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替嫁被家暴死,这回你自己嫁夏桉赵幽夏舒寒》 第419章 拜师路漫漫 盛枷不收礼物,夏光淳也就没有再勉强,又陪着盛若举喝了一杯茶,夏光淳便向盛若举夫妇和盛枷告辞,带着夏桉和夏舒寒离开盛府。 夏舒寒满含心事地走在队伍的最后面,不时依依不舍地回头看向盛枷。 夏桉硬扯着他袖子,拉着他往前走去。 - 回府之后,青花瓷瓶由夏光淳差人重新放入了库房。 而那本《九略》。 夏桉路上听父亲说了,这是一本兵书,对用兵之人极为有用。 而父亲和夏舒纬都是文官,用不上这本书。盛枷的这人情毕竟还欠着,且看起来盛枷对这本书很感兴趣。 夏光淳的意思,日后可以找别的由头,将这本书赠予他。 夏桉也觉得,这样的书还是应该交给能用得上之人,如此才能发挥它的作用。 所以她决定听父亲的,将这本《九略》暂时拿回了自己房中存放。 而此时夏桉心中,还惦记着另一桩事,不知那日落崖的女子,尸首可有被寻到,验尸结果如何。 - 翌日一早,大理寺门外。 天刚蒙蒙亮,夏舒寒就兴致勃勃来到了大理寺的门口。 门口的守卫见了他,问道:“你来大理寺有何事?” 夏舒寒神情隽硕道:“我是来找盛大人的。” 瘦子守卫看他一眼:“你找盛大人?找盛大人何事?” “我,我与他认识,你就让给我进去吧。” 瘦子守卫将手里的剑柄一拦:“笑话,认识我们大人的人多了去了,难道谁想见就见。赶紧哪凉快哪呆着去吧。” 夏舒寒道:“你就帮我通传一声吧,你就说,你就说我是夏侍郎府的四公子,我姐姐叫夏桉。” 瘦子和麻脸闻声,互相对视了一眼。 竟是夏三姑娘的弟弟。 不过二人想了想,大人最近连夏姑娘都不让随便进,更何况是他? “那也不好使,大理寺重地,没有与案情有关的事情,不准进入!” 夏舒寒看着高高的大理寺大门,心想原来这地方门槛还挺高。 罢了,他进不去,盛大人总是会出来得吧? 他抱着短刀挪到了大门一旁。 “那我在这里等盛大人总行了吧?” - 程鸽清晨洗漱妥当,到了膳厅与盛枷一起用早膳。 他给自己盛了一碗米粥,然后看着正在夹小菜吃的盛枷,眸子眨了眨,道:“大人,昨日夏三,真的去盛府道谢去了?” 盛枷没有搭理他,吃了小菜,又喝了一口八宝粥。 程鸽也夹了一口小菜,好奇道:“夏三给您送什么谢礼了?” 程鸽自然也是知道,这是夏侍郎为了感谢大人,特地去的盛府去拜谢。 拜谢吧,自然是少不了谢礼。 他还挺好奇,夏府会送什么礼物答谢大人。 盛枷淡声道:“不饿,就别吃了。” 程鸽低头讪笑一声,一口塞了一个小笼包。 小笼包下肚,程鸽道:“大人今日都有什么安排?” 盛枷道:“没有安排。五个犯人,不够你审一日?” “那我们一日都不出门对吗?” 盛枷越发觉得他磨叽:“怎么,你嫌不够?刑部还想送来两个,不如你一起收了?” 程鸽赶忙推拒:“不不不,我当然够,只不过,”他有些同情地叹了口气,“那夏府的小公子八成今日要白等一日了。” 盛枷微微挑眉。 程鸽道:“您还不知道吧?这小子天还没亮就守在了大门外头,说是要见您。守门的问他找你何事,他又说不个所以然。您不是命令过,与案情无关的,一律不准进入大理寺。所以,那小子见既然进不来,进干脆在外面等着您出门呢。” 盛枷闻言,端起碗喝了一口粥,沉着眸子没有说话。 程鸽端起碗,咕咚咕咚,将一大碗粥全部吃进肚子里:“今日任务繁重,手下先去提审一个犯人,大人慢用。” 说着,他放下碗,起身出了膳厅。 盛枷缓缓放下了手里的粥碗。 看了看大门的方向。 随即,他拾起筷子,再次不紧不慢夹起一根小菜,有条不紊地送入口中。 - 夏桉到了傍晚的时候,才得知夏舒寒今日并没有去太学,而是去了大理寺。 且在那大门外整整守了一整日。 “荒谬。” 听了双鹤的传话,夏桉气得直接站了起来。 双鹤道:“姑娘,该怎么办,四公子到现在还在大理寺的门口等着呢。” 夏桉想了想,他就是一根筋,他守在大理寺门后一日都没有见到盛枷,就说明盛枷并不会见他。 就算他这样等到明日,也没有用。 盛枷是谁,现在即便是她想见,也得弄个充分的理由。 夏桉想了想:“双鹤,你懂武功,你可知这京中有哪些可以传授武功的师傅?” 双鹤道:“这个,我倒是知道一些。姑娘有何事?” “给四公子,找一个师傅。” 夏桉其实这两日有仔细想过这个事情。 夏舒寒上一世最后走得那样惨,一来是魏氏太过恶毒,二来,也吃亏在自己毫无自保的能力。 他们这一房,多灾多难,日后也不一定会遇到什么困境。 而男子立活于世,有武功傍身总是好的。 即便是她这样的女子,其实也都可以学学武艺,危难之时至少可以自救。 所以,她想好了,就为夏舒寒找一个武功师傅,让他一边读书,一边学习武功。以保证他这辈子不会轻易被人伤害。 双鹤听说是要给夏舒寒找师傅,赶忙道:“这个我可以帮姑娘招募,我有一些习武的朋友,他们亦可以帮着找找。姑娘若真的有意,明日我就可以安排一个时间,让您见见。” 夏桉点头:“行,那就辛苦你了。” - 夏舒寒在大理寺门口待到二更天才走。 刚无精打采地回到夏府,府门口响起夏桉逗弄的声音:“这回知道难度了吧?” 听说他今晨天未亮就走了,直到这个时候才回来。 可见心里有多执着。 夏舒寒看着夏桉幸灾乐祸的模样。 立刻又故作轻松道:“这才哪到哪,拜师学艺,本就是困难重重的事。三姐姐等着瞧吧,我一定能拜到盛大人为师。” 夏桉道:“寒儿, 你莫不是忘了年前被催赌债时,与我签的赌了?赌约上有约定,你若不按时去太学读书,就要给我五百两银子。” 夏舒寒定了定。 “我没忘。” 夏桉看着他:“今日你是初犯,我就不与你计较了。明日你可得按时去太学,不然,那赌约可就要作数了。” 夏舒寒像是没听见她的话,闷头往府里走,想了想,回头道:“夜里天凉,三姐姐还是赶紧回去歇着吧。莫管我的事了。” 夏桉在他身后道:“我明日约了好几位武功极高的武者,我会给你找一个适合的师傅的。” 夏舒寒老气横秋地回眸看了夏桉一眼:“三姐姐挑到合适的,就自己认吧。” 说着,头也不回地朝府里走去。 第420章 招募 喜鹊道:“姑娘,我见四公子挺坚决的,难道挑中了,你真的要自己认?” 夏桉道:“你觉得他有本事认盛大人为师?” 喜鹊思索了一下:“不太可能。” “所以到时候,他只能听我安排。” 夏桉没好气地看着夏舒寒的背影。 还真的是很少见到这小子这么执拗的时候。 - 翌日一早,夏舒寒又是天没亮,就候在了大理寺的门口。 瘦子和麻脸见了他,均是可笑地摇了摇头。 麻脸讥讽地道:“我说夏四公子,你就别头铁了。头铁在我们大人这里可没用。我们大人可没什么慈悲心肠,你这苦肉计行不通的。” 瘦脸也道:“但凡我们大人肯见你,昨日也就见你了,你在这干耗着没用的,你还是该读书去读书,该玩闹就去玩闹吧。” 夏舒寒对他们的话毫不在意,堪堪立在大门的一侧,身杆笔直,如如不动。 长这么大,他从没有像这一次这样坚决过。 当日去太学读书,还是与三姐姐打了赌,他才正八经拾起书本读书的。 可这一次不一样,这一次,他在玉泉山上的经历,令他深刻地明白了一件事。 保护姐姐,保护家人,从来不像嘴里说说那般简单。 就如同他以为他有了一把短刀,就可以捅杀坏人。然而到了真正动真格的时候他才发现,那种时候,需要的不仅是保护家人的决心,还要有非凡的胆量,更要有厉害的拳头。 若非如此,就像他那夜一样,手拿武器,却可笑地差一点伤到自己。 如此废物窝囊,如何谈得上打败坏人,又如何谈得上保护想保护的人。 而那夜如果没有盛大人,姐姐是真的生死难料啊。 他现在想想都觉得后怕。 从年前他赌输一百两银子至今,她亲眼看着姐姐如何如履薄冰地应付魏氏和二姐姐的加害和算计。 而他相信,在他看不到的地方,三姐姐也许一个人承受了更多更多。 小娘和他的日子能如现在这般平安无虞,他心里非常清楚,都是三姐姐用那她纤薄的身板在撑着。 她一个女子能做到如此,她作为一个男子,怎能一直靠着她的庇护度日? 他心里如今只有一个理想,就是成为一个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可以用自己的力量保护想要保护之人。 麻脸和瘦子见他还是油盐不进,便也不再管他。 - 夏桉听闻夏舒寒一大早又去了大理寺,脑子里一阵发胀。 这家伙看来是动真格的。 竟然连输给她五百两银子都不在乎了。 真是疯了。 好在今日她便开始面试武术师傅了,定能找到一个适合的人选。 - 下午,双鹤在京中租用了一个练武场。 夏桉今日会在这里面视前来应募的武者。 据传,是京中一个官宦之家的公子想找找武术师傅,得到征募消息的武者们相继来到这武场,都想抢到这个差事。 毕竟,若是成了官宦之家公子的师傅,那将来必定是好处多多,机会多多。 时间到了,夏桉满含期待地坐到了上首。 心想,这世上会武之人如此之多,定能觅得一个武功了得的武者给夏舒寒做师傅。 盛枷武功虽高,可他毕竟是高高在上的人物。 再说他那般冷情冷意的性子,夏舒寒若是真的认了他做师傅,估摸着跟历劫也差不了多少。 总之,是他们高攀不起存在。 时间差不多了,在双鹤安排下,第一个武者走到了擂台上,此武者年纪三十上下,四肢健硕发达,脖子劲粗,上来时,手里还抱着一个将近有他身躯那样大的大石头。 一看就是个极有力量的武者。 夏桉目不转睛地盯着他,果然,只见他上来后,朝着夏桉拱手施了一礼,就伸展拳脚,在台子上演练了一套有破空之力的拳法,看着十分得劲爆震撼。 喜鹊喉咙滚了滚,讶然道:“难以想象,四公子若是跟他学武,那块头会变得有多大。” 琥珀道:“他光是一只胳膊,恐顶得上四公子两条腿合起来那么粗了吧?” 紧接着,那人收了功,然后走到了大石边,双腿摆好马步,双手比划酝酿了好一会儿,然后猛得往大石头上一砸。 “轰”地一声震响,大石头就那么在众人眼前碎成了几块。 夏桉心口猛得提起一口气,不可思议地小声道:“真有劲啊。” 那武者最后朝着夏桉威武地拜了一礼,神神气气地走下台去。 接着,第二个武者被叫上了台。 与刚刚那个武者比起来,这个武者可以用精瘦来形容,整个身体简直快瘦成了一片纸。 然正因为他这轻盈的身材,他比划起招式来,分外得灵活。整个人上蹿下跳,仿若一只猴子,招招都在人的意料之外,十分的敏捷灵活。最后结束之时,他还施展了一下轻功,从擂台上跃到了房檐上,又从房檐上轻飘飘落下,落回到了擂台上。最后,他朝着夏桉拱手恭敬施了一礼,轻轻一跃,又跳下了台。 夏桉全程看得眼花缭乱,不得不感叹:“真轻啊。” 第三个武者,看着倒是不胖也不瘦,是个年纪四十岁左右,身着一身短打的武者。 他上了台后,朝着夏桉郑重其事施了一礼,然后将拳脚摆开阵仗,如常地打了一套拳法,看着中规中矩,也挺顺眼。 夏桉觉得这人看着好像还挺靠谱的。 接着,他拳脚的速度开始微微加快,动作也越来越利落。 夏桉定睛看着,这人好像是有点东西。 哪曾想,还是同样的一套拳法,他的动作越来越快,越来越看得人眼花缭乱。 直到最后,众人几乎看不出他出的是拳头还是脚了。他整个人在台上像是一阵旋风,着实是令人瞠目结舌。 夏桉几乎有些看呆了。 这京中果然是有高人啊。 最后,快到不能再快之后,男子渐渐收了招式,然后朝着夏桉潇洒地施了一礼。 夏桉收回因为惊讶而微微张开的双唇,轻咳了一声,有些不过瘾。 她有些意犹未尽问那师傅:“不知师傅,可否再演练一套拳法?” 台上的人怔了怔:“那个,别的拳法,那我得回去练完了,再过来跟姑娘演练。” 夏桉怔了怔,感情只会这一套拳? 第421章 要趁羽翼未丰之时就处理了 琼栖院,魏氏发现夏舒寒这两日有些奇怪,早晨早早地就离府出门,一直到深夜才回来。 她觉得很不正常,总觉得他神秘兮兮地,背后在搞什么事情。 于是今日就让胡生跟着他,看他究竟在搞什么鬼。 胡生回来,对魏氏道:“夫人,你猜公子去了哪里?” “哪里?” “公子他去的是大理寺?” 魏氏眸光一闪:“他惹了官司了?” 胡生想了想:“那倒也不算,因为他连大理寺的大门都没能进去。” 魏氏更加不解:“没进大门,那他去大理寺做什么?” 胡生有些好笑道:“我偷偷打探了一下,说是,他想拜师学武功。” 魏氏眸子一沉:“拜师学武?” “对,我打听到,自从三姑娘送了他一把短刀,他好像突然对刀法特别感兴趣,日日都在屋里头比划练习。” 魏氏没好气道:“这事我知道,那日在玉泉山,他还逞强想救人来着,结果人没救成,那短刀差一点捅到他自己,丢人丢大发了。” 胡生道:“那就对了,那日在山上,不是大理寺的盛大人救下了三姑娘吗?四公子如今是迷上了大理寺的这位煞神,一心想认人家做师傅来着。” 魏氏听了,不禁笑出声来:“笑话!盛枷是谁?人家可是大理寺少卿,雍国公府嫡出的小公爷。他一个小小的庶子,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还想认人家做师傅。盛枷那般不可一世的人,怎么可能教他武功?” 胡生道:“可不嘛,所以连大门都都没有让他进。” 姜嬷嬷在一旁有些不安道:“夫人,此事也不可大意。虽说四公子的身份够不上人家盛少卿,但三姑娘与那盛少卿,好像是认识的。” 魏氏琢磨了几秒:“哼,那也不可能。那盛枷是什么人物,那可是在宫里头与皇子们一起长大的世子。他们姐弟俩算是什么东西,也想攀附这样的权贵。盛枷即便是认识夏桉,也绝不可能做寒哥儿的武功师傅。他简直是白日做梦,滑天下之大稽!” 胡生道:“不过夫人,不管四公子任谁做师傅,他想要学武功可是真的。他若是真的学了武,那我以后可就更加整不了他了。要不,您也送我去学学武?” 魏氏怒目喝道:“你倒是想得美!我还送你去学武,你怎么让我送你去书院读书?” 胡生讪讪瘪瘪嘴:“读书倒是不必了。” 魏氏瞪他:“少跟我在废话!” 姜嬷嬷思索片刻,道:“胡生说的也不无道理,这寒哥儿若是真的学了武,那他岂不是越来越难搞了?” 魏氏闻言,起身抱着白猫,在屋内踱了一会儿。 他们这一房,这半年多来真是肉眼可见地越活越滋润了。夏桉得了老夫人的欢心,在外头生意做得风生水起。苏宛心身子越发地康健,如今甚至还搬回了玉筝阁居住,离老爷的书房那样近。 而这个夏舒寒,如脱胎换骨一般,这多半年就知道去太学读书,半日都不肯出去鬼混。 反观他们母子三人,倒是越发过得不顺心。 凭什么啊? 她才是这府里府里头的主母。 她眼里涌起一股阴鸷。从前她总是想着,把这夏舒寒给养歪了,养废了,将他养成一个招人厌弃的废物。这样,老爷也会跟着厌弃他们一房,之后她在一个一个除掉他们。 她倒是忘了,若是直接就废了他呢? 魏氏抱着白猫,重又在八仙椅上坐下:“寒哥儿这会儿还在大理寺门口?” 胡生道:“在的,他就傻乎乎站在大理寺外头,人家根本理都不理他。且那大理寺门口时有犯人尸体被抬出,血丝呼啦的吓人,也没把他给吓跑。” 魏氏阴恻恻勾勾唇:“是啊,大理寺那种地方,是个人都恨不得躲着走,听说那条街上,连野猫野狗都很少靠近。黑灯瞎火,这人要是在路上出点什么事儿,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一个夏桉已经给了她一记教训,这人啊,还是要趁羽翼未丰之时就处理了,不然,后患无穷啊。 姜嬷嬷眉心跳了跳:“夫人的意思是?” 魏氏意有所指地看着她:“就是我说的意思!” - 练武场上,过来应募的武者都比划完之后,双鹤安排所有人先回去等消息。 待众人都离开,双鹤问夏桉:“姑娘,这里面可有您觉得不错的?” 夏桉想了想那个大块头,又想了想那个轻飘飘的瘦子,又想了想那个“旋风”,心里一瞬比一瞬觉得没底。 “说起来,每个人都有长处,也都有各自的特色。都挺优秀的。” 双鹤见夏桉此时脸色寻寻常常,虽有赞赏之色,却并无满意之情。 “没关系,姑娘,明日我再找几人靠谱的过来,你再看看。为四公子找武功师傅,本就不是小事,多见一些总是好的。此事本就应该谨慎一些。” 喜鹊也道:“是啊姑娘,我们慢慢看,不着急。” 琥珀道:“况且咱们四公子的性情,可不是普通的武者能驾驭得了,姑娘你不必急于一时。” 夏桉抿唇思索了片刻,起身对双鹤道:“那就辛苦你了。” 双鹤点头:“姑娘放心,此事交给我便是。” 主仆几人出了武场,驾车回府。 坐在马车里,夏桉心情有一丝丝复杂。 原本以为很容易就能找到适合的人,可过了一个下午她才发现,是自己此前想得太过理想了。 这世上会武的人很多,可是如盛枷那般的,却是不常见的。 也许是因为亲眼见过盛枷利落无敌的身手,再看这些武者的时候,她总觉得他们所谓的武功,更像是表演。 当然,今日这场合,原本也是类似于表演。 可夏桉还觉得他们身上缺少了某种锐气。 他们可能善于练武,可能也善于比试,但就是少了些让她觉得安心的东西。 诚然,盛枷这种人世间少有,若以他做为参考,标准属实过于高了。 还是等明日再看看吧,也许就会有一个合眼缘的武者出现,谁知道呢? - 不知不觉又到了傍晚,天色渐渐黑下来了。 亮子对夏舒寒道:“公子,要不,今日就到这里吧,我见盛大人今日也是不会出来了。” 第422章 街上被围攻 夏舒寒倔强地看着大理寺的大门。 “不,我一定要等到盛大人。今日等不到,明日我还来,明日等不到,那就后日再来。我就不信了,我定能等到盛大人。” 亮子想了想:“要不,你回去找老爷,让老爷出面帮你找盛大人呢?如此肯定是会简单一些的。” 夏舒寒拧眉道:“你懂什么,是父亲拜师还是我拜师?这种事情自然是要靠自己。” 亮子被他怼得息了声。 只得背着书箱靠着墙壁,继续陪着夏舒寒等。 - 傍晚的时候,双鹤突然又来到了云芷阁。 进了院子,他脸色严肃地对夏桉道:“姑娘,四公子今夜恐有危险。” 夏桉微微一愣。 “不是暗中派人保护他了吗?” 双鹤道:“我们的人,恐怕不够。” 闻言,夏桉脸色也严肃起来。 - 又在大理寺门外候到了二更天,夏舒寒终于知道,今日他也是等不到盛枷了。 他望着高高的院墙,叹了口气道:“走吧,明日再来。” 亮子已经倚着墙打了好几个盹儿了,一听说要走,立马来了精神。 “好的,走走走。” 一主一仆沿着来时的街道往回走,走了一会儿,夏舒寒觉得有些不对劲。 昨日从这条路走的时候,虽然也很晚,可陆陆续续也有和他们一样过街的人,怎的今日这条街上,如此安静,连一条野狗都没有。 越往前走,感觉连灯火都少了许多,寥寥几盏残灯有气无力地闪烁着昏黄的光,整个街面上黑漆漆的,给人一种强烈的压迫感,黑得仿佛能将人溺毙。 秋风瑟瑟,街边的野草被吹得簌簌作响,一股阴森的气息笼罩着他们二人。 亮子也觉得有些胆怯:“奇,奇怪,昨夜这路上人还挺多的,今夜这街上怎得连个人影都没有。” 夏舒寒心里也有些发虚,不过,他硬着头皮道:“有什么好怕的,难道还能闹鬼不成?” 这时,面前突然“喵--”的一声,传来了一声嘶哑的猫叫。 亮子吓得连忙扯住了夏舒寒的胳膊:“公,公子——” 夏舒寒也被这声猫叫给吓得够呛,直接一步退到了墙根下头。 “哪,哪来的野猫?” 黑暗中,一双绿盈盈的眼睛出现在他们面前,亮子直接吓得闭紧了眼睛,声音打着颤:“公子,真有鬼!” 夏舒寒也吓得往墙上缩了缩,后来他猛得想起来,魏氏养的那只白猫,夜里眼睛就是会发光的。 他试着定睛朝那边又看了看。 果然,果然是一只猫的眼睛。 他一下子松了一口气,从脚边拾起一个石头朝那黑猫砸去。 “滚!” 那猫又嘶哑地“喵”了一声,飞速跑开了。 夏舒寒对亮子道:“行了,就是只野猫,快走快走。” 此时他有些后悔,早知今夜街上如此僻静,应该带两个护卫出来的。 见只是只野猫,亮子也狠狠松了口气。 “公子,要不我们还是跑吧?” 二人一路狂奔穿街而过,在一个街头拐向胡同的转角处,他们刚拐进胡同里,一群蒙面的歹人猝然出现在他们面前。 手里还拿着大大小小的武器。 夏舒寒猛得停住脚步。 跟亮子一起吓得连连后退。 这居然还真有坏人啊。 这些人如此大的阵仗,定是要打什么群架。 自己与他们无冤无仇的,肯定是不小心撞上的。 “各,各位大侠,你们认错人了吧,我们就是路过,路过。”夏舒寒紧张地解释道。 说着,转身便要跑开。 领头的一个男子道:“你姓夏?” 夏舒寒道:“你认识本公子?那还不快让开。” 领头男子得意地一笑:“夏小公子,我们等的就是你啊。” 说着,他们一大群人便像猛兽一样一起朝着夏舒寒扑了过来。 - 大概一刻钟后,夏桉看着一排被官兵绑在地上的歹人。 面上生冷,眼里一片冰寒。 幸亏双鹤得到信息及时,不然,今夜夏舒寒真的不知会发生怎样的不测。 双鹤有个手下从一个同乡的口中得知,说是今日他们很多人都得了一个消息,今夜会有一个姓夏的小公子,身上带着一件宝物,夜里从这条街上经过。 那宝物价值连城,若是能抢来,他们这些打零工的一年都不用愁了。 这些人听到讯息,便组队要将这宝物抢了。 双鹤手下听说是姓夏的小公子,不觉想到了他们背后的主子夏桉。 他心里有点不安,心想可别是夏府的公子。于是,他将这件事告诉了双鹤。 如此,他们才有机会提前找到了衙门,阻止了这场悲剧。 如此多的人,如此多乱七八糟的武器。 前世的回忆轰然涌上心头,眼里又温热涌动。 夏桉看着缩在墙角,已经吓傻了的夏舒寒,她走了过去,蹲下身轻轻揽住了他的肩头。 安抚他道:“没事了,没事了,这次三姐姐在这里,谁也休想伤你。” “三姐姐,他们太吓人了,他们简直是想吃了我。” 短短一刻钟,夏舒寒感觉自己像是经历了一场浩劫。 就在刚刚,他和亮子在胡同口被一群歹人围攻,这些人上来就将他扑倒,在他身上一阵胡乱摩挲。 他感觉有一千只手在侮辱他。 正觉得自己快要窒息的时候,一群官兵从天而降,自己这才得以脱困。 那时他方知道,原来是姐姐搬来的救兵。 若非如此,自己今夜真的不知会被害成什么样子。 夏桉抚了抚他的头:“谁也吃不了你,谁吃你,姐姐生吞了他。” 夏舒寒讷讷道:“那倒也不用生吞,煮煮再吃。” 夏桉差一点被他气笑。 - 官兵一番查问,才知这些人都是因为听到了一个虚假的消息,所以才会在这里堵夏舒寒。 夏桉安抚好夏舒寒,起身看着地上一堆人。 夏桉心里清楚,如何会有这样巧的事,所谓宝物的消息,是有人故意放出去的。 对方表面上想想制造一场抢劫,实际上,定不是只有抢宝那么简单。 这些人之中,一定有人手拿武器,是要来伤人的。 第423章 “一会儿有你好哭的。” 看着地上的一大堆兵器,夏桉脊背阵阵发凉。 愤怒和寒意交织,一股冰冷从心口一点点渗透到四肢百骸 她沉着眸子,目光从这群歹人的头顶一一掠过。 这个时候,凶手既然没有动手,后续应是也不会再露馅了。 所以,这案子最终可能只会定性成一个抢劫未遂案。 而夏桉知道,这个案子再往下发展一步,不是故意伤害,就是谋杀。 她咬了咬牙,心里非常清楚,这场抢劫的始作俑者,除了魏氏,不会是别人。 一时间,她心里后怕得厉害,喉中一阵梗痛。 她从没有像一刻这样确认过,夏舒寒想要学武的决心是对的。 且,他一心想要跟盛枷学习武功,也是对的。 面对这样一个心狠手辣的主母,以及那个自私至极的兄长,他就是要变成一个足够有力量,足够强大的人。 修习武功,他确是能从普通的武者身上学到。 可是,那种狠厉和决绝,那种淡定无畏和智谋,她认识的人当中,只有盛枷能教给他。 夏桉看着依然倚在墙根处的少年。 想要保护他,便要让他变得更加强大。如此,才有可能应付虎狼的利爪。 - 领头的衙役对夏桉道:“夏姑娘,人我们现在就全部带回去,你和夏公子先回府吧。明日若有需要,我再传唤你们。” 夏桉点头:“辛苦诸位官差大人了,需要的时候我们一定配合。” 衙役点头,吆喝着将这批歹人带走, 恰在此时,夏光淳闻讯赶了过来。 见到眼前的情景,连忙上前查看夏舒寒的情况。 “如何,可是有受伤?” 夏舒寒眼里含泪。 “父亲!” 夏光淳上前,看着他身上除了衣裳有些凌乱,倒是没有伤处,稍稍松了一口气。 他随即语气严肃起来:“这么晚了,你为何一个人在街上?” 夏舒寒神情怔了怔。 夏桉上前替他解释道:“父亲,他是去找盛大人的。” “找盛大人?” “他说还是想替我再谢谢盛大人。” 夏舒寒赶忙点点头:“对对对,我一想到姐姐那日被盛大人救下的情形,就觉得很感激。” 夏光淳道:“胡闹,以后一个人不许夜里出门!” 夏舒寒缩缩脖子:“是,儿子以后不敢了。” 以后夜里出门,他说什么也要带足了侍卫。 夏光淳气冲冲将夏舒寒拉上了马车。 看着那一群歹人被衙役押走,夏桉侧眸对双鹤道:“明日你去查查,看看能不能查出什么线索。” 双鹤道:“姑娘放心,我必仔细查探。” 夏桉点头:“辛苦了。” - 此时,魏氏和苏氏都候在夏府的门口。 苏氏心里直突突,脸上挂满担忧之色,。 山菊不停地抚着她的后背:“姨娘,四公子吉人天相,定不会有事的。您别太担心了。” 苏氏不安道:“他若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可怎么办?” 山菊道:“不会的,您别瞎想,老爷一定会把四公子好好带回来的。” 一旁,姜嬷嬷手里拎着的大灯笼,将魏氏一张脸照得分外光彩。 魏氏不屑地瞥了苏氏一眼,心里甭提有多痛快。 这次的事情,她可是安排得万无一失。 这京中有一大批外来打零工的混混,日日想着偷鸡摸狗,发横财。她让人将消息在他们中间稍一抖落,便有一大群人商量着要在夜里去劫夏舒寒。 到时候,她派去动手的人往他们当中一混。 只要夏舒寒反抗,所有的事情都会进行的顺理成章。 夏舒寒今夜,不死也必会残废。 果然,刚刚有人来府上通知老爷,说是府上的四公子好像遇到了意外。 这就说明,那伙人已经抢完了,即便官府的人到了,也已经于事无补了。 魏氏越想越觉得激动,总算是将这个碍眼的玩意给收拾了。 日后看他还怎么在她跟前碍眼? 还读书,要还考取功名,他想得美! 她这个做主母的,这个时候自然是得积极在府门口候着啊。夏舒寒若是死了,那就风风光光替他办后事。他若残了,她也会请个好郎中给他医治。后面的事情,她这个做主母的不介意做得漂漂亮亮的。 她轻蔑地斜了苏氏一眼:哼,苏宛心,你即便生了个儿子又能怎么样?只要在我魏金花的眼皮底下,你们就注定是我脚底下的蚂蚱。 说踩死,就踩死你们。 一群人伸长了脖子等了又等,总算是等到了老爷的马车自街头缓缓驶了回来。 苏氏急冲冲下了台阶,声音颤抖着道:“寒儿,寒儿……” 魏氏心想,这会儿就急着哭丧,一会儿有你好哭的。 她也跟着往下走了走,好奇地盯着马车。 只见车夫面色平静地驾着马车,马儿轻车熟路地在府门前停下。 魏氏这时脸上立刻假装擎起一抹担忧之色:“寒哥儿,寒哥儿还好吧?” 车厢锦帘动了动,接着,夏桉撩开帘子走出车厢。 魏氏心里一个咯噔:她?她怎么会也在车上? 不过,即便她也跟着去了又能怎样,也不可能改变任何事情。 然后她看似很是着急地对着车内喊道:“寒哥儿,寒哥儿,哎呦,寒哥儿你还好吗?” 苏氏已经心慌地几乎脱力,由山菊扶着,目色红红地看着马车车厢。 这时,夏桉扶着帘子,里面又踏出一只脚。 魏氏盯着那脚,心里再次咯噔了一下。 这脚好像并不是老爷的,是夏舒寒的? 接着,下一秒,夏舒寒从马车里探出头来,有些憔悴的脸上挤出一个笑:“我好端端地,什么事情也没有,母亲和小娘莫要担心。” 魏氏整张脸几乎当场被钉住了。 而苏氏在见到夏舒寒安然无恙后,瞬间觉得身上又有了气力。 她赶忙收起刚刚的担忧之情,疾步走到了马车前。 “寒儿,寒儿你真的没事吗?” 夏舒寒抖了抖袖子,然后踩上车墩下了马车。 在苏氏面前转了一圈:“你看,你看,哪哪都好好地。就是虚惊一场,小娘莫要担心。” 苏氏上前摸摸他的胳膊和腿,确认他身上确实是没有伤处,才好好地松了一口气。 “吓死小娘了。” 魏氏目光紧紧盯着夏舒寒,除发髻有些凌乱、衣衫有些被撕扯的痕迹外,他此时全胳膊全腿,竟是半点伤都没有受。 怎么可能,这怎么可能? 她眼里溢出难掩地不解和失望。 废物,都是废物,这么好的局都没有成事,全都是废物啊! 夏桉没有错过她眼中地不甘和愤怒。 她轻声对她道:“母亲,寒儿好好回来了,你怎么了?难道不高兴吗?” 第424章 “你不必去,我去。” 此时夏光淳也从马车上走了下来,魏氏立马收起情绪,赶忙拾起一抹高兴的笑容:“哎呦高兴,当然是高兴啊。” 她上前帮着夏舒寒理了理衣裳:“你都不知道,母亲这会儿在府里都快急坏了,心想你若是有了个三长两短,可该如何是好啊?!” 她上下打量了夏舒寒一圈,还有些不甘心地追问夏舒寒:“那些人,真的没有伤到你?” 夏舒寒抖了抖肩膀:“儿子若是受了伤,这会儿还能如此站在母亲面前?” 魏氏讪笑一声:“也是,你看我都担心糊涂了,快,快进府吧。寒儿受惊了吧,母亲这就让厨房给你准备一碗参汤压压惊。” 夏舒寒看着她:“那我要再加两只海参。” 魏氏闻言,心里膈应不已。 面上却还是强装着欢笑:“加,给你加!” 夏桉盯着魏氏的背影,眼里闪着寒光,似要看到她的骨头里。 歹毒的恶女人,心里八成是又失望透顶了吧? 你有几分的恶,便要收获几分的挫败。 “母亲大人”,你且受着吧。 魏氏猛然觉得后背一阵发凉,不禁回眸看了一眼。见身后也没有什么异常,才又转回了头。 - 听了夏光淳、夏舒寒的讲述,魏氏才知道,原来夏舒寒被围堵之时,恰好衙门的一伙衙役从那处经过,顺手将那伙人给拿下了。 夏桉则原本要去接夏舒寒,恰巧碰到了这一幕。 然后才找人回来通知地夏光淳。 魏氏感叹道:“我们寒哥儿,果然是吉人自有天相啊!” 她心里不得不感叹,这个畜生是真的命大啊! 夏桉道:“是啊母亲,但凡再晚一步,寒儿恐就会受到伤害了。老天爷还是长眼睛的。不过父亲,那些歹人一定得让衙门好好审一审,女儿总觉得这件事有些蹊跷。寒儿身上明明就没有什么宝物,为何有人会故意编撰出他身上有宝贝的事。感觉是有人故意针对寒儿的,说不定没有抢劫那么简单,对方有可能有更加歹毒的目的。” 夏舒寒也觉得十分得奇怪。 他一个少年人,一副轻装简行的样子,但凡一个穿着像样的人都比他值得去抢。 更何况是那么多人,都可以去抢商队了。 一定是有人在背后搞鬼。 他去大理寺也就是这两天的事,背后的人显然是知道此事,一定就是周围认识他的人。 他不觉警觉地看向了魏氏。 八成就是她吧? 此时此刻,魏氏万分庆幸她派去混在里面的人没有来得及出手,不然反而要弄巧成拙了。 若是被衙役逮个正着,自己便很有可能会被牵扯出来。 他没出手,此时只要假装和那些混混是一伙的就行了。反正她有静安知府王广泉这层关系,之后那人大不了服服劳役,这事儿也就过了。 魏氏状似心有余悸道:“对,老爷,你一定要督促府衙的人好好查那些歹徒。” 这个时候她一定得表现得积极一些,以免被人起疑。 夏光淳点头:“天子脚下,这些人也太猖狂了!明日,我亲自去见见静安知府!” 魏氏心里又一个大咯噔,一张脸几乎僵成了铁板。 夏桉抬手掩了下唇角,差一点没有忍住笑出声。 光是静安知府这个名头,都够魏氏忐忑一晚上了。 魏氏还真的是敢啊! 所以说,她这样的人,有什么资格做父亲的夫人。 魏氏赶忙又对夏光淳道:“倒,倒也不必去找他吧,事关我们夏府的事,就算是下面的捕头也,也不敢怠慢。” 夏光淳起身道:“行了,很晚了,都回屋歇着吧。” 说着,他起身走出正厅,朝着书房走去。 魏氏心里七上八下,一时间不知该烦恼哪一样了。 - 夏桉亲自将夏舒寒送回了房中。 看着他大口地喝下加了两只海参的参汤。 “明日,不要再去大理寺了。” 夏舒寒眉头一皱:“不行,我都坚持等了两日了,说不定明日再等一天,盛大人就会见我了。” 夏桉坐在他对面,目光幽幽地看着他:“你真的想要认盛枷做武术师傅?” 夏舒寒道:“那当然,这辈子除了他,我绝不会跟任何人学武功。” “为何一定是他?” 夏舒寒将汤匙在碗中搅了搅,然后抬眉与夏桉对视,眼里透着认真:“三姐姐,盛大人我见过最帅的男子。我想要任他做师傅,不仅是因为他武功盖世,还因为我也想要成为他那般孔武无畏的人。 你没见过他那日自上空如利剑般冲下来的模样,下面是歹人,还有悬崖,可他无半丝迟疑和惧怕,眼中只有笃定和自信。任何坏人在他面前,感觉都根本算不上什么。我想成为那样的人。” 他又搅了搅碗里的汤,声音有些赌气:“只有成为那样的人,我才能保护你和小娘。” 夏桉心里微微一动。 原来,他如此这般突然想要学武,是为了想保护她们? 夏桉喉中哽了哽,须臾,她再次开口:“我对盛大人,有一些了解,假使你真的成了他的徒弟,他可不会是什么慈眉善目的师傅。你接下来的学武生涯,会像历劫一样,要吃尽苦头,或许还会遭受非人的待遇。你能忍吗?” 夏舒寒口气坚决:“我能!” “他还有可能会欺负你,会不把你当人看,会折腾得你想死,毫无寻常师傅对徒弟的那种疼惜之情。你能接受吗?” 盛枷此人,即便他大事上是讲道理的,但在诸多小事上,夏桉知道他肯定不会讲道理。 若是夏舒寒真的成了他的徒弟,他就会是这样一个师傅。 夏舒寒依然不所畏惧:“我能!” 夏桉点头:“好,记住你今日说过的话。” 说着,她起身准备离开。 夏舒寒在她身后后:“那我明日还去大理寺,你不会管我了吧?” 夏桉侧眸道:“你不要去,按时去太学。” “为何还不能去?” 夏桉道:“你不必去,我去。” 说着,夏桉抬步出了房间。 夏舒寒双唇惊地张了张,他抬眼和亮子确认:“三姐姐刚刚说什么?她刚刚说她去?” 亮子高兴地道:“是的公子,三姑娘说他替你去,她要帮你认盛大人为师了!” 夏舒寒眼里瞬间泛起泪花,愣了愣,连忙朝着门口大喊一声:“谢谢三姐姐!” 话落,一颗泪珠砸进了汤碗里。 第425章 一定得成 走出琼西院,喜鹊问夏桉道:“姑娘,你真的要帮四公子认盛大人为师呀?” 夏桉一边走,一半轻道:“嗯。” 喜鹊担忧道:“可是姑娘,盛大人那般冷傲的性子,他能同意吗?” 闻言,夏桉咬了咬下唇,肩膀瞬间有些垮,全然没了刚刚在夏舒寒面前的那股笃定。 “自然是不容易。” 岂止是不容易,简直是有点难。 首先,她就这么直接去找盛枷,说出想要拜师的想法,百分之百会被他拒绝。 所以,要想让他点头,必是要伤一些脑筋的。 喜鹊道:“姑娘,要不还是算了,我们再找找其他会武功的师傅,定是能为四公子找到适合的师傅的。” 夏桉抿紧唇角,语气坚定:“不,一定得成。” 让盛枷教夏舒寒武功,这个想法她不会改变。 即便再难,她也要努力一试。 - 夏舒寒昨夜在离大理寺不远的街上遭遇抢劫,大理寺一早也得到消息。 当得知被抢的人是夏舒寒后,程鸽十分愕然:“那么一大群人,抢一个小公子?” 进来禀报的下人道:“是的,据说劫匪有三十多人,夏四公子当时吓得魂都快没了。好在衙役及时赶到,将他救了下来。” 程鸽觉得奇怪:“不对,怎么会这么巧,他刚刚被劫,衙役就到了?难道他们提前便知道街上会有劫匪的?” 那个下人也不明白:“这个属下倒是没问,不过据说夏三姑娘昨晚也在现场,想必是她叫来的吧?” 盛枷此时扶额倚坐在茶桌旁的坐榻上。 闻言,眼眸黑了黑。 程鸽更加纳闷:“那是她提前得知的?” 话落,程鸽突然又意识到,夏桉好像是有这方面的本领。 她各方面消息总是灵通得很。 那就说明,她提前得知了夏舒寒昨晚会有危险。 程鸽看了看盛枷:“大人,依臣所见,此事不简单。三十多人抢一个人,还是要抢一个无中生有的宝贝,这应是个局。且人还是在离开我们大理寺的路上被抢的,做局之人,显然将我们大理寺也算计了进去。” 盛枷掀掀眉,声音低沉道:“盯着府衙那边,细查此事。” 程鸽点头:“是,我今日亲自去一趟。” 下人禀报完毕出门。 程鸽在盛枷对面坐下:“大人,这夏四公子过来找了您两日了,也不知是什么事情?您不好奇吗?” 盛枷那日在府里,已经听到了夏桉姐弟俩的小声嘀咕。 知道夏舒寒的心思。 不过,他没什么兴趣。 这时,又有一个下人到来了正厅门口,高声道:“报!” 程鸽回头道:“讲。” “报,夏府三姑娘差人给盛大人送来一张邀帖。” 程鸽眉毛一勾,回眸看盛枷:“既然是邀帖,还不赶紧拿进来!” 那下人赶忙颔首快步进了正厅,绕过屏风来到程鸽面前,双手将邀帖递了上来。 程鸽从他手里接下邀贴,道:“下去吧。” 那人恭敬地退出了正厅。 邀帖由一个信封封着,信封封口处还封了蜡油。 程鸽回过身,双手将手里的信封态度殷勤地递给了盛枷:“大人请过目。” 盛枷单手接下邀贴。 程鸽此时朝桌子一旁挪了挪,抬高了目光想要看看邀帖上都写了什么。 盛枷冷冷觑了一眼,倒也没有特意避讳。 他撕开信封,从里面抽出一份蓝色锦布封面的邀帖,轻轻用手翻开,里面出现了几行清秀整齐的字迹。 “盛大人尊鉴: 小女子夏氏,承蒙大人大义,于危难之际两次性命相救,不胜感激。日前去府上谢礼相送,大人廉明,不肯收下。 今欲略备薄宴,以表臣女感恩之心。特择八月二十日午时,于泗水街风声茶楼设下小宴,诚邀大人莅临。 翘首以盼。 夏桉谨拜 八月十九日” 程鸽一字不落地看完,随即笑笑:“夏三真是个讲究人啊。还专程约大人喝茶用宴。大人,案子刚好这两天都审得差不多了,有小宴,你得去用啊。” 盛枷将邀贴“啪”地合上,放在了手边。 面上态度不明。 程鸽坐回到桌对面,一本正经道:“大人放心,明日我会帮着大人看着些时间的。” 其实,程鸽从认识盛枷的那一日起,几乎很少从他的面上看到什么笑模样,或者说,他连情绪波动的时候都很少。 他每日的生活,就是查案、办案、缉拿要犯。 久而久之,身上积攒了浓重地戾气。 他查办起案子,从来都是全神投入,不计任何后果。 民间流传他是煞神,名头就是这么来的。 大人能在世人心中留下此等果决狠辣的印象,就是因为他将自己整个人、整颗心,都放在了大理寺的事务中。 当然,不可否认,大人心里自有正义,但凡让他知道谁在作恶,他就算不眠不休,也要将他绳之以法。 可程鸽也总有一种感觉,大人更像是用这充实黑暗的办案生活,去掩盖心里某一处空洞的角落。 仿佛只有专注到麻痹,才可以摆脱心中的某种东西。 至于究竟是什么,他说不清楚。 而自从结识夏桉以来,他能明显感觉到,大人有一丝丝变了。 变得偶尔会笑,变得偶尔会憋气,也变得偶尔会有所期待。 甚至还升起了一种回护之心。 这对一向生活得冷冰冰的大人来说,是件十分难得的事情。 大人难得能遇上一个能跟他说的上的话的女子。 程鸽觉得,这世上若是有个人能让大人的生活变得更好,那那个人一定是夏桉。 不管是做知己,亦或是眷侣。 都是好的。 而面前这个邀帖,夏桉言辞细腻,态度恳切。 一个女子对大人做出如此郑重的邀请,这一刻,就连他们这个冷肃的正厅感觉都有了些许温度。 他私心里希望明日大人定要好好赴约。 - 到了第二日,程鸽一上午都在看天色, 晨间进了膳厅,他就跟盛枷笑呵呵道:“大人,已经辰时了。” 盛枷平静地喝着碗里的粥,没有搭理他。 上午,二人在桌案旁看卷宗,程鸽看着看着,目光就移到了窗户外头,突然冒出了一句:“大人,辰时末了。” 盛枷照旧当做没有听到。 第426章 若非他领教过几次,差一点就信了她 太阳越来越高,阳光透过窗棂落在桌案上,程鸽捕捉到那抹阳光,小声道:“大人,竟巳时一刻了。” 程鸽看着桌案前一遍饮茶,一边看卷宗的盛枷,“估摸着这个时间,夏三已经从府里出发了。” 盛枷有条不紊伸手将卷宗翻至了下一页。 太阳渐渐照到了大理寺的上头,程鸽终于坐不住,起身道:“大人,马上就巳时末了。您做事向来守时,可不好让人家夏三等你啊。 ” 盛枷冷瞥他一眼:“谁说我要去的?” 程鸽一愣。 接着,他有些郁闷地坐了下来,越想越替盛枷着急。 “是,大人是救了夏三两次,她要答谢你,你的确可以想去就去,想不去就不去,可是,”程鸽忍不住拔高了声调,不满道,“凭心而论,人家夏三也不算欠你的吧。年前魏浮生的那个美人,是她帮着找回的吧?还有去朱邑城那次,若不是她提供了线索,我们不知道要浪费多少精力追查三皇子的古剑失盗案。 还有赵幽那兵器坊,若不是她的提醒,我们不也是被骗了?且若不是她,几十万兵器现在恐怕都运去北雁了。现在多好,全部冲了兵部的兵器库,她这为朝廷省下了多少银两啊!还有,她是普通女子吗?万国朝会时,她可是为我们大乾争足了颜面,还有……” “闭嘴!”盛枷截断他的话茬。 程鸽却还是忍不住,继续不忿道:“她,她可是为陛下找到了神花,人家现在是御封的淑人……” 盛枷倏地起身。 程鸽抬头拧眉道:“大人要去哪?今日伙房没有准备你的饭食!” 盛枷停顿了一会,咬了咬牙,恨声道:“去茶楼!行了吧!” 程鸽闻言,眸子眨了眨,猛得站起身。 脸上立刻收起刚刚的埋怨之色,伸出手臂朝着盛枷欣然道:“好咧,马车早已备好,就等着大人您动身呢大人请!” 盛枷目光生冷地瞪他一眼,单手负背,大步走出正厅。 - 茶楼的二层的雅座上,夏桉细心地张罗着。 “菜品都备好了吗?” 琥珀回道:“备好了姑娘,依照您的吩咐,醉排骨、白炸春鹅、蜜渍豆腐、水晶虾,就在清风醉备好了,只等盛大人来了,就趁热传过来。” 夏桉点头。 “茶水呢。” “上好的碧螺春,今年的新茶,这个时候喝口感最好。” 夏桉想了想:“他好像偏爱咸口的点心,再备一些盐渍梅子饼、蟹黄烧麦,对了,还有蛋黄酥。” 琥珀点头:“是,我这就去安排。” 夏桉又问:“说书先生那里呢?可是安排妥当了?” 喜鹊道:“安排好了,新故事他已诵背入流,一会儿保准讲得感人肺腑。” 夏桉点头。 喜鹊扶了扶夏桉头上的鹰形发簪,又替她理了理有飞鹰展翅花纹的绿色裙摆。 “姑娘你就放心吧,就冲你您今日身上的这两只鹰,您也一定会赢。” 姑娘今日的着装,她和琥珀特地为姑娘选的。 毕竟今日的目标是盛枷,姑娘的目的也比较地艰难。一定要在行头上给姑娘涨足底气,也一定要保证姑娘赢。 - 午时整,茶楼一楼走进来两个男子。 小二刚要上前接待,宁舫天颔首迎上前:“大人,我家姑娘已经在楼上恭候多时,请随我来。” 到了二楼,夏桉面带盈盈笑意,颔首朝着盛枷揖了一礼:“感谢盛大人接受臣女的邀请,臣女不胜荣幸。” 她十分谦和地朝盛枷做了个请的手势:“大人请坐。” 盛枷垂眸看了她一眼,走到桌子旁坐下。 宁舫天将双鹤请到了另一桌,单独招待他。 见人到了,夏桉对喜鹊和琥珀道:“传菜吧。” “是。” 不久之后,一盘盘精心准备的菜肴被端上了桌。 二楼今日人不多,他们这一处显得尤为雅静。 夏桉站起身,亲自来摆设菜肴。 又伸出纤纤素手,微笑着亲自为盛枷倒了一盏茶:“这是楼里新到的碧螺春,这个时节最是好喝,大人尝尝。” 声音温和,笑容和煦。 一股熟悉的感觉扑面而来。 每每她有目的的时候,总是会让人觉得她是个十分温柔谦恭的大家闺秀。 若非盛枷领教过几次,差一点就信了这是她真心布置的答谢宴。 盛枷戏谑地勾勾唇,将茶放到了一边,没有动。 此时,他注意到她头上的鹰形发簪,同时,目光也留意到她裙摆上的那个展翅飞翔的雄鹰图案。 心中不禁冷哼,着实是下了功夫了。 夏桉殷勤地替盛枷倒好了茶,然后在他对面坐下,给自己也倒了杯茶。 她举起茶杯,笑意款款地道:“大人,两次救命之恩,臣女无以为报,今以茶代酒,敬大人一杯,感谢大人救命之恩!” 盛枷微微勾唇,拾起茶杯,抿了一口。 夏桉则一口将杯中茶都干了。 接着,夏桉又温声道:“大人,请用膳吧。” 盛枷也没有客气,拾起筷子,先是夹了一块醉排骨吃了起来。 这时,楼下的说书先生敲响了堂板。 “今日啊,我给大伙讲一个新故事。这是一个感人肺腑的江湖故事,说从前啊,有一个姓吴的侠士,他英武潇洒,武功盖世,四处行侠仗义……” 夏桉用一双干净的筷子,替盛枷夹了一只水晶虾:“大人也吃吃这个,这个厨子做得也很地道的。” 盛枷吃完了排骨,接着将那虾自然而然地放入了口中。 夏桉自己也跟着吃了几口,楼下的故事也渐渐的进入正题。 大体上就是讲,一个姓吴的侠士,处处行侠仗义,打败了许多坏人,也救了很多人。深受民众爱戴。 后来机缘之下,他认下了一个徒弟。 这个徒弟资质平平,大侠对他也没有抱有多大希望的,只希望他学会了武功,能够保护自己便可。 就这样,他带着这个徒弟继续四处行走江湖。 第427章 给我三个理由 说书先生的声音铿锵有力:“这大侠虽自己对这个徒弟不抱多大的期待。然这个小徒弟自己却不是这样想的。他对自己的师傅十分崇拜,一心想要成为跟他师傅一样的侠义之士。 所以,即便他根骨一般,但心智坚强,不怕苦,也不怕累。 练武练得十分勤奋。 可即便这样,他的武功啊,当时也依然是很烂。 后来这大侠实在觉得,自己这徒弟不是练武的料。在他们游历到一处县城时,他为这个徒弟找了一份差事,将他给安顿了。 从此以后,他依然是一个人四处游历,做个潇洒的游侠。 一晃眼,十年过去,当年的大侠终于熬成了老侠士。此时,他已没有那么多的力气四处闯荡,后来在一个清静的村子里住了下来。 然老侠士早年间因为年轻气盛,为人谋不平,得罪过很多人,也树了不少劲敌。此时见他年迈体衰,那些仇家便开始蠢蠢欲动。 在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这些人聚集到了老侠士居住的茅屋外头,将茅草屋团团围住, 他们手握武器,黑压压一片,直逼院子里的老侠士。 老侠士呢,他也倒是从容。因为他早料想到会有这么一天的。即便这样,他也从不为自己做下的正义之举后悔过。 那些人随着雷雨风声,逐渐加快了进攻的脚步。 老侠士勇武地拔出了跟了自己半辈子的长剑,对那长剑笑道:“老家伙,咱们今日就最后痛痛快快干一场吧! 眼见着那些人冲进了院子,朝着老侠士凶狠地挥刀砍杀过来,这时,一个白衣侠士在雨夜里突然从天而降,将老侠士护在了自己的身后。 他手持利剑,身形矫健,英武对抗过来寻仇这伙人。 只见他身形闪烁,剑影如梭。寒光闪过之处,贼人们的惨叫此起彼伏。 几个回合,便将那些人打得落花流水。那行云流水的招式,仿佛是老侠士重返年轻时一般。 有人惊声问道:‘你是何人?’ 白衣青年大声向众人宣告:‘人称寒光大侠,卢大侠的徒弟是也!’” - 说书先生讲得声情并茂,在这一处讲得极为振奋人心。 夏桉听到此处,不禁十分感动地抹了抹眼角:“好感人!幸亏这卢半天年轻时收过一个徒弟,不然,可就真的被报复了。” 然后她看向盛枷:“大人,你觉得呢?” 盛枷微微牵动了一下嘴角:“我觉得一般。” 夏桉一噎。 什么叫一般? 须臾,她看着他道:“可是我觉得这个故事真的很感人,你看下面的客人,好多都在擦眼泪呢。所以说,这种武功盖世的英雄,就是应该认个徒弟的。不然那么厉害的身手,岂不都失传了?那也太可惜了。大人觉得呢?” 盛枷盯着她那双满含隐喻意味的瑞凤眼:“有何可惜?” 夏桉眨眨眸子。 这人还真是,有点油盐不进。 没事,不是早就知道他是块难啃的骨头吗? 她有耐心慢慢来。 “大人,我觉得你和那个大侠就很像。” 盛枷挑眉:“哦?哪里像?” 夏桉满眼真诚道:“你看,你们都武功盖世,身手了得。你们还都是为民除害的英雄。他四处行侠仗义,为弱者谋不平。您在大理寺为官,维护整个大乾的太平。他因侠义之举深受百姓爱戴,而您此前缴了壶和县十几个山头的山匪,那功德可比这大侠还要厉害,简直配享太庙!” 盛枷盯着她的眼睛,她此时眼神倒是纯澈,没有半点虚假。 他略显得意地勾勾唇:“你倒是会总结。” 夏桉谦虚笑笑:“所以说,你们之间,其实就差一个徒弟的区别。大人可有认徒的想法,要不要,我帮你推荐一个?” 盛枷邪魅勾勾唇:“谁?”他试探着看她,“莫非,是你四弟?” 夏桉一愣:“啊?” 他怎么知道? 盛枷拾起筷子,吃了一口鹅肉。 “我猜对了?” 夏桉讪讪:“大人猜的还真准。” 此时,楼下的故事讲完,赢得了满堂彩,盛枷淡淡朝下瞥了一眼:“所以这个故事,是你编的?” 夏桉脸色滞了滞。 居然全都被他猜到了。 这人怎么好像提前知道她的心思一样。 夏桉笑道:“故事来源于现实嘛,也不能算是编的。” 盛枷语气坚决道:“不要白费心思,我没有收徒的打算。” 夏桉紧了紧唇角:“大人,收徒的好处真的很多的,且我四弟舒寒真的会是个很用功的徒弟,您考虑一下吧。” “不考虑。” 夏桉想了想,又道:“大人,你知道刚刚那个故事最感人的地方是什么吗?并不是那个徒弟在多年之后救下了他师傅,而是传承。是徒弟传承了师傅的衣钵,成了新一代的行侠仗义的大侠。重要的是传承!” “那又如何?” 夏桉一本正经道:“大人,您如此厉害,也应该有所传承啊。你想啊,将来会有一个徒儿,用你教得武功行正义之事,这多有意义啊!” 盛枷轻嗤一声:“意义?我不需要。” 夏桉闻言,不禁无奈地合了合眼。 她感觉到,要他点头,难度真的不是一般得大。 这时,盛枷悠悠开口:“如果你今日请我用膳,是为了此事,那便就此作罢,我不需要徒弟这种东西。” 夏桉眼睁睁见他又夹起一个醉排骨吃了起来。 不同意,菜这会儿倒是一口也没有少吃。 夏桉眸子暗了暗:“可是大人已经用了我的膳食了,总不能白用吧,或者大人您提个条件,只要人肯收下舒寒做徒弟,什么条件我都会答应。” 盛枷将排骨的骨头从口中取出,吃好以后,他饶有兴味勾勾唇:“我这个人做事,向来要理由充分。给我三个理由,三个让我教夏舒寒武功的理由。你若能说服我,或许我会考虑一二。” 三个理由? 夏桉眸子闪了闪。 三个理由有何难?看来有点戏。 夏桉想了想,道:“理由一,您也知道,我这个人,耳朵有点灵,以后但凡我再听到有用的消息能助您和程大人办案,我一定会及时告知你们。” 盛枷思索片刻,声音淡淡道:“算一个。” 夏桉心里一喜,唇角向上勾了勾。 “嗯,第二个嘛,”她抿抿唇,道,“我医术很厉害,大人应该也清楚的,那以后但凡大人有需要,不管是谁,我定不吝医治。” () 第428章 难道是个坑? 盛枷抬眸看她一眼。 夏桉眼里涌动着自信的光彩。 盛枷点头:“也可算你一个。” 夏桉顿时觉得事情成了多半。 真没想到,这盛枷竟是个有条条框框的人,要三个理由就行了。 她赶忙又垂眸思考。第三个理由,第三个理由,有了。 “大人以后去清风醉用膳,我给您打五折!” 五折,比起九八折,倒是慷慨了不少。 盛枷轻哼一声, 摇头:“用不着。” 夏桉想了想,狠了狠心道:“免费,可以了吧?” 盛枷依然道:“用不着。” 这个倒是不管用了。 夏桉接着想:“那,以后大人做衣裳,布匹我全包了。” 盛枷依然是不动声色摇摇头。 还不行? 夏桉垂下眸子,做思索状,这回她想得认真了些。 她一边喝茶,一边想。 隔壁雅座不时传来一男一女的争吵声,好像也在做着什么谈判,倒是应景。 夏桉扶额凝神冥思,良久,她又想到了一点。 她觉得这一点绝对很有力。 “我知道了,第三个理由,四弟夏舒寒极为崇拜大人,将您视为神祇,拜师心念诚恳,拜在您门下,他定会潜心练武,绝不会给您丢脸。” 这回盛枷倒是略微思索了一下,却依然没有点头。 “这,也说服不了我。” 夏桉心里突然有一种感觉,盛枷这是故意为难她吧? 不想收徒,所以就用这所谓的三个理由搪塞她? 她质疑道:“盛大人不是故意的吧?” “何为故意?你的理由,总要能让我动心。” 夏桉秀眉微拧:“还要如何让你动心?” 这时,隔壁雅座那对男女的争执声越来越大。 夏桉正抿紧唇角盯着盛枷。 却听到隔壁那女子“砰”地一声摔了下杯子,冲那男子喝道:“你到底要怎样才能帮我这一次,难道非要我以身相许吗?” 夏桉顿时觉得周身的空气都凝固了。 脑子嗡的一下,僵住了 手心蹭地冒出一层细汗。 盛枷好像也感觉出了一丝别扭,本来还要吃上一口鹅肉,闻声,缓缓放下了手中的筷子。 两人之间空气安静的仿若连呼吸声都没了。 停了几秒,夏桉忍不住结结巴巴打破了平静:“那个,那个,第三个理由,我一定会想到的,我一定会给到大人一个充分的理由,那个,大人你吃好了吗?” 盛枷微微轻咳了一声:“吃好了。” 夏桉倏地起身:“那我,送送大人。” 盛枷点头,起身准备离开。 程鸽见状,也跟着起身,跟随盛枷一起下楼。 将盛枷和程鸽恭敬地送出风声茶馆,夏桉看着他们骑马离开的背影,心里的忐忑总算是少了几分。 原本她便知道,盛枷对她有几分喜欢。 隔壁女子那一声以身相许,惊得她心几乎要跳出来。 也太碰巧了一些。 好在她清楚,盛枷倒也不是那样的人。不过这也够尴尬的了。 - 喜鹊和琥珀亲眼见证了刚刚夏桉与盛枷谈话的过程。 此时,喜鹊有些担忧道:“姑娘,这第三个理由究竟要怎么想?盛大人他不会真是故意的吧?” 夏桉沉眉往回走,不管是不是故意的,他既开了这口,她就一定要想办法揪住这个口子,让他无论如何也要点头。 琥珀道:“他是堂堂大理寺少卿,应是不会耍赖吧?” 夏桉道:“你们也帮我想想,还有什么理由可以用来说服他?” 二人双双应声:“是。” 事情虽然没有成,好在是有了眉目。 接下来她只要找准一个有力的理由,事情就能成了。 夏桉心里还是乐观的。 - 又过了两日,夏舒寒实在心急,跑来了云芷阁问夏桉事情如何了。 彼时夏桉正在院子里漫不经心地摆弄草药,整个人看起来有些消沉。 “三姐姐,你去找盛大人了吗?有结果了吗?” 夏桉用手在草药里挑挑拣拣:“还没。” “盛大人如何说?” 夏桉语气有些低:“没说什么。” “三姐姐,你得打起精神啊。怎得如此低迷的模样,这样怎么能说服盛大人?” 这时,喜鹊端着刚挑拣完地药材走了过来:“四公子莫要这样说我们姑娘,姑娘这两天一直都在忙活这件事呢,奈何盛大人实在是不好说服,姑娘也在绞尽脑汁想办法呢。” 夏舒寒闻言,意识到是自己心急了。 “对不起三姐姐,我不该如此心急。” 夏桉其实根本就没有在意他说了什么,她此时脑子里一直在琢磨还有什么事情能打动盛枷,此时她有些感慨,若是前世对盛枷多些了解就好了。 此时也不必如此为难。 这两日,她相继又去了两次大理寺。 分别又给了他好几个理由。 比如免费给大理寺提供清风醉,他们大理寺的茶水她全都包了,亦或是给盛枷每月送一款应季的香料,甚至连免费为受刑的人治伤这种条件她都提了。 结果,盛枷就是怎么都不满意。 她已经将她所有的优势,都提了一遍,还是通通都没能打动他。 那第一个理由和第二个理由,也都是她的优势,他不是答应得挺痛快吗? 怎么偏偏到了第三个,就如何都不行? 她现在其实在想的是,如若这真的是他故意给自己挖的坑,她绝不能就这样算了。 阴损的招数,她也不是没有,大不了就设个暗局,跟他周旋一场。还报他的这一坑之仇,顺便让他认下舒寒这个徒弟。 损是损了点,可谁让他难为人在先。 思及此,她将手里的草药一扬,转身进了屋内。 而另一边,夏舒寒已经从喜鹊的口中听说了三个理由之事。 “就差第三个理由?” 喜鹊点头:“是的,一个能打动盛大人的理由。就为了这第三个理由,姑娘这两天饭都少吃了一半。” 夏舒寒看了看夏桉垂着肩头进屋的背影,想了想:“我知道了。” () 第429章 大人小心“狼爪” 另一边,府衙那边关于夏舒寒的抢劫案也有了一点消息。 下人禀报给程鸽后,程鸽眼睛暗了暗,随即抬步进了正厅。他绕过屏风,来到盛枷的面前。 “大人,那晚的抢劫案,经过几天的审问,所有嫌犯都坚称是听到有人散布消息,说是一个姓夏的小公子当天晚上会带着一件价值连城的宝贝经过那条路,这些人便铤而走险,齐齐堵在了哪里,想抢了宝贝,发笔横财。” 盛枷道:“别的呢。” “别的什么也没有问出,衙门的人去散布消息的地方查过,确有其事,但消息最初出自谁的口,没有人说得出来。” 盛枷轻道:“无中生有,必不是抢劫那么简单。” 程鸽道:“现在的问题,是背后之人当时还没有来得及露出马脚,便被衙门的人捉住。所以即便他有别的目的,此时肯定也是一口咬定自己是一起去抢劫的,倒也无从查证了。但是可以肯定的是,这些人一定是冲着那夏小公子去的。 这么大阵仗,定不是什么好事。可是据我探查,那夏小公子从前是顽皮了些,赌钱、听曲、斗蛐蛐,活像个二世祖。不过从去年冬日赌输了一百两银子开始,他就日日都老老实实去太学读书,风雨无阻,连假都几乎没有请过。 在太学里作风也比较良好,如此,应也没有得罪什么人。所以这背后之人,真不知会是谁。” 盛枷淡淡垂眸:“知道了。我上次让你查夏桉,你可查过?” 程鸽一噎。 他没查。 原因无他,夏桉一没犯事二没作恶,他总觉得去打探人家闺阁女子的私事,不好。 他还想跟她做朋友的,大人与她也是朋友,朋友之间,还是要互相尊重。 程鸽转着弯道:“大人,夏桉她有何可查的,就是个闺阁女子嘛。你说我一个男子去找人打探人家闺阁私事,未免冒犯了些。” 盛枷想了想,垂眸没有搭理他。 程鸽试探着道:“大人,夏三求你的事,你跟属下透个底呗,”他靠近了盛枷几分,目色狡黠道,“你是不是故意折腾人家?” 盛枷抬了下袖子,收住袖摆,为自己斟了一盏茶。 “折腾她?你觉得我有那么闲?” 程鸽不以为意:“那属下可猜不到,要不为何人家将所有的好东西都献出来了,您都无动于衷?我觉得人家这心是够诚的了,要我看,你就是故意刁难人家。” 盛枷轻抿一口茶:“说不动我,就是说不动我,我给过她机会了。” “大人,我提醒你一下,这夏三表面看着像是个温顺的小白兔,实则你我都清楚,她心里面可还住着一头大灰狼,说不定哪天忍不住,这头狼就会窜出来作乱。你还是不要太过难为她。你若有心想收下夏四郎这个徒弟,你便尽早给人家一个台阶。若压根不想收,就尽早回绝了她。千万别逼她露出狼爪,属下实在不忍看到那副画面。” 盛枷轻蔑道:“你觉得我会怕她?” “大人是不会怕,”程鸽也抬了抬手,动了动袖子,“但我觉得她若动起真格,大人你真的未必能占到便宜。” 盛枷眸子里闪着寒光,声音凉凉:“这几日的判决文书你都写完了?” 程鸽脑子轰然一乱。 这几日案子多,审的人筋疲力尽,案子都在脑子里快搅成了浆糊,他想着歇息个一两日,脑子思路清晰些再搞那些文书。 他家大人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他讪讪起身,拉长声音道:“属下这就去写。” 反正只要他嘴欠,定是从他家大人这里讨不到什么好处。 - 程鸽刚离开正厅,他口中那个心里住着大灰狼的女子就来了。 且今日还穿了一身云白色衣裙,身姿纤薄,面若凝脂,眉眼间挂着温和无害的笑意,活脱脱一只温顺的小白兔。 女子进了屋,在侍从地引领下绕过屏风,来到了里间。 然后朝着盛枷温淑恭俭的作了一揖:“臣女,又来打扰盛大人了。” 屋内熏香袅袅。盛枷一袭黑色锦袍,斜倚在茶桌边,随意地侧坐着。 他目光悠悠落在夏桉身上:“还是为了那第三个理由而来?” 夏桉眸子清亮地点点头:“是的。臣女是真的想为舒寒认下您这个师傅。经过一夜的细想,我又为大人想到了一个极为有力的理由。” 盛枷看着她脸上那人畜无害的笑容,道:“讲吧。” 夏桉在做最后的测试,如若这个理由都不能让盛枷答应,那他便就是在耍弄她。若真是如此,今日她带了第二计来,会让他也吃不了兜着走。 盛枷,你最好是问心无愧。 夏桉脚步殷勤地向前一步:“大人身为大理寺少卿,公正断案,维护大乾的正常秩序,保障皇权稳定,一心为大乾的长治久安而操劳,是为幼辈之楷模。而舒寒年少志强,虽还年幼,就已经树立了远大的理想和抱负,忠心爱国。 他将来也想要成为大人这样的国之栋梁,为家国贡献自己的绵薄之力。”夏桉从袖中抽出几页宣纸,“这是舒寒近期写的几篇文章和诗词,字里行间尽是爱国情怀。大人,这样的少年,难道不值得您百忙中抽出一点时间,教一教他吗?大人不屑于他传承您的衣钵,难道就不想大乾将来能多一个对国家有益的青年才俊吗?” 说着,她满脸严肃地走上前来,将手中宣纸递给了盛枷。 这是夏桉能想到的最后一个理由了。 个人情怀打动不了他,那就用家国情怀。 在夏桉眼里,盛枷不管名声如何,在大是大非面前,他还是站在朝廷和国家的立场的。他那么拼命地为朝廷卖力,不就是因为他忠贞爱国吗? 爱国忠贞之士,总归是希望少年人也能有爱国之心吧? 若这还不能说动他,那他,就是存心在难为她。 盛枷接下她递过来的宣纸。 目光在每一页纸上略略扫了一眼,须臾,微微勾唇:“倒是个心思端正的少年。” 夏桉抿抿唇:“谢大人夸赞。” 盛枷将纸放在了桌面上,掀开眼皮看夏桉:“没想到,你还懂捧杀之术。” () 第430章 “你三姐姐,浑身心眼” 夏桉愣了愣:“我,我没有捧杀大人。我说的都是我的心里话。大人在我心里,就是大乾国之栋梁。” 盛枷戏谑一笑,脸色却渐渐暗了一些:“你错了,我可担不起什么国之栋梁。我没有那么高尚。” 夏桉勾勾唇角:“大人说笑了,谁人不知大人追查起案子,夙兴夜寐、锱铢必较,刚正无畏。面对位高权重者,也不惧压力,不惧强权,不偏袒权贵。以铮铮铁骨维护法律的尊严和公正。” 盛枷听她这一套一套的夸赞之词,不禁笑了笑:“看来,你倒是没少读书。但是,这些词倒也不必用在我身上,不必给我戴什么高帽。” 他眸子深沉地夏桉对视,“我如此做事,只是因为我喜欢这样做事。并无任何高尚的理由。” 夏桉神情一顿。 到底还是煞神啊,名副其实的煞神。 做什么事都只是用自己的逻辑。 夏桉看着桌上的几页纸。 “所以。” 盛枷将那几页纸拾起来递给她:“你的这个理由,也没有打动我。” 夏桉双手不禁在袖中攥了攥。 不用怀疑了,他就是在耍弄她。如此这般,即便她努力到明年,恐怕也无法从他口中听到一个“可”字。 夏桉缓缓伸出手,接下那几页纸。 轻折几下,重新放入了袖中。 停了片刻,她面上浮起一丝释然的笑意:“没关系,没能打动大人,一定是我想得不够周到,臣女会再回去好好思考一番。”说着,她从袖中抽出了自己的手。 低眉闻了闻面前的香炉。 “大人这香,闻着好特别,”说着,她将刚刚那只手伸向了香炉。 盛枷脑海中响起程鸽刚刚的话,“别逼她露出狼爪。” 他余光看着夏桉的那只手,一点一点靠近香炉, 此时,门外响起禀报的声音:“大人,夏四公子说要求见你。” 夏桉一怔,赶忙收回了自己的手。 盛枷收回眼角余光:“可有说何事?” “他说,什么来送第三个理由,说跟大人说了,大人便知晓是何事。” - 大理寺大门外,瘦子守卫看着夏舒寒:“夏小公子,什么叫第三个理由?” 夏舒寒翘首望着院内:“说了你也不懂。” 瘦子不屑:“别以为你搞得神秘兮兮地,盛大人就肯见你了,盛大人若想见,此前就不会让你在大门外等上整整两日了。” 夏舒寒“啧”了一声,后又叹气道:“算了,不想跟你废话。” 麻脸守卫对瘦子道:“你就多余跟他废话,还第三个理由,咋的,没有第一个和第二个理由啊,搞得还挺玄乎。” 夏舒寒有些气恼地道:“你们,你们还真是……” 他们二人齐声道:“我们如何?” 夏舒寒想说他们还真是两个讨人厌的“看门狗”。 然他还是觉得不能这样说未来师傅的手下。 他换了副语气:“你们还真是两个,称职的守卫,行了吧?” 瘦子和麻脸闻言,这才收回了目光。 这时,进去通禀的侍卫走了出来:“夏四公子是吧?” 夏舒寒点头:“正是。” “盛大人允你进来了。” 夏舒寒眸子一亮:“好咧,谢谢官差大人。” 他理了理衣裳,大跨步走上了大理寺门前的台阶,然后分别朝左看了看麻脸守卫,又朝右看了看瘦子守卫。 “两位守卫大哥,那本公子可就进去啦?” 他们二人有些别扭地将头分别偏向了一旁。 夏舒寒脸上挂起灿笑,大步流星跟着侍卫进了大理寺。 - 在门外候着的时候,他虽知道大理寺是个骇人的地方。然真正走进来之后,才知道外面所见,不过是凤毛麟角,这里才是真正的骇人。 整个院子阴气森森,空气中透着隐隐的血腥味,更有惨叫声传入耳畔,刚走进来几步,夏舒寒便觉得毛骨悚然,心想这地方果然与传言中一样,不是寻常人能来的。 他心里突突直眺地跟着进了正厅,绕过一面半透明的月白色屏风,夏舒寒终于见到了心中仰慕之人。 盛枷此时与刚才一样,依然坐在茶桌旁,姿态散漫,神情也漫不经心。 