《年代文炮灰在七零吃瓜养女儿》
1. 第 1 章
魏同心醒过来的时候,还以为自己晕倒在工位上,被人送到了医院里。
毕竟是干电商的,双十一加班熬夜到后半夜,哪有不疯的。入行五六年,她早就做好心理准备了。
电商的职业病一大堆,乳腺结节、脂肪肝、甲状腺、脱发、失眠、腰椎间盘突出、颈椎病,魏同心不说全占,也占了一大半。
之所以还继续干这份破工作,也不过是行业里的红利还剩最后一口,刚好今年吃完;她的存款目标也就剩一小节,拿完年终奖就可以提桶跑路,过上躺平生活了。
然后呢,这个硬硬的床板是怎么回事?
医院急诊室也不至于床垫拉胯成这样吧?
魏同心猛地睁眼,结果眼前不是预料中医院的白色天花板,而是陈旧的木板床上铺。
陌生的记忆如潮水般涌来,魏同心一边看一遍默默骂爹。
另一个世界的魏同心确实在双十一加班的时候倒下。好在亲弟弟给送火化,赔偿金直接给父母,不用担心身后事。
这个世界的魏同心,是一个爹不疼、娘不爱、奶奶也不在意的小可怜。
魏家三个大人都有工作,每月收入一百多块,只养五个孩子,在这个年代算得上十分宽裕。
所以魏家五个孩子,只要自己能念得下去,都有学上。
只不过嘛,也不知道是什么原因,魏家的孩子在念书上都没什么出众的天赋。
当年成绩最好的魏家大闺女,点灯熬油备战考试,最终还是没考上中专,含恨上了高中。
现在这年头工作不好找,高中生也没用。好在魏家老大自己有谋算,托人找到了临时工,半点不用家里操心。
下面几个小的,老二还踩线上了个高中。
老三魏同心上学晚,拖了一年跟弟弟老四一起上学。结果这两姐弟眼看着连踩线的老二都不如。不用考,都知道接下来是没学上的了。
最小的妹妹老五比他们都小一大截,这才刚上小学二年级,看着是聪明可人疼一些,也不知道未来怎么样。
反正魏家两口子是对孩子们读书当干部不抱期望。
这五个孩子在魏家两口子心里,恰似五根手指有长有短,真遇到事的时候,立刻就显出谁最得疼爱。
魏父认为大女儿最可靠,但二儿子才是下一代当家人。
魏母最纵容小女儿老五,但四儿子跟她长得最像,母子情最深。
于是顺理成章的,下乡要求一出来,全家都默认是老三魏同心去。
什么,你问魏家老大?
这姐们消息灵通得很,怎么可能等到通知出来才做准备?
只有魏同心,初中毕业,刚满十八,没有工作,一家必须下乡一个,硬排也得排到她。
原来的魏同心虽然性格软,作为老三,习惯性讨好家里所有人,却也不是毫无成算。
大杂院的邻居大哥一年前就暗暗朝她献殷勤,魏同心也谋划着靠嫁人避免下乡。
结果那个狗东西在下乡消息出来的半个月前,恰好接班成了学徒工。
他上岸第一天,就剑斩意中人。
嘴上说着他自己年纪大了配不上邻居妹妹,实际就是看不上魏同心没有工作。
至此魏同心谋划落空,临时相亲又没有靠谱的对象,只能哭哭啼啼带着亲妈缝在内裤上的150块钱,下乡去了。
下乡之后,同一批知青竟然是年代文男女主大杂烩,每天不想着干活挣工分,只想着争风吃醋。再不然就是黑市里淘金、大山里打猎,总之没一项活动不是惊心动魄的。
可怜的炮灰路人魏同心,有钱不敢露富买太多粮食,还得靠下地挣工分才能吃饱饭,在一众年代文男女主的背景里路过。
白天千辛万苦地干农活,晚上兢兢业业陪他们勾心斗角。
最后还被大山里跑出来的特务挟持,在高考恢复之前的那一年意外去世。
年代文男女主们各有各的光辉未来:有高考上北大的;有鉴宝捡漏发财的;还有黑市发家做生意的;更有抓到挟持魏同心的特务,立功升职的。
只不过,提到魏同心,多半都只有简简单单一句话:“她实在是运气太不好,但凡早送到医院一个小时,都有救回来的希望”。
按理来说,这样枉死的人,如果有重来的机会,是求生欲最旺盛的。
但原来的魏同心不知道是在无止尽的极品斗争中消磨干净了斗志,还是不愿意再经历下地干活的苦,又或者,她对于亲人的怨与爱都化为麻木和痛苦,再也不愿意面对。
总之,当她带着记忆重回少年时,发现自己竟然回到十八岁那年下乡之前,正在排队买肉的长长队伍中时,她只觉得灰暗和疲惫。
暮春初夏的早晨,风还很凉,原来的魏同心,在同院大妈和插队买肉的人打架时,被风卷起灵魂,就这样离开了。
另一个世界已经意外死亡的魏同心,就这样来到这里。
下乡,那是绝对不能下乡的。
就算原主的记忆完整,但男女主密集的地方,意外从来都不少。
不说他们进山遇到的野猪、山上跑出来的特务,只说偶然进村的狼、村头村尾的二流子、不停冒歪主意的反派,她都觉得怕得慌。
小命都有可能保不住,更别提从一堆奇葩男女主手里抢机缘了。
换地方下乡,也不能保证什么,更何况,她没有任何金手指,既没法凭空掏出肉吃,也没法靠技术去养猪或者带领全村致富。
掌握最好的技能,一个是干电商:跟平台谈资源、P图、做数据分析表;另一个就是大学时候沉迷看剧学来的英语。
前一个技能此时屁用没有,后一个技能倒是有点用——现在使出来,能要了她的命。
而想要留在城里,要么找到一份正式工,要么嫁人。
去年魏家花了整整300,又另外给出去100左右的人情费,才通过机械厂招工考试把魏家老二塞进去。
魏家老二进厂的那场考试,魏同心和四弟也去考了,可惜竞争太过激烈,魏家就算拿得出第二、第三份钱,也没有更多的门路塞钱。
都这么难了,还是因为魏家属于厂内子弟才知道往哪里使劲。
外面的人没点本事就想要进机械厂,连招工考试在哪里、什么时间举办都不会知道。
等到下乡的消息出来之后,一份正式工的价格直接飙升到700-800,靠钱买,是没什么可能的。
其他地方的招工考试,大多是同样的情况,除非是本单位职工子弟,其他人想都别想。
至于嫁人……魏同心回忆起自己谈过的一二三四个前男友,好像都只有某一部分可以欣赏把玩,遇事都不靠谱。
要是结婚当天办完户口,丈夫立刻就被远远地派去外地十年,每个月工资自动分她一半。十年之后带着小三回来,惭愧地把家产都留给她,就好了。
还是先别白日做梦,考虑点实际的方案吧。
魏同心坐起身来。
在这个大杂院里,魏家一共有三间大瓦房,是屋子最多的一家人。
奶奶独自住最小的一间,父母住一间,东边最大的一间住他们姊妹五个。
这个最大的房间被简单隔成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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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两半。
里面稍大的一间住魏家三个女儿,外面稍小的一间住魏家两个儿子。
魏父找人打了两张上下床,里外各一间。
还从废品站里捡回来一堆烂木头,修理拼接成一张简易的小床,放在里间给老五。
所以老五非常嫌弃自己的小床,总想跑去跟爸妈或者奶奶一起睡。可惜这孩子的睡姿没人受得了,被多次直接拒绝。
这年头家里孩子都多,魏家能有三间房,还是因为魏家大伯当年保护厂里的财产,意外去世,厂里多给了一间来安抚家属。
大杂院里其他邻居,多的是只有两间甚至一间房的,住起来更是挤挤挨挨。
魏家右手边这家人姓乔,目前是一个鳏夫乔天明带两女儿。
乔天明早早去当兵,前妻身体不好,生下二女儿的时候不幸大出血,走了。
之前这家里就只有他爸老乔一个人,一边在机械厂上班,一边带两个孙女。
去年乔天明刚从部队复员,他这一批没赶上好时候,不给直接安排工作,而是领了安家费回家。
没有办法只能接班老乔的工作,从学徒工做起。
不久后听说运输队招人,乔天明凭借当兵时的驾驶经历成功入选,终于重获高薪工作。
老乔为儿子骄傲了一辈子,结果临了,儿子回乡接班,他的落差太大。后来乔天明进了运输队,他比当事人都激动。
就是这么大悲大喜,身子骨受不了,晚上难得喝了两口高粱酒,半夜里人就没了。
乔天明还来不及为新工作感到喜悦,就迎来自己父亲的葬礼。
而悲伤的时间他也没有多少,运输队时常要出远门,两个年幼的女儿他只能请邻居们帮忙照顾,再请嫁到城市另一边的妹妹有空的时候来看看。
只是就算出了钱,哪里好一直麻烦邻居?
更何况满大院没有工作的大妈,也就魏同心的奶奶杨淑英是个讲理的人,其他每位都有特别之处,让人怎么也放心不下。
好在大妈们并不知道齐天明背后的吐槽,一看这情况,都帮着想办法,想给乔天明介绍对象。
其实早年也一直想介绍,但乔天明在部队的时候级别和年限都不够,家属不能随军。
介绍那带孩子的寡妇给乔家,乔天明担心自己女儿被虐待。
那不带孩子的寡妇,一听家里有一间屋子,有个老公公,还有俩年幼的女儿,就是没有(即将成为自己的)男人,也看不上这样的人家。
再有人给说了乡下的侄女等等,乔家又怕被一大家子亲戚扒上来吸血,老乔一个人带俩孙女,可斗不过别人一大家。
就这么一拖二拖,拖到乔天明复员回家,拖到老乔离开人世。
乔天明必须得出差,不放心没人照顾女儿,这才松了口,说要再找一个。
只是不知道为什么,听说已经寻摸好久了,还没人能找到个合适的给乔天明相亲。
魏家左边这家姓张。张家两口有四个孩子,大的三个是儿子,最小的是闺女。屋里还住了个比张家大儿子还小三岁的小姑姑。
张家大儿子都已经结婚生子,还是没等到厂里分房。
这算下来张家两家屋子里住了九口人,再对比魏家八口人住三间,那真是对魏家嫉妒得牙痒痒。
也许就是因为这个,张家二儿子才会早早对魏同心献殷勤,却又在接班工作之后,利索地把她甩了吧。
话说,这个时间节点……
魏同心仔细翻阅了一下脑海中还不太熟的记忆。
甩她的日子,不会就是今天吧?!!
2. 一个心眼子接着一个
“老三,起来喝药。”
魏家大姐魏渡江端着一碗漆黑的药汁,从门外进来。
看到魏同心已经醒来了坐在床上,松了一口气。
这个三妹一向让人省心,谁知道都快入夏了,还能因为排队吹风太久,直接病倒当场,横着被人带回来。
“你也真是,都多大个人了,还能因为买肉排队把自己冻病。这事老五干出来都招人笑话。”
“也就是今天礼拜天,我还能给你熬药,不然你是想奶奶照顾你,还是老四老五那两个一大早就不见踪影的猴子来照顾你?”
魏同心讪讪一笑,“大姐,也不是光排队呢,王大妈跟插队的干仗,我拉架来着……”
魏渡江翻个白眼,“你还好意思说,人王大妈杨大妈都亲身上阵,头发都拽掉了,人也没怎么样。就你,站旁边扯嗓子喊两句拉两把,你还发起烧了。”
魏同心没话说,仰脖子把药往嗓子眼里倒。
院里几个大妈战斗力是真的强,不是她或者原主这种小卡拉米能比的。
大姐魏渡江则是另一个维度的强。她从来不跟人争口头上的便宜,但她也基本没吃过亏。
早先自己找门路去谋划工作,也是因为早就清楚,家里更看重的永远是儿子,不可能在女儿身上花太多心思。
与其期待父母给不出足够价格,只能找到的危险、或者辛苦的正式工;不如搏一把,靠同学给的消息,尝试从替工开始,试试能不能从单位内部拿到第一手招工消息。
不过很可惜,从魏渡江高中毕业到如今,已经给那位生孩子之后身体不好的医务室大姐替工快三年了。符合她要求的招工消息几乎是没有,有也是个把两个人,都是内部子弟,根本轮不到她。
没想到最后,竟然还是从自己家里着手,发现了一个宝贵的机会。
魏渡江想到明天要去办的事,有些激动。
只要这事儿定下来,她自己的危机就算彻底解决。
如果那个小道消息是真的,她要不要提前透漏给三妹知道呢?
毕竟是自己的亲妹妹,这个家里,妹妹总是比弟弟可爱一百倍的。
魏同心把一碗苦药倒进胃里,恶心得干呕两声,从五妹床底下抠出来两块水果糖,随手分给大姐一个,另一个自己吃掉。
“我说大姐,你熬的这个也太苦了吧……不仅苦,还好酸,呕——”
“你不仅烧是退了,嗓子发炎还没好呢。”
魏渡江拿着糖,欣慰又无奈。这个三妹,没个正形,每天嘻嘻哈哈的,感觉万事不过脑子,却经常随手做出一些让人心里熨帖的事情。
这傻妹妹,光干活,不知道嘴上哄哄爸妈,谁能记得她的好呢?
“你现在这个嘶哑的声音,都快比上咱爸脖子受伤那会了,你自己真是没感觉啊”
“还有你怎么又拿五妹的糖,她回来又得冲你哭。”
魏同心从脑海中翻出来之前的情况,“没有,这是我之前补给她的糖,我买多的也塞她那儿了,我又不爱吃。也就是今天实在太苦。”
魏渡江拿回魏同心喝完药的碗,想了想,还是决定把听到的消息告诉三妹。
“老三,你也满十八成年了,有想过之后怎么办吗?”
魏同心心念一动,这样问,不会是?
记忆里,大姐魏渡江不仅高中毕业就靠同学找到一份临时工——其实也不能说是临时工,就是给一个身体不好的钢厂医务室大姐替工。这大姐家里在厂里根系颇深,生完孩子之后身体不好,不能久坐久站,就找人帮忙上班,工资都给对方,只把岗位握在手里。
厂里对职工一直都很宽厚,但对这种情况也最多只能容忍三年。
马上三年期满,魏渡江又通过一种让所有人意外的方式,获得了一份正式工。
不仅如此,还赶在知青下乡的通知出来之前结婚,不仅自己留在城里,还拉上她那没有工作的对象一起。
原主的记忆里,只以为是凑巧替工时间和下乡通知时间接近,魏渡江才这么赶巧,十几天里做成好几件大事。
但如果不是凑巧,而是她早就知道下乡的消息呢?
是她早就预料到魏家必然会让女儿下乡,害怕只有工作或者只是结婚并不稳妥,才紧赶慢赶安排好一切呢?
所以,原主被迫下乡,也是因为大姐早就有预谋地把自己排除出选项,所以才轮到她了吗?
魏同心感觉胸腔里,有一点钝钝的疼,心脏怦怦跳,是原主留下的情绪。
原主从小跟在大姐魏渡江的屁股后面长大,说是姐妹,其实比母女更亲昵。
原主下乡之后,魏渡江更是从不多的工资里挤出钱来,每年都要汇款一两次,每次都有几十块。可以说对这个三妹十分好了。
却没有想到,原主下乡的结果,也有大姐的因素。
不,不对,不能这样想。
她们两个都是当小辈的,又是女孩,可以说是这家里绝对的弱者。
论及资源,这个家里谁都不能跟两位家长相比,而作为子女,仅有的资源又集中在二哥和四弟身上,留给三姐妹的屈指可数。
在这有限的资源内,但凡遇到一点点纷争都会被急剧放大,如果只把视线投注在内,三个姐妹绝对会反目成仇,为一丁点资源争得头破血流。
真正受益的两个孩子,反而可以冷眼旁观。
大姐能力有限,只能安排好自己,无法再安排原主,是人之常情。
更何况,原主下乡之后,父母都逐渐生疏,几乎没有再给钱,都投入到留在城里的两个儿子身上。
作为大姐,魏渡江做的已经超过父母,再没有什么可以指摘了。
魏同心回过神,问道,“怎么了,姐?”
“我跟你说一件事,你不能告诉任何人,包括咱们爸妈,能做到吗?”魏渡江轻声问,见魏同心点头,才继续说。
“我听说,马上每家都要有一个人下乡了……”
魏同心眼睛睁大,做出吃惊的样子。“啊?怎么会……”
魏渡江打断她,郑重地说:“这个不重要,重要的是,你怎么办?”
“家里没有更多门路再找一份工作,我已经找到办法了,你也要赶紧想想,趁现在消息还没通知下来,我们赶紧行动起来。爸妈的人脉都要用到老二和老四身上,你和我都不要想着靠家里解决工作。”
“所以,你要不要去相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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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魏渡江看魏同心的表情扭曲起来,以为她是年纪小,害羞,心思没转过来。
“你可不要因为害羞,就错失了机会。现在大部分人都不知道这个消息,这时候我们才好捡漏,不然根本抢不过人家。是下乡吃干活的苦还是留城里吃婆家的苦,你可要想好。”
“不是,不是,姐,”魏同心解释,“我怀疑之前有个男的对我有意思,但他一直没明说,这个可以作为备选吗?”
嗯?我家三妹出息了?
魏渡江打量魏同心:五官是魏家人如出一辙的端正;头发有些发黄,脸上有几点雀斑,身量算高的;肩膀偏宽,骨架比较粗壮,人虽然没什么肉,看着也算结实。虽然脸圆乎不起来,光看身材也是这年头推崇的力量感。
确实,三妹也长大了,到岁数了。
“这人是谁?你的同学?我认识吗?”
魏同心:“就隔壁的张家二哥。他也接班有工作了……”
话音未落就被魏渡江反对,“他不行,他们家麻雀落脚的地方都没有,你嫁进去睡天上啊?”
快十口人了,房子只有两间,不用想都知道,住进去是怎么一种受罪。
魏渡江眉毛立起来,“这狗东西什么时候对你献殷勤的?”
魏同心看到她为自己生气,心里酸酸涩涩的,“去年的事了,就是偶尔给我带点吃的,说几句话,也没有明说。”
魏渡江听了更生气,“明说还算他有胆量,这样暗戳戳的来,想先拿小恩小惠骗到你,再让你暴露在其他人面前,简直是下贱!”
“没准还打算倒打一耙,说是你主动的,好让咱们家丢脸,不要彩礼嫁进他们家。”
“你以后不许理他,不对,吃了什么,我这里掏钱,你给他还回去,少跟这种人沾边,恶心得很。”
转念一想,又发现一点端倪。
“不对啊,他是从什么时候开始对你献殷勤的?”
魏同心愣了一下,“去年下半年,具体时间不太记得了。”
魏渡江冷着脸,盯住魏同心的眼睛,“不用具体时间,我只问你,是在老二进厂之前,还是之后?”
魏同心一惊,“还真是在二哥进厂之后……”
魏渡江冷笑,“好啊,估计是去年他们自己家里没有门路,看老二不是通过接班进厂的,想要通过你搭上这条线呢。狗东西小时候被我揍过,没敢对我下手,就冲你这小傻子来。”说完,顺手在魏同心脑门上来了个脑瓜崩。
“他今年倒是不知道怎么搞的,让杨大妈直接把工作交班给他了。事不宜迟,咱们现在就去跟奶奶说,争取下午就让你相上亲!”
这些人真是一个心眼子接着一个,单纯的竟然只有原主一人。
魏同心乖巧地点点头。其实她刚想起来一个保底方案,只不过风险很大。如果能有其他方法,当然更好。
窗户上突然传来规律的敲击声,三轻一重,在此时显得极为突兀。
魏渡江疑惑的目光投过来,魏同心立刻小声解释,“姐,这个就是张建华找我呢。”
魏渡江咬牙掏出几张一元,塞进魏同心手里,“走,你去,把之前吃了他的还他。我跟在你后面,看看这狗东西要说什么。”
3. 如果有人不要脸
魏同心捏着三张一块的纸币,慢吞吞往外走。一边走一边把钱塞进裤兜里。
其实张建华给的那些小零嘴,加起来都还没有一块钱呢。更何况,魏同心早知道他今天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这钱,根本没有机会给。
大中午的外面晒得慌,除了一个敲完窗户就站得老远的张建华,也没别人。都在屋里歇凉
一身簇新的机械厂工装,上衣扎到裤子里,脚上也是一双簇新的解放鞋。
不过,他的腰板是不是挺得过于直了?甚至还有点反弓……
“张二哥,有什么事?”
张建华示意魏同心跟着他往外走,两人走到大杂院外一个隐蔽夹角处,魏渡江在他们旁边的墙壁拐角处咬牙。
“同心,我……”张建华做出一副失落的样子,垂下头,配合直过头的腰板,显得有些滑稽。
自从他说服杨大妈把工作交给他,而不是留给小弟之后,连着一个星期都志得意满,今天终于去厂里正式办了接班,明天就要开始上班了。
他马上就是有正式工作的人了,找媳妇当然也要找有正式工的。
像魏家老三这种只有一个虚无缥缈的门路的,自然是配不上他。
其实就算有门路,魏老三自己连个临时工都没混上,魏家怎么可能舍得给魏家女婿谋工作呢?
也就是去年他病急乱投医,才往这里使劲,真是幸好没有挑明过。
不过吧,魏老三干活是很利索的,好像做饭手艺也不错,要不是没有工作,哪怕是个临时工也好呢,他也就继续联系着了。
听说魏家要彩礼要得高,好像魏老大彩礼要一百块。哼,高中生又怎么样?难怪嫁不出去呢,都二十多了。
没有工作,再能干都不配当他张老二的媳妇,彩礼高的也不行。
张建华如是一番盘算。
魏同心就看着他演,配合地搭个茬,“怎么了建华哥?你遇到什么事了吗?”
“同心妹妹,我今天去厂里办接班手续,发现厂里有好多优秀的男青年,我感觉,很自卑。之前每一次跟你单独说话,我都觉得很高兴,很期待。偶尔遇到什么有意思的东西,我也想分给你,让你高兴。但是,呜,但是……”
不是吧?还带哭腔?是不是太辣眼了一点?
魏同心翻个白眼,这会配合都懒得配合。
张建华呜呜几声,发现没人理他,自顾自往下说,“但是,我今天看到那么多厂里的优秀男青年,我感觉,我配不上你,呜呜。”
“我家里地方小,如果结婚,我们根本没有地方住。我一直一直没有跟你说明我的心意,就是怕委屈了你。总不能喜欢你,还让你跟我过得更差了。今天看到那么多优秀的男青年,我才突然意识到,你完全可以有更好的选择。”
“对不起同心妹妹,我们可能,没有缘分……”
张建华此时抬起头,让使劲挤出来的眼泪正好沾在睫毛上,泪眼婆娑地看着魏同心。
他知道自己其他地方都长得平平,只有一双眼睛好看。感谢这双眼睛,冲着亲妈哭来了工作,现在就看这双泪眼,能不能让魏老三被拒绝之后,还能当他的备选了。
毕竟,那个不确定的门路,他是真想搭上,万一呢。
他捏起嗓子,让声音显得颤抖,悲伤,“对不起,就当是我自私吧,到现在才让你知道我的心意,却已经是告别的时候了……”
“你就是自私啊。”
张建华愣住,这个反应,不对啊。
他使劲眨眨眼,让模糊视线的泪珠赶紧滚开,终于看清,眼前这个人一点情绪波动都没有,完全是面无表情,甚至臭着一张脸。
“你不会还盼着我来安慰你吧?哎哟,没事的,你很好,很优秀,是我配不上你,不是你配不上我?你不会指望我说这种话吧?”
魏同心轻轻吐字,看到后面魏渡江蹑手蹑脚地靠近,继续说话吸引张建华的注意力。
“你这几滴眼泪,挤得很费劲吧?我看你这扭扭捏捏哭哭啼啼的作风,真是跟我之前认识的张二哥完全不一样。我认识的张二哥,是个温柔磊落的邻居好哥哥,关心所有比他小的邻居弟弟妹妹,思想觉悟高,热心助人,有责任感,有担当。”
“你再看看你现在,明明成为光荣的工人了,却一副伤春悲秋、风花雪月的资本家做派,真让人恶心。”
魏同心一边说,一边向张建华靠得更近。
张建华没料到一向性格温和的魏同心会说出这样一番话,这跟他预料到的完全不一样。
“不是,我……呜!呜呜!”
魏渡江从背后一把捂住他的嘴,向后使劲一扯,魏同心配合着狠狠推,把人翻过来狠狠放倒在地。
魏渡江直接坐到他背上,从背后继续死死扣住他的嘴。
魏同心则冲着张建华的屁股就上脚,一点力气都没省。
让你装情圣!
让你骗小姑娘!
让你恶心人!
大半年腻腻糊糊,到今天跟老娘说配不上?
配不上你哭个屁,还指望老娘安慰你?
真是臭不要脸的狗东西,这样说就是还想养备胎,等什么时候有利可图了,你就又来了!
原主在这个年纪还是小姑娘,看不透你这阴暗小诡计,只看出来你看不上她没工作。你这糊弄鬼的稀烂演技,但凡是大个几岁的姐们儿都一眼看到底。
不信你看大姐,一边死死捂住狗东西的嘴,一边把狗东西的头像皮球一样拍,拍得梆梆响。
魏同心连踹几十脚,又是大病初愈,实在累得不行。
看大姐拍皮球也拍累了,“皮球”自己也没再挣扎,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示意她松开已经抠到张建华牙龈上的手指。
“好了姐,”魏同心单手叉腰,直喘气。“他肯定不敢说什么,咱们打完消消气就好了,真打坏了你这么善良的人还得愧疚,不值得。”
魏渡江被她逗笑,顺势扯住张建华的头发往上提,“行,听我妹的。张老二,你怎么说?”
“我妹都给你求情了,你懂事一点,今天什么也没发生,嗯?”
张建华这回不用假装,眼泪痛得哗哗往下流,赶忙点头,扯到头发也顾不上了。
魏渡江满意地站起身,顺手在张建华衣服上擦擦手,“头发该洗了,怪油的。”
魏同心狗腿地往前跑,“姐,我给你打水,可辛苦我姐,都累坏了。”
两个人走进大院,消失在张建华眼前。
张建华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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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着泪,一边吸气,缓了好一会儿才慢慢爬起来。
“嘶……疼疼疼,唉哟,妈呀……”看着一堆脚印的屁股蛋,张建华想把灰拍拍干净,结果碰到就疼得厉害,只能小心翼翼轻轻拍。
“母老虎,两个都是,怎么魏家女的没一个温柔的,呜呜呜好疼……”他一边向前挪,一边给自己擦眼泪,尽量在进大院之前伪装成无事发生的样子。
要说告状,那是真不敢的。小时候被魏渡江揍,他就告状,结果被连着揍了一个月,没一天好过,他哥都打不过魏渡江。
当时就知道不能打魏家老大的主意,他就冲看上去比较好骗的魏家老三下手了,结果呢,结果还是被打。
他但凡把这事儿闹出来,怕不是要被连续打半年,她们还是两个人。更何况,万一她们豁出去了,直接说他耍流氓,那可是要被抓走关起来的。
这可绝对不行。
他好不容易当上工人,这一辈子都有保障了,可不能跟她们两个工作都没有的人比。
真是光脚的不怕穿鞋的。
张建华反反复复劝自己,终于把自己哄好,屁股和脑袋也没那么疼了,这才走进大院,准备回家应付亲妈的询问。
几十米外的巷口,一大一小两个晒得黢黑的短发小姑娘探出头来,面面相觑。
“姐,渡江姐和同心姐好厉害,连张二哥都打得过。”乔红霞挠挠脸颊。
乔朝阳回忆一下几年前魏渡江在大人面前把张建华打哭的场景,也挠了挠脸,“妹啊,可能……是张二哥不太行。”
乔红霞想了想,确实,张二哥好爱哭哦,比她都爱哭。哭起来都没有大鼻涕的,神奇。
“不过妹啊,”乔朝阳犹犹豫豫,“咱们得跟爸爸说,绝对不能要这样的后妈,我怕被打。”
“呜我也怕我也怕。”乔红霞一下子抱紧姐姐的手臂。“我也不要打人的后妈。”
“那我们也不能跟任何人说这件事哦,不然会被渡江姐姐和同心姐姐打的。”
“啊?跟爸爸说,也不能吗?”
“那要等回家之后,悄悄地小声说,不能让别人听到。”
乔红霞用力点头,“嗯!悄悄地。”
“你们两个在这里干什么?”
乔天明推着自行车往家走,车筐里放着从厂食堂打包回来的午饭,就看到自家两个小萝卜头蹲在巷口探头探脑。
“爸爸!”
“爸爸!”
乔朝阳跑过来才答复,“我们这边的厕所堵了,我们到旁边巷子里上厕所。”
“爸爸我跟你说,……”乔红霞张嘴就想说什么,被乔朝阳一把按住。
“回家,悄悄地,你忘啦?”
乔红霞眨巴眨巴眼睛,从姐姐手下挣脱出来,“哦。”
乔天明笑眯眯地看她俩叽叽喳喳。
等到吃完饭洗碗的时候,乔红霞才叭叭叭一通描述演绎,害得乔天明差点把碗打了。
“啥?”
“厉害啊隔壁这姐俩。”
他的皮肤跟俩闺女一样,黢黑。高高的个子这会儿在屋里显得拥挤。
“没事,你们别说出去就好了。今天下午我要相亲,你们记得好好表现哦。”
“啊?——”
4. 魏渡江的神奇操作
魏家姐俩刚到家门口,就看到自家亲奶奶双手叉腰,站在小房间门口,虎视眈眈。
小老太太身体硬朗,耳聪目明,显然已经知道刚刚发生什么了。
魏渡江使了个眼色,示意自己搞定,让魏同心先回房,自己凑到奶奶面前,小声解释。
魏同心……魏同心当然是顺手把大姐给的钱塞回去,乖乖回房,然后把耳朵贴到墙上偷听。
奶奶刘淑英的房间相对较小,只是胜在独自一间,可以不用跟儿女孙辈扯到一起,清静自在。
自从大儿子去世之后,刘淑英变得越发挑剔。
除了被她一手抱大的魏渡江能得几句好,其他人哪怕是魏父魏母,但凡偶然犯点蠢,都会迎来一顿臭骂。
关好门窗,小声说完事情经过,魏渡江劝刘淑英别生气,“奶,我看杨大妈平时对你那么尊敬,没想到张小二能干出这样的事来。你放心,我问过了,三妹什么都没做,最多是吃了几口邻居分的零嘴儿,说出去也没有什么的,他张家泼脏水也泼不到咱们头上来。”
“就是张家几个小的,我觉着他们做人都有问题。张老大那个窝囊样子就不说了,每次被杨大妈说了,就知道冲他弟弟妹妹撒气,现在就是冲他媳妇。”
“张小二以前看着比他大哥强不少,现在来看也就是装得好。就是眼馋咱们家给二弟找工作的门路,竟然就把主意打到三妹身上。关键是他打主意打了大半年,一点实际情况都没摸着,最后还是把杨大妈哄得让他接班了。”
“你说他勾搭三妹吧,他又勾搭大半年了刚刚才把事情挑明,还是因为看不上三妹没有工作,才主动后退。”
“这么个玩意,真是一肚子坏心思,却混得半点热乎屎都混不上。”
“你放心,咱们家的人,都分得清什么是轻,什么是重,不会随便被这种笨蛋骗了的。你别生气,啊。”
刘淑英瞥了她一眼,“我不生气。被骗了是自己蠢,怨不得别人。”
她走到桌前,端起歪把水杯喝了一口。“你三妹难道不笨吗?被这种笨蛋勾搭大半年了,吃到的那点零嘴儿,估计还没一块钱吧?”
刘淑英冷笑,就那敲窗子的动静,能瞒得过谁?
总不过就是家长们看着孩子们年纪到了,又从小一起长大。虽然知道这么偷偷摸摸的估计有点问题,但与其戳破了让孩子们去那荒郊野外的相处,不如就当看不见,还能放眼皮底下盯着,出不了大事。
杨大妈也是,被亲儿子糊住了眼,真以为他们家小二是什么香饽饽,所有年轻女孩都稀罕他。
工作那么重要的东西,也能直接被孩子哭走。
魏渡江无奈,奶奶信奉强者恒强,看不惯别人犯蠢。不过弟弟妹妹们犯蠢那都是家常便饭,只要不出什么大问题,其实也挺可爱的。
“哎呀,奶奶,我是想着,您老认识的人多。三妹这种情况,咱们得早点考虑。她今年也成年了,该考虑相亲找对象的事。这年头合适的小伙子可不好找。”
我说大孙女,操心你三妹,不如操心操心自己。你自己不也还没有对象吗?
刘淑英眼睛里的疑惑都要溢出来了。
“她一个十八岁的小姑娘,好找得很。我一会儿去跟杨大妈王大妈她们说两声,今天下午没准就能找来人。”
“倒是你,你这一向在外面跑来跑去的,结果这几天那小眼神儿,净围着我转。是做了什么坏事,想要我给你收拾?”
“还是说你那个替工快到期了,外面想不到办法,想到我这来了?”
魏渡江一笑,“要不说我奶是大院里最厉害的呢,我这点小心思,您一眼就看出来了。”
刘淑英打断她,“别,工作的事儿我个退休老太太可帮不上什么忙,找你爸妈去。我这点退休工资都是你大伯用命换来的,你想都别想。”
没错,刘淑英有退休金。
当年大伯为保护厂里生产物资,被小偷重伤去世之后,厂里为了安抚家属,给了魏家一份工作,并多分一间房子。
刘淑英谁都没告诉,直接拍板她自己来干这份工作。大伯母跟她娘家人过来闹,都没有闹到手,最后改嫁他人,早不联系了。
刘淑英接手工作,从生产一线转到后勤,在魏渡江十岁那年退了休。
魏母曾对这份工作有几分想法,或者让刘淑英多给补贴点家用。刚露出口风,就被刘淑英狠狠撅回去,大骂她想发大伯哥的绝户财,为了钱想谋杀婆婆。
墙角边默不作声的魏父都被狠狠发作一通。自此再没人敢打这份工作的主意,大杂院里那些有心思的,见她连儿子媳妇都打,也默不作声直接退了。
刘淑英并没有就此打住,她直接去找厂领导,说这份工作是厂里看在大儿子面子上照顾她才给的,只要这份工作在她手里一天,她每个月都以大儿子的名义给厂工会和妇联各捐 5 块钱,支援厂里建设。哪怕是之后退休了,也是一样给。
厂里照顾员工年迈母亲才给的工作,她绝对不会让其他人接班,也绝不会卖掉,甚至还跟厂里签了承诺书。
厂里当然不能收这个钱,笑话,堂堂全市第一的机械厂,贪图员工的10块钱,这像什么样子?
但承诺书,还是签署并且公开了。
这多好的范例,厂里关怀员工,员工自觉为厂奉献,还在城市日报里占了一个小版面呢。
也就是这样,暗处盯着这份工作的其他人,才没有下手的余地,不然,哪有这么安生的日子。
刘淑英恨恨地想着。
偏偏小儿媳还能开一点点窍,小儿子七窍不通,还觉得自己自私,看儿子生活拮据都不愿意奉献。
奉献个蛋蛋,老娘自己有的给你也就给了,你大哥用命换来的,平时补贴你点也就算了,工作都想连根拔了,还真想发死人财啊?
发这死人财你护得住吗你!
就这不开窍的玩意,在机械厂混这么多年还是个小萝卜头,四级工了,生产车间的班长都没混上一个。
要不是生他的时候顺利得很,一眼都没错开,他胎记又明显,真怀疑不是自己亲生的。
孙辈里也就大孙女有点想法,其他几个小的一个比一个楞。
不知道是哪根筋搭错,机灵都机灵不到地方,愁人。
刘淑英越想越生气,说话的语气也越发不好听,“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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亲爹亲妈活得好好的,用不着你奶奶我! ”
魏渡江知道症结所在,听着这话,半点不委屈。
反正奶奶对爸妈意见更大,骂了爸妈,一般都不会再骂几个小的。
魏渡江回想起过去的某些瞬间,想到逢年过节奶奶时常低落的情绪,觉得自己接下来要说的话,一定不会被拒绝。
“工作,其实我已经解决了。”她微微一笑,“但人家提出来一个条件,我想找奶奶帮我参谋参谋,到底能不能答应。”
刘淑英慢慢后退,先让自己踏踏实实坐到床上。
这个大孙女从来是憋劲放大屁,今天都这么铺垫了,那必然不是小事。
等到感觉自己坐稳当、坐实在了,她又伸手扶住墙,这才让魏渡江开口,“行,你说说看。”
魏渡江果然没有辜负她的期望,张口就是平地惊雷:“我要招赘!”
招赘?招哪门子的赘?
刘淑英反应了一下,才反手拍桌子,“你放屁!你爸妈两个儿子,用得上你招赘?”
“你这倒霉孩子,真是一天天的脑瓜子飞上天了。你是把你爸的面子放地上踩,还是打量着家里日子过得太好,非要添点事?”
“你要是三年前想正经谋个工作,那会儿其他厂子还有岗位,走走关系,一两百块钱的,你爸妈也能出。”
“那时候好弄你非不弄,这会儿给人家白干三年了,那工作给不了你,你这时候倒开始出歪招了!”
刘淑英不解气,站起来连着去拍魏渡江的胳膊,却被她不知怎么一个使劲,又给原样按回去坐着。
“奶,我不仅要招赘,我还要把自己过继给我大伯。”
什么玩意?
过继?
过继给你大伯?
刘淑英想到自己万分优秀,却早早离开人世的大儿子……真没想到,小儿子都快忘记亲大哥,大孙女竟然还念着大伯。
她嗫嚅了半天,怎么也说不出拒绝的话。
就算是过继的也好,招赘的也好,那都是他的后人,除了她这个当娘的之外,还有人能记得他,怀念他。
只是……
“你真想好了?你爸妈那里,你打算怎么说?”她阴沉着一张脸,想到最爱面子的小儿子,觉得不太乐观。
魏渡江赔笑,“不用说哎,奶奶你同意了就行,咱家又没有族谱,等我领完结婚证,办好工作,再告诉他们就行。”
刘淑英无话可说,只好笑了一下。
“哎哟,你说你,你可真是……”
“你说,这是给你解决工作的人,提的要求?”
魏渡江想到那人提出要求时害羞但是强装镇定的样儿,点点头,“是的,我们已经谈好了,我跟他结婚,算是他嫁给我,然后工作给我,工资他拿一大半,要用钱的时候他来出。”
刘淑英酝酿了一下,最后还是没忍住笑出牙花,“你个傻闺女,运气倒是挺好,哪里给你寻摸来这么个冤大头?”
“哎呀,奶奶你就说这个方法行不行?”魏渡江坐到刘淑英身边,“要是行,我下午领着他跟你见一面,你同意的话,我们明天就把几个手续都办了。”
5. 魏渡江找的赘婿
越往后,谈话声音更小,魏同心隔着墙,怎么都听不到。
听到的内容又跟她记忆里的没什么差别,无非是大姐把自己过继给大伯,招赘。
长女招赘,自己把自己过继给大伯,甚至是先斩后奏,大姐真是敢想敢干。
当年大伯和大伯母结婚多年都没有孩子。大伯突然去世,大伯母伤心归伤心,娘家人说几句掏心窝子的话,也就答应改嫁了。
只是没想到,厂里还能给一份工作,还能多分房子。
就算知道魏家不可能把工作拿出来,也得闹一下试试。
奶奶刘淑英那会儿正是最悲伤愤怒,攻击力最强的时候。大伯母娘家两三个大汉,愣是被刘淑英个小老太太扒裤子撂倒。
最后工作是没要到手,人还丢了脸,灰溜溜撤退。
魏渡江招赘的事,原主的记忆里是成功了。
不仅如此,魏渡江目前替工的那份工作,也被她拿下,顺利变成了正式工。
原主的记忆只有一些重点事件,具体细节全都没有。下乡之后发生的事情倒是更清晰了,一桩桩一件件仿佛就在眼前似的,那有个什么用呢,这会儿半点多的信息都没有。
大姐到底是怎么成功拿下工作的,莫非还跟她变成大伯的孩子有关系?
难道大伯当年在厂里还有旧关系,强到即便已经过去那么多年,还能再给安排一个工作?
还没想出什么名堂,就见大姐跟奶奶亲亲热热挽着手走过来。
“走,咱们中午去国营饭店吃,带着你一起。”
魏同心还没反应过来,“啊?姐你不是把中午的菜都煮好了吗?”
“还有姐你哪来的票?”
魏渡江老神在在,“放着让那俩皮猴自己回来吃,咱们不等了。你给他们写个纸条。”
“你要是愿意呢,也可以不跟我们去吃肉,自己在家吃窝窝头和煮丝瓜。”
魏同心连忙表态,“我跟你们去,跟你们去。”一不留神声音有点大,沙哑的嗓子表现出破音的效果。
开玩笑,她在买到肉之前就倒下,这顿不跟着去,下顿肉都不知道是什么时候了!
魏同心皱眉,“你这破锣嗓子,下午跟我去厂里医务室看看吧,不应该这么严重的。”
刘淑英打断,“行了,别费那功夫,刚好少说话。”转头警告魏同心,“你从现在开始,看到什么听到什么,谁都不许说,懂?”
魏同心猛点头。
大姐一个人溜溜达达先朝外走,刘淑英带着自己的傻孙女锁好家门。
大院门口走过来一位大妈,矮矮的身材,圆圆的脸,背个小背篓,笑道,“刘姐,带你孙女出去啊?”
刘淑英笑着回,“哎杨大妈,你们跟你家老二刚去办接班手续回来啊?哎呀,一眨眼孩子们都长这么大了,你也可以轻松轻松,等着抱孙子了。”
“哎,你家老二呢?怎么没跟你一起?”
刘淑英睁眼说瞎话,全当自己今天就没见过张建华。跟杨大妈他们说话,别回答问题,转移话题直接问他们就行了。
杨大妈果然没在意刘淑英有没有回答,只顾着说自家的事,“这不是手续办完了么,我去后街,找二姑婆一趟。”
听了这话,乖乖跟在刘淑英后面的魏同心默默冷笑,面上没露出来。
好家伙,母子两个如出一辙。
当儿子的办完手续就跟她撕扯开关系,当母亲的更绝,媒婆都找上了。
好的很,她倒要看看,张家这破鸽子笼能招来什么样的金凤凰。
很明显刘淑英也听出来了,她笑容没变,脚步加快,“那你忙。”
祖孙两个把腿倒腾得飞快,一路直奔国营饭店。
到了地方,就见里面几乎没有空座,大姐魏渡江和一个看上去白白净净的男青年缩在小角落里,岔开手脚,护住难得的两个空位。
“奶,这里!”
她们这桌的菜已经好了,一大盘炒五花肉片,一大盘茄子肉沫,还有四碗清汤面。
没闻到香味的时候还好,一闻到猪油搭配烧茄子的香气,魏同心就感觉自己肚子里有一个大大的空洞,恨不得整个人栽进菜碗里。
她用尽了作为多年工龄打工人的自制力,才让自己没有失态。
这个年代,没几个人是营养充足的。而当人处于持续性的饥饿或者匮乏状态时,身体的感官会变得更加敏锐,尽力获取一切身体所需物资的信号。
就比如目前所有人都对肉味格外敏感,隔壁家吃了没加热的腊肉,都能在错身而过的时候闻到味儿。
很显然,眼前这两盘菜,就是她,以及所有人渴求的东西。
其实原住民们长期遭受这种渴求的感觉,除了小孩,大部分人都能够较轻松地控制住自己的举动。
不像魏同心,在现代就算再怎么样,也亏不到那一张亲生的嘴,此时受的刺激就格外大。
四个人没多说话,魏渡江简单介绍一下男青年名叫赵安邦,打算跟她建立革命友谊,就招呼大家开吃。
一人一双筷子,唏哩呼噜干下去半盘菜半碗面,才开始慢悠悠说话。
赵安邦细溜溜一个人,皮肤比桌上的其他三位都白,长得平头正脸,却也没什么稀奇的地方。
魏同心一边往嘴里顺面条,一边睁大眼睛打量这个神奇赘婿。
“奶奶好,三妹好,我跟魏渡江同志之前是同学,后来在供销社又遇到了,才开始联系。”赵安邦介绍自己,看上去一本正经,其实别的话也想不出来,“奶奶您放心,我跟渡江同志商量好了,我们的孩子跟她姓,我会对她好的。”
魏渡江微笑,示意魏同心收敛点目光,老实吃饭。
刘淑英慢条斯理夹一筷子五花肉,“赵安邦,赵……你爸难道是机加(机械加工)二车间的车间主任?”
赵安邦道,“是的,他,他跟我后妈和弟弟才是一家人。虽然他是主任,也跟我没什么关系。”他小声继续说,“我跟渡江说好的那个工作,是我亲妈那边的,也跟他没关系,不用担心什么。”
原来大姐的工作是从这里来的。
魏同心咽下一口茄子。两个人结婚,一份工作能让两个人都不下乡,也挺好的。看来这未来大姐夫跟家里关系是真的恶劣,不然不至于这么干。
他俩一个自己过继自己,一个自己找人招赘自己,也是脑回路出奇的一致,非常般配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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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刘淑英无所谓地点头。具体的事情可以私下再谈,不过作为长辈,总要给看得顺眼的孩子兜底把关。
她也小声说道,“那你家情况我了解。我就想问你两个问题。一个是你为什么找到我大孙女,另一个,你对我们有没有什么其他要求,可以直接提。我们商量着看看。”
赵安邦有几分尴尬,“没有的,我们这个跟其他人不一样,彩礼您给不给都行,嫁妆就是这份工作。因为是我带来的,所以工资我来管。”他小小声补充,“还有,如果我爸和我后妈找麻烦,希望你们能帮我。就用嫁出去的人泼出去的水这种借口,就可以的。”
“噗,咳咳咳……”刘淑英和魏同心同时被呛到。
只有魏渡江早就知道这人的性格,保持稳重。
刘淑英掏出手帕擦嘴,好不容易止住咳,才又问他,“工作具体的情况咱们私下再讲,就是我这大孙女她有没有跟你说过,要把自己过继到她大伯那里的事?你有没有什么想法?”
魏同心也看向赵安邦,又是入赘又是过继的,一般人听说这些事,都会觉得这一家子人难相处,这个预备役姐夫会怎么想呢?
“她说了的,”赵安邦点头,“我很早就听说了大伯的事,很敬佩他这样勇敢的人,但我也很心疼您和她。”
“别人都只知道称赞大伯、嫉妒您的工作,可是我很心疼你们,再多东西都换不回你们失去的亲人。如果我跟渡江能够给代替大伯照顾您,我很乐意。”
刘淑英没料到他会是这样一番回答,眼角有些湿润。
“而且,”赵安邦笑了一下,耳朵泛红,“您问我为什么找渡江同志,其实我们上学的时候就认识。我那个时候就觉得渡江同志非常特别,非常出众了。”
“另外就是我不想跟我爸姓,但自己改不了。刚好我妈姓魏,渡江也姓魏。都是当上门女婿,能跟我妈一个姓,总比跟别人的姓好。”
好好好,还有这样的殊途同归。魏同心大开眼界。
现代人果然还是太过保守,哪有老一辈玩得花?
赵安邦看刘淑英态度明显软化,再接再厉,“既然说了照顾您,我们结婚之后,每个月给您五块钱养老费,再给渡江留5块钱平时花,剩下的,才是我管的钱,您看行吗?”
刘淑英忙摆手,心里对这小青年的印象分又拔高一节,“我自己有退休金。就算真要养老,也是我儿子给养老,哪有让大孙女养的?”
显然他们之前已经商量过,魏渡江也劝,“奶,这个你就安心收下吧。真要这么算,那我还马上就是大伯的长女了呢。大伯的那份,自然该轮到我来孝敬您。”
刘淑英左右推不过,索性放弃。
“我不管了,就当我给你们存着,有了孩子你们才知道钱不够花。”
魏渡江止不住的笑,一贯精明的奶奶这会儿还没反应过来,她已经默认这事定下来了。
“奶,你放心,我们有数。明天我们先去把工作办好,再去领证,事情都办完之后,您就可以放心了。”
刘淑英哼哼两声,让这两个乐得牙花子都出来的年轻人冷静一下,“办完之后可还没完呢。就算是先斩后奏,你爸妈那关,也不好过。”
6. 相亲真是个大难题
魏同心带着一肚子饭和一肚子瓜,跟着奶奶和大姐走出国营饭店大门。
一出门,魏渡江和赵安邦就拉开了距离,分头向不同方向走了。
他们已经约定好,明天一早先去把工作的事情敲定,再去领结婚证。为了避免走漏消息,仪式不办,喜糖什么的也不买。只等明天敲定好一切,赵安邦回家把被褥衣服什么的搬过来,也就得了。
至于赵安邦的亲爹和后妈么,亲爹正在出差,后妈这会儿正忙着给弟弟闯的祸擦屁股,没人顾得上。
一切的时机都这么恰到好处,既是天意,也有人为。
为了避免肉味太明显被人发现,魏家祖孙三人决定一到家就关门睡觉,在梦里把肉味砸吧干净再出门。
他们回到家时,发现之前留下的饭菜已经被打扫干净,只剩下三个窝窝头,碗都洗好收好了。就是魏爱军和魏文红两个小的依旧不见踪影。
虽然魏同心在纸条上写了可以都吃掉,但一个十七岁,一个才五岁,吃掉四人份的饭菜,只留下一人份的窝窝头,还是有点太夸张了吧?
“还真是半大小子,吃穷老子。”刘淑英嘀咕。四孙子魏爱军活力无限,吃多少就有多少燃料,没得吃就蔫吧。
可能也是中午吃得太饱,祖孙三个回家就晕乎,倒头就睡,睡到半下午了才起。
大院邻居王大妈此时正愁得焦头烂额。
本来她介绍自己表姐家的女儿来跟乔天明相亲。
男方是鳏夫带两女儿,女方今年新寡,孩子留在公婆家,本来就是绝配。小两口只要和和美美过上几天日子,再生个孩子,那就妥了。
至于什么彩礼啊嫁妆啊孩子啊的问题,都是二婚的人了,应该好谈。
前面都聊得好好的。女方没有工作,但照顾孩子一把好手,这个年纪了,也不在乎男人出不出差,在不在家。反正在家也就是重活出出力,别的反而碍事。
男方呢,也不在意长得好不好看那些虚的,能好好过日子就行。
结果乔天明个死犟种,心思古里古怪。人提出每个月给前头那个孩子五块抚养费,再加上一百块彩礼的时候,王大妈都被这突然袭击搞得脸色不好看,他反而一口答应。
转头就说自己两间房都在女儿名下,以后也不会改。他的工作也会留给两个女儿,不能平分就卖掉分钱,后面再有孩子也不会给。能答应咱们就成,不答应就算。
不是,你在想什么呢你?
这种事情你娶到老婆了再聊啊?
你这会儿硬气了,下个月直接跑长途,两三个月都要靠邻居给你照顾女儿吗?
搞得王大妈的表姐和表侄女气得半死,外面看热闹的魏家祖孙三个,连带杨大妈和隔壁院邻居都不嗑瓜子,都看傻了眼。
王大妈谁都不心疼,只心疼自己。
这相亲的俩人一个比一个离谱。
女方跟她说只要人好就行,结果见到人了狮子大开口。这年头没有工作的黄花大闺女,彩礼也就才一百加上“三十六条腿”呢。
男方更是离谱,房子是女儿的,工作是女儿的,只有工资能给媳妇花,家用还得从里面出。怎么的,这么牛怎么还要结婚,你自己就能牛上天了,哪还需要媳妇?
王大妈也就是看在两小姑娘还在场的份上,才没有当场破口大骂。
这媒谁爱做谁做,反正她是绝对不做,她们家老郭也绝对不能做。
杨大妈听到隔壁大院的人小声叨咕,“你说这乔天明,到底是疼他闺女,还是舍不得前头那个啊?”
“这怎么跟他之前那个媳妇扯上关系的?”
“你想啊,这疼闺女归疼闺女,他才不到三十,难道还不想生儿子?这房子和工作都不给儿子留,只能是不待见其他人生的,就看重前头那个生的。你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嘶,你这么一说……”
“而且他就算真想这么干,为啥不等媳妇进门了孩子长大了再说?这会儿离分家产还远着呢。我看啊,他其实就是不想娶。”
杨大妈实在忍不住了,打断这俩对话,“你们想得太多了,乔天明就是个直肠子。”
哼,隔壁院的就是隔壁院的,虽然都是看着这帮孩子长大,实际上一点都不了解他们,还得是她老杨眼睛厉害。
“他从小就这德行,有吃的必须跟人家一换一,让他搭把手他改天就得让你们家孩子搭回来,甚至炸粪坑都得提前通知一声,生怕你不知道,没人给他收拾。”
“他就是觉得王大妈介绍的狮子大开口了,自己不能吃亏,就这么点事儿。”
杨大妈也不管其他人什么反应,眼见着女方走了,直接上去扒开王大妈,问,“乔家小子,你王大妈介绍的不行。你跟我说说,你到底是怎么个要求,我来给你介绍。”
王大妈想要说点什么,又给憋回去了。别说,就算这个媒她不做了,也好奇得很。
乔天明看着两个大妈充满求知欲的眼神,以及其他吃瓜群众同样亮晶晶的眼睛,轻松回应,“杨大妈,我的要求真就是刚说的那样。”
“两间房和我的工作肯定都是我两个女儿的,这个谁都不能动。至于其他的,如果彩礼方面女方有什么要求,咱们都能谈,不要太离谱的都成。当然,女方必须得是城市户口,得有供应粮才行。”
他摸摸大女儿乔朝阳的头顶,“要是单为我自己,其实找不找媳妇都行,搭伙过日子是过,自己单个儿也是过。就是我这工作总不在家,放心不下两个孩子。你问我对女方的要求,其实就是没工作,能在家带孩子,人老实,对孩子好,家里关系简单。哦还有,她最好不要带孩子过来。”
好家伙!
好家伙!
“不是,乔小子,你这不太厚道哇。”杨大妈叉腰,“又要城市户口,又要没工作,跟你结婚生了娃,还连房子带工作都没得。我算看明白了,合着就你跟你闺女是一家人,但凡谁来,都是外人呗?”
“你要是十年前没结婚那会儿,还能靠这体格子骗骗小姑娘。”
“你都这么大年纪了,就算看着还行,人家也不是都傻。这个年纪,谁还光看那些虚的?”
“我真是多余跟你说,你这不是找媳妇,你这是找老妈子呢。之前我还为你操心。呸,多余得很!”
房子和工作都明说了留给女儿,那后娶的自然腰板直不了,说不得就得在家里伏低做小地伺候两个前面的闺女。
又不是年纪小,还能养得亲,乔朝阳9岁,那乔红霞也快五岁了,这个年纪早就记事,后妈的日子就更难过。
头婚的除非是卖闺女,否则不会找他,二婚的看到这种情况,也得掂量掂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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寡妇门前是非多,嫁了人的寡妇,男人又经常不在家,那想往上扑的是非,也少不了。真要是卖女儿的那种人家,他还看不上呢,毕竟人都说了,要人老实,家里关系简单。
嘴上说没什么要求,其实全是要求。这乔家小子,真是三岁见大,打小儿一点亏都不吃。
“好了好了。”王大妈出来打圆场。
“小乔也是坦率人,条件都说明白了,比那藏着掖着的好多了。”王大妈假装自己没给他做过媒似的,问,“小乔啊,你给你杨大妈说说,这彩礼,你最多能给多少?杨大妈也好帮你寻摸啊。”
王大妈默默给乔天明挖坑,“我这听说的最高的彩礼,是二百八十八块钱,三转一响加上七十二条腿,再加一身红大衣,一双皮鞋。这个,你能出吗?”
嚯!
魏同心在心里默默计算。三转一响,手表,自行车,缝纫机,收音机。这几样加起来就得小一千。那七十二条腿,说的是床、柜子、桌椅等大件木质家具,最要紧的其实是沙发。贵,而且难得。这些又得几百块。红大衣加皮鞋,也得有个二百左右。
也就是说,王大妈听到的这一套彩礼,少则一千四五,多则一千七八,真不知道是什么样的家庭才出得起。
魏渡江在那边问刘淑英,“奶,这彩礼应该是大城市才有的吧?像我们这里,也就厂领导家有三转一响齐全的,咱大院最多也就是手表和自行车,缝纫机也就王大妈家有呢。”
刘淑英拍拍她的手,“你别看这价格说起来贵,其实除了那二百八十八块和一身衣服鞋子,没有哪样是给新媳妇留家里,都是要带回去的。”
“那七十二条腿,尤其是那个沙发,难道就只摆在小两口自己屋里,家里其他人都坐不得吗?自行车难道家里人要用,还能不借?缝纫机放你屋里了,要做衣服,难道还能轮到别人?不是你的活也得你干。收音机就更是了,老公公老婆婆找你要,你还能不给他们听?”
魏同心在一旁点头,说是彩礼,女方家里肯定也要陪嫁妆的,一来一回对等。
但乔天明这种情况,肯定是完全给到女方。两个概念完全不一样,看来王大妈是真被气着了。
她心念一动,打算等晚上私下问问自家的情况。
刘淑英教完运气好不用操心这些的大孙女,趁今天心情好,又顺嘴教育三孙女。
“老三,你也记住,咱们不硬占别人便宜,也不能太吃亏。像小乔这种的,最合适其实是找个家里条件不好,自己人品不错的对象。只要结婚之后好好相处,不愁一家人过不到一块去。但是你看,他要的就太多,想把家产都留给女儿,把未来对象完全当外人,这就不好找了。哪怕是卖闺女的人家,还盼望着闺女往娘家扒拉东西呢。这种明晃晃排挤当外人的,人家也觉得卖不上价。”
“我下午跟几个大妈都说了,给你找,就找那人品好,家里简单,有工作的就可以,其他都排在后面。这样又好找,你过得又舒服,我也能少为你们的事情操心,多活几年。”
魏同心点点头,问,“我知道了奶,你都是为我们着想。咱们什么时候开始见人?我也提前准备准备。”
魏渡江拍拍两人让她们赶紧闭嘴,那边王大妈吆喝开了。
“什么?你最多给到一百块钱和三大件?三大件还得在一年内备齐?”
7.魏家的小金库
从没听说彩礼还能分期,就像百货商店不会让你赊账。
王大妈自己挖的坑,自己还被乔天明掉进坑里的深度惊讶到。“小乔,你这……”
乔天明却完全没在意,突然又想到了一条,“哦对了,还有,如果能有初中学历就更好了,不行的话,小学毕业也可以的。”
王大妈刚刚被气走的表侄女就是小学毕业。
王大妈无语,王大妈翻白眼。
魏同心一边珍惜地磕着瓜子,一边盘算他这几个条件。啧,她每一条都能对上,要不是原主跟乔天明也只有见面打个招呼的交情,还以为是专门给她设定的呢。
魏同心给自己的保底方案,其实是下周四城西造纸厂临时开展的招工考试。
跟去年机械厂的那次招工考试类似,临时告知,考完当场就按照成绩公布结果,突出一个让大家都措手不及。
除非是造纸厂子弟,没谁会半下午的跑去厂门口看告示,原主能够知道,还是因为同一批下乡的知青里,有一位女知青的妈妈就是造纸厂员工。女知青被亲妈和后爸瞒住了考试消息,支使她去乡下看望外婆。结果继妹考上,她自己反而下乡了。
在刚下乡,大家都还装成体面人的阶段,这位女知青就因痛斥自己家长而被大家疏远。反而正是因为这份疏远,让女知青过得比原主更安生一些。
造纸厂考试的题目倒是不难,学历也只要初中毕业就可以,但造纸并不是一个轻松的活。
七零年的造纸技术有限,污染和噪音都很严重,防护措施也不太好。
更何况,城西这家造纸厂,做得最多的就是牛皮纸、草纸这种比较粗糙的纸张,原料不可能是崭新的好纸浆。到时候一开工,粉尘满天飞,那场面可够难受的。
如果有门路,能够分去做造纸、切纸这样的工种还好。若是被分去打浆,那简直了,原料都要手动搬运和投放进去,魏同心都不敢想那是怎么样一个画面。
她虽然很敬佩奋斗在生产一线的工人们,自己却并不想融入其间。
说到底,还是因为干电商的年头太久,只喜欢选品赚差价,不爱自己生产,已经形成思维惯性。
毕竟,除了大促需要熬夜,业绩压力一年比一年之外,她一个电商运营,用不着受什么身体上的苦。
天天在办公室里坐着,最多吸点老板的二手烟三手烟,伴随一些肩颈腰的职业病,相比于此时的造纸厂打浆池,都不值一提。
唉,而且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
这个年代的简体字,跟她会的简体字一样吗?
她隐约记得简化字的推行并不是一蹴而就,而是有一个漫长的过程。简化字的样式也出过好几版,甚至还有推行之后废弃不用的版本。比如她高中的数学老师,就习惯把“餐”写成“歺”,搞得他们抄题的时候一头雾水。
虽然原主的记忆很全,但这记忆并不是她自己的。虽然清晰,却并没有太多具体的细节。
就像现代网友们看过很多遍的甄嬛传,“熹妃回宫”和“滴血认亲”都能倒背如流,却没法模仿这些角色在纸上写的字,不记得衣服上绣的什么花。
“看”记忆的人和记忆原本的主人,获得的体验完全两模两样。
字的写法也并不像原主遭遇的那些事情一样让她记忆深刻,如果想要一个一个核对清楚,根本赶不上招工考试的时间。
如果她在考试中答题写顺手了,把后面才简化的字用出来,恐怕不仅仅会被扣分,还会被当作特务抓起来吧。
魏同心叹了口气。
好不容易盘点出来一个先决优势,结果不仅自己不一定能用,就算用上也不一定能受得了累和苦。
这穿越,真是太遭罪了。
算了,往好处想,好歹是还活着,不是直接嗝儿了。
如果能一路顺利活到电商蓬勃发展的年代,五六十岁正是拼搏的时候,富贵且在后头呢。
魏同心很快哄好了自己,打工打习惯了就是这样,压力不往脑子里过,只默默积攒在身体里,最后突然爆发,人也倒下。
她刚醒过来那会的计划是相亲结婚留城。
毕竟脑海里先过了一遍原主认识的所有适龄未婚男性,基本没有能迅速搭上线的。
原主能够得着的,家里也都是普通工人。要么住的地方还没魏家宽敞,要么性格有问题,要么家里人不好打交道。
原主够不上的,那就更别说了。
虽然这年头是更加强壮的体型吃香,但长相还是追求一个圆脸甜妹。
魏同心这张小方脸搭配稍高的颧骨,人家看着就像喊大姐、同志,根本想不到“大妹子”那上头去。
魏同心也不是刚出社会的单纯小姑娘了,男友谈过几个,该尝试的都尝试过,后来都觉得腻味,不如挣钱来得爽快。
为了生活搭找个人伙过日子不是不行,但这时候结婚必定伴随着生子。给一个自己不算喜欢的人生孩子,魏同心私心里不太能接受。
在有选择的前提下,如果能找到一个不能生、不用生、或者长年不在家没有条件生的男人,似乎是一个最好的选择。
魏同心看向依偎在一起的父女三人,尤其是两个五官俏丽的小姑娘。
老公不在家,工资给我花,我便宜孩子还能当童模……好像,也还不错。
如果能加上一点保障措施,那就完美了。
乔朝阳察觉到一道特殊的目光,只看到魏同心姐姐笑眯眯看着她。
她和妹妹乔红霞全程看了大人之间的拉扯,小的那个懵懵懂懂,大的这个不知道爸爸说错了什么,只隐约觉得,在场其他人对这发言的态度,并不是特别友善。
这时候突然冒出来一张笑眯眯的脸,让乔朝阳对魏同心好感倍增。连先前被她们姐妹两个暴打张建华的场景吓到都忘了,只记着这个笑。
哎呀哎呀,乔朝阳也在愁,自己会有一个什么样的后妈。
一旁的杨大妈这时候若有所思。
城市户口,初中毕业,对孩子好,家里关系简单,不图他的房子和工作……
杨大妈眼睛一转,还真想起来一个样样条件都符合的,就是吧,有那么个小小小小的缺点。
她没说话,心里拿定了主意,准备等人散了再跟乔天明说,拿他一个媒人红包。
见没更多的热闹,大家也纷纷散去。这时候太阳西斜,机械厂快要下班了。
魏渡江和魏同心一起烧了晚饭,按照惯例,挑出点之前炼的猪油渣热锅。打两个鸡蛋,混合一大碗丝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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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搭配自己腌制的萝卜干、豇豆干一小碟,再加上十多个个窝窝头,一大锅玉米红薯粥(稀得像汤),一顿丰盛的晚饭就做成了。
前几年困难的时候,这么一顿能让魏家每个人都吃饱的饭,几个月都没有一次。
也就是这几年年景好些,不仅饭能吃饱,鸡蛋也更常见,甚至是水果糖,五妹魏文红也能时不时吃上一两颗。
这时候魏爱军和魏文红终于回家,一人背着一小筐煤核儿,看起来收获颇丰。
迎头就碰到下班的魏父魏母,蹦蹦跳跳的俩人立刻缩起手脚。
“你带你五妹去哪了?!”魏成河嗓门很大,声音像从胸腔鼓出来一样。“一天天的净不干正事!连带你妹妹也跟你学坏!”
魏爱军在心里反驳:对对对,我天天不干正事,像二哥只在外面表现,家里万事不管的,那就叫干正事!
谭桂香拍拍他,“行了,马上吃饭,少说两句。”
魏爱军哼了一声,下班回家骂孩子,好像格外的爽。
老二魏爱国很快也回到家,他还是学徒工,有时候要帮师傅和车间其他老员工干点杂活。
人到齐,谭桂香开始给众人分饭。
她一边分,看着这几个不省心的孩子,一边发愁。
前头两个都二十多了,既没有对象,工作也还没站稳脚跟。第三个也到了年纪,三个人一起堵在她心头,看着都不舒服。
两个小的倒是能省点心,只不过老四也满了十六,跟他三姐一样今年初中毕业,打算着给他找个小厂子的工作。大厂不好进,能有个工作也行,再在厂里找个同样有正式工的对象,日子就稳了。
老五还小,暂时不用愁。
谭桂香自己工资20元,魏成河工资45元,刘淑英没退休的时候月工资15元,现在也还有差不多10元的退休工资。
魏家每月收入75,比这时候大多数人家都富裕,偏偏日子还是紧巴巴。
除了一辆魏成河上下班骑的自行车,再加上一只手表,家里没有其他大件,存款数字也不能让谭桂香安心。
是,魏家人都身板结实,不怎么生病。老三除了最近不争气,之前也没怎么病过。
但结实的身板那都是一口一口粮食喂出来的。结实的代价,就是魏家人比一般人都能吃。
谭桂香自己在这种每天热火朝天就是干饭的氛围下,也比当年没嫁人时能吃多了。
前些年粮食多紧缺啊,为了喂饱这八张嘴,前几年都没怎么存下钱,基本全买粮食了。
不然,家里人本来就骨架大看不出长肉,连饿几顿更是直接变成骨架子,邻居见了都得让你别走路了赶紧坐下,可别饿晕。
后来困难时期过去,孩子们读书花的虽然不少,那也比困难时期的黑市粮食便宜多了,这才一点点攒下来钱。
手表和自行车也是那会儿买的。
现在前头四个孩子既要找对象,又要安排工作,家里的存款够不够还是个未知数。
再加上这两年下乡的号召越来越多,真怕哪天轮到自家头上。这几个没谁能干得了重活,不尽早安排,到时候只能傻眼。
谭桂香给自己狠狠夹了一筷子鸡蛋,吃吧,多吃点,心痛着急的感觉能一起咽下去。
8.明天是尘埃落定还是战场开局
吃完饭默认魏同心洗碗,哪怕是之前她还在上学的时候也这样。
其他人总是有这样那样的理由,自动被谭桂香排除选项。刘淑英和魏成河从来不会管这样的小事。
回家骂完孩子吃饱饭,魏成河习惯沿着巷子溜达,一路上跟各家机械厂的同事打招呼。作为四级工,大多数人都会主动向他问好,他非常喜欢这样的感受,比大冬天喝了一碗热汤还舒心。
二儿子的师傅也是四级工,不过他们俩不是同一个工种,互相之间没有竞争。
魏成河现在也带了一个徒弟,是厂后勤处小组长的儿子。这个小组长则是给儿子师傅的老婆从车间一级工换到食堂后厨。
这里面每一个人都得到了自己想要的,实际说起来又没有直接扯上关系,这样才能长久。
这也就是为什么厂外面的人想要进来混个好职位,并不简单了。
接下来,只要给二儿子寻一个好岳家,魏家下一代基本就稳住了。
魏成河今天把魏爱国也一并带着遛弯。
从去年进厂之后,魏爱国已经相过三次亲,还参加了一次厂里的联谊会,都没成。
今年刚过完年那会儿相亲认识了一个不错的女同志,还是医院护士。两人本来谈得好好的,基本快要定下了,结果小护士的爷爷突然从乡下过来,还带了一个男的,说是给小护士定的娃娃亲。
魏爱国和小护士正不知道怎么办为好呢,那个男的突然跟小护士的堂姐被别人抓到抱在一起。
本来就是跟小护士他们家定的亲,那个男的对于堂姐还是堂妹无所谓,结果小护士的堂姐突然反口说是那男的耍流氓,她绝对不嫁,娃娃亲就是小护士自己的亲事,跟她没关系。
这一锅乱粥简直没眼看。
魏爱国本来还对小护士颇有好感,但这情况此时还十分单纯的他实在应付不了。害怕自己也被拉进漩涡里,赶紧趁乱跑了。
果然,后来小护士被家里人磨得没办法,准备答应,结果又爆出来这个男的不是定亲那家人的亲儿子。
而这个事情爆出来的原因,竟然是小护士的堂姐跟那家亲儿子领证,新婚夜发现新郎不行,自己喊出来的!
好好好,这还是有流氓罪在,要没有流氓罪,真不知道你们这帮人还能干出什么样的事来。
魏成河此时又想起这件事,拍拍魏爱国的肩,以示安慰。
看来该出的彩礼还是得多出些。这个小护士家里就是,以为是两个孩子看对眼了才要的少,结果是自己一堆烂事说不清楚。晚上得跟桂香商量,再给我们爱国多备一些。
魏爱国并不知道当爹的联想到之前的事情,莫名其妙收到安慰之后,他反射性表现出一副受到鼓舞的样子。
在魏爱国心里,除了对小护士依旧有几分不舍之外,这件事情已经全部都过去了,这家人的任何事情都跟他没关系。以致于后面的这些炸裂事件他都不知道,白瞎了魏成河一片爱子之心。
寡言少语惯了的人还专门去打听,白惹来几个“你原来是这样的魏工”的目光。
魏同心洗完碗,看只有谭桂香正在屋里缝衣服,家里其他人都不在这边,试探性地凑过去问。
“妈,我今年也满十八了,如果我要找对象,你有什么要求啊?”
谭桂香诧异地停下手,“难得啊,你还挺积极。”
老三干活是干得多,但只知道卖力气,干一些呆板的活计,一条指令一个动作。这还是她头一次主动来问什么事。
“你奶刚跟我说了这事,她有个老姐妹家的小外孙,人不错,家里就两个儿子,明天下午你奶领你去中心公园,你见见。”
魏同心脱口而出,“这么快?”中午跟奶奶说的,这会儿就定下相亲的人选和时间了?
谭桂香继续缝这个袜子。果然,呆头鹅还是呆头鹅,主动来问也就是偶然。
“快什么呀,都是年纪合适的,见面看看而已,又没让你明天见了后天就结。”
“我对你找对象没什么要求,有个正式工,身体健康,家里简单,人品好,其他的随便。”
“要求太多了你也配不上人家。我自己都心虚。”
“我告诉你,明天你奶介绍的这个你可得好好见,打扮利落点。这么好的条件多少大姑娘排队等着呢。也就是这孩子的姥姥跟你奶实在铁,不然都轮不上你。”
魏同心心道,这话术跟她现代的亲妈一模一样,催婚,不管是哪个年代,都这么相似。
倒不是她自己觉得相亲太快,而是明天正好是大姐魏渡江瞒着父母去搞定工作和“媳妇”的日子,她很想当场看看热闹。
魏同心点点头,“那彩礼和嫁妆呢?咱家是怎么个规划?”
“你考虑这个东西干什么?”谭桂香一脸严肃,“这都是我跟你爸要考虑的,你小孩子家家的,不能成天把钱挂在嘴边,学校里学的思想觉悟都到哪里去了?这可不是小事。”
不等魏同心点头,她又说,“你可别是看中了哪个男同志,想着不要彩礼直接嫁给他!你大姐还算心里有点数,你简直是万事不过脑子。我跟你说,现在虽然是结婚自由了,但你要敢干出这种蠢事,那就别怪我让你光着身子出门,以后断绝来往!”
以防万一,她直接给出一个数,“彩礼要么一百元加上一只女款手表,要么就是二百元,我们陪送回去一半。”
“你记住,人家给了这个数的彩礼你就有嫁妆,咱们才是母女。不然你就在外面自生自灭,被婆家磋磨死了也没人管你。”
魏同心低头,知道一旦对方怀疑你了,再怎么解释都没有。她只说,“妈,我没有,我听你的。”
谭桂香咬断线头,“知道听话就好,父母总不会害你。”
魏同心胡乱点点头,低着头出门了。
她感觉生病的疲惫和堵塞感又重新出现在她脑海中,整个头像缺氧一样昏昏沉沉。
是,父母不会害你,但她自己的亲生父母会让她跟月收入远逊于她的男人相亲,原主的父母会在她和四弟之间选择让原主下乡。
终究是每一对父母都有更偏爱的孩子,而她,从来都不是被偏爱的那一个罢了。
之前哪怕熬夜到凌晨两点也坚持干电商,就是因为她再也不想回到那个让人窒息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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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自己在喜欢的城市立足。
原主下乡之后苦苦坚持六七年,没有在乡下结婚,就是相信父母会给她想办法回城,却最终也没有等来。
每个人都有难处,每个家庭的条件都有限,只不过,她再也不想成为被选择的那一方、被放弃的那一方。
明明已经很久没有因为这些事情伤心了,结果却被原主的母亲击中弱点,真是可恶。
魏同心低着头走进房间,低着头洗漱,低着头躺到床上,拉上帘子,对五妹大呼小叫谁偷吃她的糖充耳不闻。
好烦,好想回到现代,自己一个人在家里喝饮料吃外卖。
魏同心对明天相亲的对象没有抱太多希望,一个更加完美的选择就在魏家隔壁,她没有必要舍近求远,只需要,找个合适的方法跟他聊聊……
魏渡江从自己的小箱子里掏出几颗糖,成功哄好了生气的五妹。
她下午就把明天要用到的证件收拾好放到枕头下面。根本没有心思去在意三妹的低沉和五妹的暴怒。
她的情绪从来不给一些琐碎的小事,只在会影响她人生轨迹的事情上使用,因此这时候迸发得格外剧烈。
即使三年前她已经自己做过一项重要决定,帮别人替工。明天要做的事情还是让她心潮澎湃、格外激动,也九九不能平静。
赵安邦能够亲口提出当她的赘婿,一半是赵安邦家里环境所迫,一方面也是她的蓄意接近。
这种一般男人都不能接受的方案,虽然是赵安邦离开家里最简单的路径,却也不是一开始就被他想到并纳入备选的。
是魏渡江帮人替工之后,意外得知厂里车间主任的儿子正是她老同学,刻意找准时间经常跟他偶遇。并且在相熟之后提及牺牲的大伯还没有孩子、奶奶刘淑英一个人住一间房看着孤单又可怜。
这才让他“灵机一动”,自己想到了这个方法。
整个过程,从她知道那个消息开始到今天,已经两年半了。
谁都不知道她这两年半是怎么度过的。
一边随时留心厂里工作的消息,一边谨慎万分一步步铺垫,给自己安排后路。
赵安邦以为他们是性格相投,说话投缘,都不被世俗所禁锢。实际上却是她每一步都提前很久打听消息,做好充足准备,实时预备着调整自己的表现。
到后来赵安邦第一次提起这件事的时候,她虽然心里在高声呐喊,面上却轻松且不在意地劝他别开玩笑。
如果不是又听说马上可能会有更进一步的下乡要求,她甚至不会现在就跟赵安邦确定下来,而是继续推拉一段时间,让他来求着她达成这个结果。
婚姻是一辈子的事情,魏渡江早就打算从一开始就立于更高的位置。不过此时两人互相商量好的模式已经很难得,她能接受不完美,只是无法接受不完成。
等到明天办完所有事情回到家,才是真正踏入战场的时候。魏成河的反应估计会很大,他毕竟是明面上的一家之主,忤逆他,必须要做好足够多的心理准备,和应对策略。
魏渡江捏紧拳头入睡。
魏家三姐妹,今晚都有个好梦。
9.相亲商务局和不靠谱的杨大妈
星期一天气正好,一大早该上班的上班,该上学的上学,还有一个满街乱跑的魏爱军消失不见。
魏同心昨天观察到杨大妈表情跟当时吃瓜的人都不一样,晚饭后低落了一下下就跑去院子里坐着,蹲守杨大妈跟乔天明聊天。
果然,最笨的办法就是最有效的。杨大妈给乔天明介绍的对象,也是今天下午到中心花园见面。
上午刘淑英和魏同心合力拆洗了家里的两床被罩,晾在院里。拆掉的缝线依旧留着,等被罩晒干了再照旧用它缝回来。
下午相亲,魏同心穿的是找大姐借来的白衬衫。出门前用热水杯熨烫过,再用红头绳扎两个麻花辫,再在手上也带一根红头绳,整个人精精神神、利利索索地跟着奶奶出发。
趁这段路上没什么人,她抓紧问问情况,“奶,听说这个相亲对象特别符合你跟我说的那些要求,你再跟我多讲讲呗。”
刘淑英拎着个布兜子往前走,“这个小吴的姥姥是我之前工作时候认识的,是解放前就在铁路的老员工了,一家人算是咱们县最早住上楼房的那一批。”
“他家就他和他大哥。他大哥也在铁路,早就结婚。他妈前几年退休那会,他才刚十六。本来也可以接班的,但那会儿不是刚好政策改了么,他就没弄成,这几年也挺犯愁。”
“最近他们家给他活动进了邮局,在邮局窗口,坐着办事的。这工作又轻松,又体面。”
“你估计也是他相亲的头一个,可要抓紧。我昨天跟他姥姥提的时候,人家都说了这段时间来问的人多着呢。”
十六岁的时候他妈就退休,魏同心思索。看来是老来得子,估计很受宠。
家里住楼房,条件不差,就算是这年代的筒子楼,也不是一般人能分配到的。
听刘淑英话里的意思,小吴的姥姥跟他们住在一起,那证明小吴的母亲在家里的话语权不小。
一个强势的婆婆、婆婆宠爱的小儿子、婆婆的母亲。
这个组合,听起来不是特别友好。
魏同心之前公司里有个姐,仅仅是怀孕的时候婆婆来照顾,都争端不断。最后是临时翻倍加钱,从别人那里抢来个金牌月嫂,才算是终于转移了矛盾。
陷入这种境地,就如同你负责公司核心客户,但你的直属领导和更高层领导达成共识,想合力从你身上找出点毛病,好让这位客户在关键时刻只听他俩的话。
想腾挪出一些自由的空间,只能想办法搞定这个核心客户,让你的两位领导投鼠忌器。
魏同心几乎一下子就在心里描绘出一整套方案,甚至没死的时候还真实操过。但这一套走下来,真的很累。毕竟是纯纯内部斗争,搞完这一套工资也不会变多。
还有一套更好的方案,就是为核心客户着想,为他开拓崭新的业务领域,让客户变成自己的资源,然后带着这个资源跳槽到下一家公司。
跳到下一家,没有多层领导,销冠地位更高的公司。
于是,魏同心看到今天轮休,没穿邮局制服的吴卫东,不免露出一个商业笑容。
吴卫东:?
