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劣等触手怪在赛博世界成神了》
1. 未死
苏薄以为自己终于死了。
她在最后一次任务里选择拿着改造过的加特林和反抗军的首领同归于尽,然后结束了忙碌且手染鲜血的一生。
但此刻苏薄内心死寂地闭着眼,感受着胸口传来的心跳声,她知道自己失败了。
她清楚地记得自己用枪口怼着任务目标的身体从军事大楼跳了下来,她甚至记得在跳起的瞬间,末世的带着辐射的异变光线将她身体灼伤的感觉。
她记得坠落的风声,也记得组织首领那不可置信的眼神。
她陨落的突然,又活的突然。
在一个被称为地下区的地方,在一具16岁孱弱少女的身体里。
这具新身体看上去瘦削且没有丝毫力量感,四肢纤细得像冬天没有生机的树枝,脏兮兮的手腕上还冒着两截螺钉。
但人类的手上怎么会打着螺钉。
随后她打量着眼前一座座低矮的铁房,和铁房后那些轰隆运作的机械臂沉默。
她试探地动了动,这具身体的关节似乎有点卡顿,动起来咔咔作响,仿佛很久没有上油的机械。
苏薄有点烦躁,她躺在地上不想动弹,上辈子的种种经历从脑子里走马灯般划过,当牛做马做了一辈子杀手,现在的她仿佛承受了一辈子的疲惫,只想好好睡一觉。
天空是映着绿色灯光的黑色,一望无际的黑。没有月亮,更不见阳光。
算了,先找个能睡觉的地方。
苏薄躺够之后还是站了起来。
她从身上破破烂烂的白色防护服里找到了一张名片,姓名和前世的自己一样,地址处写着“A区133街54号房”。
苏薄将名片捏在手里便随便找了个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观察周围的铁房子,那么多房子,竟是一个人也没有看见。
每个房子都是一个模样,房子背后是轰隆隆的机械臂,不知是做什么用的。远远看去,机械臂和房子组合在一起,好像一只只排列整齐张牙舞爪的螃蟹。
街道上倒是干净,只是空气里充斥着机油的气味,并不算好闻,天空被机械臂的蓝绿色光芒映得诡异。
在这样的环境里,时间都变得慢了。机械的轰隆声变成了苏薄唯一能判断时间的标准,它们像是时钟的秒针,规律地响动着。
没过多久苏薄便走到了一个十字路口,在中间看见了一座巨大的路标,133街向左,134街向右。于是苏薄左转,心想还好醒来的地方离住处不远。
“亲爱的劣等种们,恭喜你们完成了今天的指标,蓝械制造厂的建设还要各位继续努力,希望明天的你们能够再接再厉,让A区成为地下区最伟大的机械制造区。”空旷的街道上突然传来了声情并茂的人声。
那道人声好像感情过于充沛了,反而有点失真。
苏薄看向周围跟着发出声音的地方,是那些铁房子。它们好像突然活了过来,伴随着奇怪的唰唰声房门一个接一个的打开,每栋房子的门口都站着一个穿着白色工服带着圆形头盔的人,随着第一个人走出房门,其他的人也陆陆续续的开始走上街道。
房子背后的机械臂渐渐停止了无规律的挥动,这些由铁房和机械臂组成的螃蟹一样的建筑好像渐渐死去,大张着嘴巴,吐出一个个带着头盔的白色制服的人。
它们之间仿佛完成了一场生命的转移。
苏薄的白色工服让她很好的融入了那群刚从铁房里出来的人当中,但苏薄并不在意周围的人,她只是专心的数着经过的房子数量想找到住处好好躺躺。
等走到第54号房的时候,眼前紧闭的铁门让她犯了难。
苏薄看向了隔壁的铁房,那里正站着一个准备进门的男人。
“来帮帮忙,朋友。”苏薄恹恹地说道。
虽然她口中唤那人为朋友,但手上的动作却并不友好。
她闪身到了那人背后,一把扯住了他白色的工服,拖到了自己门前。大抵是因为醒来后经历的事情太不如人意,苏薄现在最缺的就是耐心和友善。
“怎么开。”
她指了指自己眼前紧闭的铁门,面无表情地望着被拖过来的男人。
男人被苏薄的动作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指了指苏薄的额头,却被她一把抓住了手指。
苏薄可不喜欢有人指着自己。
“嘶,别,用头抵在上面。”
男人抽回了自己被苏薄抓痛的手指连忙解释道。
苏薄看了他惊慌失措的脸一眼,戏谑地笑了声便将男人丢到了一旁。
“谢谢。”
虽然她的语气没有丝毫的感激,但男人还是急忙冲她摆了摆手示意不用谢,然后小步跑开回到了自己的房间里。
没有再理会男人,苏薄将额头触碰到铁门上,一阵电流从脑内划过,激得她下意识握住了左手。还没等苏薄抬手,她便听到了铁门挪动的声音。
苏薄面无表情地走了进去。房间内比外表看上去还要矮上一些,可能刚刚一米九左右,不仅如此,房内非常简陋,一张床,一个灰色的储物柜,和一个能容纳一个人站立在里面的玻璃高柜,柜子呈圆柱形,上面开了一个能供人进出的口子,旁边链接了三根软管。
整个房间内充斥着苏薄在街道上闻到过的机油味。
苏薄搜索完房间之后只找到了一个外观发旧的头盔。
苏薄简单查看了一下头盔之后就带上了它,因为职业原因她习惯了将自己的脸遮住,但似乎又想到自己已经不再是个杀手了,她又将头盔摘了下来。
忽视房间里其他奇怪的东西,正准备躺上床的苏薄听见房门突然被敲响。
随即一道没有语调的机械音问道:“13354?”
还不等人回答房门便被暴力破开,一群蓝衣人涌进来,为首的蓝衣人面前漂浮着一块面板,他一边用手操控着面板一边看着苏薄用奇怪的机械音说道:“13354,经核查你已经三日未完成蓝械制造厂的工作指标了,很遗憾的通知你,你即将被制造厂带走进行检查处理。”
“13354,建议你不要反抗,否则我们会将你的意识和身体强制断开,这有百分之八十的几率对你的脑意识造成不可逆转的损伤。”
为首的蓝衣人见苏薄摆出了防御性的姿态,诧异她有反抗意图的同时还是选择先对她进行警告。
苏薄当然不会听从警告,她冲上前去三两下便放倒了两个蓝衣人,刚准备夺过为首的蓝衣人手上的面板,却不想蓝衣人快速地在面板上点击了两下,苏薄大脑随即感到一阵刺痛。
电光火石间苏薄只来得及拧断了一个蓝衣人的喉咙。
“咔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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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声,听起来却格外亲切。
她心满意足地昏了过去。
-
醒过来的苏薄发现自己被关在了箱子里,四肢被不知名的软管捆住无法动弹。
黑暗中苏薄回忆着放倒她的蓝衣人的脸,但由于他们都带着头盔苏薄并不能确认那几人的长相。
啧,最好别被她认出来。
苏薄疲惫地躺在扣押仓里不想动弹,感觉自己仿佛一具被抬棺上路的尸体。
扣押仓里隐约能听到外面的交谈声。
“C区又来人了。”
“A区这期的基础智械不是已经给他们运输过去了吗?”
“听说是上城区那边新开发了一种游戏仓,C区这期的智脑制造指标往上升了。”
“也不知道这次要废多少个劣等种。”
苏薄在黑暗中试着扯了扯手上那两颗从她醒来后便一直看不顺眼的铁钉,却发现它们似乎和她的皮肉长在了一起。
“叮——”
仓门被人打开了。
外面的白光刺得她眯起了眼,随后苏薄被两个身材矮小的蓝衣人从扣押舱内拖了出来,还来不及反抗,稍微适应了光线的苏薄睁开眼睛便被眼前的景象惊得挑了下眉。
那是一个数十米高周身泛着蓝光的螃蟹型建筑,矗立在空旷的土地上,四周没有任何其他的建筑和光源。
它的蟹足约有两个成年人那么粗,正在不规律的挥动着。
先前苏薄感受到的白光来源于它足尖的巨型灯泡,一道道灯光随着它挥动的蟹腿变换着方向。
这只钢铁螃蟹没有眼睛,眼睛的部分被巨大的环形电子屏幕取代了,上面写着“蓝械制造厂”五个大字,后面滚动着“给劣等人赋予新价值的优质制造厂,下城区第一安全制造厂”的标语。
苏薄被蓝衣人挟持着走到了蟹嘴处,之前那捆住她的软管似乎在她手上注入了什么东西,此刻她手脚发软,没法找那些蓝衣人的麻烦。
扣押着她的蓝衣人还不知自己躲过一劫,他们敲了敲蟹嘴边缘,对着浮现出的蓝色屏幕输入了什么,然后螃蟹的蟹钳便向他们伸过来。
那尖锐的蟹钳分解重组慢慢变成了一个宽敞的平台,停在了苏薄和蓝衣人们的面前。
四个蓝衣人带着苏薄走了上去,蟹钳重新申起,举过了这个庞然大物的头顶。
眼前从未见过的景色让苏薄提起了点精神。
“这是哪里?”
站在苏薄一边的蓝衣人仿佛被触发了程序的人工智能一般,看也没看苏薄便用平淡的电子机械音解释道:“蓝械制造厂,生产安全最有保障的地方。”
托举着几人的蟹钳慢慢跨过巨大螃蟹的身体,在另一面缓缓降落。
制造厂里的空间比苏薄想象中的还要大上许多,数不尽的陌生器械排列在其中,只留下两个人宽的小路供人通行,这些小路每走二十步便能看到一个分叉口。
苏薄在脑子里回忆着刚才蟹钳升到高处时的场景,A区的街道从空中看去狭窄又笔直,没有规律的相互交错着,像是被人随手弄掉的一把细面条。
而那些带着机械臂的铁房子则像米象一样趋附在上面。是她在末世从未见过的场景。
身旁的安全员推了她一把。
检查室到了。
2. 劣等种
蓝衣人将苏薄带到了一间巨大的玻璃房内。
房间里摆满了不知名的仪器,仪器被反光的布料盖住。
苏薄被推进一个长着机械蟹腿的透明舱内,黑色的机械蟹腿自动将苏薄扣住,随后舱门关闭。
苏薄没有挣扎,她熟练地将背靠在这个新的陌生器械内放松休息,一边用眼睛继续打量着这里。
透明舱内布满了机械软管,这些软管出乎意料地靠着很舒服。
苏薄满意地眯着眼睛,她决定当一个学会随地大小休的人。
把上辈子没睡的觉都睡回来。
“嗤——”
玻璃房的墙壁上慢慢降下铁片将其覆盖,房间内开始变得漆黑。
她身上的机械蟹腿慢慢收紧。透明舱估计是开始了工作,苏薄此刻能听到的只有大脑上方突然发出的不规律“滴滴”声。
“13354号劣等种,生理年龄16岁,头足纲章鱼科动物基因融合成功度10%,手部智械契合度10%,脑械损伤度20%,正在分析指标能力指数......”透明仓突然发出了播报。
苏薄:“?”
“分析指标完成能力:40%,已严重低于正常指标完成能力,智械神经超频接口损坏严重,检测建议:销毁。”
透明仓内的机械蟹腿慢慢开始松开了力道,但是舱门依旧没有打开。苏薄眨了眨眼,听到销毁两个字后开始思考暴力拆卸机械蟹腿作为武器的可能性。
这个房间实在太干净了,除了那些盖着反光布看不见全貌的仪器,唯一能用来防身尖锐物品便只有苏薄身体两侧已经开始往内伸缩的机械蟹腿。
苏薄低着头将自己的脸隐在阴影里,偷偷将手腕背到身后去触碰那已经收回了一半的蟹腿。
这时黑暗里传来了一阵奇怪的脚步声。
“我劝你不要这么做。嗯......13354号。”机械音传来,黑暗里出现了一个男人的轮廓。他站在高大的仪器旁边,旁边的反光布反射着苏薄所在的透明仓的蓝色光芒。
男人又向前走进了几步,借着那点微弱的光亮苏薄看清了他的模样。
苏薄很难判断他究竟还是不是一个人类。他的头部和人类没有什么差别,但从喉咙处开始,他的身体全是由机械组成,两条机械臂有一个人那么长,像猿类一样垂在身前,桶状的身体下没有双腿,取而代之的是六条纤细的机械腿。
苏薄很怀疑这么纤细的腿是如何支撑他圆滚滚的身体和粗长的机械手臂的。
“如果你手臂上的神经超频智械没有损坏的话,你还能掰断它。但是很可惜。”男人停在了苏薄的旁边,隔着舱门上下打量着她说:“你只是个残次品,别说对检测舱内部造成破坏了,你连晃动它一下都不可能。”
“什么?”苏薄眯着眼问道。
“我可没有理由和劣等种解释那么多。”男人点了点自己的太阳穴,好像他的脑子里有一个通话系统,苏薄见他低声吩咐:“带去D区吧。”
说完他从衣服里拿出了一把钥匙对着空气滑动了一下,检测舱旁边的地面上便浮现出一个一人高的操作台。
钥匙?苏薄看着男人手上的东西。
这么薄的钥匙,看着挺锋利的,就是不知道够不够坚硬。
苏薄并没有打算白来一趟,她不喜欢别人浪费自己的时间。
“你最好还是解释一下,怪物先生。”
在男人打开舱门的一瞬间,苏薄突然暴起。她双脚猛地一蹬扑向了正在操作台旁查看数据的男人,男人下意识的抬起一只机械臂阻挡,却不想苏薄速度太快,直接从机械臂的下方滑了过去。
“呲——”
但苏薄的身体始终不如前世,虽然成功转到了男人的身后,她的背上依旧被机械臂划伤了一道一掌长的伤口。苏薄快速地调整了姿势,一只手锁住男人的喉咙,一只手试图去拿男人右手的钥匙。
男人虽然只是科研人员,战斗能力并不强悍,但反应也算是迅速。他仗着远远长于普通人手臂的机械臂将钥匙牢牢地护在身下,六条纤细的机械腿将钥匙包裹在了一起。
苏薄见状又用腿向男人身下的其中一条机械腿踹去试图破坏男人的平衡。
砰的一声,男人的腿却没有被撼动分毫。
“你到底想干嘛?检测舱的钥匙对你可没什么作用。”男人不解地闪躲着苏薄的袭击,却因为六条腿要护住钥匙不敢轻易移动。
他狼狈的晃动着圆筒状的身体,一条机械臂格挡着苏薄的拳头。
男人终于发现眼前的劣等种和他曾经见过的劣等种似乎不太一样,明明是稚嫩的年纪,她身上的气质却因为脸上嗜血的表情显得阴冷。
完全不同于A区那群木讷的劣等种。
就好像他才是她的猎物一样。
房间外渐渐传来其他蓝衣人的脚步声,男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却见苏薄扯下旁边设备上的反光布一跃而起,罩住了男人的头。
男人下意识抬手想要取下布,慌张间竟将自己绊倒在地。苏薄趁机拿走了被男人摔在地上的钥匙,扯下男人身上的反光布将他提了起来。
随后苏薄用钥匙划向了男人脖子上方没有被机械铁皮覆盖的地方,钥匙轻而易举地穿透了他的人类皮肤,瞬时血流如注。
“很脆弱嘛,你这没被机械覆盖的脖子。”
男人终于开始感到一丝慌乱:“13354,我劝你不要这么做。”他的一双机械臂在苏薄的威胁下举了起来,眼珠紧张地瞟向那已经穿破他脖子的操作台钥匙。
“解释。”苏薄重复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了些许。
“什么问题,什么问题......”男人感受着脖子处的痛感慌乱间想不起了方才的检测结果。
苏薄见状冷冷提醒道:“动物基因融合,手部智械,脑械损伤。”
“轻点轻点,我想起来了。”男人痛呼。
“劣等种都有动物基因融合失败的问题,你自然也不例外。”
男人慌张的说完后咽了咽口水,又继续补充道:“而融合失败的劣等种会出现基因紊乱,造成身体不可逆的损伤并且无法使用基因能力。一般这样的人类都是一次性耗材,因为没办法活过30岁。”
男人说到这里忍不住冷笑了一下,他听到了房外隐约传来的脚步声。
“没有成功融合基因的劣等种会被下城区进行机械改造,用智械取代身体的一部分来换取高效的劳动力。但是不是所有人的身体都能适应机械改造,大部分存在基因缺陷的人会产生排异反应,导致智械契合度较差。”
苏薄也听到了房门外窸窸窣窣的声音,她猜到刚才男人呼叫的蓝衣人应该快到了,便将钥匙又向男人的脖子捅进了一分。
“让你停了吗?”
男人已经无暇顾及自己的伤口,他吞了吞口水,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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却在听到脚步声后忍不住上扬:“契合度差会减少智械的使用时间。同时契合度会随着智械使用程度降低,当低于10%以后,机械义体便会开始不受控制甚至自动脱落。”
“简单来说,你的手臂不过多久就会自己掉下来。”男人总结道。
苏薄:“?”
男人幸灾乐祸地转头想看看苏薄脸上的表情,却不小心蹭到了苏薄手上的钥匙,又倒吸一口凉气:“嘶,而且你这种劣等种身上的智械都是淘汰品,一次性的,修复不了。”
苏薄皱着眉沉默,这就是那些人口中的劣等种吗。
不太妙啊,本来这具身体弱唧唧的就让她很不高兴了,现在听起来更没用了。
玻璃房外的蓝衣人的脚步声越发近了。
男人此刻已经完全放松了下来,甚至放下了举起的一双机械臂交叉在胸前,“安全员已经到了,13354,你还是珍惜自己手臂还在的时候,少做点无用功。”
苏薄冷笑了一声,他在威胁她。
真可惜,他马上就要变成被威胁的那个了。
苏薄想到了进入制造厂时蓝衣人不经意间说过的话,心里有了主意。
苏薄将抵在男人脖子上的钥匙刺入了几分。
在男人的痛呼声中苏薄也思考过要不要干脆杀了他。
但苏薄明白如果现在就了结了男人,她很难逃出去。毕竟蓝衣人手上有能控制她大脑的奇怪面板,她还不想死。
苏薄拔出了插在男人脖子上的钥匙,男人的血溅了她一脸。她将钥匙转而对准了自己的脖子,接着说道:“你的员工告诉过我,蓝械制造厂是最看重生产安全的制造厂,想必也不能容劣等人在这里发生危及生命的安全事故呢。”
苏薄边说边走到了男人的身前,对他笑了笑,手上微微用力,钥匙便轻而易举刺进了脖子。
这把钥匙也不知道是什么材质做的,倒是比苏薄上辈子用的刀还要锋利点,她很满意这个武器。
男人脸上的笑僵硬了下来,听见制造厂安全员破门而入的声音,他急忙举起了手:“先别动。”
苏薄回头看了看,赶到的安全员大约有二三十个的样子。那为首的安全员见男人脖子上的伤口血流不止,唰地举起了手上的电子麻醉枪:“安先生!”
苏薄将钥匙又往脖子里捅入了几分:“我劝你们不要开枪,如果我昏过去,很难保证我的手会不会因为惯性带动脖子里的钥匙。”她笑着用另一只手冲她们挥了挥,接着道,“只要带动一下,那划伤的可就是大动脉了。”
她的大半张脸上都沾着安先生的血,瘦小的身体挡在安先生前面,逆着光安先生只能看清苏薄的眼睛,那双眼睛因为疲惫布满血丝,此刻却随着她的笑变得凌厉起来。
安全员麻醉枪的透视瞄准激光穿透了她的身体,在她身上印出无数红点。那一瞬间安先生感觉那些红点随着苏薄的笑声慢慢弥散,把她整个人都包裹了起来,变成了不可名状的红色怪物。
安先生感到一阵头痛,他晃了晃脑袋,却见苏薄还是那个苏薄,她盯着他,好像野兽。
“别冲动,13354,你不想知道你的脑械损伤度是怎么回事吗?”安先生突然想到苏薄刚才询问他的问题。
“嗯?”苏薄轻松地站在原地看着安先生,手上的力道却没有半点松懈。
她已经不知道自己流了多少血了,但苏薄不太在意这点血。
3. 大采集
苏薄还在消化安先生刚才的话,她的双臂被机械替换了,并且还是一对随时可能掉落的机械。她作为人类的基因被污染了,并且随时可能因为基因病爆发而死于30岁之前。
她现在是什么东西,她流出的血是红色的,但她明显闻到了其中夹杂的机油的气味。
苏薄其实是在被关押的路上想开的。
能来到一个不受约束的世界,不用继续当一个牛马一样的杀手,可以自由自在地活着似乎也很不错。
一旁的安先生还在继续解释。
“每个人的脑内都有脑械的存在。脑械可以被用作智脑,也可以只是脑械。它能用来控制劣等种,也可以为其他人种提供科技指引。”
她没有接着问脑械是怎么控制劣等人的,想也知道和蓝衣人手上的光屏有关。
此刻的她脑子里只剩下了“我得想办法把这乱七八糟的身体恢复过来”这一个问题。
苏薄想着也顺势问出了口。
安先生见苏薄问完冷冰冰看着自己,手中的钥匙又刺入了几分,慌乱间道:“D区!只有D区有替换手术。”
苏薄的肩膀已经被她脖子处流下的鲜血染红了大半,她看上去像一朵落日下的火烧云。
她当然记得安先生最初是说将她带去D区销毁的,此刻改口,也不知是不是真话。
但苏薄不太怕他们。
死在她手下的牛鬼神蛇多如鼠蚁,便去看看好了。
安先生见苏薄点头连忙向已经蓄势待发了很久的安全员们挥了挥手。他们小心翼翼地上前将她围住,用电子麻醉枪指着苏薄的大脑。
“送去D区吗,安先生?”安全员们问道。
安先生解脱般地点头,然后小心地伸手拿走了被麻醉枪包围的苏薄含笑递过来的那把沾血的钥匙。
“后会有期。”
安先生听见苏薄说道。
被安全员带走后的苏薄又被关进了扣押舱内。
捆绑着她四肢的软管让她开始觉得亲切起来,她感受着软管缠绕在四肢上冰冷的触感,这种触感让她觉得手臂依旧是自己的手臂,有血有肉的,而不是什么机械。
苏薄开始思考她到了D区之后到底会遭遇什么。
销毁?她的机械手臂或许会被拆解成零件,脑袋也会因为要回收脑械被取下来。到那时她应该会变得血淋淋的,像屠宰场里待宰的猪。
想到这里苏薄把自己恶心到了。
也可能安先生说的是实话,D区确实有肢体替换手术。
苏薄不打算在坐以待毙。
她试着扭动自己右手的手腕,想要去掰动束在左手小臂上的机械软管作为武器。幸亏扣押舱内部非常狭窄,苏薄的身体弓着,双手被挤压到了胸前,她成功地用右手触碰到了左臂上的软管。
但她手臂的力量实在是太微薄了,那不知材质的软管和她方才接触到的钥匙一样坚硬。苏薄想了想,开始更大程度的拱起身体,想用嘴将右手腕上那两颗裸露的钉子咬出来。
她的头上冒起了冷汗,脖子上的伤口也因为扭头的动作被撕扯到。
不知是否是因为她的双臂本来就濒临损毁,她竟然真的咬动了其中一颗钉子。
感受到钉子松动,苏薄再次使力,终于将手腕上的钉子咬了下来。而她的右手腕也像失去支撑一般软软的垂下。
苏薄将钉子含近了嘴里,铁钉的尖端轻易便划破了她的口腔。虽然根本算不上武器,但也够了。
-
D区,废品集中营
废品集中营的安全员穿着红色的制服,神色不耐地打开铁栅栏将带着扣押舱的蓝衣安全员放了进来。
D区的建筑和A区截然不同,这里更像是一个巨形养殖场。铁质的栅栏将D区围成了几个大小不同的区域,每一个区域内都关押着身有残缺的劣等种,他们大多数沉默地躺在栅栏里,也有少数好像是发了疯,机械地用头或者其他身体部位撞着栅栏。
空气里的腐臭味浓郁到令人作呕,深褐色的地面上破损的机械零件和带血的人体组织随处可见。
红衣安全员带着蓝衣安全员穿过了几个已经人满为患的劣种舍,来到了一个面积稍小一些的劣种舍前。
“放在一期里吧。”红衣安全员指着劣种舍一期的铁门说道。
“呀!”蓝衣安全员打开舱门,恰好对上了苏薄睁开的双眼。
那双眼睛深邃无光,蓝衣安全员仿佛从里面看见了一只不可名状的怪物。
他自然知道苏薄在A区检测室的事情,见到苏薄醒着,连忙操控着扣押舱内的机械软管将苏薄扔了出去。
红衣安全员见状打开了铁门,苏薄还来不及反应便就这么被丢了进去。
“嘭!”铁门随即被关上。
苏薄抬起头向四周看了看,距她十几米远的地方挤着几个衣着破烂的劣等人,正面无表情地看着苏薄,丝毫没有上前搀扶她的意思。
她用完好的左手撑起了身子,也没有想要过去和他们扎堆,只是缓缓站起来走向了旁边的铁栏,想找个能靠一靠的地方。
那扣押舱里的软管似乎在她体内注射了药物,她脖子上的伤口已经停止流血,肩膀上的血迹也半干了。衣服伴随着血黏在她的身上,但苏薄出于职业习惯对身上黏糊糊的触感还算适应良好。
苏薄偷偷将嘴里的钉子吐了出来别在了衣袖里。
“你还好吗?”一个单马尾的女生见苏薄独自坐着,便从人堆里走出来低声问道。
苏薄抬头看向她的方向,搭话的女生看起来年龄不大,衣服和裸露在外的皮肤上都是暗红的血迹和黑色的机油,看不清长相,只能看见她那双因为脸过于瘦削而显得格外大的眼睛。
那双眼睛虽然很大,却完全谈不上漂亮——她的眼白太多了,占据了眼眶的大部分位置,猛地看上去像是嵌了两颗白色的珠子在脸上。
“嗯。”苏薄一边打量她一边冷淡地应了一声。
单马尾女生似是觉得苏薄状态不好没什么威胁,便顶着苏薄不善的目光小心翼翼地靠了过来,怯怯地屈膝蹲在了她的旁边,“你饿吗,我叫舒盏,C区的,来这已经两天了。”
舒盏说完上下摸了摸自己的衣服,似乎想给苏薄找食物。可惜她的衣服太破了,舒盏的手从衣服这头伸进去,又从另一头伸了出来。她尴尬地笑了笑,脸颊上为数不多干净的地方因为害羞开始涨得通红,那双满是眼白的眼睛随着这一笑变得更加怪异。
“我忘了今天早上安全员来过,我藏起来的营养剂被他拿走了。”
“不用了。”苏薄拒绝。她不觉得眼前的女孩和表现得一样无害。
“我可以挨着你吗?一期好久没有女性劣等种进来了,我不想和他们待在一起。”舒盏不好意思地问道。
苏薄闻言看向对面,刚才只是匆匆一撇,这次才发现一期的劣等种里几乎都是男性,只有少数一两个年龄看上去稍大的女性,她们挤在人群的最后面,正双目无神的看向天空。
天空有什么吗?苏薄跟着抬头看去。
不同于A区蓝绿色的天空,D区虽然随处配置着浅黄的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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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灯,但这里的天空依旧被黑暗覆盖,光照不进去半点,那黑色浓得像汪墨,好像随时会滴下几滴来。苏薄只是看了一眼,便觉得周围的空气更压抑了几分。
“别看,看久了脑械会坏的。”舒盏说着伸手似乎打算蒙住苏薄的眼睛。
“这里没有白天吗?”苏薄皱眉拦住了舒盏的手臂问道。她醒来已经有段时间,虽说不上来具体是多久,但这里的黑夜完全没有褪去的征兆,未免太长了点。
太奇怪了。
舒盏疑惑地看着苏薄,好像在看什么怪物。
“下城区没有白天。你是不是不清醒了?”舒盏问。
“哦?没有白天,你们是怎么分辨日夜和时间的?”
苏薄没有回答舒盏的问题。
舒盏转眼看着苏薄的眼睛,随着舒盏眼球的转动苏薄只能看见她大片大片的眼白和眼角漏出一点的眼珠。
“如果我们还在其他区,每个区域的主脑会告诉我们时间。工作的时候就是白天,工作结束的时候就是夜晚。”
主脑?苏薄想到了自己在A区街道上听到的电子播报声。
“但是在D区的话,劣等人没有日夜,劣等人也不需要时间。”舒盏麻木地说着,她的眼球依然盯着苏薄,苏薄总觉得那双眼睛离自己更近了一点。
就好像苏薄有一点异样的反应,它就要从舒盏的眼眶里凸出来,将她的眼睛和它融为一体一样。
“我想起来了,劣等人不需要时间。”苏薄放松着身体对舒盏笑了笑,左手摸向了衣袖里的钉子。
舒盏愣愣地看着她,听见苏薄那么说,那双眼睛在眼眶里转了个圈又回正。舒盏似乎又变回了刚才无害的样子。
“没疯啊。”
她的语气很难说是在庆幸还是在遗憾。
苏薄盯着她,没有接着搭话。
舒盏见状也沉默下来,只是坐下伸直了膝盖,头靠着栏杆闭上了眼睛:“睡一会吧,趁安全员的白天还没有到来。”
苏薄沉默,原来劣等人的时间是依附品。好有意思的世界。
不远处其他的废品舍偶尔响起的发了疯的劣等人撞栏的声音,再听不到任何动静。
先睡一觉好了。
苏薄见舒盏闭眼,想了想也跟着闭上了眼睛。她此刻确实需要休息。
休息够了,才有精力杀人,或者被杀。
-
“今天的采集什么时候开始。”
“是今天吗?采集是今天?”
“如果不是今天,如果是另一天,我就要报废了。”
“哈哈哈哈哈哈。那我也希望是今天,我想要你的智械臂。”
“最等不及的是舒盏吧,她的眼睛......”
“嘻嘻嘻嘻嘻,舒盏最喜欢正常的眼睛了。嘻嘻嘻嘻......”
苏薄是被一阵笑声吵醒的。
她侧头看了看身旁的舒盏,舒盏不知道什么时候醒的,正抱着双膝将头枕在上面盯着苏薄。见苏薄看过来,她冲苏薄笑了笑。
那笑意不达眼底。
“怎么了?”舒盏问。
苏薄摇了摇头,看向了铁栏外。那里突然出现了一批红衣安全员。
他们的手上好像拿了什么东西,隔着铁栏苏薄只看见一阵寒光。
舒盏随着苏薄的目光看去,“啊。”舒盏看见安全员后眯了眯眼睛,语调愉快道:“采集日到了。你运气真好。”
“采集日?”
“你一会就知道了。对我们来说,这是D区难得的好日子。”
4. 突变
门口传来了安全员们的脚步声,为首的安全员打开了铁门,伴随着铁链摩擦的声音苏薄听到身后那群劣等种们的议论声更大了。
安全员的的头上都带着苏薄在A区见过的头盔,隔着头盔苏薄只能看清他们那双无机质的眼睛和手里的铁链。
铁链是用来锁劣等种的。
在安全员的指挥下劣等种排成一列从走了出来,他们熟练地将铁链捆在劣等种的脖子上,像牵着被提溜成一串的鱼。
苏薄和舒盏被锁链一前一后捆在一起。
舒盏排在苏薄的后方,她对着苏薄的耳朵,轻轻的问她:“你怎么不好奇采集日是什么。”
因为铁链的长度苏薄和舒盏肩并肩的贴在一起。
“如果你想说的话,我不介意听。”
苏薄身前是一个身材高大的劣等种,她在刚进一期的注意过他,是那群抱团的劣等种中的一员。
那个劣等种听见了她们的谈话,回头咧嘴笑道:“新来的,仔细点你的眼睛吧。”
苏薄眼里闪过意味不明的光芒,她没有错过舒盏听见他的话后翻起的白眼。
队伍在安全员的带领下穿过了其他的劣种舍,随后走进一片空旷的草地。
周围的气氛变得亢奋起来,队伍里的劣等种开始发出嬉笑声。
那笑声在空旷的草地里显得突兀极了。
进入草地之后安全员们开始站在原地汇报什么。
苏薄排在队伍中后方,听不清安全员的声音。
但她感受到身后舒盏的呼吸开始变得急促,空气也逐渐躁热起来。
草地的边缘突然亮起白色的屏障,队伍里嬉笑声似乎被扩大了。
那声音在空气里显得扭曲又尖锐,像一壶即将烧开,正在冒着水泡的热水。
安全员解开了捆住队伍的锁链,然后慢慢退到了屏障之外。
天空中紧随着响起了陌生的机械男声:“大采集将在信息播报结束后的第三分钟开始,请不要再采集正式开始前发生任何暴力行为。”
“本次采集规则不变,各位劣等种能且仅能采集一位其他劣等种身上的零件作为自身损坏零件的替换材料,采集过程生死不论,采集成功将获取一次零件替换的机会,采集失败则进行销毁回收处理。这是本季度最后一次采集日,希望各位抓住机会,重返生产区,或为D区贡献出你们的力量。”
苏薄没等听完便反应了过来,她一把抓住身后的舒盏笃定道:“你想害我。”
舒盏摊了摊手:“我也没想到采集日来的那么快,我本来是想和你当朋友的。”
“那种能让你把眼睛送给我的朋友。”
苏薄定定地看着舒盏,闻言反而轻松地笑了一下。
如果没有理解错的话,下城区的劣种人没有修复智械的资格,但是在D区,劣等种们能在采集日夺取他人的智械来获得替换自身身上损毁的智械。
也就是说,苏薄如果能够在采集日获得一双正常的手臂,她就不用为了现在这双随时报废的手臂发愁。
那位安先生没有骗她,可能他也没想到,苏薄来到D区的时间会那么巧。
苏薄觉得自己的心脏也像人类的嘴一样从中间裂了个口,在大笑着。
她松开了抓着舒盏衣领的手,转而抓住了舒盏的手臂。
“大采集前可不能动手,我的朋友。舒盏看了一眼苏薄,并没有反抗,她像是享受猎物挣扎的猛兽般看着动作奇怪的苏薄。
苏薄微笑着捞起了舒盏的衣袖。
眼前的这只手臂很白,大抵是下城区没有阳光的原因,白的能看清手腕和小臂上的血管,上面没有破损的皮肤和裸露在外的螺钉,大臂因为长期劳作有着起伏的肌肉,看起来就像一个正常人的手臂那样,完整且拥有力量。
苏薄很满意她这双正常的手臂,就像舒盏喜欢她正常的眼睛一样。
“大采集将在一分钟后开始。”机械音道。
队伍里的劣等种有的已经远远分散开了,这片被光屏笼罩起来的草地不知具体有多大,它的四周除了黑暗便只有黑暗。
像苏薄和舒盏这样还站在原地的人并不多。
舒盏觉得苏薄是自己轻而易举就能收入囊中的猎物,她的右手破损太过明显,脖子上还没愈合的伤口看起来一撕就会裂开。舒盏觉得自己根本没有反抗的必要,等时间一开始,她就可以顺势扯过苏薄抓着她的手,然后挖出她的眼睛,轻松的结束今天的采集。
但苏薄也是这么想的。
她抓着舒盏,随时准备着将藏在衣袖里钉子抖出来捅向她的脖子,然后,获得一双崭新的手臂。
“大采集将在十秒钟后开始。十、九、八......”
舒盏分开双腿摆出了格斗的姿态。
她已经经历了无数个这样的大采集了。
在舒盏眼里苏薄只是呆愣地站在原地,那双隔着工作服都能看出异常纤细的手臂还抓着她的手。
“傻子。”舒盏心想。
“三、二、一。采集开始。”机械音僵硬地宣布。
苏薄在一瞬间动了,她放开左手向前压了一步,左袖的钉子随着她的动作精准地落到了她的手心。苏薄握拳将钉子夹在双指之间,钉头对准舒盏便突刺过去。
“嘶!”
舒盏反应迅速,她在苏薄前压的瞬间向右撤开,想扣住苏薄废掉的那只右手,却没想到苏薄身上竟有武器,猝不及防被她划破了腰间的衣服。但舒盏只是嘻嘻笑了笑,趁苏薄攻来之际不闪不避,详装要掏像她眼睛之时却猛地在苏薄扑来的瞬间抓住了她的右臂,狠狠向后一掰!
“咔嚓!”
苏薄虽然看出了舒盏的意图,却没有躲闪,她果断舍弃了右臂和舒盏以伤换伤,她的身体随着惯性向舒盏身后倒去,苏薄借力在半空中用左拳挥向了舒盏的后颈,尖锐的钉头瞬间刺破舒盏的皮肤,呲的一声在她后颈上划开了半掌长的伤口。
“真没想到。”舒盏急忙甩开苏薄,捂着脖子抬头看向她,“你比我想的厉害多了。”
苏薄在她身后站定,趁舒盏说话之际扭动着左手腕估算着二人之间的距离。
舒盏见状啧了一声,用那双满是眼白的眼睛恶狠狠地盯着因为沉默而显出几分漫不经心的苏薄。
“我更喜欢你的眼睛了。”舒盏大喝一声抬脚向苏薄踢来,“把你的眼睛给我!”
苏薄刚才已经感受到舒盏身体力量不弱,加上右臂的伤口不容乐观,她暗自沉了口气,在舒盏跳起的瞬间滑步后撤,用刚才估算的力道将左手的钉子瞄准舒盏向前掷去。
铁钉的尖端由于速度过快发出一声爆鸣,半空中的舒盏看清了苏薄的动作,她立即意识到苏薄做了什么,她想扭身躲过这一下,却只来得及看见眼前一道寒芒闪过,那铁钉的速度竟是快到让她避无可避。
她大睁着眼睛,双眼因为极度地紧张爆出血丝。
苏薄见舒盏被铁钉击中,当机立断蓄力对准还没落地的舒盏猛地踹去。
本因为苏薄手部力量不够而并没有尽数没入舒盏眉心的铁钉在这一踹下彻底刺进舒盏的大脑。
“啊!”舒盏在剧痛下尖叫出声,她的身体砰的一声跌落在草坪里,似乎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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想到这场战斗结束的如此之快,她不甘心地想抬手,却只是徒劳抽搐了几下。
苏薄并没有立即上前,她能感受到四周窥探的目光。
她面无表情的看向周围,有几个已经采集成功的劣等种正咧着嘴冲她笑着。
其中一个正是刚才排队时站在苏薄身前提醒过她的劣等种,他对苏薄挥了挥手上刚采集下来的血淋淋的大腿,示意苏薄自己已经完成了采集。
苏薄猜他应该是看见了自己用铁钉击杀舒盏的全程。
但她并不在意。
她现在更在意的是她即将拥有一条新的手臂,以及,在舒盏死去的一瞬间,她身上似乎流过了一缕缕暖流。
那缕看不见的暖流徘徊在她的右手和脖子的伤口处,酥酥麻麻的,是伤口愈合的感觉。
苏薄皱眉,将手卡在脖子的伤口处,这并不是错觉,她的伤口真的在愈合。
但现在并不是莫名其妙愈合的好时机,她进入劣种舍过于突然,几乎所有的劣等种都看见了她的伤口。苏薄用手撕扯住脖子的伤口阻止它合拢,那道暖流不甘心般和苏薄手上的力量对抗了一会,随即泄气地从她的脖子上转移到了身体的更深处。
有意思。
苏薄放下手向舒盏尸体处走去。
可惜现在还不是研究这股能量的时候。
走到尸体旁边,苏薄居高临下地看着地面上的舒盏。舒盏的眼睛瞪得很大,仿佛要从眼眶里掉出来。
苏薄先是取下了舒盏额头里的钉子,想了想又用脚踩住舒盏的尸体,单手撕碎了她两边的衣袖。
她看着舒盏的双臂感到有点犯难,苏薄想要一对完整的手臂,但她活了两辈子,只会杀人,却不会刨尸。
如果暴力拆卸舒盏的手臂,可能会导致这双手臂没办法完好的安装在她身上。
在苏薄纠结之际刚才那个和她打招呼的男人也走到了她身旁。
“很厉害嘛,小姑娘。”
男人边说边不屑地看了一眼舒盏还没凉透的尸体。
苏薄撇了男人一眼,没有说话,依旧盯着舒盏的胳膊。
男人见状自来熟地蹲在苏薄身边接着说:“你想采集哪里,我能帮你。作为交换,咋们认识认识。”
说完他又冲苏薄挥了挥手上拿着的大腿。
苏薄终于转过头,仔细打量着那只断腿。
断腿断口整齐,切口处的神经和血管似乎是被梳理过般有序又完整地垂在外面,正在滴血。
“手臂,我叫苏薄。”
男人见苏薄同意,手指化作了几把奇怪的小刀,三两下便将舒盏的手臂完好无损取了下来。
“我叫达蒙。”他用地上的草擦了擦刀上的血,又将刀恢复成了手指的样子,将手上的双臂向前递了递。
这双手臂看起来很实用,但应该是智械产物,指不定某天就报废了的那种低级智械。
想到这里苏薄移开了目光,还是人类的手臂好用,起码关键时刻不会掉链子。
“谢谢。”苏薄将手臂接过来道了声谢。
“休息一会吧,大采集要等所有人都有结果了才会结束。”
苏薄和达蒙一起坐在了草坪上。
草坪周围的光屏是这里唯一的光源,看不清草坪远处的模样,只能听见远处阴影里传来阵阵惨叫声。
达蒙看了一眼沉默下来的苏薄,她年龄看上去不大,那双沉寂的杏眼被刘海遮挡了一半。此刻她低头将那双断臂抱在怀里,嘴角餍足上扬,仿佛抱着自己珍爱的玩具。
不知怎的,达蒙瞧着这样的苏薄竟感到背后一凉。
5. 规则 “
达蒙难得的对一个人产生了好奇。他可是见到了苏薄杀掉舒盏的全过程,她动作凌厉且果断,说难听点,她用铁钉做武器的模样甚至有点阴狠,总之不像个刚来D区的新人,达蒙不明白她那双纤细的手臂是怎么用铁钉刺穿舒盏的头骨的。
“你来D区之前是做什么的?”达蒙忍不住问道。
苏薄的目光从怀里舒盏的手臂上移开:“我在A区。”
“A区?据我所知A区的人可不会在刚来D区就能拥有你这样的身手。”达蒙似乎很喜欢笑,他听到苏薄的回答又发出了那种不怀好意的嬉笑声。
“A区的人都快被蓝械洗脑成工具了,大部分A区的刚来D区就会在采集日被瓜分干净。”
她当然不是真正的A区人。
但她不可能告诉达蒙真相。
“这样吗。”苏薄冷淡地说。
达蒙见她并不回答,识趣地转移了话题:“你怎么会想要舒盏的手臂,她的手臂可没被智械改造过。整个一期里,最好使的手臂可在我身上。”达蒙炫耀般的向苏薄展示自己的双手。
他的手指又变成了方才刀刃的模样,苏薄赞同的对他点了点头道:“确实很好使。”
说完又摇头看向了自己手中拥有着正常人体组织和骨骼的那双断臂,“但我更想要一双人类的手。”
“哈?”达蒙撇了撇嘴,“你不会是守旧派吧,那种坚信机械永远不能真正取代人类身体的老古板?太好笑了哈哈哈哈。”
苏薄没有反应,只是用那双瞳色过浅的眼睛看着大笑的达蒙。
“好吧,我没有嘲笑你的意思。”达蒙摸了摸头,他的头发是浅栗色,配上脸上凶狠的五官,虽然此刻他的表情愧疚,但苏薄总觉得他在阴阳怪气。
远处劣等种断断续续传来的惨叫声不知什么时候消失了,大采集估计也濒近尾声。
不出苏薄所料,那道熟悉的机械音响了起来:“大采集正式结束,恭喜各位劣等种完成了本季度最后一次采集。各位将在七天后有资格前往实验区进行零件替换,希望你们抓住机会,重返生产区,或为D区贡献出你们的力量。”
达蒙起身扭了扭脖子,神情里透露出松快地招呼着苏薄:“走咯。”
“嗯。”苏薄跟着站了起来。
草地边缘的光屏随着机械播报声开始消失,光屏后的安全员们重新回到了草坪中央。
幸存的劣等种们自发向安全员汇合过去,苏薄跟着达蒙也向人群中走去。她终于见到了其他采集成功的劣等种们,他们的手上都拿着自己采集到的血淋淋的“替换零件”,有的是人的五官,更多的是四肢和器脏。
达蒙熟练地上前冲其中几人打着招呼,他们的脸上都透露着轻松和喜悦,苏薄没有再跟着达蒙,而是慢慢走在了人群的最后面。
苏薄感觉到脚下的草地变得黏腻,大约不久前有一个劣等种死在了这里,空气里是血液的铁锈味和难闻的机油味。
安全员们分成了两拨,一拨人给聚在一起的劣等种重新戴上了锁链,另一拨人拖着一个巨大的编织袋向草坪的黑暗处走去。苏薄猜他们是去回收那部分采集失败的劣种人的尸体。
幸存的劣等种们被带回了劣种舍一期里。
苏薄重新回到了她来时的角落。
只是这次她身边没有了昨日那个假装怯生生的舒盏,取而代之的是舒盏已经开始僵硬的手臂。苏薄想了想将舒盏的手臂放在了舒盏昨天坐的地方。
她其实并不恨舒盏,尽管舒盏想要害她。
苏薄觉得舒盏只是有舒盏的活法,就像她苏薄也有自己的活法一样。
前世的苏薄害过人,也被人害过。在末世里,害人和吃饭喝水一样正常。前世的苏薄更愿意注意能不能吃上饭喝上水,而不是将情绪放在有人要害自己身上。
达蒙见苏薄一个人坐在角落里,和周围的劣等种打了个招呼便要向苏薄走过去。
他们惊讶地看着还喘气的苏薄,叫住了达蒙:“这个新来的还活着?她杀了舒盏?”
达蒙耸了耸肩:“看走眼了,就这么回事。要认识一下吗?”
其中一个有着绿色长卷发,长相略显妩媚的劣等种走出了人群,对达蒙说:“我和你一起去,老娘早看舒盏不顺眼了,这小孩能杀了舒盏,我看着挺不错的。”
深知二人矛盾的达蒙嘿嘿一笑,没有多言,只是冲女人弯腰伸出了手,“那走吧,美丽的绿芜女士。”
绿芜拍开了达蒙的手,打趣道:“可别,我怕你下一秒就变出刀来切烂我的手。”
苏薄见达蒙带着绿芜向自己走来,没有动作,只是抱着膝盖打量着绿芜。
她并不知道杀舒盏一事已经成为了她被一期劣等种接纳的敲门砖。
达蒙本就是一期里个子较高的,但绿芜和达蒙相比身高却是不差多少,她的眉眼微微上扬,鼻梁高挑,破烂的工服穿在她身上反而显出一番张扬。绿芜墨绿的头发长及腰际,随着走动她的头发微微摆动着,苏薄看着她,竟莫名的感到一阵亲切。
是那种深海中的饥肠辘辘的大鱼见到小鱼的亲切。
达蒙带着绿芜在苏薄身前站定,他清了清嗓子,正儿八经道:“苏薄,或许你想到那边和我们一起坐坐吗?”
苏薄歪了歪头。
明明昨天他们还对她议论纷纷,今天却转变了态度。
绿芜白了达蒙一眼,这个肌肉发达头脑简单的家伙。
“是这样的,小妹妹,我们昨天见你被舒盏哄住,以为你活不过大采集才没有搭理你。没想到你比我们想的要厉害。”绿芜对解释道。
达蒙用手推了推绿芜,眼神示意道,你这说的也太直白了吧。
苏薄倒是对绿芜的一番话接受良好,她理解绿芜的意思。昨天的她在他们眼里只是一个死人,活过了今天,他们才会把她当活人看。
明明都是D区的囚徒,在这小小的劣种舍里,却也有着囚徒的生存规则。
那就去吧,苏薄心想着应了下来。她并不排斥绿芜和达蒙,也想像他们打听一下机械音提到的七天后的实验室。
绿芜见苏薄站起身来便和达蒙走到了她的身边,绿芜总觉得苏薄身上有一种让她想要靠近的气息,她思索了一下,趁苏薄弯腰去拿舒盏的手臂时轻声问向达蒙:“她经历过基因融合没?”
“我怎么知道。”达蒙无语地回道。
虽然二人声音很小,却不想苏薄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这具身体虽然体力欠缺,但五感却是异常灵敏。她本来想假装没有听见,却不想绿芜直接向苏薄问道:“小妹妹,你是不是融合过深海动物的基因?”