夏舒寒见了他,眸子亮的像星星,一脸崇拜地对盛枷躬身施拜:“小生夏舒寒,参见盛大人。” 盛枷声音淡淡:“免礼。” 夏舒寒平身,然后鼓起勇气道:“大人,三姐姐应该也与你说了。那日在玉泉山上,大人的盖世之举令小生佩服至极。自那一刻,小生便诞生了一个念头,小生请求能够跟大人学习武艺,成为和大人一般厉害之人。” 盛枷余光朝另一侧百宝阁看了一眼,又看看眼前的少年:“嗯,听说了。不过这世上之事,也不是你想做什么就能做什么。有些事,想想就罢了。” 夏舒寒道:“小生自是知晓,大人是朝廷命官,小生此想法,属实是僭越大胆。但小生还是觉得只有跟大人,才能学到我想要学到的本事。所以即便困难重重,小生也要努力一试。” 盛枷审视地看着他:“你说的不错,本官从没有收徒的打算,所以初听你有如此想法,属实觉得你异想天开。不过,” 盛枷轻哼一声,“你有一个三姐姐,你这个三姐姐,身上长满心眼,为了你的事,真是煞费苦心。” 夏桉在被百宝阁后头拧拧眉。 嘟嘴无声嘀咕:“什么叫身上长满心眼?你身上还长满窟窿呢。” 此时她听到夏舒寒的声音:“小生的三姐姐,其实也不是一直都这般多虑的,三姐姐从前,是一个十分乖顺恭谨的女子,乖到吃了亏也不吭声,挨了骂也不回嘴,低眉恭谨,老实得很。” 盛枷倒是有些意外:“她老实?” 他眼中的夏桉,与老实从不沾边。 夏舒寒点头:“从前她老实到我都替她觉得窝囊,可是就是这般老实的三姐姐,现在成了挡在我身前的一面墙。还请大人别嫌弃她心眼多,三姐姐其实很不容易。” () 第431章 你若不怕,那便来吧 夏桉顺着百宝阁的空隙,看向正在说话的夏舒寒。 他这几言,听得她心里有点暖。 这小子在外人面前竟是懂得维护自己了。 盛枷听了夏舒寒的话,眼睫垂了垂,片刻后,他沉声道:“你既已知道三个理由之事,便就知道我的条件,没有充分的理由,我不会做收徒这种无趣的事。” 夏舒寒道:“大人,我知如今还差第三个理由。三姐姐已经为我做得够多,第三个理由,我想自己来给你。” 盛枷低眉倒茶道,声音随意:“那便说吧。” 夏舒寒轻舒一口气,清了清嗓子,声音里透着一本正经:“在说出第三个理由之前,我想跟大人讲讲我自己。 大人也知道,我生于京中夏侍郎府,父亲是四品命官,兄长有出息,比起寻常人家,我的出身已是十分幸运。从前我也觉得我十分的幸运,我是家中老幺,虽是个庶子,可是从小就养在嫡母的房里。 嫡母待我极为宠溺,从小到大,我想做什么就可以做什么,想要什么她都会满足。这令我觉得我与长房嫡子没有任何差别。主母钱财丰厚,对我有大方,我一直都认为我是个无忧无虑的公子哥。 直到我去年冬日,我赌输了一百两银子,被赌坊的人堵到了府门外,那些人叫嚣着要砍掉我的双手。而这个时候,我的这位向来慈祥亲切的主母,却是连面都没有露。 后来这件事,还是三姐姐帮我解决的。也就是从咱们大理寺得到的赏金,大人应也有所耳闻。” 盛枷面无表情地喝了一口茶。 夏舒寒继续道:“自那以后,我清楚了一件事,嫡母之所以对我如此地骄纵,就是想要将我养成一个顽劣的二世祖,从来不是因为有多宠爱我。而她对我们庶出这一房加害,其实远不止这些。我小娘差一点死在她手里,我三姐姐,差一点遭受她的算计,所嫁非人。” 盛枷倒茶的手微顿。 “直到现在,我们每一个人也都时时在她的算计之中。若非是三姐姐如今变得坚强起来,我们这一房,或许早已不成样子。三姐姐用她纤弱的身板,一直挡在我和小娘的身前。可是大人,你也见了,我三姐姐她自己也不过就是个十几岁的小女子。” 听到这里,百宝阁后,夏桉轻轻眨了眨眼,眼里盈了泪花,喉中有点发胀。 从来不知道原来夏舒寒心里是这样想她的。 “所以大人,我学武并非是因对您的崇拜而一时兴起,也绝非为了什么远大的报复,更没有什么报效国家的理想,” 夏桉心里一阵发虚,刚刚她在盛枷面前为他树立的高尚形象,就这样被他自己给瓦解了。 夏舒寒的声音继续传来:“我学武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保护小娘和三姐姐。我也想成为一面高墙,可以为小娘和三姐姐遮风挡雨的高墙,护她们一生周全。” 说着,夏舒寒直接双膝跪地,对着盛枷郑重一拜:“小生求大人教我武功。小生承诺,必会尊敬师傅,听从师傅的教诲,一生为师,终生为父!” 屋内变得寂静。 长久的沉默。 房檐鸟雀叫声清脆突兀。 院内不时传来官兵走动声。 夏桉眸子湿润,心道傻小子,盛枷就是在捉弄他们,他压根就没有什么收徒的心思,所以即便他的理由再发自内心,感人肺腑,终究也是无用。 隔着缝隙看着夏舒寒坚定的背影,夏桉心里很是心疼。 她太沉了沉心,抬步想要走出百宝阁,带着夏舒寒离开。 恰在此时,盛枷说话了。 他先是轻哼了一声,然后语气一如既往的凉薄:“你若不怕做我的徒弟,那便来吧。” 夏桉脚步一顿,脑中轰然一热。 夏舒寒则激动得乐起来:“大人,您答应教我武功了。” 他连忙就地磕头,“谢大人,谢大人。” 盛枷道:“行了,先回去找你父亲吧。” 夏舒寒顿时明白:“我,我这就回去知会父亲。” 拜师这种大事,自然是要家中长辈出面。 夏舒寒起身,脚步欢快地出了大理寺正厅。 夏桉在百宝阁后面踌躇良久,才缓缓挪步走了出来。 竟是自己误会他了。 此人原来并非一直在捉弄她。应还是自己给的理由不够有力。 可他会因为夏舒寒这样一个理由就答应他,也着实令她有些意外。 为了保护自己和小娘,就真的打动了他? 她走到盛枷面前,堪堪揖了一礼:“谢大人愿意收我四弟为徒。” 盛枷目光顿了顿,道:“不必谢我,做我徒弟,未必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 夏桉懂他话里的意思。 不过没关系,她反正也已经将利弊分析给夏舒寒听过,后面的路,要靠他自己挺了。 “不如如何,谢谢大人今日愿意松口。” 这人以后就是舒寒的师傅了,她应对他更加地尊重一些才好。 盛枷抬眸看她,片刻后,他站起身来,踱步走到了夏桉的身前,一把伸手将夏桉的手臂攥起来。 夏桉被惊得身子一颤。 “大人何意?” 盛枷意有所指地看看夏桉的袖口,扯了扯唇角,眼含戏谑:“所以若今日还没有结果,你准备往我的香里,下什么?” 夏桉眼皮跳了跳,连忙用另一手收起自己的袖兜,目光略有闪烁:“我不懂大人的意思。” 盛枷脸朝她逼近几分,强大的威压令夏桉呼吸微不可觉地一滞,一股冷冽的木香将她的感官淹没。盛枷眸子里含着些许幽深,吐息清冽:“夏桉,不管你心里面有一头狼,还是有一头虎,在我面前,都老实一些。” 这人竟是察觉出她今日要动手脚,何其警觉。 夏桉赶忙朝他乖顺地笑笑:“大人,我怎么会,从此以后,你就是舒寒的师傅了,我会像他一样尊敬你。” 盛枷再次意有所指地看看她的袖袋,缓缓松开了她的手臂。 他倒是攥得不狠,夏桉收回手臂,倒也没有觉得不适。 她稍稍后退了一步。 盛枷走回茶桌旁,轻提衣袍重又坐下。 无论如何,夏桉现在心里是高兴的。 事情成了,舒寒未来能有盛枷这样的师傅教导和看护,她心里放心了许多。 () 第432章 即便他再正经,母亲觉得他会超越我? 此时她又想起了心里一直惦记的另一件事。 她朝前走了一步:“大人,还有一事我想问一下。那个,那日在玉泉山上的那个女子,尸体你们寻到了吗?” 盛枷轻道:“寻到了。” “那可查出她究竟是什么身份,为何行凶?” 盛枷想了想,问道:“那日她到底与你说了什么?” “她真的没有跟我说什么。” “你们一个劫犯,一个人质,若非什么都没有发生,你何以这样关心她?” 夏桉抿抿唇:“倒也不是什么也没说,只不过她说的话,实在有些大逆不道。臣女不敢妄言。” 盛枷道:“你说吧,只你我二人知晓。” 她说,她说,”夏桉很小声道,“皇家的人都该死。” 盛枷微拧眉:“她如此说?” 夏桉点头:“嗯,一字不差。且我还看到了她胸口布满伤疤,我觉得她应该是心里有冤屈的。那日我原本劝她来着,我说圣上是明君,有何冤屈她尽可与朝廷讲明。 可她说,她从不信朝廷,所以我才有些扼腕。她明明可以将自己的冤屈说出来,可她竟那么干脆地跳下去,显然内心很绝望。这件事我总觉得不简单。仵作可为她验过尸了?” 盛枷想了想那有些离谱的验尸的结果,道:“此事你便不要再管了。” 夏桉知道自己不应多打听与案情有关的事情。 只要验过尸,相信大理寺应该已经大致了解了那女子的情况。 她也没办法再替她做些什么。 她点头:“是。” 须臾,她再次朝盛枷揖了揖:“再次谢过大人愿意收舒寒为徒。此前那两个理由,我日后必会兑现,但凡大人日后用得上我,也尽管开口。那今日就不打扰大人了,臣女告辞。” 盛枷轻声“嗯”了一声,夏桉转身步出了屋子, 走出正厅,夏桉猛然发现今日的日头格外地足,晒得她眼睛都有些睁不开。 脸上身上都落下一层融融的暖意,在日渐寒凉的秋日,格外的舒服。 她唇畔拾起一丝笑意,脚步轻快地走出了大理寺。 - 夏舒寒回府说出他要拜盛枷为师的时候,夏光淳大为诧异:“你说要拜谁为师?” 夏舒寒神采奕奕:“大理寺少卿盛大人。” 夏光淳斥道:“你可知道盛枷是何等人物?他又岂会收你为徒?为父可不会因此事去找他。你死了这条心。” 夏舒寒乐了乐:“可是父亲,盛大人他已经同意收我为徒了。” 夏光淳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 夏光淳是开明之人,他在心中思量一番,觉得让夏舒寒拜师盛枷,倒也并不是一件坏事。 盛枷是朝廷上的一把利刃,所砍之处从未有所偏差,夏舒寒跟着他,起码能分清是非观念,将来也能走上正途。 且夏桉山上遇险,夏舒寒又遭遇抢劫,也令他心生后怕,如此,让夏舒寒去学一学拳脚功夫,倒是件好事。 且听书是这姐弟二人磨了好几日,才令盛枷松了口。 夏桉如今是淑人,几次出圈的举动,在京中也算小有些名气。 所以盛枷肯同意,必定也是认真考虑过,不是在狂骗他们。 盛枷这号人,他能点头同意收夏舒寒为徒,不是件易事,即便他这个父亲亲自出面,也未必能拿到这个结果。 这姐弟二人必是花费了不少的心思。 思量再三,他觉得可行。 读书先生暂时未定,找到个武术师傅也是好的。 与夏老夫人讲明这件事后,他便要准备拜师宴。 然盛枷那边收到帖子之后,回话说不必做什么仪式,此事只需让夏舒寒与他磕三个头便可。 倒是他的行事风格。 后来,在夏光淳的见证下,夏舒寒对盛枷行了拜师礼,这件事就算是成了。 后面这些事情,夏桉做为家中女子,并没有参与。 有父亲在,便就不需要她再出面做什么了。 礼成的这一日,夏舒纬去魏氏的房里陪她喝茶,魏氏心情极为低落:“纬儿,你说那盛枷,他是怎么想的?怎么会肯收寒哥儿为徒?” 这件事后来夏舒纬也参与了一二。 对他来说,倒不是坏事。 他现在已经没有退路,只能继续依傍萧易瑾。 而盛枷与萧易瑾亲如兄弟,此时与他们夏府又有了这层关系,于他来说大有益处。 夏舒纬道:“不管盛枷怎样想,如今对儿子来说,倒也不是坏事。” 魏氏眉心微蹙:“如何不是坏事?那臭小子若是越来越上进,总归长的是苏小娘的脸。与我们一房有何好处?” “母亲多虑了。母亲觉得寒哥儿能上进到哪里去?他骨子里,不过就是个贪玩的稚子。” 魏氏担忧道:“他如今可跟从前不一样了,他日日都去太学读书,如今又要学武,日后还不定要如何牛气。” 夏舒纬道:“即便他再正经,您觉得他会超越我?” 魏氏眼睛一圆:“那怎么可能?他就是再有八辈子,也不可能比的上我儿。” “那就是了。眼下我和三皇子亲近,盛枷又是三皇子的人,府里与他多了这层关系,与儿子来是有利的。母亲也不必担心他成了盛枷的徒弟会怎样,盛枷将来会不会在我之上,还未可知。” 魏氏闻言,倒也听出了几分道理:“也是,就算是他盛枷,将来没准也要俯首于我儿之下,听你这么一说,母亲心里真是舒坦多了。纬儿,你尽管往前冲,母亲定会全力支持你的。” 夏舒纬笑笑:“谢过母亲。” - 拜师礼之后的第二天,傍晚下学后,夏舒寒依照与盛枷的约定,直接去往大理寺。 到了大理寺门口,麻脸和瘦子一改此前的不屑态度,因为他们已经接到命令,这夏府的小公子,从此以后就是他家大人的徒弟了。 这身份的转变实在令他们费解疑惑,然而既然程大人都发了话,那从此以后,他们对他岂敢像从前一样怠慢? 瘦子笑得和煦:“夏小公子里面请。” 麻脸使劲扯着嘴角:“夏小公子注意台阶。” () 第433章 希望破灭 八月下旬,秋意已深,瑟瑟秋风吹动满街树叶纷落。 这天清晨,那个头些日子背个木箱子进京城的异乡人,此时团着身子从一处桥洞下起身。 他面色略有些憔悴地发了一会儿的呆,然后裹了裹单薄的衣襟站起身,重又将身旁的木箱子背到肩上。 来京城几天了,好几个大的饭庄他都去拜访过,但他们一听说他是个做面的,都直接将他拒之门外。 更别提哪位主家愿意为他的手艺投钱,开一间面馆。 然他对自己的面,是有着十足的把握的,奈何这些人都如此小看他,连让他试做一碗的机会都不给他。 如今,他身上的仅剩的几文钱也已经用光了,风餐露宿了好几日,今日若再找不到机会,他恐怕都要向人讨食了。 此时他不禁想起刚入城那日,在城门口遇到的那个好心的面摊掌柜,想起掌柜的送他的一碗面,也想起那掌柜当时对他的劝说。 难道,他就真的只能摆一个面摊? 不过昨日有人给他指了一条路,说是魏府掌管生意的大掌柜丰掌柜,很有识人的本领,他与其天天在各个门店转悠,还不如直接去到魏府门口,见一见丰掌柜,没准人家丰掌柜慧眼识珠,就愿意给他一个机会。 他听了觉得确是有道理,他今日就准备去那毅远侯府碰碰运气。 做为京中最大的商号,他们的掌舵人应该比寻常的商人更有见地才对吧? - 这日,魏氏去到母家毅远侯府,听说刘管事说,魏府大掌柜丰掌柜昨日因病不治,离世了。 在侯府门外下车,她瞥见一个衣衫破烂,背着个木箱子的臭乞丐在府门外徘徊,她也没有当回事,直接进了侯府。 先去后院拜见了老侯爷,给老侯爷送了些补品之后,她回到了前院。 此时毅远侯、毅远候夫人和魏明瑶都在。 魏氏清楚丰掌柜一直是魏家商号的掌舵人,就连刘管事都是他带出来的。 如今他走了,她很是替毅远侯扼腕。 她迈进正厅,对毅远侯道:“兄长,节哀。” 毅远侯点头:“坐吧。” 魏氏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说起来,这丰掌柜可是在我年幼时,便就在府上做事了。可谓为我们魏家贡献了一辈子,这人啊,说老就老了,说没也就没了。真是惋惜。” 侯夫人道:“可不是嘛,虽说早有预料,可这丰掌柜一走,还是觉得缺了点儿什么。” 魏氏问毅远侯:“丰掌柜没了,那府上的生意可是有了新的掌舵人?” 毅远候微微叹息一声:“人选不是没有,但如丰掌柜这般的,却是难寻,现下将生意分成了几个部分,让丰掌柜此前培养的那几人分别掌管,将来谁的水平突出,再提拔成大掌柜。” 魏氏点头:“也只能这样了。” 魏明瑶咬了咬唇角,想想宁舫天那事,她心里越发觉得赌气。 当初若是能将他弄来,父亲必定会十分高兴,他们府上的生意也便没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时,有家丁来报:“侯爷,门外有个人,说要拜访丰掌柜。” 毅远侯道:“谁?” “是个陌生人,不过他说有生意要找丰掌柜谈,所以我就没有告诉他丰掌柜已经离世的事,想着来禀报老爷,要不要找个人接待一下。” 一听说是生意上的事,魏明瑶赶忙道:“父亲,不如让女儿先去看看吧。” 毅远候想了想:“行,你先去查问一番。” 魏明瑶像模像样地来到了府门口,问道:“何人要来府上谈生意?谈什么生意?” 背着木箱的、衣裳破旧的男子立马走上前来:“这位姑娘,是我要来与府上谈生意。” 魏明瑶见了眼前的男子,不禁嫌弃地后退了一步。 “你?你要来谈什么生意。” 一时间她心里责怪传话的家丁,这生意人和乞丐分不清吗? 那男子见魏明瑶像是个主子,赶忙热切地道:“姑娘,我来自【】,我有一门煮面的手艺,堪称一绝。然因在家乡一直被无赖觊觎,无奈,只能来咱们京城寻找机会。我可以为姑娘煮一碗面,姑娘吃了,自是会认可我的手艺。” 魏明瑶心里一阵反感,这样的人煮出来的面,让她如何下肚? 她嫌弃道:“谁要吃你煮的面?” 那男子道:“姑娘,你若品鉴了我的手艺,定会觉得我所言非虚,一定会愿意投资开一间面馆的。” 魏明瑶拧眉:“开什么?面馆?” 面馆在京城,可都是小商人做的小本生意,利润微薄,根本上不得台面。他们魏氏开的可都是饭庄与酒楼,谁稀罕做面馆的生意? 她若是真与他谈了,父亲不教训她才怪。 “喂,你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吗?这里可是毅远侯府,你这种上不得台面的生意,走错地方了吧?赶紧滚!” 说着,她面带怒气转身要进府。 后面的人朝她喊道:“姑娘,你就试试我的面吧,保证不会让你失望的。我这手艺可是遭了很多人的觊觎,可不是寻常的手艺啊。姑娘你就信我一次吧。” 魏明瑶转身喝道:“少在这里大呼小叫,要煮面你自己在街边支个摊子想怎么煮就怎么煮,少在我府门前生事。毅远侯府才不会做什么面馆生意,滚!听到没有?” 府门“嘭”地合上,男子垂头丧气叹息一声,须臾,他又问门口的守卫:“不对,我是想来找丰掌柜的,为何丰掌柜没有出来?” 人家说的慧眼识珠之人,是丰掌柜啊,这个小女子显然毫无经商的经验。 守卫此时倒也没有再瞒他:“跟你说实话吧,丰掌柜昨日病死了。刚刚出来的是我们府上的嫡姑娘,她说不行,你就别想了。” 闻言,男子如遭雷击,直接瘫坐在墙边。 最后一丝希望也破灭了。 () 第434章 日后可轻点后悔 魏明瑶回到正厅,魏氏有些好奇地问她:“门外是何人,来找我们侯府谈什么生意啊。” 她现在但凡听到有关生意的字眼,就格外精神。她可是要扩大生意规模的。 这才没几日,夏媛又找她要了五千两,简直将她当成钱庄了,她必须得多多地赚银子才行。 魏明瑶撅了撅嘴道:“来的哪是什么生意人啊,就是个乞丐,那衣服上还带着补丁,估计是没处乞讨了,今日才来了我们这里。” 魏氏听了,想到了刚刚在门口遇到的那个男子,然后目露一丝嫌弃:“真是添乱。” 毅远侯道:“不是说谈生意?” 魏明瑶好笑道:“嗯,他是提了一嘴生意,父亲你猜他提了什么?他说他会煮面,让我们替他开间面馆呵呵。” 毅远候听了,气愤地道:“当我毅远候府是慈善堂嘛?” 魏明瑶继续道:“他还非说要煮一碗面让女儿尝尝,您说他可笑不可笑。我看他自己都吃不上一口面,现在乞讨的难道都出了这么多花样了吗?” 魏氏想了想:“等等,你说他会煮面?说要与府上做面馆生意?” 魏明瑶明眸闪亮:“可是不嘛。” 魏氏眼珠子转了转,微微起身道:“那个兄长,今日我就先回去了,改日再来探望你和嫂嫂。” 侯爷和侯夫人点头:“妹妹慢走。 - 魏氏走出府门,果然见那个穿着破烂的中年男子正沮丧地倚墙而坐。 她在姜嬷嬷的搀扶下,姿态端庄地走到了那男子的面前。 “你就是刚刚要与侯府谈面馆生意的?” 那男子抬眸看了眼魏氏,连忙起身站了起来。 “见过这位夫人,对,刚刚就是我,夫人有兴趣吗?我的面煮得真的非常好,绝不会令夫人失望的。” 一股臭味扑鼻而来,魏氏忍不住掩了掩口鼻。 那男子有些拘谨地朝后退了退:“抱歉,在下刚到京城,银钱也花光了,也没有好好拾掇自己,让夫人见笑了。” 魏氏随即放下了手,朝着她得体地笑了笑:“嗨,也不怪你,走南闯北的,哪有那么容易。不过,”魏氏上下打量他一眼,“你这出门做生意,这副样子肯定是不行的,是个人也不会愿意与你合作,这样,姜嬷嬷,你安排人先将他拾掇一番,然后我们再谈。” 那男子面上一喜:“夫人真的感兴趣?天呐,太好了,在下的手艺一定不会让夫人失望的。谢谢夫人,谢谢夫人。” 后退一步转过身:“你先去洗洗吧。” 大概一个时辰后,姜嬷嬷将在大众浴堂里沐浴过,又换上了一身干净得体衣裳的男子,带到了魏氏的面前。 还别说,经过一番拾掇,这人看着倒也像那么回事。 倒也没有寒酸到哪里去,最起码一眼看去,不再是个乞丐了。 那人在茶馆见了魏氏,连忙拱手施礼:“谢夫人愿意相信我,夫人,你可以先尝一尝我做的面,然后再决定要不要与我合作,但在下相信,夫人只要吃了我的面,是绝对会很惊喜的。” 魏氏打量着他:“哦?说起来,你的面到底有什么神奇的地方。” “我这面啊,最关键的是汤底,只不过这汤底熬制需要的配料较多,也需要花费些功夫,夫人可以为我提供些银钱,我买足作料现在就可以为夫人制作一碗。 魏氏闻言,低眉笑了笑,心想一碗面而已,真是被他说得神乎其神。 这人花样还真多。 她现在可没什么功夫陪他在这熬汤底。 魏氏道:“你倒也不必在我面前献艺。” 男子愣了愣道:“不献艺,夫人愿意直接相信我?” 她觉得这夫人雍容富贵,且见了面就愿意安排他洗浴,定是个好人。 这好人做事难道会如此豁达? 魏氏道:“我对开面馆其实也没有什么兴趣,我是要将你引荐给另一个商号,他们的主子,对开面馆可是极为有兴趣。一会儿我会将你送过去,你与他们商谈便可。” 男子又是一愣:“夫人这是何意?夫人是不信我?” 魏氏道:“我怎会不信你?我就是因为相信你,才愿意帮你引荐给别人不是?” 男子道:“那,那夫人完全可以自己与我合作,夫人,我的面是一定可以赚钱的,你何必将赚钱的买卖推荐给别人?我知道夫人是个好人,可也不必这样慷慨的。” 魏氏心想,谁要弄个破面馆丢人。 这人给他几句肯定,他竟是越加地自以为是了。 “嗨,本夫人手下产业众多,倒也不缺这一个。” “可我这煮面的技术,是一定能帮着夫人赚不少银钱的。” 魏氏有点失去耐心:“我说了不做就不做!” 那男子一怔。 魏氏默了默,赶忙又换了一副语气:“不是我不信你,只是这每个人,都有自己偏好的行业,你是煮面的,自然是要找想要开面馆的人合作才好,不是吗?” 男子脸上显露出一丝尴尬:“呵,是,是,夫人愿意帮我,我已经十分感谢您了。是我有些不知分寸了。” 魏氏温和一笑:“嗨,不必谢我,举手之劳。行了,我这就带你过去。” - 不久之后,魏氏的马车在清风醉不远处停下,魏氏对着车外的男子道:“就是前面这家酒馆,你进去就说,我找你们主家姑娘就行了,自会有人安排。 不过,你便不要说是我说的了。毕竟,今日也是碰巧,我也就是帮你们暗中牵个线。我这个人,做事不愿意声张。” 男子点点头:“明白,明白,夫人尊荣低调,在下会尊重您的想法,谢夫人,谢夫人。” 魏氏摆摆手:“去吧。” 男子随即背着自己的木箱子,朝着清风醉走去。 - 夏桉在二楼的窗户边,看着那个叫于三的男子朝着清风醉走来。 笑了笑:“她竟还将人拾掇干净了,替我送到了门口。” 宁舫天也笑了:“看来姑娘说再等等,是对的。” 他们两日前便寻到了于三,只是那个时候于三还没有去过魏府。 夏桉便想着,事情总要走完最后一步,她才能接手。 她原本派人今日跟着于三去了魏府,决定待魏府拒了他,再将他直接带到清风醉。 同时,她还想着要让魏氏也得知这件事。 谁知恰巧昨日丰掌柜病逝了,魏氏今日去魏府,倒是赶巧遇上了于三。 她这个嫡母啊,这个时候倒是记住了她的话。那日在玉泉山上,她故意说她想要开面馆。这不,她竟是放在了心上,还专门费了心将人拾掇干净,给她送过来。 魏氏,这笔财气,可是你亲自给我送上门的,日后可轻点后悔。 () 第435章 一口入魂 魏氏将那男子送去清风醉后,直接进了清风醉对面的风声茶馆。 她在二楼要了个雅间,准备看着对面的好戏。 她可是清清楚楚记得,那日在玉泉山上,夏桉神神叨叨突然说她想要开面馆。 还让她这个做母亲的,替她多留意,有好的面条师傅可以帮她引荐引荐。 既然她都求她了,那她这个做母亲的,又岂会当做不知道? 这不,机会就来了嘛。 开吧,她倒是鼓励她开得越多越好,毕竟这破买卖,也就她能看的上。 - 于三看着清风醉的招牌,将背上的木箱子向上举了举,然后有些忐忑地进了清风醉。 他这几日被拒绝得太多了,这家几乎成了他最后的希望。若还是不成,那他今日之后,是真的要另谋出路了。 刚才那个夫人虽说是个好人,可也只安排他沐浴更衣,沐浴完他肚子尤其地饿,五脏六腑感觉都在叫嚣。 就这么忐忑地,他目色紧张地走进了清风醉。 这时,一个长相斯文的男子迎面走了过来。 “请问,你就是于师傅吧?” 于三很是吃惊:“你,你认得我?” 宁舫天道:“我是这家店的掌柜,早闻一个煮面师傅进了京,想寻求合作。” 于三道:“是是是,不知贵店,有没有开面馆的想法?我煮的面,绝对口味香浓,定是会受到百姓喜爱的。” 宁舫天上下打量他一眼,道:“那,于师傅就先在我店后厨煮一碗试试吧。” 于三眼睛铮亮:“你愿意试一试我的手艺?” 宁舫天:“自然,不然我怎么知道,你的面会不会有市场?” 于三激动万分:“好好好,您等着,我这就为您献献我的手艺。” 于三自己完全没有想到会这样顺利,这还是第一个愿意让他试试手艺的掌柜。 进了后厨,于三打开了自己一直背着的那个箱子,从箱子里取出他随身携带的各种配料,然后摆开阵仗,开始熬制汤底,以及和面扯面。 足足有一个多时辰后,夏桉在二楼,等到了她记忆中的川儿面。 汤底醇香,混着一层红油,浸上劲道的面条,再缀上几块牛肉。 她用筷子挑了一口送入口中,和记忆中一样,一口入魂。 很多美味未必是食材有多矜贵,更在于烹制地方式。 这样一碗面放在面前,会让人一下子忘掉很多山珍海味。 记忆中,上一世魏府因宁舫天的慧眼识珠,识出着于三的手艺必能受到百姓的欢迎,所以当时留下了于三,与他一起合作。 之后不久,将这川儿面开到了京城的大街小巷,深受京中食客的追捧。 一碗百吃不厌的川儿面,成了民众们津津乐道的一款吃食。 重要的是,它不像是要进一趟饭馆,需要大张旗鼓的要一场酒菜,很多食客都吃不起,吃得起也不会经常去吃。 面条不同,进店要一碗面足矣,价格也是寻常民众都承受得起。 偶尔改善一下吃食,其实非常的方便。一碗面也许赚不了多少,十碗、一百碗、一千碗,积少成多,只要它受欢迎,就会源源不断地赚银子。 而前世魏家也因为这川儿面,赚到了大笔的银两,深受别的饭馆嫉妒。 只可惜,如今的魏府,已无识珠之人。 于三这个手艺,他们也是利用不上了。 而此时宁舫天显然已经尝过面的味道,他很有兴致地道:“姑娘觉得,这面如何?” 夏桉道:“我觉得甚好。宁先生以为呢?” 宁舫天道:“在下也觉得这个面味道很是独特。京中虽说不缺面馆,但是却缺少这种有独特风味的面馆。我见了,这面最地道的地方是汤底。这面的汤底,于师傅制作起来颇为花费心思,因此这个味道是难以如法炮制的。我觉得,他这煮面的手艺难得一见,这个合作可行。” 夏桉暗想:你自然是会认可他的手艺。因为上一辈子,京中也就只有你,愿意让他煮一碗面来试尝一下,也只有你能发现这个商机。 于三后来时常与人炫耀,说宁舫天就是他的伯乐,没有他,也就没有这满京城的川儿面。 夏桉还知道,于三其实是被逼进京的。 他的这个手艺,在家乡被很多人乡绅无赖觊觎,他在老家的面馆根本开不下去。无奈,他只能背井离乡,进京寻求机会。 她今日故意让宁舫天接待的于三,他们一个千里马,一个伯乐,自当有自己的缘分。 她又捧起碗,喝了一口面汤,然后津津有味地擦擦嘴角,对宁舫天道:“宁先生说可行,那便就与他合作吧,我相信宁先生。” 宁舫天颔首:“谢姑娘信任。我这就下去和他谈合作细则。” 虽说知道夏桉一直都十分信任自己,可每次她对自己爽快点头的时候,宁舫天都觉得自己何其幸运,能遇到无条件信任自己的主家。 与宁舫天而言,夏桉更是她的伯乐。 合作很快就谈下来了,于三以煮面技艺入股,由清风醉开店,二八分成。这个合作方式也与前世一样。 于三直接被宁舫天安顿了下来。 - 魏氏刚刚在对面的茶楼等了许久也没有等到动静,便派人过去查探。 此时那人回来了。 魏氏问:“对面如何了?” 那下人回道:“夫人,那乞丐在里面耗时那么久,原来是在煮面。” 魏氏笑笑:“他们真的让他试手艺了?” “对,那面大概弄了一个时辰才出锅。” 魏氏冷哼一声:“真是些没见识的东西,原来这小贱蹄子还真的有兴趣做面馆。后来呢?” “后来,那面煮好之后,味道醇香扑鼻,特别地香。” 魏氏不悦:“说什么呢?醇香扑鼻?一个面条它能香到哪里去?不是,我是在问你,面煮好了以后呢?” 那下人咂吧了下口水,继续道:“那面煮好以后,掌柜的先尝了,似是十分满意,然后端了一碗上了二楼,给上面的主家尝了,再然后,那个乞丐就被清风醉的掌柜留下了。” 魏氏好笑道:“这就留下了,那这是谈成了?” “对,看样子是谈成了。” 魏氏看看对面的清风醉,好笑道:“她倒还真爽快啊,呵,多小的买卖也不嫌弃。” 那下人忍不住补充道:“不过夫人,那面的味道闻着确是很独特,奴才觉得,应该是能赚钱的。” 魏氏不屑地看他一眼:“行了吧,一碗面就把你给迷晕呼了,要不说你们这些人就是没有见识,没吃过什么真正的好东西。这种吃食,也就能让你们上头。包括对面的那个小贱人!” 她可不觉得一碗面能有多大的魅力。赚钱?那就让小贱蹄子慢慢赚去吧。 那下人只能讪讪噤了声。 魏氏有些满意地起身道:“走吧,回府。” () 第436章 奴家很懒,无心赚钱 珍珠胭脂铺。 珠玑依旧像往常一样,轻摇团扇,懒洋洋躺在铺子里的一张躺椅上,打扮得华贵动人,与这个小小的胭脂铺,十分不相称。 阮娘在门口看看天色:“珠玑姑娘,时候差不多了,可以出发去泰昌街了。” 珠玑举着扇子起身:“走。” 上次她送给魏氏那口脂的方子,金花胭脂行已经开始大肆售卖,卖得十分好。之后,她又献殷勤般的,给魏氏送去了一份用于画眉的黛粉,也十分地好用。 魏氏接到后,甚是满意。 金花胭脂行也已经开始批量产出,准备售卖。 魏氏不傻,这小女子一次一次地对自己献方子,态度如此得殷勤,显然是想跟自己套近乎。 且看起来,这小女子是有点本事的,以后说不定能从她手里抠出更多的好东西。 既然这女子如此地懂事,她倒是觉得可以与她结交一番。 此前一段时间,那个落胎的小妾口脂的事情,在京中闹出了一点风波,对他们金花胭脂行有一些影响。 遂魏氏准备借这款黛粉上市的时机,为金花胭脂行挽回些名誉,以消除那些不好的影响。 黛粉上市这日,她请了诸多常在她胭脂铺购买胭脂的妇人和姑娘们过来试妆,且上市当日,金花胭脂行位于泰昌街的主店全场都打八折。 珠玑听说了此事,说自己反正闲着也是闲着,可以过去帮着她为诸位顾客试妆讲解。 东西是她配制出来的,有她出面讲解,自然是再好不过。 这女子倒是很会做事,魏氏自然是应下了。 这一日,泰昌街的金花胭脂铺十分地热闹,珠玑跟着忙前忙后的,像是做着自家的买卖。 她细心地帮着各位贵妇人试妆,为她们热情地做着讲解。 将那些人伺候得十分满意。 有夫人调侃魏氏:“夏夫人,你这是从哪里找来的小娘子啊,竟是如此地懂胭脂水粉。” 魏氏微笑着道:“嗨,这是我刚刚结识的一位小友,她得知我今日铺子里忙碌,特意过来帮忙的。” 另一位夫人道:“这小娘子妆造功夫可是极好啊,我觉得今日被她这一顿涂抹,一下子感觉年轻了好几岁呢。” “是呢,你看她为我涂的眉,不知比我自己涂得要好看多少倍。夏夫人真是有眼光啊,竟然能结识这样一位灵秀的小娘子。” 魏氏谦和点头:“若非她有这般手艺,我也不会让她今日来献丑不是?你们满意就好。” 这时,珠玑道:“不是夫人有眼光,而是奴家幸运。奴家一直十分崇拜夏夫人,没想到竟有机会和夫人相识。奴家十分珍惜这段缘分。” 周围的人笑道:“哎呦,这张小嘴真会说话,夏夫人,再有这样的小娘子,也介绍我认识一下啊,我身边也正好缺这样的人呢。” 魏氏心里被夸得极为舒坦:“都说了是缘分了,你也得有这缘分不是?” 她目光落在珠玑那洋溢着欢喜的一张脸上。 越发觉得这姑娘看着顺眼,竟是比她那喜怒无常的亲闺女还要合她心意。 所以说这人啊,什么生啊养啊的,都不及正经的缘分来的让人舒心。 这时,有个年长的老夫人道:“这小娘子倒是让我想起了夏夫人刚刚做胭脂生意时,铺子里也有一个十分会摆弄胭脂的小娘子,她调配胭脂的手艺是极好啊,只可惜后来突然就不见了,夏夫人可还记得?对了,我想起来了,那小娘子好像是叫穗娘。” 魏氏闻言,一下子就知道她说的是谁。 她赶忙道:“赵老夫人这个年岁了,没想到记性还这样好。只是我这铺子啊,一年到头地换人,我也想不出你说的是哪一个了。” 那赵夫人点点头:“听说是突然失踪的,真是有点可惜啊。” 魏氏也假装惋惜地笑笑, 她皱眉暗骂:这老妇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 在珠玑的讲解和推销下,这款新出的黛粉大为受欢迎,半日的时间,提前准备的上百盒货便被抢购一空,还收到了很多预定的单子,其它的胭脂水粉也跟着卖出去了许多。 魏氏一上午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所以说现在这人啊,哪有什么记性。 虽说口脂的事情对铺子的名声有些许的影响,可是你看,只要她再推出一款好用的胭脂,配以实惠的价格,她金花胭脂行照旧是这胭脂行业的翘楚。 而今日之事,这个珠玑倒是功不可没。 待到客人渐渐变少,魏氏看着珠玑道:“怎麽样,不如你将你那间小铺子关了,到我手底下做事,我给你几间铺子管理,保证比你那间小铺子要赚得多得多。” 珠玑闻言,十分感激地朝着魏氏拂了拂:“奴家谢过夫人赏识。只是,”她有些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夫人,你可能也看出来了,奴家吧,其实不缺银子,奴家想要多少银子,其实都是有的。开那间铺子纯属想要玩玩,而且奴家很懒,对赚银子毫无兴趣,可别将夫人的铺子都给糟蹋了。” 魏氏倒也能看出来,她身上这一身的行头,都不是寻常货色,这姑娘确不是个缺银子的主。 她既如此说了,她倒也不勉强。 她如此毫无功利心,反而让她觉得踏实。 若是争强好胜的,她反而还得防着,那就没意思了。 “也好,女子嘛,过过自己喜欢的日子就好,实在没必要太拼。我府上便有一女,整日里像是打了鸡血,尽想着怎么赚银子,讨嫌得很。” 珠玑笑笑:“那还是我这样活得潇洒自在呵呵。” 魏氏默了默,道:“改日我会在府里办一场赏鱼宴,到时候,你也来吧。” () 第437章 毕竟,后面的苦只会越来越多。 听到魏氏的邀请,珠玑显得颇为意外。 她有些受宠若惊地“啊”了一声。 魏氏笑着看她:“怎么?不愿来我府上?” 珠玑赶忙颔首揖了揖。 “不是,奴家是太过高兴了。谢夫人邀请,奴家必会按时到的。” 回珍珠胭脂铺后,她将魏氏邀请她参加府上赏鱼宴的事情,说给阮娘听。 阮娘听了,甚为高兴地笑了笑:“如此,那夏夫人应是已经接纳你了,且对你的印象很不错。你只要乘胜追击,应是再过不久,就能与她成为知己。” 珠玑道:“是啊,不过也是阮娘你调制的那款粉黛好用。将这么好的东西无偿送给了她,她才能这般对我放下戒心,也更能相信我不是个贪财之人,从而愿意接纳我这个小友。” 阮娘惭愧笑笑:“能帮到珠玑姑娘,就最好不过了。” 珠玑也累了一天了,青青泡了一盏茶,递给她:“姑娘先喝口茶,吃些点心,后面饭菜一会儿就好。” 珠玑接下茶,喝了一口,然后似是想起什么,道:“对了,今日子在金花胭脂行,有个老夫人提起,他们胭脂行从前也有一个会调胭脂的娘子,大概跟阮娘你一般年纪,说是当年也很厉害的。” 阮娘正在柜上将各个胭脂盒摆正,闻言笑笑:“是吗?京中确实不缺懂胭脂的娘子。” 珠玑有些惋惜道:“不过听说当年她在金花胭脂行原本做得好好的,有一日突然就失踪了,谁也找不见她了。” 阮娘摆弄胭脂的手一僵。 珠玑继续自顾自道:“好像是叫,叫穗娘,对,穗娘,阮娘你可听说过?” 阮娘手掌微微攥了攥,然后状似有些陌生地道:“没,没听过。” 珠玑点头:“嗯,也是,京中这样大,各家做各家的生意,哪能都认识。” 阮娘心里一阵沉重,她有些不自然道:“我去后屋看看饭菜好了没有。” 夏桉得知此事,心里其实也有些惊讶,没有想到珠玑能这样快就入了魏氏的眼。 府中有一潭硕大的莲池,每年秋季,里面的红鱼最为灵动肥美,年年此时,魏氏都会在府上举办赏鱼宴,邀请各个府上的夫人姑娘们前来赏鱼。 魏氏愿意让珠玑来参加这样的宴会,显然是已经将她当成了朋友。 - 最近生意上的事情,基本都是宁舫天在操心,她这几日一直在府里待着, 做做药膏,理理药材。 调香,为祖母准备生辰礼物。 喜鹊颇为喜欢陪着她摆弄药材,且她一点就通,已经记下了很多药材的用法以及药理。 如今每次去宝药阁回来,都能看到她拿回来几粒山楂丸。不多,也就五粒。 每次她都嘟囔道:“臭石竹,小气鬼,每次就给我五枚,多一枚都不肯给。花银子买也不肯给。” 夏桉知道,石竹那是怕她当做零嘴吃多了。 山楂丸偶尔吃吃,可以帮着消食,吃多了可是会伤身的。 傻丫头不明白人家的苦心。 琥珀似是察觉到了一些什么。 调侃喜鹊道:“有没有可能,人家石竹是希望你能多去几次?” 喜鹊还是全然不明白:“怎么会?你看他那一副死板的样子,他就是小气。” 琥珀和夏桉对视一眼,无奈笑笑。 傻丫头终究是还没有长大。 夏桉准备接下将医术慢慢交给喜鹊,日后若是她和石竹能走到一起,正好他们家是药材商,她懂医药,将来在婆家也更容易立稳脚跟。 前世那般的苦都躲过去了,今生无论如何也要让她做个寻常的娘子。 至于琥珀,她则对药材一窍不通,无论怎么教她,她也总是能将相似的药材搞混。一碰到与药有关的事,她就推给喜鹊去做。 显然是对医术毫无兴趣。 但是她性子干练直爽,很善于安排事情和算账,如今云芷阁的库房和账目,都是让她来把控。 如此,也好,将来做个管家的娘子,也是够用的。 总之这一生,她希望身边的人,将来都能够过上像样的日子, 如今院里倒是还缺个人手帮着喜鹊一起整理药材。 绿幺的表妹佑佑,她一直托双鹤在前院照应着。 找个时机可以将她弄到云芷阁来了。 正琢磨着,云芷阁来了“不速之客”。 夏舒寒像一只被打散架又重新组装上的木头人,挎着双腿走进了云芷阁,见了夏桉,一屁股坐在了院中的一个石凳上。 夏桉一看便知,这是被盛枷“摧残”得不轻。 果然,他开口便道:“三姐姐,救救我吧。” 夏桉不以为意地挑眉:“咦,这话可不要同我说,当初我是如何提醒你的?” “三姐姐,我已经连劈了几日的柴火了,那大理寺的柴火堆,像是自己会长高一样,劈完一天,又长回去,再劈完一天,还是会自己长回去,根本劈不完,劈不完啊。” 夏桉淡声道:“人家大理寺那么多人呢,每日多费些柴火怎么了?” 夏舒寒憋气道:“我现在合理怀疑,师傅他同意做我师傅,就是因为大理寺没人劈柴火,这是拿我当劳工呢。” “怎么?后悔了?” 夏舒寒道:“谁后悔了,我没有。” 夏桉点头:“嗯,那便不要诉苦,毕竟,后面的苦只会越来越多。” “三姐姐你就不能心疼心疼我?” 夏桉上下打量他一圈:“胳膊腿儿健全,能走到这云芷阁说明还有一口气,至于盛大人将你是当劳工还是当奴才,我早就说过,他很可能不把你当人看,如此,倒是说明我的猜测都是对的。” “三姐姐——” “好啦,”她对喜鹊道,“将消肿的药膏取来。” 喜鹊进屋取了一个白瓷瓶,递给夏桉。 夏桉将白瓷瓶塞进了夏舒寒的手里,然后双手握了握他的手,状似同情地道:“回去将手上的泡涂涂,不然明日的柴火还怎么劈?这本就是一条难走的路,前路几许残酷,只能你自己熬着了。三姐姐能帮你的,也只有这些了。” 夏舒寒十分崩溃地抽出了自己的手:“知道啦——” () 第438章 倒是要谢谢魏姑娘了 丰掌柜去世,毅远候将魏家商号的生意分成了几块经营。魏明瑶为了证明自己,向毅远侯要了一间饭庄,由她来负责经营。 毅远候觉得让她锻炼一下也可,便就给了她一家经营比较稳当的。 饭庄位于曹石街,名为瑞香食府。 魏明瑶私心里觉得,夏桉能做的事情,她有什么做不得?她非要将这酒楼经营好,将夏桉那个小贱蹄子比下去不可。 然后再一点一点,将来定要接手魏府所有的生意。 魏浮生烂泥扶不上墙,以后这魏府,可是都要靠她的。 这日,她来到瑞香食府,查看账本,听掌柜的交代食府的日常经营事宜,看看这个食府的营收情况。 魏明瑶翻看了一会儿菜谱:“我记得,我小的时候,这食府的菜单里就是这些菜品,怎地过了这么多年,一点都没有长进?” 魏明瑶行四。 掌柜的道:“回四姑娘,咱们瑞祥食府,就是以这些经典菜系维系着食客的口味。因为味道地道,这些年经营得也还算平稳,倒也没有出什么问题。新菜系不是不能加,以前也加过一些外地菜,但极少受人注意,效果甚微。后来丰掌柜就吩咐,不要随意混加菜系,将这些经典菜的口味把持好就可以了。” 魏明瑶不觉摇了摇头,丰掌柜虽是做事老道,但头脑到底是古板了些。 这时,对面传来一阵嘈杂声。 她从窗户看下去。 竟然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 “宁舫天?” 掌柜的也看过去:“姑娘认得这个姓宁的?” 魏明瑶没好气道:“偶然识得的,不过是个不识时务的家伙罢了。对面铺子不是关张好久了?怎得又要开张?” 原本那里好像是个客栈来着,后来因为经营不善,倒闭了。 掌柜的道:“我此前派人打听了,这个姓宁的要在那里开一间面馆。” 魏明瑶皱皱眉:“面馆?” 这时,她目光划过宁舫天身边一人的身上时,驻了驻。 等等。 她起身站了起来,仔细打量清楚,这家伙,不是她那日在府门前赶走的那个乞丐吗? 那家伙那日在她面前,的确是说了自己会煮面的事。 难道,他后来又寻去了清风醉?被宁舫天和夏桉给看中了? 她不禁讥讽万分地看着对面正在指手画脚的二人,轻嗤出声。 “宁舫天,你就是这种眼光吗?” 还真的要跟这个破乞丐合伙开面馆了。 她挑眉转身道:“走,下去看看。” 掌柜的赶忙伺候她下了楼。 魏明瑶出了瑞香食府,面带微笑走到了对面。 “呦,这不是宁先生吗?” 宁舫天闻声回头,见来人是魏明瑶,颔首道:“原来是魏姑娘。” 宁舫天此前便知道,对面的瑞香食府是魏家的产业,原本他们现在并不想与魏家的生意沾边,只不过他觉得,这第一家“川儿面”,铺面要开的大一些,按照一般饭庄的标准来开,以保证在京中可以一炮打响。 他们寻到的铺面中,只有这一间最为合适,所以他也就不顾及那么多,决定就开在此处。 没想到还真就遇上了魏明瑶。 魏明瑶此时目光已经落在了于三的身上:“呦,原来是你啊,你不就那日在我们府门外讨饭的那个外乡人嘛。” 她是故意这样说的,好让宁舫天听听自己是选了个什么人合作。 于三被说的有些讪讪:“那个?” 此时宁舫天接下话茬:“魏姑娘说哪位是讨饭的?” 魏明瑶好笑地指指于三:“就他啊,那天为了讨饭,还说什么要为我煮一碗面吃呢。” 宁舫天道:“那看起来,魏姑娘是没有吃上他煮的面。” 魏明瑶不屑道:“可笑,我家里有最好的厨娘,谁稀罕他煮的面?再说他那日,浑身上下破破烂烂,一身的汗臭味,我也得敢让他煮啊。” 于三被说得脸一阵涨红。 他也要脸,被人说成要饭的,他很是局促。 这时,宁舫天笑笑:“那在下,倒是要谢谢魏姑娘了。” “何故谢我?” “若那日于师傅在你们府上煮了面,可能也就轮不到我们与他合作了。” 魏明瑶嗤笑一声:“笑话,就算她煮了,一个破面条而已,难道我们魏家就会与他合作?” 她来回打量了宁舫天和于三一眼,“宁舫天,我现在倒是越发觉得,当日你没有接受我们魏家的橄榄枝,是我们魏家的一件幸事。就你这经商的眼光,啧啧,若是将我魏家的生意都交给了你,岂不是都要毁了? 我跟你讲,也就你们这种做小买卖的,能稀罕开什么面馆,我们魏家才不稀罕!” 宁舫天平静笑了笑:“魏姑娘说的对,如此,我们两厢都安好,是件幸事。” 魏明瑶别扭地瞥了眼面前这个正在整理的铺面。 “行吧,你们就好好开面馆吧。” 说着,她讥讽地转身,朝她的瑞香食府走去。 她对掌柜的戏谑道:“他开面馆就开吧,还开了间如此大的门面,真真是不自量力。以后我每天都来,我要亲眼看着这间铺子倒闭。” 毕竟一般面馆铺面都较小,因为吃面的人不过是为了饱腹,利润微薄,能撑得起这样的铺面才怪。 掌柜的道:“是,姑娘是要常来,我们这食府以后可还要姑娘来掌管做主。” 魏明瑶想了想,道:“再把刚才那菜谱拿来我看看,既然人家都要搞一个什么新鲜的面馆,我们也不能落后,菜谱必须要更新。” - 不日,珠玑便真就收到了魏氏的邀帖,邀请她去府上参加赏鱼宴。 这一日,她盛装打扮来到了夏府门外,然后递上帖子,进了夏府。 她面上擎着得体的笑意,被下人引到了莲池边,见到了魏氏。 此时已经有许多贵妇贵女在园中坐着。 她十分有礼地走上前,对魏氏做了一揖:“小女拜见夏夫人。” 然后她让青青上前一步,递上了一个盒子:“第一次来探望夫人,我备了一件薄礼,还望夫人莫要嫌弃。” 姜嬷嬷伸手接过那盒子,然后打开给魏氏看。 魏氏道:“何必那么客气。” 她目光往盒子里看了一眼,眸子顿时亮了亮。 () 第439章 紫貂皮 魏氏喜欢摆弄府里的景致,莲池边的景色被她布置得尤为别具匠心。 设上雅座,周边布置上轻纱帷幔,即便已经是秋日,这一处也格外地淡雅怡人。 今日碧空如洗,雪白云朵漂浮于高空,各色锦鲤和金鱼在清澈的池水中游弋,别有一番风味。秋季树叶渐渐变色,与池畔的景致相互映衬,为今日的赏鱼宴增添了诗意。 魏氏还特地请了几位京中比较有名的乐师,在一旁弹奏乐曲助兴,清幽舒缓的丝竹声衬得气氛格外地怡然自在。 珠玑为魏氏乘上礼物时,刚好一曲毕,魏氏目光落在盒子里的东西上,眼色不禁亮了亮。 竟是一块儿完整的紫貂皮。 工部瓮郎中的夫人秦氏惊诧万分:“呦!是紫貂皮啊?这紫貂数量极少,听说北地一年也产不出几只来,很是稀有呢。” 蔡侍郎夫人江氏见真的是紫貂皮,讶异地看了眼珠玑,有些酸酸地道:“这紫貂皮可不是俗物啊,多数可都是皇亲贵眷用的贡品。不知这位小娘子,是从哪里寻到的呀?” 珠玑含蓄回道:“民女也是偶然间得到的,心想着这样好的东西,穿戴在自己身上未免不相称了些。夏夫人身份尊贵,气质雍容,最是衬这种金贵的东西。刚好天气也渐渐冷起来了,遂送予夫人,还望夫人笑纳。” 魏氏现在越发感到这珠玑是真的不缺银两,即便她只是个普通民女,想必身后之人也必定十分的富庶。 若非如此,怎么可能会有这种只有皇族能用得上的好东西? 看来她看人的眼光,果然是没有错。 她和煦地朝珠玑笑笑:“让你来,是想让你过来赏鱼,顺便长长见识的。你看你还这般客气。” 她朝着众人道:“对了,忘了给大家介绍了,这是我主持生意时,识得的一个投缘的姑娘。她呀,也钟爱胭脂,开了一间小胭脂铺,倒是与我兴趣相投。” 江氏挑眉道:“哦?不知是哪个府上的千金呢?” 珠玑自己解释道:“夫人高看了,民女只是一介平民,出身普通,承蒙夏夫人开明豁达,愿意与我结交。民女不胜荣幸。” 江氏审视地上下打量着她。 一身的珠光宝气,这平民倒是有钱得紧啊。 这时,魏氏开口道:“这人嘛,同在天子脚下,还分什么三六九等。你不要妄自菲薄,以后有我在,在京中有何事都可以找我。” 江氏笑笑:“夏夫人说的对呢,这么说,珠玑姑娘也爱胭脂?” 魏氏道:“此前我们铺子里的那款口脂,就是出自她的手。” 江氏道:“是吗?哎呦,这款口脂用着,是断不会致人落胎吧?” 魏氏心里一震。 这个贱妇,今日就不该请她来。 在今日这种场合提这件烂事,就是存心想气她呢。 也是,她夫君和老爷一直都在竞争尚书之位。 她能对她存什么好心思。 若非因为蔡侍郎和老爷面子上还是同僚,而请了下官的夫人不请她,会落人口舌被人捏住把柄,她才不想见到这贱妇出现在她的赏鱼宴上。 这时,珠玑开了口,对江氏疑惑道:“夫人何出此言?这款口脂用的都是天然材料,安全得很。再说,一款口脂而已,哪能那么容易让人堕胎?胎儿也是一个生命,生命这东西,不是那么容易被扼杀的。” 一句话,几乎就为魏氏此前的风评当众正了名。 魏氏刚刚拧巴的心,一下就舒展开来。 这丫头,真真是讨她欢心啊。 江氏原本是想压压魏氏的气焰,结果倒是被这个小娘子的话也顶到了。 “呦,珠玑姑娘倒是厉害。珠玑姑娘懂得这样多,你的胭脂生意做得如何?” 珠玑面上瞬间顿了顿。 “我的胭脂铺,不过是开着解闷的。” 魏氏替她帮腔道:“一个小娘子,日子过得舒心快活最重要,何以用得着拼着命赚银子?可不要像我家三姑娘那般,整日里围着自己那几间铺子转悠,将自己搞得像拼命三娘,如此贪财好利的样子,将来我都不好给她谈亲事。女子无才便是德。珠玑,我说的对吧?” 珠玑朝着魏氏粲然笑笑:“我可做不来像府上三姑娘这般。我就是个懒的,日子过得安然自在,我也就知足了。” 江氏朝她俩撇撇嘴。 魏氏想了想,将腕上个白玉镯子摘了下来。 递给珠玑道:“这个,送你了。” 珠玑受宠若惊:“夫人,使不得,奴家首饰够用的。” 魏氏道:“知道你不缺这些,这是本夫人的一点心意,你送了我如此难能可贵的礼物,我送你个镯子又算得了什么。” 一旁的江氏看着魏氏要送出去的白玉镯子。 这样的成色,连她都没有。 不禁又酸得倒牙:“珠玑姑娘你可收下吧,咱们夏夫人可不是对谁都这样慷慨的,即便是她府上的女儿们,可都没有这些。就那夏三姑娘,从前连冬日保暖的棉衣都穿不上的。” 魏氏是真想上前撕烂这江氏的嘴啊。 这前前后后的,珠玑听出来了,魏氏应是对府上的这个三姑娘极为不满,还待她极为刻薄。 高门大户里嫡庶之争她听说过一些。 魏氏的这个脾性,做府里的主母,庶出一房应是过得极为艰难。 也不知那三姑娘都是怎么过来的。 她面上浮起不好意思笑,镯子却已经被魏氏硬套在了她的手腕上。 白玉通透澄澈,衬得她肤色格外的细嫩。 这魏氏对她一个外人倒真是慷慨。 这时,秦夫人道:“说起来,今日怎得这会儿还没见到三姑娘?不是说今日她会为大家抚琴一曲吗?” 魏氏的确是这样承诺大家的。 夏桉那日宫中太元殿上一首琴曲,听得众人至今难以忘却,都说今日到府上,希望能再听一次。 魏氏便提前跟夏桉说了,让她今日来奏上一曲。 本以为她会找借口推辞,毕竟如今她与她商量什么,她都有一大堆理由在等着她。 不过,今日她答应得倒是痛快。 难得地没有同她矫情。 她朝不远处看了一眼:“喏,这不就来了嘛。” () 第440章 “不速之客” 珠玑顺着魏氏的目光淡淡望过去。 只见一抹淡粉色身影越来越近,正朝着宴会这边不紧不慢地走来。 待走到了近处,珠玑的目光堪堪凝住。 姑娘? 她眼里瞬间有些热,这不就是将她拉出理她泥潭的姑娘吗? 多日以来,她一直在想她会是什么身份,原来,她竟是这夏侍郎府庶出的三姑娘。 她和夏夫人,竟是这样的关系。 许多日不见,她今日穿着女装,姿容清丽,毓秀端然,一张粉白的容颜在衣裳的衬托下,尤为地标致秀美。 她显然她已不似刚刚这些人说的那般,衣裳都没的穿。 就连她出了莳花楼如今所有的一切,也都是她的。 她不禁侧眸看了看魏氏,这些东西,显然不可能是这个嫌弃她的主母给的。 这母女二人,应是有着很多故事。 而她也大概猜到了,夏三姑娘究竟是为什么让她接近魏氏。 夏桉款款走到了近处,朝着诸位贵妇作了一揖:“小女夏桉,欢迎各位夫人姑娘参加母亲的赏鱼宴。” 秦夫人道:“三姑娘,你可来了,我们可都等着想听你抚琴呢,就那日殿上的那一首,你再抚一次给我们听听呗。” 蔡夫人道:“是啊,三姑娘你终于来了,你若再不来,我都以为你母亲又认了一个亲女儿呢。” 夏桉目光从珠玑的面上不动声色地掠过。 “蔡夫人说笑了。” 魏氏朝一旁的乐师们做了个停止的手势。 “桉儿,既然诸位夫人都想再听听你的曲子,你便快些吧,诸位夫人都等不及了。” 夏桉温和笑笑:“是。” 她走到了琴旁,端然坐了下来,然后素手轻轻触碰下面的琴弦,随即,将那日大殿之上的那首琴曲再次弹奏而出。 这曲子,珠玑再熟悉不过。 正是那日夏桉去莳花楼,为她弹奏的完整版。 这里面蕴含着她们之间她现下还弄不懂的机缘。 她曾听说过一个贵女在万国朝会上,一壶茶、一首琴曲,将南越国第一大才女卿理公主狠狠比了下去。 莫非,那人就是她吗? 一曲毕,众贵人纷纷鼓掌叫好。 “竟是与那日大殿之上的一模一样。” “是啊,本是即兴的曲子,没想到这夏三姑娘竟是全部记了下来。” “当日有官人在殿上,我都不敢惊呼出声,今日真是听得爽快了。” 这时,有一娘子道:“趁着今日景色好,气氛好,不如夏三姑娘再弹奏一曲吧,我们都没听够呢。” 夏桉朝着众人道:“我一个人弹,终究是单调了些,可有人愿意上来与我一起弹奏。” 她目光滑过众人,然后与珠玑隔空对视。 珠玑抿抿唇角。 她想起宁先生的话。 该与姑娘认识的时候,你们自会相识。 她心里涌进一股热流,然后对魏氏道:“夫人,我也会弹几首曲子,我也和三姑娘一起,为您助助兴吧。” “你还会弹琴。” “嗯,我弹还不错的。” 魏氏自然是乐意。 她对着夏桉道:“桉儿,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位姑娘叫珠玑,是母亲的一位知心好友。就让她与你弹奏一曲吧。” 夏桉朝着珠玑露出一副温和的笑意:“原来是母亲的好友,珠玑姑娘,幸会。” 珠玑起身,朝着夏桉恭恭敬敬地施了一礼:“三姑娘,幸会!” 夏桉看着人群中耀眼的女子,此生此世,她们能以这样的方式相遇相识,甚好。 义气果敢的女子,不必再像上一世那样,所遇非人,死于非命。 隔着惺惺相惜的情份,她们此生不必再为了对方心碎流泪,就做一对寻常的友人,没有比这个更加美好的事。 看着珠玑目光定定地朝她走来,夏桉脸上浮起温和的笑意。 而珠玑看向她的目光,温热而坚定。 走到近处,二人目光相对,夏桉眼里露出了然的笑意,朝她做了个请的手势。 “请坐。” 珠玑颔首:“是。” 夏桉轻声道:“我们就合奏一首《秋水吟》,可否?” 珠玑点头:“可。” 二人双手搭琴,接着,一首轻柔动听的《秋水吟》缓缓奏出,声音在清澈的莲池上回荡,水中鱼儿轻盈游弋,鱼尾摆动,如同一支支灵动的红绸,随着琴声在水中翩翩起舞。 比起刚刚那首起落有力的曲子,这首《秋水吟》现下更加应景一些,众人听着也十分陶醉。 随着琴曲的结束,夏桉和珠玑同时抚下最后一个音符,然后又同时将双手轻柔地收起。 之后二人起身,互相颔首以示恭敬。 珠玑很小声地道:“姑娘,原来是你。” 夏桉也很小声:“你辛苦了,万事要小心。” 珠玑点头:“我定会十分注意的。姑娘放心。” 此种场合她们不宜过多私聊,夏桉转身对着魏氏道:“母亲,珠玑姑娘琴技绝佳,母亲倒是结交了个很棒的姑娘呢。” 这话魏氏听着顺耳,她朝着珠玑满意地笑了笑。 珠玑这琴技,与夏桉根本不相上下啊。 倒是比她那个亲生的女儿会弹琴多了。 此时,珠玑已经朝着她身边走了过来。 远远地,一声“母亲”,将魏氏的心狠狠揪起。 夏媛像一个突然而至的不速之客,对着魏氏道:“母亲,府里举办赏鱼宴,怎得没有捎信让女儿回来啊?” - 魏氏现在看都懒得看夏媛一眼,今日这种场合原本也就是个小宴,她自然是不会让人通知她回来。 魏氏道:“你带着个身子,不好来来去去折腾,母亲是心疼你,才没有告诉你的。” 夏媛扶着肚子,在珠玑刚刚坐着的位置坐下。 “哦,原来母亲是因为关心女儿,才没有告诉女儿的,女儿还以为母亲是不想见到女儿呢。” 珠玑走过来后,一时间不知道要坐到哪里。 她左右看了看,转身间,却被夏媛一把攥住了手臂:“你是谁?我母亲的镯子,怎会在你手上?” 她转头看魏氏:“母亲,这是怎么回事。” () 第441章 怎么,难道母亲还真的要认这个女子为女儿? 珠玑不认得夏媛,但听口气,这应是魏氏的另一个女儿。 这姑娘显然对魏氏送她镯子颇为微词,手腕被夏媛攥着,她有些愣怔地看着魏氏:“夫人,我?” 魏氏一把拉回夏媛攥着珠玑的手。 夏媛回眸,不可置信地看着魏氏:“母亲,她是谁?你的镯子为何会在她的手腕上?” 魏氏心想我送谁东西,用的着跟你解释吗? 可当着宾客们的面,她不好与夏媛闹得不快。 她对着夏媛温声道:“她叫珠玑,母亲的一个小友,和母亲很是投缘,母亲觉得这镯子与她很是相称,就赐给了她。” 夏媛眉头蹙起:“什么样的小友,您要赐那么贵重的镯子?从前我碰一碰您那镯子,您都轻易不许。今日竟就这样送给了一个外人?” 这枚白玉镯子,可是魏氏最喜欢的首饰之一。 她这是抽什么疯啊。 珠玑闻言,十分不好意思地道:“夏夫人,这镯子对您来说如此重要,要不我还是还给您吧。” 夏媛冲她喝道:“你是得还给我母亲,你算是个什么东西?” 珠玑垂下眸子,开始用手褪腕上的玉镯,魏氏一把上前阻止了她,为她将镯子扶好。 然后她对夏媛道:“珠玑今日是客人,你休要无礼。” 夏媛声音毫不示弱:“母亲,你竟在女儿面前,帮衬一个外人?” 这时,蔡夫人江氏笑道:“哎呦媛儿,你也别怪你母亲待珠玑姑娘这样好。人家珠玑可是帮着你母亲做生意呢。再说,珠玑姑娘今日可是带了一整条紫貂绒送给你母亲,紫貂绒你知道的吧?就连皇宫里估摸着也没有几条,可是十分稀有的宝贝。如此,你母亲自然就要表示表示呗。你都不知道哦,你母亲就快认珠玑做自己的亲姑娘了。” 江氏这话,听着像是在煽风点火,倒是误打误撞替魏氏说出了心里话。 这江氏今日总算是说了一句人话。 魏氏不觉扬了扬脖颈,珠玑一个外人,都能为她做这样多的事。反观夏媛这个做女儿的,除了给她添堵,还能做什么? 夏媛这下听明白了,她讥讽地道:“呵,多日不见,母亲竟是有了这般际遇。” 她目光审视着珠玑,此女子花容月貌,姿容艳丽,一身行头竟是完全不输于她。 能拿得出紫貂绒,想必也不是什么寻常女子。 倒是很会讨母亲的欢喜啊。 “怎么,难道母亲还真的要认这个女子为女儿?” 魏氏沉声道:“母亲做事,自有母亲的道理。倒是你,肚子都已经这么大了,怎么能轻易随意出府,若是出现点意外,该怎么跟侯府交代?” 夏媛笑笑:“原来母亲竟是关心我的。”她摸了摸自己隆起的腹部,随即又挨着魏氏坐下,“母亲,最近我的孩儿长得越发得快了,”她诡异地压低了声音,“孩儿的营养,不够啊。” 魏氏瞬间就明白了她的话中的意图。 这是又来要银子了。 她小声低喝:“不是刚给过你银钱吗?” 魏氏是给了她银钱,可这银子也不是她一个人花的。 若要在绛华院活得像个人样,就得安抚住赵幽那个混账的情绪。 除了源源不断地用银子喂着他,她还能怎么样? 不过,从前给赵幽银子,她心疼得厉害,如今倒是不心疼了。 有母亲这座金库在,她有什么好担忧的。 “母亲,最近赵幽时常和王知府的府上公子一起喝酒,你说他要是与他乱说了什么,可怎么得了?” 魏氏:“你?!” 今日绝不能让她在此处给自己生事,魏氏连忙对众人道:“各位可先去池上赏赏鱼,我带着媛儿还有些事,去去就来。” 说着,她吩咐姜嬷嬷好好招待大家,然后拉着夏媛的手,离开了宴席。 离宴席远了些,魏氏定住脚步,冲着夏媛喝道:“你是我女儿吗?啊?今日这种场合你给我捣什么乱?” 夏媛目光很是无辜:“母亲你急什么,女儿也没有乱说什么啊。放心吧,你是我母亲,你的面子,女儿还是懂得维护的。但是怎么说,府上办宴席,母亲都不应该不知会我一声啊?” 魏氏咬咬牙:“我为何不知会你,你心里有数。” 还知会她,她一天天像个冤家一样盯着自己,她现在巴不得她离自己远远的。 夏媛嘟了嘟嘴:“母亲,你毕竟是女儿唯一的靠山了,你可不能不理女儿。” 魏氏声音冷然:“那我不也给了你银子了吗?你过来阴阳怪气的,是闹给谁看?” 魏氏心口怒气翻涌。 夏媛做出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样:“母亲,你也应该安抚安抚女儿的,那玉镯子你送予了一个外人,你知道女儿刚刚见了,心里面有多难受?我管你要点银两而已,母亲竟如此舍不得吗?” 她今日之所以回来,就是因为魏氏在府上办赏鱼宴,自己却是从旁人的口中听说,心里甚为憋气。 她偏要回来凑凑这个热闹。 谁知竟还碰到了她送出镯子这桩事。如此这般,她更加不能空着手回去了。 魏氏瞪着她。 她那是要点银两吗? 她那是次次想要她的命。 到了琼栖院,魏氏取了五百来两银票给她:“喏,就这些。” 夏媛看着那薄薄的几张银票:“母亲糊弄我呢吧?” 魏氏叹了口气:“母亲现在要扩张经营,正需要用银两,现银都要用来筹备新的买卖。这买卖做的大了,才能有银子给你不是?这些你先拿着,待母亲周转开了,自然会多给你一些。” 夏媛不紧不慢在房中坐了下来:“那女儿就先在这府里修养两日,待母亲周转开了,女儿再离开。” 五百两就想打发她。 笑话,魏氏手里的现银,起码有五万两。 那么金贵的玉镯子一下子就送了人,她缺银两才怪。 今日她原本就气不顺,那便就看看谁能耗得过谁吧? 魏氏见她一副无赖的样子。 “你,你如今怎的变成这副样子?” 夏媛瞪大眼睛戏谑道:“哪副样子?母亲觉得,以我现在的状况,应该是哪副样子?” 天知道她花了多少心力,才能在赵幽身边挣扎至今。 她这个做母亲的,倒是说话不腰疼。 () 第442章 你说巧不巧 魏氏知道她今日就是来刁难她的。 府里还有那么多宾客,实在是不宜让她久留。 她狠了狠心,又进里屋取了五张银票出来。 “就这些了,这银子也不是大风刮来的。我养你没问题,但你也要有点良心,省着点用。” 夏媛看着面前一共一千两银票。 她今日原本是听说府里办赏鱼宴却没有喊她回来,赌气回来看看的,并不是为了要银子回来的。 如此,倒也算没有白走一趟。 够本了。 也不能将她这个母亲逼得太急,毕竟人家可是她的摇钱树呢。 日子还要细水长流地过不是? 她将银票叠好,塞进袖中。 “谢母亲体恤,母亲还有宾客要招待,女儿今日就不打扰了。” 说着,带着蝴蝶一起离开了夏府。 - 魏氏回到宴席上,珠玑忙走到她身边:“夫人,这镯子?” 魏氏握了握她的手:“我说赠与你了,就是赠与你了,你不必多想。” 珠玑看出魏氏似是刚刚生了场气,她温柔地抚着她的背,扶着她在座位上坐下:“夫人,我刚刚听说了,原来那位是府上的嫡姑娘。夫人你千万莫要生气,气伤了身子可怎么得了。要我说,是二姑娘生在福中不知福,我若有您这样母亲,可决舍不得气你,把您日日供着还来不及。我真是心疼夫人。” 刚刚魏氏离开,夏桉偷偷告诉了她。 魏氏现在对她这个亲生的女儿很是憎恨,她只管偏袒魏氏说话,必能衬她的心意。 果然,魏氏听了珠玑的规劝,心里一阵暖和。 她握着珠玑的手,感慨道:“要说这儿女啊,有时候就是冤家。我也是有苦难言啊。” 珠玑贴心道:“夫人以后有什么不快,尽可找我聊天。我这个人心大,说完了我就帮您化解了。” 魏氏笑笑:“好,还是你懂事啊。” 珠玑眸子一闪:“对了,过几日我包了个画舫,想去秋游,夫人若有兴趣,可与我同行散散心。” 魏氏想想,能与这姑娘出门同行,定是别有一番趣味:“好。” - 赏鱼宴结束,夏桉伴着魏氏一起送宾客们出府。 珠玑同魏氏道别后,对着夏桉道:“夏三姑娘,告辞。” 夏桉对着她温柔笑笑:“珠玑姑娘慢走,母亲甚为喜欢你,有空常来。” 珠玑颔首,上了马车。 车帘放下,她脸上的笑容褪去。 今日这一趟,令她感触颇多。 一来,她算是真正与姑娘相识,心中十分的高兴,一整天心里都很激动。 二来,这府上的情形她算是了解了一二,也知道了姑娘原来有这样一位嫡母和那样一位嫡姐。 想必她长到这样大,在府中的日子定然不太好过。 心里不觉对她心疼有加。 她在莳花楼有她的苦,而姑娘也定然有姑娘的苦楚,不然她一个小庶女,何以做如此多的事情,何必大费周章将她弄来做帮手。 总之,姑娘是她的恩人,只要姑娘需要,这条路她会拼尽全力陪她走下去。 - 送走了所有宾客,进了府门,魏氏想到夏桉刚刚对珠玑的热情模样,侧眸对她道:“这个珠玑姑娘同你不一样,你离人家远一些。” 她的朋友,不想让夏桉沾边。 夏桉道:“母亲何故如此紧张,我与那珠玑姑娘都偏爱弹琴,我觉得我与她,应该也很投缘的,所以才对她亲切了些。” 魏氏听着心里一阵不快:“那又怎样?人家日日躺在家里,也有花不完的银钱,且人家小女子心态淡然,只讲究日子过得舒适痛快,才不似你这般事事拼命、好高骛远。人家才不喜与你这样的人做朋友。” 夏桉笑笑:“母亲,我就是对她印象颇好,难道我还真要与你抢朋友啊?就像您说的,我日日忙得紧,也得有那闲工夫啊。” 魏氏生硬瞪她一眼:“你最好别打扰人家。” 顿了顿,她挑眉道:“听说你真的要开面馆了?” “嗯,母亲你说巧不巧,那日我刚在玉泉山上说我想开面馆,之后不久一位手艺超绝的面条师傅就送上了门,那面条煮得好吃得紧。所以,这生意倒是水到渠成了。” 魏氏心里暗笑:那还不都多亏了她。 “那倒是老天听到了你的话,遂了你的心愿了。” 夏媛探问魏氏:“母亲是不稀罕开面馆的是吧?” 魏氏嫌弃道:“谁稀罕干那个。” “白送的面条师傅也不要?” 魏氏口气坚决:“不需要!” 夏桉点头:“那便好,这契约我便签下了,这好生意我便只能自己做了。” 想了想,她又道:“还有一件很巧的事,老天不仅遂了我的心愿,还将那人洗干净了,才送到我的面前。听说那面条师傅之前跟个乞丐似的。母亲,你说是不是很有趣?” 魏氏唇角动了动。 “有趣,有趣的紧啊,你便好好的做吧,开业那日,母亲会送你一个贺匾的。而且既然你如此喜欢,那就多开几间,就像我喜欢胭脂,不就将这胭脂铺开遍了京城?” 夏桉笑着搓了一下手:“好主意,谢母亲提醒。那我就等着母亲的贺匾了,母亲可莫要失言啊?” 魏氏不屑道:“放心吧,到时我亲自给你送去。” 贺匾寓意财源广进,你一个破面馆,还财源广进,不讽刺死你才怪。 - 筹备多日,位于曹石街的第一家川儿面,开业了。 魏氏果然没有食言,一大早便来到了曹石街,魏明瑶在对面茶楼见魏氏来了,赶忙下了楼,跟着魏氏一起戏谑地打量着面馆的店招。 魏氏不屑地念叨:“川儿面?” 魏明瑶轻挑道:“名字都这般小家子气,生意能火才怪。” 魏氏眼里也透着不屑:“走吧,进去看看。” 夏桉站在门口笑意盈盈迎接魏氏:“母亲真的来给女儿捧场了,母亲里面请,魏家姐姐也里面请。” 魏氏道:“母亲说好了要亲自给你送贺匾,自然是要说到做到,来人,将东西抬进来。” 后面两个下人将一个蒙着红布的沉甸甸的贺匾抬了进来。 魏氏对夏桉道:“揭开来看看吧。” “感谢母亲,那女儿就不客气了。说着,夏桉伸手揭开了贺匾上的红布。 () 第443章 猪肘子也不换啊! 随着红布的撩开,一块儿纯铜打造,刻有“财源广进”字样的贺匾瞬间呈现在众人面前。 外观既大气,又有分量,看着还真是心意满满。 夏桉眼里蕴出感动之色:“母亲竟送了女儿如此金贵的贺匾,女儿谢过母亲。” 魏氏笑笑:“嗨,这有什么,你生意做得好,母亲自然也替你高兴啊。” 她目光铺子里四下梭巡了一番,然后指了一处十分显眼的位置:“我看,不如就挂这里吧,顾客一进门就能看到,最合适不过。” 夏桉点头:“那就听母亲的。” 铺子里几个伙计很快就将这贺匾给悬挂了上去。 夏桉道:“女儿一定会借母亲吉言,面馆生意一定会十分兴隆的。” 魏氏心中暗讽:还真当她是在恭贺她呢?真是天真可笑。 这贺匾今日她如何兴高采烈地挂上去,他日便要如何垂头丧气地给取下来。 不过是她存心嘲讽她罢了。 然她面上却是真心实意地对夏桉笑笑:“这也是母亲的心愿啊!” 此时,一直在后厨准备食材的于三走到了堂前,看到了魏氏,又听了她的话,十分感慨地上前道:“原来夫人,竟是主家姑娘的母亲啊。” 魏氏见了于三,面色一怔。 倒是忘记他这一茬了。 她嘴角噙起一丝干笑:“啊,哈,对,我是她的母亲。” 于三十分感动地道:“夫人你又何必紧张?难道您是不想让姑娘知道您私下里帮助了她吗?” 夏桉状似不解地道:“于师傅这是何意?” “姑娘您还不知道吧,是夫人暗地里将我引荐给您的。夫人爱女之心,真的令在下感动至极啊。当日我还十分意外,明明夫人是赏识我的,却还是将这笔买卖让给了别人,今日我算是明白了,原来夫人是想默默地帮助自家的女儿啊。” 魏氏脸上被说的红一阵白一阵。 真是该死,怎么偏偏就跟这人碰个正着。 她可是不想让夏桉知道这件事有她的参与。 她们之间可是嫌隙横生,人若是她引荐地,夏桉会起疑的。 夏桉则朝着魏氏恭恭敬敬施了一礼:“女儿不知,母亲心中竟如此念着女儿,母亲放心,女儿定不会辜负母亲的一片苦心,定会将这面馆经营得很好的。” 魏氏心里拧巴得紧,但事已至此,铺子开都开了,也是她自己做的决定,后面也休想怨到她头上。 她顺着夏桉的话道:“母亲不就是因为,上次你说过想开一间面馆吗?我这正好就碰上这位师傅,便就顺便将他推荐了过去。” 夏桉目色动容:“女儿,谢过母亲。” 魏明瑶皱眉:不会吧?是姑母将他推荐给他们清风醉的。 想了想,她眸中滑过讥诮之色。 她大概明白了,哼,这八成是姑母的圈套,这小庶女还真当是姑母母爱泛滥故意帮她呢,可笑。 魏明瑶对夏桉道:“既然姑母这样念着你,可有给姑母留个上座。” 夏桉颔首:“自然,母亲楼上请。” - 吉时到,在一阵“噼里啪啦”的鞭炮声中,川儿面面馆在石槽街正式开业了。 此前宁舫天已经做好了前期的宣传事务,店铺开张,第一天面条半价。 开业仪式结束,铺子迎来了第一批光顾的客人。 因为人数过多,不得不在铺子外面排起了长队。 魏氏顺着二楼的窗户朝下看去。 “怎得来了这样多的人?” 魏明瑶也有些意外,这宁舫天倒是有些营销手段。 她道:“八成是开业第一天,给了这些人很多实惠吧。嗨,普通百姓还不都是抱着占便宜的心态来的。姑母莫要看他们这会儿热闹得欢,待到了明日,开业优惠没了,还不和其他面馆一样?” 魏氏点头:“都是些贪小便宜的,从这些顾客身上能赚到什么大钱?” 而此时一楼,川儿面今日的第一碗面,从后厨端了出来,送到了第一位顾客的面前。 此顾客是一个年过六旬的老翁,偏爱各种美食,是清风醉的常客。听闻他们家在这里又开了家面馆,因为好奇,一大早便想着要来尝一尝。 面条上桌,他顺势拿起筷子,挑了一口放入口中。 须臾,他眉头蹙成一团,身边的顾客道。 “怎得?不好吃?” “我就说嘛,这面怎会如此优惠,看来也就是为了拉拢客人。” “嗨,算了,一碗面而已,能吃饱就行啊。” 这时,那老者像是终于缓了过来。 他惊诧地盯着碗里的面:“这面条,竟是这般美味!老朽活到这岁数,还从没有想到面条能做的这样好吃,”说着,他再次用筷子挑了一大口送入口中,吃得神情陶醉,嘴边冒油。 “好吃,太好吃了啊。” 旁边的顾客纳闷:“您这老翁,不过一碗面而已,怎得被你吃出了猪肘子的感觉,真有那么好吃?” 那老者笑道:“哈哈,待会儿你们尝尝就知道啦,有这面条,猪肘子也不换啊!” 众人越发地好奇起来。 此时,他碗里的汤底的香味已经开始在周围蔓延,闻着甚是香浓。 看来这老者没有说谎,这面口味定是不错。 有人闻着汤味不禁咽了咽口水,朝着伙计喊道:“小二,我们的也快些上啊。” 里头传来了伙计高亢的应答声:“来喽,面来喽。” 紧接着,伙计们相继从后厨走了出来,将一碗碗的川儿面端上了桌。 顾客们也纷纷拿起筷子,开始吃面。 一口下去,果然如刚刚那老者所说一般,这味道还真的是醇香可口,至一楼,几乎可以让人卸下身上的所有疲累和烦恼,令人沉浸在美味中不可自拔。 几口下肚,只觉得猪肘子哪有这般风味。换成他们,也是不换的。 “这面汤,味道浓郁香醇,面条裹着一层红油,带着微微的辛辣之味,开胃地紧啊。” “是啊,真没想到,面条竟能做得这般好吃,这也太香了。” “我活到这般岁数,也是没有吃过这样好吃的面啊,看来今日是来对了。” “且这一碗面不过三十文钱,比起下馆子可是便宜多了。还能尝到这般入魂的美味,也太值了。” “我家老母亲这几日正没胃口,一会儿我要给她老人家也带回去一碗,让她也尝个鲜。” () 第444章 魏氏十分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站在二楼楼梯口的魏氏和魏明瑶看着眼前的一幕,甚是不解。 魏明瑶拧眉道:“这些人是没吃过饭吧?一碗面而已,不知道的,还以为他们吃上了什么山珍海味呢。” 魏氏挑了挑右唇角:“一群穷酸货,一碗面就能让他们满足成这样。哼,若是到了我们的饭庄,他们还不得吃得找不到北。” 这时,夏桉亲自带着个伙计上了楼:“让母亲久等了,今日开张,请母亲和魏家姐姐也尝一尝这川儿面吧。” 魏氏和魏明瑶端着姿态,坐回到窗边的桌子旁。 伙计将面条摆在了她们身前。 夏桉双手给魏氏递了双筷子:“母亲,您尝尝。” 魏氏从她手里接下筷子,从碗面挑起一根面条,缓缓送入了口中。 霎那间,浓郁的香味在口中蔓延开来。 魏氏愣怔了一瞬,然后慢慢将整根面吃完。 接着,她又挑了一口,送入了口中。 味蕾瞬间被全部打开,真的好吃到一秒入魂,她竟是有了跟下面那些人一样的感觉。 怎么回事? 这个面怎得会如此地好吃? 对面,魏明瑶在吃过一口面之后,也陷入了自我怀疑。 这个面,也太香醇可口了些。 这也太不真实了。 面条而已,还能做出这般风味? 夏桉笑着看着她们:“二位觉得,这面如何?” 如何,好吃到无法形容,魏氏脑子里有限的词汇也表达不出她口中所感。 可是,当着夏桉的面,她难道此时真的要夸她吗? 她极力压住心里的不适。 尽量说得云淡风轻:“这面,味道不错。” 夏桉追问:“就只有不错吗?母亲有没有觉得这汤底,一秒入魂?” 魏氏想起,那日于三极力向她推荐自己的手艺,说他的面,就特别在汤底。他极力想争取机会在她面前露一手。可她当时是如何做的,她嫌弃非常,只觉得于三狂妄自大,不知所以。 她当时只想将这个乞丐给推到夏桉面前,让夏桉上套。 她极力劝夏桉与他合作开铺子。 她真的是硬生生将人推到了夏桉的面前啊。 若是知道于三做的面如此好吃,她即便将人弄到府里当厨子,也绝不会将他引荐给夏桉。 如此,她的这间面馆,是根本不会赔钱的。 魏氏现在十分想抽自己两嘴巴子。 她到底是干嘛要这样“好心”? 她嘴角抽了抽,对夏桉道:“一秒入魂?哪有那般夸张?也就是一碗好吃的面罢了。” 对面,魏明瑶只觉得自己的脸非常得疼。 那日这人在府门口说自己会煮面,她咋就没有信他呢? 这鬼面条煮得也太好吃了吧?即便将人弄到府里做厨子也是好的啊。 如此,竟是让着夏桉捡到了便宜。 她咬了咬牙,心里实在是太恨了。 这时,夏桉又转而问她:“魏家姐姐觉得这面如何?” 魏明瑶眸子沉了沉:“一碗面而已,有,有什么了不起的。夏桉,即便这面好吃,你也不过就开了间面馆,别搞得像是做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买卖。” 夏桉道:“魏家姐姐此言差矣,母亲可是鼓励我多开几家的,这开一间铺子是小买卖,开得多了,不就变成大买卖了?” 魏氏是真想将自己从前说的话全部给咽回去。 她到底是抽哪门子的疯要给她做买卖提意见。 心脏气得都快从心口窜出来了。 魏明瑶恨恨看着夏桉:“你倒还逞起能来了。” 夏桉笑笑:“也不是我逞能,我哪有什么能耐?主要是宁掌柜经商有道,我的生意都是他来打点经营的。我也就看看账本,数数银子罢了。” 魏明瑶气得心里直抽抽。 夏桉眼里缓缓划出冷芒。 随即朝她们二人颔首:“母亲、魏家姐姐慢用。” 说着,她转过身朝楼下走去,脸上浮起戏谑之色。 魏明瑶,魏金花,你们轻点生气,毕竟重头戏还在后头。 - 七月底齐石带着粮草回北疆,大理寺派出司直暗中跟着他们一起去了北疆,近日,派出暗卫传信回来。 据查,这齐石这些年在北疆,收了一个偏房。 那偏房为他产下了两子。 他在京中的正妻,只为他产下一女。 如此,倒可以解释,他此前为何那般硬骨头,宁死都不肯说出粮草背后的真相。 他是怕自己若供出赵明,他的两个儿子会遭到赵家的加害。 那两子,就是他的命根子。 程鸽冷笑:“赵明这个家伙,是懂拿捏人的,大人,下一步该怎么办?” 这个结果,与盛枷料想的差不多。 但不是还不是全部。 他站在窗户前,低眉思索片刻,道:“继续盯住赵明。” 程鸽眸子一闪:“大人是觉得,他身上还有事儿?也是,这么大一笔粮草,不是普通的金额,他何故会如此铤而走险。” 盛枷道:“他身上还有事儿。” 程鸽点头:“属下明白了,会让人在那边查清楚。” 这时,门口响起夏舒寒的声音:“师傅,今日的柴火也全都劈完了。” 程鸽忍不住笑了一声。 他弄不清当日究竟是发生了什么,大人竟真的收了夏舒寒为徒弟。 不过这小子胳膊腿儿跟新长出的树枝一样弱得厉害。 如此,第一步只能是锤炼力量和意志力。 大人让他如此日日劈柴倒也正常。 最近府里劈柴的官兵倒是闲得厉害,所有的柴火都让夏舒寒给承包了。 他看向盛枷:“大人,今日这小子提前了半个时辰,看来有进步。” 盛枷道:“劈完了,便走吧。” 外面,夏舒寒有些心急道:“可是师傅,你什么时候能教我武功啊,我帮着寺里面劈柴没问题,但是不影响我练功夫的。” 这时,盛枷缓步走了出来,夏舒寒脸上擎着希冀的笑:“师傅,我都快等我及了,你快点教我点拳脚功夫吧。” 盛枷淡淡看了他一眼,然后指了指门西边的一个石虎。 “将这个石虎,抬到门东边。” () 第445章 离情 夏舒寒点头:“哦。” 他走到石虎旁,抱住石虎用力一抬,石虎纹丝未动。 他又用了些力,再一使劲,石虎还是没有动弹半分。 他笑嘻嘻对着盛枷道:“师傅,这个我抬不动,找个人跟我一起抬吧。” 这可是正八经石头做的,他哪里有这样大的力气? 盛枷面色极为淡然:“嗯,何时将这石虎从门西面,搬到门东面,何时再教你武功。” 夏舒寒脸上的笑瞬间凝住:“啊?把,把这个搬过去?不是师傅,你跟徒弟开玩笑的对吧?这谁能做到啊?这可是只实实在在的石虎啊。” 盛枷道:“程鸽。” 程鸽应声:“诶,来了。” 说着,程鸽走到了石虎边上,伸手一把将石虎轻松抱起,然后将它搬到了门的另一侧放下,之后又伸手将那石虎抱起,走回来,放回了原地。 脸上甚至看不出用力的表情。 程鸽双手对拍了两下,顺势捏了一把夏舒寒惊愕的脸,调笑道:“加油,夏四!” 夏舒寒瞬间觉得无地自容,原来如此,原来并非无人能搬动,而是自己太菜了。 看来自己还差得远呢。 他瞬间领会了盛枷的意思。 他拱手朝着盛枷施礼:“徒弟明白了,徒弟明日会继续好好劈柴。” 盛枷淡然看了他一眼,回身进了正厅。 程鸽走过来道:“夏四公子回府吗?我正好顺道,捎你回去?” 夏舒寒道:“谢程大人,不用了,三姐姐的川儿面今日开业,说今日让我去她铺子里吃面呢。听下人说今日汤底早早都卖完了,特地只给我留了一碗。” 程鸽看着屋内人微微放缓的脚步,有些艳羡道:“你三姐姐倒是真疼你啊。” - 夏舒寒走后,程鸽进了正厅,对盛枷道:“出去办事的人今日路过石槽街,碰见了夏三新开的这家川儿面,说现场很是火爆,铺子外面排了百余人的长队,壮观得紧,如此受欢迎,那得有多好吃啊。” “只可惜今日想尝也尝不到了,还不如您那徒弟有口福。有个好姐姐到底是好啊。” 盛枷品了一口茶,面上显得没滋没味。 程鸽在盛枷对面坐下,给自己也倒了一盏茶:“不过大人,你有没有觉得,这个夏三有些过于拼了些。这又是清风醉,又是香云纱,这回又弄了个川儿面,你说她一个小姑娘家家,到底是有多大的抱负,如此的爱折腾?” 盛枷淡声道:“让你去查她你不去,如今便不要有这么多疑问。” 程鸽道:“咱们这不也得讲究原则吗?但凡她涉及到了什么案子,属下绝对从她娘胎开始查起。” 他可也对夏桉太好奇了。 盛枷没有再多言。 夏桉身上疑点颇多,定是有着他们没有看透的秘密。只是程鸽说的也没有错,她没有涉案,查她终究不合规矩。 不能因为想要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而去扒她的秘密,她毕竟,只是个小女子。 程鸽也没滋没味地喝了一口茶,嘴里念叨:“川儿面,听名字就很有味道。” - 傍晚,夏桉回府时,给苏氏也带了一碗川儿面回来。 进了玉筝阁,喜鹊打帘进了屋,将面碗从食盒中取出,放到了桌上。 夏桉道:“小娘,你快趁热尝尝这面条。” 苏氏好奇地坐了过来:“这便是你面馆里的面?” 夏桉点头:“对,这个叫川儿面,是一个来自【】的师傅做的,味道很是香醇。” 苏氏微笑着拾起筷子,吃了一小口。 随即微笑着抿唇道:“味道果真是极好。” 夏桉道:“是吧,如若不然,我也不会萌生开面馆的想法。” 魏氏又吃了几口,脸上的表情渐渐变得有些感怀。 屋内也没有外人,苏氏看着眼前这一碗汤浓面香的面条,道:“你外祖父,最是喜欢吃面了。若是他如今也在,必会对你这面条赞不绝口。” 夏桉其实知道,小娘日子过得越是好,便越是思念流放在陇州的家人。 上次中秋在玉泉山上,她听山菊说,当着众人的面,她不好拜念,回到帐中,她朝着陇州的方向摆上点心水果,拜了三拜。 思念祖父的心绪,她从没有停过。 夏桉坐到苏氏身边,轻倚在她肩头,轻声安慰道:“小娘,外祖父定不会有事的,等将来,我这面说不定还会开到陇州去,到时候,他没准真的能亲口吃到呢。” 苏氏摸了摸她的手:“你外祖父若是知道如今有了你这个外孙女,还这般懂事能干,他该有多高兴。” 苏氏说着说着,眼里泛出了泪花。 可惜父亲离开时,她都还小,夏桉和夏舒寒的出世,他老人家也都不知道。 人生一大悲伤,莫过于这相隔万里的离情了。 夏桉知道,即便流放在外的旧官,若是不在世了,官府也会给亲眷发来讣告。 这么些年小娘没有收到讣告,那就说明外祖父如今还在世。 只要他还在世,一切便都有办法。 她对着苏氏微笑道:“小娘,你信我,我会让祖父知道的。” 苏氏难以置信地看她,然后道:“万不可做逾矩之事,会连累你父亲的。” 夏桉道:“放心吧,女儿心中有分寸。” 其实她的酒,说不定祖父已经收到了。陆平衍那边,应该就快有消息了。 - 川儿面的火爆程度超出了所有人的想象,如今涌向石槽街的食客,都是直奔川儿面而去。 自开业开始,外面便从早到晚排着长队,都是闻风而来,等着一饱口福的。 魏明瑶一早来到瑞香食府,下马车后,看着川儿面铺子外头排着的数十人的长队,眼色黯黑。 她走进自家食府,却见店内只有两桌客人。 她有些气恼地质问掌柜的:“怎么回事,今日怎得生意这样差?” 掌柜的为难地指指对面:“今日这些食客,都跑去那边排队去了,都想去尝个鲜。” () 第446章 宣传造势的把戏,谁还不会呢! 魏明瑶瞪了一眼对面的队伍,气愤地对掌柜的道:“你跟我上来。” 一刻钟后,掌柜的见魏明瑶在菜谱上的圈圈点点,道:“姑娘,添新菜式没有问题,可以尝试。可您这是要将整个菜单都换一遍啊,如此,风险也太大了。” 魏明瑶道:“风险不大,如何能赚银子?你也见了,现在面条都出了这许多新花样,这万年不变的菜式,早就应该换了换了。” “可下人还是觉得不妥啊,这菜式若是全变了,铺子多年积攒下来的常客,恐怕会不买账啊。” 魏明瑶指指对面川儿面:“你如今菜式不换,人不也都被那边吸引了去?常换常新,才能吸引更多的顾客不是吗?” 掌柜的道:“姑娘,这个情况其实是暂时的。据我的经验,新铺子开张,一时间吸引些客人过去,是正常现象。待到那些人尝过了鲜,过了新鲜劲,还是会常来光顾我们饭庄的。这一点姑娘不必担心。” 魏明瑶眉毛一横:“你这是什么歪理?人都已经被吸引走了,自然是要想法子吸引回来。这才是竞争之道。即便你有经验,难道会比我聪明?” 掌柜的颔首:“下人不敢。” “那便就听我的,立刻就去调整菜品,将这新菜谱挂出去,把客人们都给追回来。” 掌柜的额上冒出了一层细汗:“不如,先将此事秉明侯爷,如此改动,应是要让侯爷知晓才好。” 这菜单要是照着魏明瑶这样改,必是要大砸口碑。他们瑞香食府多年积攒下来的回头客和名头,恐都会大受影响啊。 掌柜的实在觉得兹事体大,不敢轻易为之。 魏明瑶听到此言,不乐意了:“掌柜的,这食府父亲已经全权交由我来打理了,你是要质疑我的权利吗?我做为这食府的当家人,难道还不能决定能卖什么不能卖什么?” “下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你就是觉得你做得年头久,所以便要骑到我的头上?我告诉你,我魏家用你,你便是这食府的掌柜。我若不用你,这食府便与你半文钱的关系也无。” 掌柜的心里一咯噔。 这四姑娘脾气刁蛮,一时间生气,说不定还真有可能将他这个掌柜的给换了。 他经营这食府多年,可不能轻易离开这里。 再说,他在这里薪俸丰厚,绝不能轻易丢了这份差事。 他叹了口气,道:“下人明白了,下人,这就依姑娘的意思去办。” - 次日,掌柜的忍痛将魏明瑶新调整的菜式,挂到了瑞香食府的外头。 有个老客走到门口刚要进门,打眼瞅到了一旁的新菜单:“这是何意?” 守在门口的店伙计有些吞吐道:“客官,这是我们瑞香食府的新菜单,都是新鲜的花样,您请进店尝尝。” 那顾客捋捋胡子皱皱眉头。 “水晶肘子没了?” 伙计讪讪:“没了。” “粉蒸猪排也没了?” “没了。” “就连猪尾汤也没了?” “也,也没了。” 那顾客摊摊手:“那我还进去吃什么?你们这不是瞎闹吗?” 说着,一摆衣袖,转过身摇头离开了。 过了一会儿,一个员外带着一群友人朝着瑞祥食府走来。 “我告诉你们,这家的爆炒猪腰子做得最是地道,一会儿你们都多吃一些哈,夜里回了家,保准都有大力气疼家里的小娘子。” 一群人一阵哄笑:“那今日必要跟着王兄好好尝尝了。” “没问题,今日我们不醉不归。” 走到了瑞祥食府门口,姓王的员外刚要率先踏进店里,后面有个男子道:“诶,王兄,你不会是走错了吧,我看这门口的菜单里没有爆炒猪腰子啊。” 王员外后退两步,看了看门口新挂出来的菜单。 然后眉头挤出了两个褶子,问门口的小二:“这菜谱是哪弄来的?” 小二咧嘴笑笑:“王员外,这是我们食府刚刚调整的菜谱。” 王员外疑惑道:“新菜谱?何意,原来的菜谱呢?” 小二嘿嘿一声:“淘汰了。” 王员外大吃一惊:“淘汰了?什么叫淘汰了,吃了你家好几年,怎的今日就换了芯子了?” 小二讪讪:“王员外,我们新菜式也很地道,您可以进来尝尝。” 王员外一摆手:“什么乱七八糟的,你们都换菜了我还吃个屁。” 他有些气恼回身,对着身后的一众友人道:“抱歉了各位,我带你们换一家,这家有毛病。” 说着,一大群人呼啦啦地走了。 掌柜的在铺子里一阵痛心疾首,赶忙匆匆忙忙上了楼。 “四姑娘,这菜谱挂出去,一上午已经走了好几拨常客了,这样下去可不行啊。要不,我们还是将菜谱换回去吧。” 魏明瑶不紧不慢开口道:“你急什么,新鲜的东西,总要让食客们有个适应的过程。等再过几日,有食客反馈我们的新菜口味好,大家慢慢地就接受了。我们的新菜谱,总归是比对面清一色的面条丰富吧?我就不信比不过他们。” 看着对面依旧老长的队伍,她想了想:“我知道了,一定是我们的宣传做得不到位。你今日将菜谱多誊抄一些,让伙计们街头巷尾的去吆喝吆喝,知道的人多了,自然 不缺客人。那宁舫天惯会用宣传造势的把戏,谁还不会呢!” 掌柜的一整个愣在原地。 这还要大肆出去要喝? 魏明瑶道:“还站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快去?” 掌柜的木讷应声:“是。” - 下午,掌柜的在魏明瑶的催促下,放出去几个伙计出去发菜单做宣传。 在闹市区,这些伙计热情地将手里的菜谱一一发给那些看起来常下馆子的路人。 “这是我们瑞香食府新菜式,官人您看看,有空来光顾。” “夫人,瑞香食府您知道的吧,我们换新菜式了,有空记得来尝尝。” “这位公子,我们是瑞香食府的伙计,告诉您一个好消息,我们瑞香食府换新菜式了,菜品都极为新鲜,欢迎您光顾。” 接到宣传的人反馈的也强烈。 “什么,瑞祥食府换菜了?嘿,把我最喜欢的那道菜给换没了,真有你们的。” “瑞祥食府我知道啊,不是以经典老菜式著称的吗?这新菜谱都是什么东西?” “你这,好端端的换菜谱做什么?本来晚上还想过去喝一盅的,嗨。” “你们掌柜的是吃饱了撑着的吧?” () 第447章 宣传菜单塞进魏候马车内 魏明瑶坐在瑞香食府,心想上午铺子生意这般不景气,下午做了宣传,到了傍晚一定会好起来。 对面的川儿面再火又能怎么样?他们食府来一桌,顶得上他们十桌了。 哼,她还就不信了,他们一间饭庄弄不过一间面馆。 再说,去那面馆的,顾客不就是图个新鲜吗?待到新鲜劲过了,人们也就没这么大的兴趣了,这种排队的盛况早晚会散去。 然而,她在铺子里从中午等到下午,又从下午等到了晚上,生意不仅没有好起来,反而是一桌客人也没来。 魏明瑶纳闷地下了一楼,看着空荡荡的食府,斥责掌柜的和店里的伙计。 “怎么回事?你们究竟有没有出去好好做宣传?” 领头的伙计道:“回四姑娘,依姑娘的意思,我们将菜单全部都发了出去,且都做了邀请,绝无半点马虎。” 魏明瑶质问:“那怎么一桌客人也没有宣传来?” 掌柜的此时心火直烧。 还用想?一定是新菜单发出去后,这下所有人都知道了他们瑞香食府换了菜,干脆想来的都不来了。 这个四姑娘不懂经商,却偏偏主意正。 这可如何是好啊。 他缓声道:“四姑娘,定是那些顾客不熟悉新菜,所以就都不来了。你看,我们要不还是……” 魏明瑶冷哼一声打断他:“哼,都是些老死板,换个花样连尝尝都不敢。罢了,用不着着急,本来重整经营就是需要时间的,食客们早晚都会被新菜品吸引过来。明日你们接着给我出去发菜单,街头巷尾的多发一些,宣传力度要够大才行。” 掌柜的脑袋胀得厉害。 脸上愁云密布。 魏明瑶冷眼看他:“怎的?不听我的?” “不不不,依四姑娘的。” 再愁,饭碗也得保住啊。 - 就这样过了三日,食府的生意依然没有半点起色,除了一些随便进来的几桌过客,几乎没有一个熟客进店。 魏明瑶心里不服气,心里将责任归咎于伙计们的宣传不够给力,不然不会是这般情形。 同时她也觉得,定是因为新菜谱需要给食客一个适应的时间。 不是着急的事儿。 况且已经过去了几日了,今日怎么也该有起色了。 这日,她照旧在瑞香食府坐镇,亲自看着那些伙计们带着菜单出去做宣传。 伙计们知道如今铺子面临着大危机,哪一个做起事情也不敢含糊,他们到了一个人流很大的街区做宣传。 见有阔气的马车路过,还会往轩窗里塞传单。 - 毅远候今日刚好带着他的上官宋大人和另外几个同僚去瑞香食府喝酒,这几日魏明瑶一直在瑞香食府忙活着,他正好去看看她经营得如何。 宋大人与他同乘一辆马车。 路上,宋大人问他:“魏大人,你说我们要去的食府在石槽街?” 毅远侯道:“对,没错,叫瑞香食府,是我府上经营的老牌饭庄了,菜品味道十分正宗,都是下酒的好菜。” 宋大人点头:“这两天,我府里的管家说石槽街新开了间面馆,味道十分的好,内人闹着也想要吃上一碗,如此,待会儿正好可以顺路给她带一碗回去。” 毅远侯皱眉:“面馆?嗨,我食府里就有面,到时候让食府的面点师傅好好做一碗,给宋夫人带回去即可。” 宋大人道:“诶,听说那一家的面,是个外地来的厨子做的,味道不同于咱们京城啊。据说这中间还有一个故事。 这面条师傅怀揣着绝佳的手艺,进京的时候却是个乞丐装扮,到各个商户的门口寻求合作,结果都被当成乞丐给打发走。幸而后来遇到了一个慧眼识珠的掌柜,让他展现了自己的手艺,这才有了现如今这家面馆。听说现在这家面馆生意火爆得很,十分受老百姓的欢迎啊。” 毅远侯心一沉,这件事听着怎么有些熟悉? 这时,一张宣传纸从轩窗处被塞了进来,堪堪落到了毅远候的手上。 他本想一把团成团扔掉,却在看清上面的字样后,眉头拧到了一起。 “瑞香食府?” 什么鬼东西? 他遂将宣传纸拎起来,待看清上面的字后,不禁火冒三丈。 这是什么意思? 好好的食府,怎得菜品全换了? 他立马推开轩窗对着随侍道:“将刚刚扔传单的人给我叫过来!” 不多时,人被带了过来。 那伙计一眼就认出了自己的东家。 “侯爷,小的参见侯爷。” 毅远候质问道:“这张纸是怎么回事?” 那伙计表情有些胆怯。 刚刚光想着发单子,却没有发觉这竟是东家的马车。 “回侯爷,就是,铺子里换菜了?” 毅远候拧眉喝道:“胡闹,这是谁做的,你们掌柜?” “不,不是掌柜,是四姑娘觉得我们菜品太老旧了,没有竞争力,再加上我们对面新开了一家面馆,将客人都吸引了去,所以,所以四姑娘就想着换换新菜,用以吸引顾客。” 毅远侯低喝:“简直是胡闹。” 这时,宋大人也看清了这传单上的字样。 “侯爷,那我们今日?” “宋大人不必担心,有我在,菜品一样也不会换,我们照吃无妨。” - 不多时,马车到了石槽街,在湘瑞食府门后下马车时,毅远候一眼便看到对面街上赫然排着的长长的队伍。 “川儿面?” 宋大人道:“内人说的,当就是这一家了。果真是生意火爆啊。” 掌柜的见毅远候来了,连忙紧张地迎到了门外头。 “侯爷您来了,侯爷快里面请,各位大人也里面请。” 毅远侯将手里菜单展示给掌柜的看:“这怎么回事?” 掌柜的心一缩:“这?” 毅远候知道是魏明瑶的主意,斥责他也是白搭,这时候,他又看到了食府门口的新菜单。 “给我撤了!” 掌柜的此时像是找到了撑腰的,果断一把将门口的新菜单给撕了下来。 魏明瑶听到楼下有客人来了,匆匆下楼想个究竟。 待看到来人是毅远侯,愣了愣,赶忙走下楼梯。 “父亲,您来了。” 然后又礼貌地与宋大人打招呼:“宋伯伯好。” 宋大人:“明瑶也在啊。” () 第448章 钱财送到你眼前,你都认不出! 毅远候看着一楼空荡荡的座位,心里火气几乎呼之欲出。 可他今日毕竟是要请人吃酒,当众发火总归是不合适,也不能怠慢客人。 魏明瑶见毅远候心情还不错的样子,赶忙将自己的经营情况告知他:“父亲,食府从前的菜品过于老套,我研究了很多新菜样,将食府的菜单更换了,父亲和宋伯伯今日正好尝一尝。” 毅远候对着掌柜的道:“就准备之前的那些经典菜品。” 掌柜的颔首:“是,下人明白。” 毅远候看着空荡荡的一楼,有些尴尬的对宋大人和几位同僚道:“这顾客八成是都被对面新店给吸引去了,各位莫要见笑,我们二楼雅间饮酒。” 宋大人道:“可。” 其他几位大人也点头:“听侯爷的。” 说着,毅远候一把将魏明瑶推到一边,与宋大人一行人一起上了二楼。 用完了膳,毅远候安排下人为宋大人买的川儿面也买好了,然后安排人将宋大人送回府。 待送走了所有的客人,他气血翻涌地回身进了门,魏明瑶迎上来,笑呵呵道:“父亲,为何不让宋伯伯他们今日也尝尝我们铺子里的新菜?” “啪。”还来不及反应,一个巴掌重重落在了她的脸上。 她的右脸立刻印出了一个清晰的红色掌印。 魏明瑶被扇得一脸懵。 “父亲,你为何打我?” 毅远侯道:“让你过来学着经营铺子,你就是这么经营的,多年的老店,经营的平平稳稳,你说将菜品换了就换了?” 魏明瑶完全不觉得自己的决定有什么问题:“父亲,就是因为经营地久了,隔壁一个面馆都能将我们的食客轻易吸引了去。我们若还是经营那些老掉牙的老菜品,早晚这间铺子会被百姓厌弃的。” “啪”,这回巴掌落在了她的左脸上,两边掌印,清晰对称。 毅远侯怒喝:“胡说八道!” 这时,掌柜的忍不住开口劝道:“四姑娘,此言差矣啊,便就是因为我们这里的菜品保留着传统的菜色和风味,才能一直被食客们惦记着。这几日有多少客人是因为他们喜欢的菜式没有了而掉头离开的。” 毅远侯朝掌柜的喝道:“你怎么早不跟她讲?” 掌柜的讪讪:“侯爷,我讲了,可是四姑娘,她有自己的主意。” 魏明瑶捂着脸道:“任何变革都是有适应过程的,父亲,我有什么错?我不过是想我们的铺子不被淘汰罢了。” “你简直是瞎胡闹。”他指指对面,“一间面馆就让你沉不住气了?什么新买卖百姓不是一时图个新鲜,一天两天就能将你逼成这样?你如此沉不住气,还想学着做生意?有多少生意都得被你折腾倒闭!” 魏明瑶被说得面色赤红:“父亲,我,我也是想咱们食府越来越好啊。” 毅远候指了指空无一人的座位:“这叫越来越好?” 魏明瑶艰涩地咬了咬下唇。 毅远侯目光落在对面那个队伍越来越长的面馆:“还有,我问你,这家面馆的师傅,是不是就是那日去我们府上,我让你去接待的那个师傅?” 魏明瑶眸子一震,这父亲都知道了? “好你个魏明瑶,就你这种眼光,还要学经商?钱财都送到你眼前你都识别不出来。好端端地一桩好生意,竟成了别人的了。 你当日还觉得自己揭穿了一个骗子,觉得自己有多厉害呢?我看你根本就是眼瞎。你知道这样的商机,能给我们商号带来多少收益吗?我们商号正需要这样的商机,我需要赚更多的银两!” 毅远候真是越说越气,这个逆女,简直就是个废物。 魏明瑶被戳到痛处,脸深深埋了下去。 毅远候抖着手指着她:“行了,你也别在这处瞎捣乱了。原想着给你一间稳稳当当的铺子,你能跟着学点东西,结果这被你搅和得就差关店了,你给我回府去,不准再来了!” 魏明瑶赶忙拉住了毅远候的手臂:“父亲,父亲我错了,父亲您再给我一个机会吧!” 她不甘心,她不甘心就这样被对面比下去。再说,这个机会是她好不容易求父亲得来的,若这次真的认输,那她以后恐再难有出来经商的机会了。 她是个女儿,原本就不易插足家里的生意。 毅远侯道:“你不是经商的料子,放弃吧。” 魏明瑶直接拉着他的手跪了下来:“父亲,女儿求您了!女儿真的知道错了,女儿会好好吸取教训的。女儿只是想替您分忧而已,女儿以后会沉住气,好好努力的。” 毅远候深吸一口气。 现在商号可用之人不多,魏浮生又是个不着调的二世祖,他又何尝不想培养一个自己亲近可用之人? 魏明瑶直接将头埋下朝他磕头:“父亲,你就再给女儿一次机会吧。女儿这次定会潜心学习地。” 毅远侯沉默片刻,一把甩掉了魏明瑶的手:“想学可以,以后你要想来,这食府所有的事情,都有掌柜的做主,你给我老老实实在掌柜的手底下学习,不准私自做任何决定!” 魏明瑶脸色一僵,随即赶忙应道:“谢父亲,谢父亲肯再给女儿一次机会,女儿定谨记父亲的教诲。” 掌柜的悬了好几日的心,这回终于踏实地落了地。他差一点就觉得自己多年的经营成果就要付之东流了。 还好今日这传单传到了侯爷的手里头,也还好今日侯爷来了啊。 - 夏桉刚好从川儿面出来,恰巧看到了魏明瑶跪伏在毅远候脚跟的这一幕。 早料到会有这样的一天,只是没想到会被自己撞个正着。 这个魏明瑶也是有趣,好端端地将食府的菜谱全换了。 搞得几天都没有生意,很多顾客来了又走。 他们川儿面倒是因此借了不少的光。 好好的生意被她搞成这样,毅远候不生气才怪。 这时,毅远候刚好从瑞香食府气冲冲走出来,与她隔街对视了一眼。 毕竟算是认识,夏桉朝着他揖了揖。 毅远侯只不屑地瞥了她一眼,就黑着脸上了马车。 这时,魏明瑶从地上爬了起来,也刚好与她对视上。 夏桉朝着她点头笑了笑。 魏明瑶只觉得脸上灼烧般地疼,她恶狠狠瞪了夏桉一眼,转身上了二楼。 () 第449章 幽园 魏明瑶上了二楼,丫鬟巧兰找来伤药,替她涂抹脸上的巴掌印。 巧兰心疼地道:“老爷何以对姑娘下如此狠手。” 魏明瑶疼地“啧”了一声:“你轻点。” 巧兰立刻将手上的动作变轻柔。 魏明瑶道:“哼,不就是嫌我没有经验吗?我就不信,谁是一上来就是懂经商的?即便是父亲,他当年难道就没有做过赔本的买卖?我不过是犯了点小错,他竟这般冲我发脾气。” 巧兰道:“就是的,要我说,我们魏府的产业如此之多,即便将这个铺子送予姑娘练手又如何?即便是赔了,对魏家又有何影响?姑娘还从中得到锤炼了呢。老爷眼里怎得就只有赚钱赚钱。” 魏明瑶眸子沉了沉:“是啊,错过这川儿面这样的商机,他也那般气愤。还说要赚更多的银子。可是巧兰,你有没有发现,我们府里生意做得这样大,你觉得我们看上去很有钱吗?” 巧兰想了想:“姑娘这么一说,我怎的觉得夏府的姑奶奶和夏二姑娘,穿戴都毫不逊于姑娘你呢。” 魏明瑶道:“问题就在这里,母亲平日里衣着也简朴,哥哥连寻人悬赏的一百两银子都需要管姑母要,都说这京中有近一半的产业都是我们魏家的,可我们府里的银子呢?” 巧兰想了想,道:“银子自然是不会飞了,估摸着老爷都留在手里,另有打算吧。” 魏明瑶陷入沉思。 - 淑贵妃乐善好施,有一年回乡省亲时,在江州一带修建了几个济善堂,专门收留孤苦无依的老人和幼童,以及一些流民。 此后每隔一两年,她便会向皇上请示,回一趟江州,去关怀善堂里收留的人。 璟隆帝仁德,觉得她此举甚为品德高洁,同时也为大乾皇朝子民树立了乐善好施的榜样,对她此举十分支持。 往年她都是冬季最冷的时节前往江州,给那里的难民送去保暖的冬衣和棉被,而今年,中秋过后,她便向璟隆帝提出,今年冬日恐冷得早,她想早一点动身去江州。 璟隆帝清楚,萧易瑾没有立储,她心里不痛快。 可她做过的错事,她自己心里清楚。 好在她还算有颗爱民之心,这些年施粥济贫,也算是为皇室涨了些颜面, 让她此时动身也好,出了宫,也可以让她自己冷静冷静。 就这样,淑贵妃早早动身去往了江州。 魏明瑶正在处理脸上巴掌印的时候,淑贵妃已经到了江州贡县最大的济善堂,将自京城筹备的冬衣和棉被,分发给善堂里的流民。 膳堂里的孤老幼儿每每在淑贵妃来的时候,都像是过年一样。 每个人都能领到新衣裳,每个人也都能吃到肉,膳堂里一派欢乐喜气。 一个姓申的大娘因为瘸了一条腿,八年前被救助到善堂里。一个叫春丫的八岁上下的小丫头,此时扶着她走出屋门,排队等着领棉衣。 春丫道:“我记得,去年还是妙竹姐姐和妙夏姐姐带着我领的棉衣。” 申大娘道:“是啊,不过好在那两个丫头如今找到了亲人,应该也不缺衣裳穿了。” 春丫嘟嘟嘴:“她们俩说话不算数,她们说待找到了家人,一定会带着好吃的来探望我们的,可是她们走了快一年了,也没有回来过。” 申大娘道:“嗨,我在这里待了这许多年,就从没有见过走的人回来过的。你也别怪她们,她们定也有自己的难处。” 春丫道:“我不怪她们,我只是想念她们。” 轮到她们的时候,淑贵妃一眼就识得了春丫。 这丫头当年跟着家里逃荒出来,结果跟家人走散了,差一点被卖进花楼。是善堂的人将她救下,收留了她。 上一次她来的时候,她问她可否帮她找到家人。 她当时答应她,一定会帮她找到的。 春丫信淑贵妃的话,因为在这里住着的很多孤儿,最后都是因为找到家人而离开的膳堂。 淑贵妃将一沓厚厚的棉衣放在了春丫的手上。 温柔地对她道:“冬日快到了,一定要多穿衣裳,莫要挨了冻。” 春丫十分有礼地回道:“谢贵妃娘娘,贵妃娘娘就像天上的菩萨一样善良慈悲。” 淑贵妃浅浅勾起唇角,轻轻摸摸她的头:“竟如此伶牙俐齿。” 春丫希冀地道:“贵妃娘娘,我娘什么时候能找到呢?” 淑贵妃看着她明亮的眼睛,顿了须臾,道:“就快了,你好好吃饭,好好睡觉,这样等到找到你娘的时候,才能让她放心啊。” 春丫点头:“我会的。” 她迟疑了片刻,又忍不住问道:“贵妃娘娘,妙竹姐姐和妙夏姐姐她们现在过得好吗?” 王淑华面色怔了怔。 春丫继续道:“她们走的时候,说会回来看我的,可是一次也没来过。不过我不生她们的气,只要她们现在过得好,我就安心了。” 王淑华朝她语重心长笑笑:“她们现在过得很好,放心吧。” 春丫闻言,脸上立刻浮出天真的笑容:“好的,谢贵妃娘娘。” - 发完了棉衣和物资,当地官府过来配合的官员跟王淑华辞行离开。 王淑华坐上轿辇,离开了膳堂。 名义上是去往她母家王府,实际上却中途拐道,进入了一片荒无人烟的无人区。 马车越过无人区,进入了一片山林之中,在林道上穿行,一路都有体型健硕的黑甲护卫在路旁一路护佑。最后,车子在一处山谷地带停下,此处目之所及,是另一番天地。一座红墙金瓦的宏伟建筑,出现在视线里。 飞檐斗拱,气势恢宏,宛若一角隐世皇城。 马车没有停,直接进了大门。 到了一个金碧辉煌的殿门外,马车停下,于川海扶着王淑华下了马车。 一个年过六旬、宫人装扮的男子脚步轻快地迎上前来,朝着王淑华毕恭毕敬施礼道:“主子,您来了。” 声音尖哑悠长。 王淑华看了他一眼,沉着脸朝着殿内走去。 “那妙竹是怎么回事?” 中秋节,宫里出现了个刺客,后来据说在玉泉山上作乱后坠崖。仵作验尸,那女刺客额头布满疤痕,身上没有一块好皮。 她这才知道,是江州这边出的事。 () 第450章 一片血腥之色 好在那人坠下悬崖,临死也没有吐露半句口风,否则她的这处幽园已经被挖出来了。 张泉微微弓着身子道:“是老奴失职,此前让那个死丫头给逃了。本来官府已经将她押解回谷口,可路上她又使了诈,逃脱了,还好江州府尹上下都已打点过,消息倒是没有外露。” “那就能让她逃到了京城?” “主子,这庄子里的奴人没人知道您是谁,我们也一直是打着皇室的名头在这里,即便她被有心人抓了去,也查不到您头上。” 这个王淑华倒是心里有数。 那人想要在宫宴上作乱,后来转而去玉泉山上害福王,就是因为她以为的仇人是萧氏一族。 她目色阴沉道:“张泉,我将你视作长辈,这处园子可是我现在唯一的寄托,你可不要给我搞砸了!” 张泉道:“放心吧,以后绝不会再出现这种事。” 一众下人迎了出来,拥着王淑华朝着内殿走去。 张泉在后面问王海川:“三殿下的立储之事,是怎么回事?” 王海川道:“回义父,本已板上钉钉,可璟隆帝突然变了卦,改立了萧易燃为储君。” “突然变卦?不会是,察觉到了什么?” 王海川道:“不会,三殿下和娘娘一直在百姓心中颇有声名,璟隆帝事后对三殿下依然有重用,不像是察觉到什么隐秘之事。” “那为何会立那个母族势微是五皇子为储君,这说不通。” 于海川道:“这也是娘娘气愤之处。之所以今年提前启程,便是因为心中过于烦闷。义父,后面让娘娘心绪通畅,就靠你了。” 张泉点头:“知道了。” 王淑华走进殿内,殿内雕梁画柱,与皇城内皇后居住的瑞翎宫极为相似,不同的是,门窗立柱上,随处可见兰花图案的花纹。 王淑华喝了茶,稍作歇息后,喊张泉进去。 她心里的怒火压抑很久了,今日必须纾解。 张泉进了殿,呷着嗓子道:“主子,近日从北地新弄来了一匹白狼,身形矫健,擅长伏击和追捕猎物,您可感兴趣?” 王淑华眸子里涌动着暗芒,沉声道:“安排一下。” 张泉了然:“是。” 山谷空幽,却时而传来野兽的吼叫声,在寂静的山林里显得尤为骇人。 庄子后面有一个大型驯兽场,张泉在这里豢养着诸多的猛兽。 猛兽隔着笼子,朝着外面放声嘶吼。 而此时此刻,下面的地笼里,一个个额头上印着各种走兽形状疤痕的人,目色漆黑的望着外头。 他们知道,今日又是血淋淋拼杀的一天,也是与阎王打照面的一天。 一个身形高大的男子挡在一个头戴红色绒花女子的身前。 “一会儿躲在我身后,莫要往前冲。” 妙夏道:“那怎么行,壮子哥,我现在已经练得很有力气了,我能保护我自己的。只是,按理说姐姐这个时候,应该已经找到了官府才对,可到现在还没有消息,我担心她出了什么意外。” “别瞎想,你姐姐机灵着呢,她会带我们走出这里的。” 妙夏咬唇点头:“嗯。” 上面高台之上,隔着一层白色轻纱,女子斜倚在上面的软榻上,目色幽深地盯着驯兽场。 张泉道:“主子,今日你想看些什么?” 王淑华道:“一人一兽太过无聊,今日便就多人多兽吧。” 张泉点头:“是。” - 不多时,几个精兵从地笼里扯出来八个人,壮子和妙夏没能躲过去,被一起扯了出来。 他们来到斗兽场,便赶紧从场地边缘拾起自己趁手工具,做出防护的姿势。 对此他们已经十分熟练。 他们也不清楚自己的命运怎得就变成了今天这个样子。 当年,他们被济善堂收养,后来有一日,官府替他们找到了亲人。可是去往认亲的路上,却突遭山匪劫持,最后被卖到了这里。 而这里,是比地狱还要黑暗的地方。 这些人训练他们用武器,让他们变得日益强壮,不是为了别的,而是让他们去与凶兽搏斗。 这里的主人,是个疯子,偏爱看这种邪恶的角斗。 毫无人性。 人命在他们眼里,贱如草芥。 不敢想象,在如今这样举世安泰的太平盛世,在璟隆帝英名的统治下,这世上居然还有这样邪恶凶残的地方。 前些日子,妙竹在他们所有人的掩护下,设法逃了出去。她的身手最好,想要出去为所有人谋条生路,只可惜,至今毫无音信。 妙夏抬眉一眼便看到了上方的白色轻纱。 怪不得今日上被拉上来这样多的人。 那个女人,又来了。 此时,驯兽师打开了几个兽笼,四个猛兽从笼子里咆哮着走了出来,直接朝着他们攻击过来。 下面掀起一片腥风血雨。 其实打得久了,他们很多人已经摸透了什么样的招式对付什么样的猛兽。 可事无绝对。 拼杀中,他们身上随处都会被咬伤。 野兽咆哮,众人拼杀,一个新来的男子被一个猛虎一下便扑倒在地,猛虎一口咬上了他的肚皮使劲撕扯,男子惊恐地挣扎却也已经无济于事。 鲜血满地。 妙夏含泪躲开目光,用一只铁剑,朝着面前的老虎猛劲地挥舞。 又过了一会儿,第二个人也倒下,一头熊在他身上不住撕咬,咬了几口或许又觉得没趣,又开始攻击其他人。 斗兽场上一片血腥之色。 壮子和妙夏一边拼杀一边躲避,一直坚持到了最后。 那只北地来的白狼朝着妙夏猛扑过去,壮子见到后,直接上前用后背护住妙夏。 白狼的利齿从壮子的后背生生撕下一块肉。 妙夏大喊:“壮子哥!” 壮子道:“妙夏,躲在我身前,不要动!” 白狼继续朝着壮子的后背撕咬。 妙夏大哭:“壮子哥!” 王淑华品着美酒,看了眼下面的喊叫的女子。 想起今日春丫问她的话:“娘娘,妙竹姐姐和妙夏姐姐过得好吗?” 下面已经血流如注,王淑华懒洋洋动了动筋骨,只觉身上舒坦得很。 她看着下面那个眼眸黝黑的姑娘,冷津津道:“今日,就到这里吧。” () 第451章 线索断了 驯兽师得了命令,进场将四头凶兽赶回笼子里。 缠斗过程中,人受伤的同时,凶兽身上也有被利器刺伤的伤口。 它们一边咆哮着,一边不甘地被再次被关回了笼子里。 遍体鳞伤的奴人在场地里痛苦哀嚎。 妙夏一把扶住壮子,抽泣道:“壮子哥,壮子哥你疼不疼?” 壮子喘息着道:“我没事,我没事。不过就是被撕咬了两口,它们咬不死我。” 妙夏抱住他的头痛哭:“壮子哥,我们到底该怎么办,到底该怎么办?” - 自王淑华的轿辇进入幽谷,这处隐世宫殿便逐渐开始沸腾起来。 丝竹声四起,金碧辉煌的宫殿内,烛火摇曳,映照着满室的奢华。 王淑华一改此前在宫里的装扮,着一身慵懒的红色锦缎,坦胸露怀,衣衫不整的斜躺在大殿上的一张凤榻上。 凤榻四周镶嵌着无数珍宝,熠熠生辉,尽显奢靡。 山珍海味摆了满席。 张泉随侍在榻前,不时伺候王淑华吃下可口美味。 月光如华,夜色如歌。 一众服饰华丽而暴露的伶人身姿曼妙的在下面翩翩起舞。 一室逍遥快活。 王淑华眼神迷离地品着美酒,目光在那些面容俊美的伶人间饶有兴味的徘徊。 张泉问她:“主人,这些都是近一年新训练出的伶人,可有你中意的?” 王淑华指了指中间身材高挑的一伶人。 “今夜就他吧。” - 此时此刻,大理寺的寺丞李卫带着大理寺一众官兵,来到了无人区官府设置的关卡处。 中秋夜坠崖的女刺客,额上有一大片疤痕,与民间传说这片无人区曾经出现的尸首极为相似。 程大人命他们过来调查此事。 关卡处此时有当地官兵守卫,见了李卫一行人,立刻拦下了他们:“你们是谁?这里是禁区,不得入内。” 李卫骑在马背上,将自己的官印掏出:“大理寺办案,你等为何守在此处?” 那守兵上前看了看李卫手上官印,见真的是京中大理寺的人,赶忙跪下叩首:“拜见大人。大人,此处是禁区,里面凶险非常,我们是负责看守这里的,以免有人误入。” 李卫道:“有何凶险?不就是死过几个人?” 守兵道:“这些人死得极为蹊跷,且但凡闯入这片禁区者,无一能生还,所以府衙将这处设为了禁区,任何人不得进入。” “那些人是如何死的,查过吗?” “查过,他们死相极惨,浑身上下都被咬烂,所以,这山林中应是住着成群的猛兽,不可靠近啊。” “他们额上,是否都有疤痕?” “这,他们浑身都被咬烂了,这额头,自然是好不了啊。” “可有尸首保存?” “应是没了,发现了都就近掩埋。” 李卫看了看前面空旷的野地:“将这关卡撤开,我们要进去看看。” 那守兵道:“大人,万万不可,进去太危险了。真的没有人活着从里面出来。” 李卫喝道:“我让你撤开!” 那守兵还想坚持,李卫道:“耽误案情,你等可担待得起?” 这可是皇宫刺杀案,半点不能马虎。 那守卫二人互相对视一眼,不得不将关卡撤开。 看着李卫一行人驾马奔驰而去,一守卫沉着脸道:“里面安排好了吗?” “放心吧,能活着出来算他们命大。” - 李卫一行人进了无人区后,方发觉此处荒凉得紧。 走进来十几里路,别说是人,半个活物也没有见到。 李卫一行人一边四处观察,一边到了附近的山林边缘。 突然,不知哪里传来一声动物的吼叫声,接着,有破风声从林子里传来。 有人道:“这是老虎的叫声?” 李卫赶忙勒紧缰绳,对着众人道:“等等,莫要前行。” 果然,不远处的林子里,一只猛虎从里面窜了出来,朝着他们奔跑而来。接着,两只,三只,后面又跟出了几只狼。 竟真的有猛兽。 还有这么多! 一个下官道:“大人,怎么办?” 李卫咬了咬牙,厉声道:“撤!” 李卫无奈,看来此处就是凶兽作怪,与刺客应是没什么关系。 这处线索算是断了,只能赶紧回京复命。 此时他们顾不得调查什么,驾马迅速从这处无人区撤出。 路过关卡,那两个守卫道:“大人慢走!” - 萧易瑾这段时间心情极为低落,实在想不通父皇立萧易燃为太子,从而放弃他的原因。 他连日来一直待在三皇子府,无事不出门。 就连每月约盛枷下两次棋的习惯也断了。 这日盛枷忙完了手头上的事,约萧易瑾来到了自己的马场骑马。 他知道淑贵妃和萧易瑾此前对立储之事一直志在必得,立储失败,萧易瑾的心情可想而知,定是十分低落。 原本在他眼里,圣上也是中意萧易瑾为储君的。 不过关于暗杀耶律阿德一事,他对萧易瑾的作为有所不解。 而璟隆帝如今选择萧易燃,也应是有自己的考量。 此事他不想作何判断。 但,他和萧易瑾毕竟一起长大,多年情谊,这种时候他不能坐视不理。 他觉得萧易瑾此时应该放宽心,放下一些事情。 遂决定带他去马场放松一下。 - 马场位于城东,踏入马场,一片广阔无垠的草地展现在眼前。 二人进了马场之后,先是来到了马棚里,盛枷照旧亲自喂白莲吃了一些青草。 萧易瑾道:“你这人素来无趣,这马场倒是被你治理得井井有条。” 盛枷道:“殿下许久没有与我一同骑马了吧?今日可愿与我比一圈。” 萧易瑾不太善舞刀弄枪,但对马术还算在行。 他笑笑:“有可不可。” 不久之后,二人分别选好马匹,骑马进入了广阔的马场。 秋风劲爽,日头高照。 随着侍卫的一声口哨,二人驾马齐头并进,朝着广阔的草地奔腾而去。 骏马飞驰,速度如风,将二人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眼见不分胜负,萧易瑾猛得一抽缰绳:“驾——” 身下黑色骏马铆足劲头朝前奔腾,将盛枷落下一个马身的距离。 盛枷也不甘示弱,用小腿踢一下马腹,同时身体微微前倾:“驾——” () 第452章 “今日,本殿赢了” 他身下的白莲得到了鼓劲,也加快了奔跑的速度,很快就追上了萧易瑾,轻而易举将他落下两匹马的距离。 萧易瑾唇角一勾,再次控制骏马向前冲,又追上了盛枷。 白莲也很给力,刚刚被落下,便就再次加足马力向前奔腾。 一时间,二人你追我赶,比赛好不激烈。 双马奔腾气势如虹,一白一黑两个身影,在马上自由挥鞭,一如从前少年模样。时间仿佛回到了少年时他们一起骑马打猎,一起相伴相行的轻松日子。 直到最后,二人朝着终点冲刺,这一次,萧易瑾略占上风,冲出终点,赢得了这场比拼。 盛枷驾着白莲,晚他一步。 萧易瑾额上冒出了豆大的汗珠,不住地喘着气,十分畅快地道:“今日,本殿赢了。” 盛枷胸腔也不断地起伏:“属下甘拜下风。” 萧易瑾似乎还没有尽兴,稍稍松了一口气后,扬声道:“要不要再来一圈?” 盛枷呼了一口气:“甘愿奉陪。” 说着,二人二马再次冲进了马场,在秋日的阳光里尽情驰骋。 - 骑了一下午的马,萧易瑾浑身筋骨酸痛,心里却觉得十分痛快。 已经好久没有这般挥汗如雨了,肆意驰骋了。 也许就没有像今日这般心情松弛了。 他清楚,盛枷是为了替他纾解心情,才约他来马场骑马的。 不得不说,只有与他一起策马驰骋,他才有这般爽快的感觉。 傍晚,二人一起在马场用膳。 饭桌摆在月下的亭中,别有一番自在。 萧易瑾喝了一口酒,道:“本殿今日很是畅快,要谢谢你。” 盛枷兀自斟了一杯酒:“殿下若想,时常都可像今日这般痛快。” 萧易瑾眉眼垂了垂:“我与你不同,我到底是背负着皇子之名,生在皇家,注定无法做一个随意洒脱之人。” 盛枷抿了一口酒:“殿下还记得少时你养的那只鹰吗?” 萧易瑾想了想,笑了笑:“记得。” 盛枷回忆:“我们从野外将它救回,将它关在笼子里为它治伤。一开始每次打开笼子,它都想飞走,但都被我们制止住。” “我们喂它肉,喂他粮食,甚至抓来老鼠喂给他。过了些时日,待到它的腿伤彻底养好,我们将笼子打开,放它走。笼子明明是开着的,但它却不走了。” 萧易瑾无奈道:“是啊,那家伙后来赖在那笼子里,好几天才自己飞走。” “自由唾手可得,它之所以不走,是因为心里有了执念。它贪恋毫不费力得到的食物,就是这些东西,绊住了他的翅膀。” 萧易瑾喝了一口酒,笑笑:“我知道,你是想说本殿心里也有执念吧?” 盛枷道:“所谓东宫、所谓皇权,是利益,也是枷锁。我是想跟殿下说,莫要对此抱有过多的执着。笼子的钥匙只在你的手中,只要你想出来,无人能拦你。无论你是皇子,亦或是太子,你都是萧易瑾,你都是你自己。” 萧易瑾无奈地摇了摇头:“你不懂,有些时候并不是我想争,而是不得不争。我的父亲是当今圣上,我的母亲是当朝贵妃,这就注定我不可能只按自己的心意而活。我代表的不仅是我自己,还有母妃,还有整个王氏一族。权利是枷锁,却也是我立世的意义。” 盛枷淡声道:“可于臣而言,殿下就只是殿下。无论你是皇子亦或是太子,你都是当初臣在宫里侍奉的少年。所以,没必要为此事沮丧,殿下在什么位置,也都是国之栋梁,都可以做自己想做之事。” 萧易瑾感慨地叹了口气,举起酒杯道:“立储之后,所有从前那些奉承的官员都开始与本殿刻意保持距离,忙着朝东宫站队。这世上,也就只有你心下清明,只将我看成是我。盛枷,此生得遇你这个知己,本殿很是知足。有卿如此,夫复何求。来,干!” 盛枷也举起酒杯,酒杯相碰,撞洒出一簇酒花,二人相视一笑,扬头饮尽杯中酒。 “臣望殿下放下心结,能够平心面对结果。” 萧易瑾迎风笑笑,道:“有你在侧,我忽然又觉得没有什么大不了的。” 立储结果已定,若想更改难于登天。 但他也清楚,他的使命无法像盛枷说的那般简单。 且他心里对父皇已经种下心结,根本无法平心而对。 但盛枷这般没趣的人,却为了让他解怀在此处陪了他半日时间,到底还是从小到大的情谊。这世上也就只有他是真心关心他是否过得高兴的了。 他感念在心。 - 川儿面如今在京城火得一塌糊涂,魏氏无论走到哪里,都能听到有人在谈论这个面有多好吃。 她真的是受够了。 而且听说,除了石槽街,川儿面为了方便食客,已经筹备在其他几个街区开分店了。 这岂不是正应了夏桉的那句话:开一家是小买卖,多开几家不就是大买卖了? 这死丫头骗子为何总有这般的狗屎运! 这日,她正在琼栖院郁闷着,下人敲门送进来一个请帖。 她打开一看,唇角不禁浮柔和笑意。 是珠玑差人送来的,说明日约着她一起坐画舫游湖赏景。 想起珠玑,她便觉得心里极为舒坦。 真没想到到她这把年纪,居然还能遇到如此知心小友。 也好,正好可以趁机出去散散心。 次日一早,珠玑特意来到了夏府大门外候着魏氏,魏氏打点好行装,带着一众随侍和护卫走出府门。 珠玑赶忙上前明媚笑道:“珠玑见过夫人。” 魏氏道:“怎得还亲自来了,到淮河边上等着我不就成了?” “今日因为高兴起得有点早,便想着过来接夫人同行。” 魏氏面露慈祥笑意:“那便一同上我的车吧。” 珠玑有些兴奋地道:“当然好。” 一路有说有笑,不知不觉就到了淮河边上。 下马车后,珠玑挽着魏氏的胳膊朝着河边一艘画舫走去。 魏氏见了眼前的画舫,再次确定,这个珠玑还真是个钱财丰厚的。 这画舫可是这淮河边上最大的一艘,极为有排面。 画舫显然被特意装饰过,上面挂满艳丽的彩绸,看的人心情都不禁跟着明艳起来。 () 第453章 似乎回到了少女时代 登上画舫,内里处处摆满了鲜花,四周彩绸艳丽,轻纱曼妙,别有一番意境。 桌上摆着精美的点心、坚果和水果,桌旁放有琵琶和古琴。 桌角还放了一副叶子牌。 刚刚经过甲板时,魏氏还看到了投壶和毽子。 看来珠玑为了这次出行,是做了细致的筹备的。 处处透着小女子秋游的乐趣。 魏氏年轻的时候,也曾与京中的贵女们如此秋游过。后来成婚,便就过上了相夫教子的生活,出去参加宴会也都是些规矩的场合,小女子心性早就随着时间的推移收了起来。 这一晃,已经十几年没有这般与友人出来自在地游玩过了。 随行的人都登上了画舫之后,画舫缓缓离岸,朝着波光粼粼的湖中驶去。 珠玑为魏氏泡了一杯玫瑰花果茶:“夫人,您尝尝这个,这个时节喝花果茶,刚好可以润肺清火,而玫瑰又有养颜的功效,对我们女子的皮肤甚好。” 只见杯盏中花瓣和水果浮动,看着很是漂亮,魏氏接过杯盏,抿了一口,味道果真是清甜可口。 珠玑问她:“夫人觉得味道怎样?” 魏氏点头道:“嗯,平时在府里喝久了绿茶白茶,偶尔来一盏你这花果茶,倒是别有一番滋味。” 珠玑讨喜笑笑:“夫人喜欢便好。” 画舫进了湖中,一路前行,两岸景色交相变幻,一会儿是茂密的山林,一会儿是绿油油的庄稼,偶尔会看到一两个头戴草帽,在岸边垂钓的老翁,不久之后,他们还看到了一大片红叶林,甚是赏心悦目。 远离尘嚣,随着画舫在这湖水中,人仿佛跟着随波而流,心下一片自在怡然。 诸多烦恼一时间都被抛到了脑后。 魏氏端坐在桌子旁,一边喝着果茶吃着点心,一边观赏沿河的风景,旁边一个可人的小女子在侧,轻声慢语地哄着她,时光甚是美好。 珠玑见魏氏似是心情还不错,便提议道:“夫人,不如我们打叶子牌吧,输了的人,就往自己的脸上贴一片树叶,您觉得如何?” 魏氏有一丝丝地抗拒:“贴树叶?” 珠玑拾起一叶提前备好的树叶,贴到了自己的额头上,眼里闪烁着兴奋:“你看,就像这样。” 魏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真要这样啊。这游戏,我还是在年轻的时候玩过,已经许久没有玩过了。” “现在夫人也很年轻啊,再说这玩游戏,又不分年龄的,夫人就跟我一起玩吧。” 魏氏微笑着抿抿唇,默了片刻,道:“既然如此,我就跟你玩几把吧。” 就这样,二人在桌上饶有兴味地玩起了叶子牌。 第一把,珠玑故意输给了魏氏:“啊,夫人竟如此会打牌,一下子就赢了我。” 她将自己的脸递了出来:“夫人来贴吧。” 魏氏嘴角含笑,挑了一片叶子,亲手贴到了主机的腮上,随即欣赏般笑笑:“也不难看嘛。” 珠玑道:“我们再来。” 这一把,是魏氏输了。 珠玑道:“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夫人。” 魏氏绷着双唇有些紧张道:“愿赌服输,来吧。” 说着,她捡起一片叶子,沾了少许清水,将叶子贴到魏氏的脸侧。 “啧啧,夫人长得美,即便贴了叶子,依然透着贵气呢。” 魏氏轻轻伸手托腮:“不丑吗?” “夫人要不要照照镜子?” “那还是算了哈哈哈哈。” 就这样,二人在画舫里心情愉悦地玩着,不多时,她们脸上便都贴了好些树叶子,互相指着对方哈哈大笑,船内不时传来二人欢快的笑声。 魏氏觉得自己已经好久没有这般心无旁骛地笑过了,只觉得身心舒畅非常。 之后,二人又在甲板上玩了投壶,踢了毽子,还用鱼杆钓了一会儿鱼。 午膳就是用下人们一起捕的鱼,和提前准备的串子肉,在甲板上用的。 既充满野趣,又有一种随心洒脱之感。 到这会儿,魏氏在珠玑的感染下,觉得自己似乎回到了少女时代,与珠玑之间几乎没有年龄的差别。 交一个年轻的小友就是好啊,否则自己这辈子都再难有这般随心的野游。 午后,二人躺在甲板上的两张躺椅上晒太阳。 珠玑道:“这样与夫人在一起,会让我想到,若是我娘在我身边,应当也是这般温馨惬意的光景。” 魏氏道:“你娘不在你身边?” 珠玑稍稍停顿片刻:“我娘,与我少时走散了,是恩公救了我,后来给了我一个家。” 魏氏点头,看来她当是遇到了一个有背景的恩公,所以才会过上这般富足的生活。 魏氏语气含着股心疼:“不要难过,说不定你的母亲就在这世上的某个角落等着你,你们二人,定是有机会重逢的。你我虽没有亲缘关系,不过以后你遇到任何困难,都可以找我,我会将你视作我的女儿一样。” 珠玑眼含泪光看向魏氏:“谢夫人关怀,我哪里敢再给您添麻烦,今生能结识夫人,已是我天大的幸事。每每与夫人在一起,我都觉得十分幸福。我毕竟年轻一些,以后夫人有需要我效劳之处,尽管开口,只要我能帮的上忙,定义不容辞。” 话到此处,魏氏感慨万分,没想到自己会与这样一个姑娘建立了如此深厚的情谊。 看来老天待她不薄,她的媛儿与自己离心离意,这时却又送来了一个如此美妙的姑娘安慰自己,何其幸也。 - 下午,赵幽与魏浮生等公子哥儿,来到了淮河边,准备出河游玩。 他冷眼瞥了瞥魏浮生带来的几个美人。 “这几个,是你挑的?” 魏浮生一脸得意道:“如何,是不是都长得国色天香的。” 赵幽一脸嫌弃,这几个女子全是一水儿的国字脸。 “还国色天香,我看国泰民安还差不多。” 他向来中意鹅蛋脸和瓜子脸,这魏浮生的审美真是令他嫌恶至极。 魏浮生道:“行了,这次就这样了,下次你自己选。我反正是觉得这几个美得不可方物。” 这时,小贾似是与出租画舫的船家迟迟没有谈好。 赵幽走了过去:“怎得如此墨迹?” 小贾道:“世子,那艘最大的画舫不在。” 船家指了指岸边停靠的几个闲置的画舫:“这些画舫,都随公子们挑选。” 赵幽道:“谁要这些,我要那艘最大的画舫,哪去了?” () 第454章 赵幽强抢珠玑 船家道:“回世子,最大的那一艘今日被一个女子租去出游了,现在还没有回来。” 赵幽声音狠厉道:“我不管,我就要那一艘,你现在就给我追回来!” 船家很是无奈。 “世子,那女子可是租了一整日的,一早就出发了。这会儿不一定驶向了何处,没法去追啊。这几艘里面的空间也都不小的,且都是新做的布置,很适合公子们出河游玩。世子要不就将就一下吧。” 赵幽上前一把拎起他的衣领:“你是瞧不起本世子吧,我告诉你,本世子有的是银子,尽管给我去寻,本世子今日就是要那一艘最大的!” 船家一脸苦瓜脸:“我哪敢瞧不起您啊世子,那艘现在真的不知驶向了何处,求您别为难小的了。” 这时,小贾看着不远处一艘渐行渐近的画舫:“是不是那一艘?” 船家赶忙歪头看过去,眸子一亮:“对的,就是这艘,就是这艘,回来了世子,回来了。” 赵幽一把甩开他的衣领。 “算你走运。” 一行人站在岸边,等着画舫从远处一点一点驶来,然后缓缓靠岸。 一穿着绯红色衣裙的女子从船舱内走出,立刻吸引了赵幽的目光。 逆着光,一张精致的鹅蛋脸也是明艳至极。 赵幽只觉眼前一亮。 紧接着,他见那女子伸手从船舱内又扶出一人。 待看清那人的容貌,赵幽眸子顿了顿,然后朝后退了几步,站到了人群后头。 真是触霉头,怎么是他岳母? 他确也不是什么正人君子,估摸着岳父一家也都知晓。 但知晓是一回事,当面撞见可就是另一回事。 岳母与那绯红衣裙女子举止亲昵下了画舫,看着活像一对亲母子。这女子倒是比他夫人更像是魏氏的亲女儿。 