两位当奶奶和姥姥的迅速聊着天离开,两个年轻人在中心公园里溜达起来。
中心花园里不止他们一对在相亲,最近两年风气稍微开放了些,年轻人相亲可以到公园里独自走走,就此形成习惯。
吴卫东身材中等,肤色偏白,五官看上去稍显精明。他也是头一次相亲,并不清楚流程。
今天见的这个相亲对象非常符合当下审美,就是偏瘦,个子偏高。吴卫东答应了姥姥和妈妈过来见一面,说是家里都知根知底,人单纯贤惠,家里事情一把好手。
虽然如此,只要一想到魏同心没有工作,甚至只是初中毕业,他就不太喜欢。
魏同志大方开朗,他们聊起家里的哥哥也有挺多话题。
但他理想中的对象应该有一份正式工,有一份自己的事业。而不是姥姥和妈妈更喜欢的那样,没有工作,可以好好照顾他。
吴卫东站定脚步,正打算主动向魏同心说明,却见斜前方树荫下的一对似乎是聊崩了,女方扇了男方一巴掌,愤怒离去。
魏同心见吴卫东停在原地,问,“吴同志,怎么了?”
吴卫东看着只比自己低小半个头,身板更加结实的魏同心,梗了一下,把就在嘴边的话咽了回去。
“没,你看那边,有个男同志被打了。”这下意识的话一出口,吴卫东就觉得不好,让人觉得自己多爱看戏呢。
魏同心往那边看去,见是一对陌生人,并没有在意。
她耸耸肩,这人的家里情况已经基本摸清楚了,差不多可以结束。“我其实看出来了,吴同志,你是不是觉得我们不太合适?”
吴卫东肉眼可见紧张起来,魏同心以为他是头一次拒绝别人尴尬,只有他自己知道,那是怕步了之前那位老哥的后尘,被狠扇一巴掌。
“额,魏,魏同志,不是你不好,是我更希望未来对象有一份正式工作。”他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恨不得给自己来一下。
“不是,我的意思是说,你很好,但我想找个有正式工作的对象,会有其他人更适合你。”
不对,这说的也不行,像是嫌弃人家没工作。
吴卫东打算再解释一下,就见魏同心轻松一笑,“没事,我理解你意思,知道你就是想找一个事业心更强,更有抱负的女同志。”
“对对对,”吴卫东猛点头,“我就是这么想的,不是嫌弃你没有工作。”
魏同心一梗,这从小受宠刚入职场的生瓜蛋子,真是不会说话。
她又端起商业笑容,“咱们两家从奶奶那一辈就认识了,就算相亲不成,也算是世交嘛。”
“咱们之后要是路上遇见了,我叫你吴二哥,你总不会不答应,装看不见我吧?”
见她这么善解人意,吴卫东连忙表态,“那哪会,你叫我吴二哥了,我也叫你一声魏三妹。魏三妹,我还得感谢你。我刚才生怕哪里说得不好,让你误会,伤害到你的感情。”
“今天答应出来见面了,却因为这样的原因没成,是我的不对。你看要不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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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请你吃顿饭,给你赔罪吧?”
可别,这顿饭一吃,两家家长会以为他俩要成了。
“不用不用,吴二哥你见外了。不过我还真有个事情想麻烦你。”魏同心装作羞涩,提出一个要求。
“就是,我比较喜欢邮票,如果有新邮票出来,你方便帮我留一份吗?我可以提前给你钱。”
吴卫东还以为是什么事,提起一口气等着,结果他随手就能办到。
当即一口答应,“三妹你太客气了。我明儿上班就帮你留意着,你想要的时候直接来就行。”
魏同心想到多年之后邮票的价格,笑眯了眼。“那我可多谢吴二哥了。”
OK,“核心客户”关系搭建完毕。
原主这么多年攒下来的小金库只有几毛钱,但这时候邮票面值也不大,现在小小买几张还是可以的。
等过段时间,想必她已经有更多可以支配的钱了。
至于古董和珠宝简陋,她上辈子都没怎么接触过,这时候就别太贪心。
识货的人什么时候都有,她知道的机遇也不止一种,没必要跟人家去抢。
两人约定好分开出公园,各自回家跟长辈们说不合适,就此作别。
魏同心找了个视野好的位置百无聊赖等了一会,终于看到自己今天的主要目标出现。
她一点都不着急,就是从原主的记忆里翻出来一些杨大妈的名场面,吃准了杨大妈通常情况下都不靠谱。
乔天明依旧是一身机械厂工装,显出宽肩窄腰。杨大妈说得没错,这副样子只要年纪再小十岁,确实可以去骗骗小姑娘。就是他这长年累月晒出来的黑脸,配上自然状态下冷肃的五官,看着有点吓人。
乔天明的相亲对象是一个跟他表情很像的女人。很年轻,瘦瘦的,很严肃,但也算不上苦相。
这会儿他们俩正在互相交代条件,两个人的表情自然都算不上轻松。
乔天明按照昨天说过的那些,介绍完自己的要求,又等着对方来说。
方连枝听到他那一连串异于常人的要求,也没有露出什么惊讶,显然杨大妈在介绍的时候就已经跟她说过了。
“乔同志,你的这些条件我都知道了,我这边其实很简单。我不能生,所以你说的什么财产分配我都没有意见。彩礼我们按照平均标准来就行。”
“就是我得给我婆婆养老。她也有工作,但跟我们一起住。这个,杨大妈也跟你讲过了吧?”
乔天明下意识点头,突然发现上面这段话里,有一个非常关键的字,跟杨大妈告诉他的不一样。
“等一下,你婆婆?不是你妈?”
方连枝也一脸诧异,“杨大妈跟你说是我妈?”
不是,这杨大妈,明明早就说了她就这条件,没什么好遮掩的,竟然还搞这套。
方连枝自己经历丧夫之痛,主动提出给婆婆养老,自然不是一个没有脾气的面人。
她干脆利落让乔天明做决定,“是我婆婆。我是一定要给她养老的。你要是介意,我们就不往下聊了。”
10.面子在女儿面前不值一提
魏同心躲在树后,竖起耳朵。
亲妈变婆婆,杨大妈,你可真行。
乔天明的这些要求,就差直接在脸上写明白,他就是想要一个来照顾他闺女的对象。甚至为了避免财产纷争,后面也不打算再要孩子。
难为杨大妈还能找来一个这么符合要求的相亲对象。
只不过这个缺点,对乔天明来说应该是很致命的。
一字之差,差的可不止是血缘关系。
乔天明按按额头,午后不再凉爽的风吹得他心烦。
本来杨大妈跟他介绍的时候,他就对还需要养媳妇的妈心存芥蒂。
不是说要多花钱或者怎么样,而是他自己常年不在家,怕人家母女两个联手暗中克扣他女儿,他还没法知道。
虽说这种有孝心有担当的人非常值得尊敬,但他就是不想让自己的女儿冒这个险。
现在得知这人不是孝敬亲妈,而是孝敬婆婆,更有担当,风险也更大了。
孝敬亲妈的女人,知道自己后半辈子得靠新丈夫和新女儿,自然偏向新家这边。
孝敬婆婆的女人,心还在前夫家里。
见乔天明犹豫,方连枝强调一句,“我婆婆自己有工作,不用给她出养老钱,后面也有退休金。只不过她年纪大了,需要跟我们一起住,我来照顾她,你和你女儿都不用管。”
乔天明考虑再三,还是拒绝,“方同志,很感谢你的坦诚,我们确实不太合适。”
方连枝皱眉。
要不是一直没等到分房,又没给前夫留下一儿半女,她根本不用再嫁,守着孩子和婆婆过就行。
这个乔天明家里的地方是她相亲见过最宽敞的。杨大妈说有两间大瓦房,就他自己和两个年纪不大的女儿,也太浪费了。
明明他们两个结婚是最好的安排,她婆婆又不用这男的负责,也不知道在矫情个什么。
到时候她跟乔天明住一间,她婆婆跟两个女儿住一间,不是非常合适吗?
这个年纪,还都不是头婚了,上一个都不在人世,难道还凭空吃飞醋?也太奇怪了。
他那一堆堆的条件,除了她方连枝,就不信还有哪个能看上。
眼见得乔天明申请坚定,方连枝没再多说什么。这人不找她当对象,完全是对方的损失。
“那行,祝你以后成功。”
方连枝转身就打算走,没忍住,还是善意提醒一句,“乔同志,你要是不放宽点要求,根本找不到对象。”
“到时候你女儿还是没人照顾,你自己想想哪样对你女儿更好。”
乔天明扬了扬眉,冷冰冰回应,“同样的话也送给你,我就不劳你操心了。”
方连枝只觉得这人不识好人心,冷笑一下,懒得跟他一般见识,转身就走了。
乔天明留在原地没动。
昨天的自己竟然还会相信杨大妈的鬼话,简直的病急乱投医。
他只是想要个能放心让她照顾女儿的媳妇,怎么就这么难呢?
“你想过直接去结扎吗?”
一个清冽的女声从身后传出来,乔天明下意识绷紧肌肉,发现是熟人,这才放松下来。
“魏同心,你这是?”
魏同心保持着半靠在树干上的姿势没变,继续说,“不想再要孩子,拿自己开刀是最简单的。”
“我听说市医院可以结扎,恢复也快,不耽误你下个月出差。”
乔天明转过身面向她。
“结扎?”
这他当然知道,他战友的连襟就是市医院那个结扎手术的主刀大夫。
要不是抹不开面子,怕熟人看他笑话,他早就去了。
“你是怎么知道的?”
魏同心回道,“我说了,听说的嘛。”
“我只是很好奇,你对女方那么多要求,不就是怕再有其他孩子,自己的女儿被虐待吗?”
“只要你自己不能再生,对方能不能生,又有什么要紧。”
甚至还没有帮别人养孩子的风险了。
后面这句话魏同心没说。对于这个年代的未婚女孩来说,这话的尺度还是太超过了。
树荫没有完全遮蔽阳光,光斑散落在魏同心身上,让她从乔天明熟悉但不在意的邻居家妹妹,变成一个完全陌生的人。
她脸庞柔和,但眼睛很亮,言语尖锐,像一只母豹。
这样的人,带着朝阳和红霞,一定不会吃亏。
乔天明无端有这样的联想。
“你倒是启发我了。”
“不过,你跟我说这个,是什么意思?”
他听到自己的声音这样说。
“那当然不是单纯给你一个建议。”
“城市户口,初中学历,没有需要照顾的长辈,也没有需要抚养的孩子。”魏同心起身靠近他,看着他的眼睛,“你每一条要求我都符合。除了一条不能生,而我恰巧不想生。”
她竖起一根手指,“你做结扎手术之后,就每一条都符合了。”
“你结扎,然后我们领证。”
“我来当朝阳和红霞的后妈,怎么样?”
她没有以乔天明为主体,而是以乔朝阳和乔红霞为主体,这一点瞬间打动了乔天明。
相亲那么多次了,还从来没有人更注重这一重身份。
每个人都更关注他,这个以后“搭伙过日子”的合伙人。但其实能搭上伙的前提,就在于乔朝阳和乔红霞。
为了朝阳和红霞有个好后妈,只是结扎而已,这个面子,也不是不能抹开。
乔天明是一个在日常生活中追求公平的人。他认定所有的好处,都会伴随对应的代价。
如果是平时,一个刚成年的城市户口未婚女同志,主动向他表示好感,他只会觉得荒谬,或者是间谍。
但这个时候,所有的条件都很明确,甚至眼前的人还在追加。这就显得这次交换大家都有收获,变得更加可能,更加长久。
“既然不想生,那么你的女儿就是我的女儿,女儿的财产,工作和房子,我自然不会动用。”
“彩礼我问过家里了,按照你昨天说的就可以,你同意的话我们可以尽快结婚,不用再拖。彩礼之后就彻底归我了,我怎么花你不能过问。”
“我只需要你在领证之前结扎,但是婚后工资要给我。”
“我可以保证把你女儿当作亲生的看待,我有什么,她们一定有什么。家庭花销可以记账让你查。但你工资里的三分之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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直接归我,作为我照顾家庭的劳动所得。你同样不能过问。”
“以上就是全部。你对哪一点有修改建议,我们可以一起讨论。”
魏同心眼睛很亮,语言直击核心,但这些话并不让人反感。
乔天明今天不知道第几次对魏同心感到惊奇。
他本以为魏同心在魏家一直处于听话+做事的定位,对于未来或者人生,没有自己的想法,只等家里安排。
但不知道是什么让魏同心在他面前露出截然不同的一面,显得一板一眼,富有侵略性,但神奇地不惹人烦。
反而觉得与她格外合拍。
她甚至连家里需要多少彩礼都打听好了,而不是等她父母去跟男方父母谈。
乔天明十八岁当兵,离家九年,最欣赏这样直爽且有条有理的性格。
“行。”他发自内心扬起一个笑,露出脸颊两侧的梨涡。
“我没什么建议。我就喜欢你这样坦率的人。”
“事不宜迟,我今晚就上门拜访,明天请假去做手术。”
“另外再看看日子,要么这周,要么下周领证,你没问题吧?”
今天的客户真是意外好沟通,甚至都没有讨价还价。
两个客户都是。
魏同心满意地点点头,带着新确认关系的客户,啊不对象,按照提前约好的跟刘淑英在供销社汇合。
到地儿一看,拥挤的人群,涌动的人头,还有站在旁边,瞅着机会想往里冲的自家六十多岁高龄奶奶。
刘淑英一见人高马大的乔天明,根本没顾上问他俩是怎么遇见的,一把将布票和钱怼乔天明手里。
“小乔,你力气大,帮刘奶奶去买六尺花布!”
现场太过吵闹,刘淑英扯着嗓子冲乔天明耳边喊,引来旁边老太太的怒视。
这老太太见竞争如此激烈,也毫不相让,果断让自家小孙子回家喊人。
乔天明解决心头一桩大事,虽然还没完全说定,但此时正好在对方家长面前表现表现。毕竟是黄花大闺女嫁二婚头,还再也不会有自己的孩子,总得让家长放心把人交给他。
他二话没说就仗着身板结实往里挤,像羊羔群里挤进去一只大羊,整个羊群一秃噜一秃噜,被挤得直往外吐小羊。
旁边老太太似乎家住得很近,一个长得很宽的大汉一边喊着“妈”一边来到她身边。
如果说乔天明长得像花色长牌,这个大汉就像横放的麻将。
于是“羊羔群”被这两个不像样的家伙挤得四分五裂。
柜台上售货员撕心裂肺地喊“排队!排队——!”
完全没有人听,排队能买到才怪。
“小羊羔”们不甘心就这么被挤出去,于是想方设法拽住这俩家伙的衣服,试图让他们带着自己穿过人群,却终究只是徒劳。
等乔天明和宽大汉带着东西出来的时候,甚至还用手护住裤腰,比魏同心之前排队一天,买快闪限定周边还要狼狈得多。
“刘奶奶,给,买到了。”乔天明从怀里把花布递出来。
在供销社柜台买这种热销商品,每次都是这么惊心动魄。
谁知这时候斜刺里伸出一只手,就要趁两人换手的功夫强拿!
11.奶奶颇有一些拳脚
乔天明反应过来正准备动手,刘淑英已经捏紧了花布,没让人拿走。
而另一边,魏同心已经跟那只手的主人贴在一起了。
“姐,你事情办完啦?”魏同心挽住大姐的手,看她红光满面,笑着问。
不等魏渡江回答,刘淑英先拿着花布使劲拍了她几下,“你个兔崽子,故意吓你奶奶?”
魏渡江难得皮一下,这时候也没躲,显然心情极好,“事情都办好啦。奶,这个布我给你出钱,算我孝敬你的。”
刘淑英又拍她一下,“这是我专门给你买的,我老太太穿这么花像什么样子!”
这时候突然想起乔天明就站在旁边,还没感谢人家帮忙。
“小乔,谢谢你帮刘奶奶买布,明天中午让朝阳和红霞来奶奶家吃饭,你就别来回跑了。”
“哎,你今天下午怎么没上班?”
乔天明苦笑一下,“厂里领导体谅我家里的情况,让我这段时间抓紧找到对象,方便后面出远门。我今天这是到中心公园相亲呢。”
来相亲的,但是跟我家孙女一起出来。
刘淑英了然,这是都没成。
自家的事先放放,别人家的瓜可以先吃。
刘淑英问道,“你今天这是二姑婆给你介绍的吗?怎么就没看中呢?”
乔天明也没给杨大妈瞒着,“是杨大妈介绍的,说是要养她亲妈,结果见了面,才知道是前婆婆。”
不是吧,杨大妈这么坑邻居?
刘淑英和魏渡江对视一眼,眼里都是不可思议。
“这造孽的老杨,嘴里没一句实话!”刘淑英撇嘴。
“过年前她说市里百货商店有沪市来的暖水瓶,搞半天就十五个,还早就被买走了。她自己倒是买到一个,我们去了毛都没有。”
“年后又说供应粮又要减少,说得信誓旦旦,搞得整条街都去存粮,结果一点没变。”
“之前还说她的工作只会给她家老三呢,结果张建华哭两声,就给她哭走了,一点不争气。”
“她就是个糊涂人,能给你介绍啥好对象?”
提到张建华,魏同心和魏渡江不约而同互相看了一眼,再心虚地挪开。
说是这么说,刘淑英也不会主动拍胸脯给乔天明介绍一个。又没钱事又多的,她每天闲待着不好吗?给自己揽这破差事干嘛?
乔天明不知道这里面还有其他故事,他看了看魏同心,得到一个肯定的眼神。
这就决定直奔主题,不浪费时间,主打一个高效。
“奶奶,杨大妈介绍的虽然不行,但我跟魏同心觉得彼此都很好,想要建立稳定的革命友谊。”
“以后家里她说了算,家里她管钱。您想孙女了,抬脚就能见到,您说好不好哇?”
刘淑英石化了一瞬。
谁,和谁?
乔天明,和魏同心?
带俩闺女的老鳏夫和我家的黄花大孙女?
彩礼都要分开支付的抠搜穷鬼?
一结婚就要出远门的画像丈夫?
一进门就喜得俩便宜重孙女?
滚蛋!
“啪!——”刘淑英忍无可忍干脆不忍,爆发出她这个年纪一般都没有的力量,跳起来给了乔天明一巴掌,震傻了魏渡江和魏同心。
“你个老拐把头!黑心烂肝!专坑熟人你!老乔到底是怎么把你养大的?用的是屎还是屁?!丧了良心你冲邻居下手!你也不怕半夜老娘点你房子,三九天打碎你家窗!”
她两手一伸拽紧乔天明的衣领,把他使劲扯到与自己视线平行。还不忘腋下用力,夹紧刚买的花布。
“你几岁我家老三几岁?!知不知道羞耻啊你?!”
刘淑英猛地转头,盯住魏同心,“还有你!蠢死你得了!我给你介绍的你看不上?你是专爱那老的、黑的、傻大个的!”
蠢货!魏成河的种就是不行!老大要不是死的早,哪轮到这几个一天天的犯蠢犯贱?!
刘淑英又是生气又是难过,最生气的那个劲已经打出去,此时有点想扔了魏成河生的这几个破孩子,就留魏渡江。
眼见奶奶的拳脚就要冲自己来了,魏同心赶紧上前握住刘淑英的手,“奶!奶!这是有原因的,您过来我跟您说!”
泄了力的刘淑英拗不过求生欲旺盛的魏同心,跟着她往旁边走几步,到乔天明听不到的位置。
魏渡江凑到刘淑英耳边,“奶,我必须这个月就要嫁出去,不然就再也见不到你了!”
刘淑英怒气未消,“少扯淡,老实说!”
这个时候想要打消老人家的怒气,绝对不能用“不想生孩子,所以嫁给有孩子的男人”这种话,那只会火上浇油。
魏同心为刘淑英此时真实的愤怒而欢喜。
魏家其他人暂且不说,奶奶和大姐心里还是有原主的。
原主当年下乡,大姐时不时汇来的钱,奶奶肯定也点了头。
魏同心用气声在刘淑英耳边说,“奶,我听说,很快每家都要有人下乡了。”
刘淑英缓了一下,瞪大眼睛看向她。
“你这消息,可靠吗?”
魏同心点点头,补充道,“可靠的,大姐也知道。”
那确实可靠。
刘淑英默然。
魏成河跟他媳妇两个,不知道从哪里学的一套重男轻女的习性,惯得老二和老四对家里的姐姐们没一点尊重。
老五魏文红因为年纪最小,多得几分谭桂英的怜爱,才能跟老四相提并论。
但就冲这两口子只给老二安排了工作,硬是能放任大女儿给别人替工三年,就知道到底是什么德行。
魏渡江没有主动提,他们竟然也不想着给她相看对象!她可都二十多了!
老三魏同心更是个不受待见的,当年上学晚了两年,就是为了等老四一起。
说起来家里好像男孩女孩都能读书,都能吃饱饭,像是对孩子多好一样。
实际上,只不过是因为有这个条件,对他们来说不费事。在一个就是魏成河要面子,四级工的身份,五个念书的孩子,这在他看来才是相配的。
一旦下乡的消息通知下来,老大是不用愁,但老三,那是必然要下乡。
哪怕她是个闺女,哪怕她比小两岁的四弟还矮一大截!
刘淑英的记忆翻腾起来,一些陈旧的伤痛映射到孙女年轻的脸庞上。
“奶奶,您给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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介绍的对象是很好,对方想要找个有工作的,我条件不行。”
“时间太紧张了,即使走运遇到一个合适的小伙子,一旦下乡的通知下来,人心也是会变的。”
“反而是乔天明,我是他能找到最合适、条件最好的。这样才能稳妥。”
“而且我就嫁在家门口,也不怕受欺负,反而他得害怕我虐待他女儿,必须好好对我。”
“什么工作啊房子啊,都是虚的。我留在城里,怎么样都比下乡生活条件更好。”
是啊,这年头,有正式工作的年轻小伙子,都抢手得很。
吴卫东能被拉过来相亲,还是因为他姥姥就想要个没工作的孙媳妇,方便照顾她宝贝小孙孙。
只要不下乡,还就在隔壁,难道真遇到难事了,她不能帮一把?魏渡江能不搭把手?
万一乔家两个小姑娘长大之后狼心狗肺,只管亲爸不管后妈。那魏渡江的孩子还能看着三姨饿死?
不过就这么一会功夫,老三怎么盘算得这么清楚?
刘淑英狐疑地问道,“你不会,是主动去找乔天明的吧?”
“你昨天知道他也要来相亲?”
“如果小吴看上你了,你也做好打算拒绝他?”
魏同心有条有理的气势随着这几句话,一点一点弱下去,最终变成心虚但假装平静的微笑。
“没有啦,也就是凑巧……”
“凑你个头!”刘淑英刷一下挣脱魏同心的手,抄起花布就打。
“你真是长本事了!连你亲奶奶都瞒!昨天就计划好了吧?今天盘算了一路吧?啊?”
魏同心手忙脚乱地躲,脚下却不敢跑出去。
站在这里是拿布打,跑出去就得吃奶奶的大耳刮子了。
“奶,我错了我错了,哎呀以后什么事都跟你说。”
不远处乔天明看着这一幕,本来怪委屈的,这时候有种幸灾乐祸的感觉。
看这情况,应该是说服刘奶奶了。
不过嘛,我挨了打,你也跑不掉。
魏渡江看他不顺眼,冷冷地说,“乔大哥,怎么,看我奶奶对同心生气,你倒是很开心?”
乔天明脸上表情严肃,“没,大姐,你叫我妹夫或者天明就行。”
打蛇随棍上的东西。
魏渡江没应。
今天这个情况,肯定不是乔天明一个人能造成的,还不知道三妹在里面贡献了多少。
不会是昨天跟她说每家都要下乡的消息,把她吓到了吧?
魏渡江知道通知下来之后的情况会很严峻,但也害怕魏同心此时匆忙选择,做出会后悔的决定。
“想要叫我大姐,你得让我们放心把三妹交给你。”
“三妹年纪轻轻一个小姑娘,嫁个比她大十岁的男人,甚至以后可能没有自己的孩子,你得做出补偿。”
刘淑英此时拉着魏渡江走回来,说道,“没错。你不要扯什么多久之内付清,彩礼我们不要多的,也不能比其他小姑娘差。”
“我不管你是预支工资,还是去借,二百元彩礼,必须给到同心手上。”
“我做主,魏家一分不要,全给同心。你和你女儿也不许打这份钱的主意!”
12.不孝子!大孝女!
这无疑是很可观的一笔彩礼,但就像刘淑英说的,这只是城市未婚女青年的平均水平。
不像王大妈提到的那笔总价值一千五百元以上,也不像王大妈的表侄女说的一百元那么低。
但是,乔天明昨天已经当着众人的面,说过自己最多能拿多少:一百元,加上一年内购置完成的三大件。
他说出这个彩礼的时候就考虑好了,一百元多半要给女方家里,三大件放自己家一家人使用。
里里外外,就只花了一百。
这时候全归魏同心所有的二百元钱,看着是魏家一分钱都没要,但他和他女儿也用不了,是实打实花出去的二百元。
但是,这亏吗?
不亏。
且不说他着急出差,这么短的时间内还能不能找到对象。
只说这知根知底又对胃口的对象人选,就十分难得。
乔天明除了害怕给两个女儿找到那种心思在外面的后妈,更怕给她们找到,那种老实窝囊,但默认节衣缩食攒钱生崽的后妈。
于是他一口答应,“没问题。”
“奶奶,我不瞒您,现在我手头一共就只有这么多钱,都给同心,我是愿意的。”
“就是后面我出差不在家,要是有什么事,还得指望您帮着同心看顾一下。”
这话说的挑不出一点问题,刘淑英这才神色稍缓,点头同意了。
因为时间紧急,说定乔天明晚上就上门拜访,她们就散了。
刘淑英今天又是抢布,又是打人(未来孙女婿),消耗过大,感觉有几分乏力。
但今天的重头戏并不是魏同心找了个二婚头,而是大孙女瞒着父母办成的两件大事。
幸好有昨天中午那一顿白面条配肉打底,不然刘淑英真是累得慌。
这么一看,大孙女婿比三孙女婿上道多了。
刘淑英下意识忽略了,那顿饭是魏渡江掏的钱和票。
不过没忽略又怎么样,白来的女婿还陪嫁一个工作呢,比魏成河和谭桂香都靠谱。
魏成河下班之后往饭桌上一坐,看着自家老娘老妻,外加五个端端正正的孩子,分外满足。
这都是他这么多年奋斗下来的成果啊。
孩子一个个拉扯大了,亲娘六十多岁还身体利索,牙齿没掉,一看就是他这个当家人做得好。
家里长子有了工作,大女儿也有人来问,其他几个小的更轻松,好安排。
今天又有个领导来打听他们家大女儿的情况,说是能给到五百彩礼。关键是这家条件好,还就一个独生子。
要不是人有点憨,他们家渡江又从小聪明能干,人家还不会来问呢。
估计就是图他大女儿聪明,过去就能管住他们家儿子。
这不多好,里子面子全有了,还一下嫁入干部家庭。
前几年来问的也有,不过条件都不行,没必要。
最近一年可就不一样,看来聪明的闺女留一留,好处还是挺多的。
尤其老大就在厂医务室帮人家拿药,要去相看都方便的很。
魏成河心里盘算得美滋滋,自家三个女儿,一个五百,那就是一千五,还能跟领导做亲家。
他自己是大小不会说话,不乐意献殷勤讨好人,不像早死的大哥,一张嘴哄天下。倒是儿子爱国,颇有几分机灵,到时候就等着这些人提拔,没准过几年还能混上主任呢。
不过嘛,盘算到魏同心那里的时候他停顿下来。
老三不行,估计不值五百。三棍子打不出个屁,能正常嫁就了不得了。
已经有盘算的祖孙三人加速干饭,后面的话一说,没人能吃好这顿,得抓紧。
刘淑英老当益壮,第一个搞定,问了一个魏成河和谭桂香无法回答的问题。
“成河,我今年可就有六十五了,什么时候能花到你和你媳妇孝敬的养老钱?”
魏成河一愣,完全没想过这个问题,“妈,你不是有退休金吗?”
刘淑英把筷子往桌上一按,冷笑,“这钱,哪个月没补贴你们?”
“你跟你媳妇每个月七十多的收入,交上来四十的家用,够养活这么几个饭桶吗?”
被无辜扫射到的饭桶们默默低头。
“再说了,这钱,是你大哥留给我的,没道理同样是儿子,你一分都不出,还想着让我倒给你吧?”
谭桂香听不下去了,这老虔婆,分不清大小王了还。
没有娘家又没有其他孩子,还敢这么对成河说话。要是在村里,她早就发威把她赶出去!也就是城里人讲究,不能做这种事。厂里领导也还关注着牺牲工人的家属呢。
好气,但还得忍她。
“妈,你说什么呢,成河经常跟我说,要好好孝敬您呢。”谭桂香画风一转,“但这不是几个孩子年纪也大了,又是工作,又是对象,家里正需要钱嘛。”
“这年头工作也花钱,找对象结婚也花钱,咱家这几个还没一个开窍的,您又不是不知道。”她斜睨了装死的魏成河一眼。没用的东西,还得我来应付你妈。
“也就是老五年纪小,不然我这个头啊,真是没一天不痛的。”
刘淑英没理这话。真要是操心,难道魏渡江十八岁到二十一岁都没个对象,中间这三年是被狗吃了?
刘淑英冷笑,“你们也别扯这个,我也不管,但我每个月就是要五块养老钱。”
魏成河和谭桂香的脸色很难看。
不知道这老太太今天是吃了哪门子枪药,手上十块都不够花,每个月给她的四十怎么可能不够吃饭,真是越老越贪。
刘淑英此时突然神色和缓,有些失落地说,“唉,老二,妈也不是想为难你。”
“但是妈今年过完,就要奔着七十去了。”她垂下眼又抬起,眼角有隐隐的水光。“妈活这么大年纪,吃了一辈子苦,临了了,看着你的孩子们都大了。就想吃点好的,穿点好的,也算在死之前过一把瘾,你都不愿意吗?”
这要他怎么说?
说他就是个没心没肺的畜生,看不得老娘一把年纪了临死前想过好日子,非得把她吃肉嚼骨啃干净?
魏成河此时深恨刘淑英在说这段话之前,叫了他的名字。
不然还能让谭桂香出来挡枪,就如一直以来的那样。
魏成河看着刘淑英微带湿意的眼睛,那眼底仿佛写了一行字:我就是绑架你,非得让你应一声“是”。
全家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魏成河身上,一把年纪的老娘,老妻,还有五个长得端端正正的孩子。刚才他满足感的来源,现在就是他被审视的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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源。
够了!魏成河面色铁青。
刘淑英在他发怒的前一秒开口,“成河,妈知道你们也难。你们为孩子们考虑,孩子们也得为你们分担。”
她画风一转,眼睛也转向另外一个人,“爱国,你是你们这一代的长子,现在也有正式工作,出息了。”
“这五块钱,你来代替你爸出,就当你孝顺孝顺你爸,也回报奶奶当年给你把屎把尿的恩情了。”
魏爱国事不关己地坐着,这时候突然一惊。
魏成河却已经替最疼爱的儿子着急起来:“不行!”
声音太大,所有人审视的目光又转回到他身上了。
“不行。”魏成河重新说了一遍,视线在几个儿女间一扫而过,突然灵机一动。
“要孝敬你也该是老大来,妈你小时候带她最多,也该她回报回报你了。”
魏渡江一脸不可置信。
魏同心暗暗给大姐点个赞,演技真好。
刘淑英闻言冷脸,“魏老二!”
两个老二都抖了一下。
“你糊弄你亲娘也不用点心!她替工都要黄了,哪来的钱?”
魏成河心思急转,眨眼间脱口而出,“她大伯!她大伯留下的工作让她接班,以后她给你养老!”
一双筷子对准魏成河甩去!
“你个不要脸的东西!不孝子!”刘淑英满面冰霜。“好啊,好啊,闹了半天,你还是惦记你大哥留下来的东西。”
魏成河手忙脚乱接住筷子,急得满头汗。
这可不能让老太太乱说,太影响他在厂里的风评了!
“妈,妈,你听我解释。”他此时一刻钟八百个念头,终于踏中刘淑英和魏渡江预设好的陷阱。
“妈,她大伯当年也没留下个孩子,渡江跟你最亲,以后就让她当她大伯的女儿,替她大伯和我,贴身照顾你。”
“你放狗屁!她都多大岁数了!今年再嫁不出去,是我养她,还是她养我?!”
“还是说,你指望着拿我老婆子当你闺女的陪嫁,好一次处理两个碍眼的?!”
刘淑英站起来,怒气的火焰压得魏成河想往桌下钻去。
一个天籁般的声音拯救了他,正来自他想要五百元“卖”出去,嫁给领导家傻儿子的大闺女。
“奶,你别生爸的气。爸是想着,留我给大伯这一脉招赘,留下后人呢。”
“你说是不,爸?”
魏成河目瞪口呆。
他那一刻是真的想把自家妈也陪嫁出去的。
但魏渡江提出的这个方案,真是出乎意料。
真是棒呆了!
这几年接班工作简直是空谈,大女儿过继给大哥又招赘,那就完全是大哥的孩子,肯定得花大哥这一脉的钱,也就是老太太的退休工资,不能花他的钱。
招赘,哼,有一间小屋,又有老太太这么多年牙缝里抠出来的钱,好赖肯定能找到一个。
反正他不出钱,把大女儿过继给牺牲的长兄留后代,可比嫁给领导的傻儿子名声好多了。
这样一对比,那几百块彩礼,都比不上这事带来的好名声影响大。
这还支持妇女工作,妇联那边都没准能来个表彰!
好哇,好哇,真是老子的大孝女!
13.两兄弟突逢晴天霹雳
魏成河沉浸在畅想中,屋内一时安静下来。
魏爱国和魏爱军互相看了看,这个时候,他们俩作为很可能被过继过去的人,还是别说话的好。
魏文红小小一个人,坐在三姐和母亲之间,不自觉地向母亲靠近,她有点害怕。
还是刘淑英打破了这片安静。
“招赘?”
她神色不明,问魏成河,“老二,你真是这么想的?”
魏成河连连点头,“妈,是的,我一直想着大哥的身后事。”
“以前是没条件,只顾着把孩子们拉扯大。现在孩子们都立住了,大哥的事就是我心里头最重要的事。”
“您也知道,渡江这孩子从小就聪明有主见,有时候有什么问题,我跟她商量比跟爱国都多呢。她来给大哥顶立门户,是最合适的。”
刘淑英转向谭桂香,“你呢?你也是这么想的?”
谭桂香神情有几分不愿,大女儿就招赘,到时候让爱军和文红怎么找对象?
但被魏成河在桌下狠踩了脚,她忍痛把这不愿扭曲成笑容。“妈,我也是。”
刘淑英淡漠地收回目光,伸手一指魏爱军:“哦,但我看不上。”
“老大这么大年纪了还没对象,招赘都不好招。爱国是你们长子,我不抢你们的,那过继老四给我吧。”
爱军啊?爱军其实也行。
这样的话,那五百元彩礼还能赚到手,还不用担心两兄弟争家产。
魏成河正欲点头,谭桂香已经脱口而出,“不行!妈,不如过继老三吧,老三听话。”
魏同心闻言,以最快速度狠掐自己大腿内侧,眼泪哗一下流出来,抽噎一声,“妈,你不要我了吗?”
“我不要招赘!招赘来的哪有好人!”
还真跟奶奶预料的一模一样啊。果然,一说老四,谭桂香就会把火引到她身上。
刘淑英点点魏成河和谭桂香,“好,你们好得很!”
“连这性子最软最天真的,都知道招赘没好人。我倒要看看,你们为了每月五块钱养老费,能把孩子们逼成什么样。”
谭桂香被骂得心头火起,隔着魏文红,使劲在魏同心背上掐了一把。
“你个没用的东西!读书蠢得要死!相亲谁都看不上你!”
“这会儿让你孝敬奶奶你都不愿意!我真是恨不得没生过你,当时一把掐死,还省下这么多年的饭!”
魏同心按照预先商定好的,忍了第一下,却痛得大叫一声。
他爹的,真不愧是亲妈,下死手!
原主这见鬼的软包子人设,害她白挨了一下掐,现在只怕都紫了!
就冲这稀烂的待遇,就算性格大变,这两父母也认不出亲女儿换了人,有个屁的风险!
魏同心猛然站起来,“我就是不要招赘,我今天就嫁人!”
说完迅速冲出门去,身后是不明真相的魏家五口,以及刘淑英和魏渡江赞赏的眼神。
以前没看出来呢,老三这演技真不错啊。
乔家这会也在吃饭,门没锁,魏同心就像一阵旋风直奔屋内。
她一把拉住乔天明,“走,能不能成就看这一遭了。”
乔天明配合地站起来,被扯着往前走,临出门叮嘱两个女儿,“你们吃你们的,爸爸晚点回。外边有啥事都别出门。”
万一打起来被误伤就不好了。
魏同心又一阵旋风刮回魏家,把拉着的人往面前一放,干脆利落:“妈,我要嫁给他!”
“你疯啦——”谭桂香一声尖叫。
魏成河怒视乔天明,“乔天明!我们家跟你没愁没怨,你个胆肥的敢对我闺女下手?”
魏同心知道此时不能来硬的,但这个白脸不能她自己来唱。
刘淑英收到暗示,开口道,“成河,你等会。你让小乔来说说,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乔天明在几个人的逼视之下,依旧发挥出了当兵多年的心理素质,面上一片懵然无辜:“刘奶奶,魏叔,同心刚刚说,如果我不娶她,她就要被逼死了,是怎么回事?你们要让她干什么?”
他目光带着审视,避开了能拍板但最好面子的魏成河,看向谭桂香。
“谭姨,你心疼爱军,可同心也是你亲生的,你不能把她当野草啊。”
“现在都是自由恋爱,可不兴包办婚姻的,机械厂妇联那么好,你怎么还思想倒退了呢?”
“你可以把人往绝路上逼,但我这个做邻居的不能眼看着同心去死,我娶她!”
哎呀,除了当年悄悄报名当兵被亲爹揍那会,已经好久没有体验这么刺激的感觉了,真怀念啊。
谭桂香简直要被这小子气疯了。
你还做起好人来了。
那两个能拍板的你不问,就跟我这个沾点边的说,你什么意思?
“好哇你个乔天明,你偷摸哄骗我家同心,还有脸跟我说话?我呸!”
“你个造孽玩意,自己抠搜出不起彩礼,把主意打到邻居家的黄花大闺女身上,你不要脸!别以为你那点花花肠子没人看出来,就想着闹得谁都知道,好省了你的钱!”
“不就是想给你闺女找后妈照顾吗?我告诉你,真逼急了我去告你流氓罪,让人把你抓走,你两个闺女去福利院去吧!那可有的是人照顾她们!”
魏同心可不能放任乔天明这时候被谭桂香痛骂,“妈!你还是我妈吗?你逼我过继招赘,还想逼走我自己找的对象?你不想我活了是不是?!我就要嫁给他,你休想使坏!”
这个一直捏在手心里的女儿,竟然大着胆子造起反来了!谭桂香绝不能忍。
“小兔崽子!什么时候轮到你说话了?给老娘乖乖滚过来!你要再多说一句,你就滚出去,我不是你妈!爱认谁当妈就认谁!”
“够了!”魏成河拍桌大喊,桌上碗筷都是一震。
大院房子没那么隔音,邻居们估计竖起耳朵,正等着听他们家的热闹。
再这么折腾下去,乔天明不一定会怎么样,但魏家的名声,就彻底毁了!
每个月五块的养老钱,逼出这么多事,魏成河不禁后悔刚刚没有直接答应。
他环视在场的众人:一脸冷漠但暗含怒气的母亲;怒发冲冠的妻子;委曲求全的大女儿;一脸倔强的三女儿;战战兢兢的小女儿;还有,事不关己的两个儿子。
魏成河心很累,但依旧缓缓开口。
今天的事,必须立刻、妥善解决。
“妈,过继渡江给大哥,让她招赘,代我孝敬您。再多,儿子能力有限,也做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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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
见刘淑英和魏渡江严肃着脸不说话,他转向下一个人。
“老三,”他停顿一下,“你妈也是为了你好,但既然你这么不愿意,还把家里的事闹到邻居家,我们也支持你的自由。”
这个女儿已经废了。
之前以为只是懦弱没有主见,现在竟然还蠢,而且冲动。
留下来或者嫁给好人家,也搭不上什么关系,不如放手。
既然她都不顾及家里的面子,那做父亲的,也没必要管她以后的死活。
“小乔,你给不给彩礼,给多少,我们都随你。老三今天为了你顶撞她亲妈,我只希望,你以后能对得起她。”
刘淑英一惊,这个二儿子,凉薄自私得吓人。
这话隐含的意思,是魏家一定不会给嫁妆,而且不会给嫁出去的魏同心撑腰了。
谭桂香只是想让魏同心代替魏爱军过继,魏成河是真的想让魏同心死。
偏偏这间屋里,只有她和谭桂香能够听出魏成河隐含的意思。
谭桂香惊疑不定地看了魏成河一眼,又被他平静的目光刺了回去。
如此轻易,就放弃了一个孩子。
乔天明也没听出来。
他有点意外今天这么顺利,连连点头应是,还表了一番衷心,随后就告辞了。
倒是没提下午预先商量好的二百元彩礼和结扎手术的事,不想节外生枝。
魏同心悬着的心放下来一半,最难的一关已经过了,接下来只等乔天明结扎和领证。
大姐的过继和招赘也很顺利,魏成河的表现几乎完全是按照刘淑英预判的进行。
就是还有大姐的工作,以及今晚正在收拾东西,明后天就要上门的大姐夫,还不知道怎么办。
魏成河最后将目光投向魏爱国和魏爱军。
看到了两张很相似,很松弛的脸。
做父母的,为了两个儿子,失去了两个女儿,他们竟然没有任何反应,只是在等尘埃落定。
魏成河突然有点为自己和谭桂香感到不值。
他开口,给两兄弟定下了一条规矩,“爱国,爱军。你们获得工作之后,前五年,每个月工资的一半,要交给你们奶奶作为家用。”
“ 工作、或者找对象结婚花的钱,要写欠条,从工资的另一半里再扣除一半,还完为止。”
两张年轻的脸上,轻松的表情瞬间凝固。
出乎意料的,第一个着急的竟然是谭桂香,“老魏,他们俩才多大!家里给解决工作和对象,怎么能让他们出钱?!”
“而且爱国的工作解决了,爱军可还没有呢,这怎么还先让孩子们欠钱?”
魏成河一笑,之前还嘲笑人家杨大妈被孩子蒙骗,他自己和谭桂香还不是一样。
“你看,”他指着魏爱国和魏爱军,问谭桂香,“这两个东西,我们刚才急着为他们出头,他们说了一个字吗?”
魏爱国和魏爱军同时张嘴,却不知道怎么为自己争辩才好。
魏成河突破了那层亲生子滤镜,眼睛厉害得很,此时又发现了一些从前忽略的东西,气得大笑出声。
“哈哈!你看,刚才剩的半盘菜,我们忙着为他俩出头,他俩可全都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记得给你留!”
14.当儿女的都要自谋出路啦
木桌上两盘一碟,果然没有看到任何残留,被两兄弟吃得干干净净。
除了提前加速的祖孙三人,魏家其他人都没有吃饱。
谭桂香被魏成河提醒了一遭,一屁股坐到凳子上,人有些发愣。
魏爱军不敢看她,低下头,脸上涨红。
魏爱国虽然也低着头,但没有任何感觉。
吃点剩饭,很过分吗?
爸妈掌握着家里的粮食袋子,怎么会缺这一口。
不过,魏爱国倒还知道不能做得这么明显。但这时候说什么都是错,索性继续跟着四弟一起,低头装死。
魏成河终究是心软,没再说些什么让两兄弟在家人面前彻底没脸。
但他心头的气不顺。
想到两个已经被自己舍出去的女儿,这其中的损失,他决定从两个儿子身上找回来一点。
“以后家里买菜做饭爱军来,碗爱国洗。”魏爱国一拍桌子,“就这么定了,这顿就开始。”
魏爱国脸色沉郁。
都怪这老太婆,有退休金了还贪得无厌。
他抬头,带着憎恶偷偷看向刘淑英,却被对方逮个正着,慌忙垂下头。
魏成河说完就走,其他人也陆陆续续回到自己的地方。
只有魏爱国被留下,还有一堆脏盘子脏碗。
被偏爱惯了的魏家长子,头一次体会到了魏同心每天洗碗时的感受。
魏家人今天都憋在屋里没出来,杨大妈忍不住跟张大爷小声蛐蛐。
“你说,这魏家到底是什么事儿,还把小乔也拉过去。总不能是他们家要跟小乔结亲吧?那魏渡江也不像是能甘愿做后妈的人。”
张大爷歪在椅子里,敞着怀,吸溜着白开水。
“你怎么不猜是他们家三闺女呢?”
杨大妈叉腰,“是哈,是这丫头拉人过去的,我竟然完全没往她身上想。”
张大爷悠哉游哉,“你可别瞎想了,人没找你算账就是好的。”
“你给人乔天明介绍相亲,女方带着亲妈,结果那是婆婆。要不是魏家又有事找小乔,你这会可没安生日子过。”
杨大妈一僵,还在嘴硬,“我那不是想着他和小方两个般配得很嘛。再说了,小方的婆婆有工作,又不需要小乔养,那怎么不行呢?要我说就是他太挑,倔驴一头。”
屋内隔断用的布帘子被掀起一个角,一个杏眼姑娘走了进来,搬个小板凳坐到杨大妈腿边。
“妈,你还热心人家的事呢,我三个哥哥可还有两个没对象,就等着您安排呢!”
杨大妈说到这事可来劲了。
“四凤,你还别说,昨天把你二哥的情况给二姑婆一说,她说好介绍得很。哎呀,这正式工果然是好找对象,到时候你二哥一结婚,我可不用愁了。”
张四凤扭头嗔她,“妈,你看你,就惦记二哥。三哥和你最小的女儿我,你是抛到脑后了。”
“爸,你看妈,多偏心。”
张家四个孩子,老大张建中老婆孩子都有了,老二张建华刚接班杨大妈的工作,成为正式工的第一天,就是找魏同心撇清关系,结果被狠揍一顿。
老三张建国跟老四张四凤是罕见的龙凤胎。可能是张家儿子太多,物以稀为贵,所以反倒是张四凤比张建国更得宠。
张四凤比魏同心小一岁,这时候,也该相亲看起来了。先熟悉熟悉,等年纪到了,正好领证。
杨大妈被女儿一哄就笑眯了眼,“你二哥从小身子不好,那当然得找个靠谱合适的对象,且得操心呢。你跟你三哥养得好,长得也好,好找的很。”
张大爷摇头,这老婆子,偏心眼的病是好不了了。底下这两个小的,老四已经有点眉目了,老三还得再想想办法。
张四凤撅嘴不高兴。
每次都是这样,一说到二哥什么,妈就说二哥从小身体弱。
哪儿弱了?
生下来六斤半,比她和三哥可都重多了。
偏偏长得小的两个不怎么生病,反而是二哥小时候老生病。
要她说啊,那就是自己作的,要不就是装的,不然哪那么多屁事。
不仅如此,这个二哥还老是哭哭啼啼的,也不知道哪里学的一副弱柳扶风的做派,偏偏妈还老是信他那一套。
连工作都给他了!
大嫂和三哥可都盯着呢,没想到被人横插一杠子。
至于她自己,唉,这种重要的事情,哪是她能想的。
说着说着又不高兴,张四凤索性跺跺脚,一掀帘子走了。
杨大妈追在后头问,“你干什么去?”
张四凤头也不回,“我尿尿!”
杨大妈的骂声在后头飘,“你个死丫头!讲话秀气点,当心嫁不出去!”
厕所在巷尾,出了大院还得走一段才到。张四凤往前走了一截,突然发现前方有两个熟悉的人影离得很近。她连忙紧贴墙壁站定,偷偷听他们说话。
风中传来一些模糊的词句,并不清晰,显然对方说话声音也不大。
“……彩礼……给你……,……领证……”
“……欠条……”
“放心……”
张四凤竖起耳朵也就听到了几个关键字,待还要再听,其中一个人影突然动了起来,向厕所走去。吓得她赶紧把探出去一小节的脑袋缩回来。
“行了,出来吧。”
另外一个人影招呼她,“早就看到你了,还躲什么。”
小心翼翼走出来,看到魏同心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是四凤啊。你在这偷听,不太礼貌吧?”
张四凤本来还有几分理亏,一听到问话腰板却立刻直了起来。
“魏同心,你自己不小心点,你怪谁?”她眼珠子滴溜溜转,一下子靠近魏同心,“倒是你,老实交代,什么时候跟乔天明扯上关系的?你不会是看上他了吧?”
不小心?要不是看到是这家伙,她也不会继续说下去。
魏同心暗道。
张四凤虽然比她小一岁,但跟她同一年上学,只是不同班。
这么多年,又是同学,又是邻居,硬混也混熟了。
这姑娘自己过得还行,所以格外的古道热肠。
因此,卖惨可解。
魏同心叹一口气,挽住她的手,“唉,你是不知道,我这都是被逼无奈的。”
“我家里,唉……现在没办法跟你说。但是,乔天明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了。”
这样一说,张四凤就同情地看着魏同心。
魏家忙里忙外,最忙的就是这个老三。魏家三个长辈,各有各的偏好,没一个人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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向她。
现在好了,把好好一个姑娘,逼得要自己嫁给二婚头,估计一辈子还没个孩子,真不知道魏家叔叔婶婶在想些什么。
张四凤不知道怎么安慰人,只好说说自己的惨事。
“唉,我也是,大哥二哥都有工作了,我妈还想着给二哥张罗对象,就偏心他。上面我三哥也是光杆一个,要啥没啥。我估计工作也是轮不到我了,就盼着家里能给我找个好点的人家嫁了,也算是个出路。”
张四凤的吃穿比三个哥哥还强点,但这种大事,她就远远比不上哥哥们了。
魏同心灵机一动,既然自己的事情马上搞定,那保底的方案,好像可以拿出来换钱啊。
不说出来那是纯浪费,说出来被魏家人知道了可就要白拿。
还是跟外面的人交易比较好。
她神神秘秘凑近张四凤,问,“四凤,我明天要去找老同学打听工作的消息,如果打听到了,我现在是保不住,也用不到,你愿意换吗?”
工作?
什么同学还能把工作的消息漏给外人?
哦不对,眼前就有一个准备漏的。
张四凤一下激动起来,用一种看恩人和二傻子的复杂目光看着魏同心。不过转念想想,也就是打听消息,都不保证能打听到,更别说保证拿到工作机会。
张四凤冷静下来,“我愿意换,但我没钱,手上就一块多。”
“现在一份工作要四百,就算咱们关系好,也不能让你吃亏。”
她有点难过,“我爸妈倒是有,但他们一旦知道了,肯定是给三哥,哪有我的份。”
那本来就只是个考试机会,魏同心也没打算纯坑钱。交易就是要都有收获,才能长久地做下去。
现在来说,更重要的是,这个消息不能让其他人知道。
“事情还没定。明天要是真有消息,你给我写欠条都行,以后靠工资也能还上。”魏同心拍拍她的肩膀。“你今晚好好想想,要是明天拿到消息了你还拿不定主意,那我就找别人去了。”
说完,魏同心就回家去了,也不管张四凤留在原地陷入焦虑。
乔天明上完厕所出来,看到原地没了魏同心,就站着一个一动不动的张四凤,满头问号。
那边厢,赵安邦正在自己房间里疯狂收拾。
赵安邦的爹,大小也是个车间主任,赶厂里分房末班车,住上了楼房。
他爹这段时间正好出差去省城机械厂学习。
他爹不在家时,后妈和弟弟都当他不存在。正好留出机会,策划这场入赘和工作的交换。
后妈上班,弟弟上学,明天正好把家里搬空。
赵安邦咬牙下了决定。
至于什么打草惊蛇,根本不用担心。
从后妈问起那份工作的时候,就已经单方面跟他撕破脸皮了,他自然也没必要顾忌那一家三口的面子。
今天晚上是不方便,毕竟楼房不大,他跟弟弟住一屋。今天先收拾点重要的,明天再整理别的东西。
自己藏在窗台夹层里的钱,妈留下的金戒指和银手镯,连两把靠背断了一根棍的破椅子,他都要带走。
当然,明天走之前,还不能忘了老爹粘在弟弟床底板上的私房钱。
哼,什么私房钱,那是他爹给他出嫁的嫁妆钱!
15.魏成河跟蠢货彻底割席
魏同心带着刚刚交到自己手里还热乎的钱,直奔奶奶这屋。
刘淑英和魏渡江正在屋里聊天,见魏同心敲门进来,有些好奇。
魏同心把一百块钱往刘淑英面前一递,“奶,乔天明给的彩礼,还有一半得明天取出来,才能给我。”
这就给了?
那看来这乔家小子这外面这么多年没有白历练,魏成河话里的意思,他还是听出来了几分。
刘淑英了然,“他估计是回家之后想明白了,不放心你爸,想从我这边提前定下来。”
魏同心点头,“对,他说看了日子,今天和明天都适合结婚,再下一个好日子就得半个月之后,怕来不及,想明天就领证。”
本来刘淑英跟乔天明说的是,彩礼二百元,魏家一分都不要,全给魏同心带回去,且乔家父女也不能用。
而魏同心自己跟乔天明约定的是,乔天明婚前做完结扎手术,再领证结婚,把乔家两个女儿当亲女儿对待。
但今天闹腾得有些凶,魏成河的那番话,虽然说得善意满满,实际上,就是魏同心如果硬要嫁,那就放弃这个女儿。
魏同心也是之后才反应过来的。
毕竟现代社会她虽然谈过不少恋爱,但都没到谈婚论嫁那一步。实在没想到亲爹能从“彩礼随意”的角度,给亲女儿挖坑。
乔天明刚刚单独找她,急吼吼地先给一百元彩礼,还要给另外一百打欠条。就是意识到更好的人选难找,而眼前这个毛遂自荐自投罗网的,要是不尽快敲定下来,没准也要黄。
好不容易想了个说法,说明天给完另外一百再去领证,反而是他该担心先给的一百会不会打水漂,这才把人劝住。
魏同心想到刚才的一幕,不禁有些好笑。
看吧,跟她做交易,那甭管最开始谁主动,最后都是别人自觉机不可失,主动巴着她。
“你自己拿好,明天另外一百到手之后一起单独存起来。”刘淑英没打算过手这个钱。
也就是看在大孙女的面子上顺带帮一下老三,可没打算为老三操心一辈子。
“你们两个的婚事都跟普通人不一样,咱们不要办婚宴,发点喜糖给大家就行。”刘淑英叮嘱两个孙女,主要是叮嘱魏渡江,“那个下乡的消息我不知道你们上从哪里来的,但既然你们都这么笃定,我们就把事情做到别人挑不出毛病。”
“渡江,明天小赵搬家过来,别人问,你就说我跟他妈很熟。他这家里过不下去,我直接拉着你们结婚的。你是招赘,情况特殊,就不办酒席了。”
“我们到时候跟小赵仔细聊聊这个事,要是他家里人找来,也用这个说法。反正往他亲妈遗愿上面靠,活人总没法跟死人争。”
“同心,你这边直接说你男人马上出差,家底薄又是二婚,所以不办。”
两人点头应是。
魏同心补充一句,“奶,如果明天有什么我能做的,尽管跟我说。”
这家里她只有这两个队友,联系还不牢固,可得趁机多表现表现。
魏渡江领她的情。毕竟,明天开始魏爱军就不能带着魏文红四处乱窜,得管着家里做饭这一摊子事。万一叫这小子临时坏了事,那可不妙。
刘淑英最后总结一句,“行了,都是亲姐妹,没必要说太多。明天事多,你俩赶紧睡觉去吧。”
回屋之后,就见魏文红瞪着一双大眼睛,还在等她俩回来。
“三姐,你上个厕所怎么这么久?掉坑里了?”
“还有大姐,你跟奶奶说什么呀?”
魏同心拍了她一下,“多晚了还不睡,你明天不上学了?”
“都说了别拍我头!”魏文红护住自己。
讨厌三姐,以前讨厌三姐不搭理她,现在讨厌三姐搭理太多,烦。
魏渡江淡淡来了一句,“叫我大堂姐,我以后不是你大姐了。”
魏文红蒙了一下,突然反应过来,今天晚饭的时候,大姐已经被过继给大伯,而三姐为了不被过继招赘,嫁给邻居家的老男人了!
就一顿饭的功夫,两个姐姐全没了。
魏文红鼻翼翕动,嘴巴一张就要对天嚎哭,被魏同心眼疾手快捏住了上下嘴皮。
“好了好了,大姐逗你的,过继了咱们也还是姐妹。”
看来大姐现在压力骤减,都开始开玩笑了。
魏文红含着一大泡眼泪,可怜巴巴盯着魏渡江,那意思是问“真的吗?”
魏渡江笑开,“当然是真的,你还是这么不禁逗。”
年纪最小的五妹虽然调皮爱出去玩,但她小时候基本都是魏渡江和魏同心带的。外加这么多年一个屋住下来,不亲也得亲了。
魏文红没顾此失彼,魏同心既然已经松开了手,她就又问这个三姐,“三姐,那你呢?”
魏同心也没糊弄她,“我总是要嫁人的,嫁给邻居还能天天见,嫁给别人你就真见不到我了。”
魏文红还是愤愤不平,“可是邻居有很多个啊,张二哥,张三哥,还有郭六哥,不是都可以吗?为什么非得嫁给那个老的呢?”
“虽然他长得最好,但他年纪好大,好老啊。”
魏同心哭笑不得,这个五妹,说得好像她想拿下谁就能拿下一样。
“你个小丫头就别操心了,张家和郭家都不合适,人家哪看得上我。”
魏文红还真不觉得这三个男的凭什么能挑剔自己三姐,不过既然三姐这样说,那肯定就是一些大人们认定的原因。
魏文红小声蛐蛐,“可我不想当乔红霞的小姨……”
魏同心没听清,“什么?”
魏文红摇头,“没什么。”
“好了,早点睡吧,明天放学回来给你吃糖。”
“……那我又不是没有……”
谭家夫妻俩这会儿躺在床上。
人到中年了,有些和谐的事情总是慢慢慢慢减少,最后就完全没有。
虽然魏爱军出生之后,隔了好多年又有了魏文红,但两夫妻熟到不能再熟,总有腻味的一天。
尤其是年纪大了之后有心无力,只能多聊聊天沟通感情。
谭桂香今天难得有些睡不着。
早年她倒班的时候都没这样,那时候下了夜班回来也是倒头就睡,累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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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全不受噪音影响。
近几年可能是快绝经了,睡眠质量变差,也开始起夜,但也没有说一开始就睡不着觉的。
今天,两个女儿一个被过继,一个要嫁给二婚头,她其实到现在都没有反应过来具体发生了什么。
一切都是下意识的反应,比如,魏爱军得叫她亲妈,绝对不能被过继。
一开始好像只是婆婆想要更多养老钱,但在魏渡江提出过继之后,更多的,好像是在为去世的大伯哥抱不平。
在不平什么呢?
依然是偏心大伯哥,觉得魏成河跟她不配有现在的好生活,不配儿女双全吗?
还是,恨当年死的不是魏成河,而是大哥呢……
谭桂香不禁有些毛骨悚然,转过身,不想让魏成河看出些什么。
魏成河也在回忆今天的事。
五块钱的养老钱。
这正好是刘淑英养老金的一半,魏家目前每月存下金额的五分之一,以及,本县贫困县。
低于人均月收入五元的家庭,视为贫困家庭。
那么这五元,够养一个孩子。
魏成河的思维发散开来,又与大哥联系到一起。
当年大嫂一家来厂里闹,要那份工作,是刘淑英亲口拍板她自己来干,绝对不给其他人。
甚至为了保住这份工作,还主动对厂里承诺等她死了,这份工作还给厂里,不让人接班。
那个时候子女接班退休父母的工作,还是很正常的事情。
不像现在,想接班只能父母直接不干,也没有退休金。
就算不提大嫂的原因,那个时候谭桂香还没有进厂工作。
刘淑英谁都不给,就自己留着,自己来干,是有多信不过他这个二儿子呢?
又或者,她是不是一开始就打定主意,想从孙辈或是重孙辈过继?
一开始就连养孩子的钱都准备好了,现在是攒够了,才虚晃一枪,用要钱来达到要人的目的吗?
也许只是因为老四不合她的眼缘,才没有在老四还小的时候就过继。
还有一种可能,就是刘淑英早就打算过继老大,今天就是演了一出戏,让他和谭桂香自己排除掉其他人,把魏渡江送给她。
不对,魏渡江提出过继的时机,也太过恰到好处了!
魏成河想到这一种可能,心下的愤怒一层层叠加。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
如果这个猜想是真的!
那这祖孙俩,真是拿他当猴耍!
他绝对不能就这么便宜了她们!
魏成河下意识忽略了,这么多年来,尤其是三年困难时期,刘淑英的工资基本都补贴给了他的小家。
他这时候内心全部被那唯一一个猜测占据。
等他好不容易冷静下来之后,终于想起今天舍出去的另外一个女儿。
就是可惜了老三,被殃及池鱼,跟乔天明结婚,实在是太浪费了。
不过转念,他又坚定起来。
蠢货连被利用和卖出高价都不配。
就应该跟蠢货彻底割席,只求不要被连累!
16.这俩怎么不声不响都嫁出去了?
这天早上,魏同心因为不用管早饭的事情,早早收拾好自己,跟乔天明约好,直接成为银行开门第一单取款业务。
取到钱之后,有立刻开户办理存款,存了一百八十元定期一年,留下二十元作为日常花销。
跟魏同心预想中的高利率不同,其实这个年代的利率水平比较低,高利率得是开放之后的事情了。
存好钱,魏同心找银行员工问了卫生间找哪里,把存折贴身放好,这才重新出来。
“好了,现在我把钱都收了,咱们去领证吧,你也好放心。”
乔天明这会儿又恢复了态度,显得比较轻松。
“我的身家姓名可马上就要交到你手上,你可得帮我好好照顾女儿哦。”
魏同心纠正他,“什么你的女儿,马上就是我的女儿了。”
语言上的细节不纠正,就会变成思想上的问题。
不如一开始全部规范到位,避免后面更多的小心思。
乔天明笑着应了,“对对对,你的女儿,咱们的女儿。”
两人说笑着走进民政局准备领证。魏同心穿的还是那件找大姐借的衣服,乔天明穿的则是绿军装。
两人走在一起,都是精精神神、板板正正的身段和相貌,不说是外貌满分,也算是般配得很。
宣誓之后,两人分别确定与对方皆为夫妻关系,并递交证件。
工作人员审查确定无误后,敲下章,正式的结婚证就新鲜出炉了。
魏同心好奇接过来看:这年头的结婚证更像是一张奖状,最上面是标志性的徽记,左右两边各有一条竖着写的标语,中间写了两人的姓名、年龄,以及一句“经审查如何结婚标准,颁发此证。”
在魏同心眼中,这份结婚证相比于二十一世纪的结婚证,确实更像同志关系的证明,而不是结婚的证件。
不过,竟然格外的符合她的眼缘。
确实有一种人生伙伴,而不是恋爱对象,或者是夫妻的感觉。
魏同心抬头看向乔天明。
这人长得仿佛是这个年代的标准模板,方方正正的脸,浓眉大眼,身板结实。
确实看上去比较可靠的样子。
就是平时的表情比较抽象,一般是吊儿郎当的笑,或者是眼睛半睁不闭,无所谓的样子。
还是这时候没什么表情但是微微扬起嘴角的样子,比较顺眼。
结婚证到手,乔天明这才完全放下心。
也是这么多年被魏叔表面温和热情的样子迷惑,不知道遇到事情说松手就送手。
乔天明生怕魏同心被魏成河那些话吓到,临时反悔了。
也是幸好昨晚家里还有一张一百整的票子,不然他都不知道怎么开口。
乔天明看着魏同心年轻的脸,想了想,还是有点过意不去,“额,我们去买点东西?给你买身衣服,买双皮鞋吧。”
魏同心毅然决然摇头,“不用,咱们反正是要去市里,我听说市里百货商店有保温瓶,除了能够结婚当天凭证买之外,我奶上次一听说就去了,还是没抢上。”
“咱们今天最重要的是买这个,其他的都是小事。”
现在大院里大家用的都是藤编或者竹子外壳的保温瓶,还一家最多就一个,实在是不够用。
魏同心以前天气一冷就得常开热水器,不然根本受不了冷水洗脸刷牙。
现在既然有机会买质量更好的保温瓶,那肯定是能买几个买几个,她自己用还不算,两个小孩也得用呢。
乔天明揣着一兜子乱七八糟的票,他把家里大部分的票都带上了,刚才除了给魏同心的一百元之外,他还取了一百,做好今天大出血的准备,却没想到魏同心的购买目标如此务实。
务实好啊,务实可太好了。
务实说明以后生活质量高,钱都花到自己人身上,而不是花给别人看,不引人惦记,他出门可就更放心了。
两人一拍即合,买了最近一班去市里的班车票,颠簸一路,直奔市百货商店。
凭结婚证获得购买两个喷花保温瓶的资格,那当然是要全部拿下。花纹可以选大红喜字的,不过魏同心不喜欢,选了一个喜鹊的,一个牡丹花的,感觉这些纹样画风很有国画的感觉。
市百货商店里成衣倒是也有,甚至还有一件女士的确良衬衫,要将近十元钱。
乔天明看着好,想买,但魏同心看不上。这时候的确良布料还没推广开,这么贵,还不如买了棉布找王大妈来做,做个舒服宽松的款式就行,反正现在也不用上班通勤。
另外结婚的喜糖和烟也正好一起买。买了两斤大白兔,准备自家人吃,另外发的喜糖就用便宜些的什锦糖、水果糖,这些量就要大。毕竟他们不办婚宴。烟票乔天明只有两张,用烟票买了大前门,还另买了些不要烟票的阿尔巴尼亚烟,没有多买,据说厂里的人都不太喜欢这个口感。
糖票是临时到百货商店外边的小巷里找人换的,不然还真没这么多。
这个活儿乔天明干起来就很顺手了,根本没有引起其他人关注,甚至搞定了回来找魏同心的时候,还因为走路没声音吓了她一跳。
换票的人手里还有多的其他小物件的票,也都拿下。下狠手买了几米蓝色的棉布,十来块肥皂,数条毛巾,还有单独的脸盆和搪瓷杯等等。
既然乔天明提出来了给她花钱,那也不好直接拒绝人家的心意,不然后面可就没有这样的好事了。
没有买衣服皮鞋,但其他生活里用得到的东西,魏同心可是一点都没少买,按照这个年代人的标准来说,甚至远远超量了。
等出门的时候,乔天明已经满手一手拎两个保温瓶,一手抱着装满各种东西的脸盆。魏同心啥也没拿,就是一手一块枣泥糕,自己一口再喂乔天明一口,迎着已经西斜的太阳,美滋滋地眯上眼。
两人为了赶行程,今天又是取钱存钱,又是结婚,又是跑到市里来买东西,连午饭都没顾上吃。
这会儿难得奢侈吃点心垫肚子。
还给乔朝阳和乔红霞带了百货商店的糕点。本来是想买麻花的,看着就酥脆好吃,但是要票,没辙,只能换。
乔天明咬一口点心,甜得他直皱眉,“我不爱吃这甜东西。”
魏同心笑眯眯回他,“我是新婚嘛,你就当陪我吃好了。”
乔天明一时无言以对,默默再咬下一口。
行,那确实得吃点甜的。
这样想着,他没注意到自己又勾起嘴角了。
返程的车上,魏同心本打算一坐下就睡过去,没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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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售票员竟然一口叫出她的名字。
“魏同心?”售票员手上利索地处理车票,嘴上没停,“哎,还真是你啊,好久没见了。”
她打量了一下魏同心旁边的男同志,又看看两人的着装打扮,猜测,“你今天结婚了呀?恭喜恭喜啊。”
售货员身高偏矮,嗓门很亮,两条辫子黑油油的,发质很好的样子。
魏同心从记忆里翻出来这位老同学的名字,“谢春芬,是你啊,你当售票员啦?真厉害!”
伸手从脸盆装着的袋子里抓一把糖,“来,我结婚的喜糖,沾沾喜气。”
又抓一把塞司机那里,“师傅,您也沾沾喜气。”
谢春芬的兜鼓鼓囊囊,这一把糖可真实诚。司机刘师傅竟然也有,惊讶一下之后也就笑呵呵收下。
车上挤,他们上车的时候已经快没座位了,谢春芬贡献出司机师傅的小凳子,让魏同心坐下。等车开了,两人就凑一起唠唠近况。两个保温瓶被魏同心牢牢护在怀里。
乔天明就没这么好待遇了,捧着脸盆站了一路。
回到大院这边来。王大妈夫家姓郭,郭大爷是厂里难得的八级工,最近跟几个车间主任一起,出差去学习先进的生产经验。
王大妈自己没有工作,一般白天就在院里坐着,干点轻省的杂活,或者缝缝补补。
她的干活搭子一般是她家大儿媳和刘淑英。当然,现在多了一个杨大妈。
几人这时候刚聊完上一个话题,就看到魏同心和乔天明大包小裹地走进来。
“老刘,你们家老三怎么跟小乔走一块儿?”杨大妈忍不住好奇。昨天就想知道魏家发生了什么,可惜晚上他们家人一个都没出门,连天天遛弯的魏成河都不走了。
刘淑英反思了一下,好像自家确实是没说什么结婚不结婚的事情,“哦,是我家老三跟小乔结婚了,去买东西吧。”
在场几位各顶各的震惊,“什么?!”
“这么突然,这都啥时候的事?!”
“不是,同心咋就嫁给小乔了,你们也不管管?!”
“你们这也太快了,之前可一点征兆都没有。”
“就今天刚领证啊,昨天确定的。”刘淑英笑眯眯,假装这事很正常。“来,同心,喜糖给大家发发,让大家沾沾你的喜气。”
魏同心笑着从脸盆里取出什锦糖和水果糖,悄悄把大白兔又藏深了点。
“来来来几位大妈,还有郭大嫂,大家吃糖。”她示意乔天明抓紧把东西放回家,这边她应付。
“哎哟,你们这保温瓶买的好啊。是市里百货商店才有的呢,哎呀,这个花也好看。”郭大嫂盯着两个喷花热水瓶看,她当年就吃亏在结婚早,那个时候根本没有这么好的东西,只有竹编外壳的。现在对比着看,自己那个可太丑了。
“确实好看,你们这是凭结婚证买的吧?一般时候人家可不卖。哎呀,这可好。”杨大妈也眼馋那个热水瓶。张家全家人挤一个热水瓶用,每人都摊不到两口,可太稀罕这好东西了。
一群人热热闹闹挤住乔天明围观,门口又来了一辆拉满家具的板车。
魏同心转头一看,就见赵安邦还是那副腼腆害羞的表情,在喊刘淑英。
“奶,我来上门啦!”
17.这是你大姐夫,那是你二姐夫
挤在一起的大妈们都僵在了原地,甚至屋里刚叠完衣服的张四凤都探出了头。
杨大妈不可置信地看着刘淑英,“这,这又是谁?”
刘淑英甩她一句,“还是我孙女婿呗!”也不管惊掉下巴的众人,忙着开房间门,挪出一个方便搬运的通道来。
魏同心抓紧帮乔天明把大妈大嫂们扒拉开,赶紧放下东西来帮忙。
拖板车的是个腰都弯了的老头,魏同心快走两步,帮着赵安邦给老头搭把手,这才让这辆沉重的板车顺利进院子。
仔细看看这个大衣柜和写字台,感觉像红木,看上去沉甸甸的,做工不算特别精致,就是大气沉稳。
两把椅子不知道是什么木头,但是有一把的椅背断了一根棍,现在人躺进去能直接从椅背掉出去。
当然还有赵安邦的被褥衣服和两个大木头箱子。
这赵安邦上门可上得真实诚,是真·带全套嫁妆上门。
魏同心先跟赵安邦一起,把两把椅子挪出来放到一边,这样才好搬大件。
接下来就是乔天明和拉车老头两个人的舞台,一边一个人,来回搬搬抬抬。
赵安邦这个小身板,也就能拎点零碎物件。
王大妈找准机会拉住赵安邦来问,“哦哟小伙子,你管老刘叫奶奶,那你是魏渡江的……?”
“我是,是她对象。”赵安邦说完就是一低头,把害羞和社恐贯彻到底。
好家伙,那天吃饭还口条伶俐清楚的,今天怎么就成这样了?
算了,大姐物色好的人选,大姐不在的时候,还是护一下吧。
“王大妈,你可别难为我姐夫了。”魏同心挽上王大妈,顺着力道就把王大妈伸到赵安邦胳膊上的手抱自己怀里,收获赵安邦一个感激的眼神。
好小姨子!真够意思!以后再多请你吃肉。
“姐夫跟大姐结婚太匆忙,这人都还没熟悉,您就算想多聊几句,也得等人适应不是?”
杨大妈和郭大嫂在旁边更加纳闷,“你们家怎么一个二个的,声儿都不出就把对象定下来了?”
“还有你这大姐夫,怎么是他到咱们这儿来?”
郭大嫂尤其用一种难以言喻的眼神,在魏同心和乔天明身上转了个圈,“小乔周日和周一可都还在相亲呢。这前一天相亲,后一天跟你结了婚……同心啊,不是大嫂说你,年轻姑娘家,一般可没有这样的,除非……”
魏同心心里一翻白眼,这心里的攻击欲望立刻涨起来了,“郭大嫂,那谁能比得上你呀,处对象处了三年才嫁给郭大哥,自己好好的工作还留给娘家弟弟,合着我王大妈真是花钱请祖宗回来的是吧。”
“就这,一天天的还不知道体恤婆婆,洗个菜还能磨蹭半天,洗个碗还能把碗打了,两眼一睁就是别人家的家长里短,两眼一闭就是自己家的活啥都看不见。”
“你一天天的不乖乖待着,给我王大妈端茶送水,好好弥补当年那个工作,还天天硬要跳出来给郭家、给我王大妈得罪人!”
“我王大妈多好一个婆婆,她不说你,你自己装点委屈还真以为院里邻居都是瞎子吧?”
魏同心嘴一张就溜出去一大段话,还不忘顺手拍拍王大妈,安慰安慰她。
“王大妈,你放心,我们都是你这边的。郭大嫂这点装可怜的功夫,还不如我家小五妹呢,咱院里人都眼睛亮的,可不会因为她假哭假闹就冤枉你。”
劈里啪啦一番话,说得郭大嫂张口结舌。
这魏同心,这么多年了都是个话少只肯干的,今天这是结婚了还是吃枪药了,咋火气这么旺?
王大妈这时候要是能帮郭大嫂讲几句,还能掰回来一些。不过,她被魏同心戳中了痛点,还就是不愿意。
这都不是亲儿媳,是郭大爷前头那个生的儿子、娶的儿媳,她说不得打不得,可不就是个活祖宗?
反正活干不完就一直干,碗摔碎了就没碗给她吃饭。
凭什么前头那个的儿子女儿各个在城里,她的儿女就剩小儿子留身边?
真是老天开眼,郭老大算计她儿女一腔热血,竟然忽悠得他们都没在周边下乡。一个大西北,一个东三省,等下次见面,还不知道是什么时候。
想到这里就来气,没有一碗耗子药干死他们全家,那都是顾及老郭的高工资,和她唯一留在身边的儿子郭小宝!
杨大妈见场面冷清,她是个尤其好看热闹、且等不得的。
“行了同心,你郭大嫂啥人你还不知道,成天说话都没脑子。你快说说,你跟小乔是怎么定下的?还有这个,这个叫什么的,你大姐夫,又是怎么一回事儿啊?”
魏同心还真乐意说。这事总得过个明路,不然,像郭大嫂这样,往坏方向猜的人可多得很。
但是自己说婚事起源,这年头有没有这么放得开。还是模糊一点糊弄过去好了。
“杨大妈,不然还得是您呢。咱这院里,您们家大爷都是常年不在家,就是靠咱们这几个大妈,还有我奶奶。咱们才能过得这么和睦。”
“不然指望小一辈的某家大哥大嫂啊,那可真是指望不上。”魏同心又踩了郭大嫂一脚,看到张四凤听故事听得走出房门,蹑手蹑脚的,忍不住笑了一下。
“我这完全是凑巧,昨儿相亲,我跟乔大哥相亲都没成,结果顺路碰上了。一合计挺合适,我家里也同意,我们就没耽误时间。”
杨大妈还追问呢,“哎呀,你们这什么时候见家长的啊?不会是就是昨儿晚饭那会儿吧?”
魏同心含糊过去,“昨天晚饭就是说我大姐这个事呢,我爸为了让我大伯后继有人,把我大姐过继给大伯,招赘给大伯留后呢。”
面前四个女人目瞪口呆,齐齐“啊?”出了声。
刘淑英这时候走过来,于是四双眼睛又齐齐看向她。
“怎么了,你们这个怪样子?”
“不是,老刘,你家二小子真把大闺女过继了?”
刘淑英理直气壮,睁眼说瞎话,“对啊,老二一直在心里惦记他大哥,总觉得自己儿女双全,大哥一个人太孤单。”
“当然了,他也是看我这么多年想着老大,是孝顺我呢。”
这孝顺的,是不是有些怪啊……
王大妈敏锐地发现了重点,“那你这大孙女婿……”
“哦,他啊。”刘淑英转头。正好这会儿东西搬完了,赵安邦给老头送出门,看到奶奶找他,连忙小跑过来,乖乖站到各位大妈大嫂的面前。
“这我给我大孙女定的,叫赵安邦。小伙子性格好,不爱生气,就是腼腆了些。你们以后可不许欺负他。”
“来,安邦,叫人。”
赵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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邦乖乖一个一个叫过去,那场面,看得魏同心和乔天明直扶额。
好家伙,比小媳妇还小媳妇,真是到位。
“安邦这孩子命苦啊,亲爹跟后妈一伙儿的,打小明面上宠,背地里害。要不是他妈活着的时候托我照顾几分,这孩子还不知道能不能活这么大。”刘淑英一边说,一边眼圈泛红。
赵安邦之前没对过戏。他虽然应付问话不行,但接戏水准一流,“呜呜,奶,我妈走后,您就是我最亲的人了,我从没想过,还能跟您成为真正的一家人……”
说着说着话,眼泪竟然就这么一颗一颗流出来,看得魏同心好悬没维持住表情。
刘淑英也差点没接上戏,赶紧换个姿势给赵安邦擦眼泪,又跟自己两个老姐妹说,“这孩子虽然是入赘来的,你们可得对他好些。他爸就是二车间的主任,这孩子聪明是聪明,却硬生生被耽误了。”
“车间主任的孩子啊!这么多年连份临时工都没有,还天天被骂吃白饭,可想是多不待见他。”
“他还跟我们渡江同岁,也是连个相亲都没相过的。要不是我们成河孝顺我,让渡江招赘,我还真不知道怎么帮这孩子才好。”
杨大妈赶紧安慰刘淑英。夭寿了,铁面老刘都差点哭出来,这小伙子过的啥苦日子。
“老刘你放心,这进了咱们院,就是咱自己人。肯定不能挨欺负了。”
王大妈也帮腔,丝毫不顾郭大嫂的死活,“是的是的,你看,去年我大儿媳妇娘家找上门,硬要借钱,那不也是被我们扫地出门了么!咱们团结,可不怕他什么主任不主任的!”
张四凤也握拳助威,“对,团结!”
郭大嫂:好好好,没有人管我的死活。
乔天明悄咪咪问,“你这个大姐夫,是怎么回事?”
他自己结婚就够突然的了,这个突然冒出来的大姐夫,怎么更胜一筹哇?
差点忘了!这两人也是头一回见。
魏同心赶紧打补丁,让自己的新队友少走点弯路,早日站到统一战线上,“我奶和我大姐定好的人,情况比咱们还复杂点,反正是好事。你就先记着,我奶、我大姐和我们是一派,出不了差错。”
“其他人的话,你就听听,不用管。”
乔天明点头,“你放心,我家就我一个,没什么亲戚。到时候我不在家要是有老家的人找,就当不认识就行。”
魏同心满意点头,“行,你放心。这院里邻居都是相处这么多年,不能让人在家门口把我们欺负了。”
正说着话,没注意两个人距离有些近。
只听一声大喝从院门口传来。
“你们在干什么?!”
是魏爱军,左手魏文红,右手乔朝阳+乔红霞的魏爱军。
小少年昨天遭遇父母的孝心拷问,被迫开始以劳动偿还。
结果今天接完放学的自家妹妹和乔家妹妹,就看见自家二姐跟隔壁的抠搜老男人靠那么近!
不要啊!就当昨天晚饭说的话不存在吧二姐,你怎么能嫁给一个不生孩子的死抠男啊!