或许是怕苏薄多想,绿芜又补充道:“你不用透露具体是什么,只是我总觉得你身上气息亲切,可能我们体内的物种基因比较相近。”
苏薄回忆着在蓝械制造厂时检测出的身体结果,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当时那台机器提到了头足纲章鱼科。
章鱼科,应该就是章鱼一类的吧。苏薄心想着便冲绿芜点了点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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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绿芜脸上的笑容扩大了些许,道:“怪不得看你顺眼。”
我看你也很顺眼。
苏薄在心里感叹,只是不知道她们口中的顺眼是不是都是看见食物的顺眼。
达蒙见二人不理睬自己,笑着对二人泼了盆冷水:“算了吧,又没有融合成功,大家都是基因病载体,将死未死得劣等种,分什么深海生物陆地生物的......”
“啪!”达蒙话没说完便被绿芜假意甩了一巴掌,“闭嘴吧你。”
达蒙不满地嘟囔了一声,绿芜又瞪了他一眼,二人似乎想到什么,却是都没有再说话了。
苏薄看了看沉默下来的二人,也没再开口,只是抱着舒盏的手臂向远处看着三人的其他劣等种点了点头,示意达蒙和绿芜二人带路。
那群劣等种似乎看出达蒙和绿芜发生了口角,嘴里发出嘻嘻的怪笑声。
达蒙熟练地在笑声响起之时冲他们竖了个中指,那根指头变成了尖锐的手术刀模样,成功阻止了劣等种们的笑声。
“不嘻嘻,不嘻嘻。”
劣等种们转而冲他们怪叫道。
他们好像对她没有什么恶意。苏薄想,大概是因为自己活过了大采集,弱肉强食就是这里的底层规则。
她喜欢这样简单的规则。
-
上城区。
“咚咚,编号68生命体为您服务,先生。”上城区某高楼内的房门被敲响。一个圆柱形的机器人拖着红酒站在门口,黑色的显示屏上是一双蓝色的眼睛。
“咕噜噜。”68号生命体拖着圆滚滚的身体进入了众娱科技的办公室。
“最新汇报,应先生。”它用稚童般的电子音向沙发上的应先生说道。应先生是一名脸上嵌着电子义眼身穿白色长袍的男人,他坐在沙发上冲它点了点头。
68号冲电子眼的男人转了个圈,圆柱形的身体在原地闪了闪,便出现在了男人面前。
应先生停下了发送消息的手,他的左手竟然一整条都是机械产物,夸张的机械手掌和他斯文的模样格格不入。
他向68号点了点头,“模拟仓的初步实验有消息了吗?”
68号的身体上部闪了闪,出现了一个巴掌大的电子屏幕,上面播放着模拟仓的拟测试计划,它随即解释道:“方博士准备联系下城区D区的主脑进行第一次拟测试,预计投入200名劣等种进入测试仓内。预计测试时间在七天后,本次拟测试旨在排除模拟仓可能存在的副作用及运行期间存在的bug,确保模拟仓能正常进行游戏。方博士的意思是首次拟测试过程不进行公开,测试过程的监控内容仅提供给博士及应先生公司内部审查。”
应先生凑过头去仔细查阅了一番测试计划,最终点头在拟测试计划的末页录取上指纹道“我这边没有问题,将协议给博士传回吧。”
“收到。”68号将电子屏幕收起,备份好测试协议之后便退出了办公室。
应先生起身慢慢走到了窗前,看着窗外日月凌空的异景。
上城区没有黑夜,太阳和月亮在天际相伴相守交相辉映,无论是什么时候,天空都是灿灿的光芒。
下城区享受不到的日月在这里却是照耀得有点令人生厌了。
上城区的人在另外两个区的供给下享受着世界里所有的资源,这里的人过着衣食无忧但枯燥乏味的生活已经太久了,作为上城区头部娱乐公司的负责人,应先生明白寻常的刺激满足不了这里的居民了。
那便给他们找点新的刺激吧。
6. 秩序
D区劣种舍一期内,苏薄在达蒙和绿芜的带领下已经和其他的劣等种相互认识了一番。
他们大多数来自B区和C区,由于A区负责基础智械制造的劣等人脑械损伤度普遍过高,大部分A区来的劣等人都被分到了D区的其他期舍内。
而苏薄在其他舍内看见的行为异常的劣等种被他们称为“疯子”。
“疯子”的脑械损伤度过高,自我意识已经所剩无几,只会重复一些刻板的行为动作,他们往往是采集日最好的猎物。
除此之外,苏薄在他们口中得知了D区所谓的人体改造大部分是指用劣等种来测验上城区内新发明的各种智械,借此对新智械进行安全测验和调整,但是大部分新智械由于未经过调试,安装到人的体内后很容易使人产生副作用,最常见的便是膨胀症。
膨胀症是机械病的一种,是由于智械和人体神经接口不兼容导致的细胞异变,异变细胞会慢慢增殖,最终蔓延至全身以致死亡。
大部分D区的劣等种都是死于膨胀症。
“膨胀症其实是最常见的机械病,只要能够及时注入机械病抗体就能及时抑制。但是机械病抗体只提供给上城区,对他们来说,我们只是易损品。没有人会在意易损品会不会死于膨胀症。”绿芜靠着铁栏补充着。
“除此之外的另一部分改造实验是什么?”苏薄问道。
人群中另一个小个子的劣等种指了指苏薄怀里抱着的那双手臂,道:“天老爷!你不会以为大采集只是单纯的为了让我们能够替换身体损坏的部位吧,他们可没那么有良心。”
“在下城区,你想要获得什么属于自己的东西,要付出给他们的价格会远远超过你能获得的。”
“身体越完整的劣等种,便越值得成为上城区的商品。上城区很大一部分喜好猎奇的,会从下城区定制劣等种。我的天老爷,他们可能会把你的眼球改造成某种供养体来插花,但是你其他的部位都是完好的,除了那双插着花的眼睛。”小个子劣等种说完自顾自地笑了。
苏薄想象了一下那个场景,难得的觉得有点恶心。
达蒙见状拍了拍苏薄的肩膀:“其实零件替换也有一定风险,毕竟谁也不敢保证别人身上的智械在自己身上会不会有排异。不过好在替换过程很简单,等麻醉剂一注射,眼睛一闭一睁,会不会出现排异反应便是生死有命了。”
“尽管如此,你们还是很喜欢大采集活动,不是吗?”苏薄记得他们在采集日前的表情,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笑容,与其说是笑容,不如说是一种诡异的亢奋情绪。
劣等种们点头,绿芜用手有一下没一下地梳着自己的头发道:“D区的生活已经够烂了,妹妹。我们总要给自己找补点好的。”
达蒙指着绿芜的头发,又亮出了自己的双手:“看见了吗,这些都是大采集换来的。”
苏薄理解地点了点头,看向小个子劣等种接着问道:“说说上城区吧。”
“哈?你不知道上城区?”小个子劣等种吃惊地看着苏薄,面露嘲讽地准备开口,却被达蒙打断了。
“行了李悯人,收起你那副随时准备阴阳怪气的嘴脸。”达蒙接着对苏薄道,“上城区就是上城区,字面上的意思,我们在地下,他们在天上。除非上城区的大人物们哪天突发奇想,不然下城区是不可能接触到上城区的。”
苏薄啧了一声,听起来还挺阶层分明的。她接着问道:“他们哪天会突发奇想吗?”
李悯人转了转眼珠子拨开了达蒙捂住自己嘴巴的手,“这我可真听到点消息。听说上城区研发了一种模拟仓,要把我们投进去玩一个什么游戏。最后赢的人好像能获得入住上城区的资格。”
劣等种们包括苏薄都看向了李悯人,他似乎很享受这种感觉,得意地笑着继续说道:“这是我被带到D区的路上听到的消息,安全员以为我在扣押舱里没意识了,其实我还醒着,就听到了一点他们的对话。”他说完指了下自己的耳朵。
苏薄仔细看去,这才发现他的双耳耳廓里竟然还长着一双耳朵。
达蒙见苏薄注意到了李悯人的耳朵,解释道:“那是他的义耳。李悯人以前在B区参加一些和声音有关的智械生产前植入的。”
苏薄听完感兴趣地继续问道:“具体内容有听到吗。”
“天老爷,当然。”李悯人颇为无语地看了一眼苏薄,“没有。”
“哦。”苏薄应了一声。
听起来和她没什么关系,目前来看,在D区也没什么不好的。
前提是安先生所谓的销毁不发生在她身上。
铁栏外传来了安全员的脚步声,苏薄疑惑地看了一眼身边的达蒙,达蒙会意解释道:“应该是来送饭的。刚经历过大采集,现在应该还没到实验时间。”
只见铁门的底端被打开了一个三只宽的洞口,安全员将营养剂一支支推了进来。
营养剂在地上滚动着发出了“咕噜噜”的声音,苏薄听见周围的劣等种们都咽了咽口水。
大家都不知道距离上次进食过了多久,毕竟D区没有时间,天空除了黑色便只有黑色,偶尔觉得那黑变得更浓了一些,或者淡了丝许,但也因为空中没有其他颜色物体作参照,让人觉得那黑色的变化只是错觉。
他们只知道自己睡了一觉,经历了大采集,然后在一期里坐了很久。由于在聊天,或许那种感觉上的很久也并不算久。但是见到地上滚动的营养液之后,胃部的反应告诉他们,上次的营养液已经被消化完毕,他们突然觉得饥饿难耐了。
苏薄听着吞咽声在心里数着营养液的数量,“19、20......”
只有20支。
苏薄在采集完便细数过了,还存活的劣等种有32个。
她已经很饿了,从穿越到这里到现在,她滴水未进。
想到这里苏薄不经意地打量着周围的劣等种,下意识等待着冲突的爆发。
铁门外的安全员似乎已经离开了,达蒙走了出来,在其他人的注视下将地上还在咕噜噜滚动的营养液一根根捡起。
“20支。”达蒙说出了和苏薄内心里一样的数字,他没有藏私。
“还是老规矩吧。”达蒙轻松地说道。
和苏薄预想中的不同,劣等种们除了吞咽声更大了以外只是纷纷低下了头,然后便没有了其他动作。
达蒙将苏薄叫了出来,苏薄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却还是将舒盏的手臂递给了绿芜拿着,然后走到了达蒙身边。
达蒙让苏薄拿着自己手里的营养液,然后转身将后颈对着苏薄说道,“你是新来的,应该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简单来说,一期的规矩,营养液会优先发给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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饿过度的劣等种。”
“而判断依据就是根的起搏程度。”达蒙指了指自己后颈上一处不明显的红色印记,那印记下头是圆形,上半部分是线状,大约一个幼儿的指甲大小。“越虚弱,根的起博程度越小。”
“根是什么。”苏薄问。
“你可以理解为脑械的标记。具体我们也不知道,但每一个植入脑械的人,脖子上都有一个根。”达蒙说着从苏薄手上接过营养液。
“好了,接下来我会去测量每个人的根,你帮我记录。”达蒙说着走向了第一个劣等种。
“你可得监督好达蒙!天老爷!”李悯人冲苏薄吼道。随着他这一嗓子,人群里顿时传来了嘻嘻声。
达蒙瞪了李悯人一眼,感受着指下根的起伏:“这个五级。”
苏薄看了眼第一个劣等种的长相,在心里暗暗记下,“一号五级。”
“四级。”
“二号四级。”
“二级。先给他一支。”达蒙测完第三人的根后对苏薄说道。
苏薄照做。
......
30个劣等种很快就被达蒙测完,除了六个被达蒙评为一级和二级的劣等种优先得到了一支营养剂外,达蒙又将剩下的营养剂发给了10个根的起搏程度在3级劣等种。
苏薄手下的营养剂还剩下四支。她皱眉走到了还在思考的达蒙面前,面无表情地指了指自己。
达蒙会意摸了摸苏薄的根。
“!”
“你怎么不早说,苏薄。”达蒙为苏薄还能活生生站在自己面前感到惊讶。
“这不是说了。”苏薄从剩下的营养剂中抽了一支出来,“我的了吧。”
达蒙没好气的挥挥手:“你的你的。”
然后又拉出剩下的四级劣等种再测了一遍,将三支营养液发放了出去。
得到营养液的劣等种都迫不及待地打开营养液倒入嘴里,苏薄有样学样也倒了进去。这是她第一次喝到营养液,和暗黄色的外表一样,营养液散发着一股腐臭味。
但苏薄明显感觉到体力开始慢慢恢复,好像锈掉的机械重新开始了运转。
除了难喝一点,真是好东西。苏薄心想。
没有分到营养液的劣等种也并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也许是碍于达蒙那能够切断他们脖子的智械手,也或者是其他约定俗成的原因,他们坐到一旁开始酝酿着睡意想多保存一些体力。达蒙和绿芜也是他们之中的一员。
绿芜冲苏薄挥手示意苏薄挨着她休息。
绿芜和达蒙坐的位置是一众劣等种之间,苏薄不想和他们挤在一起,于是没有回应绿芜,径直走到人群的最边缘坐了下来。
坦白来说苏薄觉得有点不可置信,这场分营养液的行动竟然那么迅速又有效的结束了。
最重要的是,没有产生任何的冲突和暴力。
明明这些人对采集日这样残酷的活动习以为常,他们能够容忍新来的苏薄成为舒盏的猎物,能够容忍猎杀同类来换取自己的生机,能够容忍这种没有尊严如上城区待宰的家畜一样的生活。
但苏薄却从他们分发营养剂的方式里,看出了他们之间的文明。
这么一群劣等种里,竟然存在着秩序和文明。
苏薄在心里感叹着,舔了舔被营养液润湿的嘴唇。
7. 手术
苏薄暂时在一期里安定了下来。
每天除了和绿芜达蒙他们聊天之外,唯二的活动就是被带出去做身体检测和睡觉。
但对苏薄来说,做身体检测和睡觉两件事并没有什么区别。
期初苏薄还对做身体检测这件事有所防备,直到她和一期里的其他劣等种一起被带进检测舱,注入麻醉剂之后又昏乎乎地回到一期内之后,她发现身体检测这件事其实就是换了个地方睡觉。当然,一期内的其他人最初就是这么对她说的,就当是换个地方睡觉而已。
苏薄不知道距离大采集那天过去了多久。
她只知道她除了抱着舒盏那双断臂睡觉之外没有其他的事情可做,那双已经僵硬的断臂现在成了她的靠枕和抱枕。
在苏薄睡了第十二次觉之后,更换零件的日子终于来了。
劣等种们又被熟悉的锁链锁在了一起,安全员牵羊一样将他们带到了实验室外。
苏薄运气不太好,和李悯人捆到了一起。
李悯人一路上都在给苏薄讲冷笑话,理所当然的,苏薄并没有觉得他的笑话好笑。
但是李悯人并没有在意苏薄是否觉得自己的冷笑话好不好笑,他一边讲一边自顾自地嘻嘻笑着。队伍里时不时有人和李悯人一起嘻嘻地笑。
队伍前段的劣等种已经进去了一部分,李悯人也在其中。
达蒙趁机走到了苏薄的身边:“他只是怕你觉得紧张。”
“我可不紧张。”苏薄说道。
她只是觉得李悯人太吵了。
谈话间很快就轮到了苏薄进入实验室。
D区的实验室和A区的很像,只是设备比A区更多,红衣安全员手里拿着各种仪器在设备周围忙碌着,实验室内的边缘整齐地排列着数十个小房间。安全员将苏薄带到了其中一个房间门口示意她进去。
苏薄冷静地抱着舒盏的断臂走了进去。
里面站着几个穿着红色手术服的安全员,他们围在红色的手术台旁。
红色的衣服总会让苏薄觉想到血溅在他们身上的样子,大概是看不出来的区别的,因为这红色和血的颜色太接近了。
其中一个安全员手上拿着苏薄前几次的检测报告,他和其他穿手术服的安全员不知商量了什么,便上前接过了苏薄手上的那双断臂。
“把她带到上面躺好。”其中一个安全员吩咐道。
苏薄被两名安全员拉到了手术台上。
她唯一的防身武器,那根铁钉,被她放在了裤腿里,伸手便能掏出来。
“术前最后一次确认,13358号苏薄,自愿进行零件替换手术,替换内容为:双臂。”疑似主刀医生的安全员抱着光脑确认到。
苏薄的四肢被几名安全员们用束缚带束住,他们拿着针管向苏薄体内注射着麻醉剂。另外几名拿着苏薄带来的断臂的安全员将断臂放入了一个充满紫色液体的仪器内。
还不等苏薄回答,那主刀医生又接着道:“确认完成。进行瞳膜扫描。”然后用光脑扫描了苏薄因为吃惊而睁大的眼睛。
苏薄意识到他们其实根本不需要她的确认。
D区总是喜欢做一些看起来有人权实则根本没有的事情。
不过也说得过去,他们被划分为劣等种,谈不上人权,尽管劣等种和人看起来没多大区别。
随着麻醉剂的注射苏薄感到头脑一阵晕眩,她的意识开始模糊,但她咬了咬舌头试图让自己保持清醒,然后假装昏睡过去闭上了眼睛。
她不太放心自己完全昏睡过去。
苏薄感受到自己的手臂皮肤被划破,手术刀似乎正在切割着她的骨头。由于麻药的原因苏薄并没有感到疼痛,但她能感受到冰冷的手术刀切割手臂的触感。
她手臂内的一部分似乎被拎了起来,她能隐约听到他们看着她裸露的手臂议论的嗡嗡声。
一阵强烈的电流划过她的手臂,苏薄被电得身体微微抽搐。
她又给了自己的舌头一口。
血锈味充满了整个口腔。
这种躺在手术台上手臂被刨开任人议论的感觉并不好受,但一切都是为了新的身体。
另一个安全员拿着仪器加入了分解苏薄手臂的行列,苏薄猜测他拿着的是一把剪刀,她能听到什么东西被剪断的咔嚓声。然后她听见了自己手臂上传来血涌出来的噗噗声,闻到了疑似机油漏出的臭味。
断断续续的咔嚓声持续了很久,血腥味和机油味越来越重。
苏薄毫不怀疑他们根本懒得去给她止血。她甚至怀疑这身手术服和她身下的手术台是不是一开始就是红色的。
接着她开始听到齿轮碰撞的声音,有什么东西牵扯着她肩膀上的血管被剥离了出来。
随即是金属落在手术盘上的清脆的“叮咚”声和齿轮“骨碌碌”滚动的声音。
苏薄虽然感受不到疼痛,但这一系列源自于她身体的声音和触感让她感到比疼痛更难捱。接着她听见了自己的骨头被拆卸的咔咔声,来自于手臂和手术仪器的一系列触感突然消失了。
肩下一空,随即是一阵隐痛。
苏薄咬了咬牙,额头开始冒出冷汗。
主刀的安全员其实已经发现了苏薄没有完全昏睡,但他并不在意。
充当护士工作的安全员拿过了舒盏的断臂,那双断臂早在苏薄进行第一次检测时便跟着进行过基础检测。主刀医生示意护士将仪器内已经将细胞激活完毕的断臂递给他。
“......断臂没有进行......但是智械......激活......”
苏薄听到安全员向主刀医生汇报道,还不等她仔细听,苏薄接着便感觉到手臂断缺处传来一阵阵灼烧感。
这种灼烧感并不只在她的断臂处,而是紧接着蔓延到了她的头颅,苏薄觉得自己的大脑仿佛被人撬开灌入了一桶热油,如果她能睁眼,便能发现自己的皮肤已经变得通红,甚至开始有了融化的迹象。
“排异指数达到80%了,怎么会那么严重。”
“注射机能抑制液试试,她的脑械损伤达到多少了。”
“30%。排异指数下降到70%了。”
“奇怪,她的基因融合程度竟然在随着排异指数的下降在上升!”
“排异指数40%,基因融合程度从10%上升到60%了!”
“!!!”
“怎么回事,这不可能......”
“这双断臂检测过三次了,都只是未成功融合过动物基因也没有植入过神经超频智械的普通手臂,并没有检测出其他问题。”
“按道理不应该有这么高指数的排异反应,更不可能影响基因融合程度......”
苏薄没有听到安全员们后面的对话,她最终还是昏了过去。
-
“苏薄,苏薄?她怎么还没醒。天老爷。”苏薄的意识尚处在黑暗当中,但她听见了李悯人的声音。
“你别晃她了。她应该是第一次进行替换,你让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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休息休息。”这是绿芜的声音,她的声线较高,苏薄一下就听了出来。
“嘻嘻,其实说真的,绿芜,如果苏薄得机械病了,下次大采集我想要她那双眼睛。”李悯人接着说道。
“我看她挺顺眼的,反正大采集我不会动她。”绿芜道。
“我要女人的身体部位干嘛,再说了她的四肢和器官和我的也不匹配。但是苏薄的眼珠确实漂亮。”这是达蒙的声音。
李悯人点头,“我就想收藏纪念一下,倒也不是说要强行把这双眼睛安我自己身上。反正她得了机械病早晚会死,与其被回收销毁,不如把眼睛给我。”
此时的苏薄终于恢复了点力气。她开口,气若游丝地对正在觊觎她眼睛的李悯人冷哼了一声。
正在笑闹的三人听见动静都向苏薄围了过来,苏薄睁眼时便看见三双瞪得大大地眼睛。
“你感觉怎么样?”绿芜见苏薄想坐起身,便伸手搀扶着她问道。
“手臂有点疼。”苏薄随着绿芜的动作坐了起来,她见三人都像没事人一样站着,不解地问道:“你们怎么什么事都没有。”
达蒙嘿了一声,拍了拍自己新换上的大腿说道:“我们起码经历过三次大采集了,运气好没遇到过严重的排异反应,可能身体早就习惯了吧。”
苏薄回想起自己在手术台上感受到的灼烧感,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怎么判断有没有产生排异?”
“轻微的排异反应是正常的,适应一段时间就没事了。但如果严重的话......”达蒙和另外二人对视了一眼,接着道,“可能会导致机械病,也就是我们之前给你说过的膨胀症。”
机械病,苏薄在心里按念道这三个字,但她仔细观察过舒盏的断臂,里面应该没有植入过智械。
“我移植的手臂,应该没有植入过智械。”
三人愣了一下,似乎没有想过有人会在大采集费力去采集一双没有植入过智械的普通手臂。毕竟劣等种们都更愿意为用智械臂来取代自己的手臂,借此来获得更多的力量和机械能力,确保能在D区生存下来。
比如达蒙那双可以变形为刀刃的双手。
只有少数人会因为自己的癖好或基因病去采集未经改造的器官,譬如舒盏,她想要苏薄的眼睛是因为她的眼睛会因为已经显现的基因病而逐渐坏死,所以她需要不断地更换自己的眼睛来保证自己不会因为失去瞳孔而失明。
但是他们并没有多问。
达蒙向苏薄解释道:“如果只是普通的手臂,排异反应随着时间慢慢消失的。最多遗留点副作用,但不致命。”
绿芜跟着点了点头:“反正我看舒盏那货换了起码五六次眼睛了,再被你搞死之前也天天活蹦乱跳的。”
苏薄松了口气,她的手臂依旧有股灼烧感,还有点发痒,之前杀舒盏时吸收在身体内的未知能量似乎在手术后串了出来,堆积在手臂处,苏薄感觉自己此刻能徒手掰断之前掰不断智械。
但她没打算对另外三人说出自己的异样。
她动了动自己的新手臂,回想着手术时听到的那段意味不明的对话。
基因融合指数上升么?如果她没记错的话,她融合的基因似乎是,八爪鱼?
苏薄伸手敲了敲自己的手臂,她不会多长八只手出来吧。
李悯人见苏薄打量着手臂发愣,默契地和另外二人对视了一眼。
还好她没听见他们讨论要不要掏她眼珠子的事情。
三人心虚地想到。
8. 选中
“上城区的最新的测试指令已经发布了,这次测试的筛选标准是四肢健全、无明显排异反应和机械病的劣等种。而且,只要D区的人。”一名坐在议事厅中间的红衣人说道,然后操控着议事厅会议桌投放出上城区的测试指令文件。
“呵,舍不得其他三区那群条件相对较好的劣等种,非要让我们D区想办法从垃圾里挑金子。不仅如此,还要求脑损伤低于80%的劣等种,上城区这是要把我们D区价值最高的一批劣等种投入测试。”另一名坐在右边的红衣安全员说到此处皱了皱眉,要知道那批最健康的劣等种可是D区宝贵的实验材料,现在上城区一下就要走200个。
议事厅中间的红衣人无奈地叹了口气道:“按照这次的标准,测试人选只能从前十期的劣种舍内出人,暂定每一期出20名人选,各位回去整理好名单后明天统一汇报给我。”
十名负责前十期劣种舍管理的安全员闻言对他点了点头。
一期劣种舍的管理员若有所思的打开了自己的智脑,查阅着最近一次劣等种的体检报告。一期刚经历完大采集,管理员准备在这32个幸存劣等种里选出脑损伤相对较大的20名出来。
他可不想老老实实的挑20名身体最好的列等种去交差。
其他管理员大概也是一样的想法,大家心照不宣地抬头对视着,又皮笑肉不笑地相互笑了一下。
为首的红衣人并不在意他们的小心思,只是拍了拍桌子示意他们可以离开了。
一期的管理员边走边在脑内浏览着数据,在看到一名新来的女性劣等种的数据时皱了皱眉。
她的数据旁被测试员标注了“排异反应异常”几个字,其中基因融合度的数值也在旁边用内部汇报装置备注了一个问号。
管理员拨通智脑联系上了当时的测试员。
“这数值怎么会出现这么大的波动,你们竟然没及时上报?”管理员听完测试员的解释皱着眉吼道,说完又怕别人注意到自己的异样压低了声音。
“基因融合程度竟然会上升到60%,要是被主脑知道这次替换出现的纰漏我们可都要完蛋。”
上城区可不会允许基因融合程度二次上升的事情发生在劣等种身上,管理员心里暗骂一声麻烦。但现在距离手术已经过了段时间,如果此时再上报的话他恐怕会被主脑交给上城区问责。
一期的管理员可不打算因为一个劣等种在自己的职业生涯中留下污点。
他最终决定将事情隐瞒下来。
“将她的数值再改正常点,那些通过内部汇报装置标记的备注也记得删了。这次上城区的测试我会把她加在里面,这次测试的产品特殊,她应该活不到测试结束。”管理员吩咐着看向光脑。
光脑图片里苏薄身型瘦小,眼睛因为被刘海遮住显出几分阴郁。像阴沟里的臭虫。管理员嫌弃地看着图片里的苏薄,最后仔细确认了她在大采集手术后身上没有其他智械改造,更笃定苏薄不会成为测试中存活的一员。
D区没有时间,所以苏薄知道自己被选中为上城区的测试品的时候,是她距离大采集那天之后在一期里睡了二十次觉的时候。
达蒙和绿芜在这几天已经经历过几次规模较小的智械测试了,但都是对生活智械的安全程度进行测试,二人性命无虞。
不过达蒙断了两根脚趾,而绿芜一边的耳朵暂时听不见声音。
他们萎靡地修整了一段时间后便像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睡睡,偶尔和李悯人相互打趣。
劣种舍虽然不大,但每一个小团体似乎都有自己的地盘,轻易不会到别人的地盘上去。达蒙三人,现在加上个苏薄,四人的地盘是在劣种舍最左边的角落。
这里没有隐私可言。
站在劣种舍的任何地方都可以清楚地看见舍内其他人在做什么。
划分地盘是他们唯一拥有的,似乎能保护一点隐私的权利。
红衣安全员来的时候,大家都习以为常地以为这次又是生活智械的安全测试。而苏薄正跟李悯人一起懒洋洋地躺在角落。
自从换了手臂过后,李悯人明显感觉苏薄心情好了很多,不像最初那样,浑身带着刺,只喜欢一个人阴沉沉地坐着。
“我有种预感这次该我了。”李悯人抖着二郎腿说道。
苏薄没有应声,因为很快她就听到了自己的名字出现在了达蒙和绿芜名字的后边。
李悯人惊讶地看了苏薄一眼,要知道像苏薄这样浑身上下没有智械改造的劣等种很少会被选取参与测试,因为太容易死在测试里了。
她更适合被上城区选去做成眼球花瓶,满足他们的猎奇癖好。
还没等李悯人说什么,他便听见了自己的名字。
“这可巧了。”李悯人起身拍了拍身上的灰,接着道,“只要这次的测试不是单人测试,咱就能一起共渡难关了!”
苏薄看着李悯人矮小的个子,眼神里是毫不掩饰的怀疑。
李悯人撸起破破烂烂的袖子对苏薄展示了自己手臂的肌肉。
真是聊胜于无的肌肉。
在二人谈话间测试的人选已经通知完毕。
“这次应该是个大型设备的测试,我刚刚趁安全员关门时看了一眼,除了一期之外好几个期都有安全员在通知人选。”达蒙边说边在李悯人旁边坐下。
苏薄板着张脸眨了眨眼看向另外三人,示意自己在认真听。
绿芜用手有一下没一下的梳理着自己的头发,不知在想什么,没有说话。
没有人知道该说什么,毕竟未知的测试他们自己也自顾不暇。而面对未知的时候,人总是有种本能的畏惧,哪怕是经历了无数次测试的达蒙他们也一样。
他们过着朝不保夕的生活太久了,这种持久不会使他们习惯,反而让他们更加恐惧未知。
因为每一次活着都只是幸存。
而此刻的苏薄却将注意力放在了达蒙之前的话上:“大型测试?会不会是李悯人之前听到的那个,游戏模拟仓?”
其他三人显然没想到这点,此刻听见苏薄问也只是迷茫地摇头。
苏薄提到这里以往总是半死不活的眼睛难得有了点神采,李悯人在一旁看得啧啧直叹。
“你对我的话记得好清楚,我好感动!”
绿芜无语地给了李悯人后脑勺一巴掌:“别夹。”
D区内的广播声响起,苏薄在这时竖起手指放到嘴前比了个安静的手势。
李悯人见状老老实实地闭嘴,他捂着自己的后脑勺往达蒙身后缩了缩。
“请参与编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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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1355实验的劣等种配合安全员有序地到第5测试场集合。如有不配合者,将由负责安全员进行销毁处理,感谢各位为D区生产做出的贡献。”
“滋......再通知一遍,请参与编号为1355实验的劣等种配合安全员有序地到第5测试场集合。如有不配合者,将由负责安全员进行销毁处理,感谢各位为D区生产做出的贡献。”
没有感情的机械声仿佛长了毒刺的藤蔓般蔓延在整个D区。
达蒙叹了口气,走在了四人前面。
刚才宣布人选的安全员带着几名手拿铁锁的安全员又重新回到了一期门口,速度快得让苏薄怀疑他们根本就没有走,而是一直在门口等广播通知。
一期的二十名劣等种又被铁链串成了一串。
苏薄来到一期后唯一的武器,那个铁钉,已经在绿芜的帮助下被当做耳钉穿到了耳垂上,过程中还伴随着达蒙和李悯人“女人真狠”的感叹声。
苏薄黑而直的长发将那过于夸张的耳钉遮住,除了另外三人外,并没有人知道这点。
他们很快就到了第五测试场,测试场很大,更像一个巨大的坟场。
测试场呈巨大的圆形,数不清的游戏舱有序地立在测试场中间,舱门统一向上打开,像墓地里矗立的墓碑。周围是光幕,光幕背后用白色石头砌成高墙,墙上分三层,透过光幕苏薄看见每一层内都有着举着设备来回走动或坐着操纵着仪器的安全员。
而苏薄他们就好像一群被观测的,即将自己走入坟墓的猴。
一期的众人是最先被带进测试场里的,安全员带着他们来到属于他们的“坟墓”前,示意他们依次进去。
苏薄走进了自己面前的游戏舱内。她的左边依次是达蒙绿芜和李悯人三人。
安全员为他们解开了铁链。随着铁链当啷落地,游戏舱的门也缓缓扣了下来。
苏薄开始回忆来时达蒙的话,舱类的测试大多数是将意识投入全息场景里,而被投入的意识能够控制游戏里的身体。如果是同时在一个测试场进入游戏舱,不出意外的话众人会进入同一个全息场景内。他们私底下也称这类测试场为游戏场。
游戏场会有场景规则或者通关目标,具体会遇到什么全看测试员的设定和当期投入测试的游戏舱的目标群体。
游戏舱通常是供上城区的人享乐,那里的人有着明确的时间,但他们从来不会珍惜这种明确的时间。与之相反,他们很喜欢模糊自己的时间。
所以上城区经常会研究各种不同类型的游戏舱来满足他们消磨时间的需求。
达蒙说在游戏舱的测试里,他们只需要遵守游戏规则通关游戏,配合测试员们收集数据即可。
从达蒙等人的态度中苏薄感觉到游戏舱的测试并不会有很大风险。
但不知为何,常年在末世战斗培养出的第六感告诉苏薄事情并不简单。
游戏舱内的神经接口接入了苏薄的大脑,此时她面前的舱门逐渐由透明变成了乳白色,游戏舱内的光线开始渐渐消失。
外界在她眼里最后留下的画面,是其他期的劣等种依次被关进游戏舱内。
驯化过的猴不会反抗人类,只需要食物和鞭子,它们便会言听计从。
劣等种似乎也是如此。
9. 匣中之偶1
“编号13354,本次游戏目标:存活一周。”
苏薄醒来的时候,发现自己在一栋散发着霉味的居民楼里。
存活一周?苏薄听见了脑子里的播报声,又四处看了看。
居民楼内很黑,破旧的灯泡发出暗黄色的光。墙壁是绿色,掉了一大部分漆,剩下的绿色半死不活地挂在墙上。
周围没有看见人影,向前是一条看不见底的狭窄楼梯,向后是一道同样掉了漆的绿色铁门。
苏薄犹豫了一下,本想去铁门处看看,却突然发现自己的身体无法动弹。
她试着转身,但身体毫无动作。
她试着抬腿,但腿依旧定在原地。
她试着张嘴,但嘴也被封住。
一番试探过后,苏薄发现她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地方,是眼球。
“A.向上探索。B.返回铁门。”
眼前突然出现了一个光屏,像电子游戏里的指引语,有着A、B两个选项。
随后那光屏闪了闪,似乎有一双无形的手点击在光屏上,选项A的颜色暗了下去。
“A.向上探索。”的选项被选中了。
苏薄的身体仿佛脱离了意识的控制,在A选项被选中后自行动了起来,开始走向身前看不见尽头的楼道。而苏薄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身体贴着墙壁,双手相互抱在一起,垫着脚小心翼翼地沿着楼梯往上走去。
楼道上的漆被她贴着墙的身体蹭到,开始更夸张的脱落。
那些脱落的漆随在她身后坠成了一条不规则的线。
因为楼道内过于安静,尽管苏薄的身体已经很小心地前行,还是发出了明显的窸窣声,那声音在狭窄的楼道里荡出回音,仿佛被扩大了几倍。而苏薄走得越久,就越分不清那些声音是来自她自己,还是来自楼梯尽头大片的阴影。
但她也没办法停下脚步去仔细辨认,她的身体一直在固执地向前。
苏薄想咬住自己的舌头用疼痛来证明这一切的真实性,但她无法控制自己的舌头和牙齿。这种感觉对苏薄而言很新奇,如果嘴巴能动她大概已经笑出了声。
她像被困在别人身体里的游魂,只能借助身体的眼睛观察周围的一切。但这本来就是她的身体。
这是游戏场开局的设定,还是整个游戏的设定,苏薄不得而知。
既然还没有遇见危险,那就看看这个控制着她身体的东西到底要她去干嘛。
苏薄借助唯一能动的眼睛打量着四周,一边数着迈过的台阶数量。失去了□□的控制权后,她的意识好像变得轻飘飘的。
360层台阶后似乎是一截走廊,苏薄不确定自己到底走了多久,自己的身体似乎走得很慢,但也可能是因为心理原因,让苏薄觉得自己走得很慢。
在走完了最后五节台阶后苏薄到达了第二层走廊,随着灯泡暗黄色光线的出现,苏薄终于见到了人影。
那是个穿着睡裙长相普通的小女孩,苏薄确认一期里没有这样的小女孩,她一时无法判断小女孩是游戏场内的人物还是劣种舍里同样被选进这次测试的倒霉蛋。但也无所谓,反正她现在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
此时的苏薄和小女孩处于面对面的状态。
小女孩听见动静扭过了头,而苏薄的身体终于停了下来。
女孩的眼睛在看见苏薄的瞬间亮了起来,苏薄确信那是看到希望的眼神。
她太熟悉这样的眼神了。
看来她不是游戏场内的虚拟人物。苏薄心想。
电子光屏毫无预兆地在苏薄眼前展开,上面依旧是A、B两个选项。
“A.和陌生人09944成为朋友。B,忽视陌生人09944继续前行。”
苏薄看见小女孩的目光突然有了焦点,就在她自己的眼睛前方,猜到小女孩眼前也出现了选项。
正常情况下苏薄不可能想主动和谁成为朋友,但她需要确认一下身体不受控制是不是游戏场必要的设定。
于是她打量着光屏,观察光屏会怎么选择。
在苏薄的注视下,光屏挑衅地闪了闪,然后B选项慢慢暗下去。
事与愿违,但似乎又在意料之中,苏薄耷拉着眼皮没再看那逐渐暗淡的选项,而是开始思考光屏出现的意义。如果游戏的任务是存活一周,那不可能一切都不受玩家的控制。
达蒙说过,游戏舱的目的是为了让上城区的居民消磨时间,以及,获取快感。
但眼前这样的控制对参与者来说显然没有可玩性。
如果身体不能被控制的话,一定有什么能够左右眼前的选项。而她现在唯一能控制的就只有自己的大脑和眼睛。
想到这里苏薄又睁开眼睛看向光屏中的A选项。
“选A。”苏薄在心里念道。
光屏毫无反应。
猜错了吗?
苏薄集中注意力又试了试。
大脑里仿佛有东西动了一下,苏薄没有管自己的脑子,依旧将注意力放在了A选项上。
刺痛感从大脑深处传来,苏薄隐约听见了类似于秒针转动的“滴滴”声。
而眼前被选中的B选项重新亮起来,取而代之的是仿佛被触碰到开始暗下去的A选项。
当A选项终于暗下去之后,因为大脑的疼痛苏薄额头上已经溢出了细密的汗水。
她的身体自己向小女孩走去,在女孩诧异的目光中,二人终于近距离的面对面。
“你好。”二人异口同声道。
“很高兴认识你。”还不等二人反应,她们的嘴再次异口同声道。
她们像是游戏里的npc,触发了一段必要的剧情,不受控制地对话着。
“我叫13354,我可以成为你的朋友吗?”苏薄听到自己说道,语气热情到让她翻了个白眼。
“当然可以!我是09944,我的好朋友,接下来的路让我们结伴同行吧!”小女孩的声音清脆,同样热情得诡异。
苏薄看见自己的手挽住小女孩的手臂,二人的手臂仿佛认识多年一般亲密又要好地勾在了一起,看上去荒谬极了。
小女孩的眼睛里透露出几分慌乱,她闪烁着泪光的杏眼尴尬地冲苏薄眨了眨。
她们的身体就这么手拉手要好地向二楼楼道的另一个方向走去。楼道的两侧是紧闭的木质房门,天花板上每隔一段距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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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悬挂着一盏半死不活闪烁着的电灯。整个走廊里散发着木头腐坏的味道。
房门上没有门牌号,仅凭肉眼根本判断不出它们的区别。
二人行走的速度最初正常,随后逐渐加快,走到走廊一半的位置她们的身体甚至开始跳跃起来,二人勾在一起的双手也随着身体前后摆动。
长时间的跳跃行走让09944的双腿开始乏力抽搐,前后摇摆的手臂仿佛要从骨头处断开。
苏薄也不好受,她同样控制不住自己的身体,却能清楚感知到身体失控带来的痛苦。
走廊两侧的房门似乎变得密集起来,苏薄总觉得那些房门正在窥探着自己。
是哪里出现了问题。
是不应该违背光屏的选项吗?是不应该交朋友吗?
苏薄的大脑开始飞快地思考起来。
这些门又是怎么回事,有人在门里那种窥探她们?
苏薄觉得自己目前经历的一切都让她有种无力感,归根究底是她失去了身体的控制权。尽管她的脑子里有再多的想法,她也无法依靠身体来让一切付诸实践。
事情和达蒙他们说的完全不对,上城区怎么可能在这种游戏里获得快感。
此时的苏薄还不知道这次的游戏舱区别于以往任何的游戏舱,他不是为了直接提供给上城区的居民体验的,而是为他们这群劣等种提供,来供上城区居民观赏取乐的。
本以为改变了光屏的选项便能趁机和09944沟通,但现在看来只是改变选项并不能脱离控制。
二人已经走完了一半的走廊,但随着四肢越发明显的酸痛感,眼前的走廊似乎随着她们的跳跃开始逐渐延伸,变得没有尽头。
由于09944身高矮了苏薄一截,为了跟上苏薄的脚步,09944肢体摆动的幅度更加夸张。
以至于苏薄甚至听见了09944的手臂传来骨头脱臼的咔嚓声。
走廊里的脚步声越来越重,也越来越急促,回荡起来像敲个不停的鼓点。
看过电影的人都知道,在以鼓点作为背景乐的影片里,鼓点声音加重频率加快,也意味着好戏即将开场。
她们就是那个开场的好戏。至于观众,苏薄看向两侧的木门。
它们会随着二人步伐的加快而变得密集,并不是视觉误差,是真的开始密集。最初两扇木门的间隙大概有两米,但现在两侧的木门已经快要连在一起。
就像意识到重头戏后亟不可待的观众,最初只是老老实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上,而现在座位打乱,它们闹哄哄凑到了一起。
苏薄毫不怀疑那些窥视感就是来自于这些木门。
“咔嚓!”
苏薄听到了自己手臂脱臼的声音,但她的手臂依旧在未知的控制下摆动着。
木门们好像更加兴奋,它们有的已经相互融合,木头挤压的地方漏出了一根根木刺,等它们更加拥挤的时候,那些木刺会长到直接戳进二人的身体。
操。
那些木门仿佛能感受到苏薄的心声,被它们顿了一下,随即又更加兴奋疯狂地挤在一起。
而苏薄显然没有错过这些木门一瞬间的凝滞。
10. 匣中之偶2
它们似乎能感知她想说什么。
苏薄又在心里骂了一声。
这次木门没再愣住,只是加快了挤压的速度。
演员情绪到位的表演让观众兴奋,苏薄意识到自己的情绪对木门而言只是正菜必备的调味品。好像她越情绪化,在木门眼里就越美味。
苏薄收起了情绪。
对旁人来说或许很困难,但苏薄天生就是控制情绪的好手。因为她的情绪波动太小了。
如果别人的愤怒是火把,那苏薄的愤怒就是火苗;别人的恐惧是陷入就陷入了的深潭,苏薄的恐惧则是踩过便踩过了的水坑。
至于09944,她早就昏死了过去,只剩身体还被控制着机械地跳跃着向前。
苏薄重新转动眼球看向了两侧的木门。
用她那双浑身上下唯一能动的,无机质的,平淡无波的眼睛。
“咔嚓!”苏薄听到了自己身上另一只手臂的脱臼声,但她置若罔闻。
木门挤压出的木刺划破了苏薄的一部分皮肤,有几根木刺已经长到了能划到苏薄眼睛的长度。
她没有眨眼,而是坚持回望着她的“观众们”,时间似乎过去了很久,苏薄的眼睛开始泛红,血丝爬山了她的眼白。随后那蛛网一样的血丝覆盖了她整个眼白。
她和木门们对视着,也是在这对视之间,苏薄想通一切只是一瞬间的事情。
要怎么区分观众和演员的区别?
舞台可以是台上也可以是台下,在互相观赏间观赏者与被观赏者谁才是那个绝对。
现在是我在看着你们。
我才是观众。
随着苏薄这一句话在脑内脱口而出,周围的木门突然停止了挤压。
它们由于惯性最后发出了木头摩擦的“吱呀”声,那一道道“吱呀”声刺地苏薄的耳膜失聪了片刻。
但好在苏薄和09944的身体终于停了下来。
她们依旧手挽着手,此刻以一种单腿高高抬起的奇怪姿势定在了原地。
熟悉的光屏再次出现在苏薄的眼前。
“窥探者的身份调换了。”光屏上冷冰冰地浮现出一行文字。
“A.窥探木门。B.前往下一层(该选项将永久失去获得的特殊身份)。”
随着选项的出现,不出所料地B选项已经开始逐渐暗下去,光屏似乎会自动选择和苏薄预期相悖的选择。
苏薄对这一切已经有所猜测,她集中精力开始改变光屏所做的选择。
特殊身份应该是指窥探者,苏薄不用想也知道窥探木门能够让她获取更多的信息,就算有风险,也不能在游戏舱里死的那么不明不白。
她实在是受够了这种被操控的感觉。
伴随着脑海深处莫名的滴滴声,A选项终于成功被选择。苏薄感觉自己似乎永久地失去了什么东西,她用力闭了闭眼睛,忍受着再次改变选项后,更加剧烈的头痛。
她冷眼看着自己的身体放开了09944的手,向最近的一扇木门走去。
她无法控制自己转头,因此也没有看见在她靠近木门之后,09944那双脱臼的手臂突然断裂,在09944身体无意识的抽搐了几下后,那双手臂便被另一侧的木门吸了进去。
苏薄的身体被控制着走近了木门。
她被迫半蹲在木门前,双手扣住门框,将头紧紧地靠在门的边缘。
木门似乎有生命般自觉地将房门打开了一道缝隙,那道缝隙恰好有苏薄的一只眼睛那么宽。
突然苏薄感受到一阵晕眩,整个走廊似乎开始颠倒,周围的一切以一种难以清楚感知的速度坍缩在苏薄眼前的门缝里,门缝里最初的画面还来不及经过她眼睛进入大脑,一切便都变了个样子。
等苏薄的双眼能够再次捕捉画面时,她看见了门缝里站着一对中年夫妻。
门内似乎是一个卧室。
卧室的装修很朴素,正中间是一个铺着鹅黄色床单的双人床,床头绣花的台灯发出淡黄灯光,床上方挂着一张中年夫妻结婚时的婚纱照,二人穿着婚服甜蜜的依偎在一起。
那对夫妻此时正坐在床尾,女人靠在男人的肩膀上放松地哼着一段没有词的旋律。
门的内外形成了两个世界。
苏薄双手依旧扒在木门上,在走廊漆着绿色油漆的墙上仿佛丛悬挂在林里的一只巨型蜘蛛。
约莫过了几个呼吸,她听见了门内夫妻的对话声。
“崽崽这次出门玩好像交到了新的朋友呢。”中年妻子说道。
“真不听话,告诉过她多少次了不要随便交朋友,有的坏小孩会带坏她的。”这是中年丈夫的声音。
“是啊,她还是太小了,她根本不知道外面的小孩有多坏。那些坏小孩会带着她逃课,带着她玩一些根本没有意义的游戏,带着她在街上街溜子一样闲逛!她在和别的小孩交朋友前,起码要知道他们成绩到底好不好!”中年妻子的声音开始变得尖锐起来。
“我不能接受她和那些成绩不好的小孩玩,我会疯掉!”男人的声音也变得扭曲,那声音带动着周围的空气也扭曲起来。
“我们要照顾好崽崽,她还太小了,她不能离开我们的视线......”
“她为什么就是不听我们的话,她就是不听我们的话!”