下了画舫之后,那女子亲自将魏氏送上了马车,恭送她离开。 赵幽从人群后头缓缓走出来。 魏浮生对他道:“走了,上船,你要的画舫这不就到了。” 赵幽眸子里蕴出一抹阴气,目光在那绯红衣裙女子身上挪不开眼。 竟如此眼熟。 魏浮生催他:“赵世子,快些啊!” 赵幽确是笑了笑:“画舫有了,还缺美人啊。” 他抬步朝着珠玑走了过去,此时他已经看清楚她的容貌,就说觉得有一丝眼熟呢,这人他见过啊。 - 珠玑目送魏氏的马车离开,转身间,脸上甜美的笑容渐渐变换成一副高冷的面容,直接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今日的蓄意逢迎已经结束,她心里不知为何,觉得很恶心。 正觉得反胃,突然,一只手臂拦住了她的去路。 珠玑脚步一顿。 随即,赵幽那张邪气森森的脸出现在她的面前。 她心里一咯噔,这人他见过,在莳花楼时,她曾陪着他与一众公子喝了一回酒。 当时她赔的是另外一位公子,与他倒是没有交集。 但那晚,她亲眼目睹此人将陪她喝酒的那个姑娘,打得鼻青眼肿,路都走不了。 若没有记错,此人是永定侯府赵世子。 万不能与此人扯上关系。 她躲开了他的手臂,继续朝前走。 赵幽却在后面一把拉住了她的袖子,她身子一晃,一下倒入了他的怀里。 珠玑赶忙将他推开:“公子请自重!” “呵呵,自重?怎麽样,本世子今日缺一个女伴,陪我上画舫吧。” “公子休得无礼,我现在要回家了。” 赵幽凑到她身前,吸吸鼻子闻了闻:“不就是回莳花楼吗?说得像是你有家一样,一晚上十两银子,今晚我包了。” 青青战战兢兢开口道:“我家姑娘已经离开莳花楼了,现在是清白之身,你休要对我家姑娘无礼。” 这倒是令赵幽有点意外。 “赎身了?呵呵,赎身了,就高贵了?好,十两嫌少,那就二十两,如何?” 珠玑现在已经知道,这赵世子是夏媛的夫君,也就是魏氏的女婿。 她冷声道:“世子,你也看到了,我认得刚刚离开的夏夫人,你如此轻薄于我,不合适吧?” 赵幽越是看她这一身的绯红,和那张明艳却不张扬的脸,就越觉得她衬自己的心意。 他轻笑一声:“你觉得我丈母娘管得了我得事?” 他朝珠玑逼近了一步:“二十两还不肯,那就五十两!趁我还愿意跟你讲道理,你最好乖乖听话。” 珠玑咬了咬下唇:“就算是一千两,我今日也不会跟你走的!” 赵幽目光变得阴恻恻,一把攥住了她的手臂,咬着牙根道:“果然是敬酒不吃吃罚酒,那就别怪本世子不客气了。” 说着,便生生拉着珠玑往画舫走。 青青慌了。 “啊,不要动我家姑娘,你不要动我家姑娘,来人啊,强抢民女啦,强抢民女啦!快救救我家姑娘!” 珠玑不住地在赵幽身后挣扎:“你放开我,你放开我……” 赵幽势在必得道:“你怕是不了解本世子,本世子想要的人,就没有得不到的。” 这时,不远处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喊声:“姐夫?” 赵幽脚步一停,猛得回过了头。 夏桉满脸不解地走了过来:“姐夫你这是?” 赵幽脸色凝了凝,一把松开了珠玑的手。 “妻妹怎么在此处?” 夏桉微笑:“我刚才在附近看了间铺子,刚好来河边走一走。 她不动声色挡在了珠玑面前,手在背后做了个让她离开的手势。 珠玑和青青立马明白过来,赶忙趁机朝着自己的马车走去。 赵幽目色一凛,似还想去抓珠玑。 夏桉赶忙挡住他的视线道:“姐夫为何会在此处?”她看了看河岸边的魏浮生,“姐夫这是要去游湖?” () 第455章 合作愉快 眼见着珠玑走远了,盛枷不甘地握了握拳头,但毕竟眼前的人是夏桉。在她面前,他还是想维持体面。 他缓了缓,目光饶有兴味地落在了夏桉那张精致的小脸上:“对,趁天气好,我与友人相约喝酒。怎么,妻妹也想出游?” 夏桉拔高声调道:“我现在可没功夫呢,我在石槽街新开的那家川儿面,生意很是火爆,日日门外都排着长队,所以我就想着赶紧找铺子,在京中再多开几家呢。” 川儿面赵幽有所耳闻,是京中横空出世的一家面馆。 原本卖面条实在没有什么稀奇的,可这家川儿面口味独特,一时间竟是大受百姓追捧。搞得他这样对面条不感兴趣人的,都有心想去尝尝。 赵幽邪魅一笑:“想不到妻妹还是个生意迷。开完了酒馆,又开面馆。想必,是没少赚银子吧?” 夏桉十分谦虚地道:“哪里,我做的都是些小打小闹的生意,哪有姐夫的兵器铺来的宏大。” 片刻后,她连忙抬手捂了下嘴,假装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哦,对不起姐夫,我不是故意提起此事的。” 赵幽脸上的笑僵硬了一瞬。 夏桉接着道:“姐夫,你那兵器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真替你难过。” 这话说的赵幽心里倒是熨帖了些。 夏桉连忙又转了一副鼓励的语气:“不过姐夫你不要灰心,你如此有才干,只要有本钱,遇到合适的买卖,日后一定会东山再起的。” 赵幽挑挑眉毛:“那是自然。” 他赵幽缺的不过就是恰当的时机而已。 夏桉道:“那我日后,就等着跟姐夫一起发财了。” 赵幽靠近她一些,玩味道:“若有机会,姐夫又怎会不带你一份。” 这时,宁舫天在不远处喊道:“姑娘,那边有一家不错的铺面。” 此时珠玑已经上车走开,暂时安全了。 夏桉后退了一步,朝着赵幽匆匆一揖了揖:“那我就先去忙了,姐夫告辞。” 赵幽目光紧紧追随她的背影,目光透着赤裸。 - 街边一偏僻的胡同里,夏桉上了珠玑的马车。 珠玑起身朝着夏桉感激地躬身道:“谢姑娘今日救我。” 若不是夏桉及时出现,她今日是定要被那赵幽给拉上画舫的。 赵幽是永定候世子,而自己又的确是从莳花楼出来的。即便今日有衙役在旁,恐也拦不住他的作为。 而一旦她随着他上了画舫,这一夜不知会被他折腾成什么样子。 夏桉连忙伸手将她扶起来。 “若非是因为替我办事,你今日也不会在此处遇到他,是我要对你说声抱歉才对。” 她听宁舫天说了,今日珠玑会带着魏氏坐画舫出游,她心里总觉得有些不踏实,便也与宁舫天一起来到了淮河边。 没想到,画舫没什么事,倒是恰巧与这个赵幽撞上了。 赵幽竟要当众要将珠玑带到画舫上。 何其无赖!何其无耻! 幸好赵幽在她面前还能顾及几分面子,珠玑及时摆脱了他。 珠玑目露感激之色:“我为姑娘做事是应该的,姑娘万不要这样说。” 夏桉看了看她这一身的绯红色衣裙,也怪她没有提前想到这一茬。 她叮嘱珠玑:“今日开始,莫要再穿这个颜色的衣裳,赵幽对这个颜色格外敏感。” 这倒是令珠玑有些意外,她低头看看自己的裙子:“竟有这种事?” 上一世,珠玑就是因为在花魁大典上穿着绯红裙子跳了一支舞,才被赵幽盯上的。 夏桉道:“嗯,这个颜色的裙子,暂时都不要穿了。” 珠玑点头:“好的,我明白了。” 想了想,珠玑将今日与魏氏在画舫上游玩的情况讲给夏桉听。 “如今,她当是对我极为喜欢和信任了” 让珠玑与魏氏走得这样近,夏桉其实心里很心疼,可是若要彻底取得魏氏的信任,却也只能如此。 只愿结束之时,此间她所有的忍耐,都能够发泄出来。 “这件事情,辛苦你了。” 珠玑道:“我做这些真的没什么,与姑娘的恩情相比,这不过就是举手之劳。只不过一想到姑娘有这样一位嫡母,我便替姑娘担心,想必姑娘这些年,过得定是不容易的。” 夏桉道:“不容易也好,劫难也好,好在这一次我没有坐以待毙,而她行了如此多的不义之事,早晚也会得到自己该有的报应。” 珠玑道:“姑娘需要我做什么,尽管吩咐,我会一直帮着姑娘的。” 夏桉伸手握起她的手,柔和笑笑:“珠玑,以后不必一直叫我姑娘,叫我夏桉便好。我们之间也并非是什么主仆,你可以将这个看成是我们之间的一场合作。我更希望将来与你做一对好友。” 珠玑心里一阵发暖:“珠玑何德何能,能与姑娘做朋友。” “何德何能有何重要。出身也都不是我们可以选择的。人与人之间,最宝贵的是真诚,是危难之际愿意互相扶持的真心。如此看,我们就是朋友。” 珠玑心里一阵感动。 原想着夏桉只是个明事理的主子,没想到还是这般通透亲和的姑娘。 她真的是从始至终,从来没有嫌弃过自己的出身,也从未有那种凌驾于她头上的优越感。 且她仿佛能看透她所有的心事一样。 就仿佛她们很早以前就认识了一样。 经历过破碎煎熬的日子,此时她也不想矫情。 “若姑娘不嫌弃,我自然是愿意与姑娘做朋友。” 夏桉倏然一笑:“这就对了。上次在府上,我们算是公开认识了,以后倒也不必刻意避着彼此。我也可以光明正大去胭脂铺找你了。” 珠玑点头:“嗯,这边我会一直和魏氏维系关系,配合你的计划。” 夏桉道:“那,我们就合作愉快。” 珠玑粲然一笑:“嗯,合作愉快。” - 因为提前便有计划,面馆开起来很快。 不久之后,京中就又多了几家川儿面面馆。 百姓们也免去了日日排队的等候。 银钱积攒得越来越多,夏桉也没有避讳,身上的行头肉眼可见地越发的好。 衣裳穿的都是锦绣阁的,首饰用的都是琉璃阁的。 这日,她去宝药阁想买几味药材,顺便探望孙郎中。 然今日宝药阁病患很多,孙郎中一直在忙。 此前她卖给孙郎中的那株萃雪红参,不久前救了一个官员家老太爷的性命。 这老太爷的病一直是由仁德堂的丛郎中给医治地,最后丛郎中也束手无策,让这官员准备后事。 而孙郎中听说了此事后,拿出萃雪红参,将那个老太爷的病给医好了。 () 第456章 宝药阁救人 因着此事,宝药阁在京城一时名声大噪,那官家得知孙郎中一贯的行事作风后,除了付了孙郎中应付的诊金,还赠与了宝药阁大批的好药材,支持他济世救人。 自此,世人方知道孙郎中竟是丛郎中的师叔,比他资历还要老上一些。他医术高超,多年来却一直低调行医,济世救人,医德崇高的形象一下便深入人心。 现如今,找他看病的人是越来越多了。 连带着石竹也跟着分外的忙碌。 夏桉见到这样的一幕,心里十分替孙郎中高兴。 石竹见她来了,匆匆道:“夏姑娘想找什么药,自己动手吧。” 夏桉见他实在是顾不上自己,便点头,自己走到药柜前找药材。 这时,一辆阔气的马车急急停在了宝药阁的大门外。 一个中年男子抱着一个孩童冲进了宝药阁。 “孙郎中,快看看我儿子,听说您医术高超,妙手回春。您一定能救我儿子的对不对?” 只见他怀中抱着一个六岁左右的孩童,那孩童脸色青紫,表情看起来很是痛苦。 孙郎中见状,连忙起身走了过来。 “这?这孩子此前可是有过什么病症?” “进了秋日,他就总是咳嗽,吃了许多药,却也一直没见好转。今日又突然开始喘息困难,还总捂着胸口说疼。我刚刚去了常去的仁德堂,丛郎中他也无法,孩子恐怕是不行了。孙郎中,你救救我儿吧。我有的是银子,花多少银子都无所谓。” 夏桉此时闻声走了过来。 孙郎中伸手摸了摸男童的脉搏,又在他胸口处摸了摸,神情愈发严肃下来。 他双唇颤了颤,面露紧张之色。 这个情况他遇到过,接诊后,那病患不多久就在他眼前咽了气。后来他查过诸多医典,终于找出了其中的病因。 这是肺部气体膨胀所致。 如此,得赶快为病患放出部分肺部的气体。 可治疗手法极为凶险,他也从没有亲手做过。 霎时间,他的手有些抖。 夏桉看了眼前的一幕,回忆起前世孙郎中曾跟她谈过的一桩心事。他说他曾亲眼看到过一个肺部气体膨胀的患者在自己面前一点一点死去。从那以后,他才知道自己对医学的了解竟还是浅薄。学医这条路,没有止境。那个病患一直是他心头挥之不去的阴影。 而自此,夏桉也了解了这个病症,还用着孙郎中讲给她的医治方法,曾经在绛华院救过一个濒死的丫鬟的命。 那孩童父亲焦急道:“孙郎中,我儿子他到底是怎么了,你倒是说话啊。” 夏桉走上前来,平声道:“我能救这孩子。” 孙郎中猛得与夏桉对视。 夏桉故意道:“孙郎中,这病症你可能不熟悉,但我遇到过,也诊治过,我有办法医治。” 孙郎中知道夏桉会医术,但这个病连他这个老郎中都没有把握,她又哪来的把握? “你说说,该如何医治?” 夏桉看向那男童父亲:“孩子是因为长期喘症导致的肺部气体膨胀,只需用利器,扎一下他的胸口。” 那男子惊愕道:“你胡说什么,你想杀了我儿!孙郎中求你了,你救救我儿子吧。” 孙郎中中肯对他道:“她说的,没有错。” 孙郎中又探究地看向夏桉:“夏姑娘真的有把握?” 夏桉点头:“我有。” 男子不解道:“倒底是怎么回事?” 夏桉颔首:“我叫夏桉,是夏侍郎府三姑娘,我会医术,治好过祖母的腿疾,还治好了工部杜尚书的病。你信我,这孩子不能再拖了。” 那男子脸色一阵愣怔。 竟是夏侍郎府的姑娘。 后面有来看诊的病患道:“哎呦这事我知道,那夏老夫人此前腿摔断了,听说四处求医都治不好,最后却是自家的孙女瞧好的。” “工部尚书此前因为久病不起,听说都要告老还乡了,也是突然间病就全好了,竟是这位姑娘治好的啊。” 男童父亲不可思议地看着夏桉。 “你,真的能救我儿?” 夏桉道:“不能再等了。” 孙郎中也点头:“此症我知道,但我没有亲自动过手,你还是信夏姑娘一次,人命关天,他一个官家的姑娘不会在这儿与你开玩笑。” 眼看着儿子的脸色逐渐暗下去,男人终于忍痛道:“那就拜托姑娘了。” 夏桉对石竹道:“挑最粗的银针,过遍火。” 石竹很快将处理好的银针递给了夏桉。 此时男童已经被其父亲放到了诊床上,夏桉走上前,撩开他胸口的衣裳,找好位置,利落地一针扎了下去。 顷刻间,男童身体一松,瞬间缓过了气来,呼吸逐渐变得平顺。 那男子赶忙问道:“儿子,儿子你感觉如何了?” 那男童缓了缓,有些无力地道:“舒服多了。” 孙郎中赶忙替他号了号脉。 之后,他跟着松了口气,点头道:“没有大碍了,剩下的,老夫可以处理。” 在场的众人吃惊不已。 “居然还能这样治病?” “看来传言不虚啊,这夏三姑娘果然是有两下子啊。” “哎呦,今日算是长见识了,幸亏有这位夏姑娘在,否则这孩子今日恐性命难料啊。” 孙郎中看清了夏桉的动作,捋了捋胡须点头称赞:“老夫今日也学到了。” 霎时间,刚刚那男子双膝跪在了地上,对夏桉感激道:“恩人,姑娘就是我王某的恩人,王某在此谢过姑娘。” 夏桉吓了一跳,赶忙伸手将他扶起。 “我也是恰巧遇过此症,不必如此谢我。” 男子一把从怀中掏出来一大摞的银票:“姑娘,这个是诊金,你不要推辞,我知道你们官家不缺银两,但我就是银子多,你别嫌弃。” 好家伙,夏桉粗略看了一眼,他这一沓少说也有一千两。 男子倒是出手阔气。 也是,毕竟儿子可是他的命根子。 夏桉没有伸手接:“我来此处是买药的,可不是来治病赚银子的,你若是实在觉得高兴,可将这银子捐给宝药阁,也可让孙郎中救助更多的病患。” 男子闻言,赶忙道:“捐给宝药阁也是应该的,我不会吝啬,只是姑娘的恩情我也要答谢,姑娘你就收下吧。” 夏桉摆手推拒:“你的心意我领了,这银子我是断不会收的。” 男子此时看了眼夏桉的着装和首饰,想了想,收起银子,道:“姑娘,可否借一步说话。” () 第457章 稀世项链 夏桉不知这男子要与她说什么,但只要不硬给她银子就好。 她回道:“当然可以。” 二人来到了宝药阁里侧。 男子看了看外面的那些人,声音低低地道:“姑娘,不瞒你说,在下其实是琉璃阁背后的东家,免贵姓冷。你头上的饰物,我看出来了,都是我们琉璃阁的。” 这倒是令夏桉颇为意外。 这人竟是琉璃阁的主子。 琉璃阁平时都是一个老掌柜在铺子里招呼客人,东家倒是鲜有人见过。 男子压低声音道:“姑娘,明日你可以来琉璃阁找我,我有一批上好的珠宝随你挑选。姑娘往后的首饰我全包了。” 夏桉听了,很是吃惊。 不过她也能理解这位冷东家此时的心情,毕竟刚刚自己的儿子,差一点就咽气了。 如今被她给医好了,他自然是感恩戴德。 夏桉道:“东家,首饰便不用了。您也能看出来,我现在其实不缺什么银两。” 这位冷东家这次是真的想不通了。 银钱银钱不肯收,珠宝珠宝不肯要。 那这个恩情他要如何还报? 他此时心里可是感激涕零,这救子之恩他一定得报啊。 “那姑娘可有别的需要的,只要我冷某能力所及,我定为姑娘安排。” 她看着他,眨着眸子想了想。 又想了想。 然后抬眸道:“若您真的是琉璃阁的主人,我还真的有一件事,想你帮我一个帮忙。” - 夏媛这段时间算是过了几天人过的日子,赵幽只要有银子,便会经常出去鬼混,绛华院难得地又太平了些时日。 她大把的银票在手,日子着实奢靡舒坦。 如今上街,她看上什么便就买什么,中意什么便毫不犹豫地拿下。 眼皮都不带眨的。 这日,她带着蝴蝶想着趁天冷之前,选批料子,给腹中孩儿做衣裳。 她们来到一间布行,被伙计伺候着坐下。 伙计将铺子里上等的布匹全都摆到了她的面前,供她随心挑选。 她正慢慢挑着,几个贵女也走进了这家布行。 夏媛打眼瞅了一眼,见蔡护儿和蔡宝儿也在其中,她们走进铺子,直奔另一边的架子挑选布料。 夏媛一见这姐妹俩,便目露鄙夷。 他们的父亲和自己父亲是同一级别的官员,还存在着竞争关系,不过她们的母亲出身于普通的小官之家,家财微薄。他们阖府都是要靠着蔡侍郎的俸禄和有限的家财度日的。 她们身上穿的戴的,向来都有几分寒酸。 蔡护儿和夏桉关系甚好,还都是身份低微的庶女,夏媛厌恶夏桉,连带着蔡护儿也一起厌烦。 且,她听说蔡宝儿居然还招赘了一个家中的账房。 简直低贱到家了。 只见这姐妹俩在柜上,对着几个品色普通的布料挑来挑去。 蔡护儿道:“姐姐,这个红色料子倒是花色漂亮,手感也好,就是价格高了些。” 蔡宝儿:“我觉得这个粉色的也很好,可是这个价格也不低呢,不划算,倒是这个青色的,虽说颜色有点旧,但胜在料子厚实耐穿,价格也便宜一些。” 蔡护儿点头:“那姐姐,不若我就选青色的这个吧,反正天冷后宴会少,我出门的机会也少,不怕穿得寒酸。” 蔡宝儿有些纠结道:“要不,你还是选这个粉色的吧,姐姐给你出银子,贵就贵些,大不了下个月姐姐少吃些点心。你还未成婚,要穿的好看些才行。” 蔡护儿道:“别了,姐姐,你和姐夫将来还要养育子女,银钱要攒着点才行。” 蔡宝儿道:“不行,姐姐不想让你穿得太寒酸。” 这时,身后传来夏媛轻蔑的声音。 “你们不要纠结来纠结去的了,不就是块衣料吗?你们随意选,银钱算我账上吧,当送你们的了。” 姐妹二人双双回头。 蔡护儿揖了揖:“原来是赵世子夫人,布料可不能用你的银子,我们有银钱。” 夏媛轻嗤一声:“就你们那三儿瓜俩儿枣的零用银,能顶个什么用?反正我今日也要选一批料子,多结一批,又不痛不痒的。” 这时,掌柜的将夏媛选好的料子,包好了。 “世子夫人,这些都是您刚刚看好的,你可要再选一些。” 蔡护儿和蔡宝儿一看,足足有十多匹上乘的布料,各个都比她们选中的要好上很多。 蔡护儿语气恭维道:“世子夫人还真是出手阔气,一下子就定了这许多布料。” 蔡宝儿也道:“到底是嫁妆丰厚,世子夫人这富贵日子,着实是令人羡慕。” 夏媛道:“这个你们就不必眼馋了吧,不过蔡护儿,你不是与我家桉姐儿交好吗?她现在生意做的风生水起的,定是赚了不少的银子。你怎得不和她套套近乎,各种吃的穿的,让她请你不就好了?” 蔡护儿道:“夏桉的银子,此时可是要有大用的,哪会像我这般,用在买布料这种事情上。” 夏媛不屑:“有大用?她即便赚了点银子,又能有什么大用,你可别替她吹嘘了。” 夏桉就算赚了点银子,那跟母亲也是根本没法比的。 开什么玩笑。 这时,蔡护儿表情有些神秘兮兮:“这世子夫人就不知道了,这会儿夏桉正在琉璃阁,看阁中新到的珠宝呢。听闻她想抢一串稀世项链,据说那项链戴在身上,可令人容颜永驻,消病除灾呢。只不过这项链世上仅此一串,掌柜的说了,今日上架后,价高者得。如此,我又哪敢去浪费她的银子。” 这时,另一个贵女道:“诶,这事儿我听说过,不过因为过于贵重,我连去看一眼都没好意思去,这种东西哪是我们能觊觎的。” “是是是,今日一早我听我母亲也说了此事,说是若是能得了这条项链,那可太有面子了。” “原来夏桉想要买它呀,看来她这段时间是没少赚银子呐。” “要不,我们也去看看吧,饱饱眼福也好,这布料什么时候不能买?” 蔡护儿状似心动地对蔡宝儿道:“姐姐,要不我们也一起去凑凑热闹吧,这布匹回头再买也不迟。” 蔡宝儿点头:“行啊。” 蔡护儿对夏媛道:“世子夫人,今日就多谢你的好意了,这布料我等等再买,你在这边慢慢选布料吧。” 说着,一群人呼啦啦地离开了这布庄,直奔琉璃阁。 夏媛愣怔了片刻,瞬间觉得眼前的布匹无趣得很。 她侧头对着蝴蝶沉声道:“走,我们也去看看。” () 第458章 “可是姐姐,怎么办,今日这项链我要定了。” 泰昌街,上京城最大的首饰铺,琉璃阁。 两天前,阁里放出消息,说是最新到了一批来自东南地区的珠宝首饰,其中,一条稀有的红玉舍利项链尤为特别。 所谓“玉石挂红,价值连城”。 红玉乃玉中极品,既珍贵,又罕见。 而舍利更是千载难求,所以这包含在了舍利的红玉项链,价值之高可想而知。 这一日,城内很多顾客都慕名而来,想来凑凑热闹。 若能有幸得到,自是极好的。 此时,那红玉舍利项链就挂在琉璃阁里面一个展台上。 众人见了,都看得挪不开眼。 不仅是因为这样一串的红玉难遇,更是因为那里面的舍利象征着圣洁。 令整个项链透出惊世之美。 掌柜的见人到的差不多了,开口道:“今日,想必各位顾客都是冲着我们铺子里的这一串项链而来的。这红玉啊,想必大家都有所耳闻。可驻颜养颜,提气增血,还极有利于睡眠。可谓既美观,又养人。而这下面吊坠里包裹的舍利,更是圣物,两相结合,可护佑主人一生安泰 因为这项链过于稀有,所以我们主家到决定,今日这项链,用拍卖的方式售出,价高者得。起拍价,三千两银子。” 掌柜的话落,立马有一个商贾贵妇伸手道:“我出三千一百两银子。” 之后又有人出价:“我出三千二百两银子。” “三千三百两。” 这时,夏桉在人群中巨举手道:“我出三千四百两。” 掌柜的对她微微点头。 恰在此时,夏媛走进了琉璃阁。 掌柜的故意拔高声音道:“这位姑娘出价三千四百两,可有人能超过她?” 夏媛没想到拍卖这么快就开始了,且夏桉还跟着出了价。 此时她一下子就想到了当初在拍卖行夏桉拍百鹿图的那一幕。当时以为她是瞎逞能,用全部身家过把拍卖瘾。不想她却是用白菜价拍了个珍品回去。 一时间简直牛气坏了。 那么今日,她说什么也不能让这贱蹄子再出这种风头。 她看了看前面展台上摆着的红玉舍利项链,高傲地伸出手来,语气透着一股势在必得的嚣张:“我出四千两。” 终于来了。 夏桉脸色微妙地回头看了夏媛一眼,朝她意味深长地勾勾唇。 夏媛冷冷瞥了她一眼。 瞧瞧她,如今还真是不一样了哈,这浑身上上下下,穿的戴的,都是顶好的,毫不逊色于自己身上的行头。 这真是赚了点银子,就禁不住开始嘚瑟了,身段都不一样了。 若是换成以前的她,哪有本事一出口就三千多两来买一条项链? 她就看不上她这暴发户般的做派, 她现在才赚了几个银子啊,与母亲的财力相比,她比得了吗? 她手里可足有一万两可用的现银,且用完了,她随时还能得到大笔的银子,她夏桉有那么多现银可以挥霍吗? 这时,有其他女子出价:“我出,四千一百两。” 夏媛冷冷一笑:“四千五百两。” 大家都纷纷看向夏媛,对她的出价方式颇有微词。 蔡护儿对夏媛道:“世子夫人,你这个拍法可不好,这银子加得多,你出的自然也多啊,拍卖还是应该一点一点地加价为好。” 夏媛不屑:“你懂什么,我才没工夫跟你们这些人在这磨叽。” 一百两一百两的加,要加到猴年马月去? 她又不差这点小钱。 半晌,周围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应,也没有人再加价。 夏媛眼上挂起得意之色:“掌柜的,没人出价,这项链可就是我得了。” “四千六百两。” 夏桉在她身前出声。 夏媛气得咬了咬牙,直接道:“五千两。” 夏桉缓缓回过身来,与夏媛对视。 夏媛目光滑过挑衅之色:“怎么,妹妹有意见?我劝你还是不要在这继续逞能。免得到最后买不起,丢人现眼。这种奢侈的东西,你用的起吗?” 夏桉面色平静对她道:“姐姐,我小娘大病初愈后,正需要这种养生的物件放在身边,不如,你就将这东西让给我吧。” 夏媛道:“呦,这是什么道理?我可是即将要诞下孩儿了,更需要这东西滋养身子好嘛。” “姐姐真的不能让给妹妹吗?” “不能!” 夏桉看起有些遗憾地微微叹了口气:“那我们便公平的竞争吧。” 夏媛斜她一眼:“你可要算好了自己兜里银子的重量。” 夏桉转过身,举手道:“掌柜的,我出六千两。” 众人一阵咋舌。 从五千两直接到了六千两。 这价格咋越加还越离谱了。 这东西就算再珍贵,六千两也着实不是个小数,听到这个价,众人都纷纷放弃了竞价。 夏媛声色狠厉加价:“我出七千两!” 夏桉淡然笑了笑,轻轻举手:“八千两。” 夏媛一步到位,声音带着强大的威慑力:“我出一万两!” 在场的人都看傻了,这哪里是竞拍,这是在斗气啊。 一万两买这个,岂不是冤大头? 夏媛看着夏桉的背影:“小贱蹄子,看你还怎么跟我嘚瑟。” 果然,夏桉半晌都没有反应。 掌柜的探究地看夏桉:“姑娘,你可还要加价?” 夏桉做了个稍等的手势,再次回过身,与夏媛对视。 夏媛轻哼一声:“妹妹,认输吧,我劝你还是看清楚自己的身份,就你做的那点生意,能赚几个钱?我有母亲这棵摇钱树,你拼不过我的。你还是赶紧老老实实回去卖面条赚银子去吧。” 夏桉抿抿唇,淡笑了一下 “姐姐果然出手阔绰,一下子就能拿出一万两来。” 夏媛撇撇嘴:“所以说,劝你早些拾趣你不听,一万两,我不信你还能跟接着跟我较劲。” 夏桉语气有一丝戏谑:“可是姐姐,怎么办,今日这项链我要定了。” () 第459章 姐姐能支配的,就只有一万两银子吧? 夏媛觉得可笑:“夏桉,我没了银子,还能管母亲要,你将银子都花在了一串项链上,你往后的日子不想过了?” 夏桉道:“我的日子,自然是照样过,”她将声音压低了几分,口气很大地道,“姐姐,你太小看我了。比拼银两,如今你赢不过我的!” 说着,她转过了身,直接举手对着掌柜的道:“我出,一万一千两。” 夏媛目色一怔,没想到夏桉还真的要继续跟她争。 一万一千两,已经超出了她眼下的财力了。 她咬了咬牙。 不行,她不能输,她不可以就这样输给她,否则她的面子往哪放? 她发上的头面还值些银两,零散的银子也能凑一些,她猛得举手:“一万两千两!” 前面,夏桉再次淡定出声:“一万三千两。” 夏媛这次急了。 在她身后道:“你!?你是想不计后果是吧?” 夏桉侧脸回眸,淡声道:“姐姐,我说了,我有银钱。” 夏媛狠狠咬了咬后槽牙,有些缓慢地举手:“一万三千,五百两。” 周围的人都纷纷看向她。 “呦,怎么这会儿加价加得如此谨慎,刚才那大气劲头哪去了?” “就是,这价格可就是被她一股脑给拱上去的,这会儿又没底气了?” 有认识她的人道:“赵世子夫人,你今日不会输给你的这个庶妹吧,那可就太有趣了,从前你可是最是都瞧不起她的。” “对啊夏媛,没想到你竟是要被庶妹给压倒一头了。” 夏媛没好气喝道:“都给我闭嘴!” 夏桉觉得火候差不多了,直接开口道:“两万两!” 铺子内一阵哗然。 夏媛听到这个金额,双目圆瞪,双唇张合了几下,半晌没有发出声来。 - 夏桉进去与掌柜的交易,夏媛不甘心,一直等在琉璃阁门外。 “我就不信,她今日真能掏出两万两银票买一条项链?” 蝴蝶道:“姑娘,万一她真的买了呢?” “你闭嘴,不可能!我一万两银子已经是顶天,她才做了几天生意,手里还有巨额的香云纱对赌协议,她有什么财力能如此大手大脚。你忘了她从前花银子有多抠门吗?一文钱都恨不得掰成两半花。我不信她如今会如此奢侈。今日在场的贵女们,哪一个不比她高贵?” 蝴蝶看着眼前的琉璃阁:“可是我觉得,姑娘在此处等着,多半是自取其辱。” “叫你闭嘴!闭嘴!你就不能跟红玉学学?红玉在这个时候,一定会帮我一起咒骂里面的那个贱货。” 蝴蝶声音了无生气:“姑娘,红玉死了。” 夏媛瞪着双眸“啪”挥手给了蝴蝶一巴掌。 咬紧牙关道:“非要我将你的嘴巴给缝起来吗?” 这时,琉璃阁里面有了动静。琉璃阁的掌柜热情地将夏桉送到了门口:“夏三姑娘,您以后要常来,往后铺子里最新的款式,定是先紧着您挑选。” 夏桉也没有客气,端庄大气朝着掌柜地谢道:“贵阁的珠宝首饰,向来都是我最喜欢的,那日后,我可就不客气了。” 掌柜的恭谨颔首:“是我琉璃阁的荣幸。” 夏媛眼中仿若淬了毒。 夏桉跟掌柜的告辞,手里捧着一个紫檀木盒,走出了琉璃阁。 下了台阶,一眼便看到了恶狠狠盯着她的夏媛。 她淡笑着道:“姐姐还没走?” 夏媛逼近她跟前,盯着她手里的盒子,冷哼一声:“我猜,这盒子里是空着的吧?” 夏桉笑笑:“姐姐说笑呢吧,我可是真金白银花了两万两,才得了这稀世的珍宝。姐姐若是嫉妒,就直说。” 夏媛咬牙切齿:“你敢如此说我。”她扬了扬脖颈,狠声道:“有本事,你就将盒子打开我看看?” 夏桉与她对视了几秒,然后轻松地笑了笑,朝后退去与她拉开些距离,轻轻掰开锁扣,掀开盒盖。 刚刚展台上的那颗项链,完好的躺在盒子里。 只一瞬。 夏桉砰地盖上了盒子。 夏媛心口气血翻涌,脸色涨红。 她竟是真的付了两万两银子买了那红玉舍利项链。 该死,该死! 且还是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赢了她,让她出糗。 要知道,她夏媛何时因为财富,被她一个小庶女比下去过。 夏桉道:“姐姐,你还怀着身孕,万万莫动气,对胎儿不好。” “你到底哪来的银子?” “姐姐这话怎么说。你忘了妹妹正在经营着各种铺子吗?倒是姐姐,我猜,姐姐刚刚之所以没有继续加价与我竞拍,是因为,你能支配的,也就只有一万两银子吧?” 夏媛被戳到痛处,胸口剧烈地起伏。 夏桉看着她脸上的表情:“看来是被妹妹说中了。”夏桉换了一副安慰的语气,“姐姐实在没必要因此等小事生气。银子嘛,母亲不是有的是吗?只要姐姐开口,还不是要多少有多少?万莫要因为此等芝麻小事,气坏了自己的身子。 至于丢面子嘛,回头您再买一个比我这个还要值钱的宝贝,不就行了?” 说着,她拿着手中的紫檀木盒,上了马车,离开了。 夏媛气急地甩了下袖子,猛得回头道:“回府!” 蝴蝶瞟了她一眼,又看看夏桉扬长而去的马车。 这个夏桉,越是往后可能就越难对付了。 - 喜鹊和琥珀看着夏桉手里捧着的盒子,脸上的表情十分地一言难尽。 喜鹊道:“姑娘,我们懂你十分心疼姨娘,可这项链的价格,很明显是琉璃阁故意炒起来的,姑娘,我怎么觉得,我们像是被坑了?” 琥珀也道:“姑娘,你现在反悔还来得及,我们现在就去官府,就告他们恶性买卖欺诈顾客。” 她们就算再不懂行情,当时的情况下她们也看出来了。 大部分顾客明显过了四五千两就没人出价了,也就是说,这东西根本不可能值两万两。 () 第460章 三皇子设宴 也不怪她俩如此不安,夏桉进去与掌柜的做交易时,并没有带着她们俩,她们自然不明白这其中的玄机。 夏桉勾勾唇,对喜鹊道:“若说炒作,这价格不就不是我炒起来的?” 她又对琥珀道:“人家店家提前交代了交易规则,整个过程也是公正透明,价格是我们自己出的,人家也没有强迫我们,又怎能算是欺诈?” 二人双双呆愣了一瞬。 喜鹊终于是忍不住,抱怨道:“可是姑娘,您卖酒卖面条的,要多久才能赚到两万两银子啊。两万两您就买了个项链,这也,也太亏了些吧?” 她抬手担忧地摸了摸夏桉的额头:“姑娘今日不会是中邪了吧?” 夏桉笑着拿开她的手,然后将手里的盒子再次打开。 “你们再好好看看,这是什么项链?” 喜鹊和琥珀纷纷低头盯着盒子中的项链。 好半晌,喜鹊纳闷地伸出自己左手的玛瑙镯子与那项链比较。 “诶,这项链为何与我这镯子如此像?” 琥珀道:“我看看,还真的是,”对比一番后,她猛得一拍大腿,“姑娘,我们果真是被骗了啊!” 夏桉调笑道:“这本就是个玛瑙的项链,不是红玉的。只不过当时高高挂在展台上,光线又不足,所以才将众人给忽悠了。” 这回二人同声疑惑道:“这是何意啊?” 夏桉道:“还记得那日在宝药阁,我治好了一个男童的急症吗?那男童的父亲,竟就是琉璃阁的主人。他非要对我报恩,于是,我就拜托他配合我演这场戏。” 两个丫头恍然明白过来。 喜鹊最先反应过来:“所以,姑娘今日并没有付这两万两银票!” 琥珀道:“原来姑娘才是今日之事的策划者。所以被骗的是其他人。” 夏桉道:“没有什么红玉项链,也没有什么舍利,这红玛瑙对身体也是极好的,正好可以送给小娘。” 蝴蝶想到了夏媛刚刚的反应,低声道:“所以,姑娘今日的目的,其实是二姑娘。” 夏桉点头。 她要夏媛的胃口再大一些才行。 且她要做的,还不仅仅是这一件事。 - 这日下朝,夏舒纬的目光一直盯着前面与其他官员闲聊着出宫的萧易瑾。 继续追随萧易瑾,是夏舒纬权衡利弊后的结果。 一,萧易燃的个性他了解一些,几乎不与任何官员往来亲密,他入东宫这么些时日,一些朝中官员见缝插针地想向他示好。 然而萧易燃对此向来不买账。 永远都是沉着一副少年老成的面孔,对所有人只是有事说事,公事公办的态度。 他没有收下任何人的任何礼品,也没有接受任何官员套近乎的邀约。 说白了,太过正经。 这种人主意太正,很难通过示好的方式讨得他的欢心,成为他身边的亲信。 二,萧易瑾虽没有被立储,但皇帝也并没有自此放弃他。相反,立储之后还交给他一件重要政事。说明璟隆帝对他还是十分看重。 第三。皇子非其他人等,不是说你想靠近就靠近,想疏远就疏远的。他此前那样费尽心思在萧易瑾面前表明的自己对他的仰慕之情,取得了他的青睐,就因为立储一事,就掉头投靠他人。此举无异于与他树敌。 因此,此事其实已不是权衡利弊那样简单,而是他没有回头路。 而萧易瑾绝非善类,绝不会一直甘愿居人臣下。 且他同盟很多,包括大理寺的煞神盛枷,屿月长公主府世子朱玄凤,以及聿王世子萧凌,都是他的左膀右臂。比那个势单力薄的萧易燃羽翼丰满许多。 大乾的皇权最终会落于谁手,现在来讲,其实还未可知。 想通这一层关系之后,他便也没有再纠结。 立储之后,他主动去三皇子府好几次,想要拜访萧易瑾。然每次都被府里以三皇子在忙公事为由,没有接见。 想必萧易瑾自己心里对此事也还未想通,所以不想见客。 他正心下琢磨着要如何能让萧易瑾见自己。 前面,萧易瑾突然转过身,朝他招了招手。 夏舒纬见状,赶忙快走几步,来到了萧易瑾的面前,拱手施礼:“三殿下。” 萧易瑾脸上浮起一丝笑意:“夏学士,今晚府上有小宴,你同来喝杯酒吧。” 看得出,他心情比起前几日,明显好了许多。 夏舒纬自然是求之不得:“谢殿下邀请,臣定按时赴宴。” - 萧易瑾这段时间失落低沉,没少引起周围人的担心。好在与盛枷在马场驰骋了一个下午之后,心情终于是扭转了过来,遂与皇子妃商量,在府里设下宴席,与大家小聚一场。 卿理公主其实现在还没有从萧易瑾立储失利的状况走出来。 她是怎么也想不通,璟隆帝到底是用哪边的脑子想的,会立萧易燃这个呆子为太子。 而自己过去在几次宴会上,可没少明里暗里的讽刺过萧易燃,如今此人竟是高了自己夫君一头,要她如何跟着低下这个头。 真真是可恶。 然,事已至此,再多的烦闷也无济于事。 终归还是要面对现实。 且,这到底只是立储,还没有到最后一步。 只要还没有到皇权交替之时,一切就还不算输。 萧易瑾要在府里办小宴,她自是支持。他的这几位至交,从盛枷,长公主府的朱玄凤,再到聿王府的萧凌。 这些人即便在朝中没有什么实权,也都有背景在身。 且这些人从没有因为萧易瑾立储失利,从而与他有断交之举。 还有那个姓夏的学士,这段时间来了好几次了。 这些人每个人将来都有可能成为萧易瑾巨大的助力,要维系好这些关系。 这日,她在府上准备了丰盛的宴席,招待宾客。 - 夏舒纬是按照萧易瑾说好的时辰来的。 他到了之后,发现盛枷、朱玄凤和萧凌都已经到了。 几人正在正厅与萧易瑾说笑。 萧易瑾被管家带进来时,厅内安静了一瞬。 夏舒纬朝着萧易瑾和其他几位拱手施礼:“拜见三殿下,见过萧世子、朱世子、盛大人。” 盛枷目光淡淡看他一眼。 此人被誉为京城第一公子,去年的登科及第的探花郎。因被欧阳大学士看中,入仕即翰林侍读。美名在外。 且,他还有另外一个身份,他徒弟的兄长,夏桉的长兄。 只是,萧易瑾这里少有其他客人,今日他怎么也会到访? () 第461章 没粮食,还没银子,属实是有些棘手 萧凌也对夏舒纬的到来也有些意外。 直接开口道:“殿下今日还邀请了夏学士?殿下何时与夏学士关系如此之好了。” 萧易瑾道:“你不会下棋,还不允我多找个棋友?”他笑着对夏舒纬道,“夏学士,不必多礼,请坐。” 夏舒纬颔首,在一旁的空位上坐下。 萧凌明白过来,呵呵笑了一声:“殿下还有心情下棋,说明这心情还是不错的嘛,我此前还担心殿下心中不快,绞尽脑汁想着要如何安慰殿下呢。如此看来,殿下根本就不需要嘛。” 朱玄凤摇着手里的五彩羽毛扇,声音懒懒地道:“我说萧凌,你以为殿下是你?你将殿下看什么人了。殿下向来舒朗豁达。左右就这点儿事,殿下又岂会一直放在心上。” 萧凌看着朱玄凤身上那一袭摇曳艳裙,以及头上的簪花,手里摇着的扇子,轻嗤道:“朱玄凤,要不我改日送你一套衣裳吧,你这走出门去,不知情的,还以为你是哪家的小娇娘呢。” 朱玄凤冷睨他一眼:“你懂什么?有这功夫,你管管你那一库房的收藏贬值了没有吧。” 萧凌咧嘴一笑:“那不能够。等着吧,我将来定会成为大乾最大的收藏家。” 他们二人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萧易瑾好久没有听到他们在自己面前拌嘴了,脸上一直浮着亲和的笑意。 夏舒纬坐在下首,此时插不上什么话,只是看着上首的萧易瑾。 萧易瑾笑,他就跟着笑笑。 萧易瑾不做声,他也跟着沉默。 一个衣着华贵的女子自正厅一侧走了进来。 众人纷纷起身:“三皇子妃。” 卿理朝着众人微微颔首:“欢迎各位公子来府上做客,各位都是殿下的好友,我和三殿下特地筹备了宴席招待大家,请各位移步膳厅。” 说着,她走到了萧易瑾的面前:“殿下,按照您的吩咐,都准备好了。” 萧易瑾点头起身,领着众人出了正厅,前往不远处的膳厅。 - 膳厅里,丝竹声声,美酒佳肴摆了满席。 众人相互举杯对饮,气氛渐入佳境。 酒意渐深,萧凌对着萧易瑾道:“殿下,要我说,什么东宫,什么太子之位,只有自己过得自在最重要。再过些年,待你封了王,去一片依山傍水的封地,做一个潇洒自在的王爷,岂不乐哉?” 萧易瑾脸颊浮起浅浅的红色,没有做声,直接举起酒杯道:“来,干了。” 朱玄凤似已经喝得很美了,他声音懒洋洋道:“反正我此生,就只有两个字,逍遥。白云悠然飘碧天,岁月静好自悠然。有歌有酒有好友,就是人间四月天。盛枷,你说对不对?” 盛枷牵牵嘴角,浅喝了一口酒,道:“那我就真心祝你,人生都是四月天。” 朱玄凤眯眼一笑:“诶,这就是我为何愿意跟盛大人待在一处的原因,他永远也不去干涉别人的事,就专注做自己。” 这时,夏舒纬适时挤进来一句话:“是啊,盛大人为官端正、为人清明,乃朝之栋梁,实乃我辈楷模。” 语气十分一本正经。 他毕竟还不熟悉这种场合,言语不能失去了分寸。 盛枷勾勾唇角,朝着夏舒纬举杯:“夏学士才学渊博,连夸人都这般顺耳,受教了。” 语气谦逊中,透着股疏离。 夏舒纬有些干干地笑了笑,拾起酒杯与盛枷举杯,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萧凌瞥了朱玄凤一眼,讥讽道:“殿下,你说就朱玄凤这样的,还做诗,做的是什么鬼东西。殿下,下次喝酒能不能不叫这个花公鸡?” 朱玄凤眸子瞪了瞪:“你说谁?”他抬手悠悠指向自己,“说我花公鸡?你这说法,我倒还挺爱听。若我是花公鸡,那盛枷,是不是就是黑猴子?哈哈哈哈哈。” 盛枷冷冷牵牵嘴角,将乌寒往桌子上一放:“朱世子,你也知道,我的扇子从不长眼睛。” 朱玄凤瞅见乌寒,瞳孔颤了颤,用羽毛扇遮住了自己脸:“你这人,就这点不好,开不起玩笑。” 夏舒纬又插上了一句话:“盛大人一看就是与世子开玩笑的。” 但,其他人像是没有听到一样。 萧凌对盛枷喊话道:“盛枷,你干脆就给他几扇子,把他这一身的毛啊花啊的,都去一去,看着就碍眼。” 朱玄凤朝他狠声道:“你少说话,没人会将你当哑巴。” 上首,萧易瑾道:“盛大人啊,还就是不可开玩笑的。若他也像你们这般,大理寺还不得乱套。你们啊,也就在我这府里头敢与他逗逗贫,出了这大门,你们试试。” 萧凌道:“就是的,若非有盛枷,你可知此前殿下丢的那把古剑,会给殿下惹多大的麻烦。这说起做事啊,还是我们的盛大人靠谱。诶,不过殿下,我听说陛下将南下赈灾的事情交由你来处理了,殿下身上担子可不小啊。” 朱玄凤道:“这件事我倒是有所耳闻,听说岭南一带堤坝决堤,闹了水灾,灾民流离失所,情况不容乐观啊。” 萧易瑾点点头:“目前,受灾的灾民倒是已经被安置,但因为南方今年还闹过一场蝗灾,这接二连三的灾事,使得各州粮紧缺,眼下需要解决的是粮食一事。而国库自建朝以来,银两大多用于各地前朝遗留下来的诸多问题,又得补充军备。国库不充裕,也是个问题。” 萧凌点头:“这就有些难办了。殿下辛苦了。” 朱玄凤也道:“没粮食,还没银子,属实是有些棘手啊。” 夏舒纬听闻此事,眸子动了动。 通过今日这个宴席,他看出来了,萧易瑾虽然是接纳了他,但是比起眼前的这几位,自己显然还是个外人。 他们之间可以肆无忌惮地开玩笑,他却不行。必须恪守礼数,谦虚谨慎。 夹在他们当中不伦不类,属实有些尴尬。 看来要真正成为萧易瑾的亲信,恐怕还有一段路要走。 不然,自己顶多就是他身边一个可有可无的幕僚,没有任何意义。 而这次赈灾之事,他或许可以抓住机会,做些什么。 就像他们说的,盛枷之所以重要,便是因为他能为萧易瑾解决诸多问题。 而他做为一个外官,只有体现出自己的价值,才能真正入萧易瑾的眼。 () 第462章 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 小宴喝到深夜才结束。 朱玄凤和萧凌已经酩酊大醉,萧易瑾也已微醺,夏舒纬喝得头脑胀痛,但还能尽量维持礼数。而盛枷,一场酒下来,临走时依然清醒自若,仿若只是来喝了一场茶。 众人纷纷与萧易瑾和卿理公主告辞,坐马车离开了三皇子府。 - 再说夏媛,在琉璃阁输给了夏桉之后,她心里一直堵得厉害。 没想到夏桉如今已经这般地有财力。 想想自小到大,她向来是优越她一大截,这次倒好,狠狠在她面前栽了一个跟头。 此前,她沏茶的技艺输给她,她忍了。 她也承认,自己没有她那般厉害的琴技。 或者,她其他方面的才艺也不如她。可她万万没有想到的是,有一日会在银钱方面,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输给夏桉。 这是她完全无法接受的。 她从前觉得抓住了母亲的把柄,只要源源不断地从她手里拿银子就行了。 可经过这件事,她觉得这样远远不够。 她必须一次从母亲那里多弄些银两才行。 就像夏桉说得,若是下一次再遇到这样的事情,她该怎么办? 她可绝不能再输了,她丢不起这人! 再有这种时候,她得将夏桉碾压到尘埃里才行。 听说最近母亲的胭脂生意做得越发得好了,铺子里新出了两款胭脂,十分地受欢迎。这些时日,母亲时常去胭脂铺子待着。 这日,夏媛来到了泰昌街的金花胭脂铺。 进了门,她越过铺面,直接进了后院。 后院正屋,她还未进门,便听到魏氏在里面与一女子谈笑风生,心情听上去极为舒畅。 她跨过门槛进了门:“母亲,今日心情怎得如此好啊?” 走进去才发现,魏氏此时坐在一面铜镜前,而上次在夏府赏鱼宴上魏氏赏镯子那女子,正站在她面前,为她涂胭脂。 而魏氏今日的妆容,精致艳丽,看上去十分显年轻。 夏媛看着眼前的一幕,咋舌道:“怪不得听母亲笑得如此开心,母亲今日这妆容,一下子像是年轻了好些岁啊。” 珠玑微微一笑:“见过二姑娘,二姑娘说得没错,夫人保养得宜,原本就很显年轻的。” 夏媛斜了珠玑一眼。 这女子真是碍眼,眼前这景象,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母亲的亲闺女呢。 “你到底是谁?怎么总往我母亲身边凑?” 魏氏闻言,对她斥道:“上次不是同你介绍过了吗,这是母亲的朋友。你不得无礼。” 夏媛道:“笑话,我堂堂世子夫人,质问一个民女几句怎么了?母亲,我劝你擦亮眼睛,这女子来路不明,你小心着了她的道。” 魏氏此时心里对珠玑早已信任有加,哪里听得了这种话。 “不可胡言乱语。世子夫人怎么了,还能大过我这个母亲不成?” 珠玑十分体贴地道:“夫人,您难得和二姑娘见面,我今日就不打扰了,我改日再过来为您试妆。” 珠玑替魏氏描绘了一上午的妆容,魏氏心情说不出地好。 哪里舍得让她走。 “我已派人在隔壁在饭庄定了午膳,你与我用了膳再走。” 珠玑看看夏媛的脸色。 “那,我先去院子里等着您。” 夏媛明显是有事要找她,魏氏冲着珠玑点头。 “也好,多穿些衣裳,小心着凉。” 珠玑出了门,夏媛挺着孕肚,在一旁的圆桌前坐下,蝴蝶给她斟了杯茶。 魏氏自己对着镜子端看着自己的妆容,夏媛调笑道:“母亲,看着母亲与别的小女子这般交好,女儿这心里头,实在是觉得酸。” 魏氏垂眸冷言道:“有何可酸的,你是我女儿,是我千娇百宠养大的。曾几何时,母亲可是将你当成了心头肉一样疼。可是到底是女大十八变啊,你现在变得,母亲都快不认识了。” 夏媛道:“母亲,造化弄人啊,我若不变,难道就干等着成为赵幽后院里的鬼?” 魏氏不耐烦道:“行了,有事便赶紧说。说这么多废话有什么用?” 夏媛轻哼一声:“母亲爽快。近日,女儿遭遇了一件糗事。那日在琉璃阁,我与夏桉一同看中了一件珠宝,结果,我这个做嫡姐的,竟是没有抢过她。母亲觉得,我是否是太丢脸了。” 魏氏拧眉:“没抢过她,那是你没本事,怨不得别人。一个夏桉你都搞不定,你还能做什么?” 夏媛眼睛瞪圆了一些:“母亲觉得,我是否应该把这口气给讨回来。” “自然是应该讨回来,你找她啊,从哪跌倒,就从哪爬起来。” “女儿也是这样想的,所以,母亲,这一次要麻烦您,多给我一些银两了。” 魏氏脸一下子就垮下来:“这跟银两不银两有什么关系?我给你的,还少吗?” “的确是不少,但,母亲,怎麽办,那个夏桉现在比我还有钱了,我之所以没有抢过她,就是因为她出的价格,我却给不起!你都不知道,当日当着那么多人的面,女儿输得一塌糊涂,差一点就找个老鼠洞钻进去了。” 魏氏倏地站了起来。 “所以你就又过来找我要银子?不是,到底是多少银子的首饰,你给不起?” 她可是一个多月的时间,前前后后给了夏媛三四万两银票了。 琉璃阁就那点东西,有什么首饰会贵成那样? 夏媛不动声色道:“三万两!” 魏氏眼里闪过浓重的不可思议:“什么,三万两?” 夏媛故作委屈得瘪瘪嘴:“嗯,一串稀有的红玉舍利子项链,可驻颜健体,价值连城呢。女人本来想着买来,等着产后养身子用,谁知……” 魏氏深呼了一口气:“你们简直就是怨种,什么项链它也不值三万两!” 夏媛道:“如今值不值的,倒也不重要了,重要的是,母亲,下一次,我绝不能输!” “你到底想怎麽样?” () 第463章 此事需得母亲帮忙 夏媛口气坚决:“母亲,这次,我要五万两!” 魏氏怒喝:“你疯了,五万两?你以为我这里是金山银山吗?” 夏媛不容反驳道:“我不管,我必须拿到五万两,否则下一次再遇上这种事,我用什么和夏桉争?我一个嫡女,难道要一而再,再而三地输给她一个庶女吗?” 魏氏的语气也很坚决:“我不可能给你五万两,我没有那么多,你不如直接将我这个母亲给杀了。” 夏媛戏谑道挑挑眉:“母亲,你会有的。你猜我最近认识了谁,我认识了王知府的夫人刘氏,我们还相谈甚欢呢。母亲也不希望,我在她面前,多说话吧?” 魏氏心里一哆嗦:“你!” “母亲,我现在是管您要银子。母亲最不缺的,就是银子不是嘛。再说,你门外的那个小友,最近不是帮你的胭脂铺赚了不少银子吗?母亲,您的名节,可也是我的名节,只要母亲心疼女儿,女儿定会死死替母亲保守住你的秘密的。” 魏氏脊背冰凉,心里恨意翻涌。 语气恶狠狠道:“早知我养的是一只吸血虫,在诞下你的那一刻,我就该直接将你掐死!” 夏媛闻言,停了片刻,接着“哈哈哈”笑出声来。 “您不会的,你们不是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将我当成一枚棋子,安排我的一生了吗?你给我一个悲催的命运,就应该为此承受代价!” 魏氏将牙齿咬得咯吱作响:“滚,你给我滚!” 夏媛扶着腹部缓缓站起身:“那我,就回府等着母亲的银票了。母亲,三日,三日内我若是见不到银票,我或许会忍不住,请那王夫人喝茶的。” 魏氏猛得将桌上的胭脂水粉全部推翻在地。 “我叫你滚!” - 夏媛离开后,珠玑脚步轻盈地走进了屋内。 刚刚在院中虽听不真切,不过她大致听出来,夏媛应是管魏氏要一大笔银钱。 而魏氏显然不想给。 二人言语针锋相对,闹得很是不快。 原来这对母女的关系,现在竟是如此恶劣。 她进了屋,看了眼满地的狼藉,缓缓走到魏氏身边,担忧地道:“夫人,您没事吧?” 魏氏现在满目涨红,口中不断地呼着重气。 珠玑温柔地替她抚着起伏的后背,柔声安慰道:“夫人,二姑娘毕竟是您的亲生女儿,母女之间又岂能真的生气?夫人消消气,二姑娘肯定不是故意气你的。” 魏氏道:“亲母女,亲母女有什么用?亲女儿有时候狠下心来,能要了母亲的命。我此生最后悔之事,就是生了这么一个畜生。她自小看似乖巧,却是常对伺候的下人下狠手。我当时觉得不慎重要,现在想想,这畜生骨子里就是个没良心的,真的发起疯来,连我这个母亲也不放过。我应该早点防备她的。” 珠玑听着,心中暗讽,这难道不随了你? 珠玑轻声道:“二姑娘也许有不得已的苦衷,夫人千万莫真的生气,别气坏了身子。” 在珠玑的安抚下,魏氏渐渐感觉心里平静了一些。 “你若是我生的,就好了。如此的乖巧懂事,又如此的温柔体贴,嗨,可惜了。” “夫人这话说的,即便我们认识的晚,珠玑也一直将您当做长辈看待。若夫人不嫌弃,珠玑会一直陪着夫人的。对了,我最近又配了一款香露,待我调制好了,一并送给夫人。夫人的胭脂生意蒸蒸日上,珠玑心里也高兴呢。” 魏氏心里阴云被她这一席话给打散了。 “真的?” “嗯,这款香露,取自时令花瓣,往身上喷一些,可持久留香,使的人一整日都心情极好呢。” 魏氏心里一喜。 果真如此,那她铺子里可就又多了一个新宝贝,生意自是会越来越好的。 这丫头还真是极有做胭脂的天分,有她在侧,金花胭脂行的生意,岂不是有了极大的保障? 她心里猛得萌生出一个想法:她或许可以认这个珠玑为干女儿。 - 这日傍晚,夏舒纬来道琼栖院陪着魏氏用晚膳。 魏氏知道他前一日去三皇子府赴宴之事,母子俩刚在桌边坐下,魏氏便迫不及待问夏舒纬:“昨日去三皇子府,与三皇子聊得还好吗?” 夏舒纬道:“昨日三殿下并非只请了我一人,昨日大理寺少卿盛枷,长公主府朱世子和聿王府萧世子都在。” 魏氏闻言,颇为惊喜道:“你昨日是与他们一起喝酒的?” 夏舒纬点头:“是的。” 魏氏眸子骨碌转了转:“这就说明,三殿下很是看重你,竟能喊你参加这种酒席,说明他应是已经将你当成自己人了。” 夏舒纬微微叹了口气:“非也,那些世子毕竟身份都高贵一些,又都是与萧易瑾从小一起长大的友人。儿子夹在中间,难免还是有些格格不入。” 魏氏一听,心里一时间有些心疼自己儿子。 她轻声安慰道:“我儿子也不差啊,我儿子可是探花郎,新进的翰林侍读,比起学问来,他们又有哪个能比得过你?” 夏舒纬无奈笑笑:“母亲,这朝堂之上若是只用比拼才能,我又何必去接近萧易瑾。” 他这话,不无道理。 朝堂即江湖,本就不是光凭本事就行了。 “那我儿,还得继续加把劲才行,想法子尽快得到三皇子的赏识。只要他觉得你是他的得力助手,早晚有一天,他会重用你胜过其他人。” 夏舒纬道:“眼下倒是有一机会,若是抓住,定会令他对我器重一些。” “那你一定要抓住机会,母亲相信你,定是没问题地。” 夏舒纬道:“只是这件事,还需得麻烦母亲。” () 第464章 有一种被掏空了的感觉 魏氏一听儿子想要她帮忙,自是十分的乐意。 “哦?那快说说看,母亲只会尽全力帮你。” “母亲,现下陛下让萧易瑾负责南方赈灾一事,眼下有一件事比较棘手,南方缺粮严重,而今年的赋税还没有收上来,国库银两也不足。要想安置好灾民,需要银两,也需要粮食,萧易瑾现在正在为这件事发愁。” 魏氏听着双唇微张,停了好一会儿,问道:“那你是想,怎么帮?” “母亲,您经商多年,定是攒下了不少的钱财,且各方门路也多,您看,您能帮着解决此事吗?” 魏氏眸子僵了僵,有些没底气地咽了咽口水,眼神躲闪了一下。 赈灾啊,想要喂饱那么多的灾民,那需要的粮食,可不是一点半点。 且南面今年粮食产量极差,去哪弄那么多粮食也是个问题。再加上,夏媛刚刚狮子大开口管她要了五万两,她眼下又哪里去找那么多可以支配的现银? 夏舒纬见魏氏有所迟疑:“怎么,母亲觉得为难?不应该啊,母亲不是常说,你的银钱都是帮我攒着的,以备不时之需。母亲有何为难?” 他又哪里知道自己那亲妹妹现在变成了怎样的混蛋。但魏氏绝不能让自己的宝贝儿知道这件事。 否则她以后还如何在他面前抬起头来。 魏氏赶忙换了个轻松的神色:“啊不为难,哪里为难了,这件事你找母亲就对了,母亲一定会竭尽全力为你办好这件事的。” 夏舒纬油然一笑:“我便知道,我有一个给力的母亲,若是我能帮着殿下解决好这件事。以后殿下对我定是另眼相待。成为他的亲信也指日可待。” 魏氏努力挤出一副欣慰的笑容:“还是我儿有头脑,能想到用此法子赢得三皇子的好感。母亲,真替你高兴。” 夏舒纬走后,魏氏将刘管事叫来。 刘管事进了门,颔首:“夫人找下人何事?” 魏氏问他:“我们现在手上可支配的现银有多少?” 刘管事思索了片刻,回道:“嗯,差不多八万两。” 魏氏咬了咬唇角,刨去给夏媛的五万两,也就还剩三万两,这些银子可不够弄赈灾的粮食的。 魏氏蹙着眉头思忖片刻:“现下那些没什么盈利的铺子庄子的,你处理一下,能卖的卖,能抵押的抵押,给我凑到十万两。” 刘掌柜有些不理解:“夫人,您一下子要这么多银钱做什么?” 魏氏不耐烦:“这你就别问了,照做就是,要快,我有急用。另外你再去查一查,今年大乾境内哪个州县的粮食产量多,或者看看能不能找找门路联系南越国的粮食商,我要购买一大批粮食。” 刘管事想了想:“莫非,夫人听说了什么小道消息,粮食会涨价?” 魏氏不耐烦道:“当然不是。嗨,此事倒也不妨告知于你,三皇子如今负责南方赈灾一事,急需一大笔赈灾粮提供给灾民。纬儿与三皇子交好,想帮他解决此事。” 刘管事惊了一惊:“夫人是说,我们要去负责南方灾民的赈灾粮?” 魏氏瞪他:“大惊小怪什么?商人不就是应该在国家有难时出手捐助吗?不过就是买一些粮食而已,我魏金花生意买卖这么多,定能替纬儿争这口气。” 刘管事想了想:“那倒也不用,十万两银子吧。” 魏氏没好气道:“剩下的,我自有其他用处,你就别管了。” 刘管事看的出魏氏主意已定,再无商量的余地,他只得点头。 “是,夫人,我现在去办。” - 刘管事走后,魏氏感觉自己身上突然有一种被掏空了的感觉。 就是感觉有一层厚厚的屏障,被一下子全都揭了去,变得有些光秃赤裸。 心里原本那厚厚的底气,也随之消失了。 这是,大厨房的管事嬷嬷敲门进来。 魏氏疲惫地道:“何事?” “夫人,您今日吃的鱼翅没有买到,不过厨间倒是还有一条您爱吃的赤鳞鱼,要不今天晚上您吃赤鳞鱼?” 魏氏闻言:“买不到,就刚好不买了。” 嬷嬷道:“那赤鳞鱼今晚可是要做?” 赤鳞鱼也是金贵得很,此时她听到这些昂贵的食材,突然觉得肉疼得紧。 她想了想:“我突然又不想吃什么赤磷鱼了,你,你让管家将那赤鳞鱼提到菜市场,给,给退了去。” 嬷嬷一下子听懵了:“啊?” 魏氏朝她低喝道:“听不懂人话?让管家将赤鳞鱼给我退了,还有,我最近火气太大,最近伙食,跟着阖府的膳食一起走便好,不用专门替我另做什么了。” 嬷嬷懵懵地点了点头:“哦。” “还愣着做什么,还不快去安排!” “是是是。” 嬷嬷一头雾水的离开了琼栖院。 嬷嬷走后,姜嬷嬷十分心疼地道:“夫人,吃一条鱼又没什么的。银子不是还能再赚嘛?” 魏氏垂下眼睑,单手扶额道:“我最近本来也没有什么食欲,这边媛儿刚跟我张开了血盆大口,那边纬儿又急需一大笔银钱,我还哪有心情吃什么山珍海味。 只盼着赶快将眼下这一关渡过去再说。再说,媛儿这个窟窿以后还不知得多少银钱去赌,想想我就气闷得厉害。 虽说胭脂生意有了些气色,但到底还是赚钱缓慢地买卖。我其他的产业也都不多,眼下重要的,还是要找到一个能够赚快钱,赚大钱的买卖。这一点,夏桉那小贱蹄子,就比我走运。” 说着,她蹙了蹙眉,用手揉了揉太阳穴。 “夫人不舒服?” “最近着身子也不知是怎么了,一生气就觉得头晕得厉害。” “那,要不要给您找个郎中瞧瞧?” 魏氏道:“不用了,扶我去床上躺一会儿。” 魏氏这一躺,便是躺了三日,三日内,姜嬷嬷将夏媛要的银两给送了过去,刘管事也着手筹备魏氏交代的事情,匆匆忙忙卖了几家客栈饭庄,以及一些收入平平的庄子。 现下魏氏的产业,更加都集中在胭脂行业了,幸好如今金花胭脂行频出好用的新品,生意越来越蒸蒸日上。 而魏氏这些时日所遭受的一切,也都在夏桉的掌控之中。 夏媛向她索要银钱,是她推波助澜的结果。 而夏舒纬的举动,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原本她以为,她要做些什么,才能让他找魏氏要银子,没想到为了继续巴结萧易瑾,他竟是要帮着解决南方灾民缺粮一事。 算是预料之外,却也在意料之中。 () 第465章 淮州来信 魏氏病倒这几日,请了仁德堂的丛郎中来看。因为近半年多,她身体实在是太差,动不动就会病倒。 丛郎中来看了之后,也没有说出个所以然,只让她平时多注意休息,注意饮食,不要过于劳累。 好在每次躺个几天,身体就能好起来。且老爷还会每日过来探望她一次,关心她的身体。她也并不觉得自己的身体真的有什么问题。 不过这一次,发生了一件令她极为胆颤的事。 她病倒的第三天,静安知府王广泉拎着些补品过来拜访了老爷,还与老爷喝了茶、下了棋才离开。 名义上是与老爷叙旧,可她心里清楚,他是顶着这个由头过来给自己送补品的。 这人竟是如此不知深浅,太造次了。 而老爷见他拿来的都是滋养身体的补品,当下便直接拎到了她的房中,让她炖煮了养身子。魏氏尴尬到从脚底到头顶都发麻。 待夏光淳送完东西离开后,姜嬷嬷打开礼盒,发现里面竟都是些极好的补品,市面上难以寻到,应是值不少银两。 魏氏心下嘀咕,别的不说,这王广泉对自己还真是痴心一片。其实上次在饭庄的事情之后,他们私下里还见过两次。奇怪了,两个人都一把年纪了,每次见面,竟是仿若年轻人一般干柴烈火的。搞得她明知自己是在做大逆不道之事,却又任由自己沉沦。 再说,此前口脂那件事情,案情其实远比她想象地要严重,就是王广泉,也是费了好一番精力,才将事情彻底给压住。 不得不说,若是没有他,自己恐怕此时已经在暗无天日的牢房里煎熬度日了。 这段日子手头紧,能得这样金贵的补品,魏氏心里道觉得很高兴。 姜嬷嬷道:“一会老奴就让人给夫人炖出一锅,夫人现在正好可以补补。” 魏氏道:“别,先留着。” 姜嬷嬷道:“留着做什么?” 魏氏斜了她一眼:“现在是什么光景,这种好东西,能省则省。” 姜嬷嬷明白她的意思,心里未免觉得心疼。 “夫人,身子最重要啊。” 魏氏语气坚定:“我自己的身子,我自己清楚。对了,玉筝阁那边,最近如何了?” “听说一直在屋里头绣东西呢,在为老夫人的寿辰做准备。” 说起老夫人的生辰,眼瞅着日子就快到了。 魏氏冷斥:“绣绣绣,她一天就知道绣,显得自己的手多巧似的。” 姜嬷嬷问道:“夫人,老夫人做寿,你准备拿什么做为寿礼。” 魏氏不自觉又想到了夏老夫人的那一库房的宝贝。 她眯着眼睛思索了一会儿:“送她什么贵重的东西,那老东西也不会觉得的稀罕。我还正想从她那儿弄件什么宝贝出来呢。” 且她现在觉得手头紧得很,格外地惜财。 “那,夫人的意思是?” “苏宛心不是送绣品吗?我们便就买个现成的,最近珠绣不是比较出名吗?就送她一件珠绣衣裳吧。” “那,与苏宛心的心意相比,岂不是弱了些?” “我算看出来了,讨好那个老东西,靠这些东西没用,送了她也未必领情。得绕上一番心思,才能真正感动她。就像夏桉那个小贱蹄子,略施几个银针,将她破腿给治好了,她便是心里肝里地疼她,感谢她。” 姜嬷嬷道:“夫人,可这件事,上一次我们也是尽了力了。到底是桉姐儿她有这个本事。” 魏氏冷哼:“本事?本事这种东西,要看什么情况下用什么。也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靠施针解决吧?” “那,夫人你的意思是?” “条件都是创造出来的,设计让她处于危险境地,然后我救她一命,她这个年纪的,最是惜命,这样,她岂有不感怀的道理?” 姜嬷嬷眼眸动了动,点头:“夫人说的有理。” 魏氏揉搓着手里的佛珠:“最近手头如此紧张,也该从那老东西手里弄点宝贝出来了。对了,夏桉那贱蹄子,这两日可有什么动静?” “与平日里无异,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 “一定给我盯紧她,千万不能再让她抢了做什么生意。往后不管她要做什么生意,我都要第一时间知道。听到没有?” 姜嬷嬷点头:“老奴明白了,老奴明白了。” - 同一时间,夏桉正在禧寿堂陪着夏老夫人玩叶子牌。 温嬷嬷急匆匆从屋外推门进来,喘息着道:“老夫人,淮州来信了。” 夏老夫人闻言,手里的叶子牌顿时全都落在了桌子上。 夏桉也将手中的牌放下:“小姑姑来信了,太好了。” 温嬷嬷上前郑重将手里的信递给夏老夫人。 老夫人这段时日一直心神不宁,关于她的寿辰,她并没有多期盼,她最盼望的是能够有小女儿的消息。 今日可算是终于有信了。 夏老夫人接下信件,小心翼翼撕开封口,然后有些激动地将里面的信抽出来。 展开来看。 须臾,她眼里含着热泪,对着温嬷嬷动容道:“姝儿,这几日就该到京城了。” 温嬷嬷体贴道:“太好了,也不枉老夫人日日盼着。” 夏老夫人又接着往下看:“她这信上说,姑爷这次正好进京办件事,也同她一起来京城了。” 夏桉听了,目色怔了怔。 上一世,祖母的寿辰之日,她因为身上的伤太重,没能回府,所以她也不清楚究竟都有谁回来,又都发生了什么。 但往年祖母的生辰,她记得都是小姑姑一个人回来的。 她从未见过自己的这位传说中的姑父。 今年他也来为祖母祝寿? 关乎姑姑,她只记得,两年后,她被聂家磋磨得不成样子,被姑父嫌弃,最后由祖母亲自出面,做主让二人和离。 但,终究是没能将自己的五岁的女儿一起带出聂家。 而小姑姑在和离之后,便常住在山上的寺庙里,鲜少下山,可见这一场婚事,消磨掉了她所有的心念,最后只想常伴青灯了却一生。 () 第466章 上香“遇”劫匪 现下夏老夫人看了信,高兴地合不拢嘴,她对温嬷嬷吩咐道:“明日你就去准备准备,将姝儿爱吃的东西,都给她多准备一些,还有京里头时兴的衣裳料子,也给她多买一些。对了,还有胭脂水粉,发簪首饰一类的,也都买一些,她从前最爱涂胭脂了。” 温嬷嬷好笑道:“老夫人,不用这样着急,吃的可以先准备,其他东西等着姝姐儿到了京城,再带着她去挑选也不迟。