可惜他心中的呐喊没有任何人听见。
只有奶奶热情地回应他,并向他介绍:
“爱军啊,你去接妹妹们回来啦?”
“来来来介绍一下,这是你大姐夫,那个,是你二姐夫。”
18.魏成河忍气大败刘淑英
魏爱军拉住几个妹妹就往里冲,力道大得把妹妹们带成飘起来的风筝。
“姓乔的就算了,这个莫名其妙冒出来的小白脸是怎么回事?”
魏爱军松开乔朝阳的手,指尖差点捅到赵安邦鼻孔里。
“奶,就算你想让大姐给大伯留后,也不能随便找个人吧?这人看着身体就弱,到时候万一有个不好,还得我姐伺候他呢,更别提生孩子了!”
什么破玩意,熊孩子!
刘淑英真服了。
这两个孙子,一个纯坏,一个纯熊,都是完蛋玩意。
旁边几个人又开始来回对眼神。
乔天明在旁边默默撸起袖子,什么叫姓乔的就算了,这小兔崽子。
刘淑英当头给他个脑瓜崩,“做饭去,少在这放屁。这你大姐夫,说话放尊重点!”
魏同心看魏爱军不服,还想说话,一把揪住他往厨房去了。
“你干嘛!”没经过今天这一回,都不知道自家三姐力气这么大。魏爱军活生生被拖到灶台前,这才挣脱出来。
“三姐,你和大姐怎么回事,说嫁人就嫁人?”
魏同心看这傻孩子,感觉胃痛。
她倒宁愿这孩子是记忆里那种又得宠又贱嗖嗖的样子,尤其是知道谭桂香在原主和魏爱军之间,最终选择让原主下乡的时候。
这小子那个耀武扬威的脸啊,看着就觉得揍上去爽。
现在这就是纯愣子,偏偏人还真是对匆匆找来的姐夫不放心,让人不知道怎么说。
不过魏同心对他还是一点好感都没有,只觉得处理起来没法占据道德高地,多了些麻烦。
“你还是好好做饭吧,别惹奶奶生气。”魏同心恐吓他,“这几天事情多,你要是真干了点什么,被痛揍一顿,可没人帮你求情的。”
魏成河打人,那是货真价实地拿皮带抽。这家里除了魏文红因年纪太小逃过一劫,其他孩子,有一个算一个,都被揍过。
魏爱军缩缩脖子。
唉,看来事情已定。以后得管乔朝阳和乔红霞叫侄女了。
魏爱军叹气,魏爱军迷惑,魏爱军开始做晚饭。
他勉强做好一大锅乱炖,把锅抱上饭桌,眼睛还留在赵安邦身上。
这么一个瘦弱,甚至可以说是娇弱的人,怎么就成他大姐夫了?
魏成河今天盘算了一整天,初步构思出来一个解气的方案,结果一回家就被上门吃饭的两个女婿惊得忘了。
一个隔壁乔家的,舔着个脸,上门吃饭只带了两包阿尔巴尼亚烟和一包糖。
没带酒就算了,还带了俩女儿上门蹭饭!
他怎么说也是老丈人,配不上好酒就算了,就当你是没有批条。
但烟票你也换不到吗?他嫁了个黄花大闺女,还配不上一盒三毛五的大前门?
还有这个不知道从哪冒出来的大女婿。
哼,也不对,现在得叫堂侄女婿了。
真当自己是嫁进魏家门,连全套嫁妆都带着一起上门来的!
亲娘真是防他防得很啊,一天功夫,上门女婿家当都统统搬来了。
这要不是蓄谋已久,还能是什么?
哼,看一会儿不让她们娘几个好看。
魏成河心里打定主意,充分吸取昨天的经验教训,就开始猛吃。
魏家其他人看他这样,预感到了什么,也开始猛猛干饭。
乔天明手疾眼快,从魏家人飞舞的筷子中间抢出来两大筷子菜,给两个女儿一人一半。自己要再夹菜,就发现已经盘空碗净,一点都没。
魏同心好笑地分了他一小半,收获一个感激的眼神。
而那边赵安邦一看就是有丰富的斗争经验,根本不用魏渡江帮忙。
这顿饭没到五分钟,所有人都吃完,开始等待暴风雨降临。
魏成河一边抚着胸口往下顺饭,一边被噎得打嗝,却还要坚强地说话。
“妈,老大和老三的婚事解决,老二和老四是不是也要相看起来了?”
刘淑英也被噎得不轻,但比魏成河好点,所以还能维持住面上的沉稳。“行啊,你的孩子你做主,不用问我的意见。”
魏成河鼻子都要气歪了。
我做主,我做主你都把两个女婿立我跟前,又有谁提前跟我讲过啊?
他嘴唇抖了抖,“老三今天就搬去乔家,老大跟老大媳……老大对象,也不能住她们原来那个屋,跟两兄弟一块,不像样。”
“我是想着,咱们家住的地儿还算宽裕,以后孩子们住的那间就分给老二和老四一人一半。到时候相亲,人家来家里,也好看些。老大跟她对象,以后就跟着妈住,您看呢?”
至于文红,跟着他俩睡就行了,小小一个人,占不了多少地方。
桌上的人都看着他。
对女儿,还没正式出门子,就要赶走;对儿子,还没对象就要给单独房间。
谭桂香倒没什么意见。两个女儿不声不响解决了人生大事,她一点都不知情,反而做奶奶的从头掺和到尾,多少是有些伤心的。
刘淑英似笑非笑,“我?我没有意见。”
“不过我年纪大了,也想跟我的老儿子和小孙女亲香亲香。不如在你们那个大房间里面给我隔出一小间,我带着文红住。”
这可就违背魏成河的本意了。
“妈,我睡觉打呼噜,就怕影响到你睡觉呢。”魏成河其实不打,但他可以打。
刘淑英才不管,“没事,我老年人,觉少,睡得早就行。”
魏成河这次继续往外推,“那可不行。妈,你可不能拿自己身体开玩笑。”
“您要是真想跟小孙女亲想,您带着文红住就是了,没必要跟我们挤。”
哦,是这么回事。
你看,这不就露出马脚了吗?
刘淑英笑了,“老二啊,那得看你愿不愿意。”
同样排行老二的魏爱国突然抖了一下。
“我带着文红、渡江还有渡江家的,四个人住你们那个大屋。”
“你们两口子,对调一下,住我那间小一点的,你看,行不行啊?”
魏成河脸上的表情没变,但心情已经不好了。
“妈,这太折腾了。再说,我们那个外间是厨房,烧水做饭的,都是味儿,怕您住不惯……”
“我住得惯。”刘淑英打断他,“不仅我住得惯,渡江和文红也住得惯。”
“老二,你从小就歪主意多,可我很少拆穿你,是因为你那时候还小。”
“现在我不顺着你的意,你虽然没有挂脸,可是拳头都已经捏起来了。”
“我也不想在新孙女婿面前下你的面子。”
“可是老二啊,昨天是你自己把渡江过继给我的,今天又把她赶出孩子们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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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房间来跟我住。”
刘淑英盯着魏成河心虚的眼睛,感觉非常疲惫。
“你,是要跟我分家吗?”
分家,就是魏成河的意思。
他就是想用言语,把算计了自己的祖孙二人独立出去,看她们就靠着刘淑英的退休工资,能活成什么样。
现在还加了一个被后妈迫害得要上门的女婿。
一家三口,一个月10块钱,哈哈哈!
魏成河就想看到她们捉襟见肘活不下去的样子,这时候他再做一个包容而有孝心的儿子,接济固执老母亲一点粗粮,获得老母亲感动的泪水,和同事不绝于口的夸赞。
但分家这话刘淑英可以主动说,他不能应。
不然,昨天把大闺女过继给大哥的行为,就不是高风亮节,而是蓄谋算计。
算计着,要把自己的老娘赶出家门。
魏成河于是连连否定,“妈,您怎么这样想我。我真是为了您身体着想。再说了,您现在就我一个儿子,我怎么会想跟您分家呢?”
刘淑英只觉得可笑。这个儿子,还真是有几分小聪明,但总是耍不到地方。
“老二啊,真为了我着想,就该让我们祖孙四人直接住最大那间,把我现在的小房间分成两半,这才对吧?”
“这个方案,你还有话讲吗?”
魏成河看看两个儿子,指望这俩愣头青感受到自身利益受损,跳出来给他挡枪。
但魏爱国和魏爱军早就知道,家里奶奶脾气最好,但最不能惹。
也就只有魏成河,这么多年仗着自己独子的身份,在奶奶面前跳来跳去,还不自知。
现在有更孝顺,也更聪明听话的大孙女,刘淑英忍他个屁!
“额,孩子们毕竟要结婚生子的,小房间实在是不够……”
“所以你妈我就活该受挤?”刘淑英冷笑,耐心耗尽,没空陪这个靠不住的儿子转圈玩。
“你要分家,就把最大的那间屋,还有这么多年我花你家里的所有钱,都还回来。毕竟最大的屋是你大哥的情面,我搬到小屋是给你脸面!你现在就是给脸不要脸!”
“除此之外,这么多年大屋和小屋的住房差价,你也要给我。”
“以后每个月还要给15元养老费,否则免谈!”
“因为你这个四级工,当年可有四五个人盯着,你能升上去,也是靠了你大哥!”
“真要分家,那就是你跟你跟你大哥这一脉分家,吃进去的好处,不吐出来怎么行?”
大哥!大哥!都是大哥!
难道在妈眼里,这么多年他魏成河就白活了,一直躺在大哥的功劳簿上吗?!
魏成河捏紧拳头。
“你要是不分,那就乖乖按照现在的局面来。我的小屋给渡江两口子住,我带着文红住闺女们那半间,两个小子住外面半间。”
“至于你说的相亲也好,两个小子结婚生子也好。你们在剩下的两个屋里,想怎么分就怎么分。”
“隔壁张家两间屋能住九口人,咱家这俩小子,被你们娇惯这么多年,家里的活不让伸一根指头,也该回归现实了。”
刘淑英看着魏成河使劲憋气的样子,笑得格外开心;“毕竟,真要说起来,渡江才是魏家下一代当家人!”
“要是现在让烧纸,也得渡江打头,她两个弟弟老老实实跟在后面,这才像话。”
19.来啊,看谁更疯!
好一招嫡嫡道道!
魏成河玩重男轻女,男丁优先,刘淑英就用长房承嗣女来对打。
现在虽说是解放多年,多少人的思想还维持着以前的惯性,只是藏得更深。
魏成河要面子,又想隔开刘淑英和魏渡江祖孙,偏偏拉不下脸来说分家。
毕竟在别人眼里,他可是刘淑英仅剩的儿子,还家境宽裕。这时候把刘淑英分出去,车间主任都得找他谈话。
这年头的国企,可是包管工人生活和工作的。如果闹出去让厂里知道,是真可以把魏成河的面皮撕了,再从他工资里面直接扣款发给刘淑英!
魏成河僵在原地,不仅被刘淑英狮子大开口的分家条件惊到,更难以接受刘淑英真的不顾自己这个亲儿子的脸面,把所有事情都一一摊开来掰扯。
六十多岁的亲娘,好像突然不在意儿子了。
刘淑英心里不痛吗?
也是痛的。
是痛快的痛!
小时候当长姐,长大了给人做媳妇,终于熬出头变成婆婆了,结果出息孝顺的大儿子英年早逝,留下一个自私自利的小儿子。
这么多年,为了避免自己老后被苛待,又是想方设法保住工作,又是忍受这两口子时不时犯蠢。
她一个再泼辣不过的人,在其他人眼里,竟然变成了大院里最讲道理的大妈。
这图什么?
不过是图自己名声好,又是厂里工人。万一出了事,其他人的目光也得压着魏成河两口子,给她乖乖端屎端尿!
现在,她用不着再单独指望魏成河一个,终于可以不用顾及魏成河那张假面,可以直接把事情挑开了。
她有个屁耐心,魏成河小时候犯蠢,她都是直接揍,或者让老大去教的。
两个家里说了算的人在对峙,亲生的五个孩子个个屏息凝气,生怕被台风尾扫到。
今天头一次进门吃饭的两个女婿加两个小丫头,更是假装自己不存在。
但魏成河这时候没有应对刘淑英的方法,决定先拿更让他生气的那一家开刀。
“渡江,你这对象都上门来了,还不舍得告诉你亲爹,你收了多少彩礼吗?”
魏渡江冷不丁被点名,准备好的话却僵在嘴边。
彩礼?什么彩礼?
真是亲爹啊,上门女婿都要交彩礼?
魏同心果断分担火力,“爸,姐夫是上门的,彩礼该您出哇。”
这老登真是不要脸。
她们都以为魏成河会问赵安邦带了什么陪嫁,到时候直接说那一屋子家具就行。结果呢,嘿,还问彩礼!
不会还做着过继出去的女儿,会把彩礼乖乖上交的美梦吧?
魏成河见刘淑英没忍住笑了一下,矛头调转,对准魏同心。
“你呢老三?嫁个这么个二婚头,让你妈多伤心,你彩礼是多少啊?”
乔朝阳和乔红霞一听到这话,两张小脸立刻垮了下来。
“爸,孩子们还在呢,您注意点儿行吗?”
魏同心一把掐住乔天明的胳膊内侧,把要说话的人按回去。
这时候可不能说彩礼出了多少,会被魏成河两口子还有两兄弟盯上的。
“你们逼我过继,还不允许我自谋出路了?天明给的彩礼我全都买成家里用的东西,可没多余的能交给您。”
她眼看着魏成河怒气都要溢出来,半点不怕。
魏同心现在看魏成河,就像自己已经离职,找到创业合伙人之后,还得跟失去大老板宠爱的老领导吃散伙饭。
可以给他点面子,但没必要全给。
“我知道您要面子,到时候您就对外说乔天明给了二百,您心疼女儿,也心疼外孙女,就全给我陪嫁了。这多表现您的慈爱啊!”
这话说出来,刘淑英和魏渡江都另眼相看。
本以为昨天的演技已是巅峰,没想到老三还藏着这么一手。
真是好狗胆,好损的嘴!
桌上其他人就更别提,恍惚看见小白兔大战恶犬。
魏成河气得不行,偏偏威信就像一扇玻璃窗,破了一个小口,什么样的风就都可以穿过了。
谭桂香这两天在生气和焦虑中渡过,她不敢冲刘淑英和魏渡江发脾气,就怕刘淑英继续往深了说,说出一个母亲对儿子的恨意,那才是家都要散。
但她看不得一贯老实木讷的魏同心如此得意。
尤其是,她前天刚跟魏同心强调过彩礼的事。
“好啊,你是真拿你妈的话当耳旁风。我说了,没见着彩礼,你就光着出门,什么都不许带!”
魏渡江担忧地望过去,怕三妹被这话伤到,但魏同心还在嬉皮笑脸。
“妈,你当时不是说彩礼的一半给我陪嫁嘛,我爸这是发扬风格,把另一半原打算收着的也给我了。”
“我爸这么疼我,您不为我高兴,怎么还生上气了呢?”
魏同心脸上的笑没动,欻一下站起来,把房门打开了。
“您要是还生气,就大声点说话,让院里邻居、让厂里的人都知道知道,您不乐意我爸疼我,想让我光身子嫁出去呢。”
又不是亲爸亲妈,对原主也就那样,现在连户口都转走了,她怕个屁!
当然,最关键的是,她不需要每天上班的时候,面对厂里人的指指点点,但魏成河两口子需要。
家里吵架嘛,谁更要脸谁吃亏。
谭桂香简直要疯,魏成河也是。
一直以来魏家都形成惯例了,任何冲突都关着门进行,因为一家人都要面子,不想闹得人人皆知。
这魏同心是自从想让她替老四过继,人就疯了吧?
开门聊难道她自己很光彩嘛?
还是说她根本不在意未来夫家怎么看她?
谭桂香在生气中不忘打量乔天明,发现这个人竟然一脸赞许和激动?
你在激动个什么劲啊?
这俩怕不是疯到了一处,才一拍即合要结婚的吧?!
谭桂香又看回嬉皮笑脸的女儿,个二皮脸,还真拿她没辙。
刘淑英见闹得不像样,开始收尾。
“行了老三,门关上,别闹了。”
“你的彩礼是我让你傍身的,别为了念着我的情,让你爸妈恨上你。”说完这话,刘淑英冰冷的目光在魏成河两口子身上打转。
不是要管束孩子吗?
你妈也来管束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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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个有良心的女儿被你们伤透了心,看接下来,你们还有谁能依仗。
“妈,你怎么能……那爱国和爱军还没对象呢!”
谭桂香昨天才被儿子们寒了心,今天却还忍不住为他们争取。
刘淑英叹了口气。
“桂香,孩子们长大了,不能再割女儿身上的肉,补儿子。不然等你老了,还真指望他俩吗?”
魏爱国憋了一整天,终于憋不住。
“奶奶,我和四弟到底怎么得罪了您,非得这样挑拨我们跟爸妈?”
“爸妈老了,我们当然会好好孝敬他们的!”
“依我看,我爸对您也没有任何可以挑剔的,您还非得要这要那,谁家奶奶自己有退休金还找儿子要养老钱?!”
魏成河简直感动得热泪盈眶。
好小子,爹真不白疼你。
可惜魏爱国并没有说到这里就结束,他接下来的话,让魏成河脸色大变。
“奶奶,你这么多年一直惦记着大伯,也不能把气往我爸身上撒,又不是我爸害死了大伯!”
冷肃。
明明没有动作,但屋里一下子,变得冷肃。
这是所有人都有所猜测却不敢挑明的事情。
也是刘淑英和魏成河之间解不开的死结。
刘淑英死死盯住这个跟二儿子如出一辙的年轻人,想要看清这张怒气冲冲的脸后面,到底藏了什么污秽的心思。
是感受到自己的利益受到损失,想要吸姐妹的血。
还是知道日后再也没有之前那样的好日子,所以破罐子破摔,想要报复。
又或者,已经恨不得自己这个当奶奶的去死,魏成河恢复一家之主的话语权,他才好在当家人的偏爱之下继续占尽好处?
谭桂香着急忙慌地示意魏爱国道个歉收回这话,魏成河沉默不语,心里也在期待刘淑英的回答。
但她终究是没有回答。
刘淑英只是将目光转向魏成河,说,“老二,对儿子,不服也得多打几顿。”
“与其让他闯祸闯到外面去,被人打断了腿送回来。还不如在家里就打服,打软。”
“尤其是一个还没转正的学徒工,就想在家里当家做主,实在是痴心妄想,你说对吧?”
魏成河暗叫不好。
跟魏爱国师傅做的交换,瞒不过家里人,更瞒不过刘淑英。
刘淑英这么多年工龄,哪怕是退休了也积极跟厂里之前的同事来往,如果她想从中阻拦,甚至不需要自己出面,只需要跟交易的中间人说说,这一串就都不复存在了。
于是魏成河只能自己主动出手,好好教训儿子,让刘淑英满意。
“混账!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我教你的礼貌都白费了是吗?!”
我的爱子,快回忆起我教你的伪装。
魏成河勃然大怒,食指怒点魏爱国。
“你是翅膀硬了,就不把家里长辈当回事,想要当家做主?”
你的翅膀还没硬,还得尊重她,不然就要失去机会。
“老子还没发话,哪轮得到你来说七说八?!”
我都不敢反对,你冒头,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20.结扎和劁猪
魏成河没有真刀真枪地揍人,刘淑英不太满意。
但下乡的消息已经八九不离十,魏爱国和魏爱军,不管谁遭殃她都高兴。
当然,如果魏成河两口子为了让孩子留城,把工作给交出去,她更加满意。
感觉这个戏,会比魏爱国挨揍更好看。
所有人饭后各归其位,还得在各位邻居面前扮演和睦一家亲。
魏同心收拾了自己的东西,包袱款款走出家门,走进乔家。
谭桂香最后也没让魏同心真的光屁股滚出去,还是让她带走了平时用的东西。
但这些东西实在不多,毕竟,魏同心这么多年穿的,都是魏渡江的旧衣服。而这些旧衣服还有一个魏文红等着接手。
除了课本,是专属于魏同心的。
因为跟魏爱军同一年上学,魏同心才有单独的一套旧课本,这竟然也成了她带出门的嫁妆。
外边张家吃完了饭,正在院里透气,张建华略带怜悯的目光就从杨大妈身后飘了过来。
可怜啊,被自己拒绝之后只能嫁给老鳏夫当后妈。
同心妹妹,你揍我有用吗?也没见你过得多好哇。
魏同心和乔天明拿着东西没看到,跟在后边的乔朝阳倒是看到了。
就是没看懂,只觉得张建华这个被后妈打过的人,越来越怪了。
乔天明领着魏同心进屋把东西安置好,搓搓手,有点犹豫,“朝阳和红霞,可能没法立刻就喊你叫妈。这个,你多担待。”
那可太好了,她其实也没做好立刻当妈的心理准备。
魏同心把这句吞下去没说。让别人高估你的付出,有时候也是一种赚。
“额,也对,毕竟我才比朝阳大九岁。”
“那她们俩叫我什么?”
乔天明愣了。
乔朝阳从门外探出头,“我们可以叫你姨吗?”
魏同心一口拒绝,“你该这么叫我姐和我妹。”
她想了想,“不行就叫我心心好了。多亲切。”
一大一小两张脸石化在原地。
哪有继女叫后妈小名的啊?
怎么不行,反正乔朝阳都9岁了。魏同心要是没死,过年回老家,也得跟这么大年纪的亲戚孩子一起放烟花。
魏同心拍拍手,吸引大家注意力,“我虽然是初来乍到,但有个提议。咱们趁今天晚上没啥事,开一个家庭会议,把所有以后可能闹矛盾的事情,都先摊开说清楚。”
嗯?这是又要搞什么花头?
乔天明有些期待。
他跟魏同心打交道之后,短短两天功夫,发生的、见到的故事能抵平时半个月。
显然这精彩还没结束。
“毕竟我没当过后妈,你爸又很快要出远门,家里的事情,得咱俩商量着来,你觉得呢?”
魏同心蹲下身,认真地看着乔朝阳,以对待同事的态度跟她商量。
平视,这是一个乔朝阳跟大人对视很少能遇见的角度,莫名其妙地,她就对这个新后妈有了好感。
哦,后面还跟着一小只。
“红霞你觉得呢?”
小的这个没觉得有什么,脑子里又回想起魏同心暴打张建华的样子,只敢狠狠点个头,“嗯!”
四方桌,四张椅。
魏同心尽量符合自己的人设,“天明,你先开始吧,你在部队里开过会,我们都按照你的方式来。”
乔天明感觉魏同心叫自己名字叫得格外顺口,像喊儿子。
其实不是,只是代入了喊同事花名的心态。
“咱们就简单聊聊大家的担忧和之后的规划吧。”
乔天明眼神变得温柔。“我的担忧就是你们三个在家相处不好,或者被人外面人欺负。”
尤其是两个孩子,没有亲妈也没有爷爷奶奶,之前就被排挤过。
乔朝阳有些新奇。之前她从来没有这样坐到桌子上跟家长们对话过。
好像有什么改变了,又不知道怎么描述。
魏同心跟着开口,“我的担忧是我没当过妈,怕你们遇到事了不跟我说,或者我没办法解决。”
她补充,“当然,作为个人来说,我最怕没钱用。”
乔朝阳笑了一下,乔红霞看到姐姐笑了,自己也跟着笑,露出她的小米牙。
“我们轮流说,该轮到你了,朝阳。”
被乔天明和魏同心两双鼓励的眼睛看着,乔朝阳脸红了起来。
要不要说呢?
可如果这时候不说,以后噩梦成真了怎么办?
“我,我怕你们有新孩子,就不要我们了……”
小姑娘一看就是硬逼着自己说的,还带上了哭腔。
乔天明摸摸她的头,坚定承诺,“不会的,我不会再有其他孩子了。”
骗人。
乔朝阳眼泪汪汪,又不想被大骗子爸爸看到。
小强的爸爸之前也是这样的,结果很快他就有弟弟了。
魏同心倒是能看出一点不对,但只以为是小孩对后妈的担忧。
乔红霞靠在姐姐身上,乖巧发言,“我,想吃饱,吃肉。”
就这些,那简单。
起码不像她看过的养崽文里的崽子,要么有刺儿头,要么皮上天,要么不吭不哈憋大事的。
魏同心满意点头,“那这样,你们的爸呢,负责养家。我呢,负责照顾家里。我们先来说一下能提供的条件。”
“相亲的时候你们爸爸就跟我商量好,以后不会再要孩子,家里的工作和房子都是要留给你们的。”
“那我当然吃亏了呀,所以我就跟他说,每个月要单独给我一笔钱作为补偿,也作为我自己存的养老钱。还有彩礼也是这样。”
魏同心不知道乔朝阳能不能听懂,但这么大的女孩子,已经会有一些想法了。
乔朝阳果然抬头认真听,若有所思。
跟孩子们说这些好吗?
乔天明带着疑问看魏同心,但也没有阻止。
乔朝阳虽然已经9岁,但乔天明在家的总时间都没有一年。可以说,除了乔老头去世之后这段时间,乔天明这个父亲,在两个女儿心里没有什么存在感。
知道有这个人存在,却不知道怎么跟这个人相处。
真要说起来,也是幸好乔朝阳已经长大,可以在一些小事上照顾自己和妹妹。不然,指望乔天明自己照顾,还不知道会出什么篓子。
“你们爸爸经常要出远门,到时候他给的生活费,就我跟你一起商量着来花,也记账。”
“因为红霞太小了,所以涉及钱的事情,她还不可以知道太多。免得被别人套话,让外人知道咱家有多少钱,被贼盯上。”
乔红霞瘪嘴,不高兴。
“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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红霞说的吃肉,我是支持的。我提议,每个月的肉票咱们都花完。”魏同心自己也爱吃肉。这时候每月配额不多,所以,还得有补充的地方。
乔红霞又乐了,这个后妈真不错,才不像小强说的那样。
魏同心叮嘱乔天明,“你开车出去,如果有那不要票的腊肉腊鱼,记得跟老乡换一些,给家里孩子们带。”
“如果遇到奶粉奶糖跟人家换也可以。”
“如果要给家里带人带礼物,不要带花里胡哨的东西。带点吃的、穿的就行。孩子们正是长身体的时候,多补充营养,其他的都是小事。”
这个时候夏季天气虽热,但也没有到后世热到窒息的程度。
轻工业也不发达,魏同心后世看过多少稀奇古怪的小玩意了,也用不着。
所以她只是跟两个女儿商量,“咱们家现在没什么钱,但你们爸爸收入高,所以后面就会更宽裕一些。”
“咱们短期内把钱主要花在吃的上面,其他东西就少买,你们看呢?”
乔朝阳和乔红霞点点头。
心心后妈都当着爸爸的面这么说了,那就应该不会让她们饿肚子了,吧?
乔天明看两个女儿接受良好,不禁也松了口气。
他虽然对女儿心怀愧疚,想要好好补偿,可实在也不知道怎么下手。
平时对她们好,也都是生活上的。真要聊点什么,又感觉不对劲。
现在看魏同志这样开诚布公地讲,效果还真是不错,那他就能放心了。
同心这个名字真的好,这不就是一家子同心协力嘛。
乔天明一放心,人就开始飘,想继续这么坦诚,跟女儿们说更多。
“还有,朝阳你也放心。爸爸说了不会要孩子就是绝不会再有了。”
“爸爸明天就去市里做结扎手术,做完就生不了孩子了,你放心。”
???
“结扎手术上是什么?”
乔朝阳又是好奇又是开心。虽然懂事早,但她终究还是个小孩。
乔天明大大咧咧一串话往外蹦,魏同心想要捂嘴都来不及。
“就是一个手术,做完人就不能生了。”
一看乔朝阳就是完全不能理解,他天才至极地选了一个绝妙类比。
“就是咱们吃猪肉,公猪肉不好吃,所以要劁猪。就像你之前跟爷爷在村里看到的一样,做完公猪就不能生,肉更好吃了。”
“那我做完就是再也不会有孩子……”
劁猪?
乔朝阳回忆起爷爷带自己看到的血腥杀年猪场面,白刀子进红刀子出,猪的惨叫整个村都能听见。
爸爸,也会被绑住四肢,一样流那么多血吗?
这个念头一浮上乔朝阳脑海,她第一时间从嗓子眼里憋出一串尖叫和哭声。
“不要!爸爸,我不要你死——!啊啊啊啊啊!——”
乔红霞看姐姐哭了,也张大嘴,仰脖开嚎。
“呜哇哇哇哇——”
魏同心扶额无语。
天呐,乔朝阳这九年都是靠亲娘和爷爷才活下来的吧?
到底是谁第一天当家长,怎么比我还不靠谱啊?
乔天明还在那乐,一下就傻眼。
不是说好的,坦诚地讲话,就可以,接受吗……
怎么后妈讲话可以,亲爹就不行了呢……
21.四凤啊,机会来了,要抓紧
枯叶哭也没用,乔天明第二天一早就出发,赶去市里最早的那班车。
昨儿晚上虽说是新婚之夜,但为防“意外之喜”,乔天明独守空房,魏同心带两个女儿睡。
也是幸好床大,不然四仰八叉的乔红霞非得滚地上去不可。
乔朝阳一早就醒了,从天蒙蒙亮,一直到能听到院里乒铃乓啷的声音,逐渐感觉到饥饿。
魏同心这时候才从梦中惊醒。
她顺手擦了一下嘴,还好,没有口水。
昨晚难得睡大床,不仅乔红霞四仰八叉,她也是。
就是累得乔朝阳在床边缩成一团。
“你先去刷牙,早上煮个蛋,再来点粥和小咸菜。”
魏同心摸摸乔朝阳的头顶。
看乔天明总摸,她也怪手痒的。确实手感不错。
乔朝阳昨天把妹妹带着一起去学校,想到以后终于有人接手,也有点高兴,又有点不放心。
带着煮鸡蛋出门的时候,乔朝阳又看了一眼睡得迷迷糊糊的乔红霞。
行,睡得香就行,谁有你能睡啊?
王大妈蹲守了一个晚上,昨晚就好奇魏家和乔家的事,偏偏没一个好好搭理人的。
要么像乔家几个一样根本不漏面,要么像魏家人,问就是没事,好得很,然后话题转到郭小宝身上。
今天终于等到上班的上班,上学的上学,战斗力最强的刘淑英和她的大孙女婿都不在家,只有一个魏同心,还上门送喜糖来了,简直自投罗网!
王大妈把魏同心迎进来,随手放好喜糖,引她到家里的沙发上坐下,甚至让郭大嫂给她来了杯高碎茶。
“同心啊,恭喜恭喜,哎呀跟王大妈说说,你怎么就这么快嫁给小乔啦?”
“啊还有,小乔今天干什么去?怎么一早都没见人呢?”
魏同心牵着乔红霞坐下,看着乔红霞别掉下沙发也别给抠坏。
这年头沙发还是稀罕物,尤其在她们这个县里。
虽然靠近省城,但归属于省城的周边市,所以除了机械厂能在省里排得上名号,其他工作单位都中不溜秋,甚至排倒数了。
王大妈就是一心想给郭小宝运作进机械厂,可惜郭大爷不愿意,哪怕郭小宝是他亲生的。
当然,郭大爷对前妻生的也不大方。郭家老大能进机械厂,还是占了年纪大、出生早的便宜。当年机械厂突然扩张了一条生产线,郭家老大年纪和学历都合适,顺顺当当就进去当工人,令院里其他人(特指比他小两三岁的张建国)羡慕得眼睛都要红了。
王大妈手心向上,抠不出钱给郭小宝,就报复性地花。
偏偏只要花的钱郭大爷能享受到,他就一点意见都没有。
于是郭家就成了大院,乃至整条巷子里,大件最多的人家。
沙发,缝纫机,自行车,手表,收音机,乃至电风扇他们都有一台。
偏偏郭家所有人都根正苗红,郭大爷还有一手无可替代的技术,没有任何缝可以钻。
郭大爷远超平均水平的工资就这么化作家里的用具,可以说是比副厂长家里还气派。
魏同心慢悠悠抿了一口茶,yue,好苦。
还是奶茶比较适合她。或者是加小料但不另外加糖的纯茶。
“王大妈,就是因为乔大哥人很好啊。而且我又没有工作,其他人,也看不上我。”
“有那能看上我的,要么是等我给全家做牛做马,要么是不知道多么刻薄。”
“你说,我这就嫁在家门口,有什么事叫一声,大家都能帮我,哪个大姑娘有我过得舒坦呢?”
郭大嫂嫁进郭家几年都没个孩子,平时被嘲讽惯了。虽然看魏同心不顺眼,还是忍不住好奇心。
“哪有人能不要个自己的孩子,那以后养老怎么办,你可别指望这俩小的还养你这个后妈吧?”
郭大嫂撇嘴,指指乔红霞。
小孩低着头玩手指,也不知道有没有听懂。
王大妈也赞成,“同心呐,你可太糊涂了。光给人养孩子,以后她们仨都是一家的,就你一个外人,这日子能好过么?”
魏同心凑近王大妈,用乔红霞听不到的声音小声说,“我跟您说实话了吧,这要不是乔大哥的孩子都是女儿,我还不敢嫁呢。”
王大妈心思如电转,忽略郭大嫂因为听不清楚而凑过来的脑袋,感觉自己似乎灵光一现,跟上魏同心的思路了。
“哎哟,我说你这……”
魏同心坐直身子,把两人间的距离恢复原样,“是的,我只比朝阳大9岁,到时候根本不愁的。”
“那亲生的孩子还有不孝顺的,她俩只要到时候想着我,我就不用担心啥。”
郭大嫂没听着,急得直跺脚,都顾不上魏同心昨天刚骂过她。
“你们刚说的啥,跟我也说说啊。”
王大妈没理她。
死样子,什么用都派不上。
这个魏家老三想的也不错啊。
要是俩儿子,那就得操心对象和工作,白白搭进去心力,还讨不了好。
毕竟哪个媳妇能尊重后婆婆的,不趁机挑拨男人跟你干起来就不错了。
俩闺女么,要么嫁出去,要么跟魏渡江似的招赘。
那到时候乔天明年纪大了,还得靠这个年轻的后妈操持,甚至得结成同盟,防范赘婿夺家产呢。
而且女孩子更知道感恩,就算最差的情况,俩闺女真养不熟,那到时候直接帮忙养孙辈,也是挺不错的。
只要真能看得开,把钱攥手里,不在乎小乔的房子和工作,还真是个挺好的选择。
尤其小乔今年刚当上正式驾驶员,听说工资加补贴就有五十多了。
在干个七八年,没准就能当上一级驾驶员,那工资可是追她们家老郭啊。
现在穷没事,后面管着钱,还怕富不起来吗?
哎哟,其实王大妈当时介绍自家表侄女给乔天明,就是类似的打算。
只不过还多了一些快点生个亲生孩子,把工作和房子搞到手的预谋。
要不是乔天明个死抠门,哪里轮得到魏同心捡便宜。
是的,刚刚还在为黄花大闺女嫁鳏夫感到惋惜的王大妈,这会儿已经心气不平了。
魏同心端杯吹着茶叶末,就是不喝。
“唉,其实还是挺担心的。毕竟乔大哥经常不在家。你说我一个人,还带两个孩子,要买点东西都感觉不太方便。”
“主要是孩子们太小了,以后要是有什么事挪不开手,还得王大妈您帮着我搭把手。”
也对,魏同心这单个儿带俩娃,比那寡妇带孩子还招人惦记。
也就是在城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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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在村里,早被人扒墙头上门了。
王大妈的心气瞬间被抚平,掏出几个大枣干,递给乔红霞啃。
“哎哟,你也不容易。放心,咱们都是老邻居了,肯定是互帮互助的。”
魏同心放下只喝了一口的杯子,“那王大妈您忙,我这还得去张家送糖,咱们后面多的是时间聊呢。”
杨大妈家里地方小,也没有沙发坐,没有茶水喝。
张家大嫂好像是不满杨大妈把工作交给张建华,这两天带孩子回娘家去了。
张建国上班,张建设跟魏爱军一个德行,喜欢在外边跑。
家里就只有杨大妈和张四凤在,还显得能有个落脚地儿。
杨大妈也好奇得不行,没注意到张四凤今天也格外焦躁,坐立不安。
魏同心送了糖之后跟杨大妈客套了一圈,什么信息也没透漏。
害,杨大妈的大嘴,整条巷子都知道了,谁敢说点啥,都嚷嚷得全天下都知道。
临出门,魏同心拉住张四凤的手,跟杨大妈讲,“杨大妈,我这一个人在家,想让四凤陪我说说话,让四凤去我家坐坐呗。”
杨大妈什么都没打探出来正懊恼,一听这话感觉也又有希望,“行啊,去吧去吧,中午回来吃饭就成。”
一边说,还一边拿眼睛挤张四凤。
偏偏这时候张四凤只关系魏同心之前跟她提到的工作机会,哪有功夫管亲妈能不能吃上一手瓜。
魏同心领着张四凤回家,找了两张带图的旧报纸,让乔朝阳叠着玩。
这才理会急得要跳起来的张四凤。
“四凤,那个机会,我打听到了,就是很着急,要考试,我不知道你行不行。”
张四凤经历两个晚上一个白天的思考,终于决定好把机会捏自己手里,哪里等得及这一来一回的问话?
“同心,你就说吧,到底是有什么要求,你提。只要我能有个正式工作,都行。”
“你看,我手头的钱都带来了,一共一块三毛二,都给你,做定金。”
魏同心没客气,不过只从这堆毛票里挑出一块钱的,其他的还给张四凤。
“行了,这一块是定金。你要是考试没过,我可不退的。”
“你再给我写个欠条,如果你考试通过拿到工作了,第一年每个月给我十元钱,这样一共一百二十块。这都是看在咱们这么多年邻居,咱俩又处得好的份上。不然你也知道,一份正式工,不管是什么样的,都不止这个价。”
张四凤磕巴都不打,“行,你怎么说我怎么写。我就知道你跟我最好,我妈都不把工作留给我,你能跟我说,我记你一辈子的情。”
两人商量着,拿乔天明的钢笔和纸写好欠条,签好字。
魏同心把欠条妥善收好,看了一眼自己玩得专注的乔红霞。
这小孩是不是有点乖得离谱了?
这时候也顾不上,她凑近张四凤,“你明天早上一早,最好六七点钟,就带好户口和初中毕业证,去造纸厂。”
“到时候会临时贴招工告示,贴了没一会儿就考,就考初中知识。题不难。”
“你学习比我好,到时候好好考,考完立刻把手续过了,这样谁都拿不走。”
张四凤睁大了眼睛。
这真是,一旦拿下,她的生活就翻天覆地啦!
22.尴尬遇熟人和巧妙取户口
乔天明得知结扎手术的时机,很巧。
那还是在他刚退伍的时候,到市里找一个混得不错的老战友,聊聊未来出路,对方提到的。
原话已经忘了,只记得战友以看稀罕事儿的语气,说自己的连襟医术很好,连医院新开展的结扎手术都能做。
“就是给你把那个地方打个结,搞完就堵上了,不能生。”
战友连连摇头,哪个大老爷们会去做?
那说是不影响那方面,谁信?
就算信,谁敢赌?
实在是想了,用街道发的那个节育用品,也能凑合过,哪就到非得开刀的程度呢。
现在好了,乔天明来赌。
唉,想想还有点发虚,咋就一口答应要做手术了呢。
不过作为交换条件,还是挺值的。
希望这位医生可别把他暴露出去,不然,所有战友都能知道,估计那个爱嚷嚷的甚至会给原连队寄信吧……
市里医院条件条件还挺好的,乔天明按照医院流程做了些准备,其他的也都还好。
最近医院病人不算多,手术也少,今儿办的住院,下午就能做手术。晚上观察一晚,明天就能回家。
乔天明上周就请好了假,都是以相亲结婚的名义。厂里缺驾驶员,对他很宽松。
这也方便他这次手术,目前除了她们一家人,还没有任何人知道。
就是医生提出要把毛剃光的时候,乔天明下意识拉住自己裤腰带。
“额,大夫,这能我自己来吗?”
一脸和善的中年男医生:“……当然是你自己来。”
你想要护士大姐给你剃,人家可还不乐意呢。
等待手术的时候,乔天明先到自己办理好住院的病床上等着。
也不知道医院是怎么给结扎手术分类的。总之是外科病房。
乔天明昨天一个断手的,右边一个断脚的,轮到他,别人问,还得想想怎么答。
“小伙子,看你也没受什么伤,这是咋啦?”
手臂骨折的大爷看乔天明一身健全,只有脸上的表情,又忐忑,又害怕。不免感到好奇。
就这么健健康康一个人,咋就也到这来了。
“额,我是,腿上有点毛病,做个小手术。”
乔天明干笑。
“哦,”大爷点头,恍然大悟,“你这是老毛病啦?没想到你这么年轻的小伙子,风湿就这么严重,还得开刀哇。”
乔天明嗯嗯啊啊含糊过去。
多想无益,多想无益。赶紧想想有用的,比如别人知道了咋应对啊。
死脑子,快想点别的。
乔天明也是很久没有这么大情绪波动了。
自从退伍回家,感觉扔了半个自己在连队里,现在的是剩下那半边。
乔老头去世又带走了一部分,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个乔天明,在为女儿们活着。
可惜现实就是比想象更荒诞,容不下乔天明沉郁。从来没有过的尴尬比预期中更强烈地笼罩他。
又心虚,又奇怪。
明明是我自己决定好的,怎么事到临头,虽然没后悔,但这么难受呢?
断手大爷继续东扯西拉,脚痛大哥默不作声,乔天明这一上午,净是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好不容易混到午饭时间,乔天明趁大爷专心吃饭,自己找了个僻静地儿给自己刮干净里。
别说,幸好他手不抖,不然这活儿还怪难的。
就是剃完之后凉飕飕的,而且那块的皮肤头一次没有缓冲接触布料,感觉裤头都变奇怪了。
胯下生风,乔天明用比平时更慢的速度往回走,很快就轮到他手术。
给他手术的并不是那个一脸和善的大夫。
这个人的面相,简直跟他最害怕的那种军医的面相一个样。
心狠手辣,干净利索,被他治完应该好得很快,缺点就是过程中你的死活无人在意(夸张)。
乔天明难得战战兢兢,问,“大夫,这手术,我是咱们市头一个做的吗?”
雷厉风行的男大夫不苟言笑,“你不是,但之前那个是外地人。躺好。”
完了,心更凉了。
手术比预想中的快很多。
也许跟医生的性格也有关系。
总之,乔天明回到病房的时候,断手大爷和断脚大哥,都已经知道他是哪里的毛病,眼神很怪。
偏偏不凑巧,一个很耳熟的声音从外面传进来。
“姐夫,我爸妈从老家挖了点新鲜野菜,刚好路过医院,我给你送点儿来。你尝尝,很新鲜。”
“哦哦,你今天下午刚做完手术是吧?哎呀真辛苦,没想到还真有来做你这个手术的。”
“哎我不是那意思,就是觉得这个男同志觉悟很高哇。”
“哎呀不容易不容易。晚上要么来我家吃饭呗?”
乔天明心里暗暗叫苦。
不想发生什么就偏偏来什么,怎么就那么寸呢!
别发现我别发现我,来送菜送完就赶紧走啊。
可惜没有如他的意。说话的声音渐渐靠近,一个熟悉的人路过门口,“哎?老乔?你怎么在这儿?”
乔天明苦笑,因为给他做手术的大夫也出现在了战友身后。
“嗯?你们认识?”
战友的表情立刻扭曲起来,突然意识到,那位有觉悟的男同志是谁。
“咳咳,噗,认识!老熟人了!”
乔天明瞪着战友,你小子笑个没完了是吧?
“啊哈哈哈哈哈我俩可熟了!老朋友,老战友!”
战友爆发出一阵大笑,因为太吵才被医生制止。
临走前还不放过乔天明,“老乔,好好休息啊,这可不能疏忽了哈哈哈,你可保护好自己啊哈哈哈哈!”
乔天明叹气。
想也知道,接下来将是漫长的一夜。
张家今天过得也不太平。
老大张建国依旧保持这几天的沉默,在考虑怎么把老婆孩子接回来。
老三张建设一边吃晚饭,一边琢磨怎么从家里扣一份工作。张大爷的工作肯定是不能让他接班的。工资差了好几档,真接班了全家人都别活。
要么就是搞点钱,走走门路。
实在不行,能不能算计一把老二,抢过来?
张建设打量着无知无觉的张建华。有妈偏爱就是好,会哭就行。
张四凤揣着自己的小秘密,心口坠得慌。
她打算趁晚饭后家里人出去溜达,杨大妈忙活的时候,偷偷拿到了家里户口本。现在只盼着不要被发现,明天能顺利考试。
如果明天她去了,人家发现她不是造纸厂子弟,不让她进怎么办?
如果进去了没考好,那……不行不行,不能这么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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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四凤迅速赶走脑海中不好的预想。
还是想想明天带点什么。
户口,资料,钢笔和铅笔最好也自己带一根,万一没给准备,就用这个来刷掉人呢?
今天晚上要不再拿出课本来看看?
但是家里太小了,而且以前都没这么干过,万一被怀疑,被跟着去考场了咋整?
还有还有,要是明天没能按时起床呢?
毕竟开考挺早的,那时候她一般还在家里干活。
得想想办法,找个理由能那个时候出门的。
张四凤着急,吃饭速度不自觉比平时快,被久旷多日的张建国发现。
“四凤,你吃那么快干嘛?待会儿有事?”
张建国语气不好,但也没冲张四凤发邪火。要是张建华这个样,张建国就当场借机训他一顿了,可惜,这小子油滑得很,这几天乖乖当鹌鹑。
张四凤清两下嗓子,放慢速度。“没事,大哥,我就是有点饿。”
杨大妈看大儿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
虽然她疼张建华,可这大儿子才是以前最懂事听话的。
张建华经常只嘴上贴心,实际上也不帮她做个啥。大儿子反而都看在眼里,默默地就做了。
就是那个遭瘟的儿媳妇,生了个孙子就把她的工作当自己的了!竟然还敢一言不合就回家去,好几天了,还等着建国去接,真是脾气大了该教训。
张大爷发话,“建国,周五你去把人接回来吧。这都一周了,一直待在娘家像什么样子?”
张建国点点头,没说话。
是他不想接吗?是人家家里条件好,看不得女儿吃苦。
媳妇走的时候放了话,要么带着工作,要么两口子搬出来。不然,她就一直带着孩子住娘家。
她娘家也是真的能让她住。
又是警队成员,又是铁路工人,家里还就这一个姑娘,连她嫂子们都拿她当女儿养。
要不是张建国当年长得合他媳妇眼缘,又会说话,有诚意,人家才不舍得把闺女嫁给他,来住这小破屋子。
唉,也是最近加班太多,人都变糙不少,难怪媳妇舍得这么久不见他。
张建华是个清秀的长相,张建国比他还强点。
五官秀气但是肩膀宽厚,要是再收拾一下,那就是他媳妇最爱的温柔沉稳型。
张建国正琢磨着怎么打扮一下自己,张大爷又给了他一点提示。
“明天供销社要卖那个什么油还是什么膏的,女人涂脸的,你去给你媳妇买一盒,说说好话,也就差不多得了。”
张四凤闻言眼睛一亮,“我去吧,大哥还得上班,万一起太早,精神不好耽误工作了可不行。”
“我刚好在家闲着,也去见识见识。”
这么积极?
张大爷点点头,示意杨大妈给钱给户口本。
张家没买过这玩意,稳妥起见还是都把买东西需要的东西都带着的。
杨大妈不乐意。
她都还没抹过那什么玩意呢。也就之前手冻裂了,老头子给蛇油,还怪难闻的。
怎么闹脾气的儿媳妇就能有那劳什子香香的油。
但是没办法,她习惯听张大爷指挥,还是给了。
好极了,理由有了,户口也有了!
张四凤握紧拿到手里的东西,心中充满希望,好像握住了自己的明天。
23.竹篮打水一场空
春末夏初的早晨还很凉。
魏同心本来还想多睡一会儿,却听到乔朝阳仿佛醒了在翻身,却没有起床。
“怎么了朝阳?”
魏同心用气声问,免得吵醒乔红霞。
乔朝阳跟这个新后妈还不熟,却已经同床睡了两觉,现在感觉又熟悉又陌生。
“……我想问,你们真的不会有孩子吗?”
“你不想要自己的孩子吗?”
魏同心挪过去贴着她,“我不想。”
半张床完全留给乔红霞,魏同心抱住乔朝阳,“其实我也害怕。”
乔朝阳疑惑,害怕什么?
心心后妈过来之后,一直都是很主动,很镇定的样子。
甚至第一次家庭会议也是她主持来开的。
这样的人,也会害怕吗?
魏同心小声说,“你不是都看到了吗,我跟我爸妈前几天吵架,差点没打起来。”
“我跟我爸妈关系就不好,又是第一次给人当妈,所以害怕带不好你们。”
“你要是有什么想法,遇到什么事了,一定要提出来咱们一起解决。”
“毕竟你爸以后经常不在家,要是咱们再不能拧成一股绳,也是会受欺负的。”
乔朝阳有点理解,又有点不懂。
魏同心看着这个小姑娘,有点不放心。
“你爸那个手术也很简单的,他不是都跟你解释了吗,估计很快就可以回来了,都不需要我去送饭和照顾呢。”
乔朝阳那天实在是哭得太惨,都是乔天明胡乱拿猪举例,偏偏这孩子还真见过杀猪,可不就吓着了。
“你爸要是这么快就死了,我也不会嫁给他。没有哪个人会专门过来守寡的,对不?”
这样说了,乔朝阳才点点头,被这个理由说服。
好吧,跟这孩子沟通,确实需要说得更多些,不然孩子会一直把问题留在心里的。
“你现在学校里有好朋友吗?我好像没怎么见过,你和其他小朋友玩呢。”
“好像也没见你去捡过煤核儿,是不是?”
乔朝阳摇摇头,“我要带妹妹,妹妹太小了,不能去捡。”
“而且爷爷以前说过,我们家条件还行,不要跟更需要的人抢。”
魏同心一下子心里软绵绵的。
魏文红虽然去得也少,但只要去了,总是想多捡些回家。
甚至还叫魏爱军去给她帮过忙。
魏家条件已经算中上,但魏家两口子从来没有管过这些事。
但这些又是很重要的事。
可能也正因为如此,魏爱国和魏爱军才会是那副表里不一的讨厌样子。
“那你跟魏文红一起玩过吗?”
乔朝阳一脸不高兴,”我不爱跟她玩。她总喜欢逗红霞,还仗着爱军哥给她撑腰,就使唤她。”
说完,又突然发现这个后妈跟魏文红是一家的,忍不住心虚后怕,“额……”
魏同心又抱了她一下,你说魏家两口子不管事,造了多少孽呢。
自家孩子没一个正常人,还把别家的也影响了。
“那也没事,你可以跟我玩,咱们在家玩。”
“等你爸回来了,我们一起去废品站看看,有没有什么旧报纸旧家具,把家里改一改。”
现在这屋里,除了必要的家具和杂物,简直跟雪洞一样。
乔家屋子又大,柜子也大。
东西都整齐放好虽然看着整洁,但也太过单调。
就连魏同心同事家给猫猫狗狗做的丰荣区,都比这里丰富得多。
两个正是活泼年纪的小姑娘,怎么受得了这种环境。
虽然很多东西这年头有风险。
但给屋里做几个沙包、养几盆小葱和辣椒,问题还是不大的。
其他玩具没有,去废品站淘点旧牛皮纸、旧报纸,用来折纸和教乔红霞认字,那还是可以的。
“等你周末不上学的时候,我们也跟刘奶奶一起去挖野菜。不能老是待在屋里,人都要待傻了。”
乔朝阳点点头,悄悄主动靠近了魏同心一些。
后妈的感觉,跟爸爸和妈妈都不一样。
但是,她不反感。
既然醒了,两人在床上没赖多久,也就起来折腾点吃的。
这时候张四凤正好出门,魏同心见到她,用口型说了一句“祝你成功”,收获一个紧张的笑脸。
乔朝阳问,“四凤姐姐干什么去?”
魏同心还真不知道张四凤是怎么跟家里解释的,只好回,“去干一件挺重要的事呢,我们祝她成功好了。”
乔朝阳:……
唉,大人,很多事情都不愿意跟小孩说。
哪怕是看上去不一样的心心后妈也这样。
早上照例是煮鸡蛋,不过鸡蛋没剩几个了,还得去好好寻摸寻摸。
魏同心毫不手软地一人分配一个鸡蛋,还给要上学的乔朝阳多来了一个。
“今天没休息好,多吃点补补。”
乔朝阳看着快要空掉的篓子,“可是,鸡蛋快没了。”
魏同心不容拒绝地把鸡蛋塞她手里,“放心吧操心小孩,我已经找到门路了。”
说来也是巧,就是跟乔天明领证当天,从市里回来的路上,遇到那位当售票员的老同学,谢春芬。
她婆家其实是周边农村的,但是对象争气,在市局工作。
小两口运气好赶上市局有空宿舍,有钱有房,日子美滋滋的。
要是想吃点什么新鲜的,就跟婆家换,用钱或者工业票、布票,人家也乐意的很。
魏同心打算先搭个谢春芬换东西的便车,其他的再找乔天明或者刘淑英问问。
乔朝阳点点头,“哦。”
想了想又说,“那也要给爸爸留一点,他做了手术,要补补。”
魏同心笑着摸摸她的头,“放心吧,留好了,你真是个操心宝贝。”
乔朝阳别扭地被摸,然后就扭头跑出去。
她叫我宝贝哎,嘿。
有一个九岁小女孩,悄悄地脸红了。
张四凤好一通快走,凉风阵阵的早晨楞给自己走出一身细汗。
她几乎是一夜未睡。一开始是睡不着,后来索性在脑子里回忆初中知识。
别说,还真有点用,感觉那些东西更清晰了。
就是越想越兴奋,等回过神来,天都亮了。
赶到造纸厂门口,这会儿没什么人,却看到果然有一个干事模样的造纸厂员工,打着哈欠,贴了一张告示。
张四凤凑上去细看,果然是招工!还都是厂里正式工,一共招十个。
考试时间,竟然是今天早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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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点半,这不是很快就到了吗?
张四凤赶紧问那位干事,“同志你好,我要报名这个招工考试,是在你这里办手续吗?”
男干事上下打量了她一下,停顿一下才说,“行,你跟我来吧。”
张四凤被带到一个办公室改的考场里,等待其他人到来。
等到开考前,一共招十个人,现场也一共只有不到二十个考生。
考题是真的简单,张四凤学习只能算是中等。虽然比魏同心好一些,但也没考上高中,这她都能轻松答出来。
等到考试结束,那位干事又过来让大家都等着,马上出结果。
最后有惊无险,张四凤排在第八个被录取,男干事带她去找了一位短头发的领导办手续。
在填写招工审批表的时候,张四凤还感到不可置信,以至于写出来的字都有些发抖。
“好了,明天来报道,不能迟到,知道么?”
张四凤接过录用介绍信,猛猛点头。
等她走出去一段距离,男干事才对领导说,“芳姐,这个人不是咱们厂的,就是今天运气好才来,真要录取她啊?”
短发的芳姐翻个白眼给他,“不录取能行吗?咱们这个考试本来就时间紧,到时候被她闹开了,能有你的好?”
男干事陪笑,“那这不是,那谁家的闺女正好差一名,没考上么。”
“第十名和第九名都是咱们厂里的,也不好就挤下去,这个第八……岂不是正好?”
芳姐都不知道怎么说这个糊涂蛋。
“你搞搞清楚,那位可不是造纸厂的人,真正跟造纸厂有关系的,是他前妻,还有跟前妻生的亲女儿。”
“今天亲生的没来,后面带过来的那个继女反而来了,这里面一看就有问题。”
“你还非要往上凑,真是嫌这事不够乱的,你自己掺和进去再添一笔,是吧?”
男干事被这么提醒,这才反应过来。
“哎呀,我说呢,怎么他们家就一个人来了。芳姐,还得您多指导指导我,不然您看,这种一旦复杂点的,我就转不过来弯儿了。”
芳姐把手里的审批表卷成一个纸筒,轻敲一下男干事的头,“要不是你妈当年带我,我可不跟你说这些。”
“还有啊,今儿你可灵醒点,没正式入职,也谁都不能改这个登记的结果了。”
“咱们这个考试时间本来就设置的让人挑毛病,好不容易有个厂外的碰上了,还能帮咱们证明一下。”
“最好是到时候分岗也不能让她分到最差的。”
“你要真让人把她给挤走了,我看到时候问起来,你怎么解释这录取的全是造纸厂子弟。”
男干事捂住头,连连承诺办好。
张四凤还不知道自己莫名其妙,就成了某种吉祥物。
当然,她也不知道,自己无意间,帮了魏同心的“同学”一把,让那位继妹错失工作机会,竹篮打水一场空。
她只是揣着自己改变命运的门票,打听到她这一批入职就能分配到宿舍,感觉到由衷的欣喜和满足。
而另一边,张开两腿伪装成螃蟹走路的乔天明,被战友的“好心”所裹挟,被迫让战友送他做班车回家。
毕竟,知道乔天明做了结扎手术之后,战友可就更好奇这位嫁过来当后妈的奇女子,会是一位怎样的人物。
24.顺利回家
张四凤险而又险地买到了一盒雪花膏。
按理来说这种贵价东西不应该这么快卖光的,但没奈何县里供销社这次到的货也少,张四凤买下的这个是倒数第三盒。
后面又来了两个大姐,很快清空库存了。
回家把价格给杨大妈一报,贵得杨大妈直咬牙。
“这什么金贵东西,她也配!能用个蛤蜊油就不错了,还非得用这么贵的,才能回家是怎么的?”
“真是学的一身资本家小姐脾气。”
张四凤连忙上前把杨大妈的嘴捂住,“妈!你别乱说话行不行,这话是能说自家人的吗?”
杨大妈也知道自己不该说,偏偏在女儿面前舍不下面子。
要是收回这话,岂不是证明她都不能说自家儿媳妇了?
杨大妈一把扯下张四凤的手,“她算个鬼的自家人,有她这样把孩子都带回娘家去的吗?”
说是这么说,偏偏人家确实有这个底气。
杨大妈就算能撒泼打滚,使出一套打小耳闻目睹的恶婆婆招数,人家偏偏一点都不接招,溜溜达达就走了。
人家能下嫁过来,那准备是做得十分充足。
张四凤心里揣了大事,就不耐烦像以前一样,通过附和杨大妈来讨好她了。
尤其怀里的入职资料关系重大,哪怕贴身放着,她也觉得不安心。
家里人都信不过,不如,让魏同心帮忙保管吧。
这么想着,张四凤一甩手,“东西买回来了您收好,我去找同心说说话。”
“嗨?!你这孩子!”
——
魏同心这会儿刚扫完地,准备歇口气。
买回来的布还没来得及做成衣服,先充当了隔绝干净被子和脏衣服的垫布,让她可以摊在床上。
乔红霞也脱了鞋躺在床上,正在掰着自己的腿打滚。
滚到魏同心身边被挡住,再翻个身滚回去。
张四凤敲门进来,就看到了这样随性的一幕。
魏同心看到她的表情,打起精神坐起来,“四凤,咋样?”
“成了!”
张四凤把东西一递,“就是,我怕被家里人翻到,先放你这儿,明天一早我来拿,可以不?”
“挺相信我的啊,当然可以。这么重要的东西,我给你锁着。”魏同心掏出一小串钥匙,把这张薄薄的纸锁进抽屉里。
张四凤吐出一口气。
“唉,我是真的怕。”
没考试的时候害怕,考上了也害怕。
既害怕自己一个外人,被造纸厂发现了赶出去,更害怕这份文件在张家被发现,工作被迫让给三哥或者大嫂。
就算真的入职了,工资难保不会被收走。
张四凤从激动中清醒几分,开始发愁怎么办才好。
造纸厂宿舍确实是可以住,但,怎么跟家里说呢?
魏同心顺手拖住正在翻滚的乔红霞,一使劲把人抱进怀里,逗得乔红霞直乐。
好重,真是个实心小秤砣。
“咱俩情况类似,都是家里人还没有朋友靠得住的。”魏同心颠颠乔红霞,两天以来,第一次被乔红霞回嘴。
“我靠的住!”
魏同心讶然,“哎呀宝贝,你听懂啦?”
“好厉害!真是聪明。”
乔红霞能说出那句话就已经是偶然,被魏同心这么一夸,羞红脸又开始当文静小孩。
——
张四凤看着魏同心,“看来你还挺适应的。”
“之前就做好准备了,才不会慌和烦。”魏同心微笑。“像我们这样的情况,一定要把好处先拿到手里,才能对外说。就算拿到手了,也要会叫苦。”
不然,很容易被抢走,或者毁掉。
就算是魏渡江,通过自己的努力,获得奶奶撑腰。那还不是把工作和结婚都落实了,才在家里说开?
哦对了,工作其实还没告诉家里其他人,他们都以为魏渡江还在上那份替工的班。
魏同心开始期待魏家人发现这件事的场景了。
张四凤知道她是好意叮嘱,“我肯定明天正式报到之后再说。正好厂里有宿舍可以住,我想着搬过去,但还没想好怎么跟家里说。”
“明天正式上班啊,上两天班就是礼拜天,很赚啊。”魏同心羡慕。她之前找的工作都是周一入职的,一点便宜都不然占。不过这个年代都只有一天工作日,也很辛苦。
张四凤没想到魏同心的关注点这么细节。
正准备说点什么,外面传来杨大妈的大嗓门,“哎呀小乔,你怎么弄成这样,这是咋啦?”
魏同心一个激灵站起来,把乔红霞的手塞张四凤手里,“你帮我看着她一下,估计是天明回来了。”
“哎!”张四凤没喊住风风火火跑出去的人,跟乔红霞大眼瞪小眼。
“你爸回来了你不出去迎一下?”
乔红霞停顿了一下,摇摇头,把张四凤往窗户旁边拉。
行吧,咱俩在这儿看。
——
乔天明站在那里,看着倒是挺正常的。
不正常的是,他旁边有个陌生的微胖男人,很夸张地扶着他。
杨大妈问话没停,“小乔你说你也是,怎么结婚第二天就不见影,还是同心带俩孩子给我们送的喜糖。”
“还有这个小伙子,是你朋友啊?以前怎么没见过呢?”
乔天明一本正经地准备解释,那个微胖男人先忍不住,噗一下笑出来。
乔天明:……你真是亲朋友。
“杨大妈,就是我这朋友有点急事儿,我去给他搭把手的。”
微胖男人使劲憋笑,对对对,我的连襟急缺手术对象,你去充当一下,怎么不算搭把手。
一边想还得一边帮乔天明圆回来,“是的,杨大妈。我俩老朋友了,他给我帮忙。这不,不小心摔了一下,扯着筋了。”
那边郭大嫂在屋门口刷水壶,王大妈一边盯着她干活,一边往这边看。
“那你这不像样,人家新婚第一天,倒是去给你帮忙了。”
杨大妈一脸谴责,刚好看到魏同心出来,“同心,小乔这太不像样了,我帮你说说他。”
“这好不容易结了婚,又开始不着调。”
魏同心装作新媳妇害羞,没回话。
微胖男人看看魏同心,跟前嫂子长得不像,完全两个方向了。
“这就是嫂子吧,你好你好,我姓赵,叫我小赵就行。”
“你好小赵,”魏同心大方应一声,“中午到我家吃顿饭,尝尝嫂子的手艺。”
这个损玩意可不能留家里蹭饭,不知道还能倒出多少东西来。
乔天明先一步拒绝,“不用了,他一会儿还有事,咱们吃就行。”
小赵也不能一直在乔天明雷点上踩,毕竟虽然做了手术,但看他这态度,就是不想让其他人知道。
就是可怜了这个新嫂子,估计还不知道自己男人不能生了吧?
小赵略带同情地看着魏同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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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乔天明这是造的什么孽,还跟他说,啊,跟媳妇商量好了的。
那谁信呢?
这不着调的玩意就没变过,当年骗班长臭鸡蛋是皮蛋的也是他,这么多年,也没个长进。
小赵暗中打定主意,以后得跟媳妇说好,多多照应这个新嫂子。
虽然不能戳破兄弟的谎言,但可以帮他弥补弥补。
“不吃了嫂子,我这还有别的事,就是顺道送送老乔。”
“说起来,也是我找老乔帮忙,才弄成这样,我可太过意不去了。”
“你放心,老乔养病的时候,要吃什么补什么都我来,明儿就给你们送来。”
乔天明诧异得很。不是,你这又是闹哪一出?
小赵瞪他,你可消停点吧,别再闹幺蛾子了。
兄弟都替你羞愧。
小赵告辞,乔天明慢悠悠往屋里走,仔细看,姿势还是有些奇怪。
哪里是扯到筋,八成是扯到蛋。
杨大妈撇撇嘴,哼,还说我介绍的相亲对象不靠谱,你看你自己是个靠谱的不?
一眼看到张四凤跟乔红霞两个,正从窗户里往外瞅,没好气,“四凤!快回来,在那干啥呢?”
张四凤一低头,把乔红霞交到魏同心手上,低眉顺眼回家去。
王大妈半靠着墙,对郭大嫂说,“你看看,我对你可是没得说,杨大妈对亲女儿也就那样,我连大声吼你可都没有,你得知道惜福。”
郭大嫂卖力刷水壶,不敢作声。
你是不骂人也不大声吼,你就是让我干所有的活,然后一毛不拔,还不让我夹菜而已。
亲婆婆也就算了,你个后婆婆,耍什么威风呢。
你自己的两个孩子主动下乡,还能怪到我们头上。
怕不是受不了你天天贴着嘘寒问暖,才逃走的吧!
郭大嫂一边刷壶一边恶意揣测,巴不得郭小宝也下乡去。
乔天明一进屋,就被乔红霞抱住了腿。
他忍着疼拉开乔红霞,“红霞乖,爸爸这两天要修养,先自己玩啊。”
乔红霞眨巴着眼睛看看亲爹,又看看魏同心。
然后果断抱住魏同心的腿。
魏同心欣然接受,带着这个三十几斤的小秤砣一拐一拐地走路。
好家伙,腿劲真够大的。
不过这才两天,她们怎么就这么亲了?
乔天明一顿泛酸。
——
其实也没有多亲,就是连着一起睡两天,不反感肢体接触而已。
不过是魏同心把现代人坐没坐相、站没站相的坏毛病带过来,跟乔红霞这个骨头还没完全长好的小朋友臭味相投。
而且她终于拥有了健康有力的身体,摆脱电商人头颈肩腰腿没一处没毛病的感觉,那当然要大用特用,正适合用这个不到二十公斤的“杠铃片”。
魏同心带着小杠铃片走到主屋,“你这两天养伤,就还是自己睡这屋。我跟女儿们睡习惯了,到时候你出差也不用再适应。”
本来做完手术就是要养伤,不能使用的,但这话从魏同心嘴里说出来,怎么那么奇怪?
乔天明感觉怪怪的,直到魏同心下一句话说出来,才发现原因。
“对了,家里就两张洗澡票了,你要是有空,记得多换几张来。”说完,魏同心又带着小杠铃片一拐一拐地做饭去。
好好好,原来是嫌我脏……
乔天明闻闻身上的味儿。
也没味儿啊,咋发现的呢?
25.屋小矛盾大
乔天明这做完手术,又不能干重活又不能上班,人还在家里待着,显得怪碍事的。
不过,这个念头持续到当天晚上,乔天明递出来这个月工资和一堆票的时候,就自然而然结束了。
四十七元,外加一堆各式各样的票。
“这是一个月的?”魏同心震惊。
这都跟魏成河差不多了吧?
驾驶员真不愧是这个时代的八大员之一呢,以前就是听说,没有实际见到。
“工资是这个月的,票不是。”
乔天明点点头,“工资是,票是攒的,我留出来了一些出门用,其他的都在这了。”
“对了,我每月还会有一些出差补贴,这部分我就单独收着了。”
“不过,如果按照我给你的三分之一来算你的工资,你就吃亏了。所以我想着,你的工资就暂定二十元,怎么样?”
三分之一是二十元,那就是说,加上补贴,乔天明每月的收入超过六十元。
这个数,可比魏成河多多了。
魏同心自然高兴,合作伙伴这么大方,她可太满意了。
这笔收入比她之前预想的要多多了,本来以为能有个十几块顶天,这会儿直接上二十,意外之喜呀。
不过魏同心没有直接收下。既然之前说了要跟乔朝阳一起管钱,那就从一开始就这么干。
——
等一家人商量完每个月支出项之后,乔朝阳已经晕乎乎的了。
妈呀,光听别人说爸爸工资高,但这钱真正拿到手里的时候,感觉好不一样。
还有,心心后妈的工资竟然每个月有二十元。
爸爸说了,是因为心心后妈不会有自己的孩子,也承诺把她和红霞当亲生的看待,爸爸补偿她的。
好高的补偿!比她听说的张建华的工资还要高。
而且,心心后妈不仅自己有钱,竟然还给她和红霞零花钱。
她每个月九毛,红霞一个月四毛。不过因为红霞年纪小,怕一次拿了太多钱,被坏孩子盯上,所以一个星期发一毛。
天哪,一毛钱都可以买十颗水果糖了。红霞每个星期都可以自己买,太幸福了吧。
更幸福的是,心心后妈说她们俩每大一岁,就增加一毛零花钱!
那等到明年这个时候,她每个月就有一块钱了!
还有还有,因为红霞四岁就有零花钱了,而她九岁才有,吃亏了。所以等今年过年的时候,家里有钱了,中间五年的钱一次性补给她。
乔朝阳捂住兜里的九毛钱,开始畅想计算过年能拿到的钱。
四毛一年、五毛一年……五年算下来,一共有三十多块!
好多钱!
好多好多钱!
都是给她的钱,随便她支配。就是一次花一块钱以上,要让大人陪着一起去,不然怕遇到坏人,有危险。
而扣除掉给三个人的工资和零花钱,每个月可以支配的钱还有二十五块七毛。
这个钱一个大人和两个小孩,日常生活估计只需要花一半。
至于剩下的一半,心心说每个月拿五块出来,有机会就买肉、买细粮吃。
大家身体好了,才不会容易生病。
再留五块作为备用金,如果需要买大件,或者有急事,就用它。
剩下的钱,则用来人情往来,或者作为学杂费。
乔朝阳现在一学期的学费也就一块五,就算后面贵一些,这个钱也绰绰有余。
除了这些,其他也就还有个衣服需要花钱。
不过心心后妈说了,衣服这块,如果她们俩愿意穿她的旧衣服,那就她包了。
如果想要新衣服鞋子,那就爸爸另外出钱。
乔朝阳当时被过年自己会拿到的三十多元冲昏了头脑,脱口而出,就说新衣服她自己买。
被魏同心一口否决,说要给当爹的一点参与感。
毕竟常年不着家,总不能连新衣服鞋子,都不给闺女置办一身。
魏同心拉住迷迷瞪瞪的乔朝阳,有拽住一个劲嘟囔着去买糖的乔红霞,把两只小猪送到床上,埋进被子里。
“要干什么也都得明天,人家供销社都关门了。”
“明天周五,朝阳你放学早,你们一起陪我去银行存钱。咱们明天晚上去国营饭店吃,给你爸带点好吃的回来。”
乔朝阳晕晕乎乎答好,乔红霞已经在被子里蹦跶起来,“吃肉!吃肉!”
“好好好,肯定吃肉,你先停下。”
——
隔壁嘻嘻哈哈一片热闹,乔天明独自一人守空房。
唉,明明娶媳妇就是为了他出差的时候照顾两个女儿,但这么快就打成一片,实在是让乔天明有些受伤。
感觉女儿跟自己都没这么亲密。
起码,很少有这么嘻嘻哈哈的时候。
也不知道,是不是嫌他凶。
无奈之下,乔天明从抽屉暗格里取出两张旧存折,开始自己拿钱解闷。
他自己一张,两百多,乔老头一张,一千二。
这么直接看着是多,但仔细一算,又不知道钱花到哪里去了。
他当兵第六年提的干,当了排长,那就是一个月五十三元。扣掉伙食费,到手三十八。
前妻是前年去世的,一直没有工作过。而乔老头是去年退的休。退休之前工资也有三十多。
家里“三十六条腿”是齐的,但只有一只手表,自行车和缝纫机都没有。
乔天明把这将近一千五百块钱的存折放到一边,长叹一口气。
解决了一桩麻烦事,却感觉怅然若失。
结扎倒是不怎么痛,就是没有眼力见的战友,实在是有点麻烦。
一看就知道对方根本没相信他的解释,只以为他是瞒着媳妇做的结扎手术,想坑人家姑娘给他带孩子。
真是太冤枉了,他俩各取所需而已,手术的苦还是他来承受的呀。
这个比他小九岁的新婚妻子,真不像媳妇,反而更像战友。
认了吧,战友就战友。
战友的战斗人生,也还挺有意思的。
乔天明又想起魏家那又是过继又是招赘的一系列操作,不自觉开始回味。
不仅有意思,还十分刺激。
这个时候,他还不知道最精彩的下乡纷争,将在他出差后发生。
除了魏家之外,院里其他人家的热闹,他注定是要错过大部分了。
——
张家。
张建国下班回家之后,发现雪花膏已经被买回来了,二话没说,直奔媳妇家。
结果,被李伶娟的父母打出来了。
“要工作工作没有,要房子房子没有。你没本事解决问题,就想凭这个小玩意,哄我们娟子去住你家鸽子笼!”
“你想都别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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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的好大儿张立志也叫着不要回家,不想闻三叔的臭脚丫。
李伶娟的妈闻言更是冷笑,“你看看,你们家小叔子还连脚都不洗,脏死了!你亲生儿子闻人家脚臭味长大,你也全都当不知道吗?这孩子,你们不疼,我们来疼!”
张家实在是地方小。张四凤这么大的人了,还跟父母挤一间屋。要是乡下的爷爷奶奶来了,也得住这屋。
另一间屋就是张建国一家人半间,还有张建华和张建设两人合住的半间。
不说其他的,就说自从张立志出生,他俩就只能偷偷摸摸好。张立志比乔红霞年纪都大点,他俩还是没生第二个孩子。
至于张建设的臭脚……唉,老毛病了,无解。
张建国赶紧抵住房门,不让丈母娘关门,“妈,妈,这都快一周了,你好歹让我见娟子一面,让我俩说说话。我保证就说说话,行吗?”
“……说个屁,你滚吧你!”丈母娘纹丝不让,还更加使劲了。
李伶娟这时候出来了。
这么久不见,她显然在娘家过得挺好,脸上都更有光泽,就是眉宇间带着清愁。
“你要说什么,就在这儿说吧。”李伶娟淡淡说道,对这个没用的男人不抱期望。
当年,光被他的长相迷了眼,以为他跟自己一样,是可以感受四季风雨,感受花香草木情的人。
虽然这些细腻的感受,迫于环境,不能被轻易宣之于口,但能有一个心心相惜的丈夫,她还是很期待的。
结果呢?他就只有一个长相,剩下的都是刻意附和她而已。
这家人全是大老粗,说什么都是对牛弹琴,没一点意思。
有感情的时候,李伶娟吃糠咽菜都可以,没有感情,她对于张家是一分钟都不能忍受。
至于这个丈夫。
要是有用,那就留着;要是没用,哼,她不是没有家里支持的那种女孩。
哥哥们结婚都有另外的住房,她回娘家来便是。
还有立志,这孩子继承了他父亲的长相和李伶娟细腻的心。
孩子,也要跟她一起回娘家。
张建国好不容易见到了媳妇,这时候却突然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说些什么。
“娟,娟子,我,那个……”张建国磕巴几下,最后只憋出来一句,“我对你是真心的,我会努力,让家里条件更好的。”
李伶娟真是累了,一点有用的都不知道说。
“好了张建国,别说这些没用的。”
“要么,我们一家人一起,住整个屋。要么,你给我弄来一份工作。”
“不然的话,我就带着立志住我自己家,你要是愿意,也可以多来看看我们。”
——
完蛋,媳妇不回家,孩子也不乐意回了。
张建国被一通拒绝,臊眉耷眼地往家走。
凭啥乔天明自己一个人,就有两间房?
凭啥魏家有三间大屋?
凭啥就他家,屋子少,屋还小?
都是亲爹亲娘不争气,也抢不过人家,还天天给娟子找事。
娟子是烦了才走的,是为了给孩子一个更好的环境,不是腻了我。
对,她不是因为讨厌我,肯定不是!
张建国反复咀嚼李伶娟的话,回想她冷漠如石壁的眼神。
自我怀疑转化成别样的怒火,酝酿着爆发。
26.倒反天罡,侄子哄叔
魏同心自从来穿越以来,睡得都非常早。
今天晚上就更是了,带着一堆钱,美滋滋入睡。
结果半梦半醒还没睡着的时候,就听到张家传来一阵喧哗。
出门一看,张建国正捏着张建华狠揍。
张大爷拉架出工不出力,只有杨大妈是货真价实心疼两个孩子。
乔朝阳迷迷瞪瞪走过来靠在魏同心身上,“嗯?怎么啦?”
魏同心给她顺顺毛,“没事,邻居家打起来了,你继续睡。”
小孩子多多休息,不要被影响到。
但是乔朝阳的眼睛一下子完全睁开,往喧哗声来处看去。
哈,跟我一样爱看热闹。
魏同心又联想到另一个躺着的人,到主屋一看,果然撅着屁股,趴在窗口往外瞧。“哎,你怎么不好好休息啊?”
乔天明看热闹被媳妇和闺女抓包,面不改色,“这不是还没睡么,关心关心邻居。”
默默调整了一下姿势,把撅起来的屁股收回去了。
乔家真是一脉相承。
也就乔红霞睡眠质量高,这会儿还一点反应都没,睡得可香。
——
杨大妈一边喊一边拦,“建国!别打了,这是你亲弟弟啊。有什么话好好说,怎么就到要动手的份上了?”
“是不是李伶娟挑拨的,我找她去!一天天的屁事不干,就知道要这要那,还挑拨你们亲兄弟。是不是对我和你爸也不满意?”
“她嫁进来之后还想怎么样?好东西哪次不是她吃得最多?你的工资不也是她收着的?你看看,哪家媳妇是她这个样子,还给脸不要脸了。我倒要去她爸妈工作单位问问,是不是她们厂都这么教女儿,要把婆家吃空才算是对她好!”
张建国把张建华狠狠掼在地上,又把过来拉架的张建设推远,不让他沾边。
“妈!你每次都这样维护建华,你知不知道,他刚刚说了什么疯话?”
张建国双目赤红。
他本来就对张建华尤其不满,妈那么轻易就把工作给他了,凭什么?
家里的工作,就该长子长媳来继承。
就算是妈把工作给到老三,他都不会这么生气。老三年纪小,长得也不好,以后可见得是很难找出路,那给也就给了。
但你张建华就凭眼泪,就哭几下,就把工作哄走?这怎么让人接受?
偏偏这个气还不能直接发。一发,就会被认为是对杨大妈的决定不满。
他现在的工作还得靠亲爹关照,绝不能让父母误会。
今天在李伶娟家受的气,让张建国处在爆炸的边缘。偏偏张建华前几天还知道低调做人,今天看张建国吃瘪,硬是没管住自己那张嘴,直接就把张建国这个火药罐子引爆。
张建国一把抓起张建华的领子,大吼,“妈,你问他,我这个做大哥的到底跟他有什么仇什么怨,他这样说我和我媳妇?”
所有人的目光汇聚到张建华脸上。
张建华之前双臂护住脸,这会儿被这么多束目光烤得炽热,不自觉缓缓放下手,垂下头不跟人对视。
“建华,你到底说什么了呀?”杨大妈痛心地问,心里却不觉得这算多么大的事。
张建华嗫嚅了几下,没有出声,张建国却不容他逃避。
“不说是吧?好好好,我来说!”
张建国环视一圈看热闹的邻居,又重点看看劝架的杨大妈和张大爷。
他无视了张大爷反对的眼神,无非就是觉得家里的事情不能闹开,可是这怎么可能?
他好不容易等到张建华撞到枪口上,绝对不会错过这个机会。
“爸,妈,娟子回家没到一个星期,这个畜生,”张建国愤怒地又给了张建华一巴掌,“这个畜生他竟然造谣,说娟子肯定是跟别人好了!”
!
院里众人一片哗然,看张建华的眼神都变了。
张建国看着张建华又把自己的脸挡住,冷笑道,“现在你知道那话不对,现在你就知道要脸了?你那样揣测你嫂子,是想干什么?”