“难道她觉得我们会害她吗?我们只是在告诉她正确的选择是什么,她为什么就是要反抗我们!”女人的头似乎跟着空气一起扭曲起来,苏薄看见她的脸在一声声质疑中逐渐变扁。
这时,中年男人突然将女人搂在了怀里,女人的变扁的头贴在了男人的脖子处,从门缝里苏薄看见了男人眼眶里那对灰色的眼球。
男人一边拍着女人的背一边轻声安抚着她,由于他们说话的声音逐渐弱了下来,苏薄难以听清他们之后又说了什么。
此刻的苏薄心里仿佛明白了什么,却无法确定。
苏薄的眼睛因为长时间没有闭合开始感到酸涩,如果此时门内的夫妻向门缝看上一眼,他们便会看见她那只仿佛已经长在了门缝里的布满了红血丝的眼球。
那并不是苏薄的错觉,她的眼睛真的要长在门缝里了。
苏薄上下眼睑的睫毛像树根一样不知何时生长到了能够触碰到木门的长度,它们连接着木门的那部分似乎已经和木门融为一体。
苏薄在心里暗骂一声,此刻就算她能控制自己的眼睛她也无法眨眼。
她毫不怀疑如果她非要眨眼,那已经扎根在木门里的睫毛,会害她的眼皮像剥橘皮一样被剥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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达蒙他们在进游戏前说的一切只有一句话是真的,初次投入测试的游戏舱大部分都会很坑人。
造成苏薄现状的是那个窥探者的身份,于是苏薄开始思考怎么结束这个身份。
她试着在心里默念结束窥探,可惜没有作用。
不解除窥探者的身份会让她在这里僵持,但是不可否认地是,这个身份如果能在游戏场里一直使用下去,会给她带来很多难以接触到的隐藏信息。
刚才她既然能从被窥探者变成窥探者,那是不是意味着她能再次将自己的身份转变为被窥探者,从而获得自由转化窥探者身份的能力。
苏薄决定试一试。
而门内的夫妇就是最佳的实验对象。
她开始想办法让门内的夫妇注意到她。但苏薄此刻唯一能动的只有自己的眼球和大脑。
她并不打算像个白痴一样试图靠转动眼球来引起他们的注意,苏薄决定用方才对付木门的那招。
如果刚才通过木门窥探她的就是现在门内的这对夫妻,那木门和他们,或者他们的一部分,应该有着一定的感应。
木门既然能感应到苏薄的一部分想法,那这对夫妻应该也能对此有所感应。
总之先试试,苏薄心想。
“我在这里。”苏薄开始在心里唤道。
“我在这里,一直看着你们。”
在一声声呼唤中,那对相拥的中年夫妻终于有了反应。
男人抚摸着女人背部的手抬到一半便僵在了半空中,他的眼睛向门处看了过来。
女人也抬起了头,她扭曲的脸上同样是一双有着灰色眼珠的眼睛,看向了苏薄所在的位置。
此刻的苏薄并没有感到害怕,虽然她的眼睛已经因为疲惫生理性流出了眼泪,鲜红的血丝爬满了整个眼球,但苏薄心里反而升起一股兴奋感。
从夫妇二人的视角看去,那只充血过度的眼球和链接着门缝的黑色眼睫像一只畸形的怪物。
他们灰色的眼珠在看见那只眼球后愣了很久。
二人停止了所有的动作,似乎是在思考要怎么处理这只眼球。
就在苏薄以为二人会向她走来的时候,她看见那两双眼睛仿佛关机了又被重启一般从灰色变成了黑色,随后又慢慢发灰。最后那两双眼睛缓慢而又同步地重新移回了本来的位置。
女人的眼睛对着男人的脖子,而男人的眼睛看着女人低垂下的头。
苏薄再次感受到了晕眩感,她难得的想笑出声。
成功了。
她又回到了最初的走廊上,两侧的木门规律的排列着,那股重新来自木门的窥视感让苏薄感到心安。
09944没有了双臂的身体此刻正躺在苏薄的身边,苏薄转动眼珠勉强能看见她正流着血的身体和惨白的脸。
“你的朋友因为不知名的原因昏倒了。你选择:A.不再和她当朋友,独自离开。B.帮助她清醒过来。”
光屏再次出现,苏薄这次没有再试图改变选项。
如果选项的结果和房内的夫妻有关系,那么这个女孩在那对夫妻心里的好感度大概率是负数,苏薄怀疑选择B会让她陷入新的危险,而她现在需要休息。
毕竟谁也没法保证,“帮她清醒过来”是怎样的帮助法。
11. 匣中之偶3
A选项不出意外地暗了下去。
这也证明了苏薄方才的猜测。起码到现在为止,这个游戏的基础逻辑和门内那对夫妻有关。
苏薄的身体像得到了指令的机器一般开始慢慢向走廊的尽头走去,那里是通往下一层的楼梯。
由于不用分心去管自己的身体在做什么,苏薄开始试着将所有的注意力放到自己眼睛所观测到的环境上。
大概是因为抛下了09944的原因,那股窥视感也开始越来越淡,如果说最开始所有的木门都在挤压着盯着她,那到了现在,盯着她的木门会随着她走动的步伐逐渐变换。
走廊的长度也恢复了正常,大约还有二三十米的距离,就能走到楼道口。
通往第三层的楼道口和第二层一样,挂着破烂的电灯泡,这样的电灯泡苏薄来到这个世界后还是第一次看见,它的亮度甚至不如在下城区安全员手上的光脑。就着电灯的光苏薄只能隐约看清楼道口和走廊那如出一辙的绿墙。
苏薄突然意识到这座公寓里似乎没有窗户,起码到现在她没有看见过窗户。
就连最初看见的绿色铁门也是完全封闭的铁门,外界的光线没办法渗透进来一点。所以直到现在为止,苏薄根本不知道过去了多久。
当然,也可能外界根本就没有光线。或者根本就没有外界。
就在她即将走到楼梯口的时候,眼前的空气突然开始扭曲。
好像打开了什么空间隧道一样,一个男人突然出现在了她的身前,男人身材矮小,头顶上是一头乱糟糟的长发,看背影似乎还是个熟人。
等男人转过身的时候,苏薄没有表情地眨了眨眼睛,一时不知道该表达怎样的情绪更合适。
那个男人是李悯人。
李悯人发现自己突然踩空楼梯之后便来到了苏薄的身边更是夸张地瞪大了眼睛,苏薄毫不怀疑如果他能控制自己的身体,此时已经向自己扑过来了。
但还没等二人高兴多久,熟悉的光屏再次出现在苏薄眼前。
“A.和陌生人25025成为朋友。B.忽视陌生人25025。”
苏薄并不确定李悯人有没有找到改变选项的方法。为了以防万一,她立马将眼睛盯着李悯人,试着用眼睛警告李悯人先不要轻举妄动。
李悯人不确定地看着选项,还不等他有所动作,就感受到了苏薄冰冷的视线。
李悯人无辜地向苏薄瞪了回来。
接收到李悯人视线的苏薄:“......。”
最后她只好左右晃着眼珠模仿摇头的动作,试图让李悯人理解自己的意思。
李悯人见状忍不住在心里直笑,这个动作实在太傻了。
但好歹也是在D区经历了无数次游戏舱测试的人,李悯人自然理解了苏薄的意思。
于是受到苏薄启发,李悯人便上下晃着眼珠表示自己知道了。
苏薄看着选项开始回忆自己的经历。
第一次时她是直接用意识改变了光屏的默认选项,那现在有没有可能能够改变选项的内容?
如果光屏的内容和门内夫妇对事情的理解有关,门所窥探的事情会被夫妇接受到,那是否能给他们传达错误的认知,借此来改变选项。
苏薄又仔细回忆了一番门内夫妇的谈话内容,见光屏上的B选项慢慢暗下去,她开始试着在脑子里强调了一句“13354和25025是师生关系”。
没有家长会不喜欢自己的小孩多向老师请教问题。他们不喜欢看到孩子乱交朋友,总不能不喜欢看到孩子和老师一起。
于是苏薄又开始想象李悯人在讲台上给自己上课的画面,她猜测她脑子里的想法能被木门感应到。现在她要做的是让这个念头被扩大,覆盖掉她脑子里其他所有的信息。
尽管这个画面非常违和,但苏薄确信这个关系是最保险且不会遭遇危险的关系。
苏薄尽可能地在脑海里补充和李悯人作为师生关系相处的细节,为这个突然出现在自己脑海的画面延伸出了更多的前因后果。
“滴滴、滴滴。”
随着画面的增多苏薄听到了大脑深处传来的滴滴声。
倒计时般的滴滴声越发频繁地从大脑里传来,尽可能忽视这声响,苏薄从来没有觉得自己的想象力有那么好过。
苏薄一边构建着不存在的记忆一边强调着13354和25025是师生关系,这样一心两用的行为让她的头脑再次感到胀痛,脑内的滴滴声频率也更快。
似乎有人正拿着榔头叩击着苏薄的后脑勺,苏薄额头上凸起了青筋。
但幸运的是,这样的行为开始奏效了。
光屏上的选项接触失灵一般开始闪烁,李悯人见状不可思议地睁大了眼睛,可惜苏薄此刻没有心思观察李悯人的表情,不然苏薄会发现李悯人那上下乱串的眼珠是在试图给苏薄比划一个“nb”。
在苏薄的努力下光屏终于彻底花屏了。
随后它用力地闪烁了几下,仿佛发泄愤怒一般不甘地重新吐出了两个新的选项。
李悯人和苏薄默契地同时低头看去。
“A.和你的老师25025打招呼并热情寒暄。B.和你的老师25025讨教问题。”
“A.和你的学生13354打招呼并关心对方近况。B.检查你的学生13354的学习情况。”
二人的光屏同时更新了。
看着被改变的选项李悯人一脸惊喜地望着苏薄,然后两个从来没有上过学的学渣不约而同地在心里念着A选项。
但出乎二人意外的是,这次随着他们心里默念A选项之后,A选项便随即暗了下去,显示被选择成功。并没有出现之前一般要和原来的选项对抗的情况。
并且A选项所附带的对话也并没有自动到来,苏薄在发现自己的嘴没有自动说话之后便试探性地动了动自己的嘴。
“我靠!”李悯人抢先一步将心里话说了出来,“我能说话了!”
他边说边激动地试着抬手,发现竟然成功了,李悯人脸上的表情激动到近乎扭曲地说道:“天老爷,我终于能动了哈哈哈哈哈!”
苏薄见状也跟着抬了抬自己的腿,那种身体重新属于自己的感觉让她感到如获新生。
因为无法确定这样的情况能维持多久,苏薄决定先从李悯人处收集点线索。她不适应地清了下太久没说话的嗓子,随后道:“先互相共享下情报,免得一会又被控制。”
“啊对,那我先说吧嘿嘿。”李悯人听完点头附和道。
或许是为了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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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薄放心,李悯人选择优先分享。
苏薄没有反对,对于李悯人的识趣她只是顺势点头。
-
公寓楼的某一层里。
达蒙和绿芜也在楼道相遇了,但与苏薄的选择不同,二人都默契地顺应了光屏的默认选项,忽视了对方直接离开。
下城区的最基本的规则,忌反抗,无论是在试验场里还是在现实里,这都是最基本的保命准则。
在二人的光屏做出选择后,达蒙和绿芜便消失在了对方的眼前。
达蒙看见绿芜消失的地方,明显地感觉到了那处空气的波动。
他知道绿芜应该是被传到其他地方去了,起码能够确定绿芜目前的处境和自己一样,虽然没有弄清这次测试的目的,但并没有遇到什么致命的危险。
只是不知道苏薄现在怎么样了,达蒙想到苏薄是第一次进游戏舱,而且这次游戏虽然参与的人很多,但大家似乎都进入了同一场景的不同维度之中,到目前为止,达蒙只遇见了绿芜。
他事前给苏薄科普的一切好像都不太适用于这个游戏舱。
再加上身体的控制权被不知名的东西所获取,他现在和一个会思考的行尸走肉没有区别。
达蒙猜控制他们身体的人就是负责这次游戏舱测试的实验员。
但他想不明白这样做的意义。
他的身体跟着光屏的指示缓慢地在走廊上前进着,绿芜消失之后这条走廊变得平静了很多,这并不是达蒙的错觉。
在绿芜出现的瞬间,他明显感觉到这条两侧全是木门的走廊活了过来,空气里充斥着不安和愤怒。
那种不安和愤怒不是源自于他,应该也不是因为突然出现而眼神迷茫的绿芜。
那就只能来源于这条走廊本身,或者和那些木门有关。
达蒙一边用眼睛观察着周围紧闭的木门一边在心里思索着。
他试着将自己的手智械化,尝试了一次之后却发现在身体被控制的情况似乎不能将手械化。他现在和完全没经过智械改造的人没有任何区别。
达蒙的身体逐渐向通往另一层的楼梯口走去,这条开始散发着平静气息的走廊竟然令达蒙的大脑感到了舒适和放松。
他意识到自己似乎有点不清醒,想要反抗这种奇怪的舒适感。
但达蒙现在找不到任何方式来刺激自己获取应有的警惕。
似乎有一双手透过骨头在他的大脑上来回抚摸着他,每一次的抚摸都能带走达蒙的一部分脑浆,让达蒙逐渐丧失理智。
他的眼睛开始失去焦距,他似乎看见那些木门从暗绿色的墙壁上滑了下来,它们像蛇一样扭动着环绕在他的周围。
木门和木门慢慢挤压在一起,而他被它们围在了正中间逐渐停止了脚步。
木门挤压的声音渐渐变成了没有词的曲调声,那声音明明刺耳,但迷迷糊糊间达蒙却觉得这是对他的奖励。
奖励什么来着?
达蒙下意识疑惑地想到。
好像是奖励他没有乱交朋友。
随着曲调声越来越大,那双抚摸着他脑子的手也越发用力,达蒙感觉自己的脑子已经坏掉了,他的脑浆好像从耳朵里流了出来,耳道湿湿的。
达蒙再也无法思考任何东西。
12. 匣中之偶4
“这次游戏的形式和我以前接触过的游戏形式不同,我怀疑这次的游戏舱不是为上城区准备的,如果是为上城区的人准备的游戏舱,不可能会用控制人身体这么低体验感的方式进行游戏。”李悯人收起了以往吊儿郎当的说话方式,他垂着眼一边思考一边对苏薄说道。
“我怀疑这次的游戏舱,就是为我们准备的。”李悯人说着是怀疑,但语气却很笃定。
李悯人之前说的点苏薄也疑惑过,但听到他最后的结论,苏薄忍不住挑眉。
说完之后李悯人抬头看着苏薄的眼睛,解释道:“你不觉得现在的我们,就像舞台上为观众表演的提线木偶吗?”
苏薄回忆起和09944一起之后遭遇的一切,怀疑到:“表演内容是什么,折磨我们,还是我们的死亡?”
“可能都有吧。”李悯人苦笑,“很早之前绿芜就猜测过这点。”
某一次他和绿芜达蒙三人浑身是血的从测试场出来,绿芜半是嬉笑半是嘲讽地那句,“上城区的人玩的游戏舱真是一个比一个变态,等他们哪天找不到更变态的游戏舱了他们玩什么,玩我们这些劣等种吗?”
有时候李悯人不得不认可女人准的可怕的直觉。
苏薄没有接话,低头转移了话题:“不提这个,先说说我的发现。”
随后她简略地告诉李悯人自己阴差阳错获得了窥视者身份后经历的事情。
“我怀疑这个游戏舱和那对夫妇有关系。在我强行改变选择和09944交朋友之后,木门的窥视感和那对夫妇脱不开关系。对他们来说,我应该是个活在他们控制中的孩子。”
“脱离控制便会遇到危险。”苏薄结合刚才李悯人的推断嘲讽道,“如果我们是在为上城区表演,那我们是在演什么教育片吗?让上城区的小孩看看不听父母的话会怎么样?”
李悯人嘿嘿笑了一声:“说不准上城区的父母真就是这样的,谁知道呢。但现在操控着我们身体的应该是游戏的测试员,只有他们有这种离谱的权限,按照你看到的那对夫妇来看,测试员对我们的操控逻辑应该就是那对父母对我们行为的期待。”
“但现在是怎么回事,我们为什么能脱离测试员的操控?”李悯人想到这里皱了皱眉头。
苏薄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清楚,她对游戏舱的了解还是太少了,对测试员的具体权限也是。
李悯人想了想决定先去寻找绿芜和达蒙二人。
按照李悯人的话来说,这两人鬼主意多,应该能猜到到底是什么情况。
苏薄忍者头痛和李悯人扮演着学生和老师的角色边向不远处的楼梯口走边假装寒暄着。
在李悯人沉浸式扮演老师后的一句句小苏同学的无脑对话中,二人顶着两侧木门的窥视感来到了楼梯口,不知是不是因为苏薄构造的回忆过于逼真,来自木门的窥视感竟然在逐渐消散。等他们站在楼梯口的时候,苏薄几乎已经感觉不到背后的窥视感了。
二人眼前这个通往下一层的楼梯和方才的楼梯几乎一模一样。
不知道是不是有人经历了和苏薄一样的贴着墙上楼的过程,墙上的绿漆被整齐的蹭掉了一条,那条被蹭掉的绿漆掉在泛着黑的水泥楼梯上,像一条通往绝境的指示带。
楼道内的光时不时闪烁两下,李悯人怀疑它根本不能坚持到二人上楼。
李悯人和苏薄模仿着上一次上楼的姿势,弓着背贴着墙壁垫脚走着,因为上一次这样通过楼道的时候什么也没有发生,为了以防万一,二人决定保持这样的上楼方式。
和李悯人预料的一样,楼道的灯在二人上楼的途中便暗了下去。
“靠,我们走了多久了?”李悯人低声问道。
苏薄:“这是第144层台阶。”
“要死死啊!”
苏薄:“你别夹。”
“不是,我没有,我的意思是144谐音要死死。苏薄你真不幽默。”李悯人吐槽道。
无言反驳的苏薄突然感觉有人在拽她的衣摆,她下意识想开口让李悯人别碰她,却突然想到李悯人的位置明明在自己前面。
苏薄果断皱眉回头看去,但整个楼道因为失去了灯光变得漆黑,苏薄根本看不见东西。
她取下了耳朵上的铁钉,也幸亏身体恢复了掌控,不然这铁钉差点没有用武之地。
“嘶!”
对准位置后的苏薄手起钉落,将铁钉狠狠刺向了自己衣摆后方。一声尖锐的爆鸣响起,苏薄感觉到有东西从楼梯上咕咚咕咚地滚落了下去。
李悯人听到动静后便迅速蹲了下来向身后看去,他小心翼翼地问道:“什么东西?”
苏薄手里握着铁钉,用另一只手轻轻触摸着铁钉上从怪物身体里被带出的粘稠液体一边低声回道:“不知道。”
那液体摸上去温热,在铁钉上竟然慢慢开始凝固。
苏薄担心唯一的武器报废便迅速用衣摆将半凝固的液体从铁钉上薅了下来。
“滋滋......滋......”
在怪物逃跑后灯又突然亮了起来。
李悯人冲苏薄竖了个大拇指,然后不以为然地转过头准备继续前进。
苏薄还来不及感叹那不知名的怪物差劲的战斗力,便又听到了熟悉的“嘶嘶”声。
二人一起回头看向楼梯下方,饶是苏薄战斗经验丰富,也被下方的怪物吓了一跳。
那是一只没有头颅的巨型犬,它的身上没有毛,而是长满了黑色的倒刺,它的前后腿颠倒了过来,后腿长在身前,前腿反而被插在身后。苏薄看清后才发现那嘶嘶声是它在地面上摆动的黑色尾巴发出来的。
之所以觉得这是一只犬,也正是因为它摆动得正欢的尾巴。
巨型犬的脖子处有一个血窟窿,也正是那滋滋冒着鲜血的窟窿让苏薄确认了这就是刚才被她刺中的怪物。
但是,如果这只犬没有脑袋,那刚才它是怎么扯住自己的衣摆的。
还不等苏薄疑惑完,巨型犬断头处的骨肉便慢慢从脖子处长了出来,最后变化成了一个碎骨和血肉混在一起的肉球。那肉球从前端张开,向二人露出了它尖锐的牙齿。
也就是那么一瞬间的事情,李悯人还在为了那颗新长出来的肉球犯恶心,苏薄已经将铁钉掷了下去。
“噗嗤!”
怪物犬刚长出来的肉球瞬间被爆头!
苏薄并没有高兴太早,因为那怪物犬虽然被苏薄打爆了新长出来的脑袋,却也被激怒般朝苏薄二人冲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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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来。
它空荡荡的头上骨肉再次从脖子处生长出来,约莫几步路的过程,那颗肉球已经又生长到了之前的一半。
李悯人知道现在唯一的武器就是苏薄的铁钉,他的四肢没有经历过智械的改造,除了听觉灵敏之外战斗力几乎为零。
于是李悯人当机立断冲苏薄吼道:“我去拖住它,你快把你那铁钉捡回来!”
说完李悯人大步跳下楼梯,趁着怪物犬的头还没有完全长出来,忍着恶心扑到了怪物的背上。
只见李悯人在怪物犬的背上抓住了它那颗肉球,一边撕扯一边向苏薄吼道:“快点,等它头长出来我可就死定了!”
苏薄看准那颗铁钉的位置后纵身一跳,借助楼梯另一侧的栏杆越过了正在缠斗的李悯人,三两下便来到了铁钉掉落的地方。
她迅速捡回自己的武器,眼神凌冽地回头向怪物犬杀去。
李悯人见苏薄成功拿到铁钉之后松了口气,当机立断从怪物犬的身上滚了下来,那怪物犬见状似是不甘,转身用脚向滚落在地上的李悯人抓去。
“嗷!”李悯人为了躲开这一击,只能翻滚着身体从台阶上一路掉了下去,他狼狈地发出一声声痛呼,期间还不忘叫苏薄动作快点。
“苏薄!再不动手我白摔了!”
苏薄在冲上楼梯的途中顺脚稳住了正在滚动的李悯人,她手里的铁钉对准了怪物犬的脑袋,怪物犬也愤怒地暗自蓄力。
一人一犬同时高高跃起,苏薄的手在空中对准了怪物犬大张的嘴巴,但苏薄丝毫没有收力,而是将手中的铁钉捅进了它的嘴里。
“呲——”
躺在地上的李悯人听见了怪物犬皮肉被划破的声音。
紧接着他便看见怪物犬脖子上的肉球再次炸开,碎骨和鲜血溅了躺在楼梯上的李悯人一脸。
“呕。”腥臭味熏得李悯人一阵干呕。
苏薄凉和怪物犬再次失去了脑袋的身体同时落地,她的手臂还保持着伸进怪物犬嘴里的动作,刚一落地,苏薄便灵活地转动手腕,用力将铁钉对准了怪物犬的脖子狠狠一划!
怪物犬挣扎着抬起身体,想用爪子拦住苏薄。
苏薄抬起手臂顺势抓住了怪物犬的一只爪子,她另一只手牢牢地抓住刺入怪物犬脖子的铁钉,将怪物犬的爪子用力向前一扯!
“呲——”
铁钉从怪物犬的脖子处开始顺势划到了它的背部才停下。
一旁的李悯人看得目瞪口呆,又见苏薄毫不犹豫地举起铁钉往怪物犬的伤口处再次划去想要加深它的伤口。李悯人毫不怀疑如果苏薄手上的武器不是铁钉,而是一把刀的话,此刻的怪物犬已经变成两半了。
怪物犬的腿随着苏薄的动作开始抽搐起来,随即慢慢地没有了动静。
李悯人见状忍着身上的疼痛站了起来,他用袖子擦了擦沾满腥臭血水的脸,嫌弃地甩了甩衣袖便向苏薄走去:“它好像死透了,苏薄。”
苏薄背对着李悯人,他只能看见苏薄没有停下来依旧挥动着的手臂。
怪物犬的鲜血随着苏薄的动作高高溅起,落在了她的肩膀和头发上。
李悯人终于察觉到一丝不对劲,他停止了脚步,谨慎地叫道:“苏薄?
13. 匣中之偶5
此时的第5试验场,测试台上。
几个红衣测试员正通过监控屏对着苏薄和李悯人二人激烈讨论着。
“他们怎么会脱离控制的,赶紧重新链接。”
“应该是因为13354的意念突破脑械控制,借助游戏逻辑改变了锚点的认知,导致指引屏出现了代码外的选项。”
“这段选项没有对应的代码,暂时无法重新链接。”
为首的测试员拿着光脑在上面记录了什么,道:“下次将游戏舱对脑械的控制再上调点试试。”
另一名测试员不满地摇头道“为什么不完全控制脑械,谁知道这群劣等种还会在里头搞出什么事情。”
“谁知道上面的人怎么想的。他们好像觉得能完全控制的游戏是没有看头的,上城区也不喜欢看这种东西。”
坐在操作台前的测试员听完补充道:“经过数据调查上城区起码百分之八十的人喜欢看劣等种有挣扎空间的游戏。他们称之为什么,哦对,要让他们有希望。”
“要给他们能够在游戏舱里拥有自由意志的错觉,想象才能带来希望。是这个意思吧?”操作台前的操作员说完看向拿着光脑的测试员。
测试员听完笑了:“是这个意思。所以给我标记好,按目前发现的问题顺序编号为0019。测试结束后再跑一遍数据确认将各种情景的代码补充好,发挥你们的想象力,知道吗?”
几名测试员一边在操作台前迅速地行动着一边点头:“收到。那13354他们现在怎么处理?”
“怎么处理?说的跟她能通过游戏一样,谁信啊。”
反正他们不信。
-
“苏薄,嘿,你怎么了?”
“苏薄你个天杀的,你到底什么情况?”
李悯人见呼喊没有用便停了下来,他隐约听见了苏薄说话的声音,于是便侧头启动义耳,准备听听苏薄在说什么。
“死。”苏薄的手落下。
“死。”苏薄的手再次落下。
李悯人从没见过这样的苏薄,此刻他毫不怀疑如果不让苏薄停下,走上前的他会和怪物犬一样的下场。
他再次试图唤醒苏薄:“它已经死了,苏薄。”
“我说,它已经死了!天老爷,它已经死了!”
随着李悯人的一声声呼喊,他看见苏薄挥动的手终于慢了下来。
李悯人心里一喜,脱口而出道:“天杀的,苏薄你快给老子醒醒!”
苏薄的手放了下来。
她慢慢回过了头。
李悯人看见了一张沾满了怪物血肉的,稚嫩而年轻的脸。她长长的睫毛挂着几缕怪物残存的组织,那几缕血肉将她颜色浅淡的瞳孔熏得泛红,他对上她的眼睛,似乎在里面看到了属于自己的倒影,可再一眨眼,又觉得在那双眼睛里,其实什么也没有被看进去。苏薄漠然地抿了抿嘴,一点猩红便趁机染上了她整个嘴唇。
这一刻的苏薄在李悯人的眼中,像一把用鲜血浇筑的刀。
其实李悯人和绿芜三人一直都觉得,苏薄只是一个还没成年的孩子。尽管从达蒙那里听说了她能一个人在大采集日杀死舒盏,但二人也只是把这归咎于舒盏的大意。
她毕竟只是一个十六岁的少女,哪怕生长在残酷的下城区,李悯人也不觉得这样苏薄能有多厉害。
直到此刻,苏薄拖着怪物的尸体,面无表情地一步步向李悯人走了下来。
她身上的血肉随着走动滴滴答答地掉落在了楼梯上,昏黄的灯光半死不活地打在她肩头,怪物犬的尸体随着苏薄的走动也啪嗒啪嗒地坠在她的身后。
李悯人强撑着对苏薄笑了笑。
苏薄见状停了下来。
“怎么了?”她右手握着铁钉,左手拖着怪物的尸体向李悯人问道。
李悯人看着苏薄握拳的右手里漏出的铁钉,想到苏薄可从来不是会主动关心人的性格,突然福至心灵地摇了摇头道:“哎呀我刚晕过去了,醒来时看你还没杀完就顺口叫了你几声。”
随即李悯人主动向苏薄迎了过去,他指了指苏薄手上怪物的尸体问道:“你还拖着这玩意干嘛,怪碍事的,要不我给你拖着?”
苏薄犹豫了片刻,带走尸体是她以前的习惯,到了这里似乎不再需要这样。
“算了,扔了吧。”
苏薄说着便将怪物的尸体扔下了楼梯,随着“嘭!”的落地声,苏薄没再多说什么,而是转过身去示意李悯人继续上楼。
其实苏薄想过要不要杀了李悯人。
她已经很久没有失控过了,从她成年之后,杀戮已经成为她生活中吃饭喝水一样正常的一部分,她自然也不再会因为杀戮而失控。
她其实不介意别人看到她失控的样子,比她弱的人只会恐惧,而比她强的人无所谓她看起来狼不狼狈。
但此刻她担心李悯人会因此发现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不过这个念头也就是那么一瞬间,下一秒她便想通了,下城区的怪人不缺她一个,李悯人最初惊讶过后应该也不会多问什么。
不出她所料,李悯人确实没有多说什么,他甚至还唤醒了她。
想到这里苏薄突然便看李悯人顺眼了起来。
走在苏薄前面的李悯人感受到苏薄的视线后不仅背后一寒,他下意识以为苏薄嫌弃自己走的太慢于是加快了脚步。
此时的二人不再像之前那样小心翼翼,未知的怪物是最可怕的,但现在怪物已经死了。
就算再出现新的怪物,李悯人在心里比较了一下苏薄和怪物犬的实力,觉得就算刚才的怪物犬再来十条,也比不过苏薄这个小怪物。
中途李悯人突然想到了初入游戏时,游戏提到的条件,他边走边问道:“苏薄,还有一个问题,游戏说要存活七天,但是我根本没有碰到过关于时间的线索。”
“我也没有。”李悯人听到苏薄说道。
但显然苏薄并不觉得这是个问题,她无所谓道:“只要一直活着就早晚可以出去。”
李悯人总觉得哪里不太对,但此刻的他又说不出来问题所在。
于是他点了点头。
二人闲聊中没有再遇见什么危险,在忽明忽暗的灯光下他们终于来到了第三层。
李悯人却站在楼道口没有动弹。
苏薄皱了皱眉,以为前面又有怪物出现,她从李悯人的身后走了出来向前看去。眼前的场景和二楼并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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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区别,长长的走廊,两侧的木门,绿色的墙壁,昏暗闪烁的灯。
唯一不同的是,走廊的中间躺着一个人。
因为距离太远苏薄看不清楚那是谁。
李悯人瞧了半天也没看清那人的具体模样,但隐约感觉应该是个女人,但绝对不是有着一头绿色卷发的绿芜。他暗暗松了口气,和苏薄一起踏上了走廊。
出乎二人意料的是,一路上什么也没有发生,他们顺利地走到了躺着的女人身边。
李悯人这才看清这是一个失去了双臂的女孩,光看外表,约莫和苏薄差不多年纪。
她手臂的断口处鲜血已经凝固了,整个人脸色发白地躺在地上,如果不是胸腔有微弱的起伏,李悯人会直接把她当做一具尸体。
苏薄见李悯人蹲下检查,便也跟着蹲了下来,她面无表情地看着女孩苍白的脸,看向了一脸严肃正在检查女孩伤口的李悯人。
“你想救她?”李悯人听到苏薄漫不经心地问道。
李悯人摇了摇头:“我可不知道怎么救人,但既然她还活着,总不能扭头就走吧。”
“所以呢,带上她一起吗?”苏薄笑着试探道。
李悯人看出了苏薄的试探,他笑了笑却不说话。
于是苏薄也跟着不说话,二人一起沉默着盯着女孩起伏的胸腔发呆。
苏薄不明白李悯人在想什么,他救不了她,也不可能带上她。女孩和他们不同,他们误打误撞脱离了光屏的控制,但这个女孩没有。
他们不可能带上一个身体不受控甚至根本无法沟通的人上路,这对他们没有好处,甚至有被女孩背刺的可能。
李悯人显然也明白这点,苏薄不想再参与这样的讨论,她退了几步靠在一边抬头看着闪烁的灯泡。在他们头顶那接触不良的电灯第十二次暗了又突然亮起的时候,苏薄终于听见了李悯人起身的声音。
终于可以走了?
苏薄凉想着低头向李悯人看,却见他起身后弯下腰用手扣住了女孩的肩膀,似乎是准备拖动女孩那随时有可能变成尸体的身体。
“总不能让她就这么躺在路中间等死。”
“那你想把她拖到哪里去等死?”
“我只是想让她能够靠在墙边。”
李悯人说着将女孩放到了两个木门的中间,他将女孩的身体靠在墙上,又把她垂下去的脑袋扶正,李悯人一边整理着女孩皱巴巴的衣服一边头也不回地对身后地苏薄说道:“我觉得背后有能靠的东西,就算是等死也会舒服点。”
苏薄:“......”
“可是她躺在地上背后也能靠着东西,只不过靠的是地板。”
“不一样的,苏薄。躺在地上灯光太晃眼了,容易看不见最后来接自己的人。”李悯人说这话时认真地看着苏薄,见苏薄睁着眼睛满眼不解地回望过来之后,他又转过头去撇了撇嘴接着说道:“但是靠在墙边,有人过来就能第一眼看见。”
李悯人帮女孩整理好之后便没有再对苏薄说什么,只是当什么也没发生过一样准备继续往前走。
苏薄不理解李悯人,但她理解沉默。
所以面对沉默的李悯人苏薄选择了同样的沉默。
14. 匣中之偶6
这条走廊仿佛就是为了让二人和女孩相遇而准备的,安静又死寂,除了她之外苏薄他们没有再遇到任何可疑的人和怪物,两侧的木门也没有传来让人不安的窥视感。
苏薄确定这一层的木门是死的。
不知道这些死去的木门里还会不会有一对夫妇住在里面。
窥视者的身份对这些死去的木门起不了作用,当初苏薄获得身份的情况是她作为被窥视者反过来对窥视者进行窥视,但如今木门毫无动静,双方中窥视者的身份无法满足,苏薄自然也做不到转换身份。
苏薄停下来盯着木门思索的时候李悯人并没有注意,此时他已经和苏薄拉开了一段距离。
等他发现的时候苏薄已经重新向他走了过来。
李悯人转身向苏薄迎了过来,他不解地挠了挠头道:“是发现什么了吗?”
“这一层的木门好像是死的。”苏薄边走边说。
“可能不是所有的木门都和上一层的一样?我们再上一楼看看呢。”李悯人道。
苏薄点了点头。
二人一路顺畅地走到了通往四楼的楼道口。
苏薄回头看了一眼走廊中间靠着墙壁的女孩,那是09944。
她知道本在二楼消失的09944现在出现在三楼很奇怪,但她不想为了一个陌生的女孩浪费时间,更何况她就醒来,也大概率没办法脱离被控制的状态。
所以苏薄并没有告诉李悯人她见过这个女孩,因为这意味着她要把她们相遇的经历再复述一遍。
但她并不觉得这段经历有什么探讨的价值。
而且她们有过一面之缘的事实也改变不了她选择抛下女孩的决定,她不会为别人的生命负责。
直到现在为止,光屏都没有再出现过。
李悯人笑着说苏薄大约是狠狠卡上了游戏舱的BUG。
在上楼的期间他们又遇上了两条怪物犬,但都在李悯人的摇旗呐喊间被苏薄解决了,代价是苏薄那变得更脏的白色制服。现在已经是红色制服了。
在李悯人单方面的碎碎念中他们很快就来到了三楼。
“这次的游戏突然变得好简单,苏薄你可真......”李悯人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苏薄熟稔地越过挡在身前不动的李悯人向前看去。
仅仅一眼她便知道了李悯人愣住的原因。
09944的尸体又出现了。
就在第四层走廊的中间,李悯人方才放置她的地方。
-
绿芜和达蒙分开之后来到了一条走廊上。
走廊和二人刚才相遇的那条走廊几乎一模一样,掉漆的绿墙和两排发腐的木门,还有那令人心生不安的闪烁着黄光的电灯。
绿芜的身体在光屏的控制下向前走去,她墨绿色的头发随着走动在身后小幅度地晃动着。
绿芜参与过无数次大大小小的测试,但没有任何游戏舱的测试是像现在这样,她完全丧失了主动权。
这和提线木偶有什么区别,绿芜在心里骂着,边走边思考着对策。
眼下最重要的便是怎么夺回身体的控制权,否则她什么也做不了,哪怕光屏的选项是让她去送死,她的身体可能也会义无反顾地扭断自己的脖子。
随着绿芜的走动她感受到了两侧木门内传来的窥视感,木门内似乎有人正在对着绿芜议论着什么。
她不知道到忍受了多久这样的议论,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到脚边踢到了什么东西。
绿芜的头不受控制地低了下来。
那是一把半个手臂长的巨型剪刀,锋利的刀锋在灯光下反射着寒光。
绿芜的心里瞬间涌上了一股不安,而不出意料地,那熟悉的光屏再次出现在了她的眼前。
“A.用剪刀剪光头发。B.假装没有看见剪刀。”
按照绿芜前几次的做法,她本应该顺从光屏默认的选项来确保自己性命无虞,然而这次光屏上的A选项开始暗了下去。
如果有人要问绿芜,最喜欢自己身上的哪个部位,绿芜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告诉那人她最喜欢的是自己的头发。
那头墨绿色的卷发被绿芜保养的很好,哪怕是在劣种舍这样腌臜的环境中,绿芜都会尽可能地保护着自己的头发。
她会在分到营养液后倒出一部分营养液来涂抹自己因为营养不良而分叉的发梢,会在参加智械实验的时候以能够多次参加实验作为交换条件来恳求安全员给她带上能够罩住头发的生产头盔,会在大采集的时候速战速决来保证对手不会弄乱她的头发。
但现在,眼前这个能操控她身体的光屏让她剪光它。
绿芜在A选项即将被选择的瞬间感到两眼一黑,随即第一次开始试着反抗眼前的光屏。
但不管绿芜怎么在心里试着改变眼前的选项,A选项还是暗了下去。
她的身体被操控着弯下腰,伸出手去准备捡起眼前的剪刀。
一定有什么接口和操纵身体有关,绿芜从焦急中冷静了下来。
测试员不可能无缘无故就能操控她的身体,这其中一定有一个她没有想到的接口。
如果能破坏掉这个接口,说不定就能脱离被控制。
绿芜很快想到了被种植在劣等种大脑中的脑械,测试员应该是通过控制脑械在操控着她。
但她没办法破坏脑械,除非她能在清醒的状态下打开自己的天灵盖,从脑浆里取出脑械又关上它。
想到这里的绿芜近乎绝望地看着自己已经拿起了剪刀的手。
那只手似乎已经不再是她自己的手了,它举着那把小臂长的剪刀,已经开始对着绿芜的头发比划,那头海藻般墨绿的,被营养液保养过的卷发。
绿芜从来没觉得自己的手那么让人生恨过,那双在大采集拧断过无数人脑袋和四肢的手,现在正在纠结着从哪里开始剪断自己的头发。
等我活着出去。
绿芜的另一只手配合地抓住了绿芜的头发拎了起来。
我要把这次的测试员都宰了。
拿着剪刀的那只手将修长的手指撑起打开了剪刀。
该死的脑械,这该死的脑械。
剪刀慢慢地对准了那缕被拎起来的头发准备剪下去。
“滚!!!”
在绿芜看见剪刀即将闭合的一瞬间,她的瞳孔逐渐收紧,竟是突然变成了竖瞳!
“啪嗒!”
剪刀被打落在了地上,在空旷的走廊里发出了阵阵回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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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打落它的,是一条黑蓝条纹相间的巨大蛇尾。
那条蛇尾不是出自于别人,正是眼中燃烧着愤怒和不甘的火焰的绿芜。
此刻的绿芜上半身还是人类的模样,下半身却尽数蛇化,那条黑蓝色的蛇尾约有六米长,在打掉了手上的剪刀后巨大的蛇尾便将绿芜的双手紧紧地捆在了一起。
这是绿芜第一次选择将海蛇基因外显,也幸亏绿芜的基因融合率不低,否则也不可能在情急之中外显成功。但这也意味着她会被游戏舱外监测着他们的安全员盯上,一个本该基因融合失败却能够基因外显的劣等种,还是劣等种吗。
虽然拥有融合缺陷的她会为此付出巨大的代价,但此刻的绿芜已经无暇计较后果。
绿芜惊讶地发现她蛇化过后的尾巴不再受到光屏的控制,但她的上半身依旧被操控着想要去捡起地上的剪刀。
她只好控制着自己的尾巴将上半身牢牢地捆在一起,然后挪动着身体将剪刀压在自己的尾巴下面。
从绿芜在大采集得到这头墨绿色的头发之后,她已经很久没有那么狼狈过了。她看向自己被蛇尾捆住却依旧不甘心挣扎着的双手,心知这样也不是长久之际。
没办法了。
绿芜再三权衡之后迅速放开了自己的双手,然后用蛇尾卷起了被压在身下的剪刀!
“嗤——”
她竟是操控着蛇尾用剪刀迅速地刺向了自己的后脑勺处。
那里是脑械的根!
绿芜不知道根被损坏后自己会怎么样,她对根的了解仅限于它的起伏程度和身体状态有关,这还是达蒙告诉她的。达蒙是他们之中最早来到D区的,他似乎很了解脑械。
但此刻达蒙并不在她身边,绿芜实在想不到其他能够阻止光屏控制的方法,与其再这样下去被当做木偶一样玩弄,还不如赌一把。
随着皮肉绽开的声音绿芜听到了滋滋的电流声,她的身体也仿佛触电一般剧烈的抽搐了起来,她的皮肤上闪过一道道的蓝色光纹,紧接着在被绿芜长发所覆盖的地方,无数蓝绿色的代码从她的后颈和颅顶处一闪而过。
“啊啊啊!”
绿芜的瞳孔向上翻起,鲜血从她的五官处溢了出来。
而在绿芜昏死过去的前一秒,她心里想的却是,“我终于能说话了”。
-
苏薄和李悯人对视了一眼。
她发现李悯人并不害怕,他的眼睛里除了疑惑之外便只剩探究。
而李悯人看见苏薄那双漂亮但没有神采的眼睛便明白苏薄根本无所谓09944的尸体出现在哪里,更别提惧怕了。
于是二人一前一后向女孩的尸体走去。
女孩的模样和二人在三楼时看见的样子没有任何区别,她安静地靠在墙上,靠在李悯人安置她的那面墙上。她沾了血迹的衣服工整的穿在身上,没有一丝褶皱,头也不偏不倚地立在身体的正中间,李悯人离开前为她所做的一切都保持着原状。
唯一不同的是她的胸口已经没有了起伏。
她死了。
她没体会到李悯人的好意,因为很明显没有人来找过她。
但现在的问题是,她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她在跟着他们移动吗?
15. 匣中之偶7
李悯人的第一反应是她被人挪到了这里,他一边前后观察着女孩的尸体一边疑惑地说道:“很奇怪,我确定她现在的姿势和我们离开三楼时的姿势一模一样。”
他指着女孩左边的衣领对苏薄解释:“当时把她放到墙边后,我注意到有一缕头发被她的衣领卡住了,所以我把她的头发拉出来压在了这边的领口。”
“我确定这缕头发的位置没变过。”
如果有人挪动过女孩,或者女孩真的中途醒过来又比他们先到达四楼,那她头发的位置一定会被改变。
苏薄看向了李悯人手指的位置,那里确实还压着一缕头发。
苏薄看清之后又后退了几步,方才看见09944出现在这里有点吃惊,她还没来得及观察四楼的走廊。
四楼的木门和三楼的一样,似乎也不是活的,不像二楼的木门能让她转换窥视者的身份。难道那种木门只有二楼才有吗。
三楼和四楼的走廊几乎是一模一样,寂静又破败,空气里散发着霉味和木头腐坏的气味,整个走廊里除了二人之外唯一的生物就是眼前的09944。
有点过于安全了,自从他们解开了光屏的控制之后,所遇到的一切几乎都没有什么危险。楼道里的怪物狗虽然长相可怕,但战斗力其实并不强。
苏薄冷眼看着眼前唯一的可疑生物,总觉得这次游戏不会那么简单,但他们目前又毫无头绪。难道真的是因为脱离了光屏控制,所以现在遇到的一切才变得那么简单吗。
“把她分尸吧。”苏薄突然指着09944的尸体对李悯人说,“万一她诈尸变成怪物呢?你不觉得这一路上太安全了吗?”
李悯人正反复检查着09944的尸体,听见苏薄的话后他瞪大了眼睛:“啊?”
苏薄越想越觉得自己言之有理,她继续解释道:“我觉得这具会跟着我们挪动的尸体是我们脱离控制过后遇到的最可能存在危险的东西。”
“苏薄,我觉得她如果真会诈尸的话第一个想杀的应该是你。我大概还挺安全的。”李悯人显然没将苏薄的话放在心上,他薅了一把头发,在09944的尸体旁边坐了下来。
见苏薄皱了皱眉,他又解释道:“游戏舱里的怪物可不会因为被分尸就死掉,我敢打赌如果她真的变成了怪物,那些被你分解的肢体也会瞬间长回去。你想想楼道里那些四肢乱长还没有脑袋的怪物犬。”
苏薄没有说话,她觉得李悯人有点过于松懈了。
“而且她也有可能只是一具普通的尸体,你就因为一个猜想把她分尸会不会有点过分了。”
“不会啊,她死都死了。”苏薄对李悯人的劝说无动于衷。
“好吧,但是我也说了如果她真的会变成怪物,你分不分尸都不会影响这一点。”李悯人叹了口气接着道,“那既然结果不变,你好歹给人留个全尸呗。”
苏薄无所谓地耸了耸肩膀,如果李悯人说的不错,那她确实没有必要白费力气。
李悯人见状在心里松了口气,他偷偷看向了09944的尸体,心想可算是给你保住个全尸。毕竟对于下城区的人来说,能有个全尸是他们最好的结局。但几乎所有的劣等种最后都会被分解,便于回收智械。
他饶有成就感地和女孩的尸体并列靠在墙上,放松下来之后反而感到意识开始模糊。
“要不要睡一会啊苏薄,我现在好困。”
“你还挺心大的。”苏薄看着09944的尸体,又看了看旁边的李悯人,然后学着他的样子在09944尸体的另一侧坐了下来。
“也不知道现在过去多久了,我还是第一次遇到任何和时间有关但是又没有任何时间线索的实验。啊——”李悯人说着打了个哈欠,他半眯着眼继续念叨道,“虽然D区也没有时间,但好歹困了就可以安心睡觉。”
“你现在看起来也很安心。”苏薄侧头看着李悯人耷拉着的眼皮和开始在半空中一点一点的头没好气地说道。
“这不是有你在吗,而且我觉得她不会有危险。”
“你觉得不会就不会?”
“她的后颈处有根,苏薄。在游戏舱的全息场地里,只有劣等种的后颈处会有根,而劣等种死在实验里是不可能变成怪物的,测试员们还做不到这一步。”李悯人语调里带着困意。
苏薄:“?”
“这么重要的事情你不早说?”
“哎呀,我也是刚刚才看到的。不然我哪敢睡觉。”李悯人的回答声渐渐低了下来。
苏薄无语越过09944的尸体看向了另一侧的李悯人,他已经闭上眼睛,似乎是睡着了。
算了,毕竟她还隐瞒了自己见过09944的事情,也幸好李悯人机灵自己发现了09944劣等种的身份,不然二人估计得为了这具可能会变成怪物的尸体纠缠半天。他们扯平了。
或许是受到了李悯人的影响,苏薄也觉得有点累。她抱着手靠在墙上,在李悯人绵长的呼吸声中闭上了眼睛。
但苏薄并没有睡着,她背后的墙壁很硬,墙角靠上去冰冷又潮湿。
于是苏薄开始在脑子里思考三楼之后发生的事情。
李悯人说09944是劣种人所以不可能会变异成怪物,又再三确认过了她身上的种种细节没有改变,不像是被人挪动过。既然09944没有变,那为什么来到四楼的他们又看见了她的尸体。
难道他们根本没有通过楼梯到达四楼?
但是苏薄可以确定他们一直沿着楼梯在往上走,怎么会没有走到四楼。
万一他们真的没有走到四楼呢,所以09944的模样和在三楼时没有区别,而四楼走廊的木门给她的感觉也和三楼一样。
苏薄想到这里便想一会儿去验证一下,原路返回去三楼看看是什么情况。
已经想到此处的苏薄觉得自己的想象还可以再大胆一点。她和09944是在二楼分开的,她确定当时她完成了偷窥者身份的转换后,在走廊看见的是失去双臂已经昏迷的09944。但明明在她选择偷窥者身份前09944的手臂还在她身上。
她获得窥视者身份前09944似乎就已经失去了意识,苏薄记得在她失去意识后,她的手臂依旧被操控着不自然的摆动,当时09944的手臂似乎已经断掉了。但后面是谁拿走了她的手臂?