总归她自己挑选的,更合她的心意。” 夏老夫人拍了下脑门:“你看我,这都高兴糊涂了,你说得对,除了吃的,其他东西待她回来再给她置办也不迟,到时候可以让桉儿陪着她,姝儿从前最喜欢桉儿了。” “是啊,我们桉姐现在也是大姑娘了,她定能陪好小姑姑的。” 夏桉道:“祖母放心吧,有我在,保证小姑姑在京城转个尽兴。” 小姑姑为人豁达和善,从前她从未因自己是庶女而看轻于她。 甚至因为她跟小娘的日子拮据一些,还常给她塞上一些零用银。 买了礼物,只要有夏媛的一份,也必有她的一份。 半分不会偏颇。 小姑姑在夏桉心里,是无论何时想起来,都会觉得心口温热的人。 眼见着就要盼回了自己的小女儿,夏老夫人越想心里越高兴,对温嬷嬷道。 “今晚儿,咱们俩喝一盅吧?” 夏老夫人年岁大了,喝不得酒,喝一顿会难受好几日。不过温嬷嬷知道,老夫人眼见着看到了曙光,实在是高兴得厉害,此时拒绝她,她有些于心不忍。 “那,老奴就陪你喝一盅,不过咱们可说好了,就一盅。” 夏老夫人道:“知道了。就一盅。后日刚好是初一,我们去慈恩寺上炷香。” 温嬷嬷哄她道:“好好好。” - 后日一早,夏老夫人便坐上了马车,准备出门去往慈恩寺。 马车刚要走,魏氏匆匆忙忙来到了马车前。 “母亲,今日是初一,我也想去慈恩寺上香,我与你同去吧。” 夏老夫人道:“也好,那我们便一同去吧。” 魏氏很快也上了自己的马车,两辆车一齐离开夏府,去往慈恩寺。 到了慈恩寺,她们分别在佛前虔诚地上了一炷香。 夏老夫人小声念叨:“求佛祖保佑我夏府,安泰和乐,平平安安。保佑我的小女夏姝,能够平平安安进京,一路顺顺利利,免灾免难。” 魏氏则道:“求佛祖保佑我们老夫人身体康健,长命百岁,保佑我们阖府上下和睦,平安顺遂,保佑我儿纬儿仕途通达,早日高升,保佑媛儿能够母子平安。” 起身后,她们一起走出慈恩寺。 夏老夫人道:“媛儿身子越来越重,一定要叮嘱她,接下来好好养胎,无事不要再随意乱走动。” 魏氏点头:“知道了母亲。” “我屋里头还有几棵人参,回头你给她捎过去,给她补补身子。” 魏氏一听人参,眉眼立刻弯了弯:“还是母亲心疼孙女。” 出了寺门,温嬷嬷扶着夏老夫人上了马车。 魏氏道:“母亲,回去我们同乘一辆车吧,也好说说话。” 夏老夫人道:“也好。” 就这样,魏氏也坐进了夏老夫人的马车里。 马车朝山下行进,刚走了一段路,前面突然有个人拦下了他们:“前面有一车水果翻车了,路走不了了,你们需得绕走另一条路。” 马夫见状,回身问夏老夫人的意见。 魏氏撩开帘子:“怎么这么不巧?母亲,你看?” 夏老夫人开口道:“既然如此,那我们就绕个远吧。别影响他们捡水果。” 马车随即掉头,朝着另一条小路驶去。 这条路较为偏僻,平时少有人从此经过,此处要经过一处茂密的森林。 马车在林间小路上行走,突然间,十几个蒙面人拦在了马车前头。 “站住!” 马车猛地一刹车,夏老夫人身子跟着忽悠了一下,心下惊得颤了颤。 “谁,怎么回事?” 车夫战战兢兢道:“老夫人,夫人,我们,好像是遇到劫匪了。” 魏氏瞬间瞪大了眼睛:“劫匪?” 她一下子伸手护住夏老夫人:“哪里来的劫匪,敢在光天化日之下抢劫,不想活了吗?” 她小声对夏老夫人道:“母亲,别怕,有我在,我会保护你的。” 夏老夫人活了一辈子也没有遇到这种事,瞳孔里一片惊颤。 外面领头的男子,穿一身深灰色短打,黑布蒙面,长得膀大腰圆。 “马车里的人,全部都给我出来!” 夏老夫人忍不住气愤地喝道:“放肆,你们知道我们是什么人吗?敢如此造次,就不怕老身将你们告到官府?” “告到官府?呵,老东西,你先想想自己有没有命活着离开此处吧。还不赶紧给我下车,否则我手里的大刀,可是不长眼。” 魏氏赶忙道:“不要伤害我母亲,我们下车,我们这就下车。” 她小声对夏老夫人道:“母亲,他们人多势众,我们不能跟他们硬碰硬啊,我们下车,将财物都给了他们便是。” 他们此行只带了两个护卫,根本不是这些人的对手,夏老夫人明白,这种时候不得不先服软再说。 魏氏搀着夏老夫人下了马车。 夏老夫人看着马车前黑压压一片人,顿时觉得喘息都变得困难。 领头男子看了她们的装扮,朝身后的一群人道:“弟兄们,今日钓了一条大鱼啊。” 他拎着大刀逼近了魏氏和夏老夫人。夏老夫人看着那闪着寒光的大刀,几欲站不稳。 魏氏挺身而出,将夏老夫人护在自己身后,结结巴巴对那劫匪道:“你,你要做什么?” “做什么?你们这发簪,这耳坠,还有腕上的镯子,一看就值不少银子啊!” 魏氏赶忙伸手慌乱地将自己头上的发簪钗环之类的,全部一一摘了:“给你,都给你,你不要动我家老夫人,她年纪大了,受不得惊吓。” 那匪徒接下魏氏递来的首饰,脚步逼近一步,走到了夏老夫人的身旁:“老东西,你这项链一看就是个值钱货啊。” 他将刀一把架在了夏老夫人的脖颈上:“你也给我摘!” 夏老夫人身子猛得一晃,双腿一软,直接便要晕倒过去。 魏氏直接又挺身而出,扶住了夏老夫人,然后她将自己与夏老夫人替换:“你要杀便杀我,不要动我们老夫人。” () 第467章 她难道就不害怕? 那虎背熊腰地劫匪对魏氏道:“怎么,你愿意替这老夫人死?她是你母亲?” 魏氏梗着脖子道:“是我婆母,怎么了?” “呦,你这个儿媳倒是孝心一片啊,这么护着自己的婆母,”他拔高了声音,“这位老夫人,你倒是有个好儿媳啊!” 夏老夫人此时已经瘫坐在地,她看着魏氏被刀架着脖子的模样,伸手护着自己的心口:“你们,你们这些匪徒,财物都给你们,你们不准伤人。”说着,她将自己颈上戴着的珍珠项链抖着手摘了下来,“你不是想要这项链吗?给你!” 身后一个匪徒一把从夏老夫人手里扯过了项链。 壮硕男子对手下喝道:“给我搜,把他们身上所有的银钱都搜出来!” 温嬷嬷和姜嬷嬷立马将自己随身带着的钱袋子都扔给了他们,其他下人也将随身财物主动扔了出去。 魏氏道:“现在,所有值钱的东西都给了你们了,你们可以走了吧?我告诉你,你们只抢东西,即便日后被抓,还有活命的机会。可你们若是敢动我和老夫人,你们可吃不了兜着走。” 那大汉朝着魏氏冷哼了一声,一把收起架在魏氏脖颈上的刀:“算你们识务。” 大汉看了眼马车:“你们这马车不错啊,正好可以拉着我们兄弟出城!弟兄们,上车吧!哈哈哈哈哈。” 说着,一行人呼啦啦挤到了马车上,然后驾着马车扬长而去。 魏氏见人走了,赶忙转身将夏老夫人搀扶起来。 神情焦灼道:“母亲,母亲您没事吧?” 夏老夫人只觉得天旋地转,头顶难受得厉害:“这些杀千刀的,真是造孽啊。” 魏氏道:“没事的母亲,有儿媳在,不会让您出事的。我们就当是消财免灾了。母亲您千万要保重自己的身子。” 夏老夫人有些动容道:“再有这种事,千万不要冲过来替我挡刀。我一把年纪,死了就死了。不能连累了你。” 魏氏瞬间红了眼:“母亲这是说的哪里的话,您是我们的老祖宗,谁出事也不能让您出事。在我心里,您可就是我的亲母亲啊!” 夏老夫人此时十分感怀,刚刚若不是魏氏替她挡了刀,她现在恐怕早就惊得晕死了过去。 就她这破身子,哪里经得住那大刀的威逼。就刚刚那一下,她都觉得自己要不行了。 他这个儿媳,平日里看着金贵娇气,只爱排场和享受生活。 没想到关键时候,竟是真的能为了她这个婆母拼出命来。 真的是令她颇为意外。 “总之今日,母亲谢谢你护着我。” 魏氏扶着夏老夫人走到路旁的一个大石头上坐下,然后将自己身上的斗篷取下来,搭在了夏老夫人的背上。 “母亲,我们是一家人,您说谢谢也太见外了。我护着您,不是应该的吗?” 夏老夫人握着她的手:“母亲会记着你的好的。” 他们的财物全都被抢光了,姜嬷嬷只得安排人回府再驾两辆马车过来接他们。 所有停在原地等着。 等了一个多时辰,是夏光淳和夏舒纬一起坐着马车过来接他们。 得知她们只是被抢了财物,没有受到什么伤害,才算松了一口气。 夏光淳气得眼眸黑沉:“大胆贼人,天子脚下,大白日便敢如此行凶,简直是活腻了。纬儿,一会儿下山,你先去报官,将这伙贼人捉住。” 魏氏连忙道:“老爷,我已经安排人去静安府告官了,那伙人说是驾着我们的马车出城,也不知能不能捉得住。” 夏光淳道:“捉不住,也得捉。” - 回府之后,夏老夫人便因惊吓过度,病倒了。 魏氏傍晚在屋里喝着燕窝,听闻夏老夫人下不了床了,嗤笑一声:“没想到老东西这么禁不住惊吓,这还没说扒她的衣裳呢。若是真的将她的那一身蜀锦给扒了,那她还不得直接气死过去?” 姜嬷嬷道:“这样也够了,她本来就年迈体弱,不禁吓。再说夫人替她挡了那大刀,她已经够感恩戴德了。” 魏氏好笑道:“还别说,他们这大刀倒是选的好。若非我知道这事儿是假,就那把刀,我也得被当场吓晕过去。” “这伙人办事还是靠谱的。” “对了,那些人可安排得万无一失?” “放心吧,夫人,他们会找个无人处将马车烧了,然后四散到各处。根本不会出城。而官府只会沿着出城的路线调查。再说您不是已经跟王知府通过信,有王知府在,什么都不会查出来。” 魏氏满意地点点头:“那就好。” 魏氏饶有兴味地道:“诶,你猜这一次,老家伙会赐我件什么宝贝?是会赐我一件瓷器,还是会赐我玉器?黄金也行啊,可以直接换银子花。呵呵,看来这人啊,还是得多动脑筋,这使使手段,钱财不就来了?” “不管是什么,夫人这一趟,绝对不会白费” “那是,从此以后,我就是那老东西的救命恩人了,她还不得到死都记着我的恩情?” 姜嬷嬷道:“夫人现在做事,越来越有手段了。” - 禧寿堂屋内,夏桉坐在榻边,握着夏老夫人的手。 屋内点了安息香,夏老夫人已经沉沉睡了过去。 只是睡梦里许是做着噩梦,额上总是冷汗津津。 夏桉用帕子替她擦去额上的汗珠,心疼不已。 温嬷嬷小声安慰她道:“今日幸好那些歹人只是图谋财物,并没有真的伤害我们。这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只是苦了我们老夫人,一辈子从未遇到过什么凶险之事,老了老了,竟还摊上了这种事。到底是年纪大了不禁吓啊。” 说着,她也帮着夏老夫人掖了掖被角。 夏桉心疼地道:“那些杀千刀的,若是祖母被吓出个好歹,天涯海角,我都会将他们揪出来,为祖母偿命。” 温嬷嬷道:“姑娘倒也不必费心,已经报了官了,相信静安府会好好调查的。” 夏桉微顿了一瞬:“报给了静安府?” 温嬷嬷道:“是的,那些歹人刚一走,夫人就安排人去静安府报官了。” 夏桉心里隐隐觉得有一丝异样,眸子动了动,然后问温嬷嬷:“嬷嬷,今日你们遭遇抢劫,可觉得哪里有奇怪之处?” 温嬷嬷想了想:“倒也没有什么奇怪的,夫人和老夫人将随身的饰物都摘了给了他们,他们又搜刮走了我们所有的银钱。之后看着马车不错,直接将我们的马车给弄走了,还扬言正好可以用来出城。” “他们说了要出城?” 温嬷嬷点头:“没错,估摸着也是怕我们告官,所以便要及时出城逃了吧。哦,对了,今日夫人可是出人意料地勇敢。 歹徒将一柄寒光凛凛的大刀架在了老夫人的脖颈上,眼看着要下黑手,连我当时都吓懵了,一时间不知如何是好。夫人却是为了老夫人的安危,直接上前将老夫人给替换了下来,自己用脖颈挡了那把刀。” 闻言,夏桉眉心微动。 她垂眸,再次用帕子擦了擦夏老夫人额上的冷汗,轻声道:“她难道就不害怕?” () 第468章 “来不及了,只能先去找她了。” “我当时也纳闷呢,不过后来想想,她估摸着当时也是一时心急,没有顾得上那么多,一时间都忘了害怕了。 人第一时间的反应是最真实的,夫人啊,平日里看着高贵娇气,还有些矫情,没想到关键时刻,竟能如此护着老夫人。老夫人当时感动地都流眼泪了。 那一刀若是她没有替老夫人挡下,老夫人恐比现在的情况还要严重许多。老夫人最是知恩图报,待清醒过来,少不得要对夫人好好赏赐一番。” 夏桉看着夏老夫人拧着眉心的睡颜,眼里划过一抹暗芒。 听到这里,她差不多能够明白这究竟怎样一回事了。 她不自觉拧紧了拳头。 心口觉得堵得厉害。 这个女人,竟是敢如此残忍对待祖母。 便就是为了祖母对她感恩,为了贪图祖母的赏赐。 夏桉这一刻突然有了深深的自责。 因为她清楚,这其中也有自己的原因。若非此前自己设计让夏媛朝她狮子大开口,她或许还不会因为手头紧而将主意打在了祖母的身上。 一滴泪溢出了眼眶,她看着面容憔悴的祖母:祖母,竟是孙女害了你。 温嬷嬷见她突然哭了,赶忙轻声安慰:“三姑娘莫要伤心,老夫人很快就会好起来的,没准明儿个一早,就缓过来了。” 夏桉一把抹掉了泪,放下了夏老夫人的手:“嬷嬷,天很晚了,我就先回去了,今夜祖母就麻烦您了。” “行,你回去好好休息休息,待到你小姑姑回来,你少不得还得跟着操忙一阵子呢。” 温嬷嬷将夏桉送到了门口,夏桉看着安静的院落,道:“嬷嬷,最近为何觉得院里人有些少?” 温嬷嬷道:“有两个丫鬟到了年龄,出府嫁人了,老夫人还没来得及添人。” 夏桉眨眨眼道:“哦。” - 出了禧寿堂,夏桉一直面色阴沉。 双鹤此时已经等在了云芷阁,夏桉进了院子,直接问他:“可有什么消息?” 双鹤道:“静安府的捕快一路出了城,寻了几里路,没有寻到什么线索,就回来了。八成,又是个死案。” 夏桉沉声道:“不对,他们没有出城。” 双赫不解:“姑娘的意思?” “哪有匪徒逃走,会告诉苦主他们出逃的方向。不过是障眼法罢了。” 双鹤恍然:“姑娘说的有道理。” 这事若真的是魏氏做的,静安府八成最后什么也不会查出来。毕竟有王广泉在。 夏桉紧紧抿了抿唇,思索须臾,抬眸道:“我记得你有个弟兄养了一只很灵的犬。” “对,有一只,听得懂人话,嗅觉极为灵敏。” 夏桉道:“这件事,你这样办……” - 双鹤走后,夏桉在院子里踱了几圈,问琥珀:“可知今日夫人如何了?” “自山上被接下来,就一直在屋里歇着,不过听说刚刚吩咐厨房给她煮一碗参汤喝。” 她竟还有心情喝参汤,她也有脸。 将祖母吓成这样,她估摸着此时正在屋内偷着乐呢。 脸上感到了一丝冰凉,夏桉抬头看了看天色:“要下雨了。” 琥珀道:“是啊,这乌云压了一整天了,看来今夜这雨小不了。” 夏桉轻轻咬了咬贝齿,接着,在琥珀耳边小声耳语了几句。琥珀闻言眸子动了动,随即点头:“奴婢清楚了。” 她走进屋里,揣了个纸包,趁夜色,走出了云芷阁。 - 在厨房煮参汤的黄厨娘,坐在砂锅旁轻轻扇着炉火。 这时,厨房后面突然传来一声诡异地惨叫声。 夜色深浓,此时厨房里只有她一个人,她闻声,顿时吓得一个激灵。 下意识道:“谁?” 这声音,怎么像是个人。 外面半晌没反应。 她回过神,许是自己听错了? 她这会儿一直犯着困,可能困出了幻觉吧。 她提了提精神,继续熬着参汤,这时,后面又传来一声怪异的叫声,这一声比刚刚那一声更大,更加瘆人。 黄厨娘这次吓得一个激灵站了起来。 难道是鬼? 不对,不可能有鬼。 这一次她听得有些清楚,应该是个人。 她心里胆颤地想:莫非,是谁受伤了? 她左右看了看,顺手抄起一个烧火棍,起身走悄悄走出大厨房,然后绕到了厨房的背面。 却发现,这处除了杂草,什么也没有。 难道是自己听错了,那声音来自别处? 她纳闷地举着烧火棍重又走回了厨房。 参汤还差些火候,她连忙坐下来猛扇炉火,好快点煮好快点离开。 不过这次,此前的惨叫声倒是再也没有听到。 - 屋外雨声越来越大,渐渐呈瓢泼之势。 魏氏美美喝了一碗参汤,便躺着睡下了。 刚睡下没多久,突然间觉得额间传来刺痛。 她紧紧蹙了蹙眉,片刻后,整个脑袋都开始撕裂般地疼。 她猛得拍了一下床榻:“来人!” 在屋外守夜的丫鬟赶忙走了进来:“夫人,夫人有什么吩咐?” 魏氏大声喝道:“痛!痛!快找姜嬷嬷来!” 小丫鬟顿时慌乱地跑了出去,不多时,姜嬷嬷匆匆忙忙进了屋。 “夫人,您哪里痛?” 此时魏氏双手紧紧捂着脑袋,身子在榻上猛得一挣扎,摔到了地上。 她痛苦地嘶喊:“我头痛,快去找郎中来,快去找郎中来。” 姜嬷嬷赶忙上前将她从地上抱起来,重又安置到了榻上,安抚道:“夫人你等等,老奴这就去找郎中。” 魏氏难耐地嘶吼:“快!” 姜嬷嬷还从没有见魏氏痛成这样过,她脚步错乱地奔出了琼栖院,大雨滂沱,视线里一片迷蒙。 她顶着大雨狂奔了一段路,突然停住了脚步。 稍作思索,对着身旁的丫鬟道:“你赶紧去通知老爷,让老爷派人去找郎中。” “那嬷嬷你呢?” 姜嬷嬷看了看琼栖院,眸子里溢出一抹坚决:“来不及了,只能先去找她了。” - 夏桉在屋内,正在翻看喜鹊常看的一本话本,迟迟没有睡下。 喜鹊道:“姑娘,我知道这故事看了就停不下来,但今日天色很晚了,明日起来你再看吧。” 一页看完,夏桉轻轻翻看下一页:“不急。” 这时,院内传来一阵叫嚷声:“三姑娘,三姑娘。” 夏桉倏地勾眉,与琥珀对视一眼。 来了。 () 第469章 母亲这是受到了惊吓 夏桉跟着姜嬷嬷,冒雨撑着伞,来到了琼栖院。 进了屋,只见好几个丫鬟围在床榻边护着魏氏,魏氏双手捂着头,在榻上不住地挣扎,口中不时发出难耐地喊叫。 “疼,疼,郎中呢,郎中呢?!” 姜嬷嬷赶紧快步走了进去:“夫人,郎中已经派人去请了,三姑娘来了,先让三姑娘帮您瞧瞧吧。” 魏氏闻言,身子稍作停顿,然后瞪着疲惫的眼朝夏桉看过来。 “你?你怎么来了?” 姜嬷嬷道:“是老奴请三姑娘过来的,夫人,郎中一时半刻赶不到的,三姑娘毕竟懂医术,您让她给您先看看。” 魏氏实在觉得痛得要死了。 眼下也只能让这小贱蹄子给她诊断一番了。 她痛苦地闭了闭眼睛:“行吧。” 夏桉神情关切地走上前去:“母亲,您现在怎么个痛法?” “头痛,头很痛,感觉整个脑袋要胀裂开了,又好像被扎进去数不清的刺。” 夏桉神情严肃:“那女儿先给您号脉。” 魏氏摆出来一只手。 夏桉为她号了一会儿脉,魏氏焦急道:“怎么回事?我这头到底是怎么回事?” 夏桉松开了她的手,然后又伸手摸了摸她的太阳穴。 叹息一声,道:“母亲,您这应是白日里受到了惊吓,导致的头部血脉迸张,引起的头痛。” 闻言,魏氏咬牙切齿道:“胡说八道!我哪里受到了惊吓?我没有,你个废物,你到底会不会看病?” 姜嬷嬷瞳孔缩了缩。夫人不可能受到惊吓啊。 夏桉有些关切道:“母亲,我听说今日劫匪可是将一柄宽刀逼到了您的脖颈上,祖母只被压了一瞬,便吓得睡梦中频频惊厥,您被威逼了那么久,又岂会没有受到惊吓?” 魏氏眉间打着卷:“你?” “母亲,这头痛是惊吓所致,眼下倒是没有办法一下子止痛。我给您开一副药,您吃了,到了明日早晨应该就可以止痛了。” 魏氏被气得耳鸣不已。 “明日早晨?你是想要痛死我吗?” 夏桉道:“受了惊吓,是需要时间缓解的。女儿懂医术,却也不是神仙,您这头痛我实在没有立竿见影的法子。” 魏氏怒道:“你个贱蹄子,我就不该信你能给我好好看病,你就是故意要看着我受苦。史郎中呢,我要史郎中。你给我等着,待史郎中来了,证明你在胡说八道,看我不赏你一顿板子。” 她今日压根就没有受到惊吓,这小贱蹄子想愚弄她,找死! 夏桉有些委屈地瘪瘪嘴:“既然母亲如此不信我,那我们就等着史郎中来了,看看他的诊断是不是与我一样。” 说着,她走出外屋,写了一副方子,然后坐在桌边等候。 魏氏抓住姜嬷嬷的手:“姜嬷嬷,我觉得我可能不行了,不能让她给我治病,得让史郎中快些过来啊!” 这时,夏光淳冒雨赶到琼栖院,进了屋内,绕过屏风到了里屋:“夫人哪里觉得不适?” 接着,夏舒纬也闻讯赶了过来,走到榻边:“母亲身子如何病了?” 魏氏在榻上缩成一团:“老爷,妾身夜间睡下去没多久,突然就觉得头痛得厉害。纬儿,母亲真的好痛啊。” 此时她额上颈上全是豆大的汗珠,看着痛苦不已。 夏舒纬抽出丝帕为她擦拭额上的汗珠:“母亲,下人已经去请郎中了,你且再忍耐一下,史郎中就快到了。” 夏光淳想了想,来到外间,问夏桉:“你会医术,可为你母亲瞧了?” 夏桉起身:“回父亲,刚刚瞧过了,我瞧着,是因为母亲白日里受了惊吓,所以导致的头部血脉迸张,引起的头疾。”她拾起刚刚自己写下的方子,“按这个方子抓药即可。” 夏光淳见了,对下人道:“还不快去!” 姜嬷嬷忙从屋内走了出来:“老爷,还是再等等史郎中吧。夫人想让史郎中再瞧瞧。” 夏光淳道:“如此大雨,史郎中到了还不知要多久,先把这药抓了再说。” 说着,将夏桉的方子给了一旁的李嬷嬷:“快去。” 李嬷嬷赶忙颔首。在老爷面前,三姑娘总不会耍什么猫腻吧? 她赶忙将药方塞进怀里,冲出屋外。 夏舒纬在榻边伺候着魏氏,夏桉和夏光淳坐在外屋等着。 里面不时传来魏氏的哼唧声,听上去悲惨嘶哑,好不可怜。 夏桉紧了紧唇角,微垂着眸子,眼底一片冰冷。 过了许久,史郎中终于冒着大雨被接来了,李嬷嬷的药也抓了回来。 史郎中见了夏光淳,赶忙躬身施礼:“见过夏侍郎。” 夏光淳起身:“史郎中免礼,快帮我夫人瞧瞧,她何以突然头痛成这样?” 史郎中颔首,踱步进了屋内,隔着纱帘为魏氏号了脉。 号了须臾,眉间猝然皱了皱。 “夫人晚间可是吃了什么?” 姜嬷嬷道:“与平日里无异啊。哦,若说不一样,可能夫人今日觉得有些累了,所以睡前喝了一碗参汤。” “累?那白日里,可是遇到过什么事?” 姜嬷嬷目光迟疑:“这?” 路遇劫匪,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再说夫人的头疾,绝非因为那件事。 “没,没什么事。史郎中瞧着,我家夫人是因何头痛,要如何治?” 此时,夏舒纬道:“这时还藏着什么?史郎中,我母亲白日里被劫匪拦路抢了钱财,虽说人没事,不过应该多多少少受了些惊吓,会不会与此事有关?” 史郎中道:“那就对了,夫人头部血脉涩滞膨胀,这应是受了什么刺激导致的。再加上参汤大补,一时间更是加重了症状。” 魏氏闻言,立即反驳道:“不可能的史郎中,我没有受到惊吓,我这头痛来得极为蹊跷,史郎中你再给我好好瞧瞧。” () 第470章 一夜鬼叫 姜嬷嬷也道:“是啊史郎中,我家夫人今日并没有被那劫匪吓到,我家夫人,光顾着护着老夫人了,根本就没顾得上害怕。” 史郎中道:“非也,有些人受到惊吓,都是事情发生之后才开始的,也就是人常说的后知后觉,后怕。被劫匪抢劫,就连我这般男子都要后怕,心有余悸,更何况夫人这般的妇人。且夫人的脉象,不同寻常,就是人都到惊吓后的反应。这一点,夫人大可放心。” 魏氏十分崩溃地咬了咬牙:“我真的没有。” 史郎中严肃道:“此症可大可小,得赶紧用药,只是我出来匆忙,这回去开方子拿药又需要不少功夫。” 这时,夏光淳将夏桉开的方子递给史郎中:“史郎中,您看这方子管用吗?” 史郎中接下方子打量了一遍:“可以,可以,这是谁开的?”他看了眼外屋坐着的夏桉,“难道?” 他记得,这府里头老夫人的腿疾,当时他觉得已经是回天乏术,最后却是被府里的一位庶女治好了。难道就是那位姑娘? 夏光淳点头:“是的,是本官的三女儿,她也会医病。” 史郎中点头:“这方子就是治疗这头疾的方子,跟我的方子一样。只是这药还得我回去配了再送过来。” 夏光淳道:“正好,刚刚药也抓回来了。” 史郎中眸子一亮:“那正好,赶紧给夫人煎了喝上吧。不过,这头疾来得猛,去却得花上一些时间,最早也得明日早晨,才能停止疼痛。” 魏氏躺在榻上,挣扎着只想破口骂人。 这史郎中就像是跟夏桉提前商量好了一样,这说辞竟是一模一样。 可她明明不是被吓得啊。 该死,全部都该死! 夏桉此时微微直了直身子,起身走了过来,对姜嬷嬷道:“此药文火煎半个时辰即可,快些煎了给母亲服用吧。其实我刚刚心里也没底,见史郎中跟我的诊断一样,我就放心了。” 魏氏攥紧了拳头,狠狠砸了下自己的头。 夏舒纬赶忙制止她:“母亲,再忍忍,一会儿喝了药就好了。” 魏氏声音带着哭腔:“母亲,心里痛。” 药煎好后,姜嬷嬷伺候魏氏喝了下去。 夏光淳和夏舒纬被魏氏催着回去歇着了,他们走后,夏桉对着榻上的魏氏道:“那母亲,我可以走了吗?” 魏氏咬牙切齿:“走,赶紧走!” - 夏桉第二天早晨还在榻上懒洋洋地翻身时,便听到喜鹊和琥珀在地上小声的嘀咕。 喜鹊好笑道:“听说琼栖院昨晚上一夜鬼叫,夫人就像是被下了咒一样。” 琥珀想想自己昨夜往参汤里添的那粉末。 开始她还不明白,那粉末是人参粉,身子亏虚时用来补身体的。姑娘又为何要她将人参粉加在魏氏的人参汤里,那不是给她大补吗? 后来她明白了,如此补上加补,竟可导致人头痛。 还痛得这般惨烈。 且此事即便魏氏起疑,事后追查下来,也根本什么都不会查到。 因为成分都是一样的。 到底还是姑娘有办法。 也是,按姑娘的推断,昨日他们遭遇匪徒之事,应是魏氏做的。目的应是为了吓老夫人。 如此,姑娘又岂能饶了她。 她没好气对喜鹊道:“你说,她这会不会是因为自作自受?” 喜鹊还不明其中的道道:“自作自受?你是说夫人她恶事做多了,被天神盯上,遭了天罚?话本里倒是常有这样的情节。” 琥珀佩服她的想象力,朝她竖起一个大拇指:“你说得对,大概就是这个意思。” 床帐中,夏桉早醒了,她双手交叠垫在头下,暗暗地想:魏金花,若非想让你尝尽了我们母子三人上辈子所受的苦楚,昨夜完全可以送你上路。 你应该庆幸。 - 清晨洗漱完毕,夏桉便来到了禧寿堂。 进屋时,夏老夫人正在圆桌旁用膳,整个人看起来已经不似昨日回府那般胆颤失魂。 面色已经十分平静。 将夏桉来了,问她道:“用过膳了吗?” 夏桉:“回祖母,还没用。想着在祖母这里蹭一顿呢。” 夏老夫人道:“那不还快坐,给桉姐儿盛碗粥。” 夏桉顺势在桌边坐下。 “祖母可是好些了?” 温嬷嬷将粥端到了夏桉的面前:“三姑娘昨日带过来的香,真是好东西,老夫人下半夜就睡沉稳了,不再盗汗了。今儿早晨醒来,心情也平稳得很,提起昨日之事已经没有觉得那般后怕了。” 夏桉道:“这香可宽心安神,祖母再连着用几日,这事儿也就过了。我们就当是消财免灾了了。” 夏老夫人微笑着道:“听说昨夜你在我床边守到了夜里,辛苦你了。对了,今儿早晨听说你母亲夜里头痛来着,看来她昨日在那匪徒面前也是逞强,自己也应是吓得不轻啊。” 夏桉道:“我去给母亲诊断过,她那不光是吓得,主要本来心情就不平静,结果睡前还喝了一碗大补的参汤,导致的气脉不畅,引起的头痛。” 夏老夫人神色微顿。 温嬷嬷挑了挑眉。 昨日老夫人在屋里头病成这样,她竟还有心情煮参汤喝?煮了参汤也就罢了,也没说送来禧寿堂一碗。 夏桉感觉出了她们的反应,有些尴尬道:“祖母,是我多嘴了。” 夏老夫人神色很快恢复如常:“对了,可知那些歹徒抓到了没有?” 夏桉摇摇头:“听说静安府出城追了一段路,就回来了。” 夏老夫人点头:“出了城,就难追了。真是一群可恶的家伙。天子脚下也敢这般做为。” 夏桉道:“祖母,你可记得那些人身上有何特征?” 夏老夫人思索了片刻,猛得想起了什么:“那个持刀的大汉,长得膀大腰圆,持刀的右手手背长了一颗很显眼的黑痣。” 夏桉点头:“回头我去告诉父亲,让他知会静安府。总要给他们施加些压力,他们才会有所作为。” 夏老夫人道:“你说的对,这人不抓起来,以后少不得还得害人。若还不行,改日我就亲自去一趟静安府。” 用完早膳,夏桉又陪着夏老夫人坐了一会儿,就离开了禧寿堂。 让琥珀去找双鹤,将那歹人的特征告知与他。 傍晚,双鹤就有了消息。 “姑娘,人找到了。” () 第471章 暗查 夏老夫人这段时间,点的都是夏桉调制的熏香。 而夏老夫人被劫走的那条珍珠项链及其他钱财等物品,上面也一定沾染着熏香的味道。 夏桉让双鹤等人带着那条犬,在各种鱼龙混杂的场所转了转,竟很快在一个赌场里嗅到了熟悉的气息,那犬直接在那人的腿上咬了一大口。 后来双鹤非要带着他去包扎,又执意送他回住处,发现此人竟是一家米行的伙计。而那米行的掌柜的,就是夏老夫人所描述的手持大刀逼迫她的劫匪。 双鹤道:“姑娘,要不要直接报官。” 夏桉思考片刻,摇摇头。 她暂时不想用此事动魏氏。 若她没有猜错,这些人以正经职业作掩护,暗地里没少做见不得人的勾当。 “查查他们还做过哪些恶事,揪出证据,直接报到大理寺。” 双鹤点头:“属下明白了。” - 魏氏次日早晨起来后,头果然是不疼了。但经过一夜的折腾,她整个人像是被狠狠扒了一层皮。 整个人萎靡得厉害。 “杀千刀的,要了我半条命了。” 姜嬷嬷是活生生陪了她一夜,说实话,她现在心中崩溃之意,并不比魏氏少。 姜嬷嬷硬撑着一口一口地魏氏用了早膳。 快要用完的时候,丫鬟通报,禧寿堂的温嬷嬷来了。 魏氏无精打采的神色顿时一震。 和姜嬷嬷对视一眼,她们心知肚明,老夫人的赏赐到了。 魏氏道:“快请温嬷嬷进来。” “是。” 温嬷嬷在丫鬟的引领下进了屋内,见魏氏头上缠着抹额,问道:“老夫人一早听说夫人昨夜头痛,让老奴来瞧瞧夫人的头疾可是好些了?” 魏氏道:“让母亲担忧了,昨夜是疼得厉害,好在现在已经不疼了。” “夫人一定要注意休息。”温嬷嬷将手中的一个红漆盒子递上前来,“老夫人感念夫人昨日在匪徒面前,不顾自身安危,护她周全,特让老奴将这个给夫人送来。” 魏氏假意推辞:“母亲怎得与我如此客气?我昨日所做之事,都是应该的。嬷嬷还是拿回去吧。” “夫人便不要推辞了,这就是老夫人的一点心意。” 魏氏微叹了口气:“那就请嬷嬷替我谢过老夫人了,待我身子好一些,我会亲自过去服侍她的。” 姜嬷嬷接下温嬷嬷手上的盒子,温嬷嬷告退,离开了琼栖院。 温嬷嬷刚一走,魏氏迫不及待道:“快打开来看看。” 姜嬷嬷笑着打开了盒盖。 竟是一对精致的珐琅镯子。 珐琅镯子可不是普通的物件,这东西来自遥远的西方,非大乾所能产出。 通常只有皇亲贵胄才能拥有此物。 此物戴在手上,就是尊贵的象征。 魏氏脸上浮出满意的笑意。 “这老东西手里果然就没有俗物,得了这对镯子,也不枉我折腾这一场。” 姜嬷嬷也替她高兴:“不过夫人,往后还是不要做这么凶险的事,虽说是换来了宝贝,可您的身子也跟着糟蹋一场,有些不值当啊。” 魏氏拧眉:“都说了我不是被吓的。” “老奴也信您当时没有被吓到,但是三姑娘和史郎中的诊断是一样的,应是没有错的。且您这用了药,不是也好了吗?老奴想着,定是昨日那刀实在是太大了,即便您知道一切是假,但私心里难免还是受到了一些惊吓的。” 魏氏很是烦躁地叹了一口气:“行了行了,不要再说此事了。” 昨夜所有人都离开后,她让李嬷嬷特地又找了一回史郎中,将她昨夜吃过燕窝和参汤,全都让史郎中验了验, 她总觉得是有人暗中对她吃食动了手脚。 可惜,什么也没有验出来。 而她也确是吃了昨夜的药好的, 她现在自己也莫名承认,这头痛与匪徒之事有关。 可她实在不愿意承认自己是自作自受。 - 这日晚间,全家人都聚在一起用膳。 时辰到了,膳食摆好,夏舒寒却迟迟没有回府。 夏老夫人担忧道:“寒哥儿今儿怎么这么晚?” 魏氏道:“就是的,这小子这几日回来得越来越晚了。” 夏桉轻咳了一声:“那个,祖母,父亲、母亲,舒寒明日太学有夜间围读,所以他刚刚捎信回来,说今日他要替大理寺劈够两日的柴火,需得很晚才能回来。” 夏老夫人闻言,眸子赫然瞪大:“劈柴火?还劈两日的?不是,他们大理寺怎么能让一个半大孩子劈柴火呢?” 夏光淳自是明白其中的道理:“母亲,这是盛少卿在锤炼他的体力和意志,学武之人,首先要修炼身板,这样练也正常。” 夏老夫人了然点了下头:“那小子从未做过活,这一上来就劈柴火,也是够难为他的了。这段时间一定要给他多增加些营养,别让他体力跟不上。” 魏氏赶忙道:“放心吧母亲,寒哥儿的吃食我会照应着的。” 夏老人又问魏氏:“你的头痛可是全好了?” 魏氏讪讪一笑:“好了,不疼了,还有,谢谢母亲赏赐的珐琅手镯,母亲也太见外了,都是儿媳应该做的。” 说完,不忘瞥了苏氏一眼。 夏老夫人道:“哪有什么应该不应该的,我这一把老骨头,昨日幸亏有你,不然还真是禁不住啊。” 魏氏发自内心道:“儿媳当时就想着,即便要了我这条命,也不决不能让母亲出事啊。” 夏光淳道:“昨日,有劳夫人了。” 魏氏看着夏光淳,有些羞赧笑笑:“老爷莫要与妾身见外。” 夏老夫人道:“既然寒哥儿回不来,那我们就不等他了,都动筷吧。” 夏桉抬眸扫了眼魏氏那张虚伪的脸。 只觉得倒胃口。 苏氏对此事并不是很了解,此时也没有插话,她心里一直惦记着夏舒寒。 两日的柴火,也不知他得劈到几更天去。 席间,大厨房给夏老夫人端来了一碗软烂的面条,夏老夫人吃了一口,笑道:“呵呵,到底还是没有桉儿的川儿面好吃,桉儿,你最近那面馆开的如何了?” 夏桉道:“回祖母,因为口味很受欢迎,所以又开了几家分店,目前生意还说的过去。” “当初你说只是想要一间铺子,赚些零用银,没想到这铺子倒是越开越多了,谁能想到,从前不言不语的姑娘,今日还成了个小商人了。” 夏桉不好意思笑笑:“这,其实也是孙女运气有些好,能做成今日这样,实在是全凭运气。” 魏氏端着架子道:“桉儿,要母亲说,女孩子家家,赚得够花就行了,早晚有一日你是要嫁人的嘛,这女子,还是要以相夫教子为重。” 这话说的,就好像她不是女子一样。 () 第472章 送魏氏一份“贵重”大礼 夏桉得体回道:“谢母亲提点。不过,既然运气好,女儿还是想利用好,任何能赚银子的机会都想抓住,希望将来也能像母亲这般厉害。” 魏氏嘴角一抽。 还跟自己比,她也配! “怎么,莫非你又遇到了能赚钱的项目?”这面馆才开了几天,总觉得她话里有话。 夏桉目光闪烁了一下:“哪有,母亲想多了,”她故作掩饰地低头喝了一口汤,只见魏氏还目光探寻地盯着她看,须臾,夏桉抬眸笑笑,“母亲,今日这汤真好喝,明日可否还做这个?” 魏氏越发觉得她心中藏着猫腻。 不对,这死丫头准有事,莫不是,又有了能赚钱的买卖? “自然可以,只要你喜欢,每日都可让大厨房做给你吃。” 用了膳,魏氏心事重重回到了琼栖院。 姜嬷嬷道:“夫人,您怎么了,是有什么心事吗?” “明日起,派人盯紧夏桉,一举一动都要告诉我。 不得不说,这死丫头还是有些商业眼光的,自出府经商以来,就没有投资失误的时候。 若她再遇上什么项目,她说什么也要抢在她前头。 绝不再给她继续嘚瑟的机会。 - 自从京城开放了万国商贸会以后,整个京城一下子多出了很多新鲜的商品和来自梧州各处的商人。 他们带着自己本土的商品在万国商贸会上售卖,与不同的国家的商人通商往来,整个梧州的经济都被带动了起来。 而京城这繁茂的经济景象背后,除了层出不穷的商机,同样也暗藏着很多常人难以辨识的骗局。 而上一世,有一场本土骗局,曾经轰动整个京城。 - 正值上午,泰昌街人来人往,叫卖声此起彼伏,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光景。 一辆装扮华丽的马车在街上随着人流缓慢行驶着。 这内坐着一个十五岁上下的少女,手里抱着一只橘色的猫。 “小花虎,再等等,我们很快就到成衣铺了。母亲也不知何故,让我尽量多买些自己喜欢的衣裳,还说越多越好。你说这是什么话,那么多我也穿不完啊。罢了,一会儿多买点料子,天冷了,给你也填几件袄子怎么样?” 车子突然颠簸了一下,花虎许是受了惊,竟一下子从女子手中挣脱出来,猛得从轩窗处跳了出去。 女子大惊,趴到轩窗处大喊:“花虎!回来!” 这时,花虎慌乱中扎到了另一辆马车的下头,接着,“嗷”的一声惨叫,一只爪子被那辆车的车轱辘压到了。 女子急得快要哭了:“快停车,快停车,我的花虎!” 眼见着那辆车的后轮子要从花虎的身上碾压过去了,突然间,一只手将花虎从车下一把捞了出来。 花虎得救了。 马车停下,女子匆匆忙忙下了车,只见街边上,一个容貌清丽的女子将花虎抱在怀中,小心查看她的脚。 少女冲上前去:“谢谢你救了花虎。” 夏桉看着眼前这个容貌娇俏的少女,微笑着道:“姑娘不必客气。” 少女伸出手。 夏桉将花虎轻轻送入她怀中。 “它的脚受伤了,我懂医术,很擅长治伤,我现在帮它上些药吧。” 少女有些诧异:“你是个女郎中?” 夏桉笑笑:“算是吧,”随即她指了指身后的布庄,“这家铺子是我的,姑娘若不嫌弃,随我进来吧。” 少女见夏桉举止落落大方的,不像是什么坏人,再说刚才幸亏有她,不然花虎可就惨了。 她道:“那就谢谢姑娘了。” 进了布庄,夏桉请少女坐下,然后她先是仔细地替花虎处理了伤处。 花虎一直不停地“喵喵”地叫着, 将伤口清理干净,夏桉才发现,她的那只前脚垫,几乎有一半被压扁了,伤得还挺严重的,很是可怜。 夏桉取出伤药,一边轻轻替她上药,一边心疼地道:“小可怜,一定很疼吧?” 女子看着花虎那只残破的脚,不禁流下了眼泪:“杀千刀的,看不到我的花虎在车下吗?就那么残忍地压了下去。花虎该有多疼啊。花虎这只脚,还能好吗?” 夏桉道:“它叫花虎?” “嗯,我常叫它小花虎。” “嗯,伤药涂上,很快它就不疼了。不过你也看了,小花虎这伤有点严重,恐怕得多治疗些时日才行。不过我有把握,能治好。” “真的?太好了?那我以后还是来店里找你吗?” 这种伤,即便是药铺的郎中恐怕也没有把握。 夏桉眸子眨了眨,道:“我平时很少在店里,姑娘住哪里,我可以去府上帮着你治疗。不过,你可能得付我诊金。” “可以啊,付诊金没问题,我一会儿将住址写给你,那就麻烦你了。” 她们商量这功夫,花虎果然不再痛苦地惨叫了,夏桉替它将那只前足包好,它忍不住用舌头舔了好几下。 少女见花虎情绪稳定下来了,更加相信夏桉的医术了。 “姑娘贵姓。” “我姓夏,叫夏桉。你呢?” “我姓付,叫付钱钱。” 听闻这个名字,夏桉挑了挑眉。 付钱钱有些不好意思道:“其实,我家是开钱庄的。” 夏桉点头:“原来如此。” 花虎的伤治好以后,付钱钱刚好要买布匹,遂在布庄里挑了好几匹喜欢的布料才离开。 看着她抱着花虎上了马车,夏桉目光落在她留下的那张写有住址的字条。她伸手将字条拾起,直接团成团,扔进了废布篓中。 听说最近这个付钱钱日日都来泰昌街上采购东西。 她便今日守在了这里想碰碰运气,竟如此巧碰到了,还找了个可以登门的理由。 一切都很顺利。 付钱钱是京中大名鼎鼎的康顺钱庄付老板的幼女。 而康顺钱庄,就是那场惊天骗局的主谋。 这也是她送给魏氏,最“贵重”的一份大礼。 () 第473章 拜访付府 眼角余光,夏桉扫了眼街对面书画摊旁的那个身影。 她清楚,这几天一直有人跟着她。 她去哪,他们便跟到哪,几乎形影不离。 上次家宴之后,魏氏显然对她下一步的动作很感兴趣。 也好,这种时候,还就怕他们不跟她呢。 又过了三日,负责跟踪夏桉的下人找魏氏禀报:“夫人,三姑娘头几日只是四处看看铺子,不过最近连着三日,她日日都会去一个地方。” “什么地方。” “大茅胡同的付府。” “付家,哪个付府?” “夫人知道康顺钱庄吧?” “康顺钱庄谁不知道?那不是我们上京城三大钱庄之一。” “付家,就是康顺钱庄的主家。” 魏氏立刻反应过来:“付建白?” “对,就是这位付老爷的家。” 魏氏眸光微凝,付建白,京中谁人不知,谁人不晓。他的钱庄康顺钱庄,可是京中的老字号钱庄,实力雄厚,信誉有保障,极受老百姓的信任。京中有大量勋贵和民众都将自己余出来的银钱存在这康顺钱庄。 从没有出过差池。 不过,这康顺钱庄说白了,就是个存银钱的地方,夏桉去他们府上做什么? 那下人又道:“夫人,那日在泰昌街上,三姑娘好像是救了付家幼女的一只猫,自此与那幼女十分交好,会不会是这个关系?” 魏氏想了想,扯了扯嘴角:“就算关系再好,还有她与蔡府的四姑娘好?她们俩好成那样,也没见她们又有连着几日见面的时候。”魏氏越想越觉得这里面有文章,“不对,这死丫头的心思定不简单。难道,她下一步要做的买卖,与这康顺钱庄有关?” 康顺钱庄的掌柜付建白,她不认识,不过她对她的夫人倒是有所耳闻。 这位夫人和她有些相似,极为喜欢摆弄园林花草之类的,之前在花市上曾经与她打过几次照面。 毕竟是商贾妇人,即便知道她家中家财万贯,但魏氏在她面前,还是自有一股清高的。 毕竟自己的夫君可是当朝四品官员,怎么着也不屑于与她这种商贾妇人为伍。 魏氏又想了想,“另派个人盯着那付府的付夫人,看看她下次何时去花市。 - 初冬时节,天气寒凉。 花市也进入了一年之中的淡季。 白日里来逛花市的人寥寥无几。 青砖铺就的路面两旁,都是卖鲜花绿植的店铺和摊位。 街边处处都是摆满花卉的木架,周围还会有一些竹篮、草绳等工具,用于包装花卉。 店铺屋檐挂着各种招牌,写着售卖的花卉品种。 魏氏沿着青石板路状似悠闲地逛着,在一个卖种子的架子旁,遇到了正在挑选种子的付夫人。 付夫人对掌柜的道:“这个、这个,还有这个,都各给我来五两。” 掌柜地笑呵呵道:“夫人真是好眼光,这种百日菊颜色五彩缤纷,春日里洒在院子里,到了夏日,会长成成片的百日菊,开花足足有百日之久啊。” 魏氏假装感兴趣地走了过去:“这百日菊花期竟如此长?” 付夫人见了魏氏,一眼认了出来,赶忙揖了揖:“原来是夏夫人。” 魏氏恍然一笑:“呦,这不是付夫人吗?看来付夫人也很喜欢花啊,我好像在这花市里见过你好多次了。” 付夫人黄氏笑笑:“平时也没有什么别的爱好,就喜欢摆弄摆弄园子里的花花草草。让夫人见笑了。” 魏氏和善道:“这有何可见笑的,没想到付夫人与我一样啊,我也喜欢摆弄园林景致,看来我们很是有缘啊。” 黄氏不好意思笑笑:“民妇不敢。原来夫人,也偏爱此道。” 魏氏看着她挑选的几样种子:“这些吧,大都是寻常的花花草草,我府里有些名贵稀有的花草种子,像双色牡丹啊,木芙蓉、鹤望兰,还有曼陀罗花之类的。反正也用不完,不若改天都送给付夫人。” “夏夫人有曼陀罗花种?” “是啊,只是我自己栽种总是很难成功,付夫人想要吗?” 黄氏道:“如此贵重的种子,我怎么好意思收下,要不,夫人出个价,我买下吧。” 魏氏道:“朋友易得,知己难求,我与付夫人能如此兴趣相投,即是缘分,这花若是能在你手里种开了花,那我也是极高兴的,还谈什么银子不银子的。” 黄氏抿抿唇:“那就谢过夏夫人了。” 魏氏看着她挑选的诸多花籽:“不过,你为何要买这么多的种子?来年春日直接买苗栽种不就行了?” 黄氏眸子颤了颤:“哦,这些是给老家的亲戚买的。” 魏氏略有疑惑地点头:“哦,原来如此。付夫人,今日难得在这里遇上,前面有一家茶楼,不如我请你喝茶吧。” 人家都要送她如此多名贵的花种,黄氏也不好推辞:“自然是好,谢过夏夫人了。” - 次日,魏氏便对付府下了帖子,去拜访黄氏。 黄氏完全没有想到魏氏会这么快就联络她,还亲自来府上。 既然递了拜帖,她又岂有不接待的道理,她带着下人亲自到府门口迎接魏氏。 府门口,她毕恭毕敬朝魏氏行了个礼:“欢迎夏夫人到府上做客。” 魏氏在姜嬷嬷和丫鬟的伺候下,下了马车,满面笑容地道:“昨日与你一别,我就一心想着到你们府上看看花。如何,今日不会打搅了吧?” 黄氏道:“怎么会,夏夫人愿意来府上赏花,是我们府上的荣幸。夏夫人快请进。” 黄氏将魏氏请到了正厅,让下人看了茶。 “夫人请喝茶。” 魏氏一路走来,发现这付府建得甚是气派,果然是经营着京城三大钱庄之一的付氏,财力果然雄厚。 不得不说,人家光是开着一家钱庄,比起她这个铺子满京城的商人,也要厉害得多了。 像付建白这种通过银钱获利,能将钱庄经营得风生水起的人,那都不是一般的商人,脑袋里经商的道道绝对超越大多数商人好几倍。 夏桉这小贱蹄子,倒是知道找门道。 这种商人,哪怕稍稍透露一点消息,都够她们这种做买卖的大赚一笔的。 所以说,买卖其实并不在多,而在于找对了项目。 就比如夏桉那个死丫头。 () 第474章 够可笑的 魏氏低眉微笑着喝了一口下人端来的茶,然后跟一旁的姜嬷嬷使了眼色。 姜嬷嬷朝着黄氏走了过去,将自己手里的红漆木盒递上前去。 魏氏道:“昨日说要送你的花籽,都在这里了,你快收下吧。” 黄氏赶忙起身站了起来,很是受宠若惊:“夏夫人,这怎么好让您亲自送过来。您传个话,改日我自己去取便是了。本就是我得了好处,怎得还能劳驾您送过来,民妇实在觉得受不起。” 魏氏嗔怒道:“你这是说的什么话,你我兴趣相投,如此投缘,我过来送你几粒花籽有什么的。这里面啊,有你说的曼陀罗花籽,我种了几次都不成功,我还想着你种好了后,我过来赏赏花呢。” 听闻此言,黄氏脸上的表情有些微僵。 魏氏道:“怎得,你也没有信心能种好这花?还是,开了花不舍得让我瞧啊?” 黄氏赶忙解释:“夫人这说的哪里的话,我若种出来,哪有不让夫人瞧的道理。” 只是最后一句话,她说得声音极轻。 魏氏道:“那不就得了,往后啊,我们之间就是应该多走动走动,交流一些养花的心得,不然其实一个人摆弄园林花草,有时候感觉还挺寂寞的。你说是不是?” 黄氏努力挤出一副附和的笑容:“是,是。” “行了,茶就不喝了,领着我赏赏你府上的园林花卉吧。” 黄氏点头,对着魏氏做了个请的手势:“夫人请随我来。” 魏氏饶有兴味地随着黄氏朝着付府的后院走去,一路观赏着府内的景致。 “亭台楼阁,假山怪石,星罗棋布,处处透着巧思。付夫人果然与我是一路人,专爱摆弄这些。” 黄氏道:“我做这些,其实大部分也都是为打发时间,想必一定没有夫人府上做得精致。让夫人见笑了。” 魏氏道:“这摆弄山石,本来就是一人一种喜好,哪有好坏之分?重要的是,我觉得以后终于找到可以一起分享的人了。” 黄氏淡淡笑了笑。 绕过不知几个甬道和回廊,她们来到了一处花园。 可惜已经是冬季,天已经很冷了。 花园里除了几株耐寒的花,大多数都已经萧瑟凋零。 实在没什么看头。 黄氏有些抱歉地道:“夫人,如今不是时节,倒是没有几株花可看了,实在是抱歉。” 魏氏看着占地面积极大的花园:“哪里,现在我可是相信了,付夫人是真的很爱花啊。哦对了,上次你说你要给老家的亲戚寄花籽,可是寄出去了?” 黄氏面色一怔:“哦,还没有凑齐,还没有寄走。” “哦?我觉得你这处的花就足够送你亲戚的了。” 黄氏僵硬笑笑。 这时,他们听到不远处的花丛中好像是有动静。黄氏蹙蹙眉,警惕地对一个嬷嬷道:“过去看看谁在那里。” 那嬷嬷刚走过去,一个妙龄少女手捧着几朵花,倏地从花丛中跳了出来。 嬷嬷缓了缓,对黄氏道:“夫人,是五姑娘。” 黄氏一开始还以为是哪个不长眼的下人,见是付钱钱,瞬间松了口气。 她对魏氏解释道:“夫人,这是府上的幼女,不懂事,让夫人见笑了。” “小五,你来摘这花做什么?” “母亲,我想给花虎染个指甲。” 黄氏一听,一时间觉得这孩子真是荒唐。 好在魏氏应该是听不出花虎是个人还是只猫,她朝着付钱钱低喝道:“还不赶紧回房里去,这一共就剩几朵花了,还来摘?” 付钱钱被说得瘪瘪嘴。 魏氏一听这少女就是夏桉结识之人,赶忙道:“诶,孩子爱花,是好事,”她从一旁摘了朵红色的花下来,“这一朵也带上吧,这个染指甲啊,最容易上色了。” 付钱钱眼睛一亮。 黄氏道:“还不赶紧过来给夏夫人见礼。” 付钱钱捧着手里的花走了过来,朝着魏氏恭恭敬敬行了一礼:“见过夏夫人。” 魏氏将手里的红花与她掌心里的花放到了一起:“喏,一起拿去玩吧。” 付钱钱灿然一笑:“小女谢过夫人。” 黄氏道:“行了,花摘好了,赶紧回去吧。” 付钱钱捧着花,笑意盈盈地离开了。 魏氏道:“你们家这幼女,应是养了一只猫吧?” 黄氏心里一顿,到底还是让魏氏猜出花虎是只猫了吗? 她惭愧点头:“是,这孩子整日就围着这只猫转,又让夫人见笑了。” 果然,就是夏桉在接近的那个女子。 哼,夏桉你也是够可笑的。 接近这么一个无知少女,能套出什么有用的线索,有用的信息,当然要从大人的身上获取。 她朝着黄氏温柔笑笑:“怎么会?我还蛮喜欢这孩子的。往后,我们两府可以多走动走动,孩子们也可以熟悉一下。” 黄氏点头:“是,只是夏府的门第,我们一个商贾之家,实在不敢高攀。” “哎呦,你我都这般熟了,又何必计较这些。对了,付老爷一般何时回府?” “哦,他这段时日有些忙,通常要到晚膳以后了。” 魏氏若有所思点点头:“忙点好啊。说明生意兴隆。对了,我家老爷是个心胸极为豁达之人,待到我们日后相处得熟了,他们俩没准也能成为好友呢。” 夏光淳毕竟是个不小的官,付建白不会拒绝结识老爷这样的朝廷命官。以此为诱饵,没准能更好接近这一家人。 黄氏点头:“那自是老爷的荣幸。” 在花园里转了一大圈,黄氏又请魏氏喝了一碗血燕羹。 魏氏便结束了这次拜访,告辞离开了。 黄氏送她走到府门口时,只见管家模样的人领着几个下人抬了两个大箱子走了进来。 魏氏不在意地看了一眼,目光怔了怔。 () 第475章 这一家子在囤东西呀? 这箱子是锦绣阁用来装浮光锦的箱子,这是整整两箱的浮光锦? 坐上了马车,魏氏对姜嬷嬷道:“不对,浮光锦是春秋季节的衣料,这个时节,没必要买这么多吧?” 姜嬷嬷道:“是有些奇怪,且浮光锦的花色年年都会有新花样,这付夫人买了这么多做什么,这时候拿这个送人也不合适啊?” 魏氏联想到黄氏此前在花市买的那么多的花籽。 即便是花籽,也应是每年的春季采买,而且当时她问她买那么花籽做什么的时候,她回答得好像有些迟疑。 姜嬷嬷想起了什么:“对了夫人,盯着三姑娘的人不是说,那日在泰昌街上,付家的那个幺女,似是一口气买了不少自己喜欢的布匹。” 魏氏疑惑:“这一家子,是在囤东西呀?” “囤东西?囤东西要做什么?” 魏氏若有所思:“不对,这一家子绝对有事儿。隔日你就跟黄氏下帖子,请她来我们府上赏花。” 姜嬷嬷点头:“是。” 魏氏想了想:“将珠玑姑娘也一并叫过来,那姑娘讨喜,人多热闹。” 姜嬷嬷笑笑:“是,有珠玑姑娘在,气氛定是更和谐一些,珠玑姑娘可真是难得一见懂事的姑娘。” 提到珠玑,魏氏也难掩笑意:“是啊,诶你说,若她是我生的多好。” 姜嬷嬷道:“嗨,隔层肚皮的事儿,这不比亲生的好使唤?” 魏氏唇角上扬:“那是。” - 隔天,黄氏接到魏氏的邀帖,坐在正厅盯着那邀帖看了好一会儿。 这个夏夫人她从前是知道的,出身于京中毅远侯府。 毅远侯集商贾和勋贵于一身,身份极为尊贵。 而魏氏又嫁于官宦之家,身份自是高贵得很。 此前她们打过的那几次照面,她都是眼高于顶,连个眼角余光对自己都欠奉。 怎得这几日突然对自己亲和热情起来了。 真的是因为她们都喜欢摆弄园林景致吗? 黄氏身边的嬷嬷道:“夫人,这位夏夫人看来很想与您结交。” 黄氏合上邀贴,对嬷嬷道:“去备两份像样的礼物,明日一同带过去。” 人家送了她那么名贵的花种,自当是要好好回礼。 - 夏府。 今日一大早,府内的花匠们就紧锣密鼓地开始打理院内的树木花草。 说是明日有贵客登门。 夏桉自后院走到了前院,刚好碰见了正在前院指挥花匠挪盆栽的魏氏。 她得体施礼:“母亲,一大早就开始忙啊。” 魏氏不冷不热看她一眼:“对,府里明日有重要的客人,自是要好好整理一番。” “原来是有贵客要来啊。” 魏氏声线愉悦:“是啊,明日我会请一位与我志趣相投的夫人来府上赏花观景。你呢,你这是要去哪?” “我?我没什么?就像往常一样四处去转转铺子。” 魏氏眸子冷了冷。 撒谎精,你都多久没有转铺子了,这几日怕不是都长在那付家幺女的院里了吧? 魏氏目光犀利地觑着她:“桉儿,你不会是又找到了什么新买卖吧?” 夏桉目光很明显地躲闪了一下:“女儿哪有,光是眼下这些买卖,都够我折腾地了,母亲也太高看我了。” 魏氏讥讽地扯扯嘴角。 “行吧,不过你要知道,人是不可能一直都那么走运的,这做买卖也应适可而止。” “母亲这话什么意思.” 魏氏没好气地清了清嗓子,吓唬她道:“意思就是,这人呀,一定要学会知足,是你的,就是你的,不是你的,你若非要去争,老天爷说不定会将你此前拥有的一切全都收回去。” 夏桉闻言,眨眼思索了片刻,十分认同地点点头. “母亲这话可太有道理了,母亲自己也要以此为警示呢。” 说着,她揖了一礼,道:“母亲您忙,女儿先走了。” 魏氏眸子瞪了瞪:“你?!” - 次日,黄氏带着两份礼物来到了夏府。 魏氏极为隆重地接待了她。 进门的热茶、之后的点心,再带着她转园子看花,看各处的景致,到了中午,还留下她用午膳。 如今在魏氏眼里,这黄氏就是个随时有可能抖落钱币的摇钱树。 虽然魏氏自己现在手头有点紧,但仍不吝银子筹备了一桌极为丰盛的膳食。 付府吃穿用度都是极好地,但这样一桌膳食,还是令黄氏觉得惊叹。 这种规格的席面,在他们府里也只有过年节的时候才会如此操办。 可见魏氏有多有钱,又有多重视她的到访。 她一个商贾妇人,其实对于魏氏而言,身上实在没有什么可图的东西,她此时相信,魏氏是真的将自己当成了志同道合之人,很珍惜她们之间的这种缘分。 “多谢夫人款待,这样倒是显得,您上次去府上做客,我招待得太过潦草了,改日我要回夫人一顿才是。” 魏氏笑道:“来日方长嘛,改日我们俩可以约着一起逛街、逛花市。或者也可以去我的颜值铺,让珠玑帮着你试试妆,她很善于摆弄胭脂水粉的。” 黄氏有些木讷地笑笑:“哦,呵呵。” 用完了膳,珠玑在院子里陪着魏氏的那只白猫玩。 魏氏斟酌了一下措辞,开口问道:“不知为何,总觉得付夫人像是有心事似的,你我虽刚刚熟络,但我见你这般,还是觉得有些担心,夫人没有遇到什么难事吧?” 黄氏忙道:“没有没有,没有什么难事。” 魏氏道:“那为何总觉得夫人心里有些放不开,这样吧,明日你就来我位于泰昌街的胭脂铺子,到时候我让珠玑为你好好打扮一番,女为悦己者容,这脸变美了,心情自然就好了。” 黄氏实在是没有办法日日跟着魏氏约见。 她眼下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她想了想,道:“其实,府里的确是有些事情,不过夫人放心,并不是难事。只不过,我最近一段时间,府中事务有些多。所以,明日夫人的邀请,我可能去不了了,实在是抱歉。” () 第476章 魏氏分析付府 魏氏挑眉:“哦?没关系没关系,府里的事要紧,付夫人先忙府里的事。可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人手多,可以安排人帮你。” “不敢劳烦夫人,这些我能应付过来。” 魏氏声音压低了一些:“可以问问夫人,府里出了什么事吗?” 黄氏道:“哦,就是老爷吩咐我的一些事。” 魏氏笑笑:“原来如此。” 黄氏想了想,道:“我倒是想在夫人的胭脂铺,买一些胭脂。” 魏氏笑道:“可以啊,我们二人之间,还谈什么买不买的,明日我给你送些过去。” 黄氏赶忙推拒道:“不不不,我,买的多,得付银钱的。” 魏氏眉间一颤,眸光有些深地道:“买的多啊?那也可以啊,那这样,到时候我让珠玑帮着你挑,买多少都可以,我给你算便宜。” 黄氏淡然一笑:“谢过夫人了。” 魏氏道:“昨日我跟我家大人说了与你结交的事,我家大人也识得你家老爷,也有意与他认识一下呢,回头我还想着将我手上的现银存到你们钱庄里去呢。” 黄氏道:“这,这我倒是可以回去跟我家老爷提一嘴。” “那感情好,那这样吧,找机会我们两家约着一起吃顿饭,也好介绍他们两个认识一下。” 黄氏点头:“好的,必得是我们请客才行。” 魏氏道:“那感情好。” - 送走了黄氏,魏氏现在更加可以确认,黄氏就是在囤东西。 竟然连胭脂都要买上许多。 可她为何要囤东西? “这世道,除了遇上天灾人祸,好像也没有什么事情值得囤东西的。难道,他们是听到了什么风声?” 姜嬷嬷道:“不会吧,这天灾也预测不了,人祸嘛,就连老爷都不知道,他们又怎么可能比我们提前知道?” 魏氏嘀咕:“花籽、布匹,还有胭脂,不对,他们囤的都是京城的东西,莫非,他们要离开京城?” 姜嬷嬷点头:“夫人,你这推测倒是有些道理。” 魏氏越发觉得自己抓住了关键:“对,他们要离开京城,至少这黄氏会带着孩子离开京城,为什么?” 姜嬷嬷:“总不会是京城住不惯吧?” “不对。”魏氏拧眉,“肯定不是这种不痛不痒的原因。说不定这就是夏桉盯着的事儿。”她沉眸想了一会儿,“本来买卖上的事,不想惊动老爷的,看来,还真得让老爷与那付建白吃一顿了。夏桉呢?今日又去付府了?” “去了,在付府又待了一上午呢。” “这都连着几日了,说她心中没有算盘狗都不信。” 姜嬷嬷现在也十分肯定,夏桉绝非只是单纯结交那付府的幺女而日日去付府。 这丫头无利不起早,上次见她这样日日勤勉去一个地方,还是清风醉开业那会儿。 她去付府,绝对有着自己的目的。 “看起来,她并没有跟付府的人讲明自己的身份,不然付夫人早就跟您提了。” 魏氏斜了斜嘴角:“哼,假扮成女郎中,去与付家的小女儿套近乎。也是,就她那点本事,她还能结交谁?只能对个半大丫头下手。只不过,一个不谙世事的丫头,能给她提供什么有用的消息。” 姜嬷嬷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对魏氏道:“夫人,老奴有一言,一直想对夫人讲。” “说啊,与我还吞吞吐吐什么?” “最近这些时日,他们母子三人过得会不会太滋润了一些,老奴总觉得,是时候给他们一些颜色看看了。不然,他们可是越来越不将夫人放在眼里了。” 魏氏眼底涌出一股黯黑,声音沉沉地开口:“如此说起来,确是很久没有发泄一番了。” “这半年,老爷去苏小娘那边的次数是越来越多。苏小娘那小日子过得,都快赶上您这个正牌夫人了。夏桉也是,一个庶女,做生意还挡着夫人您的道。那夏舒寒竟还认了大理寺的盛少卿为师傅,简直是要上天。夫人,您是正经的主母,适当的,也该收拾收拾她们了。” 魏氏咬了咬牙:“说得没错,该是时候解解气了。” - 这日一早,珠玑盛装打扮,来到了泰昌街的金华胭脂铺。 今日魏氏让她专程来一趟,替黄氏挑选胭脂。 她来的时候,还特意给魏氏带了一份她亲手做的桂花糕。 魏氏见了,十分高兴。 “你竟还会做这种东西。” 珠玑并不会,在莳花楼,教得都是些花哨无用的伎俩,没人教他们做活计。 这些都是这段时间阮娘教给她的。 说起来,她这边和魏氏虚与委蛇,看似关系处得越来越好,活像一对母女。 而那一边,她与阮娘的相处并未花什么心思。可阮娘待她,已经如亲生女儿一般了。 平日里,她不仅将自己的胭脂技艺倾囊相授,还教她如何煮饭、如何煲汤,如何做点心。 她说女子可以不做这些,但不能不会。 将来嫁了人,总要什么都懂一些。 那口气,就像是一位老母亲一样。 阮娘甚至有事没事的时候,还会给她买糖果、买零嘴吃。 且买的都是她从小就爱吃的东西。 魏氏日日挂在嘴边:我要是有你这样一个女儿就好了。 而阮娘挂在嘴边的,是若是你娘还在世,定会希望你如何如何过活。 真情和假意,一听便知。 珠玑有时自己都觉得自己现在太过幸运了些,遇到了夏姑娘,遇到了宁先生,遇到了阮娘。 老天爷前十几年欠她的,感觉是想一股脑全都还给她。 面对魏氏探问的口吻,珠玑道:“对,都是我自己做的,夫人尝尝味道如何?” 魏氏拾起一块,咬了一口,然后满意地点头:“还不错,”接着,她又吃了一口,之后笑笑,“要不,你干脆就做我的干女儿算了。” 珠玑怔了一瞬,随即笑笑:“您这般身份的夫人,认干女儿可不是小事呢,我倒是没什么,做不做您的干女儿啊,我都会一如既往地敬爱您。倒是您,可得回府好好商量一番啊。” 珠玑说的不是没道理,魏氏这种身份,确是不能随意认亲。 魏氏道:“这你就别管了。时候到了,我自会将你留在我身边。” () 第477章 再闻穗娘 珠玑正在铺子里伺候魏氏吃桂花糕,黄氏的马车到了金花胭脂铺的门外。 魏氏低声对珠玑嘱咐道:“这位夫人对我来说十分重要,今日你务必替我将她招待好了。” 珠玑道:“夫人放心吧,别的不说,胭脂我还是很在行的,保证将她招待满意。” 魏氏同珠玑一起走到铺子门口,将黄氏迎了进来。 魏氏脸上擎着热情的笑意:“付夫人,整个京城的胭脂,在我这里都能买得到,你放心选购便可。” 黄氏自是知道,魏氏是京城最大的胭脂商,她之所以找她买胭脂,正是因为这一点。 否则她需要的数量,寻常小铺子未必能提供的了。 黄氏道:“谢过夏夫人,那我就不客气了。” 珠玑领着黄氏,挨个展架推荐。 细心地向她介绍各种胭脂的特点和功效。 而黄氏今日的做派,果然和此前一样,每看中一样,恨不得将金花胭脂行的库存全部给清了。 魏氏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地牵牵嘴角。 她拾起一块桂花糕,若有所思地送入口中。 目光里尽是算计。 最后,黄氏选好了想要的胭脂,付了银钱,珠玑和魏氏一同将黄氏送出铺子。 付夫人的马车走后,珠玑很是好奇:“夫人,这位付夫人出手真是阔绰,我还第一次见有人这般买胭脂的。” 魏氏意味深长笑笑:“她这样买,自是有她的理由。” “夫人知道为什么?她订的这些东西,都够再开一间小胭脂铺了。” 魏氏道:“现在还不清楚,不过,就快了。” 这付夫人如此不在意地在她的铺子里采买东西,说明她囤东西的缘由并没有想着要避讳她。 她觉得自己离真相已经越来越近了。 或许只差最后的一股劲。 送走了黄氏,魏氏便离开了胭脂铺。 店掌柜关于新品有些问题想问珠玑,珠玑就暂时留了下来。 与掌柜的讨论完新品的成分和特效,珠玑站在柜架旁帮着整理胭脂的摆放位置,这时,铺子里走进来一个四十岁上下的妇人,她见了站在柜架旁珠玑的侧影,下意识脱口而出:“穗娘?” 珠玑眨了眨眸子,转身看向她。 霎时间,那妇人眼中的微光褪去。 她有些不好意思笑笑:“抱歉,我这眼睛花的,一时竟认错人了。” 珠玑也笑笑:“没关系,您想找什么胭脂,找掌柜的就行。” 那妇人看她的目光依然有些怔怔:“哦,我不是来买胭脂的。” 一个店活计道:“她是我们胭脂行的一位胭脂师傅,胡师傅。” 夏桉点头:“胡师傅。” “胡师傅,这位是珠玑姑娘,是咱们主家的好友。” 那妇人恍然点点头:“原来是主家的好友,刚刚多有冒犯,得罪了。” 珠玑道:“没关系。” 不过此时此刻,倒是让她想起了第一次来铺子里帮着魏氏宣传口脂的那次。 一个夫人见了她,也说过穗娘这个名字。 倒是有些巧。 这个穗娘,究竟是谁? - 夏府前院,大厨房外,下午无事,几个丫鬟婆子聚在一起闲聊天。 喜鹊和小五从不远处走来,有个婆子道:“这三姑娘如今生意做得风生水起的,连带着院里的丫鬟们都跟着沾了光。从前喜鹊那丫头,瘦的跟豆芽菜似的,更别说是戴什么首饰钗环,穿什么锦罗绸缎。你再看看现在,整个人长得越来越水灵,她头上的簪子,腕上的镯子,哪一样不够我们一月的月例的。真是今非昔比啊。” 佑佑在一旁道:“是呢,三姑娘待下人真是亲厚。” 绿萝目露嫉妒地看着喜鹊和小五走过来的身影,就连小五现在也打扮得人五人六的,真是扎眼。 她语气生冷地开口:“哼,云芷阁再好,也是庶出的院子,将来三姑娘能嫁于什么样的姑爷还未可知呢。待到三姑娘嫁人,云芷阁的这些下人,照样命运难料。” 佑佑道:“绿萝姐,其实你不用掩饰。我们都能看出来,你后悔从云芷阁出来了。” 她们前院的这些丫头,没事就会议论议论后院的这些下人。 绿萝每次看到云芷阁下人时的那种嫉恨的眼神,藏也藏不住。 谁都看得出来。 也是,自从她一离开,云芷阁的日子蒸蒸日上,越来越好。 任谁能不后悔,不眼红? 绿萝心一下子像被扎进去一根刺:“谁说我后悔了,我不后悔。我现在,过得好得很。” 佑佑打量一眼她身上褪了色的衣裳,和头上的那根朴素的木簪子。 “嗯,看出来了,你不后悔,既然不后悔,就不要诅咒人家云芷阁的人了吧。” 绿萝咬了咬唇:“我说什么,与你有什么关系?你不会是想进云芷阁吧?”绿萝声音带了一丝讥诮,“佑佑,我提醒你一下,这前院谁都有可能会被调进云芷阁当差,你也不可能。你的那个姐姐绿幺,从前可是二姑娘的贴身丫鬟,当初可没少帮着二姑娘难为三姑娘。你不会傻到觉得三姑娘会用你这种身份的人吧?” 佑佑眸子颤了颤:“你,你,三姑娘才不像你说的这般狭隘。你就是回不去云阁,所以才在这里说酸话。” 