“是,妈之前是有考虑过把工作给她,但最后还不是被你拿到手了?你在我面前造谣娟子,难道觉得我是傻子,还是贪心不足?”
“你就小气到这个份上,哪怕你嫂子只是之前想要工作而已,你已经拿到了,还要把人往死里逼吗?”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是我的亲弟弟,说这话,你嫂子怎么做人,我又怎么做人?!”
“够了!”张大爷脸色铁青,大喊一声,“建国,这事家事,进屋说。”
郭大爷不在家,院里说得上话的,就要数魏成河了。
不过他现在心里正暗爽。
前两天魏家闹得不可开交,这回张家也开始了,他心里觉得大家都差不多,那口堵着的气也就散了。
起码,老张家这事闹得是众人皆知,隔壁院子的人都从墙后面探出头,比他魏成河可丢脸多了。
“老张,这我们得说句公道话。建国这孩子一直是院里最稳重靠谱的,他媳妇是娇气了点,那也是人家从小就条件好,可也不是什么不三不四有坏心的人。建华这话说得,实在是太恶心了。”
“你们可不能太偏心眼,寒了孩子们的心啊。”
说完,魏成河还带着暗示意味地看了看张建设和透明人一样的张四凤。
一份工作,四个孩子都想要,偏偏没给最大的,也没给最小的,给了最会哭的。
哈,老张家以后也消停不了,等着瞧吧。
王大妈一向看不上张建华那弱力弱气的劲儿,跟她家郭小宝完全是两个极端,实在是看得眼睛疼。
这会儿也忍不住不疼不痒说几句,“是呢老杨。你对建华可够好了,他也就嘴上哄你两句,都不知道帮你干干活,搞点实际的。那娟子每次回娘家还专门给你带点心呢,人心都是肉长的,你可要看清楚了。”
杨大妈被王大妈刺激得破口大骂,“姓王的,这关你屁事?我疼我的孩子,碍着你的眼了?哦,我知道了,你就是嫉妒我孩子都在身边,你的呢,巴不得离你八百里远,一长大就跑了。”
原本闹哄哄的人群突然一静。
王大妈两个下乡的孩子,一直是她心中的痛。
老大去了大西北,老二去了北大荒,好几年了,除了信,什么都不见。
孩子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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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觉悟高,就是可怜当妈的,想得半夜流眼泪,却没有任何办法。
幸好郭小宝还在身边,不然,王大妈真不知道日子怎么过得下去。
杨大妈说这话,可真是白瞎了她们平时一起干活聊天的情分,一点邻居的面子都不顾,把人往死里得罪了。
刘淑英在屋里听到情况不对,赶紧出来打圆场,“老杨你在气头上,别说些瞎话!”
“小王你别跟她一般见识,她一激动就说话没脑子,什么乱七八糟的都倒得出来,别往心上放。”
王大妈神情彻底冰冷,但到底给了刘淑英这个年纪最大的老姐姐面子。
“我才不把蠢驴的废话放心上,我就看她姓杨的老了,这四个孩子到底谁来给她端屎端尿!”
说完,就一甩手进屋,把门“砰”地一声甩上。
郭家两口子也随之进了屋。他们自己内部不对付,这时候,却不能随随便便就让杨大妈给骂了。
就剩一个吊儿郎当的郭小宝,脸皮厚,硬是不走,还难得帮自己妈说了句好话,“杨大妈,我妈不管是当妈还是当婆婆,可比你称职多了。”
隔壁看热闹的几颗头面面相觑。
魏成河挥挥手,“好了好了,都散了,让老张他们自己聊聊。明天还上班呢,这么晚了抓紧睡。”
张建国犹自不甘心,这么好的机会,都闹到邻居面前了,却没有拿到任何好处。
“都别走!”
张建国大喊一声,把准备转身的邻居们留下。
“今天这个事,必须说清楚。”
他拽紧张建华,向张大爷逼宫。
“爸,妈,建华说这种话,我不敢再跟他住一屋,我要他赔礼道歉。”
张大爷气的头顶直冒汗,“张建国!你他妈的今天到底吃错了哪门子药,你想造反?!”
这个一直稳重的老大,高攀了个媳妇,也觉得自己能更上一层楼,给张家当家作主了吗?
他可还没死,也没退呢!
张建国咬咬牙,事情已经发展到这一步,成则媳妇孩子全都有,败则孤家寡人一辈子。
哪怕不得罪亲爹,就算以后涨工资到亲爹的水平,他也不一定能再取到一个比现在媳妇更好的女人。
那还不如拼着得罪亲爹,换自己媳妇孩子回来!
话是这么说,但方式可以换,尽量能别得罪就别得罪。
张建国神情一变,哀哀戚戚,开始卖惨,半真半假地编瞎话。“爸,建华在家里什么都不做,我们做哥哥的、做弟妹的,都照顾他身体不好,让着他了。”
“现在他还得我差点妻离子散,难道我还要让着他吗?”
“你们知不知道,今天我去娟子家里,人家都说了,不敢跟建华离太近,生怕动作大些碰到他、得罪他,他就要跟妈告状。立志也不敢靠近这个二叔,就是害怕二叔跟他开玩笑,怕二叔一个不高兴就要哭。谁家当大嫂、当侄子的,还得天天哄着叔叔?”
“爸,算我求求你了,让建华跟你们一起住吧,这样,儿子我还能期待老婆回来。”
“不然,娟子不敢回家,立志也不敢回家。我,我也只能去媳妇家住了!”
27.算计乔家反赔钱
只要把心肝肉张建华赶去跟父母住,张建设自然好办。
这小子脸皮薄,独自一人跟大哥一家住一起,肯定会自觉搬走的。
张建国心里算盘打得啪啪响,根本不管隔壁屋五个大人怎么住,更不管张建华和张建设怎么结婚。
至于张四凤,那更是从没考虑过。毕竟女娃,嫁出去就完事。
张大爷气得手都在抖。
他现在,终于知道这个大儿子打得什么算盘。
不是为了工作,是为了房子,但更可恶。
这么多年竟然大儿子老实头的表象骗了,实际上,这才是家里最贪的一个。
——
魏同心搂着乔朝阳在屋门口看戏,这会儿忍不住小声对乔天明说,“你看看,这个比你还算得精明呢。”
就说她自己,要是土生土长的原主,如果没有前世的记忆,那也是不愿意嫁给这种人的。
算计太多,而且不要脸,以后要撕破脸,原主都怕自己斗不过他。
至于魏同心自己,还是两权相较取其轻。下乡干七八年农活,或者是嫁给普通城市青年此后一家人做饭洗衣生孩子,她都不乐意。
一个长期自己生活,在职场上也有管理经验的人,是受不了长期被丈夫和婆婆支配的生活的。
她的生活秩序感已经建立起来了,只会入侵别人的边界,不容他人冒犯自己的边界。
对于已经适应独自生活的魏同心来说,安全,干活少,以及能够自己说了算,是更加重要的。
乔天明愣了一下,顺着承认下来,“那当然了。我其实就是想找个跟我一样思路的,只是不好找,不是完全找不到。他这是纯损人利己。”
他看看魏同心自然下垂搂着乔朝阳的胳膊,有点不是滋味,“朝阳,这两天我不在家,你跟你妈相处得还行哈?”
乔朝阳不知道他问这话是啥意思,自然地点点头,“嗯呢,我俩挺好的。”
魏同心摸摸小女孩的脸,冲乔天明自信一笑。
那是当然,好吃好喝,有商有量,还有零花钱,那当然好了。
——
看热闹的其他人已经不想管张家的事。
这几个没一个嘴下积德的,到时候劝架还白挨一顿骂。
张大爷被气得骂不出来话,杨大妈可还能继续战斗。
杨大妈冲上去对着张建国的脸一顿薅:“张建国,你还有没有良心?!做你的狗屁梦!她李伶娟不挨着小叔子才是对的,挨着了还得了?还拿这话忽悠人,你也是真敢信!”
“老娘一把屎一把尿给你喂这么大,你就是这样报答我的?就她娘的一个破工作,一个破屋子,她李伶娟几句话比老张家全家人都好使,给你下了迷魂药吗?”
张建国不敢跟亲妈还手,张建华趁乱摆脱亲大哥的铁钳大手,从杨大妈腿边偷偷摸摸爬走。
杨大妈把张建国脖子抓得像呲花,实在没力气教训这个大儿子,恨得直往地上坐,边哭边骂。
“我的天呐!李家媳妇不做人,把我大儿子迷走了!你不是我大儿,我大儿孝顺懂事,哪像你这么不管爹娘弟妹的死活!家里就这么大的地方,也给你们养大了,成才了。你还想要更多,我们哪里有两把老骨头,从哪里掏,从哪里给啊?”
“你弟弟妹妹都还没有对象,你就连个落脚的地方都不给,难道等我和你爸老了,你也要把我们赶出去吗?啊?”
这闹得实在是不像样子,再这么说下去,张建国就是全厂第一不孝子了。
魏成河想让张大爷制止杨大妈,却见张大爷颓然垂头靠在墙上,表情颇似前两天的魏成河自己。
孩子们年纪大了,都要再成家。
做父母的,想管,也没有人服了。
杨大妈哭着哭着,眼睛却不由自主往对面乔家转。
房子,房子,说白了矛盾都是因为房子。但不用说远,这院里就有啊!
杨大妈收了哭声,大声对张建国说。
“建国,家里实在是挪不开身了,你去给小乔说,让他借一间给你!你们这么多年好兄弟,不能看着你妻离子散不帮忙啊!快,你快去!”
借乔家的房?
众人的眼神一下子集中到乔家那边:一个趴在窗口的病号乔天明,一个在门口带女儿看热闹的魏同心。
魏同心可不掺和这种麻烦事,她的工资,只包含照顾女儿这一项工作内容。如果后面相处好,那才会跟乔天明有一些亲密接触。如果张家就凭自家打一架、骂两句,就能从乔天明手里要到房子,那他早就相亲成功结婚了,根本等不到魏同心毛遂自荐。
于是魏同心也看着乔天明。
张建国也知道,闹成这个样子爸妈还不松口,估计是很难成事,他想要单独的住处,只能顺水推舟找乔家。
“乔哥,你,你能不能帮帮兄弟,借我一间屋。你有两间大屋,你们一家人住一间也就够了,剩下一间借给我吧!如果没有房子住,我媳妇孩子都要走,求求你了,我求求你了!”
张建国声音嘶哑,恨不得冲到乔天明面前跪下,看着就情真意切,十分难过。
好个张建国,这么多年没闹过矛盾,真忘了大哥我小时候是怎么调理你的。
你妈不知道我的真面目,你也当我傻的?
乔天明一张俊俏小黑脸这时候更黑,他这个角度,不仅能看到张家人期待的目光,还能看到魏成河幸灾乐祸的眼神。
于是他果断把话头往那边引。
“魏大爷,不,岳父。郭大爷不在家,这院子里还得您来主持公道。您说,建国家的弟妹是真想要房子,还是不满意杨大妈把工作给建华了?不然,怎么住了好几年,孩子都快上小学,才来说房子的事?”
“要不然,难道是张建华之前趁建国上班的时候,想对自家嫂子下手?结果人家拒绝了逃回娘家,建华恼羞成怒,又自己心虚。这才对着亲大哥造谣,诋毁自家嫂子。你说会不会是这样呢?”
嚯!
有道理啊。
这都好几年了,李伶娟早不走,晚不走,偏偏这时候走,八成是因为工作了。
不过她走了也是白走,张家三个亲生孩子等着,哪有把工作给儿媳妇的说法。
就是后面这段,其实也比张建国刚嘚吧得吧一大堆更有说服力。排除掉张建华自己嘴巴贱,那只能是他恶人先告状,想心虚了!
人群中爆发一阵热烈的讨论,而讨论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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嫂禁忌关系的,又远比讨论工作纠纷的更多。说白了,兄弟争利有啥可讨论的,谁家里孩子大了不闹两场。反而是小叔子想对嫂子下手,还把人逼回娘家的事,那些嘴上不留德的最爱嚼这种舌根。
——
杨大妈坐在地上都想扇自己的嘴。
盯上谁不好,盯上乔天明,这玩意有什么话是一点不顾忌,都往外秃噜哇!
虽然她一直看李伶娟那个小贱人不顺眼,但她的建华,绝不能沾上这种话题的边。建华可还得找个有正式工作的好对象呢,这姓乔的就是把建华给套话里了,逼她出面解围。
魏成河:“……”
小兔崽子!
魏同心这个蠢货,嫁的人真不是好惹的,恨只恨不能直接断亲,这才几天功夫啊,就被连累到了。
“老张,没有你们这样的,老乔去世才多久,你们就盯上人家房子?”
魏成河烦得慌,也拿老伙计开刀。
魏同心一直冷眼看热闹,她早就有料到一个人带孩子会被人盯上,这种情况,就是她预想的其中之一。
现在时机正好,不论张家今天到底演的哪一出,只要把他们的目的挑明了,就免除一家暗处的狼。
魏同心抱着快睡着了还努力睁大眼睛的乔朝阳,附和魏成河的话。
“张大爷,我爸说的有理。你们今天给大家演这么一出,不会这才到重点吧?要天明借房子给你们?”
“天明的工作出差多,我一个人带孩子,也没法跟你们讨说法。到时候借着借着,不会就变成你们家的房子吧?”
哦豁,这个也挺有道理的。
有些事情就是没有明说很难发现,一旦被人点出来,就显得非常顺理成章。
乔天明刚才只顾着转移矛盾,这会儿看张大爷的眼神都变得不善。
万一真答应下来,张建国和李伶娟带着张立志住他的房子,欺负他的媳妇,张立志个从小又虎又彪的,还会欺负没去学校的红霞……
张家这套算计,可实在踩他底线上了。
张大爷什么都不知道,莫名其妙两个儿子打起来,莫名其妙被所有邻居怀疑,莫名其妙背上一口想霸占邻居房子的锅,简直是比窦娥还冤。
他这时候再怎么想装死,在场的人也容不得他。
“老魏,咱们这么多年,你还不知道我是什么人吗?我照顾乔家还来不及,哪里会打房子的主意?”
“今天这事都是我家老婆子和建国不懂事,你放心,我还在一天,就不会让他们胡闹。”
张大爷皱眉跟邻居们解释一番,也不管杨大妈不服气的表情,直接给张建国下了最后通牒。
“建国,我不知道今天这件事,是你的主意,还是你媳妇在后面闹的。但是!你今天实在太不像话了。”
“你不是说日子过不下去吗?行啊。以前我们体贴你养孩子辛苦,没让你交伙食费,你的工资也不用交家用。从现在开始,一个月大人八块小孩五块,你交钱才有饭吃,不交钱,你就让她李家供你!”
除了老大,今天引发一切的祸头子也不能放过。
“还有建华,你也交钱!除了伙食费,还得另往家里交四百,补给你弟弟妹妹!”
28.张大爷绝妙洗脑包
张建国当然不愿意掏这个钱。
尤其是,满院子的人都在看,他的房子,不管从谁那里来,都马上要到手。他的媳妇和孩子马上能回来,就差一点点!
张建国猛然转头,不是盯着张大爷,而是对着乔天明和魏同心。
乔天明!又是你!总是你!
就因为年纪相近,从小就被跟你比较。
从“乔家小子身板结实”,到“人乔天明怎么就不用家里给活动工作、找对象?人家刚当兵就一个月补贴好几块呢!”
凭什么?凭什么?
长得文弱,是他的错吗?不是该怪父母吗?
张家也不是就他一个人长得弱,明明张建华也是,却能凭身体不好得到杨大妈的溺爱。
那他这个长子这么多年被骂的算什么?活该吗?
找不到工作,哈!这院里除了郭家老大和乔天明,谁能自己找工作?
他俩也不过一个占了时间的便宜,一个占了身体好的便宜而已。
还有这个魏家老三,以前是蔫了吧唧不说话,一嫁给乔天明,也被带得恶心人。长的是一副老实人样子,说话却这么刻薄!恶心!
明明是话赶话说到这里,哪里就是他演戏想要邻居房子?他倒是想,家里其他人配合他吗?
再说了,你们占了两间大屋,乔天明以后出差又不住,一个小姑娘带两个孩子住,能占多大地儿?凭什么不能借给他用用?是不是巴不得眼睁睁看着邻居妻离子散,你们就开心?
张建国简直恨得眼睛滴血。
要不是郭家老大已经进屋去了,这会儿也得被他在心里骂一顿。
他知道大势已去,今天再怎么逼、再逼谁,都得不到他想要的东西。于是低下头应是,转身回屋去。
——
外面看热闹的人逐渐散去,张大爷虎着脸回家,等所有人进了家门,关严房门,冲过去就是给张建华狠狠一脚,把他踹倒在地。
“哎哟!爸!”张建华倒在地上,感觉自己的腿都要断了。
杨大妈赶紧过去扶,“老头子,你这是干什么?今天的事都是建国太贪,关建华什么事?”
张大爷这时候说话反而没有之前大声。见张建华一脸莫名,张大爷神色更是阴晴不定。
“建华,现在只有自己家里人,你老实说。你,是不是真的对你嫂子……?”
什么?
张家人之前听乔天明说这话,只觉得荒唐。可这时候张大爷再问,就显得这个事情,有些缘由。
再仔细看看,这兄弟俩确实相似,长相、身材、还有性格。反而是张建设和张四凤跟他俩不太搭边。
那这对女人的喜好,好像也可以相似吧……
张建华眼睛都急绿了,乔天明说也就算,亲爹这么都这么问,他还不得被亲大哥打死?没看旁边张建国已经攥紧拳头了吗?
“爸,爸!你怎么还信乔天明说的话呢!他从来都是嘴里放炮的!”张建华这时候也顾不得魏渡江和魏同心的威胁,被两个女人打一顿,总比被自家大哥打一顿要轻。
张建华紧赶慢赶,赶在张建国冲过来之前,护住自己的脑袋大声说,“我知道!我知道乔天明为什么这么说。我之前招惹过魏同心,他给自己媳妇报仇!对不起爸妈我错了,那时候没工作,我想着跟魏同心结婚能住他们家房子!!”
??
什么东西?谁和谁?
显然,在刘淑英眼里无处遁形的一对地下暧昧关系,张家人是一点都没发现。
张四凤倒是之前感觉到一点苗头,但没在意。毕竟在她心里,她二哥谁都配不上。
杨大妈气得往张建华背上拍了一巴掌,“你怎么能找魏同心这么一个要啥没啥的?你脑子坏了啊?就为了一尺住房,要把自己一辈子搭给魏家?!他们家那么多人,你进去了哪儿住得下?”
张建国一听这话更恨杨大妈和张大爷。好,二儿子是心肝宝贝蛋,不能为了房子娶老婆。怎么轮到他这个长子,就是不交伙食费,就得去当上门女婿?
早知道当上门女婿能自个儿住一间,他当年还不如拿到家里给的工作之后,就去给魏渡江当赘婿!
魏渡江现在那个对象不知道过得多舒服,自己一人一整间屋啊!同样大小的屋子,张家可是张建国一家人和老二老三,五个人一起住的!
张建国心里含恨。这魏家的女人也是跟他不对付。魏渡江为什么这会儿才定下来要招赘?要是从小就这样,他也能多等两年再结婚。还有魏同心,一个女孩子家家跟老二搅合在一起,真是白瞎了眼睛看不清人,害得他要房不成,还被所有人怀疑用心。
如果没有帮魏同心报仇的缘故,没准凭乔天明就答应下来了呢?
不过,归根结底,还是要怪老二!
嘴贱手贱身子贱,就爱跟人勾勾搭搭,偏偏后果竟然是我来承担!
张建国现在别的都不想,只想按死张建华。
“爸,二弟到底怎么招惹人家魏同心了,可得问清楚啊。要是结仇结大了,院里一共四家人,要是两家都跟我们不对付,说出去,就成我们家的错了。”
张大爷点头。在外面训斥老大的话,有一多半是说给邻居听的。到时候交钱不交钱,还不是他这个一家之主说了算?就算交了,私下再补给老大也可以。但这会儿当务之急,还是搞清楚老二到底惹出了什么祸。
张大爷逼问,“老二,你把话说清楚,你跟魏同心,到底是怎么一回事,你没有跟她做什么吧?”
万一做出点不脸面的事情,魏成河还不得跟他算账?
张建华连忙澄清,“没有没有,我就是跟她多说说话,带点小玩意给她,其他的都没有的。”
“而且我一接班工作,当天办完手续就跟她断了,还被她和魏渡江打了一顿呢!”
刚接班工作,就跟她断了,还被打?
张四凤听到这话都想上去揍他。什么玩意儿,之前都没工作的时候勾勾搭搭的,一旦有工作,就瞧不起人家了,当天就断。能被魏同心和魏渡江一起揍,那肯定是场面极其难看,说的话也十分不好听了。
杨大妈又给了他两巴掌,身子弱就算了,怎么脑子还这么转不过弯。跟她嘻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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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哭哭闹闹的不是很会说吗?咋糊弄小姑娘都糊弄不过去。
张大爷气得不行,偏偏人家当事人完全没意识到什么,还以为自己交代了实际情况,能够被从轻发落。
张大爷现在怀疑当初同意杨大妈把工作交给张建华,是不是一个彻底的错误。
就这脑子,在院里几个邻居之间都能闹成这样,要是进了厂,还不得得罪从上到下得罪个遍?
但现在刚接班,实在也不好换。这个工作还关联到大儿媳妇的事情,现在也不能换。
张大爷心里已经开始盘算,等什么时候时机合适,把工作机会换一个人了。他打量着一直沉默寡言的老三,这个儿子木归木,总比张建华这样跳脱不靠谱的强点。
张建国没忍住被气笑了,“老二,你真是势利眼。勾搭人家勾搭挺久的吧?一接班就把人家撇了,觉得人家配不上你呗?”
“要是我们哪天困难,想让你这个做兄弟的搭把手,你会帮忙吗?”
“哦还有,妈现在也没工作了,你不会也这样对妈吧?”
杨大妈就是听不惯张建国这样挑拨,“张建国,你别叫我妈,你是李家的儿子,把我们给你运作的工作还回来,去叫李家人妈!”
这是彻底为了老二,不要老大了?
张大爷可不愿意。这一窝孩子,也就老大现在是工作孙辈都齐全。真把人推远到李家去,李家白得一个有工作的大儿子,还连带大孙子,凭啥?
张大爷改用怀柔,对张建国说,“建国啊,别理你妈,她脑子糊涂,被建华哄两句就啥也不知道了。”
“爸刚才在外面说的话,你也别往心里去,那都是说给外人听的,不然今天事情闹得这么大,人家说不过去,你在厂里也会被人议论。不过爸还是得说你,有什么事情我们一家人可以商量着解决,一时解决不了,也不能闹到外面去,丢脸不说,你也不知道外面人心有多脏,得怎么编排你呢。”
“你伙食费还是得交,不过爸帮你想想办法,看有哪家人愿意借房子给你,就用你交的伙食费来付。你跟娟子可不能生气,人家条件好,能跟你踏踏实实过日子,孩子都生了,还得跟两个小叔子挤在一起,一时间没想清楚生气,也是可以理解的。”
张大爷垂头叹气,一副自责的样子,“家里地方小,也是我这个当爹的没本事,不能给孩子们提供一个好的环境。也没法像老郭那样,给你们买些难得的好用物件。当初你结婚,家里掏空了也只能赶得上县里平均水平,你媳妇家里有想法,那也是对的。毕竟,他们其他亲家都是条件好的。”
张大爷卖完惨,这时候又抬头,话说得真挚又动人,“可是建国,我不觉得我大儿子比他们差。我觉得我儿子比他们都强。谁能年纪轻轻就已经考到二级工?谁能凭自己而不是靠家里关系跟他李家结亲?谁能这么多年孝敬父母照顾弟妹?”
“他们都不能,只有我的建国能!”
“我相信我的大儿子,曾经做了那么多了不起的事。眼前的挫折都是暂时的,问题都是可以解决的,遇到困难,你不是一个人,爸爸一定会帮你!”
29.四凤遭遇下马威
张大爷这一番话,听得张建国泪眼朦胧。
做儿子的,一辈子都期待当爹的认同。认同工作上的价值,在家里的付出,还有个人的能力。
张建国心里的气,就像放气的气球一样,一股脑的都随着这番话放出去了。
是啊,这么多年了,家里什么条件,他是清楚的,虽然条件有限,家里还是先紧着他的工作、他的对象来。
当年结婚的时候,那笔钱也可以拿来给老二运作工作的,但家里没有。父亲这么多年一直想要再升一级,也因为没有门路、没有特别出色的本事,升不上去。
而李家虽然不满张家条件不好,无奈李伶娟就是喜欢张建国这个款。没有办法,本来都打算认了这个便宜女婿,没料到李伶娟自己竟然颇有几分巧思,跟张建国聊着聊着天,就确定下来张建国每个月的工资她来领。
张大爷和杨大妈都知道这事儿,但家里确实条件不行,想娶个城里媳妇,偏偏张建国的长相又是现在不受人喜欢的文弱型。当年进机械厂,都还是老领导从小看这孩子长大,知道就是长得弱,实际身体挺好的,这才发话让进。
但到了相亲的时候,人家可不管你实际上身体好不好,媒婆打眼一看就给你筛出去了,根本见不到啥好对象。
张大爷和杨大妈好歹都是县城第一大厂的工人,一般二般的人间看不上。看得上的呢,又出不起人家的三十六条腿、七十二条腿,只能凑齐基础的彩礼钱。能给自家找一个李伶娟这样的长媳,那都是全凭运气好,不然,张建国且得等段日子才结得上婚。
因此,领工资的事情两人当时不仅没有反对,反而大力支持。杨大妈就算看李伶娟不顺眼,觉得她不干活,也拿这个又会撒娇又会做人的儿媳妇没办法。
李伶娟自己没工作,工资到手,虽然不给张家交钱,但时不时买这买那。有时候还托在市里上班的哥哥给带些稀罕东西。虽然还是要给钱,但有些东西那只有钱也搞不来。
因为张家地方小,夫妻俩住的隔间也只有房间的一半,所以李伶娟本身就会时不时回娘家歇歇。
之前张建设和张四凤上学的时候还好,白天就李伶娟自己带着孩子在家。张建华一个小叔子也不好跟嫂子待一块,都是出去瞎溜达。
这会儿张建设和张四凤初中毕业,没有工作,也不爱出门。杨大妈还把工作给了张建华,就显得屋里格外逼仄,人挤在一起闹哄哄的,让李伶娟实在忍不了,这才闹开。
要是能把杨大妈的工作搞到手,她自己去上班,让杨大妈帮忙带孩子,也挺好。
要是搞不到,那就必须得小两口单独住,不然天天这么挤来挤去,哪里受得了?
张建国也知道自己媳妇的想法,但只是知道,没有深刻的体会。今天觉得一盒雪花膏就能把人哄回来,但失败。
——
如果说张建国自己这么多年是和乔天明比较,那张大爷就是跟魏成河比较。
论家庭,魏家比张家多一个孩子。论工作,张大爷辛辛苦苦干活,抵不上魏成河靠早死大哥的面子。论房子,还是比不上魏家三间屋。论媳妇,杨大妈时不时驳张大爷的面子,谭桂香一向以魏成河为先。
张建国这时候跟张大爷深深地共情了。他觉得自己简直不是人,刚才简直像被脏东西附体一样,对自己的老父亲那样不尊敬。
其实要说无能,还得是他自己,这一把年纪了还让父母费心,孩子都好几岁了还不能有个单独的屋子,甚至,处理事情的方式还是那么粗糙,没有考虑周全。
张建国陷入了深深的自责和愧疚,既有对张大爷的,也有对李伶娟和张立志的。
他全然没有发现,张大爷对导火索张建华其实没有什么太重的惩罚。
而住房问题,张大爷也没有付出什么,哪怕之后借别人家的房子,钱也是张建国自己出的。
“爸!对不起,都是我的不对,我太生气了,我太害怕娟子不回来了,我,我不是人!”张建国反手给了自己一巴掌。
杨大妈这回可没有再拦着儿子打自己。刚才那番推开儿子的话一出口,她就后悔了,还好老头子机灵,把人哄回来。
杨大妈自己有时候虽然能看清,但还是会被哄住,不管是张大爷哄,还是张建华哄。毕竟知道归知道,实际面对起来,嘴都是翘的,哪有空分析了。
——
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后续借好房,张建国再去接李伶娟回家。
张四凤心道,不用借房,等她明天搬去造纸厂宿舍,她住的小隔间给两兄弟,大哥一家正好一间房。
不过,这三兄弟打生打死的都马上跟她没关系了,也就是同一天出生的三哥能让她关心一下,实际上,家里的房子分配,她能插上什么嘴呢?
张四凤带着点难过出门上厕所,一出来就被蹲在墙角的魏同心吓了一跳。
小声呵斥道,“不是,你在这干嘛?”
魏同心站起身嘿嘿一笑,“没什么,上厕所吧?走走一起去。”
“你这爱偷听的毛病越来越重了。以前没见你瘾头这么大啊。”
“以前学校里哪有这种事,都是谁偷了谁的笔,谁撕了谁的本子,有啥意思。”
“你真是,你竟然还跟我二哥有过关系。”
“那时候年纪小嘛,哪知道什么好坏。走走走,我出来上厕所的,听了半天,这会儿憋不住了。”
“哎呀我的天……”
两人小声说着话越走越远,背后阴影处,一个小脑袋冒出来。
乔朝阳刚刚看热闹的时候都快要睡着,偏偏真要睡了反而又清醒。
“心心后妈,跟……张二哥?”
——
昨晚虽然发生了很多事,而且张四凤前一天还通宵没睡。但找到工作的激动让这孩子早早醒来。
杨大妈昨晚被气到了,今天不做早饭,不想伺候张家男的,也不乐意起床。
听到张四凤这边的动静,喊她进来给了一毛钱和粮票,让她自己去国营饭店吃。
“花,咱们都好好儿花,他们一天天的闹个不停,要我看,还是日子过得太舒服了,爱咋地咋地。凤儿你今天早上也吃顿好的。”
杨大妈自己打算把柜子里的枣仁酥拿出来吃了。留给大孙子干嘛?不还是跟着亲娘不要奶奶?
她自己吃!
张四凤惊讶接过,差点就要跟杨大妈说自己找到工作的事,想到魏同心的叮嘱,还是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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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
以后有钱了,她也请妈吃好的。
张四凤拿上钱和票,一出门就见魏同心在乔家门口往这边看。
两人顺利接上头,张四凤揣着东西就往外走,郭小宝跟她打招呼也没理。
这会儿她谁都顾不上,只想着工作。
去国营饭店买了俩烧饼——其实她更想吃煎饼,油煎菜心的,多香啊。但怕吃得油大了拉稀,今天还是算了。
造纸厂这一批学徒工,一共就十个人,除了张四凤,都是厂里的,熟得很,这会儿已经聊上了。
张四凤没有刻意混进去,只等办手续。
搞定之后,考试那天遇到的男干事,过来领着大家进去参观。
造纸机器非常大,看上去有一些年头了。造出来的纸,也不是张四凤平时见到的一小张,而是大大的一卷。
学徒工们继续往前,陆续参观了几个车间,有两个车间里味道刺鼻,空中还有漂浮的粉尘,张四凤心里默念可千万别把她分配到这儿。
参观完毕之后,却还没有分配岗位,说是上面要求规范生产,从他们这一批开始,学徒工都要先集中上几天培训班,后面才能分到岗。
张四凤在这个办公室临时改的教室里找个角落坐下,打算安安静静等培训,没料到一男一女两个学徒工走到她桌前。
“你就是张四凤?”男学徒问,语气十分不妙。
张四凤抬头一看,这人额头、鼻尖和下巴上各带着一个痘,连成一条直线,差点笑出来。她正色道,“对。”
男学徒:“你不是我们厂的,你从哪儿来?”
这话一出,学徒们都看了过来。
确实,虽然不是所有人都互相认识,但随便说上几句,都能从父母那边扯上关系。只有这个人,一直不跟大家搭话,格外内向的样子,没想到是厂外的呀?
这次招工是怎么回事,大家心里都清楚,除非是撞大运,哪可能有外人进来?
至于这个,到底是另有门路,还是单纯运气好,真让人好奇。
张四凤懒得理这人,“今天办了手续,大家都是造纸厂工人了。怎么,你想搞小团体?”
男学徒一下子竖起眉毛,“嘿!你什么意思?”
女学徒抢着开口,“你到底是从哪儿托关系走后门进来的?我劝你老实点,别以为自己有后台就了不起,进了我们造纸厂,可别想着再逞威风。”
张四凤还真是奇怪了,逞威风的到底是谁啊,她可没有冲到别人面前乱说话。
“你的意思是,这次考试不公正,有人是靠关系进来的吗?”张四凤转向男学徒,“难道你是走后门进来的?”
又转回女学徒,“还是说,你自己就是走后门?”
旁边围观的忍不住笑出声,但很快止住。
一个女干事走了进来。
“说什么呢?这么热闹?来,都说给我听听!”
在张四凤面前耀武扬威的两个学徒一下子没了气势,显然都知道这位女干事。
“芳、芳姐,没什么,我们认识一下,打个招呼。”
女干事显然没打算轻轻放过,冷笑,“怎么我听着,你们说这次考试不公正,有人走后门了?”
30.王大妈大闹县邮局
两个人扭扭捏捏不说话,女干事,也就是芳姐,并不追究。
生产任务重得很,这些学徒工都要尽快上岗,没空让他们搞些小动作。
“我再强调一遍,我们的招工考试,公平、公正、公开。谁有意见,我们这里还有试卷存档。要是你们喜欢说不知轻重的话,干乱七八糟的事,你可以退出,我们按照考试名次让后面的人进来替补!”
芳姐说完,也不管学徒工们一个个安静如鹌鹑,直接按照计划开始培训厂里的规章制度。
张四凤倒没觉得芳姐虚伪或者怎么地。她大哥进机械厂也运作了好久呢,都这样,造纸厂好歹是真让她这个外人进来了,可不能放下碗骂娘。
——
院里,上班的人走得差不多,乔天明今天按照医嘱,依旧趴着。
魏同心头一回送乔朝阳上学,还是因为要去国营饭店买吃的,顺路。
买完小煎饼先塞给乔朝阳俩,剩下的用饭盒装回家。没办法,家里鸡蛋快没了,魏同心又实在不舍得亏了这张亲生嘴。
当然,也因为乔天明在家,吃得太多,午饭晚饭还好,早饭实在不想做。
回家之后把乔红霞拍醒了吃早饭,见还有些喜糖,突然想起自己还托前相亲对象留邮票来着。还有谢春芬,可以再找她看看,能不能弄来一些鸡蛋。
把乔红霞和剩下的早饭塞给乔天明。
“哟,今天伙食这么好?”乔天明看着留给他的煎饼和女儿。
乔红霞拿不好筷子,又不被允许用手,于是端着一个小铝碗装了饼,伸嘴去啃,看着跟小鸡啄米似的。
“你手术恢复,得补补油水。”魏同心张嘴就来,“我一会儿去供销社看看最近有什么不要票的,买回来你这两天可以吃,出远门路上也能补补。”
乔天明有点感动,准备自己掏钱,魏同心没让。“别那么客气,你出去带回来的东西不还是一家人一起吃用?到时候你还要我掏钱不成?”
“还有个事儿,”魏同心思考着说,“我打算等你出差的时候,我们出点钱,跟魏家一起吃午饭。一方面是你不在家,我们得多跟邻居来往安全些;另一方面,我也补贴一下我奶奶和大姐。”
从张家昨天那一场戏来看,同院的邻居还只是对房子有想法。外面的人,没准就打算翻墙进来对母女三个下手了。
魏同心还是打算稳一手,跟院里大家处好关系。
当然,必备的防御措施也得做。
“你明后天要是好一些了,家里的菜刀磨一磨,有空再给我寻摸几根好使的棍子,家里还是得有武器。”
其实油锯更好使,但这年头搞不到。
被她这么已提醒,乔天明也觉得之前的准备还有些不足。
虽然县里一直治安都比较好,机械厂家属区又是治安最好的一片区域,但耐不住普通民众某些时候也会因一念之差,变成恶人。
魏同心防的就是身边的恶人。
乔天明被她这么一说,也开始觉得之前的准备不够充分。
想了想,道,“我有个战友的妹妹在县民兵团,我过两天去找他,如果方便,让他妹妹时不时过来住几天。”
“民兵团?”魏同心疑惑。
也不怪她,作为现代人,她之前只以为生产大队有民兵队。原主下乡的地方,也是民兵队。这就导致她一直以为城里没有对应的民兵组织。
“那她应该很厉害吧?”魏同心有点想冒星星眼。她之前就崇拜强壮的女生,可惜之前工作太要命,再健身只能得到一具健康的尸体。现在能有机会跟这样的人相处,而且又没有别的事要干,岂不是能跟着练练?
“确实很厉害。”乔天明想到战友刚回家被自己妹妹痛揍的场景,忍不住笑。“今年县里民兵工作刚恢复,她算是进去的第一批,都是优中选优的。”
乔红霞这会儿吃完了饼,插嘴道,“我也要厉害!”
乔天明大手一挥,“行,到时候你跟她练,拜个师。”
——
魏同心把喜糖装框里,拎着个小框,出门直奔邮局。
一进门,就看到王大妈在跟人扯皮,郭大嫂徒劳无功地拉架。
“你们什么意思,我儿子寄给我的东西被你们搞丢了,还怪我不成?你们什么态度?”王大妈往哪儿一站,虽然没有像杨大妈一样叉腰,同样气势迫人。
邮政大姐一把护着吴卫东,“大妈,我们都跟您说过了,东西已经送到你家,你家人收到了的,怎么还来找呢?”
“送到了才怪,家里几个人我还不清楚,哪有收到?”
吴卫东年轻气盛,忍不住,“大妈,您家那条巷子我们都跑过的,您说的东西确实是送到了,不信可以问问邻居,当天有没有收。你这样为难我们算怎么回事呢?”
王大妈不禁着急,“嘿你这小子!”
她一转头,看到身后的魏同心,连忙拉过来评理,“同心啊,你来评评理,我和我大儿媳一天天的都在家,你都是能看到的,怎么可能错过邮递员?”
又冲两个邮局职工讲,“这就是我邻居,咱们让她说说!”
吴卫东一看,这不就是前两天跟他相亲的人吗?
魏同心暗道不好,怎么来得这么不巧,就陷入这种争端中了。
县里邮局寄东西收没收到也不会签字,除了人证,没有任何办法证明。偏偏看这两位邮局职工的样子,也不像是说了假话。
魏同心虽然有原主记忆,但这种细节上的事,实在是不记得,只能先安抚,让王大妈冷静下来。
“王大妈,您别急啊,这个东西寄过来,是哪天给你送的?是多大的包裹?”
王大妈勉强收气,扯扯衣服下摆,“我儿子信里写的是一点肉干,不大,也就两斤。他们说是上周六给我送的,不知道是送给谁了。”
魏同心又问吴卫东,“那是上午还是下午送的,大概几点?”
吴卫东:“一早就去送了,快递员路线就是从机械厂开始送的。”
周六一早?
如果是其他日期,她还真不知道,但周六,那不就是原主排队买肉,遇到王大妈跟插队的干架,结果病倒那天吗?
要不是这件事,她也不会穿过来。
魏同心提醒,“王大妈,您忘了,那天咱排队买肉来着,后来郭大嫂是不是出来找您了?这不就有一会儿你们都不在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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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同心还是没有直说王大妈跟人打架的事,在外面,还是要给邻居留点面子。
“万一正好是那会儿人家给送到的,你们正好错过了呢?”
王大妈摆摆手,“不可能,你又不是不知道小宝,从小就不爱在家待着,那会儿也不在。”
一旁的郭大嫂想到了什么,嗫嚅着没开口。
魏同心注意到了,“郭大嫂,你想到什么了吗?”
吴卫东没好气地说,“可别是你们自家人偷偷收了,就没告诉你。”
话音未落就被邮局大姐拍了一下,“别插嘴!有你什么事儿。”说完就把他赶回柜台后面去了。
郭大嫂偷眼看一下王大妈,生怕自己说出来之后,被两个长辈穿小鞋。
但这会儿三双眼睛都集中在她身上,她也不敢不开口。
“那个……爸那天出发去省里,上班比平时晚。”
老郭?
想到老郭的德性,还真有这个可能。
王大妈痛苦地一闭眼。
邮局大姐忍住了没笑,也没奚落,想着赶紧送走这一对婆媳,“这个,搞清楚了就行。要是不放心,再回去问问其他邻居。我们邮递员都是给大家送到了,不会漏掉的。”
王大妈没好意思再纠缠,对这个女的也没啥意见。就是那个已经在柜台上帮别人填单子,却还耳朵竖得高高的小子,实在让人讨厌。
“你们这新来的实在是不像样,把送到的时间说清楚,不就早弄明白了?还让我跟你在这掰扯半天,净浪费功夫!”
甩下这么一句话,王大妈领着郭大嫂昂首挺胸出门去了。
每到这个时候,吴卫东就恨自己不是售货员或者国营饭店服务员,没那么硬气,不能跟这种不讲理的较量较量。
虽然,大概率他也打不赢谁。
魏同心等前一个寄信的人走了,才到柜台前,给吴卫东递了把喜糖。
“吴二哥,我结婚了,给你送点喜糖,也等你好消息啊。”
吴卫东没回过神,“你这么快?咱们周一才,”他注意到还没回办公室的邮局大姐,小声说,“周一才相亲,你今天就结完婚了?”
他往魏同心身后看了看,没见到人,“你对象没一起来?”
刚结婚,都不跟着一起出门的吗?
魏同心摇头,“没,他工作呢。我今天就是来给你送喜糖的,顺便去供销社看看有没有鸡蛋。”
吴卫东接过这一把糖,不仅有水果糖,还有几颗大白兔,是魏同心特意放的。毕竟以后还要打交道,可以付出点成本。
“你对象是干嘛的?也是机械厂的吗?”
“对,他就是我邻居,我也算是嫁到家门口了。”
魏同心笑着说,“这来都来了,想问问你,有没有什么一套都在的邮票。”
吴卫东摇头,“你要说那种一套好几张的没有,但有几个我很喜欢。”
他取出来一些邮票,指着其中一张说,“尤其是这张,我特别敬佩这张邮票上面的金同志。”
魏同心定睛一看,只见邮票上是一位男青年在波涛之中的场景,左边竖着写了“革命青年的榜样”的字样[1]。
31.黑市引路人
这个邮票上的青年,魏同心之前不认识,但原主的记忆里知道。
一个高中毕业生,一个下乡知青,一个仅下乡插队80天,就为保护集体财产而牺牲的人。
时代的痕迹就这样铺陈在魏同心眼前,对于这样的事,她一向泪点很低。
与这些事情比起来,同事间的推锅,伺候领导的憋屈,工作业绩的压力,好像都变得没有意义。年轻鲜活的生命,匮乏的环境,以及生命的逝去,永远可以直戳人心。
很巧的是,这张邮票的面值,就是 8 分,跟这位青年插队的时间对上了。
魏同心低了一下头,“请给我三张金同志的邮票吧。”其他的邮票也挑了一些,一起结算。
吴卫东还在说话,“你那个邻居真是不讲道理,也不问个清楚,就直接责怪我们,真是的。”
魏同心看了他一眼,忍不住为王大妈说一句话,“王大妈的儿子,跟这位金同志一样,也在黑省下乡。而且他去得早,已经快三年没回过家了。”
吴卫东哑然。
魏同心又给吴卫东递台阶,“所以王大妈今天才那么着急呢,平时她可稳了,都是一片对孩子的牵挂。吴二哥,你别往心里去啊。”
吴卫东摇摇头,“没,就是今天晚上我还有个相亲,刚才差点被她把这一身衣服扯坏。”
确实,吴卫东今天穿的这一身跟之前相亲那身如出一辙,魏同心还以为他就是家里条件好,没想到是又有一场。
“难怪呢,我说你今天看着这么精神,果然是有喜事。”
吴卫东被她夸得一喜,真觉得这个妹子认得值。不仅认识没两天就特意来给他带喜糖,还这么会说话。
这人一高兴,就忍不住多说两句话。
“哎,你不是说要鸡蛋吗?你别去供销社了,这会儿指定是没有。我跟一个邮递员熟悉,托他帮你抓一只母鸡回来。到时候你弄个笼子,在院里就可以养了。”
能生蛋的母鸡?
魏同心自己不会垒鸡窝,也不会编笼子,但院里总有人会,不行还有其他邻居。
要是养得好,保证一天能有一个蛋,那就省了不少事。
在肉类受到限制的时候,能有鸡蛋,也已经不错了。
魏同心大喜,把吴卫东好一番夸,还非让他先收下老母鸡的钱,这才心满意足离开邮局。
来到这个年代,解决了最迫在眉睫的下乡问题,魏同心其实很有些迷茫。
按理来说,她其实已经过上了一直向往的躺平生活。但既没有手机,跟名义上的家人也都不熟,甚至还有仇,实在是没什么乐趣。
要说快乐的时候,一个是刚刚关于老母鸡的信息,再就是把消息透露给张四凤,得知她顺利考上工作的时候。
其他时候,就算是吃瓜,也只觉得有意思,并不觉得开心。
现代社会有太多可以看、可以玩的东西,唯独实在没有精神支柱。导致魏同心这几天无所事事,格外空洞,才跟乔红霞玩到一起去。
距离开放还有七八年。开放之后的治安和基建水平,还有很长时间的发展,才能变成她熟悉的样子。
开放之后搞钱的路子也差不多打算好了,股票认购券,简单小物件的倒买倒卖,再就是趁不限购去北京上海买房等拆迁。其他的她不想再做了,累,有风险,还要应酬。现在这些事情简直是想起来都恶心。
魏同心现在活似上班呕吐症患者,给自己构思的几个路子都是只需要操作一回,后面就无脑收钱的类型。
但都市空心人的通病还笼罩着她,正因为没有了生存压力,这种枯燥乏味和恶心,才格外明显。打工的时间长了,自己都变成了老板的生产资料,一旦脱离那个环境,又没有丰富的娱乐来填充时间,就找不到自己了。
接下来要做什么呢?
魏同心垂头缓缓走在路上,懒得去供销社,漫无目的地瞎晃悠。却瞥见旁边巷子里,划过一块熟悉的衣角。
?
是魏爱军。
每天都不在家,在外面干什么呢?
魏同心好奇心乍起,一发不可收拾。跟着魏爱军七拐八拐,来到一处偏僻的小巷。
巷子里人不少,东西也不少,但声音很小,人们低声说话的声音混杂成一片嗡鸣。
魏同心一下子兴奋起来:黑市!传说中的黑市!
魏爱军这小子行啊!没看出来他竟然还有这种门路,在家里不吭不哈的,时不时还帮魏文红出头打架,没想到在外边混得这么开。
原主这么多年跟他一起上学,也没发现他有什么过人之处。
不过,上学的时候他也四处乱逛来着,跟普通的皮小子一样。
感谢今天还有点凉意,出门穿了两件。
魏同心把旧外衫脱下,罩住头和脸,把袖子在下巴处打了一个扎实的结,这才拎着篮子往里走。
门口有个半大孩子拦路,冲过路人伸手。
魏同心前面一个大娘背了一个大筐,沉得她只能弯腰走。路过小孩的时候,给她递过去一角钱。
魏同心有样学样递了一毛,没想到小孩诧异地看着她。
“买东西五分。”
魏同心赶紧收回来换了个五分的,生怕人家不让她进。
好刺激,黑市耶,没来过。
以前看的小说里描述成什么样的都有,有一些还会涉及到比较大的案件,导致她对这个年代的黑市,实在没有什么具体的概念。
没想到小孩还是没让开,反而一脸警惕,看那架势,感觉下一刻就要喊人了。
之前已经跑不见的魏爱军这时候不知道从哪儿冒出来,对小孩说,“别慌,这是我姐。”
小孩这才放松下来,示意他俩进去。
魏爱军把魏同心拉到一边,“你怎么会往这边来?”
“你怎么知道这里?”
两人几乎同时发问。
“家里没鸡蛋了,我出门看看。”魏同心一点没跟魏爱军见外,“你好像对这里很熟,能带我换到鸡蛋吗?”
魏爱军无语。
还真是不客气哈,就算是亲姐弟,难道不该先盘问他是怎么知道黑市的吗?
魏同心从他表情里就能读出来,“你不主动说,我就不问,只要能帮我换到东西就行。”
“别人问我也不带说的,我都说路上碰到一个大爷大妈给我换的,你放心。”
魏爱军没话讲了,行吧,三姐虽然性格没以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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软了,但还是这副无趣的样子。“你这衣服摘了吧,这里不是熟面孔很少让进的。”
魏同心进来之后看到果然没什么人遮脸,这才把衣服脱下来塞篮子里。
最终到一个头发掉得差不多的大爷面前换到了20个鸡蛋,还到一个大娘那里换了些细粮。
细粮价格着实不便宜,虽然不要票,但大米一斤要八毛,两斤大米比鸡蛋都贵了。
魏同心咬咬牙,还是买了五斤米,没带袋子,只好把旧外衫系紧,用衣服充当米袋。
大娘见魏同心要的多,问她,“小同志,你白面要不要?”
面啊,不太好做,她虽然有原主的手艺,但原主揉面也少。
魏同心摇摇头,“不要,你们有肉吗?”
大娘苦笑,“没得,过年前没准能分些,现在都没。黄瓜和西红柿你要不?”
嗯?现在有西红柿卖?
那为什么她穿过来一周了,顿顿丝瓜?难道今年丝瓜泛滥?
魏同心狠狠点头,“西红柿要!多来点,家里人都爱吃。”
不过这会儿拿不下了,魏同心用期待的目光看着魏爱军。我的手足兄弟,帮个忙?
魏爱军觉得她那眼神怪怪的,像是要挖掘他的秘密。连忙问大娘,“你那背篓不然一起给她,折个价。”
大娘的黄瓜还剩三斤多,西红柿还剩八斤多,被魏同心一股脑都拿下,连带背篓一起。
十几斤东西魏同心倒是背得动,不过这样一来,她回家跟出门的时候就不一样了,很容易被发现。
魏同心从家里拎出来的篮子底下抠出五六颗幸存的喜糖,一股脑塞给魏爱军,“都给你了,帮我搞回家,怎么样?”
这小子反正每天神龙见首不见尾的,邻居们看到他做啥都不怎么稀奇。
魏爱军看这几颗喜糖里有一半是大白兔,忍不住惊讶,“你这结婚之后是真发达了啊。”
魏同心白他一眼,“喜糖都是给人家的,又不是我自己吃到嘴里,你还真以为我日子特舒服啊。”
魏爱军当然知道后妈不好做,但事情发生得太快,他还以为这个三姐难得聪明一回,自己给自己谋划的呢。
虽然乔天明是个奇葩,脑子不知道咋想的,找对象的要求那么苛刻。但人家好待是驾驶员哎,要是魏爱军是个女的,他就找乔天明了。
ε=(?ο`*)))唉。
要不是因为出生的晚,他也用不着上初中的时候就自己寻摸门路,早就像二哥一样,舒舒服服被爸妈安排进厂了。
家里虽然说是好几个有工作的,但魏家人都太能吃了,食量大,光吃饭就是个大事情。
魏爱军能十六岁就长这么高个子,真是多亏了初中认识的大哥领他管黑市。
不然,到哪儿捣鼓出来钱换粮食吃。
没错,魏爱军自打混上这份收入,一天恨不得吃五顿,以前光靠家里那个饭,根本吃不饱。
这两天他也还在盘算,去年家里让大哥进了厂,按理来说,今年应该就能轮到他。
但最近大姐招赘了,三姐嫁出去了,五妹还小。
万一要进厂之前街道又号召大家下乡,岂不是正好那么寸,家里只有他能去了?
32.四凤搬家的绝妙理由
这一堆东西好不容易弄回家,乔天明都惊了。
“你们这是,跑到哪个老乡家里去了?”哪里弄来这么多吃的。
魏同心擦擦额头的汗,倒也不是累的,是刚才差点跟回家的王大妈装上,紧张的。
“就是遇到个大娘,急用钱,我把她手头的东西全换了。”
这话半点儿不假,就是隐去了遇到的地点是黑市,大娘下回还能来。
也许是因为小县城的缘故,这个小规模黑市一般只让熟面孔进,门口的小孩既收费,又望风,谨慎得很。
也不知道魏爱军当年是怎么混进去的,还让他混成小头头了。
魏爱军也就是临时帮魏同心送一趟,还得回去看着,跟这个多年邻居并便宜姐夫,随便打个招呼就走了。
这俩姐夫一个比一个奇怪。
大姐招赘的那个,他都怀疑是不是眼睛有问题,动不动迎风流泪。昨天吃晚饭被爸说了一句,恨不得一顿饭都在流泪。三姐嫁的这个,精明不吃亏就算了。这刚结婚就去战友家帮忙,还把自己给帮得伤了躺床上,实在是不知道他这么多年怎么混的。
难道是之前在部队有旧伤?
魏爱军诧异地大量了乔天明一眼,突然意识到了什么不对劲。
不对啊,听说这人之前相亲的时候,主动提出以后不要孩子,最好给他找个不能生的。
不会是他自己以前就受伤了不能再生,拿疼爱女儿当借口,让人给他找个不能生的对象,给他自己做掩饰吧?
那三姐岂不是要守活寡?
额,不过如果三姐不嫁人,留在家里招赘的话,那估计也只能招个大姐夫那样的泪包。没准换个人还没有家具做陪嫁。
魏爱军当然不会因为姐姐们过得不好,就牺牲自己去过继给大伯。但不妨碍他代入想象一番,并不自觉打了个寒颤。
——
魏同心把买回来的东西放好,洗了仨西红柿一人分一个啃。
这时候的西红柿,可比现代用乙烯催熟的好吃多了。
汁水丰盈,一口下去,酸甜的味道填满口腔。
乔红霞吃得满脸都是,吃完一个还不知足,还想再要,被魏同心拒绝。
“现在别吃,中午咱们带点给你太姥姥,吃西红柿炒鸡蛋。”
说干就干,正好之前跟乔天明也说过了,等他出差之后,就带女儿上魏家吃午饭。这会儿正好有些新鲜蔬菜,不如就从今天开始。
魏同心挑了两斤比较熟的西红柿,找上刘淑英。
刘淑英这会儿正在教赵安邦做饭。
毕竟魏渡江有工作,魏同心嫁人,刘淑英自己年纪大了,眼睛不是特别好,一般只干些轻省活。
得知魏同心想之后中午一起吃,刘淑英觉得也可以。
反正大锅烩菜,多一个大人一个小孩也没啥。
反而是这两天突然魏渡江和魏同心不吃,加了一个赵安邦,她才觉得指挥人做饭都格外不顺手呢。
赵安邦个不争气的,还没魏同心能吃,搞得前两天中午饭都做多了。要不是有魏爱军个无底洞,还得剩到下一顿去,简直是她指挥人做饭生涯的耻辱。
还是老三做饭的时候指挥起来更顺手。不过嫁了人,总不能跟之前一样使唤。
刘淑英几乎是遗憾地看了一眼魏同心,不客气地收下两斤西红柿。
“那中午就用它炒个蛋。粮食你们自己带,钱就不用给了,有功夫不如多带点肉和菜,让你奶奶我的晚年也享享口福。”
“饭都是你大姐夫做,你看着给点东西给你大姐,让你大姐给他。”
魏同心愣了一下,“没问题。”
虽然魏家情况特殊,但姐夫和小姨子,确实还是要避避嫌的。
魏爱军去黑市的时候就不会带上魏文红,小姑娘拿了个木棍在门口泥地上扒拉,也不知道在扒拉什么。
乔红霞一摇一晃走过来,伸出手想碰碰魏文红,被她一下子拍开,转身人就进屋去。
中午一盘西红柿炒蛋,香得几人一顿狂吃,给魏爱军留的饭都□□下去一半。
刘淑英看着这顿吃得格外多的赵安邦,神情不太好看。
赵安邦有点委屈。
那平时家里的菜清汤寡水,确实不怎么下饭呢。今天这个菜炒的确实香,害他忍不住吃多了,这时候还撑呢。
魏爱军这时候从外面回来,看到自己的饭格外少,也忍不住疑惑。
还是刘淑英发话,“小赵,你们之前买的点心给老四来点,这点饭也就够文红吃的,可别给老四饿坏了。”
赵安邦听话回屋,带回来一小袋麻花。
魏文红盯着麻花挪不开眼,口水都要下来了,可惜没法开口要,而且已经吃饱了,实在是力不从心。
魏爱军倒是没再说什么,但到了晚上,他发现魏渡江下班之后又出门,特意给赵安邦带了半斤有芝麻的高级麻花。
两者之间的差价,大概是5分钱每根。
魏爱军疑惑,魏爱军不解,魏爱军看着赵安邦为半斤麻花给魏渡江说好话,好生一顿夸。
然后再转头,就发现一向原则性很强、不通人情的大姐,竟然露出了宠溺的微笑!
你是谁啊?你把我那个理智有谋算的大姐还回来!
魏同心也在呐喊,因为她看到魏爱军在龇牙咧嘴地模仿赵安邦的表情。
这,难道是中午的时候,还是给孩子饿到了?
人在长期吃不饱的时候,确实思维能力会受到限制。
如果这个人不仅仅生存物资摄入等不到满足,而且生活中并没有什么精神支持的时候,思维会更加紧促地凝聚在内,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防止被外界伤害。
遇到外界负面刺激,反应形式也会较为僵硬麻木,显得这个人很“木讷”或者“钝感”。
原本的魏同心,大概就是这样一个木讷的人。
但魏爱军是怎么回事?
他这既不是木讷,也不是麻木,纯疯而已。
魏同心打了个哆嗦,赶紧快走两步,把在巷子角落里对墙练习的魏爱军甩在身后,也把那副辣眼睛的画面甩到脑后。
不巧,前面又发现了张大爷和张四凤两个人,不知道在嘀咕些什么。
魏同心蹑手蹑脚走到墙角,竖起耳朵听。
——
杨大妈倒是没有对张四凤消失一整天有什么怀疑的。毕竟张家只有一个女儿,虽然大事上不怎么给她规划,小事上都放得很松,类似这种在县城里晃悠或者跟同学出去玩,都是不怎么管的。毕竟张四凤早上也跟她顺嘴提了要去公园散心。
就从张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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凤比魏同心多得多的小金库,一个有一块三毛多,一个不到一块,就可以看出不同。
不过今天,四凤还是很忐忑,搬家和工作毕竟都是大事,昨天家里又刚刚因为这个闹过矛盾,还不知道爸妈回事什么反应。
尤其是她最怕的倒不是家里不让她住宿舍,而是怕杨大妈要收她工资。
在回家的路上,她刚刚编好一个理由,就不知道到底能不能取信家里人了。
造纸厂离得远,等张四凤到家的时候,其他人已经都回来了,就等她回来开饭。
张四凤默不作声吃完饭,趁杨大妈洗碗,张大爷打算出门寻摸寻摸借房子的时候,跟上她爹。
“爸,那个,有个事情,我得跟你说说,你帮我拿个主意行吗?”
张大爷没当回事,这个姑娘算是养得娇的,还以为就是想要点钱买东西,“你说说看呢。”
“那个,我同学有个工作机会,她身体不好,让我去了,但是头两年的工资都得给她。你看,这个我能不能去啊?”
张大爷以为自己耳朵出毛病了。
“你说啥?你没做梦吧?”
张四凤想到今天在造纸厂打听的八卦,把别人的信息套过来用。靠近张大爷,悄悄说,“我那个同学,她身体不好,还有后妈和继妹。”
“她亲妈给她留了个工作,她爸非要给继妹,她给谁都不想让人家占便宜,也信不过别人,就找到我,让我去给她上班。”
“岗位好像不是什么好岗位,比较累,但确实是一份正式工。她在她亲妈厂里有熟人,我去了还不算直接有工作,得干满两年,工资都给她,才能转正。”
张大爷小小声感叹,“我嘞个乖乖,我闺女这运气,谁赶得上。”
他忍不住问,“是你哪个同学?我认识吗?”
张四凤当然不能说出来,毕竟这人虽然存在,但其中的关系都是她乱编的。
“我小学同学,也是最近巧合遇到的。她妈是造纸厂的。我这同学跟我说,虽然工资要给她,但其他福利都能给我。”
“像过年过节发的东西,还有单身宿舍呢!”
张四凤换了个贴心小棉袄的语气。
“爸,其实我去造纸厂看过之后就后悔了,那个车间里实在是太脏了。尤其是打浆池,都是废料,又是灰又是味儿,我都受不了。”
“但我想着,大哥跟大嫂这么下去不行,咱们要借别人的房子也不方便,万一人家反悔,我们都没处说理。”
“就为了那个单身宿舍我都得去,不为别的,就为我几个哥哥,得有个地方娶媳妇。到时候我住的那个小隔间住一个,隔壁房间刚刚也是隔成两半,一边一个,三个哥哥就都能结婚了。”
“至于我,有宿舍,再过两年嫁人了,也不用占着屋子。”
这番话说得张大爷热泪盈眶。
是谁能有这么省心、运气好、还贴心的闺女?
就是他张大海啊!
张大爷忍不住紧紧握住女儿的手,“四凤,你放心,就算不给建华和建设彩礼,我都要给你置办最丰厚的嫁妆!”
“你头两年工作没工资可不行,我们都不认识造纸厂的人,你得跟人家打好关系。你放心,我从你大哥和二哥每个月交的伙食费里给你十块钱,就当是他们借用你屋子的钱!”
33.女儿们的委屈
四凤,你出师了呀四凤!
昨天才胆战心惊把入职文件放到魏同心这里保存,还在张家打架的时候魂游天外心神不定。这上班第一天,整个人都脱胎换骨,能反向洗脑张大爷了。
魏同心深感欣慰,有一种看到女儿长大了的感觉。
啊呸呸,明明是同龄人,就比她小两岁而已。
那边张大爷的激动情绪还没抒发完,张四凤剧烈跳动的心已经逐渐恢复平静,甚至因头一次编瞎话而紧张的小腿,都不再颤抖了。
冷静下来之后,委屈的心情反而一下子汹涌上来,眼泪也随之落下。
太久了。从十二岁那年,偷听到父母谈话,决定掏空家底给张建国弄份工作和娶媳妇的时候,就一直委屈。
张大爷那时候的原话是,“建国的大事解决完,建华就让他晚几年再工作,咱们攒攒钱。正好他身子不好,年纪小就工作也不好。你的工作嘛,可以给老三。四凤咱们疼了这么多年,到时候找个好人家嫁了,也算对得起她。”
凭什么三个哥哥都给安排好了工作,到她这里,就是嫁出去就行?
十二岁的张四凤不懂,三四年过去,她终于懂了。
莫名其妙的眼泪来得很及时,让张大爷更加认为四凤是受了大委屈。
孩子没说清楚,但造纸厂某些岗位有多苦,他是听说过。尤其是打浆和制料。县里这个造纸厂可不会做什么精美的纸,原料自然也不能说多么干净、轻省。
也因此,但凡给孩子们活动过工作的家长都,机械厂的正式工四百起步,造纸厂二百多就能拿下。
棉纺厂也累,但棉纺厂好歹都是干净的棉花,不像造纸厂,有些车间又脏又危险。
要是能借着正式工的身份,给四凤相个好亲,找个好人家嫁了,把彩礼都给四凤带过去。这个工作呢,就留给老三,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女孩子,还是不要吃太多苦了,他都心疼。
张四凤浑然不知,按照编的瞎话自己还没有两年才转正,张大爷就开始安排她这份工作的去向。
“凤啊,别哭,你搬东西的时候说一声,我让你三哥送你去。”
张大爷取消准备去找房子的打算,跟女儿一起转道回家,单独拉上杨大妈好一顿叨咕。
魏同心则跟还在平复心情的张四凤碰了个面对面。
——
“让你看笑话了。”张四凤低头抹眼泪,闷闷地说。
魏同心拍拍她的肩。“咱们半斤八两,谁都别笑话谁。”
要说张四凤委屈,原主又何尝不是呢?
张家好歹是只有这一个女儿,虽然大事上没她的份,平时吃饭、零嘴、甚至住的房子,都不算是家里最差的。
张四凤一个人住的那一小间,其实跟张建华和张建设两人住的地方一般大。
原主之前五个兄弟姐妹住的那一大间屋子,虽然比张家的房子大,实际上也大不了多少。
原主跟魏渡江两人住上下铺,才能把魏文红再塞进去住。幸好这年头大家的物件都不多,不然还真没地方放。
魏家人食量都大,困难时期,就算刘淑英和谭桂香把家里一大半的工资都拿去换粮食,实际上也还是不够吃。不是不想再多弄点,实在是市面上根本没那么多粮。
而且除了粮食,油吃不吃,菜吃不吃?
那会儿魏渡江和魏爱国正是长个子的时候,原主和魏爱军又刚上小学,每个孩子的肚皮都像无底的黑洞,怎么填都填不满,填得谭桂香想哭。
后面情况好转了,刘淑英会因为亲自带过魏渡江而给她开小灶,魏成河贴补魏爱国,谭桂香贴补魏爱军。
只有因为长期饥饿和不被偏爱,已经开始封闭自己的她,自己默默在做饭的时候偷吃一些,这才勉强保住了这副还算健康的身体。
为什么魏家孩子虽然都念书,但一个的成绩不如一个?
魏同心翻看原主记忆,知道她刚上学的时候其实很聪明,举一反三,学得很快。
后面营养越来越不足,脑子转不动不说,性格也越来越内向,神情也越来越低落。
一个孩子自己趁做饭的时候偷吃,又能吃多少?都长到身上了,又有多少能供给脑子?
魏同心刚过来的时候,也感觉思维很模糊,光是看完原主经历的几件大事,都非常吃力。
也是幸好第一天就蹭到大姐夫赵安邦“见家长”的午饭,吃了肉,后面又迅速结婚拿钱买糕点,补充过了蛋白质和糖,才感觉脑子恢复了应有的状态。
原主当年被迫下乡,也不是她不想为自己谋算,一方面是觉得父母不会绝情到留着人高马大的老四,反而让她下乡去;另一方面,也是实在有心无力,就算想自己找找人,也不知道从何下手。
至于嫁给乔天明,原主更是没想过。她已经给两个弟妹当了十几年老妈子,不想再给两个继女当。
下乡之后的生活虽然苦,但在原主的眼里,反而色彩更多了。
下乡之后她自己跟知青们一起住,有矛盾,有很奇怪或者很恶心的人,但每一个人都是独立的个体,没有她无法逃脱也无法反驳的身份。
大队长人还算好,给他们的换粮价格虽然比给老乡的高一些,但不限制她们换多少。
她有谭桂香给的150元钱,有知青办给的补贴,有大姐时不时寄来的东西,喂饱自己还是很轻松的。要不是因为同批知青太危险,也不至于就送了命。
毕竟,她下乡的时候也找了关系,跟王大妈的儿子在一个公社。虽然不是同一个大队,总还算是得了些照应。
魏同心跟原主走上了截然不同的路,就是因为知道自己吃不了干农活的苦,也没有把握挣脱剧情的束缚,摆脱原主的炮灰命运。
但她不会去评判原主的人生选择,也不会因为魏家人各个长满心眼,就觉得原主蠢笨无知。
原主做到了每一个节点上,她孤身一人能做到的所有。
只是运气不好,在家里没有同盟,没有支持者,也没逃过多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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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说中,她早就被定死的炮灰结局。
魏同心长叹一口气。
原主的记忆里,跟她同一批下乡的,还有郭家的郭小宝,张家的……张建设。
张大爷和杨大妈还是比魏成河强一些,没让女儿下乡。
但是因为时间太紧,张四凤匆匆嫁给了比她大十岁的机械厂未婚工人,跟一大家子住,生活……并不是很愉快。
魏同心由衷地希望这位原主难得能说上话的朋友,也可以有一个好的未来。而不是为了不下乡,牺牲自己的后半辈子。
张四凤擦干眼泪,笑着对魏同心说,“还不知道最后会给我分配什么岗。不过,只要有一份正式工作,我什么苦都能吃。”
“我才不想被爸妈打发出去‘嫁个好人家’,我是个人,不是个物件,不是送给一个好人家,就算是过上了好日子。我自己觉得好的,才是好日子。”
魏同心忍不住抱抱她,“你会的,你会过好的。”
张四凤看着魏同心,正色道,“同心,你跟我说实话,你到底为什么嫁给乔天明?你帮了我,我没法看着你现在的处境,没有什么反应。”
女孩的神色很坚定,也很真诚。
魏同心看着这样一张真诚的脸,久违地收到良心谴责,有些编不出理由。
“我只能跟你说,这确实是我目前最好的选择。”魏同心用一根手指制止张四凤说话。“再过不到半个月,你就会知道具体原因,到时候不用我说,你都会明白。”
张四凤没有明白,但还是不再问。
魏渡江和赵安邦饭后出来溜达,看到这两个奇怪的人,招呼她们,“干嘛呢?”
魏同心笑着迎上去,“大姐,正好遇到你了,跟你说个事儿。”
“白天我跟奶奶说了,不知道她跟你说过没,等天明出差,我带着红霞中午跟你们一起吃。粮食我自备,就是要麻烦姐夫做饭。”
“奶让我给姐夫拿点东西,我这不知道你们喜欢什么,也不好单独问。现在正巧遇到了,就问问你。”
魏渡江看了一眼赵安邦,“那你就弄点饼干糕点之类的吧。你姐夫胃不好,一顿吃不了太多,又容易饿,给他备着。”
赵安邦一听这话耳朵就红。幸好是面对已经见过好几面的小姨子,忍住了没露出来害羞。
结婚之前,他可真不知道魏渡江哄人是一套接着一套,还以为这姑娘特正经古板呢。
他准备当赘婿,就是做好了后面生活质量都靠自己经营的准备,哪料到根本不需要经营,天天被人哄得嘴角都耷拉不下来。
魏渡江也被大姐散发的甜蜜气息腻到了,“啊哈哈,好的好的。”
说完赶紧拉着张四凤跑路,抖掉身上的鸡皮疙瘩。
而不动声色哄完人的魏渡江,心里在盘算一件挺麻烦的事儿。
赵安邦的亲爹跟郭大爷他们一起去别人厂里学习的,一般学习最多半个月到一个月,那也就是说,最多还有三个星期,赵家人就要上门来闹了?
34.废品站淘宝
第二天是星期六,但是这会儿还没有双休,大家都要上班。
乔天明其实下周三才需要去上班,今天还算在假期之内,但队长催得急,说是下周运输任务重,让他尽量早些回去。所以他今天得去市里医院问问,看他这个情况,最早哪天能出差。
乔朝阳也去上学,家里又只剩下魏同心和乔红霞。
魏同心扫完地,看着在描报纸图案的乔红霞,觉得这样下去不行。
这一天天的生活也太没劲了,主要是这两个孩子比她想的好带,搞得她预先做的心理预期全白费,现在就感觉生活很无聊。
乔红霞除了喜欢抱她的腿被带着走,其他时候都自己玩自己的,不知道多开心。要吃饭会说,要上厕所会叫,平时也没什么脾气,只要别把人逗过分了,都乐呵呵的。
魏同心本来就不是那种手欠爱逗孩子玩的人,主要是逗哭了得她自己哄,怪累的。
乔朝阳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常年不见亲爹,性格上格外早熟,除了喜欢中午带饭到学校吃之外,其他事情都不需要魏同心插手,甚至有时候还能帮着带乔红霞。
不过她俩人小,衣服都是魏同心洗。这个时候没有洗衣机,打水也有点费劲,洗衣服算是魏同心最讨厌的家务活了。
这会儿家里的活干得差不多,领证当天买回来的布料本来打算找王大妈做件衣服,但昨天回家之后,就听郭家关着门摔摔打打的,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王大妈在邮局闹的那件事。
当时就推测是郭大爷带着出差去了,也不知道为什么还能闹。
魏同心在屋里晃悠两圈,受不了,问乔红霞,“出去玩儿不?我们找你刘奶奶一起。”
乔红霞抬头,包子脸上露出了期待。
魏同心一把抄起她,“哦不对,你现在得叫太姥姥。”
——
刘淑英正在拼碎布块,年纪大了,眼神没有之前好,但每天就缝一小会儿,倒是还行。
赵安邦在旁边吹自己刚被扎了三个眼的手指。
他也想学来着,可惜以前从没搞过,上来就失手,也就能起到一个帮刘淑英穿针的作用。
见魏同心和乔红霞两个人,两张脸上的期待都相似,他忍不住笑。
“你们现在的表情,可真像一对亲母女。”
刘淑英在心里扶额,这个大孙女婿,之前看着还挺精明的,怎么现在感觉一下子放松,平时跟家里人说话都不带脑子。
就老三这个复杂的情况,这会儿结婚还没满一周呢,能直接这样说吗?
好在老三没在意这个,还是赶紧带她们出门吧。
没等乔红霞叫一声太姥姥震慑当场,刘淑英直接就领着俩人走出去,留赵安邦在家做午饭。
穿过半条街,就是离家最近的废品站。
刘淑英领人到门口,“得了,去挑挑吧,看你们想玩啥。”
这个废品站倒是跟魏同心想的很不一样,里面的分类非常清晰且详细,光废纸就分为好多种,按照纸张的种类,几乎是生活里用到的纸张都有具体的类别。
魏同心看到这个分类的时候,无端想起现代的垃圾分类。
好像比这时候差远了。
不过,也是因为这时候物资比人们的时间更值钱,所以这个分类才能长期实行下去。
而现代物资丰富,生活节奏却格外的快,人们光是挣钱和好好休息都很难了,甚至大城市里扔大件垃圾,还得倒给人家上百块。人们没有时间,没有精力,也没有对应设施来支持这么精细的分类。
魏同心带着乔红霞往里走,跟废品站营业员打声招呼,直奔废纸区,打算淘一些旧书报回家看。如果能淘到年代文里经常提到的《数理化自学丛书》,那可就更好了。
这年头文字类的东西管得是真严,从废品站淘点报纸回家,起码能保证不会被人查。
“哎?”
魏同心还在翻找报纸,想尽量买一些不同期、不同地方的,收集着综合来看看,就发现乔红霞在地上扒拉出来一本小画册。或者说,这个年代叫连环画。
“《公字的凯歌》[1]?”魏同心好奇地凑过去看。
乔红霞也不管是什么内容,只觉得这个有很多画,她能看,“要这个!”
魏同心没啥意见,“行,你自己拿着,要是还找到别的,也可以要。”
这话一出,乔红霞眼看着就兴奋起来,也不管自己的小辫子已经乱掉,继续扒拉。
翻腾了半天,实在没有再找到类似的,乔红霞马上就要瘪嘴哭出来,刘淑英及时出现,给她塞了一张旧挂历画,成功把她的泪意堵了回去。
“你这闺女也太容易哭了。”刘淑英有点嫌弃。
她淘到一个断腿小板凳,准备带回家,看看能修成什么样。
魏同心也有些奇怪。乔红霞之前可没对什么东西有这么强的兴趣。
“红霞,你是还想要这种画吗?”
乔红霞没懂,她就听懂一个要字。
“要画!”
魏同心琢磨开,这孩子,是不是对画画感兴趣?
环顾四周,没再发现什么明显的画册或者挂历画,想了想,还是多装了一些废报纸,打算给乔红霞画着玩。
家里有上学的孩子,笔是不缺的,就是这年代作业本是真不便宜,还是用废报纸吧,起码画完还能糊墙。
魏同心把多拿的哪些废报纸展示给乔红霞看,“这些给你,到时候找你姐借根笔,你就用这些画吧。”
乔红霞笑嘻嘻点头。
带着一堆东西找营业员称重捆扎,临走时,魏同心又发现一个扭曲的金属器件,有些像杯子,但底部纹路很特别。
有点像,她在博物馆里见到过的东西。
魏同心没放过这一闪而过的灵感,反正她现在有钱,还缺票,根本没地方花。指着那个东西问,“同志,这个杯子我能带走吗?”
营业员看了她一眼,对这个东西还真有点印象。“这个是铜的,你给三角五分钱就行。”
想了想不放心,“你可别用它喝水啊,人家带来的时候说是装鸡食的。”
其实这东西过来的时候更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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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农村大娘见他们不收,才临时擦的。
魏同心一笑,“哎呀,我也是想拿它装鸡食,谢谢您啊。”
魏同心抽了好几张自己买的旧报纸被它包严实,这才拿起来。
刘淑英无语,实在是忍不了,不经意间说出了跟赵安邦一样的话:“你跟你这闺女,还真是亲母女。都爱搞些奇怪东西。”
乔红霞立刻抬头反驳,“不奇怪。”
魏同心大笑,“奶奶你看,我闺女护着我呢!”
刘淑英也跟着笑。这个老三,嫁的人虽然在别人嘴里评价不好,但好像她自己挺适应的。
刘淑英自己能力有限,跟魏同心其实没什么感情,架不住魏渡江还挺喜欢这个妹妹,于是也爱屋及乌了一把。
魏家的孩子们,几个女孩还是相对可爱的,爱国和爱军么,也就那么回事儿吧。
刘淑英想到魏爱军不知道从哪里寻摸来的吃的,还有十几岁了还会帮魏文红出头。
当然,爱军还是要比爱国可爱一点的。
走出废品收购站,刘淑英才问,“你哪来的鸡?”
魏同心鸡还没到手,不好就这么跟奶奶说,“这不是先准备着,没准哪天就有了。”
“奶,咱们院里是可以养鸡的吧?我记着之前听过一嘴,现在记不清了。”
“是可以,一家最多两只。”
刘淑英还以为魏同心就是看中那个杯子了,随口编的瞎话而已,没想到,看这情况是真摸到点门路。
“你这不简单嘛,才多久没见,门路都比你奶奶还多了。”
魏同心一只手拎了一堆东西,另一只手牵着乔红霞,没空揽着奶奶撒娇,只好空口哄人。
“哎呀,奶奶,我这十几岁的人才吃了几年米,就是找了个人问问,还不一定弄到手呢。您吃的盐比我吃的米都多,以后我一个人带两个孩子,还是得您多照顾照顾我呀。”
刘淑英别的不吃,就吃小姑娘卖乖这一套,气都没法生。
“行行行,你要是那个门路还靠谱,给家里也搞两只,人家要用什么换你跟我说,我肯定不少你的。”
刘淑英自己的关系都在城里,还集中在机械厂,你要说市里省里她都能找人搭上关系,要从村里弄物资,还真没多简单。
魏同心连连承诺,保证只要能弄到她自己一只,就给奶奶也安排一只。
今天的废品站淘宝真是大丰收。
她自己要看的旧报纸就不说了,按斤称的,总共也没多少钱。
乔红霞的那本连环画,她依稀记得有几年旧连环画很火,估计只要保存好,应该能升值。
至于那个疑似古董的铜杯字嘛……害,不是古董也不算亏,毕竟搪瓷杯都要一块,这三毛五,就当它真是个鸡食杯,就这么用吧。
如果是古董的话,真仔细供着,没准要被人翻出来,到时候放鸡笼子里,出门就把鸡关回去再锁好门,就不信还能有人怀疑它,还能被偷走。
万一到时候能卖出大价格,那比她现在都买不到的山河一片红邮票,赚得更多哇!
35.一个惊天动地的消息
“听说了吗,县里号召下乡,除了就一个孩子的,每家都要有人去!”一个眼熟的婆子冲进隔壁院大喊,惊动了无数人。
“什么!”
“怎么这么突然!”
这句话惊动了无数人,大家手里洗的衣服掉盆里,拼碎布的摔下布就站起来,还有个手头正在补板凳的赵安邦,撇下板凳就扒上墙头。
那婆子家里就两个孙辈,一个有工作且结了婚,一个早下乡了,根本不愁这个,带着点“你们都不知道,我最先知道”的优越感,“正式通知还没发,我今儿去市里,也是碰巧偷听到的,你们得赶紧准备起来啊!”
“要么工作,要么跟有工作的结婚,不然都要去!”
一个大妈满脸惊惶,“那结了婚,但都没工作的怎么办?”
婆子叹气,“那就一起去。”
“什么玩意!怎么能这样呢!不行啊!”