失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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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臂的09944不可能一个人通过有着怪物犬的走廊上到三楼。
苏薄能够确定这点。
所以有没有一种可能,她们以为的上楼其实根本没有上楼。
他们一直都在二楼。
苏薄瞬间便清醒了过来,她坐不住了,现在就打算下楼去看看究竟。
此时的李悯人还在睡觉,不知道梦到了什么,苏薄看见他嘴角挂了一丝口水。
有点恶心。
苏薄皱了皱眉,想了想准备自己下去看看。李悯人几乎没什么战斗力,除了听觉异于常人外,在楼道根本帮不上忙。
她没有叫上李悯人,而是准备自己去探路之后再回来找李悯人帮忙分析情况。就算下楼之后回不来了,恢复了身体控制权的苏薄现在也不畏惧其他的危险。
至于李悯人会不会遇到危险,坦白来说,这并不在苏薄的考虑范围内。她一直默认二人是合作关系,但这样的合作对于现在的苏薄而言可有可无。
苏薄站起身,拍了拍背上沾上的绿漆向来的方向走去。
她走得并不急,出于习惯苏薄将自己的脚步声压得很低,在走廊内几乎没有发出动静。
很快苏薄便来到了下楼的楼梯口,她将耳朵上的铁钉又摘了下来握在手上,趁着闪烁的电灯还没有熄灭快速从楼梯口走了下去。
靠在墙上的李悯人在苏薄起身的时候便听见了动静,尽管苏薄几乎没有发出声响,但李悯人在睡前便打开了义耳。
毕竟是智械的产物,哪怕是蚂蚁爬动的声音,对李悯人来说也清晰无比。
李悯人知道苏薄离开了。
但他只是闭着眼睛假寐。
他不知道苏薄要去做什么,也不知道苏薄还会不会回来。李悯人在心里啧了一声,等苏薄的脚步声远去之后才睁开了眼睛。
“好过分啊,竟然自己走了。”
“算了,再睡会。指不定一会她会自己回来。”
李悯人将手背在脑后,准备继续休息。苏薄大概率还会回来找他,毕竟她是第一次进入游戏舱,李悯人觉得自己对她而言还没有到失去价值的那一步。
当然,前提是苏薄还能顺利回来。
-
沿着楼梯一路向下的苏薄没有遇到任何危险。
但她也没看见之前击杀的那几具怪物犬的尸体,那些尸体似乎凭空消失了,苏薄能看见地上残留的血迹,但是却连怪物犬的一根毛发也没见到。
上楼的路上她曾经数过,一共是365层台阶。这里的楼梯似乎都是365层台阶,也不知道是否有什么寓意。和时间有关吗?毕竟这个数字是一年的天数。
苏薄将这件事记在心里,准备将楼层先弄清楚再研究这件事。如果等她回去李悯人还活着的话,也可以顺便问问李悯人。
苏薄很顺利地便来到了楼道末端,她看着前方亮起光的走廊毫不犹豫地踏了上去。
眼前的走廊和离开时的一样,死寂又破败。
她看向走廊的中间。
那里空空荡荡,没有李悯人,也没有09944的尸体。
猜错了吗?猜错了似乎也不错。
16. 匣中之偶8
苏薄皱了皱眉,难道她猜错了?三楼和四楼并没有什么关系,09944的尸体是被其他力量挪上去的?
那这样的话,李悯人就危险了啊。
苏薄在心里感叹道,不知道李悯人有没有那么好运撑到她回去。
但是苏薄没有选择马上便转身离开,既然已经回到了三楼,她有点想去木门内探一探。
她早就该去探探那些木门了,那明明是走廊里最明显的线索,但是因为遇见了09944,她和李悯人的注意力便都放到了她身上,完全没有想到走廊两侧看起来毫无威胁的木门,也可能藏着线索。
就像二楼的木门一样,这里的木门背后说不定也藏着人。
苏薄向离自己最近的木门走去,既然窥视者的身份用不上了,那便直接撬开。
她拿起了手上的铁钉。
就在这时,苏薄发现走廊末端的楼道口似乎站了个人。
那人好像是突然出现的,苏薄确信自己上一秒还没有看到他。
由于楼道内的灯光太暗苏薄看不清那人的长相,她定下脚步犹豫了片刻,却见那人影似乎是冲她挥了挥手。
随即人影从阴影里走了出来。
“你回来啦!”
竟然是李悯人?!
李悯人怎么会也在三楼?不对,下到三楼的楼道只有这一条,如果李悯人在她后面下楼的,苏薄不可能碰不到他。
此刻李悯人所处的楼道,应该是二楼到三楼的楼道。
他真的是李悯人吗?
苏薄站在原地没有动弹,她警惕地看着向她走来的李悯人,手上的铁钉蓄势待发。
李悯人没想到苏薄那么快就回来了。
他见苏薄离开后又眯了一会,随后觉得把09944的尸体甩在走廊中间似乎怪吓人的,为了避免后来的人被误导,他决定把尸体放到灯光稍微暗点的楼道里去。
在苏薄离开的楼道和另一侧的楼道间李悯人果断地选择了另一侧楼道。
“万一苏薄回来的时候看晃眼,把尸体当做怪物砍了,我刚才就白努力了。”抱着这样的想法李悯人嘿咻嘿咻地将尸体平放到了另一侧楼道的角落里,然后又将尸体的脸用头发盖住。
“好了,这样别人就不容易看见你了。”
尸体:“......”
忙完这一切的李悯人心情愉悦地准备回到走廊中间继续等苏薄,却不想一转身便看见苏薄站在走廊另一侧一本正经地盯着旁边的木门。
很高兴苏薄平安回来的李悯人自然是选择热情地冲苏薄招手,然后他便看见苏薄面无表情地头回,随后开始眼中带着杀意地盯着他。
李悯人猜测苏薄应该是回来的路上遇到了什么,他一边努力地冲苏薄挥手一边尽可能忽视苏薄那随时打算捅他一刀的眼神试探着走了过去。
待稍微走近点之后,李悯人识趣地站在离苏薄五米远的地方大声向她解释自己为什么会出现在走廊的另一侧。
听完李悯人解释后的苏薄:“?”
苏薄不太理解,但苏薄觉得这确实是李悯人会做出来的事。
于是苏薄又试探着问了李悯人一个问题:“三楼楼道里我在杀怪物犬的时候你在做什么?”
李悯人终于明白了苏薄是在怀疑他不是真的李悯人,于是挺起了胸膛信心满满地回道:“在喊加油!”
苏薄无语地放下了手,随后点头示意李悯人过来。
李悯人嘻嘻笑了两声,三步并做两步来到了苏薄的身边。
“发现什么了吗?”
苏薄很满意李悯人没有一上来就质疑她为什么独自离开,她将自己的猜测言简意赅地告诉了李悯人:“我怀疑我们一直被困在二楼。我方才从楼梯下去,理应回到三楼,但现在我又回到了这里。”
“你的意思是我们以为上了楼梯就能到达下一层,但其实我们一直都在同一层打转?”
苏薄点头。
李悯人拖着下巴思考了片刻,然后不解地皱眉问道:“但你怎么确定这是第二层的。”
“一切都是从第二层开始的,包括那具尸体也是来自第二层。”苏薄没有仔细和李悯人解释尸体的事情,而是接着道:“还有一点,从我们脱离控制之后第二层木门的窥视感就消失了,直到我们来到后面两层,木门都没有任何反应。我怀疑它们是同一层的木门。”
李悯人一言难尽地看了苏薄一眼。
苏薄猜到李悯人是怀疑09944的手臂是她砍断的,毕竟她有前科。但她懒得和李悯人解释她和09944的经历。
“总之,我要去木门内看看。”苏薄道。
李悯人赞同地点头:“确实,如果要确认是不是同一层的话,看看木门里的东西和你当初窥视的时候看见的是不是一样就行了。但问题是这里那么多扇门,你还记得自己当时看的是哪扇吗?”
苏薄学着李悯人刚才的眼神看了他一眼:“我不需要记得。我全部打开不就行了?”
李悯人:“嗯......好,说的没有问题。”
他发现苏薄内里真的有点过于自负了,虽然她的实力猎杀怪物犬是绰绰有余,但门内会有什么样的怪物谁也不好说。算了,苏薄年纪小,还是得吃点苦头才能明白测试的残酷。
李悯人虽然在心里偷偷吐槽苏薄,但见苏薄准备直接用铁钉破坏门锁,李悯人还是连忙阻止:“等等苏薄,先让我探探吧。”
说完李悯人凑过去半蹲在门边,将耳朵贴在了木门上。
苏薄等了几吸的时间,才见李悯人冲她摇了摇头:“什么也没听见。”
“那就直接开吧。”苏薄指了指身后让李悯人过去,李悯人一脸感动地溜到了苏薄的身后,只探个脑袋出来准备看苏薄接下来的动作。
只是想让李悯人走开别挡路所以随手指了个方向的苏薄:“.......算了。”
她先是试着用脚踹了踹木门,这木门虽然看着不堪一击,但却出乎意料的坚硬。于是苏薄用手上的铁钉对准了门锁的边缘撬过去。
“叮——”铁钉和门锁碰撞的瞬间发出了刺耳的声音,嵌在木门上的门锁似乎动了动,苏薄看见门锁的边缘已经被微微撬开一条缝隙。
她动了动自己的手腕,将铁钉对准那条缝隙用力刺去。
更剧烈的金属碰撞声传来,李悯人被那声音刺的捂住了耳朵。
手下铁钉的震动使得苏薄每动一下便会扭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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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手腕,她如今的手腕似乎比从前更好使,如果是最初那双手,此刻大概已经脱力了。
随着碰撞声越来越大,嵌在木门上的门锁已经被撬起了大半,苏薄见状直接用后扣住了翘起的部分门锁,单腿抵着门将身体后压,一番借力之下竟是将门锁直接拽了出来。
“咔嚓!”
随着门锁被拽出木门也不堪重负地发出了断裂的声音。
苏薄将门锁握在手上,另一只手将铁钉穿回了耳洞里。
李悯人在苏薄身后看得目瞪口呆,苏薄的掌心因为拽出门锁而被划破了一条口子,但她却像感受不到一般拿着门锁准备踹门进去。
随着苏薄的动作木门发出了“吱呀”划过地面的声音,那更加刺耳的声音叫李悯人听的牙酸。
一阵灰尘从房门扑了出来,苏薄立马退了几步,让李悯人挡在了她身前。
李悯人猝不及防地吃了一口灰,他连忙捏着鼻子扇着手侧了侧身。
“咳咳......怎么那么多灰。”
尘埃落尽过后苏薄和李悯人二人也看清了房内的情况。
苏薄其实对房间内可能存在奇怪的东西这件事已经做足了准备,但等看清房内的模样后她还是下意识地蹙紧了眉头。
“这是什么东西?”
房间内的装修和苏薄之前见到的几乎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那张双人床上没有人,而是堆满了未知的圆珠,整个房间里弥漫着一股莫名的腥味。
那些珠子表面呈灰白两色,上面沾满了粘稠的透明液体,此刻正一颗接一颗的挤在床上,在苏薄和李悯人开门的一瞬间,它们骨碌碌地将灰色的那面转了过来,似乎正盯着闯入领地的两人。
它们身上溢出的粘稠液体溢满了整个床,随着转动那些液体在床边坠了几缕,随后又慢慢落在地上形成了一滩水洼。
苏薄慢慢地走进了房间,她在床的不远处停了下来,随后微微探头仔细打量那些盯着她的珠子。
她终于想起来这些灰色珠子的眼熟之处,它们和那对夫妇脸上的灰色眼球一模一样,唯一不同的是这些眼球的瞳孔变大了很多,眼白全被挤压到了眼珠的后方,以至于苏薄最初没有认出来。
那些眼球随着苏薄的走动不停地转动着,见苏薄打量它们,它们也愣愣地停下来打量着苏薄,苏薄感觉到方才闻到的腥味更重了些许,这味道大约是从眼球上散发出来的。
“啪。”
眼球堆里最顶上的那颗眼球猝不及防地从床上滚了下来,它落到地上后向前弹了几步,最后滚到了苏薄的脚下。
“叽!叽!”
滚动间眼球发出了奇怪的叽叽声,似乎是在说话。
苏薄没有第一时间退开,而是饶有兴致地低头打量着这颗自己送上门来,几乎贴上她脚跟的眼球。
随着它的滚动地上沾满了粘液,苏薄试探性地用指尖碰了一下地上的液体,液体在她的指尖和地面拉出了一道细丝。
确认了粘液不会对皮肤造成伤害的苏薄伸手捞起了那颗挨着她的眼球,在李悯人惊讶的眼神中苏薄将眼球高高举了起来。
“这似乎是颗人眼球。”她将手中举着的灰色眼球拿到了李悯人的面前。
17. 匣中之偶9
苏薄将手中举着的眼球拿到了李悯人的面前。
“啊啊啊天老爷,你别用这玩意挨着我!苏薄!”李悯人尖叫着避开,那颗眼球上的粘液似乎不会干涸般源源不断的从球身上溢出,他看着苏薄沾满粘液的手不由心里一阵恶心。
“莫挨我莫挨我,我看清楚了,看得很清楚。”
“哦。”苏薄见李悯人实在抗拒便将眼球从他面前挪开。
那颗眼球被苏薄抓起来之后变得很老实,只是时不时地发出奇怪的“叽”声,但并没有在动弹。
床上的那堆眼球似乎在它离开之后便丧失了生命,它们的身上不再溢出粘液,也没有再继续跟随着二人的动作转动。
苏薄从眼球上看了一圈都没有看出什么特别之处,除了会叽叽叫并且持续性地从身体里冒出粘液之外,这颗眼球似乎并没有威胁。
她将眼球握在手里,眼球叽叽着叫了几声,似乎被苏薄的手压住了。但苏薄并没有管它,只是冲李悯人抬了抬头让他一起进房间内检查。
除了那堆诡异的眼球外,房间内看起来普通极了。
床头灯散发着温馨的光芒,墙上挂着夫妇二人的婚纱照,木质的地板似乎很久没有人走动过,踩上去便会扬起一阵灰尘。
这不是苏薄当初看见的那个房间,虽然屋内的陈设一样,但苏薄记得那间房的地面干净到有点反光,这么短的时间不会积上那么厚的灰尘。
房间的角落还有一道木门。
苏薄和李悯人再三确认过房内没有其他线索过后便来到角落准备推开木门。
本以为又要费一番功夫,但木门只是轻轻一推便打开了。
木门后的房间没有开灯,站在门口根本看不清房内的模样。如果假设这里的房间布局都一样,那这间屋内的床头灯应该需要他们手动去打开。
她站在房门口低头看了看手中那颗眼球。
眼球瞪着硕大的灰色瞳孔:“叽叽?”
她们现在这间房的床头灯在床的左侧,开关是按钮式的,就在灯座的正中间。苏薄猜测眼前这个房间的床头灯位置应该也没有变化。
她将手中的眼球上下颠了颠,另一只手抬起阻止了准备进去找灯的李悯人。
“叽!”
大概在心里估算好了距离的苏薄下一秒便将手中的眼球抛了出去,眼球似乎没想到会有这一遭,在半空中发出了刺耳的叫声。
随着眼球的的尖叫声和它身体“啪”的落地声,黑暗的房间瞬间被灯光照亮,李悯人看着那颗精准无误落到按钮上的眼球啧啧称奇,在一旁用两只手给苏薄竖了个大拇指。
李悯人:“苏薄你这招好装。”
苏薄:“下次你去开?”
李悯人:“我的意思是好装!装的太好了!”
因为苏薄力道太大落地几乎被震碎的眼球:“叽!”
“走吧。”苏薄说着先进入了房内,将那颗被扔扁的眼珠从开关上捡了起来用手搓了搓。眼球在苏薄的指尖慢慢又恢复了圆形,它身上的粘液冒得更多了。
回弹还不错。
苏薄见状忽视那些粘液满意地将眼球重新握在手里,看向了这间新的房间。
一模一样,果真是毫无差别的布局。
二者唯一不同的是床上那堆眼球,这间房内的眼球似乎已经死去了,他们像干瘪的果子般堆在一起,身上没有散发着腥味的粘液,反而积满了黑灰。
而房间同样的角落里,也有一个木门。
在李悯人点头对苏薄确认过房内除了那堆干瘪的眼球之外什么也没有后,他们再次推开了角落的木门。
门内的房间依旧没有灯光,苏薄正准备故技重施将眼球扔出去,却不料那颗眼球突然从她手里跳了出来,叽叽了一声后自绝地向房间内滚了过去。
随着眼球咕噜咕噜滚动声逐渐消失,房内的等也被啪的一声打开了。
李悯人看见那颗眼球邀功般快速地从刚被打开的床头灯旁滚了回来,忍不住笑出了声。
苏薄伸手接过了向她蹦来的眼球,没有表情的瞥了李悯人一眼。
接收到苏薄眼神示意的李悯人立刻抿住嘴用手在嘴巴前比了个叉号,然后自觉地进入了房间开始寻找线索。
如果这里的房间都是一模一样的,那为什么只有最初那间房的眼球是活物。苏薄若有所思地盯着手上因为滚去开灯而沾满灰的眼球。
那眼球无辜地回视着苏薄,球身上不知从哪里开始又溢出一股股粘液,不一会就将它身体上的灰都冲了下去。
于私而言苏薄并不喜欢眼球握在手上黏糊糊的感觉,如果不是觉得眼球有用,她身上没有地方能把它揣起来,这颗眼球早就被她捏爆了。
感觉到眼球能听懂话的苏薄耷着眼皮垂眸盯着它,她手上微微用了点力挤着眼球威胁道:“我不喜欢你那些粘液,再这样就捏爆你。”
“叽!”眼球明显听懂了苏薄的话,它的灰瞳像脑袋一样上下点了点,随后自己跳到没有□□瘪的眼球压到的床单上滚了一圈,将身上的粘液擦了个干净。
“叽,叽。”做完这一切的眼球又乖巧地跳回了苏薄张开的掌心里。
苏薄捏了捏眼球感受了下触感,满意了。
她将视线从眼球上挪开,看着正在房间内尽职尽责上下翻找检查的李悯人开口道:“不用找了,我怀疑这些房间里都没有线索。我们得找到那对夫妇所在的房间。”
“擒贼先擒王,那才是关键所在。”
李悯人擦了擦额头上的汗水,看向了那张堆满眼球的床:“却实什么也没找到,我连床缝都检查过了,根本没有住过人的痕迹。但那些眼球是怎么回事?”
“还不知道,但最特别的个已经在我手里了,其他的可以不用管。”苏薄说完又忍不住捏了捏手中的眼球。
知道自己反抗不了的眼球弱弱地叽了一声。苏薄和李悯人都权当没听见,他们熟练地来到墙角打开了这个房间的木门。
木门后又是房间,房间内又是一样的木门。
到最后李悯人已经不知道他们究竟打开了多少扇木门,经过了多少个重复的房间。
这些房间的内部竟然都是互通的,站在房内的李悯人向之前打开的木门内望去,被眼前望不到尽头逐渐缩小的木门接着房间,房间接着木门的场景晃的眼花。
那些相对着的木门仿佛两扇能够互相照见对方的镜子,共同构成了一个没有尽头的房内空间。
李悯人突然就有点分不清楚现实和脑内的幻想了,他捂住头摇了摇脑袋,迷茫地看着站在房间中央正在思考的苏薄。
“苏薄,我们真的来到我们以为的下一个房间了吗?”
“我怎么开始觉得,我们一直都在最初的房间里呢。”
苏薄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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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李悯人的话若有所思地摇了摇头,她记得每一层同侧的木门大约有一百多扇,如果当初她看见的房间是在走廊的中间位置,保守估计等她们走完第一百个房间的时候就看见那对夫妇。
前提是他们的位置不会在不同的房间里变换。
“如果我没有数错,这是第四十八个房间。再往前走五十二个房间,如果还没有找到,我们就先出去。”苏薄说完指了指通往下一个房间的木门近乎冷酷地说了声继续。
李悯人发现苏薄对数量似乎很敏感,听完苏薄的话后他尽可能地忽视脑子里异样的想法,决定先走完剩下的五十二个房间。
他将视线从打开的木门上移开,走向角落里没被打开的新的木门。
“好吧好吧,希望是我的错觉。如果走完之后房间内的场景还是没有变化,我们就快点出去,我觉得我快昏过去了。”
大概是害怕李悯人真的昏过去,苏薄好心地提醒了一句:“你别从房间被打开的木门里往外看。”
“叽!”眼珠赞同地附和了一声。
令人庆幸的是,在打开第八十个房间的木门后,事情终于有了变化。
巨大的腥臭味在房门打开一条缝隙的瞬间扑鼻而来,李悯人反应极快地重新将房门关闭,捂住鼻子看了苏薄一眼。
跟在他身后的苏薄见状也屏住了呼吸,她和李悯人对视了一眼,如果不出意外的话,就是这间了。
李悯人将手在空气里比划了一下,然后蹑手蹑脚地将耳朵靠向了木门。
他比划的那几下有点莫名其妙,苏薄没有看懂,但见李悯人的动作她便猜到他是想先用义耳听听门后的动静。
从某方面来讲,李悯人作用不大但是却很认真地在用行动彰显自己的作用。
房内似乎没有活物,起码李悯人没听见木门内的动静,哪怕是呼吸声。如果那股腥臭味来自于苏薄之前见到的那对夫妇,那他们大概率已经死了。
李悯人耐着性子又仔细听了许久,最后站起来低声对苏薄说道:“确定了,完全没有动静。”
苏薄意味深长地看着李悯人,最后什么也没说只是抿着嘴点了点头。
随后她走到木门的把手处再次将木门打开了一条缝隙,将手中许久没有发出声音的眼球丢了进去。
然后苏薄行云流水地关上了房门,用脚将木门抵住。
李悯人:“???”
突然被丢进房间的眼球:“???”
苏薄在木门上蹭了蹭手上沾上的粘液。
“叽叽!”木门内传出了眼球的叫声,那叫声虽然急促但并不凄厉,伴随着木门被眼球撞动的咚咚声。
苏薄没有将抵着木门的脚挪开,只是继续听着房内的动静。
“你这样显得我刚才趴在木门上的样子很傻你知道吗苏薄?”李悯人见状哪能不明白苏薄一开始就打算让眼球去探路。
其实苏薄之前一直是这么做的,她让眼球去开灯的根本目的便是用它去探路,只有李悯人以为苏薄只是单纯的用它去开个灯。
“我知道。”苏薄抵着逐渐没有了动静的木门气定神闲道。
李悯人:算了,你强你说了算。
眼球也不知在房间里经历了什么,除了最初撞动木门时发出了几声叫声,之后便渐渐安静了下来。
苏薄试探着伸手敲了敲房门:“还活着就叽一声。”
18. 匣中之偶10
“叽!”
眼球自从黏上苏薄后便一直对她言听计从,它这次也不例外听话地回复了苏薄。
苏薄继续问道:“没危险就叽五声,有危险叽一声。”
一旁的李悯人不赞同地看着苏薄:“你确定它听得懂那么复杂的问题吗?”
“你听它会不会叽五声不就行了。”
李悯人想了想好像也是,毕竟眼球从来没连续叽过那么多声,但看着抵着木门条理清晰地下令的苏薄,李悯人感觉她好像一个压榨低智儿童的黑心后妈。
“叽叽叽叽叽!”
不出苏薄预料,眼球老老实实地叽了五声。
但不知眼球是不是离木门比较远,这几声明显音量小了许多。
苏薄没有立马推门进去,她用眼神示意李悯人过来听听动静。
李悯人老老实实地再次将耳朵贴在了木门上,等了几吸后李悯人冲苏薄摇了摇头。
“再听一会。”苏薄道。
于是李悯人保持着姿势继续将耳朵贴在木门上。
直到眼球在里面发出了疑惑的叽声,似乎在奇怪苏薄怎么还不开门接它出来。李悯人听到眼球的声音便看了苏薄一眼,见苏薄对他点了点头便自觉地将位置让开。
苏薄没有再说什么,她将别在耳垂上的钉子取下来握在了手上,便上前准备推门进去。
毕竟以李悯人的实力,就算打开门真的遇到危险,也是白白当炮灰。所以苏薄并没有让他先进去的打算。
苏薄屏住呼吸打开了房门,此时房间的台灯已经被眼球打开了。
只一眼苏薄便见到了房间中间的床上那两具熟悉的尸体,房间内的腥臭味就是从尸体上散发出来的。
仅凭味道尸体似乎已经死了一段时间,但两句尸体暴露在空气里的皮肤看上没有明显的伤口,整个房间也干净整洁,没有打斗的痕迹。他们的眼睛处此刻空空荡荡,灰色的眼球消失不见,只留下黑洞洞的眼眶。
他们的身上被之前苏薄在第一个房间里见到的来自眼球的粘液完全包裹,大概是因为那些包裹住他们的粘液,尸体看上去很干净,空荡荡的眼眶处也没有血迹,如果忽视空气中刺鼻的腥臭味和那些诡异的粘液,他们看上去似乎只是睡着了。
先前被苏薄扔进去的眼球此刻正站在女人的脸上,它身上的粘液和尸体上的粘液混在了一起,而眼球正在努力往女人的眼眶处挤,似乎想把自己挤进女人空洞的眼眶里。
见苏薄和李悯人进来后眼球停止了动作,它在女人被粘液包裹的眼眶上跳了两下,随后焦急地冲二人叫了两声。
苏薄嫌弃地看着重新被粘液包裹住的眼球,站在门口又观察了片刻。
见不管眼球怎么在夫妇的脸上跳动他们都没有反应之后,苏薄便和李悯人一前一后地走向了床边。眼球见苏薄走过来便可怜兮兮地冲苏薄叫了一声,随后又将自己往女人的眼眶里挤了挤,似乎想让苏薄帮它。
李悯人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在一颗眼珠几乎占据了整个眼白的灰色眼球里看出名为“可怜”的情绪的,但他怀疑如果眼球会说话,一定是在求苏薄帮它。
只把眼球当做探路工具和重要npc的苏薄当然不会帮眼球。
她忽视眼球的叫声来到了那两具尸体旁边,仔细打量着他们仿佛只是安详沉睡了的脸。
“是他们,那对门后的夫妇。”苏薄对李悯人说道。
李悯人依旧捂着自己的鼻子,他看着仿佛闻不到味道的苏薄,忍住没问出心里的问题。问了也是白问,苏薄一向不会回答那些没有价值的问题。
“所以你能够不受控制是因为他们已经,呃,死了?”李悯人不太确定眼前的人是不是真的死了。
“或者换个顺序,因为我们阴差阳错脱离了控制,所以他们才死了。我怀疑你也有对应的监视者,可能在走廊另一侧的木门里,而且他们的状况和这对夫妻的状况应该是一样的。”
李悯人点了点头,这也能解释为什么所有人都被分开的情况下,二人会被分到一起。
苏薄看着依旧在自己努力的眼球继续说道:“我怀疑这颗眼球是因为夫妇的死亡脱落的,之前木门的窥视感的根源应该是这颗本应该长在她们眼眶中的眼球。所以在脱离了控制后窥视感逐渐消失,而我们也被困在了二楼。”
李悯人随着苏薄的视线看向眼球,若有所思地试着接着苏薄的思路分析道:“那之前房间里已经干瘪的眼球是怎么回事,难道是随着他们死亡所以跟着死亡了?那也不对啊,一个人怎么可能长那么多眼球。”
还不等苏薄回话,李悯人又突然想到了什么,他立马兴奋地对苏薄说道:“哦,我想到了!”
“我在试验场听其他劣种舍里C区来的劣等种说过,D区正在测试他们那里研发的一种新眼械,安装了总眼械的人能够分裂出一模一样的子眼械,总眼械通过汲取宿主的生命力来供养子眼械,而子眼械能够被安装在任何地方,为寄生在宿主身上的总眼械提供视野。”
“如果宿主死亡,无法汲取生命力的总眼械便不能在继续供养子眼械,子眼械会死亡,而总眼械会从宿主身上脱落。这些眼球的情况和我听过的眼械情况全都能对上!”
李悯人说完后嘻嘻地笑出了声,他得意地冲苏薄眨了眨眼,似乎在问苏薄怎么样,我消息是不是很灵通。
但此时的苏薄显然并没有夸李悯人的想法,听完李悯人的话后她若有所思地看着那颗似乎已经累了所以正趴在尸体脸上休息的眼械道:“这就说得通了,那这两具尸体是劣等种还是数据?”
如果他们是劣等种,那是不是意味着这次的测试并不只是游戏舱的测试,而是混合了各种智械的测试?
那他们身上会不会也有正在被测试的智械?
苏薄厌恶地思考起自己最初被控制的异样,听李悯人对眼械的描述,眼械并不能直接控制被监视人的身体。
李悯人听完苏薄的话收起了脸上兴奋的表情,似乎也想到了这点。他忍着恶心伸手将被包裹在粘液中的尸体翻了过来,苏薄见状跟着上前,她知道李悯人是想确认尸体的后颈处有没有根。
但是出乎二人意料的是,尸体的后颈虽然被粘液包裹住,但透过透明的粘液二人可以清楚地看到他们的脖子上并没有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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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他们不是劣等种,大概率只是游戏舱内由数据模拟出的npc。
苏薄紧接着捞过了趴在尸体旁边疑似眼械的灰色眼球,还不等眼球反应,便用手中的铁钉在眼球上一划。
“叽!”眼球发出了凄厉的惨叫声,它背后的眼白处被苏薄划破了一条几乎贯穿整个眼白的口子,但和苏薄预想的不同,眼球内部并没有机械零件,眼球的伤口处漏出来的只是白色的絮状物,伴随着从伤口处源源不断溢出的粘液,那些絮状物被冲了出来。
眼球痛苦地在苏薄的掌心挣扎着,整个身体也开始溢出和伤口同样的透明粘液。
“它是不是你口中的眼械。”苏薄忽视了眼球的挣扎和痛呼,只是用两只手扒开眼球的伤口递到了李悯人眼前。
李悯人脸上的表情扭曲了片刻,但还是认认真真向眼球内部看去,在看清楚那些絮状物内没有任何金属后他疑惑地摇了摇头否定道:“好像不是,所有的智械就算外部再逼真,内部一定有着智械特有的金属零件。”
说完之后李悯人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他将视线挪开之后愣楞地盯着床上两具被翻了个身的尸体。
“也就是说这颗眼球只是一组模拟了现实眼械功能的虚假数据。”苏薄判断道。
但李悯人并没有像往常一样回答苏薄。
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眼睛死死地盯着尸体空荡荡的后颈处。苏薄站在李悯人的侧后方,从她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见李悯人微微颤抖的肩膀和身体两侧握成了拳头的手。
他握成拳的手指由于过度用力抠破了手心,苏薄手上扒拉着的眼球似乎昏死了过去,整个房间突然安静了下来。
安静到苏薄能听见李悯人手心的血滴在地上的滴答声。
也能听见李悯人颤抖的呼吸声。
她不知道李悯人怎么了,但取得了重要信息后的苏薄愿意给李悯人时间恢复过来。
所以苏薄选择沉默地低头戳弄着手上昏死的眼球。
“滴答。”
见眼球完全没有动静地苏薄又开始数着李悯人滴了多少滴血在地上,她觉得李悯人恢复情绪的时间太长了一点,如果李悯人生活在末世,在他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滴下第三十颗血之前,不是被已经被闻到味道的变异生物咬死,便是被拥有纯血感应装置的政府军枪毙。
算了,毕竟这不是末世。
“滴答。”
数到第三十六滴血的苏薄开始感到不耐烦。
终于,苏薄听见了李悯人的声音。
他咬着牙,声音伴随着身体颤抖,夹扎着不可置信的愤怒,混合着彻头彻尾的绝望。
“苏薄,你知道吗......”
“如果智械的测试能够用虚拟数据来模拟,那D区那么多因为参与智械测试断手断脚甚至丧命的劣等种,又算什么东西。”
苏薄理解了李悯人的话,但她理解不了李悯人的情绪。
可她明明理解不了这种情绪,在听见李悯人声音的一瞬间,苏薄却希望自己从未听过这样的声音。
真奇怪,为什么她会反感此刻李悯人说话的声音。
19. 匣中之偶11
苏薄在李悯人的话里放下了把玩着眼球的双手。
她觉得自己应该对李悯人说些什么,虽然他们目前看上去时间很充裕,距离揭秘游戏舱也有了突破,但苏薄不想在这里继续耗下去。
苏薄想了想说道:“既然眼球和这对夫妇都是数据模拟出来的,那基本可以确定我们之前的推测,控制我们身体的是游戏舱外的测试员,而不是在什么新植入的智械。起码在BUG修复前,我们不用担心再被控制。”
李悯人并没有回答,从刚才出声后他又陷入了沉默。
苏薄在心里无奈地叹了口气,她回忆着之前听到的夫妇的对话接着道:“如果这对夫妇存在的意义就是监视和控制,那我们会被困在二楼或许就是因为他们还活着的眼球继承了他们的任务,要继续对我们保持监视,但这颗眼球又被困在了房间里无法随着我们移动。”
“所以为了不让我们离开监视范围,它干脆将我们困在了二楼。窥视感其实一直都没有消失,只是由一堆数不尽的眼球变成了一个眼球,所以我们产生了窥视感消失的错觉。”这是李悯人的声音。
苏薄挑了挑眉看着接话的李敏人。
此时的李悯人已经恢复了之前的模样,他若无其事地转过身看着苏薄,薅了一把头发吊儿郎当道:“所以要离开二楼,我们或许只需要毁掉这颗眼睛?”
他的手指已经从掌心处挪开,苏薄撇了一眼他掌心依旧在滴血的伤口,摇了摇头。
“先不说能不能彻底毁掉它,毁掉它不知道会带来什么危险。既然它的目的是监视我们,那就干脆带在身边,试试能不能走出二楼。”
“你说的也对。”恢复理智的李悯人赞同地点了点头,自从和苏薄一起行动之后,他已经记不清楚自己点了多少次头了。
但不能否认地是,苏薄的猜测意外地大胆,也惊人地准确。如果是李悯人一个人被捆在二楼,他可能会被困死在这里。
可是被困在这里似乎也没什么不好,这一层几乎没有什么危险,也不像楼道里存在着未知的怪物,如果被困住一个周,是不是也能自然通关?
想到这里李悯人下意识地将自己的想法吐槽了出来。
随即还不等苏薄回话,李悯人又尴尬地笑了两声:“嘻嘻,但是测试员应该不会那么好心让人能安安全全地苟住七天。”
苏薄听着李悯人的话下意识想到了他们以为自己上楼但其实一直被困在二楼的经历,从他们脱离了光屏之后所遇到的一切似乎都在向离谱的方向狂奔。
如果空间在试图困住他们,那么时间呢?
这里的时间会不会也在试图控制住他们。
想到这里的苏薄猜测道:“如果这里的时间一直没有流动呢。”
虽然脑力不太够用但反应一向迅速的李悯人立刻懂了苏薄的意思,他的背后一凉,竟是冒出了冷汗。
“如果时间一直没有流动,那我们就永远不可能在游戏舱里待满七天。我们的意识会被困死在这里......”说道这里李悯人用力地眨了下眼睛,该死的测试员。
这时苏薄突然感受到了手心中传来的动静,她终于想起来了那颗被她暴力划开后便不再动弹的眼球。
此时的眼球已经醒了过来,它背后的伤口竟然自己愈合了。
不愧是一串数据,明明上一秒看着还是要死了的样子,下一秒就自己愈合了伤□□了过来。
苏薄凉看着眼球冷笑。
刚醒过来就看见苏薄冷笑的眼球:“叽......”
苏薄没有继续管这颗看起来已经无甚用处的眼球,在确认了床上的尸体和眼球上已经不能获取新的信息之后,苏薄叫李悯人和自己一起开始仔细地搜索起房间来。
既然这是那对夫妻的房间,那这个房间里应该有着其他房间都没有的线索。
不出所料,李悯人趴在床底从床板的狭缝里掏出了一个笔记本。
他将笔记本递给了正指挥着眼球查看房间其他角落的苏薄。
“看看这个。”
苏薄让眼球在衣柜底下继续找,随后放下了手里刚摘下的来自墙壁上那对夫妻的婚纱照相框接过了笔记本。
她和李悯人一起走到了台灯下翻开了黑色的笔记本封面。
笔记本第一页看上去很新,苏薄摸了摸上面的字迹,似乎是刚写下的,墨水只是半干。
“星际106年,12无光月365日,周一。十一点:崽崽回到了公寓楼,她似乎还想出去玩,我和她的父亲可不会允许她随便出去玩,但还好崽崽还是听话的,她老老实实地开始上楼了。
十二点:崽崽在回家路上遇到了楼上住的女孩,我们让崽崽离开她,但是崽崽竟然违背了我们的意愿!她怎么可以违背自己父母的意愿!她交了新朋友,真该死,她这样做实在是让我和她父亲对她很失望,我们不喜欢她交新的朋友,她只能交我们认可的朋友。我们决定对那个该死的女孩和崽崽一点惩罚。不听话的孩子总是需要被惩罚。
十五点:崽崽离开了她的新朋友,我和她父亲很欣慰。崽崽还是听话的,她只是被那个女孩蛊惑了,一定是这样。
十五点半:崽崽见到了她的老师。很奇怪,我和她父亲对这个老师完全没有映像,但是崽崽很有礼貌地和老师讨论着学校遇到的问题,我们决定再观察一下。
十六点: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好奇怪.......”
这一页全是好奇怪三个字,苏薄皱着眉翻向了下一页。
“十六点半:好奇怪,似乎有什么地方不对。但我好像想起来了这个老师,崽崽的父亲也说似乎看到过这个老师。我们明明知道崽崽见过的所有人,但怎么会一开始不记得这个老师的存在......
十七点:我看不清崽崽了,怎么回事,她的父亲也说自己看不清了。我感到崩溃,我不能接受崽崽离开我的视线,我不能接受崽崽离开我的视线!我要疯了,我拼命想去看清崽崽之后做了什么,但我的眼睛好痛啊,我的眼睛好痛啊!!!”
字迹上逐渐沾上了粘液,后面的自己开始变得混乱模糊起来。
苏薄试着擦了擦上面的粘液,隐约看清了后面的文字。
“我们的眼睛掉下来了。
我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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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不能继续看着崽崽长大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她父亲说离开了我们身体的眼睛一定会代替我们继续看着她长大,我不知道他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
不能继续看着崽崽长大活着还有什么意义......不能继续看着崽崽长大活着还有什么意义......”
日记到这里就停止了。
苏薄疲惫地按了按太阳穴,那些字迹从十七点过后便变得无比潦草,大约是失去了眼睛的原因,很多字都胡乱重叠在了一起。
她复杂地看了一眼床上死去的夫妇。
一直盯着日记的李悯人也想通了一切,日记里所说的崽崽应该就是苏薄,而光屏的选项应该是默认由那对夫妇的意愿所决定的。
“叽叽!”在二人盯着日记的最后一行字沉默时正在衣柜底下搜索的眼球发出了声音,苏薄扭了扭因为盯着日记本而僵硬的脖子向眼球看去。
眼球正卖力地推着另一个黑色的日记本从衣柜底下钻出来,李悯人见状两步上前拿起了地上的日记本回到了台灯旁。
二人打开日记本继续查阅。
这本日记比第一本旧了很多,似乎已经存在了很久,上满积满了灰,里面的字迹也模糊了大片。
苏薄从还能看清的字迹里发现了这本日记上记录的全是“崽崽”每天的日常。
从“崽崽”出生的第一天开始,每个小时乃至每一分钟,大到她每天见了什么东西,有没有反抗夫妇为她做出的选择,小到她喝了几口水吃了几口饭,都被详尽地记录在了日记本上。
这本日记结束在“崽崽”五岁之后。
苏薄猜测应该还有“崽崽”其他年龄的日记。
这根本不是日记,这是一本对囚徒的观察笔记。太恶心了,不愧是为了上城区的恶趣味设计的游戏。李悯人想到这里脸色变得难看了很多,他不由庆幸苏薄歪打正着地杀死了这对夫妇。
随即想到这一层的某个房间内也有着和自己相对应的一对夫妇,李悯人立马便坐不住了。
“看来光屏的选项是受这具身体所对应的父母控制的,测试员应该只是顺应着他们的逻辑负责操控我们的行为。”
“我们要不先去确认下属于我的那对父母死没死透吧,还得拿到监视着我的那只眼球。”
如果还没有,那他......李悯人低头评估了一下自己的战斗力。
嗯,他可以拜托苏薄让他们死透。
有了方向的二人很快开始了新的行动,苏薄在走前拿走了最新的日记本,顺便捞起了重新把自己擦干净的眼球。
眼球乖巧地把自己挂在了苏薄别回在耳朵的铁钉上,只要能一直跟着苏薄,待在哪里都无所谓。
他们回到了走廊准备从另一侧的木门里找到属于李悯人的那颗监视眼球,苏薄熟练地将第一间木门破开,二人一眼球分工明确地开始寻找。
不出所料,大概走到第四十个房间的时候,李悯人从床上一堆干瘪的眼球里找到了唯一一颗还活着的灰色眼球。
但和苏薄那颗不同的是,属于李悯人的那颗眼球性格要暴躁很多。
20. 匣中之偶11
“灰灰你能不能老实一点!”李悯人握着被他取名为灰灰的眼球,一脸嫌弃地擦拭着眼球身上不断溢出的粘液。
灰灰并不像苏薄的眼球那样对李悯人言听计从,它时不时从李悯人的手心里跳起来撞上他的鼻梁,李悯人怀疑再这样下去他的鼻梁会被灰灰撞断掉。
“叽叽!”挂在苏薄耳朵上的眼球趁机温顺地蹭了蹭苏薄的脸,似乎在告诉苏薄自己比灰灰听话多了。
苏薄没有理睬两颗眼球,而是看着此刻躺在床上的两具尸体。
“先把日记本找到,确认下他们的身份。”苏薄吩咐道,然后将耳朵上的眼球摘下来让它去干活。
李悯人见状也想效仿,他眼巴巴地盯着灰灰:“你也去呗。”
灰灰的回应是跳起来给了李悯人一个大逼斗。
“叽,呸!”
李悯人:“......算了,自己动手丰衣足食。”
他将灰灰放在了肩膀上,却不想灰灰嫌弃地叫了两声顺着李悯人的肩膀跳上了他的头。
李悯人认命地顶着灰灰在房间内翻找起来,不过一会,他便在床脚发现了黑色的日记。
苏薄和李悯人照例将日记拿到灯光下查阅起里面的内容,李悯人翻阅完之后对苏薄点了点头:“这本日记里记录的就是我进入游戏舱之后发生的事情,你看这里。”
苏薄顺着李悯人的手看见了其中的一行文字。
“十二点:幺儿从楼梯口摔了下去,我和他父亲都为这个蠢东西感到无语,怎么能够平地摔呢。在我们的影响下幺儿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继续上楼,我们决定送他去见见邻居家那个品学兼优的好孩子。
十四点:他很听话,虽然笨了点,但他确实是我们最听话的孩子。我们叫他往东他便绝不往西,希望遇见邻居家的好孩子后,他们能好好聊聊怎么成为一个更优秀的孩子。
十五点半:他终于和邻居家的孩子碰面了,不对,不对,不对啊,不对啊!!!!她怎么会是学生,他怎么会是老师!!!幺儿什么时候成为了老师,我和他爹怎么会不知道!!!这么重要的事情,我们怎么可能不知道!!!”
再往后便没有了内容,日记的纸张被人用指甲抠破,苏薄猜这对父母也和她的“父母”一样在发现他们脱离了掌控后就发了疯。
日记的后半部分沾满了粘液和血迹,苏薄又看了看床上那两具指尖血肉模糊的尸体,那血迹应该是来自于他们发疯后扣掉的指甲。
李悯人恶寒地合上了日记本,他学着苏薄将日记本拿在手上道:“我们现在去试试能不能离开二楼?”
“嗯。”苏薄点点头,招手叫回了正在角落里摸鱼的眼球。
“先往上走,再找找关于时间的线索。二楼的时间是不是真的停滞住了这一点还没办法确认。”
苏薄说完并没有原路返回,而是直接踹开了这间房的木门回到走廊。
带上了眼球之后走廊似乎又有了新的变化,苏薄和李悯人在走廊里看见了两具新鲜的怪物尸体和一滩还未干涸的血迹,这里应该刚结束了一场战斗。
李悯人看着那滩血迹心里有点担忧达蒙和绿芜,也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发现破局的关键。
苏薄和李悯人虽然在楼道口发现了新鲜的血迹,但却并没有找到其他存活的劣等种。
幸运的是,他们的猜测是正确的,走完楼梯后的他们并没有再次回到二楼。他们终于走出了那个无限循环的二楼。
“现在的问题是时间。”苏薄靠在新一层走廊的墙壁上,斜睨着李悯人说道,“我们还是没办法判断时间有没有正常流动。”
李悯人疑惑地抓了把自己已经乱得跟鸟窝似的头发:“太奇怪了,如果这次游戏的BOSS就是我们杀死的那对父母,我们应该能顺利通关了才对。”
“你不觉得他们死的太容易了吗?”苏薄懒洋洋地说。
李悯人夸张地叹了口气:“有没有一种可能,他们死的容易是因为我们先脱离了他们的控制啊苏薄。”
苏薄无辜地眨了眨眼,没有说话。
“我觉得我们可以接着上楼看看,如果说那对BOSS的任务是困住我们,那么楼顶是不是能找到关键的信息。”李悯人好歹经历过几次游戏舱的测试,虽然这次游戏的性质不同,但运行的逻辑应该是大差不差的。
“可以。”苏薄点了点头,然后顺手解决了一只从天花板掉下来的变异蜘蛛。
他们这一路上大的危险没遇到,但总会被一些小的怪物找上门来。
李悯人看着被苏薄捅穿的蜘蛛尸体,习以为常地补了一脚以防万一。他对补刀这种事一向乐此不疲。
那颗铁钉已经被苏薄用顺手了,在经历了杀怪、撬门、分尸种种后,苏薄觉得这颗铁钉已经不能称之为铁钉。
听完苏薄想给铁钉取名字的想法后,李悯人沉默地提出了建议:“以后家里富裕了给你换个正紧的武器,你别拿铁钉当宝了好吗。”
听不懂李悯人冷笑话的苏薄:“什么家里?”
李悯人:“没什么。你想取就取吧。”
苏薄想了半天想不出个名字,眼球站在她肩膀上“叽叽”笑出了声,随后被苏薄反手一巴掌打的再次沉默下来。
而李悯人头顶的眼球灰灰似乎已经睡着了,它的身体有规律的小幅度起伏着,眼球上还源源不断地冒出透明的液体,将李悯人凌乱的头发包裹了大半。
二人二眼球这一奇怪的组合在短暂的修整之后又继续往下一层走去,大概是已经经历了几场小规模的怪物犬狙击战的原因,苏薄现在对付楼梯上的怪物犬已经有了经验,几乎是刚一照面,就能精准地用铁钉钉穿怪物犬那会反复重生的肉球脑袋。
每每这个时候苏薄肩上的眼球都会叽叽叫着跑到李悯人的脚底下躲着,看模样丝毫不像一个大BOSS,倒像是一只鸡崽子。
苏薄带着自己只会在战斗时加油助威的队友一路过关斩将来到了第七层楼,而事情终于在第七层有了变化。
第七层是一个偌大的天台,天台上堆满了怪物犬的尸体。
苏薄看着大部分尸体上如出一辙的伤口,便明白了那些消失的怪物犬尸体去了哪里。
二人站在楼道内,并没有选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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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时间走上天台。
李悯人擦了擦已经从额前的发梢上开始往下滴的粘液,拿下来头顶疑似正在边睡觉边流口水的眼球灰灰。他指了指手上的灰灰,又比划了一个抛的动作,询问苏薄要不要把眼球丢掉。
天台上的怪物犬尸体太过诡异,此时他们已经成功走到了顶楼,再带着眼球似乎没有用处,还要担心眼球会突然捣乱。
苏薄想了想觉得李悯人的建议也没有问题,她将黏在自己耳朵上的眼球摘下来,然后取下了铁钉,拿着铁钉对眼球比划了两下。
她打算直接弄死眼球。
已知眼球是会叫的,万一叫声惊动了天台上不知到底死没死透的怪物犬,二人未免太过被动。苏薄觉得李悯人只是想把它们丢掉的想法太幼稚了。
眼球在看到苏薄的动作后在她手上小幅度地摇晃着瞳孔,似乎在恳求苏薄不要杀掉自己。
苏薄对眼球的恳求无动于衷,她冷眼看着手中逐渐冒出更多粘液的眼球,压低声音说道:“不想死就证明自己的价值,懂吗。”
眼球低声叽叽回应着,它着急地在苏薄松开了些许的手里转了个圈,然后盯着苏薄的眼睛跳了跳。
李悯人手上的灰灰大约是感觉到氛围不对,此刻也醒了过来,它看了看苏薄二人,又转身看见了天台外垒成小山样的怪物犬尸体,瞳孔瞬间收缩成了竖状。
“!”