绿萝哼笑一声:“我只是劝你别做白日梦。你才几岁啊,这高门大户里的事情,可没有你想得那么简单。” 这时,喜鹊和小五走到了近处。 一个嬷嬷问道:“喜鹊姑娘这急匆匆地过来,是有什么事吗?” 喜鹊笑笑,扫了众人一眼,目光落在蹲在地上的佑佑身上:“佑佑。” 佑佑赶忙站了起来,恭恭敬敬颔首应答:“喜鹊姐姐。” 喜鹊道:“你回去准备一下,明日起,你到云芷阁做事。” () 第478章 顺理成章 佑佑瞬间心口一滞,心间瞬间涌来一股热烫。 有些难以置信道:“真,真的?” 喜鹊道:“骗你做什么,自然那是真的。” 佑佑眼里也一热,她终于等来了这一天了。 三姑娘果然是说到做到啊。 刚刚绿萝说起姐姐与三姑娘从前的恩怨,她心里还有一丝紧张,心想三姑娘不会是因为这层关系所以迟迟不要自己吧? 现下心中只觉得一阵畅然,自己实在不该对三姑娘有如此质疑。 佑佑眼神热切:“不知,我去云芷阁可以做什么?” 喜鹊道:“云芷阁缺一个整理药材帮手,姑娘听说你心灵手巧,就调你过去帮我的忙。” 在场的人均朝着佑佑投去了羡慕的目光:“哎呦佑佑,你还真的被调去了云芷阁啊?你平时是朝哪边拜的佛啊,回头我也拜拜。” “是啊,你这运气也太好了。这么说来,三姑娘心胸豁达得很,佑佑是绿幺的妹妹,她都不介意呢。” “整理药材这活计好啊,可比在前院做粗活轻快多了。” 有丫鬟巴结佑佑道:“佑佑,待你进了云芷阁,以后有机会记得在三姑娘面前推荐推荐我呀,我做活也很麻利的。” “是啊,往后有了好日子,可别忘了我们呀。” 佑佑含泪笑笑:“嗯,谢谢你们,我会记着大家的。” 绿萝则是像被闪电击了一下,心里一阵发麻。 怎么也没想到,自己竟会一语中的。 这时,一个琼栖院的婆子从身后喊她道:“绿萝,你衣裳收了嘛,就在这里偷懒?快去将早晨洗得衣裳都收了,若是整理不好,今晚就别吃饭了。” 绿萝赶紧乖乖转身,有些落寞地快步离开了。 想当初,如今人人艳羡的活计,本是她的。 现在倒好,再也与自己无缘了。 还有那双鹤,从前他对她是有些意思的,便是因为自己不喜他替三姑娘做事,他自此疏远了他。如今见了面,他待自己就像陌生人一样。 他眼中滚动着愤恨和不甘,所以,终究是她选错了吗? - 佑佑其实等这一天,已经等了很久了。 她追上喜鹊问道:“喜鹊姐,姑娘这次是如何调我去云芷阁的?” 她知道,有魏氏在,三姑娘想往自己院里调人并不容易,要不然她想调,也不会等了这么久,而是一直让双鹤哥哥在前院照应着她。 喜鹊朝着她意味深长地笑笑。 “就是恰巧有了合适的时机。” - 半个时辰前,魏氏像是故意的一样,守在府门口,等着姑娘从付府回来。 姑娘下了马车,魏氏朝她冷幽幽笑道:“桉儿,今日也出府了?” 夏桉道:“回母亲,是的。” “最近都在忙乎些什么啊?” “还是转铺子呀,没什么特别的。” 魏氏点头:“哦,看着你也挺辛苦的,别累坏了身子啊。” “谢母亲关怀。” 夏桉看着喜鹊手拎着的大包小包药材:“对了母亲,其实,我最近还真的有些事在忙。” 魏氏神情一震:“哦,说与母亲听听?” 她指着被药材缠绕的喜鹊:“女儿最近,突然想钻研如何为动物诊病了。这不,这些都是我准备的药材。” 魏氏眸子里含着戏谑。 还突然想研究为动物诊病,是想方设法为付家幺女的那只猫诊病吧? 她给了她一个鼓励的眼神:“那是好事啊,众生平等,动物也是一条生命。桉儿果然是医者仁心,这定要好好钻研才是。母亲支持你。” 夏桉抿抿唇,目光带了丝乞求之色:“谢母亲支持。母亲,我最近正准备熬制一些动物的伤药,可是现在院里的人手有些不充足,可否从前院调一个婢子到我院里?” 魏氏爽快道:“可以啊。你自己挑吧。即便是给动物治病,也不能马虎不是?” 夏桉微笑点头:“那女儿谢过母亲了。” 就这样,夏桉顺理成章将佑佑给调了过来,也算是履行了当初绿幺离开时的托付。 - 当然,这些自是没有必要让佑佑知道。 见佑佑还是觉得突然,喜鹊道:“你只管知道,姑娘答应的事,必是会做到的。且你在前院这段时间,也没少替姑娘着想。姑娘心里都是记着的。往后进了云芷阁,一定要踏踏实实做事,莫辜负了姑娘对你的一番用心。” 佑佑十分感动地道:“奴婢晓得。若是没有姑娘,也没有我与表姐的今日,奴婢往后定会好好做事,绝不辜负姑娘对我们姐妹的恩情。” 蝴蝶道:“行了,别想东想西了,管家和管事嬷嬷那里已经交代好了,你回去收拾一下,明日一早,直接来云芷阁便可。” 佑佑颔首:“奴婢晓得了。” 转身之际,佑佑眼里泪光莹莹。 从前她是个想法很简单的人,就是觉得姐姐在夏府,她也跟来夏府,将来攒够了银子再赎身出府。 却不想深宅大院远比自己想象得凶险。 若非遇到了三姑娘,表姐早在那个被打落胎的夜里,已命丧黄泉。 而今她在三姑娘的帮助下脱身出府,已是最好的结果。 而自己从此以后可以跟着一个好主子,在这夏府里总算有个最好的去处。 - 魏氏如今一心琢磨着这付府的事。 这日傍晚,她与夏光淳一起用膳时,道:“老爷,你知道康顺钱庄吧?” 夏光淳道:“知道,怎么了?” 魏氏道:“头几日,我在花市遇到了康顺钱庄东家的夫人,我们相谈甚欢,甚是投缘。” 夏光淳点头:“嗯。” “老爷,我听付夫人的意思,那付家钱庄的老爷对你一直颇为敬重。一直想认识您却不得门呢。我和付夫人商量着,既然我们这般投缘,不如介绍你们也认识认识,我们两家人,可以做朋友。” 夏光淳想了想:“付建白?” 魏氏点头:“对,就是他。” 夏光淳吃了一口菜:“我与他没有什么交集,认不认识倒也不打紧。你们妇人们好好相处便可。” 魏氏道:“不是的老爷,他们的钱庄,可是这京中数一数二地,其实你们工部,不也会遇到一些经费不足需要周转的情况吗?这付建白可就是做着白银生意的,定是有很多的窍门。与他相识,将来需要的时候,说不定会为工部解一些燃眉之急的。您觉得呢?” () 第479章 两家人的会面 魏氏的这一番言辞,倒是令夏光淳觉出有几分道理。 他们工部经费,倒是有急需使用,支度司却无法及时拨款的情况。 偶尔会因此造成工期紧张的状态,如果有个民间机构能调配一二,对他们工部倒不是件坏事。 魏氏见夏光淳似有所动摇,连忙道:“老爷,多认识个人,多条路嘛,总归也不是一件坏事。妾身手底下的生意,也想着没准日后将银子也存到他们康顺钱庄,或者能从那付建白身上吸取些经验之类的。” 夏光淳疑虑了一会儿,点头道:“既然如此,夫人安排吧。” 魏氏瞬间灿笑起来:“好的,老爷。” 她忙用筷子夹了块儿乌梅排骨放进夏光淳碗里:“老爷,是专门按照你的口味做的,您尝尝。” 夏光淳面色如常地继续用膳。 - 两家人的这场会面,定在了泰昌街的醉云楼。 这次由付家做东。 黄氏和付建白比魏氏和夏光淳早到了一些,在二楼的一个雅间里坐着等候。 黄氏对付建白道:“老爷,这夏夫人这段时间,对妾身很是热络。臣妾一个民妇,总不好薄她的面子。我知老爷现在并无心结交什么上官,一会儿老爷就应付一二便可。” 付建白喝了一口茶,道:“你不必多想。这夏夫人乃魏侯之妹,在京中也算是个不小的商贾。结识一下,不是坏事。至于夏侍郎,说不定他还想着与我结交,毕竟他们工部常有银钱方面的周转需求。” 黄氏闻言,心下放松了一些。 “没有令老爷为难就好。” “这段时间让你准备的,都准备的如何了?” 黄氏道:“按照您的吩咐,已经储备的差不多了。” “嗯,下个月,你便带着孩子们先行回老家省亲,后面听从我的安排。” 黄氏点头:“那老爷呢?” “这边的事情处理完了,我就回去。” 黄氏眼里布满疑惑:“老爷不能跟我们一起走吗?” “你依照我说的做就好。” 黄氏犹疑着点头:“是。” 廊道里传来一阵脚步声,片刻后,魏氏的声音自门口处传来:“付夫人,你们早到了?” 付建白和黄氏见了魏氏和夏光淳,赶忙起身,恭恭敬敬施礼:“见过夏大人,见过夏夫人。” 魏氏看着雅间里身着深灰色长衫,面色稳重的中年男子。 这便就是康顺钱庄的东家付建白了。 她笑了笑,对夏光淳道:“老爷,想必这位就是付老爷了。” 付建白颔首:“正是在下,夏大人、夫人,快请坐。” 夏光淳道:“有劳了。” 魏氏扶着夏光淳在主位上坐下,然后对着付氏夫妇道:“别客气,都坐下吧。我们今日是朋友之间的小宴,就莫要讲这么规矩了。” 付建白和黄氏又颔首施了一礼,才恭恭敬敬坐下。 小二进来点了菜,然后出去筹备。 魏氏面色亲和地对付建白道:“付家老爷,我与你夫人,十分的志趣相投,我们两个都喜欢栽种花草、摆弄园林,也算是十分有缘。如此,也是我们两家人的缘缘分啊。” 付建白道:“夫人说的是,我听内人说起过,您送予她花籽,邀请她赏花用宴,夫人不介意我们门第差别,愿与贱内做朋友,是我们的荣幸。” 魏氏道:“这说的哪里话,我们老爷平时常说,英雄不论门第出身。付老爷虽是商贾,却为京城诸多百姓解决了银钱的存放和取用的问题,也为很多资金周转的人解决了燃眉之急。同时,我还听说付老爷经常捐银子修建庙宇,为各处灾民捐粮捐银,如此有家国责任感的大家,又怎能以门第论高低?” 付建白惭愧笑笑:“夫人谬赞了,比起夏侍郎主持诸多国家建设事宜,在下的这点成绩,不值一提。” 夏光淳声音沉稳道:“士农工商,无论从事哪一行业,不过都是恪守本分,做好分内之事。与国有功,于家有益。保持品格,不偷奸耍滑,不坑害他人,便都是值得称颂的。” 付建白听闻,眸底滑过一抹淡淡的阴云。他微微颔首道:“还是夏大人心中有道,受教了。” 魏氏赶忙附和道:“如此说起来,其实我与付老爷还是同一类人呢,我也掌管着诸多买卖。我家老爷可从没有因此而看低我半分。就像我家老爷说的,我们不坑蒙拐骗,靠自己的本事赚钱,总归做的都是正经事。” 付建白笑笑:“今日能与夏大人和夏夫人相识,是在下的荣幸。” 魏氏看看一旁一直垂眸沉默的黄氏,道:“嗨,不说这些了,今日你们两个人男子,还是因为我们两个女子而结缘的,付夫人,我们俩喝茶。” 黄氏抬眸笑笑:“谢夏夫人。” 不多时,饭菜加上酒水都已上齐。 夏光淳和付建白虽是第一次见面,但彼此都早有耳闻,因此二人之间倒是不缺话题,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谈论着当今上京城内的形势。 气氛也算融洽。 而魏氏则和黄氏一边用膳,一边贴心的聊着天。 她尽量跟黄氏表现得很亲昵,很熟络,谈话间,目光不经意瞥向付建白。 心里渐渐变得笃定。 今日老爷陪着她与付建白见面,算是给自己撑足了颜面。 老爷官职在付建白面前可不算小,付建白日后对她是绝对不敢怠慢的。 思及此,她便觉得自己离赚钱的机会又近了一步。 酒菜用完,两家人起身离开雅间。 魏氏故意放慢脚步,与付建白并排而行。 “付先生,我一直很佩服你们这些做银钱生意的大家。可惜我目光短浅,只能做些寻常买卖。以后我们两家可算的上是有交情了,最近您若有什么生钱的道道,可否也带上我?” 付建白思考了片刻,道:“赚钱的机会嘛,总是有的。只不过夫人应该也清楚,白银的买卖,风险大,夫人可要想好。” 魏氏闻言:“任何买卖都有风险,这个我不介意。” 看来,还真的有买卖。 付建白不动声色笑笑:“其实我最近也在做抉择,回头有了决定,再知会夫人。” 魏氏心里一喜:“那可太好了,那我就在这里先谢过付先生了。” 付建白显然并不敢糊弄他,他这样说,必是愿意带着她一起赚银子。 他的这句话,就仿若一颗定心丸,落进了魏氏的心里。 等着吧,这次的机会,夏桉那贱蹄子休想抢过她。 () 第480章 巧。巧。 离开醉云楼,付建白直接去往钱庄。 钱庄后院一排厢房里,桌案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账本,一群账房先生已经连续在这里工作了好些时日。 掌柜的见付建白来了,将他请进了正屋,向他请示事情。 谈完之后,付建白问道:“你可知,毅远候有个妹妹,是工部夏侍郎的夫人。” 掌柜的想了想:“属下知道这个人,这夫人手底下产业也不少,当初出嫁,老侯爷没少给她准备嫁妆,财力也算丰厚。老爷的意思是?” 付建白道:“钱庄的交易对象,不能是个过于老谋深算之人,我今日恰巧认识了这夏夫人,觉得或可考虑一下。” 掌柜的点头:“老爷可慢慢物色对象,我们现下还得准备一段时间。” 付建白沉眸道:“明日起放消息出去,我父亲母亲在老家病重,我十分忧心。” 掌柜的颔首:“是。” -街对面的一个茶楼里,杜文襄和他手下的一个管事正在喝茶。 管事对着对康顺钱庄道:“公子,我认识这钱庄里的一个账房,他最近一直在钱庄里见工加点做事,已经十几日没有回家了。” 杜文襄不甚在意道:“哦?什么意思。” “我感觉他们钱庄在清点账务。” “钱庄清点账务,不是正常?” “清点账务是正常,不过我还听说了一件事,头段时间支度司想要从京中的钱庄周转银两到南方赈灾,另外两个大的钱庄都去找支度司商谈借贷事宜,只有他们康顺钱庄这次没有参与。” 杜文襄这回默了一会儿,道:“所以,你想说什么?” “属下感觉,这康顺钱庄好像是要有什么动作。公子不是一直想做成钱庄的买卖吗?我觉得,或可从中了解一二。” 杜文襄侧眸又看了看对面的康顺钱庄。 他的确一直有开一间钱庄的想法,毕竟银子生银子,才是做买卖的最高境界。 但是这京中有这三大钱庄压着,在想起一间大些的钱庄,属实是困难。 不过听管事的意思,这康顺钱庄像是要有什么动作。 他对管事的道:“盯紧你那个朋友,看看能不能拿到一些内部消息。” 管事的道:“是,公子,我会盯着的。” - 二人下楼时,杜文襄目光一下子就被一楼的一个粉色的身影抓住。 而几乎是同一时间,夏桉状似抬眸,与他的目光不经意撞上。 杜文襄不禁加快了些脚步,面带笑容走到了夏桉的茶桌旁:“这么巧,夏三姑娘也在这里喝茶?” 夏桉起身拂了拂:“杜公子。” 杜文襄道:“可否坐下与你喝杯茶?” 夏桉点头:“当然。” 杜文襄坐下,夏桉让喜鹊看茶。 杜文襄看看左右:“你一个人来的?” 夏桉道:“嗯,去对面钱庄取些银两,顺便来这里坐坐。杜公子怎么也在此处?” “哦,和我家管事过来谈谈生意上的事。”杜文襄目光在夏桉的脸上驻了驻,“夏姑娘,我听说,你现在的买卖越做越多,越做越大了。” 夏桉:“哪里,都是小买卖,比起杜公子还差得远。杜公子最近难道想做什么大买卖?”夏桉看看对面,“不会是钱庄这种买卖吧?” 杜文襄眉目一挑:“这你都猜的出来?” 夏定了定看了他一会儿,然后垂眸若有所思地抿抿唇。 “夏姑娘这是有话要说?” 夏桉想了想,道:“我跟你说一件事,杜公子可否替我保密?” 杜文襄越发来了兴致。 他微微靠近了夏桉一些:“自然,请讲。” 夏桉也不动声色靠近了他几分,此时此刻,从二楼茶桌刚刚起身的盛枷和程鸽,恰巧看到了这一幕。 程鸽看着楼下离得越来越近的二人,不自觉用手指了指:“诶诶诶,那是怎么回事?” 盛枷眸色渐黑,持扇子的手紧了紧。 过了数息的功夫,夏桉才与杜文襄挪开了一些,但目光仍一瞬不瞬地盯着杜文襄。 而杜文襄看夏桉的眼神也几乎是直了。 程鸽不痛快地“啧”了一声:“不是,大人,这二人不会是有些什么吧?我想想啊,杜文襄是工部杜尚书的孙子,夏桉是工部侍郎之女,长辈是上下属关系,难道?两家有意结亲?” 盛枷紧了紧唇角,顿了须臾,顺着楼梯下楼。 夏桉眼角余光瞬间觉出了一种熟悉的冰冽之气。 她下意识微微抬眸,目光与楼梯上那双沉沉的凤眸堪堪撞上。 她眨了眨眼。 能不能假装没看见?她不动声色收回目光,微微垂了垂眸子。 心“咚咚咚”跳了几下。 上一次大理寺对他差点下药,还差点被抓包,她现在不是很想面对他。 她安抚自己:对,他一个大忙人,肯定没工夫搭理自己。一会儿下楼就该忙自己的公务去了。 莫紧张,不要想太多。 不消片刻,却冷飕飕地觉察到,那抹身影下了楼后,不偏不倚,正朝着他们这一桌走过来。 杜文襄正回味夏桉刚才的话,管事的走过来道:“公子,马车到了,我们该走了。” 杜文襄最后看了夏桉一眼,道:“今日我还约了人谈事情。改日,改日我请姑娘喝茶。” 夏桉朝他点点头:“嗯,杜公子先忙。” 杜文襄起身,转身之际,与盛枷碰了个正着。 “盛大人?今日真是够巧的,你也在此处喝茶?” 盛枷面无表情地“嗯”了一声,蹭了下他的肩膀,走到了他刚才的位置,直接坐下。 杜文襄不明所以地回眸看了他一眼,不过他确有急事,也不能再耽搁。他轻咳了了一声:“那盛大人,在下先行告辞。” 盛枷面上依然无波无澜。 “嗯。” 夏桉见躲不过,这人还就这么坐了过来。她起身微微朝着盛枷揖了揖:“盛大人。真巧。” 盛枷看了眼刚刚杜文襄用过的茶盏,伸手将那茶盏倏得推到了一旁。 声音不紧不慢地道:“这里离大理寺近,我在这处喝茶很正常,杜文襄是这里的常客。倒是你,这里离你们夏府,离清风醉和面馆都不近。大老远,你为何跑到此处喝茶?” 声音淡冷,却又透着一股质问的意味。 夏桉自然是来与杜文襄偶遇的。 但当然不能这样跟他说。 “那是因为,”夏桉眸子动了动,赶忙端起茶杯,“他家的这个红茶,味道格外得正宗。此前我偶然喝过一次,所以今日就想着再来尝尝。” 盛家目光落在她的极力辩解的眉眼间,一副“你看我信吗?”的表情。 () 第481章 也不能总阴大人你一人 夏桉顿了须臾,她显然看得出盛枷并不信她。 她拾起一个干净的茶盏,为盛枷斟了一杯茶。 “不信,大人尝尝。” 盛枷垂下眉眼,拾起茶盏,喝了一口,声音轻慢:“来喝茶?我还以为,你是故意来与杜文襄碰面的。” 夏桉神色微滞。 “大人说笑了,我怎么会故意偶遇杜公子?人家那么忙,我也挺忙的。再说我如何会知道他今日此时会在这里喝茶?” 盛家轻哼了一声:“我记得,你对京中各公子的习性品格,如数家珍。” 夏桉脑海中瞬间浮现出当初在永定侯府,她帮着蔡护儿挑选小郎君,被盛家在隔壁扒了墙角这件事。 心里一阵懊恼。 她顿了须臾,眸子里晶光闪烁道:“大人,即便我是故意在这里等杜公子,也没什么稀奇的吧。我此前有事情总是找大人,大人便说,我阴你。我便想着,也不能什么事情都劳烦大人,适当的也要找找别人,你说是不是?”她目光炯炯,“如此说来,这对岂不是好事?” 盛枷眼睛一瞬不瞬盯着她。 神情犀利,里面明显还涌动着莫名的火气。 盛枷语气加重了些:“别忘了,当初本官收夏舒寒为徒,你可是独自承诺了两个理由。说,你与杜文襄刚刚说了什么事?” 夏桉解释:“大人,我是承诺尽力为大理寺办案提供有用的线索,可我与杜公子之间今日的谈话,不涉及案情的。” 盛枷依然盯着她的眼睛,眼中暗芒涌动。 夏桉略显心虚地喝了一口茶,然后明眸善睐地抬眸笑笑:“大人也喝茶,这红茶味道是真的很正宗。” 盛枷沉默片刻,冷津津道:“你最好与他没有什么不该有的密谋,否则,我必追究到底。” 夏桉起身颔首:“大人慢走,小女就不送了。” 盛枷目光最后在她沉着平静的面容上驻了驻,拂袖离开了茶馆。 - 看着盛枷离开,夏桉心下微微松了口气。 奇怪,找他怨她阴他,说以后不麻烦他了,他看上去还不高兴了。 怎么有点不知好歹。 她微沉下眸子。 脑中浮现出刚刚杜文襄靠过来时,他对她讲的秘密。 “杜公子,钱庄的生意可不是那么好做的。我与康顺钱庄家的小女儿相熟,我听她说,他父亲最近在钱庄的经营上好像是遇到了很大的难处,一直忧心忡忡的。这样大的老板经营起来都如此费力,更何况是我们这种年轻人呢?” 杜文襄当时的反应有些愣怔,如此,他应该是听懂了自己的话了。 她想用这样的方式,提醒杜文襄。 夏桉今日之所以要在这里等着他,跟他说这句话,其实是因为前一世,杜文襄便是这场惊天骗局的受害者。 康顺钱庄因为经营不善,早已内里空虚,里面有着常人难以辨别的银钱窟窿。 也许正是因为如此,上一世付建白在转让康顺钱庄时,几乎没有大肆张罗着找买家。 杜文襄应是通过内部人的介绍,接盘了康顺钱庄。 等他发现自己被骗时,付建白一家早已逃之夭夭,销声匿迹。 这件事在当时在京城轰动一时,闹得很凶,乃大乾建朝以来涉及金额最大的一场诈骗。 她从前去杜尚书府医病时,觉得杜尚书和杜文襄祖孙二人都是正直的好人。 实在不该经历如此劫难。 但魏氏就不同了。 希望今日自己的话,能够打消杜文襄想要经营钱庄的念头。 前世他盘下康顺钱庄以后,花了几年的时间,费尽心血才使局面渐渐有所扭转,更别是盈利。 若换成魏氏呢? - 十月二十日。 夏老夫人盼星星,盼月亮,终于将自己的小女儿盼回了上京城。 夏府大门外,阖家老少均等在大门口,夏老夫人由温嬷嬷搀着,望向长街另一端,布满褶皱的眼里盈满期盼。 终于,一辆马车出现在长街的另一端,一点点迎面驶来。 待看清楚车厢上印着的“聂”字时,夏老夫人几步下了台阶。 马车缓缓在府门口停下,车帘子从里面撩开,一个身着淡紫色锦裙的女子自车厢内走出。 女子身形高挑,面容清瘦,在看到夏老夫人的那一瞬,瞬间红了眼。 “母亲。” 说着,她赶忙下了马车,一把上前握住了夏老夫人的手:“母亲,您可安好?” 夏老夫人看着眼前思念已久的小女儿,泪盈于睫:“好,母亲都好。” 夏姝身后,一个三十岁上下的男子也随她走下马车。男子中等身高,长相普通,一双三角眼微微耷拉着,整个人身上微微透着股沉郁之感。 下车后,他朝着夏老夫人毕恭毕敬施了一礼:“小婿拜见岳母,岳母万安。” 夏老夫人道:“快免礼,你们一路旅途劳顿,辛苦了。” 紧接着,夏姝和聂向荣又分别朝着夏光淳和魏氏见礼:“见过兄长,大嫂。” 夏舒纬、夏桉和夏舒寒纷纷道:“见过姑姑、姑父。” 一番见礼之后,众人将两位远道而来的客人请进了府。 夏桉在后面看着夏姝一年比一年清瘦的背影,心里不禁泛起心疼。 姑姑成婚之前,身形是有些丰腴的。 聂家的这些年,将原本一个健康烂漫的少女,变成了如今这般消减的模样。 当中苦楚,只有她自己清楚。 在正厅坐了一会儿,夏老夫人便将夏姝带到了自己的禧寿堂。 夏桉也一起跟着过来。 进屋的时候,夏姝在门口的位置,突然一时没有站稳,朝一侧摔倒。 夏老夫人警觉地拉了她一把,看了眼她的膝盖,瞬间觉出了不对劲。 屋门合上,她立刻撩起她的裙摆,提起里裤。 一眼便瞧见了夏姝那红肿的膝盖。 夏老夫人心下一紧,还用说,这一定是跪出来的伤。 夏老夫人又一把撸开了夏姝的手腕。 上面青一块紫一块,都是用手拧出来的。 “作孽,作孽啊!” 年年如此,每次夏姝回来,身上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伤处。 夏老夫人回回都心疼不已。 夏桉上前看了那伤,只觉得眼中刺痛。 她赶忙道:“小姑姑,我有伤药,我现在帮你抹上。” 夏姝道:“桉儿,不用了,我上过药了。” 夏老夫人道:“你快到榻上坐下,桉儿的药好用。” () 第482章 离谱 夏桉这几日,日日去付府,身上一直带着伤药。 她扶着夏姝在软榻上坐下,从袖中取出一支小瓷瓶,打开后,轻轻替夏姝处理伤口。 一开始涂抹的时候,夏姝有些疼,不过不消片刻,她便觉得膝盖的红肿处有一种冰爽舒适之感,很是舒服。 她不禁有些好奇:“桉儿,你这药哪里买的,竟如此好用。” 夏老夫人道:“这是桉儿自己做的药,桉儿自己学了医术,此前我的腿没有知觉,便是她给医好的。” 夏姝很是诧异:“桉儿竟还学医了?” 夏桉抬眸,对着夏姝笑道:“从前在屋里没什么事,便读了几本医书,没想到我对此还颇有悟性,现在也能为人诊病了。” 夏姝进门后注意力一直在夏老夫人身上,此刻方发觉,她这个小侄女,似是与以前不同了。身上的妆容像样了许多,这形容举止,落落大方的,一张小脸也比从前水灵了许多。 与从前那个总是低垂着眸子,甚少在人前说话的小丫头,简直判若两人。 她目露欣慰之色:“我们桉儿,竟也长大了。” 夏老夫人道:“嗯,桉儿可是出息了不少啊。倒是你,嗨,你婆母,还是和以前一样总没事找事?” 伤处处理好,夏姝放下裙摆将膝盖盖住。 “也不是总罚,她最近这一两年,身体总是抱恙。她身子不好,就容易发脾气。” “她身子不好,又不是你的错,她怎可总是难为你。那女婿呢,女婿可曾为你说过话?” 夏姝语气有些吞吐:“他,他也经常宽慰婆母,安抚她的情绪。” 夏老夫人拧眉:“如今你们府中的中馈呢?可是在你手中?” “回母亲,在我手里。” 夏老夫人深呼了一口气:“好歹,你在府里还有些地位,只是你这个婆母,我必得跟聂女婿说说,总不能一直这样动不动就罚你。” 夏姝紧了紧唇角:“母亲,与他说没用的。” “怎么没用,他做为你的男人,难道不应该护着你吗?” 夏姝脸色有些消沉。 夏老夫人道:“行了,这些事慢慢说,你走了一路,也累了,院子已经给你们收拾好了,你和女婿先安顿一下,今日早些休息。” 夏姝有些吞吐道:“母亲,夫君说他进京有些私事要办,住在府里不方便,已经提前在京中找了另外的住处,我们恐怕,要住在府外头。” 夏老夫人难以理解地道:“住外头?” 夏姝有些心虚地点头:“嗯。” 夏老夫人听了心里很不舒服,但想想毕竟是女婿做的决定,她也不好强行阻拦。 她叹了口气:“罢了,总归你是回来了,住外头就住外头吧。白日里过来便是。” - 夏姝和聂向荣待了不到一个时辰,就离府去了他们京中的住处。 夏老夫人看着他们二人离去的背影,小声念叨着:“不管怎么说,这还是聂女婿头一次回京为我过寿。他了夫妻二人之间没有问题,这日子总也能过得下去。” 夏桉心里布满阴云。 夏老夫人她们看不出来,她刚刚替小姑姑上药时,看出来了。 小姑姑的伤是新伤,这膝盖至少两日内刚刚长跪过。 两日内他们在回京的路上,如何跪的? 她在夏老夫人身边讷讷道:“若是小姑姑和姑父之间也有问题呢?” 温嬷嬷道:“三姑娘,这姑爷可是长途跋涉陪着你小姑姑回来给老夫人过寿,他们二人自是不会有问题。” 夏桉抿了抿唇,目光有些严肃地看向夏老夫人:“祖母,孙女斗胆一言。姑姑成婚以来,过得并不舒坦。原因自然是因为她婆母跋扈。您也一直觉得,只要他们夫妻感情过得去,这日子就过得下去。可若是连姑父待小姑姑也不好呢?” 夏老夫人语气有些不悦,道:“不会的,你莫在这杞人忧天。” 夏桉颔首道:“我知孙女此言不中听。可是祖母,我也心疼小姑姑。我希望她能过像样的日子。” 夏老夫人默了默,道:“都会好起来的。” 夏桉还想说些什么,可她知道她不能再说了。 今日毕竟是小姑姑第一日回府,也不好太扫祖母的兴。 再说祖母今日已经十分揪心了,此时也不好再火上浇油。 - 魏氏与夏姝从前关系就不甚亲密,夏姝回京为老夫人祝寿,她也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 一听说她不住府里面,她心里还高兴了一番。 倒是省得她费心思招待了。 她假模假式地与夏光淳将夏姝和聂向荣送出府门,叮嘱他们明日晚间一起到府上用膳。 夏桉随着众人一起看着夏姝与姑父上了马车。 不知为何,心里总觉得不安。 她没有直接回身进府,而是对门旁站着的双鹤道:“跟去看看,小姑姑住在哪处。” 双鹤点头:“是。” 半个时辰后,双鹤返回,神情很是严肃。 “姑娘,事情比想象得离谱。” - 次日,万国商贸街。 夏桉坐在清风醉的天喜阁雅间,目光沉郁地落在街市上卿卿我我的一对男女身上。 以及他们身后,那个身材臃肿,面相刻薄的老夫人。 她绝没有想到,事情会是这般模样。 聂向荣陪着小姑姑回京为祖母祝寿,却是带着新纳的妾室和他们府上的老夫人一起进的京。 怪不得小姑姑身上会有新伤,原竟是因为她婆母也一路跟了过来。 也就是说,这老太婆在进京的路上竟然还对小姑姑进行了罚跪。 夏桉看着楼下的那相伴而行,有说有笑的三个人,眸底蕴出一抹赤红。 他们将小姑姑当什么人了? 又将他们夏府至于何种地步? 真当小姑姑是孤身一人,无人可依吗? 欺人太甚! - 前世她没有听说过这件事,只知道小姑姑替祖母过了寿,不久便就回淮州了。 那就说明,这聂家的老太太来了上京城,却是没有拜访祖母。 何等地不将祖母放在眼里。 () 第483章 最好的西域青金石项链 雅间门从外面被叩响,琥珀在门外道:“姑娘,姑奶奶到了。” 今日夏桉约着跟夏姝在清风醉见面,请她喝新酿的清风醉。 闻声,夏桉将面前的窗户合上。 整理了一下心情,“我来了。” 她推门走出了天喜阁。 夏姝已经被请进了如意阁内,见夏桉进来,她脸上浮起浅淡笑意:“桉儿,这间酒馆,真的是你开的?” 夏桉笑着走过去,坐在她身旁:“说起来,这本是祖母的铺子,是我向她求来的。” 夏姝道:“我听说了,你可还是治好了你祖母的腿,免于她卧床之苦,她赏你一间铺子算什么?再说了,”夏姝声音放低了些,跟她窃窃私语道,“你祖母可是家财万贯,你就应该趁机向她多要一些。不然将来那些东西,还不都是要落到你母亲的手里。” 小姑姑心中还是一如既往地公允,因她们一房总是被魏氏压着,所以小姑姑私心里总是会偏向她。 夏桉看着小姑姑清瘦的面容,心里一阵酸酸的。 她压了压心底的酸楚,嘴角拾起一丝轻快的笑:“姑姑,今日原本是想请你喝清风醉地,不过我刚刚见商贸街那处又新上了些摊位,我想着还是先带你去那边瞧瞧,正好也可以尝尝异国的美食。” 夏姝想想:“行,便就听你的。” 二人起身,夏桉挽住了夏姝的手臂:“姑姑,我们走。” 下了楼,从后门进入万国商贸街。这里处处透着异国风情,操着不同国家语言的商人,用一口蹩脚的大乾话,高声地叫卖着。 夏姝感到很是新奇:“一年没有回来,这京城竟还多了一处如此有意思的地方。” 夏桉从一个卖西域首饰的摊位上,拾起一串蓝色的项链。 “姑姑,这个好看吗?我觉得很衬你的肤色。” 夏姝道:“真的吗?确是很特别。”她拿在手上端看了一番,问道,“老板,这个如何卖?” “这个啊,这个是由我们西域青金石制成,以一条也不贵,三两银子。” 夏姝微蹙了一下眉头:“三两?”她想了想,将项链重又放回去,“还是算了,我们我们再看看别的。” 夏桉有些诧异地看着小姑姑。 她刚刚看到聂向荣为她那个妾室选了一条比这个还要贵重的青金石项链,付银子的时候眼睛都没有眨一下。 为何姑姑连三两银子的项链,都会嫌贵? 她听祖母和温嬷嬷说过,小姑姑的嫁妆,她们打点得颇为丰厚,为的就是她远嫁淮州,能够有足够的底气在婆家立住脚跟。那聂家虽然算得上是世家,但如今已经有没落之势。 而姑父这一脉因为有官职在身,颇有些清高,不甚看得起商贾之道,府中并不算富庶。 祖母觉着,小姑姑带的嫁妆足够体面,在聂府定是能被重视,过得应不会差的。 如此,小姑姑怎么也不该是花三两银子买个项链都还有所犹豫的。 她抿了抿,道:“姑姑,你看那边还有卖披肩的,不如我们去看看。” 夏姝朝那边看了一眼,那披肩花纹充满异域风情,很是吸睛,她眸子亮了一下:“好的。” 趁夏姝走过去的功夫,夏桉顺手取下一串最好的西域青金石项链,将银子扔给了掌柜。 夏姝在披肩摊位站定,正要抬手摸一摸已看中的一款披肩,只觉一双手绕过了她的脖颈,颈上瞬间有些沉甸。她伸手一摸,是一串项链。 她无奈笑笑,回头看向目色狡黠、正在给她系项链的夏桉:“桉儿,为何要破费?” 项链扣好,夏桉端看了一下,道:“小姑姑气质这般温婉大气,就该戴这样好看的项链。” 夏姝低眉看了看颈上的项链:“你啊你,多少银子,姑姑给你。” 夏桉假装嗔怒道:“小姑姑,你可是侄女心中的女神,我送你一条项链怎么了。从前您送我那许多礼物,我可是从没有给过你银子的。” “那怎么能一样,我是长辈。” “就因为您是长辈,您过去待我的好,才让幼小的我觉得温暖无比。现在我长大了,我有能力了,自然是想把最好的东西都送给姑姑。” 夏姝闻言,温柔地牵起夏桉的手:“你是我的侄女,我照顾你,是应该的。你万不要觉得要报答我。如果条件允许,我照顾你一辈子都是应该的。” 夏桉道:“我没有报答你,我只是在做我想做的事。” 夏姝面露一丝无奈。 夏桉又挽起他的胳膊:“哎呀,姑姑,如今你回京,我可算是半个东道主了,我招待你,不是应该的嘛。今日你就把自己交给我。侄女盼着这一天,可是盼了很久了。走吧,我们再去那边看看,那边都是北庆和北雁的特产,也有不少的好东西。” 一路逛下来,夏桉为夏姝买了好些东西,有来自南越的海珠发簪,来自北雁的貂绒夹袄,来自西域的黑金戒指,还为她挑选了一些有民族特色的披肩和发带,不多时,夏姝头上身上,便多了好些首饰,整个人看起来珠光宝气,精神气都跟着提了起来。 他们进到一家卖香料的铺子时,那掌柜的刚好与夏桉认识,请她到里面说几句话,夏桉便在铺子里找了个座位让夏姝坐下等她一会儿。 夏姝接下她手中大包小包的东西:“去吧,我就在这里等你。” 夏桉进去了一会儿,香料铺迎进来三位顾客,卖货的娘子上前问道:“几位想要买什么香料?” 聂向荣的小妾左氏眼尖,一眼便瞧见了铺子里面坐着的夏姝。 只见一向装扮寡淡的夏姝,此时身上竟多出了好些饰物。且这些饰物,他们一路逛过来,她都有见过,多数是他们觉得太贵重,而没有舍得银子买的物件。 光是她颈上的那条青金石项链,就比自己颈上的这条不知贵了多少倍。 她不禁气得咬了咬唇,用胳膊推了推身旁的聂向荣,示意他看看夏姝。 聂向荣和聂家老夫人此时也见到了铺子里的夏姝,有个娘子此时还上前为她奉上了一杯热茶,显然是将她奉为了上宾。 聂老夫人面上立刻浮起一丝怒意,她拄着拐杖沉着脸直接走到了夏姝身前。 喝道:“你在这里做什么?” () 第484章 欺负人欺负到了家门口 夏姝刚要喝下一口茶,闻声,整个人身子抖了一下。 她转头看过来:“母亲?” 聂向荣和左氏紧接着也走了过来。 左氏声音十分温柔地道:“姐姐,你也来逛这万国商贸街了?” 她上下打量着她身上多出来的饰物,“看来,姐姐今日还没少买呢。” 夏姝道:“不是,我不是一个人来的。” 聂老夫人道:“你少狡辩,晨间问你的时候,你说你侄女约了你一起用膳。这会儿却一个人出现在这里,当我老太婆是瞎子吗?你这明明就是想偷偷一个人逛街买东西,不想让我们知道。还有,你居然,居然还买了这许多首饰衣物,竟如此的浪费银子,不是跟你说过吗?你都这个年岁了,还有什么可打扮的?应该让璇儿多打扮才是。” 左氏名左璇,是聂老夫人一个老友的孙女。 夏姝紧了紧唇角:“这些东西,并不是我自己买的,是……” 不等她说完,聂向荣道:“行了,夫人你也是,我知道你进了京城,觉得回到了自己家,就忍不住想买东西。可你也不该如此挥霍。你这样,成何体统?” 聂老夫人斥责道,“去,将你这些首饰衣物,一一都给退了。还有你手上的这大包小包都是什么?没用的一并都退了。不知道的,还以为我们聂府突然成了暴发户了,遭人嗤笑。” 左璇不动声色咬咬后槽牙:哼,让你嘚瑟,以为到了京城就到了自己家了?也不看看自己现在是什么货色。 夏姝被说得周身一阵寒栗。 左氏上前从夏姝手里夺过了几个包袱:“姐姐不好意思,我便陪着姐姐一起去退吧。” 她买的这样多,肯定不可能劝退掉,她没准还能从中捞个几样。 夏姝瞬间一把抢了过来:“不是你们说的那样。” 聂老夫人见状,猛得用拐杖重重磕了下地面:“不是我们说的这样,是哪样?我的话你也不听了,是吗?” 铺子里顿时一片安静。 所有人都齐齐看向了他们。 聂向荣一时脸上有些挂不住,有些丧气道:“夫人,快去退吧,你又想惹母亲生气吗?” 门帘后头,夏桉指尖深深嵌进手心,钻心地疼。 她忍下心底不断翻涌的怒火,一把撩开了帘子走了出来。 声音清脆悦耳:“姑父?你也来这里逛街了?” 聂向荣闻声,整个人差一点石化。 夏桉? 他心里猛得一个咯噔。 他怎么没有联想到,今日她们姑侄二人约着见面,夏姝在此处,夏桉便很有可能也在此处啊。 他目光震惊地瞥了瞥身前的母亲,以及紧紧揽着自己胳膊的左璇。 脸色越发的有些尴尬。 这? 这时,夏桉已经走了过来,显然一眼就看到了姑父身旁的年轻女子。 她神情肉眼可见地震惊了一瞬,语气讷讷,目光带着浓重的诧异:“姑父,这位是?” 左氏一时间慌了神。 聂向荣到底还是有些理智,连忙将自己的胳膊从左氏手中抽了出来。 “这位,这位……” 左氏道:“我是夫君新纳的妾室。” 夏桉闻言,瞳孔一阵震颤。 有些尴尬地扯出一丝笑意:“原来,如此。” 她转而看向拄着拐杖,一脸刁钻之气的聂老夫人:“那这位,难道是聂家老夫人吗?” 聂老夫人也完全没想到会出现眼前这样的状况。 此次夏姝回京为她母亲过寿,左璇就一直吵着自己从没有见过上京城是什么样子,也想来上京看看。 而她自己身子这两年一直不舒坦,反正也是一趟车马,便也想找个京城的郎中看看。 于是,她便与聂向荣商量,一行人一起都来了。 但她可没有想过要去见夏府的那个老太太。 那老东西可是个老县主,自己在她面前可是要矮一个头。再说,她若是见了,少不得也得准备一份寿礼。 她可没有那份心思。 原本就想着,他们一行人私下在京中待上段时日,然后再无声无息地离开。 哪曾想,今日居然就被夏府的孙女撞上了。 她眼神愣怔了几秒的功夫,应声道:“正是老身。” 夏桉脸色十分的诧异,朝着聂老夫人揖了一礼:“晚辈不知老夫人也来了京城,失礼了。不过,”她看向面前的三人,“诸位既已进了京,为何没有去我们府上,昨日我祖母可还念叨老夫人您呢。” 说完,她好整以暇盯着这三人的反应。 其实,她是故意临时改变主意,带着小姑姑来逛商贸街逛街的。目的就是为了与他们三人遇上。 也就是为了眼下这一幕。 他们到了京城,却遮遮掩掩,带着小姑姑住在府外头。 且刚刚他们进门后对小姑姑说的话,她听得一清二楚。 若非如此,她还不知原来小姑姑竟是被他们这般苛待和挤兑。 这简直是欺负人欺负到了家门口。 未免也太过分了! 她倒要看看,被她撞破后,他们要如何收场。 聂老夫人到底不是个傻的,她很快便反应过来,脸上浮起一副从容的笑意:“嗨,老身这不还没有准备好吗?我是想着为你祖母好好筹备一份贺礼,寿宴那天再去府上拜访,给她一个惊喜的。” 夏桉眸光幽深。 确定不会成为惊吓吗?这聂老夫人还真好意思说出口。 夏桉轻轻扯扯嘴角:“原来如此,既然这样,我今日既见了您老人家,总不能假装没见到。我回去定要提前告知我祖母一声,我祖母受不得惊,我怕到时候您出现时,吓一跳。” 聂老夫人嘴角抽了抽。 聂向荣终于有些站不住:“桉儿,是这样,其实家母此次跟着进京,是为了找个京中的好郎中调理一下身子的。一时间还没有顾得上去府上拜访。明日待我母亲身子好些,她自会亲自去府上拜访你祖母的。” 夏桉点头:“是,姑父,侄女知晓了。” 夏桉走到夏姝身边:“小姑姑,刚刚老板给我挑了几盒精细的香料出来,一会儿给你一并带上。” 左氏见状,有些不悦道:“这位夏家姑娘,你可能不清楚我们聂氏的门风,老夫人向来主张节俭的,就刚刚姐姐买的这许多东西,老夫人都让我陪着她退了的。你就不要再拉着姐姐买东西了吧。” () 第485章 一样都不能退 聂向荣一把将左氏拉到了身后。 夏桉像是听到了什么有意思的笑话,她看向聂老夫人:“退?聂家祖母,是这样吗?” 聂老夫人缓声道:“也不是不准她买东西,你看你姑姑今日这上上下下,买的到底是多了些。我们聂家行事,确是没有如此奢侈过。是该去退个一两样才好。” 夏桉不禁笑了笑:“老夫人,姑父。小姑姑身上的这些东西,一样都不能退。因为这些全部都是我这个做侄女的今日送给她的。银子都是我花的,东西都是我精心为姑姑挑选的,所以,一样也不需要退。” 聂老夫人脸色瞬间有些凝固。 左氏见状,不觉脸色有些发青。 原来夏姝这一身的行头,竟是她这个侄女送她的。 而聂向荣脸上明显是挂不住了。 他硬着头皮道:“桉儿,原来是你今日为你姑姑挑选了这许多礼物。既是你为你姑姑挑选,我们自是不该有所置喙。是我们多言了。” 这时,香料店的掌柜将精心装好的香料从里间拿了出来。 笑呵呵对夏桉道:“夏姑娘,这香料是本店的一点心意,你收下吧。你要的货,我会尽快安排给你送过去。” 夏桉点头:“有劳掌柜的了。那这香料,我就不客气了。” 左氏看着那掌柜递给夏桉的香料盒,一看就是这店里最上等的货色。 不禁看得她眼热得厉害。 这夏家还真是门第不凡啊,一个庶女在外都如此有脸面。 夏姝这命简直不要太好。 夏桉上前接下夏姝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即是如此,那姑父,聂家祖母,我还约了给小姑姑去试南越国的头饰,就先行一步了。” 聂向荣忙道:“嗯,你们去。” 聂老夫人握拐杖的手狠狠加重了气力。 不动声色剜了夏姝一眼。 左氏紧抿唇角看着夏姝那一身昂贵的行头,心口堵得厉害。 夏姝脸色有些僵,被夏桉挽着手臂出了香料铺。 出门的一瞬,夏桉的脸瞬间冷若冰霜。 若非刚刚她暗中听到了聂家几人与姑姑的谈话,她从不知道,原来小姑姑过得远比自己想象得还要艰难。 在京城之地,他们都敢如此对待小姑姑,不敢想在远在淮州的聂府,小姑姑究竟受过多少的委屈。 若非他们毫不将小姑姑放在眼里,又怎会在祖母寿辰的档口,一群人都跟着来到了京城,还暗暗地不露面? 还在他们夏府的眼皮子底下继续跟小姑姑耍聂府里的威风。 太过分了! 夏桉知道夏姝现下情绪很低落,遂并没有带她去试所谓的南越头饰,而是直接挽着她的胳膊回到了清风醉。 二人进了如意阁,放下手中包裹,夏姝率先开了口:“桉儿,不若,你不要将我婆母来京之事,告知你祖母。” 夏桉忍下心里的不适,尽量平静地问夏姝:“为何,姑姑?” 夏姝道:“你祖母会生气的。这事也没什么大不了,待个几日他们就回去了。” 什么叫没什么大不了?小姑姑如此说,可见她对此十分见怪不怪,已经习以为常。 可是他们明明就是在明晃晃的欺辱她。 夏桉停了停,道:“可是姑姑,即便你不想祖母知道,你又要忍他们到何时?”她有些难过道,“你别想瞒着我,他们刚刚对你说的话,我全都听到了。” 夏姝脸色有些灰败:“桉儿,我……” 话到嘴边,终归是欲言又止。 夏桉坐了下来,浅声问她:“姑姑,姑父是何时纳的这个妾室?” 姑父从前有几个通房丫鬟,祖母是知道的,但并不知道姑父何时纳了妾室。 还娇宠成这样。 且,夏桉心里隐隐觉得,聂府里或许还不止这一个妾室。 夏姝道:“大概,一年多以前。” 夏桉追问:“其他的呢?” 夏姝与夏桉对视片刻,终是再次松了口:“三年前,其实还纳过一个。主要是你也知道,我嫁进聂家多年,只诞下了康康一个女儿,这些年便再无所出,聂家也是想要延续香火。” “所以,你婆母待你刻薄,便是因为如此吗?” 夏姝微微低眉:“也许吧。” 夏桉质疑:“那这个两个妾室进门这么久了,腹中可是有动静?” 夏姝思索了一会儿:“倒是没有。婆母因此还找神算子算过几次,说是府里这几年有邪祟阻拦。” 夏桉道:“荒唐。他们凭什么断定,你没有再怀上子嗣,问题是出现在了你的身上?” 夏姝一时间有些没有转过弯:“我怀不上身孕,不是因为我,是因为什么?我身子这些年越来越弱,定是我身子太虚导致的。” “身子弱难道不是他们磋磨的?” 夏姝有些怔怔看着夏桉,然后又忧郁地沉了沉眉。 夏桉道:“姑姑,我学过医术,这夫妇之间没有孩子,原因不全是因为女子,也有可能是因为男子。不然,他的那些通房,在你有了身孕之后,为何也一个都没有怀上?” 夏姝愣怔:“你的意思?” “我的意思,这件事原因很有可能不在你,而是在姑父身上。” 夏姝从没有这样想过。 “可是,我们毕竟有一个康康,他会有什么问题?” “那也不代表,他后来身体没有出现问题。” 夏姝凝眉思虑片刻,顿觉心上一阵寒栗。 肩膀瞬间无力地耷拉下来。 多年来,婆婆日日将这件事挂在嘴边,怨她是一只不会下蛋的母鸡。 她动不动就看她不顺眼,变着法子惩罚她,有很大一部分原因便是因为她一直没能给聂家添丁。 她因此其实也多有愧疚,总是忍气吞声,也总是尽力想要弥补他们些什么。 可她清楚,无论怎样做,其实都无济于事。 只要她一日没有诞下子嗣,婆母就一日将她看做眼中钉。 她无法,只能认罚认骂。 这些年,她早已身心俱惫,煎熬不已。若非因为康康,她恐怕早就已经扛不住了。 可若是真的像侄女说的这般,原因并非出现在自己身上,而是因为聂向荣,那她这些年所受的数落和折磨,又算什么? () 第486章 苦若莲心 夏姝想了想,声音有些嘶哑发颤:“真的有可能是你姑父的问题吗?” 夏桉道:“是真是假,我可以诊断出来。但据目前的情况分析,多半就是姑父的问题。” 姑母怀不上,其他女子也都没有怀上。那问题就不在女子的身上。 夏桉默了一会儿,道:“但姑姑,我觉得这件事其实并不是问题的根本。即便你为聂家诞下子嗣,你觉得你在聂家,就能受到应有的尊重吗?凭什么你买什么东西,他们还要如此强加干涉,你又没有花费他们的银两。” 聂老夫人那种人,生来就是尖酸刻薄之辈,不是这件事,她也会用另外的事打压姑母。 至于姑父,她实在不敢恭维。岳母的大寿,他竟大老远带着妾室前来,说是清流之辈,实际上做事却毫不讲究原则。 连市井平民都不如。 他们这些人,就是看中了姑母良善大气好说话,便无底线的践踏她的尊严。所以即便不是因为子嗣之事,他们对姑母也并不会好上多少。 更何况个,今时今日,姑姑的心已经千疮百孔。 夏桉的这一席话,似是说到了夏姝的心里去。她终于有些耐不住,眼底泛起一片红润。 她吸了吸鼻子,朝着楼下熙熙攘攘的闹市看了看。 “桉儿你知道吗?虽说这京城如今变了样子,却仍然让我觉得踏实安心。”她深深叹了一口气,眼里有泪光涌动,“桉儿,其实姑姑早就受够了。” 话落,一颗硕大的泪珠也随之从眼眶滚落。 这颗泪,像是带着千斤的重量,砸在了夏桉的心里。 她深知两年以后,这份苦楚会将小姑姑磋磨成一具行尸走肉。 到那时,想要如何安慰她,都已经没了用处。 所以,现在就该拉着小姑姑走出苦海。 她没有想到,此行聂家这些人居然都跟着来了,如此,事情倒是好办了。 “小姑姑,既然受够了,那我们便就不受了吧。” 夏姝目光凝重地看着夏桉,须臾,瞬间又有些泄气:“可是康康怎么办,这些年,其实我无数次想过要离开,去哪里都好,我甚至想过去寺庙终此一生。可是,康康是聂家唯一的血脉,他们不会放手让我带走的。我放不下她。” 夏桉在夏姝身旁坐下:“小姑姑,只要你下定了决心,剩下的事,我有办法帮你。虽说俗语讲,宁拆一座庙,不毁一桩婚,可若明明知道前面是一片无尽的汪洋苦海,却还要在里面无畏的挣扎,那我觉得,我愿意做一个不淑不孝之人,帮你将这婚事拆了。这世上,有些婚事本就是苦若莲心,越到心里越苦,死守是没有意义的。” 夏姝有些哽咽:“我真的可以摆脱这些吗?” 夏桉温声道:“小姑姑,你当然可以。你现在是可以选择的。” 夏桉心里滋生出密密麻麻地痛。 不像她,上辈子被命运裹挟,身不由己,连与命运对抗的机会都没有。 “小姑姑,这条路自然也不是条好走的路。女子走到和离这一步,难免成为众人的谈资。但与你漫长的一生相比,这又有什么大不了?我如今学着出来经商,我发现女子同样可以通过自己的努力,过上想要的生活。只要你想,你同样也可以。我们不需要靠别人,也没必要一味地委曲求全,活在别人的眼光里。” 夏姝紧紧抿了抿唇,目光有些湿润地看向夏桉:“姑姑懂,只是……” “姑姑,你信我。”夏桉目光灼灼。 姑姑,你是祖母的掌上明珠,你明明就可以活得很好。 又一滴泪从夏姝眼中滚落,夏姝艰难地点点头:“谢谢你,桉儿。” 哪怕只是她的这份关心和理解,夏姝也觉得心中无比感激。 - 转眼间,夏老夫人的寿辰便到了。 魏氏虽然最近手头上有些紧吧,但还是将寿宴筹备得十分的奢华有排场。 夏府府门上方悬挂着大红的绸缎,由绸缎扎成的彩球装饰在门檐。 门两侧悬挂精美的灯笼,灯笼上绘有福寿双全、松鹤延年等寓意长寿的图案。 进门处的影壁上,贴了个大大“寿”字。 府门两侧还各摆了四个松柏盆景,寓意长寿安康。 整个夏府妆点极为隆重喜庆。 魏氏一大清早站在府门口,看着自己精心筹备的门面,得意地笑了笑。 虽说是花费不少,但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世上她唯有对夏老夫人多讨好,是不会浪费心血的。 说白了,将来她那一库房的宝贝,在她百年过后,还不都会收入她的囊中? 夏媛那个孽女,从她这里搜刮走五万两银子后,总算是消停了好些时日。 这些日子,她一边筹备夏老夫人的寿宴,一边劳心劳力地为夏舒纬四处想办法凑赈灾的粮食,头两天总算是凑齐了,全部运往了南方灾区。 如此,他儿子这回一定会得到三皇子的大力赞赏。 一定会成为他身边最得力的亲信。 想想这些,她便觉得自己累点辛苦点日子紧巴点,也都值了。 总之,她要哄好老夫人这棵摇钱树,哪怕她从指缝里露一些,也够她高兴好一阵子的了。 且,老夫人可是个县主,年年寿辰,都会有诸多勋贵前来祝寿,她怎么着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了排场。 她魏金花可是最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她正兀自得意着,一辆马车在门旁停下,她看着马车上的“聂”字,赶忙又拾起一副笑脸。 夏姝先撩开帘子出了车厢,紧接着,聂向荣也从车厢内走出来,二人又一起回身搀扶出一个老夫人出来。 这应就是那位不请自来的聂府老夫人了。 如此,若是想要与聂向荣这个淮州常平使搞好关系,与她套套近乎准没错。 她还指着聂向荣帮她开辟淮州的市场呢。 魏氏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见过亲家老夫人,老夫人您可慢着些。” () 第487章 她不怕做个恶人 (追更的宝子们,今昨两天情节顺序做了调整,可移步到上一章后半部分开始看~~~造成不便望大家体谅~~~) 夏桉道:“祖母,我觉得,小姑姑似乎过得并不好。我给她买的东西,虽说是有些多,却也都不是多贵重的东西,都是些新奇的样子货,再说小姑姑也很久没有回京了,我们也就是想图个乐呵。可是她婆母看到她身上多出来的首饰物件后,很是生气,嫌她乱花银子,当众就发了火,命令她将买来的东西给全部退掉。” 夏老夫人闻言,重重拍了下桌子:“岂有此理!退掉?买了的东西为何要退掉?” “当时孙女也觉得太过分了,便对她直接说,那些都是我送给小姑姑的,一样都不退。” 夏老夫人气愤道:“就算不是你花的银子,你小姑姑又何时花费过他们聂府的银子?倒是他们聂府,这些年可一味地靠你姑姑的嫁妆贴补家用!” 夏桉心下一沉。 她还不知道,原来那些人竟还用了小姑姑的嫁妆。 这一家人,太无耻了。 温嬷嬷在一旁道:“姝姐儿就是太过善良,被他们一家子钻了空子。” 夏老夫人越想越觉得心疼得厉害,忍不住伸手捂住了心口。 “杀千刀的,待她过来,我非得好好跟她谈谈。” 夏桉在一旁轻声道:“祖母,我觉得小姑姑太委屈了。 若是我,我会选择和离。” 夏老夫人眸光一凛,瞬间溢出一股怒气:“和离?你这么小懂什么?” 温嬷嬷道:“就是的,桉姐儿,你可莫要乱说话,和离可不是儿戏。你姑姑已经嫁去聂家这么多年,若是和离了,让她日后如何抬起头来做人?” 夏桉明白,处在他们这样的社会,女子讲究从一而终。 和离后的女子往往会受到歧视。 和离后,再婚难。 即便再婚,或许过得还不如从前。 长辈们担心女儿和离后的处境,往往对此都十分忌讳。但凡日子还能过得下去,总是想着往好上过。 可如今于小姑姑而言,这是行不通的。 夏桉目光沉了沉,声音淡定有力:“女子和离并没有想象地那般不堪,小姑姑和离后,也许能重获新生。” 夏老夫人终于火了:“你给我闭嘴!”她怒气冲冲道,“我最近是不是太给你好脸色,让你忘了你自己是什么身份?长辈的婚事,何时用得着你来多嘴了?” 夏桉站了起来,朝着夏老夫人埋头颔首:“惹祖母生气,是孙女的不是。” 夏老夫人冷声喝道:“你也别在这烦我了,赶紧走吧。” 夏桉又揖了揖,退身走出正堂。 她面上平静无波,并没有因为挨骂变得紧张和局促。 因为,她进屋之前就已经做好了挨骂的准备。 小姑姑和离,是必然要走的一步。 和离这件事,最终要过祖母这一关。 而寿宴这个档口,便是最好的时机。 眼下,她只跟祖母说了聂老夫人来京城了。 那妾室左氏的事,她暂时做了保留。 只希望祖母心里有个缓冲的过程。 她回身看了眼合上的屋门,心里默默地想:对不起了祖母。我接下来要做的事,可能要让你很不舒服。 可是,唯有这样,才能最好的解决小姑姑的困境,也能解除您多年来对小姑姑的心疼和担忧。 总好过再拖两年,拖掉小姑姑失去全部精神气,拖到让您对小姑姑愧疚一辈子要好。 她沉下眸子,转头脚步稳稳地朝院门走去。 如果这能带来最好的结果,这一次,她不怕做个恶人。 - 傍晚,朱玄凤的府中。 今日他弄到了一只野鹿,请了几个好友过来一起喝酒。 最近夏舒纬帮着三皇子解决了朝廷赈灾粮的问题,大家对他此举都颇为赞赏,因此,朱玄凤此次连他也一起请来。 席间,杜文襄笑着对夏舒纬道:“诶,夏兄,两日后就是你祖母的大寿了吧。到时候,我也会随祖父去府上祝寿,你可要好好款待我啊。” 夏舒纬道:“自然,多谢杜尚书为祖母贺寿。” 萧凌闻言,眉目一挑:“夏老夫人要过寿啊,这是好事啊!” 杜文襄道:“聿王府应是与夏府没有什么交情吧。还有诸位世子,倒是可以省下这份贺礼了。” 大乾的这种官宦之家的寿宴,一般都是下官前来祝寿居多。上官或者勋贵之家,除非是有交情,一般是不会递请帖,也不用参加的。 萧凌想了想,父王向来淡泊,很少与朝中大臣私下有什么走动。至于母妃,更是宅得厉害,有时候几个月都不出王府,从不参与贵妇们的各种聚会,更是不可能与夏府有何交情。 他眼珠子来回转了转,道:“非得是我们王府与夏府有交情吗?我与夏三姑娘相识,我们之间是有交情的。夏三姑娘祖母过寿,我这个做朋友的,自然是应该去拜贺才对。”他对夏舒纬道,“夏学士,算我一个。后日我会带着寿礼,去府上祝寿的。” 夏舒纬自然是愿意萧凌这种王府世子能来府上,如此也显得他们夏府人脉广。 他笑道:“自然也欢迎世子到访,到时候必定好好招待世子。” 朱玄凤吃了一口鹿肉,摇了摇扇子。 “要这么说,我本世子也应该去吧?” 萧凌道:“你有何可去的?你们长公主府更是与夏侍郎府搭不上干系。你这花里胡哨的,就免了吧。” 朱玄凤斜斜瞥了萧凌一眼,之后悠哉悠哉摇了摇扇子:“这有何难?明日我管夏桉要一个请帖,不就结了?是吧,夏学士?” 夏舒纬其实没有想到,这些世子居然都与夏桉有交情。 既然是要邀帖,他这个夏府的嫡长子就坐在这里,难道不应该直接管他要吗? 怎得还拐弯绕到夏桉身上? 他微微勾唇:“朱世子说的是。朱世子愿意大驾光临,我们夏府自也是极为欢迎。” 朱玄凤挑衅地剜了萧凌一眼。 萧凌讥讽道:“算你脸皮厚。” 萧凌又看向一旁一直没有说话的盛枷:“盛大人,你呢,你不会也要管夏桉要请帖吧?” () 第488章 盛枷“教育”夏舒寒,何为“礼” 盛枷沉眉,声音清冷:“我没你们这么无聊。” 夏舒纬本来想此时主动邀请盛枷一下,毕竟就只剩下他一人。 听他说出此言,便就没有再多嘴。 萧易瑾身边的这几人,他接触起来都不太费力,唯有这个盛枷,他摸不准他的心思。 按照盛枷一贯的行事风格,人情往来这种事他并不会放在眼里。 所以,在看不透他的想法之前,最好与他保持一些适当的距离。 朱玄凤对萧凌道:“我们盛大人日理万机,你以为跟你一样闲?” 萧凌:“说的好像你一天天有什么正事似的。” “我这么大的院子,这么多的客卿,我自然是比你有正经事。” 萧凌不屑道:“行行行,你这日日推杯换盏,夜夜笙歌的,谁不知道您朱世子是京城最忙的公子?” 朱玄凤冷睨他一眼:“有本事这鹿肉你倒是别吃啊。” 萧凌偏偏夹了一大口鹿肉送入了口中,大快朵颐地嚼着。 “这味道,甚好。” 众人跟着哄笑一声。 朱玄凤看了一眼盛枷:“不过盛枷,我们后日可都去,你真的不去?” 盛枷眸子黑沉,也夹起一块儿鹿肉送入了口中,并没有回他的话。 朱玄凤兀自摇了摇扇子,声音幽幽道:“这种宴会啊,公子姑娘来得齐全,通常还会有世家安排新人相看的,也不知到时候能不能看个什么热闹。” 杜文襄脑海中立刻浮现出夏桉清丽耀眼的笑容。 心里隐隐一动。 嘴角不禁扯出一丝的笑意。 盛枷余光盯着他的那抹笑,无端觉得扎眼。 - 喝完了酒,盛枷便回到大理寺。 走进屋内,在茶桌旁坐定,为自己斟了一杯热茶。 这时,夏舒寒敲敲门,走了进来。 天气已经很冷,大晚上的,他劈柴劈得满头大汗。 他快步走到盛枷身前,恭恭敬敬施了个拜礼。 “师傅,今日的柴火我劈完了,另外我还有一件事要跟您提前告假。后日是我祖母寿辰,因此,我明日还是会劈两日的柴火,然后后日我请个假。” 盛枷动了动桌上的茶杯。 “你祖母的寿辰?” 夏舒寒点头:“是的。” 盛枷沉默了良久,抬眉看他:“你从前,可有过读书先生?” 夏舒寒摇摇头:“没有,原本家中是要为我请一位的,不过,被我母亲搞砸了。” 他直言不讳。 盛枷轻嗤一声:“怪不得。” 夏舒寒一时有些摸不到头脑:“师傅,你这是何意?” 盛枷冷声道:“不学礼,无以立。” 夏舒寒还是有点懵:“师傅,我,我这对你挺尊敬的,你何出此言?” 他看看自己的身上,“难道,难道是因为我现在一身大汗,应该整理好仪容再来见您?” 盛枷道:“我问你,礼是什么?” 夏舒寒向上翻翻眼皮:“礼也,德辉动于内,礼发诸外。礼就是一个人的举止言行必须符合礼数的要求。” 盛枷眼光带着斥责:“所以,你祖母的寿礼,如此严肃之事,你便就只口头说与我听?” 夏舒寒使劲眨了眨眸子。 所以。不口头跟他讲,要怎么讲? 片刻后,他恍然:“啊,徒弟知道了,此种事情,应是书面告知于师傅。对了,贴字,祖母寿辰的帖子。” 想了想,他又觉得不对劲:“不过师傅,给您发了帖子,就需得你破费了。这样,不好吧?” 盛枷声音透着威严:“我现在教你的,是礼数。按照礼数,递帖子是你应做的事。至于为师去不去,与你何干?” 夏舒寒有恍然:“啊,徒弟明白了,”他拱手,“徒儿受教了!” - 转眼间,夏老夫人的寿辰便到了。 魏氏虽然最近手头上有些紧吧,但还是将寿宴筹备得十分的奢华有排场。 夏府府门上方悬挂着大红的绸缎,由绸缎扎成的彩球装饰在门檐。 门两侧悬挂精美的灯笼,灯笼上绘有福寿双全、松鹤延年等寓意长寿的图案。 进门处的影壁上,贴了个大大“寿”字。 府门两侧还各摆了四个松柏盆景,寓意长寿安康。 整个夏府妆点极为隆重喜庆。 魏氏一大清早站在府门口,看着自己精心筹备的门面,得意地笑了笑。 虽说是花费不少,但她心里十分清楚,这世上她唯有对夏老夫人多讨好,是不会浪费心血的。 说白了,将来她那一库房的宝贝,在她百年过后,还不都会收入她的囊中? 夏媛那个孽女,从她这里搜刮走五万两银子后,总算是消停了好些时日。 这些日子,她一边筹备夏老夫人的寿宴,一边劳心劳力地为夏舒纬四处想办法凑赈灾的粮食,头几天总算是凑齐了,全部运往了南方灾区。 如此,他儿子这回一定会得到三皇子的大力赞赏。 一定会成为他身边最得力的亲信。 想想这些,她便觉得自己累点辛苦点日子紧巴点,也都值了。 总之,她要哄好老夫人这棵摇钱树,哪怕她从指缝里露一些,也够她高兴好一阵子的了。 且,老夫人可是个县主,年年寿辰,都会有诸多勋贵前来祝寿,她怎么着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失了排场。 她魏金花可是最在意别人的眼光了。 她正兀自得意着,一辆马车在门旁停下,她看着马车上的“聂”字,赶忙又拾起一副笑脸。 夏姝先撩开帘子出了车厢,紧接着,聂向荣也从车厢内走出来,二人又一起回身搀扶出一个老夫人出来。 这应就是那位不请自来的聂府老夫人了。 如此,若是想要与聂向荣这个淮州常平使搞好关系,与她套套近乎准没错。 她还指着聂向荣帮她开辟淮州的市场呢。 魏氏满脸堆笑地迎了上去:“见过亲家老夫人,老夫人您可慢着些。” 聂老夫人来夏府的一路上都阴沉着老脸。 她是一万个不想来,可奈何行程被夏府的人撞破,即便再不愿,也得赌气走上这一趟。 见了魏氏,她收起脸上的阴云,假意笑笑:“这位,就是府上的长嫂了吧。” 魏氏道:“正是妾身。” 夏姝淡声道:“嫂子。” 魏氏点头:“快些伺候你婆母进府,母亲正在厅内等着呢。” () 第489章 夏老夫人寿辰 魏氏转而对聂向荣和善笑笑:“姑爷也慢着些,有什么需要,尽管与嫂子说。” 聂向荣略微施礼,与夏姝扶着聂老夫人,一起进了府。 - 虽然时辰还早,但夏老夫人的一些老姐妹此时已经进了府,为她祝寿。 正厅里,包括她的表妹平邑县主在内,已经坐了好几位地位颇高的老夫人。 几个人正热聊着,聂老夫人在夏姝的搀扶下进了正厅。 夏老夫人见了聂老夫人,脸上勉强挂起一丝和气的笑:“亲家母来了,你远道而来,辛苦了。” 聂老夫人也挤出一丝笑,将这两日临时筹备的一件寿礼让下人递了上去:“亲家母,老身祝你长命百岁,福寿延年!” 自夏桉跟夏老夫人说了聂老夫人进京的事之后,夏老夫人心里始终觉得蹊跷。 她也不相信这老太婆是真心为她祝寿来的。 说的直白点,她此次进京,恐怕就没想着要露面。只是被夏桉碰倒了,没有办法,这才不得不登门给她贺寿。 现下她毕竟是远方而来的客人,该招待还是得招待。 夏老夫人道:“谢谢亲家母了。” 聂向荣也递上了贺礼:“岳母大人,小胥祝您寿辰安康,松鹤长春。” 夏老夫人点头:“多谢女婿了。” 贺完了寿,聂向荣便由夏舒纬请到了一旁偏厅男宾的区域。 夏姝低眉伺候聂老夫人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聂老夫人那般跋扈刻薄的模样,在这一屋子端庄典雅、雍容华贵的京城老夫人面前,显得很是无足轻重。 这时,平邑县主开口对她道:“淮州聂家,是世家大族。聂老夫人千里跋涉为我这位老姐姐祝寿,也是有心了。” 这一屋子身价不菲的老夫人将聂老夫人的心压得沉沉的。 她僵硬地笑了笑:“嗨,毕竟是多年的亲家了,姝儿又是个孝顺懂事的儿媳,老身跑这一趟也是应该的。” 夏老夫人沉眉端起茶杯,不动声色喝了一口茶。 夏姝脸上没有什么表情,低头为聂老夫人斟了一杯茶。 聂老夫人在众人面前对自己儿媳笑得慈祥和蔼。 “辛苦姝儿了。” 平邑县主道:“我们姝儿在闺中时就是温婉大气的大家闺秀。这出嫁了,到底还是能搏得婆母的喜爱。甚好啊。” 聂老夫人嘴角不自觉抽了抽。 喜爱?喜爱个屁。一只不会下蛋的鸡。 占着茅坑不拉屎,这样的儿媳有什么可喜爱的? 昨天晚上她竟非要拉着她儿子说几句话。 不要脸的,不知道现在左姨娘正在与他儿子备孕吗?竟还要在夜里打扰他们小两口。 气得她昨夜罚她熬了一夜的药。 哼,原本她今日要来参加这个破寿宴就已经够烦的了,她简直就是火上浇油。 夏老夫人喝完了茶,放下茶杯,盯着自己的女儿看了一眼,敏锐地觉察出,夏姝的脸色看起来比前两日还要暗一些。 女儿似乎又受了什么委屈,夏老夫人心里一阵不快。 不过,她面上还是尽量维持体面,心里想着,今日一定要想办法与这老太婆谈论一番,帮自己女儿撑腰。 夏桉站在门旁,看了眼厅内的聂老夫人,然后和小姑姑对视了一眼,微微点了一下头。 昨日,她已经将事情安排好。 聂家的嘴脸,今日她必会撕破。 - 半上午,夏府逐渐热闹起来。 前来贺寿的宾客们陆陆续续在府门前递了帖子,走进夏府。 魏氏安排夏桉在花厅里帮着接待各府的诸位姑娘。 她在花厅里正张罗着让下人添茶品,肩膀被人从后面拍了一下。 女子声音娇俏:“桉儿。” 紧接着,着一身橙色衣裙的蔡护儿出现在眼前。 夏桉朝她悦然笑笑:“护儿,你也这么早就来了?” 蔡护儿道:“父亲说你们府上的宴会,他这个同僚,自是要早些到。” 夏桉目光落在院中正与杜尚书热聊的蔡侍郎。 