“你有什么办法?你还不不赶紧把工作给孩子?不然到时候人家可不管你那么多。”
没有工作的人可真不少,县里本来就厂子不多,除了那屈指可数的几个之外,规模也都不大。机械厂已经是最大最好的厂了,但要工人的门槛也高,还有还多个大学生技术员呢。
如果没考上中专,那想要弄到一份比较好的正式工,哪怕是高中生,也得求爷爷告奶奶,到处找门路。
本来就这么难了,可以想象,一旦下乡通知出来,大家会多么疯狂。
过来围观的不止这院里本来的这么些人,基本上附近听到说话声的都凑过来了。
婆子接着说,“我家是不用愁,但我想着这么多年邻居,我凑巧听到了,也不能不管大家。你们抓紧啊。”
惊惶的大妈一时不知所措,只是条件反射般感谢她,围观的人也多半如此,但总有人会怀疑。
另一个大妈拉住惊惶的同伴,单手叉腰,“要我说,你这话真假还不知道呢,别在这儿吓唬人。”
这话一出,有几个人不禁将怀疑的目光投向婆子。
婆子没好气,感情提前知道了消息,来通知大家,反而还通知错了?
“什么叫真假不知道?臭娘们!你知不知道你这话一说,给大家耽误多少事?我能听说,人家也能听说。我紧赶慢赶跑回来给大家报信,就是想让邻居们比其他人早一步准备,咋?你看不惯我,还不知道看看啥情况?!”
“万一大家听了你的话,耽误了,孩子下乡了,你负责啊?你帮人家下乡啊?!”
婆子啐了一口到她面前,“呸!小心眼的东西!”
那个大妈气得要命,想冲上来跟婆子来两下,被围观的抓紧拦住了。
感觉没意思,婆子索性懒得在自家院里待着,甩下一句“爱信不信!”,就往魏同心她们院里来找刘淑英说话。
这么多年了,也就跟老刘说话最舒服,其他人动不动还得嘴你两句,就她,通情达理。哎呀,可惜就是大儿子死得早,怪可怜的。
——
刘淑英特意让魏同心给婆子冲了一杯红糖水,婆子才惊觉,这几天好像是自己没绝经的时候来那个的日子。
“哎哟,老刘,你看你,我这都多大年纪了,早不来了,你还记得这个。”
刘淑英当然知道她早不来了,废话,她俩都六十多了,还来岂不是妖怪。但跟人处关系么,小事上就要想到人想不到的,还得坚持做,让人家自己发现了,才显得格外贴心呢。
“你管我,你就当我是看重你,非要请你喝,跟来不来的有啥关系。”刘淑英看婆子嘴角都收不住,笑着说,“胡大花,你这去一趟市里,可真是运气好,能碰到其他人碰不到的。”
婆子胡大花摆摆手,“什么呀,那市里的茅坑比我们巷里的还不如呢,我偷听人家说话差点没掉进去。”
“还以为自己通知大家是做好事,没想到啊,人家根本不领情,还挨一句呲。”
魏同心当然知道这消息肯定是真的,但原主记忆中,根本没有谁提前听到消息的事,正式通知就是下周发,街道办直接上门做工作了,怎么这回格外不同?
魏同心帮着她说话,也顺便问问,“胡奶奶,那都是个别人,我们可是很感激你的。那个,你有没有听到,这下乡,最晚是啥时候啊?大家有多少时间来找门路或者相亲?”
胡大花这时候才注意到这个魏家老三,下意识以为她问是为了自己别下乡,等看到魏同心腿边的乔红霞,才想起来这人刚结婚。这婚结得,可太及时了,不然,魏家铁定轮到她。
“那人家没细说,估计最多一个月吧。”胡大花回想了一下,还真不晓得。“不过倒是知道正式通知没两天就要发了,那臭婆娘真怀疑,自己去打听好了,反正耽误的是她家的事儿,我是不愁的。”
刘淑英心里挂念的事儿落了地。魏渡江的工作早搞好了,魏家也就她们仨还有赵安邦知道,魏成河他们那一派还以为魏渡江在给人替工呢。
魏爱国有工作,魏文红太小,那现在看来,只能是魏爱军了。
刘淑英心里打定主意。
虽然不知道孙女们的消息到底是从哪儿来的,但能比胡大花和她都提前那么多知道下乡的消息,也没必要去深究了。
胡大花吸溜着红糖水,“要我说啊,同心这婚结的就是好,就小乔这家底、这工作,要不是他太牛心古怪的,也不至于单这么久。那以前是他看得上的瞧不上他,这会儿啊,估计就得抢了。”
“你这时机真是,啧啧啧,太巧了,运气真好。”
又看了看门外继续修板凳的赵安邦,“渡江这么多年都聪明,咋到自己的大事上头不清醒。”
“老刘你这个孙女婿也是个没工作的,难道还真指望渡江替工的那个人把工作给她啊?”
刘淑英想了想,老胡嘴巴还是紧的,而且人厚道,市里关系铁,消息灵通,那还是可以透漏点小秘密给她。
刘淑英凑近胡大花,小声说,“我跟你说了,你可别告诉任何人。你家老头都别说。”
胡大花睁大眼睛,哎哟呵!不得了啊,不声不响的,难道真把事情解决了?
魏同心自觉地捂住乔红霞的耳朵,这事可不能让孩子听,别嘴上没个把门的,给嚷出去了。
乔虹霞还以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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魏同心在跟她玩,冲她一乐,手里自顾自翻着连环画。
“渡江替工的那份工作,现在已经转正了。”
刘淑英看魏同心也睁大了眼,就知道这孩子之前也没打听过,就是纯信任自家大姐不会吃亏而已。
胡大花忍不住激动起来,“转正了?怎么弄的啊?”
刘淑英不卖关子,继续说,“渡江给替工的那个人,其实是她对象亲妈那边的亲戚,人家本来身体就不好,上不了班,她对象给走的关系,工作转给渡江了。”
胡大妈一拍大腿,又掐了自己一把避免喊出来,这才小声说道,“你这!你这!你家这俩孙女都厉害啊!”
“本来还以为渡江失算一回,没想到啊,这小女娃这么牛!”胡大花看一眼门外的赵安邦,“那她这对象能搞到工作,干嘛还来你家当上门女婿?”
刘淑英无奈,“那有了后娘就有后爹,他放到自己手上,根本护不住。就算护住了工作,他爹和他后娘,非得想方设法把工资搞到手,没准还得娶个他后娘那边的媳妇。”
“这孩子也是实在没办法了,又跟渡江是同学,相信我大孙女的人品,才过来的。”
“我也跟他说了,虽说是上门,其实我就想给老大留个后,头一个孩子姓魏就行。其他的,随便他们怎么说。”
胡大花狂竖大拇指,“你可以的老刘,你是这个!做事又敞亮又利索。你家这几个女孩,估计都是随了你,不然不得这么聪明。”
胡大花一口喝干剩下的红糖水,“你家这箱子柜子也都是这大孙女婿带来的吧?可以的,这太合适了。”
刘淑英拍她一下,这老东西,就是有时候太爱打趣人,不然哪会有人看不惯她呢?
“你可别现在夸,等安邦亲爹后妈闹过来的时候,你可得给我帮忙。”
“他爹就是这两天跟郭大爷一批去学习了,他后妈和弟弟,一个赶生产任务,一个要考学,顾不上这孩子,不然,我早就不得安生。”
胡大花心里一动,“那他这弟弟,岂不是也在下乡范围内?”
刘淑英点头,“就是说呢,我估计啊,到时候肯定得闹一场。”
魏同心忍不住先在心里给赵安邦的家人们烧柱香,原主记忆里只还记得闹得场面不好看,不太记得具体细节了。反正最后没讨了好。
看看她奶,大战还未开始,就早早拉援兵,而且这么久都硬是捂住了魏渡江工作的消息,连自家人都不让知道。这算计,这狠劲,那是一般车间主任能斗过的?
想她奶,在魏成河出生之后才识字,后面硬是自己拿了高小毕业证,要不是有家庭拖累,没准还能上个夜校,多学几门技术,在厂里混个技术工种干干。
也就是大伯去世之后,刘淑英的心思都扑在工作和怎么养老上,中心转移到人际将往和维护关系上,不太管孩子们的事,才让魏成河能在家里耀武扬威几年。
不然前几天吃晚饭的时候,哪有魏成河拍桌子的份儿?
逐渐衰老的母亲和仍在壮年的儿子,就算做母亲的表面上得靠儿子过活,实际事情怎么发展,不也可以捏在掌心吗?
36.到底谁下乡
老姐们的请求,胡大花当然事一口应下。
“没问题。姓赵的车间主任……我好像就知道一个。”胡大花想了想,“那你家还没有着落的,岂不是就爱军这孩子一个?到时候是接班还是咋整?”
这刘淑英就管不着了,反正魏家男丁自有他们亲生父母疼。但在这个格外疼爱孩子的老姐妹面前,最好别表现得那么冷漠。
“我是想着让他接班我媳妇的工作呢,他们现在估计还不知道消息,得当他们下班回家商量一下。”
胡大花点点头,“是呢,反正你儿子媳妇都有工作。你儿子工资高,可不能把工作给出去。你媳妇才是二级工,给出去了差得也不算太多,还可以。”
刘淑英也这么觉得。就冲谭桂香对老四这个疼爱劲儿,肯定得给。
反正她的渡江不下乡。那两个兄弟最后斗成什么样,她都不管。
——
“不行!”
当谭桂香知道了前因后果,但还说出了这句拒绝的时候,出乎了所有人的意料。
但她考虑得很充分,还意有所指。“老四,不是妈舍不得帮你。胡大妈听到的消息是‘每家必须有一个人下乡’,那咱家要是真一个人都不下乡,会被人盯上了举报的。”
“尤其是咱家一共有四个适龄的孩子,你大姐和三姐都是在消息出来之前刚结的婚,咱们肯定会被人怀疑早就知道了,但捂着不告诉大家。”
这个时候又是晚饭,魏同心不在,谭桂香的眼睛直直看向刘淑英,这位一天之内,就给魏渡江找到了上门女婿,很难不说是蓄谋已久。
魏同心还有可能是话赶话说到那里,又正中乔天民那个死抠门的下怀,被他硬拉着去结婚,连第二天反悔都不能。
魏渡江那天跟刘淑英一唱一和,不知道配合得多默契,把魏成河和谭桂香骗得团团转,第二天才反应过来一些。这,就绝对不是凑巧二字能解释的了。
刘淑英并不理会儿媳妇的怀疑,自顾自吃饭,面上没有丝毫变化。
谭桂香没有看到想要的反应,不禁再次感叹老太太真是人老脸皮厚。
“到时候,老四你先报名下乡,去了之后,咱们再想办法报个病,那个时候,你再回来接班妈这份工作。这样更安全。就是得苦了我的四儿,得先去吃点苦了。”
魏爱军并不满意这种答复。
他当然知道谭桂香平时有多疼他,但今天刚盘算到自己下乡的可能,转眼就变成了现实,还是有些受不住。
下乡之后再回来?万一人家不给报因病回城治疗呢?普通小病自然没有这种好待遇,难道他还要摔断自己的胳膊腿,才能达到回城的目的吗?
如果真摔断了,不可能保证能治好,更别谈怎么接班。
闹?闹给谁看?除了谭桂香,魏成河对他,也就比对魏同心好些。得有个可以够到的目标、可以容忍他的人才能闹。
现在对他最好的谭桂香都发话了,再闹,只会闹得母子离心,连下乡之后再回来接班这种事情,估计都没了。
魏爱军不想说话。
谭桂香察觉了他沉默之下的不满,但魏成河先她一步,为她维护作为母亲的威严。
砰!
魏成河唬起个脸,狠狠拍了一下桌子。“老四!哑巴了?你妈跟你说话呢!”
魏爱军今天突然想放肆一回。
他扯起嘴角假笑,看向这个只能在儿女面前耀武扬威的父亲,“那让二哥下乡了再回来行不行,我先帮二哥把工作干着。我愿意把我上班期间的工资都给二哥汇过去。等二哥回来了,我再把工作还给他,接班妈这份工作。”
魏爱国怎么也想不到,这个话题还能转到他这个已经工作快一年的人身上。
谭桂香倒是有几分想法。确实,爱国毕竟比爱军大好几岁,身体比爱军结实,人也比爱军圆滑些,真下乡了,也不怕吃亏。
但谭桂香不能说,也不是很想说。她都提出要把工作给出来了,只是晚一些而已,魏爱军就这样不高兴,还真是跟老魏说的一样,家里这两个儿子,早就没什么心,觉得父母干什么都天经地义。
魏爱国这回也没有再出声维护魏爱国,而是直接看向魏爱国,仿佛也在期待他的答复。
这还是魏爱国头一回独自经历家里所有人目光的拷问。问他作为唯一一个有工作的小辈,到底有没有手足之情,能够把自己已经到手的重要东西,暂时交给自己才十六岁的亲弟弟。
他当然不乐意!
任何东西,只有在自己手里的,才是最好的。别人嘴里任凭他说得天花乱坠,没见到实际的,你一句话也别信。
魏爱国不禁恨上了魏爱军。妈提出的那个方案多合适,为什么不能乖乖听话,偏要提到他?
目光拷问之下他稍微有些慌张,但眼睛的余光扫到某个人,一下子想到祸水东引的办法。
魏爱国说,“我当然舍不得我的四弟下乡去。毕竟他才十六岁,下乡确实是太辛苦了。只是我这个工作还是学徒工,但很快就到转正式工的考试了,四弟可能应付不过来呢。”
他转头看向魏渡江,眼睛里是货真价实的笑意,“大姐虽然结婚了,但好像只是在替工,还没有正式工作呢。不如大姐和大姐夫提前报名下乡去,没准还可以就在咱们县周围的大队,到时候周末还能回家来看看。”
魏渡江还在慢悠悠吃饭,这时候她没有急着答话,而是跟刘淑英对视了一眼,这才慢悠悠地问,“我没有告诉大家吗?”
这话说的,仿佛有什么事情确定了,但大家都不知道。
魏爱国心道不好,但他真想不到大姐到底能用什么方式解决这个问题。
“我替工的那份工作,人家大姐已经给我了。我没有买工作的钱,所以前几年的工资,每个月要给她们家的人一半。”
其实就是给赵安邦,那可正好是人家大姐的家里人。而且不只是一半,是所有都归赵安邦管。
但这些细节,就没必要告诉大家了。
不理会魏成河和谭桂香讶异的目光,还有魏爱军即将脱口而出又忍住的一句国骂,魏渡江只盯着魏爱国。
“可惜了呀二弟,我这工作还有学历要求,人家大姐也只认我。恐怕,我可没有办法把工作暂时给到四弟,只能靠你了。”
如果魏渡江能看到这场好戏,她就会先嘲笑魏爱军那张想笑又不敢笑的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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曲面孔,再嘲笑魏成河和谭桂香愤怒但无力的神情,最后的最后,腾出空挡,好好欣赏魏爱国那张震惊、嫉妒、虚伪交相辉映的脸。
多么美妙的画面。
魏渡江这样想着。
她自己是奶奶带大的。奶奶有了工作之后,这么多弟弟妹妹,每一个她都带过一段时间,等孩子能跑跳了,才交给三妹来带。
她还要自己上学、考试、想方设法自己找门路解决工作。
魏家的女孩没有人疼,她就想办法利用那一点被亲手带大的情分,一步一步靠近奶奶,终于在把自己过继给大伯之后,获得了奶奶全心的支持。
现在,终于可以向家里人宣告,她这么多年的努力换回了一份正式工作。她并没有失策,依旧是那个除了没考上中专,一切都尽在掌握的魏渡江。
这么多年的辛苦,终于在这一刻化为美妙的果实。家里人的每一种负面情绪,都变成甜蜜的养分,让她心花怒放。
赵安邦并不知道魏渡江在想什么,甚至不知道,他自己也是这果实的一部分。但不妨碍他看出魏渡江心情很好,于是在桌下握住魏渡江的手,给她一些亲近和支持。
魏渡江冲赵安邦一笑,回握他的手。
看,我的果实,还有这里一个。
“所以,所以你早就知道是不是?!”魏爱国看着魏渡江,“你早就知道要下乡的消息,所以才这么恰好,在通知出来之前把工作和对象都弄到手,是不是?”
她当然不知道了,是魏同心知道这件事。
魏渡江面色无辜,“二弟你忘了吗?我替工的期限,本来就到下周满三年,不在替工结束之前落实工作,还要什么时候做这件事?”
赵安邦也笑起来,这还真是凑巧,要不是因为替工期限,他也不会这时候跟渡江提结婚。如果没提,那到时候他是肯定要被家里弄去下乡的,无意之中,渡江帮了他好几次,真是天定的姻缘。
魏爱国无话可说。是凑巧吗?他信才怪!
但时机就是把握得刚刚好,不管是哪种怀疑,都有恰当的理由解释,让人没法再质疑下去。
于是目光又其中到魏爱国身上,继续等待着,他对魏爱军问题的答复。
他倒也光棍得很,“那就没办法了,爱军,那你只能辛苦一段时间。二哥平时想办法多攒点票,等你回来,都给你。”
听上去真是一个爱护弟弟的好兄长。
事情好像就要决定了,但魏爱军心气不平。
凭什么就这样解决?凭什么家里这么多孩子,就轮到他这个才十六的要下乡?
他咧开嘴笑起来,牙齿尖尖,恨不得把魏爱国撕碎,“二哥,不用票,票太难得了。你只要每个月工资给我打十块钱换粮食,我就能在乡下过得很好了。”
就是客气一下,他还真敢开口!
魏爱国怒火直冲脑海,但魏成河和谭桂香虎视眈眈,绝对不能让这两个评委挑出毛病。
他眼下青筋直跳,还是笑着说,“知青办不是有补贴吗?不用我打钱,你第一年就回来了,绰绰有余的。”
“路上汇款万一丢了咋整。还是等你回来,二哥和大姐请你吃好的。”
37.魏爱国闷声干大事
魏爱国画得一手好饼,可惜没有人愿意吃。
这么多年亲兄弟,谁还不知道谁啊?都是不见兔子不撒鹰的货色。
魏爱军脸色一变,冲魏爱国说,“那我可不敢吃。我怕啊,二哥为了不让我吃到这顿饭,故意使手段不让我回城呢。”
哼,说是这么说,难道他不能想别的办法留下了吗?就知道家里资源没多少,只能到外面去自己谋划。
魏爱军头一回没再添一碗饭就往出走,甚至都懒得哄谭桂香,只是留下一句话,“妈,我有点事,晚上再回来。”
“嘿!这小子什么意思?”魏爱国不满地说了一句,但没有人理他。
魏成河打量起魏爱国。
这孩子对外人倒是没什么问题,随机应变都很好。对自家人,还是很容易情绪失控,失了分寸。
实际上,魏爱国就是可以什么都不给魏爱军的。魏爱国有工作而魏爱军没工作,这本来就只是因为他们一个年纪大,一个年纪小而已。
家里的安排没有轮到魏爱军,与魏爱国一点关系都不沾。他明明可以直接说魏爱军回来就能接班,偏偏还要再加一句,多攒些票,等魏爱军回来就给他。
这不是直接就证明,这个当哥哥的心虚吗?
而且,不提钱,只提票,你是想恶心谁?自家亲兄弟也不能这么没有考虑。所以魏爱军的怒火才会一下子升起来,让魏爱国直接寄钱。
偏偏爱国依旧舍不得,这次更离谱了,只说等回来之后请爱军吃好吃的,还要拉着魏渡江一起请他。
你早为什么不把魏渡江拉进战局呢?
明明在质疑魏渡江早就知道下乡消息的时候,就可以继续指控这个大姐不顾及四弟的死活。顺便可以把自己这个早有工作的排除在外,矛盾就变成了魏渡江和魏爱军之间的矛盾。
偏偏他不,他到魏爱军盯死了他的时候,才想起来拉魏渡江,可惜晚了。
魏成河又想叹气。
老二已经二十岁了,被他一手教导,还找了个好师傅,怎么连十六岁的老四还不如?
老四筷子一扔就走,但还给谭桂香留下句话,这个分寸拿捏得就很到位。再生气不满,老四还是没有完全寒了他妈妈的心。
希望老二还能有点长进吧,不然,真是对不起他这么多年的手把手教导。
谭桂香心中也是不满的,但她不满的方向,则是怪自己之前对三女儿说话太狠,导致老三直接越过父母嫁人,没有人来替老四下乡了。
其实还有一些怨怪魏成河,为什么不早点答应刘淑英五块养老费的要求,不然哪来这么多事。
她吃得差不多,也筷子一扔,打算再出门打听一下消息。
——
下乡的通知比预料中更快下来,也有可能是不止胡大花一人偷听到,市里也都传开,所以才更早下发通知。
周日知青办就可以开始报名,最晚,下个月的今天就要下乡。
大院里四家人,也只有魏家和张家需要有人下乡。
魏家基本确定是魏爱军,张家也确定了是张建设。
魏爱军自从周六晚上跟家人不欢而散,就每天早出晚归,说好要他做的饭也不做了,家里其他人,一时也容忍他。
张建设个老实头,鼓起勇气想跟家里闹一通,没闹成,直接被镇压,也是板上钉钉。
张四凤这会儿已经搬到造纸厂单身宿舍,虽然两人一间房,地方也不大,但起码室友不像张大爷一样打呼噜,所以睡眠质量提高了很多,此时正是新鲜的时候。她在心里又感谢了魏同心一遍,打算等发了工资,除了给钱,再想办法给魏同心买些点心,或者请她吃顿肉。
要不是魏同心告诉她那个招工考试的消息,就怕三哥一闹腾,家里真让她下乡,那日子可就难多了。
张四凤后怕不已。
她不知道原本张家就不会让她下乡,只是一心欢喜着,事情并没有往那个方向发展。
倒是王大妈这两天看紧了郭小宝,生怕有那不想下乡混了头的人,拉郭小宝去结婚。到时候两人都没有工作,郭小宝还得被对方连累着下乡去,那可不行啊!
事情敲定,看上去基本不会起波澜。
乔天明也在周三开车出发,进行他在机械厂的首次长途出差,预计时间,一个月左右。
魏同心从废品收购站买的那些报纸里获得了趣味,一时也不觉得生活百无聊赖,反而跟乔虹霞一起,一个看报纸,一个跟着画,不知道多么悠闲自在。
只有一个还需要上学的乔朝阳,每天回来发现后妈和妹妹越来越亲近,心里只能暗暗吃醋。
——
等又到了周五,大院里没有工作的众人又去排队买供应肉的时候,魏爱国却突然临时请假回了家。
魏爱国路上遇到人,也镇定自若的打招呼,只说是东西忘了拿。
时间过去一个星期了,家里虽然确定是魏爱军下乡,但迟迟没有报名。街道办来做一次工作,谭桂香只拦住魏成河,不让他给准话。只告诉街道办和知青办,说是会在下乡时间之前报名,现在在准备东西,忙得很,就不招待他们了。
魏爱国只怕谭桂香给魏爱军找了什么门路,最后家里一个人都不下乡。他决定自己想想办法,可不能让自家因为这种原因,沦落到被人家举报的地步。
魏爱国心里是这样告诉自己的,劝说自己,他做的所有一切,都是为了全家好,不仅仅为了他自己,当然也不是记魏爱军的仇。
等回到院里,果然没人,郭大嫂一般都和王大妈一起去排队,李伶娟还没回来,而张建设不爱在家待着。
他在心里夸自己一句聪明机智,拿出早就准备好的、全家所有屋子的钥匙,挑出魏成河和谭桂香房间的那一把,插入锁孔轻轻转动。
人进去了,又很快拿着一个熟悉的物件出来,并匆匆锁好门离去。
他一心扑在自己将要做的事情上,只在进入院里时关注了一下有没有其他人在,并没有发现,身后乔家的窗户,打开了一条小缝。
魏同心扒在窗户后面,看到了这一切,默默看了眼拿沙包摆星星的乔红霞,感叹自己这是什么运气。
上厕所的路上遇到张家人在屋里吵架,听了个完整的也就算了;这回就在自己屋里待着,只是因为太阳太大,才把窗户关上,人躲后面,就能看到魏爱国偷偷摸摸地搞事。
今天她非常奇怪地凌晨就醒,反正睡不着,天没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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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去排队买肉,头一个买到手回家。跟大部队的时间正好错开,导致没有人发现她在家。
而乔红霞今天醒来晚了,现在还有些犯困,所以也格外安静。
魏同心跟乔红霞打个商量,“走,我背着你出门,咱们再去寻摸点上次的西红柿吃。”
说到吃,乔红霞可就来劲了,也不管快要摆好的沙包阵,站起来就想走。
魏同心一把拉住她,这次带上背篓一起,去黑市给魏爱军报信去,万一遇到什么好东西,还可以直接拿下,用背篓装回来。
——
而魏爱军,这时候正在纠结。
上周六晚上他甩下筷子就出门,其实也没有什么地方去,还是去黑市那一片。
刚吃完晚饭那会儿其实没什么人,一般只有看门小孩和她爷爷住个小棚屋。
那天刚巧,魏爱军认的大哥郑海标回县里看媳妇,顺路过来瞅一眼,关怀一下自己的支持者们,就见一老二小三个人对坐发呆,愁眉苦脸的。
问清楚魏爱军愁的原因,郑海标倒也没对下乡的消息有什么疑问。
他亲姐姐就是县知青办的,他能不知道怎么回事吗?
“要我说,你们家就是太要面子。”郑海标今年快四十,自认为对魏爱军不像对小弟,反而像看儿子。
“就算给你活动个工作又能怎么样。啊?总不能让你姐和你妹两个结了婚的姑娘去,这么一算,你家其实就两个人在下乡范围内,人家凭啥挑理。”
“你就看吧,到时候做父母的直接把工作都给孩子,就为一家人都不下乡的都有,你们这都算不了什么。”
魏爱军苦笑,他们家的情况还不太一样。毕竟大伯是厂里这么多年来的标兵榜样,一家人因为这个名声占了多少红利,其他时候就得也做出表率。
不然,刘淑英的工作,三间大屋,魏成河的四级工,难道是白给的不成?
在哪里都没有只占好处,不付诸行动的道理。
要是他年纪到了能结婚还好说,大不了也去做上门女婿,别人光顾着看他们家笑话,也不会惹红眼病举报。
如果真是接班工作,肯定风言风语断不了。
魏爱军愁得不行。
王大妈的一儿一女早就自愿下乡,一个支援大西北,一个前往北大荒。去了之后有多苦,看王大妈收到信之后红几天眼睛就知道。
就算轮到他们可能没有那么远,农活可不是好糊弄的。这一年多的黑市管下来,魏爱军跟进程卖菜卖粮的都混熟了,知道有多么苦。
你能糊弄地,地就能糊弄你的肚子,到时候吃都吃不饱,还要一直干。面朝黄土背朝天,一年下来,也就混个一家人没挨饿,连身衣服都置办不起。
郑海标多少能猜到一些,他还挺喜欢这个才十六岁的小兄弟。人机灵,也还算厚道,跟农村人打交道,也从不诓骗人家。这一年多,他基本没怎么操过心。要是真去下乡了,恐怕不好弄。
想到在知青办工作的姐姐已经寡了两年,又不打算再嫁。郑海标虽然做好打算让自家孩子给大姐养老,但总觉得自家几个不是很靠谱。
看着虽然才十六岁,但聪明又厚道的魏爱军,郑海标突然心中一动。
38.魏爱军含泪舍亲娘
魏同心用背篓背着乔红霞,一路紧赶慢赶,看到魏爱国果然往知青办的方向走,连忙直奔黑市找到魏爱军。
说是黑市,其实也没那么固定,都是周边大队的老乡时不时拿地里的产出换些钱和票。也有票贩子和其他倒腾东西的人。
但总之,跟现代人想象中的并不一样,不仅不神秘,而且接地气,大家都只是为了生活而已。
大城市没准还有点其他可能,小县城的黑市想要淘到什么古董之类的玩意,还不如做梦来得快些。
逮住人,魏同心直接拉着他走到角落里说,“爱军,你二哥刚回家拿了你的户口本,往知青办走了,只怕是要给你报名下乡!”
魏爱军这会儿顾不上这几天一直纠结的那个问题,连忙问,“你确定吗?”
魏同心连连点头,魏爱军转身就往外跑,跟骑车过来的郑海标撞了个正着。
魏爱军一脸凄惶,待看清楚来人是郑海标,像是抓到了救命稻草。“大哥!我家里人要偷偷帮我报名!”
县里不大,因此,即使他骑车赶过去,魏爱国也早就帮他报完名了。
魏爱军说话的时候差点都要哭出来。
太欺负人了!
他从没想到过,亲二哥连三个星期之后的下乡日期都等不了,非要现在就把他下乡的事情确定下来,生怕他为了不下乡,置全家的面子于不顾。
哈!面子,面子!
魏爱军咬牙切齿。
之前谭桂香总能为他从魏成河那里争取来一些东西。
比如能跟三姐一起上学,顺理成章地从家到学校都被照顾;比如虽然成绩比三姐还差,但依旧上了初中,跟那些只有高小毕业的人完全不同;比如之前他从不用沾手一点家务。
但是,现在魏家的面子,终于要靠牺牲魏成河的利益才能维护住了,而且家里人也只能给出一个未来的承诺,并不知道是否真能达成。
魏成河本来就感觉寒心,现在又被魏爱国一脚踹到坑底,更加愤怒。
他明明已经自己找到不下乡的办法了!
就因为还顾念着家里人,尤其是谭桂香的想法,才没有直接答应。
结果,就是在这犹豫的时间之内,就被二哥推进了坑!
凭什么!
手足兄弟,这么一点时间都等不了,都忍不住?
那不如不要这个兄弟,也不要这个家!
魏成河抓住郑海标的手,“大哥!你帮帮我!”
郑海标闻言心中一喜,面上稳稳按住魏爱军,在他耳边轻声给了答复,魏爱军立刻放松了下来。
但神情还是有几分凝重,像是决定了一件重要的事。
两人往里走,魏爱军收拾好表情,向郑海标介绍魏同心,还有一脸好奇、从筐里探出头的乔虹霞,“大哥,这是我三姐魏同心,这是,额,我三姐的闺女。今天这件事,就是我三姐看到了,跑来告诉我的。”
郑海标爽朗一笑,也不管魏同心拒绝不拒绝,打定主意要请大家吃饭。既然魏家人有人主动推了一把,那他老郑家就不客气,收下魏爱军这个儿子。
其实早在上周得知魏爱军可能要下乡之后,郑海标就问过自家大姐,对这孩子有什么看法,觉得合不合适。
还单独请魏爱军吃了一顿饭,让郑海萍在隔壁桌暗中观察,自己则跟魏爱军聊一些重点话题,让大姐看看这孩子的品行。
就只差这孩子自己想通,能够答应这件事,那他就彻底摆脱下乡的命运,而大姐老后也有了依靠。
本来魏爱军都纠结好几天了,就是顾念着亲妈的想法,迟迟做不了决定。
这会儿被亲二哥捅了一刀,再也顾不得什么母子情。
既然这个娘护不住他,他只能再找个能护住他的娘!
都是二哥逼他的!
——
魏同心来黑市一趟,东西还没买,就被两人拉着,非要请她吃饭。
一通拒绝之后,又被塞了两斤腊肉和一堆果蔬才让走。
看魏爱军的样子,好像也是找到解决方法了,就不知道他认的这个大哥,到底是有什么门路,在知青办报上去的名还能改。
魏同心虽然好奇,但也知道人家才不会明明白白告诉你,就打算之后等着看魏家上演好戏。
倒是魏爱军还是心气不平,跟她说,“三姐,这个事情你不要告诉家里其他人,我会自己去找二哥算账的。”
咦?看来老四已经准备好反击了。
魏同心察觉到了,感到心满意足。
就是说嘛,原主要下乡的时候,都豁出去在地上滚并且要绝食上吊了,都被这小子仗着长得高压制住。
谭桂香负责语言劝说,魏爱军就是谭桂香的武力辅助,两个人一文一武,偏偏并没有直接动粗,原主有苦都说不出来,一腔愤怒最后只能对着自己发泄,导致下乡之后,整个人才能舒展开。
今天魏同心来报信,还真不是为了帮魏爱军避免下乡。
她又不是圣人,凭什么原主吃了那么多苦,最后还送了命,这小子反而还能躲?
县里就这么大,魏同心能看到魏爱国走向知青办方向,还背着一个快四岁的孩子走到黑市,怎么算,魏爱军都没有时间赶过去当场阻止魏爱国了。
但她这么一报信,魏爱军能知道是魏爱国在暗算他,会不再认可魏成河和谭桂香两口子一直维护的所谓“面子”,会哭、会闹、会想方设法找门路!
仅仅为了保住自己不下乡的位置,就可以无条件配合谭桂香动手的人,怎么可能放过暗算他的魏爱国?
魏同心感到高兴。
她来报信,既能让魏家乱起来,让魏家两个备受宠爱、不用经历人间疾苦的男丁反目成仇,甚至能让他们身后的魏成河和谭桂香也不复之前和睦。
别扯什么做父母的罪不至此,哈!原主可是货真价实干了七八年农活,最后还死了!
她对这父母俩也没有做什么,所有的想法,都是冲着两兄弟去的,不是吗?
魏同心按按心口,感觉到此时的愤怒和幸灾乐祸格外浓烈,之后,又是一阵轻松。
是原主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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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的意识吗?
才到这种程度,就放松了,没有执念了?
这姑娘的性格,真是太好、也太软了。
魏同心感受了一下,发现还真没有其他感受,仿佛刚才浓烈的情绪是一场错觉,不禁啼笑皆非。
在郑海标给魏同心塞那堆吃的的时候,还顺道夸了魏爱军好一通,夸他既聪明又厚道,想让魏同心在魏家闹起来的时候,能彻底站到魏爱军这边,给他帮把手。
想到这个魏同心就不屑。
魏爱军这小子,确实是聪明又厚道。
聪明,聪明到初中成绩就比魏同心都差。魏同心放学回家还要做家务、带魏文红,还吃不饱饭。
这小子在外面自己混吃的,一天五顿,可不就是聪明。
厚道也确实厚道,对谭桂香、魏成河、刘淑英、乃至魏文红和陌生人,他都是厚道的。
不然也不可能跟郑海标这个大哥这么亲。郑海标能让他这个十六岁的小子管黑市,还能帮忙想办法让他别下乡。
可惜啊,这厚道从来只针对没有利益纷争的人,以及上位者。
跟家里的两个姐姐,可没有一分一毫的关系。
——
魏爱军有郑海标的那句话,果然安安心心等到黑市关门。
又在看门小孩家里帮他们干了点活,才按照约定,七拐八拐,走进一户人家。
郑海标和他媳妇都已经到了,点好菜,就等郑海萍来。
魏爱军挨个叫了大哥、大嫂,乖巧坐下。
这估计是最后一回这么叫,等正式认了亲,就得叫舅舅舅妈了。
像郑海标他们这样门路广的人,想要吃饭,当然不止国营饭店一个选择。这里就是一处吃饭的好地方,不过只接待熟人,而且不是每天都开,菜也是有什么吃什么。
但这老两口手艺实在好,而且吃饭有单独一间屋,老两口都在另一间,并不偷听,且两人嘴巴都很严。这里才变成了郑海标在县里招待人的优先选择。
郑海萍很快就到,为了吃这个饭,下班回家她还特意换了一身灰扑扑的衣服,满怀期待往这里赶。
饭菜上齐,郑海标还准备了一瓶好酒。这酒他都弄到手好多年了,就等着有大事的时候用,这不,今天就派上用场了。
而且这两个人还都不怎么能喝,肯定都得便宜他。
郑海标美滋滋地想,他媳妇用脚想都知道这人脑子里转的什么主意,在桌下踩了他一脚,又瞪他。
老实点儿,今天是给大姐办大事。
郑海萍虽然年过四十,但看上去比郑海标还年轻点,比谭桂香就更是了。
她长得一副富贵像,就是眉毛过于浓,颧骨稍有些高,显得很不好惹。
见到这个自己已经考察过的便宜干儿子,又想到自己不用费力,对方亲兄弟就把人推了过来,简直笑眯了眼。
郑海标听音辩色,倒满两杯酒送上。
郑海萍举杯,笑着说,“来,爱军,条件简陋。你叫我一声干娘,干了这杯酒,咱们往后就是母子了!”
39.魏爱军的垃圾人真面目
魏爱军求之不得,一心只想着有了干娘之后,能留在城里。
他好一番表忠心,“干娘!”
“我一定好好孝顺您!”
说完一仰脖子把酒倒进喉咙,又很快咳红了脸。
“哎哟这孩子,没喝过酒就悠着点。”郑海萍乐得合不拢嘴,伸手给他拍拍背。
这孩子跟着自家亲弟弟混,还有性命攸关的事情捏在自己手里,郑海萍却丝毫没觉得自家是在威逼利诱。
这年头谁想下乡?
有志向真去支援农村建设的,早几年就自己跑去了,根本不用等这会儿强制要求。现在还在城里的,多半都没头苍蝇一样找门路,能有个这么厉害的关系,别人家都得花大代价求着她,也就是看在郑海标对这孩子实在喜欢,她才松口。
也是关注之后才发现,这孩子确实性格好。人不算是那种很老实的,但机灵,而且能看懂眼色。但他们家就不喜欢三棍子打不出个屁那种老实头。
郑海萍还真不想要干儿子出人头地。她已经是干部了,再过几年就退休,到时候退休金绰绰有余。
她就图有个晚辈来给她嘘寒问暖,时不时上门看望,省得一个人太无聊。
弟弟家的孩子们倒是都挺好的,就是忙。这会儿有了魏爱军这么个闲人,可真是太好了。
郑海萍看魏爱军缓过来了,笑着说,“来,你原本的大哥,现在该改口叫叔了。”
魏爱军半点没有心理障碍,乖巧叫了,“叔叔,婶婶。”
郑海标递出来十个绑好的银元给魏爱军,“哈哈!我侄子这声叔叔不能白叫,叔好东西不多,还是跟你婶要了几个比较少见的银元,这个还值点小钱。你可要收好,这被人发现了容易被扣帽子。”
魏爱军接过来,发现是他并不熟悉的钱币,面上印着一个秃头胖子
“这,这不会就是袁大头吧!”魏爱军失声叫了出来。
郑海标哈哈一笑,“就是它!你收下了可要藏好,这东西值钱,但也容易被人举报。”
“不过这也不算什么,我今天是配角,可不能盖过你干娘的风头。”他向郑海萍示意,“姐,你说是吧?”
郑海萍没好气,“就知道你看重爱军,还拿话往上架我。这以后是我儿子,我能亏待他吗?”
郑海萍不甘示弱拿出了一个小木盒子,“来,打开看看。”
魏爱军小心翼翼打开,室内立刻有盈盈光华。
“这,这,金的?”魏爱军不敢置信,当即问郑海萍。
“当然是金的,金的长命锁,当年工费就花我了不少钱。”郑海萍满意地看到眼前人没见过世面的惊喜。
一个普通工人家的小屁孩,能见过什么好东西?
听说他妈挺宠爱他的,那不还是没本事给他弄份工作?
郑海萍心里没把魏爱军的亲妈当回事。
见识过这些,平时什么开个小灶、不让多干活这种小待遇,还看得入眼吗?
到时候亲生的离了心,那这个儿子,就彻底归她了。
郑海标很捧场,立刻帮着解释,“爱军,这可是我姐给自己亲生孩子准备的长命锁,这给了你,就是把你当亲生的看待啊!”
魏爱军立刻惊喜地看着新认的干娘。
而郑海萍拿腔拿调地点点头,没有多回应什么,只是说了魏爱军最关心的那件事,“放心,你二哥给你报名的那份登记表,我撕掉了,没让他报上名。”
亲娘连份工作都要拖好几年才能给他,还要为了家里的面子让他下乡。
刚认的干娘只是改了个口,就给金的长命锁,还直接把他的名字排除到下乡名单之外!
魏爱军心里立刻分出高下,并且做好了给干娘养老送终的决定。
他还没发现,他最开始的希望只是不下乡而已,现在却贪欲暴涨,开始对干娘的家产有想法了。
“谢谢干娘!干娘!你是我一辈子的恩人,哪怕是我亲妈,也没有对我这么好!”魏爱军自然地流出眼泪,连他自己都分不清,几分是真心,又有几分是在回应郑家人的期待。
他们做了这么多,给了这么多,想看的,就是没见过世面的少年推翻过往认知,对他们感恩戴德,奉若亲生。
魏爱军从来都是一个有眼色的人,这并不是环境导致,而是仿佛天生。
他小时候就知道年幼的自己在父亲那里争不过二哥,也知道因为自己跟父亲长得太像,也得不到奶奶的喜爱。
家里的长辈,能抱的大腿,只剩下谭桂香,而那个时候他能利用的,除了自己之外,还有负责带他玩的三姐。
大姐不行,是会真下狠手打。二哥不行,根本不跟他沾边。只有三姐,明明只比他大两岁,却要负担着带他玩的任务,家里人也不看重,岂不是完美的选择?
于是他才三四岁的年纪,就会下意识打压魏同心,通过踩魏同心,来获得更多的好处。
比如在谭桂香面前故意让魏同心出错、出丑;比如摆出天真无辜的表情,问魏同心为什么比大姐差;比如单独跟魏同心待着的时候冷淡相待,却在谭桂香面前表现得自己离不开三姐。
又比如,装作因年纪太小控制不好手脚,暗中对魏同心拳打脚踢。
每次看到魏同心无奈忍痛的表情,他就下意识觉得爽快。等到魏同心真的受不了,想要跟家里说不再管他的时候,他又继续无辜地说几句贴心话,每次都能把这个傻瓜哄好。
那个时候他几乎是下意识的反应,却发现自己看似拙劣的表演没有任何人揭穿,连大姐这个最关心三姐的人,都没有发现。
等到三姐要去上小学的年纪,他又故技重施,跟三姐黏黏糊糊,甚至在没有人看护的时候,狠心装上桌角,弄伤了自己。
果然,魏同心被家里要求两年后跟他一起上学,明明比他大两岁而已,却成了他十几年的老妈子。
甚至直到现在都没长记性,今天还来给他报信。
笑死了,三姐真是个蠢东西!
等年纪大了一些之后,魏爱军发现,只要你表面上看起来是个好人,大家就会用好人的态度对你,家里人也一样。
于是他找到了一个绝佳的表演道具——五妹魏文红。
年纪小,但聪明,又是女孩。在这个家里,不可能跟他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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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争不到什么东西。
果然,在跟五妹混熟之后,奶奶和大姐对他的态度,就从“家里无关紧要的皮小子”,变成了“比老二好一点的小子”。
他的好人面具就这么一直戴在脸上,哪怕对三姐,也没再释放过恶意。
他在长大过程中,逐渐学会把把自己的能力投放到最重要的事情上,对于其他所有,则扮演一个好人。
所以他会在初中的时候为了跟郑海标搭上线,提前算计好,砸断郑海标前小弟的手。断了手,干不了活,自然要找新的人。
所以他会在上周六晚饭不欢而散之后,除了跟认的大哥郑海标哭诉情况,还打听了郑海标的姐姐到底在哪个知青办公室工作。
确定了地点,他周一就趁家里人不在,拿户口本去了其他知青办给魏爱国报名下乡。
魏爱军可不像魏爱国这样,做事顾首不顾尾。他拿户口本的时候,没有被任何人看到。
不知道魏爱国给他报的是哪里,但他给魏爱国报的是海岛。
哈,当然是因为魏爱国怕水。
他还假装自己是魏爱国,跟人家说,希望最后几天再上门告诉父母,因为自己有工作,怕父母不同意,偷偷报名的。
看人家的态度,估计到时候,恨不得给魏爱国送一个思想觉悟高的锦旗。
——
郑海萍想到偷偷给自己干儿子报名下乡的魏爱国,觉得不能就这样轻易放过他。
“爱军,你那个黑了心肝的二哥,你打算怎么办?你放心说,能办到的,我跟你叔都会想办法弄。”
魏爱军沉吟片刻,似乎有些想不出来,倒是郑海标先忍不住。
“你还犹豫个什么?你干娘就是知青办的。要我说,咱们就一报还一报,你也给他报名下乡去!”
“反正只要报了名,有没有工作都得去,有工作的只是不会被强制要求去,可不是报了名还能反悔的。”
“他能拿到户口本,你要能拿到,你听叔的,明天拿过来,找你干娘给他报名。”
郑海萍也是这个想法,只是看魏爱军还在犹豫,希望这孩子不要是不忍心下手,那她可就太失望了。
魏爱军仔细拿捏了一下分寸,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叔你说的没错,但我想着,正是因为干娘是知青办的干部,我才不能从干娘这里报名。万一因为我牵连到干娘,那就不好了。”
郑家三人闻言都是惊讶。
之前倒是知道这孩子厚道,但竟然考虑事情也这么周到,实在是让人意外。
郑海标十分感动,又觉得这小子让自己在大姐面前很是长脸,说道,“你这孩子,就是太实诚了!你有这个心,我们必须领情。就按你说的来。”
郑海萍心里十分熨帖,提醒他道,“你可别给你二哥报名去什么好地方,他给你报的是去西北吃沙子,你可别再顾念兄弟情了。”
魏爱军点点头,“那我到其他知青办给二哥报名去海岛吧,海岛苦,但起码有鱼吃,我只是想报这个仇而已,不是真想让二哥怎么样。”
郑海萍伸手点点他,还是觉得他太实诚,但终究没再说话。
40.有人要遭殃了
魏家两个儿子隐在水面下的纷争无人在意,魏同心不说,其他人也并不知道。
只是魏同心带着满满一背篓东西回家,就被杨大妈盯上。
“哟!你这是去哪了,这背篓看着就沉。”
魏同心躲开杨大妈伸过来的手,“杨大妈,我张家大嫂啥时候回来啊?之前大家都说张建华厉害,能从您手上把工作要来。要我说,那还得是我张家大哥厉害啊,为了老婆把四凤都排挤走了,这回可该满意了吧?”
“我还以为您跟我张大爷最疼四凤呢!没想到啊,最疼的还是我张大哥和张二哥,为了这俩儿子,剩下的龙凤胎都能不要,要说还是你们心肠硬呢!”
这话说得是没安好心,主要是杨大妈和张家老大打乔家房子的主意,魏同心能为此记仇一辈子。
王大妈和郭大嫂已经逐渐习惯魏同心这副牙尖嘴利的样子。
自从那天闹过一顿,就没见魏同心什么时候给过杨大妈和张建国好脸色。今天也是老杨自己闲得慌,非要看人家弄到了什么东西,那挨呲儿也是活该。
杨大妈个爆碳性子,哪忍得了这话?,偏魏同心边说边飞快往屋里走,待最后一个字音落下,人已经进屋,门锁都落下了,根本打不到。
“你个***的小兔崽子!他大爷的活该你嫁个二婚头!一天天的嘴里放屁难怪嫁不出去!我就等着看你没亲生孩子又能过上啥好日子!”
杨大妈在院子里叉腰大骂,王大妈和郭大嫂一边一个劝她不至于。
魏同心把窗户打开,冲她喊,“反正我没打邻居房子的主意,你还真好意思跟我叫!”
喊完立刻把窗户也锁了。
“你奶奶个腿儿!我今天饶不了你!”杨大妈就要冲上去拍门,被王大妈和郭大嫂使出吃奶的劲拦住。
魏同心放下背篓直喘气,还不忘跟乔红霞讲,“放狠话的时候可一定得保护好自己,知道不?”
乔红霞眼睛亮晶晶,觉得可刺激可有意思了。
乔天明战友那个很能打的妹妹,因为身手太好,一进民兵队就被委以重任。这段时间一直在外面出任务,估计是没空来关照她们留守三母女了。
不过魏同心也不怵杨大妈,她别的都不会,无限制格斗和使阴招的小视频,只要刷到了,从来都是看完的。
到时候打不过就开始学陈老师扮演猩猩和疯狗,不信杨大妈不怕。[1]
杀伤性技能,一般都不轻易出手的。
魏同心默默在心里给自己点赞,真是热爱和平的好同志。
——
可惜魏家其他人都不热爱和平,尤其做贼心虚的魏爱国。好不容易放回户口本又把师傅糊弄过去,就想看看四弟无知无觉的表情偷笑而已,结果四弟没回家吃晚饭。
魏爱国这会儿可不敢再主动挑起纷争。上次就看出来,他一直以来的金大腿亲爹,没有以前那么看重他、护着他了。
最近还是老实点,等四弟真下乡去了再搞别的事。
他虽然有了工作,但可还没对象呢。
哎?不对啊。下乡的消息出来之后,像他这种有工作的优秀青年,不适应有很多人想跟他相亲吗?
魏爱国看看谭桂香:嗯,不是妈阻拦的,这几天妈一直在外面给四弟找门路,顾不上他。
又看看魏成河:爸虽然可能被伤了心,不会主动给他找,但应该也不会拦啊?
难道,是奶奶?
魏爱国自以为隐蔽地打量自成一派的三个人:刘淑英、魏渡江,还有赘婿赵安邦。
这三个人,会阻止他找对象相亲吗?
刘淑英简直莫名其妙。
这个二孙子,怎么今天贼眉鼠眼的,还一直盯着她们三个看?
做什么坏事了?
等等,都是亲姐弟,不会这么下作吧?
刘淑英生怕魏爱国拿着家里户口本就给自己最爱的大孙女报名下乡去,突然又想到魏渡江的那页户口,本来就掉页了,自从结婚领证后再也没放回去,这才安下心来。
不是老大的话,那只可能是老四了。
刘淑英想了想,还是提醒谭桂香:“你吃完饭记得看看,家里的重要证件有没有人动过。”
!
什么?
被发现了?
魏爱国正在想自己的事,谁知刘淑英随便一句话就直击重心。
他假装没有听到,抖着手不敢夹菜,只能兀自扒饭。
谭桂香本来正因老四这个星期闹脾气而火大,从小就贴心的孩子,这是头一回都一个星期了还不回来跟她低头。
明明已经规划好之后怎么操作,偏偏孩子一心往牛角尖里钻,非觉得她们是偏心、画饼!
是,她是偏心,都往老四身上偏了,怎么还不知道好歹?!
谭桂香很是伤心,更伤心的当然是魏成河这个做丈夫、做亲爹的毫无反应,仿佛老四是她谭桂香一个人的孩子,只有老二才是魏成河的亲生儿子。
这么多年,她生了五个孩子,两儿三女,事事为家里着想,还充当刘淑英和魏成河这对母子之间的和事佬。
怎么到了最后,这个家里没有一个人向着她,所有人都只向她索要,而不想想她有多么难?
谭桂香自己暗中心灰意冷,全不记得她自己只对老四好,除了看在老五魏文红年纪小又聪明的份上,偶尔关照一下哄两句,对另外两个女儿没有几分照顾。
这时候听到刘淑英的提醒,她还有些反应不过来,伸出去夹菜的筷子悬在半空。
突然她手一松,筷子当啷两声掉到桌上,猛然转头看向刘淑英。
“重要证件?”
她眼角的余光扫到抖个不停的魏爱国,又转向他,“爱国?我跟你奶奶说话,你抖什么?!”
所有人都感觉到了不对劲,只有魏爱国一个人还在掩耳盗铃。
可惜,直面质疑的时候,只是捂住自己的耳朵,没有任何作用。
魏成河不能忍受自己看好的儿子落入这样一个被动的境地,也不能容忍二儿子办事不利,从阴险狡诈有谋算,变成一个所有心思都写到脸上的蠢小人。
“爱国,不要再装了,坦白吧。”
魏爱国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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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掐了自己的腿,勉强止住颤抖,开口答话。
“我,我就是想问问,为什么下乡消息出来这么久,竟然没有人来跟我相亲。”
说完这句话,魏爱国又垂下眼睛吃饭,生怕被人从眼神中看出端倪。
为什么?当然是因为谭桂香给拒了。
凭什么她的老四小小年纪就要下乡,魏成河最疼的老二既有工作,还想趁机娶个好媳妇?
只要她在一天,老四没有回城一天,老二就休想结婚!
谭桂香恨得眼睛都红。
魏爱国这副样子,虽然说了个不搭边的理由,但是个人就能看出他的心虚。
谭桂香在心里原谅了没回来吃饭的四儿子。
老四除了读书,其他时候都聪明得很,肯定是知道了亲二哥给他报名下乡了,心里难受得厉害又不知道如何面对,这才不回来的。
她的老四啊,受了太多的苦了!
谭桂香红了眼睛。
连这么两个星期都等不了,非要让老四下乡的事情板上钉钉是吧?
那她偏偏不如他们的意!
谭桂香此时连魏成河都恨上了,再也不想着什么会不会被人眼红或者举报的事,只一心决定把自己的工作给魏爱军,再以其人之道还治其人之身,给魏爱国报到最远的地方打发走!
她完全不晓得亲亲四儿子已经做好打算不要这个亲妈,只一心算计着怎么为老四筹谋。
——
魏成河没再多说什么,他打算看看这两个儿子后面的争斗,再做出决定。
蠢到底的老三,都能够在结婚之前、在魏家主场,让彼时还是外人的乔天明为她说话。
自己精心培养的老二,竟然在成事之前,就让亲奶奶从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魏成河不接受这种结果。
他可以接受老二因为心急,就偷拿家里证件给老四报名下乡,也可以接受老二心思歹毒,为了维护自己的利益对亲兄弟下手。
但他绝对无法接受,自己投入了这么多精力、时间、甚至人脉,培养出来的儿子,竟然是一个心理素质如此之差的东西。
没有能力,就不要去争自己争不到的利。不然,会被吃得连骨头都不剩。
同样是有谋算,等最初的气恼和愤怒过后,魏成河反而对自家大闺女十分赞赏。
工作,对象,家里长辈的支持,这孩子全部都拿到手了。
不愧是家里唯一一个学习好的孩子,不像老二,能考上高中纯靠大姐课外辅导。
也不像老三和老四,一个傻得是个人都想欺负,也就最近才好点;另一个只有小聪明,没有什么远见。
如果这回老四真就这么下乡了,那他也只能继续培养老二,看能不能把他这个窝囊劲给掰回来,起码镇定一些。
如果在桂香的帮助下,老四留下,老二被赶走么……
魏成河艰难地做出了决定。
那就跟桂香一起培养老四吧,家里资源集中给一个孩子,如果能在三十多岁的时候当上车间主任,那就算是他这辈子对孩子们的培养没白搭。
41.郭家毒蛇先亮相
第二天晚上魏爱军倒是风轻云淡地回家了,仿佛什么事都没发生。
魏同心昨天已经看到魏家夫妻、父子之间的表现都不复之前和睦,今天又期待起魏爱军再跟他们闹。
结果竟然到现在都没有动静。
真令人失望。
魏同心一边吃晚饭,一边频频朝魏家的方向看去。
现在她们娘仨是分餐制,本来是直接一起吃的,但乔红霞这个纯正吃货小孩,吃起东西来没有个数,给自己撑得吐了一次,差点没给魏同心吓坏。
后来只能直接分开,每个人吃完自己的一份,实在饿了还能吃别的,可千万别吃撑就行。
乔朝阳当时莫名觉得有些丢脸,自家妹妹也不是没吃过好东西,可能最近生活水平确实提高了很多。其实乔红霞吐的那天,乔朝阳也吃多了,但她稍微有点自制力,控制在9.5分饱的时候忍住了没继续。
今天的饭菜也很好吃。
蒜苗炒腊肉,还有凉拌西红柿。
蒜香混合着腊肉的咸香,再把它们跟粗粮饭混合到一起,啊呜一口满满塞进嘴里,简直是最纯粹的享受。
乔红霞虽然不满四岁,说话都不利索,但吃起饭来小勺子捏得稳稳的,一口接这一口,还得让人时不时劝她慢点。
唉,真的不怪她俩,心心后妈做饭是真舍得放肉,太香了。
门外突然喧哗了起来,娘三个同时加快速度扒饭。
竟然是郭小宝想要下乡!
王大妈又尖又利的声音直冲云霄,“我不允许!我绝对不允许!”
“你到底是被谁忽悠了,怎么会有这样的念头?你哥你姐过的什么日子,你还不知道吗?!”
郭小宝当然知道,但……
“妈,你先冷静一下行吗,我都跟你说了原因了,你难道就放心?”郭小宝面露恳求,带着十二分的不解。
说是下乡,其实是他收到了二姐寄来的信。二姐在那边不好过,但一时又回不来。郭小宝想不到办法,只能想到自己也过去给二姐撑腰。
可王大妈这么多年没有见过儿子女儿,现在唯一留在身边的小儿子都要下乡,凭什么?
王大妈看到默不作声的郭家老大,愤怒一指,“是不是他跟你说了什么,非要让你走?你们仨都是他老郭家的亲生孩子,凭什么就这个前头生的能留在城里,我生的都要被赶走?”
大儿子千里迢迢给她寄来的包裹,被郭大爷不问自取,直接带走出差的时候去吃。
现在这个占尽了好处的便宜儿子,竟然还要赶走她唯一留在身边的小儿子!
王大妈从来没有过这么大的力气,她一把揪住郭家老大的衣领,把人从板凳上拽了起来。
“小王八羔子,吃了老娘这么多年的饭,竟然还敢干出这种事情,你不得好死!”
郭家老大一时不察被抓住,张口就骂,“你失心疯了吧?你儿子要下乡关我什么事?怎么的,你不想让他们有这种觉悟?你想阻挠政策不让他们下乡?”
“你搞搞清楚,他们可都是自愿要去的,关我屁事啊?!”
王大妈双目血红,“你个王八蛋放屁!我孩子们小学的时候,你就天天在他们面前说羡慕那些下乡插队的人,说她们思想高尚,理想崇高,要不是自己身体不好肯定也去。”
“你去个屁!你身体不好个屁!你身体不好怎么就不能下乡能进厂?”
“那么早你就开始铺垫,连我当时都被你蒙骗,等你进厂工作了才知道,你根本不是那么想的!”
“怎么,装了那么多年温和懂事,现在看目的达成,就学会骂人了?!”
郭小宝在一边忙着劝,“妈!真的跟大哥没关系,二姐寄来的那封信,我不是给你看了吗?!”
王大妈恨铁不成钢,“你个蠢死的东西!究竟是不是你二姐寄来的,你不知道,我还不知道吗?”
郭小宝突然听到意料之外的回答,脸色煞白。
不会吧?
不会是这个一直礼貌客气的大哥,伪造了信,来算计他吧?
郭小宝愣愣地看着还在王大妈掌握之中的郭家老大,见他挣扎起来,下意识帮王大妈按住。
郭家大嫂不敢作声,这事情她没有沾一点边,什么都不知道,但她害怕得很。
自己的对象突然变成这么一个虚伪小人,自己的婆婆突然力大无穷,她什么都不敢做,什么都不敢说,生怕自己说了一句话,就要步郭家老大后尘。
王大妈没有再忍耐,她干脆利落地直往郭家老大脆弱之处踢去,知道感觉到有什么东西碎裂了,才挪开碾压的脚。
郭家老大本以为王大妈只会双手抓挠上来,已经想好要怎么防备了,却冷不丁被碎了蛋,一下子像煮熟的虾米一样弓起身子,发出不似人声的惨叫,把所有邻居都吸引到郭家门前。
王大妈哈哈大笑,“哈哈哈哈哈!我让你算计!我让你赶走我所有的孩子!你不是想当郭家唯一的男丁吗?我看老郭现在还会不会保你!”
这么多年细碎的积怨,这么久的怒气,终于一口气出啦!哈哈哈哈!
老郭啊老郭,这么多年你不乐意我给下乡的孩子多寄钱,只想把工资留给自己享受。现在,我倒要看看,你还怎么享受得了!
王大妈不打算就这么轻易地饶过这郭家父子二人。
要不是之前因为包裹的事情去邮局闹过,她单独去给人家道个歉的时候,灵机一动给二女儿拍了个电报,又怎么可能戳破这场阴谋?
哈!在插队的时候过得不好,需要家里人去撑腰?
她女儿凭借自己的聪明才智,已经在公社里当上工人了好吗?
报喜的信件都已经在路上了,很快就会到!
这个郭老大只凭猜测和她女儿的旧笔记,就敢胡编乱造一封内容截然相反的信件,竟然还敢伪装成是邮局递来的,简直是胆大包天!
刚刚才围上来的邻居们并不清楚实际发生了什么,只觉得素来端庄的王大妈竟然被逼成这副疯婆子的样子,肯定是郭家老大做了什么了不得的错事。
但,碎蛋?
这这这,这是后妈该对便宜儿子做的事吗?
看看脸色煞白的郭小宝,再看看傻在当场的郭大嫂,又看看疯疯癫癫的王大妈。
自觉这会儿自己该担事儿的张大爷和魏成河对视一眼,决定先紧着把这几个人都送去医院。
刘淑英倒是没往最前面冲,她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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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老骨头了,经不起碰撞,叫谭桂香和杨大妈两个去扶住有些脱力的王大妈。
剩下的人七手八脚架起郭大嫂和郭小宝。
都去医院看看吧,感觉一家子都精神不正常了。
魏同心带着两个孩子留下守院儿,只听隔壁院邻居议论纷纷。
“你们说,这是咋了?王大妈这个后妈都当这么多年了,咋突然被刺激成这样?”
站在吃瓜第一线的胡大花撇撇嘴,“肯定是郭家老大不做人。”
“那不能,这孩子是最老实有礼貌的,怎么会呢?”
“就是说呢,要我说,肯定是郭老大的媳妇又做了什么,给后婆婆得罪成这样,直接把她男人废了。”
有人看到魏同心,问,“小魏,你知道不?这是为啥啊?”
魏同心只听了个大概,真不知道怎么说,“我也不清楚啊,听王大妈骂的那两句,好像郭家其他人下乡,还有郭大哥的原因,你们说这是怎么回事啊?”
大伙面面相觑,嘴上虽然没说什么,心里的惊涛骇浪确实一波连着一波。
胡大花忍不住,还是决定也跟去医院一趟,“不行,我也得去看看,这事儿闹不明白,我可睡不着觉。”
其他人连连附和,“就是说呢,真是人不可貌相。”
“老胡你去了回来告诉我们情况啊!我们也心里挂着这事儿呢!”
“你说平时看着挺好的孩子,要真算计他弟弟妹妹下乡,那不还是跟毒蛇一样,哎呀真可怕!”
魏同心听到这话微微一笑,这院里毒蛇好几条呢,也不差这一个。
——
魏爱国随着众人来到医院,也听到大伙对郭家老大行为的揣测,感觉字字句句都在骂他。
偏偏这时候四弟魏爱军悄悄蹭到他身边,在他耳边说,“二哥,大家在骂郭大哥,你怎么脸色这么难看?”
魏爱国“啪”一下捂住这边耳朵,感觉是毒蛇在耳边呼气。
“这么晚了不睡,我担心明天上班没精神。”
张大爷匆忙中听到这一句,还赞一声,“爱国就是不错,一心为公,很敬业!”
哈!二哥当然要敬业了,这份工作可是家里五个孩子独他一份儿,只有他能从父母手里拿到,怎么都要珍惜的。
可惜啊,工作救不了他的命,只要报了名,改下乡还是得下乡。
魏爱军想到自己亲眼看着给二哥登记好的报名表,想到自己藏好的银元和长命金锁,想到今天晚饭时谭桂香对他的愧疚表情,只想哈哈大笑。
但是他不能笑。
要当一个委屈的好人,就不能露出坏人的大笑。
魏爱军还不打算完全跟谭桂香撕破脸。
新认的干娘给了再多东西,终究是给不了工作。一个知青办的小头头,一个混黑市的老大哥,就算有本事,有油水,也不能给他活动到一个机械厂的正式工。
机械厂独立于县所有厂子之外,直属于省里管辖,县里很多部门都插不上手。而魏爱军就喜欢这种独特,这种难得。
就算要扔掉亲妈,怎么也得拿到工作之后,再想个妥当的办法。
悄无声息的时候,魏家的毒蛇也开始吐信子了。
42.王大妈给你一个大逼斗
要想从谭桂香那里拿到工作,还是得以卖惨为主。
趁大家伙儿今天都在关注王家的事,魏爱军寻了个时机,跟谭桂香私下说话。
谭桂香也正想要跟老四好好聊聊。老二不知道什么时候撕掉了他自己的那页。也不知道是做贼心虚还是什么,反正防备得很,搞得她根本没办法偷偷给老二去报名下乡。
户口本补办要的时间又很久。如果想要老四不下乡,恐怕只能看看能否搭上知青办的人,多送点儿礼,帮忙把名字截下来。
谭桂香是家里最清楚魏爱军和郑海标关系的人,因此想着提出来,让他去找郑海标试试。
谭桂香把思路这么一说,没想到魏爱军的反应不是难办,而是纠结。
“要说把工作给你,你就能不下乡的话,妈立刻就转给你。但是之前就有例子,人家有工作的报名了也得去。”
“四儿,你爸是一心只想着你哥,这个家里,只能咱们娘俩相依为命了。你要是有什么想法,告诉妈,妈豁出去了也得帮你。”谭桂香一脸认真。
她以前也认同丈夫专心培养老二的做法。因为老二以前孝顺、努力、上进。
虽然不是最聪明的孩子,却是最踏实的孩子。
老大是聪明,但从小就太有主意。能够自己谋划工作,也能够自己谋划过继,干脆利落地甩掉他们两个给不出足够资源的父母。实在是心太硬,又是女孩,肯定不会老老实实孝顺父母。
老二虽然学习不好,但他硬是能天天点灯熬油学到后半夜,凭借他姐的辅导和自己的努力,硬生生把自己送进高中的大门。
谭桂香一直以为老二是个勤奋厚道的老实性子,对他不算多关注,但也不算不好。
谁能料到这孩子竟然这么心急心狠,几天都等不了,恨不得把亲生弟弟远远踹走呢?
谭桂香无端想起她发现丈夫暗中决定放弃三女儿的那个晚上,突然不寒而栗。
老二这凉薄的心性,跟他爸简直一模一样……
——
亲妈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魏爱军感觉这时候正是坦白的最好时机。
“妈,郑大哥家里倒是有人能说得上话,但只能帮忙说话,还是得有工作才能不下乡。”魏爱军停顿了一下,控制节奏在自然的状态,看不出太多伪装。
“只是,郑大哥想让我跟他姐姐认个干亲,以后给他姐姐养老。”
谭桂香狐疑。真有这么好的事儿?
认个干亲而已,就算本地认干亲比较正式,但养老的事情,连亲生孩子都不一定能承诺,怎么就这么信任干儿子?
但能在下乡这块说上话的人,实在是很少。谭桂香也顾不得这里面有没有坑了,有坑也比去乡下一辈子好。
“那就认!”她斩钉截铁。
“你还在纠结个什么劲儿?这么好的机会还不赶紧抓住了?”
这不像自己儿子的一贯脾性啊?
谭桂香想了一下,还以为他是怕自己多心,“你不会是怕我心里不舒服吧?”
她抬手拍拍老四的背,心里一片熨帖,温柔地说,“老四,妈只盼着你能好,不在乎其他那些东西。再怎么样,你不还是我儿子?”
“这事在其他人下乡之前还不能漏出来,不然人都得怀疑上你们。这样,妈给你拿二十块。咱们家别的拿不出来,也只能请你郑大哥吃个饭,把这门干亲定下了。等过了这阵,咱们再跟你干娘正式吃个饭。”
“妈!您真是疼我。”
魏爱军点头,眼睛微微湿润,声音哽咽,“妈,我没想到二哥会这样对待我,我,我虽然找到办法不去下乡,但我心里这口气,咽不下去。”
谁能咽下这口气?
谭桂香也不行,她咬咬牙,人生第一次突破自己的底线,向亲儿子下手。
“老四,你二哥把他那页户口本撕下来藏着了,咱们没法再给他报名。你这个干娘既然能把你拦下来,能不能,把你改成你二哥?”
老二既然这么狠毒凉薄,可以想象肯定不会老实给父母养老。还不如赶得远远的,给老四报个仇,让老四跟他们更亲。
谭桂香自己没觉得这个想法有什么不对,但显然魏家孩子们的性格,跟父母双方都脱不了干系。
魏爱军眼睛一亮,哈哈!妈亲口说了这话,之后二哥知道下乡消息的时候,可就跟他这个四弟没关系,只能怪亲妈都看不过眼,要大义灭亲教训儿子呢!
装模做样思考片刻,魏爱军说道,“这个……还真不确定。不过下乡的事情太要命了,咱们不管成没成,之后私下说话,最好也不要再提起,不然可能真要去劳改了。”
这样两边没法互通信息,那他提前给二哥报名的事情,就掩盖得万无一失,还在两边都落了个好形象,好名声,没有主动做恶人!
——
院里闹出这么大的事,厂工会和妇联的领导都来慰问探望。结果先是被手术后得知自己彻底废了的郭家老大一把鼻涕一把泪诉苦,要求严惩王大妈,后是被一脸木然站在窗边的郭大嫂吓了一跳,以为人要轻生。
好说歹说把人劝回病房里坐着,两位领导身心俱疲,终于来到昏倒又苏醒,已经恢复理智的王大妈病床前。
为了避免病人互殴,医院特意把这一家人放到两层楼住着,现在是杨大妈陪护着这个多年的老邻居、老姐妹,就怕她想不开再去给郭家老大身上卸一个零件。
郭小宝也陪着自己亲妈,但这孩子显然是被这场变故吓坏了。这会儿还只会听指令干活,其他时候全无反应,只会一脸煞白坐着。
两人说完一套安抚的话,工会男干事看过了郭家老大碎蛋的惨状,忍不住说几句话,“王大妈,虽然郭老大确实做的不对,但你下手也太狠了,怎么说也当了这么多年母子,怎么能直接把他后半辈子都毁了呢?”
妇联干事一听就知道要遭,果然王大妈二话不说,兜头就给了工会男干事一巴掌,清脆的一声打得门外都能听到。
“后半辈子?母子?”
王大妈自从昨天发怒动过手,彻底感受到动手的舒爽,再也不愿意回到以前只动嘴的时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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放屁的人太多,不应该自己张开嘴跟他们对喷,而应该直接打烂他们的嘴!
“不会是你帮他寄的信吧?伪造信件,骗人下乡,还想有后半辈子?”
“你怎唔打人呢?!”男干事捂住脸往后退,说话都含糊不清。他从脸上这力道,才第一次真切体会到能踹烂继子双蛋的女人,在愤怒下到底有多大力气。
杨大妈和妇联干事赶紧拦住打算下床再补几巴掌的王大妈。
“老王,不至于,不至于,我们帮你说他!”
“王大妈你别激动,这是他不对。”妇联干事转头就吼工会男干事,“赶紧给王大妈道歉!郭家老大伪造信件、恶意欺骗,对知青政策都是极大的侮辱!你有病啊还帮他说话!”
男干事嘴里含含糊糊不知道说了什么,王大妈也不耐烦听。
“我就知道,厂里只关心他们工人,家属做什么都不对,是不是?”
“就因为我不是厂里工人,我的孩子们也都不能当厂里工人,只有郭老大那个前头生的能当,是不是?”
王大妈说着说着眼泪就下来了,扒开两人就要往外走。
“小宝,走,咱们去ge委会举报你大哥!我要给你爸离婚!这日子没法过了!把前头那个孩子养大了就要把我们娘四个全赶走!我大闺女二小子自愿下乡支援都不够,还要把你也逼走!”
妇联干事急得一头汗,恨不得当场杀了工会干事给王大妈赔罪,偏偏她自己一个人拉不住愤怒的王大妈。
杨大妈在一边出工不出力,就是做个样子给厂里看。
本来就是嘛!
郭大爷仗着自己是厂里高工,对邻居们都瞧不上,跟大家伙儿打交道的都是王大妈。
那亲生的女儿和儿子接连下乡去,郭大爷屁都不放一个,偏偏留下前妻生的老大在身边,谁都能看出是为什么,也就是以前王大妈自己也没闹出来,谁也说不了什么。
郭大爷说是没管过任何一个孩子,但怎么郭老大就那个刚好进厂了,进厂之后还顺顺利利升二级工?
就算进厂的时候是因为年龄,那后面的事情,哪有那么刚好的?
杨大妈自家孩子们也闹,但那都是面上吵吵闹闹,没有像郭老大这么坏,还从小就背地里算计人的。真是恶心坏了。
这么个东西摆在这里,真是癞蛤蟆搭脚面儿,不咬人都膈应人!
离婚不离婚的,反正她相信老王吃不了亏。
郭大爷大儿子都断了子孙根,还已经娶了媳妇没孩子,那郭大爷想要再有孙辈,那只能指望王大妈生的三个孩子。
离不离的,孩子们都在王大妈这边,郭大爷怎么也得老老实实讨好她。
王大妈的日子,眼看着就要好起来了。
男干事没料到王大妈气性这么大,自己一句公道话竟然让她想去举报和离婚!那这事可就不止在厂里闹大了!
他吓得屁颠屁颠站起来,冲到王大妈面前就想要道歉,没想到,王大妈连他开口都不能容忍,一抬手又是一个大逼斗!
43.爱享受的八辈贫农
老老实实安抚家属得了,一个小干事,还真把自己当干部,觉得见谁都能说两句了?
也就是郭大爷不在家,这事一个后妈一个继子,根本扯不清楚,领导才让他先来探探路。
结果这么基础的一点工作都干不好,还直接把家属惹急了,要离婚,要举报!
妇联干事气得不行,偏偏这几个人里只有她在真情实感地使劲拉住王大妈,根本拽不动。
“滚!别以为我不知道你跟那个被狗吃了良心的东西背地里穿一条裤子!怎么的,说瞎话还不算还想冲我动手?”王大妈气急了,大声嚷嚷开。
“我告诉你们,休想!”王大妈像一个火车头,轰隆隆硬拽着三个挂件直往外冲,偏偏正好跟谭桂香撞了个满怀。
谭桂香好悬稳住自己,“王大妈!郭大爷回来了!”
老郭?!
王大妈撸起袖子。
来的正好,这个破玩意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妇联干事趁机再劝,“王大妈,这儿子犯错,肯定得先让当爹的教训教训,你消了气咱们再说别的。郭大爷是厂里八级工,这么多年了,又有技术又肯带人,肯定是讲道理的。”
“终究是咱们家里的事,闹出去你也没有面子,郭小宝以后也不好找对象呢。”
王大妈当然知道妇联干事是什么意思。如果这是一件普通人之间的事情,那确实应该这么处理。
是的,她可以什么都不管,闹他个天翻地覆,但小宝又没有工作,又没有对象,不能就这样把事宣扬开,到时候没有谁家好姑娘会嫁的。
还有工作,还有彩礼,还有两个正在插队的孩子需要回来。
如果这只是一件普通的事,那她现在需要做的,应该从郭大爷那里挖到足够大的一块肉,够她所有的孩子,都过上比郭家老大更好的生活!
但很可惜,这件事可能不止是如此。
王大妈表现出夸张的怒气,眼角余光看到楼梯口的郭大爷和两个厂领导,冲妇联干事嚷嚷,“我要跟老郭离婚!就当过去二十多年的付出都喂了狗!狗都知道报恩,他那个畜生不如的儿子竟然还想吃人的肉!”
“这么多年我没有动过他儿子一根手指头!他儿子竟然想让我所有的孩子都离开我,这得有多恨?!要不是当爹的在背后做了什么,孩子哪里会做出这种事?!”
陪郭大爷过来劝王大妈的两个领导对视了一眼,知道这个事里面不简单。
厂里的意思当然是安抚为主,郭大爷毕竟是难得的八级工,很多生产任务没有郭大爷,完成效果会差很多,甚至还会卡住。
王大妈虽然不是郭大爷的原配,也不是厂里的工人,但这么多年下来,对郭大爷父子俩怎么样,大家也都看得见。
王大妈的三个孩子,前头两个一成年就自己报名下乡去了,都是一片红心的好孩子。
偏偏郭家老大留在厂里,早有人看不过眼,在背地里说郭大爷偏心。
之前是王大妈没闹,所以大家也没说什么。
没想到郭家老大贪心不足,也可能是之前两个主动下乡的弟弟妹妹让他有了不切实际的妄想,竟然想要把郭小宝骗下乡!
厂里的打算,是想给郭家老大一个处分,或者是开除郭家老大,让郭小宝进厂。想必郭小宝要是有了工作,王大妈应该就能消气,没想到来之前顺嘴问了郭大爷,郭大爷竟然不同意!
这是什么道理?这有什么道理?
当时几个领导很是生气,没想到大家私下传的郭大爷偏心竟然是真的。妇联主任指着郭大爷的鼻子好一通痛骂,偏偏厂里还真不能把郭大爷怎么样。厂长最后拍板,要是郭大爷都不同意,那以后郭大爷的工资必须由王大妈和郭小宝共同签字,才能领到手!
要是郭大爷因为这事儿消极怠工,那就直接给两个下乡的孩子打过去,城里的人一分都别想花了!
这时候厂里福利确实好,工人也确实能跟厂长拍桌子。但你要是做出什么天怒人怨,有悖道德的事情,厂里也是真能管你的!
郭大爷直到这时候才怂了,但还是很不服气。
这老头年轻的时候还事事争先,年纪大了之后,技术虽然上来了,但平时的作风都快跟工人阶级没关系了。
家里大件齐备;平时烟酒不断;衣服年年都要新做的;肉是顿顿都离不开的。
偏偏郭大爷都自己开小灶享受,连老婆孩子都沾不上他太多光。
要不是祖上八辈贫农,自己还有一手不可替代的技术,甚至两个孩子也自愿报名下乡,这老头早就被人举报挂牌子游街去。
郭大爷听到王大妈的话,简直喜不自胜,转头跟两个领导说,“你们听到了,这可是她说的,我同意了,离婚就离婚。”
离了婚,他的钱就能自己拿着享受,连那点家用都不必出了!
王大妈没理他。
郭大爷颇为自得,自以为拿住了王大妈命脉。
等几人都进了病房并关了房门,领导们正打算继续劝的时候,王大妈突然一个箭步把郭大爷狠狠撞倒在地。
“老杨!小宝!快来跟我按住他!”
杨大妈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身体却诚实地想要让郭大爷不好过。她撞开几个想要阻拦的领导,像炮弹一样一屁股坐到郭大爷腿上,让他发出一声惨叫。
郭小宝面色煞白,却毫不手软,
王大妈狠狠啐了他一口,抬头冲几个领导说,“领导,我要举报郭大爷和郭家老大,阻碍知青政策,贿赂邮局!”
“小宝收到的伪造信,是直接从邮递员手里拿到的,他们跟邮递员串通,弄虚作假!之前能伪造给小宝的信,后面是不是还能伪造给厂里的、县里的信?他们肯定就是打入群众的特务!”
对啊,这封信是怎么寄来的?
其他人下意识以为邮局不可能寄错,是郭家老大直接把伪造的信件转交给郭小宝。
偏偏王大妈和郭小宝一清二楚,这封信是郭小宝亲手从邮递员手里收到的。
这其中的猫腻到底如何,谁能知道?
几人都被这个变故惊呆了。
杨大妈坐在郭大爷腿上愣住,下意识又狠狠锤了郭大爷一下,听到一声略显沉闷的碎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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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
不会是骨头锤裂了吧……
妇联干事毕竟年轻,心思转得快,一下子反应过来,伸手一指旁边被打懵了的工会男干事。
“领导们,还有他!他刚才帮郭家老大说话,也有问题!”
甭管是不是,这里面肯定有问题!这种时候,就顾不得什么八级工不八级工的,要是特务,管他几级都得去死!
两个领导眼疾手快就把打算大声喊冤的工会干事按住,说道,“你年轻跑得快,现在就去厂里找军代表,抓紧把相关人员控制住!要真是特务,就怕他们在厂里其他地方还安排了人,可千万不能走漏消息!”
小姑娘一点头,嗖嗖两下打开条门缝就窜了出去,直奔机械厂。
几人用医院床单把郭大爷和工会干事狠狠捆住,轮到嘴的时候找不到东西塞,王大妈立马从脚上脱下两天没洗的臭袜子,狠狠塞进两个人嘴里。
王大妈这会儿终于稍微放下心,两天没有流的眼泪簌簌往下淌,一边淌还一边狠狠踹郭大爷。
“领导,我真害怕,幸好你们来了,不然我真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王大妈不停地擦眼泪,郭小宝掏出一条手绢给她。
杨大妈没忍住,“老王,这郭大爷真是特务?咱们认识这么多年了,怎么一点都没看出来?他就藏这么好?”
两个领导制止杨大妈,“现在别问,咱们还是等他们都被抓了再了解情况。万一他们中途逃脱可就不好了。”
杨大妈点头,还是止不住地担心。
这老郭和他儿子,都一个院里住了十几年。这么个人都能是特务,那他们也太坏太能藏了吧?!