灰灰似乎是想发声惊动怪物犬,但在它瞳孔变形的瞬间被苏薄发现了意图。
苏薄眼疾手快地夺过李悯人手中的灰灰,举起拿着铁钉的手正准备一钉子了结了它,却不想被从另一只手里跳出的眼球拦了下来。
那眼球竟是在苏薄夺过灰灰的瞬间跳出了苏薄的手心,趁着苏薄抓灰灰的空档,在空中转身后从瞳孔处裂开了一个巨大的口子,“叽”的一声竟是在半空中突然将灰灰吞进了自己裂开的瞳孔里。
“叽,嗝......”
眼球在吞掉灰灰后啪的一声重新落回到地面上,它裂开的瞳孔慢慢闭合,随后那明显变亮的瞳孔发昏似的转了两圈,打了个心满意足的嗝。
这一切都发生的太快,以至于苏薄还没来得及阻止眼球。
看见灰灰被吞的李悯人:“???!!!”
李悯人看着打嗝的眼球,然后满眼问号地又看向了面无表情,一只手还保持着举起铁钉的姿势的苏薄,随后慢慢张大了嘴巴。
但似乎是想到了天台上的怪物犬,李悯人又僵硬地抬起手将自己长大的嘴合了起来。他捂着嘴指指眼球,又指了指苏薄,随后指了指苏薄手上的铁钉。
苏薄:“......”
苏薄放下了举起的手,盯着似乎因为一下吃的太饱失去了行动能力的眼球缓缓蹲了下来。
“你只有一次机会解释。”她低声威胁道。
眼球听见苏薄的声音猛地从饱餐一顿的优鲜状态脱离了出来,它求生欲满满地晃了晃自己的身体,然后学着苏薄压低声音,用清脆的男声道:“叽,能看,叽,额头,放,叽看,狗狗。”
李悯人:“它会说话了?啊?”
21. 第 21 章
达蒙觉得自己回到了婴儿时期,在摇篮里睡了很久。
他的母亲将他紧紧地搂在怀里,而他的父亲正在一旁抚摸着他的脑袋唱安眠曲。达蒙已经很久没有感到那么安心过了,他含着自己的手指吧唧着嘴,温热的液体一股股被他吸入嘴里。
但是自己的手指为什么能冒出液体?
他从出生起便在废土区的垃圾箱里,什么时候见过自己的父母。
达蒙猛地打了个颤,他试着将自己的眼睛睁开看看眼前陌生的男女到底是谁,却发现不管怎么努力,都无法完全睁开眼睛。
他开始挣扎着将手指从嘴里拿出来,此刻的他终于想起来流入嘴中的液体为什么闻起来那么熟悉又那么骇人,这气味,这来自指尖的痛感——那是他自己的血。
假的,都是假的!
达蒙的记忆陷入了混乱,他尽可能让自己冷静下来思考到底发生了什么。
他开始梳理从一期出来后的记忆,他和苏薄三人被带到了第五试验场,进入了新的游戏舱里参与测试。
再然后呢?再然后,他似乎遇见了绿芜,但他又离开了。对,他的身体不受控制,所以在光屏的选项自动被选择后他被控制着离开了。
接着他遇到了......奖励?
有人告诉他要给他奖励,清醒过来的达蒙当然发现了这所谓的奖励只是一个害他差点丧命的骗局。
“父亲”的手依旧在抚摸着他的大脑,这双手不对,就是它们操纵了他的记忆。
达蒙试着将那双手从自己的头上挪开,但他依旧无法睁眼,更别提动手。
“母亲”似乎发现了他的苏醒,将他更用力地搂在了怀里,达蒙仿佛被人攥在手中的柿子,汁液都快被挤得从身体里爆开。
达蒙感受着嘴里纤细的手指,猜测这应该是个幻境。既然是幻境,他就得想办法先苏醒过来。
他试着将手指智械化,但却失败了。
不对,他一开始就试过智械化会失败,所以心里有一个智械化不会成功的预期。但如果这里是自己的幻境,应该不会遵从客观的事实才对。
达蒙试着暗示自己智械化可以成功,这对“父母”可以被杀死的。
他的手指因为失血而颤抖着,一想到自己正在吸自己的血,达蒙更是怒火中烧,这该死的测试。
在达蒙的坚持下他另一只手的手指终于隐隐有了智械化的迹象,达蒙尽可能地忽视“父母”带给他的影响,将所有的注意力都放在了自己的手指上。
终于,他被包裹在襁褓里的另一只手化成了一把锋利的尖刀。
“刺啦!”
尖刀划破了襁褓底部,而达蒙也从“母亲”的怀里重重地摔在了地上。
在达蒙落地的一瞬间,他终于睁开了眼睛。
眼前的哪里是什么“父母”,分明是两扇巨大的木门。
那两扇木门由无数扇一人高的木门拼凑在一起,此刻彼此挤压着倾斜着身体对着达蒙,似乎在奇怪达蒙怎么脱离了掌控,它们相连的地方发出了木头摩擦的嚓嚓声,那声音听得达蒙头皮都在发麻。
“滚!”
随着怒吼达蒙将化作尖刀的手指劈向了木门,却不想两扇木门行动竟意外灵敏,一个侧身便躲开了达蒙的攻击。
达蒙本欲继续追击,却不想之前那道熟悉地光屏再次出现在眼前。
“A.面壁思过。B.去死去死去死。”
才恢复身体掌控权不过短短数秒便又被控制的达蒙:“?”
但出乎意料地,A选项自动淡了下去,光屏竟是没有选择将达蒙直接弄死。还来不及舒口气,达蒙便看着自己的身体从地上站起,走向了走廊末端的墙面。
他的身体在墙面站定,随后停止了动作。
达蒙当然不会天真的以为这只是单纯的面壁思过。
还不等他搞明白到底是怎么回事,眼前的墙面就开始从中间慢慢分裂开。
而墙的中间,恰恰漏出了两双灰色的眼睛。
达蒙就这样猝不及防地,和那两双眼睛对在了一起。
“草!”达蒙心里被吓得怒骂出声,但他的身体依旧老老实实地站在墙壁前。那两双灰色的眼睛似乎是听见了达蒙心里的叫骂,不满地转了转眼珠子。
达蒙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从两双眼睛里看出不满的情绪的,别无他法的达蒙只能瞪着眼睛死死地盯着他们。
时间在他们的对视里一点点流逝着,达蒙的眼睛开始充血,而那两双灰色的眼球仿佛死人一般不再动弹。
他的脑子里在这无望的对视里闪过了许多片段,一会是刚才被虚假的父母抱在怀里,一会是在D区的智械测试里被斩断了脚趾,一会是绿芜的脸。
这次的实验太过诡异,身体被剥夺的感觉让达蒙浑身的力都找不到用处。
但他还不能死,他还有没完成的事情。
哪怕达蒙清楚,无数死在测试里的劣等种都有没有完成的事情,而幸存者依旧只能回到劣等舍的栅栏里,度过无数次将死未死得轮回。
但他依旧想要成为幸存者。
达蒙的眼睛里流出泪来。
他不知道是情绪所至还是单纯的因为太久没有眨眼的原因。
这两颗该死的眼球明显是当下破局的关键,达蒙将注意力都集中在了自己变成刀刃的手臂上,械化还没解除,只要手臂能够重新动弹,他就能精准无误地刺中那两双死气沉沉的灰色眼球。
随着注意转移到手臂之后,达蒙感觉自己进入了一个奇妙的幻境里。
他的意识从失控的身体内抽离,在周围盘旋后化作鹰又钻进了械化的手臂里。械化的刀锋成为了他的眼睛,刀背是他新的身体,和手腕相连接的刀柄则是他的腿脚。而意识是他的翅膀。
达蒙迈开了他新的腿脚,身体如玄月弓起,意识在瞬间展翅,他的眼睛死死地对着那两双眼球冲了过去。
在眼球与大脑链接的最深处,达蒙看见那两双眼睛不断地放大,直到眼珠占据了他的整个大脑,他新的眼睛和那两双眼球似乎融为一体。
再然后呢?
“嘭!”
达蒙的眼前一片鲜红,他听到了眼球炸开的声音。
像是踩爆的气球,又像是因过热而破掉的水泡。
他的世界天旋地转,最终停在了眼前的天花板上。
达蒙倒了下来。
那两双灰色的眼球从门缝里啪叽一声掉了下来,达蒙抬手捂着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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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也跟着破裂的眼球,却笑出了声。
他杀死了那两双眼睛,代价是一双自己的眼睛。
-
听完眼球的话后苏薄皱了皱眉道:“把你放到额头能看到关于怪物犬的信息?”
眼球见苏薄听懂了自己的话,高兴地叽了一声,随后满眼期待地看着苏薄。
苏薄没有说话,她当然不会轻易就相信了眼球的话,尤其是在亲眼见证了眼球从自己手中将灰灰吃掉之后。
李悯人见苏薄没有回答后自然也知道苏薄的顾虑。
但坦白来说,李悯人也不想替苏薄承担风险,更不可能说出愿意把自己当做试验品测试眼球话的真实性。
二人在沉默中僵持着,而眼球显然看不懂二人之间的小九九,只是疑惑地盯着没有动作的苏薄。
现在距离结束这场游戏就差临门一脚,只要能解决掉天台的怪物犬,说不定就能在天台找到离开的关键。
不管怎样,天台非搜不可。
苏薄不是没想过硬闯天台。
但天台的怪物犬尸体太多了,铁钉并不适合进行这样一对多的战斗。一旦铁钉刺进其中一具尸体内没来得及收回,苏薄就不得不面临赤手空拳战斗的窘态。
这里的尸体大约是苏薄他们在走廊遇到的怪物犬的六七倍,有一部分是她杀死的,还有一部分应该是其他劣等种解决的。但不管他们是怎么死的,如今都回到了天台上。
苏薄看了看身侧的李悯人,又将视线挪向了他的额头。
额心的位置太过致命,一旦眼球心怀不轨,苏薄也不敢保证能在眼球动手前救下李悯人。
算了,李悯人比较好用。
苏薄叹了口气,抓起了地上的眼球对李悯人说道:“在这里等我。”
感受到苏薄视线以为自己必定会被当做小白鼠的李悯人:“啊?”
他看着似乎准备离开天台的苏薄,瞬间明白了她的打算。
“你要去抓人?”
苏薄点了点头,见李悯人打算跟着自己,立刻阻止道:“你不能动了,呆在这里,你的眼球已经死了。”
灰灰死了,谁也没法保证李悯人跟着离开后还能不能回来,会不会被困在新的楼层里。
李悯人小心翼翼地看着天台密密麻麻的怪物犬尸体,心知自己确实不能跟着苏薄继续行动,便咽了口唾沫点头同意了。
“早点回来啊姑奶奶,指不定啥时候就活过来了。”李悯人边说边冲着天台外拱了拱头。
苏薄点头,转身便沿着楼梯向下走去。
见苏薄离开后李悯人嘻嘻笑了一声,随后靠着墙壁坐了下来。
这是他第二次看着苏薄离开了,第一次是苏薄想抛下他自己去验证猜想,而第二次是苏薄不打算用他做实验。
想通之后的李悯人心情大好的翘着二郎腿晃动起来。
“年轻人还是心肠软。”李悯人嘀咕道。
心肠软的苏薄捏着眼球回到了六楼,牺牲李悯人的收益太低了。
如果眼球是想害他们,李悯人死后她就不得不一个人对付可能被惊醒的怪物犬,还随时会有被后来的劣等种捡漏的风险。她不喜欢做亏本的买卖,李悯人现在活着比死了更有用。
22. 匣中之偶14
李悯人至少不会主动害她,有他在背后苏薄就算必须面对和怪物犬搏斗的情况,打完之后起码不用担心被背后捅刀。
还是找个替死鬼做实验吧。
苏薄有一下没一下地捏动着明显变大一圈也变得更软的眼球,藏在六楼楼梯口的阴影里试图守株待兔。
她早该想到为什么来的路上一直没有遇到其他劣等种。
游戏场内的劣等种想必都是互相防备或者身体依旧被控制的状态,苏薄和李悯人这么大大咧咧走在楼道里,其他劣等种就算看见他们也会主动避开或者被操控着避开。
毕竟操控者看见他们两个脱离控制的人,一定会担心他们帮助其他劣等种也脱离控制。
在苏薄躲在角落心里默数到一千三的时候,六楼的走廊传来了动静。
随着声音越来越大,苏薄终于听清了来人在说什么。
“咚!”
“我有罪。”
苏薄并没有急着探头出去观察情况,听着动静,来人似乎是在走廊,也不知是被操控着做了什么。声音越来越近,最后离苏薄只隔了一堵墙。
那人在墙的另一面不停地重复着“我有罪”,声音逐渐虚弱了下来。
苏薄猜测她要是再不出去,那人怕是会被游戏直接折磨死。但要用这人来实验眼球的话,还得帮他找到控制他的父母和那只关键的眼球。
“麻烦。”苏薄叹气,随后转了转因为长时间蛰伏在暗处而僵硬的手腕和脖子,侧身出现在了走廊上。
那是一个苏薄没有见过的劣等种。
也正常,D区的劣种舍多如牛毛,在苏薄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有多少个堆满废弃智械和人体组织的劣种舍,蜂窝洞一样挤在一起。
正在用头撞击着木门的劣等种似乎已经维持这个动作很久了,他的脸上布满了额头处流下的血,滴答滴答在地上积了一滩。
看不清脸,只能看见一个血红色的脑袋,和脑袋背后棕黑色的短发。
被撞击的木门顶上突兀的嵌着一颗眼球。
眼球似乎很满意自己的杰作,微微眯起,眼珠一动不动地盯着下方被控制的劣等种。
苏薄准备直接用铁钉射爆它。
之前的一场场打斗使她更加强壮,随着怪物尸体的死去,它们身体内的生机似乎都转移到了苏薄的身体里。但苏薄感觉到能被她彻底吸收的那部分力量只是少数,大多数力量石沉大海般积攒在她身体深处,无法使用过来。
她的眼睛变得比以前更锐利,能看清空气中气流的变化,灰尘的浮动,甚至是,门上那颗眼球里的血丝。
“咚。”
“我有罪。”
在劣等种重复那段话的一瞬间,苏薄出手了。
说话声掩盖了铁钉划破空气的声音,木门上的眼球完全没有反应过来。
“噗!”
像吹满气的气球被扎破,在瞬间漏了气。
眼球里猛地爆出透明的粘液,淋了正在撞门的劣等种一身。
苏薄的身影彻底暴露在走廊的灯光下,那劣等种似乎还没从被控制的惯性中反应过来,他僵硬地保持着头撞在木门上的姿势,血球般的脸上嘴巴微张,露出了红白相间的牙齿。
并没有给他缓过神来的时间,苏薄快步上前扯住他的衣领,然后垫脚取下了扎在已经干瘪的眼球上的铁钉。
“啪!”
劣等种被苏薄打晕了过去。
苏薄本想将他的身体放在原处,去杀死那对控制他的“父母”。但又担心等她回来男人会突然消失。毕竟男人还没有脱离控制,这个被杀死的眼球可能只是无数眼球之一,并不是最关键的那颗眼球。
于是苏薄就这么扯着男人的衣领,准备拖着他去寻找他对应的控制者。
她熟练地用铁钉破开木门,现在的她力道已经能够轻而易举地撬开门锁了。
接下来的一切都顺理成章,苏薄像专门收割眼球的死神,将房间内堆积成山的眼球一颗颗踩爆,为了提升效率,她又干脆把男人的身体当做武器,挥起来重重像眼球堆砸去。
“还挺解压。”
苏薄听着眼球啪叽啪叽破裂的声音感叹道。
黏在苏薄耳垂上的眼球:“......”根本不敢说话。
随着一扇扇木门被打开,苏薄已经记不清自己用男人压死了多少颗眼球。这些看似诡异的眼球实际上和真的眼球一样脆弱。在猎物脱离了控制之后,作为控制者的他们毫无反抗之力,最终只能像失水的果子一样,剩下干巴巴的果皮贴在肮脏的地面上。
打开了第三十扇门,苏薄终于见到了目标,那对控制者。
他们似乎对苏薄的闯入十分惊讶,尖叫着抱在了一起。
“你是谁家的孩子!”
“你怎么能那么不懂事!”
女人惊呼着靠在男人身上,因为害怕她的头像被人捏扁的橡皮泥般变成了条状。
这一幕在苏薄看来可笑极了。
“你猜。”
苏薄拖着男人因为砸眼球而被甩晕的身体,慢慢走向了缩在一起的那对夫妇。
之前那些眼球爆出的粘液覆了男人一身,此刻随着苏薄的走动,他身上的粘液和额头溢出的鲜血混在了一起,在地上划出了长长的痕迹。
那对夫妇颤抖着往对方身后缩着,他们盯着苏薄手里拖着的男人,终于认出了那是他们的孩子。
“快起来,拦住她!”
男人满怀希望地想要控制他阻止苏薄。
苏薄感觉到手中拖着的人似乎动了动。
“咦?”
晕过去了也还是会受到控制,她差点忘了这茬。
那就不和他们废话了。
苏薄丢下了男人的身体,笑了一声向那对夫妇俯冲过去。
她的速度快到看不清动作,相互抱在一起的夫妇在苏薄冲过来的一瞬间试图躲开她的攻击,但还不等他们分开,苏薄已经到了他们眼前。
而此刻被控制的劣等种男人也从地上爬了起来,他双手着地,动物般向威胁着自己“父母”的苏薄快速爬来。
“窸窸窣窣!”
他爬的很快,衣服在地上发出了巨大的摩擦声。但苏薄的动作更快。
“咔嚓!”
夫妇二人的脖子在苏薄手上瘫软下来。这次苏薄并没有用铁钉,她一手捏着一个人的脖子,慢慢地转过身看向已经爬到她身后,正举着一只手臂的劣等种男人。
那对夫妇歪着脑袋被她拎在手上,像两只等着人放血的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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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死透了。
“啪!”
失去夫妇控制的劣等种男人一下子瘫软到地上,他显然还没从昏迷中醒过来。苏薄随手扔下了夫妇的尸体,用脚踹了踹昏迷的男人。
男人被苏薄踹的在地上滚了两圈,却依旧没有苏醒的痕迹。苏薄没再管他,蹲下身来打量着那对夫妇的眼球。四只灰色的眼球无神的对着天花板,也不知哪个才是最关键的那颗。
“只能挖出来一起带走了。”毕竟如果拿错了眼球,可能会害的她又被困在这一层里。苏薄在用手挖和用铁钉挖中纠结了一会,她不喜欢眼球上那些黏糊糊的液体,但又怕用铁钉会直接把眼球挖爆。
于是她伸手将从进入房间后就一直装死黏在她耳垂上的眼球薅了下来。
“去,让你的兄弟自己出来。”
眼球被苏薄拿下来之后颤个不停。在看到无数自己的同类被苏薄压死之后,它很难不怕苏薄。
“叽己,叽,来......”
它从苏薄手上跳下来,站在夫妇中男人的左边眼球旁,语调紧张地不知在说什么。
男人左边的眼球最初只是无神地看着天花板,随着苏薄那颗眼球坚持不懈地叽叽叫唤,终于细微地颤了一颤。
一直盯着男人眼球的苏薄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幕。她挥开正在努力劝说它从良的眼球,掏出了自己的铁钉,铁钉怼在露馅的那颗眼球上,苏薄语气冰冷地下令:“出来。”
躲在男人眼眶中的眼球颤的更凶了,它扭动着身体似乎想往男人眼眶深处钻,随着它的动作苏薄看见男人眼眶里开始冒出血水。
眼球在男人眼眶深处好像钻出了一个血洞,随着冒出的血水变多,它的身体渐渐被血水掩盖。那积在男人眼眶里的血水随着眼球的动作不停抖动着,眼球还在不甘心地继续往男人眼窝里钻。
苏薄看着眼球只觉得好笑,就算它钻破男人的眼眶钻进大脑里,她也能掀开男人的颅骨把眼球掏出来。
她现在只是不想把自己的手上沾满粘液,所以才愿意站在这里等它自己出来。
“把它给我弄出来。”
苏薄对着自己那颗在一旁装死的眼球说道。
“叽!”
眼球哭唧唧地应了声,随后又跳上男人的脸试图和那颗将自己埋在血水中的眼球沟通。但几声叽后依旧无果,男人那颗眼球似乎钻得更深了点。
苏薄终于失去了耐心,板着脸向男人的眼眶中掏去。
血水和粘液随着苏薄手上的动作从男人的眼眶中溅起,苏薄在黏糊糊的触感中抓住了那颗不停扭动的眼球,然后一把将它捏了出来。
没有再看男人狼藉一片的眼眶,苏薄扯过床上的床单擦了擦手,然后撕下一片将手中还没有放弃挣扎的眼球裹了起来。
做完这一切的苏薄又将还在晕死中的劣等种男人拖起,原路返回准备去天台和李悯人汇合。
属于苏薄的那颗眼球见状识趣地没有说话,老老实实地跳到被苏薄拖着的男人身上当个装饰品。
它发誓自己已经尽力劝降了,只是结果不太好。这时候还是别去烦苏薄比较好。眼球没敢往苏薄身上蹦,老老实实地贴在男人脖子上,将有眼珠的一面背对着苏薄。
太恐怖了,叽。
23. 匣中之偶15
回去的路上苏薄在楼梯处又遇见了两只怪物犬,她挥动着男人的身体打掉了它们的头后便继续向天台走去。怪物犬提供给她的能量似乎到达了某种阈值,更多的能量苏薄再没办法吸收。
期间男人似乎从昏迷中醒过一次,但苏薄没管,她拖着男人的腿上楼,于是男人的脑袋在一次次和台阶碰撞后又昏了过去。苏薄并不在意男人醒没醒,她需要的只是他还能喘气。
等走到天台的时候,苏薄最先看到的是匍匐在地上,乌龟一般伸着脖子盯着天台外面的李悯人。
苏薄:“......”
苏薄走上前压低声音问道:“你在干嘛。”
李悯人在苏薄上楼时便听到了声音,除了脚步声外还伴随着奇怪的咚咚声。他回头看向苏薄手上拖着的脑袋伤痕累累的劣等种,才明白过来那奇怪的咚咚声来自哪里。
李悯人:“这不是在警戒么。”
苏薄:“呵。”
李悯人迫于苏薄的武力,面对嘲讽只能无奈地握了握拳又放开,最后不死心地从嘴里冒出一句:“呵!”
苏薄没再说话,只是用一种看傻子的眼神盯着李悯人。趴在地上警戒,危险来了站起来都得多花几秒的时间,有时候真怀疑李悯人靠什么活到现在的。
李悯人挺了挺胸,理不直气也壮地回望着苏薄。
“干正事吧。”苏薄将劣等种男人放到地上,随后对眼球说道,“在他身上试试。”
眼球跳出来,却没有第一时间站上男人的额头。它对苏薄叽了两声,然后目光看向了苏薄的另一只手。
那只手里是苏薄从夫妇中的男人那里取出的眼球。
“想吃?”苏薄记得眼球吃掉灰灰才能说话的事情,这颗眼球大抵和她相似,靠杀掉其他生物来壮大自己的力量。
这颗眼球和别的眼球不同。它明显比李悯人的灰灰活跃,也比被她拖回来的劣等种男人那颗眼球聪明。
她倒要看看它能变成什么东西。
苏薄将手中的眼球从包裹的布料里扔了出去,属于苏薄的那颗眼球叽地一声跳起,像之前吃掉灰灰一样从瞳孔处裂成两半,将新的食物吞了进去。
“叽~”它重重落到地上,随后发出了满足的声音。
“你真的不给它取个名字吗,它看起来比我死去的灰灰聪明多了。”李悯人见状酸溜溜地说道。
“游戏舱里的东西能带出去?”苏薄反问。
李悯人皱了皱眉:“没有这样的先例,但也说不准。如果它只是一串数据的话,应该是带不出去的,况且我们的经历都应该在安全员的监视中,安全员是不可能允许游戏内的非数据物品被私自带出。”
然而此时的李悯人并不知道,苏薄的那颗眼球并没有出现在安全员的监控屏中。
它好像凭空消失了般,安全员从监控屏里只能看见对着空气说话的苏薄和李悯人,还有突然消失的灰灰和另一颗眼球。
“游戏舱的数据还需要调整。”负责监视苏薄和李悯人动作的安全员皱着眉在光脑上记录道。
“游戏难度有待提升,数据漏洞的自主修复能力有待改进。”
“截止目前阶段,该分屏拟运行观众满意度:40%,低于目标满意度。”
安全员烦躁地摇头记录着,随后抽空看向了一旁拟运行满意度较高的屏幕。屏幕内的劣等种正弯着腰姿势扭曲地将肚子用牙齿撕开,随后抬起头拎着自己的肠子从嘴里塞进去。
“对不起。”那个劣等种对着屏幕喊道。
“我有罪,对不起。”
屏幕右上角的字幕闪了闪,最后晃悠悠地停住。
“拟运行观众满意度:77%”
-
“吃饱了就去干活。”忽视了正在地上卖乖的眼球,苏薄用脚踩了踩它。脚下的触感鼓鼓的,颇有弹性。
眼球叽了一声,然后跳到了劣等种男人血淋淋的额头处。男人的额头被他自己撞出了一个血窟窿,这刚好方便了眼球,它开始往血窟窿处蛄蛹。
苏薄对眼球进入额头的方式感到无语,如果她没有抓男人做试验品,可能额头上被开洞的人就是她自己了。
想到这里苏薄不满地看着已经钻进一半身体的眼球。
眼球打了个哆嗦,开始更卖力地蛄蛹。
于是苏薄的眼神更冷。
但眼球的身体并没有成功钻进男人的额头,它似乎碰到了什么东西,神色冷冰的苏薄和一脸茫然的李悯人同时听到了“啪”的声音。随后是金属震动声。
眼球从血窟窿里又蛄蛹了出来。
“叽!”它顶着血淋淋的身体一边冒粘液一边委屈地看着苏薄。
李悯人见状皱了皱眉,凑近打量着男人的额头。男人的额头被鲜血完全盖住,光看根本看不见里面的异样。于是李悯人伸手,向洞口处探去。手下的触感温热,是人类血肉特有的那种软腻温热和粘稠感。但伸到底,李悯人竟摸到了冰冷的金属。
他的手指在那金属质感的血洞底摩挲,又不确定地戳了戳。
“他的大脑改造过,是劣等脑械外壳。”
“半覆盖的脑械外壳,能将脑械损伤度较高的大脑包裹住防止脑械异变脱落。你这是抓了半个疯子回来啊。”李悯人将手伸出来,一脸感慨的看向苏薄。
苏薄:“......”
她花了那么多时间就抓回个这玩意?所以他们口中的疯子就是大脑外面包了层金属的劣等种?
李悯人看着神色不爽的苏薄欲言又止。
“所以你说的放在额头上就是这么个放法?”苏薄一脚踩向正在用粘液清洗身上血迹的眼球。
“别人,叽!只能叽么叽放!”眼球从苏薄脚底挤了出来,挣扎着解释。
苏薄根本不信这东西的话,从一开始她就觉得眼球对她有所图谋,而现在看来,它图谋的似乎是她的脑子。苏薄不想再去抓一个试验品,能不能碰到活的劣等种太看运气了。
她蹲下来,拿出了铁钉,然后试探着往男人的额头处戳去。
“叮——”
脑械外壳的震荡带动了铁钉,苏薄手心一阵发麻。不得不说,这不知名材质的外壳确实很坚硬。
但苏薄已经不是刚穿越来的苏薄了,她的手臂在经历了替换手术和一次次灭杀怪物犬后吸收了足够多的能量,苏薄一直压抑着这股能量。
此刻她似乎有了能够宣泄这股能量的途径,顺便试试她的手臂到底强壮到了什么程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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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悯人见苏薄打算用铁钉破开脑械外壳,在一旁对苏薄泼冷水:“脑械外壳凭外力是打不开的,只有安全员有权限链接脑械打开外壳......啊啊?”
苏薄在李悯人说话时侧过身体遮住了自己手上的动作,随后用力向脑械外壳刺去,伴随着诡异的咔咔声,铁钉明显向内陷了进去。
她在李悯人不可置信的目光中将铁钉取了出来,铁钉上还残留的电流闪烁着蓝紫的光芒。
“不是吧?”李悯人吸气。
“啊?”李悯人呼气。
李悯人蹲下来看着苏薄手上的铁钉满脸疑惑。
苏薄面上不为所动,但心里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不是因为别的,而是因为苏薄感觉到那股能量从手臂溢出来了。
像是热水淋到手上,然后沿着手臂流下,最后汇聚到指尖滴了下来。
在她用铁钉刺向脑械外壳的一瞬间,有什么东西缠住了她的手指一同使力。然后“啪”一声,在那东西的协助下,外壳破碎了。苏薄也没想到李悯人口中坚不可摧的外壳能被她一击击破。不仅如此,她的耳朵旁传来了奇怪的呓语声。那声音最初陌生,但到现在,苏薄发现自己能听懂那道声音在说什么。
“终于出来了。”
她听见那道声音说。
声音的来源是她的指尖,苏薄定睛看去,指尖和手臂处的空气正在扭曲,随后一条黑色的触手在空气中若隐若现,最后以极快的速度由虚化实。
触手的尖端缠绕在她的手指上,似乎意识到了苏薄的注视,触手尖端抬了抬,似乎在和苏薄打招呼。
苏薄将目光顺着手指移向了自己的小臂,大臂,最后是肩膀。那条触手,是从她肩膀处长出来的。
但李悯人似乎看不见触手。
他还在因为苏薄打破了脑械外壳而惊讶。
“苏薄,你是什么大力神童吗!我第一次知道脑械外壳是可以人为破开的,太离谱了我靠!”
苏薄将视线从李悯人脸上挪开,又看向了自己的手臂。触手再次对苏薄挥了挥。那黑色,粗壮,底部布满了细密吸盘的丑陋触手。
没有等到苏薄回应的李悯人:“你怎么一点不兴奋啊?”
苏薄终于从它身上挪开了目光,李悯人还在,现在不是研究触手的时候。
“我很兴奋。”苏薄恹恹地垂着眼回道。
李悯人:“......你兴奋就好。”
钉在脑械外壳上戳的洞并不大,为了方便眼球进去,苏薄在触手的帮助下将凿大了些许。脑械外壳的碎片从男人的额头处崩出来几片,苏薄将它们收了起来。
眼球见完工的苏薄拿着血淋淋的铁钉看着自己,识趣地重新钻进了男人的额头处。
虽然额头已经千疮百孔,但男人依旧活着。
他的胸膛微弱地起伏着,也幸亏脑械外壳的保护,苏薄刚才的操作并没有直接戳穿他的大脑。
进入男人额头处的眼球将自己的身体化作了薄薄一片,像透明保护膜般从脑械外壳和大脑中的间隙渗入,然后包裹了男人的脑子。
苏薄当然看不见眼球的动作,告诉她这一切的是那条新长出来的触手。那条异常聒噪,还拥有透视能力的触手。
24. 匣中之偶16
触手兴致勃勃地扒拉在苏薄脖子上,像一个吃瓜的观众,津津有味地对苏薄描述着眼球本应该不为人知的变化。
一旁的李悯人还在紧张地盯着男人额头上的血窟窿,担心发生异变。
苏薄试着让触手闭嘴,但她发现自己能控制触手的动作,甚至能将触手完全收进体内,却没办法强制让它闭嘴。就算重新变回能量被苏薄收入体内,苏薄还是能听见它絮絮叨叨,外加想要出来的抗议声。
只是几个呼吸的时间,苏薄发现触手和自己的手臂一样好控制。仿佛这就是她原有的,而不是莫名其妙长出来的。
忽视了触手咿咿呀呀地抗议,苏薄将注意力放回了终于开始有动作的男人身上。
眼球似乎控制了男人的身体,他睁开了眼睛。灰色的眼睛,是和无数苏薄压爆的眼球一样的灰色。一时间也分不清是眼球取代了他本身的眼球,还是改变了他的眼球。
苏薄和李悯人都没有轻易动弹,他们看着被眼球控制的男人从地上姿势古怪地爬了起来,虽然是人的身体,但思维还是眼球的思维。所以他将自己的四肢挤压着盘成了一个球状,弹跳着面对着天台入口处。
苏薄跟在男人背后,站在了天台入口和楼梯的拐角处,这里既能看见男人的脸和怪物犬,也能看见楼梯口。
男人似乎正在扫描天台里堆积成山的怪物犬,他的眼睛上下左右转动着,时不时死机一般将整个眼白转出来。他的嘴快速地小幅度张合着,却并没有发出声音,只能听见牙齿碰撞发出的微弱哒哒声。
李悯人见状担忧地缩在苏薄背后,但他虽然个子瘦小,半蹲着躲在苏薄后面还是会漏出一截身子。就像夜间怕鬼的人,会用被褥将自己完全覆盖住才能找回安全感一样,李悯人一边调整着自己的手脚试图将自己整个人缩在苏薄身后一边找回了点安全感。
在见过了自己身上长出触手之后,苏薄觉得自己短时间内都不会因为旁的东西感到惊讶了。
她冷静地看着行动诡异的男人,等待着最后的结果。
男人似乎是将每一个怪物犬都扫描了一遍,他僵硬的转过头看向苏薄,脸上带着眼球做不出的谄媚表情。
苏薄很怀疑眼球离开后男人还能不能活着,因为他的转头是身体侧对着苏薄然而头却往另一侧绕了一圈的转头,伴随着骨头断裂的声音,苏薄看见了男人毛巾一样扭在一起的脖子。
如果男人死了,应该是被操控他的眼球给蠢死的。
苏薄听见被她收入体内的触手发出了噗嗤噗嗤的笑声,这也是个蠢东西。
再吵等没人的时候我就把你放出来砍掉。
触手听到了苏薄心里的警告,哼了一声沉默了。
“每个人,只有,一条,能够带领,离开的狗。”
男人僵硬地说道。
伴随着说话鲜血源源不断地从他嘴里溢出来。
“都,是......”
男人倒地了。
眼球从他脑子里挤了出来,一脸懵地看着死去的男人。
苏薄一言难尽了看了一眼正懵的眼球,看来是因为男人死了,导致眼球无法继续控制他。但眼球似乎没有意识到男人的死是它的问题。
“继续说。”
眼球只是需要借助身体看见怪物犬的信息,但它本身就是会说话的,尤其是吃了两颗同类之后。
苏薄不喜欢没有必要的悬念。
眼球在压迫下叽了一声,然后开始回想着自己借助男人看见的信息。
“叽,抱,好狗狗!都,是,好狗,勾。”眼球看着苏薄说道。
听完眼球解释的李悯人和苏薄对视了一眼,二人都从彼此的眼神里看见了质疑。
如果怪物犬是“好狗狗”,它们为什么会在楼道内攻击二人。苏薄皱了皱眉开始仔细回忆起第一次遇见怪物犬的场景。
黑暗的楼道,衣角被拉扯,然后他们回头看见了没有脑袋的怪物犬。随后怪物犬一边长着脑袋一边龇牙咧嘴的向苏薄扑过来。
如果把这一切都建立在怪物犬是“好”的前提下,似乎,也说得过去。
因为怪物犬并没有第一时间发起攻击,它只是扯了扯苏薄的衣服。
但见到它外形的二人下意识认为它是怪物,直接发起了攻击,在第一次击杀怪物犬后的每一次,苏薄都是一见到它们便下了杀手。
如果怪物犬扑向苏薄并不是为了攻击呢。
就像从家里走丢好久没见到主人的狗,徘徊在家楼道附近终于等到了主人的出现,于是兴高采烈地向主人扑过去。
似乎也能说通。
也就是说,怪物犬很可能是自己游戏场里这个身份的宠物?
但他们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苏薄想到这里也向眼球问道。
眼球听见苏薄的问题似乎很为难,它在原地转了个圈,然后转动着眼珠回望着苏薄。苏薄怀疑以眼球的智商根本解释不清自己借助男人眼睛看到的东西。
于是苏薄扯过了一旁愣神的李悯人,指了指他道:“假设他是你看到的怪物犬,描述一下我和他的关系。”
莫名其妙扮狗的李悯人:“啊?”
感受到苏薄目光的李悯人重重点头:“啊!”
眼球一下子活络过来,它跳上李悯人的裤腿顺着爬到了他手上,然后对着苏薄的手叫了一声。
苏薄伸出手,眼球又跳到了苏薄手上,随后跳回李悯人手上。
苏薄:“我拉着他?”
眼球高兴地跳了跳,随后跳下来重重撞向李悯人。李悯人配合着退了一步。眼球又依次撞向了李悯人的四肢和头,李悯人眨了眨眼又退了两步。
苏薄:“我打他?”
眼球扭了扭身体叽了一声。
苏薄:“有人打他?”
眼球为难地叽了两声,左右看了看后跳上了男人的尸体,将自己放在男人的眼睛上。
苏薄见状想到了眼球之前寄生的那对夫妻:“那对夫妻打了他?”
眼球上下晃了晃身体。
还不等苏薄说话,李悯人便恍然大悟道:“所以我本来是她的狗,但是她父母把我打断腿砍了头赶出去了?”
“啊呸,我的意思是外面的怪物本来是她的狗。”
“叽!”眼球赞赏的看了李悯人一眼。
苏薄沉默了足足有一分钟。
“所以除了苏薄,我也有一条狗?这里的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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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参与者都有一条对应的狗?”李悯人若有所思地看着外面堆积成山的怪物犬尸体,语调难得的伤感起来。
如果真是这样,那怪物犬出现在楼道里,很有可能是不想让他们“回家”,回到那个会被折磨控制的家里。
但他们在不知情的情况下又杀了它们一次。
它们的尸体回到了天台上,却还是愿意带他们离开——只要他们能找到对应的那个它。
“走吧。”苏薄很快从沉默中恢复了过来,一切都只是游戏场的设定,如果不是眼球的提示,他们很有可能会第三次杀死怪物犬,然后被困死在游戏场里。
而且还有一种可能,他们本可以更早就通关游戏。
在第一次遇见怪物犬时,如果扑过来的怪物犬只是想抱他们呢?
那是不是意味着,当时如果能不躲开,就能被怪物犬带上天台通关。
恶劣的游戏。
比这群被称作劣等种的人更恶劣的上等人。
“既然确认了它们不会伤害我们,就一个个找过去。”苏薄率先走向了天台。
天台的风很大,随着风裹挟而来的是尸体的腐臭味和血腥味。苏薄的头发被风吹起,站在她身后的李悯人有种苏薄随时会被吹走的错觉。
苏薄养过狗。
在末世的时候。
那是一只变异犬,组织的人都说它会因为生物本能咬死苏薄,但苏薄制服了它,给它带上了嘴套。苏薄会用猎杀到的丧尸和其他变异动物的晶核喂养它,最后它成了她唯一的同伴。
苏薄觉得心里有点不舒服,她说不清是哪种不舒服,但她现在心情很不好,只想快点离开这个游戏场。
眼球不知道怎么才能找到每个人对应的宠物狗,苏薄和李悯人自然也不知道。
他们只能踩着尸体爬到尸山顶端上,认真从尸体堆里将怪物犬的身体一个个翻出来仔细查看。
大部分怪物犬的都没有头,只有少数长出了残缺的肉球脑袋。它们的四肢错位,尾巴像耗子的尾巴一样光溜溜的,沾着血和碎肉。它们的爪子上没有指甲,肉垫破损,肉从身体里面翻了出来,但也许是因为它们本质上只是安全员设置的数据,所以腐肉上没有生蛆。
苏薄在心里数着数,她不知道自己对应的宠物犬是哪条,但她猜测正确的尸体会在她触碰时有所反应。
他们沉默着在尸体山里扒拉着尸体,李悯人将从尸山上抛下的尸体拖到为数不多的空地上摆好,直到天台已经没有能站脚的地方,他不得不将尸体重叠起来安放。而此刻眼前那座尸体山看上去和之前并没有任何变化。
七十二只,他们已经从尸山上刨下了七十二只怪物犬的尸体了。
肉眼无法看出掉了七十二根头发的脑袋有什么变化,因为头发太多了。对于此刻的苏薄和李悯人就是如此,尸山上的尸体太多了。
李悯人由于安放尸体头上已经冒出了汗水,背也被浸湿了大半,不知是不是错觉,眼前的尸山似乎比最初变得还要高大。
天黑了。
尸山遮天蔽日。
这不是李悯人的错觉,尸山膨胀了起来。苏薄终于想起来他们忽视了什么。
是时间。
25. 匣中之偶17
尸体上的伤口开始变化,腐烂的速度变快,空气中的臭味变得更加浓郁。如果说在其他楼层里,时间是近乎凝滞的,那么到了天台上,时间似乎被加速了。
苏薄用铁钉刺破了自己的手,手上细小伤口在几息间结痂,如果时间的流速是正常的,这样的伤口结痂起码需要几个小时。但也可能和自己手臂的异常有关,于是苏薄又用李悯人的手实验了一次。
李悯人看着眨眼就结痂的伤口,终于意识到了天台时间的流速有问题。但游戏最初告诉他们的目标是存活一周,他能理解凝滞时间的意义,却不明白加速时间的意义在哪里。除非存活一周这个游戏目标有问题。
苏薄比李悯人更快想通关键在哪里。
“我们被骗了。”
“游戏目标是存活一周,但完成游戏目标后继续活着的前提是通关游戏。完成游戏目标和通关游戏一开始就没有关联。”
李悯人恍然大悟,随后狠狠呸了一声。
苏薄试着放出自己的触手,一番警告后触手闭嘴老老实实地和苏薄本身的手臂一起加速翻找起来,李悯人此时也无暇再好好摆正被检查过的怪物犬尸体。
有了触手的帮助苏薄的动作快了很多,她熟练地提起尸体,见没有反应后又快速抛下尸山。二人的运气很好,没过多久他们就找到了正确的尸体,他们对应的尸体是挨在一起的,就在尸山的上半部分。
两具尸体在被拥抱的一瞬间颤抖着站了起来,苏薄和李悯人见状从尸山上滑了下去,在底下看着那两具尸体的变化。
它们从尸山上爬了下来,没有脑袋的脖子不知从何处发出了呜呜声。天台的风似乎更猛烈,苏薄一时之间分不清那呜呜声是风吹过尸体间隙的摩擦声还是怪物犬发出的声音。
怪物犬的速度逐渐加快,最后向二人扑了过来。
阴影笼罩了二人,腐臭灼热的气息扑面而来,眼球在最后一瞬间跳上了苏薄的掌心,苏薄反应迅速地抓住了它。
黑暗降临。
但苏薄知道,一切都结束了。
伴随着无边际的黑暗她听见了游戏舱开始时特有的滴滴声。
-
“嗤——”游戏舱的门打开了。
久违的白光透了进来,苏薄不适应地睁开了眼睛。
有安全员走过来,为离开游戏舱的劣等种重新戴上了锁链。苏薄抿着嘴微微抬头,任由安全员将锁链扣在她脖子上。她旁边是一起出来的李悯人,再旁边是达蒙。但没看见绿芜的身影。
达蒙一脸疑惑地站在原地,他的眼睛紧闭着,栗色的头发乱糟糟的,听见苏薄和李悯人被锁住的动静后转头看向了他们。
苏薄这才发现达蒙的眼睛瞎了。他眼眶处的眼皮明显凹陷,紧闭的眼睛处有着干涸的血迹。他的眼球没有了。
“天,你怎么眼球被弄爆了!”李悯人惊呼。
“游戏舱里受伤会影响外界的身体?”苏薄疑惑。
达蒙嗐了一声。
“被那双灰色的眼球害的,等下次大采集刚好换一双。”他先是回应了身旁的李悯人,随后又循着苏薄的身音将身体对着苏薄解释道:“有的会有的不会,看游戏舱设置者怎么设定。显然这次设定的会。”
李悯人叹了口气,不知道哪个倒霉蛋会被达蒙摘走眼睛。
“你是怎么出来的。”苏薄接着问道,要知道她和李悯人最后能出来多亏了前期钻了空子。
“我不知道。”达蒙抹了把脸,他最初发现自己离开了游戏场也很迷惑。
“我一进去就被控制了,然后我死里逃生控制着手械化,戳爆了一直盯着我的眼球。再然后我自己的眼球也炸了。后面我发现自己能动了,就摸索着往楼上走。”
“走着走着我感觉有东西在我旁边,由于不习惯失明我当时反应慢了半拍,被不知道啥玩意扑倒了。再然后,我想想,嘶......那东西驮着我,应该是在上楼,我当时太累了所以昏过去了。”
达蒙说到这里又抹了把脸,皱着眉接着道:“再然后,我醒过来就发现自己在游戏舱里,已经通过了游戏场。”
李悯人啊了一声,随后看向了苏薄:“我们好像绕了个弯路啊!”知道通关方法是拥抱对应的怪物犬,李悯人听完达蒙的话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他们在楼道第一次遇见怪物犬时,其实就能通关。
苏薄扶额,感觉脑子更痛了。
“既然闲着也是闲着,我们要不要来整理一下这次的游戏场。”达蒙见状也对苏薄二人的通关经历产生了好奇。
此刻第五实验场内走出游戏舱的劣等种寥寥无几,他们还得等到所有劣等种都通关或死于游戏舱后才会被安全员统一带回。
苏薄不太想说话,她懒散地靠在身后关闭的游戏舱上,调整了几次姿势之后干脆直接坐到了地上。
她不喜欢复盘,过去的事情没有讨论的必要。这次游戏里唯一让苏薄疑惑的地方,是那颗灰色眼球。
此刻,正在她衣袖里,不停扭动的,本该在游戏场里的那颗灰色眼球。
很烦。很想捏爆它。苏薄将手缩进衣袖里,捏住了不安分的眼球,然后逐渐用力。
眼球被捏扁,变成椭圆,变成饼状,随后变成了片状。但就是没有爆。吃了两颗同类之后的眼球除了说话外还多了一个功能,捏不死。
这鸡肋的功能在此刻让它保住了一条命。
苏薄将眼球重新捏回了圆形。眼球识趣地开始装死,不再动弹。
李悯人正在津津有味地和达蒙分享副本中的经历,并没有注意到苏薄的小动作。
在讨论中他和达蒙推测苏薄能改变光屏选项是因为她以脑械损伤为代价脱离了脑械控制。
“以脑损为代价才能改变光屏选项,而苏薄直接虚构了一段记忆使得关键BOSS运行错乱自毁,怕是会造成更大程度的脑械损伤啊。”达蒙担忧地看向苏薄,苏薄摇了摇头,随后反应过来达蒙已经是瞎子了,便开口说了句没事。
达蒙没再多问什么,而是接着说道自己脱离控制的事情:“既然这样,我当时能脱控应该也和脑械脱不开关系。脑械对身体械化控制的优先级在游戏场里应该是最高的,只是最初被游戏场压制,但如果以脑械损伤为代价强行控制身体械化来摆脱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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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场对于优先级的压制,就能短暂脱离控制。”
“安全员之所以这样设置优先级,怕就是想让我们脑损增大,变成疯子。”
“让我们在游戏场变成疯子对他们有什么好处?”李悯人皱眉,总不能是为了回收他们损坏的脑械吧。
“不知道,可能为了增加看点吧。”李悯人能想到这次游戏是为他们准备的,达蒙自然也能想到。
“所以游戏已知的结局有五个。第一是脑械控制力弱无法脱离游戏场的控制,被BOSS折磨死;第二是脱离了控制但是脑损过大变成疯子。”达蒙接着总结道:“第三是脱离控制但是被眼球困在同一层楼,时间流速有误,被困在同一层楼会被困死。”
“第四是虽然脱离了控制也走出了同一层楼,但是误以为要杀死怪物犬且没有发现游戏目标的文字陷阱,所以在天台时没有找到通关的方法被游戏场直接抹杀。而第五就是像我这样,阴差阳错走出去被怪物犬扑倒直接带出了游戏。”
“也就是说,最简单的通关方法其实是任由光屏操控,走到楼道的时候再看情况改变光屏的选项,让怪物犬扑过来就能通关。”听完二人总结后苏薄淡淡地开口。
“啊......”李悯人郁闷。她本以为苏薄钻了个大空子,却没想到是绕了个大圈子。
“那这个游戏很简单啊。”李悯人叹气,随后又自己摇了摇头。
“不对不对,任谁也不会接受在危机四伏的游戏场里被全程控制。”
“越挣扎就会陷得越深。但谁也不敢赌,将自己的性命放到别人控制中。上城区想欣赏的不仅是我们的命,也是我们越抵抗越糟糕的命运。”苏薄说到这里又捏扁了衣袖里的眼球,如果不是它,苏薄和李悯人二人十有八九也会被困死在游戏场里。
毕竟苏薄真的想过将天台的怪物犬都杀死。而当发现天台时间流速加快时,她也犹豫过要不要干脆等七天过去,而不是继续在一堆腐臭的尸体里寻找出路。苏薄能想通达成游戏目标只是通关游戏的前提,是因为第一次参与游戏场测试的她对游戏机制一无所知。
也正是这种无知,才能让她联想的更多,也不忌于从任何角度去揣度游戏设计者阴暗的心思。
但经常经历测试的达蒙他们呢。
他们只会习惯性地认为,达成游戏目标就等于通关游戏。
拙劣的文字陷阱,但在诡谲不定的时间流速中,人的情绪被轻易操控,这种拙劣反而显得高明起来。
苏薄的头又开始痛了,她那条新长出来的触手偷偷摸摸从衣袖里伸了出来,正在扯着她自己的头发。
“好多好多头发。”
触手边扯边嘀咕,像变态痴汉。除了她之外,没有人能看见那条漆黑的,底部长着密密麻麻吸盘的丑陋触手。
李悯人的目光略过苏薄的触手放在了她的脸上。苏薄也看着他的眼睛,那双眼睛里倒映出了她的脸和身体,还有她背后的游戏舱,但唯独没有她的触手。
而远处的安全员围在一起对着还没有动静的游戏舱窃窃私语,苏薄操控着触手对他们挥了挥。
没有反应。
26. 营养液
触手得意地对苏薄抬了抬:“我说了他们看不见我。”
苏薄微微侧过身背对着李悯人,将触手扯到身前。
触手弹性似乎很好,被拉长了一大截。
苏薄手上的动作很快,触手被她系成了一个蝴蝶结,长长的坠在衣袖里。
触手:“???”