呵,他才不会对父亲这般有心。无非是为了自己的脸面罢了。毕竟自己的顶头上官今日也会来。 他总要做做样子。 夏桉挽着蔡护儿的胳膊将她和蔡宝儿一起招待着坐下:“今日我可能事情有些多,顾不上你们。你们自己随意些。” 蔡护儿道:“放心吧,你忙你的。我不给你添乱。” 蔡宝儿道:“府上就你一个姑娘,有的你忙了。” 夏桉点头:“确实如此,宝儿姐姐有事就叫我。” 这时,欧阳从霜也走了过来:“桉儿。” 夏桉笑笑:“从霜,你也来了。” “嗯,刚刚给你祖母祝了寿。” 夏桉将她领到蔡护儿身边坐下。 这时,郑妍锦的闺中密友,礼部侍郎府的嫡女林慧娘道:“夏老夫人不是一位老县主吗?我见今日好像也没有什么有头有脸的大人物过来祝寿,夏府在京中的地位,好像也就一般般嘛。” 她左侧好友附和道:“就是的,来的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小官和家眷,有的我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瞧瞧那些女眷们,看着就寒酸。” 右侧的贵女也道:“这种宴会,还真的能看出一府的交际能力。” 蔡护儿拧眉对她们道:“你们怎么这样?人家府里办寿宴,来的什么客人与你们有何干系?” 蔡宝儿脾气比较直,直接对那几个嚼舌根的贵女道:“怎么了?没有大人物怎么了?这不正可以说明,夏侍郎为官清正本分,不攀附权贵,不低看下官吗?再说,像老县主这般的人,也是你们可以随意评论的?” 那几个贵女闻言,均是愣了一瞬。 片刻后,林慧娘勾唇道:“蔡宝儿,你们府上的宴席,可是有很多世家勋贵,朝中大员都去了的。怎得?你父亲难道为官就不清正了吗?” 蔡宝儿被呛的喉中一梗:“你?” 这时,院里通报的下人道:“聿王府世子到!” 只见萧凌大步进了院子,身后,四个下人抬了一个大大箱子紧随其后,进了正厅。 花厅内的贵女们看着萧凌,都十分意外:“萧世子怎么来了?” “是啊,聿王府通常不接邀贴,很少会参加各府的宴会的。” 有人调侃道:“刚刚还有人调侃今日没有继位勋贵前来贺寿,这不就来了?” 刚刚林慧娘几人脸色一阵发青。 “奇怪,聿王世子怎么会来?” 林慧娘想了想,沉着眸子道:“有何奇怪的,没准是夏府硬将帖子塞去聿王府的。” 萧凌在正厅送完贺礼,刚刚走出正厅,通报的下人又道:“长公主府朱世子到。” () 第490章 东宫太子贺礼到! 只见穿着一身粉色华服的朱玄凤,举着一面彩色羽毛扇子,悠哉悠哉朝着正厅走去。他身后,照旧是四个人,抬着蒙着红布的贺礼。 众人又皆是一惊。 “朱世子,朱世子也来了?” “原来这位就是传说中长公主府的那位朱世子吗?我听说过他,竟真的如传言里一般,风华绝貌啊。” “天哪,谁说夏府不识得大人物的。长公主府的人,那是随意能请的动的吗?” 刚刚瞧不起夏府的那几个贵女此时均是怔住。 朱玄凤啊,这是何等的人物? 他竟也来为夏老夫人贺寿,这夏府是多大的面子? 蔡护儿扯扯夏桉的衣袖,吃惊道:“桉儿,朱世子怎么也会来?” 夏桉也不是很理解:“大概,凑热闹的?” 她听祖母跟魏氏念叨过,上官勋贵没有交情的,不可请。 聿王府和长公主府,府上是不可能给他们下帖的。 不过蔡护儿这会儿倒是替夏桉神气起来,故意大声道:“呦,桉儿,聿王府和长公主府竟都来给你祖母贺寿来啦!” 林慧娘还是觉得不过是凑巧:“这两位世子本就喜好热闹,应该,应该也不难请吧?” 这时,院内通报的人声音有些紧张地道:“大理寺,大理寺盛少卿,雍国公世子到!” 夏桉闻声,心神一滞。 转头看向了院中。 只见盛枷着一身靛蓝色锦袍,由程鸽陪着,正朝着正厅走去。 程鸽手里端着个红漆木盒,应是送给祖母的寿礼。 夏桉目光紧紧盯着盛枷,直到他迈进了正厅。 他怎么也来了? 父亲交代过,虽然盛枷现在是舒寒的师傅,但他行事与旁人不同,还是不要因此事打扰他的好。 而此时的花厅内,众人在看到盛枷这一刻时,彻底闭了嘴。 要说难请,恐怕没人比这位煞神更难请了吧? 而林慧娘在看到盛枷走进来时,心里已经彻底没了话。 这位可是她好友郑妍锦朝思暮想的人。郑妍锦日日费尽心思想要见到他,他今日竟也来为夏老夫人贺寿。 盛枷诶,朝中赫赫有名的煞神。 虽有恶名,却是寻常人难以靠近的存在。 要知道,虽说传言他杀伐果决,凶狠残暴,可此人却是长了一副俊逸无双的面庞。 皮肤冷白,凤眸冷峻,脸型刀削般流畅好看,身姿端正笔挺。 气质清冷绝尘。 浑身上下透着一股吸引人的神秘感。 一边令人害怕,一边又引得女子很想靠近。 重要的是,除非交情匪浅,不然他更是没有闲心来这种寿宴场合才是。 在这里见到他,出人意料。 夏桉默了默,对身后的喜鹊道:“赶紧去找四公子过来。” 这小子应是还不知道今日盛枷会来,不然他应会站在府门口等着迎接才是。 喜鹊应声,快步走出花厅。 - 众人正惊诧的功夫,院内通报的下人下一句通禀,直接将众人弄沉默了。 “东宫太子贺礼到!” 这回不仅是花厅这边,就连正厅坐着的一众勋贵老夫人和偏厅的男宾们,也都被这一声通报给惊到了。 所有人都纷纷看向院内。 身着一身红色官服的东宫詹事,正亲自捧着一个紫檀木盒子,郑重又严肃地在董管家的引领下,脚步稳健地走向正厅。 这回,还有谁能说今日的寿宴没有贵客? 这可就差璟隆帝没有送来寿礼了。 就连在院中迎宾的夏光淳和魏氏都差一点没有反应过来。 刚刚萧凌、朱玄凤和盛枷相继带着寿礼到访时,他们已经感到十分意外。 这回直到东宫詹事进了正厅,他们才相继反应过来,满脸诧异地大步朝着正厅走去。 东宫给老夫人贺寿。 这可不是小事啊。 - 花厅门口,夏桉抿了抿唇角。 她大概能猜到,萧易燃为何会派人给祖母送来贺礼。 萧易燃应是念着萧易瑾和亲那日,他酒后在树丛里性命垂危,她出手相救的恩情。 这件事当然不会有其他人知道。 所以恐怕父亲、魏氏和祖母如何想,也想不出东宫送来贺礼的缘由。 - 正愣怔的功夫,一个丫鬟走了进来:“三姑娘,朱世子和萧世子请您出来一趟,说是有话要与你说。” 丫鬟的声音不算小,花厅内的人都听到了,纷纷面面相觑。 夏桉道:“嗯,我这就去。” 夏桉走到院中,突然听到程鸽在身后喊他:“夏三姑娘。” 夏桉顿住脚步,微微端正了姿态,脸上浮起一丝浅淡的笑意,转过身,朝着迎面走来的盛枷和程鸽微微福身:“盛大人,程大人。谢两位大人来为我祖母祝寿。” 程鸽道:“不必客气,夏姑娘这是要去做什么?” 夏桉道:“朱世子和萧世子要找我说几句话。” 程鸽道:“正好啊,我们一起。” 几人便一起朝着长廊走去。 到了长廊,夏桉又对着萧凌和朱玄凤施礼:“萧世子,朱世子,感谢两位世子来府上为祖母贺寿。” 萧凌道:“夏老夫人德高望重,她老人家的寿辰,我们自当要来恭贺。” 这话,明显是冠冕堂皇之词,不过夏桉也没心思细究他们今日为何都不请自来。 “世子们今日到访,夏府蓬荜生辉。” 朱玄凤仔细看着夏桉的脸,道:“夏桉,许久未见,你这肤色越发的白皙透亮了,可是用了什么好的养肤品,给本世子也推荐推荐。” 夏桉看了看朱玄凤白里透红的肤色:“世子的脸色比我还要好上一些,是我要跟你讨教才是。” 朱玄凤哈哈哈笑了一声,挥挥扇子:“夏姑娘还是一如既往地会夸人啊。改日,我将我的护肤之术全都教于你。” 夏桉笑笑:“先谢过世子了。” 萧凌道:“你可别了,人家原本皮肤好好的,可别跟你似的再弄花了。夏桉,下月东城又有一场大型拍卖会,到时候你我同去可好?你眼光毒,你这次帮我也长长眼。” 夏桉颔首:“不敢在世子面前班门弄斧。” 盛枷此时已经坐到了朱玄凤和萧凌的中间,面色无波地倚靠在椅背上。 看上去并没有在意他们说了什么。 这时,朱玄凤开口道:“诶,夏桉,我刚刚进来的路上,可听人说有人要给你做媒来着,今日来了这许多郎君,府上不会真约了哪家郎君与你相看吧?” () 第491章 喜与悲 那一边,魏氏今日真是说不出地高兴。 原本老夫人对寿宴邀约名单,有诸多限制。 请帖发去的,大都是些名不见经传的府邸。 哪曾想,架不住他们夏府名头大啊,京中几位声名显赫的世子都来了。 更加令人惊喜的是,就连东宫都专程为老夫人送来了贺礼。 这是何等的风光,何等的尊荣。 她这个侍郎府夫人脸上可太有光了。 东宫的詹事只按照吩咐过来送礼,送礼之后,便就告辞回去复命。 魏氏热情地将人恭送到了府门口。 东宫詹事离开后,魏氏站在府门前,灿笑着深呼了一口气。 今日可算是长脸面了啊。 正兀自得意着,一辆马车堪堪停在了她的眼前。 看着马车边上的“赵”字时,魏氏飞扬的眉眼瞬间垂了下来。 夏媛和赵幽相继从马车上下来。 两个人装扮得贵贵气逼人,容光焕发的。 特别是夏媛,从未有过的珠光宝气,加上越发圆润的身子,整个人看着比她还要雍容华贵。 还有赵幽,他手上的玉扳指快赶上他命贵了。 该死的,这两个人用着她的银子在这摆阔气。 见了他们,魏氏刚刚酝酿起的好心情瞬间荡然无存。 夏媛挺着六月孕肚,甜甜地对魏氏笑道:“母亲,您是来接女儿的?” 魏氏微拧了下眉:“你身子不便,你祖母不是说你可以不必折腾了吗?” 夏媛道:“那怎么可以?府里如此重要的宴会,女儿怎能不回来?再说,郎中说过了,我带着身子稍作走动,还有利于将来生产呢。” 赵幽假模假样扶了夏媛一把,对着魏氏意味不明地笑笑:“就算是为了岳母大人,我们夫妇也应该来。岳母大人,小胥谢过您这段时间对我们夫妇的照拂了。” 魏氏气得牙根直痒痒。 这简直就是两个畜生!无耻的吸血鬼! 她僵硬扯扯嘴角:“我是长辈,照顾你们不是应该的吗?姜嬷嬷,你快带着媛儿和世子进去拜见老夫人吧。” 她可没心情领着他们进去。 夏媛和赵幽进了府,魏氏叹了口气,漫不经心地望向街头的方向,须臾,瞬间眼睛又一亮。 付府的马车? 她下帖的时候,只是试探着给付府下了一份。 他们两府素来没有人情往来,她倒也不指望他们真的能来。 如此来看,付府这是应了她的邀帖。 付府马车刚停下,魏氏便热情地迎了上去。车帘子撩开,魏氏心里又是一喜。 付建白竟然也来了。 “哎呦,付先生,付夫人,你们来了。没想到你们今日真的能抽空过来。” 黄氏一边走车厢,一边微笑着道:“夏夫人,府上老县主做寿,我们岂又不来的道理。” 付建白也道:“是的,能得县主的邀请,是我们的荣幸,我们必是得好好为老县主祝寿。” 魏氏笑道:“你看你们,何以如此客套?” 黄氏走下马车后,魏氏热情地上前挽起她的胳膊,领着她往里走。 “我们老夫人啊,为人谦和得很,可没有半点县主的架子,你们一会儿见了就知道了。” 对于魏氏而言,他们的到来,可不仅是两府人情往来这样简单。 这说明在她的努力下,两家已经建立了交情。 也说明,付建白并不排斥与她未来有买卖上的合作。 她还等着他上次说的那个决定呢。 - 再说长廊这边,朱玄凤说了有人今日要为夏桉做媒牵线,夏桉也没有扭捏,大方地笑笑:“是吗?哪位贵客这般热心,竟还操心我的婚事。家中姐姐刚刚成婚,我的婚事不急的。” 朱玄凤好奇追问道:“那夏姑娘喜欢什么样子的郎君?本世子可以帮你掌掌眼。” 此时,杜文襄目光柔和的落在夏桉的脸上。 盛枷微微抬眼,盯着夏桉的那双藏着心思,又透着清灵之气的瑞凤眼。 夏桉想了想,道:“世子问我喜欢什么样的,我只能答,我比较喜欢自己一个人。” 萧凌闻言,痛快地打了一个响指:“对嘛,做什么这么早相看郎君?夏桉,你别搭理朱玄凤。像你这般女子,就应该独美。” 这话说到了夏桉的心坎里:“萧世子通透”,她端起茶壶:“萧世子,您喝茶。” 说着,她亲自给萧凌添了茶。接着,她又相继给在座的公子们蓄茶。 “诸位贵人今日能来为我祖母祝寿,臣女甚是感谢。有劳各位世子公子大驾光临。” 杜文襄接下她斟的茶,态度诚恳道:“桉儿,其实遇到了适合的对象,先将婚事定下来也无妨。你一个女子出府经商,有个人照应也是好的,你觉得呢?” 夏桉浅笑了一下:“谢杜大哥关心,我是真的没有婚嫁的想法。” 接着,她移步到了盛枷的身旁,准备为他添茶。 这时,身后传来了一阵熟悉的脚步声,夏桉端着茶壶的手微微一顿。 紧接着,一声邪魅刺耳的男子声音传来。 “你们几个来的够早的啊,不知底的,还以为你们是这个府上的女婿呢。” 夏桉动作僵住。 盛枷发现了她的异样。微微挑眉看她,只见她刚刚还舒朗含笑的眉眼,此刻笑意尽数褪去,一面透着一股隐隐的戾气。 几乎每次发生与赵幽有关的事情,他都能从她身上感觉到这种戾气。 而令他更加不解的是,单单听到脚步声,她便能识别出来人是赵幽? 赵幽大大咧咧在一张空着的椅子上坐下。 夏桉捏着茶壶的手动了动,然后低眉为盛枷缓缓斟了茶,接着,她对着众人颔首道:“花厅里还有诸多宾客需要招待,臣女就先过去了。” 说着,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赵幽伸手举了举自己面前的茶杯:“诶,诶?我的呢?” 有下人赶忙上前伺候:“世子,奴婢为您斟茶。” 赵幽目光不甘地盯着夏桉的背影看了又看,将茶杯往桌上一丢。 “不喝了。” 盛枷看着面前的茶杯,漫不经心端起来喝了一口。 - 夏桉走在半路,突然被聂向荣叫住。 她停住脚步,微微颔首:“姑父。” 聂向荣抬手:“免礼。” 他左右看了看,道:“桉儿,谢谢你只告知了你祖母,我母亲进京的事,没有将左姨娘的事情说出来。” () 第492章 小小的不快 说实话,原本聂向荣那日在万国商贸街碰到夏桉之后,已经想到了最坏的结果。 不过今日他发现,岳母显然对左姨娘跟着进京的事情,并不知情。 如此,他倒是狠狠松了口气。 若是让夏府的人知道左姨娘也来了,恐怕要掀起不小的波澜。 解决起来也会非常麻烦。 这一点,是夏桉给他留了情面。 夏桉闻言,与聂向荣对视。 聂向荣这个人,是个骨子里有些忧郁的人。 一张脸总是死气沉沉的,看起来很悲观。 整个人的气质实在与他的名字很不不符。 不能说他是什么坏人,但他事事都顺着聂老夫人的心意,宠妾灭妻,对小姑姑冷漠寡情,实在不是小姑姑的良配。 且他读了那么多的书,做出的事情却还不如通情理的市井小民。 眼下还为她没有合盘将他们揭露出来而庆幸。 跟着这种男子,小姑姑何来幸福可言? 夏桉浅声道:“姑父不必谢我,我做的所有事情,全部都只是为了我的祖母和姑姑。至于您府上的那位姨娘,”夏桉眸色深了深,“不是我不想说,而是或许轮不到我来说。” 聂向荣一时间没太明白夏桉的话:“什么叫,轮不到你来说?”他脸色一阵发黑,“难道,你姑姑要亲自说?” 夏桉笑了,笑得有些无奈:“姑父是第一天认识姑姑吗?其实我很好奇在姑父的眼里,姑姑究竟是个怎样的人呢?” 聂向荣一时间有些语塞:“姝儿,姝儿自是顾大局,识大体的女子。” “对啊,姑姑顾大局,识大体。正因如此,所以你便觉得,无论你如何行事,姑姑都是那个最好牺牲的人。所以姑父,你此时的担忧,又是什么造成的呢?” 聂向荣心中隐隐觉得不快:“桉儿,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夏桉默了默,道:“姑父才学渊博,自是应该明白的。” 说着,她低眉揖了揖,直接朝着正厅走去。 魏氏见聂向荣与夏桉聊过几句之后,面色很是沉郁,赶忙上前道:“聂姑爷,你没事吧?” 聂向荣猛得缓过神,对着魏氏道:“哦,无事。” 魏氏道:“桉姐儿这孩子,最近说话越来越阴阳怪气,没大没小。不过,你也知道,她是庶出,养在苏姨娘的房里,少了些教养。还望你多担待些。” 聂向荣掩饰道:“哦,她倒也没说什么。就是唠唠家常。” 魏氏道:“说起来,你今日可是我们府上最重要的贵客。这还是这些年你第一次来为我们老夫人祝寿,还不远万里带了你母亲过来了。实在是太过有心了。这边太吵闹,那边有个偏殿安静些,我带你过去。” 聂向荣此时心情皱巴巴的,的确不想待在人多的地方。 魏氏这般说了,他也没有推辞。 “多谢嫂子了。” 魏氏亲自将聂向荣请到了偏殿内,让下人上了好茶。 “对了,姑爷,你如今是掌管着淮州的经贸之事吧?” 聂向荣回道:“是的。” “听说淮州经贸也很发达。你也知道,我手里有些买卖,其实我一直想将买卖做到淮州去的。” 聂向荣道:“淮州欢迎各地的商户前来经商。嫂子若是想,尽可以将生意做到淮州去。” “只是,我现在还有些摸不着门路,姑爷对淮州商贸了如指掌,不知到时可否指点一二。” 聂向荣道:“都是自家人,若嫂子决定了,跟我说便是,我必会好好协助嫂子。哪些生意在淮州好发展,我还是知道一些的。” 魏氏闻言,心里一时乐不可支,若是有聂向荣照顾她的生意,那她岂不是在淮州也可以大展拳脚了。 这人运气来了啊,真是挡也挡不住。 若非此次聂姑爷突然想着进京为老夫人祝寿,她还没这机会与他商谈此事呢。 不行,她一定抓牢这根绳索。 跟这聂家人好好搞好关系。 “姑爷喜欢清静,我就不打扰你了,我去正厅看看你家老夫人,陪她聊聊天。” 聂向荣点头:“好的。” - 寿宴开始了,众宾客全部入座。 大家纷纷恭贺夏老夫人生辰快乐。 夏老夫人今日心情很是不错,毕竟见了老姐妹,也收到了很多的恭贺。 人老了,生辰过一年少一年。 如今她身体还算康健,子女们也都康健。 她便觉得寿辰过得还算圆满。 宴席过半,夏桉和夏姝隔桌对视了一眼。 夏姝抿了抿唇,对聂老夫人道:“母亲,我给您盛一碗汤吧。” 聂老夫人点头。 聂老夫人从进了夏府,就一直压抑着心里的火气。 每一秒都是在忍耐。 好在今日夏姝还算懂事,一直在她身边近身伺候,令她心气顺了不少。 夏姝端起碗,盛好了一碗汤,端到聂老夫人眼前时,她脑海中浮现出夏桉与她说的话:“一开始,你先让她心里有些小小的不快。” 这时,夏姝手里的汤碗不小心一偏,洒到了聂老夫人的衣袖上,聂老夫人衣袖上落了个油点子。 夏姝瞬间吓得放下碗:“对不起婆母,对不起婆母。” 聂老夫人见脏了一小块儿的衣袖,那双三角眼瞬间一耷拉。 低低斥责了一句:“你?” 瞬间,她意识到这是在夏府。她赶忙收敛了脾气,声音轻了些:“你小心一些。” 夏姝低眉颔首:“是,儿媳知道了。” 夏姝赶忙抽出丝帕,替聂老夫人擦了擦袖上的汤水。 夏桉哪日问她,夏老夫人最讨厌什么。 若说日常她最讨厌的,就是身上沾了脏物。 有一次有个下人因为手抖将她新做的一条裙子给蹭上了一点油污,她气得将那下人打得半死,然后直接发卖了。 所以,以此来激怒她最是简单合适。 这一点小风波,虽然动静不大,但同桌的几个贵客都看到了。 都是过来人,一眼就能瞧出,这个聂老夫人显然并非是个脾气好的。 夏姝看上去很惧怕她。 () 第493章 激怒聂老夫人,撕破脸 而此时心里波动最大的,是夏老夫人。 虽说聂老夫人刚刚的反应不算多大,但她已经能够感觉到夏姝的紧张。 也能感觉到聂老夫人眼中极力压制的火气。 只不过小小碰了一下她的袖子,这若是将汤不小心洒在了她的身上呢? 她眸色略深地收回目光,继续用膳。 这一小插曲很快过去,大家都继续如常地聊天用着膳。 宴席上不时传来宾客们的谈笑声。 - 又过了一会儿功夫,夏姝起身想要拿东西。 脚底直接踩到了聂老夫人的裙摆上。 夏桉与她说,第二次,直接以她最厌恶的方式激怒她。从那一刻开始,你便不用再对她有任何的忍耐。 感觉到脚底柔软的蜀锦裙摆,夏姝心中既充满忐忑,又有一种豁出去的爽快。 真的就这样就结束了吗? 感觉到自己的裙摆被夏姝踩在了脚底,聂老夫人直觉一股急火猛得冲到了天灵盖。 她赫然低头,看到深紫色裙摆上面那个清晰的、沾满尘土的脚印子时,登时觉得自己像是被人使劲扼住了喉咙。 她再也抑制不住胸口熊熊燃烧的火气,起身抬手就朝着夏姝狠狠甩了一巴掌。 怒声喝道:“放肆,给我跪下!” 周围的宾客霎时间被眼前的一幕给惊到了。 夏姝被扇得身子偏倒向一旁,她伸手捂住了自己的脸,嘴角溢出了一丝血。 但,她这一次,没有跪。 而是脸色倔强地站在原地,眼里含着怨气。 见她这个反应,聂老夫人彻底被激怒了,似是忘了自己身在何处,直接揪起夏姝的耳朵道:“我让你跪下你没听到吗?你反了!” 桌上响起一声威严的大喝:“你是想干什么?” 夏老夫人简直忍无可忍。 这个疯婆子,当她这个做母亲的是死的吗? 聂老夫人顿时察觉出自己的失态。 她一把松开了夏姝的耳朵。 可是一感觉到裙摆被夏姝踩出个脚印子,她就觉得浑身血脉都在倒流。 完全无法忍受。 “亲家母,我,我这是在管教儿媳!” 夏老夫人厉声道:“她也是我的女儿!” 聂老夫人虽然知道自己失了态,可她觉得自己发火,也会是有道理的。 “亲家母,姝儿是你女儿不假,可你看看她现在成什么样子?刚刚弄脏了婆母的袖子,现在又在我裙子上踩一脚。你这个做母亲的,难道就不觉得她太过失礼了吗?且你看看,她现在是什么态度?” 夏老夫人长久以来心里堆积的怨气,终是在亲眼看到自己女儿被聂老夫人当众扇嘴巴、揪耳朵的这一刻,彻底没了忍耐。 她重重拍了一下桌子:“她即便有错,何以至于让你这般打她,让她下跪?还是当着如此多人的面。今日这样的场合,你都能这般对她。可想而知,背地里她在你跟前受了多少委屈?” 聂老夫人道:“亲家母,你这话我就不爱听了。哪家的婆母不管教儿媳的。她嫁与我聂家,难道我连管教她的资格都没有吗?” 夏老夫人怒不可遏:“你那是管教吗?你明明就是处处看她不顺眼,存心刁难她。她身上、腿伤,到处都是被你罚的伤。你冬日里让她跪雪地,夏天让她跪烈阳,你别以为我这个做母亲的都不知道。 你明明就是拿我的女儿做出气筒。我女儿向来淑德恭谨,你何以这般对她?” 聂老夫人道:“我对她哪般了,我对她那般了?我对她已经算是好的了。还淑德恭谨,你自己女儿什么情况,你自己心里没数吗?” 这时,夏光淳、夏舒纬和聂向荣都闻声离席赶了过来。 夏桉已经来到了夏姝身边,替她查看嘴边的伤口。 聂向荣上前拉住聂老夫人,皱着眉头道:“母亲,你这是做什么?” “儿子,你终于来了。你看看你媳妇将我裙子弄脏成什么样了?” 夏老夫人道:“你给我说清楚,我女儿什么情况?我女儿搭着嫁妆帮着你们掌管聂府,哪一点做的不够?” 聂老夫人道:“那是她应该的。她都成婚多少年了,诞下一个女儿之后,便再也没有怀上过,半个孙子也没有给我生出来!在坐的诸位都评评理,这像话吗?” 围观的宾客面面相觑。 “姝儿成婚确是有些年了,怎么只生了一个女儿吗?” “是啊,这不应该啊。” “这当家主母生不出儿子,确不是个小事。婆家也要继承香火不是?” “就是的,也不怪这聂家老夫人如此的生气。” 聂老夫人听了众人的话,瞬间就觉得有了底气,立刻变得更加理直气壮起来。 这时,夏桉在一旁开口道:“聂家祖母何以这样说?生不出儿子便就一定是我姑母的错吗?” 聂老夫人道:“不是她的错,难道是我的错?” 夏桉站了出来:“那我想问问聂家祖母,姑父在府中只有我姑母一个女人吗?请问那些人呢?” 聂老夫人提了一口气,瞬间又觉得夏桉这个问题很是刁钻。 其他女人,其他女人自是也没有。 “你管其他女人如何?现在说的是你姑母。她长久无法为我聂府绵延子嗣,我心里有气难道不应该吗?” 夏桉道:“应不应该,也要看究竟是不是姑母的问题。如果原因是在姑父身上呢?” 聂老夫人闻言,瞳孔猛得震了震。 随即,她破口大骂:“你这个小妮子,你胡说八道,我儿子会有什么问题?” 这回,在场的人听了夏桉的话,瞬间都回过了神。 “是啊,这子嗣之事,是两个人,这姑娘说的也不无道理。” “是啊,光顾着想姝儿的问题了,这怀不上孩子也有可能是男子的问题啊。” “且他们府上的女子都没有怀上,那多半问题也不在姝儿身上。呦,若非这三姑娘提醒,我们倒是想得太过片面了。” 夏桉又补充了一句:“生育孩子,又并非是女子一个人的事。” 聂向荣闻言,一时间脸上像是蒙上了一层浓雾。 口中一阵干涩。 他是个读书人,多年来,府中只诞下了一个女娃,他不是没有怀疑过是自己的问题。 可是,这也太令人难以面对了,所以他总是私心里想,问题一定不在他身上。 他有了康康这个女儿,就说明自己是没有问题的。 () 第494章 夏桉冒大不韪 一定是府里的这些女子不争气,没有办法为他添丁。 自从纳了左姨娘以后,他便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了她的身上。左璇年轻,身体康健,他总有一种预感。就快了,很快左璇就可以怀孕,为他诞下子嗣。 然他怎么也没有想到,会发生眼前这一幕。 夏桉就这样直接将府上的难言之隐说出,且毫不隐晦地将矛盾对准了他。 不过,还不等他做出什么反应,他母亲先急得出言怒吼:“你放屁,你这个庶出的妮子,小小年纪不知羞耻,竟当着如此多人的面,议论男女之事。我看你是不想嫁人了吧?我儿没有任何问题,你休想为你姑母狡辩。” 转而,她对着夏老夫人道:“亲家,我敬你是位老县主,隔着千山万水,今日专程过来为你贺寿。 贵府倒好,不仅不懂得领情,还在你们府上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如此地欺辱我们母子。还有没有天理?” 夏桉道:“您真心是专程为我祖母祝寿而来的京城吗?” 聂老夫人喉中一梗:“你?” 聂向荣上前扶住聂老夫人:“母亲,不要再说了。” 他整张脸火辣辣地难受,感觉脸皮像是在被烈火灼烧。 他有些生气地对夏姝道:“你为何要惹母亲生气,今日这种场合,你怎可如此没有方寸?” 若非是她踩了母亲的裙摆,母亲何以会如此大动肝火。 夏姝脸色苍白,冷静。 此时此刻,她已经没了之前的柔软和忍耐。 桉儿说的对,在他们面前,错的永远都是她。 既然这样,死守这份孽缘又何必呢? 聂向荣见她不说话,道:“姝儿,你到底是在做什么?” 聂老夫人冷声喝道:“这还看不出来吗?这是见有人为她撑腰,连你也不放在眼里了。我告诉你们,今日我们是客。你们必须向我们道歉。否则,我决不罢休。” 魏氏眼见着局面失控了,赶忙上前说和道:“哎呀,都是自家人,有事我们可以慢慢商量。还有桉儿,你说的那是什么话?怎么可以如此对待你的姑父和聂家祖母。他们可都是我们府上的客人。 聂家老夫人,您别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我们自家屋里的事,可以慢慢商量。” 她心想,开什么玩笑,这两家人闹翻了,对她可没有半点好处。 她没法靠着聂向荣去淮州发展买卖了。 夏老夫人此时已完全无法控制内心的火气。 她胸口不断地起伏:“这些年,我一直闹不明白,我养的好好的女儿,为何嫁去你们聂家,总也不衬你的心思。你动不动就罚她,折磨她。我现在终于明白了,原来竟是埋怨她没有诞下子嗣?” 聂老夫人冷哼:“怎么,你女儿无法为我聂府延续香火,我难道连斥责一番都不行吗?”她走过来指着夏姝的鼻子道,“我是她的婆母!” 夏桉站到了夏姝的身前,对这聂老夫人道:“你也可以不是我姑姑的婆母。” 聂老夫人道:“什么意思?你这丫头什么意思?” 夏桉目光定定看着她:“我的意思,若姑姑与姑父和离呢?” 话落,场面安静了几瞬。 魏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立刻呵斥道:“桉儿,你闭嘴。长辈的婚事,你怎可罔议。” 和离?夏姝可不能和离,若是她和离回了夏府,就老太太那娇惯女儿的心思,那一库房的宝贝恐怕都会给自己这个宝贝闺女。 那怎么能行? 夏姝无论如何也不能和离! 周围看热闹的宾客又开始纷纷议论。 “这夏府的姑娘未免也太不懂事,怎可挑拨长辈和离?” “是啊,这可不太像话。这到底是个庶出的,就是不懂规矩。” “一个闺阁女子轻易便说出这种话,如此不顾及规矩,将来哪家人敢娶啊?” “这个夏三姑娘可是个多才多艺的,此前闹出了不小的名声,这下子可全都毁了。” 那个原本想要为夏府做媒的夫人,听夏桉说了如此大逆不道的话,有些心有余悸地拍拍胸口:“亏我还想着今日为这三姑娘说一门亲事呢,辛亏还没来得及开口。她这般口无遮拦,说给谁家的公子能愿意啊。我真是差一点惹祸上身。” 男宾与女宾席位不过隔了一面木质格栅,透过格栅的镂空,可以看到女宾这边的情形。 萧凌忍不住起身,凑到格栅旁看了看:“夏桉真是敢做敢为。嫁什么人嫁人,人家本来就不稀罕什么亲事。” 朱玄凤勾唇笑笑:“不愧是我欣赏的女子,不拘一格,敢说。” 杜文襄有些担忧:“但愿不会影响她的名声才好。” 盛枷面色如常的吃着菜,神情没有任何波动。 - 夏老夫人此时想起那日夏桉与她说的话。 她说小姑姑就应该和离。 当日,她觉得她言语荒唐,没有分寸,还斥责了她一顿。 此时再听她这样说,她却已不像那日那般生气。 原来亲眼所见夏姝被欺负,是真的会气昏头。 她此时甚至觉得夏桉的话有些解气。 可她清楚,婚姻大事,毕竟不是儿戏,出了问题,总是要想办法解决。 她头顶一拱一拱地疼,沉声道:“好,老身今日也豁出去了。既然你对子嗣之事如此耿耿于怀,那今日我们就一定要弄个明白,看看到底是你儿子的问题,还是我女儿的问题。今日若是你女儿的问题,我老身,当着众人的面,向你赔礼道歉。可若是你儿子的问题,你就跟我的女儿好好地道歉!且保证日后不可再无端欺辱她。” 聂向荣上前一步道:“岳母您消消气,这件事是我的错,是我没能处理好母亲和姝儿之间的关系。待到回府后,我会努力化解他们之间的矛盾的。” 夏老夫人道:“晚了,今日当着这么多宾客的面,你母亲说姝儿怀不上子嗣。如若不弄明白,姝儿日后岂不要一直背负着这样的名声过活?所以今日,必须有个结果。儿媳,请史郎中过来!” () 第495章 正名 魏氏现在哭出来的心都有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啊,好好的寿宴,怎么还诊断起生养能力了? 夏老夫人又朝她大声命令:“快去啊。” 魏氏只得道:“是。” 今日史郎中正要也应邀来参加寿宴,这边的风波他也听到了。魏氏差人一找,便将他从宴席上请了过来。 聂向荣现在手足无措,离开也不是,不离开也不是。 感觉整个人都被架在了火炉上烤。 聂老太太显然并不觉得自己儿子会有什么问题,见夏老夫人还来劲了,她更加来了力气。 “好啊,诊断一番也好,便就证明给大家看看,我这老婆子委屈的对不对。” 史郎中见状,先是请夏姝在桌边坐下,隔着丝帕为她号了号脉。 号了好一会儿,他松开了手。 “聂府人脉细如线,按之空虚,乃身体亏虚的表现。您如此年轻,脉象却若六旬老太,实属不应该,您得好好补补身子才是啊。” 聂老夫人闻言,道:“我就说了是她的问题吧?她将自己身子糟践成这样,导致迟迟无法有孕,我说的有错吗?啊?我说的有错吗?” 夏桉道:“史郎中,我姑姑身子这般,可能诊出原因是为何?对怀孕生子可有影响?” 史郎中道:“从脉象上看,聂夫人这身子乃长期心情压抑、思虑过重所导致。若想身子康健起来,需得放宽身心,解开心中不快,保持身心愉悦,方能将身子慢慢养好。至于子嗣之事,聂夫人的身子虽弱,但不会导致不孕。相反,此时若是能怀上胎儿,母子同养,没准能趁机去除身上的病灶。” 聂老夫人道:“你这是何意?你是说她的身子没问题?” “对,聂府人的身子,不影响怀孕生产。” “荒唐,那你的意思就是我儿子的问题了?” 史郎中颔首:“没有诊断,老夫不敢妄加判断。” 夏老夫人狠狠舒了一口气,其实她这豁出去的一步,实属在赌。 她赌夏姝的身体是没有问题的。 因为如若不这样做,今日姝儿无法生育之事便就坐实了,而赌一把,至少有一半挽回名声的机会。 苍天有眼,她赌对了。 她对着史郎中沉声道:“那就请史郎中为姑爷也诊一诊吧。” 这回轮到聂老夫人忐忑了。 姝儿没有问题,那问题很大程度出在自己儿子的身上。 可若是不接受诊断,那无异于坐实了,就是自己儿子的问题。 聂家嫡子没有生育能力,这是多大的耻辱啊? 不行,她还是觉得,他儿子根本就不会有问题。 她声音强硬道:“诊就诊,儿子,便就让他们看一看。” 聂向荣直到今日自己是躲不过了,今日不止是夏家人,朝中不少的官宦也在这夏府。他如何能一甩袖子走掉,他只能满脸愁容地坐了下去。 史郎中将手搭在了他的腕上。 这次诊断的时间,比夏姝要长上了一倍。 最后,史郎中面色有些沉寂地收回了手。 聂老夫人道:“我儿子是不是没问题?你看我儿身体康健,正值壮年,他怎么可能有问题?” 聂向荣有些紧张地问史郎中:“郎中,请讲吧。” 史郎中沉默了须臾,道:“聂大人,您遇事要积极乐观一些,不要总不是苦恼低落,郁郁不欢。老夫,也只能对您说这么多了。” 史郎中大概是顾忌到聂向荣的面子,因此说得极为含蓄。 但在场的人都听得出来,这问题就是出在了聂向荣的身上。也就是说,夏府的这位女婿,是他自己没有生育的能力。 其实,之前夏桉说过的话,已经做过了佐证。 他府里不仅仅夏姝一个女人。没有妾室也会有通房,若是阖府只有夏姝一个女子不能有孕,那八成是夏姝的问题。可若其女子也都没有身孕,可不就是男子的问题更大。 “天啊,竟真的是这位姑爷的身子有问题。” “是啊,真是差一点就误会了人家夏姝。说起来,人家至少还为他们家生了一个女儿。” “这聂家人也太过分了。自己儿子身子有问题,却将气都撒在了儿媳身上。怪不得夏老夫人今日这般生气呢。夏老夫人从前是一位多么得体尊贵的夫人啊?都是被他们逼的。” “这回好了,看这聂家人还如何嚣张?” 夏姝紧紧握住了夏桉挽在她胳膊上的手。 夏桉顺势回握住她。 她此前已经为夏姝诊过脉,为了万无一失,还找丛郎中诊过一次。 事实证明,小姑姑的身子没有问题,即便有些虚弱,也并不影响怀孕生子。 所以,她们早就知道问题出在了聂向荣的身上。 这一刻,夏姝为自己的身子正了名,也为多年来所受的委屈正了名。 夏姝觉得自己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样轻松过。 只觉整个身体都变得轻了。 聂向荣是个读书人,更是明白史郎中话中的含义。 确诊了是自己的问题,他如坠冰窟。 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聂家他们这一脉,就此无后了啊! 他目光僵硬地颔首,只觉得自己像是被无数条嘲笑的目光紧紧包裹住,胸口压抑得几乎要窒息。 这时,夏老夫人理直气壮上前几步。 “现在事情弄清楚了,不是姝儿的问题,亲家母,你这么些年一直都在误会我的女儿,给她身上无端加了如此重的罪责。今日,请你跟我的女儿道歉!” 然,聂老夫人怎么可能如此就接受了这个结果,她对着众人道:“不对!不对!这是京城,是夏府,你们请的郎中,自然是向着你们说话。我要换郎中,我要我自己找的郎中。” 这时,萧凌已经凑到了这边围观的人群。 他微笑着道:“何必如此大费周章?我认识的一位太医就住在这附近,我差人替你去请如何?太医总该不会有错吧?” 说着,朝着夏桉挑了挑眉。 夏桉回他以微笑。 不得不说,这个萧世子真是个纯然通达之人。 聂老夫人想了想:“行啊,那就请太医。” 李向荣早就恨不得找一个地洞钻进去,哪还敢惊动什么太医。 今日这脸已经是丢尽了,难道还要丢人丢到皇城里去吗? 他上前制止聂老夫人:“母亲,不要再说下去了。你再这样下去,会害死儿子的。” () 第496章 极大的慰藉 聂老夫人不耐烦:“什么叫我害你,我这是在为你争取名誉。儿子你身子没有问题,你不要怕。就让太医来还你清白。” 聂向荣拔高了声调,声音里带着压抑的怒意:“母亲!算我求你了!今日到此为止吧。” 聂老夫人被他这语气给惊到了:“儿子,你怎么能如此对母亲说话?” 聂向荣眉头紧锁,声音都快哭了:“母亲,这本就是我们府中的私事,我是个朝廷命官,怎可将后宅之事如此暴露于人前?” 聂老夫人看着自己儿子如此痛苦,怜声道:“我也不想啊儿子,我也知道要为你着想,可我也不知道怎么就变成了现在这样?” 聂老夫人此时终于恢复了一些理智。 她这是在做什么? 经此一闹,竟是不知不觉将自己儿子的名声给搭了出去。 到底是怎么变成现在这个样子的? 夏老夫人道:“我呢,因着我的母亲,挂了一个县主的名头。在子女的问题上,我一直都教育他们,做人做事,要谦卑恭谨、宽厚待人。 我觉得家人也好,夫妻也好,人与人之间,难免会有各种各样的磕磕碰碰。婆母管教儿媳,只要管得合理,我这个做母亲的,是完全能够理解的。 姝儿每次回来探亲,身上都会有大大小小的伤处。当她说是婆婆罚的时候,我即便心里心疼,也总认为,也许亲家母就是对儿媳严苛了一些。可我万万没有想到,原来她竟是因为这莫须有的罪名,而长期承受着你的责难。所以今日,你必须要为这些年对她的伤害,向她道歉。” 聂老夫人板着脸:“我,我不道歉。” 聂向荣道:“母亲,都什么时候了?你怎的还这般执迷不悟?” “儿子,我?” 夏老夫人道:“你今日不道歉,那便就等你何时道歉,姝儿再何时跟你们回聂府。” 聂向荣直接上前:“岳母大人,我替我母亲向姝儿道歉。” 说着,便要下跪。 聂老夫人一把拦住了他,看着儿子委屈成这样,她终于狠狠心松了口:“好,我道歉行了吧,我道歉。是我武断,错怪姝儿了。” 她面向夏姝,脸色黑青,一字一句道,“姝儿,是婆母对不起你,婆母错了!” 夏姝侧过头去,眼里一阵酸痛。多年的委屈像是瞬间找到了出口,眼无声从眼中滑落。 从聂老夫人口中说出的这句抱歉,并不诚恳,与她长久以来所受的委屈相比,也实在是没有什么分量。 可这也足以让她心里得到极大的慰藉。 至少,她争出了是非对错,对自己多年困苦生活有一个交代。 聂老夫人咬牙道完了歉,声音冷然道:“亲家母,这样你满意了吧?” 夏老夫人道:“我并非图什么满意,而是为我自己的女儿论出个是非来,你还要保证,以后不可再随意对我姝儿刁难惩罚。否则,我就算是追到淮州去,也要为我女儿讨还公道。” 聂老夫人咬了咬牙:“行,往后我这个做婆婆的,会善待儿媳的。” 夏老夫人道:“你也这把年纪了,你要知道,后宅不宁,男子如何安心在外好好做事?我从来不求我的女儿能够大富大贵,我只求她能过上平稳安静的日子。亲家母,我这要求不过分吧?” 聂老夫人双手交握在身前,声音带着股怨气:“不-过-分。” 围观的一位夫人道:“这是不和离了吗?夏老夫人,您放心继续让您女儿回他们聂家生活啊。” 夏老夫人看了眼在一旁局促不堪的聂向荣:“毕竟他们夫妻二人之间,是没有什么大问题的,只要女婿能够善待姝儿,我这个做岳母的,也没有非要拆散他们的道理。女婿,你能做到一直善待姝儿吧?” 聂向荣现在脑子里一片混沌,但他清楚一件事,此时万不能和离。 若是和离,一来从此得罪了夏家,夏家在京城也算有点地位,他身在地方,会很被动。二来,他今日已经够丢颜面的了,不能在一日之间失掉所有的体面。 若是就此和离,他们聂家只会被笑得更惨。 世人会讲是因为他无生育能力,夏姝才会与他和离。太难看了。 另外,他十分清楚,他们聂家现在府库亏空,这些年都是靠着夏姝的嫁妆支撑着。 若是和离,府上将来要如何运转? 他谦卑地朝夏老夫人道:“小胥定谨记岳母嘱托,一定会继续真心实意善待姝儿,保证不再让她无端受委屈,敬她爱她,夫妇一起将日子过好。” 夏姝身子僵了僵,有些无助地看向夏桉,很是隐忍着摇了摇头。 她不想再回到聂府,只有她知道,他们全都是虚情假意。 她得和离。 夏桉看出了她的心思,背过脸在她耳旁耳语。 “别急,还没完。” 夏老夫人听了聂向荣的话,心里舒坦了一些:“有你这句话,我就放心了。”她对着众人道,“今日是请大家是来参加我的寿宴的,没想到会发生这样的插曲,让诸位见笑了。都是家务事,说开了便好了。老身在这里恳请诸位不要外传,诸位继续用膳吧。” 宾客们纷纷准备回座。 “还是老县主扛得住事啊,这要换成是我,恐怕得气晕过去。” “说是家务事,可双方显然都动了气了,县主能如此风轻云淡揭过,真是有大智慧啊。” “那是啊,县主可是见过大世面、有大格局的人。哪像我们这般浅薄。” “但愿这夏姝将来能过得舒心一些啊,我总觉得她的这个夫君有点不靠谱啊。” 众人正准备退去的功夫,一个下人匆匆跑了过来。 “老夫人,老爷、夫人、门外有一个自称是聂家的女子,着急忙慌地说定要见姑爷。” () 第497章 “聂郎,妾身被人欺负了!” 夏老夫人道:“什么叫聂府的女子?” 聂向荣立刻面露紧张之色,赶忙道:“许是家中的婢子有急事,我这就出去处理一下。” 夏老夫人却觉得,若只是个婢子,怎敢称自己是聂府的女子? 再说,他们府上的下人好歹也见过些世面,也不至于婢子和主子都分不清? 她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对着聂向荣道:“等等,”又吩咐通禀的下人,“既然是聂家人,来了便是客,去请进来。” 下人忙点头:“是!”心想这姑爷打什么马虎眼,来的可不是个什么婢子,而是一位打扮得花枝招展的年轻妇人。 且她在府门口那叫嚣的气势,一看就是个主子。 聂向荣此时脊背像被抽走了筋骨一般,再也挺不直了。 他今日出门前特意嘱咐左璇,让她今日安心等在住处,不要上街外出,等着他们从寿宴上回来。 而左璇也明白今日自己不宜露面,十分懂事地让他放心,她定会老实待着的。 为何她会突然擅自来到夏府? 到底是有什么急事? 夏姝现在明白了,原来这就是夏桉留的后手。 她眼底闪过微光,看向夏桉。 小声问她:“怎么做到的?” 夏桉朝她微笑,默而不语。 其实夏桉清楚,想让祖母主张同意小姑姑和离,光是让她亲眼见到小姑姑受聂老夫人欺负是不够的。 必须还得加码。 而聂家人蒙骗他们夏府的这个态度,也太过恶劣。他们想藏,她偏要让他们藏不住。 像左璇这种宠妾,其实不难动摇。 只需要到他们的住处,刺激她一下她就行了。 - 夏府大门外,左璇神情焦灼地走来走去。 气死她了,真的是气死她了。 今日聂老夫人和聂向荣陪着夏姝去了聂府。 半个多时辰前,她一个人百无聊赖在屋子里喝茶吃点心。 突然,街头传来了一阵叫嚣声,一个女子带着一群人,突然冲进了他们的院子,说那宅院是她的,他们聂家侵占了他们的宅院,要他们全都出去。 笑话,他们聂府是什么人家,怎么会做侵占宅院这种事? 这宅院是夫君提前让下人在京中租下的,为的就是她跟着进京后,有个舒服的落脚处。 这些人是哪里跳出来的,胡说八道什么? 她当即便出门与他们对峙:“这院子是我家夫君通过正规的渠道租的,我们付了银子了,怎么会是你的?” 那女子长了一张美艳的面容,装扮的十分贵气,看着像模像样,说出的话却是毫无道理。 “这院子就是我的,你占了我的院子还有理了。我警告你,赶快带着你的行李卷赶紧离开,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她当即便回怼她:“你知道我的夫君是谁吗你?就敢如此跟我说话?” “你相公是谁?” “我相公可是淮州提举常平使,是这京城夏侍郎府的女婿,我们这一行是进京探亲来的。你们今日如此无礼,小心我夫君回来,让你们吃不了兜着走。” 那女子朝她不屑地哼笑道:“呦,你吹什么牛?夏侍郎府这样的门第,女婿远道回来省亲,怎么会住在外头?难道不应该住在夏府里吗?你可真会瞎编乱造。” 左璇道:“我们进京,想住哪里就住哪里,用得着你管?我夫君就是淮州提举常平使,难道还有假?” 那女子不屑道:“我还说我的郎君是当今太子呢?吹牛谁不会啊!我告诉你,侵占别人的院子是犯法的,你赶紧给我滚出去!” 左璇气得喘不过气:“你!你们放肆!我,我要将你们告到官府!” “行啊,告啊,我这可有房契,就让官府来评评理!还有,你也不照照镜子看看你自己,就你这模样,夫君还是提举常平使,那这位大人的眼光也太差了吧?” 左璇瞬间被激怒,上前便要打那个女人。 女子一闪身,她猛得扑倒在地上,手上身上沾满了泥土。 钗环朱佩也都歪了。 接着,那泼妇便招呼她带来的一群手下,大冷的天,直接上来就清院子,将她给驱赶到了大街上。 她狼狈地被赶出院子,身上连一件披风都没有来得及披。关键是,他们的东西都还在院子里呢。 她简直都要气疯了,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最重要的是,那个女子还站在院子门口朝她叫嚣:“你的夫君既然是夏府的女婿,有本事就让他来啊?没有本事,就少在本姑娘面前吹牛,装大尾巴狼,给我滚!” 她哪里受得了这份气,她立刻气冲冲赶到了夏府找聂郎。 家都没了啊,她得快些让聂郎回来做主啊! 通报的家丁此时返回到大门口,对她道:“你跟我进来吧。” 左璇抬步便上了台阶,着急忙慌跟着那下人进了夏府。 那下人边走边道:“你来的可真是时候。” 左璇纳闷:“什么叫是时候?” 下人道:“进来你就知道了。” 左璇一路跟着进了寿宴场地,见到聂向荣,连忙哭着扑了上去:“聂郎,妾身被人欺负了,妾身被人从宅子里赶了出来,他们口口声声说我们占了他们的院子,你快回去看看吧。” 话落,现场很安静,安静得落针可闻。 终于有人忍不住议论:“何意?此人是谁?是聂女婿的女人?” “什么叫被从宅子里赶出来了,聂女婿住外面?” “天哪,这也太乱了些。” 左璇正在聂向荣怀里抽泣着,聂向荣一把将她从自己身上拉开。 “你疯了,不是让你不要出来!” “可是,可是有人欺负上门了,我被赶出来了啊。” 一声大喝响彻寿宴:“够了!” 左璇猛得被惊得一个激灵,瞬间挽住聂向荣的胳膊,半躲到他的身后。 夏光淳原本觉得后宅之事自有母亲做主,毕竟现场这么多同僚,他不好出面与聂向荣这个淮州常平使当众起冲突。 但事情发展到这一步,他实在是无法再袖手旁观。 他直接上前几步,面色凝重道:“妹夫,请问此人是谁?” () 第498章 好样的啊夏桉 聂向荣面色僵硬,表情很是痛苦,一时之间实在不知该如何开口。 夏姝平静开口:“兄长,这是夫君新纳的妾室,左氏。” 夏光淳侧眸看了夏姝一眼,然后又看向聂向荣:“所以,你们此行回来坚持住外面,原因便是因为这个?” 聂向荣脸色青黑,感觉整个人已经麻了:“兄长,我?” 夏老夫人看着眼前的一幕,好半天没有缓过神。 所以说,这是聂府的妾室找上了门? 在她过寿这档口? 简直荒唐至极。 她神色凝固,惊呆了好一会儿,然后缓缓垂下眼帘,在温嬷嬷搀扶下缓缓坐了下来。 温嬷嬷道:“老夫人,你万莫太气,身子要紧。” 夏老夫人沉了沉心,道:“好啊,好的很。姑爷,老身原以为你是突然有心,陪着姝儿回来为我祝寿。没想到啊,你进京为我这个岳母祝寿,竟还带着妾室前来。你还真是个有心的女婿啊。” 聂向荣狠狠垂下了头 此时,聂老夫人狡辩道:“亲家母,我儿带着妾室回来,也不是什么大逆不道的事。他们小两口新婚,正要孕育子嗣。这有什么不能理解的?” 夏老夫人哼笑一声:“那这妾室是什么时候纳的,为何我们夏府此前毫不知情?姝儿你说,你为何从未告知母亲?” 夏姝道:“左姨娘乃夫君年前所纳,其实府中,三年前还纳过一位姨娘。” 夏老夫人有些失望地摇摇头,看向聂向荣:“当年,之所以同意姝儿嫁于淮州,同你成亲,便是因为看中了你是个有所建树的读书人。书读得多,道理自然也就明白的多,不至于在大事上犯糊涂。而今看来,是我错了。 你纳妾,是你权利。然我夏府,怎么说也是世家出身,京中排得上名的官宦之家,你纳妾,是否应该知会我们一声?便就因为相隔千里,就都瞒着我们夏府吗? 你一个满腹经纶的读书人,进京赔正妻祝寿,却随身带着个小妾。是置我夏府颜面于何地?” 聂向荣直接朝着夏老夫人跪了下来:“岳母,我错了!是我错了!” 魏氏觉得头胀得厉害,她看看聂向荣,又看看夏老夫人,出声劝道:“母亲,我见姑爷也不是故意气你的,您消消气,不如今日都到这里,回头我们一家坐下来再好好商量。” 刚刚明明事情都已经揭过去了,这怎得又出了纰漏,无端冒出个小妾出来,这还有完没完了? 这时,夏姝与聂向荣并排跪下,声音决绝地对着夏老夫人道:“母亲,女儿想要和离,还请母亲能应允。” 话落,现场又掀起一片哗然。 “到底是又走到了这一步了。” “是啊,这聂家人做事也太过分了,怎么能带着小妾见岳母呢?” “见什么见,他们明明就是想藏起来的。这就是不小心露馅了。” “嗨,这弄得也太难看了些。” 这时,聂老夫人不知为何,突然站起来,朝着左璇的左脸甩了一巴掌:“谁让你来的?不知天高地厚的贱坯子,不是让你留在院里为我熬药吗?” 转而,她讨好般看向夏老夫人:“亲家母,这事儿怪我。此行是我决定将她带出来专门伺候我的,跟我儿无关。可不能因为这件事,影响了他们夫妻的情份。” 不能合离,事已至此,合离他们可就什么都没了。 夏姝抬眸,戏谑看她:“婆母,昨夜为你熬了一夜药的,难道不是我吗?” 聂老夫人面色一僵。 众人闻言,更是一惊。 “熬了一夜的药?” “天哪,这聂府的人到底是不是人啊?” “我就说这夏姝看着怎么这样憔悴,这是都到了家门口,这一家子还在欺负她啊。” “如此,和离倒是好了。” 夏老夫人沉默了许久,问夏姝:“你真的想和离?” 夏姝肯定地回道:“女儿想和离。” “你可明白,和离意味着什么?” “女儿明白,女儿已经做好了准备承担一切后果。” 夏老夫人最后沉沉叹了一口气:“原来是母亲将事情想简单了。既然如此,那便就尊重你自己的意愿,亲家母、女婿,我们事后商议一下吧。” 聂老夫人这下急了,直接上前揪住左璇耳朵:“都怪你,你个坏事精,你知道你闯了多大的祸?还不快向亲家母道歉,向姝儿道歉!” 左璇现在也懵了,她怎么就闯进这寿宴来了,她真的是昏了头了。 夏姝虽看着碍眼,可是聂家现在也离不开她啊。 她将事情搞砸了,害夫君与她和离,那她日后也不会有好日子过啊。 这时,聂家宅子里一个管事追到了夏府,跑过来对左璇道:“姨娘,已经没事了。刚刚你离开之后不久,那伙人就发现是他们搞错了地方,这会儿全都走了。” 左璇愣怔了一会儿:“走了?” 她眸子闪了闪,不对,不对。 她恍然对着聂老夫人道:“老夫人,我被算计了,我是被算计的。那些人是故意激我过来找郎君的。” 不对,谁会这么做? 这京城里,这京城里根本没有人知道她啊。 不对,有一人! 她瞪大眼睛四处张望,在看到夏桉的那一刻,她眸子猛得一颤,伸手怒声指着夏桉:“是你,是你对不对?你是派人到宅子里,逼着我过来找聂郎的。只有你知道我来了京城,就是你做的。” 夏桉微微紧了紧唇角,眸色微深。 没有承认,也没有否认。 男宾那边的人已经有许多也凑了过来。 盛枷、萧凌和朱玄凤等人此时就站在夏光淳和夏舒纬身后。 盛枷目光漫不经心落在夏桉的眉眼间,须臾,不禁冷冷勾了勾唇。 是她做的,也是她能做出的事。 对于看不惯的事,她向来不吝计谋和手段。 萧凌则是“啧啧”了两声:“若真是她做的,那也太过瘾了。” 朱玄凤用扇子半遮面容,嘴角挑得老高:“好样的啊夏桉。” 周围议论声开始此起彼伏。 “何意,难道这妾室,是夏三姑娘设法逼来的?” “哦,我说怎么今日这般凑巧,这妾室竟如此大胆闯进来,原来是有人在逼她。” “如此说来,那这夏三姑娘,不是在故意促成她姑姑和离?” “刚刚便就是她最先提出让夏姝和离的,这姑娘怎得如此胆大,竟敢主张长辈和离?” 聂向荣此时回忆起了开宴前夏桉的话,她说左姨娘的事,轮不到她来说。 轮不到的意思,就是现下她会自己来的意思吗? 他猛得抬头看向夏桉:“桉儿,真的是你?” 夏老夫人道:“够了。” () 第499章 金丝紫檀木珠子 夏老夫人缓缓起身:“你们俩个都起来。今日,家事到此为止。不能因为这点家事,怠慢了诸位宾客。” 夏桉上前将夏姝扶了起来。 聂向容目色木讷站了起来,目光意味不明地盯着夏桉。 夏老夫人面色恢复如常,对着桌上的客人大气地道:“诸位都请就坐吧。儿媳,去为大家上些热酒热茶,好好招待客人。” 魏氏道:“是。” 所有围观的宾客都相继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 有夏老夫人这一席话,仿佛刚刚发生的一切就只是一个寿宴中小小的插曲。 因着夏老夫人的淡定从容,原本像是破开了口子的宴席,此时一切恢复如常。 夏光淳和夏舒纬也收回心神,回到座位,继续招待顾客。 寿宴很快便恢复到一开始和乐融洽的样子。 左氏则是被聂向荣忙差人送出了夏府。 之后,聂向荣知道自己还不能走,将聂老夫人安顿到刚刚的偏殿里。 - 寿宴结束后,夏府对宾客们一一回了礼,陆续送着宾客们离了夏府。 夏舒寒毕恭毕敬将盛枷送到了大门口,他今日可是受宠若惊。 那日他按照他教导的礼数,将祖母寿辰的请帖给了师父。 哪曾想,师父竟真的来府上参加寿宴了。 他心里喜不自胜。 看来,他师傅就是表面冷酷,其实心里面还是有他这个徒弟的。 “师傅,感谢您今日来参见祖母的寿宴,徒儿感激不尽。” 盛枷淡淡看了他一眼,转头道:“走了。” - 林慧娘一边走一边说着风凉话:“今日可真是有意思,夏桉竟胆敢参与她姑母的婚事,将好好的一桩婚事给搅黄了。” “可不是嘛,你说她怎得如此不知深浅,她不要自己的名声了?” 林慧娘不禁嗤笑:“以后她可别提什么名声了?反正过了今日,京中的媒婆都得绕着夏府走。让她逞能。侄女毁了姑母的婚事,多新鲜啊,不行,我得快些将这件事告诉妍锦。她若听了今天的事,估摸着都得笑弯了腰。” 程鸽手里捧着回礼,走在盛枷的身后,出了府门。听了林慧娘几人的话,不禁有些咋舌。 “大人,你说这夏三不会真的就此嫁不出去了吧?” 盛枷手里捻着萧凌此前塞给他把玩的一颗金丝紫檀木珠子。 他说这珠子不易得,他好不容易花大价钱淘到了四颗,他们几人一人一颗。 他眸光淡淡瞥了林慧娘几人一眼。没有说话,直接上了马车。 林慧娘乐不可支上了礼部侍郎府的马车,车夫整理好,正要驾车离开,车前的马突然发出了声痛苦的嘶鸣声,使劲撩了一下前蹄。 车厢跟着猛得一晃,林慧娘一下子撞到了轩窗上,脑袋被重重磕了一下。额头瞬间碰出了一个赤红的包。 她反应过来时,有些气愤道:“怎么驾车的?” 马夫吓得赶紧下车查看,须臾,他手里握着个看着成色极佳的紫檀木珠子回来。 “姑娘,刚刚不知从哪里飞来一个紫檀木珠子,弹到了马的眼睛上。马虽然没有受什么伤,但它现在受了惊,恐无法好好拉车了。我们可能得换一辆车了。” 丫鬟赶忙扶着林慧娘走下马车。 “怎么回事,哪里来的紫檀木珠子?” 马夫伸手递给她。 林慧娘看了一眼马夫手里的珠子,忍不住伸手拾起来。 “这东西,不是个俗物啊!” 马夫也搞不清楚:“下人也不知啊。” 林慧娘咬咬牙,道:“那你还不快去再弄辆马车!” “是,那姑娘,就劳烦您在此处稍候,下人先将这马牵走,去去就来。” 林慧娘忍住捂了捂额头的包,耷拉着脸:“还不快去,今日怎么这么倒霉!” - 宾客全部送离府,夏府里陷入一片寂静。 下人们都深知今日府里气氛非同寻常,来回走动均是屏气凝神,说话也是声若蚊呐,生怕弄出一点声响,惹得主子们不快。 禧寿堂里屋门紧闭。 屋内,夏老夫人坐在上首。 左手边,夏光淳和夏姝相排而坐。 右手边,聂老夫人和聂向荣紧挨着坐着。 夏桉、魏氏和夏媛则是站在院中,等候里面的结果。 谈到和离这一步,就不是他们能插手的事情了,一切都要有上面的长辈商谈做主。 夏媛扶了扶头上的坠着玲珑珍珠的孔雀黄金步摇,不屑地朝着夏桉笑笑:“桉儿,没想到几日不见,你竟又长本事了。而今就连姑母的婚事你都敢插手了,多能耐啊!。” 夏桉皮笑肉不笑:“姐姐谬赞了。” “你真当我夸你呢?你知不知道过了今日,全京城都会知道你这个不孝侄女的事了。你觉得,往后有哪个男子还敢娶你?我想想,或许屠夫啊,铁匠啊,你倒是可以考虑一下。” 夏桉笑笑:“姐姐,女子一生不是只有嫁人一条路。您倒是成婚了,加入勋贵之家,幸福吗?” 夏媛嘴角不悦地抽动了一下:“我是堂堂永定候世子夫人,有何不幸福的?我的日子,我自有主意过好。” 夏桉道:“那就祝姐姐和姐夫,相濡以沫,琴瑟和鸣,能同享福,也能共患难。” 夏桉这句话,字字是祝福,又字字都像是诅咒。 夏媛目色阴恻恻看着他:“你也不用跟我在这阴阳怪气。”她摸了摸自己的腹部,“我腹中可是怀着小世子,我会证明给所有人看,我夏媛的命运,有我不由人。” 夏桉目光落在了夏媛隆起的小腹上,回忆起前世自己那三个都未曾有缘见到的孩子。 她默了默,道:“有本事,诞下了孩子再说。” 魏氏现在心情糟糕得厉害:“行了,都给我闭嘴。还嫌不够乱的吗?” 到嘴边的大买卖就这么没了,她简直是烦透了。 () 第500章 算得清清楚楚,唯独没算上自己 这时,屋门从里面被推开,聂老夫人愤怒的声音传来。 “你们休想,康康是我们聂府的骨肉,自然是要留在我们聂府,此事免谈。” 说着,她大步走出了屋门,夏姝追了出来:“婆母,你们想要的是儿子,康康是女儿,你就放手让她跟我走吧。” 聂老夫人道:“笑话,你大逆不道,今日害我聂府颜面丢尽也就算了,现在连聂府唯一的骨肉你都要抢走,当我聂家都是吃素的吗?” 夏姝上前抓住她的胳膊:“我求你将康康给我,康康她还小,离不开母亲的。” 聂老夫人一把甩开了她:“休想,除非我老太婆死了。” 说着,她迈着愤慨的步子朝院子外走去。 聂向荣也跟着走出房门,看了夏姝一眼,然后满眼失望地随着聂老夫人一起离去。 - 院子里一时安静下来。 魏氏讷讷冲到了屋子门口,道:“不是,小姑子就非得要与姑爷和离吗?这事是桉儿胡闹导致的。母亲,您可不能不顾小姑子的将来,就这么同意了啊。” 夏老夫人沉默着没有说话。 夏姝道:“嫂嫂,多谢你的关心,此事是我自己的决定,于桉儿无关。” “小姑子,你可不能如此冲动,你和离了,再去哪找聂姑爷这般一州的提举常平使啊。” 夏姝苦笑一下:“嫂嫂便就不要操心我的以后了。” 魏氏还是不甘心,她猛得就将夏桉拉了过来。 “你这个逆女,你快跟你姑母道歉,说是你错了。若不是你,你小姑姑和你祖母何以与聂家闹翻?” 夏桉倔强地抿抿唇,没有做声。 这时,夏老夫人面色沉寂地对众人道:“你们都出去吧,桉儿留下。” 夏媛勾唇笑笑,一副看好戏的眼神对着夏桉:“等死吧你。” 搅黄了姑母的婚事,祖母能饶过她才怪。 夏桉面色无波地抬步进了屋子。 屋门合上,屋内只余夏老夫人、温嬷嬷和夏桉。 夏老夫人厉声喝道:“跪下!” 夏桉颔首,恭恭敬敬跪在了夏老夫人的面前。 良久,夏老夫人语气不耐道:“你可知错!” 夏桉俯首磕头,声音带着诚恳的歉意:“孙女知错,请祖母责罚。” 夏老夫人道:“你好大的胆子,竟敢私自干预你姑母的婚事!你别以为我不知道,今日的事,都是你一手谋划的吧?你姑母那般小心谨慎的人,今日在宴席上,却是连着两次将她婆母的衣裳弄脏。 我就觉得奇怪,她与她婆母相处多年,怎么还会犯如此简单的错误,惹得她婆母大发雷霆。 直到那左氏的出现,我方察觉出来,这就是一场连环戏码,目的就是让你姑姑和离。就连我,也是你今日计划里的一环,对不对?” 夏桉额头紧贴地面:“孙女不敢否认,这一切,确都是孙女计划好的。” “你怎的变得如此胆大妄为?你想过后果没有?” 夏桉微微抬眸:“祖母,孙女之所以如此行事,便是因为想不出更好的办法了。那日在万国商贸街,我亲眼见到聂家老夫人和姑父,带着那个左氏一起欺负姑母,孙女实在太心疼姑母。 想起姑母膝盖上的伤,胳膊上的伤,我便觉得,姑母过得根本就不叫日子。这世上不是所有的婚姻都有白头偕老的必要。有些婚姻,就是女子的噩梦。而今日您也见了,他们聂家人有哪个真的将姑母当人看?他们不过是看姑母好欺负,想吸她的血罢了。” 聂老夫人道:“即便你有想法,也不能如此莽撞行事啊!” 夏桉再次满含愧意:“孙女知道,扰了祖母的寿辰,是孙女的不对。可孙女想来想去,只有今日这种场合,将事情闹大,才能最好的保护姑母。若非如此,聂家人事后必会咬死是因为姑母不能生育,才将她休了。到时候,姑母即便有理也讲不清楚,名声也毁了。日后会一辈子被人戳戳点点。只有在众人的见证下,证明了姑母的清白,才能为姑母保全最大的名声和利益。” 夏老夫人这会儿早已想明白这一点。 若非是在寿宴上闹上这一场,夏姝儿若是和离,必会被扣上不孕的帽子。 夏桉此举虽莽撞,确是在最大程度地保全了夏姝的利益。 夏老夫人还是有些痛心:“可是,你自己怎么办,如此,你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夏桉道:“祖母,名声现在于孙女而言,不重要的。闺阁女子的名声,无非就是影响日后说亲事。孙女其实这辈子没有想过要嫁人。外人如何评说我,孙女并不在意。” 她说得轻松,表情也轻松。 夏老夫人看得出来,她是真心实意这样想的。 这更加让她觉得气愤。 “你胡说八道,你怎能一辈子不嫁人?女子不嫁人,背后更是会被人戳戳点点。你真是太不计后果了。” 夏桉道:“祖母,所谓嫁人,当是嫁能真心懂你,真心相待的人才能获得幸福。若如姑母这般,所嫁非良人,即便成了婚,过得还不如独身一人幸福,那又何必出嫁?而那个人若真心懂我,他便会理解我所有的决定,便就不会在意那些莫须有的名声。所以,这件事说到底,对我不会有任何重要的影响的。祖母不必替我担心。” 夏桉其实明白,祖母生气她行事不计后果是真,担心她未来的名声也是真。 所以,即便她气着,也是在气她瞒着她做了这件事,全然不顾忌自己的名声。 夏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你真的是长大了,什么事情都能绕出自己的歪理来。你说,你是不是上次跟我提让你姑母和离之时,就已经想好了今日的筹谋?” 夏桉咬了咬下唇:“什么事情,都逃不过祖母的法眼。” 夏老夫人微微拔高的音调:“你就不怕今日直接将我给气死了?” 夏桉笃定道:“我唯一没有担心的,就是这件事。祖母是有大格局,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孙女知道,家宅之事即便再大,也不会令您乱了心神。今日可是有好多的宾客都夸您格局非同一般呢。” “你这个臭丫头,你少在这里夸赞我。我受不起这等赞誉。你算得倒是清清楚楚,唯独没算上自己。” “祖母,小姑姑是我们的亲人。她的伤痛,也是我们的伤痛。她受了委屈,自然是要我们出面为她撑腰。今日只要能助她脱离苦海,孙女便觉得怎样都值了。” () 第501章 压在心头的大石,落了地 夏老夫人自然是明白,夏桉设计想要的结果。 过去的这些年里,她不是没有想过让夏姝摆脱那个糟心的婆母,可又总是觉得不应该让女儿她走上和离这条路。 而今日,经过这么一闹,她倒是万分庆幸,没有再晚地将夏姝从聂府解脱出来。 夏桉其实一开始的想要姑姑和离的想法就是对的。 那一家人都无耻成那副样子,不敢想象夏姝再被他们磋磨个几年,会变成什么样子。 糟糕的婚事,当断,就得断啊。 且说实话,虽说这寿辰过得颇不顺心,但一直压在她心头的一块大石头,算是彻底落了地。 她叹了口气,有些无奈地看着跪在地上的夏桉:“即便你初衷是好的,这次毕竟是擅作主张,行事鲁莽,一顿罚是免不了的。去祠堂跪着吧。” 夏桉跪拜:“是,孙女甘愿领罚。” 夏桉清楚,自己此次是无论如何也免不掉一顿罚的。 祖母已经算是心软了,若是直接将她交给父亲和魏氏处置,就今日这样的事,说不定是要上家法的。 而由祖母直接惩罚,父亲和魏氏便就不好再说什么了。 出了门,她由贾嬷嬷领着直接去了祠堂。 夏媛为了看热闹,一直等到了这会儿,心想夏桉惹出如此大的乱子,至少也得是一顿家法吧,若是再严厉一些,直接送去庙里也是合情合理的。 结果,此时见祖母只是轻巧地罚夏桉去跪祠堂,她简直不敢相信。 这惩罚也太仁慈了些吧? 