王大妈心里没有底。
郭大爷对他儿子的事情肯定知情,这是她可以肯定的。
郭家老大托人寄信,伪造信件字迹的应该就是郭家老大自己,这小子小时候就爱模仿家长签字,她闺女的字迹又端端正正,好模仿得很!
但能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寄信到郭小宝手里,肯定不会是郭家老大把伪造信寄到大西北再托人寄回。
肯定是伪造了寄信地点!
而想要做到这一步,没有邮局内部的人串通,他怎么可能做得到?
而能做到这一步的人,又为什么要这么做?之前又做过多少这样的事?
只是孩子们之间下乡的事情都还好说,如果是涉及到其他更重要的事情呢?
甚至不需要完全伪造,只需要修改一些细节,就足够带来巨大的损失了!
王大妈不知道自己这一步做得对不对,也不知道自己会遭到什么样的报复。
但能养出两个自愿下乡的孩子,她的思想觉悟是完全没有问题的。
哪怕之前骂郭家老大特意在孩子们面前鼓吹下乡,但心疼孩子归心疼孩子,要是孩子们不去,让王大妈自己去,她也是愿意的。
当年郭大爷再婚,那时候郭大爷已经是六级工了,这种高工找对象,厂里可是会暗中再进行一次更严格的政审的。
说句实在话,王大妈自己的成分和觉悟,可比郭大爷还经得起审查!
44.到底是不是?
郭家父子俩和郭大嫂很快就被控制了起来,与这件事相关的王大妈等人也被带走了解情况。
对外只说是因破坏下乡政策而调查,还很快就把王大妈和郭小宝放回家。郭大嫂虽然不知情,但既不是受害者,又跟郭大哥关系太近,依旧被留下询问情况了。
几个机械厂领导以及杨大妈,也都被叮嘱好不能乱说话。
王大妈和郭小宝两三天都没心思好好吃饭和休息,这会儿好不容易到了家,根本顾不上其他。
两人跟院里的几个闲人随口打了声招呼,勉强填两口吃的,抓紧躺下睡觉了。
“王大妈和郭小宝回来了,但郭家老大没回,看来,他是很有点问题。”说话的是又过来凑热闹一起干活的胡大花。
以前还没觉得,感觉大家都是在过差不多的日子,没想到也就是最近,老刘她们这个院里热闹好多,一天不来看看,都觉得自己会错过些什么。
胡大花咬断线头,继续自己的拼布大业,顺手还指点了一下正在学习拼布的魏同心。
一向大大咧咧的杨大妈没敢说话。她怕一张嘴就管不住自己这张破嘴,把她知道事情一骨碌全吐出来了。
平时也就算了,这回关系到特务,她可不想因为自己坏了事。
刘淑英摇摇头,“要我说,郭家老大事情做得太绝,真不知道怎么想的。”
“人家王大妈一共就三个孩子,两个都下乡去了,郭小宝都到现在还没有工作,他自己倒是又有工作又有媳妇的,他还想怎么样?难道真想把王大妈她们娘几个全赶走,好自己独占郭大爷的财产?”
“就郭大爷那个花法,那根本就是奔着自己走之前全都吃干花净,一分都不想给孩子留。要是王大妈在他们家还好说,还能稍微管管郭大爷。要是王大妈不在这儿,我看到时候郭大爷没准还得管郭家老大要钱。”
“要我说,郭老大就该好好哄着王大妈让她别走。不然等老郭退休,他还能自己伺候老爹,被糟老头子端屎端尿不成?”
“不过就冲郭家老大被王大妈报复这情况,年纪轻轻的人都废了,他跟郭大爷两个,还不知道谁活得长呢!”
魏同心赶紧停住手,差点没把自己扎到。奶奶今天怎么突然吐槽功力全开?
难道是联想到魏爱国了吗?
杨大妈使劲忍,还是噗呲一声没忍住笑。
老刘这也太刻薄了,平时根本看不出来。
还真是郭家老大干的这破事儿,把老刘都惹怒了。
同样都是排行老大,老刘的大儿子那么好,偏偏死得早。
郭家老大什么都不行,偏偏便宜占尽,还贪心不足。
不过想着想着,杨大妈又想到自家老大,哈,一样的糟心,根本笑不出来。
难道咱们这院里,每家排行最大的男孩都不省心?
杨大妈兀自神游,那边胡大花已经拍着大腿笑起来了。
“哎哟哎哟,老刘你这话,真是给我笑不行了!”
刘淑英无奈看着三个失态的人。
本来就是这么回事儿。
人老了最遭儿子嫌弃,尤其是郭大爷这样又自大又古怪的犟老头。
他也就是幸好有工作,级别还高。到时候退休金多多的,郭家老大肯定得捧着他。
要不然,几个孩子肯定是都不乐意给他养老。
现在年纪轻还好说,等到时候年纪大了,不能动了,就他这性子肯定还是要打骂孩子,没准还故意捣乱,把饭盆尿盆掀翻。到时候看还有哪个孝顺孩子乐意伺候!
刘淑英打从一开始就没指望老二能安安分分给自己养老,就是因为年轻的时候见多了。
那时候世道不好,穷人不是人,是猪、狗、羊。穷人自己不把自己当人看。年轻人都吃不饱,孩子都养不活,生下来米汤喂,有些喂着喂着,孩子就没了。
这种时候更不用说不照顾老人了,让老人“自愿”饿死的也多得很。
年轻人都吃不饱卖儿卖女了,哪里顾得上你们这帮老骨头?
有那么好笑吗?她说的都是实在话。
胡大花笑完,还是赞同刘淑英的话。
“郭家老二老三下乡,那真是孩子们自己有觉悟,还有能力、有技术。”
“一个从小就能养活东西,盆里种菜都长得好。还有一个从小算数就厉害,那老算盘都扒拉得哗啦哗啦的,比人家专门的会计算得还快。”
“就这么两个人,放到哪里都饿不死。他们下乡去了,那才真实人才去支援建设呢!”
“你说郭家老大也真是废物得很。光知道往自己后妈这儿无止尽地掏,自己媳妇本来有工作的,嫁过来之前把工作留给娘家了,他竟然屁都不放一个。”
“就平时任由自己媳妇干活而已,实际上恶人还是王大妈做了。”
“这废物连个窝里横都算不上,真就是纯盯准了王大妈和她几个孩子呢!”
魏同心忍不住插嘴,“拿他到底为什么这么讨厌王大妈?我看王大妈对他也挺好的呀,以前也没听说王大妈打他骂他了。”
胡大花翻个白眼,“那谁知道,王大妈给他做的衣服做的饭他不都是照穿照吃不误。他以前上学的时候被人家打了,你还小,可能不记得。那会儿还是王大妈给他出的头呢!郭大爷根本不着家,天天赶生产。”
“那他也太恶心了吧?”魏同心狠狠皱眉,转头看看乖乖坐在小板凳上听八卦的乔红霞,“以后离你郭家叔叔远点,知道不,别跟他走太近。谁知道这脑子有问题的会不会对你下手。”
刘淑英点点头,“你这话说到地方了。他连对他那么好的王大妈,还有根本没有利益冲突的郭小宝都能下这样的手,更别说咱们普通邻居了。”
“我有什么事情看不过眼,偶尔还会说他两句呢,没准就让他记住了。”
杨大妈和胡大花也开始回想,自己跟郭家老大到底有没有什么冲突。
但这么多年邻居下来,哪能保证一点纠纷都没有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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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小小的推测很快扩散开来,邻居们人人自危,打定主意以后绝不轻易搭理郭家老大。
调查的结果却没有那么快出来。
武装部发现郭家父子确实是贿赂了邮递员,但他们对于具体的操作一概不知。
机械厂里的工会干事倒真是什么都不知道,他就是嘴贱,以及看到郭家老大蛋被碎感同身受。
顺着这条线一直往上摸,才发现邮递员自身似乎有些问题。只不过,这位邮递员自从郭家老大被后妈碎蛋的消息传开之后,一直保持谨慎,没有做任何反常的事。
需要一些契机,让这个人动起来才可以。
机械厂的三位很快被放了出来,机械厂发了一张告示,正是的郭家老大和工会干事的处分通知!
“王大妈!王大妈!你们家老大被放回来了,还被处分了!”杨大妈终于恢复了一半咋呼,虽然不知道特务问题到底是怎么回事,但起码自家邻居不是特务,让人安心了不少。
王大妈听到消息后换了一身衣服,精神满满地就打算带着郭小宝出门。
“我知道,而且,我有个事情要你陪我一起去。”
杨大妈看王大妈和郭小宝两人的样子,不像是单纯要出门,反而像是要上战场。
“你这是打算干什么?厂里刚发的公文,郭家老大被降了一级,记大过,还被换去扫厕所了。”杨大妈迟疑地看着两个战士,有些犹豫。
王大妈拉着自家小儿子的手,“记大过?扫厕所?那不还是有工作吗?!”
“你跟我来,今天我必须要找厂里领导把这事儿问清楚!”
杨大妈代入想想确实也生气,把正在屋里的刘淑英和魏同心也拉上了。“老刘,同心,你们也来,到时候有个什么,你们就抱着红霞一起哭!”
厂里不是不能直接开除郭家老大,而是郭大爷毕竟无人可取代,不能让他彻底寒心。
但王大妈已经彻底决定跟郭家父子撕撸开关系。她之前多次提出离婚,妇联的小干事不停地劝,她都因为怀疑这父子二人跟特务有关系,不想打草惊蛇,所以没有回嘴。
现在知道他们不是特务,就是纯坏,王大妈下意识的反应竟然是要不要想办法挽回,但想想郭大爷迫不及待想要离婚的样子,又觉得自己咽不下这口气。
不是技术好吗?不是能力强吗?不是只把自己大儿子留下吗?
她跟郭大爷离婚,自然是要把所有孩子都带走,那么从户口本上论,郭大爷家里可就只有一个孩子,还是一个留在城里,有正式工作,但犯了大错的孩子。
这个人选,多么适合去体验体验劳动啊!
王大妈甚至还有闲工夫帮郭大嫂想好出路。也很简单的,因为不屑与郭家老大这种破坏政策的烂人当夫妻,向组织申请离婚,没准还能混上个学习榜样呢!
至于她娘家对她好不好,日子怎么过,那跟王大妈有什么关系?
日子再难过,能有她下乡的两个孩子难吗?
45.我命苦啊!
刘淑英是退了休的正式工人,杨大妈是刚把工作转交给孩子的前工人,由这两人开路。
一行娘子军赶到厂办公室,顺利把正在开会的妇联主任和工会主任堵了个正着。
至于为什么这么刚好,当然是因为郭小宝找自己的狐朋狗友通风报信,厂领导家也有街溜子,可不就搭上了线。
王大妈一到门口就先声夺人,根本不给领导和稀泥的机会。
“领导,我要跟郭大爷离婚!我生的孩子都要带走,不能让他们跟郭家老大这种败类在同一个户口本上!我害怕这小子后面还做出什么坏事,连累我几个一片红心的孩子遭殃!”
王大妈这话说得断了后路,恨不得立刻划清关系。
这都是老熟人了,就算不在厂里上班,王大妈当了十几年八级工的媳妇,还有两个孩子都自愿下乡,厂里领导都把她记着的。
妇联主任连忙问,“王大妈,这厂里也给出处分意见,你要是不满意,还可以再提嘛!厂里也讨论了郭大爷的作风问题,太不符合工人阶级了,我们想着你来领郭大爷的工资,管束他。这样郭家老大也拿不到额外的钱,肯定就老实了。”
代领工资?八级工工资可是有一百多块钱!张家全家人的收入都没有这么多呢!这,厂里这就让王大妈来拿着了?
杨大妈被这个消息打蒙,立刻心里就往不离婚偏。
捏着钱,离不离婚还不是一样,郭家老大还敢跟老王叫板不成?
王大妈稍微有点犹豫,这样好像确实可以,只要钱在手里,一家子都在她的管束之下。就是老郭不一定服气,肯定要闹,到时候也是麻烦。
魏同心看几个长辈竟然都开始考虑,大感震惊。
不是,你们真觉得钱在手里但不离婚是好事吗?
郭大爷那个倔脾气会不会怎么样不知道,郭家老大这种又贪又狠的人,难道不会下死手吗?
小说里都写了啊,这种直接把人弄死,该是他的不都还是他的吗?
见奶奶刘淑英竟然也只是面色凝重,没有提出反对意见,魏同心只能自己开口,“可是,郭大哥不会谋财害命吗?亲爹他不会动手,他那么恨王大妈,难道不会对王大妈下手吗?”
!
一时间屋里的人都看向她,魏同心有些许不自信。
难道这个年代的人格外淳朴,没有这种因为钱会谋害人的概念?也不可能吧,这会儿不是闹得很凶吗?而且长辈们都是解放前过来的,见识过的人性恶毒一面应该比她多多了啊。
王大妈打了个哆嗦,差点被一百块钱一个月的工资迷了眼,想要拿着钱去补贴下乡的孩子们。甚至只考虑了老郭会不会闹腾,忘了这个狠毒的大儿子。
毕竟郭家老大也是这么多年她看着长大的孩子,以为骗小宝下乡已经是他的极限,忘了人的底线是可以无限下降的。
刘淑英看着王大妈反应过来了,眼中露出几分欣慰。
这话她自己说出来,在机械厂领导眼里,那就是恶意揣测邻居孩子,肯定会觉得她防备心太重,心机深沉。但魏同心可以说,毕竟年纪小,又爹不疼娘不爱,还没有厂里的工作,还得给厂里职工当后妈。
魏同心说出来只会引厂领导怜悯,觉得应该多做做工作,给家属一些支持。
老三确实也没掉链子。虽然好像没看出奶奶的打算,但还是阴差阳错按预想的做了。
妇联主任当场就尴尬住了,这,谁都不能保证郭家老大不会这样做,但谁也不能说他就真有这么坏。
都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一点蝇头小利导致人命事故或者巨大损失的,真不少。
杨大妈还有点被钱迷住了双眼,还想说道说道,“那老王离了婚不也能领郭大爷工资吗?可以离婚不离家,把郭家老大分出去就可以了呗?”
好像还真可以。
王大妈自己的预期就是离婚,从厂里挖到工作、钱和房子。
现在杨大妈帮她说话,实在是非常合适。作为苦主,可不能是一副贪得无厌的样子,那可就没有效果了。
王大妈看两个领导有些意动,低头一抹泪,“我命苦啊!我清清白白的黄花大闺女,就做了老郭这个二婚头的媳妇,给郭家老大当了快二十年的后妈!”
“他小时候尿片子是我洗,长大了跟人打架是我出头,吃的饭,穿的衣,娶的媳妇,哪一样不是我置办的?”
“我的孩子不跟他争家产,一个都没进厂工作。前头两个觉悟高,自己下乡去了,好几年都见不到人,我这当妈的心就碎了三瓣儿,两瓣儿都随他们去了。”
“只有小宝留在我身边,我最开始也没想让小宝进厂,我不抢他的工作,我也不分他郭家的关系!我就想让小宝当个城里人,能吃口供应粮。我这么多年给郭家劳心劳力,当牛做马,总能分一份能养活我自己和小宝的钱吧?”
“可他们父子俩是怎么对我的?”
“郭家老大恨不得在信里把我闺女写死,好骗我小宝也离开家。我气上头了一提离婚,要不是当时有领导在,老郭都迫不及待想要拉着我去离!”
“我不离婚,难道还活得下去吗?!”
“我都怀疑是老郭在外面有人,只等我走了好上位!”
“要是我真按照你们说的拿钱不离婚,只怕根本等不到老大来动手,老郭先要把我弄死了!呜呜呜呜呜!”
王大妈说着说着突然情绪上涌。
这么多年,她看着郭大爷宁愿把工资月月花光,都不乐意给乡下的孩子们补贴几分。
还是她主动承担了寻摸东西的任务,才能抠出来一些差价,这才有钱给孩子们汇过去。
这个年代大都是家里女人管钱,偏偏郭大爷自从原配死了,就用着害怕后妈对孩子不好的理由,硬是名正言顺自己管。
他管归他管,除了日常生活所需,根本不给孩子花。哪怕是郭家老大都没有太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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优待,全被郭大爷自己享受了。
王大妈早就怀疑他外面有人,但有人了之后他照样要买东西回家享受吃用,这些都能被她三五不时地抠出来给孩子们寄去。有人反而更好些。
工会主任比妇联主任更加尴尬了。
他是男的,多少都知道点郭大爷的事情。只不过这种事情嘛,一般都是捕风捉影,哪有什么实际证据。要有早就被人举报了。
但工会的男干事之前还在王大妈面前大放厥词,帮碎了蛋的郭家老大说话,眼看着就是关系匪浅的样子,他作为这种糊涂蛋的领导,实在是有点没面子,却还是得帮下属给王大妈赔罪。
这会儿苦主哭成这样,不知道受了多少委屈,这个罪,可就更不好赔了。
被魏同心带过来的乔红霞被王大妈的哭声感染,根本没懂大人们在干什么,却也跟着王大妈开始抹泪。
“呜呜呜王奶奶,你别伤心,呜呜……”魏同心赶紧拿手绢给她擦脸,这孩子同理心太强了,也不知道是好事还是坏事。
刘淑英肃着一张脸开口,“领导们,真不是我们今天要过来闹。我在厂里这么多年,退休都有四五年了,杨大妈也是厂里老职工,刚把工作给孩子的。我们还能不知道厂里处理有多么公允吗?”
“实在是这么多年邻居下来,连这三四岁的孩子都知道老王的委屈,偏偏她又不是厂里工人,受的委屈也都是家务事。我们做邻居的,最多看在眼里帮着说两句话,帮不上太多忙。”
“这次是郭家父子俩做的事情太过了,都是做妈的,自己可以一退再退,但实在忍不了孩子受这么大的委屈。”
刘淑英顺手把郭小宝推到前面,“你们就看,这精精神神的小伙子,都初中毕业两年了,没有工作,也没做什么坏事,只是想留在城里而已,都碍了他郭大工人的眼。”
这话好说不好听啊,工会主任连忙插嘴,“哎呀,不是不是,郭家老大那是个人行为,可不是厂里工人都这样,老刘你这么多年老职工了,你知道的!”
“呸呸呸,说错了。”刘淑英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嘴,“廖主任,我了解的,咱们工作也不好做,人人都会有自己的小心思小矛盾,你们在这调节,也是两面受气。”
工会主任擦擦额头上的汗,点点头。这个老刘,确实是知道分寸。
“但我们今天跟王大妈一起来,一不是想给郭小宝谋工作,二不是想让郭家老大和郭大爷被赶出厂子。毕竟郭大爷那一手绝活儿,确实没几个人能比得上。”
“我们只是想让王大妈离开郭家这个烂泥潭,也连带着她的几个孩子别被郭家老大连累。”
“所以要离婚的话,三个孩子都跟着王大妈。咱们也不图郭家老大养老,只图这三个孩子好就行。”
“另外,也想帮王大忙争取一个离婚后生活的保障。要么厂里给一个基础的工作,要么从郭大爷的工资里分一半出来给王大妈和三个孩子,行不行?”
46.来人,把房顶掀了!
两个主任面面相觑。
按理来说,离婚这种事情大家都是劝和不劝离的。尤其郭大爷和王大妈两个人,也没像别人家一样真刀真枪干起来。有那打得满头血的还是不离呢。
而且郭大爷工资这么高,有时候还能拿到特殊奖励,一般人还真舍不得离婚。
偏偏她们提出的要求也不过分,这一老一小还抱在一起抹眼泪儿,眼看着一会儿这办公室就得被人围起来看了。
两人没再犹豫,提出的这些要求他们俩没权利答应,连忙向上反应,让领导们去头疼。
郭大爷所在车间的车间主任也被喊来,这位唐主任部队出身,脾气火爆。这会儿一听王大妈的诉苦,气得恨不得替郭大爷清理门户。
“格老子的!你们还替老郭兜着面子,他生出来的个什么玩意儿!”唐主任双眉倒竖,双手握拳,指节咔咔作响。
“弟妹,想离就离,老郭他必须养你们娘几个!郭家老大个鬼玩意,他能指望这狗东西养老才怪。现在跟你离了还能有点子情分,真闹开了我看他到时候怎么办!”
“你把心放到肚子里,我来劝他,肯定让你那个继子离你们远远儿的!”
唐主任立刻让人喊来了郭大爷。这事宜早不宜迟。
机械厂的生产任务包含军工类产品,所以直属于省里管辖,厂里军代表也是能实际说上话的,县里都插不上手。
郭家这事儿闹得,虽然已经确定了厂里员工不是特务,但经过调查,那个走街串巷的邮递员可是很有点问题。
虽然邮递员本人不是特务,但他利用职务之便,去市里给人传递了不少信息,现在还被控制着呢。
机械厂牵扯上这种要命的事,还是因为郭家老大想把同父异母的弟弟骗去下乡这种扯淡的理由,唐主任早就很不爽了!
尤其郭大爷带的几个徒弟,时间最久的已经学了好几年,还是学不到郭大爷的精髓,搞得厂里现在竟然无人可用。以前还觉得是那几个徒弟天赋不行,八级工不是那么好学的。
现在唐主任已经开始怀疑郭大爷故意藏私,就是想仗着自己的本事要挟厂里。
郭大爷人是来了,但他当然不同意分工资!
郭大爷狠狠拍桌,“说离婚就离婚,跟我的工资有什么关系?她王小莲整天在家待着,没离婚都是我养着的,凭啥分我的血汗钱?!”
唐主任不等这边的大妈小团队开骂,自己先喷了郭大爷一个狗血淋头。
“郭争先!你真以为自己是厂里最牛的了是吧?你跟谁耍横呢?!自己看看你干的破事!有一件能上得了台面的吗?”
“你养了谁?!人家王小莲是没给你照顾孩子,没给你生三个孩子,没照顾家吗?!你家四个孩子你一根指头都没管过,你生而不养,都是弟妹养的,你还厉害起来了!”
“现在老子好声好气跟你聊,说的是一半工资,还有一半的房子!之前副厂长给你下的最后通牒可是你自己一分都拿不到!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唐主任骂完,招呼着刘淑英几个往外走,“走走走,我们都走,就留这老小子自己一个人在这儿想!什么时候想明白了,什么时候再让他回家!”
郭大爷敏锐地抓住唐主任话里的漏洞,“唐主任,你这是要非法拘禁我啊?你知法犯法你!”
唐主任气结,这破玩意简直是滚刀肉!就这德行,年轻的时候到底是怎么能升到八级的?这能有师傅带吗?!
王大妈的巴掌饥渴难耐,转身偷了个空就结结实实甩到郭大爷脸上,“狗东西你还有脸了!不商量了!我直接去ge委会举报你和你儿子!不想当工人就去劳改去吧你!到时候我照样能离婚,跟你俩这种坏分子断绝关系!”
这回不只是郭大爷急,其他人也都急了。尤其是唐主任,八级工在他手上下去劳改,到时候生产任务谁来干?那几个徒弟都顶不上,厂长真能把他老唐融了给焊接到机器上!
唐主任赶紧示意隔壁看热闹的几人去喊人,自己满头大汗地顶上,却差点被愤怒状态下力大如牛的王大妈怼到楼下去。
大家七手八脚拦住王大妈,唐主任好不容易救回自己一条命,恨得又狠狠给郭大爷背上来了一记铁砂掌。
郭大爷今天连着被骂被打,本来就是刚被放出来的人,这会儿更是心气儿不平。
不是,他儿子干的事情跟他有什么关系?
又是被调查又是闹这闹那的,没完了还。
郭大爷确实知道点自家老大不安分,跟外面的人有来往。
但他自个儿享受惯了,根本不操那个闲心。
就算孩子们都去下乡了也没事,他八级工,厂里肯定给他养老的。
王大妈生的三个他确实没怎么管过,但郭家老大他也没管啊。
年纪到了正好进厂,后面是孩子自己在外面借用他的名头狐假虎威,给人家忽悠得以为郭大爷只看重老大,就顺风顺水升了级。那也都是孩子自己的本事,他可没主动跟别人打招呼。
郭大爷心里老委屈了,唐主任之前可捧着他了,两人还一起喝过酒呢,这会儿这么不给面子。
说到底,都是郭大勇这完蛋玩意给害的。
郭大爷一直以来,在心里对自家大儿子都更看重一些,只有娶儿媳妇没娶到有正式工的,觉得有点亏本。
反正一直以来家里人都把郭大爷哄得好好的,除了工作的苦,他真是什么苦都没怎么吃过。之前配合调查就已经对自家老大很不满了,但毕竟是亲生孩子,而且没有真的干出些背叛国家的行为。总不能因为自己被连累调查,就把亲生孩子怎么样吧?
这会儿接连被打被骂,还被一直以来捧着他的唐主任狠狠下了面子,郭大爷崩溃了,只想把祸害根源清除。
“分就分!离就离!”郭大爷大声喊出来,正好看到厂里书记赶来,直接对着书记说。
“领导,我可以跟王大妈离婚!但是,我要跟郭大勇断绝父子关系,要求厂里开除这个败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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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
啊???
不是,这都哪跟哪啊?
在场所有人都没想到郭大爷是这种反应。厂里没开除郭大勇,一方面是人家确实没当特务,另一方面也是看在郭大爷的面子上,怎么他自己这会儿反而比王大妈更恨郭家老大呢?
唐主任难得有些磕巴,“你,你没弄错吧?老郭,你说要跟你大儿子断绝父子关系,还要厂里开除你大儿子?”
郭大爷明显是上头了,一听问话,立刻大声嚷嚷回去,“对!没错儿!他就是个败类!我坚决支持下乡政策!坚决支持厂里开除这样的坏东西!我没有他这样的儿子!”
“好好好,你先冷静一下,”书记一头雾水,转向唐主任,“老唐,这事你来跟我说说呢?”
两个领导拉住郭大爷到一边聊去了。
杨大妈趁机捅了王大妈一下,小声问,“要真把郭大勇赶走,你还跟老郭离婚吗?”
王大妈自从决定离婚之后就像打通了七经八脉,“离!现在离正好还能分到钱和房,要是不离,我三个孩子又是一分钱都没有了!就老郭这德行,以后不变本加厉磋磨我才怪!”
刘淑英也有些想劝。在她看来,郭家最恶心的就是郭大勇,既然能把郭大勇赶走,王大妈没什么必要离婚的。离婚多难听啊,而且王大妈自己又没有工作,娘四个难道就靠郭大爷那一半的工资活着吗?
虽然这钱不少,但给孩子折腾工作和结婚就是不少钱了。
更别说王大妈还得考虑养老的问题。
最坏的情况就是乡下的两个都回不来,那只能指望一个初中毕业还没有工作的郭小宝,怎么想都感觉前途无光。
不跟郭大爷离婚,好歹还能蹭他的待遇。看郭大爷这作天作地的,退休之后估计也活不了太久。到时候再早早给郭大爷送走,老王的老年生活应该很愉快了。
刘淑英砸吧砸吧嘴,有点为王大妈感到可惜。
两个老姐妹看上去都没那么支持自己,王大妈虽说是做好了决定,还是心里很有些不安。
魏同心倒是觉得离婚好得很。
谁有都不如自己有,指望滚刀肉郭大爷,还不如指望厂里按时打钱。
不过只分工资和房子的话,王大妈生的三个孩子可就太亏了。
“王大妈,那我两个哥哥姐姐还有小宝弟弟的结婚怎么办?彩礼和嫁妆都得郭大爷出吧?这你可得跟他说好。”
“还有还有,要是郭大爷以后又再婚了,又生了新的孩子怎么办?你们可得趁现在把钱的事情弄清楚啊。”
杨大妈一拍大腿,“还是你们年轻人脑子转得快!老王,你要是决定好了,咱们可得好好跟郭大爷掰扯掰扯这个事儿。”
“趁着这会儿咱们都在给你撑腰,领导们也在场,可得从他手上多分点东西!”
刘淑英顺着这个思路想了想,突然冒出来一句,“不如就跟他们说,王大妈的三个孩子结婚之前,郭大爷不许再婚!”
47.郭大爷坚决要再婚
这句话的意思,其实就是让郭大爷安排好几个孩子的未来,才能放他去作天作地而已。
但郭大爷会同意吗?显然不会。哪怕有厂里的人压着他也不会同意。
“哈哈!王小莲,你露馅了吧!我猜你就是口是心非,根本不想离婚!”郭大爷乐得不行。这老婆子一大把年纪了还离婚呢!离婚了谁要她呀?她又不像自己有工作,还是八级工,谁能看得上?
“我告诉你,你想后悔都晚了,我还非离不可!还想让我不再婚?我告诉你,我非再婚不可!”
郭大爷哈哈大笑,好像刚才跟领导掰扯不能把房子给王大妈的人不是他。也完全没看到,书记听到他这番标准反派发言之后,那微微皱起的眉头。
小样儿,就知道你离不开我。哼哼,离了婚还在隔壁住着,叫你好好看看,没了你,我的日子能有多爽。
郭大爷在心里盘算得好好的,看王大妈等人都露出严肃的神色,乐得不行。尤其是自家小儿子郭小宝,终究是年轻,不像其他人虽然愤怒,但也隐忍,他简直把心里的不平写到脸上了,一张脸扭曲得很。
其实那边几个人把后槽牙都要咬断了,才忍着没笑出来。
好哇!好哇!快多说点!说的越多领导看你越碍眼!
郭大爷洋洋得意,“分你一半工资和一半房子住,就算我可怜你的。不过屋里的东西都是我买的,可没有你的份儿!”
“哎呀王小莲,你以后可没有沙发写字桌用了,连柜子都没得,都得自己打了哟!”
郭大爷突然想到什么,“哎呀领导,那不能是我一直养着这老婆子吧?我可还要再婚的,分她工资也得有个年限吧?”
书记听他这不着四六的话,久违地额头青筋都要爆出来了。
不是,工作的时候这姓郭的不是很靠谱吗?怎么生活中这么糊涂?
自己大儿子断绝关系了,还往死里得罪另外三个孩子的妈?是真不怕老了他们不送饭啊?
其实不是,郭大爷只是对厂里格外信任,觉得厂里能包办他这个八级工的一切,用不着孩子来管。
唐主任急领导所急,被迫出来打圆场。虽然老郭自己不着调,但这么多年交情,也不能真看着他把自家孩子媳妇都得罪完了。他一个爆碳脾气的人,真是倒了八辈子霉,遇到这么个吹不得打不得的八级工宝贝蛋。
“那是养王大妈的吗?那是你和你前头那个儿子对不起人家的补偿!要不是你有一手技术,早把你工作撸了给你小儿子。你还得意起来了你!这么多年你管过孩子吗?啊?有没有点良心啊?!”
郭大爷看唐主任整个人都要炸起来,书记的脸色也不好看,识趣地缩回去,“行行行……养就养,反正我只分工资,其他福利都不给她。”
王大妈又扭头抹上眼泪了,还顺手狠掐郭小宝,让他疼得嗷呜一声,立刻把头埋到手臂里哭,让惨叫变成呜咽。
这熊小子演技不行,千叮咛万嘱咐让他今天只出人别说话,这会儿连配合抹泪都要她来掐了才行,真是不如他哥哥姐姐。
要不然王大妈为啥对郭小宝最不放心呢,真是又熊又好骗,不放在眼皮底下盯着,没几天就能把自己作没了。
刘淑英和魏同心同情地安慰王大妈,杨大妈叉腰大骂,“郭大爷,你这三个孩子的结婚工作你是都不管了?就给那几个钱能解决什么事儿?”
“领导们,哎,你们看哎!他自己啥时候再婚都想好了,亲生的三个孩子你们看他问过一句没有?!自己享受的东西斤斤计较,孩子们的事情跟你没关系了是吧?!个自私自利的玩意儿!要不是这么多年知根知底,我还真怀疑你是地主老财的种!”
这话直接攻击到成分问题,实在是有些重了。尤其杨大妈根本不是当事人,只是来给王大妈助阵的而已。
杨大妈虽然大大咧咧的,平时小心眼又很好哄,但最心疼几个孩子了。虽然其他人在她心里不如老二,但那也是亲生孩子,能给的她都乐意给。
下乡消息一出来,她第一时间后怕,就是因为没把工作给四凤。老三是男孩还好说,四凤这水灵灵的大闺女一下乡,那得被多少人盯上?
要不是四凤自己争气拿到了工作,那肯定就得火急火燎给四凤寻摸个工人嫁了。
张家条件一般,这会儿未婚有工作的男青年都抢手,哪能搞到好的给四凤呢?
因此她是狠狠松了一口气,又因为四凤搬去造纸厂住,而心里空落落的。
这会儿郭大爷正撞她枪口上,一腔思念女儿的感情无处抒发,正好化为怒气全往郭大爷身上来。
刘淑英也冷着脸向领导们建议:
“两位领导,要我说,就该把他的另一半工资也直接平分给几个孩子,他自己就直接在厂里吃喝就行。个糟老头子了,还花个屁的钱!没钱给孩子们找对象,自己倒是想娶一个又一个!厂里可不能容他这样败坏工人阶级的风气!”
这姓郭的老东西,那是院里最自私自利的一个,魏成河就是早年跟他接触太多,才逐渐从一个普通的阴沉青年,演变成现在这种恶心样子。
要是不趁着这个机会把姓郭的按下去,还让他过上舒坦日子,只怕魏成河又要受到启发,开始作妖了。
刘淑英好不容易规划好了自己的养老生活,可不是为了跟魏成河斗智斗勇的。这种不带好头偏偏还收入颇丰的人,可不能让他在院里太说得上话了。
郭大爷梗着脖子就想骂人,书记却在此时问话,“好了,老郭,你大儿子结婚花了多少钱?”
“额,多少钱……这个?……”郭大爷嗫嚅着说不出来,他都没管过事,最多还记得个彩礼的数,但一百还是两百都忘了。
王大妈敏锐察觉到领导的意图,劈里啪啦就是一通报价。
“领导,我知道。彩礼三百,因为郭大勇的媳妇之前是咱厂里的正式工,所以还有三十六条腿和两提点心、一身大衣、一双皮鞋、两壶酒。这是单纯给媳妇和她娘家的。后来办酒席在县里国营饭店,都是高标准。花销去掉收回来的礼金,算支出五十元钱。”
“后来因为郭大勇他媳妇把工作留在娘家了,我们去要钱没要回来,还跟他们打了一架,把她弟打伤了,医药费十六。”
唐主任真不知道说什么好。郭大勇结婚可是五年前!那个时候就这么奢侈,比书记儿子结婚花的都多,老郭这个心,可真不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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般的偏!
再看老郭他自己,好像他都没经历过这事似的,大儿子结婚往五六百的花,后头三个简直是不闻不问。也就是王大妈人好,才这么多年忍气吞声的。再软的包子都有底线,更何况郭家老大直接往郭小宝身上下手?那不是割王大妈的心肝肉吗?!
再看书记,果然是脸色阴沉如酱油,老郭指定落不了好了。
书记一锤定音,“行。你们要离就离。但是老郭,你大儿子结婚零零散散花出去六百,后面三个孩子必须一碗水端平。再有你们家老二老三下乡了,条件本来就不如城里,你得给孩子们补贴。”
“我做主,后面三个孩子一人结婚费用八百,你要么拿存款给王大妈,要么每个月你剩下的一半工资里再出这个钱。你自己选吧!”
郭大爷当然不服,这几个小兔崽子是跟金子结婚啊?一人就八百?!
“我凭啥……”
“郭争先!”唐主任狠狠打断他,咬牙切齿道,“你不要不识好歹!”
“你们家老大干的那件事,你以为ge委会不知道吗?!厂里能保下你们,那都是弟妹心软,没有去闹!”
唐主任神色复杂,看看倔强的郭大爷,对这个老伙计很失望。
他使劲揽过郭大爷走到一边,盯着他的双眼,小声说:
“是,你是八级工,了不起。”
“但你要不做人事,被抓去劳改,”唐主任暗示他,“厂里照样能想办法用到你的技术!”
劳改!
郭大爷惊觉不妙,“不是,我不是跟老大断绝关系了吗?这样也行?”
唐主任拍拍他的肩,格外沉重,“就凭你现在的态度,谁信你完全不知情?”
“我就说这么多,你自己保重吧。”
说完转身就走,退回到刚才的位置上。
郭大爷没费什么功夫就改了主意,强逼自己笑出来,对书记说,“书记,行,我按您说的来。”
王大妈取得了胜利,但她只觉得松了一口气,没觉得有多么高兴。
反而是杨大妈兴高采烈,“老王,行了,你这苦日子终于熬出头哇!”
其实杨大妈对郭大爷还是不满,郭家老大犯了错,那就是郭大爷没教好,凭啥当儿子的丢了工作还被断绝关系,当爹的反而没什么损失?
就算孩子犯了错,那当父母的也该好好教育他们、感化他们才是。
不一心想着帮孩子,反而孩子一出问题就抛弃,真不配当爹。
——
魏同心在第一现场吃到瓜,心满意足。抱着刚刚哭过,这会儿已经开始犯困却依旧睁大了眼睛看戏的乔红霞,这会儿脑子里思绪乱飘。
郭大爷跟王大妈离婚的话,那只是王大妈这边有孩子下乡,郭大爷那边没有哎。他们算两家人了。
虽然郭家老大现在还有个扫厕所的工作,但真要按照“每家必须下乡一个”的要求来,他还真得去。
郭大勇这都二十多了,不会要因为这种无厘头的原因,被迫跟郭大嫂一起下乡去吧?
一阵喧哗声传来,楼梯口那边飞过来一道熟悉的声音,“领导!我要跟郭大勇划清界限,断绝关系!”
48.乱成一锅粥啦
在这个尘埃落定的时候,又是谁要再搞事?
几人朝声音来处看去,只见郭家大嫂带着娘家父母兄弟直奔书记而来。奈何今天人实在太多,小小的走廊已经被塞满。
郭大嫂硬往里挤,被郭小宝暗暗使劲弹了回去,脸上愁苦的表情都差点维持不住。
本来以为自己好不容易说服了娘家人,接下来想要跟厂里闹的这一出一定能成,没料到正好跟王大妈她们碰了个正着。郭大嫂脸色都变了,心底开始发虚。
这,郭家人要是不在还好说,除了她那个难缠的婆婆,竟然连郭小宝都在场,只怕她想要的东西,今天是很难拿到手了。
唐主任认得这个老郭的大儿媳。当年还是铣工车间难得的一把好手,还是女的,没想到做人一样糊涂,好好的工作,在嫁人之前留给弟弟了。
哦,今天她弟弟好像也一起来了,就不知道,这到底是唱的哪一出。
唐主任说道,“你来的正好,老郭要跟郭大勇断绝父子关系,你这个划清界限,刚好跟他一块都办了。另外王大妈也要跟郭大爷离婚,你也离婚,正好也一起。”
郭大嫂等人傻眼。
不是?怎么回事?当婆婆的三个孩子都生了还要跟郭大爷离婚?这郭大勇干的糟心事跟郭大爷有啥关系?!
这不是抢她台词儿吗?
唐主任一时不记得这个郭大嫂到底叫啥名儿,但是她那个弟弟,倒还是认得出来。这小子之前给他们车间主任带了点老家土特产,差点给人送走,因此几个领导之间都给他留名儿了。就这人,送的东西绝对不敢吃。
“梁栋栋,你在这瞎闹什么?不上班?你们车间放假啦?!”
梁家来的这几个人,除了梁栋栋,都是没有工作的,闲着也是闲着,还不如赔梁家老大来争一争。
那郭大勇眼看着以后是没有半点前途了,她们就想着能用一回是一回,划清界限跟厂里表表忠心,没准还能把那个扫厕所的工作弄到手。毕竟老大眼看着就是不能生,在郭家继续耗下去也没啥好处。
郭大爷的工资不怎么给孩子花,郭大勇自己的工资又骤降。还不如让老大跟他离婚,找个二婚头嫁了,彩礼又是一笔呢。梁家其实人选都物色好了,就是城西造纸厂厂长,人不高,年纪四十多了,孩子也都大了。就想找个没啥野心的女人过日子。
梁家大闺女不能生,那简直再好不过了。又不会给孩子添堵,自己又能跟媳妇睡一个炕头,完美。
梁家也想得很好。
如果运气好,能把郭大勇的工作弄到手,那里里外外赚两次。
如果实在不行,也能借此跟造纸厂厂长表表心意,摆明了她们家跟郭家断干净撕破脸了,没准还能多要到点东西。
郭大嫂,哦不,应该叫梁燕燕,知道这个事情了也没啥反应。
其实她在这么多年家务活的磋磨下,已经基本接受自己不能生的现实了。要是继续跟郭大勇过下去,没准还得受他的气。
这个男人嘛,当年她还是很喜欢的,不然也不能什么都没有就跟他那个。
偏偏就因为把工作给了她弟,郭家还直接打上梁家的门,还把她弟弟打得断了胳膊,好久都不能上班,工作差点没保住。
后来闹得不可开交,报了警,郭家被迫给了医药费,但郭大勇这个人竟然真能临时反悔不领证,连酒席都办了,还能把她赶回家。
那会儿王大妈的两个孩子都还没下乡呢,郭大勇说的倒是好听,闹得太难看啦,家里住不开啦什么的,他肯定想办法什么的。
实际上就是故意恶心她!
人都睡了,酒席都办了,这会儿反悔?!
偏偏郭大勇就是反悔,而且梁家还理亏。
梁燕燕知道郭大勇是什么意思。他就是想等自己肚子大了,没法藏了,主动上门求他,让梁家给他低头。
但那会儿梁家的重心全在怎么帮梁栋栋保住工作上面,只让梁燕燕去帮弟弟上工,根本不管这个女儿领没领证,在不在娘家住。
反正彩礼都收到手了,梁家也不是什么脸皮很薄的人家,随便大家怎么说。
至于女儿会不会怀孕,那就看嫁的人家急不急了。
梁燕燕那时候白天帮弟弟上工,晚上独自忧虑垂泪,焦心自己会不会怀孕。幸好她不能生,幸好她生不了,拖了一年多,郭大勇看她还是没有反应,被实在看不下去的郭大爷逼着把她接回家,领了证。
王大妈平日让她干所有的活,还真不光是因为她没生孩子。
还因为正好就是在王大妈的两个孩子下乡之后,她才被接进郭家。
但对外,郭家并没有透露什么,院里邻居就算猜出来或者打听到了,也都看在郭大爷的面子上没有多说什么。
梁栋栋被唐主任点名,头一缩,人就到后头去了,倒把自家姐姐放在前头。
他俩的妈这会儿只能自己出头,“唐主任,你看郭大勇这人,连亲爹和亲媳妇都要跟他划清界限,还能在机械厂里干?他就算是扫厕所的都不配吧?”
王大妈立刻反应过来,她因为没把握所以没有提到的工作,这会儿倒有其他人盯上了!
“你什么意思?咋的,自己女儿有工作,非让留给儿子。这会儿既要跟女婿断绝关系,又想要女婿的工作,你失心疯了吧?”
郭大爷也看出来了,但反正这个儿子留着也只会连累他自己,倒是乐见其成,“领导,我也觉得郭大勇不配在厂里当工人。这种人就应该直接去接受贫下中农再教育,工作还是得让更有觉悟的人干。”
他补充一句,“我看郭小宝也不行,他才是个初中毕业,平时也熊得很,就怕给厂里添麻烦。”
哪有这样做爹的!
王大妈简直气得要死,连梁家人都目瞪口呆。
当年郭家打上梁家门的时候郭大爷就没露面,大家都以为他是八级工,生产任务重,没空搞这些家长里短的事。
没想到这人完全是对孩子一点都不上心,甚至随时都能扔出去,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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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多踹几脚。
郭小宝这段时间本来就突破了认知,刚发现家里的哥哥竟然如此狠辣,这会儿听到亲爹这么说自己,直接眼泪喷了出来,破防大吼:
“爸!你这么多年根本都没管过我们仨,你凭什么这样说我!你不仅对我们三个这样,你对大哥也完全不理会。你还是当爹的吗?”
他威胁道,“等你们离了婚,我们仨都要改跟我妈姓!你既然不喜欢孩子,我们就不当你的孩子了!”
这……这也太决绝了吧?
梁家人这会儿都顾不上自己的事,忙着看郭家的热闹。
大院几人也没料到这个发展,这会儿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有一种信息量超载的茫然。
唐主任头疼地想要再打个圆场,偏偏涉及到厂里的工作,这话还真不知道怎么说。毕竟工作也不能就这么轻易地给来给去。要是真开除郭大勇,这工作谁都不能给,只能留在厂里,等招工了。
郭大爷听到这句威胁,第一时间是勃然大怒,但很快又发现好像没什么。
他笑道,“你觉得自己厉害是不?其实跟你妈一个样,真以为这样就能拿捏我?”
“咋的,以为改了姓,我就不是你爸了?”
“你改去好了!随便你怎么改!到时候你还不是得老老实实孝顺我!”
“改吧,你们仨都别姓郭了!以后你的工作,你哥哥姐姐想回城,我也一句话都不问,一个人都不管,我还轻松了呢!反正你们没跟我姓,跟我有啥关系!”
王大妈很是生气,虽然这老货一直都对孩子不闻不问,但这时候拿这种事情威胁,实在是让人拳头很痒。
郭小宝同样生气,但他对郭大爷的本性没有清晰的认知,这个当爹的虽然是甩手掌柜,但以前经常随手带东西回来给孩子们(其实是他自己要吃,拿孩子当借口)。郭小宝对比其他家动不动拿皮带抽孩子的爹,自然以为自己的爹是个好人,因此这会儿格外不解。
他想到郭大爷今天刚刚被放出来,狐疑道,“爸,你不会是被特务中途掉包了吧?你还是原来的那个你吗?”
郭小宝激动地伸手指他,“领导!你们可得跟上面反应!这人肯定不是我爸!我爸被特务换了!”
王大妈对自己的小儿子真是没了脾气,赶紧把人往回拦。
“你别犯蠢我跟你说,这不是你爹是谁?他就这德性!你还是跟我姓吧,别被传染了这副鬼样子。”说完,还给郭大爷一个大白眼。
真是气都懒得生了,跟这种人生气,纯属给自己找罪受。反正马上就要分他的钱和房子,就这么着吧。
梁家人这会儿看够了热闹,又发现人群散了,能往里挤了,急吼吼冲上来,七嘴八舌说话。大院这边又急着去拦,中间大家都趁乱给郭大爷一巴掌或者一脚。
书记实在受不了这闹哄哄的样子,使劲一跺脚,“够了!都别吵!等厂里决定!”他环顾众人,“但这份工作你们两家都别想!你们都是相关人员,自己老实点吧!”
49.郭大爷嘴贱被痛扁
梁家人没讨到好,对着梁燕燕拍拍打打地就走了。没人注意到梁燕燕愤懑的神色,除了魏同心。
总感觉,这个马上要离婚的郭大嫂,跟之前相比仿佛整个人都想开了,攻击性也变强了。也许她会干出些震惊所有人的事情也说不定。
王大妈和郭大爷火速离了婚,顺便还在厂里的见证下,敲定了郭大爷自己的工资分配。
郭大爷要给三个孩子每人八百的结婚费,一共两千四。郭小宝今年都十七八了,再过两年就得结婚,因此厂里敲定了,让郭大爷五年之内付清,要是折算到每个月,那可就是四十块。
但郭大爷每月工资的一半都得给王大妈,那就是五十四块。他平时自己每月基础花销,怎么都有个二三十。真要每月再额外给王大妈四十块,手里就剩十四块,真能把郭大爷憋屈死。
唐主任建议郭大爷拿家里的大件抵一部分,比如缝纫机啦,沙发啦,自行车啦,这些东西每份能抵将近两百块呢,但郭大爷非不乐意。
在他看来,这些大件都是他身份的象征,是他这么多年奋斗的结果。不然你看看,除了他,哪怕是厂长呢,家里大件有这么齐全吗?
那沙发,能是姓王的配坐的吗?以前要不是她是自己媳妇,想八辈子她都坐不上。
还有那缝纫机,嘿,虽然他自己用不上,但姓王的也休想用缝纫机补贴家用。
至于自行车,虽然大杂院离机械厂没多远,但他堂堂八级工,能没有自行车吗?那多掉份儿啊!
因此郭大爷一件都不舍得,想了又想,还是把原本屋里的三十六条腿可以给王大妈留下。反正就算不给王大妈,另一个屋里也摆不下。其他的就不给了,还不如把存款拿出来先付一部分。
存折里就剩六百多块钱了,还是郭大爷听说沪市有好的收音机,才平日里稍微收敛些,不那么大手大脚,打算搞个收音机票,再去托人买个收音机回来享受。
这会儿收音机是不要想了,老老实实掏出六百块先给王大妈。三十六条腿再抵扣一百八,这样结婚费用就只剩下一千六百二十块,摊到每个月就是二十七块。
于是接下来的五年,郭大爷每月到手工资刚好变成原先的四分之一,二十七块。
郭大爷言出必行,除了三十六条腿之外,什么东西都没给王大妈留,就让她带着铺盖衣服搬到另外一间屋。
至于郭大勇,从厂里回来的第二天就被媳妇离婚,外加被亲爹断绝关系赶出家门。街道办劝了又劝也不好使,还是厂里工会迫于无奈,暂时收留郭大勇住小仓库,等厂里出处分结果了,再看他是能够住职工宿舍,还是直接去劳动改造。
郭大勇倒是想闹,但他自己做的那事儿已经是人尽皆知,亲爹亲媳妇都对他避如蛇蝎,连累得跟他相熟的厂里工会干事都被领导谈话,可谓是过街的老鼠,没人会再帮他了。
因为没有受害人直接举报郭大勇,所以就算县里ge委会想要直接把他拉去做典型,终究还是被厂里拦住,省直属机械厂,就是不一般。
也算是厂里对自己工人最后的庇护。
郭小宝跟王大妈现在都住在郭大勇原先那间屋,屋里只有一张床。郭小宝毕竟年纪大了,就算是亲妈,再挤在一起也不太合适,只能打个地铺。他也是言出必行,给两个哥哥姐姐去了信,也不管他俩改不改,反正他自己还真直接改名,从此以后就叫王小宝了!
王小宝这人虽然又熊又傻,但无业时间久了,在外边也混了不少朋友,都是差不多年纪的孩子,人家都觉得他这个性子叫真诚仗义。能跟他混到一起的,也都是没有工作没有对象的人,都不受家里待见。
知道王大妈是为郭小宝出头才毅然跟郭大爷离婚,都纷纷叫好,简直代入自己爽了一把,都支持他改姓。听说离了婚家里缺床,一群人聚在一起痛骂了郭大爷一通,七手八脚四处寻摸来一堆破烂家具,都交给王小宝,让他自己给自己拼出来一个。
王小宝兴高采烈带着一堆破烂给王大妈展示战果,想向妈妈证明,自己还有点作用,在外面也有很多好朋友。
王大妈这会儿正在院里跟刘淑英和魏同心一起择菜,顺便也带着乔家两个女儿和魏文红一起。王大妈现在家里要啥没啥,打算弄点咸菜,先借乔家的咸菜缸用用。
离婚的时候把房子和工资敲定好了,王大妈自己没主动提存款的事儿,就是知道郭大爷月月花光吃净,没花掉的时候那都是为了攒钱买大件,就算有,也不如这房子难得且实用。
另外呢,王大妈自己这么多年操持家务,还帮郭大爷四处寻摸大件等等,悄咪咪赚郭大爷的差价。扣掉给两个孩子汇过去的款,手里还有一百多块呢。
郭大爷这人吧,不愧是每个月大大几十都往自己身上花的人,又是八级工,又有钱又有地位,万事不带操心的,就显得格外年轻。王大妈比他小十几岁,但俩人看上去跟同龄差不多。
正逢星期日,虽说是号召大家要自愿去上班,但郭大爷本来就是出差学习临时被叫回来的,又紧接着就被调查,再被厂里好一通安排,正是心气儿不平的时候。
这个自愿的班,他就非不去上,倒要看看厂里能把他怎么样。
郭大爷端一杯高碎茶在手里,把椅子摆到门口,悠哉游哉看王大妈母子两个在那头疼,不客气地嘲笑:
“哎哟喂,小宝找来的这些家具真是好嘿,你看这一截是一截的,还真有个木头的样儿!肯定都是好木头!”
王大妈没搭理这无聊的人。婚都离了,爱说风凉话就说,反正他的工资有一大半都得给自己,爱咋说咋说。
刘淑英挑掉乔红霞放进去的一根烂叶子,受不了郭大爷这么作死。
这老头到底哪根筋不对,自己都快六十了,不知道服老,真往死里得罪亲生孩子,还想活到退休那天就不活了吗?
跟郭大勇断绝关系之后还直接把人赶出家门,连分家的仪式都不走,真不怕这黑心的大儿子来报复。
对自己的小儿子还这样落井下石奚落不断,难道这老东西还有什么后手不成?
刘淑英回想了一下王大妈两个去下乡的孩子。都挺正常的啊,对亲妈比较孝顺,对亲爹,因为有个郭大勇横在中间,基本都是面上礼貌尊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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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该没有多少真情实感吧?
刘淑英忍不住,还是看在同为老年人的份上劝了郭大爷一句,“郭大爷,您可消停点吧,这是你亲生孩子,你有必要么你!”
郭大爷心气不顺,又不满刘淑英前两天给王大妈助阵,这会儿逮谁骂谁,“我亲生的我想咋地就咋地,反正都是废物蛋子,还能在老子手上翻出花来不成?”
“你亲生的两个倒是出息得很,可惜啊,一个跟你不亲,还有一个,早早的就死了!”
真当之前魏家闹的那几出大家没听到啊?不过是考虑到魏家人都好面子,这么多年邻居,没忍心戳破而已。
个靠死掉的大儿子才混上工作和退休工资的女人,还在他面前摆起谱儿来了?她刘淑英算老几啊?!
刘淑英一下子气得脸都红了!这死东西,说她就算了,竟然还敢说老大!
“你个狗日的!放你爹的狗屁!老娘今天跟你没完!”刘淑英甩下手头的菜,从王小宝带回来的一堆破烂里随手抽出一件,直往郭大爷头上扔过去!
王小宝带回来的这堆东西说好听点是家具,说难听点就是烂木头,当柴火烧还行,想要拼成家具,这一时半会儿的,还真不知道谁有那个手艺。
要是拿这堆东西专门去找木匠呢,人家又嫌埋汰,别被人赶出来就算好的。
想用这些东西拼个床出来,只怕是不大可能的,但用来当暗器或者武器,就格外趁手。
郭大爷“嚯”一下从椅子里跳出来,以老年人绝对不可能有拥有的身手,险而又险地避开这个飞来暗器。
他放下茶杯就伸手往刘淑英头上抓去,一把薅住刘淑英盘起的头发!
“你个老不死的你谋杀啊!还不是你先说我的!我就骂!就骂你咋了!”
“你给老娘撒开!你嘴上没德,不得好死!”刘淑英伸手就往郭大爷脖子上抓,魏同心急忙让乔朝阳看住两个小孩,自己冲上去给奶奶助拳。
我的亲亲老奶啊!这么多年你可是头一回被气到直接动手啊!
两个老人这么打,可别真打出事啊!
魏同心夹进去想劝架,被自家奶奶一屁股撞开,又被郭大爷伸出去踹人的脚蹭到,疼的不行。
不是,这老头这么大年纪,力气还这么大?真是老当益壮是吧?
于是魏同心也生气了,假装只是护着奶奶,实际上不停冲郭大爷下黑手,嘴上还在说,“哎呀好痛!郭大爷你别打了!你怎么还打我呢!”
王大妈赶紧让王小宝也去劝架。王小宝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又实在插不进这三个人已经打成一团的乱局。
好不同意偷了个空,本意也是护住刘淑英的,没想到手歪了打到郭大爷,竟然没被发现!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立刻跟魏同心一样,不停朝郭大爷下黑手,都是肉厚不会出事,但又很疼的地方。
就这么撕扯了一通,等隔壁院的邻居也赶过来,终于把四个人拉开的时候,郭大爷已经被扯破了衣服,打乱了头发,身上看不见的地方更是青青肿肿。
这一场以一敌三的大乱战,终究是郭大爷败北了!
50.半夜贼人
不知道是郭大爷这么多年的好东西都没白吃,所以身体格外硬朗;还是打架的几位邻居都没有下重手,只想让他疼,没想让他死。
总之,郭大爷被打了一身的伤,哀哀叫痛,但去医院检查完,啥事都没有。想讹刘淑英一笔都不行。
反倒是张四凤这天难得回一趟家,一进院子看见大家都在,立刻告知了一个惊人的发现!
“郭大嫂,怎么跟我们厂长结婚啦?”
“啊?”杨大妈不解,“不是,咱们厂长有老婆的呀?没听说厂长离婚。”
魏同心第一个反应过来,四凤说的应该是造纸厂,不是机械厂。
“四凤,你们造纸厂的厂长,跟梁燕燕结婚了?她不是前几天刚跟郭大勇离婚吗?这么快?”
其他人这才反应过来,四凤说的是哪位。
“对,那个厂长的儿子只比梁燕燕小一岁啊!厂长孙子都有了!”张四凤脸上的表情都在说“离谱”,没想到这种事情竟然发生在自己邻居身上。
“这梁家是怎么想的?这嫁过去能有啥好出路了。”杨大妈摇头。这继子比她自个儿年纪都大,就算还能再生一个亲生的,那也比不过人家。更何况,梁燕燕跟郭大勇结婚好几年了,一点儿音信都没有,应该就是不能生吧?
魏同心回想了一下去厂里闹事那天的情况,“梁家应该没有考虑过梁燕燕吧?就是图人家给的彩礼多。”
刘淑英补了一句,“那可不一定,梁家贪得很。你们可别忘了,梁燕燕还有两个堂弟没着落呢!没准就给安排了。”
杨大妈一惊,“妈呀,那不会冲四凤她们这批新进厂的下手吧?”
“哎呀四凤,你最近可得小心点,别让人算计了!”
本来这工作就名不正言不顺,杨大妈在外面被别人闻起来都不好说的,都说是运气好赶上考试了,其他要有再问的,她就只能赶紧装作有急事的样子跑开,免得顺嘴说出去了。
四凤狠狠点头,“是呢!我也是担心这个,你说要是厂长真要给她安排,从造纸厂内部来说,那肯定是我们这批最好欺负。”
“唉,尤其是我,又不是他们厂里的人,有什么风吹草动的也没人告诉我。要是真被排挤出去我也认,只要是在下乡之后发生就行,可别临门一脚让我下乡了。”
张四凤摆出一副忧心不已的样子,实际上把这种可能的危险点明出来,再宣扬出去,真被人算计的风险才能降低。
张四凤跟魏同心对了一下目光,收到一个心领神会的眼神。
“哎哟,还真是。”魏同心帮腔,“你们这一批,好像就你不是人家造纸厂家属呢。”
张四凤连跟亲妈讲小话的时候都是一退再退的态度,工作都不要了,只想着别下乡就行。而且也没在造纸厂那边演这出,免得痕迹太重,容易显假。
亲妈这大嘴巴一焦虑起来,肯定要往外面说。
王大妈他们跟梁燕燕也不算对付,有人问了肯定也顺嘴就说。
到时候很轻松就能再传回造纸厂。那个时候,她才是彻底安全了。
幸好有魏同心帮着出主意,不然,要依她自己的想法,那肯定就是在造纸厂那边就演开了,容易弄巧成拙。
“那不能。”刘淑英安慰杨大妈,“就是因为四凤是唯一一个非造纸厂家属的,只要她那个厂长没有老眼昏花,肯定得把她留下来。不然,一旦有人去举报,造纸厂又不像我们机械厂一样,能在县里硬气说话。”
杨大妈还是不放心,“说是这么说,就怕有其他工人趁机给四凤使绊子呢。”
其他人说过也就说过了,杨大妈是最担心这个事的。
一边想着梁燕燕好歹是在大院里住了好几年的邻居,不能对老熟人下黑手;另一方面又想到她被郭大勇连累,要是不离婚,还不知道最后会被送去一起下乡还是劳改,肯定会迁怒。
思来想去,最后觉得还是郭大勇不好,就是他搞得整个院子都不安宁。
——
杨大妈生气得很,只好在心里祈祷郭大勇这倒霉玩意可一定要被厂里开除。
现在四凤的事情家里出不上力,那就只能把力气往老三张建设身上使。马上要下乡的人了,老张去给他走关系想塞到县周边的大队里,这么多天了,也没见有啥结果。
杨大妈不放心,晚上又睡不着觉,听着呼噜一声接着一声的张大爷就烦,半夜出门上厕所去。
没想到,回来的时候竟然看到一个似曾相识的人影摸进了院子!
杨大妈一惊,赶紧躲到墙边,看到那个人影带着一个长长的棍子,径直走向王大妈和郭小宝现在住的那屋,悉悉索索地掏出钥匙,想要开门。
这大半夜的带着凶器上门!只怕是没安好心!
门是王大妈特意换过的,没有被打开。
杨大妈松了一口气,好悬没给自己憋死。偏偏这会儿隔壁院的门开了,胡大花也出来上厕所,隔壁院门吱呀一声,惊得恶人扭头就想跑。
有帮手就好。不可失,杨大妈大声喊,“来人啊!遭贼啦!来人啊!遭贼啦!”一个箭步冲上去抄起门栓,直接砸向贼人的脑门!
杨大妈的嗓音又尖又利,直破云霄,巷里的各家都动了起来,手忙脚乱的穿衣服打算出门。
而胡大花本来就睡得迷迷瞪瞪地出门,这会儿就算杨大妈的尖叫在耳边炸响,也根本没有反应过来。她只是顺着直觉,把自家放在院门口,打算送去废品回收站的破泡菜坛子拿在手里。
这时候这小贼刚从杨大妈给的那一下中缓过来,晃晃脑袋,看是两个大妈暗算了他,恶狠狠向她们大步跑来,举起手中长棍,就要打杨大妈!
“砰!——”
距离拉近,胡大花一个抬手,一个浸满了陈年老卤汁的酸臭泡菜罐,就在来人脑门上炸开。剩余的些许泡菜汁虽然只是清洗的时候残留在罐子里些许,但这一点点泡菜汁,带给人的眼睛的,将是绝顶的刺激。
“啊!——好痛,好痛,我的眼睛!”
小贼被连续痛击,手上的棍棒却还是没有放开。他紧闭双眼,一手捂着眼睛,另一只手还在胡乱挥打,险些就伤到了杨大妈。
邻居们已经是最快速度出了屋,却发现这个小贼已经被半夜上厕所的两个大妈干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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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于是只发挥了一下收缴武器的作用,一群人一拥而上,把小贼按倒在地。
赵安邦“嫁”给魏渡江、住进大杂院这么多天,除了帮着洗衣做饭,就是修小板凳和挖野菜。听到半夜抓贼,以为终于有自己的用武之地了,没想到大妈们比他战斗力可强太多,已经把人解决了。
当然,他还是冲在最前面,一把扯开小贼捂脸的手,意外地叫了出来,“郭大勇?怎么是你?!”
“郭大勇?!”
“他不是在厂里住着吗?难道没人看着他吗?怎么还半夜到咱们这儿来了。”
“你说他这是要干什么?还拿着这么长一根棍,不会要杀人吧?”
“噫!这人真是看不出来啊!太坏了!”
郭大爷还没觉得跟自己有关系,只觉得这是想回来报复王大妈和郭小宝的,正要笑着看热闹。就听杨大妈质问他,“郭大勇!你拿着棍子去郭大爷那屋干嘛?!”
“什么?!”众人齐齐转向郭大爷。
郭大爷还在那准备乐呢,一听就急了,上前就是一脚。
“你这个畜生!你要对你老子干什么!”
郭大爷心大,这会儿才想起来自家的门锁还没有换过,这小崽子还有自家的钥匙!这要是半夜被他闯进门去,自己睡得迷迷瞪瞪,那还能活着出来吗?
郭大勇捂着眼睛,还疼,但嘴角已经咧开了。
呵,寄假信这事儿,那个邮递员不仅仅是郭大勇的熟人,更是郭大爷也托人家带过东西呢!
凭什么他要被厂里从一线工人换到扫厕所,媳妇主动离婚了,还二嫁了个厂长。
亲爹倒是也被离婚了,但厂里什么处分都没有,该是什么样还是什么样。
只有他郭大勇,又丢脸,又被处分,今天还听说,厂里要彻底给他开除!
他的罪名虽然还不至于去劳改去蹲笆篱子,但知青办要把他树立成负面典型,厂里做主给他报名下乡去了!
还给他报名最苦最穷的地方,真去了那边,没吃没喝又得干重体力活,能活几年还不知道呢!
凭什么?!
本来还想着都到这份上了,好不容易今天偷溜出来想要给自己报仇。他不好过,后妈和后面的弟弟也别想好过,没想到她们竟然换锁了!
那就没有办法,只能打亲爹一顿。不是八级工吗?把你废了,你还有这特殊待遇吗?哈哈哈哈!
都怪这几个可恶的大妈,好端端的半夜出什么门!指不定干什么勾当!竟然撞破了这件事。
郭大勇恨得咬牙切齿,但最终,这恨意只会往亲爹身上去。
“郭争先!你凭什么踹我!我恨你!我做的这些,都是你跟我说她们的坏话!你说她们性格好、长得好、讨人喜欢!”
“是!她们有妈教,爹不管就不管了,那我呢?!我亲妈没了,亲爹有还不如没有!”
“我落到今天这个地步,都是因为你!”
“你说了王大妈那么多坏话,我也被你蒙骗了那么多年,但现在我终于看清你了!我告诉你,你休想好过!”
“我妈可是因为你,才死的!”
51.当年隐情
嗯?
魏同心她们几个小一辈的都睁大了眼睛,感觉这里面有问题。
郭大爷的前妻去世的到时候都差不多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竟然还有这种隐情吗?
魏同心看这个郭家老大也是不顺眼得很。
原主前世这人的阴谋没被戳破,郭小宝真下乡去了,而王大妈也没收到女儿报喜的信件,想必是被郭大勇跟那个邮递员把信件拦截。
偏偏也不知道出了什么问题,郭小宝过了一段时间才联系上他姐,两人拍了电报给王大妈,却是木已成舟,为时已晚。
王大妈的三个孩子终究是都下乡去了。
这件事,还是张四凤写信跟原主说的。那时候张四凤刚嫁人,还过了一段轻松的日子,能有余力给年少时的朋友写写信,寄点东西。
后来,自己的生活都是一团乱麻,再没有这种余力了。
所以之后郭大勇是什么下场,王大妈又有没有像这次一样离婚,魏同心还真不清楚。对郭大爷的前妻,就更是只知道有这么个人而已了。
魏同心看向奶奶,这是最有可能知道当年内情的人,但偏偏刘淑英微微冷笑,对郭大勇的话没什么反应。
“哈哈!”郭大爷觉得自己跟这个倒霉老大断绝关系,真是个英明的决定,再次在心里给自己竖了个大拇指。“你还真当自己最无辜,最可怜啊!”
郭大爷环视一圈,索性直接把当年的事情说清楚,“你妈怎么死的?我当年为你考虑,说是因为我不在家,她自己一个人太忙,又要照顾你,身体不好,病倒了。”
“你应该也记得,后面那大半年,她一直在医院里,药吃个不停,头上还经常绑着纱布。”
“你以为是她得了慢性病,因为我只管工作不管家,让她累死的,是不是?”
郭大爷盯着郭大勇,冷冷地,一下一下地说,像是在为这个不自知的恶毒儿子敲响丧钟。
“这个事,只有我,还有你们刘奶奶知道,当年我跟老刘商量好,可千万别让孩子知道,哪怕让孩子怪我,也别自责。”
郭大勇心底发虚发冷,这么多年心底藏着对父亲的怪罪,好像突然变成了无根浮萍。在这个夏初的晚上,他感觉郭大爷和刘淑英的目光比寒冰还凉。
郭大爷仿佛没有看到郭大勇眼底的不可置信,清晰且大声地说:
“你还没断奶的时候,你妈抱你,你伸手抓破了你妈妈的眼球!”
“后遗症一直没有治好,拖了几年,还是没用!”
邻居们一片哗然,只听郭大爷继续说,“我那个时候不着家,就是为了多加班,挣点钱,给你妈妈治病。”
“但是,没用。”
郭大爷没心没肺了这么多年,今天回忆起这陈年旧事,终究是眼眶湿润了。
“她还是病情恶化了。”
郭大爷红着眼睛,“你小时候没有意识,就能让你妈送命,现在想杀我,也是顺理成章。”
所以孩子有什么用?生下他,养大他,反而害了自己性命。
郭大爷曾经也是一个爱护孩子的“传统”的人,后面,却再也不想管了。
总有人天生就恶毒,总有人生来就是禽兽。
王大妈后来生的三个孩子,看着就比郭大勇更可爱、更聪明,郭大爷却再也不敢管了。
谁能保证这些孩子一辈子都是好人呢?
郭大爷怕了。
哪怕知道郭大勇那个时候连话都不会说,伤到母亲也只是偶然,但,终究是伤得太重了。
郭大爷从此不敢相信任何人,尤其害怕小孩。但他没有办法说出口。
终究是亲生的孩子,郭大勇进厂后,借用自己的名头谋一些小福利他不会阻拦;厂里要让他给王大妈的三个孩子们钱他也没想拒绝。但想要他主动为孩子争取什么,主动为孩子规划什么,他却再也迈不过那条槛。
这中间,可是隔着一条人命。
邻居们的议论声没有停下来过,郭大勇却愣在原地,茫然无措。
突然,他奋力挣开按住他的几人,冲向郭大爷,却又被人及时拉住。
“你骗人!明明是你!是你害得我妈自己一个人看病,才孤孤单单地走了!”
“婴儿哪有那样的力气!怎么可能是我干的?!都是你!”
“你就是想要报复我今天的行为!我告诉你,我才不信!还想推到我头上来!你个恶毒没有担当的老不死!”
可惜,郭大爷并没有像他期待的那样露出心虚或者愤怒的表情。
他只是将怜悯的眼神最后一次投向这个大儿子,直到对方终于从青筋暴露的狰狞状态,低落下来。
“不可能……不可能……”郭大勇终于垂下头,喃喃不休。
那他这么多年的恨,算什么?那他算计郭小宝这一通,算什么?那他今天来报复郭大爷和王大妈他们,又算什么?!
是不是在这个当爹的眼里,他始终都是一场笑话?
不!这一切,都是因为这个当爹的自以为是,不仅隐瞒他母亲的死因,还时不时在他耳边说王大妈等人的坏话!
什么为了他好?为了他好,会在他母亲去世没多久之后,立刻就娶了王大妈这个后妻吗?
为了他好,会对他的生活学习工作对象,一项都不关注,只管出钱,一点时间精力都不想花吗?
为了他好,会在年幼的他面前,是不是抱怨王大妈事多、唠叨、贪心吗?
郭大勇从胳膊上传来的力道就知道,这些人不会再松开自己了。但他并不甘心就这样被抓。
经过今天的事,他已经是板上钉钉要去劳改,甚至可能直接被处死。具体的不知道,但不妨碍他终于再也不恨王大妈他们,而是只恨郭大爷一个了。
郭大勇落下泪来,抬头向他爹说,“爹,对不起,这么多年,我,我误会你太深了……”
二十多岁的大儿子,终于不是那副恶毒阴冷的白眼狼样子,而是仿佛幡然醒悟,露出一副可怜的表情,郭大爷实在有些被触动。
这么多年,郭大勇的心结,也同样是他自己的心结。
大儿子的未来,经过今夜,早已注定。郭大爷此时不吝于稍微给郭大勇一些安慰,就当是临终关怀。
于是,他见郭大勇手无寸铁且身受控制,失了防备心。上前几步,靠近这个儿子,想要摸摸他的头,给一些安慰。
却被郭大勇猛然抬头,一脑门磕在下巴上!
“妈呀!郭大爷!”乔朝阳是看得最入神的一个,这会儿小女孩的尖叫声也最是尖利,把还没反应过来的众人都喊醒了。
魏同心赶紧伸手,一边一个捂住乔朝阳和乔红霞的眼睛,生怕孩子们再看到什么血呼啦差的画面。
“哎哟喂快送医院!”
“还有这个郭大勇!谁认识警察!这会儿人没上班,快找人把他管住!”
“我认识厂里保卫科的人!我去!”
邻居们又是乱成一锅粥。之前被三个人痛殴都没有大事的郭大爷,这回直接晕了过去,嘴边还有血迹。
不知道是被撞得咬到了舌头,还是其他地方出血。
总之,这回,他看上去是必须要住院了。
王大妈和郭小宝没有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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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只能临时承担起看护郭大爷的重任,其他人也是把人送到之后很快就赶回来睡觉,毕竟明天还要正常上班。
至于郭大勇,也被厂里保卫科控制起来,确保他再不能伤人。
魏同心带着两个小姑娘了,一开始就没去医院凑热闹,而是早早回屋躺下。
虽然,躺下了也睡不着。
“心心,真会有小孩子把大人的眼睛抠破吗?”
乔朝阳担心地问,“那你以后可不要离红霞太近了,她有时候也胳膊乱挥的。”
好不容易遇到一个还算不错的后妈,可千万不能因为这种原因没了。
就不说零花钱什么的,起码心心后妈遇到什么事情都会跟她们讲清楚,不会像郭大爷和郭叔叔那样,隐瞒很久,一家人都别扭好多年。
魏同心翻了个身,背对已经睡成小猪的乔红霞,伸手环住乔朝阳,“谢谢我们朝阳关心我。你放心,我对自己的安全和健康是最在意的。”
“你也要这样。心里有委屈,或者遇到问题了,一定要及时说出来啊。如果别人让你感觉不舒服,也是这样。”
“千万不要像今天的郭叔叔这样,在心里记恨王大妈他们好多年,自己在背后偷偷报复,结果还害了自己。”
乔朝阳想不到自己在什么情况下会这样做,“我才不会呢!郭叔叔也太坏了,怎么能寄假信骗人,还半夜想要上门打人呢?!”
魏同心没说郭大勇可能是想直接把郭大爷杀了,毕竟这也都是她自己的猜测。但她换了一个角度,向乔红霞强调这个事件的恶毒程度。
“你看啊,其他我们都先不考虑,如果今天郭大勇真把你郭爷爷打伤了,就比如说手打坏了,那郭爷爷这个厂里的八级工,是不是就没办法正常工作啦?”
乔朝阳点点头,那确实。手还是很容易受伤的,她小时候就被门夹到过手指头,肿了好多天呢。
“你还记得郭叔叔被怀疑是跟特务有联系吗?”魏同心慢慢引导她,“我们厂是很重要的,厂里的八级工,更是技术最好的人。如果把八级工废掉,是不是特务就能破坏厂里的生产计划了?那会带来多大的损失呀?”
乔朝阳睁大眼睛,捂住了自己的嘴。
“而且,你郭叔叔之前就已经住到厂里仓库了,他手里那根长棍子到底哪里来的?”
“明明前几天他都很老实地待着,到底是谁,促使他非要今天半夜过来?还直接到了要狠狠打你郭爷爷的地步?”
乔朝阳听了这话,感觉某个暗中的坏人正在不知名的角落,准备随时害人。
她小小声说,“那特务也太坏了!”
黑暗中,魏同心垂下眼帘。
是的,原主就是被特务杀死,郭大勇的行为,虽然自身恶毒,但特务在其中的挑唆,肯定也占一部分原因。
机械厂最开始并不是在这个中部腹地的小县城,也是为了防范特务,或者被人定点轰炸,才从沿海挪到了这里。
几十年时候,依旧时不时有行走的五十万,但这些阴谋诡计,挡不住我们的发展,挡不住我们走的煌煌大道。
“希望这些坏人,早点被彻底揪出来。”
魏同心默默乔朝阳的头,“至于你呢,就不要太过担心,凡是有大人们帮你顶着。”
“小孩子就是要好好吃饭,好好读书,把身体养得壮壮的。”
“你看你这小胳膊也太细了,明天早上你多吃一个鸡蛋!”
“啊……鸡蛋好噎……”
“那,那我不用白水煮,给你煎鸡蛋,行了吧?”
“嘿嘿,谢谢心心!~”
52.全县考试热潮
太阳初升,又是崭新的一天。
厂里之前还在犹豫到底要拿郭大勇怎么办。毕竟直接交给ge委会去劳改,只怕会让对方生出野心,还想冲厂里其他事情指指点点;如果不给,这人做的事情又实在太过分,不足以平息大伙的担忧。
现在倒是好了,他自己听说了个似真似假的传闻,就被刺激得想要半夜冲自己亲爹行凶,直接送去蹲笆篱子,没什么好多说的。
只不过,郭大勇自那夜之后,明显精神不太正常,整个人神神叨叨的,时不时咕哝几句,“不可能”,“不是我”,之类的话。
公安们觉得可能从他这儿再发现些什么,又把人提去审查了。
总之,这个人的去处跟厂里没什么关系,烫手山芋是彻底送了出去。
就是这个工作岗位吧……虽然郭大勇在被送出去之前就已经变成扫厕所的,但这会儿人人都为工作打破了头,只想着有个正式工别下乡就行。
郭大勇自己作孽,连累得厂里给他擦屁股都焦头烂额的,就这么个扫厕所的工作,来问的人都要打破头。
总不能为了扫厕所的活儿专门开个考试招人吧?那也太招笑了。
领导们这么一扒拉,厂里头要说缺人,那肯定是缺的。尤其是技术工,巴不得多来几个像郭大爷这样本事过硬的。
但要说基础工人缺不缺呢?倒也没那么缺。
就这么个屁大点的小事,楞把厂里难住了,来问工作的倒是一个接着一个,具体拿这个突然空出来的岗怎么办,完全不知道。
来问的人也一个比一个来头大,跟厂里沾亲带故的,头一次见这么多人一起争一个东西,竟然还是为了这个扫厕所的岗。
厂里没办法,最后还是一个老同志发扬风格(沟通好了),说自己年纪大了,不能胜任一线生产工作,自愿转去扫厕所,这才空出一个正经工人岗位,让厂里名正言顺开启一场招工考试,以公平为名义上的武器,不用得罪任何一个打招呼的人。
偏偏这个时候是下乡前夕,一个正式工的价格能飙升到 800 元,这个招工考试的消息一出来,就像鲨鱼群里投入一块生肉,引得大伙儿纷纷扑上来。
杨大妈这会儿都守在张建设身边,看着他念书。
王大妈当然也看着郭小宝,学不进去也得学,万一你背下来的就是考题呢?
谭桂香不用看着,魏爱军就自动自觉地开始啃书,哪怕当年就没学明白,现在跟看天书一样,也得硬啃。
刘淑英也想让赵安邦去考,偏偏这人怎么都不愿意,生怕考上了被亲爹拿去给弟弟。最后,刘淑英的目光只能投向魏同心。
这个老三,说是当后妈带孩子,实际上天天都是在跟乔红霞一起玩,感觉两个人心里岁数都差不多大,要是再算上乔朝阳,三个人平均心理年龄都不能超过五岁!
刘淑英一辈子没这么悠闲过,这个三孙女又天天带着孩子在魏家吃午饭,在她眼皮子底下晃来晃去的,显得格外碍眼。
“老三,你怎么不去看书?考试就在三天后了!有个工作不必你现在天天混着强啊?”
魏同心诧异得很:不是,怎么就劝学劝到我头上了?
要是几年之后的高考,她肯定学。毕竟来了这几个星期,她靠报纸和给乔红霞买的连环画,终于把现在用的简化字版本熟悉了个大概,偶尔有出错的,别人也只会以为她些错别字,不会怀疑这人有问题。
但要说再连着看几天的书,就为了考一个机械厂的工人岗,她还真是不愿意。
之前学的理工科,她大学的时候也有金工实习的,那时候技术比现在迭代了多少倍,厂里施工环境还是算不上舒适。这会儿就更别说了。
“我要带孩子啊?我上班了,红霞怎么办?”
说的好像考了就能上似的。
“再说了,这会儿急着考的都是为了不下乡的人,我已经不用下乡了,这会儿跟人家抢,也不太好。”
刘淑英倒没觉得这有什么好不好的。
工作这个东西,就是这个年代最重要的财富,只要自己有本事弄到手了,你管人家怎么样呢?