苏薄:“再吵下次给你打死结。”
躲在苏薄衣袖里见证了整个过程的眼球:“......”
游戏场外的光幕此刻似乎更暗了点,但也可能光幕没有变化,是整个天空变得更暗了。站在原地等待结果的苏薄三人几乎快看不见彼此被黑暗笼罩的脸。
周围偶尔传来游戏舱被打开的声音,伴随着声音传来的,是浓郁的血腥味。似乎没有人能从里面全身而退。
达蒙因为眼睛瞎了,嗅觉反而更灵敏,他自然也闻到了远处传来的气味。随后达蒙若有所思地看向了苏薄的方向。他并没有直接对上怪物犬,也不清楚怪物犬究竟有多强。
但从李悯人的描述里,苏薄对付怪物犬似乎很轻松。他本以为怪物犬也不强。但现在周围的血腥味告诉他,事实不是这样。
有问题的是苏薄。
她变强了。
当初苏薄杀舒展时还需要以伤换伤趁其不备才成功,但如今在游戏场里,她却能全身而退。
苏薄当然没有全身而退,她也受了伤,但那些伤口都自己愈合了。前一秒她击杀怪物犬受的伤会在下一秒被怪物犬身体里逸出的能量治愈,多余的那部分最初苏薄也不知去了哪里,但现在她明白,那部分能量是被触手吸收了。想到这里苏薄把触手打的结又扯紧了点。
李悯人已经躺在地上睡了过去,达蒙睡不着,他捂着自己时不时作痛的眼皮不知道在想什么。
绿芜的游戏舱还是没有动静。
三人被锁在原地等了很久。
没有食物,也没有水,像守家的狗一样被铁链拴在原地。除了睡觉就只能彼此说说话。
随着时间的流逝达蒙逐渐沉默下来。李悯人知道是为什么,绿芜还没有出来。
他们已经睡了四五次觉,肚子里的饥饿感越发磨人,他们只能用睡觉抵抗饥饿,直到完全抵抗不了为止。
最痛苦的事情就是两种基础生物本能无法同时被满足。饥饿会让他们失去睡眠,而失眠又会让他们更感饥饿。
不知道时间过去了多久,绿芜的游戏舱依旧没有动静。
游戏舱内时间的流速和现实区别很大,为了能更好的管理参与测试的劣等种,测试员通常会加速游戏舱的时间,舱内感受不出来,但外界等待的时间会被缩短。
如果现在绿芜还没出来,那可能意味着她出不来了。
达蒙的脸色很差,一期里他是和绿芜走的最近的人。但连李悯人这个口舌巧的人也说不清楚他们究竟是什么关系。他们是一棵树挨着另一棵树,是一片云叠着另一片云。他们比李悯人更早来到D区,二者几乎形影不离,但其实双方都不知道对方来自哪里,又为什么被流放到D区。
亲密又陌生,也是劣种舍里为数不多的坚固情谊。
这种坚固特指他们不会为了自己活下去而杀死对方,比如在采集日。
李悯人不知道怎么安慰达蒙,他求助的看了看苏薄。
苏薄忽视了李悯人的目光,她不觉得达蒙是需要别人安慰才能走出来的人,况且绿芜不一定就死了。
想到这里苏薄将触手解开,让它去绿芜的游戏舱看看绿芜的情况。触手可以透视,在它刚长出来时便对苏薄展现了能力。
而苏薄解开触手的动作在李悯人看来就是对着空气比划,李悯人没吱声,背对着外界光幕的苏薄像是做法的巫婆。
触手延长身体向绿芜的游戏舱爬去。
然后又很快爬了回来。
苏薄感觉肩膀痒痒的,随着触手的伸缩苏薄能感受到触手内部肌肉的拉伸,这种由新肢体带来的体验让她很不习惯。她再次认清了事实,这条触手真的是她肢体的一部分。
“空的啦,空的。”触手说着缠上了苏薄的胳膊。
空的?也就是说绿芜没在游戏舱里?
“你确定没看错?”苏薄在脑子里和触手进行对话。
“没有啦,空空的。”触手确认道。
苏薄若有所思地看向绿芜的游戏舱方向。
感受到她视线的李悯人:“怎么了吗?”
苏薄:“绿芜会不会已经出来了?”
听到二人谈话的达蒙摇了摇头:“应该不会,她如果真的出来了应该会被安全员锁在游戏舱外面,等所有人都出结果了才统一被带回。”
苏薄:“没有例外?”
达蒙这次没马上回答,他也不知道会不会有例外,但例外从来不会来自于想象。
三人又陷入沉默。
苏薄没告诉他们自己有一条拥有透视能力的触手,能够提醒二人一句已经是她所做的极限。归根究底,绿芜是死是活对她没有影响,他们是萍水相逢的合作者,多一个少一个苏薄都不在意。
死人是没有价值的,尤其是在每天都会死人的D区。
也因此达蒙的对绿芜的在意显得更加突兀。
时间在沉默中流逝着,苏薄枕着自己的触手又睡了几觉,直到久违的电子音从光幕外响起。
“本次试验结束,感谢各位为D区所做的贡献,希望各位能再下次试验中再接再厉。”光幕黯淡下去,试验场外围的安全员不知从哪个阴影里走出来。
幸存的劣等种们被铁链拉着带回了劣种舍。
苏薄让触手去队伍前后看看还有多少幸存者,顺便测试触手伸展的极限。
“十几个吧。”
触手懒洋洋地从身后缩了回来,然后有气无力地缠在苏薄手腕上。
看来触手伸展十米左右不成问题,就是体力太差了。
灯光是在队伍重新回到劣种舍后出现的,一期去了二十个劣等种,回来的只有苏薄三人。
劣种舍一下子空旷了很多。
达蒙沉默地看了看一期内还活着的人,没见到熟悉的绿色卷发。
地面上多了几支被喝光的营养液和沾血的玻璃碎片,很多没参与测试的劣等种身上都带着伤。看来在他们参与测试的时候安全员又来发放过营养液。
没有达蒙的组织,这次营养液的发放似乎很曲折。
有人为此大打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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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受伤,也有人饱腹。
苏薄冷笑了下,这才对。没有绝对的武力压制之后,他们只会选择更直接的方式来保证自己的利益。所谓的秩序与文明依赖于一个无法被反抗的管理者。
达蒙对此习以为常,他叹了口气回到了自己的地盘里,那个脏兮兮的角落。
不知道下次发放营养液是什么时候,苏薄在达蒙不远处也坐了下来。
“一会儿安全员会带我们去测数值。你注意一下自己的脑械损伤度,苏薄。”达蒙提醒道。
“好饿啊好饿啊。”李悯人走到苏薄和达蒙中间,然后呈大字摊在地上,“你也别太难过了达蒙。”
他指的是绿芜的死,不用明说,达蒙也懂李悯人的意思。
“嗯。”
一期另一角也坐着几个劣等种,他们没被选入测试,但此时身上都带着因为争夺营养液受的伤。他们小心翼翼地看着回来的三人,然后挪得更远了一点。
苏薄的触手也开始喊饿。它在苏薄身上不满地戳戳戳,然后被苏薄一巴掌拍开。
很亏,因为苏薄打它就等于打自己,最后承受了来自触手和巴掌的双倍疼痛。
她当然知道触手很饿,因为她现在就很饿。触手的感官就是她的感官,它只是说出了她的感受而已。
那几个挪远的劣等种似乎藏着没喝完的营养液,他们挪动时苏薄看见了营养液特有的暗黄色从余光中一闪而过。一期测试去了二十个劣等种,如果营养液发放的数量没变化,那留下的劣等种里至少有人抢到了三支甚至更多的营养液。
有人会选择留一支下来,比如被苏薄发现的那个劣等种。
苏薄不喜欢饥饿感,尤其是在她本可以不饥饿的情况下。于是她站起身,径直向对面角落的几个劣等种走去。
在他们警惕的目光中苏薄走到了他们身前,然后直接摊开了手。
“你们自己给还是我动手拿?”语气很不耐烦,没人喜欢饿肚子的感觉,尤其是在经历了残酷的测试之后。
李悯人起初还不解苏薄要去哪里,直到此时才知道她想抢营养液。达蒙听见脚步声也下意识扭头,李悯人将苏薄的打算告诉了他。他们没有阻止苏薄。
依靠争抢获得的东西,也要有被抢回去的觉悟。
他们没有理由阻止苏薄,但也没打算去帮苏薄。达蒙理解苏薄的做法,但不想成为帮凶,个人暴力一旦成为团体的暴力,那其余的劣等种也会逐渐成为一个接一个的团体,直到所有人都四分五裂。达蒙不想看到这样的情况,那意味着无止境地彼此防备和争夺,他宁愿维持目前一期内脆弱的和平。而李悯人则是单纯地觉得苏薄一个人就能搞定。
被苏薄威胁的几个劣等种看向了他们中间那个光头劣等种,营养液就是在他的手上。
见达蒙没有动作,围着光头的劣等种也慢慢散开,将空间留给苏薄和光头二人。
光头认识苏薄,他知道苏薄曾在大采集杀死舒展。
他没有回话,低头盯着苏薄伸开的手掌。
手心突然传来撕裂感,苏薄迅速收回手,而光头邪笑着抬起了头。他的眼睛变了,瞳孔颜色变得通红,里面闪烁着激光。是一种苏薄没见过的眼械。
27. 疯子
苏薄的掌心多了一个小指大的血窟窿,边缘的皮肤变得焦黑,还隐隐冒着烟。
苏薄在看清光头眼睛的一瞬间便取下了耳朵上的铁钉,随后避开男人冒着激光的眼睛扑向他的身体。
光头没有看清那颗铁钉是从哪里被苏薄掏出来的,他下意识用眼械的激光向铁钉扫去。他的眼械是为了切割金属被安装的,理论上来说那颗铁钉在被他扫过的瞬间就应该损坏。
然而出乎意料,铁钉毫发无损地向他的眼睛刺了过来。
光头抬手格挡,随后将眼械对准了苏薄握着铁钉的手打算将她的手指切断。然而苏薄的动作更快,她侧身躲过了光头射来的激光,那激光在她身后的地面上划出了长长的裂缝。
周围的劣等种散的更开,谁也不想被波及。
“痛死了,痛死了!”
触手被苏薄控制着包裹在她的手上,替苏薄挡住了激光的同时身上多了几道冒着烟的伤口。
和触手是一体的苏薄自然感受到了触手的疼痛。
她动作没受影响,手上做了个扔出铁钉的假动作,随后在光头躲避的同时乘眼械激光射偏速度极快地闪到了光头身后。
等光头反应过来苏薄并没有扔出铁钉的时候已经为时已晚,那根铁钉正对着他的脖子,苏薄的声音冷冷从身后传来。
“那我动手拿。”
她在替他回答她最初的问题。
光头感觉脖子上的铁钉扎入皮肉,僵硬地举起了自己的手。
“给你,都给你。”
苏薄伸手向光头身上摸去,却感觉到光头的脑袋小幅度动了动。从苏薄的角度看去,光头并没有完全收起眼械的激光,他的眼睛微微发亮,此刻正蠢蠢欲动地等待着苏薄即将伸到他身前的手。
“啊!!!”
苏薄在伸手的一瞬间拔出铁钉刺向他的太阳穴,男人瞬间发出了惨叫声。
“嘭!”
光头捂着自己太阳穴的伤口倒地抽搐,他艰难地扭过头恶狠狠地看向苏薄,眼里的激光不死心地若隐若现。
没有等他再次发动眼械,苏薄将男人的头踩在了地上固定住。
随后伸手捡起了从光头衣服里骨碌碌滚出来的两支营养液。
光头吃了一嘴的灰,头上被刺伤的太阳穴此刻正对着苏薄鞋底。他双手撑着地面想爬起来,头刚抬起一点又被苏薄踩得重重磕在地上。
“苏薄!”苏薄此刻正弯下腰来将手伸向光头的眼睛,李悯人见状叫了她一声。
苏薄踩着光头的脑袋拿着营养液冷冷地回头。她一只手保持着准备挖下光头眼睛的姿势,另一只手悠闲地将带血的铁钉在男人衣服干净处擦了擦,随后穿在自己耳洞里。
“他的眼睛有用着诶。”李悯人说完对着身旁沉默的达蒙努了努嘴。
苏薄收回了手。
但她很饿,手上被光头用眼械刺穿的伤口也很痛。
杀死光头能够获得未知的能量,这种能量可以帮她愈合伤口,还能让触手和她都恢复体力。
光头伤到她,她靠光头的命恢复伤口。
苏薄又伸出了手。
“咔擦。”
光头本以为自己能活下来,庆幸的表情僵在他的脸上,脸下方是他被扭断的脖子。
苏薄的伤口仿佛淋上了特效药,疼痛感消失,被灼烧的黑色皮肤边缘开始变得平整而光滑。触手上的伤口也开始愈合。但这特效药显然药量过少,她的伤口只是止住了血,手指大的洞口变成了枪口大的洞口。
触手开心地挥动着,它身上的伤口已经愈合完全了。
苏薄撕下了光头衣服的下摆,将自己手上愈合了大半的伤口裹住。她看了眼依旧保持着沉默的,瞎眼的达蒙,然后拖着光头的腿带着尸体跨越了半个一期走到了达蒙和李悯人身边。
一期内死一般寂静。
最初和光头一起的劣等种等到苏薄回到她的地盘之后才慢慢走回了角落,他们用泥土覆盖了光头留在地上的血迹,然后重新坐了下来。
“眼睛还在。”苏薄松手,光头的脚砸在地上。
达蒙抿了下嘴,嗯了一声。
他没有告诉苏薄大采集外被杀掉的劣等种尸体是会被安全员回收的。
苏薄杀了光头,达蒙就没办法在大采集采集他的眼睛了。死人参加不了大采集。
也正是因此,一期已经很久没有发生过劣等种自相残杀的事情。
毕竟最容易出事的营养液分配环节被达蒙自己管理着,而除了营养液分配和大采集,劣等种之间并没有你死我活的利益矛盾。
但苏薄有。他们的命对她来说是补药。
苏薄很难形容这种感觉。
她曾经是杀手,但不会滥杀,因为其他人不是她的任务目标。但现在,她周围每一个人,似乎都可以是她的任务目标,杀了他们,她就能获取佣金——那股能让她强大的能量。
触手似乎感知到了苏薄的想法,激动地在苏薄手臂上缠了一圈又一圈。
苏薄被触手打断了思路。
见达蒙没有动静,苏薄便坐下来打开了手上的营养液。
她其实已经半饱了。
但她永远不会嫌弃食物太多,尤其是在饥一顿饱一顿的末世待过一辈子之后。
李悯人恨铁不成钢的看着苏薄:“哎。”
一瓶营养液很快咕噜咕噜下肚,苏薄咂了咂嘴,餍足地靠在背后铁质的栅栏上。
见苏薄没有理会,李悯人眨了眨眼:“哎!”
喝完营养液的苏薄侧头。
终于意识到什么的李悯人:“天!苏薄你不会不知道大采集外杀的人不能私自采集器官吧!”
苏薄看向了光头的尸体,后知后觉地啊了一声。
“哎!”李悯人更夸张地叹气。
“没事,又不是只要他的眼睛。”达蒙安慰道。
达蒙瞎了,所以也看不见苏薄的表情。那毫无愧疚之意,并不需要他安慰的表情。
但李悯人能看到。于是李悯人谴责地看着苏薄,又看了看尸体,最后看向了苏薄手里仅剩的那瓶营养液。
苏薄:“......”
他根本不是在为达蒙抱不平,否则也不会现在才说出大采集的规则。他只是想让她愧疚,自愿贡献出那瓶营养液。
苏薄当然没有愧疚,但她还是把营养液扔给了眼巴巴看着她李悯人。
“你们分吧。”
李悯人脸上咧出奸计得逞的笑容,他微微跳起,接过苏薄抛来的营养液,然后喜滋滋地倒了一半在嘴里,又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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依不舍地将剩下的一半递给身旁的达蒙。
那模样又狡猾又诙谐,像她上辈子养的那只丧尸犬一样,很会讨食。苏薄捏了捏从回到劣种舍后一直沉睡的眼球,看着李悯人,漫不经心地想到了那条被她带上嘴套的丧尸狗。
-
绿芜是在手术室醒来的。
她没有死,只是被安全员从游戏舱里强制带了出来。
安全员围着绿芜窃窃私语,手术室刺眼的灯光晃得绿芜一阵恍惚。她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手脚被捆住,身上也注射了麻醉,绿芜现在只能忍着灯光看着那群红衣安全员。
“接口损伤,但没损伤到脑械主机。”
安全员说着将绿芜翻了个面。绿芜觉得自己像油锅里被翻面的炸鱼。
“基因融合程度上升了,这是D区今年第二起基因融合程度上升的案件。绝对不能让......知道这件事。”
“现在开始手术。”
被翻面的绿芜趴在手术台上,看不见身后安全员的动作。被麻醉的身体也失去了知觉。
她的下半身依旧是巨大的黑蓝条纹蛇尾,此刻正无力地从手术台上垂下。蛇尾上的鳞片映着灯光,像烈日下的海面,波光粼粼。
但安全员显然没心思欣赏这条美丽的蛇尾。
绿芜听见身后传来剁骨刀砍在砧板上的声音,一下又一下,身上没有疼痛感,但绿芜依旧疼得闭上了眼。
劣等种没有基因外显的能力,他们的身体甚至无法很好地契合智械。这是世界上公认的事实。
被公认的事实不允许有例外。
处理例外是维护事实最便捷的方法,因为例外总是稀少的。或者说,例外只能被控制在少数。
现在绿芜就是那个被处理的例外。
-
一期从游戏场内活下来的劣等种又被安全员锁成了串。这次的队伍只有苏薄三人。
他们被带到了检查室,依次进去接受测试后的身体检查。
苏薄是最后一个进去的。她将自己的触手收入了体内,而还没苏醒的眼球被她埋在了一期的泥地里。
不知道触手的存在会不会被检查出来,苏薄听见触手在身体里说没事哒没事哒,但触手说的话实在没什么说服力。
苏薄的运气很好,这次的检查很快。她被关进了检测仓内,随着滴滴声检测仓自动播报出苏薄的身体数据。
“滴——基因融合成功度15%,无智械接口,脑械损伤度55%,正在分析实验价值:......”
一旁记录结果的安全员嫌恶地抬头看了眼苏薄。像这样体内没有安装智械且脑械损伤高的劣等种,在D区最多还能承受三两次测试就会报废。
“剩余实验价值评分:40。”
在A区的检查是分析能力指数,而D区则是实验价值。不同的区分工明确,很严谨地将劣等种分成了三六九等。
此刻苏薄在安全员眼里就是那个下下等。
下下等的苏薄安静地听着播报。55%,如果她没记错的话,上一次检查她的脑损是30%,只是一次测试,就上升了25%。达到80%脑械就会坏掉,达蒙似乎说过,脑械损坏人就会变成疯子。
疯子,那些只能在劣种舍望着天空流口水等死的劣等种。
28. 脑械
检查结果出来之后,安全员就不耐烦地将苏薄用铁链锁住牵出了检查室。
铁链的另一端是安全员的手,苏薄只需要反拉住铁链一扯,就能将安全员带倒。然后她又只需要把铁链在倒下的安全员脖子上缠上一圈,就能勒死这个不耐烦地安全员。
苏薄手心有点痒,她微微抬起手,随后又放了下去。
还不是时候。
达蒙和李悯人比苏薄更早结束检查,此刻正在检查室门口等着苏薄。
检查室的隔壁是肢体替换的手术室,站在检查室门口的几人能隐约听见手术室手术室传来了奇怪的剁肉声。
这一季度的大采集已经过去了,此刻手术室里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手术。
但左右和他们没有关系。
安全员将苏薄脖子上的铁链和李悯人的铁链接到一起,然后拉着三人回到了劣种舍。
“哎,我这次脑械损伤又上升了3%。快到危险值了都。”李悯人拍了拍自己的脸,然后看向了苏薄。
“你咋样啊苏薄。”
这似乎不是什么值得隐瞒的事情,于是苏薄照实说了:“55%”
达蒙担忧地皱眉,自从绿芜没有从游戏舱出来之后,达蒙总爱皱眉。
“太高了,苏薄。再这样下去最多经历两次测试你就会疯掉。”
其实苏薄没觉得脑械损伤增加对她有什么影响,按道理负面的影响是循序渐进的,总不能突然有天醒来,就变疯吧。
但事实就是这么离谱,达蒙说当脑械损伤达到80%,人就会突然变疯。
机器说坏就坏,不会给人准备修理的机会。所以参与测试后的每一次检查都要仔细听自己的检查结果。
劣等种体内的脑械就是定时炸弹。
苏薄靠在栅栏上微微扬起了头。头上是幕布般漆黑厚重的天空,而疯子的生活就是日复一日地看着头顶那片黑暗直到被销毁。
她不喜欢脑子里有颗炸弹的感觉。得想法子弄掉这玩意。
没有劣等种不想摘除脑械。但自从他们被流放到下城区,就意味着脑械的存在将贯穿他们的一生。
“弄不掉吗?这玩意。”苏薄扭了扭脖子,指着自己的头问道。
“不知道,除非你能从下城区出去。但在下城区绝对找不到弄掉脑械的方法。在这里所有想弄掉脑械的最后都成为了同一种人。”说话的是李悯人。
“哦。”倒也没有很失望,苏薄淡定地点头。
“你怎么不问我是哪种人!”李悯人跳脚。
“死人吧。”很好猜的答案,苏薄才懒得问。
被抢答的李悯人:“......”
“总之你下次参加测试尽量别增大脑械的损伤了。”李悯人无奈地回到了最初的话题。
其实根本不清楚自己的脑械为什么会损伤的苏薄没说话,站在原地用那双睫毛下垂的眼睛看着李悯人。
李悯人看着那双木然中透露出无辜的眼睛突然福至心灵:“你不会不知道怎么控制损伤吧?”
“嗯。”
“怪我,我忘记给苏薄说了。”达蒙插话,然后叹了口气。
“脑械的用途是控制我们的意识,要减少损伤,就要最大程度顺从它的控制。你可以将脑械理解成铁笼,意识就是被关在铁笼里的东西,你的意识越挣扎,铁笼就会加重损坏。所以在测试里,不到万不得已的情况我们是不会反抗的。只是这次的测试实在太过危险了。”
如果一昧顺应光屏的指示,他们现在也不能继续站在这里。
“希望下次不被挑到这种测试里。”李悯人想起游戏场内的情景依旧心有余悸。
但他明白这次的测试十有八九只是开始。
如果这次测试的游戏舱真的是为他们准备的,为了满足上城区人的癖好,下城区会用无数劣等种的性命往游戏舱里填,直到他们厌倦这样的玩法为止。
他们就是砖,哪里有用往哪搬。
苏薄在脑子里问了下自己的触手能不能看见脑械在哪里。
触手茫然地抬起来缠在苏薄头上。
它底部的吸盘吸住了苏薄的头发,担心被李悯人看出异样,苏薄只能用手将头发压住。
“找到了没?”
触手加快了在苏薄头上盘绕的动作。
“没有,没有。”
“什么也看不见。”
触手似乎也很疑惑自己的透视能力为什么会失效,它萎靡地缩了回来,刚才对苏薄的脑袋使用能力花费了它很大的力气。
它感觉自己又累又困。
触手消耗的能量也是苏薄的能量,于是在触手犯困的瞬间苏薄也打了个哈欠。是所有人的脑袋里的脑械都无法被看到,还是只有她的不能被看到?
本想让触手看看李悯人的脑袋来验证一下自己的猜想,但随即苏薄便反应过来,旁人虽然看不见触手,但未必不能感受到触手的存在。
苏薄想到了离开前被她杀死的光头,她看向了之前放置光头的地面,但此刻光头的尸体已经消失了,地面上只剩一小摊血迹,大约是在他们去检查室的时候被安全员回收的。
可惜了,等下次死了人再试吧。苏薄将视线从地面挪开,总觉得自己似乎忘记了什么。
嗯,想不起来。
苏薄走了几步拉开了和李悯人他们的距离,随后坐在了她常睡觉的地方。李悯人似乎正在和达蒙说着他那些槽糕的冷笑话,苏薄能看见达蒙时不时抽搐的嘴角。
大概又是那种绿豆跳楼会失血过多变成红豆的笑话。
既然下城区找不到取出脑械的办法,那上城区呢?
苏薄想到李悯人之前听到的消息,若有所思地闭上了眼睛。
-
D区的管理员将游戏舱拟测试的结果整理出来,然后打开光脑进入了上城区的意识会议。
意识会议大厅呈圆形。意识会议模糊了所有参会人的形象,管理员周围漂浮着几个不同颜色的光团。他是红色的那个。
除了管理员外,其他的光团都来自上城区,下城区另外三个区的人并没有参与会议。由于每次接入意识会议时生成的光团颜色都是随机的,管理员也分不清这里的光团谁是谁。
他唯一能分清的,是明显漂浮在所有光团上方的那个白色光团,他是本次会议的主持者,也是上城区所有娱乐项目的管理者——应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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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管理员对上城区有限的认知里,他掌管上城区居民情绪的“神”。
人还没到齐,应先生的意识光团毫无动静地悬在管理员头顶。
管理员平静地等待着会议开始。周围没有人说话,很安静。
随后又陆陆续续地浮现了三个光团,头顶的白色光团终于动了,它向下沉了沉,随后开口。
“D277号。”
这是D区管理员的编号,上城区的人习惯这样称呼下城区的居民,哪怕他是D区的管理者,也不能叫上城区记住名字。
“在,应先生。”红色光团恭敬地回答。
“开始你的汇报吧。”
“收到,应先生。本次D区针对新型游戏舱的拟测试共计投入200名D区劣等种,测试范围包括:游戏舱智能运算调整、脑械接口兼容性、上城区虚拟观众满意值等方面。”
“通过200名劣等种所对应的监视屏,发现有劣等种通过损伤脑械,意外影响运行代码,造成智能运算结果外的分支结局出现。是否需要调整游戏舱对脑械的控制指数有待考量。”
“除此之外,完全受接口控制的劣等种均达成了运算中结局,虚拟观众满意值达到目标水平,但在劣等种死亡期间满意值呈直线下滑。”
“虽然有极少数劣等种脱离了运行结局,但游戏内底层运行逻辑不受影响,而且我们发现这部分劣等种的虚拟观众满意度会在下滑后缓慢回升,最终满意度难以智能估测,是个未知值,但应该不会低于50%。系统最后给出的平均估值在及格线上下浮动。”
“应先生,游戏舱的脑械的控制值是否需要下调?”
管理员说完心虚地抬头看向头顶的白色光团,担心会受到责骂。
任谁也想不到会有劣等种在游戏舱内想方设法脱离控制,最后还成功了。
光团没有立马回话,而是询问了其他人的看法。
管理员的话在光团内激起了轩然大波,上城区的人似乎完全不理解那些试图反抗游戏舱控制的劣等种,在他们眼里,劣等种都应该像牛羊一样温顺,毫无人格且对测试中的一切逆来顺受。
其中一个绿色的光团语气不满地看着管理员:“一开始就不应该设定脑械控制值这个东西,既然要让他们当演员就老老实实按照剧本来演。”
管理员不敢说话,他哪里做的了这个主,一切都是应先生的安排。
另一边的黄色光团嗤笑一声接过了话:“你懂什么,这次项目的初衷是推出劣等种真人秀,完全按照台本演的真人秀哪有他们自己演出来的精彩。你当上城区的观众是傻子,看不出来他们有没有被完全控制,一言一行里有没有自我意识吗?”
黄色光团内的意识是个女人,绿色光团似乎听出了她的声音,一时间没敢说话。
应先生见二人吵完慢悠悠地开了口:“D277,你刚才说达成游戏舱运算结局的劣等种的观众满意度,会在结局完成后逐渐下降是吗。”
“是的应先生,这部分劣等种的满意度峰值大概在结局进度的30%左右,达到了77,但随着结局进度推进,满意度最终会下降到20。”但管理员也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状况。
29. 会议
“说说那部分回升的数据。”
管理员咽了口口水,应先生对这次测试结果的态度似乎很不明确。
“以13354劣等种为例。”管理员说着将光脑中截取的片段投射到了会议厅地面上,上面是苏薄的脸。
“在13354号脱离了控制并找到了游戏场内关键设置点之后,虚拟观众的满意度下降到了8,甚至隐隐有归零的趋势。但是随着13354推进游戏,逐渐达成运算外的特殊结局并意外避开了游戏舱设置的陷阱达成通关,观众满意度反而触底反弹,在结束整场测试时,已经失去画面的分屏上出现了88的满意度。但这个数值一闪而过,不确定是不是运算出现了问题。”
“竟然能通关吗,一个劣等种。”作为游戏舱的设置者,应先生对投入测试的游戏难度一清二楚。
这次的测试本就没打算让参与者活着走出游戏舱,他想比对劣等种在游戏舱内不同的死法,找出最能让上城区观众满意的死亡方式。
游戏舱内的陷阱环环相扣,连应先生自己也无法保证在没有上帝视角的情况下能从里面出来。
“有多少劣等种通关了?”应先生好奇地问道。
“六个。除了13354外还有两人通关,另外三个都是因为自损了游戏舱和脑械的链接接口被强制弹出的。”
苏薄带着李悯人通关的画面还在地面上放映着,应先生没再说话,仔细看了起来。
大厅里的其他光团也跟着沉默,看向地面的投影。
投影最后停在了苏薄拥抱怪物犬的画面上。
衣衫破烂沾满鲜血的女孩站在巨大的尸山上,认真地拥抱着那条身体腐烂伤口狰狞的怪物犬。
她是怎么发现通关方式的。
应先生想不通。
他看着投影右上角那不断跳动的满意度,突然明白了虚拟观众满意度难以估算的原因。
不合常理,出人预料,庞大的运算代码都无法解释和预测她的行为。
什么东西最能调动起上城区那些观众的情绪,让他们为之疯狂,甚至痴迷。
那个应先生一直在寻找的答案,是意料之外。
他们固然喜欢看劣等种在游戏舱内挣扎,看他们希望破灭,看他们走向自毁。但他们更爱看的,是意料之外的挣扎、意料之外的破灭、意料之外的走向自毁。
劣等种身上竟然也存在着足够下饭的自我意识。
应先生敏锐地察觉到了这些自我意识的价值。
这会是非常精彩的一场秀,应先生敢保证。
“正式游戏不用再强制控制他们了,将游戏舱对脑械的影响值取消。至于你说的劣等种破坏接口弹出游戏的情况,就在游戏设置里把这设计成必死条件吧。”
“应先生!这意味着我们完全无法掌控那群劣等种在游戏舱里的行为!”众多光团中的一个光团惊呼。
“遵从您的决定,应先生。但再正式游戏上线前,我提议再进行一次上调脑械影响度后的测试。”方才说话的黄色光团再次开口,语调与刚才不同,十分恭顺。
但应先生没有同意,他意识到比起预测范围内的结局,这种脱离控制的玩法说不定能带来更大的收益。
他是一个赌徒。
而劣等种是最不值钱的筹码,以小博大,一旦成功,带来的收益会远远大于所有人的预测。
他赌得起。
应先生笑了笑:“就这样定下来。”
没有人反驳,也没有人能够反驳他。
“至于人选,D277和另外三个区的人商议,初次投入1000名劣等种即可。别忘了那几个通关的劣等种。”说完这句话,白色光团闪烁,随后逐渐消失在了会议大厅。应先生离开了。
“收到,应先生。”安全员在白色光团还未完全消失时连忙应道。
其他光团见状也陆续退场,最后是管理员的红色光团。
-
自从游戏舱的测试结束后,劣种舍的日子短暂地恢复了平静。
大概是因为光头的死,新一次营养液的分配就算没有达蒙的指挥,也没有劣等种敢动手抢夺。
劣等种在李悯人的帮助下拿到了属于自己的营养液,离开时远远避开站在李悯人身侧发呆苏薄。
由于上次测试只存活了三人,安全员发放的营养液数量虽然减少了,却足够一期内的劣等种人手一份。达蒙似乎还在因为绿芜的死伤神,他无精打采地靠在栅栏上,也不知有没有注意李悯人他们这边的动静。
看来李悯人的冷笑话并没起到作用。
苏薄斜眼看了眼达蒙。他凹陷的眼皮被他用工作服上撕下的布绑住,那张略显凶狠的脸在失去了眼球后看起来更不像好人。此时眼睛上蒙着白布,整个人气质说不出的违和。
不知道正式的游戏什么时候开始,距离上次测试结束已经过了七八觉了。是的,七八觉,现在的苏薄开始习惯用睡觉次数来判断时间。
她大脑深处的胀痛感最初缓解了些许,但最近又开始加重。每次入睡时她都能听见脑子里传来的滴滴声。
像阀门损坏的水龙头,断断续续地在她脑子里滴水。
分完营养液后的李悯人将剩下的三支营养液递了一支给一旁的苏薄,然后又走向达蒙递一支给他。
他自己留了一支,迫不及待地灌进嘴里。
达蒙拿着营养液下意识想到了绿芜,她是唯一一个会浪费营养液保养自己头发的劣等种。
由于最近一直在睡觉,苏薄现在并不觉得饿。
她依靠杀人获取到的能量在不使用触手和不受伤的情况下似乎能让她饱腹很久。于是苏薄打算将营养液收起来。但她在身上摸索了一番,实在找不到能放营养液的地方。
她的衣服从游戏舱出来之后比原先更破,袖口由于上次睡觉时没注意,被劣种舍周围的栅栏刮破个大洞,营养液根本放不进去。
于是苏薄叫来李悯人,让他帮忙在她睡觉的地面上挖个能存放营养液的坑。
李悯人不得不从。
看着撅着屁股吭叽吭叽刨土的李悯人苏薄终于想起来自己忘了什么事,她从游戏场带出来的那颗眼球好像还被她埋在土里。
但过了几觉的苏薄显然记不清她埋眼球的位置了,也不知道它醒没醒,会不会被憋死在土里。
“好了苏薄。”李悯人满意地看着自己新挖出来的坑。
想不起来,算了。
苏薄走过去将营养液放进坑里,然后监工一般看着李悯人又吭叽吭叽地将泥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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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围的土刨进去。
最后他站起来将土踩实,满眼求表扬的看着抱手站在一旁的苏薄。
接收到李悯人眼神但是并不想表扬他的苏薄:“嗯。”
李悯人失望地给苏薄让开位置,委屈地看了眼她后识相地回到了达蒙旁边抱膝坐下。
苏薄坐在了刚被填平的坑上。
安全员没出现的日子对苏薄来说格外无聊,大概是习惯了上辈子刀口舔血的忙碌生活,苏薄竟然久违地觉得有点空虚。但这种空虚似乎也没什么不好的,她可以将整个人放空,平静地在原地坐到困倦,然后睡觉。
如果她的脑子不要总在她睡觉时滴滴响就更好了。
看来还是得想办法去上城区找取出脑械的方法才行。
一觉过去,醒来时无事发生。只是上次没参加测试的劣等种被带走了,不知道还能不能回来。
劣种舍内起风了,带着腥味的风从栅栏的间隙漏进来,卷起了一阵黑红的泥沙。
苏薄脑子里的滴滴声似乎又加快了。
风过了一会就停了。这是苏薄第一次在劣种舍内感受到天气变化,达蒙告诉她外界大概是迎来了寒冬,冷风是从外界漏进来的。苏薄想象了下外界的风得有多大才能导致漏进D区的风都会那么冷。
想象不出来,睡觉。
上次被带走的劣等种回来了,都缺胳膊少腿的。
新来了几个劣等种,似乎是C区送来的,看上去四肢健全,只是脑子不太好,一进来就叉腿坐着望着黑洞洞的天发呆。
下次大采集大概会更激烈。
一期内的电灯坏了两次,安全员骂骂咧咧地来换了灯。
达蒙似乎已经接受了绿芜的死,也习惯了失明的状态,他终于开始组织劣等种分营养液。
武力值为0的李悯人松了口气。
苏薄对一期内发生的一切都冷眼旁观,只是会偶尔让李悯人来帮她挖坑埋营养液。地上太脏,苏薄不喜欢泥卡进指甲的感觉。
每天早上,应该是早上,因为那时候苏薄刚睡醒。
一期内每个人的生物钟都很混乱,在失去时间的情况下。
所以苏□□惯性认为自己睡醒的时候就是早上。她看向了自己埋着营养液的地方,那里的土好像在动。一鼓一鼓的,跟叫唤的□□一样。
苏薄伸手压住了那片鼓起来的泥。
鼓动停了片刻,随后更激烈。苏薄好奇地举起手用力拍了下去,掌心的触感竟然有点软绵,还带着弹性。
感觉有点熟悉,底下应该有个活物。苏薄开始纠结是挖出来弄死还是隔着土摁死它。她的手悬在空中一时间举棋不定。
“叽......”
土里传来的叫声更熟悉了。
苏薄终于想起来了那颗被她忘记埋在哪里的眼球。
一期内的劣等种只有少数还醒着,都离她所在的位置较远。苏薄突然想到了她那条被收进体内的触手。触手被苏薄放出来后似乎很生气,随后在苏薄似笑非笑地眼神里老老实实地挖起了土。
被苏薄遗忘的灰色眼球终于重见天日。
看着灰扑扑的眼球,苏薄终于知道眼球是怎么从地底深处跑到表面来的。如果它身上插着的四根牙签是它的手脚的话。
30. 带走
眼球借助身下的两根牙签站在地上,另外两根牙签在身体前插着手,眼泪巴巴地叽叽叫唤着。
苏薄好奇地将眼球捏起来,然后扯了扯它的脚。
虽然看着像牙签,但手感却软软的很有弹性,和它的身体一样。最重要的是,苏薄竟然扯不断它。
眼球吃痛,还没叫出声来便整个被苏薄捂住。
“要是把别人吵醒。”话还没说完,苏薄突然看见眼球出来的坑里那根碎了的营养液。
苏薄:“?”
营养液的玻璃管是从底部碎开的,里面的营养液漏出来,大半被泥土吸收了。苏薄将第一支拿出来,她记得自己埋了三支营养液进去。
不出意外,底下两支营养液也碎了,营养液残渣的旁边有个小洞,苏薄伸手探去,洞里有点深,由于洞口限制探不到底。她记得当初她埋眼球时就埋得很深,指甲缝里全是泥,把她恶心坏了。
那洞口应该就是眼球出来的地方。
苏薄将眼球举起来怼在自己眼前,一只眼闭着,用另一只睁开的眼球打量着它。
眼球挣扎着伸手,似乎想将苏薄的眼睛推开。
苏薄没动,眼球的手几乎要扎到苏薄的眼睛,但它的为数不多的智商忽然回归,挣扎的手停了下来。
它身上除了泥土外似乎还沾着黄色的液体,和营养液一样的黄色。配上它灰色的眼珠,整个球看起来又恶心又邪门。
苏薄又将眼球凑到鼻子下闻了闻。是营养液的味道,还带着眼球身上分泌出的粘液特有的腥味,令人作呕。
营养液大概是被眼球吸收了,那是苏薄为了以防万一屯了好几天的营养液,想到这里苏薄取下了耳朵上的钉子,在眼球不可置信地眼神里往它身上开了个口子。眼球叽叽叫唤着,但因为畏惧苏薄所以音量并不大。
它的身体里流出的依旧是白色絮状物,苏薄伸手掏了掏,没看见黄色的营养液从里面流出来。看来是被眼球吸收完全了。
苏薄举着眼球一时间没说话。
眼球伸着自己的牙签手试图将被开了个口子的身体合拢,见收效甚微后也不敢看苏薄,又用手抱着自己叽叽呜呜地哭着。
营养液已经没了,换了个不堪大用的蠢东西。杀了它换不回营养液,不杀它心里不爽。苏薄现在心情很不好,任谁被弄坏了东西心情都不会好。
“我给你一个证明自己价值的机会。”苏薄终于开口,语调很危险,眼球听见她的声音打了个哆嗦。
“叽!有手手,还有脚!”眼球挥动着自己新长出来的肢体,在苏薄手里转了个圈。
苏薄重新举起了铁钉。
“游戏!叽能跟着,进游戏!帮助!”眼球想起第一次苏薄没杀它的原因,终于聪明了一回。
苏薄的手没动,铁钉悬在眼球头顶。
抉择了一下,苏薄将铁钉重新穿回耳洞里。眼球在游戏里确实很好用,这点实在不可否置。
但很麻烦,她身上没有能够携带眼球的地方,眼球在游戏里能被李悯人看到,那应该也能被其他人看到。但安全员没来找她麻烦,大概是没看见眼球跟着苏薄出了游戏。
苏薄并不知道眼球在游戏里不会被安全员看到的事情。
她皱着眉看着眼球问道:“会不会隐身?”
眼球摇摇身体,然后又一脸渴望地看着苏薄的额头。
苏薄的回应是把它捏成了饼状。
眼球转动起它不灵光的脑子,然后叽一声跳上了苏薄肩膀,钻进她头发里,最后停在了苏薄后颈处,将自己黏在了上面。
它停下来的地方刚好是脑械的根处。不知道是不是巧合。
苏薄若有所思,但没有阻止眼球。
因为安全员来了。
非常突然,铁门传来了声响,红衣安全员鱼贯而入,将小小的劣种舍瞬间挤满。
这动静几乎惊醒了所有的劣等种,他们茫然地从梦中醒来,然后麻木地坐在地上看着围在周围的安全员。
与之前不同,这次进来的安全员都配着枪,他们手上的锁链也更加粗壮。似乎有什么事即将发生。
这次没有广播声音,为首的安全员在身前打开光脑,嘴边悬浮着一个微小的扩音装置。
“25025、00103、23033......13354,以上劣等种出列,恭喜各位获得参与七罪真人秀的资格,希望你们在节目里能贡献出自己的价值,为下城区更添荣光。”安全员面上带着微笑,但语调却并不和善。
达蒙和李悯人最先走出人群,随后是五个新来的劣等种,最后是苏薄。他们排成一排站在安全员身前。
安全员满意地点点头:“带走。”
他们的脖子上被捆上了比以往更重的铁链。
苏薄站在队伍的末尾,跟着前面的劣等种出了劣种舍。与之前几次试验不同,这次离开劣种舍后安全员用铁质的头盔将他们的头罩住,头盔将每个劣等种的眼睛都遮住,看不清方向。
触手被苏薄放了出来,实时为苏薄汇报周围的情况。
“好多房子,好多好多人!”触手兴奋地在苏薄周围转动,然后叽里咕噜说了一堆废话。
苏薄语气不善地在心里让它说重点。
触手哦了声,然后将自己搭在苏薄的头上接着道:“走过很多装了人的小房子,每个房子里都出来了有很多和你们一样的串串!”
苏薄:“......”
看来这次参与的劣等种数量也不少。
但是七罪真人秀是什么东西?节目?意思是他们要去演戏?