就算考上了一个不用下乡,那还有一大堆必须要下乡的呢。多一个少一个的,哪有什么不同。
真是两个结了婚就一点上进心都没有的,也难怪这俩平时能说得上话。
刘淑英也就是随口劝劝,见他俩实在是没那个想法,也就罢了。
偏偏有那不想关的人在这个当口刚好回来,还盯上了曾经学习很不错的赵安邦。
——
厂里的学习班子出差回来了。
赵主任终于结束出差,回了家。
在外边学习的时候,就收到家里的电报,说是赵安邦自己把自己给“嫁了”,还拖走了家里一半的家具。当时他就开始构思怎么让这个儿子低头认错。
不是从他小姨那里拿到了他亲妈留下的工作吗?还为了防家里人,把工作给媳妇了?
哼,真是好得很。
不过一个厂医务室拿药的活儿,现在工作不好拿到手,难道还不好搅黄吗?随便找个人换个药,出个事,这不就得把人开了?
赵主任计划得好好的,打算自己在私底下找人解决这事就行,没想到突然出了下乡通知,更没想到,厂里突然开放招工考试,让孩子们凭成绩上岗。
就这么个小考试,竟然能有两三百人报名!
真是从来不知道,县里有这么多成分好的初中毕业生。
赵主任的小儿子赵聪正在读高中,这会儿也不去学校了,就回家在自己房间里盯着初中课本看。
沈丽接过赵主任的包,把刚泡好的茶递给他,又忙去给他切个苹果。
“老赵,你这次学习去的时间可够久的。聪聪在家里可想你了。”
她既不提自己劳累,也不提赵安邦弄的大事,只说自己小儿子对父亲的亲近。
赵主任抿一口茶,喝到这熟悉的香味,看到沈丽纤细的身影为自己忙来忙去的样子,才算是感觉回家了。
“行了,你别忙了,我经常不在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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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邦还不省心,你也辛苦了。”
沈丽感动地走过来,贴近他坐下,“只要有你这句话,我就感觉值得。”
她轻轻环住赵主任,头缓缓靠住他的肩膀,像一只张开翅膀的小鸟,“我现在,就是担心我们聪聪。你说这么多人一起考试,虽然聪聪学习也还行,但能考上吗?”
“要不然,我还是把工作给他,直接让他接班吧?”
“你不在家,这么大的事,我不敢自己决定。好在你终于回来了。”
老赵前头那个女人,人死了都能在他们眼皮子底下把工作留给儿子,她是真的服气。
但赵安邦这小子在她手里这么多年都没翻出花儿来,竟然靠入赘这种歪路子逃出生天,实在是让人很不高兴啊。
死人她斗不过,还斗不过活人吗?
赵主任点点头,“也可以。不过最好还是他能考上,这样我们又省心又有面儿。”
“又或者,安邦结婚我还没去见过亲家呢,虽说是入赘,但我们毕竟是男方,也该上门正式见一见的。”
赵主任笑得别有深意,沈丽当然明白他的意思。
大儿子既然有骨气自己离家“嫁人”,那要么让家里拿到彩礼,要么,就给家里出点力。
毕竟脑子好么,只要考上了把工作让给弟弟,就不需要再给家里彩礼了。
不然的话,他们就正好上演“车间主任拜会亲家,被扫地出门,含泪舍弃不孝子”这出戏。
真是妙极了。
你看到了吗,嫂子?
现在都不需要我说什么,你的丈夫就主动对亲儿子出手。
想必你在地下看到了这出戏,也会觉得精彩吧?
沈丽笑眯眯,声音仿佛吃了蜜糖一样甜。
她贴近赵主任的耳朵,轻轻吐气,“水也烧好了,你舒舒服服洗个澡,换身衣服。好好的……休息一下吧。”
赵主任心领神会,伸手狠拍了下沈丽的屁股,如愿听到一声娇呼,这才满意地起身去洗澡。
沈丽恢复正经的样子,走到赵聪房间,叮嘱他自己好好学,然后关上了门。
关门之后,赵聪熟练地掏出两小朵棉花,塞上耳朵,继续看初中课本。
无聊的大人。
十几年了,你们都搞不腻吗?
——
而县医院家属区,方连枝也在准备考试。
她在跟乔天明相亲之后,又见了好几个人,可惜,条件过得去的不让她给婆婆养老,能让她给婆婆养老的,那都是直白地盯上了她婆婆的工资。
还有个最离谱的,想让她跟她婆婆两个人,伺候他们两父子!简直是太离谱了!
她婆婆是县医院的老护士了,一辈子不知道藏了多少人,自己却命不好,摊上她这么个不能生的儿媳,又中年丧子。
知道机械厂招工考试的消息之后,方连枝连夜翻出亡夫的初中课本,打算拼着这三天不睡觉,拼一个成为工人的机会。
她想要出息,成为工人,成为婆婆后半生的依靠!
53.危险的根由
全县火热的考试氛围,上到年过八十的老奶,下到刚会说话的小孩,没有人不知道机械厂招工的事。
在乔朝阳就读的机械厂小学里,就更是如此了。
毕竟大部分小孩都是厂里职工子弟,就算没有要下乡的哥哥姐姐,也有那年龄正赶上的小姑小姨。
乔朝阳就比较特别了,她有个正是下乡年纪的后妈。而且这个后妈,就是那么凑巧,就在下乡消息出来的前几天,跟她爸领了证。
这说明什么?说明人家要么是运气好,要么就是早有消息。
那不相干的人猜不到这上头来,真关系好的比如王大妈杨大妈,亲眼看到了魏家闹成什么鬼样子,根本不会往这方面想。只有那说近不近、说远不远的人,才会有种种恶意揣测。
而大人们随口的议论,又会被小孩默默记在心里。正是乐意模仿大人说话的年纪,那当然得拿这些话好好在朋友们面前显摆显摆。
“乔朝阳,你太可怜了。”
正在互相之间丢沙包玩,对面扎着麻花辫的小姑娘突然冲乔朝阳开口。
“我妈妈说了,你后妈根本就不喜欢你,以后还会虐待你。”
乔朝阳反应慢了半拍,其他人已经叽叽喳喳凑上去问。
“为什么呀?”
“你妈妈是怎么知道的?”
“真的吗?”
尤其一个光头小男孩最兴奋,一边问,一边看乔朝阳的反应。
乔朝阳没有反应。
后妈对她好不好的,只要看平时吃的肉,她手里其他人都不知道的零花钱,还有心心后妈每一笔花销都记账跟她一起看,就知道好不好了。
她们都是亲妈,亲妈做得到这些吗?
乔朝阳想起自己的妈妈。
有亲妈在当然是更好的,妈妈当然会爱她和妹妹,但妈妈总是会念叨着弟弟,那个还没有来到世界上的弟弟。
爷爷还活着的时候,也更喜欢男孩,更想让她们有个弟弟。
虽然,这个弟弟最后也没有出生,还把妈妈害死了。
乔朝阳垂下眼。
麻花辫看到乔朝阳连眼睛都不敢抬,更得意,“哼!你后妈是为了不下乡才嫁给你爸爸的。过了这段时间,你后妈肯定就会暴露本性,在家里骂你!打你!不让你吃饭!”
光头小男孩高兴地拍起手来,“哦哦!乔朝阳要被打啦!乔朝阳最可怜!”
以后终于不是他最可怜啦!
乔朝阳身边的马尾辫小姑娘比她更生气,“强子!你后妈不给你饭吃的时候,还是朝阳分你吃的呢!”
“你竟然第一个嘲笑朝阳!你坏蛋!”
光头小男孩强子涨红了脸,觉得自己在别人面前丢了面子。他猛地跑过来推了马尾辫一把,幸好乔朝阳及时扶住,才没让马尾辫摔倒。
乔朝阳这会才是真生气了,嘴上嘲笑她也就算了,刚被反击竟然就要动手,也太恶心了吧?
乔朝阳只觉得自己以前的饭被狗吃了。
可惜她虽然天天被院里吵架熏陶,但骂人的话这会儿都不记得了,现在只想要狠狠打回去。
乔朝阳涨红了脸,仗着身高比强子高出一些,直接从上到下一巴掌拍向强子的光脑袋。
“duang”的一声把强子拍了个晕乎,人都站不稳,只随手扯住乔朝阳的衣服,就要下嘴咬人。
马尾辫站稳之后也赶紧上来,想把这发疯的狗孩子掰开,又被强子一个头槌撞歪。
三个曾经的好朋友打到一起,反而跟最开始说坏话的麻花辫没什么关系。
麻花辫才不高兴了呢!
什么啊!明明应该她讲完话之后,大家都围着她,听她说话,怎么这三个人反而自己打自己的去了?
那她不是白说那些话了?
麻花辫现在最烦的就是乱出风头的强子,都不讨厌一直不听她话的乔朝阳了。
看强子被两人打得东歪西扭的,护得住头护不住屁股,没忍住诱惑,她也上去踹了一脚。
几个小学鸡打着打着,突然听到熟悉的怒吼,“马上上课,你们在干什么!”
混战暂停,先好好挨训吧。
——
乔朝阳头一次垂头丧气地回家,带着老师给的艰巨任务,一直磨蹭到吃完晚饭才说。
“心心,那个,老师让你去学校一趟。”
魏同心放下洗好的碗,“啊?这是怎么啦?”
头一次作为家长被叫去学校哎,她之前只有过因为捣乱被叫家长的经历。
乔朝阳垂下头,魏同心正好可以看到她头顶的旋儿。
“唔……我跟别人打架了。”
爷爷总说,遇到事情要想想自己的原因,她今天想了好久,还是觉得自己没问题。
爷爷也说过,强子的爸妈对他不好,咱们作为朋友,能帮的时候要帮一把,不能让他被别人欺负。
她以前也是这么做的。
把自己的饭分给强子,在有人扮鬼脸围着强子嘲笑他有后妈的时候,出来帮他说话。
乔朝阳以为强子会很感谢她,以为她们俩是同一个战线的好朋友,没想到,她也有后妈了,竟然是强子嘲笑得最狠。是强子欺负她,她只是打回去而已。
从今天起,以后强子就不是她的朋友了。
爷爷如果知道这件事,肯定会说她做得不好。
不知道心心后妈,会不会骂她。
没想到魏同心赶紧捧起她的脸,仔细端详,“天啊!你有没有哪里受伤?是别人欺负你了吗?”
乔朝阳看着魏同心关心的眼睛,突然鼻子一酸,不知道哪里来的委屈,让她大声哭了出来。
“呜呜呜,他们嘲笑我!骂我!还想打我!”
“我不跟强子做朋友了!他不是我的朋友!”
“呜呜呜!爷爷骗人!呜啊啊啊啊!”
哎哟天哪,这是在学校里经历了什么?!哭得脸都红了!
魏同心赶紧抱住乔朝阳给她拍背,结果乔红霞见姐姐哭成这样,嘴巴一瘪也要哭,只好把这个也拢进怀里。
妈呀,还好她胳膊长,不然这俩孩子可咋整。之前这两个孩子都省心得很,也不是那随便欺负人的蛮横性子,结果在学校里让人欺负成这样,魏同心这回才有那么点当妈的真实感,想要冲到学校里去,把欺负乔红霞的人全揍一遍。
刘淑英听到这边声音不对,赶紧过来看。结果就见魏同心手忙脚乱地安慰两个孩子,乔朝阳还哭得打起嗝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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等祖孙俩好不容易安慰好两个孩子,魏同心才好不容易从乔朝阳嘴里哄出来打架的原因。
她还没炸,刘淑英先炸了。
“哈!你们这当好人还当出仇来了!老乔真是给别人当好人当了一辈子,还想让你们也当冤大头!”
“他林强的后妈也不是咱们给介绍的,是后妈虐待他又不是你们虐待他。小林就是这么教育自家孩子的是吧?我非找他说理去不可!”
想当年那个小林比老大早进厂,结果还什么都干不好,还得老大去帮他。那个时候多会做人啊,还拎东西上她们家来,对她一口一个大娘的,叫得比谁都亲热。
结果现在是混出头了,自己也当别人师傅了,连自家孩子都教不好,弄出这么个德行。
刘淑英一般不管什么闲事,但院里一共就四个这么大岁数的小孩,张家的张立志打小就猫嫌狗厌,自家的魏文红只跟她妈亲近,只有乔家这两个,又乖又懂事,最讨人喜欢。
看到她俩,就让刘淑英想起魏渡江小时候的样子,也是这样乖乖地跟在她身后,干什么活都不会碍事,还会给她帮帮忙。
这么好的孩子,凭啥被外人欺负?
魏同心也是这个态度,“就是。咱们帮了别人,结果反招一顿打,咱们给他到厂里好好宣扬宣扬,看以后谁还敢帮他家。”
“不过,你说有个女孩跟你说,我是为了不下乡才嫁给你爸……这恐怕也是她家里人说给她听的。”
那你是因为这个才嫁的吗?是以后不用下乡了,你就会虐待我们,或者直接离开吗?
乔朝阳没有说话,只是眼睛里好像写满了疑问和期待。
魏同心掐一把她的小脸蛋,软乎乎的,很好捏。小孩子心里有疑问,可不能随便搪塞,或者糊弄过去。毕竟小孩的脑回路天马行空,万一过一段时间,思维拐到不知道哪里,给她误会大了可不好。
“你可别忘了,我那个时候根本不知道下乡的事。是人家看不上我这样没工作的,你爸又给我发工资又给我彩礼的,我为了工资也得好好对你们啊。”
乔朝阳想到那个分钱的晚上,一下子就放了心。
是的,爸爸可是给了不少钱的呢。听说学徒工的工资也才十几块,心心每个月的工资比学徒工多呢!才不会为了虐待她们就不要工资!
刘淑英并不知道魏同心说的具体是怎么回事,不过赵安邦也管着魏渡江的钱,大概是差不多的意思吧。
这两个孙女,虽然结婚的形式都跟主流大不相同,但都挺合适,也算挺占便宜的。
魏同心跟乔朝阳说明白,觉得这场打架的最根本原因,很值得探究一番。
尤其是她为了下乡才嫁人的传言,必须要扼杀在摇篮里,不能让人往那个方向想。
“奶,您在厂里熟人多,咱们还是得看看,背后到底是谁在传那乱七八糟的话。”
“我跟我姐都是下乡消息出来之前结的婚,都是家里商量好的,我姐招赘,我嫁人。怎么就跟下乡扯到一起去了?”
“可别是哪个有红眼病的,看我们家好几个有工作的,给盯上了故意想使坏!”
“尤其是爱国和爱军那边,本来就闹得不愉快,要是再让人在中间挑拨些什么,那可真是不得安宁。”
54.有后爹才有后妈
第二天,魏同心自己领着乔朝阳杀到学校,乔红霞留给刘淑英帮忙照看。
结果到的时候,都还没进老师办公室,直接被人在走廊上兜头来了个鞠躬道歉,一时间没发挥出什么战斗力。
“哎呀,魏同志,实在是对不住,我们在家里打过强子了,这小子分不清好赖,实在不是个东西。你要想怎么教训他,我们都听你的!”
一个身材有些矮胖的男人使劲扭着强子的手,一脸诚恳。不顾强子向后挣扎的力气,硬把人拽到身前来给魏同心道歉。
光头小男孩眼睛红肿,脸也红红的,手挣脱不开,只一个劲把头往后面扭,根本不看魏同心和乔朝阳。
眼睛里倒没有什么抱歉或者不好意思,只有倔强和
“快!给人家说对不起!人家以前对你多好,你还犯贱!”
这话说的,好赖话都让他讲了。
又说已经打过孩子了,又说想怎么教训都挺她的,不就是把责任往外推吗?
这会儿孩子眼睛肿成这样,非要推孩子出来道歉,要说真心觉得多对不起还真不一定,就是糊弄糊弄而已。
本来还以为今天会是林强的后妈过来,魏同心甚至做好了人家倒打一耙,找乔朝阳要医药费的准备。
没想到这个当爹的还没死,还会吭气,但嘴里一句好屁都放不出来。
魏同心发现乔朝阳有几分不安,握住她的手以表安慰。
“你是林强的爸爸是吧?孩子要是不乐意,那就算了。我们朝阳朋友多的是,也不缺这一个两个的。”
林柱子有些生气。
都是后妈,你在这里厉害个什么?
强子骂的那些话有什么不对,也就是最近厂里要提拔人,他运气不好没混进学习班,这才想方设法从别的地方给自己挣点名声。
结果家里给自己使劲拖后腿。强子闹也就算了,他媳妇多大的人了,都不知道对孩子哄一哄,直接把苛待放到面上来,那他能被提拔才怪了!
这个姓魏的他又不是不认识,只不过这么多年没来往罢了。听说她是跟家里狠狠吵了一架才临时嫁入乔家的,这能有什么好?
听说彩礼一分都没见着,还骗父母说是给了,这点小谎谁看不穿,真是又蠢又莽。
这会儿还在他面前充起大头来了。
林柱子很明显意有所指,笑着说,“哎呀,都是好朋友,吵吵闹闹的很正常,别这么斤斤计较嘛。强子跟朝阳都没了亲妈,两个小朋友正好一起玩,也免得被后妈欺负嘛。”
魏同心气笑了,“那我们可不敢,毕竟强子的亲爹跟死了差不多,我们也怕跟强子离太近,把朝阳的亲爹给连累死了。”
林柱子没料到对方直接攻击他自己,“你!你说什么!”
“连话都听不清楚,看来确实人快没了。”
林柱子握拳就想动手,偏偏这时候在学校里,人来人往的,他打了人,肯定要被传出去。
“哼!我不跟你计较。我道过歉了,你家乔朝阳打了强子,也得道歉。”
魏同心没理他。真无语,还不如让林强的后妈来呢,这男的简直是有病。
乔朝阳听了这几句对话,明明没像大妈们骂人那么脏那么狠,却感觉格外出气,于是眼睛亮晶晶地盯着魏同心,收获魏同心一个摸头。
麻花辫和她的妈妈从老师办公室里谈完了出来,看到另外两个家长,当妈的上下扫了一眼魏同心,翻了个白眼。
就这么个人,怎么就运气那么好,赶巧儿嫁出去了?
她小叔子这段时间为了不下乡,简直是在家里闹翻天,没一天安生日子过。真恨不得把小叔子也嫁出去。
还有这个林强的爹,怎么又矮墩墩又起气哼哼的?
麻花辫的妈妈一下子联想到娘家大队里养的那几头猪,也是整天哼来哼去,脾气还不好,一有个什么就不爱吃饭。
马尾辫小姑娘的妈妈是最后来的,娘俩长得很像,都是圆脸瘦条身子,莫名有几份可爱。
老师给四位家长挨个聊了一下孩子们的表现,说到乔朝阳的时候,看着格外年轻的魏同心,犹豫了一下,还是照常提了。
“朝阳这孩子平时很乖很听话,就是有点内向,不怎么跟其他孩子一起玩。所以,这次她会跟人打架,我是没有想到的。如果可以的话,当家长的平时还是要鼓励孩子多交流,多说话,多活动。不要整天自己闷着,对身体也不好。”
魏同心听了这话,低头看看乔朝阳。
就这几个星期,脸也养得圆了点,头发也比之前黑点,性格确实太听话太懂事了,都不怎么会骂人,能打人也是破天荒。
魏同心希望乔朝阳能够更有自己的性格和喜好,能够更有攻击性,而不是平时放了学都很少出院子,只为了陪妹妹一起玩。
不过,想想她自己当年也是从小就爱自己待着看小说,也许乔朝阳就是这样的文静性格也说不定?
“好的老师,其实我也正愁朝阳这个性格,生怕她在外面受欺负了。趁着其他家长不在,我得跟您说句老实话。我毕竟是后妈,虽然跟孩子相处得很好,但总怕孩子被外面人嚼舌根。”
“尤其是您也说了,这孩子性格这么安静,就怕她在外面受了委屈,不跟家里说,那我和她爸得多难受啊?”
“这次听到这次是朝阳跟别人打架,而且没吃亏,我是真松了一口气。孩子知道保护自己,做父母的才能放心啊。”
老师有几分尴尬,不是,你刚当后妈也还没一个月吧?怎么就这么真情实感代入母亲的身份啦?
你这个年纪不是刚十八吗?十八岁的年轻人这会儿应该在跟父母要对象要工作啊?
还有那句“被外面人嚼舌根”,直接点到这次打架的根本原因,好多亲生父母都没这么敏锐,你这半路上岗的是怎么做到的?
老师掩饰性地咳嗽一声,“咳,魏同志,你这个话可不能被其他家长听到,就在我面前说说得了。”
“我后面会给学生们说说这个事,班上你们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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样的情况也不止一个,不能再让好好的孩子们被大人的事情干扰了。”
听上去好像很负责,其实就是那么一说,嚼舌根的人他是半句都不提。
魏同心堆起笑脸,“行,那我们就先谢谢老师了。”
几个家长依次聊完,还没等魏同心追究麻花辫说的那几句话,林强他爹林柱子就开始给自己找场子了。
他照例是自己先道歉,就指望其他几个小姑娘的妈妈过意不去,自觉安排孩子道歉回来。
这次都不用魏同心怼他,马尾辫的妈妈直接喷了他一脸口水。
“你还有脸说!真是脸大如盆!个小男孩吃了人家的饭还头一个给人当打手,又蠢又坏!我看呐,林强这样子根本不是他后妈带坏的,根儿都在你这个爹这里!就是你有问题!”
麻花辫的妈妈一脸嘲讽,“我说林工,你一个生产班长也没忙到不顾家的程度吧?连脑子都忙坏了?我女儿是说了几句话,那都是听楼里八婆乱说的,小孩子不懂事学来了,也就是说说而已。哪像你儿子,他说别人可以,别人说他一句都说不得,直接动手,还是对着分了他饭吃的人。”
“就你们家这样,别说我们女孩儿不敢跟他玩,那小男孩又有谁敢呢?指不定什么时候就被记恨上了,再被打几下才冤枉得很!”
林柱子张口结舌,气血上涌,实在受不了,直接撇下孩子自己跑了。
几个小孩老老实实去上课,麻花辫的妈妈叫朱秀,马尾辫的妈妈叫吕水香。
朱秀凑过来给魏同心道了个歉,“魏同志,我闺女那几句话,都是听楼里邻居唠嗑,听到了乱学来的,你别往心里去啊。”
她是忽略自家女儿一口一个“我妈妈说了”,直接把锅扣到邻居们头上。
不过是在家里跟自家男人抱怨了几句小叔子,也就随口提到魏同心而已,结果就被自家女儿听到,还在学校里跟人打起来了,以后真是不能随便让小孩听到他们聊天了。
魏同心也没像对林强的爸爸一样不给面子,随口应下。
“小孩子嘛,正是学大人说话的年纪,也很正常。”
至于背后说她坏话,人家也摆出态度来道歉了,没必要直接撕破脸,但可以从她这里入手,找到那个源头。
魏同心又跟朱秀和吕水香唠了几句有的没的,好歹是拉近了一下彼此的距离,才问出来那句话:
“哎,你们都是听谁说的,我是为了不下乡才嫁给乔天明啊?”
另外两个人本来也没多熟,这会儿反而因为魏同心的一句话变成一伙的。她们对视一眼,终究还是朱秀自觉之前对不住魏同心,说了实话。
“都是邻居们瞎传的。不过我听她们说,好像是你娘家的人说的……”
吕水香更热心肠一些,“都是从他们厂里上班的人中间传出来的,你家几个兄弟姐妹?是不是有个哥哥在车间呢?”
魏爱国?!
不是,这狗东西不都已经偷摸给老四报名了吗?咋又盯上她了?
55.又一轮新的小心思
谢过两位热心的家长,魏同心一脸平静地回家去,这时候两个半路母女的境遇在此时同步。
一个被玩伴背刺,一个被亲二哥造谣。
乔朝阳有点担心,魏同心回她一个笑,“没事,影响不到我。”
乔朝阳一边走一边踢路上的小石子儿。
“他还可恶,我不要叫他叔叔了。”乔朝阳嘟哝。
本来强子的行为就很难以理解了,明明自己以前对他那么好,结果人家一点都不领情,反而第一个嘲笑她,还要动手。
心心的这个二哥却更可恶,竟然在背后说自己亲妹妹的坏话。
乔朝阳想象乔红霞在背后骂她的场景,越想越生气,把自己气得脸都红了。
“要不你也去打他一顿吧?打了就不生气了。”
“可是家里没人会帮我的,我一个人打不过,怎么办?”
乔朝阳想了想,“那你的朋友呢?找个帮手?”
魏同心停住了脚步。
她自己当然是有朋友的,而且还有不少。那个时候社交很多,同学、同事、乃至路上遇到的人,都有可能成为朋友。
但原主没有,现在的她也没有。
来到这个年代,魏同心急匆匆想办法把自己嫁给合适的人,谈条件,紧接着就是把给自己保底的工作机会信息卖给张四凤,然后又是乔天明结扎,她一个人带两个小孩,开始熟悉新的生活,并且不忘记用旧报纸熟悉当前字体,就怕什么时候出错。
这中间,又穿插着大姐招赘,张家图谋乔家房子,头一次去黑市,下乡纷争,郭家闹剧,还有今天的小学生打架。
她也随波逐流,生活推一把自己就动一下,只大致想了一下开放后要怎么赚钱,其他的一概没有仔细想过。
其实她一个现代人,对现在的生活很不适应。
她之前有自己独立的生活和工作,有自己的生活圈子,在自己租的一室一厅里居住,不用顾虑任何人。
想吃什么随手点外卖,回到家只要拉着窗帘就可以在屋子里乱爬,邻居是谁根本不知道也用不着打交道。
一下来到七十年代,刚开始是三姐妹同住一屋,接下来又是母女三个睡一间房。
她感觉到自己的领地被侵犯,感觉到生活的便捷被侵蚀,但在此时无解。
原主活了那么多年,下乡之后,也只有大姐魏渡江,以及邻居张四凤,会主动给她寄信。
有朋友吗?不知道。
反正,原主死得毫无波澜。
她穿来之后有朋友吗?
四凤算,大姐算,奶奶算,也许,这两个小女儿也可以算。
今天被没有来由的恶意攻击,虽然表面没有太难过,但魏同心十分委屈。
乔朝阳正是敏锐地察觉到了那一点委屈。
“我的朋友就是你啊,还有我大姐,还有你四凤阿姨。”魏同心想了想,“哦,还有一个春芬阿姨,你没见过。其他都只能算熟人。”
魏同心逗乔朝阳,“要是跟我二哥打架,我姐不方便帮忙,只能看你的了。”
乔朝阳想象魏爱国的身板,那是魏家人如出一辙的结实,紧张地咬下嘴唇。
但是心心今天给她撑腰了,不能轮到她自己的时候,反而临阵逃跑吧?
乔朝阳一咬牙一闭眼,“行,我跟你去,我负责抱住他的腿,你来打他!”
魏同心被逗得哈哈直乐,心里暖暖的,“哎呀!我还是找我姐暗地里下黑手吧,你可别去,万一被打坏了可不好!”
乔朝阳这才反应过来魏同心逗她玩,不依不饶扑到魏同心背上去,“好哇!你骗人!你骗小孩儿,亏不亏心!”
“哎哟哎哟,你最近真重了不少,行哈,吃的没白喂。”
“让你骗人!让你骗我!”
“好好好,我道歉我道歉……哎呀,快松手啊喘不过气了!”
——
魏同心晚上吃饱喝足,留两个小姑娘慢慢吃,自己赶着饭点人都到齐的时候迈进魏家大门。
魏爱国除了郭大勇刚被废的那天胆战心惊,后面几天直接破罐子破摔。反正他给家里弟弟报名下乡,就是单纯个人行为,跟郭家那种情况扯不上关系。
四弟就算把事情闹出来,或者把他打一顿又怎么样,还不是得乖乖下乡去?
看魏爱军那天晚上威胁他的样子,竟然像是已经知道这件事,却偏偏没有报复出来,魏爱国十分怀疑这个天天装乖的四弟憋了个大的,因此格外烦躁。自己一个人待着的时候忍不住唉声叹气,旁边有人的时候又得憋住。
憋了好几天,憋得他自己都有些变态了,四弟魏爱军竟然还是没事人一样,天天看课本准备考试,真沉得住气。
魏爱国自己憋气,又不能撒,这两天看到路过的狗都想踹一脚。
在厂里闲聊的时候,有那多嘴多舌的问起他家里姐妹嫁人的事情,他自然也是张口就来,根本不管魏渡江和魏同心的死活。
什么招赘啦,家里的争吵啦,魏同心当场就去隔壁把邻居拉过来,魏渡江第二天就领完证等等,能说不能说的,反正他全说了。
只是把过继修饰成魏渡江自己主动,而非他亲爹为了不给奶奶每月五块养老费,用来糊弄老人的。
魏爱国大嘴巴一张,说的全是自己的猜测,架不住他那多嘴多舌的工友就爱信这一套。
于是传来传去,传到麻花辫小姑娘家,才有了那一场小学生的冲突。
但这件事在魏爱国心里没有留下什么印象,他只是跟工友说了几句话,又能怎么了?
他满脑子里只有怎么把四弟彻底按下去。
明天就考试,要不要趁今晚给四弟下点药,好断了他工作的念头?
魏爱国为这事儿犹豫了一整天,想了又想,一方面是没那么好找拉肚子的药,另一方面,就四弟那个脑子,能考上工作才怪,没必要费这个劲。
他专注想自己的事,没看到魏爱军和谭桂香互相对了个眼神。
“老三,怎么啦?”
还是魏渡江头一个发现魏同心突然进门。
魏同心的脸抖了抖,挤出一个笑,跟大姐打招呼。
原主一直在忍,因为她身后没有任何人支持。
刚穿来的时候她自己也在忍,因为最关键的危机还没解决。
现在她已经摸清楚这个年代的情况,熟悉了这时候使用的简体字,也已经摆脱了下乡的命运。
在魏家,她把自己的形象,从乖巧沉默,变成执拗冲动;在外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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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普通女青年中的一个,力气大脾气臭,嘴上不饶人。
但好像总有人以为她还是那个好欺负的人,尤其是魏爱国。
原主前世的时候,魏爱国只是忽视这个妹妹,因为她最惨,没有必要关注。
现在她摆脱了既定的命运,却被这个恶心东西盯上,那肯定是揍一顿最爽。
魏爱国的座位偏里,不太好动手。
魏同心指指他,说道,“我听到点消息,想跟二哥单独聊聊。”
“二哥,方便吗?”
魏家人各个都好奇,也不知道老三跟老二有什么说的。以前是十天半个月都不怎么对话,现在还要单独聊了?
老四魏爱军尤其担心。
现在魏家人都看出魏爱国对他做了什么,但没有人戳破,就是因为郭大勇的惨痛案例在前。
也是幸好杨大妈起夜遇到了,不然,郭大爷会被怎么样,谁都不知道。
魏同心看到二哥偷户口本给他报名下乡,万一说的就是这件事,那可麻烦了。
前几天魏爱军的暗示模糊不清,只是想让二哥在惊惶中度日,避免他闲着没事发现他的好四弟也给二哥报了名。
二哥从小占尽了家里的便宜,要是知道被坑了这么大一把,还不知道会怎么闹,没准像郭大勇那样想要行凶都很可能。
知青下乡的三天之内,知青办会上门走访通知,魏爱军已经做好打算,等到那几天的时候,直接去郑家干妈那里借住,避开这个危险期。
只要熬过去,自然是风平浪静,前途一片光明。
而且明天厂里招工考试,魏爱军也没指望能考上。他只是和亲妈一起,给二哥碗里加了点料,能让人拉肚子的料。
毕竟在亲妈眼里,他们还没成功给二哥报上名下乡呢!
魏爱军小心地盘算好几件事,工作还没到手,在亲妈这里的形象,可不能太恶劣了。
魏爱国不明所以,自从那晚魏爱军在他耳边说了些暗示的话,他这个心就怎么都放不下来,任何消息都想要知道,就怕真被人看破。于是他放下半碗饭向魏同心迎出来,没看到亲妈眼睛里的遗憾。
真是的,这孩子怎么就没吃完饭呢?
——
两个人走到屋外,魏爱国不耐烦了,“什么事这么神秘,还要叫我单独聊?”
魏同心转身就是两个大耳刮子甩在魏爱国脸上,蹬地扭腰转身,打得人眼冒金星。
“魏爱国,你真是牛得很!造谣自己亲妹妹,你能有什么好处?!”
屋里魏家人听着动静不对,赶紧一扔筷子就往出走。
“老三!你打你二哥干什么?!”魏成河发出一声怒吼!
自从刘淑英提出养老费那天开始,家里的孩子们就越来越不服管,都是这死老婆子的问题。
招赘的,自己嫁人连彩礼都没有的,还有给亲弟弟报名下乡的,现在,连当众打起来的都有了。
魏同心趁魏爱国没反应过来,又狠狠踹他一脚,然后泥鳅一样躲开他伸过来抓人的手,跑到魏成河身后假装抹泪。
“爸!你要给我做主啊!我的亲二哥!在外面传我肯定会虐待继女!”
“他到底是什么仇什么怨?他还是我们家的人吗?!”
56.戏精一家子
魏成河额头青筋直跳。
老二怎么就这么不省心,不知道他三妹莽得很吗?没事在外边说什么说?
老三虽然蠢,但还是会确认好了再动手的,就比如她跟乔天明结婚,那也是一把人拉过来,人就帮着她说话。
没想到老四和桂香还没出手,竟然是老三先闹出事来。
谭桂香作为当妈的,眼看那看热闹的都往这边围,赶紧给孩子们打圆场。
“好了!同心,妈去帮你好好问问,到底是哪个不要脸的挑拨我们家里人关系,哼!”
魏爱国被打的那两下刚疼上劲,哎哟哎哟地说不出话。
魏同心窜出来又给二哥一记窝心脚,然后迅速跑远。
“妈!您别护着他了!你不知道,他在外面把咱家那点事都说给别人听!他的工友们倒是比家里人更亲近,什么都能说,什么都能讲!”
“不仅说我,还说你偏心四弟,连双鞋都不给他做!”
这实在是真话。魏爱国本来嘴巴很紧,但这段时间有一件最紧要的事情跟谁都不能说,压力之下,他只能没事就说些其他有的没的,释放内心的恐慌。
谭桂香一叉腰,“魏爱国,你有良心没有!是,我是给你弟做鞋了,但家里唯一一双皮鞋,那是我们买给你的!你上班第一天就有这双皮鞋!你还想要什么?把我的心你爸的肝都挖给你,够不够?!”
害了老四还不够,还什么都想要?真是贪得无厌。
谭桂香心里暗叹自己之前给老二下的药还是轻了,实在懒得看魏爱国那张脸。
“妈!你怎么还相信她呢?!我什么时候说过了,你们别冤枉我!”魏爱国好不容易缓过劲来,弓着腰,捂着胸口反驳道,“魏同心!你看看你现在这副样子,晚饭的时候,你上门来对你娘家哥哥拳打脚踢的,你之前的教养呢?嫁去乔家你以为自己就不是魏家人了是吧?”
“我不跟你计较多的。我没说过的话,没做过的事,那就是没有!”魏爱国梗起脖子,面皮涨红,“你有本事再过来,咱来比划比划来!看看到底是你厉害还是我厉害!”
邻居看这两兄妹骂架,属实是没看懂。
一个说当哥哥的瞎编坏话,一个说当妹妹的随便打人。打是没打两下,全是嘴上功夫。
“不过,要没啥事,同心干嘛揍她哥。她娘家就两兄弟,弟弟还没有工作,以后不是只能靠这当哥哥的撑腰吗?”
“所以说,有人八成真说过这话。”大妈们挤眉弄眼。
之前是郭大勇跌破眼球,这会儿又是魏爱国莫名其妙为难自己妹妹。
还有更早的那个张建国,他跟他老婆也是没法说,奇葩一对,想把家里弟弟妹妹都赶走了才安心。要不是张建华能哭会闹,张四凤自己外边有门路,还不定得闹成啥样呢!
你说这院里,不会是每家排行最大的男娃,都有点问题吧?
大妈们对了个眼神,又不自觉地看向魏渡江。魏渡江正跟赵安邦贴在一块,两个人你侬我侬,明明什么都没做,大妈们突然从胃里泛起一阵恶心。
这两人倒也没闲着,她们眼睛往魏爱国那边盯住,随时准备给自己的三妹助拳。
emmm……最大的女娃也不是很对劲,不过比男娃还是好点。
以此类推,那张家孙辈的张立志,好像确实也是怪皮的。
魏同心俯视魏爱国,“你还不承认是不是?都传到人家筒子楼领导住的地方去了!我们朝阳在学校,被同学贴着脸嘲笑,说我这个当后妈,肯定会虐待她,这不是你说的?”
“我今天被老师叫到学校去,人家家长亲口跟我解释,说就是从你,我的好二哥嘴里传出来的,这叫不是你说的?你脸皮真是够厚的!”
魏爱国眼神不可避免地漂了一下,如果是筒子楼那边的话……他确实在休息的时候,跟某个领导家的儿子聊到过。不过,这可不能承认。
魏同心也没想让他承认,而是趁着他心虚的那一刻,直接一拳打到魏爱国肋骨上,重击之下,让他连连后退几步,使劲捂住自己的腹部哀嚎。
人群中发出一声小小的惊呼,没人预料到这个文静了十几年的邻居小姑娘,打起人来竟然这么凶。
紧接着,魏同心反身肘击魏爱国后背,打一拳就骂一句。
“丧良心!”
“缺德鬼!”
“窝里横!”
“哎哎哎别打了别打了,这么打要出事的!”一群人围上去拉架,魏同心狠狠给魏爱国来了几下之后,就顺着人群的力道被拉开。
魏爱国在第一下被打到肋骨的时候就痛得口水都控制不住,直接从嘴角流下。
那一拳并不是直接打到肋骨,而是在接触的瞬间用指节上下碾过,比直接击打到更加让人痛苦。
后面几下肘击时,魏爱国已经叫不出声。
终于,魏同心被人们拉开,让魏爱国能够死狗一样趴着喘息。
被人拉开的最后一刻,魏同心还不忘把魏爱国脚上那双皮鞋狠狠踹掉,向父母邀功,“爸,妈!二哥的鞋我给他脱了,以后他不配穿你给他买的鞋!”
这句话说得魏成河和谭桂香是又感动又尴尬,本来生气想数落女儿两句,话到嘴边说不出口了
“同心啊,他毕竟是你哥,你这下手,实在是有点太狠了。”杨大妈看魏爱国那个样子,忍不住劝劝魏同心。
哎呀,看来孩子这回真是受了大委屈。这么多年,什么时候见魏同心跟人红过脸,动过手?
哦,也就之前魏家想让同心招赘的时候,她跟家里闹过一次,其他时候,那都是安安静静的小姑娘,说话声音都不大的。
张建华:妈,你是真忘了我之前被打的事情吗?
魏成河作为一家之主,还是得表示一下态度,“同心,你今天打你哥,还是不对的。受了委屈咱们说出来,让你哥给你赔礼道歉就行。我养你这个女儿这么多年,就是让你向那些皮小子一样动不动就打架的吗?”
张大爷和郭大爷在旁边暗自点点头。就是说呢,魏家这个姑娘,猛地搞这么一出,实在是让人吃惊得不行。
这好悬是嫁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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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是没嫁,就凭今天这一出,只怕就砸手里了。
呵呵,你养了个屁,她是大姐一手带大的,最多谭桂香伸过几次手帮忙,这个当爹的可没怎么教过养过她。
魏同心低头抹眼泪儿,时不时抽噎两下,“爸,我实在是受不了,二哥说我也就算了,我就当天生跟他看不顺眼。但他说小孩子,还说你们,是怎么个事呢?!”
“我自己怎么样都无所谓,别说就是说几句坏话了,小时候掐一把打一下的,二哥又不是没干过?”
“但我没想到,他怎么能说乔朝阳,怎么能那样说你们呢?!”
“就不提乔朝阳没招他没惹他的,平白无故就因为他,在学校里被人骂。我被老师叫过去我都感到害臊!想到谁都没想到是娘家哥哥看我不顺眼,连带着朝阳都要受我连累。”
“还有你们。你手把手地教二哥为人处世,妈有点什么好的,那只要二哥看上了,一定就是他的。你们对二哥这么好,他怎么能在背后说你们坏话呢?”
魏同心抬起一张哭红的脸,露出两个肿核桃一样的眼睛,“爸,妈,我实在是忍不住,我为你们感到不值啊!”
邻居们看得不知道说什么好。有那家里子女闹个不停的,乍一听到魏同心这么一番贴心贴肺的话,联想到自己,都开始眼眶泛红。
刘淑英暗暗笑了,小滑头,还真是长进了,这话说得没毛病。
魏爱国在后面,又痛又没了鞋,差点没气出个好歹。
怎么她狠狠打人一顿,反而自己委屈上了?
还“为你们感到不值”,哈,他自己说得话自己还不清楚吗?
最多就说了谭桂香一句偏心,对亲爹,他是半句不好的话都没有。怎么到魏同心嘴里,说得好像他那些坏话全冲着父母去了,说她这个妹妹反而是顺带的呢?
“嘿我说你!”魏爱国捂住独自,伸手直指魏同心,被旁边的邻居手疾眼快按下。
“哎呀爱国!不至于不至于!咱们男子汉大丈夫,可不能真跟亲妹妹打起来。”
“就是就是,你也有错,就当给你妹出出气好了,我看你这也没收什么伤,还能自己站起来嘛。”
“哎呀毕竟是女的,那能有多重的手?你差不多就得了,别这么斤斤计较的。”
魏爱国就说了半句话,旁边邻居们的话恨不得能把他淹没。尤其那个郭小宝和张建华,边劝边笑的,别以为他没看着!
魏成河看老二那个窝囊样子,也觉得匪夷所思。
他倒不是真被老三那两句话迷惑。在魏家,这么两句话连魏文红这个小不点都会说,根本起不了什么作用。
但老二这么多年的饭是白吃了?连老三都打不过吗?废物成这样?
心里的纳闷还在,老三的戏都递到手头了,可不能不接。
魏成河迅速红了眼,说道,“老三啊,你有这份心,爸妈也就知足了。你放心,以后要是你二哥再为难你,不用你自己动手,爸先把他吊起来抽!”
“你是个懂事的孩子,但爸妈还没老,还能护得住你。”
57.祸水东引
魏同心动手之前就计算好了。
如果是老四魏爱军,她还真不一定打得过。毕竟这小子成天在外边晃悠,跟人家起冲突也不是没有过,总得有那么两下子,才好在外面混。
但老二呢,你可以说他是集家中资源于一身,也可以说他高不成低不就,啥都不是。
他高中是魏渡江辅导了踩线考进去的,工作是魏成河和谭桂香走关系疏通进去的,其他的,他自己一件大事都没做成过。
没有风浪的时候,溜须拍马维护维护关系,他倒是能哄得人心花怒放。
真遇到什么事,他就开始顾头不顾腚,左支右绌,但凡多关注一下就能发现漏洞。打架就更是了,既反应不过来,又没有那个狠心,唯一拿得出手的一把子力气,也因为魏同心偷袭,半点用场都没派上。
至于口头反驳的那些,哪怕是邻居们都看出了不妥。说得好像很委屈,但你语气里面那一丢丢不确定和躲避是怎么回事呢?
要是今天换魏爱军经历这件事,首先就得扑上去先跟魏同心撕扯一番,气势上绝对不能输。
等打过了,人也冷静了,再把矛头引到外面人身上,就说是外面人瞎传的。
都是背后说的话嘛,只要当场不被人看出来,后面再怎么编,不是随便你?
就算真遇到不依不饶,一定要揪着人顺藤摸瓜找到祸头子的那种犟种,你不会再多编几条其他的狗血消息,搅乱大家注意力吗?
但魏爱国就是一直以来天分不行,却因为占了个长子的身份,过得太顺利了些。
别看谭桂香疼魏爱军,又宠最小的女儿,实际上以往魏成河做的什么重大决定,她都绝对是第一个支持的人。
而且魏爱军毕竟以前成绩不行,谭桂香也觉得,老四毕竟是比不上老二的,以后还得靠老二来养老。
但魏爱国此生唯一一次狠下心来,给自家弟弟报名下乡,却让谭桂香心里长久以来的观念动摇了。
谭桂香在这个家里,又是当儿媳,又是当人家媳妇,又是给五个孩子当妈,自己还要上班。她当然必须要权衡利弊,才能让自己获得些许喘息的空间。
以前是跟魏成河一起抗衡婆婆刘淑英;后来是知道魏成河本性薄凉,在孩子们中间选择可以依靠养老的对象;到了现在,四个孩子都已经长成,更是决策的关键时间。
老二和老四,终究要选一个,她本来只是倾向老四,拿以前看着老实可靠的老二当保底。
现在发现这个底儿根本保不了,还早早就漏了。
魏同心完美接住了魏成河递过来的戏,父女两个握手垂泪,当奶奶的和做母亲的在旁边展示出适宜的欣慰微笑,其他兄弟姐妹做背景板,好一出喜闻乐见的合家欢。
邻居们见没什么更多的好戏可看,索然无味离去。
魏爱国当然不甘心就这么被白打一顿,但他嘴再硬,在魏家待久了,眼色总是会看的。
明摆着他自己演技不过关,就不要怪魏成河和魏同心两个疯狂抢戏,把兄妹混战的剧目扭转成父女交心。
魏爱军没有落井下石就不错了,更别提扶魏爱国起身。
魏家其他人也没有一个多余的眼神。
这就导致魏爱国自己原地哼哼了两下,见人都快走光了,才悻悻然自己拍拍屁股爬起来。
魏同心对于打架也就会这么点,其他招数就是叉鼻孔和爆蛋,实在不适合放到亲哥身上,这才让魏爱国逃过一劫。
但他也许是疼得厉害,回到魏家关上门,又一副想要找魏同心麻烦的样子。
“老三,你好样的,你以后被乔家人欺负,可别怪我不给你撑腰。”
魏同心挑挑眉,不是,哥们儿你失心疯啦?真以为私下给魏爱军偷偷报了名,以后魏家就你说了算?
且不说魏成河和谭桂香还没死,也不说魏爱军会不会让你得逞,你就光看最小的五妹那个聪明劲儿,能让你耀武扬威?
“二哥,我娘家什么时候轮到你说了算了?爸都给我做主了,你还想不听爸的话?”
真当自己是长子,一切都是你应得的吗?简直笑话。
魏成河一脸阴沉,“老二,你要是嫌工作干得太舒服,不如把工作给你四弟,你给我下乡去。”
这话一出魏爱国立刻吓白了脸,“爸,……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
其他人看魏成河的眼神也格外不同。
魏成河扫视几个孩子,话里有话,“你们也都大了,有小心思,我也知道。”
他重点看向魏渡江,也看了两眼魏同心,“有能力自谋出路,是好事。家里没法给太多的支持,但也不会拖后腿。”
“这么多年,我一直偏心爱国,你们对我也有怨言,我认。”
“因为我从小就也是这么过来的,你们爷爷那会儿,就把家里的资源全都集中到你们大伯身上,我,也是喝一口汤而已!”
刘淑英听了这话,没有什么反应。
这话是实话,就算老二是更讨喜更聪明的样子,老头子还是会好好栽培老大,最多能给老二多喝两口汤罢了。
不过那会儿都是什么年代了?
那都是解放之前。
她公爹一辈子就考上个童生,把家里的几十亩田都考没了。老头子是遗腹子,为啥?
就因为公爹听说科举没了,活生生给气死的。
老头子为这事记了他爹一辈子仇,性格也更加古板倔强。虽然在村里第一个支持解放事业,但实际上对家里人,她觉得还是那副封建的做派。
老头子说话,必须要是家里最有分量的;长子长孙,必须是家里的继承人;做媳妇做儿媳的,必须对丈夫公婆都毕恭毕敬才行。
她就看不惯老头子那德行,只不过年轻的时候自己也没本事,连字都不认识,吃都吃不饱,脑子根本转不动。还是后来上了扫盲班,大儿子在学校学到了什么,也很乐意跟她讲讲。又是好几年之后,刘淑英才觉得世界真的很大,还有很多事情可以关心,不止那糟老头一个人的事重要。
但那个时候,刚好老头子一个意外就走了。
刘淑英那时候说不上什么感觉,也许是轻松,但很快寡妇带两个儿子生存的压力就涌了上来,直到大儿子进了机械厂,才算又缓过气。
但,好日子没几年,大儿子也走了。
她还记得那天,她刚刚催过大儿子和当时的儿媳妇要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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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老大明明加班已经很累了,还是笑着劝她,“妈,没事,缘分到了自然会有孩子。”
“现在呀,您不如放开手,好好琢磨琢磨自己的日子怎么过。我爸走了那么多年,您要是再找个老伴,我们也是支的。”
当时给刘淑英气得够呛,谁又知道,那会是老大跟她说的最后一句话呢?
自那之后,刘淑英决定好好听大儿子的话,全心全意为自己考虑,过好自己的日子。
魏成河有怨言,她知道,但那会儿她做不得主,就算能做主也不会一碗水端平,因为老二不配。
现在魏成河拿这件事给自己开脱,她也没什么好反驳的,只是再次觉得他真会推脱,只想当好人。
刘淑英一晃神,只听到魏成河继续说,“一个家庭想要获得更好的发展,就必须让资源集中到最有本事的那个人手里,这样,才能发挥出资源最大的价值!”
魏成河沉痛道,“以前,我一直觉得爱国是这个人。但最近我才发现,可能并不是。”
一室安静,只有魏爱国仓惶的声音,“爸……爸,爸我错了!我有错我会改的,你别放弃我!”
魏成河叹了口气,“不,你没错,也许是我错了。”
“真要论有本事,也许你们大姐才是最有本事的。考学靠自己,也能自己解决工作,解决对象。你三妹也是,虽然做事冲动,考虑不周全,但也踩准了时机。”魏成河指着站都站不直的魏爱国,叹息道,“而我,以前竟然被你这么个东西蒙蔽了眼睛,看不出好赖。”
魏同心听到这话,简直要笑出声来。
不是,还以为这当爹的真有什么新鲜言论,差点就被他给骗过去了。
什么资源应该集中到最有本事的人身上?真要这么说,大姐当年考上高中,就应该被全力扶持啊?
重男轻女就重男轻女,还整那么多花活干什么?啊?
这会儿把大姐和她提出来说,不就是看魏爱军这个敌人太难打,给魏爱国找个好下手的吗?
眼看着魏爱国神色变化,像是真把亲爹这套洗脑的词儿听进去了,魏同心连忙抢在大姐之前,狠掐自己胳膊内侧一把,装作被父亲夸奖之后的害羞样子,连连摆手,“哎呀,爸,瞧你说的,我就是运气好,不过我也觉得我这时间卡得刚刚好。”
魏同心眼神示意大姐别帮她说话,免得又被当靶子。当然,也不能提魏爱军,不然这祸水东引也太明显了,还得靠魏爱军帮她在黑市里面弄好吃的呢。
“要我说啊,家里最聪明的,还得是小妹。小妹这才上学一年,就经常被老师夸。现在虽然不能考大学了,但我最近看报纸,好像最近刚有个工农兵大学,可以帮小妹看看,有没有办法去上。”
魏爱国本来对魏同心稍有改观,看她这没出息羞红了脸的样子,觉得还是烂泥扶不上墙,连当磨刀石都不配。听她这话更像放屁一样。哈,看报纸,老三什么时候也没关注过新闻啊。初中都差点没毕业的人,还学人家文化人呢,也不怕招笑话。
倒是谭桂香眼睛亮了亮。
工农兵大学?应该跟以前的大学差不了多少吧?
要是小五以后真能去,那可真是一步登天了。
58.第 58 章
谭桂香专门找魏同心,让她把那期写了工农兵大学的报纸找出来。
魏同心拿起桌边最近的一期报纸,正是谭桂香要的那个。
“妈,你看,上面都说了,国家到处都需要人才。大姐也就是没赶上好时候,不然,没准也能上这个大学呢!”
谭桂香撇撇嘴,不觉得大女儿有那么大本事。当年中专都没考上的人,不能因为在魏家学习最好,就说她一定能上大学吧?
不过小女儿才上一年学,聪明劲儿已经表现了出来,而且跟自己最亲,可得好好培养。
不过仔细一看,谭桂香又觉得希望渺茫。
“这上面分明说要推荐的,可不是光学习好就成。”谭桂香给魏同心一个大白眼。
凡事只要人的占比重,那肯定不是她们这种普通人想要就能要到手的。
魏同心可不想她就这么打退堂鼓。从现在到重新开始高考还得七年。这七年里要是谭桂香全心支持老四,那迟早会盯上她这个嫁在家门口的女儿。
不过,如果谭桂香有另外一个扶持对象,而那个对象的成长规划还是上大学的话,可不就撞她手里了?
啊哈,山河四省出来的985牛马,那能是开玩笑的吗?
前十八年打遍无数学霸,后十八年战胜名校卷王,只是最后死的快得太快,就离提前退休一步远,气得她这辈子都不想打工,只想投机取巧,也让她吃吃时代的红利吧。
“文红才一年级,现在规划起来,比所有人都领先,还比不过人家吗?”魏同心语气激昂,仿佛回到当年兼职当家教给学生打鸡血的时候。
谭桂香很心动。
大学生哎。
中专毕业进厂都直接是干部了,要是大学生,那岂不是高级干部?
魏同心趁热打铁,“就算不能直接去上那个大学。咱们也可以让文红先考上中专生啊!”
“你想,中专生进厂,本来就是干部。如果遇到什么推荐机会,那肯定也比普通高中生多一些的。而且中专生在厂里领导面前都是挂了号的,一般二般的关系户,可还不一定竞争得过呢。”
一番话说得谭桂香心潮澎湃,不自觉开始构想多年之后她作为干部亲妈的快乐生活,但多年生活经验让她很快警醒。
“你不对劲。”
谭桂香瞪了一眼魏同心,回头看看乔家两个孩子都还在门外玩,没有凑到窗户边听墙角的迹象,才继续说,“你这都嫁人了,这么好的路子,不给你继女留着,能这么好心为文红着想?”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都偷你妹多少糖吃了。”
魏同心一脸理所当然,“这路子又不是只有一家能走,她俩要是学得进去,那就也学呗?”
“但眼看着我跟我二哥闹掰了,总得让娘家多几个为我说话的得力人吧?”
“文红大小就聪明,我不帮她帮谁?”
这倒是也说得过去。
谭桂香这才放心,笑眯眯戳了魏同心一指头,“你之前这结婚是怎么回事,你自己清楚。”
“这么点花花肠子也就骗骗你爸,逃不过你老娘的眼睛。”谭桂香看魏同心漏出来的那点不自然,心里暗笑。
小崽子,跟老娘斗,你还差得远呢。
“我反正多的也不问,你自己想到办法是好事。以后也像今天这样,遇事多想着点家里就行。”
谭桂香满意地离去,还顺手带走了那份报纸。
没一会儿就听到隔壁她吆喝魏文红的声音,“吃完饭都多久了?今天你们老师没留作业啊?写了吗?”
已经回到房间里准备睡觉的乔朝阳听到声音抖了一下,突然想到自己的作业还差一点,今天太刺激,一下子就忘了。
左思右想,看看隔壁魏文红的遭遇,还是决定对魏同心坦白。
“那个,心心,我作业也没写完……要不我现在起来去写……”
魏同心欣然同意,看到孩子好学她可开心了,“行啊,我给你把灯点起来,你去写吧。”
以前爷爷和爸爸听到她可怜巴巴这么说的时候,都会直接让她直接去睡觉的。心心后妈……不会真想让她去读那个什么大学吧?
乔朝阳摊开作业本就打了个哆嗦。
学习倒是也不难啦,但一直学一直学,小学还剩三年,初中两年,高中两年,大学不知道几年,也算三年好了。
那可是十年啊!
还要再念十年书,屁股都会被坐平吧?
乔朝阳伸手默默自己的屁股,不是很舍得它变成平平的。
平了穿不住裤子的吧?
魏同心给乔红霞掏了根铅笔,让她学着姐姐坐到桌前,开始在废报纸上画连环画上的图。
唉,还是羡慕红霞,什么都不懂,也没什么烦恼。
乔朝阳看到连魏同心都坐了过来,一本正经地拿着一本初中数学在看,感觉自己家里的学习氛围从未如此浓郁过。
怎么会这样?不是说最好的后妈也不会对她们上心吗?
为什么竟然带头学习起来了啊!
魏同心无视乔朝阳颇具怨念的小眼神。
哈,就知道乔家以前没人盯学习。
这年代孩子心思重,那都是因为学习太轻松,外加邻居间的八卦离得太近。
天天第一现场吃瓜,还都是各种跌破眼球,二十一世纪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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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十几年邻居都不一定能吃上的瓜,心思能不野吗?
思路放飞可以,但也得收得回来。
再怎么说,魏同心还是打算搞一份大学文凭的。陪乔朝阳学习,可是她绝佳的理由和掩护,说什么都不会放她自由发展。
七年之后的应届高考生哎!多么具有含金量的身份,多么方便隐藏她自己的身份。
魏同心美滋滋地翻课本,初中知识随便捡捡就回来了,毕竟这时候的课本可没有防自学机制,都是怎么明白怎么写。
通读完全部的初中课本后,她后知后觉地发现,竟然几乎没有涉及到俄语内容,想必是时间节点特殊,免不了松一大口气。
幸好没有,不然一点都不会,即便原主记忆里有,这玩意也不是随便想想就能会的东西啊。
还好还好,没有漏馅。
——
乔朝阳不自在地写完作业才睡觉。
魏文红也平白无故从此学业压力骤增。
反正不管小学生们怎么样,大人之间的纷争还在继续。
就比如第二天,虽然前一天吃的药量不是很足,魏爱国还是被放倒,不停跑厕所,甚至早上还去了医院。
这天正是厂里给郭大勇空出来的岗位进行招工考试的日子,院里能出动的人几乎全部出动。硬是不去考试的赵安邦被刘淑英带出去挖野菜,倒是魏爱军,如同跟谭桂香商量好的那样,没有去参加考试。
他趁昨晚二哥疯狂拉稀的时候终于翻出了被二哥撕下的那一页户口本。
今天,正好趁所有人都以为他去考试,给二哥报名下乡。
这,就是他和谭桂香商量好的报复。
谭桂香并不知道魏爱军已经认了一个干娘,并且打算把自己这个亲妈丢出去。
作为一个自认为不算心狠的母亲,她只是一报还一报,把老二对老四做的,原样还回去了而已。
魏爱军跟谭桂香说他在对应知青办认识人,可以用二哥的证件跟他自己的替换,并没有提到任何干娘郑海萍的信息。
这话谭桂香也信,并给了六十块钱,让魏爱军去疏通关系。
魏爱军溜溜达达到自己给二哥报名的知青办,跟办事员瞎吹一通二哥多么想要支援建设,因为不放心,还让他又跑一趟确认是不是真报上名了之类的胡话。
等魏爱国好不容易医院里出来,终于回神去翻自己换下来的裤子,只会摸到被原样放回去的户口本。
而魏同心嘛,则是跑到邮局去打听打听,承诺给她的那只下蛋鸡什么时候能给。
总不能是因为郭大勇和那个邮递员的个人行为,让邮局其他人都不能搞油水了吧?
59.赵家上门
魏同心的邮局之行很不顺利。
当然,不只是因为她相亲认识的邮局人脉,吴卫东小同志。
邮局被那个老邮递员牵连,上上下下被查了个遍。这么多年同事,谁能不跟那个有问题的邮递员打交道?
吴卫东自己是没什么大问题,但带他的师傅,也就是王大妈大闹邮局那天的邮局大姐,被查出来中饱私囊,求爷爷告奶奶四处寻摸关系,好不容易给办了个病退,回家养着去了。
听说回家之后,大姐郁郁寡欢得很。本来是家里说话最响亮的,现在连小儿媳都能对她说两句,整个人低落得厉害。
吴卫东被师傅的遭遇吓到,也不敢在这个当口给魏同心留什么整版的邮票,更别提老母鸡,连钱都退给她了。
不过这小子精神状态很不对头,甚至问魏同心有没有跟她情况类似的女青年,想要相亲。
不是,大哥,你不是要找有工作的吗?
再说现在下乡在即,你个有工作的多抢手,咋还能沦落到找她来帮忙推荐的地步呢?
吴卫东苦笑,“我已经连续相亲很长时间了。我现在是真怕了,生怕对象在外面瞒着我干什么事,惹得全家大祸临头。”
“还不如找个没有工作的,她安安分分在家,我老老实实在外面工作。这样一家人都安生。”
也就是邮局刚被调查完,大家没有什么十万火急的事都不往这儿来,魏同心才能跟吴卫东唠闲话。
她诧异道,“你相亲相了那么长时间,都没有找到合适的?”
这年头相亲不是都很快吗?尤其吴卫东自己想找,家长也要找,条件又好,怎么会找不到?
吴卫东笑得更难看了,“在这事儿之前,我相的都是有工作的女同志,这事一出来,相当于之前都白见面了。”
“至于后来,就是因为我条件还不错,所以来跟我相亲的,都是以前条件还可以,只是没有工作的女同志。”
他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说白了,人家找我,也不见得就看得起我。都想要能出人头地的对象,我自己的性格我知道,只适合踏踏实实过日子,所以之前才想找个有自己事业的女同志,她随便怎么奋斗我都支持。”
“偏偏我又没办法直接说出来这中间的问题,我妈我奶奶她们只看得见人家条件好,以为谁都跟她们似的,觉得我没有缺点。”
魏同心不禁扶额,这什么年代,相亲都是一件难事啊。
“吴三哥,你这么一说,还真是这样。不过你这条件从一个极端到另一个极端,恐怕真的不好找。”
魏同心同情地看向他,“没有工作的女同志这时候可着急了,你这光见人不成功,既耽误别人,也耽误你自己呀。”
“要是这几天没找到,后面没工作的女同志都下乡去了,你岂不是更找不到了?”
吴卫东一拍大腿,“我还真差点忘了这码事,不行!我得好好跟我奶奶说说,怎么都得帮我找到个合适的!”
魏同心认识的没有工作的单身女性,额,除了王大妈,就是魏文红了。
实在帮不上什么忙。
来这趟邮局,邮票只随手买了几张零散的,老母鸡也不见踪影,只是吃了一肚子瓜。
魏同心牵着乔红霞又晃悠回了小院,考完试的人也三三两两回了家。
晚上,小院却来了一家子不速之客。
赵安邦脸色铁青,虽然早就预料到了这一天,但真面对这个场景的时候,还是觉得格外恶心。
“你来干什么?!”
赵主任无视赵安邦难看的脸色,只是对着刘淑英笑道,“这位,就是魏渡江同志的奶奶吧?”
“您好您好,我们早就该正式上门拜访的,因为我出差,耽误这么多天,实在是不好意思。”
赵安邦的后妈沈丽,今天的装扮格外沉稳,提着一小篮东西,笑眯眯把赵安邦的弟弟赵聪推向前。
“是呀是呀,我们今天呀,就是特意上门跟您见面,也正式见见魏渡江同志。”她的眼神上下打量着魏渡江,虽然面上带笑,但目光粘腻,让魏渡江皱起了眉头。
刘淑英见魏成河和两个孙子在一旁看热闹,索性指使起谭桂香,“老二媳妇,去冲三杯红糖水,送你闺女屋里来。”
“走吧,赵主任,咱们进屋聊。”
谭桂香利索地应了。
内部矛盾归内部矛盾。这遇到明显来找茬的时候,还是得跟老太太统一战线。
魏同心硬挤进门口乔朝阳和乔红霞的跳格子游戏,睁大一双眼睛看热闹。
郭小宝见状,也挤过来蹲着,见一大两小盯着他,嘿嘿一笑,就是不走。
魏同心拿这个脸皮厚的混不吝没法子,只好往旁边挪了挪,示意乔家姐妹继续玩自己的。
可惜张四凤不在,不然,现在还有个能分享瓜子的小姐妹。
魏同心不禁懊恼白天忘了买点瓜子回家,转头就见郭小宝掏出一小把递到她面前,“同心姐,来点不?”
就大那么几天叫啥姐。
伸手抓了点,开始磕。
屋里,赵主任抿了一口红糖水,开口道,“刘奶奶,安邦跟你们家渡江结婚,不知道,这来往的礼,是怎么个章程啊?”
刘淑英装不懂,“两个孩子互相中意,那就可以了,还讲什么虚礼呢?”
沈丽笑着说道,“哎哟刘奶奶,两家结亲,总要有个礼数吧。”
沈丽看魏渡江和赵安邦在屋里杵着不动,还有守在一边的谭桂香,再看看自家倒霉小儿子,暗示道,“不然,让孩子们先出去,咱们私下里聊聊?”
刘淑英一摆手,“那我可不敢。我一个老婆子,年纪大了腿脚不好,你们把我孙女孙婿赶出去,我摔倒了咋整。”
沈丽无法,给赵主任递了一个眼色,继续道,“你家这不生不响的,就拐了我们赵家好大一个儿子走,总不能不给我们一个说法吧?”
刘淑英纳闷,“不是,那你们把好好一个孩子憋在屋里,高个男孩子养成一副天天抹眼泪的性子,不也没给他一个说法吗?”
“我听说,赵安邦初中毕业考试的时候就病了一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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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还一直限制他出门。这么大个小伙子,愣是除了当年的同学,不认识什么同龄人。赵主任,你这又是什么说法啊?”
刘淑英根本不管沈丽,直直盯着赵主任。
后妈再有能耐,也比不过当主任的亲爹啊。
这亲爹没把孩子当亲生的,还有脸上门来了?
赵主任一噎,赵安邦冷笑。
当年他本来可以考上中专的,但是考试的时候,被后妈借着弟弟的手,让他吃了点脏东西,没考上。
赵主任很快掩盖过去,“这孩子打小身子骨就弱,读书耗神,他能坚持到初中毕业,已经很不容易了。”
“还记得他小时候经常发烧。那时候我也忙,天天不着家。他妈一边照顾他,一边照顾他还在吃奶的弟弟,人都只剩一把骨头。长大了呢,这孩子又爱逞强,结果瞒着瞒着,生了一场大病。”
说完赵主任还伸手点了点赵安邦,“你说你也是,结婚这么大的事,我们要是知道你找到了魏同志这么好的对象,我们还会阻拦你不成?”
“你这孩子,真是辜负父母的一片心啊!”
魏渡江笑了,这演技,比魏成河是强点,难怪能当上车间主任。
“赵伯伯,那您现在知道了,有没有准备给我们的贺礼?”魏渡江握住赵安邦的手,安抚他,“我看您今天上门,也算是懂礼的人,总不能空手来吧?”
赵安邦死死低下头,忍住不笑出来。
不管啥时候,渡江讲话还是这么好玩。
这不阴不阳的一句说得赵主任想翻白眼。沈丽连忙虎起脸,替他发怒,“刘奶奶,这就是你们魏家对亲家的态度吗?我倒要说给大家听听,看你们还有没有点教养!”
在她家里,还教训起她孙女来了,真是好大的脸。刘淑英愠怒,“你生什么气啊?空手上门就不是亲家,真亲家当然会为她们小两口考虑,把东西准备得好好的。”
她随手指了指身边的桌椅柜子,“这些安邦带过来的家具,我以为是亲家你们安排好的呢?没想到安邦跟我说,都是他妈妈当年弄的,被你一个后娘占了十几年,也用不上,光摆着落灰。”
“要我说,你还真是占着茅坑不拉屎。”说到“茅坑”两个字的时候,还意有所指地看一眼赵主任,很明显在说茅坑是谁。
赵主任勃然大怒,“姓刘的!我们上门是给你们脸了!赵安邦私自结婚不告诉父母,我们体谅孩子,没有多计较,好声好气上门来拜见,不是来让你随便辱骂的!”
“老子一个车间主任,刚学习回来没两天就来你们家,还带了礼,可够给你们面子的!别以为我不知道,安邦他妈给他留的工作,可是落到你孙女手里了!你拿了这么大好处,还让安邦入赘,你跟我充什么大瓣蒜?”
“有本事咱们厂里说理去!”
赵安邦正要暴起打人,刘淑英也正准备拍桌子骂人,守在门口的谭桂香已经一屁股挤开赵聪,脸冲里面嘴朝冲外面大喊,“车间主任了不起?说什么私自结婚,你想干涉孩子们的婚姻自由,包办婚姻吗?”
60.第 60 章
谁都没想到这时候谭桂香会突然来这么一手。
连刘淑英最开始构想怎么对付赵家来人的时候,都没把魏家其他人的战斗力算进去。
本来勉强能有个魏同心作为帮手,偏偏她已经被两个孩子绊住了手脚,帮忙打架是不可能的了。最坏最坏的结果,也就是赵主任拿魏渡江的工作威胁,祖孙两个到厂里贴大字报哭诉去。
但这一手来得也实在妙。
刘淑英从不错过机会,她立刻接上,“赵主任,求求你们放过你们亲儿子吧!他好不容易从后妈手里逃出来,能有个地方吃饱饭,可不能再回去了呀!”
“好端端的大小伙子,如果不是实在没办法了,怎么会自愿入赘呢!”
赵主任看着瞬间变成一副哭脸的刘淑英说不出来话?
不是,他说什么了?他今天要说的还没说出来呢!
魏渡江也瞬间接戏,声音凄楚,一看就是受了大委屈,“岳父!”
赵主任本来话都在嘴边,被这句震得跟沈丽两个一齐抖三抖。
赵聪被魏渡江这句话一吓,目光惊疑不定地投向赵安邦。
不是,大哥,你在哪里找的这么个奇葩?
魏渡江演起来才不在乎其他人的看法,“我虽然没什么本事,但我会一辈子对安邦好!绝对不会让人欺负他,打骂他!更不会让他吃不饱!”
魏渡江把自己代入穷小子见家长,语气更加坚定,“您有什么不满,只管打我骂我,但是,我不允许你们说安邦一个字!伸一根手指头!”
她边说边往前走,赵家三人不自觉被她慢慢挤出门去。
门外的魏同心把瓜子壳一撇,抬脚往上冲,按照事先计划好的第三个版本,张开双手护住魏家众人,而此时赵家人也正式被挤出门外,所有人都能看到纷争全貌。
“赵主任!你是车间主任,但我没有工作,我男人在运输队也不怕你!”
“如果我们魏家有谁遇到什么事,被谁为难,我们不找别人,只找你!”
而魏家父子们也真以为赵主任对家里人出言不逊,魏成河不再装聋作哑,黑着脸说,“赵主任,你到我家来,我以为你是作为男方父亲,正式走亲戚来了?没想到你是我们家找麻烦的?!”
车间主任怎么啦?又不是他车间的主任!
赵主任张口结舌,“你,不是,我……”
沈丽气得直跺脚,哪有这样的一家人,自家什么都还没干呢,人家把戏份全演完了,“我们啥都没说,你们干嘛呢!”
“装什么装啊!哪有你们这样空口白牙冤枉人的?”
“还有你,赵安邦!你别在那装死!我们是为了你才来的,被人家扣了这么大个黑锅!你一句话都不说,像样吗?”
而此时赵安邦的反应才叫一绝。
只见他从魏家人护住的最后面,柔柔弱弱抬起头,睫毛上,还挂着将落未落的泪珠。白皙的脖颈,因哭泣而潮红的脸颊,让人看着就想怜爱一番。
围观人群中很清晰地冒出来几句“哇!”,然后又被家长喝斥回去。
“妈,不,阿姨,求求你了,我好不容易能够吃饱饭,不想再回家,被你背地里虐待了。”
他看向惊疑不定的赵主任,使出生平最佳的演技,“爸!你不要再被这个女人蒙骗了!她一直背地里虐待我,当着你的面却演得像个好人!我,我不知道怎么办,只能自己把自己嫁出去!”
他垂下头,轻轻擦掉眼泪,“爸,是我对不起你,对不起赵家,请你不要为难魏家,要怪,就怪我吧!”
什么这个那个的,赵主任对沈丽的所作所为一清二楚。
沈丽最烦的就是楚楚可怜的小妖精。她自己虽然跟老赵之间不算光彩,但也是正经流程都走过的。
尤其她本来就是个艳丽狠辣的角色,打小就烦那种三棍子打不出个屁,或者没说两句话就眼泪汪汪的人。当然,也是因为这种人一般会引来其他人支持,沈丽对这种人没招。
该是啥就是啥,真说不过她了有本事直接干一架啊。
在这装可怜是什么意思,真恶心!
也是时代因素,沈丽很少遇到这样的女人,却竟然遇到了一个这样的继子!
她气得架起膀子就往前冲,被爱国爱君两兄弟拦住,张牙舞爪地往前伸爪子,“你个小兔崽子装什么装!吃不饱,吃不饱你这么个大高个是怎么长起来的?喝西北风啊?!”
“我这么多年辛辛苦苦伺候你们父子,你就是这样回报我的?你发烧背你去看病,被人家欺负我替你出头,有什么好东西,哪次不是先给你,你不要了再给你弟弟?!”
“你还装可怜!你可怜了,那我呢?!”
没想到啊,魏家这个小赘婿竟然是这种人。老刘不会是年纪大了老眼昏花,难得一次看走了眼吧?
杨大妈是最先相信沈丽这番言论的,邻居们直接的议论声一下子响了起来。
沈丽不说这些还好,她话音一落,赵安邦立刻笑了起来。
“哈哈哈哈!这些事情不都是你做给别人看的吗,真相怎么样,我今天终于不用再顾忌家里,可以痛痛快快说出来了!”
赵主任下意识觉得不对,但这会儿他就算劝阻,也没有人会听的。
没见周围的人眼睛都跟探照灯似得,死死盯着赵安邦,就等他的后文么。
“我小时候发烧,是你在冬天给我喝了凉稀饭,上吐下泻。我被人家欺负,你也不管谁对谁错,上来就替我承认错误,按着我的头给人家赔礼道歉。”
“至于好东西先给我,我不要了再给赵聪?”赵安邦声音里还带着哭腔,“那我敢要吗?我能要吗?我要了之后,你会不会再给我吃点什么脏的臭的,又演一出冬天送孩子上医院的好戏?”
“再说,我妈留下来的这些家具,有一个是我能用的吗?你以我爸的名义全都收走了,却根本不愿意用,只想用新的。还有两个好好的小柜子就这么被你白白放坏了!”
“我连我妈留下来的家具都用不上,还什么好的都先给我?你真以为这话说出去,以前家属区那些人都相信了吗?可别把人都当傻子!”
痛快!痛快!
赵安邦的语气里,是连魏同心这个旁观者都听得一清二楚的痛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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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亲妈去世十几年后,步步退让,次次容忍,终于能痛痛快快说出后妈的罪行了!
赵安邦眼底闪过一丝暗芒。
不过,现在还没法搬到爸爸,得继续等待好时机。
他转向赵主任,就见这人果然反应极快,一脸不敢置信,以及痛心疾首。
沈丽却顾不得多余的事,她继续嚷道,“安邦!魏家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药!你结婚才多久,竟然就开始往我身上编瞎话。你可是我一点一点带大的呀!我的儿啊!遭瘟的魏家!你们离间我们母子,不就是想白骗一个上门女婿吗!你们这是挖我的心头肉啊!”
“你们不仅要上门女婿,还要安邦的工作,还一分彩礼嫁妆都不给!我们不过是上门正式见见亲家,就要被你们扣一大口黑锅,哪有这样的事!”
“天呐!工人欺负车间主任的儿子!还有没有天理啊!”
赵安邦骂道,“你看你这个强横的样子,我要是还在赵家待着,能有什么活路吗?我要是娶媳妇,能不被你介绍到歪瓜裂枣吗?!你可别说魏家了,先哪块镜子照照你自己的嘴脸吧!”
但沈丽说的句句属实,魏渡江没出一分彩礼就有了他这么个赘婿,邻居们也是头一回知道,这工作竟然也是赵安邦带来的,不禁对这个冤大头另眼相看。
杨大妈更是惋惜,怎么四凤就生晚了那么几年呢?要是早几年出生,能遇到这么心甘情愿的冤大头,那女儿招赘也就招赘了。大不了把儿子也弄出去当赘婿嘛!一样能挣彩礼啊!
赵安邦此时骂什么都是苍白,魏家确实占到了不小的便宜。
所以魏渡江替他来说,“赵夫人!你敢发誓,赵安邦中考拉肚子,你没有做任何手脚吗?”
沈丽没有丝毫犹豫,“我当然……”
魏渡江盯着沈丽的眼睛,一字一顿地补充道,“如果你做了什么,你的亲生儿子就一辈子穷困潦倒,过不上一天的好日子!你发誓!”
沈丽卡了一下,嘴还硬着,人却不敢直视魏同心,而是冲赵安邦说话,“我跟你说话,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好哇,我知道了!赵安邦,你就是看不得聪聪父母双全,你嫉妒死了是吧?!”
魏渡江根本不理睬她转移的话题,而是看向赵主任,“赵主任,你看,你媳妇完全不敢回答我。”
“连正常考试的机会都不给安邦,真有一份工作摆在你媳妇眼前,那还不是恨不得把安邦害死,好直接拿到手?”
她又问赵聪,“我说,你这个没良心的东西,把下了药的牛奶递给自己亲哥哥的时候,是不是特别激动,特别爽,觉得自己从此就能把哥哥踩到脚底下?”
“是不是还在心里嘲笑他,竟然对你一点防备都没有?”
赵聪脸色煞白,死死咬住牙,觉得今天来这一趟真是不该。
魏渡江也没有为难他,而是继续看向赵主任。显然,能给今天这出闹剧收场的,也只有他。
“赵主任,咱们机械厂的生产任务一向很重,大家都知道。”
“但是您顾好了大家,偶尔也得回头看看小家。可不要后院失火,您不知情,反而包庇了坏人。”
61.第 61 章
赵主任没有接话,他还是更喜欢跟厂里那帮老油条拍桌子瞪眼睛,而不是跟魏家人在这里演莫名其妙的戏。
他叹了口气,把沈丽拉到身后,沉重,而又慈爱地看向赵安邦,“安邦,爸爸这么多年,确实对你疏忽了。你身体不好,爸爸在外面出差的时候,给你买了点奶粉,这次也带来了,希望你后面好好注意自己的身体。”
“魏家到底好不好,我们也没有办法替你吃苦受罪,以后日子过得怎么样,还是靠你自己。但你受了委屈,受了苦,还是可以回家。就算你把家里的家具搬空了一半,只要你回家,不用怕你后妈,我这里总有你一口饭吃。”
赵安邦的眼睛湿润了,每次都是这样,每次都是亲爹给后妈收尾。不管前面他多么占优势,最后也会变成,叛逆的儿子,恶毒的后妈,伤心的老父亲。
“虽然那个姓沈的不是个东西,但赵主任人还是可以,毕竟他自己也忙,哪顾得上那么多。”
“对啊,就去学习都能给儿子买奶粉,那奶粉能是那么好买的东西吗?我之前听人说,光奶粉票就老贵了。”
“真的呀?哎哟,难怪我有个外甥女想给孩子喝奶粉,她夫家条件那么好都不同意呢。”
“那你看呢,就是贵,可老贵了。”
“这姓赵的小子自作主张了一回,以后可损失大咯。”
“那谁知道他怎么想的,可能就是年轻,再加上实在受不了后妈了吧。”
“也是怪,那赵主任竟然这么多年还能忍姓沈的。”
“那还有个小儿子呢,看着也是个好的,哪舍得。”
“那倒也是……”
议论声不绝于耳,赵安邦却只觉得刺耳。
赵主任没有受到影响,还在说,“尤其是今天厂里招工,我没本事给你弄到一份工作,但厂里的考试是绝对公平的,你之前学习就很好,如果能考上,我也算能放心了。”
一句话,好几种用途。
显示赵主任的廉洁公正,说明父亲对儿子的关心,还有对这门婚事的不看好,对魏家人的不放心。
当然,还有方便后面从这份工作中做手脚。
而这,也是赵主任今天过来的主要目的。
不然的话,只需要沈丽自己上门闹事就好,事后赵主任还可以装作不知情,岂不是两全其美?
魏渡江直接笑了出来,“赵主任,您这么关心儿子,不能不知道,安邦他根本没参加考试吧?”
魏爱军为了掩人耳目,报了名但缺考,赵安邦也是这个情况。
只不过刘淑英一直想劝他去考试,却一直没成功,只能给他报个名,最后还是带着他去挖野菜。
这都不能算是可以挖坑想要算计赵主任,只能算是随意为之,阴差阳错,结果,竟然真恰好把“慈父心肠”的赵主任埋了进去。
在赵主任的概念里,要不是腿瘸了手断了,怎么会有人缺席工作的考试?
偏偏他儿子就这么干了,而且就这么恰好,让他白费一番功夫,还搭进去一盒奶粉!
赵主任面色一凝,又立刻痛心疾首,“好你个魏渡江!你自己有工作了,竟然连一个参加考试的机会都不给安邦,你这是安的什么心?”
“是,安邦年轻不懂事,确实到你们家当赘婿了,那也不是你们家的奴隶!凭什么不给安邦一个工作的机会?”
这时候反应倒是快。
魏渡江闲闲瞥了他一眼,这回是赵安邦反驳的,“爸,我身体不好,本来就当不了工人啊,这不是你说的吗?”
“渡江的工资全都是我管的,家里的家务,奶奶和三妹也会帮忙做,我反而轻松,可以好好修养了,你不为我高兴吗?”
魏同心作为被点到的“三妹”,连忙点头,“是啊是啊,姐夫,你就心情好的时候爱干什么干什么好了,其他事情,我跟奶奶都可以做。我男人不在家,还得一个人带两个孩子,也辛苦你陪她们玩啦。跟你这样聪明的人玩久了,朝阳学习的时候都更开窍呢。”
魏同心看向一直沉默的赵聪,笑着问赵主任,“不过赵主任,您确实是挺公平的,你家大儿子毕业多年没工作,小儿子也没有工作,又没到婚龄。”
“这马上就要下乡了,看来,您家已经确定是让小儿子去了?”
那当然没有,他学习回来就四处联络,已经物色好给儿子塞去的地方,但那地方太苦,不适合儿子干。本来是想着能拿到赵安邦考上的岗位最好,结果这个小崽子根本没去考试,可见早就防着他呢。
家里到底谁下乡,这话让他怎么答?要是赵安邦没嫁出去,那肯定是他。现在要么让赵聪去干那个苦活儿,要么让赵聪下乡,哪一个选择他都不那么愿意。
说是每家最少要有一个下乡的,他要不是个车间主任,那肯定就死皮赖脸的把孩子们的前程都安排好。但偏偏他是。所以到时候肯定会被人在背后议论,没准前途也要受影响。等下次考评升职,真不一定有他的份。
这个魏家莫名其妙的老三,明明只是安邦嫁出去的小姨子而已。随便嫁个工人家庭,赵主任都有本事拿捏,怎么竟然让她嫁到运输员家里去了,简直是滚刀肉!
跟她有什么关系,需要她出来给姐姐姐夫出头?
赵主任恨得牙痒痒,魏同心一清二楚。
但她今天的人设就是懵懂无知好奇热心的小姨子,又没有工作,不受赵主任辖制,当然想说什么就说什么了。
沈丽蹦出来反驳,“我们家谁下乡关你什么事?你自己赶在下乡之前嫁人就算了,还盯着别人家谁下乡?你咋那么闲呢?!”
魏同心反口就骂,“那你一个当后妈的咋那么闲呢?我姐夫一个大小伙子都把自己嫁出去了,就防着你不知道什么时候坑他一把大的,你这怎么还非得上门讨骂?你要是没打什么鬼主意,我可半点都不信!”
想到今天刚好考完试,魏同心狐疑道,“赵主任回来都好几天了,你早不上门,晚不上门,偏偏今天厂里考完试拉着赵主任上门。不会真是看我姐夫以前成绩好,觉得他肯定能考上,想要让他把工作让给你家那个小的吧?”
魏同心说着说着觉得,这才符合眼前这两公婆笑面虎的样子,“姐!我说什么来着!”
怎么会有这样当父母的?这都不是这年头常见的重男轻女,这活生生就是偏心而已。
赵主任到底还是要脸,以前用惯了的招式在奇葩的魏家人面前都不好使,这会儿只想尽早撤退,以后有的是法子跟他们较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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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刘淑英这会儿还得出来当个和事佬,免得真把赵主任惹急了,回去第二天就给家里人穿小鞋,她们都没时间把这事传遍厂区。至于以后嘛,只要八卦传得够快,魏家把这事闹到明面上,赵主任还是得掂量掂量,可不敢轻易对他们怎么样。
“好了老三,别天天猜这个猜那个的。你就算嫁人了,还有两个女孩要养,得给她们带个好头。”
刘淑英转头冲赵主任笑,“赵主任你看,家里孩子今年刚十八,不懂事。她想到什么就说什么了,你多担待啊。”
“要是没什么事的话我们就不送了,天色也晚了,你们早点回家,路上小心。”
魏家其他人默默配合着,抬胳膊给赵主任一家引路。
赵聪到底是年纪小,世面见得少,脸皮还是太薄了,这会儿根本待不住,直接就往外走。沈丽狠狠瞪了魏家众人一眼,转身追着他走。
赵主任年纪大脸皮糙,坚持作完最后一场戏,冲着赵安邦欲言又止,叹气,惋惜,甩手而去。
邻居们看了半天,结果一点动手的迹象都没有,最大的肢体冲突就是魏家几个人拦住张牙舞爪的沈丽,感觉今天这出戏还没隔壁前两天夫妻打架有意思。
不过,毕竟是厂里主任的八卦,平时难得一见,就这么看看还是可以的。
也就是赵主任要脸,魏家人也习惯了要脸,大家都端着一副机械厂大厂工人的派头,这才没有打起来。
如果是普通亲家之间发生了这种事,别的不说,入赘这事就能打好几架,而且魏家在赵主任面前简直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一样硬气。
车间主任哎!就算跟魏家几个人都不是一个车间的,但普通工人也会带几分尊敬吧?怎么魏家人好像对待臭狗屎一样对赵主任呢?
还有魏家夫妻俩前一段时间还跟刘淑英闹得不可开交,就为了过继招赘这事儿,怎么今天魏家人这么团结?
没人给想深了的个别邻居解答疑问,大家三三两两散去,时不时嘴巴啧啧有声,仿佛在回忆这场八卦的滋味。
就这么一个院里四家人,这一个月以来都干了多少架了?
下乡在即,别人家也都闹得脑子嗡嗡的,但整条巷子加起来,都没有这一个院的八卦新奇好看。
等赵家人终于走得看不见了,赵安邦才彻底松懈下来,回到家向魏家众人一一道谢。
魏成河摆摆手,“安邦,不用客气。咱们家里的事情闹不到外面去。谁要是让全家在外人面前丢人,家里每一个人都饶不了他。”
这就是魏成河最值得称道的优点了。虽然他格外要面子,但在他这么多年的影响下,魏家姊妹几个,哪怕自己人脑子打出了狗脑子,对外也得打起精神站同一个立场。
哪怕是魏爱军,早就在心里盘算着给自己换个有本事的娘,没迈出那一步之前,也依照惯性帮忙挡人了。
“好了,咱们事不宜迟,明天一早就开始给你们认识的人,都好好说说赵主任是怎么对待自家孩子和亲家的。”刘淑英微微笑了起来,“尤其是他媳妇让安邦没法中考那件事,必须要说到位。”
“我们不会主动举报,但看赵主任不爽的人,应该也不会少。”
“就看这次,能不能让他彻底安分了。”
62.第 62 章
厂里的考试成绩出得很快。虽然人多,但毕竟这事是全县热门,大家都想知道结果。
听说这位考上的姑娘是土生土长的县里本地人,家里那房子破的,都漏雨。她初中毕业后父母离世,家里长辈只有一个生病的奶奶,下面还有两个年纪挺小的弟弟妹妹,是彻头彻尾的贫困户,街道里但凡有糊纸盒的活,都会给她们多分点。
现在有了这份工作,这家人终于能轻松一点了。
其他人一看这情况,尤其是机械厂哪位关系户都得罪不起,结果一出来,直接敲锣打鼓地把工作证明给人送上门去了,这才没有暗地里给人家腾挪出来。
院里唯一需要下乡的张建国,杨大妈也只能帮他再想想其他法子,看能否避过下乡。
至于别人议论甚至举报……哈,张家成分没问题,又在本地一大堆亲戚。想随便找张家麻烦,那可不是好惹的。
魏同心晚饭后出门溜达,顺口在院里跟大妈们唠了两句考试结果,又把乔红霞照旧托付给刘淑英,自己去后街找二姑婆。
这位二姑婆,一般比较出名的,是做媒。
通常机械厂的工人家庭,其实都是找街道办,或者几个同事家的大妈,互相介绍着就把个人大事解决了。如果有一些特殊的需求呢,这才会找二姑婆,看看这位本地老太太有没有什么特殊的人选可以介绍。
比如乔天明之前的情况,就非常适合找二姑婆问问。要不是魏同心毛遂自荐,他估计还真只能去找,不然根本没法在出差之前结上婚。
二姑婆作为一个人脉资源都如此优秀的老太太,当然不只是做媒这么简单,倒腾一下针线布头,鸡蛋糖块之类的,这种就都是老熟人才知道,其他人不沾边。
魏同心也是靠着刘淑英才能跟二姑婆搭上线,之后就定期弄点鸡蛋,跟黑市那边互为补充。
但她悄咪咪拿完走出二姑婆家门才觉得有些不对劲,好像刚刚屋里,还有其他人。
魏同心脚步放慢,趁着夜色,饶了小半圈到墙后,隔着一堵墙,偷听房间内的声音。
“……拿……放”
“介绍……的”
“……十块……”
“……给你”
魏同心把耳朵贴到墙上听,却还是听不太清,只知道大概也是什么交易。就不知道到底什么东西,竟然要十块钱。
屋内的说话声逐渐平息,换成了有人悄悄开门的声音,和逐渐远去的脚步。
魏同心定住了暂时没动,果不其然,没一会儿,又有一道更轻的脚步声走近,还有人喃喃自语,“还真没人,难道是我感觉错了?”
脚步声再次远去。
魏同心凭借多年看无限流小说的经验,还是没动,知道又过了很长时间无人返回,才从墙角出来,匆匆离开。
真没想到,真没想到啊!普普通通买个鸡蛋,还用上无限流活命技巧了。
到底是谁跟无限流的Boss一样多疑啊!这什么交易又是十块钱又是反复查看的,也太奇怪了。
魏同心把疑惑埋在心底,快到家的时候也没直接往家走,稍微绕了点道,转悠一圈才回家。
有没有人跟着她已经无从考证,但这经历实在是刺激。
装作没有发生任何事,魏同心把东西放好,悄悄跟刘淑英咬耳朵,“奶,我刚刚……”
刘淑英白了魏同心一眼,个死孩子,说她心大吧,有知道多次防着人回来查看,又知道回家之前要绕道。
说她谨慎吧,偏偏知道事情不对劲还非要偷听,也就是仗着自己对附近路线熟悉得很,能把外人绕晕。
“你都没听清楚,想那么多干啥。真听到谁投机倒把或者违法犯罪的消息了,那肯定是咱们叫齐一帮人一起上,可不能让人家坏人盯上你。”
“你二姑婆那小胆子,也就弄点鸡蛋碎布头,或者做点黑心媒,其他都是不敢干的。”
“我看八成是又有哪家奇怪的小伙小姑娘要找对象,花大钱找她了。真要是这种的,那可不止十块。那是一开始就得付十块,后面成了还得再补二十,才算是二姑婆的要价。”
知道得这么清楚?魏同心惊讶。
刘淑英面露得意,“你奶奶这么多年可没白混,吃的盐比你吃的米都多。”
魏同心卖力捧场,也就是真跟刘淑英混熟了才能这样聊八卦,不然魏家老三哪有这种待遇,“那是那是,我奶这经历,这能力,全巷的老太太都比不上。要我说,全机械厂估计都没几个人有我奶奶消息灵通。”
刘淑英这会儿还是摆摆手,谦虚了一下,“那不至于,我这也就是知道点普通工人的事,涉及那几个领导的,住楼房的那些,我确实搭不上边。也就是之前为了你大姐夫的事,才专门去套套近乎打听了一下,其他还真不知道。”
赵安邦刚好跟魏渡江手拉着手进门,小两口平时就喜欢腻歪,刚解决完赵家来闹的大事,那就更是如此了。
趁着刚闹完邻居们都在讨论,他俩赶紧四处晃悠,务必要让机械厂家属区每一个人都知道赵家干的好事,溜达了好长时间才回到家。
赵安邦感动不已,“奶,你对我真是太好了,能加入魏家,跟渡江结婚,真是我做的最正确的决定。”
刘淑英就受不了他俩这肉麻劲,翻个大白眼给含笑看着这边的魏渡江,“得得得,你俩回屋腻歪去,别来伤我的眼。我就受不了你们俩那张嘴,说的都是好话,就是太客气了。”
赵安邦早就被嫌弃习惯了,但魏渡江说就喜欢他这样,这么多年,也只有他能够跟她自己一样,有一个互相直抒胸臆的对象,是十足的幸运。因此赵安邦并不在意刘淑英嘴上的嫌弃,转个身回屋。
刚好王大妈来找刘淑英帮忙,见这小两口甜甜蜜蜜,笑着打趣,“老刘,你这大孙女婿选得真不错啊,渡江眼看着都更活泼了。”
“哎呀你还不知道她呀!好了,赶紧的,找我什么事?”
王大妈犹豫,“我这腰,今天犯了点毛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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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跟老郭离婚了,但他毕竟还在病床上,还是我们照顾。不知道你方不方便,家里出个人,今晚去给小宝搭把手?”
刘淑英盘算一下家里这些人:有工作的不行,这就去掉四个。魏爱军么,自从家里大致确定他下乡,虽然还没正式报名,但从此以后就连晚上都不到睡觉不回家了,多半指使不动。
赵安邦,确实是身体不算好,小脸煞白小嘴也白,孩子都还没生呢,可别把人先给熬死了。
刘淑英自己年纪大了,熬不了夜,看来看去,竟然只有嫁出去的魏同心能派出去搭把手。
这话有点说不出口啊。这孙女再怎么好用又亲近,那毕竟也是嫁了人的,还得给人家带孩子呢。
“老王,那个谁,张建国没去吗?我们家这好像有点腾挪不开人。”
王大妈苦笑,“我刚去张家问完,张大爷说是被杨大妈领着,去外头相亲去了。总不能耽误人家这种大事。”
刘淑英无法,自己硬着头皮问魏同心,“咳,那个,同心啊,我帮你带着孩子们睡觉,你去医院看护一下你郭大爷,成不?”
魏同心面露难色,“奶,王大妈,这个得到明天几点啊?早上孩子们的早饭我还得做。”
王大妈连忙回应,“这个我来,我来给孩子们准备。你去那儿就是跟小宝接替一下,别让老郭摔伤了。具体有什么重活,都还是叫小宝干就行。”
人家都说到这份上了,又是这么多年邻居,魏同心不能不给这个面子。
“行吧,那奶奶,明天早上记得给朝阳准备两个鸡蛋,一碗杂米粥拌小菜,再让她带个花卷到学校里饿了吃。午饭我都弄好了,让她带上就行。给红霞就减一半,但别叫她起床。孩子觉多,醒了白天肯定要睡,到时候晚上又睡不好了。”
魏同心仔仔细细交代,接受了王大妈的帮助请求,获得奶奶的赞赏和王大妈的感激。
哪怕是在现代也这样,如果家里有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往往默认家里最闲、最好被拿捏的那个应该去全职照顾。
魏同心不会像新闻里某些感天动地的孝子孝女一样,默默照顾老人好多年,还被其他人认为理所应到。
但多年邻居的第一次请求,且其他人确实都有安排,那还是可以答应一下。
只不过,也会表现出自己的难处,表现出“我是耽误了自己的事来给你帮忙的,你要领情”,才行。
王大妈非常上道,根本没等魏同心回来之后,在魏同心收拾好临出门的时候,就给她塞了几块点心一个苹果,让她晚上饿了吃。并且说郭小宝那里还有其他吃的,不够随便吃。
魏同心没有把好东西全留给孩子的打算。自己付出了辛勤劳动的回报,当然是自己吃掉最合适。
这年头水果难得,王大妈给的这个苹果又甜又脆,魏同心根本等不到医院就在路上把它啃完了,只留下一手苹果汁。
去到医院,却不知道郭大爷这个老年人,大半夜的也能闹出好大一出戏码。
63.第 63 章
郭大爷被三个人打都没事,结果自家大儿子的一个头槌,又是舌头严重咬伤,又是脑震荡,住院好几天了,也就最近两天才算恢复了些。前几天吃多少吐多少,还挂了葡萄糖,整个人是肉眼可见的瘦了不少。
也不知道是生病中的人格外脆弱,还是因为被大儿子痛击才对小儿子另眼相看。总之,郭大爷在医院里对郭小宝的态度倒是温和了不少,比之前那种漠不相关的样子好多了。
但郭小宝自己对郭大爷可没什么变化。
郭小宝虽然不算聪明,但自己看透了、决定了的事,一般也不会改。郭大爷当着厂领导的面一个孩子都不想管,现在是病了才知道孩子的好处,实际上,对孩子还不是一点感情都没有?
哼,也就是态度好了点,连钱都没见着一分呢,他郭小宝再怎么傻,也不会放着全心全意对自己好的妈不管,凑到这老头面前献殷勤。
要不是那个作恶的大哥被人带走,实在是没人看顾这老头,他才不会管呢!
见魏同心来了,郭小宝招呼她,“同心姐,我上半夜先休息会儿。我刚给我爸送去上过厕所擦洗过,你不用管这些,你就给他递个水,看着他别出事就行。下半夜你也休息会儿,我来守就行。”
这小子,怪上道的。
魏同心没跟他客气,直接就坐下开始给自己织围巾,也不打算跟郭大爷聊什么天。
虽然是夏天,但魏同心从头到脚什么都缺,两个女儿反而早就有人给备齐了东西,她自己父母不当人,都得自己操心。
围巾的线,有一部分是劳保手套上拆出来的,这部分有刘淑英给的,也有乔天明家里剩下的。另外一些正经毛线是深蓝色的,是她当售票员的老同学谢春芬给弄到的,就一小团,最多只有二两。魏同心还是喜欢宽大的围巾,只能做个拼接款,两头用劳保手套的白线,中间用深蓝色毛线,也算是配色还可以。
郭大爷在床上躺了几天,开始两天什么都不能干,看到字儿都头晕。后来好点了,也就一张破报纸来回的看,腻歪得不行。偏偏他的病友昨天刚出院,郭小宝又对他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整个人都要闲出屁来了。
见魏同心这个天气就在医院昏暗的灯光下织围巾,难免忍不住搭话。
“同心,这才几月啊,你围巾都织上了?”
魏同心伸出一根手指放到嘴前,示意郭大爷看看刚道隔壁病床上躺下凑合的郭小宝,“嘘——”
也不是她特别有邻居爱,主要是郭大爷做事不地道,净坑王大妈和郭小宝两个人。前一天也是郭小宝守的夜,现在还不容易有个人来换班,可让这孩子多睡会儿吧。
当然,魏同心对郭大爷嘴里能吐出象牙没有一点期待,根本不想跟他聊什么。
这老头也是生活条件太好了,烟和酒都是平时生活中的必要点缀。这躺了好几天,虽然身上有清洁过,但一张嘴,全是烟酒混合发酵的臭味,魏同心一闻就下意识反胃。
她之前的男上司,在公司年会酒桌上喝高了拍着她肩膀讲话的时候,也是这个味儿。甚至还混了点槟榔,更恶心。
郭大爷讨了个没趣,讪讪闭了嘴。
郭小宝的呼噜声很快响了起来,魏同心手下动作飞快,这会儿正是围巾的中间部分,熟能生巧,根本不需要眼睛看着织,全凭肌肉记忆,只要注意一下不出错就行。
所以魏同心看上去是在聚精会神织围巾,实际上双眼放空,在发呆。
另一边的老大爷孤零零一个人躺在床上,也没见到家属,也没见他说话,郭大爷之前尝试过搭话,也未果。
他堂堂一个八级工,不就是受了点伤吗,怎么一个二个的都不搭理他呢?
唐主任前两天还特意来看过他呢,怎么其他人,都不知道他是机械厂有名的八级工吗?
郭大爷闷闷不乐。现在要睡又有点睡不着,没办法,还是只能跟魏同心搭话。
郭大爷这回小小声,“同心,我不在家,这几天咱们院有啥事没?你讲讲,这也睡不着觉啊。”
魏同心无奈。看看病房里其他人,确实也没到睡觉的点。除了一个前一天通宵的郭小宝,其他人都没睡。
“郭大爷,咱院里能有啥事,还不就正常过日子嘛。”
郭大爷不怀好意地笑了一下,“那我怎么听说,二车间的赵主任找你家去了?听说是那个后妈对你大姐夫特别差,所以趁赵主任出差,你大姐夫自己把自己入赘到你们家的,是不是这么回事儿?”
魏同心也没反驳,抿了一下嘴,看到隔壁床冷漠了好一会儿的老大爷,也探头往这边看,耳朵都竖起来了。
不是,大爷你怎么回事,不是没有家人陪伴所以格外伤心孤寂吗?怎么还对八卦这么感兴趣呢?
“唉,我们也不知道赵主任被他那个媳妇骗了多久。他们刚来的时候还好好的,没说两句话,赵主任的媳妇就开始找借口骂我姐夫。”
魏同心停下织围巾的手,叹了一口气,“郭大爷,都是邻里邻居的,你说之前我爸妈和奶奶为了过继一个孩子给大伯,闹得多凶啊?不怕你笑话,包括我嫁给我们家老乔,那都是因为这个事,临时嫁的。”
郭大爷跟着魏同心的话点头。确实,魏家之前闹了好几出,就为了这事。
魏同心接着说,“按理来说,我奶临时给我姐找的赘婿姐夫,我爸妈应该是对他最不满意的。但赵主任媳妇说的那些话,连我妈都听不下去,跟她对着骂起来了。你就说说,这个后妈当得是有多狠。”
嘶——
郭大爷仔细回味了一下,确实是这样。那谭桂香看赵安邦,不就像婆婆看儿媳妇吗?还是太婆婆给找的儿媳妇,能待见才怪。得是多狠心的后妈亲爹,才让婆婆都能为儿媳妇说话,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隔壁床大爷更疑惑了,忍不住插嘴,“我听说,赵主任的大儿子学习很好,没考上中专,是不是也跟这个后妈有关系?”
魏同心赞同地回答,“大爷你说得对极了,当天吵架的时候,那个后妈亲口说的,考试前让后面生的小儿子,给我大姐夫递了喝的。这不巧了,我大姐夫就是当天拉肚子才没考上。”
郭大爷一拍大腿,清脆的响声差点把郭小宝吵醒,被魏同心瞪了一眼才又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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低嗓门,“啧啧啧,真看不出来啊。这赵主任在厂里倒是人人夸,怎么自己家的事情这么不清不楚,大儿子都受了多少委屈了?”
隔壁床大爷冷笑,“我看他未必不知道。当家人不知道家里的事,连孩子前程都能耽误,他有什么本事管车间?”
魏同心听这话就觉得语气不对,怎么好这大爷仿佛职位比赵主任还高似的?高级领导不该去特殊病房吗?
她也不好表现出自己的疑惑,也不好直接说赵主任的不是,只是继续说赵安邦后妈的坏话,“不止是这样。我姐夫来我家,没要彩礼,他自己也没嫁妆钱。唯一算上嫁妆的,就是那些笨重的家具,还是废了好大劲,趁他后妈上班的时候,找人帮忙弄来的。”
“那些家具的木头都可好了,手感扎实,就是看着旧。结果你猜怎么着?”魏同心停顿一下,冲两个大爷卖了个关子。
“这怎么的?”郭大爷和隔壁床大爷果然上钩,对这么细节的一手八卦十分感兴趣。
“就这么好的家具,自从我大姐夫的亲妈去世,就放他们家里白白放了这么多年!那个后妈进门就打了全套新家具,这些旧的还都自己霸占着不放,只给我大姐夫用个床!”
隔壁床大爷的脸色已经黑出水了,不知道具体在心里骂谁,反正看表情就骂得很脏。
郭大爷砸吧砸吧嘴,“啧啧,那这么一看,王老婆子还真对大勇挺好的,都是那个混小子自己心思没长正。”
魏同心无语。人王大妈当然对郭大勇挺好的,还用你这个万事不管的爹这会儿来评价?
一道含笑的温柔女声传了过来,“什么挺好的?”
郭大爷的表情迅速变温柔起来,“小琴,你过来查房啦?今天好辛苦的。”
魏同心回头一看,一个温和可亲的中年护士来到病房,在昏暗的灯光下,她头顶的白发仿佛都泛着柔光。
好一个妈系护士!
隔壁床老大爷迅速躺回病床,郭大爷却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着护士大妈看,“小琴,怎么天天都是你晚上查房?可别是他们欺负你人好,把不愿意干的活都交给你了。”
“你要是被欺负,我会心疼的。”
什么?什么什么?
魏同心以为是自己织围巾织得眼睛都要瞎了,竟然看到了这么离谱的一幕。
郭大爷,你刚刚离婚啊!你来医院不是脑震荡吐了好几天吗?怎么这就看上了人家护士大妈?
你可不要晚节不保,对人家公然骚扰啊!
魏同心不敢置信地看看郭大爷,又倏然转头去看护士大妈,就见她竟然害羞地笑了一下!
害羞?!
隔壁床的大爷果然是早就看破了,所以才迅速躺回床上装不存在吧?
一时间,郭大爷和护士大妈之间眼神粘腻,室内莫名升温。
室内尚有存在感的其他东西,只有尴尬石化的魏同心,和还在打呼噜的郭小宝。
不是!你们怎么回事?
老年人的恋爱,怎么比她找乔天明都快啊?
郭小宝,你怎么还睡得着啊!你爹要再婚了!!!
64.第 64 章
沉睡的郭小宝没有回应魏同心的心声。
郭大爷和温柔护士大妈亲亲热热说了几句话,顾忌着魏同心在场,这才没拉上手。
等护士大妈出了门,郭大爷才回应魏同心那亮得吓人的目光。
“你这眼神是要干啥,跟那夜猫子似的,怪瘆人的。”郭大爷刚腻乎完就看到锃光瓦亮的一双眼睛,吓了一跳。
这回轮到魏同心不怀好意地笑了,“郭大爷,刚刚那位护士同志,你不介绍介绍?”
郭大爷笑得美滋滋,“小琴就是县医院护士,都干了好多年了,跟我也聊得来。都是多年老邻居,我也不瞒着你,等我恢复好了回厂里上班,就去打结婚报告。”
这……这真是老房子着火,烧得又快又狠。
“额,你们就是这回认识的?”
郭大爷坦然点头,“就是这回。哎呀你也不用那副表情,你王大妈和小宝也都知道。”
啊?
这样也行?
魏同心沉默。
都说二十一世纪比之前更开放,她怎么觉得,反而是这个年代大家接受能力强一些呢?
不信你看王大妈和郭小宝,对郭大爷这种行为说什么了吗?
还有隔壁床大爷,简直是司空见惯,外加眼不见心不烦。
万万没有想到,“成何体统”四个字,竟然会从她自己脑子里蹦出来,还是对着这样一个长辈。
“呵呵,额呵呵,你们高兴就行。”
郭大爷翻了个白眼。
魏同心好奇,“郭大爷,你这边是没啥问题了,这位护士大妈家里人,也都支持她吗?这个年纪了,她的孩子也都结婚了吧?”
郭大爷得意洋洋,“那当然不会反对啦。你郭大爷我可是八级工,而且家里什么大件都有。小琴跟着我呀,那是只有享福的份儿。”
“小琴也是这么多年受了不少苦,之前她儿子意外去世,连个孙辈都没留下,只有一个不能生的儿媳妇跟着她一起生活。这婆媳两个还只有小琴有工作,她儿媳妇娘家也不做人,所以硬是留在小琴家里,婆媳变成母女这么处着了。”
“哎呀,要不说小琴善良呢,这儿媳妇跟她有啥关系啊?像你奶当年,还不就是把你大伯娘赶回家了。”
魏同心急忙纠正,“郭大爷,你这话说得可不讲道理。我大伯娘那是想把我大伯的工作抢回娘家去,跟你们这情况可不同。这么多年邻居,你可不能背后编排我奶奶。”
郭大爷应道,“行行行,算我搞错了。”
他半点不受干扰,继续说道,“我都跟小琴说好了,到时候结了婚,她这个儿媳可以去跟我们一起生活,我就当又认了个干女儿,到时候还能给我养老。就算是生病到医院里来了,这个儿媳妇也能跟小宝换换手。”
灯光下,郭大爷的眼睛闪闪发光。
他本来就养自己养得很好,平时看着就比同龄人年轻有精神。受伤一回,虽然削减了几分精气神,人也瘦了两分,但看上去还是比普通大爷出色。
就比如隔壁床那位疑似家里有人职位比较高的大爷,虽然看上去更有气势,但确实均衡外貌并不如郭大爷出色。更别说还有一块闪耀的“八级工”招牌。要不是郭大爷受伤在医院,只怕早就有媒人上门了。
咦,那她今天晚上在二姑婆那里听说的,不会也是要给郭大爷说亲的吧?
魏同心猜测了一下,终究是没有其他信息,只好放弃。
她凑近郭大爷,防着隔壁床老大爷偷听,“那这位护士大妈,知道你的工资都要分王大妈一半,还有未来五年的工资,要再出一半当作孩子们的结婚费用吗?”
郭大爷脸色僵硬了一下,结婚费用的事还真没说,只说了工资要分给王大妈。小琴一接受,他就什么都没顾上……
不过小琴这么温柔善解人意,应该不会有什么怨言吧……
魏同心看他这样子就知道有问题,回到原位继续织毛衣。
留郭大爷一个人翻来覆去想东想西,以及隔壁床大爷竖起了耳朵也没听清什么内容,看到郭大爷辗转反侧,恨不得揪住他的衣领问刚刚到底说了什么。
等魏同心的围巾织到一半的时候,夜已经深了。郭大爷和隔壁床大爷都已沉沉入睡,而郭小宝正好起夜,并且准备跟魏同心交换。
魏同心把郭小宝拉到走廊,悄声问他,“你知不知道郭大爷和医院一个护士大妈的事?”
郭小宝还没完全醒,下意识点头,揉了揉眼睛,“我知道,我爸估计要再婚,怎么了?”
魏同心拍拍他,让他醒醒神,“你记得回家提醒一下你妈,厂里答应给你们的钱千万要直接从郭大爷工资里扣,不能交到他手里再让他给你们。”
“我刚才问了,他跟那个小琴护士可没有完全交底,到时候万一结了婚,再因为给你们的钱闹起来,你们可别吃了亏。”
郭小宝听到这话,再怎么不清醒也立刻醒了。这笔钱不仅仅是他自己和王大妈的生活费,还涉及到两个下乡的哥哥姐姐呢!要是有机会,可得用这笔钱弄个工作,把他们俩弄回来。
“同心姐,真是幸亏有你。我跟我妈这几天晚上轮番守夜,光知道他跟护士的事,还真没精力关注那么细。你可帮了我们大忙了!”
郭小宝知道自己想事情总是不够全面,平时有什么事,全听王大妈安排。但这段时间,王大妈大悲大喜之下本就疲惫得很,又想方设法从郭大爷手里挖到一大笔足够日后生活的钱,终于确定下来,又得被迫照顾住院的郭大爷,实在是脑子都转不动了。
因此他们母子俩在知道郭大爷又找到一个对象的时候,脑子里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生气,而是终于有人接盘,他俩可以解脱了。
王大妈离婚之后就给下乡的一儿一女去了信,同时汇过去的,还有一人一百块钱。并且说明了还有其他的钱,但会优先在城里买一份工作,让他俩能够回家。
支援农村建设也得有个年限。她辛辛苦苦养大的女儿和儿子,总不能一辈子就扎根在乡下了。
虽然女儿自己有本事,已经弄到了一份工作。但做母亲的,总是想着能够给孩子更好的东西,也希望孩子们能够留在身边。
郭小宝对王大妈的决定没有什么异议,他甚至建议过王大妈,要不要在拿到钱的第一时间就花高价买一份工作,好歹先弄回来一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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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再说,结果被王大妈暴打。
这是什么风口浪尖的时间段?就不说现在一份工作的价格涨了多少,只说他们要是真把人弄回来,看会不会被其他人撕了吃掉!有两个哥哥姐姐在乡下,郭小宝还能留在城里。要是他们两个中间但凡回来了一个,你看那有红眼病的会不会想方设法把郭小宝弄下乡!
魏同心拍拍郭小宝的肩膀,嘴上说的感谢无所谓,以后要是有事,希望王大妈和郭小宝也能支持她就好了。
比如,虽然不想把最坏的猜测套到乔天明身上,但如果他后面真的不打算给钱,或者家暴,或者有什么乱七八糟的亲戚找上门呢?
这种时候,她自己一个人肯定是没法正面干过他的,只能靠身边人帮助了。
魏同心不怕几十年后乔家姐妹不给自己养老。毕竟已经知道后续几十年的发展,随便一个红利信息就能让她赚到养老钱,根本不愁这点小事。
她只怕变故出在未开放的这几年间,那可真是一身本事无从施展,只能靠旁人帮忙。
当时一门心思决定跟乔天明结婚,也是因为乔家两个女儿年纪都还小,等乔朝阳成年,正好迎来开放。在这几年魏同心格外担心的时间段中,她好歹可以挟女儿以令丈夫,避免闹得不可开交。
虽然最后一切顺利,但现代人对其他人的不信任感始终贯穿她的生活,而且好像无解。
——
天亮之后,魏同心与上班的人群逆向而行,回到家直接昏睡。
王大妈也很快从郭小宝那里知道了郭大爷的动向,第一百次骂这个老货做事从来没周全过,再次去厂里找领导确认好具体事宜,这才放下心来。
而杨大妈给张建设相的亲很是不顺利,张建设本来就是家里长相最差的一个。本来就是因为这个才会被家里轮派去下乡,张家又条件一般,他自己的性子又过分老实,人家有工作的女同志,哪怕是那二婚的,都瞧不上他一点。
几天功夫下来,杨大妈丧失了所有希望,只能被迫开始给三儿子准备下乡的东西。
当然,还把走关系的方向换了一下,换成给自己儿子报一个离家更近,条件更好的大队去下乡。
种种压力之下,杨大妈简直是见谁骂谁,连放在心肝上的二儿子张建华也照骂不误。要不是张四凤接口工作忙没有回家,想必也是得经常挨骂的。
只有在看到跟张建设同样需要下乡的魏爱军时,她的脸色才会稍微好看那么一点点。
魏爱军这段时间问过好多人、好多条路子,都没有能够让他不用下乡,直接待在城里的合理办法。
他最终还是决定报一个家附近的大队,托干娘郑海萍帮忙,定下来一个隔壁市的,等过了这个风口,让谭桂香把工作转给他,他再顺理成章地回城。
只不过,这样就不能甩掉亲妈,专心孝敬干妈,而是需要让两位母亲见一面。
他确实也拿帮忙换一个好的下乡地点当借口,让谭桂香跟郑海萍两人见了面,并且在谭桂香面前把这位干娘过了明路。
时间在忙碌的过程中很快过去,到了离下乡只有三天的时候,知青办的人终于开始挨家挨户上门通知了!
65.第 65 章
知青办的人先到张家询问,是因为杨大妈找关系找来找去,临到头来,还是对任何一个下乡地点都不满意,一直没给儿子报上名。
杨大妈就是容易心软,不管是之前对着会哭会哄人的张建华直接交出了工作,还是此时因为只有张建设需要下乡而徒增许多慈母之心。她就是舍不得,下不了那个决心,给儿子报名下乡。
张建设也格外留恋母亲难得的偏爱,没有破坏杨大妈的好意,也顺着她的心思,没有去报名。
就这么一拖二拖,拖到知青办上门来催,母子两个送人出来的时候面如土色,终于打算认命。
魏家这边,魏爱军早就计划好了,从今天晚上就跑去外宿,最后三天都不回家,等下乡的时候直接上车,避开跟二哥打交道。
万一二哥气上心头突然发狂,给他用刀来两下子,那可不值当。
等人上门一问,魏家人对魏爱军下乡都是知道的,对魏爱国,要么猜到了,要么就是魏爱军的同谋,一个二个却都装得全然无辜。
“什么?爱国/二哥怎么会下乡?”
知青办的人更是莫名其妙,“你们家孩子早就报名了,你们还都不知道吗?”
知道,当然是知道的。
魏家众人面面相觑,都能猜到是怎么一回事,偏偏魏爱国还没到家,魏爱军又躲了出去,在场的都是无关人员,只能干瞪眼。
魏爱军连晚饭都不吃,直接猫到他干娘家去,徒留谭桂香自己一个人装傻应付。
没有让大家干瞪眼太久,魏爱国就按照平时的时间下班回到家,进院就见全家老小,外带两个陌生人,齐刷刷盯着他。
“……怎么了这是?”魏爱国莫名感觉不妙。
谭桂香想等魏成河开口,偏偏这当爹的早就没有一个月前那么看重大儿子,只想看老二和老四杀出个高下,再来收尾。
“老二,你……什么时候报名下乡的?竟然还是去海岛?”
怎么可能?户口本他早就收好了,一直揣在裤兜里,怎么会……
他怕水的事情并不是秘密,但会这么恨他的,只有四弟一个人!
魏爱国冷汗从额头上冒出,心口一下子像被人吹了一口寒气。
“不可能!我就算下乡,也不会去海岛的。我怕水啊!”魏爱国绝望地叫了出来。
张家和王大妈母子俩都在看热闹,但,没敢凑近。
这种时候,这种要命的热闹,还是远着点为好。
魏同心也从乔家的窗户往外看,还早早拉住两个女儿不许她们出去玩。
“小心点,你们魏家舅舅估计被人坑了,这时候别去讨嫌。”
魏爱军报复二哥倒是很正常,但他到底是什么时间给魏爱国报上名的?再怎么有门路,也不会是没有户口本都能报上啊?
就这么几天的功夫,她和刘淑英、赵安邦三个有基本上每天都有人在家,到底是什么时候能从魏爱国那里弄到被撕下来的户口页,又是什么时候去报的名呢?
这几天唯一的空挡,好像,就是机械厂考试啊……
他不会真为了坑二哥,连获得工作的机会都能放弃吧?
魏同心头皮一麻。
虽然很大可能考不上,但竟然能够利用这样的时机方便行事。她这个四弟,比想象中更豁得出去啊。
魏爱国显然也想到了那天。更让他震怒的,就是前一天莫名其妙的拉肚子,换下来没顾上的裤头,以及他第二天查看时已经回归原位的户口本单页。
他知道一经报名就不可更改,却犹自不死心,“同志,同志,我们这个名报错了,应该是给我弟弟魏爱军报的。我俩名字很像,你们会不会登记失误了?”
知青办的人也不知道这家人到底闹什么幺蛾子,已经有点不耐烦了,“没弄错。你弟弟魏爱军也下乡,就在隔壁市的大队,你是去南方的边境海岛,我们怎么可能弄错!”
边境!
边境不是只有驻军吗?
魏爱国更加崩溃,拉住人家的袖子不放,却被迅速甩开。
“好了,你自己早早就报好名的,不带临时反悔的啊。”知青办工作人员转向两个一声不吭的父母,“你家两个孩子都下乡,记得给准备好东西。他们有补贴是一回事,突然去农村,有些生活用品都买不到,你们做父母的可得帮忙弄好。”
可别像之前有的人家,本来就因为偏心才让其中一个孩子下乡,结果连钱和被褥都不给置办,被人家闹得,差点血溅当场,一家子地里相见去了。
工作人员语气虽硬,但也是好心。魏成河和谭桂香就端起笑脸把人送出了门。
“魏爱军呢?!这小子今天一天都没见人影,是不是他偷偷给我报的名?!他是心虚不敢见人吗?!”
魏爱国在院子中央叫嚷,但没有人回答他。
做父亲的没有一如既往支持这个儿子,只是默默走回魏家,坐到饭桌前,轻声招呼大家,“好了,先吃饭。”
刘淑英示意看得入神的魏渡江和赵安邦也进门去,最小的魏文红也最会看眼色,跑到爸妈中间坐着,生怕二哥一时发疯,波及到她。
魏爱国从未受过如此冷漠的对待,怒气冲冲进门,“爸!我好端端的工人,你们花了多大精力帮我规划好的前程,都叫老四给毁了!是他,肯定是他!他知道自己轮到下乡,就先下手为强,让我也不痛快!”
这话听着确实是声嘶力竭,感情充沛,但魏成河只笑了一下,掀起眼皮看着自家的二儿子。
猛地,魏成河抬手把筷子砸向魏爱国的脑袋,被他匆忙躲过去,还是留下一道红印。
“先下手为强?!你自己做了什么事以为我们都是傻子,不知道?!你有个屁的脸在这儿嚎!”
赵安邦见岳父动怒,连忙起身把房门关上,稍稍隔绝屋外的视线,只防不了隔壁魏同心的偷听。
“什,什么?……”魏爱国眼神闪烁。
魏成河冷哼一声,“你明明是自己等得着急,提前给你四弟报名了下乡,那个时候不是很开心吗?怎么轮到你自己,就这么生气?你有什么可气的?”
“爸,你说什么呀,我怎么听不懂?明明是四弟给我报的……”
“都这时候了你还在放屁!”魏成河猛地站起身,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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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大骂,“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老子这么多年少了你的吃还是少了你的穿?全家孩子你是最多吃多占的一个,怎么连多等几天都等不急,非要亲自去给你弟弟报名?!”
“我不仅知道你去报了名,我还知道你报的肯定不是什么好地方。我更知道,你他娘的是在上班的时候,扯谎找你师傅请假,偷摸溜出来给你弟弟报的名?”
“魏爱国,你就说,我说的有哪一句对不上?”
“老子这么多钱这么多关系往你身上砸,你倒真是全都收下,一点都不带谦让。我还想让你混出头了提拔你的姐妹兄弟,结果你呢?就给老子这么个答复?!”
魏成河气得手都在抖,满心痛惜,“我一直以为,只有你们三妹没继承你妈和我的脑子,没想到,还藏了你这么个光有小聪明,但是不仁不义的狗东西!”
“你给老子听好。工作,是老子给你的,老子自然也能看着你丢掉!你给我乖乖下乡去,要是老实,四年之后等你弟回了城、结了婚,我再想办法让你回来。”
“要是不老实,在乡下熬不住,违法犯罪或者娶了乡下人当老婆,那你就自谋生路去,老子不会再管你一根手指头!”
一连串的打击让魏爱国委顿在地,但魏成河硬起心肠,只当看不到。他当机立断,“老大!”
魏渡江茫然应答,不知道这件事跟自己有什么关系。
“让你对象给我写一张八百元的借据,要么四年之后归还工作,要么四年之后给我八百块钱,这笔生意,你们不亏。”
魏成河转向二儿子,命令道,“明天一早,你跟赵安邦一起去厂里,把工作直接转给他!你,我们会给你准备好下乡的东西,你就给我老老实实下乡去!”
!
!!
魏爱国不敢相信,“爸!我才是你的儿子!他算什么东西?他一个赘婿,连孩子都没生,怎么能把工作给他呢?!”
谭桂香也分外震惊。
从来没有想到,老魏竟然会舍得对自己大女儿这么好,甚至,大闺女现在已经是大伯家的人了啊!按照以前的想法,他不是宁愿自己吃亏,都不愿意让大伯这边讨到好的吗?
魏成河的心也在滴血,但算来算去,魏文红太小,魏同心已经嫁到别人家。如果不想去外面找不靠谱的替工,只能让女婿来暂时接班,起码肉还是烂在锅里。
但赵安邦和魏渡江两个人并没有露出喜色,反而眉头微皱。
赵安邦犹豫了又犹豫,又看刘淑英的眼色,终究还是决定开口,“爸,多谢您看重我,但我的身体,可能真的没办法支持一线生产工作……”
魏成河简直要气出病来。
这什么东西?得了便宜还卖乖?不对,人家根本就沾都不想沾。
“好好好,你们硬气!你们硬气得很!”魏成河看到魏爱国在那边偷笑,气得青筋直跳,“老大你们俩也给我听好了,老子以后一根指头都不带管你们的!这工作你们不是都不要吗?老子今晚就拿出去换!换他个一千块!”
门外突然传来急迫的大喊,“换给我!这么好的工作,你们不要给我啊!”
66.第 66 章
杨大妈简直可以称得上是破门而入,她一手拽着张建设的衣领,一手猛地拍门。
“老魏,老魏!你不用去别的地儿,给我就行!我要!”
赵安邦利索地起身给杨大妈开门,完全无视魏成河铁青的脸。
她进门之后倒还记得小心谨慎,又把门关上,也不管这屋里有多挤,直接说,“老魏,给我!我家存折上还有四百多,先付你四百,后面的让我家建设用工资还,行不?”
张建设也不舍得错过这难得的好机会,也不管跟魏爱国之间的邻里情了,直接承诺,“魏叔,我每个月工资可以都给你,还完为止!”
魏成河一下就被杨大妈架起来了。
他看看魏爱国,魏爱国被他痛骂了一番,现在什么反应都没有。已经是心如死灰,已经确定要下乡了,那其他的随便怎样都行。
再看魏渡江和赵安邦两个,一副事不关己的样子,全等着他做决定。
还有刘淑英和谭桂香,两个本应跟他统一战线的女人,此时却没见任何动静。
好,好哇!看来全家人,都默认他可以随便处置魏爱国。这家里所有人,没一个对魏爱国有情谊!
老二啊老二!我排行老二,你也排行老二。
难道做排行第二的儿子,就永远得不到偏爱吗?
魏成河自怜了一瞬间,又很快清醒:不对,魏爱国有今天,完全是他自己造成的,与他这个称职的、甚至是溺爱儿子的父亲,并没有什么关系。
不要用孩子的失败来惩罚自己。
魏成河看向杨大妈,这件事,终究还是要做个了解。
“八百,那是给自家人的价格。我还想着过几年想法把老二弄回来。杨大妈,你要这个工作的心不够诚。”
那可是八百,不是八十!
杨大妈心里蛐蛐。
是,最近机械厂正式工的价格确实涨了,从四百涨到六七百。但八百块钱已经是难得的高价,还是冲着工作难得,外加老魏给自己亲儿子的肯定是好位置,她才愿意出这个钱的。
还要加价,那可真有可能出不起了。
难道要临门一脚,好不容易有机会了,还要送儿子去下乡吗?
杨大妈难过得很,还是强撑着对魏成河说,“好了老魏,这么多年邻居,你说个实在话,到底要多少?”
魏成河咬牙,“我刚刚说过了,要一千块。给我一千,这工作跟魏家再没有任何关系,你们可以放心。”
一千块!真敢要!
一级工的工资才二十出头,想靠张建设自己用工资还债的话,这笔钱得还四年多!
“一口价,九百块!我们家是真没这么多钱,这么多年邻居你也知道,掏空家底再去借点,最多也就这个数了。”杨大妈最后尝试卖惨,如果真的就差这一百,那还是咬咬牙认了。如果能还价下来,那可是立刻省下!
魏成河没有再坚持。他看着母子情深、紧紧依偎在一起的杨大妈和张建设,叹了一口气。
“行,看在这么多年邻居的份上。就这个数,但是我要一次付清。钱到手,我让爱国明天就跟建设办手续。”
魏爱国这时候又支楞起来了,“爸!我的工作,卖掉的钱应该让我带去下乡!”
魏成河已经扔掉了自己的筷子,又舍不得扔碗,随手抄起身边五闺女的筷子,劈头盖脸砸向魏爱国,“老子还没死呢!你那工作不是老子给你的?!啊?还你的、你的工作,你的个屁!”
“行,你等着,我先把家里有的钱给你。”杨大妈立刻冲出去翻箱倒柜,一张五百块的存折,还有分散在各处的两百六十多块现金。
她很快冲回魏家,冲魏成河说道,“先给你七百五,你给我写个收条,其他的我马上出去借。”
魏成河果然也开了个收据给杨大妈,第二天押着魏爱国去跟张建设办手续,一点都不含糊。
——
拿到手里才不到一年的好工作,就这么轻轻松松给出去了,魏爱国万分痛心,却没办法反抗魏成河。
毕竟,魏成河正当壮年,年轻的时候又很是历练过一番,魏爱国这种顺顺当当的小青年可完全没法比。
光是打架,当儿子的都打不过爹。
低气压盘旋在魏家上空,魏同心吃瓜都只敢在乔家屋里吃,生怕这个二哥看她不爽,做出什么无差别攻击的举动。
魏成河终究还是没有完全放弃这个儿子,起码打算给他的下乡行李,要比当时给魏同心的好上不少。
幸好魏同心从一开始就从来没有同情过他,不然,只怕会格外为原主不值。
但是,二哥就这样认命可不好。
虽然四弟已经报名下乡了,但谭桂香很快就会把他弄回来。
明明最开始就定的是四弟下乡,结果反而他在乡下待的时间会更短,而二哥的工作都丢了,他真的能就这样认命吗?
魏家这兄弟俩,可不是因为自己做错了事情,就会愧疚的人。
他们只会把仇恨和黑锅都统统甩到别人身上,而魏同心正打算利用这一点,给原主报仇。
趁大家都在午睡的功夫,魏同心悄悄找上还在磨洋工洗碗的魏爱国。
是的,就算是这个时候,魏爱国也要洗碗。而魏成河根本不怕他故意把碗砸坏。反正已经确定了要给他至少二百块钱带走,这会儿砸一个碗,直接扣三倍的钱,谅他也没蠢到这份上。
魏同心来找二哥也没空着手,而是递上了十块钱,脸上还带了几分害羞。
“那个……二哥,我没多少钱,只有十块,还是之前奶奶塞给我,让我当嫁妆钱的。你,你拿着买点实用的东西吧。”
魏爱国停下了洗碗的动作,怎么都没想到,竟然是这个家里透明人一样的三妹,第一个对自己伸出援手。
虽然,她能顾好她自己就不错了。但,哪怕是这十块钱,都是三妹赖以生存的唯一。
魏爱国激动地推开魏同心的手,“不行,你这个钱我不能要!你自己收好,谁找你借钱都不许给,知道吗?”
“我还以为你最近长了心眼,怎么还是这样轻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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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把自己的东西掏给别人了?”
魏同心没料到他会拒绝,有些难堪,又因为二哥这番话而感到暖心,“可你不是别人,你是我的亲二哥啊!”
“得了,什么亲的、假的,我也算计了自己的亲弟弟,四弟也坑了我。”魏爱国低下头,手上的动作加快。“你有这个心,我就很感谢你了。但你的日子也不容易,我不能要自己亲妹妹的嫁妆钱。”
“二哥!你就收下吧。下乡很苦的!咱们家人胃口都大,爸虽然说给你钱带走,但你可是要待好几年的。”魏同心激动起来,似是无意提到魏爱国要在乡下待的时间。“你拿了这个钱,应急的时候买些粮食,也好歹别亏待了自己的身体。”
她不容魏爱国拒绝,直接把钱塞进魏爱国上衣兜,转身就走了。
“哎!你回来,把钱拿走!”魏爱国两只手全是水,只能用嘴喊人。偏偏那个被喊的就是不听,头都不回就进屋了。
那十块钱放着的地方,好像在发热,烫得魏爱国感慨万千。
这个三妹,以前在魏爱国心里的形象仿佛是一道影子,却在此刻格外清晰。这个家里除了父母,还有哪一个人,能有三妹对他好?
尤其是四弟,明明小时候出去玩,都靠他这个二哥罩着;稍微长大一些,也是他这个二哥给他打掩护,不然哪有他天天晃悠那么顺心?
没想到,就因为下乡报名的时候急了些,竟然就直接把他坑去最受不了的海岛上!
魏爱国想了又想,还是想不通到底什么时候让魏爱军找到了机会,给他报上来名。
正好这几天有空,他仔细回想当时那个知青办工作人员的长相,打算就在县里,一个一个知青办找过去。
他必须要弄清楚,到底是什么时候让四弟得手。
就算必须要下乡,也得知道自己这个亏到底吃在哪儿,免得哪怕多年之后能回到城里,到时候还被老四坑死。
魏爱国咬咬牙,小心放好碗筷,揣了个干饼在兜里,打算这一下午就只去跑这件事。
他这一出门真就是一下午,甚至晚饭的时候都还没见到魏爱国的人影。
魏成河好不容易找人换到了饭盒和水壶,回家一看二儿子根本不在,以为他还在犯倔,觉得自己好心喂了驴肝肺。
“老二人呢?都没有工作了,怎么还是不着家?就想全家人等他是不是?!”
其他人没敢插话,当然,魏爱军也还是不在。
谭桂香更是心虚,知道坑老二的事情肯定瞒不过魏成河,这时候更是使劲绷住了,就怕魏成河趁机拿她撒气。
说来也奇怪,老魏明明默认了她和老四把魏爱国弄走,甚至老魏才是下手最狠的一个,都直接把爱国的工作给卖了。偏偏真到了这个时候,他又格外生气,也不知道到底在气个什么劲。
谭桂香也快到绝经的年纪,回想了一些之前听到的小道消息:听说不光女人会更年期,男人到了岁数,好像也有类似的反应。
她自己都还没到岁数呢,难道老魏他,竟然就到了这个地步了?
67.第 67 章
而另一边,魏爱国终于找到了还在继续上门拜访的知青办工作人员。魏爱国使出毕生社交功力,死皮赖脸要拉工作人员一起吃饭,终于从她口中,得出了一个惊人的消息。
“什么?你说我弟弟,在通知出来后不久,就给我报上名了?”
知青办大姐可不敢光明正大地跟魏爱国去吃饭,但又实在推脱不过这个死死缠住她的人。那天上门大姐就觉得这事儿不对,又回忆起当时来报名的那个男青年,在机械厂考试那天又来了知青办一次,竟然面不改色心不跳地说自家二哥多么想奉献,只觉得汗毛倒竖。
尤其魏家跟前几天闹出大事的郭家在同一个院里住。大姐也实在怕魏爱国学郭大勇一样疯癫,不告诉他实话,万一被他带着棍子摸上门去,那可真是不得了。
于是只能两人随便找了个僻静处,咕咕叨叨说话。
“具体时间我不记得了,但他后来又来了一趟知青办,就是机械厂考试那天,所以我才有印象。”知青办大姐半个字都没隐瞒。
最开始那几天还没什么人报名,后来就没那么悠闲了。又得上门做工作,又得汇总统计的报名情况,还得往上递材料。最忙的时候一天之内得有百八十个知青报名,家家都有特殊情况,就算魏家这样弟弟帮哥哥报名特殊了一点,也没工夫想太多。
说句实在话,就算早知道是故意坑家里人的,她们也没办法阻止。知青办就这么几个人,还能真一个一个上门核实不成?上头也没要求必须本人报名。
就算真要求了,要是全家人商量好了随便找个人替代一下,都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姐妹,难道她一个陌生人还能分辨出来不成?
这个问题就是无解。所以大姐虽然对魏爱国的遭遇有些许同情,但也没什么办法。她现在,只是脚下做好了逃跑的准备,生怕魏爱国遭受巨大打击,突然发狂。
幸好这个看上去已经在崩溃边缘的男青年还剩几分理智。
他只是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语,“原来他那么早就在算计我……原来他比我更早下手……”
知青办大姐听到后半句,脚下默默离这个男青年又远了一些。
亲娘哎,本来以为是弟弟坑老实哥哥,没想到这个当哥的也不是啥好东西,只是下手晚了,没搞过人家。
这家人怎么都这么狠,还有那个郭大勇,也是一言不合就拿自家人开刀。
他们还都是一个院的邻居……不会这院子里的人,都这样吧……
知青办大姐想到自己过两年就要找对象的侄子侄女,打算回去就找人好好打听这个院子的情况,可别不知情一头撞进去,那才是后半辈子都没指望。
就自家那几个憨憨,有谁能干得过这一院子的狠人?
知青办大姐打了个哆嗦,见魏爱国顾不上理她,原本说好的好处都不打算要了,想直接跑路。
结果一转身就被魏爱国发现。
“大姐,你这是要回家了?”魏爱国一把抓住知青办大姐的袖子。还不待对方挣脱,直接塞了两块钱到人手里。
“我这也没有什么好东西,以前的工资也要交给家里。这两块钱你拿着,就当是我对你的感谢了。”
“哎哎哎,”知青办大姐赶紧往回推,“这我可不能收,你这孩子……”
没用,魏爱国反手握住她,“大姐!你这个消息,可真是救了我的命。”
“你还记得更多细节吗?或者,当天有没有机械厂的人,看到过我弟弟去你们那里?”
知青办大姐被纠缠得实在没办法,只好继续回想,“你还别说,给你报名那天不知道,但后面他又来的那天,好像还真有……”
——
魏爱国从未跑得这么快过,他的心跳猛如擂鼓。
是四弟,是魏爱军先对他下手的!
家里最狼心狗肺、对亲兄弟下手的狠心人,是魏爱军,不是他!
所以,他不应当被亲爹那样对待,他的工作也不应该直接被收走。
起码,起码应该让他在日后能够用这份工作回城;又或者,至少卖掉工作的钱,要让他自己收着。
在使劲盘算日后该怎么办的过程中,魏爱国逐渐从极端的激动中冷静下来。等他回到魏家的时候,已经除了长时间奔跑带来的喘息,没有其他更多异常了。
魏家众人已经吃过晚饭,魏成河冷眼看着刚跑回来的儿子,问,“你又出去干了什么?”
让他惊讶的是,魏爱国竟然没有什么情绪,不再心虚或者不满,而是恢复到更早之前顺风顺水时,镇定且温和的态度。
“爸,妈,我有重要的事情要跟你们说,我们可以单独聊一下吗?”
魏成河和谭桂香对视一眼,不知道这个儿子又要耍什么把戏。但毕竟是亲生的,就算犯了错,还是要给他一个面子。
三人在房间里讲了许久的话,其他人想偷听,却只能听到模糊的声音,听不到具体内容。
等他们再出门时,只见魏爱国神色稍微轻松了一些,而魏成河和谭桂香,脸色铁青。
哪怕是刘淑英使计过继大孙女的那天,这两人都没有脸色难看成这样。
不是魏爱国又做了什么错事,那还能是因为什么呢?
刘淑英眼中满是探究,却也识趣地没有这个时候问。
虽然已经另有养老的依靠,跟这个儿子也不至于彻底闹翻,不能当这么没有眼色的老太太。
等到晚上睡觉之前,已经知道真相的魏成河和谭桂香面面相觑。尤其是谭桂香,就算再怎么偏心老四,也不得不承认,老二不会撒这么明显的、一戳就破的谎言。
“你说……有几成可能老二是被人骗了?”谭桂香心头一片死灰,不敢相信自己疼爱了这么久,自认为最贴心真诚的小儿子,竟然这么早就在算计一切。甚至,连老二的急性子都算计了进去,让他自己显得像一个纯正的受害者。
魏成河本来已经对老二失望至极,在今天这个真相的冲击对比之下,又觉得比起老四,老二起码心思浅一些,能掌控得住。
“老二就算再行事不稳重,人家骗他,又有什么好处呢?”
“他的工作,我们已经卖给杨大妈了,对象没有,前途没有,除非,只有一种可能,就是想借他这件事,挑拨我们家里人的关系。你觉得呢?”
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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桂香当然希望是外人的阴谋,但……但她早就隐隐有不安的预感,尤其是亲眼见过老四对待他那个干妈的样子。
“我有一件事没跟你说过……老二给老四报名下乡的地方很差,为了改地点,老四认了一个知青办的大妈,当干妈……”
谭桂香双眼无神地看向魏成河,“他上学的时候能混进县里黑市的门路,我就应该知道,这小子不是个安分的。但看他这么多年给家里弄了不少东西,我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当不知道。”
“但那天他带我跟他干妈正式见面……那个人,很明显不是我们普通老百姓的样子。”
魏成河想到了什么,嗤笑一声,“行啊,咱俩被这小子哄得一愣一愣的。你之前承诺了工作给他,这个干妈,既有知青办的门路,肯定跟他那个黑市的野路子也能扯上点关系。”
“到时候老四从他那个干妈那里走关系回城,回来后你把工作给他,再加上他黑市那个门路,经常弄到些稀罕东西……”魏成河轻轻拍了一下谭桂香的手,“那他可就不用再受我俩的管,在厂里混个小官当当,都是很有可能的。”
“你瞧瞧这小子,才几岁,已经各方面都考虑到了。”
谭桂香也是苦笑。
偏心了这么多年,发现偏心的不是衷心的狗,是要吃掉父母的狼。
“这个工作,我谁都不打算给了。”谭桂香咬牙下定了决心。
家里这几个孩子,没一个是那憨厚老实、感念父母恩情的。
“儿女都是债,我们还不如把工作都留下,自己退休,像妈一样拿退休金。至少,以后老了,不用看这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的脸色。”
魏成河默然无语。
他之前还想着,媳妇的工作只能给两个儿子中的一个,如果后面实在没有办法,他也只能多攒点钱,再把工作给到另一个儿子,免了他们下乡受苦。
但现在看来,不论是哪个孩子,都不值得他们付出那么多。
哪怕是爱国这个长子,也只是享受了长子的待遇,没有一点长子的担当。
真还不如学学妈,在能力范围内给孩子东西,其他时候,就顾好自己,自己活得开心就好了。
他安慰地拍了拍谭桂香的背,老三之前犯蠢,他可以无所谓地把这个蠢女儿甩出去。因为他没有付出什么,所以丢掉也没有感觉。
失去老三,只是失去一个可有可无的女儿,他还有另外四个孩子,不会给生活带来什么波澜。
过继老大,是话赶话说到那儿,也被亲妈架到那儿了。而且就算过继了,也只是住处的区别。家里多了一个聪明人,勉强算是一间好事。
但这次,老二和老四因为下乡产生的激烈纷争,才让他发现。好像不知不觉间,五个孩子,他只剩下最小的那个还能培养,其他人,都对父母有怨气。
被偏心的埋怨自己得到的还不够多,没被偏心的怨恨之前被亏待。
魏成河突然觉得,养孩子一下变成了世界上最难的事情。也许最好的选择,真是像刘淑英,甚至像郭大爷一样。
相信机械厂、相信自己的退休金,都不能相信亲生的孩子。
68.第 68 章
知青下乡前的最后一天,魏爱军依旧躲得不见踪影。看来不到上车的那一刻,他是不会出现的。
魏爱国从父亲手里拿到了三百块钱,父子二人约定好,剩下的部分,会为他在城里再找一个工作,一定让他回城。
张建设前一天与魏爱国办好了交接手续,今天已经快快乐乐地上班去,留下杨大妈在家,做好准备撒泼卖痴。等到知青办工作人员上门质问,为什么他们家没有一个孩子下乡时,那就看杨大妈到底有多能闹了。
谭桂香上班的时候长吁短叹,工友们也都听说了魏家两个儿子互相争斗,结果最后双双下乡的事。除了个别不长眼的,其他有孩子的工友都不跟谭桂香多说话,生怕招得她心里不平衡,最后再打起来。
魏成河因为卖掉了儿子的工作,之前跟他互通有无的利益小团体话里话外打探,非要逼着他承诺继续好好带徒弟,按照原定承诺托举徒弟升职。
为了日后方便给二儿子走关系弄回城,他也只能继续当一个好师傅。
赵安邦的亲爸和后妈思来想去,还是让心肝小儿子先下乡,后面再报个病,回城修养。毕竟儿子就算再重要,也比不过赵主任眼看着光明一片的前途。
当然,等魏家人努力传播的赵家八卦蔓延到机械厂领导层,就不知道他的前途是不是还有这么光明了。
郭大爷还在医院里跟护士大妈你侬我侬。但他已经领了第一次被层层分走的工资,到手的钱一下子变成之前的四分之一,连谈对象的快乐,都不能减轻这份痛苦。
已经被抓走的郭大勇暂且不提,涉事的邮递员已经被押送省城,后面的情况已经不得而知。
而以前的郭大嫂,梁燕燕,现在已经嫁给了造纸厂厂长。造纸厂总共就一百多号人,所以就连张四凤,都从其他同事那里蹭到了她的喜糖。
持续吃瓜的魏同心,只觉得院里一个月的八卦,比她打工的时候一年的都多。
打工的时候吃到的瓜,是某个领导竟然被他的同性上司猥亵啦,隔壁男女两个同事在大家眼皮子底下谈恋爱啦,某个部门的员工吃拿卡要被举报啦,等等。
这个年代院里的八卦,就完全不是这个风格。涉及的范围更广,大家的反应更无法预料,甚至事情的发展也会反复转折。
魏同心一边四处寻摸好吃的,给自己和两个女儿养身体,一边蹲在家门口吃瓜,身体和灵魂都感觉很快乐。
她以前就很喜欢看吃瓜文,结果一朝穿书,自己家门口就是瓜田。
当然,相信这段时间的机械厂,也就数他们院最是热闹。
——
到了下午,知青办的人果然来了,而杨大妈富有节奏的叫嚷声,也很快在院中响起。
“什么报名?我们家孩子都有正式工作,一个临时工都没有,凭什么让工人下乡?”杨大妈一屁股躺倒地上,一边喊,一边锤自己的胸口。
“好哇!你们强迫我家十六岁的孩子下乡去,是安的什么心,做的什么事啊——他从小身体不好,才刚满了十六岁,搬点重东西都要手抖,你们竟然还要他去干农活?”
“下了乡还得占人家的口粮,就这么个半大小子能干什么?你们到底是给农民支援,还是给他们添乱?!”
“哎哟喂,我不活了,你们把我老婆子带去下乡吧!别带我小儿子,要带就带我!”
也是巧,之前来院里拜访的知青办大姐,实在是怕魏家人再闹幺蛾子,说什么都不往这边来。今天来上门的知青办工作人员,正是魏爱军的干娘,郑海萍。
一哭二闹三上吊,她们都见得多了。尤其郑海萍自己,早年经历很复杂,因此心硬得很。
郑海萍看似温和,实际强硬地说道,“大妈,我们也没有办法,你家四个孩子,没有一个下乡的,简直是太不像话了。我们去汇报都说不过去。”
杨大妈奋力挣起来,视线跟郑海萍平齐,“不像话?要像什么话?你们让十六岁的正式工下乡,难道就像话啦?!”
唾沫星子喷了郑海萍一头一脸,她掏出手绢,重重擦了一下脸,很是不耐烦。
谭桂香今天特意请假来给魏爱军置办东西,做戏要做全套,就算已经打定主意不把工作给出去,也得把慈母形象扮演到位。不然,老四这个奸诈狡猾的小子,可不一定会乖乖下乡去。
看到郑海萍上门的时候,她就庆幸自己今天没有偷懒不做戏。不然,这个不知道魏爱军怎么搭上的干娘,肯定会看出点不对劲。
谭桂香一脸不忍,做足了善良的邻居形象,“同志,同志。杨大妈他们确实不容易。我们家两个孩子下乡,隔壁郭家也有两个孩子早就下乡去了。你就当我们两家给杨大妈匀了一个下乡的名额,让她儿子留下吧。”
王大妈也从屋里出来帮腔,“就是!我儿子女儿还都是去的艰苦的地方。老杨家的小孩就算下乡,也不会直接去那里。算下来匀出一个还多呢。”
郑海萍跟一起来的同事对视一眼,看来这院里的人实在团结,连匀一个下乡名额的话都说得出来,想要劝张家报名,只怕是不成了。
前两天其他知青办的人来过之后,杨大妈已经上知青办闹过一次,搞得其他已经打算报名的人,都开始打退堂鼓。今天要是继续硬逼,就怕她再去闹事,把其他人也带得心里有气了。
工作开展不下去,郑海萍分心开始想私事。
她对谭桂香有些不满。要不是这个当亲妈的太过谨慎,不肯在下乡之前把工作给到爱军,爱军哪里还需要下乡吃一回苦?
哼,这妈当的,连这个不要脸皮在地上苦恼的疯婆子都不如,偏偏还有个那么好的儿子。这儿子谭桂香要是不稀罕,还不如直接舍了给她,她可稀罕得很。
两个已经见过面的亲妈和干妈面对面装不认识,只是互相之间确实看不顺眼,那股八字不合的氛围让王大妈都惊讶。不过,王大妈也只以为谭桂香是因为两个儿子都要下乡,所以看所有知青办的人都不高兴。
几个人送瘟神一样把郑海萍她们送走,杨大妈终于抚着胸口,行了一口气。
“哎哟,我这几天可真是每天连轴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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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借钱,又是跟知青办的人闹。咱们以前都是普通老百姓,哪有过这种闹事的经历,真是为了孩子硬着头皮上。”
杨大妈握住谭桂香的手,“桂香啊,不管怎么说,我得好好谢谢你们家,以后有什么我能帮到的事情,你只管开口,不要跟我客气。”
“还有建设这小子,你儿子都不在家,以后也随便使唤他。”
看到谭桂香一脸尴尬,杨大妈才反应过来,给了自己一嘴巴子,“哎哟对不住,我这嘴,不该说。”
“这……害,你就当后半句没听到,前面半句,可是我真心实意的话,你不要跟我计较啊。”
都是多年邻居,谁还不知道谁?更何况,谭桂香确实没那么难受。
她现在只想着赶紧把老四这个瘟神送到乡下,生怕这小子算计她的工作,或者为了娶媳妇,算计家里的钱。
现在真是明白了,家里两个男孩都不靠谱。你说魏爱军怎么不像张建设这么老实听话呢?就算没那么机灵了,她也可以接受啊。
“呵呵,没事,都是邻居,我知道你的。”
杨大妈剩下那一百多块是回去找娘家哥哥借的,因此很受了一番嫂子的白眼。这会儿看到善解人意还给了她儿子工作的邻居,简直比见到亲人还亲近,“桂香,哎呀,你这,你太好了,我真不知道怎么说。”
不顾在地上蹭的一堆灰,杨大妈“chua”一下窜回屋里,拎出来一大一小两块腊肉,分别递给谭桂香和王大妈,“桂香,我家里刚找人借了钱,还没什么好东西。别的不说,这腊肉你拿着。”
“老王,你刚帮我说话我也记着呢,你也拿着。”
杨大妈根本不容她们拒绝,直接塞到她们怀里,两人只好收下。
——
等到了出发这天,魏爱国面上是极力压抑的激动,让知青办的大姐以为这他想开了,思想觉悟得到了巨大提升,从被迫下乡,一下子转变成自愿奉献。因此对来送他的魏家人都格外尊敬。
怎么做到的啊?也不知道这男女老少的,到底是哪位发挥了关键作用,能把之前那么排斥下乡的同志劝成现在这样。
这种人才,不弄到知青办来,那可真是可惜了啊!
魏爱军卡在出发时间之前到达,带好了他的随身包裹。谭桂香一脸慈爱地向他点点头,暗示他其他的行李,会按照之前约定好的给他寄到当地。
魏爱军再看看气红了脸的魏爱国(被告知魏爱军不会有工作了,激动的),一脸慈爱的谭桂香(纯演技好),人群中正在工作的干娘郑海萍,感觉自己简直玩弄所有人于股掌之间。
他跟谭桂香打过招呼之后,就主动离魏爱国远远的,生怕这个二哥暴起发狂。
场面乱哄哄闹了一小会儿,大家很快按照下乡地点集合好,准备出发。
最后,还有人拿着相机过来,要给准备出发的知青们拍张照。
知青办大姐看来看去,发现其他人都没有魏爱国精神(那是激动的),于是给魏爱国带上大红花,让他排到队伍头一个。
69.第 69 章
魏爱国下乡,得先坐车,再坐火车,然后坐船,最后才能上岛。
魏爱军下乡,当天上午出发,晚上就到了地方。
先简单收拾一下,夏天也不需要多少铺盖,其他的大件衣服被褥,都等家里邮寄就好。
因此魏爱军这一车知青表情都比其他人轻松,想必家里多多少少有些关系。赵主任的小儿子赵聪,非常巧合地跟魏爱军分配到了同一公社的不同大队里。
这一路都要跟赵聪同行,魏爱军倒没什么心理障碍。对其他人什么样,对着赵聪还是怎么样。
反而是赵聪自己,对上魏爱军总觉得别扭。自家大哥到魏家入赘,父母上门拉关系不成,反被对方掀了自家老底。
终究还是年纪太轻,没怎么经过事,这会儿只顾得上庆幸没跟魏爱军分到同一个大队,连跟魏爱军搭话都觉得尴尬,只能看着魏爱军在陌生人中如鱼得水,很快就跟同大队的几个知青都混熟了。
这个特质跟赵主任很像,而赵聪最烦的就是跟父母随便碰到哪个人,都要热火朝天地聊半天,还连累他自己也只能在旁边装乖巧。
怎么会有人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就跟父母一样啰嗦了啊?
赵聪烦躁地转了个身,眼不见心不烦。
却不知道,这个姓魏的以后还会在公社里搅风搅雨,阴魂不散。
——
魏家人终于送走了闹得不可开交的两兄弟。回到家,感觉家里一下子宽敞明亮了起来。
尤其是刘淑英,之前跟小孙女还有两个孙子同住一间大屋,虽然中间有隔断,但两个年轻小伙子的存在感实在太强。就算魏家人还算爱干净,实际上还是有味道。
现在好了,烦人的臭小子都滚蛋,屋里只有她一个老太太跟可爱的小孙女,一下子空气都更清新。
魏成河和谭桂香一人扛了一个儿子的包裹卷儿,去邮局给他们分别寄去。
“老四的行李你还是按照以前的标准置办的?”
谭桂香不想承认自己把最后一点心软用在了这上面,“给他备齐了,没准一辈子都得待在乡下,免得他回家要东西。”
魏成河摇了摇头。就算置办再多行李,那个逆子也不会乖乖待着的。
人家又不像老二一样只能靠父母,自己的歪门邪道也多着呢。
算了,起码最关键的工作不会给老四了,其他的,给点就给点吧。
不想那么多,寄完行李,还得去厂里上班呢,他们可就请了半天假。
魏爱军不在家,赵安邦也更放得开,午饭时把最近学到的厨艺狠狠发挥了一通,三个大人给做了四盘菜,连杨大妈给谭桂香的腊肉都没能逃脱毒手,被切下来一小块,跟鸡蛋辣椒一起炒了,香得不行。
乔红霞一边止不住地打喷嚏,一边筷子还不停往那个碗里伸,还是魏同心看不下去,按住了食欲无止境的小馋猫。
“行了行了,再吃你明天嘴上得长泡,多疼啊!”
乔红霞不乐意,耐不住魏同心给她来了一大筷子茄子烧土豆,跟米饭拌在一起是另外一种香。没办法,小馋猫来者不拒,只好先宠幸碗里的拌饭,暂时无法靠近腊肉炒鸡蛋。
——
魏家四个人偷吃格外开心,而王大妈和郭小宝终于不用再天天去医院给郭大爷当免费护工,可以把人接出院了。
郭大爷脸上还是红光满面的,王大妈和郭小宝脸上就只有轻松。
照顾病人真不是好干的活儿。郭大爷虽然只是脑震荡,但毕竟出了血,不知道具体哪里有暗伤,被医生嘱咐要好好修养。郭大爷自己看着以后每个月都要分他工资的王大妈和郭小宝也是不顺眼,虽然没有明面上为难,实际把人差遣得一趟一趟在医院里来回。
口渴要喝温水,上厕所要人搀扶,头疼要叫医生,躺累了要扶他起来走走。
这些琐碎的活儿他可不愿意让自己新谈的对象——护士冯雨来干。正好王大妈母子两个刚到厂里闹过一通,还占了大便宜,这种时候必须得好好表现,免得厂里看她们拿了钱竟然不管郭大爷,又要收回。
虽说王大妈她们本来就占理,但人与人之间总有个亲疏远近。厂里对八级工郭大爷的感情,跟对她们两个仅仅是厂职工前家属的人,肯定不一样。
再说,王大妈离婚除了钱,还分了郭大爷一间房。虽说是直接过给郭小宝的,看不顺眼的人也多了去了。
不说远的,院里杨大妈她们就眼馋得很。
本来张四凤那闺女去造纸厂宿舍住了之后,她们家宽敞了不少。但她家四个孩子一个下乡的都没有,偏偏有三个儿子,每一个都要结婚生子。
老大张建国的媳妇已经回娘家住了很久,就打算等张家再下乡一个孩子,屋里彻底宽敞了,她们一家三口能住一整间屋。
没想到魏家内斗,临门一脚给杨大妈抓住了机会,本来没工作的老三也留下了。今天知青刚出发,还不知道张建国他媳妇会怎么闹呢。
现在杨大妈的安排,是老二老三跟父母各住半间,老大一家子住一整间。如果四凤要回家,那只能跟父母一起睡。
但这也不是长久之计。
看杨大妈那个样子,如果郭小宝是个女儿,她恨不得直接把老三塞过来入赘。
王大妈满脑子胡思乱想,好歹是给郭大爷送回了屋,不用再伺候这个拍不得打不得的金蛋蛋。
郭大爷今天休息一天,明天上班,他就做好了准备,找领导申请结婚。
八级工重要性不一样,想要结婚,厂里比普通员工查得更严。冯雨虽然在县医院当了好多年护士,但该走的流程还是得走。
——
再说杨大妈这边,这一个月以来,儿媳妇回娘家,老二接班工作,四凤自己弄到工作,老三搞到了隔壁魏老二的工作。
杨大妈回头一看,这家里本来三四个闲人干家务,现在竟然就她自己一个能白天在家干活的。年纪一大把,孙子都有了,竟然又过上了小媳妇的日子,这还能得了?
比那小媳妇还不如呢。小媳妇还有妯娌搭把手,她们张家就她自个儿,甚至还有外债压在心头。
这时候还真是感谢她家老张前段时间对孩子们发威,让老大老二都交生活费。但四凤的工资都得给她那个同学,每个月家里还得给她补贴点儿。另外,老三的工作是四个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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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里面最费钱的,因此他的工资全上交,家里管他吃喝。
这么算下来,怎么都得半年之后才能还清借的那一百多块钱。
但老二也到了找对象的年纪,要是相亲,总不能让人家姑娘一看,嚯,这家儿子还跟兄弟睡上下铺呢。结婚?怎么结婚?
唉,为什么她生了这么多个儿子。
但凡像魏家那样只有俩呢?
虽然魏家俩儿子都不是什么省心的,但至少做父母压力小啊。
现在她到哪里去变出多余的钱,或者变出多余的房子来给孩子们结婚用?
她家老张在外边寻摸了一圈,不还是没有合适的屋吗?
要么价钱太贵,要么房子太差。别说老大媳妇了,老张自己都看不上眼,舍不得让宝贝大孙子住。
幸好,老二还是学徒工,没转正,还能拖个大半年,就对外说是转正了再相亲,条件更好。
希望这半年之内,能有办法解决她的难题。
晚间,张建国按照约定,接回了他媳妇李伶娟和儿子张立志。
李伶娟本来看着只剩她们一家三口的屋子高兴,一转眼,发现张建设竟然也在家,表情立刻就不对了。
待饭后一家三口终于单独相处,李伶娟立刻发作了起来。
“好哇张建国!你跟我说的什么来着?说家里房子宽敞了,好声好气接我回来,没想到在这儿等着我呐!你自己看看刚刚那饭桌上,除了我那个小姑子,你们家的人多齐啊?你二弟三弟全都在!我真是没想到啊,你们家看着不声不响,竟然还有这门路,一个下乡的都没有哇?”
张建国莫名其妙,“不是,我三弟没下乡,你生什么气?你家也没有其他到下乡年纪的人啊?”
“你说要单独一间屋子才回来,我都跟二弟在邻居面前打了一架,好不容易让我爸妈同意。老二老三他们都搬去跟爸妈一起住了,你还不满足?你还想怎么样?!”
说着说着,张建国也生气了,本来就是李伶娟自己闹事,一声不吭就回娘家住了一个月。自己好声好气带了雪花膏上门去拜访,还被她父母赶出门,丢了大脸。
为了给媳妇腾出来一间单独的屋子,他不惜在所有邻居面前跟二弟打了一架,终于逼得父亲同意。现在亲妹妹住到单身宿舍,两个弟弟搬去跟父母同住,李伶娟竟然还不满足?
嫁过来之前不知道他家什么条件吗?孩子都生了,本来就应该安分过日子。他想着李伶娟家里条件好,确实这几年受了委屈,因此花费多少功夫才想出来这个解决办法。结果,李伶娟竟然还得寸进尺,对他弟弟没下乡都感到不满。
怎么,是恨不得张家其他人都不存在,老两口的工作、房子、钱,全都归他俩吗?
没事做的什么白日梦?
是,他张建国一个普通、甚至偏穷的工人家庭小子,娶她李伶娟这个县委大院的闺女是高攀。但张家也不可能掏空了家底,让李家人在这里指手画脚吧?
“我告诉你,我是家里的老大,但不是家里的独子!你要是想耀武扬威、让家里所有人都听你安排,那就回到你李家去!看你的哥哥嫂嫂们听不听你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