想不明白。等到了再说吧。
苏薄一边听着触手的汇报一边走着,D区很大,但在触手的碎碎念里苏薄也没觉得自己走了很久。
他们终于停了下来,据触手的描述,眼前是四辆巨大的货车,只有车头车身,但没有车轮。货车的背后是一座足有三层的牢笼。
劣等种队伍被安全员赶上进了铁笼里,他们的头盔被取下,一脸茫然地看着铁笼和脚下的货车。大部分劣等种都没见过下城区得货车,苏薄也是。
车上的劣等种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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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挤着一个,只能看见劣等种,却看不见一个完整的劣等种。
太多人挤在一起的气味很难闻,但又避不开,只能生生受着。苏薄用触手将自己的口鼻捂住,由于个头矮,被挤在中间的她甚至无法抬头看清周围的劣等种谁是谁。
车底下的安全员和驾驶员交接着什么,穿着特殊工服的驾驶员点点头,随后走上了货车的驾驶坐。苏薄很快就知道没有轮子的货车是怎么行驶的。
它根本没有行使。
铁笼的周围被淡蓝色的光膜包裹住,随后光线暗下去,伴随着劣等种的惊呼周围天旋地转,他们仿佛被放进了洗衣机卷筒里的衣服,在覆盖着光膜的牢笼里翻江倒海转个不停。
苏薄尽可能地将触手延长包裹住自己的身体,但其他的劣等种就没那么好运了。他们无助地撞上铁栏,撞上别人的额头、手肘、膝盖,撞上连接着他们的粗壮铁链。
温热的液体溅到苏薄脸上和身上,有劣等种受了伤。
黑暗的铁笼中惊呼声和撞击声响成一片,苏薄的脑海里还时不时闪过触手的咒骂声和贴在她后劲处眼球的叽叽声。
这样的旋转起码持续了三分钟。
混乱中不知道有多少个劣等种受伤甚至死亡。
随着转动的停下,红蓝交织的灯光穿过薄膜打进了牢笼内部,随后薄膜消失,驾驶员打开了牢笼的铁门。
不少劣等种昏了过去。驾驶员的手臂胀大,黑色的毛发从皮肤处爆出,最后变成了猩猩的手臂模样。他将一根根串着劣等种的铁链卷在手臂上,随后猛地一扯。
劣等种们,昏迷的未昏迷的,都顺着铁链被安全员拉下了货车。
由于惯性苏薄一时间也没有站稳,她尽可能地调整者自己落地的姿势,但手臂依旧被地面蹭破了皮。
她本想起身,却因为铁链长度被前面的劣等种拖累,只能撑着手趴在地上。苏薄抬头,终于能够看清周围的环境。
四辆货车的安全员似乎都融合了猿类基因,他们的手臂变形后几乎比身体还大,手臂上密密麻麻缠绕着铁链。铁链另一端就是他们这群劣等种。
粗略望去乱成一团掉在地面上的劣等种几乎上千人。
但最让苏薄吃惊地是周围的环境——这似乎是一个城市,而他们正处街道中央,几乎占满了整条街道。
街两侧的建筑修的十分凌乱,高低错落鳞次栉比,有的耸入云端,有的仅有一人高。建筑外墙不知名的材质映射着远处蓝绿的霓虹灯光。光影交织间苏薄看见了远处巨大的钟楼,与其说是钟楼,那更像利用电子屏幕悬挂在楼顶的人造太阳,但与真正的阳光不同,它的光芒正是和霓虹灯相同的蓝绿色光。
街道的地面是黑色,趴在地上的苏薄闻到了金属的气味,还夹着一丝令人反胃的臭味。苏薄用手摁了下地面,手感很硬,不是泥,大概是某种金属。
他们的到来似乎惊动了这里的居民,苏薄侧头时恰好看见躲进房屋里还未来得及将自己藏好的人影。街道周围只剩下零星几个长相奇怪动作僵硬的机器人在走动。
31. 米德拉
驾驶员拖动着劣等种走完了整条街道,这里的居民没再出现,街道上一时间只有衣服和地面摩擦的声音。
地面的黑色越来越深,伴随着金属味和臭味苏薄还闻到了武器特有的硝烟味。她趴在地上被拖行着,一时间产生了自己在深渊上空行走的错觉。
地面有点粗糙,为了防止衣服被磨破,苏薄在触手的帮助下,在拖行中艰难地翻了个身,用后背贴着地面。但大部分劣等种都很难在这样快速的拖行中调整姿势,有人皮肤被磨破,黑色的地面似乎变得更黑了些。
他们最后被拖进了一个巨大的圆形建筑内。
建筑内的场景和第五试验场很像,游戏舱整齐的排列着,唯一不同的是,这次游戏舱的数量更多,建筑面积更宽阔,建筑周围的高台上没有操作台和行走的安全员,而是竖起了一根根铁栏,这些铁栏在头顶汇集在一起,像一个巨大的铁鸟笼。
驾驶员不知是使用了什么方法,所有劣等种脖子上的铁链一起断开,最后碎成无数灰色光点消失在了空气里。
然后他们就离开了。
留下上千名劣等种站布满了游戏舱的圆形大厅里面面相觑。
达蒙和李悯人被捆在一起,在铁链解开的瞬间便向苏薄找了过来。
还不等他们说话,大厅里突然传来了广播声。
在这个陌生的环境里,广播声反而让劣等种们感到心安。
“欢迎各位来到七罪游戏场,接下来为大家播报本次七罪真人秀节目的规则。”
“第一:游戏节目每半个月进行一次,未能准时到达游戏场,抹杀。”
“第二:游戏场不承包各位的衣食住行,各位可以在废土区自行解决生存问题。但请牢记游戏的参与时间,并准时回到游戏场内。”
“第三:通关游戏获得奖励,通关失败后果自负。”
“第四:各位的表现均会出现在由众娱公司承办的七罪真人秀节目内,表现优异则能随机获得观众奖励,表现不良则会随机获得惩罚。”
“第五:非游戏节目时间内生死有命,但切记不可自杀,脑械会随时监控各位生命体征,如发现自杀行为后果自负。”
“请各位找到编有自己编号的游戏舱,在游戏舱内部领取七罪游戏场的门禁手环。希望各位在本次节目内发光发热,为下城区和上城区贡献出自己的价值。祝各位好运。”
广播声消失了。
劣等种在陷入短暂的沉默之后一片哗然,他们不可置信地打量着周围,然后和身旁的人确认着广播所提到的规则。有人跪地痛哭,有人麻木站立,也有人在反应过来广播的意思之后仰头大笑。
但最后他们都开始感到迷茫。
被驯养太久的家畜离开了栅栏,突然获得了有限的自由,却不知该何去何从。以往在D区他们只需要发着呆等待营养液的投放,时不时会被安全员牵出去做实验,只要能从试验中活下来,又能恢复一段时间平静的日子。他们的一举一动都会被安排明白,不用思考,也没资格思考。
日积月累下来,他们和真正的家畜几乎没有区别。
哪怕从前是野兽,但被饲养久了也会失去独立生活在丛林里的能力。
更何况他们只是家畜。
但总有人是还没被驯化的野兽。比如说抱手站在人群中,嘴角含笑看着周围的苏薄。
没等达蒙二人反应过来,苏薄已经离开原地走向了排列整齐的游戏舱。
游戏舱的编号似乎是按照劣种舍的顺序排的,苏薄所在的劣种舍是一期,对应着第一排的游戏舱。她几乎是在靠近游戏舱的瞬间就看见了属于自己的门禁手环。手环通体雪白,在黑色的游戏舱门上挂着,苏薄将它取下来研究了下,看不出什么名堂。
随后她将手环对准自己的手腕,手环便自动扣紧。
“滴,13354号核验成功。”手环扣紧后发出了播报声,随后白色的环身上浮现出红色的数字“15”。结合刚才广播说的话,苏薄猜这应该是游戏时间的倒计时。
这是她第一次在这个世界拥有明确的时间,苏薄难得感到心情愉悦。她已经迫不及待想出去看看了。
达蒙在李悯人的帮助下也找到了对应的手环,他的运气不好,还没等到下一次大采集,就赢来了这个所谓的真人秀。
听见苏薄脚步声的达蒙叫住了苏薄:“苏薄,等等。”
苏薄没回头,瞎眼的情况下来到这里的达蒙在她眼里和死人几乎没有区别。换句话来说,他们对她而言没有结伴的价值了。
“苏薄?”李悯人疑惑地看着苏薄的背影。
达蒙听见李悯人的声音,猜到苏薄并没有停下来,他内心纠结了片刻,却还是再次叫住苏薄:“我可能知道这是哪里,苏薄。”
这次苏薄停下了脚步。
她回头看向了达蒙。
达蒙眉头紧锁,嘴巴紧张地抿着,他裹在眼睛上的白布大概在途中被弄掉了,凹陷的眼皮皱巴巴地贴着眼窝,看起来有点骇人。
“我知道这是哪里。”他放低声音重复道,似乎只是在自言自语,但苏薄依旧听清了他的话。
她向达蒙他们走了过去。
严格来说她也知道这是哪里,广播里说的很清楚,废土区。一个她在下城区从未听过的区域。
但达蒙的表情很复杂,他似乎知道更多关于废土区的事情。
“说说。”苏薄走到了达蒙身前。
李悯人迷茫地看着达蒙,他从未听过达蒙提起过废土区,连他自己也是第一次听到这个区域名。他从出生起就在B区,到昨天为止,他一直以为世界只有上城区和下城区。
达蒙深深地吸气,随后抹了一把脸。似乎是不知道从何说起,他沉默了足足有三分钟。
苏薄又催促了一次:“说说。”
很不近人情的催促,李悯人不赞同地看了一眼苏薄。
“废土区,是上下城区的交界区。废土以下是下城区,废土之上,是上城区。我听朋友说过,在百年以前,下城区还没有建立,而废土区叫做米德拉。”
“后来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米德拉被上城区如今的管理者占领,他们似乎在这里开展了某种实验,米德拉的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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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发生了变化,任何植物都无法在土地里生长,万物凋零,日月落下,永夜来临。从那时候起,米德拉和这里的居民被上城区遗弃。他们将这里改名为废土。”
“我出生的时候,已经是废土第九十九年。这里是......”达蒙一时间不知该怎么描述,他下意识想起小时候。
幼年的达蒙爬上山海庙的寺庙顶部,在黑暗中寻找父母的声影。比永夜的天更黑沉的黑水从地底喷涌而出,浩浩汤汤,看不见尽头。耳边划过的凄厉惨叫声熟悉又陌生,达蒙从庙顶摔了下来。
达蒙前一天还兴高采烈地和父母用天空中掉下来的垃圾筑了房子,第二天黑水便将房子打回了原形,也将他转瞬的幸福打回原形。
“这里是下城区得排污口。”
“也是上城区的垃圾场。”
“苏薄,你一定要小心。在废土区你能遇见所有可能,好的或者坏的,但绝对不可能有绝对。总之,不要小瞧每一个你遇到的人。我只能告诉你那么多了,我离开时太小,废土区从前的势力划分已经记不太清楚。”
“但如果无处落脚,或许可以去山海庙试试运气。”如果那群拾荒者还在山海庙的话。
达蒙一口气将话说完,像溺水的人终于浮出水面般仰起了头。
苏薄点点头,转身离开。
李悯人抬起了手,似乎想让苏薄和他们一起。但他犹豫了会,又将手放下。
“唉!”李悯人看了看身边的达蒙,又看了看苏薄离开的背影。他可以抛下达蒙去抱苏薄大腿,也可以继续跟着达蒙这个似乎对废土区有了解的瞎子,再或者说,他可以去寻找其他的同伴。
李悯人的视线转了又转,最后停在达蒙那双能够械化的手上。
“我们也出去瞧瞧吧,就去那个什么,山海庙!”最后的最后,李悯人故作轻松地扶起了达蒙的手。
苏薄用门禁手环打开了七罪游戏场的大门,外界的光喷涌进来,淋了她一身。她呼了口气,是自由的感觉。虽然只是短暂的自由,代价有可能是她的性命。
达蒙提供的信息谈不上多有用,有关废土区的势力划分他仅知道一个山海庙。苏薄打算弄清楚游戏场所在的区域是哪里,她不想离游戏场太远,毕竟十五天后还要回来。
周围的街道很空旷,除了苏薄外还没有劣等种出来。似乎是为了游戏场特意清空,没有建筑,也看不见人影,抬头只能看见远处被高楼拱拥的钟楼。
苏薄沿着来时的方向走去,废土区此时应该是冬季,她拢着身上单薄的工服顺着记忆一路往前。没一会就回到了当时货车停留的街道。
此时货车已经消失了,街道两侧商铺和居民楼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光看外表这里的人和普通人没什么区别,只是偶尔一两个,手臂或五官很明显是义体。没有动物特征,不知道他们是否经历过基因融合。苏薄四处打量了一下,打算先去找身衣服。
运气很好,她左侧方不远处就是家服装店。
服装店很小,挤在一众店铺的中间,粉色的霓虹灯招牌却格外惹眼。
迷恋服饰店。
32. 悬赏
招牌上的恋字似乎有点接触不良,断断续续闪烁着。
很普通的名字。苏薄推开木门进去。
木门发出了刺耳的吱呀声,似乎是在提醒店主来客人了。
“欢迎光临迷恋。”
店主闪现到苏薄面前,苏薄下意识退了一步。
“呀,新客人,没吓到你吧?”
店主是个中年女人,直发齐肩,皮肤是健康的小麦色。她身上穿着件深色的牛仔外套,下身是沾了点灰的黑色工装裤。
“我需要一件厚点的衣服,有吗?”苏薄的目光越过女人向店内望去。服装店内部的陈设很简单,几排挂着衣服的架子,一个柜台,一只蹲在柜台上睡觉的白猫,唯一亮眼的就是店内亮粉色的墙壁。墙上贴着几张褪色的海报,海报的边缘翘起,带着脱落的墙皮。
很小的店面,和店外看着一样小,大概只能同时容纳十来名客人。此刻店内空荡荡的,只有苏薄一个客人。
女人见苏薄目光看向店内,体贴地侧身,随后引着苏薄向里走去。
“有呀小妹妹,你想要什么样的?”大概是见苏薄年纪小,女人说话的声音很温和。她走到挂着女性服饰的货架前,将尺码较小的衣服单独拎了出来。
蓝色、绿色、淡粉色。
苏薄看得直摇头,她指着夹杂在一众花色里唯一的黑色:“看看这件。”
女人顺从地将那缕黑色拿了出来。
那是一套黑色的皮夹克套装,皮质纹路有点类似蟒蛇,光泽很好,最重要的是,一看就知道价格不菲。
店主的脸笑开了花,见苏薄盯着衣服思考,指着皮夹克推销道:“小妹妹,这可是我的镇店之宝。融合了DF-366制成仿真皮,水火不侵,最重要的是,能一定程度抵抗黑水的侵蚀。”
苏薄没有说话,她伸手摸了摸皮夹克,触感很奇怪,手指摸到上面感觉会陷进去。好像眼前的衣服不是衣服,而是一种活物。她掀开了衣服向夹层摸去,空的,触感又恢复正常,它只是一件衣服。
“DF-366在废土区可是难得的好东西,也只有乐园还剩点存货。我这就仅此一件了,因为尺码较小才没卖的出去。你要买可得抓紧。”
“DF-366是什么?”苏薄收回了手,看向正在滔滔不绝介绍的店主人。
店主脸上的表情僵住,随后隐晦地打量起苏薄身上的白色工服。
“一种上城区淘汰的材料。但在废土区有大作用。”她含糊其辞地解释道,随后拿起了皮夹克。
本以为是个大客户,谁知竟是下城区来的。苏薄一行人的到来很显眼,店主自然也看到了那四辆跃迁货车,和从货车上被拖下来的劣等种。只是一时间没将苏薄和他们联系起来,毕竟苏薄进店时理直气壮地模样丝毫不像个外来者。
她将皮夹克重新挂起,随后用身体挡住了苏薄打量皮夹克的视线。
“你走吧,我这里不欢迎外来者。”
女人收起了脸上的笑容,语气冰冷地苏薄说道。她边说边将手伸入工装裤的口袋里,一点寒光冒出,看轮廓似乎是把剪刀。
触手很喜欢看热闹,此刻见苏薄遇到事了,兴奋地从她衣袖里冒了出来。
“揍她,揍她!”触手怂恿着苏薄。
“她很好吃!”触手开始往女人那边够。
苏薄无奈地扶额,随后强行收回了触手。
“怎么才能卖给我?”如果废土区的服装店都排斥外来者的话,与其费力跑去其他店试探,不如就在这家买了。何况那件黑色的皮夹克她确实很喜欢。
女人冷笑:“你买得起吗?”
刚从下城区出来的苏薄当然买不起,于是苏薄摇头:“我没钱。”
女人几乎被苏薄气笑了,眼前的小女孩仿佛故意来闹事的,怎么会有人没钱还能那么理所当然。她正准备将兜里的剪刀掏出来,却被苏薄的话再次打断。
“我可以给你带来比钱更重要的东西。”
“哦?”语气并不友好,女人并没有将剪刀收起,而是将剪刀的手柄套在手指上绕圈。
苏薄指了指女人背后的海报。
女人转身,看向了苏薄手指的方向。
那张海报是所有海报里最新的一张,边角没有翘起,颜色鲜艳,上面是一个青年的画像。
青年站在海报中央,黑色的刺猬头,紫色机车服,大花臂,脸色嚣张地拿着一把半人高的电锯。而他的背后,正是迷恋服饰店粉色的招牌,但和苏薄在店外看见的招牌不同,画像上的招牌被切成两半,招牌的字样上没有亮起粉色的霓虹灯。
青年的旁边被人用笔画了个叉,除此之外海报右下角还写着一串数字。
苏薄上一世是个杀手。
她知道悬赏长什么样。
所有的悬赏都是换汤不换药,哪怕模样再怎么变,也离不开目标信息与赏金两个要素。
这不是海报,这是一张悬赏。哪怕上面没有明显的文字,苏薄也能确定这是一张悬赏。没有人会把破坏自己店铺的人的模样画成海报挂在店里,除非这是她要杀的人,她希望每个客人都能看见这份悬赏。
果不其然,在发现苏薄意识到这是一份悬赏后,女人又转变了态度。
她走到前台坐下,随后用手点了点桌子:“来谈谈。”
苏薄走过去单手撑着前台的桌面轻轻一跳便坐了上去。她不习惯地晃了下悬空的腿,然后习惯地问着女人悬赏的事情。
“出没地点,时限,以及我的报酬——那件皮夹克。”
爬在桌上打盹的白猫被苏薄惊醒,瞪着眼睛扑到了女人的怀里。女人一把接过它。看着十多斤重的白猫,却能被女人轻松地单手抱住。
她不知从何处掏出支烟,不慌不忙地点上,随后含着烟嘴猛吸了口:“幽灵舞厅,时限嘛,在你想要的皮夹克被卖出去前。”
苏薄不满地皱眉,谁知道皮夹克什么时候会被卖出去。
女人见状摸了摸怀里的猫头,打趣道:“所以你自己抓紧时间哦,别怪我没提醒你,他可是幽灵舞厅的四把手,代号刺猬,武器嘛就是海报上的电锯。很好认,如果他没换发型那你就找刺猬头。如果他换了发型,呵,整个幽灵舞厅只有他的脸上没有义体改造痕迹。”
“你可是捡着大便宜了,这单我给出的赏金可不值皮夹克的价。多的算我请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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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的小姑娘似乎不简单,她乐意送她点人情。
苏薄对于捡便宜这种事自然是毫不心虚地笑纳,她歪头哦了一声,随后跳下前台转身盯着女人认真地问道:“你要活的还是死的。”
“嗯......活的吧。”女人思考了一会回道。
“还有一件事。”苏薄正准备向门口走,但又停下了脚步说道。
“什么?”
“我需要一张废土区的地图。”苏薄面无表情地向女人摊开了手。
二人同时沉默,女人开始怀疑让苏薄去抓刺猬究竟是不是她病急乱投医。但又想到苏薄刚进入废土,不认识路似乎也很正常。她总是容易忽略苏薄刚进入废土这件事。
女人的叹气声打破了沉默,她弯下腰从柜台里掏出一张白纸和一支笔,然后埋头在纸上给苏薄绘制起地图来。
苏薄凑过头去看了一眼,绘制的很详细,她应该借此能认清去幽灵舞厅的路。
废土区比她想象中的大上很多,女人重点绘制了幽灵舞厅所在的区域和一个名叫虚拟机械乐园的区域。
这两个区域之外还有三个女人没有详细绘制只标了地名的区域,一个叫罪恶都市,一个是达蒙口中的山海庙,剩下一个,女人在纸上画了个问号。
画完问号之后女人放下笔舒展手指,将指节弄得咔咔作响,她将地图转了个面对着苏薄道:“从乐园到舞厅最近的路我已经给你标注好了。如果路上不出岔子,应该走个两三天就能到。”
苏薄挑眉:“走两三天?”
女人轻笑,单手撑着头打趣道:“你不会以为舞厅真的只是一个歌舞厅吧?它可是废土四大区之一。你要是觉得太远也可以想办法租车,前提是你有钱。”见苏薄听见这句话后露出若有所思地表情,女人咳了一声接着道:“提醒你一句,废土的人可不好说话,希望你能活着到舞厅给我把人带回来。”
正在思考抢车可能性的苏薄:“......嗯。”算了,任务为重,低调行事吧。
苏薄接过地图,再三确认了自己能看懂地图中的标注之后,冲女人点点头转身离开了服饰店。
“喵,这是这个月第十五个接任务的人了,她真的能把刺猬抓回来吗?”在苏薄离开后女人怀里的大白胖猫跳下来说道。
“唔,谁知道呢,算上路程,就等她十天好了。”女人对白猫会说话这件事毫不惊讶,她平静地从前台的柜子里重新拿出一张画着刺猬脸的海报,贴在了墙上,然后将苏薄看中的皮夹克从衣架上取下来收起。
“下城区来的小姑娘,什么都不懂呢。”
白猫甩了甩尾巴,喵了一声闭上眼睡了过去。
苏薄离开服饰店后拿着地图研究了会方向,最后向左边的路口走去。衣服的问题暂时是解决了,苏薄默认她能够完成这次悬赏任务。
现在的问题是代步工具,和食物。
食物的问题很好解决,她现在所在的区域应该是女人地图里标注的虚拟机械乐园,地图上显示到幽灵舞厅最近的路需要先通过集市,然后从集市内一个叫浮标快餐店的地方进入舞厅的地下通道。
穿过集市后,就能到达舞厅的地下入口。
33. 摩托
听起来很轻松,但通往浮标快餐店的道路纵横交错,哪怕有店主的标注,苏薄也依旧看得眼花缭乱。
穿过了服饰店所在的街道过后苏薄按照地图的标注在十字路口拐了个弯,新的街道明显热闹很多,没有人行道和车道之分,人在车流间隙穿插而过,五颜六色的汽车鸣笛不断。街边的建筑普遍修的不高,只有两三层,楼上时不时有断掉的义体被当做垃圾一样丢下来,也不知楼内发生了什么。
苏薄对这里的混乱并不关心,她拿着地图小心地躲避着周围的车辆和楼上砸下来的机械义体,皱着眉判断着接下来的方向。
但混乱总是会莫名其妙找上门来。
再苏薄第九次躲开楼上掉下来的义体残渣后,她被人猛地撞退了几步。
身后红色的摩托车疾驰而来,白色的车灯打在她的身后。
“滴——”
摩托车的喇叭脱出了刺耳的响声,苏薄看着那辆毫不减速飞奔过来的摩托急忙避开,又被另一侧撞退她的人再次推向了摩托的方向。
“滚开!”那是个小女孩。
“滴——”
“闪开闪开!”摩托车主没有减速,苏薄听见他兴奋且不怀好意地怪叫声。
第一次被小女孩撞退尚能解释为无意,但第二次实属有心。
苏薄眼中闪过薄怒,她将地图收起,猛地一脚将推开她的女孩踹开然后站在了女孩本来的位置上。
女孩在地上滚了两圈,随后敏捷地翻身站起,躲开了身后开来的汽车。一脸警惕和愤怒地看着将她踹走的苏薄。
与此同时那辆红色的摩托也和苏薄擦肩而过,车上穿着红色机车服的男人在路过苏薄的瞬间遗憾地哎呀一声。
他是故意的,他没打算避开苏薄。如果此刻苏薄还站在原地,恐怕摩托会从她身上毫不客气地碾过去。
意识到这点的苏薄并不打算放过男人,还有那个故意推她的女孩。
女孩在避开街上的车辆之后又小步跑到了苏薄所站的位置,她蹲下来推攘着苏薄的腿,在发现苏薄纹丝不动后抬起头冲苏薄吼了起来:“这个回收点是我先来的!”
苏薄低头,发现女孩是想捡那块从楼上掉下来后被她不小心踩在脚下的义体碎片。她移开脚以比女孩更快地速度将碎片捡起,随后对着女孩说了声等着。
再不去追摩托男,可能就追不上了。这可是现成的代步工具。
在女孩迷茫的视线中苏薄对着摩托男离开的方向追了过去,她的身影逐渐缩小,最后和摩托的尾气一起消失在了街尾。
“呸,神经。”女孩往地上啐了一口唾沫,然后皱皱鼻子继续蹲在了回收点上,眼巴巴地抬头等待着楼上下一次的高空抛物。
想和她抢点位,没门。就算是神经病也没门。
女孩翻了个白眼,只是可惜刚刚被女人抢走的材料了,要是放到集市去,可能卖不少钱。
“神经。”女孩看了眼苏薄离开的方向再次骂道。
被骂神经的苏薄此刻并不好过。
她的身体从长出触手后强壮了很多,但距离上辈子还是差了很远。起码上一世在末世里,她能轻易追上队伍里的摩托。但此刻她只能依靠摩托那拖出一长串的尾气追踪男人。
街上的人对穿梭在车流里奔跑的苏薄见怪不怪,有的人意识到苏薄是在追前方的摩托后还冲她吹了声口哨。
摩托在经过第二个十字路口时转了弯,苏薄回忆着地图上的道路标注,选择从旁边的店铺走近路包抄他。没来得及看店铺名,苏薄推开店门后敏捷地避开店内陈设和客人向店铺另一侧跑去,她跳上窗台准备从窗户离开,但衣摆却不小心被店铺破损的窗户边缘挂到,随着玻璃嘭的破碎声,在一众惊呼和咒骂声中苏薄撕开被挂到的衣摆跳了出去。
“靠!老板娘!有人砸场子!”店内差点被苏薄撞到的客人见状连忙怪叫着拱火,年轻的老板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从店铺另一侧的房间里出来,脾气火爆地拍向墙面。啪的一声,墙面被拍出了一指深的巴掌印。
“哪个不长眼的砸我场子!”老板娘收回手质问道。
“从窗户跑了!”客人连忙指向破损的窗户,然后看着老板娘从窗户处跳出,脚步声在汽车尖锐的鸣笛声中远去。
苏薄对店内发生的事情一无所知,她跳出窗户后恰好看见摩托男呼啸而过的背影。
摩托男本来惬意地哼着歌飙车,却发现后视镜里那道追在背后的身影有点眼熟,似乎在哪里见过。
“咦?”摩托男眯着眼,下意识放慢了速度俯身看了眼后视镜,短暂的回忆后,他终于想起这个白衣服的女人似乎是他刚才想要碾死的对象。她幽灵一样闪烁着避开周围的人群,死死咬在自己车后,摩托男意识到来者不善,拧动着车把便加速想跑。
可惜为时已晚,苏薄第一时间便发现了男人在减速,她沉了口气,此刻眼里魔怔般只剩下眼前的红色摩托,周围的一切都化作泡影。她双腿迈得更开向男人追来,如离弦之箭,很快就拉近了二者之间的距离。
“什么鬼啊!”男人惊呼着拧紧了车把,引擎更卖力地咆哮,轮胎和地面摩擦发出刺耳的声音。
随着更浓郁的尾气排出,车速瞬间加快。但也正是那随着摩托加快而连成线轨的尾气,成了苏薄最好的追踪目标。
苏薄的鼻腔被机油和轮胎摩擦的橡胶味充斥着,耳边时不时传来触手兴奋的呢喃,她近乎疯狂地跳起身踩上路边汽车的车顶快速朝摩托男接近,脚下金属凹陷的触感没有让她有丝毫停顿,随着目标距离的缩小苏薄脸上扬起了喜悦的笑容。
“三。”苏薄开口倒数。
摩托男在苏薄跳上车顶的时候发现后视镜里的人影消失了,还不等他高兴,夹杂在风声里那奇怪的碰撞声让他下意识回过头。
在看清苏薄在街边的车辆顶部快速跳跃向他接近时,男人叱骂一声转头更用力地拧动起车把,他将身体重心下压,仗着自己对街道的熟悉程度操纵着摩托试图向身旁的小路钻进去。
“二。”苏薄始终没有移开放在摩托男身上的视线,此时也从改变方向的轮胎看穿了男人的意图,但她依旧不慌不忙地倒数着。
男人不知为何感到身后传来了巨大的压力感,周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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街道一晃眼尽数消失在阴影里,阴影的轮廓在轮胎的摩擦声中逐渐膨胀,似乎要将他吞噬。但又一晃眼,阴影消失,建筑重新出现,包括他准备拐入的那条小路此刻也就在眼前。
“靠!”男人操控着把手准备转弯。
同时,苏薄最后的倒数脱口而出:“一。”
在男人转弯的瞬间,苏薄和男人的距离终于够了,她丢出了手中的铁钉。
尖锐的铁钉顺着摩托的尾迹飞驰,撕裂了污染严重的空气,斩断了街道上滴滴嘟嘟的鸣笛声,最后划破了摩托的后轮。伴随着铁钉剧烈的震动,摩托的车身也开始微微震动。
铁钉的震动逐渐减弱,取而代之的是开始猛烈晃动的摩托。
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火石之间,摩托男试着控制把手,身后轮胎漏气的声音终于让他意识到发生了什么。
迫不得已,男人只能刹车,又是一阵尘土飞扬,男人跳离了他心爱的红色摩托。眼前干瘪下去的轮胎看得他一阵傻眼,随之而来的是比恐惧更强烈的愤怒情绪。
“爹的,你他爹到底想做什么!”
苏薄从离男人最近的汽车顶上跳下,最后在男人身侧站定。
“抓到你了。”苏薄在路过男人身边时对着他耳朵说道,她用触手掐住男人的脖子,随后弯腰取出了扎在摩托后轮的铁钉。
窒息感扑面而来,男人看不到触手,却能感受到颈部冰凉湿润的触感。他挣扎着抬手捂住自己的脖子,却被看不见的触手顺手捆住了手腕。
“你到底想干什么!”男人终于慌张起来,他试图转头,却被触手更用力地勒紧脖子。
取出铁钉的苏薄用触手将男人带到身前,在他惊讶的眼神中把铁钉穿回了耳洞里。
“为什么想撞我?”苏薄语气无辜地问道,眼睛里是还未褪去的疯狂。
乐园里躲闪不及被车撞死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他们不会特意为谁让路,撵到谁只能算谁倒霉。
男人没想到自己运气不好,遇上个硬茬。哪有硬茬穿的破破烂烂在街上晃悠的。
能在乐园活下来的人心思都不简单,男人并没有试图狡辩,自知无法反抗的他只能顺着苏薄的话为自己开脱。
“不是不是,我没有故意想撞你,只是没来得及避开。”他讨好地笑道,眼神谄媚至极。
苏薄当然没相信他的鬼话,她记得男人在发现自己避开后遗憾地感叹了声。这还不能算故意?
苏薄又收紧了触手。
男人被勒得脸色涨红,见讨饶没用,他恼羞成怒地对苏薄吼道:“老子是集市的人,你敢杀我,集市不会放过你的!”
“集市?”她正好要去集市。
苏薄收回触手,用手拉住弯下腰大口呼吸的男人。
似乎是以为苏薄怕了,男人一边喘气一边得意地说道:“知道怕了就滚,车的事情我可以不和你计较,得罪了集市你别想在乐园好过。”
“集市怎么知道是我杀了你。”苏薄看着狼狈的男人不慌不忙地开口,随后扶起了倒在一旁的红色摩托。
现在巷子里,可就只有他们两个人。
34. 误会
男人心里闪过不安,但想到集市在乐园的地位,依旧强装镇定地解释:“乐园发生的一切集市都能知道。”
摩托的后胎依旧彻底报废,但其他地方完好无损,苏薄满意地打量着这量明显改装过的摩托,头也不回地哦了一声。
见苏薄盯着摩托没说话,男人显然误会了苏薄,以为她年纪小,被集市的名头给唬住。
他嫌弃地看着苏薄白色工服下尚未发育的平板身材,但想到苏薄长相不错,眼珠子骨碌碌一转便打起了歪主意:“咳咳,这可是集市的车,如果担心那边追究非要赔偿的话也可以......虽然你年纪小,但我也能勉强受用。”
苏薄顿住,回头看了眼男人,和男人背后的小巷。
她听出了男人话里下流的意思。
他们此时在街道尽头的巷口处,这里人流量并不大,巷子处在两栋建筑中间,内部很深,因为没有灯光看不见尽头。唯一的光源就在巷口,苏薄又抬头看向巷口不算高的路灯,蓝色的灯光中闪烁着一个红点。
她当然不信所谓的集市能毫无依据地掌握乐园发生的一切。
那个红点才是男人嚣张的根源,这里有监控。监控背后是集市的人。
但是巷子里显然没有监控。那看不见底的黑暗里没有闪烁的红点。
苏薄放出触手,拖着男人往巷子深处走去。
突然再次被勒住的男人惊慌地张着嘴,似乎想要说什么,却感觉嘴被什么东西堵住。
他徒劳地蹬着腿,伸手试图抓住什么来阻止自己被拖动,却只在一旁脏兮兮的墙面留下了四道指痕。
她怎么可能不怕集市?逐渐陷入黑暗的男人目眦欲裂,他的眼睛开始闪烁着诡异的黄光,但走在男人身前的苏薄并没有第一时间注意到。
等苏薄发现男人眼睛的异样时,她第一时间伸手戳瞎了他的眼睛,随后在男人的痛呼声中拧断了他的脖子。触电感传来,手下的是一双裸露着电线和机械零件的义眼。
大意了。她完全没看出来这是双义眼,要是普通的机械义眼还好,如果是融合了智械的义眼,那这双眼睛可能还有其他功能。
比如,充当集市的监控。
这也意味着,她被集市发现了。
苏薄心情不悦地看着男人的尸体,男人死后熟悉的能量从苏薄四肢流淌而过,因为追逐摩托而亏空的体力被渐渐弥补。
不知道集市还会不会让她通过,在她杀了他们的人之后。
吃饱喝足的触手开心地将自己绕成了麻花,感受到苏薄的担忧后,触手没心没肺地吆喝:“杀了,统统杀光光。”
“滚回去。”苏薄冷漠地呵斥着收回了触手。
船到桥头自然直,这男人看上去顶天了也只是个小喽啰,集市应该也不会为了他大动干戈。
苏薄回到巷口摸了把自己新的代步工具,那辆红色的摩托。解决了男人,她准备回去找刚才推她的那个小女孩。但眼前这个摩托要怎么带走却是个问题。
“就是你砸我场子?”陌生的女声从背后传来,苏薄疑惑地转过了身。
“嗯?”一道掌风打散了苏薄的疑问声,苏薄猛地闪开,旁边的墙上留下了一道掌痕。
苏薄的脸被墙面溅起的碎屑划破,她伸手碰了下脸颊,手上是新鲜的血液。她自己的。
来者显然比摩托男更有威胁,苏薄迅速拉开了距离,躲进了墙边的阴影里。
袭击她的是个身材高大的女人,她背着光站在巷口,苏薄看不清她的脸。见一击不成女人嗤笑一声,低呼道:“小耗子,再躲一次试试呢?”
话音刚落,女人瞄准苏薄再次俯身向前,像夜行的野豹般冲向苏薄。随着一声挑衅的低吼,二人迅速交手,女人拳风如刃,划破沉闷的空气,苏薄取出铁钉不避不闪,和迎面而来女人碰撞到一起。
伴随着骨骼和金属的冷硬震动声,一道人影跌入巷内,皮肉和地面发出嘶嘶摩擦声,地面上留下一道淡红的血迹。另一道人影后退几步,掌心留下了贯穿手掌的伤口。
虽然伤了女人,但苏薄更不好受。
她迅速调整姿势跳起,咳出一口淤血,重新摆出了攻击的架势。
又是一阵划破黑暗的风声,二人再次过招。女人挽起衣袖化掌为拳,裸露在外的小臂肌肉线条刚劲有力,小臂的皮肤在巷口灯光的照耀下渐渐变化,最终停留成奇异的银灰色。这是一双机械手臂,力量足以将苏薄的身体砸成肉泥。
苏薄格挡间试图从女人的动作中找到破绽,她手上的铁钉泛着寒光,上面覆盖着陌生女人的血。苏薄避开女人的机械手臂向女人的小腹处刺去,沾血的铁钉在黑暗中挥出致命的弧线,女人感受到威胁,一只手以拳化掌挡下铁钉,另一只手来势汹汹抓向苏薄面部。
两道压抑的痛呼声同时响起,二人同时退开五步,沉闷的喘息声在深巷里格外明显,只有二人自己知道这次遇上的是怎样的劲敌。
但此刻双方杀心更甚,又一次血色飞扬,一人敏捷如蛇,一人坚如磐石。战斗愈演愈烈,分明是寒冬,空气却若火烧般燃起阵阵热浪。苏薄背后的汗水湿透了薄衫,陌生女人显然也不太好受。
“还真挺能打。”女人略显狼狈地喘着气,却依旧不忘嘲讽苏薄。
苏薄弓腰架着双臂,在女人说话的间隙擦了擦额角的汗水。难得遇上对手,苏薄并没有第一时间放出触手帮忙,一来是想试试如今的身体极限在哪,二来也是想和女人正经地过过招。
但现在看来,不放出触手她很有可能会被女人耗死。
触手激动地从苏薄身体内钻出,盯着苏薄身前的女人:“好吃!我们一起吃了她!”
苏薄听见触手的话没有回答,却勾起了嘴角。
最后的决胜一触即发,女人虽然看不到苏薄背后的触手,却能感觉到更加压抑的空气向她席卷而来,黑暗中似乎多出了什么东西,但仔细看去,除了苏薄再无旁的活物。
那一瞬间不知是闪电劈碎山石,还是山石撕裂闪电。触手疯狂地挤破空气向女人卷去,但与此同时铁钉和拳头再次撞上。
苏薄在触手触碰到女人的顺间分心收回了触手。
“叮——”
随着金属碰撞发出的凄厉哀嚎声,两道人影从声音的中心分开,分别落到了巷子两侧。二人手脚发软地靠在墙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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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隔着巷子狭窄的过道对视着,女人轻哼一声,有气无力地抬起手冲苏薄挥了挥,嘴唇微动。
休战。苏薄读懂了她的嘴型,试探着动了动自己发麻的手臂。忽视了体内触手不解地质疑声,苏薄将头靠在了墙面。
地面上一地碎石飞瓦,斑斑血迹。二人心里都清楚,这是一场酣畅淋漓的平局。
“你在想什么?我刚刚已经碰到她了!快让我出去把她吃掉,苏薄!”触手在苏薄脑子里嘶吼,但苏薄依旧没有放触手出来。
她倦怠地耷拉着眼皮,不知想到了什么,盯着自己的双手发愣。身上的痛感后知后觉涌上来,苏薄这才意识到自己似乎断了两根肋骨,左手的手臂也被女人打得脱臼。
作为一个杀手,平局就意味着失败。幸好她现在不是杀手了。
苏薄很难形容现在的感觉,她知道自己应该放触手出去,但在和女人拳风对上的一瞬间,她私心里就想知道到底谁胜谁负。
所以她把触手收了回来。
私心得到满足的感觉很奇妙,是她两辈子没体验过的奇妙感。在她还是个杀手的时候,她从来没资格为了私心枉顾自己的任务。
于是苏薄笑出了声。
她的笑声逐渐放大,在小巷里来回回荡。女人诧异地看着对面的苏薄,但苏薄很快就停下来,她重新恢复冷静,双目冷凝地盯着女人。
苏薄站了起来,缓慢地走向了女人。
“哈?”女人惊呼,随后不甘示弱地站起身,捏起拳头也向苏薄走去。
四目相对的瞬间,女人先开了口:“我知道是你赢了。”她没错过最后一招时脖颈处一闪而过的冰冷触感,她知道是苏薄放了她一马。
“我可以帮你疗伤,但是一码归一码,你得解释清楚为什么砸我场子。”女人喘息着慢慢说道。
苏薄在心里权衡着,没有第一时间说话。
杀了女人,她的伤口也会好起来。触手不停在苏薄脑子里怂恿着,见苏薄不吱声触手甚至开始发起脾气。
“有食物不吃你真xx是个xx。苏薄你xxx......”
苏薄忽视了触手的叱骂,目光突然瞟向了巷口的红色摩托。
“摩托也要。”苏薄开口。
女人愣了愣:“什么?”
苏薄冷漠道:“疗伤。”
-
女人似笑非笑地将苏薄带回了自己的店里,还有她那辆需要疗伤的红色摩托。
这次苏薄看清了女人的长相,她的脸和身上的肌肉格格不入,端庄秀美,但一言一行中又带着历经风霜的成熟风韵。女人将械化的手臂解除,身上夸张的肌肉逐渐消失,留下起伏的肌肉线条又别具一番美感。
女人回到房内换了身大漏背的咖色灯笼袖长裙,手上还提出了一个医疗箱。
女人经营的店铺是一家咖啡店,店内此时已经没有了客人,只剩下一个带着白色面罩还没下班的咖啡师在吧台洗杯子。
苏薄撑着脸看着女人将硕大的医疗箱放在自己眼前,挡住了她盯着吧台发呆的视线。
“现在可以说了吧,为什么砸我场子?”女人在苏薄对面坐下。
35. 算账
苏薄迷茫地摇摇头道:“我砸了吗?”
女人平静地抬起一只手,头也不转地指向自己左边。
苏薄将视线移过去,然后她看见了一扇破损的玻璃窗,玻璃锋利的边缘还挂着一片白色的布料,此刻正随着风飘舞。很眼熟的白色布料。
苏薄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衣服,又看了看那块挂在玻璃上的布料。
好像是她的衣服。
苏薄开始在回忆里翻箱倒柜,没一会就想起来自己为了追机车男从一家店铺抄近道的事情。
“哦。”苏薄面无表情,苏薄恍然大悟。
“不小心弄坏的,当时在追人。”苏薄简洁明了解释道。
女人看着苏薄的表情,终于明白自己被店里的客人给骗了。她拍了一把自己的额头,然后叹了口气:“算了算了,我真服了。”
“也算是不打不相识,我叫南北歌。医疗箱里的东西你自己拿着用,你的摩托等白下班了给你修。”南北歌冲吧台的咖啡师点点头,他就是白。
说完南北歌起身,准备去查监控找到那个乱报消息的客人。
随着转身苏薄看见了南北歌敞露的背部,肌肉线条饱满优美,像画中起伏的山峦,笔触又颇为细腻。随着南北歌的动作她背部的线条拉伸舒展,端的是刚柔并济。
她上一世的肌肉线条和南北歌差不多,但是没她那么显眼。
苏薄撑着脑袋盯着南北歌的背。
似乎是感受到苏薄的视线,南北歌得意地哼了一声:“你叫什么,不说我可就叫你小耗子了?”
“苏薄。”
“哪个薄?”
苏薄愣神,似乎想到了什,她恹恹地笑了声:“单薄的薄。”
南北歌意味深长地看了眼苏薄:“年纪轻轻说话别那么颓,苏单薄。”说完南北歌便回到了房内。
店里只剩下苏薄和还没有洗完杯子的白。
苏薄将眼前的医疗箱打开,一件件把箱子内的陌生工具拿了出来。
小臂粗的针管,用途不明的黑匣子,绷带,没有标注生产日期和使用时限的绿色药剂,几根用来固定骨头的钢管,还有几板只剩下三四颗的红色胶囊。
一样都不认识,除了绷带。
于是苏薄先将绷带拿出来,然后取出了药剂和胶囊。至于黑匣子和针管,苏薄看了几眼没有动它们。
药剂的开口处有一行小字,苏薄凑上去看了很久才认出了上面写的是“愈合剂”,绿色的药液里漂浮着一些沉淀物,看起来不太新鲜。
她将药剂放下来,又拿起了一板红色胶囊。
扣开锡箔包装,胶囊上也有几个小字,写着消炎止痛。
苏薄取出胶囊一口吞下,随后将愈合剂倒在手心里抹在自己的肋骨和腕骨上,至于其他地方的擦伤,苏薄没有处理。
皮外伤对她的影响微乎其微,主要是那几根断掉的骨头有点麻烦。其实也不麻烦,只要她能去找个人杀杀,就能获取到愈合断骨的能量。
但南北歌让她认识到废土区并不全是摩托男那样的软柿子。
止痛消炎药似乎没什么用,苏薄趴在咖啡厅的桌子上休息了一会,伤口依旧隐隐作痛。
“这卖肉佬,把他给我加到黑名单里去,敢在我店里瞎起哄,靠!”南北歌似乎查完了监控,此刻骂骂咧咧从房里出来,她坐到吧台前对白吩咐着,然后从吧台里提了瓶酒,给自己倒了满杯,抬起脖子将酒咕噜咕噜咽下去。
“砰!”喝完酒的南北歌将杯子重重地放回吧台,一旁刚洗完杯子的白无奈地拿起杯子再次打开了水龙头。
“怎么样,我的医疗箱好用吧!”南北歌抱怨完似乎才想起店里还有个新客人,她起身向一旁趴在桌上的苏薄走过来。
苏薄摇摇头:“完全没有。”
南北歌拉开凳子坐到苏薄对面,她看看了苏薄面前被使用过的愈合剂和止痛消炎药,一脸不信地说道:“怎么会,我记得药没过期啊。”
所以果然是要过期的药。苏薄一脸无语。
“你再喝点试试呢?”南北歌将愈合剂递到苏薄面前。
苏薄:“这是用来喝的?”
“废话,难不成你以为是用来涂的?”
苏薄一脸平静地接过愈合剂,指了指身前的药片:“那这也是用来吃的?”
南北歌见状哪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她没有嘲笑苏薄,反而摸了摸鼻子,心虚道:“你不会用早说啊,这是用来涂的,把胶囊打开,里面是药粉。”
怪不得这药没用,原来是她用错了。
苏薄无言以对,默默地给自己重新用药。
“还有这个黑匣子,放在断骨处能帮助愈合。”南北歌将医疗箱里没被苏薄拿出来的黑匣子取出,在上面点击了两下后递给苏薄。
黑匣子在南北歌的操作下变成了银匣子,在她肉痛的眼神中苏薄将匣子接过来,然后隔着衣服怼在自己的肋骨处。
“这可是好东西,整个废土区也就乐园还留下几个,其中一个就是你现在用的这个。”
“为什么只有乐园才有。”匣子怼在肋骨处传来了酥酥麻麻的电流,苏薄舒服的眯着眼睛问道。
“你是下面来的吧。乐园以前是废土最大的黑市,这里能用钱买到,嗯,各种东西。”
“黑市,集市?”
南北歌惊讶:“还知道集市呢?不过集市已经不是以前那个集市了,自从前几个月上面往乐园投放了大量D680之后。现在的乐园很多地方是我们后来重建的,包括这家店,这条街,也包括集市。”
身上的疼痛减轻了很多,苏薄眯着眼睛开始犯困,她饶有兴趣地听着南北歌的话问道:“D680是什么?”
“一种炸弹,D680是我们给它取的名字,上城区的武器更新迭代太快了,用编码好记一些。他们总喜欢在我们这里投放武器,大家本来都习惯了,只是D680威力太大,乐园重建后依旧废了大半。”
也就是说,苏薄在乐园见到的一切都是她们重建后的场景。
短短几个月就能重建成这样,那乐园以前该是什么光景。
“很厉害。”苏薄感叹,不知道是在说乐园重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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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件事,还是在说上城区。
南北歌笑着摇头:“大家都在地底挖了十几米深的安全洞,每天耗子一样往里面屯东西。上城区这一炸,我们又得重新屯很久。”
这已经成为了他们后天进化出的生物本能,为了躲避上城区制造的灾祸。
谈话间苏薄断裂的肋骨似乎已经愈合,银匣子重新变成黑匣子,死气沉沉地被苏薄捏在手上。
苏薄伸手摸了摸伤处,指下的骨头完整,摸不出断裂的痕迹。
是个好东西。她歪着头打量着黑匣子。
“用好了就给我放回去,可别想打我宝贝的歪主意。”南北歌伸手拿回黑匣子,苏薄顺势放开了手。
黑匣子足有两个巴掌那么大,苏薄就算拿走也不方便携带,太鸡肋。况且骨折对她来说只是无伤大雅的小伤。
“我的车什么时候修好?”因为南北歌她耽误了太多时间,苏薄还打算去找之前的小女孩。
“明天吧,你今天可以住我店里。”南北歌将桌上的东西收回医疗箱,头也不抬地回道。
苏薄点头,看了看窗外明显暗了很多的蓝色。街上的车较之前少了很多,店铺外的霓虹灯牌开始闪烁着发力。各色的霓虹光和钟楼的蓝光交织,街上仿佛罩着层薄雾。如果忽视那些夹在商铺之间的破旧棚户和黑巷,乐园的街景其实也别具一番滋味。
“我一会回来。”苏薄起身。
没问她要去哪里,南北歌只是嗯了一声。随后似乎是想到了什么,她抬起头对着苏薄离开的背影提醒了一声:“钟楼敲响九声的时候,蓝日会彻底黯淡。不想死的不明不白就早点回来。听到没,苏单薄?”
苏薄懒洋洋地抬起手挥了挥,表示自己听到了。
离开咖啡厅后苏薄回头看了眼店门口的招牌,橙色的霓虹灯管拼接着闪烁的“Begonia”。
苏薄眨眨眼回头,看不懂。
手里空空的,有点不习惯,苏薄总觉得少了什么东西。
她沿着来时的路往回走,避开车流,在十字路口拐弯,最后走到了遇见小女孩的那条街上。
街上的人相较来时少了大半,只剩下伶仃几个小孩,木桩一样站在固定的点位上,抬头盯着楼上,似乎在等待什么。
撞到苏薄的女孩也在那些小孩当中,苏薄仿佛入水的鱼,一眨眼就游到了女孩身侧。
女孩显然也认出了苏薄,她皱着眉,像弱小的动物为了吓退敌人般,仰着脑袋张牙舞爪地对苏薄吼道:“你干嘛,我说了这个回收点是我先来的。”
女孩的声音吸引了过往的人群,有的人停下来想凑热闹,但大多数人只是看了一眼就收回目光。
回收点,这是苏薄第二次从女孩口里听见这个词。
“砰!”
楼上又有人扔东西下来,恰好砸在女孩和苏薄中间的空地上。
苏薄以比女孩更快的速度将东西捡起,那是一个摔碎的金属耳朵。女孩见状彻底急了,她上前几步想抢过苏薄手上的耳朵,却被苏薄躲过去。
“你怎么能在回收点抢人东西!”
36. 威胁
苏薄拍下女孩的腿顺手扯住了她的后衣领将她提了起来:“这就是你推我的理由?”
被迫和苏薄对视的女孩在苏薄手上扭动着,她抬头看了眼苏薄,眼前的女孩看模样大不了她几岁,但却能将她轻松地提在手上。
她还抢走了回收点的东西,速度很快,她甚至没看清她是怎么动作的。她好像真的打不过她。
意识到这点的女孩终于泄气皮球般垂下了手:“那你想怎样,你已经抢走我两件回收品了。”
对于差点害死自己的人,苏薄向来很不客气。她看了女孩几眼,在吃肉和不吃肉间抉择。触手一到这种时候就变得兴奋,在苏薄脑袋里翻来覆去念叨着杀了她。
手里的女孩很瘦,脏兮兮的脸看不清五官。头发像稻草做的鸡窝,是干枯的黄色。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但有仇不报又不是苏薄的性格。
被苏薄提在手里的女孩脊背一阵发凉。
她小心翼翼地将视线挪到苏薄脸上,对上了一双无机质的眼睛。很平静也很淡漠,像在打量一件没有价值的垃圾,一颗黏在鞋底的恶心口香糖。
苏薄显然不是那种会把恶心到她的口香糖心平气和地扣下来,然后丢进垃圾箱的性格。
她放下了女孩,将手里的金属耳朵和之前收起来的金属零件掏了出来,摊开手放到女孩面前。
女孩犹豫地看了看苏薄,又看了看她掌心的东西。
金属耳朵成色很好,只有中间裂了条缝,深谙其道的女孩知道这个耳朵拿到集市去能买个好价钱,足够她吃喝半个月。她在这里守了一天,苏薄手上的耳朵是成色最好的回收品。
怎么就偏偏在这时候被截胡。女孩咬了咬嘴皮,抬头问道:“你想怎么样?”
“帮我做几天事,就放你走。”
见女孩犹豫,苏薄挑眉接着道:“或者死,你选一选吧。”
女孩明白自己根本没得选,她屈辱地顺着苏薄给出的唯一选项:“......我选帮你做事。”
苏薄满意地点头,手指略过手心的金属耳朵,将一旁的零件还给了女孩。“跟我走,事成之后耳朵也还给你,如果我心情好的话。”
被口香糖破坏的心情要让口香糖自己弥补。
女孩开心地接过金属零件,拎起了一旁的白色布袋将零件放了进去。布袋很大,有女孩半个人那么高,明显还没装满。上半部分干瘪,下半部分鼓鼓囊囊的。
苏薄看了眼女孩,一把拿过了她手里的布袋。
“哎!”女孩惊呼,却见苏薄在布袋里翻了两下,拿出了一条肉色的绳子,随后又将布袋扔给了女孩。
女孩抱着失而复得的布袋松了口气,下一秒就被苏薄用那肉绳绑住了脖子。绳子的另一头被苏薄捏在手里,她扯了扯那根肉绳,女孩猝不及防打了个踉跄。
苏薄见状满意地点头,韧性不错,不会断。
女孩一脸懵地被苏薄牵着走在街上,她怎么不知道自己的口袋里有这样一条绳子。今天收集到的回收物里,似乎只有些碎的看不出原型的零件,唯一稍微好点的回收物,是包裹着仿生内脏的一小节人类腹部。但都比不过被苏薄抢走的义耳,那些仿生内脏看材料便能猜到是早早被淘汰的款式。
等等,内脏?
女孩伸手摸了摸脖子上柔软湿润的肉绳,仔细看去,能看见表面覆盖着细小的仿生血管和里面包裹着的未知物体。
“呕!他爹的!”女孩的干呕声伴随着怒骂声从身后传来,苏薄没有回头,扯了扯手上的肠子加快了步伐。
由于被扯动,肠子中间的仿生血管轻微裂开,半凝固的血随着二人走动滴到了地上。周围不时有探究的目光传来,再看清苏薄手上的肉绳是什么之后那些目光又熄灯一样一盏盏消失。
他们很快回到了Begonia店门口。
苏薄推开门进去,南北歌和白正在吧台聊天。
见苏薄回来,南北歌冲苏薄招了招手:“回来的挺快呀,快来尝尝白新制的好酒。”
苏薄牵着女孩完全走进店内,拴在女孩脖子上的那根还在滴血的肠子一下便吸引了南北歌和白的目光。
南北歌睁大眼,额头的青筋跳了跳。她的目光从女孩脏兮兮的脸上移到她的脖子处,随后移到肠子中间,最后停在了沾上血迹的地上。
“苏、薄!你赶紧把这根脏东西给我收起来!”
苏薄疑惑,苏薄回头看看,苏薄啊了一声。
“血而已,哪里脏了。”
似乎是想到今晚还得借住在南北歌的店里,苏薄叹了口气将肠子一点一点往身前拉,女孩一脸屈辱地被拉到了苏薄面前,苏薄将她脖子上打了个结的肠子解开。
“好了。”苏薄很满意自己解绳子的手艺,她将肠子盘起来颠了颠,又熟练地拿过女孩手上的袋子将它放了进去。
“你从哪里捡来的鸡崽子?看着有点像回收点那群小孩。”南北歌从吧台上下来,给苏薄递了杯玫红色的酒。
苏薄一只手拎着女孩的后衣领,另一只手接过酒,回道:“就是回收点捡的。”
说完她拉着女孩走到吧台前坐下,南北歌跟在后面,惊讶地哟了一声。
“没被咬下口皮来?那群小孩可泼着呢。”
全程根本没怎么反抗便被抓回来的女孩听见南北歌的话,咬牙切齿地低下头。
“泼?”苏薄饶有兴致地看了眼手下的女孩,“没看出来。”
“那群小孩是乐园难得团结的,抓走一个惹上一群。跳蚤一样,赶不完,时不时蹦出来咬你一口。不致命,但是难受。”
苏薄没说话,她想到女孩被她抓走时,回收点其他小孩漠然的目光,啧啧地摇头看向女孩。
女孩终于忍不住,半是委屈半是愤怒地抬头冲二人吼道:“我是新来的,行了吧!”
南北歌意味深长地哦了一声,道:“原来是个还没合群的鸡崽子。”
苏薄对女孩的故事并不在意,她抿了口手中玫红色的酒。咖啡苦味和果香扑鼻而来,酒液入口,初是苦味涩味,苏薄抿了抿唇,伸舌将嘴角残余的酒液卷入口中。
那苦味并未持续太久,随之而来的是一阵甘甜,果香后是淡淡的奶香,先前的苦味并未散尽,那股香甜和咖啡的苦味混合交织,最后冲破缠绕涌上来的却是浓郁的果香和醇厚的酒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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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酒的度数很高,苏薄上一世很少喝酒,但却是个好酒的人。只是在末世酒是稀缺资源,喝酒又难免误事,为了不耽误自己的任务,苏薄每次喝酒都是浅尝辄止。
但现在不同,她可以贪杯。
于是苏薄在尝清楚这杯酒的味道之后,三两下便将杯酒下肚,意犹未尽地眯着眼睛看向吧台里的白。
“再来点。”她显然没记住白的名字,但从苏薄直愣愣的眼神中白知道苏薄是在叫他。
白迟疑地看向了吧台前正半蹲着和女孩说话的南北歌。
“你的意思是她莫名其妙抢了你东西,还威胁你给她办事?”南北歌津津有味地吃瓜,并没有注意到白求助的目光。
小女孩重重点头,委屈地接着说道:“姐姐放我走吧,我不要那个耳朵了。”
南北歌摇头,回收店的小孩可不值得可怜,再加上她并不想插手苏薄的事情。
小女孩又央求了几声,见南北歌只是摇头后脸上表情一变,委屈不复存在。她脸上带着怨气地低声咒骂,随后不管南北歌怎么唤她都不肯吱声。
“砰砰。”苏薄曲起指节敲了敲桌子。
白回过神,他挠了挠头,最后打开了墙上巨大的咖啡柜。
咖啡柜后是酒柜,各色的酒瓶琳琅满目,上面的标注是一串串字母,苏薄一个也不认识。
白从酒柜里拿出几瓶颜色不同的酒,在吧台后为苏薄调酒。白的双手很白,十指修长,像打磨过的玉石般精致。白色的面具将他背后的脸遮住,苏薄看不见他的表情,也不再继续探究,只是低头盯着他的手。
他的手握着调酒器,随后放入冰块,倾倒酒液。苏薄撑着脸,方才的酒劲似乎上来了些许,她收回放在白身上的视线,无赖地踢了踢低头站在她身旁的女孩。
“喂,你叫什么名字。”
女孩瞪了苏薄一眼,没说话。
苏薄笑了,语气不变,但说出的话却不太友好:“不说我就挖你的眼睛。”
“D52123,我没有名字。”女孩实在是怕了苏薄,她弱弱地开口。
南北歌惊讶地挑眉,看向苏薄道:“你老乡?”
苏薄没回答南北歌的话,她坐在椅子上微微弯腰,打量着女孩。女孩听见了南北歌的话,惊疑不定地转头避开苏薄的目光,不知在想什么。
女孩应该不是这批来到七罪游戏场的劣等种,苏薄是这批劣等种内最先离开游戏场的人,而女孩似乎已经在乐园生活了一段时间。
“你怎么出来的。”苏薄问道。
女孩耸起脖子,犹豫了片刻,但扛不住苏薄不善的目光,还是低声开口:“排污室。”
“什么?”这是一个苏薄从未听过的地方。
南北歌恍然大悟,抢先问道:“你是跟着黑水出来的?不可能,黑水的腐蚀只有DF-366能免疫。”
女孩认命地掀起自己的衣袖,露出了衣袖下漆黑的手臂。
店内一时间陷入沉默,最先开口的是南北歌。
“你的身体怎么是DF-366制成的义体,你们下城区怎么会舍得用DF-366制造义体?”
37. 黑水
女孩摇摇头沉默下来,她放下了衣袖,漆黑的手臂被破旧的衣服遮盖住,却没有继续解释。
南北歌的店打扫的很干净,木制的地面微微反光,女孩能隐隐看见自己的倒影。狼狈,肮脏,像一脚就能踩死的蟑螂。装着回收品的布袋被苏薄顺手扔到一旁,袋口大敞,沾了血的金属零件隐隐可见,那是女孩忙碌了一个月的成果。
“叮——”冰块落入酒杯,发出了清脆的碰撞声。
白将调好的酒轻轻放到苏薄面前,苏薄终于移开目光,拿起酒杯轻抿。
“知道集市在哪里吧,123。”苏薄又喝完了一杯,她的眼睛被酒香晕成暗红,说话却依旧清晰,不像醉酒的样子。
D52123知道她是在问自己,点点头,随后嗯了一声。
“明天带我到集市去,我就放了你。”苏薄放下酒杯,随后对白点了点头,“再来一杯,不要这个玫红色的,要杯蓝的吧。”
“乐园的蓝色你还没看够?”南北歌打趣道。
苏薄笑了笑没回话,而是在白收走酒杯的间隙看了眼D52123等她回答。
D52123见状再次点头道:“你说话算话吗。”
“唔,现在是算的。”明天算不算可不一定。
没有听出苏薄话里潜在的意思,女孩情绪明显好了很多,她咬着嘴皮再次点头。
“咚——”敲钟声从店外渗进来,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
“咚——咚——”第二、第三声钟声紧随其后,南北歌抬头望向门外,D52123也紧张地朝门口望去。
唯一不受影响的是苏薄,她好奇地看着三人,靠在吧台椅上迎来了剩下的几道钟声。
“咚——”最后一道钟声响起。
没有人动作,所有人都仿佛在等待着什么。
八道钟声后,店内沉默蔓延,足足十几息,苏薄才听见明显的松气声。是D52123。
“还有一小时。”南北歌跟着松了口气开口道。
“我的蓝色酒。”唯一不受影响的苏薄不满地看着白。
白沉默地转身再次打开酒柜。
南北歌阻止了白的动作,随后无语地看着苏薄:“还有一小时蓝日就落下了,准备收拾睡觉吧,别喝了。”
“蓝日落下会怎么样?”苏薄好奇地问。
“蓝日落下,下城区会打开排污管让黑水降临废土。快回楼上去吧,黑水会腐蚀一切活物。”
苏薄若有所思:“回楼上就行了?”
南北歌点头:“黑水淹不到二楼,如果真淹到二楼,只能算我们倒霉,我可没钱再修一个三楼。”
没有反驳南北歌,苏薄只是催促着白赶紧把第三杯酒调好。吧台内的白无奈地点头。
南北歌见状叹了口气,起身往楼上走去,边走边招呼苏薄:“我给你把杂物间收拾出来,你和那个小孩一会就住杂物间。切记别出房间,我可不敢保正晚上会不会有想来店里借住的不速之客。”
“听到了。”苏薄冲身后挥挥手,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白递过来的蓝色调酒。
入口酒液带着股花香,是苏薄从未闻过的花香。
“这是什么花?”
白没有说话,将一瓶蓝紫色的基酒放到苏薄面前,指了指酒瓶上的标签。
“Plumbagoauriculata。”
不认识,苏薄无趣地收回目光。
白面具背后的脸似乎笑了,他肩膀微微抖动,随后从吧台内拿出支笔。他将酒瓶上的标签对准自己,俯身在上面写了几个字,随后又将标签转过去对准苏薄。
这次苏薄认识了,上面写着“蓝雪花”。
很美的名字,但苏薄无心夸赞,她撑着脑袋小口小口地嘬着酒杯,酒液慢慢见底,苏薄又将酒杯举起,将剩下的酒灌入口中。
“走了。”
白接过苏薄抛来的酒杯,看了眼苏薄提溜着D52123的衣领上楼的背影,随后低下头熟练地打开了水龙头开始洗杯子。
“我的袋子!”
“没人拿你的破烂袋子。”
二人的声音随着上楼声淡去。
白没有抬头,他修长的手指在水流中将被子里里外外擦了干净,随后抖抖手上的水,将杯子放到杯柜里。
关闭柜子的手犹豫了下,随后白又将杯子取出来,拉开酒柜,将蓝雪花酒瓶旁边的酒挪了挪,最后把杯子放到蓝雪花旁边。
做完这一切的白拿来抹布,将吧台上的水渍擦拭干净。随后他挂好抹布,脱下店内的围裙向楼上走去。
二楼的结构和一楼大差不差,顺着楼梯上去是一个十几平米的小客厅,客厅后面有三个房间,此刻两个房间门关着,只有一个房间门微微打开,里面的灯光从门缝漏出来几缕,映在客厅的木地板上。
苏薄踩着地板上的灯光走到灯光的来源处,那间开着门的房间。
她推开房门,里面是正在铺床的南北歌。说是床其实也不算,那就是一个盖了层毯子的木板,木板不知道以前是做什么用的,边缘微微泛黑。
房间内除了木板床外堆满了纸箱,墙面上挂着一扇不算大的窗,窗被玻璃封死,不能打开。房内的味道也不算好闻,霉味带着烧焦的糊味。刚被酒香熏习惯的苏薄闻到房内的气味不适应地放缓了呼吸。
听到脚步声的南北歌直起了身子,回头看见是苏薄,她又将身子侧过来继续铺床。那是防范的姿势。
南北歌铺完毯子,上下打量了一下房内,最后对站在门口的苏薄说道:“差不多好了,进来吧。”
苏薄和D52123走进房内,或许是不满苏薄将袋子放在楼下,D52123的脸气鼓鼓的。
南北歌戳了戳D52123的脸,对苏薄说道:“记住,别出门,别管窗户,听到什么动静也别管,直到黑水褪去。”
“好。”苏薄点点头走进房间,和南北歌擦肩而过。
下城区的排污口,黑水。原来达蒙口中的排污口是这个意思。
苏薄坐上床,将身子靠在背后的墙面上,墙面很硬,于是苏薄又伸手垫在脑后。她先是转头盯着窗外看了一会,蓝日黯淡,窗外的五光十色的霓虹灯却更加晃眼。看久了眼睛反而一阵疲乏,苏薄收回视线。
“我睡哪里?”D52123见苏薄躺上床后似乎完全忘记了自己,只能憋屈地开口提醒。
D52123是通过排污口逃离下城区的,她身体皮肤材料特殊,似乎并不畏惧黑水。这小孩有点麻烦,得捆起来。
想到做到,苏薄开始后悔没把那根韧性很好的仿生大肠拿上来。
她放出了触手,触手不情不愿地将D52123裹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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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
“好了,你睡吧。”
女孩惊疑不定地看着苏薄,却没敢多话。她靠着墙壁慢慢坐下,身上的束缚感逐渐加大,女孩的手和身子被挤到一起。苏薄移开放在女孩身上的目光,眯起眼睛重新看向窗外,不知道黑水是以怎样的方式降临。
二楼时不时传来脚步声,最后是一前一后两道房门关闭声,应该是白和南北歌回房了。
窗外的霓虹灯闪烁着黯淡下去,先前晃眼的颜色慢慢减少,最后只剩下半死不活的蓝光,还笼罩在乐园上空。街道上的建筑随着霓虹灯的消散陷入沉睡,苏薄的眼睛渐渐适应黑暗,她伸手摁灭了房内的台灯,然后继续看向窗外。
“咚——”
钟声终于降临,打破了乐园内压抑的死寂。
“咔咔——”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黑暗里涌动,地面微微震动,仿佛地龙翻身。房内的灰尘扬起,黑暗变得斑驳。
这震动并没有持续太久,在地九声钟声贯穿耳膜后便突然消散。空气里弥漫着沉甸甸的支配感,苏薄感到一阵挤压,她撑起身体喘了口气,脸上的表情渐渐冷凝。一旁的D52123死死地闭着眼睛,先前令她不适的缠绕感此刻却让她感到心安。
远处似乎传来了雷鸣声,紧接着是更加急促的崩裂声。从窗口看不见地面,苏薄干脆起身走到了窗前。
那声音是从街面传来的。
站在窗前往下看的苏薄很快便知道声音的来源。
街道裂开了,像是咧着嘴笑的怪物。那带着恶意的裂口越来越大,最后算计好般在建筑前方停止。怪物吞噬了整条街道,土地颤抖哀嚎着沦陷深渊。
深渊内部涌动着比黑夜更黑沉的液体,那液体翻滚着向上攀爬,最后像喷泉一般,从深渊表面喷涌而出。黑水高高溅起,苏薄下意识后退一步,打到窗户上的水花并不算多,它们不甘地扭曲着从窗户滑落。
黑水在窗下形成涛涛巨浪,它们以摧枯拉朽之势咆哮着破开身前建筑的门窗,随着玻璃破碎声和木头断裂声,建筑的一楼被巨浪无情摧毁。苏薄看不见一楼的场景,却能想象出此刻的混乱。
喷涌声持续了很久,钟楼上的蓝日耗尽了电量般只剩下萤火大的微光。人类的惊呼声和尖叫声夹杂在黑水喷涌声中传来,几乎弱不可闻。苏薄瞪大眼睛向远处望去,却只能看见阵阵毁天灭地的巨浪席卷。
时不时有黑水溅起打到苏薄眼前的玻璃窗上,如果不是看见了眼前的景象,这声音听起来似乎只是下了场暴雨。只是这场暴雨来势汹汹,力量足以毁天灭地。
苏薄回到了床上,在了解了黑水如何降临后她便兴致缺缺,没再继续看下去。人造的灾祸始终比不上自然的灾难,这场黑水比起末世的铺天盖地酸雨还是小巫见大巫了。起码黑水不会吞噬二楼的人,只有没住处的人会遭殃。
苏薄将身下的毯子裹在身上,闭上眼睛。
玻璃上时不时传来哒哒声,随着时间流逝这哒哒声也逐渐放缓。很助眠的声音,苏薄在这声音里满意地放空着大脑。
“哒——哒——哒——”
“哒——哒——哒哒——”
“哒哒,哒哒,哒哒。”
苏薄在黑暗中睁开了眼睛。
声音不对,这不是黑水溅在玻璃上的声音。
窗外有东西?!
38. 安眠
一旁的D52123似乎已经睡着了,鸡崽子耷拉着脑袋,啄米一样一点一点的。
苏薄取下铁钉,借着毯子的掩盖将铁钉握在手里,脑袋转向窗户方向,盯着黑漆漆的窗户没有吭声。
窗外的哒哒声还在继续,从有规律变成无规律,最后逐渐急促起来。
天际的光芒完全消散,窗外和屋内黑成一片,一时间苏薄有点恍惚,无法辨别出眼前的一片黑暗里哪一片来自窗户。
什么时候黑成这样的?黑水褪去了吗?是蓝日耗尽了光芒还是黑水覆盖了仅剩的光芒。还是说,蓝日从未耗尽,黑水依旧喷涌。只是有个不速之客挡住了窗户。
苏薄没有急,她的视线顺着记忆逡巡,最后停在了那一片黑暗里更深的地方。
那里应该是窗户。
“哒哒、哒哒。”在锁定了目光之后苏薄很快发现了不对,那片黑暗似乎在小幅度的晃动,银色在晃动间一闪而过。她依旧没有急,而是将眼睛微微眯起,用余光继续盯着窗户。
窗户是密封的,屋内打不开,屋外也是。想要打开它,就只能砸破玻璃。但如果窗外的人选择砸破玻璃闯入,他掩饰自己的脚步声其实完全没有意义。
玻璃砸碎的动静很大,这注定只能是一次暴力闯入,阴谋掩盖不了这种动静。
所以苏薄好整以暇地躺着,她很好奇窗外的人发现窗户是密封的之后会怎么做。是放弃离开,还是硬闯。
原来这就是南北歌让她别管窗户的原因。不是所有人都能住得起拥有二楼的房子,这时候黑水降临,难免有人为了躲避黑水腐蚀而打起“借住”的主意。
窗外的黑暗不死心地晃了晃,紧接着是轻微的敲击玻璃声。但没过多久,微弱的蓝光重新透进窗前,哒哒声逐渐恢复正常。似乎是发现玻璃是封死的,来人离开了。
很聪明的选择。否则苏薄能在他破开玻璃的一瞬间借住碎玻璃的掩护,用铁钉刺中他的额头。苏薄看了眼重新清晰起来的窗户,依旧将铁钉拿在手里,再次闭上了眼睛。
明天去集市探探情况,如果一路顺利的话,应该就能进入幽灵舞厅了。蓝色的酒很好喝,走前再让白做一杯,下次回来得等她解决完幽灵舞厅的悬赏后,不知道要花多久时间。
“哒哒、哒哒。”
怎么又来人了?苏薄不耐烦地睁眼。
窗外是一张泛着荧光的蓝色人脸。
此刻那张脸挤压在窗户上,五官变形,眼间距很大,瞪着苏薄,嘴巴大咧着似乎在笑。他一只手冲苏薄挥动着,另一只手拍在窗户上,看着十分别扭。
苏薄很快就知道别扭的原因。那双手只有四根手指,其间有蹼相连,手指头呈圆形,像吸盘一样粘在窗外。见苏薄看过来,那人脸的笑容扩大,嘴巴几乎要裂到耳根,手上挥动的动作更快了些。
有点人样,又不太像个人样。这是个什么东西?
苏薄掀开毯子坐起身来,在窗外那张脸兴奋地注视中走到了窗前。人影的全貌很快被苏薄收入眼底,与其说是人,眼前的生物更像一只长了人脸的青蛙。它挂在玻璃上的前肢较短,皮肤上长着黑斑,但悬在半空中的后肢却异常肥硕,它后肢的膝盖弯曲挂在身体两边,脚趾和手指一样长着厚厚的蹼。
它的身体浑圆,穿着件整洁的工服,但工服没扣扣子,从肚子处敞开,能看见它那能透视内脏的浅黄色腹部。
“哒哒哒!”它又挥了挥手,黏在玻璃上的手指微微动了动。
那哒哒声原来是它手上的吸盘弄出来的声音。从来没有别人,在她窗外的一直是这个怪物。
但眼前的情况很尴尬,它进不来,苏薄也出不去。这扇封死的窗户完全隔绝了一人一蛙,也不知是谁放了谁一马。苏薄试探着用铁钉敲了敲玻璃,玻璃发出更清脆的哒哒声。窗外的怪物眼睛瞪大,不解地歪了歪脑袋,然后隔着玻璃将手放在了苏薄方才敲动的地方。
怪物这幅模样很蠢,苏薄叹了口气,试着沟通道:“你想干嘛?”
似乎是听懂了苏薄的话,它用手指了指苏薄所在的房间,随后更用力地将脸贴在窗户上。
黑水似乎不再涌出,只偶尔有点溅起的黑水滴到窗户上。由于怪物几乎整个将窗户挡住,苏薄能看见黑水打到他的身上,随着一阵黑烟,怪物的皮肤上瞬间出现了一个黑色的凹点。
但它似乎感觉不到疼痛,依旧执拗地往窗户处挤着,似乎想将自己挤过窗户进入房间里。
苏薄难得的感到一阵为难,怪物很碍眼,要杀怪物就得破开玻璃动手,但是破开玻璃可能会引来更多想要“借住”的人。
但如果不管这怪物,也不知道窗户能不能拦住它。不过南北歌说不用管窗户,那应该能拦住吧?
苏薄又转身回到了床上,她坐在硬邦邦的床上对着窗外的怪物打了个哈欠。那张脸上的荧光很碍眼,苏薄睡眠浅,而且她已经很久没好好睡一觉了。
杂物间内有很多纸箱子,有的塞满东西,有的看起来是空的。苏薄打量着那些堆在一起的纸箱子,最后将离床最近的空纸箱捞了过来,三两下便将纸箱子拆解成纸板。
拴着D52123的触手将睡熟的D52123弄醒,女孩一脸懵地被触手挪到了窗前。
刚从梦里缓过来的D52123抬眼,猝不及防和青蛙怪对上视线。D52123的嘴张开,苏薄的触手顺势拦住了她正准备脱口而出的尖叫声。
“啪。”
苏薄将纸板扔到了D52123的脚边,随后指了指纸板,又点了点窗外的青蛙怪物,对她说道:“遮着,然后睡觉。”
D52123双眼瞪大,她掏掏自己的耳朵,希望是出现了幻听。但在苏薄不容置疑的目光中D52123明白她真的没听错苏薄的话,而且她反抗不了她。女孩认命地将纸板捡起来,用手将纸板举起,宽大的旧纸板完全撑起时几乎能将女孩整个挡住,挡住窗户和窗外的怪物更是绰绰有余。
D52123身高不够,要想窗户被纸板遮住就只能微微垫脚站着。身上束缚着她的未知物在此刻反而让她能够稍稍借点力,不然她就得凭借自己的力量硬生生举着木板,然后在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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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站着直到苏薄睡着。
触手见状幸灾乐祸地发出咯咯的笑声,苏薄不耐烦地看了触手一眼,吩咐触手继续拴着D52123之后,便裹着毯子重新躺下。看不见那张丑陋的青蛙脸后苏薄终于有心情睡觉了,她打了个哈欠,最后对D52123嘱咐了一声。
“举好,如果让我被那张会发光的脸晃醒,你以后也不用见到光了。”
南北歌的叮嘱有理有据,这玻璃很牢固。一夜过去后苏薄看着完好无损的玻璃和摊在地下不知道何时睡着的D52123,毫无愧疚感地抻了个懒腰。不知道D52123是什么时候睡着的,但苏薄睡的很好,所以不打算和她计较。
触手尴尬地挠挠自己,讨好地试图掩盖着它比D52123更先睡着的事实。和触手意识相同的苏薄哪能不知道它的小心思,她没有搭理触手,顺手将D52123提在手里,然后推门往外走去。
D52123被苏薄弄醒,随后又闭上眼睛,决定能多睡一会是一会。举着木板举了一夜,此刻她身上又酸又痛,一想到昨天苏薄说要带她去集市,D52123心理一阵发苦。如果没有交通工具,从这里到集市能走上一天一夜。她可不觉得同样是下城区上来的苏薄能拥有什么交通工具。
直到她被苏薄提溜着下楼,走到Begonia店门口。
门口停着量红色的摩托,正是苏薄从摩托男那里抢来的战利品。先前泄气的车后胎已经被白修补好,白似乎还顺便给摩托做了些改造。
四缸引擎,充满机械美学的流畅线条,整个车焕然一新。D52123吃惊地看看正在和白说话的苏薄,又看看眼前的红色摩托。
“干得不错。”苏薄满意地拍了拍自己的座驾。
白语气平平地解释道:“这辆车有些年头了,刚好手上有些材料,引擎和离合器我都帮你改了改。”
没有人能看见白面具下的脸此刻是什么表情,但D52123莫名觉得白现在的心情很好。
“苏单薄!吃个饭再走吗?”南北歌的声音从屋内传来,苏薄和白对视了眼,然后一前一后回到店里。
南北歌从后厨端来四碗素面,面上撒着点葱花。她将面摆在桌上,擦了擦手看着走过来的苏薄三人。
“晚上没遇见什么吧?”南北歌笑嘻嘻地对苏薄问道。
苏薄拉开椅子坐下,将面前的素面往身前挪了挪反问道:“我应该遇到什么?”
南北歌在苏薄对面坐下,撑着脸唔了一声:“唔,比如一些非人或者人?”
“你窗户质量很好,一夜平安。”苏薄拿起筷子干了口面,随后似乎是想到什么,她看了眼白道:“今天能做蓝色酒吗?”
白点点头,放下筷子就向吧台走去,筷子和碗碰撞出声,白离开去做酒的动作很利落,也不管回来面会不会坨。
南北歌听见苏薄前面的话随口应了声,她这么回答大概就是遇见了,但苏薄不提她也懒得具体问,左右不过是一些异变的基因怪物或者借住者。
那群垃圾,她的玻璃窗可是很牢固的。
39. 上路
南北歌看向了被苏薄用触手捆住无法动弹的D52123道:“你不吃吗小孩?”
她看不见触手,还以为是D52123自己不愿意动。
苏薄默不作声地松开触手,D52123感受到触手离开,没敢多话,上前端起一碗面后跑到了苏薄他们旁边的桌子前吃起来。
“回收点的小孩脾气都这样。”南北歌撇撇嘴。
苏薄淡定地转移话题:“面味道不错,你做的?”
“哪能啊,白做的,我只是顺手给端出来了。”
苏薄点点头,专心吃面。
“咚——”钟楼敲响,足足七声。白日降临,钟楼顶部的蓝日重新燃起烈烈蓝光。
等白端着蓝色的调酒回来时,三人已经将碗里的面吃了个干净。白好脾气地将酒杯放到苏薄面前,然后默默地将碗筷收回后厨。
后厨有水声传来,伴随着碗筷摩擦声。
苏薄端起酒杯小口嘬着,餍足地靠在椅背上。触手被她放出去,将坐在隔壁桌的D52132卷了过来。
“对了,你去集市做什么?”南北歌点了支烟问道。
集市是乐园的核心,也是乐园和幽灵舞厅的交界,鱼龙混杂,可不是普通人该去的地方。在乐园被D680炸毁过一次后,重建的集市势力洗牌难分胜负,还留在那里的人手上都存着一两件废土仅剩的狠货,也正是因此,现在的集市比从前更加混乱,抢劫偷盗等事情每天重复上演,不厌其烦。
从前的集市虽然也乱,但作为废土最大的黑市,明面上多少有点秩序可言。
现在明面上的秩序被人掀开,去那里的人都有所求,灾难过后所求所剩无几,能依靠的就只有纯粹的暴力。
“我是去舞厅,幽灵舞厅。”杯里的酒液降下去大半,苏薄含着吸管语气含糊的回着南北歌的话。
“那也不该从集市走,不安全。你该绕一下走正常的入口去舞厅。”
“距离差的多吗?”苏薄问。
“我想想,也就多个一天吧。你很急?”南北歌更加好奇,苏薄一个刚到废土的下城区劣等种,能有什么急事。
苏薄笑笑,随后含着吸管点头。吸管不知是什么材质的,苏薄咬了半天也没把它咬扁。她用舌头将吸管挪到虎牙下面磨了磨牙,终于舍得松嘴。
“啊,可急了。”
南北歌没再说什么,只是挥挥手祝苏薄好运。
“小心那里的改造人和基因种,尤其是改造人。”
改造人和基因种?苏薄若有所思,听起来和下城区的劣等种大差不差啊。
“下城区的称呼好像和废土不太一样。”
“不清楚,我几乎没遇到过下城区来的。但在废土,改造人就是融合了智械的人类,基因种就是融合了动物基因的人类咯。很好理解吧,听名字就能听出来意思,我们也不喜欢弄些花哨的名字。”
“你们这没有又融合了智械又融合了动物基因的人?”
南北歌笑了声,随后摇头道:“怎么可能有这种东西,人类的身体承受不了双重改造,这样改造出来的东西都不用别人做什么,时间一到就会因为基因病和排异反应自己废了。”
“大多数人都只会选择一种改造,如果失败了就算了,好歹命还在。以前也有人因为一种改造失败不死心,跑去做另一种改造,但基本都把自己作死了。集市会出钱去猎杀他们,这种战斗力有限,分解过后既能得到基因样本,又能得到智械的人,连皮带肉都能卖钱的,和肉猪有什么区别。”
下城区可全是这种东西。一次性耗材,不值钱的回收物,绝佳试验品,肉猪。
乐园的人似乎不知道下城区的事情,苏薄自然也不可能说。
幸好多问了一句,看来还得藏好自己来自下城区的事情。要是一不小心有劣等种在废土说漏了嘴,保不准所有下城区来的劣等种都会受到追杀。
不知道上城区将游戏场设立在废土时有没有想过这点,大概率是想过的。他们甚至还乐见其成,将这一切也当做是那个所谓的真人秀节目的一部分。
苏薄重新叼着吸管嘬了一口,冰块晃动,空了的酒杯发出滋滋声。
“哒。”酒杯被放回桌面,苏薄站起身,伸了个懒腰。
“准备走了。”
“去吧去吧,再次祝你好运。”
触手拖着D52123跟在苏薄身后,她推开begonia的木制店门,走到红色摩托旁。苏薄单手握住车把跳上摩托,随后单腿一跨坐好。由于身高较矮,要稳住摩托她只能艰难地将脚踮在地上。
D52123在触手的帮助下艰难地爬上后座,触手则充作安全带将她固定在后座上。
“指个路。”苏薄侧头对身后的D52123说道。
D52123伸手指了指摩托车的正前方:“直走,到前面的第三个十字路口右转。”
“嗯。”苏薄点头,然后看了眼南北歌,再次扬了扬头。
南北歌微笑着挥手,她今天穿着深红色的皮衣套装,站在店门口很是引人注目。没有人说再见,已经说过两次祝你好运的南北歌不想再说第三次。
摩托引擎发出轰鸣声,苏薄身体前倾,仿佛与冷冽的车身融为一体。她扭动黑金色的车把,一扭到底,D52123似乎还没反应过来,猛不丁地被苏薄突然的加速弄得身体大幅度后仰,差点掉下后座。幸亏触手反应及时,将她重新捞了回来。
红色的摩托像一阵风,很快消失在了街道上。
等白从后厨出来走到店门口时,门口只剩下南北歌一人。
“以前认识?”南北歌靠在begonia橙色的霓虹招牌旁,见霓虹灯接触不良,伸腿往上踹了两脚。招牌闪烁的更夸张,随后嗤的一声,又重新恢复了正常。
白看着苏薄消失的方向,摇了摇头。
“还以为是你的故人,给她做酒都不收钱。”南北歌说着转身,打了个哈欠推开店门。
白又摇头,随后跟着南北歌回到店里。
他的记忆里没有苏薄,但他的基因却在叫嚣着,让他将自己完全奉献给她。
白回到店内,收起了苏薄饮过的酒杯。
在南北歌看不见的地方,他修长的手指化为了灰蓝色的肢节,隔着空气病态地蜷曲在杯壁周围。但也只是一瞬,那畸形的肢节重新化作手指,恭顺地将杯子收进了酒柜里,在蓝雪花酒瓶旁边,一个一模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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杯子左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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苏薄的周围是风,无止境的风。
她快时风也快,慢时风也慢。周围的行人与车流在速度里拉成彩色的丝,苏薄突然就明白了摩托男快撞上她时的感受。这里的街道不会限速,一个人行道和车行道不被分隔,最应该限速的地方却从不限速。肆意地把自己想象成风时,在冲向行人的瞬间,也只觉得是吹拂了他一下。
哪怕吹拂的结果是四分五裂,血肉迸溅。
苏薄现在就想平等地吹拂过每一个挡她路的人。因为她一点也不想减速。
可能是离开时那杯蓝色酒有点醉人。
总之她一点也不想减速。
D52123坐在后排完全不敢吱声,只是偶尔声音会从失控地捂住嘴的手心里冒出来。
她身上看不见的安全带总是故意捉弄她,时不时松开一点,她就会不受控地半个身子飞出座位。然后那看不见的东西又会在她完全掉下摩托前把她捞上来。
D52123觉得自己要疯了,她既不敢要求已经飙车嗨了的苏薄减速,也不敢问那看不见的安全带到底是什么东西。她不敢抱着苏薄的腰来稳定住自己,只能死死用手扣着座椅边缘,试图对抗苏薄油门到底的速度。
苏薄的车技其实很好。好就好在她没有刻意避开障碍物,但为了摩托的寿命考虑,她计划的行驶路线没有真的撞上任何东西。
在D52123的叙述中苏薄在大脑里逐渐构建出了通往集市的地图,街道上的路况被她投射在脑中,每一个转弯都被苏薄用红线在脑海里勾勒了出来。
摩托疾驰中苏薄终于想起来她昨天杀死摩托男后忘记了什么。
服饰店店主手绘的地图被她落在巷子里了,大概率就在摩托男尸体的旁边。
坐在摩托后座的D52123突然听见苏薄哎了一声,那声音很低,转瞬就被风吹的稀碎,但一直注意着苏薄动作的D52123没有错过这叹气声。
她不敢问苏薄为什么叹气。
但这叹息声很平静,不带什么情绪,好像只是为了换口气一样。
“指路。”苏薄的指令传来,D52123已经形成习惯,在苏薄发令的瞬间将接方向脱口而出。
“左转,在一家叫超炒的餐饮店旁边进巷子。”
一开口又灌进了一大口风。D52123单手揉了下僵硬的脸。
触手见状又恶趣味地松开了点,但D52123一直防备着它,她身体重心前移双手死死扣回座椅下,触手松开她后她的身体只是小幅度晃了晃便稳定下来。
“无聊,无聊!”触手见状尖叫着准备推攘D52123,却被发现它意图的苏薄在脑内呵斥住。
“想不想吃烤八爪鱼。”
触手没反应过来,下一秒却见苏薄微微侧头看了它一眼。
用看一盘菜的眼神,不带威胁,很单纯的看菜的眼神看了它一眼。
但它却被威胁住了。触手蔫巴巴垂下来,老老实实地继续充当一根看不见的安全带。
D52123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却感觉到周围的空气弥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悲伤。但那种感觉很短暂,因为苏薄的摩托转弯了。
40. 超炒
摩托的车身被苏薄压的很低,D52123的左脚几乎擦到地面。周围的方形汽车被苏薄这一压猛猛超过,鸣笛声不甘地从身后传来,又被风吹了个粉碎。
苏薄好心情的笑了声。
她很快就看到了D52123嘴里名字奇怪的餐饮店,超炒。不同于那些闪烁不停快造成光污染的霓虹招牌,超炒的店名是刻在石头上的。
淡黄的石头,密密麻麻布满黑斑,店名歪七扭八的雕刻在石头上,字迹处还刷了层深绿色的漆。
苏薄又操控着摩托在店旁边的巷子里转弯。乐园的巷子分布的很无序,它们可能随时会出现在某个店铺的旁边,在没有到达巷口之前,没人能猜出来原来这里也会有一条巷子。
摩托车的前灯被打开,柱状的灯光是巷内唯一的光源。前方的黑暗被灯光刺得扭曲了片刻,随后黑暗稍微散开,露出了巷底更深的黑暗。
巷子很窄,苏薄放缓了点车速,防止被两侧的墙壁刮到。风里传来了焦香的烤肉味,看来这家餐饮店的食物味道还不错。
引擎的轰鸣声撞击着墙壁又不断反弹,几息的时间,苏薄开始大幅度减速直到摩托停止。
前方有光。
不是摩托白色的车灯,而是另一种泛黄的灯光。一点猩红在两种光内明明灭灭,像飞蚊,看不清楚。
但这都不是她停车的原因,最主要的原因是她饿了。小腹被那股烤肉的焦香味唤醒了饥饿感,苏薄白天在店里吃了碗清汤寡水的素面,又开始怀念肉的味道。
她将摩托停在墙边,然后对D52123嘱咐道:“在这等我。”
身上没有工具能把摩托和D52123锁在一起,苏薄只是给摩托熄了火拔出了钥匙,白色的光柱消失,苏薄朝着前方唯一剩下的光源和那扑棱在半空中的红点走去。
她的身影很快被黑暗吞噬。
D52123趴在摩托上,一时不知道自己该不该溜。
乐园很大,她来到乐园已经很久了,而苏薄明显还不认识乐园的路。
她可以跑出巷子,跑到另一条巷子,然后再找一个新的回收点继续生活。她是乐园里生活的耗子,没人比她更熟悉哪里有回收点,也没人比她更熟悉这些四通八达的巷子该从哪里钻进去,又从哪里钻出来。
如果苏薄是把她捆起来的,她已经开始想办法开溜了。
但苏薄偏偏没有。
这是她最高明的地方,这意味着苏薄不怕她溜。
D52123不明白苏薄为什么不怕她溜,她只说了一句在这里等我,就这么大摇大摆放心地走了。
但是苏薄不怕她溜,她反而不敢溜了。
她知道之前一直充当安全带捆住她的东西是苏薄的东西,虽然她看不见,但那恶劣的东西弄得她一路苦不堪言。苏薄明明可以用那根看不见的带子把她和摩托一起捆在一起,但她这会却没有。
她为什么不继续捆着她,她为什么不怕她溜。
D52123呼吸急促起来,她痛苦地抓了把自己乱糟糟的头发,然后将脸贴在摩托的皮质坐垫上。
除非苏薄认为她一定能把她抓回来,或者说,溜走的代价太大,苏薄认为她不可能会溜。
那根看不见的带子真的离开了吗。还是其实根本没离开,只要她一逃,那根带子就会重新捆住她,然后苏薄就会回来处理她这个逃犯。
走进新的灯光下的苏薄不知道D52123的痛苦纠结,她终于知道那点红色的光是什么东西了。
那是个正站着抽烟的老婆婆。
脊背佝偻,拿着烟的手指像扭曲的枯枝,上面布满了皱纹。看不见她的脸,老婆婆身上穿着件厚实的黑斗篷,斗篷的帽子很大,将她的脸完全罩住。
听到苏薄的脚步声,老婆婆微微侧身。
斗篷划出圆弧,和地面摩擦发出了嘶嘶声。还不等苏薄说话,老婆婆先开了口。
“饿了吗,小朋友。”声音沙哑,语调诡异,带着一□□惑的意味。她将香烟在身后的墙上杵了杵,烟头落在地上,扬起了几点还没完全熄灭的火光。
苏薄的视线顺着她的手移动,这才看清她身后的墙上有一道一米不到的矮门,先前闻到的肉香味就是从矮门里飘出来的。于是苏薄点点头,仿佛真的是个不谙世事的孩子,语调天真地问道:“有些什么吃的?”
老婆婆嘎嘎笑了起来,随后她转身推开门,没说话,但看样子是在邀请苏薄进去。
她另一只手上带着一枚戒指,戒指上嵌着颗不知真假的红宝石。随着老婆婆的动作那颗戒指在黄色的灯光下闪了闪。
像极了童话里的邪恶巫,只可惜苏薄并不是单纯的公主。
苏薄摇了摇头,平静地看着眼前看不见脸的老婆婆道:“我没钱。”
老婆婆的动作僵硬了片刻,随后她哼了一声,将推开的矮门又重重合上。她这时才开始认真地打量起眼前这个女孩的衣着,个子不高,穿着单薄又沾满污渍的白色套装,一副发育不良的穷酸样,明显不是属于后门的客人。
还以为是知道后门规矩的熟客,原来真是个误打误撞路过的。
她不耐地对苏薄挥了挥手:“你走吧,走吧。”
见老婆婆的反应苏薄放下心来,看来她确实是在做生意。只是不知道是不是餐饮生意。
“但我有这个。”苏薄从身上掏出了一只成色还不错的义耳,正是她从D52123那里抢来的那只。
老婆婆狐疑地接过那只义耳,拿到灯光下打量了片刻。
“你想吃什么?”她将义耳收起,慢吞吞地问道。
苏薄见状指了指闭合的矮门,表示自己想进去看看。那股肉香在矮门打开的瞬间更加浓郁,勾得苏薄更加嘴馋。可惜那门只开了一瞬就被眼前的老人关上了。
老婆婆摇头:“这点价钱,只能吃正门的东西。你出了巷子从正门进去吧,我会打好招呼的。”
她的手在戒指上点了点,戒指内闪过一丝蓝光,苏薄敏锐地将她的动作尽收眼底。看来这戒指是个通讯工具。
“正门有这样的烤肉吗?”苏薄指了指她身后的矮门问道。
老婆婆又笑了起来,她边笑边摇头,宽大的帽子像幽灵般轻飘飘晃动。
“没有。只是一只耳朵可吃不到这样的烤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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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烤肉是什么价钱?”苏薄语调耐心地问道,但从触手的动作却能发现苏薄现在显然没那么有耐心。
触手此刻已经绕到了老婆婆的身后,它高高悬在她的头顶,像一把巨大的铡刀,半落不落地在老人头顶晃荡着。触手本应不被人看见,但不知是什么原因,苏薄注意到地面上竟然有触手的影子。
很淡的影子,半透明的,被灯光拉大了几倍,如果不注意根本不会发现。苏薄又看向了自己的影子,她和眼前的老人的影子在灯下都是正常的,只有触手那半透明的影子在灯光下被拉大了很多,足足是老人影子的四五倍。
就好像它本来就该那么大。
苏薄若无其事地移开视线,老人显然没注意到地上多了一道看不清的影子。
“烤肉的价钱,差不多一具完整的人吧,身上没有残疾的那种。”老婆婆说着又冲苏薄挥了挥手,“行了,你去正门。收了你的耳朵我也不会赖账。”
“婆婆,你有残疾吗?”苏薄微微上前一步。
“你这小孩......啊!”老婆婆的话还没说完,却突然喉咙一紧,有什么东西勒住了她的脖子,她下意识地尖叫出声。兜帽落下,露出一张浅灰色金属制成的脸。
脸上的五官都是由机械制成,不同于苏薄之前见到的那些仿真义体,眼前这张脸制作的十分粗糙,甚至没有类人类皮肤的涂层。此刻那张机器人一样的金属嘴大张着,能看见泛着金属光泽的舌头,这样一张嘴里冒出的却是苍老沙哑的声音。
苏薄有一瞬间分不清眼前的人究竟是制作粗造的仿生人,还是融合了劣质金属义体的人。
她其实还没亲眼见过仿生人,只在别人嘴里听过。下城区没有仿生人,因为劣等种是最廉价的消耗品。但在乐园,这个废土最大的黑市里,拥有仿生人似乎也不奇怪。只是这仿生人的制造也太,一言难尽了。
苏薄感到疑惑,这到底是个什么东西。最重要的是,这玩意能不能换到肉吃。
“行,行了。你,有资格,吃,快放开,我......”
老人艰难地说着,双手扯在看不见的触手上,手下奇怪的触感更让她心惊胆战。就像苏薄想不通一样,她此刻也想不通现在缠着她脖子的到底是个什么东西。
能摸到,却不能看到。像是生物基因外显的能力,但她在乐园生活了那么久,没有听说过外显出的生物形态是可以隐身的。
“让里面的人把肉送出来,你手上的戒指是用来通讯的吧。”苏薄当然没有放开她,只是轻描淡写地下了令。
她不想在这里耽误太久,她还得在今天内赶到集市去。今晚不知道黑水会不会降临,她必须在钟楼敲响夜晚的第九声前到集市找到落脚的地方。
肉可以边骑车边吃,她车技向来很好。
老婆婆被触手吊在空中,一时也无可奈何,只能艰难地用手开启戒指,对着戒指低声嘀咕了几句。她脸上那双死鱼一样的机械眼僵硬地转向苏薄,见苏薄侧身顺着墙坐下,又对着戒指嘱咐了什么。
“她在叫人给你下药呢,哈哈哈哈哈。”触手将老人的话尽收耳底,随后在苏薄脑子里不厚道地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