她上次只不过说句话惹祖母不高兴,还被罚跪了三天三夜的祠堂呢。 夏桉的这等错误,能与自己的相提并论吗? 然此时父亲也在,气氛紧张得很,她这会儿若是提出质疑,未必能讨到什么好果子吃。 她极为失望地对着魏氏和夏光淳道:“父亲,母亲,既然府里现在没什么事了,那女儿就先回去了。” 夏光淳微微点头。 魏氏则是没好气看她一眼:“你早该回去歇着了,赶紧回府吧。” 屋里面没有动静,夏光淳和魏氏也一起离开了禧寿堂。 - 禧寿堂人群散去,屋内陷入了安静。 晚膳的时候,夏老夫人状似漫不经心道:“祠堂那边如何了?” 温嬷嬷一边有条不紊地替夏老夫人布菜,一边道:“姝姐儿过去送了一次厚垫子和棉衣裳,还送了一次膳食。贾嬷嬷就装作没有看见。” 夏老夫人喝了一口汤,道:“这个丫头啊,也不知何时开始变得这般胆大妄为了。” 温嬷嬷道:“老夫人,三姑娘这一年来早就蜕变成大姑娘了。要我说,她今日的话其实很有道理。当世女子,大都生活得很是被动。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嫁去夫家过得顺心的,十之有五都算是好的。可是凭什么女子们就要一味地认命。日子这么长,一忍就是一辈子。敢于跳脱出来的,并不可耻,就该为自己搏一把。” 夏老夫人道:“是啊,这臭丫头,十几岁的年纪,活出了几十岁的心态。让老身都为她捏把汗。” “咱们三姑娘能在如此困局中,设法为姝姐儿争取到了最大名誉,这多难能可贵。往后姝姐儿即便和离回京,那也依然是咱们府上淑徳兼备的好女子,没有人会在背后说半个不字。 至于三姑娘,她有此智谋,将来被她看中的郎君也绝非俗辈。再说,你看你此前只给了她一间关了门的铺子,她如今却已将生意做得四处开花。往后有我们夏府的庇护,再加上她的才干,她将来日子过得不会差的。” 夏老夫人点头:“但愿吧。我虽生她的气,可我也清楚,今日若非这样闹这一场,姝儿即便想和离,也难以从那聂家全身而退。如此,倒也没什么不好。只不过,若想要将康康一起带出聂府,恐要再费些心思,这个我也想好了。那聂家据说是府库亏空得厉害,大不了,姝儿的嫁妆,我们就不要了,如此必得将康康带出来不可。” 温嬷嬷道:“老夫人说的有理。康康可是姝姐儿的命根子,再说那聂家人如此不像话,若是将看康康留下,我们又怎能放心?” “就这么定吧,反正我这个做母亲的还有些财产,养活他们娘俩儿绰绰有余。” 用了膳,温嬷嬷早早伺候夏老夫人躺下。 “夫人,今日您耗费了心神,就早些歇着吧,有什么事情,都留着明儿个再说。” 夏老夫人合眼前,叹息着道:“夜里往祠堂多送两个火盆。” 温嬷嬷安抚她道:“放心吧,老贾都安排好了。” 夏老夫人拉了拉被子,看着今日自己睡的这被面,和屋子里新换的屏风,都是喜庆的牡丹花图案。 “今日事情多,我都忘了我收了哪些礼物,这被面是姝儿送的,这屏风是谁送的来着?” “这屏风啊,是苏姨娘亲手为你绣的,也是牡丹花图案,你瞅瞅那花色,看着多喜人。” 夏老夫人感慨道:“那么大的一面屏风,得花费多大的功夫啊。” “这还不是为了老夫人您高兴,也是凑巧了,她们二人都送了这牡丹花图案的物件,这大气的花色,趁着咱们这屋里头都亮堂了许多啊。” 夏老夫人合上眼:“行了,这日子嘛,都是喜忧参半的。都没什么大不了。” 温嬷嬷帮着她细细掖好好被角:“就是的,您这会儿什么都不必想,好好睡吧。” - 夏桉在祠堂罚跪这一夜,除了没睡觉,几乎没遭什么罪。 膝下垫的是厚厚的绒毯,身上披着柔软厚实的大袄,身边四个火盆一整晚都燃着火。 若说受苦,守在门边的贾嬷嬷可能比她还要更苦一些。 清晨,禧寿堂来人传话,罚跪结束。 她被送回了云芷阁。 进了屋,喜鹊和琥珀紧张将她塞进被窝里,被窝里面塞进了十几个汤婆子为她暖身子。 琥珀端来了热粥,喂她一口口喝下。 喜鹊小心地隔着被子帮她轻揉膝盖:“姑娘,疼吗?” “疼倒是不太疼,就是酸胀得厉害。” 喜鹊心疼道:“姑娘说到底,是帮了姑奶奶了。老夫人就不能心软一次,饶过姑娘。” 夏桉道:“不得胡说。跪一夜祠堂已经是祖母宽宏了。也不看看你家姑娘我闹出了多大的动静。” 喜鹊瘪瘪嘴:“姑娘光顾着替他人着想了,奴婢一想到你大冷的天在祠堂跪着,就心里揪疼得厉害。” 琥珀说:“要说姑娘你可真厉害,略施一计就将那聂家老小的真实嘴脸都逼了出来,昨日奴婢看着都觉得十分解气。” 喜鹊轻轻揉着夏桉的膝盖:“解气倒是真的解气。真没想到,姑奶奶这些年居然一直和那样的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不过姑娘,康康表姑娘怎么办?聂大人不能生育,聂家会不会不肯放啊。” 夏桉喝了热粥,心里暖暖和和的,白皙的额角还冒出了一层密密的细汗。 她浅声道:“不急,他们会将康康留给小姑姑的。” () 第502章 “孙女这次保证用和平的方法。” 接下来两日,夏姝和夏光淳相继去了两次聂家暂住的府邸,与他商议和离事宜,两次还是都在康康的问题上无法谈拢。 夜里全家人在一起用膳,夏姝看上去有些神伤。 魏氏见状,状似很是关心地劝慰道:“要我说,小姑子,要不你就别折腾了。聂姑爷是有错,但他也不是大恶之徒,你们小两口把话说开了,日子总归还是能过的。女子嘛,这一辈子哪有容易的?适当的还是得委屈求全。” 夏姝低眉没有说话。 魏氏又没好气地对夏桉道:“都是你惹出来的乱子,你好好劝劝你姑姑。你一个小丫头懂什么长辈之间的事。你姑母和姑父夫妻多年,夫妻情分岂是你说拆就拆了的。况且还涉及到康康。难道你想让你姑母和康康母女分离?” 康康的问题谈不拢,这事便还有转机。 只要夏姝不和离,她可有百种的好处。 她就说嘛,和离哪有他们想象的这样简单。 夏桉抿抿唇:“母亲,小姑姑不和离,对你可有好处?” 魏氏一噎:“对我?对我能有什么好处?你这个丫头怎么将事情扯到我身上?自然是对你姑母一家有好处啊。” 夏桉小声道:“对姑姑可没有好处。” 魏氏眉毛一皱:“你这丫头怎么还死不悔改。” 夏老夫人道:“够了。事已至此,和离是必须要和离的。”她看向夏舒纬和夏姝,“我想过了,这聂家人如此难缠,不舍弃些东西,他们是不会轻易将康康给我们的。明日你们去跟他们说,只要他们肯放手康康,姝儿的嫁妆,全部都留给他们。” 魏氏一听,更急了。 她可知道当年夏老夫人为了自己这个小女儿能在夫家过得体面,为她筹备了多少的嫁妆。 若是夏姝连嫁妆都拿不回来,那岂不是以后更是要吸干老夫人那一库房的宝贝。 “不可啊母亲。” 夏老夫人道:“你有更好的办法?” “我?儿媳,儿媳不是这个意思。儿媳的意思是,即便非要和离,小姑子又没有什么错,凭什么将嫁妆全都留给那一家人。” “没有更好的办法,就这么决定了。” 这时,夏桉道:“祖母,明日先让我试试吧?” 夏老夫人蹙蹙眉:“你?你又要做什么?你不可再胡来了,否则可就不是跪一夜祠堂那么简单。” 夏桉道:“大事已定,孙女这次绝不胡来。孙女保证这次用和平的办法。” 夏老夫人狐疑地看着她。 这丫头现在可不似从前那般老实听话,总觉得她不一定何时又会惹出什么乱子。 “不行,你不准再添乱了。” 夏光淳也道:“桉儿,你不可再插手这件事。” 魏氏跟着道:“你这丫头现在越来越不知天高地厚了。” 夏桉没有放弃:“就半日,祖母、父亲,你们就给我半日时间,我若能搞定,也算是为姑母这件事做了好的收尾,若是搞不定,我自愿再去跪一日祠堂。” 夏姝抬眉果决道:“母亲,我不甘心将嫁妆全都留给那些人。他们吸我的血吸得够多的了,凭什么扒光我有的东西,让我净身出府。我想搏一次。就让桉儿替我试一试吧。” 夏桉此前说过,康康的事情她有办法。她这个小侄女现在比她有主心骨多了,她愿意相信她。 夏老夫人又何尝愿意将嫁妆都留给那些烂人。 她想了想,道:“罢了,你就再试一次,记住,这次万不可做出格之事,否则,我会罚你跪七日的祠堂。” 夏桉点头:“孙女知晓了。” - 若没有猜错,聂向荣这两日应该是抽空就马不停蹄地在京中找郎中看诊。 毕竟他的身子,这可是关系到子嗣绵延的大事。 当下他最头疼的应当就是这件事了。 只不过,自古不孕是最麻烦的疑难杂症,虽要不了人命,却也是极难治愈。 没有哪个郎中能打包票将这个病症治好。 果然,夏桉看着聂向荣从京中的一个医馆,空着手、沉着脸,神情沉郁地走出来,便就知道,里面的郎中再次确诊了他的不育之症,同时也并没有什么可以治愈的灵丹妙药。 而这家名不见经传的医馆他都寻来了,说明像仁德堂那种大医馆,他一定也都去找过了。 此时,聂老夫人伴着聂向荣,脸色不展的走出医馆,朝马车走去。 “儿子,我见这京中的郎中,也就那么几把刷子,要不我们还是不从京中瞧了,我们淮州也有很多郎中,还有很多深藏不露的游医,他们手里头可都是有着很多厉害的偏方,定是能将这个病给治好了。” 聂向荣眼色黑沉,很是悲观地摇摇头:“母亲,我聂家,恐怕真的要在我这里断了香火。” 聂老夫人道:“你胡说八道,我们这就回淮州,母亲定能找到医好你这个病的方子,咱们聂家不可能无后。” 聂向荣垂着眸子,将聂老夫人送到马车前:“母亲,你先回去吧,我想一个人静一静。” 聂向荣每每心情不好,就要一个人待着,聂老夫人都已经习惯了。 她叮嘱道:“那你,少喝些酒,早点回来。” 聂向荣点头:“知道了。” 说着,他一个人朝着街边的一个酒楼走去。” 酒楼二楼的一个雅间里,聂向荣一口气要了五壶酒,一个人关上门,准备在里面喝一场闷酒。 刚刚将酒杯满上,门被敲响,聂向荣以为是店小二还有事,随口道:“进来吧。” 雅间门从外面缓缓推开,出现在眼前的,却并非什么店小二,是岳母家的那个“好侄女”,夏桉。 () 第503章 医治的条件 现下面对聂向荣,该有的礼数还是要有,夏桉对着聂向荣礼貌地揖了揖:“姑父,打扰了。” 聂向荣看向夏桉的目光幽深晦暗:“你怎么在这里?来找我做什么?” 夏桉道:“姑父,侄女有一件重要的事情,要与你商量。” 聂向荣冷斥一声,眸子里目光里溢出毫不掩饰的憎恶与厌烦。 “哼,同我商量事情?我看你是来看我的笑话吧?” 夏桉领着琥珀直接进了雅间,合上门,在聂向荣的对面坐下。 她目光落在桌子上摆着的一排的酒壶上。 “姑父,这个档口,侄女劝你还是莫要再喝酒了,酒大伤身。” 聂向荣置若罔闻,伸手将刚刚倒满的酒杯端起来,一口闷进了喉中。 “少在这里假惺惺。我的身体,用不着你关心。你那日将我聂家人设计得团团转的时候,怎么没有想过替我这个姑父着想?” 夏桉道:“你误会了。我现在也并非是在关心你。你们聂府的人那样刻薄待我小姑姑,我又怎会对你们这样的人生什么关心之情?这不过与我同你商量之事有关罢了。” 聂向荣十分不解地道:“我实在是不明白,桉儿,我与你无冤无仇,你一个家中小辈,为何要插手长辈们的家事?你才多大,又对着世间了解多少?你知道一府的平稳与和乐,需要做出怎样的取舍?你以为你看到的,就是事情的全貌吗?” 夏桉浅浅笑了一下:“姑父所谓的取舍,就是成全所有人,舍掉我小姑姑吗?” “你姑母天性温婉大气,她有智慧、有心胸,她有胸怀包容一些事情。哪家的日子不是这样,有强势的,便有弱势的,互相包容,互相体谅,日子不都是这样过得吗?” 听闻此言,夏桉不知是该哭还是该笑,他是怎么将欺负一个好人说得这般有理有据,冠冕堂皇的。 “姑父,你做为一家之主,原来是这样想问题的吗?那你有没有想过,一味忍让和包容的那个人,她也是有血有肉的人。她并不是一株没有感情的植物,她会心酸、会委屈,更是会受伤。 她可以为了全局,忍一年、两年,甚至五年八年。但她心里的那根弦,不是铁做的,总有一天是会断的。姑母做为你明媒正娶的发妻,你有真正地心疼过她,为她着想过吗?” “我们夫妻之间如何相处,你怎会懂得?” 夏桉声音带着些许讥诮:“据我那日在商贸街所见,姑父会顾及所有人的感受,唯独不会顾及我姑母。无论何时,她永远是那个你最先牺牲的人。而姑母心里,其实对你早就失望透顶了。” 聂向荣瞳孔漆黑一片。 “你懂什么?” “我确实还不懂什么,但我懂医术,我为小姑姑瞧过。她身子之所以一年不如一年,便是因为长期情志不畅、郁郁寡欢所致。如此,再用不了两年,她就会被磋磨掉所有的心神,对世上一切都失去信心。到那时,一切就都晚了。可她没有对不起任何人,她不该有那样的结果。因此,我这个做侄女的,之所以冒大不韪参与你们的事,不过是想让我的姑母,余生过得好些罢了。” 聂向荣怔了一瞬,随即沉下眸子:“现在与你再说这些,又有何用。你今日来,不会是想要继续替你姑母谋不平吧?” 夏桉道:“当然不是,我今日来找姑父,是想帮助你的。” “帮我?”聂向荣又倒了一杯酒,兀自饮下,“你又能帮我什么?” 他现在觉得自己的人生就是一片废墟,不觉得还有什么拯救的机会。 夏桉对他道:“我帮你,治好你的不育之症。” 聂向荣抬眉,好笑道:“你为我治病?” 夏桉面色平静:“嗯,有些事情,姑父刚来京城可能不清楚。我其实学了一手精湛的医术。我此前治好了祖母的断腿,还治好了工部杜尚书难缠的皮表之症,另外还救治过一些人,我就不一一说明了。原本,姑父的身体我是不关心的,但康康是姑母的心头肉,所以,我愿意为你医治你的不育之症,条件就是,若是我将你治好了,你得将康康给我姑母。” 聂向荣狐疑地盯着夏桉。 一来,她如此年纪轻轻,却说自己有一手精湛的医术,他一时无法相信。 二来,京中出名的郎中他全部都走了一遍,没有人说一定能帮他治好。而他自己也清楚,不育之症,是非同一般的疑难杂症。 夏桉看出他的疑惑,继续道:“姑父,若我将你的不育之症治好,你以后想要几个孩儿都是可以的。更是有机会诞下男孩绵延子嗣。这件事,你是划算的。我知道你肯定不那么容易相信我,我给你时间,你可去查问一下我懂医这件事。到时候,我们再谈。” 说着,夏桉起身:“姑父,如今京中,敢打包票为你解决病症的,恐怕只有我。希望姑父早做决断。另外,”她低眉看看桌子上的酒,“你若还想要子嗣,劝您还是保重身子,这些酒就别喝了吧。” 她微微颔首,转身带着琥珀出了雅间,顺手将门替聂向荣合上。 聂向荣注视着合上的屋门,良久,他倏地起身,离开的酒楼,直奔京中一个友人的府邸。 - 马车上,琥珀有些不解地问夏桉道:“姑娘,你真的有把握治好姑爷的不育之症?” 她总觉得这个病不似其他病,有点复杂。 且姑娘是个小女子,应该对这方面没有什么研究才是。 夏桉虽然医术不错,但男女不孕之症,确是懂的甚少,她前世虽在医书上看到过,但若是凭她自己,的确是没什么把握能医治。 但她胜就胜在,前世她比今生此时多活了五年。 京中商贸区的建立,不仅加强了梧州各地之间经济的往来,也加强了其他方面的交流,医术就是其中一项。 大概三年后,有一个苗疆的游医来到了京城,他带来了很多新奇的药丸,其中一种药丸,说是可以治疗男子不育之症。 当时很多人不信,感觉他就是一个江湖骗子。后来一个五十多岁一生无子的老翁,抱着试试看的想法,从他手里买下了药丸吃了。 结果三个月后,他家中妾室竟真的怀了身孕。 () 第504章 没有回旋余地了 自此,这药丸的妙用便传遍了京城。 此药丸还有壮阳补益的功效,上一世赵幽听闻此物是个好东西,专门买了许多回来。 夏桉那会儿正研究医术,对此药有些好奇,便将那药丸仔细拆解,最终弄明白了里面的配方和制作方法。 本是当时消磨时间的一桩事,今日却是有了大用。 夏桉对琥珀道:“男子不育,无非是肾虚,肝郁气滞,湿热下注引起的,我大概有把握能治好。” 她只能玄乎地解释一二。毕竟此事她实在是解释不清。 琥珀听得云里雾里,只知道她家姑娘既然如此说了,那就是八九不离十了。 她笑着道:“如此,那康康表姑娘的事情便可迎刃而解了。” - 聂向荣还算是个有脑子的人,当天傍晚便差人来府里传信,说他同意夏桉的条件。 禧寿堂正屋,夏桉将这件事告诉给了夏老夫人和夏光淳。 魏氏自然也在。 她道:“姑父此次携家眷进京,是带了公办的名头的。京中现在贸易发达,他此行会为淮州经贸做些事。因此,他们大还会滞留一两月的时间。 在此阶段,我为他诊治,若那左姨娘怀孕,他们便会同意姑母带走康康。” 夏老夫人目光探究地看着夏桉:“所以,你的主意,就是以帮着你姑父治好身子为条件?” 夏桉点头:“是的。这个条件对他聂府来说,足够有诱惑力。” 夏老夫人道:“可是桉儿,如此疑难杂症,你是怎么知道要如何治的。你这个丫头,祖母怎么越来越看不懂你了。你难道真有把握?” 夏桉笑笑:“凡是病症,都有其根本,揪住根本,便就能抓住治疗的关键。祖母,我有把握。” 魏氏看着夏桉的目光像是蒙着一层雾气,总觉得夏桉的模样越来越虚幻。 她心里诡异地想,这鬼丫头就差插上翅膀了吧? 男子不育之症她也能治? 简直离谱到家了。 “桉儿,这可不是儿戏,你可要想清楚,若是最终不成,耽误的可是你姑母。” 夏桉道:“母亲放心,女儿有分寸。” 夏光淳见识过夏桉将杜尚书那难缠的皮表之症治好,因此,他觉得夏桉现在的样子,不像是说大话。 “既然如此,你便要认真对待此事。你是医者,为人治病也是本份。况且这直接关系到康康和你姑母。父亲愿意相信你这一次,有什么需要,你尽管跟父亲提。” 夏桉点头:“父亲放心,女儿定会认真对待的。” - 离开禧寿堂,魏氏脚步缓慢地朝着琼栖院走去。 夏桉刚刚那副肯定的语气,她太熟悉了。 她知道她能做到。 看来,夏姝和离,已经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她想要倚仗聂向荣,在淮州开展生意的想法,算是泡了汤。 如今,只能倚仗付建白那边了。 - 接下来一段时间,夏桉制作好了药丸,给了聂向荣,让他按照疗程服用。 夏姝则留在了夏府,没有再回那个聂家临时租用的院子。 夏桉闲暇时会与夏姝一起在京中四处逛街散心。 夏姝原本清瘦的身子渐渐圆润了一些,脸色比刚刚进京的时候红润了许多,越来越有从前的样子。 看着小姑姑一日比一日好起来,夏桉心里十分高兴。 同时,夏桉还是会不时地与付府五姑娘付钱钱见面。 她将付钱钱的爱猫脚伤给治好了,如今那付钱钱已经将她当成了知己般地好朋友,总是约着她一起出门逛街溜达。 而她与付钱钱越是近乎,魏氏便越是紧张。 而最近她还听说了一桩事,说是付建白家中父母病重,他这段时间很是忧心忡忡。 这日,付钱钱约着夏桉来府上一同为花虎庆祝生辰,刚好魏氏也来了付府。 她看中了一批假山怪石,一共采购了两批。自己留一批,另一批送给黄氏。 假山运到付府大门口,黄氏大为吃惊。 同时也有点不知该如何处置。 她面色纠结着道:“夏夫人,您,你怎么突然想起买如此多的假山了?” 魏氏笑笑:“我上次见你们府上还有很多空置的可以布置的区域,反正我自己也要添置一批,这一批东西质量好,我便想着也送你一批。” 黄氏有些局促地抿抿唇:“可是,可是?” 依照老爷的意思,他们不久后就要离开京城到别处行商了,这假山此时运进来,属实是没有必要。 魏氏见她并没有想象般那么高兴:“怎么,这样子不合你心意?” 黄氏忙道:“没有没有。” 这都送到了家门口,黄氏也没有拒收的道理。 “那就,感谢夏夫人了。” 魏氏道:“哎,你与我客气什么?都说了你我之间,不必见外。” 假山运进付府,魏氏帮着黄氏张罗着在一处适合的位置组合摆放好。 黄氏十分歉疚地道:“你看,我们相交以来,都是夫人你一直送我东西,倒显得我过于不懂事了。今日刚好府里中午宰了大鹅,夫人中午留下来一起用膳吧。” 如此,不就能又见到付建白了吗? 魏氏忙一口答应:“那自然是好。” - 付钱钱之爱猫,已经到了视若珍宝的地步。 花虎的生辰,她在自己的院子里操持得十分隆重。 院内装饰着五色彩带,挂着手扎的花球,处处洋溢着欢乐的气息。 付钱钱亲手为花虎编了一个花环套在脖颈上。 还为它专门煮了一碗带着鱼虾的“长寿面”。 夏桉被下人领进来的时候,付钱钱正在往花虎身上套她专门为它定制的寿星衣裳。 花虎不愿意,不断地扭动身体挣扎,“喵喵”地叫着表示反抗。 夏桉见状,笑着上前道:“五姑娘,我来帮你吧。” () 第505章 警铃大作 付钱钱像是见到了救星:“桉姐姐,你可来了,你快看看如何能将这衣裳为花虎穿上。” 夏桉走上前,对一个丫鬟道:“取一条小鱼干来。” 婢子赶忙进屋拿出来一条小鱼干。 夏桉蹲下来,摸了摸花虎的头,捏着小鱼干勾引它:“花虎,想不想吃?” 花虎闻到了小鱼干的味道,瞬间转移了注意力,下意识停止了扭动。 夏桉将小鱼干喂进它的嘴里,付钱钱与丫鬟趁机赶忙将衣裳快速套到了花虎身上,系好扣子。 “桉姐姐,还是你有办法。” 付钱钱一边抱起打扮妥当的花虎,一边对夏桉道。 夏桉趁机查看了一下花虎之前的脚伤。 “伤口已经恢复得很好了,以后可一定要看紧她,莫要再让她受伤啊。对了,这是我给花虎的生辰礼,”她温柔地摸摸花虎的头,“祝花虎生辰快乐!” 这时,付钱钱才发现夏桉身后的下人手里抬了个蒙着粉色绸布的硕大礼物。 “桉姐姐,这是什么啊。” 夏桉道:“放下,打开吧。” 下人将箱子放下,揭开上面的粉色绸布,一个大大的、精致的猫房呈现在大家面前。 付钱钱一闪,抱着花虎走上前去。 “啊,这也太漂亮了。” 猫房是用木头打造的,造型十分精致。房子里面包裹着柔软的锦绒布料,放着一张可人的小床,床上布置着柔软的被褥和枕头。 房子外面还挂着粉色的门帘和窗帘,整个猫房处处都透着巧思。 “桉姐姐,谢谢你,你也太有心了,我觉得你比我还要爱猫呢。” 夏桉笑笑:“你喜欢就好。” 有个丫鬟道:“五姑娘,刚好花虎今日还穿着好看的衣裳,您将它放进去看看。” “对对对。” 付钱钱弓下身子,将花虎顺着小门放进去。 花虎进去后,愣了几瞬,然后抬腿倏地爬上了里面的小床,竟就这么懒洋洋在那漂亮的小床上躺了下来。 付钱钱惊喜地叫出了声。 “哇,它喜欢诶,她喜欢这个小房子,你看跟它多配啊,你看它那样子也太幸福了。”她抬头看夏桉,“桉姐姐,你真的太会准备生辰礼了,这还是花虎长这么大,收到的最好的生辰礼。” 夏桉心想,她能不用心准备吗。 毕竟为了可以与这付钱钱交往,她也算是下了功夫了。 付钱钱爱猫如命,所以她便一直在她的这只宠物猫身上下功夫。 过了一会儿,付钱钱站起身有些伤感道:“桉姐姐,你说我怎么没有早些遇见你呢?只可惜……” 夏桉状似不解地朝她笑笑:“可惜什么?” 付钱钱瘪瘪嘴,靠近她,小声道:“桉姐姐,有个秘密,我只告诉你。” 夏桉好奇:“什么秘密?” 付钱钱显得有些惆怅:“其实,我觉得,我可能要搬离京城了。” 夏桉看上去有些吃惊。 “搬离京城?” 付钱钱点头:“嗯,虽然父亲母亲嘴上不说,但我知道他们已经在偷偷往老家搬东西了。我们的老家在青州,离京城远得很,听说来回要走上几个月呢。所以,以后,我们可能就没有办法再像现在这样见面了,这个猫房,也不知能不能拿走。” 夏桉愣了一会儿,然后勾勾唇:“其实也没关系,日子怎么长,不管你去了哪里,天南海北,说不定哪天我们还可以再见面。你到了青州,可以给我写信。我也可以每年给你和花虎寄些京城的美食过去。” 付钱钱眸子闪了闪:“真的吗?那太好了,如是我真的搬走了,到时候我一定会给你写信的。” 夏桉道:“花虎喜欢京城的小鱼干,到时候我给你寄去。” 付钱钱点头:“嗯嗯,我以后无论去到哪里,会买当地的特产给你寄回来,这样我们就不会失去联系了。” 闻言,夏桉微不可察地勾了勾唇。 眼底闪过一丝幽深。 傻姑娘,日后,我辜负你这份友情的时候,希望你不要太过难过。 随即,她很快回过神。 “都准备好了吗?我们现在就给花虎过生辰吧。” 小院很快洋溢在一片欢乐的气氛里。 待为花虎过完了生辰,付钱钱道:“桉姐姐,听说今日府里来了客人,你也是我的客人,便一同留下来用午膳吧。” 付府所谓的客人,说的应该就是魏氏。 夏桉:“自然好。对了,钱钱,一会儿,你可否帮我个忙?” - 到了中午,魏氏随着黄氏来到付府膳厅。 他们刚坐下不多久,府里的儿女也都陆陆续续来到了膳厅。 魏氏一眼就瞧见了跟在付钱钱身后的夏桉。 她紧了紧眉头。 这死丫头今日居然也要留在付府用膳! 她这是与这五姑娘的关系处得越发的好了。 付钱钱对着黄氏道:“母亲,今日桉姐姐来府上与我一起为花虎过生辰,还给花虎准备了一个超级大的生辰礼,所以我午间便留她在府里一起用膳了。可以的吧?” 黄氏和气道:“当然可以。” 夏桉朝着黄氏揖了揖:“夫人,今日给府上添麻烦了。” 又朝着魏氏揖了揖,“母亲,你今日也在。” 黄氏倏然笑笑:“不用客气,从前只知道小五找了个厉害的女郎中给她养的那只猫医治受伤的脚。上次去府上赴宴,方知道竟是贵府的三姑娘。”黄氏颇有些感慨,“夫人此前说我们之间缘分不浅,看来还真是如此啊。” 魏氏淡冷地扫了夏桉一眼,然后对黄氏道:“嗨,提起上次府里的宴会,真是让你和付先生见笑了。我府上这三女儿,行事到底是鲁莽了些。” 黄氏道:“也不能这样说,你我的亲人若也被那样欺负,也未免能理智对待。夏姑娘也都是为了自己姑母好。夏姑娘,快坐吧。” 魏氏恨恨剜了夏桉一眼。 她的那点心思,她还看不出来?这就是终于搞定了这五姑娘,被领上桌了。 下一步,八成就是要与付建白套近乎了。 果然,付钱钱刚坐下,便道:“母亲,父亲呢?” 黄氏:“已经差人去请了。” 付钱钱看着夏桉:“桉姐姐说有事情要请教父亲呢。” 夏桉赶忙道有些局促道:“哦,五姑娘,我不急的,我什么时候请教付伯伯都没有关系。” 魏氏听闻此言,确是瞬间心中警铃大作。 () 第506章 付府里的核心猫腻 果然啊,刚上桌,便一刻等不及地要找付建白了。 她眸色意味深长:“桉儿,你有什么事情要请教你付伯伯?” 夏桉紧紧抿了抿唇,立刻拾起一个轻松的笑。 “我突然想起来了,此时也不用急着请教付伯伯,我大概能自己解决。” 这死丫头定是见她今日也在,所以忍下了,故意不现在问,怕她听到。 这死丫头到底憋着什么鬼主意? 魏氏道:“有什么事情,问母亲就是,你付伯伯公务繁忙,你不要轻易打搅他。” 夏桉有些忍耐地抿抿唇:“是,母亲。” 付钱钱想起刚刚黄氏的话,道:“母亲,那日夏府的宴席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桉姐姐是不是做了很厉害的事?” 黄氏有些嗔怒:“大人的事情,你莫要瞎打听。” 那日的场面,可不要再言说。 付钱钱嘟嘟嘴。 夏桉看着她有些失望的样子,小声与她耳语:“回头我亲自告诉你。” 付钱钱咧嘴笑笑:“自然好。” - 书房里,付建白听了管家的通知,抬眉道:“你说夫人留了谁用膳?” “就是那位夏府的夫人,也不知因何,最近她总是会来府上找夫人,今日更是采购了一批假山送给夫人。她嘴里说着是因为觉得与夫人极为投缘,但下人觉得,恐怕没有那么简单。” 付建白微微点头:“知道了。” “老爷,如今您父母病重的消息已经在圈里传开,账上的事情也已经准备地差不多,我们何时进行下一步?” 付建白沉声道:“越快,越好。” 他神情晦暗。 此前,那个杜尚书府公子杜文襄还几次暗中打听他们钱庄的事,这段时间却是突然没了动静。 原本他是一个很适合的对象,现在倒是得换一个了。 - 付建白来到膳厅,所有人都起身施礼。 “老爷。” “父亲。” 魏氏得体道: “付先生。” 夏桉:“付伯伯。” 付建白:“今日原来还有客人,不用客气,都坐下吧。” 桌上的人再次落座。 午膳开始了。 黄氏说的没错,今日他们府上确是炖了只大鹅,那鹅做得鲜香滑嫩,看着很有食欲。 只不过,她现在精神可无法集中在吃的上面。 整顿饭都关注着付建白的一举一动。 客客气气用了膳,付建白率先急匆匆站起身:“我用完了,夏夫人和夏姑娘慢用。” 说着,他快步走出膳堂,直接朝书房走去。 魏氏一顿饭掐在嗓子里的话,终是没能说出口。 孩子们也吃完散去,魏氏讪讪对黄氏道:“你家老爷,还真是很忙哈。哦对了,我昨日去花市,还一并看好了几个盆景,过两日一并给你送来。 黄氏心里一阵焦灼,心想总这样下去也不行。 怎么说,夏光淳也是朝中大臣,她觉得府里即将发生的事,总归还是应该告知她一二。 以免到时候双方闹得不快。 “夏夫人,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告诉你。” 魏氏道:“嗨,你我之间还有什么吞吐的,有事你直说便是。” 黄氏道:“其实,我们府上可能要搬回老家了。家中老人身子一直不好,却又无法适应京中气候,而老爷又是个孝子。这银钱嘛?是赚不完的,所以老爷决定,我们阖府搬回老家发展,也好能好好照顾二老,让二老养老送终。” 魏氏眸子呆滞了好久。 “回,回老家?” 黄氏道:“老爷其实一直在筹谋这件事,只不过一直没下定决心,最近听说公公婆母身子越发得差了,所以才最终下了决心。事关重大,这件事我们还从未告诉过外人,此前没有跟夫人讲,也是因为我也不知道老爷最终的决定。如今知道了,夫人又待我如此真诚,我觉得还是应该告诉夫人。” 魏氏嘴唇张合了一下,感觉自己终于触到了核心问题。 “那,付先生在京中的生意?” 黄氏道:“这也是老爷最近如此忙的原因,大概率,可能会挑选个适合的商贾转让出去。” 魏氏眸子剧烈闪动了几下。 所以,这就是夏桉接近付府人的原因? 这丫头一定是此前不知从何处听到了些风声,所以才会筹谋着接近付府。 只不过,她接近错了对象。 五姑娘一个半大丫头,能知道些什么? 所以说,付府里的猫腻,是要转让钱庄? 魏氏心里怦怦直跳。 此前她猜测,多半是付建白这里有什么可观的买卖可以合作。 她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是康顺钱庄要转让? 黄氏有些歉疚地继续道:“所以,夫人今日送我假山,我真的觉得十分愧疚,因为我们毕竟会搬离这里,假山又带不走。而夫人刚刚说的盆景也万莫要再送于我,这些东西,我到时候都是拿不走的。” 魏氏回过了神。 “没关系没关系。那个,付先生孝顺,决定放弃京城一切回老家发展,这是好事。再说,即便是一天的缘分,我也觉得与你相识一场,很是值得啊。” 黄氏被她说的心里越发得愧疚:“可是?” “你莫要再说了。我这个人,重情重义。假山即便只能让你欣赏一天,我觉得也没有白送,盆栽也一样,如果你们真的要走,那就当做我送你的最后一件礼物吧。” 黄氏有些动容:“今生得遇夫人这样的知己,是我的幸运。只是,这件事还只有我们夫妇知道,没有对外公开。还请夫人为我们保守秘密。” 魏氏忙道:“那是自然。” 她舒了口气,精神矍铄地起身道:“既然府里有事情要忙,那我就不多坐了,谢谢夫人中午请我吃鹅肉,味道真的是极好,改日我也请你吃好吃的。” 黄氏起身:“那我送送夫人。” () 第507章 路边偶遇 魏氏出门的时候,夏桉已经等在了她的马车旁。 “母亲,可否搭你的车一同回去?” 魏氏轻蔑地看着她,讥笑了一声:“上车吧。” 夏桉像模像样扶着魏氏上了马车。 在车厢里坐定,马夫缓缓驾车离开付府。 魏氏此时的面色,明显不同于用膳的时候,眼里明显有了一股精光,精神气也比刚才足了很多。 到这个时间,她应该是将付府的情况摸得差不多了。 夏桉也没有多言,只是默默地在一旁坐着。 魏氏见她默不作声地样子,率先开了口。 “桉儿,你如今手里的那些买卖做得如何了?” 夏桉笑笑:“回母亲,一切如常。” “母亲觉得,你一个小女子,这几摊子的生意已经够你忙活得了。你只要专心将手里的买卖经营好几个,就不要再想东想西,想着扩大生意了。” 夏桉赶忙道:“女儿没有。” 魏氏目带讽刺地看着她:“不要以为我不知道,你天天凑到这付府来,敢说你没有别的目的?” 夏桉目光很是无辜:“母亲,我来这付府,是因为与那五姑娘无意中结了缘,且她的猫受伤了,我是来为那只猫治伤的。天地可鉴,我可没有半分别的心思。” 魏氏心想,这鬼丫头现在说瞎话都说得这般溜了。 她好笑地瞥了她一眼:“你最好是别想一些不切实际的,我告诉你,人活在这世上,手握多少银钱,端多大的饭碗,那都是有定数的。野心过大,小心陷入万劫不复之地。” 夏桉总觉得魏氏这张嘴,有诅咒她自己的能力。 每一次都能说中自己的结局。 她们之间此时有些博弈的气氛,她却忍不住想笑。 “母亲,你这句话说的很有道理,女儿,回去后会会好好思考一下。” 魏氏有些嫌弃瞥她一眼。 小丫头片子,段位还差得远呢。 夏桉道:“不过母亲,这句话,您也要共勉才是。” 魏氏心里面一滞。 “我是长辈,自有我自己的分寸。” 夏桉道:“我只是觉得,母亲有时候判断力也需要提高,就像川儿面的事,若是母亲知道那川儿面,会如此受京中百姓追捧,想必那日也不会亲自将师傅送到我清风醉的大门口吧?” 这句话一下子戳到了魏氏的痛处。就像一根针一样扎到了她的伤口上。 不适感翻江倒海涌来。 她死死盯着夏桉,甚至忍不住想要伸手掐死她。 死丫头,真是损得很,哪壶不开提哪壶。 “桉儿,你要知道,人不会是一直得利的,你此前是有些好运气,不过也就差不多到此为止了。” 往后,她绝不能再让这丫头处处抢占先机。 但凡有赚钱的机会,她绝对要抢在她的前头。 只要她盯紧了她,她就休想再掀起什么风浪。 不仅如此,她还要一点一点,将她经营的产业,慢慢弄到自己的口袋里。 夏桉却是有些希冀道:“可是母亲,我总有一种感觉,感觉自己很快就又能拥有一次好运。” 魏氏警觉道:“不可能!” 夏桉眨眨眼,朝上望了望:“那就看看老天会如何安排吧。” 魏氏阴郁地盯着她看了几秒,声音无情道:“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些事要找刘管事,你现在就给我下车!” 真是一刺激就急眼,夏桉状似无奈点头:“好吧,那就不耽误母亲的正事了。” 马车停下,夏桉起身撩开帘子,走出车厢下了马车。 - 透过轩窗,魏氏看了看前面的路,对夏桉道:“这付府啊,有钱是有钱,只可惜住得偏僻了些,桉儿,你只能自己想办法回家了。” 说着,缓缓地,无情地将轩窗合上。 马车从她身边擦身而过,扬长而去。 身后不远处,程鸽骑在马背上,有些好笑道:“这夏桉在府里是有多不受待见,这又被府里的马车给丢在了路边。” 他身边的黑色马车里,盛枷随手掀开了帘子。 只见夏桉望着一辆马车,没好气地撅了撅嘴。 - 夏桉为了更好的接近付钱钱,每每来付府的时候从不带丫鬟。 今日她故意想和魏氏同车回去,提前将自己的马车差遣走了。 此时,魏氏将她丢在离家很远的大街上,属实是坑人。 不过,她也并没有觉得多生气。 事情到现在这一步,她的目的已经基本达到了。 后面即便没有自己刺激,魏氏想必自己也能“发挥”得很好。 此时,她心上只觉得一阵松快。 她朝着离开的马车噘噘嘴,很快收起心情,迈着轻松闲适的步子沿街而行。 午后的阳光慵懒随意,照得她脸上暖洋洋的。 只觉得前路都一下子清晰了很多。 身后传来一阵不疾不徐的马蹄声。 夏桉下意识将微微往路边让了让,好让人家能够顺利通行。 这时,一个熟悉的声音却在身后响起:“三姐姐。” 是寒哥儿。 夏桉回过身,原来身后驶来的,竟是大理寺的车辇。 程鸽照旧是骑马随车而行,夏舒寒则是坐在一个侍卫的马背上,此时正一脸急切地望着她。 而那漆黑车厢里,不用想,坐着的一定是咱们尊贵的盛大人了。 夏桉面上浮起浅浅微笑,先是朝着程鸽略微施礼:“参见程大人。” 程鸽点头,有些不解地看着前面驶走的夏府的马车。 “你这是,又被赶下了车?” 夏桉不以为意:“嗯,我家主母,今日心情不怎么不好。” “心情不好,就将你你个人扔在路上?” 夏桉完全不觉的委屈,神色里还透着一股习以为常:“谁让人家是主母了。” 夏舒寒见状,一下子跳下了马,有些义愤填膺道:“母亲怎得又犯毛病了?三姐姐今日为何要与母亲同乘一辆马车,你的马车呢?” “有些事,让他们先走了。” 程鸽见夏桉被如此刻薄对待,还一副轻松愉悦的样子,越发有些不解:“我怎么觉着,你被赶下马车还挺高兴的。” 夏桉依然是笑:“那还能如何,总不能追着她哭一场。且日头这样好,走走路也无妨。” 程鸽朝巷子里望了望:“你们是从付府的那个巷子出来的吧?你们去的是付府?” 夏桉想了想:“是的?” 夏舒寒不太明白:“付府是哪个?你们去他们家作甚?” () 第508章 恨铁不成钢 程鸽也纳闷:“付府,是康顺钱庄的吧,你认得他们?” 夏桉解释道:“我是去给他们府上五姑娘养的猫治伤的,母亲嘛,是去吃炖大鹅的。” 程鸽纳闷:“吃炖大鹅?” 车内,盛枷轻轻用扇柄敲打窗棂。 一个去给猫治伤,一个去吃炖大鹅。 倒是巧得很。 这二人的目的,应该是一样的。 夏桉有些疑惑地问夏舒寒:“舒寒,你怎么跟大人们在一起?” 夏舒寒眸子溢出一抹喜色,有些高兴地道:“师傅说,我力气练好之前,可以先学骑马。这不,他要带我去马场挑选马匹练马呢。” 夏桉点头,看看车厢:“原来如此,那你一定要好好听师傅的话,好好练习,一定要尊敬师傅,万不可让师傅操心,让师傅劳神。” 夏桉尽量顺着盛枷讲话。 夏舒寒点头:“放心吧三姐姐,我现在对师傅可是唯命是从。” “嗯,那就对了。” 这时,程鸽忽然想到了一件事。 “诶,夏三,你能给猫治病,那也一定能给马治病吧?” 夏桉道:“应该能的。” 程鸽朝着车厢看了一眼,然后冲她挑挑眉:“要不,你跟我们一起去马场,我家大人有匹爱马,最近身体有点小恙,你帮着瞧瞧?” 最近白莲吃得越来越好少,身形有些消瘦,整个马看着也有些无精打采。 找了兽医,也没有治出个所以然来,大人正为着此事有些忧心。 呃。 夏桉抿了抿唇,看了看硕大的、黑黑的车厢。 她倒是没什麽,反正她现在闲来无事,心情也很好,走一趟也无妨。 而她去马场走一遭,回来至少可以搭顺风车回府。 也倒是免了腿脚的辛苦。 再说,夏舒寒去马场学骑马,她也想跟着去看看。 只是盛枷喜怒无常,马场里应该有专门的兽医,不一定需要她吧? 果然,程鸽都这样说了,车厢里此时并没有动静。 这件事到底还是得盛枷同意。 夏桉默了默,直接几步走到了轩窗下边,伸手敲了敲窗棂。 停了一会儿,轩窗从里面缓缓被推开。 露出盛枷那张冷白的、俊逸,有些阴沉的脸。 盛枷自车厢里淡淡垂眸看她,眸光幽深似清潭。 “怎么?” 夏桉道:“大人,我去帮你治治马,您回来的时候,顺路捎我回府可好?” 盛枷眸光微冷地盯着她看了须臾,声音淡冷:“上车。” 夏桉一笑:“好的。” 今日竟是这般好商量。 夏舒寒也高兴极了,太好了,三姐姐要同他们一起去马场了。 他赶忙帮着夏桉抬腿上了马车,然后自己又爬到了侍卫的马背上。 夏桉撩开锦绒帘子,面带微笑进了车厢里。 这车厢她也不算陌生了,此时,她离盛枷不远不近地坐着,倒也还算自在。 车子行了一会儿,盛枷发现夏桉这被人赶下马车,确是自在得过分了些。 路过喧闹街市,她还透过轩窗,一边哼着不知名的轻快小调,一边看热闹。 属实是没心没肺。 “夏桉。” “啊?” “以我对你的了解,你不是个甘于受欺负的人。被人赶下马车,就这样忍了?你的手段呢,你的歪主意呢?” 夏桉目光怔了怔,随即收回看热闹的目光,转过头与他对视,缓了缓,她语气有些讪讪:“大人说什么,臣女不懂。什么手段,什么歪主意?我哪有你说的那般厉害?再说,我是庶,主母是嫡。她怎样吩咐,我便怎样受着,这不是很正常吗?” 就感觉他今日点头地极为痛快,原来是想着要挖苦她。 盛枷眉目沉下:“正常?” 夏桉抿抿唇,清灵的眸子动了动:“嗯,我能做的,便只有服从。” 盛枷斜勾了下唇角:“你在外头,不是向来睚眦必报吗?怎么,在家里就怂了?” “大人说的简单,嫡庶之别如此之大,大人觉得,我一个小庶女,要如何与嫡母对抗?” “这就要看,你与她同去付府,究竟是为了什么?” 既然二人关系如此不好,那她们定不可能手拉手去的付府。 以盛枷对夏桉的了解,这里面绝对有事。 夏桉眸光微闪,她没想到他会分析得如此一针见血。 说实话,盛枷真的是她重生以来遇到的最聪明的人,也是最不好糊弄的人。 但是再不好糊弄,也得糊弄。 “大人说笑了,我去付府,是真的为五姑娘的猫医病的,不信大人可以打听。至于我与我的这位嫡母,毕竟她身份尊贵,我与她相处,稍微把握不好分寸,我便就会变成她脚下的一只蚂蚁。 她是一脚踩死我,还是用慢火煎死我,还不全凭她的心情?所以,我觉得,事事顺从她的心意总不会错。我们弱势一方,总要学会安身立命嘛。” 她说的可是掏心窝的话。 只不过,是她上一世掏心窝的话。 盛枷盯着她狡辩完,恨铁不成钢地剜了她一眼。 “还以为你是怎样一个睚眦必报的人,不过如此。” “大人,千万莫要高看我,我就是个审时度势的俗人而已。” 她实在不想被他看得太透。 - 魏氏说是找刘管事,便就真的去找了刘管事。 在她名下的一个客栈里,刘管事见她亲自来了,赶忙让下人沏茶。 “夫人直接来找我,可是有什么急事?” 魏氏坐定后,先是整理了一下思绪,道:“你觉得,我们若是经营一家钱庄,怎麽样?” 她这一路上回味黄氏的话,越想越兴奋。 此前总是想着能够跟着付建白做些银钱方面的生意,可现下摆在她眼前的,可不是什么简单的一桩生意。 而是一整个钱庄啊。 她若是能拿下这个钱庄,别说是一笔生意了,那钱庄内所有的生意,岂不都是她的? 刘管事听了魏氏的话,懵了一瞬:“钱庄?夫人,你可不能开这种玩笑,钱庄可不是我们这种人开的了的,那里面的水,深得很。” 魏氏道:“不是我自己开,是现下有个绝好的机会,我们可以收一个钱庄。” () 第509章 小心些 刘管事不解:“收一个钱庄?夫人这话何意?” 魏氏道:“我最近费了点心思,得到了一个十分靠谱的内幕消息。” “什么消息?” 魏氏眼神变得神秘兮兮:“康顺钱庄的主家,决定要回老家发展了,他有意将康顺钱庄,转让出去。” 刘管事闻言,脸上并没有表现地多惊喜:“所以呢?” 康顺钱庄他是知道的,是上京城内三大钱庄之一,实力雄厚,底子非同小可。 这种钱庄,厉害是厉害,但经营起来也不是闹着玩的,没有专业的人操盘助阵,那可是风险极大的买卖。 魏氏对他的反应不太满意:“所以?所以若是他真的要转让,我们要拿下这个康顺钱庄啊。” 刘管事瞳孔一震:“夫人,这,这你可得三思啊,我们没有人懂钱庄生意。弄到手里,怕是经营不好啊。” 魏氏不屑:“那能有什么难得?无非就是老百姓将银钱存进来,我们用这笔钱做更大的买卖,然后再分给他们小部分的利息。再说,那康顺钱庄本身已有了成熟的经营模式,我们只要接过来,照搬就是了。这说白了,做生意的最高境界,便是做银钱生意。我好不容易碰到了这等机会,怎能放弃?” 刘管事凝神想了想:“可是夫人,既然那康顺钱庄经营得好好的,又如此赚钱,那付建白为何要转让啊。” 这时,魏氏微微端正了身子,显得有些得意。 “要不说,这人还是得要八面玲珑呢。我啊,恰巧与那付建白的夫人,有着共同的喜好。我们两个都喜欢摆弄花草树木、园林景观之类的。我俩在花市结缘之后,便就经常走动,就连老爷还同付建白一起吃过酒呢。 我与那付夫人缘分也是匪浅,今日她请我在府中用过膳后,告诉了我这件事,说他们要搬回老家了,日后再难与我相见了。至于付建白为何由此打算,那是因为他父母在老家病重,所以他决定放弃这边的产业,回老家发展,也好为老人好好养老送终。” 刘管事半信半疑地眨眨眼。 “夫人,虽说这听着是合理,但我觉得,还是得调查清楚为好。不然,我们去问一下侯爷,侯爷见多识广,肯定比我们要看的清楚。” 魏氏立刻制止他:“不可!你知道我费了多少心血才得到了这个宝贵的内部消息,若是让兄长知道,他不截我的胡才怪。你以为兄长就对这钱庄的买卖不感兴趣?若是他插进来一脚,还有我什么事?我告诉你,目前这个消息,就只有你我知道,你万不可对任何第三人提及,否则,我要你好看!” 开玩笑,她赔了多少精力、多少银钱、多少笑脸,才换出黄氏一句掏心窝的秘密,怎能让别人插进来一脚,坏了她的好事。 即便是她的兄长,也不行! 她魏金花如今太需要赚大钱的买卖了。 刘管事只能答道:“是,下人知道了。不过,还是容下人再好好了解一下,夫人再做决断吧。” 魏氏道:“也好。” 刘管事将魏氏送出客栈,送她上了马车。 上了车,姜嬷嬷见魏氏脸上藏不住的兴奋之情,道:“好久都没有见夫人这般高兴过了。” 魏氏痛快地舒了口气。 “不得不说,跟着夏桉这小贱蹄子琢磨商机,果然是没有错。这回,也该轮到我扬眉吐气一回了。” “老奴真替夫人高兴。” 魏氏道:“这钱庄的事情若是成了,到时候全京城的百姓的银子便就会如流水一样流到我的手里,到那时,其他的这些生意,便就都是锦上添花。什么胭脂铺啊,什么客栈饭庄啊,便都开着玩就好。” 姜嬷嬷道:“老奴觉得也是,到时候二姑娘也嚯嚯不了你了。” 魏氏叹了口气:“这泼天的运气终于轮到我魏金花了,不行,明日我就去康顺钱庄,找付建白密谈。” 姜嬷嬷点头:“对,要抢占先机才行。” - 再说夏桉,随着盛枷一行人到了马场之后,她见到了一匹很是漂亮的白马。 这便是程鸽刚刚口中那匹身体有恙的马。 程鸽走上前去,摸了摸马背:“白莲,有一位很厉害的‘神医’过来帮你瞧病了。” 夏桉微微勾唇:“他叫白莲?” “是的。” “好美的名字,谁起的?” 程鸽看看身后的盛枷:“自然是我家大人起的。” 夏桉挑了挑眉,看盛枷一副煞气十足、清冷淡漠的样子,给马起的名字倒还挺美好。 夏桉走上前,跟着程鸽一起伸手抚摸了一下马背。 声音很是温柔地道:“白莲,你哪里不舒服?” 程鸽道:“最近白莲吃的越发的少,身子一天比一天清瘦。眼神也不像以前那般矍铄有神,兽医也给他喂一些调理脾胃的汤药,但效果都不明显,它每日还是食欲不振的样子,连从前最爱吃的胡萝卜现在也不喜欢啃了。” 夏桉点头:“原来是不爱吃饭啊。” 程鸽道:“你可有办法?” 夏桉轻松笑笑:“这个简单,交给我吧。” 见夏桉这毫不费力的表情,程鸽瞬间就知道找对了人。 他家大人日日都挂念白莲的情况,若是治好了,大人每日也就不用那么挂心了。 “夏三,你尽管治,诊金我家大人一分都不会差你的。是吧大人。” 盛枷单手负背,表情没有什么变化。 夏桉明眸一弯:“是吗,有银子赚,那我必当是全力以赴。” - 这时,一个马官走过来,表情严肃道:“大人,属下有事与二位大人禀报。” 盛枷看了白莲一眼,又看了夏桉一眼。 程鸽也目色犹疑地看看夏桉。 夏桉道:“哦,大人们正事要紧,这边有我,你们放心吧。” 盛枷面色略显严肃道:“为它诊治,你小心些。” 夏桉微笑:“哦,大人放心,我绝不会让它踢到我的。我能保护好自己。” 盛枷紧了紧唇角,加重了语气:“我是说,你为的医治,谨慎一些,别伤到它。” 呃。 夏桉微微愣了一下神,方反应过来是自己会错了意。人家关心的不是自己,而是他的爱马。 () 第510章 僵硬、忧郁、懊悔 夏桉僵僵地笑了一下:“大人放心,我医治的时候,有分寸的。” 程鸽叫来一个马夫配合夏桉。 盛枷最后深情地看了白莲一眼,带着人转身朝着马场南侧的正屋走去。 - 夏桉见人走远了,轻轻拍了拍白莲的额头:“想不到,你的主子,还有这样有人情味儿的一面。不对,马情味?” 接下来,夏桉通过喂白莲吃东西,查看了它的口腔状态。 然后,她又摸了摸白莲的胃和腹部,观察它的反应。 最后,她朝着四周看了看,然后绕到马场围栏的另一侧,拔了一把爬草,又绕回来,温柔地喂白莲服下。 待喂白莲吃完了这种草,她便坐在一旁的小木凳上等时间。 这时,对面马厩传来两个马夫的说话声。 “今日的马料,你也要调得仔细些,尤其白莲的,万不能有半点差池。” 另个似乎是新来的:“翁大哥,这匹叫白莲的马,为何如此金贵?” “这就不是你我该问的事情了。总之对待这匹马,你要拿出在家对待老母亲一样的关爱和细心,即便你出了事,也绝不能让它出事。” 新来的马夫好奇问道:“那,若是伺候不好白莲,会如何?” 姓翁的马夫道:“啧啧,去年,有个马夫不小心给白莲喂食了腐烂的米汤,导致白莲窜了稀,大人极为气愤,罚他一个人清理了半年的马场。那半年,累得他直接老了好几岁。 再说几个月前,有个马夫出去溜白莲时,不知让它误食了什么东西,白莲回来后,好一顿吐,大人气得罚那人在马场一个人负责捡半年的马粪。不过也得亏他,我们的活计倒是轻生了许多。”他指指不远处拎着箩筐走来的一男子,“喏,看到那个戴草帽的了吗,就是他。” 新来的马夫抬眼望过去,只见一个弯腰弓背、身形佝偻的人正一边走一边往箩筐里捡马粪。 他不禁有些同情地道:“天,这老头也太倒霉了些。” 翁马夫拔高声调道:“老头?他才三十有六。” 新来的马夫表情愕然。 翁马夫道:“你若一天从早到晚拎着个箩筐满马场无休止地捡马粪,你以为你会变成什么样?” 新来的马夫声音发颤:“白莲对大人竟如此重要?天,那我可得好好给它准备马料。对了,它喜欢胡萝卜是吗,我去再给它洗几根胡萝卜。” 那边的声音不大不小,刚好都落进了夏桉的耳朵里。 夏桉坐在木凳上,只觉得身子有些僵直。 她抬眸,有一丝惊慌地看着白莲的胃部。 现在她收回刚刚喂给它的那些爬草,还来得及吗? 显然来不及。 逃跑呢? 不远处,那个捡马粪的男子越走越近,将路旁能看到的马粪全都捡到了箩筐里。 夏桉木木收回目光,顿时忧郁地想,她今日不该贪图什么顺风车的。 她不贪图顺风车,就不会跟着来到这马场。她不来马场,便就不用为这匹矜贵的白莲治病,也就不会在听到那二人谈话的时候,看到那捡马粪的神似六十岁老翁,实则只有三十六岁的马夫的时候,仿佛已经看到了自己的结局。 她眸子颤了又颤,身子僵了又僵。 喉咙不自觉滚了一下。 就在此时。 白莲开始躁动,不停地原地打转,马夫有些紧张地安抚道:“白莲,你怎么了,你是不是哪里不舒服?” “这位姑娘,你刚刚喂它吃的是什么草,白莲为何会有如此大的反应?” 夏桉缓缓站起身:“自然是,为它诊病用的。” 白莲看起来越来越不安,发出了一声声痛苦的嘶鸣。 嘶鸣声划破马场的空气,瞬间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马夫赶忙上前安抚地搂着白莲的脖子:“没事的,大人请了神医过来,你很快就可以好了,你不要慌,你要坚强知道吗?” 白莲却是越发的不安,紧接着,它身子一颤,猛得做出了呕吐的姿态,霎时,它午间吃的膳食,全都吐了出来。 此时,那个给白莲准备马料的年轻人已经举着几根胡萝卜走了过来。见到眼前的情景,吓得瞬间腿就软了。 “吐吐吐,吐了,白莲吐了,大家可见到了,我还没有喂它,与我无关。” 那个捡马粪的男子此时已经走到近处,见状,一颗快要死掉的心瞬间提到了嗓子眼,兴奋得满脸通红。 白莲又吐了,这就意味着,有人要接他的差了? 天哪,有人要接他的这个要命的鬼差事了。 伺候白莲的马夫吓得惊惧地看着夏桉:“姑娘,你,你到底给白莲喂了什么啊,你,你这哪里是治病,你是要害死它啊。” 这时,盛枷和程鸽一行人也赶了过来,当看到地上的呕吐物时,盛枷瞬间走上前去,指着地上的呕吐物道:“怎么回事?” 年轻马夫举着胡萝卜:“天地可鉴,大人,我还没有喂他,不是我,不是我。” 伺候白莲的马夫声音颤颤巍巍道:“是,是这位姑娘,她刚刚从外面拔了些不知名地草回来,喂给了白莲,之后,白莲就吐了。大人,也不是我。” 夏桉抿紧唇角。 场面一阵寂静。 几秒后,盛枷缓缓回过了头,目光与夏桉对上。 夏桉看看那呕吐物,又与盛枷心虚地对视了一眼,唇角不自然地勾了勾:“大人,我先道歉,对不起。” 盛枷声音低哑,带着难掩的愤怒,又带着极力控制的隐忍:“对不起有何用?” 夏桉余光讪讪看了眼那捡马粪的马夫。 盛枷越发焦急:“你看他做什么?我问你话呢。” “我,我就是想先确认一下,他是不是真的只有,三十六岁。” 那马夫赶忙抬手摸向了自己的脸。 瞬间又意识到自己的手沾满马粪,又沮丧地用衣袖拂了拂。 盛枷盯着夏桉:“他多大,与你何干?” () 第511章 浓浓的火药味 夏桉眸子轻颤:“自然是,算算我若是在这里见马粪,会,会老几岁。” 盛枷气得眼睛里一片黝黑。 声音冷戾慑人:“夏桉!” “啊?” “我再问你一遍,你对白莲做了什么?” “没,没做什么,就是为了它一种,能催吐的草。” 盛枷微抬下巴,极力隐忍着呼了一口气。 然后两步逼近到夏桉的眼前,神色阴戾如暴风雨来临前的天。 目光凶地仿若要吃掉她:“让你来替它医病,不是让你来害它的。你是不是想找罚?” 周围几个马夫见了眼前这个情景,狠狠地捏了把汗。 此前他们这里的马夫获了罪,那场面就已经够令他们觉得胆颤心惊的了。 眼前这可是个姑娘,皮娇肉嫩,身子柔弱的。 这若是在马场被罚干活,那还不几天就没个人样了? 除了同情,还是同情。 他们甚至有些不忍直视。 就连那捡马粪的马夫都艰涩地想,若是这姑娘闹得白莲呕吐,与其让她接他的差,那他再接着捡一段时间的马粪,也不是不行。 夏桉感受着盛枷的威压,只觉头顶覆上了一层沉沉的阴云,脚不自觉后退了两步,后脚跟被一个石子绊了一下,差一点没摔倒。 盛枷下意识想伸手去扶,见她只不过是被晃了一下,便又握紧拳头收回自己的手。 夏桉微微调整身姿站稳,随即又觉得,虽然她对白莲的诊治手段是残暴了些,可她又没有做错什么。 他即便要罚,也得等她做完了事情再罚,不然不是白催吐了。 她冷静了两秒,随后端正身子,挺胸抬头与盛枷对视,声音显得理直气壮:“大人到底还想不想为白莲医病了?” “这就是为它医的病?” 夏桉语气毫不相让,声音甚至比盛枷还高了一度:“对,这就是我的方法。我就是要让它吐出来,不然我如何能知道她胃里面的情况? 还有,我是医者,现在到底是听你的还是听我的!” 四目相对,几句话的功夫,二人之间擦出了浓浓的火药味。 原本盛枷眼中那似乎要将她撕碎的眸光,此时竟被她顶得有撕裂。 所有人此时不是不忍直视,而是想全部原地隐身。 天啊,他们看到了什么,有生之年他们竟有机会看到有人如此与大人顶嘴。 他们见过大人的上官大理寺卿来马场,那么大的官,那与大人意见不合时,与大人说话也是客客气气谦和有加的。 这个小女子,是觉得自己闯的祸不够大,再加点码吗? 他们无一例外,全部都将目光落在了盛枷的身上,心想,大人不会现在就抽出乌寒,直接将这姑娘原地给了解了吧? 一秒、两秒,三秒过去。 盛枷缓缓抬腿,朝旁边迈了一步。 与夏桉侧身相背,声音低了低。 “那你就去治。” 所有人都怔了怔。 程鸽淡淡勾了勾唇,对一旁的马夫们道:“你们看着白莲,配合夏姑娘诊治。” 他反正是一直也没有紧张。 就知道他家大人只要遇到夏桉,就根本没有几成胜算。 再说了,夏桉哪里是什么干等着受罚的性子。即便今日她真的闯了祸,惹怒了大人,也有从大人手里全身而退的本事。 小火花罢了。 盛枷的这个姿势,算是在情急之下做出了让步。 夏桉伸手微微压了压心口,然后抬步走到了刚刚白莲吐出来的呕吐物旁边。 左看看,右看看,然后又蹲下来,仔细观察了一下食物在白莲胃里的消化情况。 从一堆食物残渣中,伸手竟挑出来一丝丝红色血丝。 盛枷不动声色转过头,一眼就瞧见了夏桉指腹上的那一抹红色。 之间夏桉又好不嫌弃地伸手沾了一点食物里混着的粘液,放在鼻翼间闻了闻。 盛枷直接脸色凝重地转过了身。 年轻的马夫见状,“啊”了一声,“我知道了,原来姑娘是要通过白莲的呕吐物,来诊断它的病情啊。” 翁马夫也道:“是啊,”然后他怯怯看了眼盛枷,埋低头,声音放得小小的,“竟是我们大家误会这位姑娘了。” 负责照顾白莲的马夫突然有些愧疚。 刚刚竟是自己错怪夏桉了,还以为她是存心害白莲,顺便想连累他的。 “竟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闻完了那粘液的味道,夏桉又站起来,对着白莲的眼睛看了看。 想了想,又闻了闻手上粘液的味道。 之后,她转过身,对着盛枷道:“大人,白莲之所以食欲不振,是因为胃粘膜有恙。胃里出血,导致胃部疼痛,消化能力减弱。” 然后,她故意指着地上的呕吐物拔高声音强调道,“通过它的呕吐物,可以判断出,它吃下的东西迟迟无法得到有效的消化,这就导致,它胃里还有积食,就到了下一次进食的时间,所以它才看起来像是食欲不振。” 盛枷此时自然也知道是自己误会她了。 他走到了近处,声音明显稳定了些:“胃部出血,要如何医治?” 夏桉看似有些嫌弃他,往旁边挪了一步:“我开个方子,你们按照方子抓药,喂它服下,大概一周左右就会好转,食欲也会恢复。一个月肠胃就可以康复,到时候会胃口大开,保证喂什么它吃什么,身体会比从前还要康健。” 大概说到了盛枷的心里去。 盛枷身上的威压感明显退了大半。 他默了默,他从袖中抽出一张白色丝帕,两只手指夹着,侧身递给夏桉。 “抱歉,刚才误会你了。” 态度转弯倒是快, 夏桉也没客气,他爱马的呕吐物,活该嚯嚯他丝帕。 她一把伸手接过,使劲擦了擦自己指腹上沾着的粘液。 擦完了还嫌不太解气,又叠了一下,展了展自己因为给白莲诊断,而沾了些土的袖口和裙摆。 盛枷目色幽幽看着她这一套动作,自己那雪白丝帕很快就被她鼓捣得变了色。 之后,夏桉又煞有其事将丝帕叠平整,双手递给他:“还给大人。” 盛枷默默注视了她两秒,伸手,抽回自己的丝帕。 夏桉这回觉得自己终于狠狠扳回一局:“大人,还要罚我吗?” 盛枷看着她一副占了理后,微微有些嚣张的表情,唇角动了动。 最后轻轻丢出来四个字: “有何可罚。” 夏桉看着一旁那个老气横秋地,戴草帽的马夫:“大人,白莲这病,可不是一朝一夕得的,所以它此前才会捎不合适就上吐下泻。所以我认为,你此前对马夫们的惩罚过于严重了。我觉得, 你应该对他们宽容些。” 盛枷扫了眼面的几个马夫,看了看那个戴草帽,拎着箩筐的。 声音冷冰冰:“不要再有下一次。” 说着,抬步朝着南面正屋走去。 () 第512章 诊金别差我的就行 戴草帽的那人呆呆愣在原地:“何意?大人何意?” 程鸽笑了笑:“意思是,你解放了。” 那马夫手里的箩筐“咣当”掉在了地上。 瞬间热泪盈眶:“啊?啊?我解放了?我解放了,我解放了!” 说实话,夏桉也没有想到她提提意见,盛枷竟就立马赦免了这人的罪罚。 不过她也着实为此人感到高兴。 毕竟,他的样子实在不忍直视。 那人激动之余,不忘感谢夏桉为他说话。 他双手抱拳,朝着夏桉拜了又拜:“谢谢姑娘,谢谢姑娘,谢谢姑娘为我们发声啊。太感谢你了。” 夏桉微笑着道:“不必谢我,你也是够辛苦的了。”她指指自己的脸,示意道,“你还是先去洗把脸吧。” 刚刚他都将马粪抹到自己脸上了。 那马夫嘿嘿笑了一笑。 “姑娘见笑了,我这就去,我这就去。” 剩下的三个马夫见着刚刚发生的事,只觉不可思议。 这姑娘到底是谁啊? 打扮得普普通通,看着也不是多有身份的人。怎得她的话,大人一下就能听进去? 要知道,从前若是有人敢质疑大人的决定,那必是与受罚者同罪的。 而且这姑娘刚刚面对大人如此大的威压和愤怒,竟能愤而出言压过他一头。 这更是他们连想都不敢想的事。 从前他们觉得,能这样对他们大人的,也只有当今圣上了吧? 今日眼前发生的一幕幕,着实是令他们开了眼了。 - 马夫很快将白莲的马舍收拾干净,然后拿着夏桉开的方子去药铺抓药。 夏桉迟迟没有离开。 她取了一个一根胡萝卜喂给白莲。 程鸽走上前,对她道:“大人刚刚火气大了些,你莫要往心里去。一涉及到白莲,他就无法冷静。” 夏桉歪歪头,有些纳闷:“这匹马到底有什么特别,他会如此紧张它。” 程鸽上前拂了拂白莲的鬃毛:“你有所不知,白莲于大人而言,意义非凡。” “哦?” 程鸽道:“夏姑娘当是知道国公府的一些情况吧,大人的母亲,在他很小的时候就过世了。” 夏桉点了下头:“这个我倒是略知一二。” “白莲,是先夫人送给大人最后的一件礼物。” 夏桉闻言,眸子眨了眨。 “刚刚你提到它的名字好听,其实,这名字是大人与先夫人一起的。先夫人生前很喜欢白色,她的院子里养了一池子的白色莲花。于是,他们母子二人便用这个为白莲命名。” 夏桉恍然点了点头。 “哦。” 怪不得盛枷会如此紧张这匹马,原来这竟是她母亲留给她的礼物。 母子离情,换成谁都会无比伤感。更何况盛枷比她还要惨,那么小就失去了母亲。 夏桉突然觉得,自己刚刚对他说话声音是不是太大了些? 程鸽继续道:“虽然我对大人的过去知之甚少,但我从大人的只言片语里能体会出来。自从先夫人过世后,大人至少一半的心也跟着死了。先夫人的过世对大人的打击不是一般的大。他自从七岁之后,便鲜少有高兴的时候。” 夏桉又眨了眨眸子。 “所以,你就当大人刚刚在耍小孩子脾气吧。莫放在心上,大人对你还是很信任的,别看这只是一匹马,大人为它请郎中可是十分的严苛谨慎的。” 夏桉心想,虽被他凶巴巴质问了几句,不过自己最终也没有吃什么亏。 到也谈不上有多气。 白莲于他如此重要,倒是可以理解他为何如此在意白莲。 “既然如此,我便不与他计较了。诊金别差我的就行了。” 程鸽乐了一声:“那是自然。你的手脏了,我带你去洗洗手。” - 跟着程鸽洗完了手,程鸽道:“走,我带你去找大人要诊金。” 夏桉现在还不是很想见到他。 “呃,我还是去马场那边看看吧,看看舒寒学得如何了。” 程鸽道:“也好。” 夏桉不准备去正屋见盛枷,而是直接去了马场。 夏舒寒此时已经选中了一匹自己喜欢的马,那匹马看着极为年轻,黑色的,此时由着一个士兵带着他坐在上面,在马场上奔腾驰骋。 天气已经很冷,哈出的气带着白雾,马场上绿草已经枯黄,骏马扬蹄掀起阵阵沙雾。 但夏桉看着夏舒寒策马扬鞭的兴奋模样,还是感觉到了勃勃的生机。 其实,她也没有想过夏舒寒这一世能够变得多优秀,只希望他能够身心健康的走上正途,安安稳稳度过此生,就够了。 如今,一切都向着好的方向发展,她心里很欣慰。 她甚至觉得自己的心也跟着驰骋在马场里。 在场上又驰骋了几圈过后,夏舒寒他们骑马来到了夏桉的身前。 夏舒寒兴奋道:“三姐姐,原来骑马的感觉竟如此痛快,你要不要也来试一试?” 冷风拂过夏桉的面容,吹动她鬓边的碎发。 她目光有些希冀,不过言语还是退缩了:“不了吧,我看着你骑就好,你要好好学,知道吗?” 夏舒寒道:“放心吧,我现在已经很有感觉了,我觉得要不了多久我就可以 独自骑了。” 程鸽却已看出了夏桉的心动。 “夏三,今日机会可是难得,你若想骑,我便带你转一圈。” 说实话,夏桉是真的心动了。 感觉在马背上飞驰,应该是一件很痛快的事。 本来今日她心情就很不错。 她想了想,道:“我真的可以吗?” 她其实倒是不介意什么男女大防那些规矩。 且程鸽是个值得信赖的人,有他带着,她是放心的。 程鸽笑笑:“走,我带你去选匹马。” () 第513章 百花丛中,非它莫属 夏桉能够进马场的机会并不多,今日确是个很好的机会。 她对程鸽点头道:“好,那就麻烦程大人了。” 她来到了一旁选马的区域,这里一共有二十多匹马。 程鸽道:“我跟你讲,这骑马也要看眼缘,合你眼缘的马,骑起来也会顺利,不容易被它欺负。来吧,看看哪一匹你看着比较顺眼。” 夏桉饶有兴味地在马群里梭巡,从前不觉得,这样看起来,原来每一匹马都有自己的特点。 皮毛颜色、四肢形状,个头的高矮,全都各不相同。 她看了一会儿,很快就被其中一匹枣红色骏马所吸引。 这马的毛皮像一簇燃烧的火焰,透着股野性。 体魄强壮匀称,马腿修长笔直。 昂首挺胸,立于马群之中,鬃毛随风飘舞,宛如华美锦缎在风中肆意飞扬。 夏桉笑了笑,伸手满意地指向那马:“就这匹吧,这匹看着好帅,我觉得很合眼缘。” 程鸽顺着她手指的方向看过去,待看清那马,随即眸子颤了颤:“你说的是枣红色那匹?” 夏桉道:“对,就是它,我觉得它骑起来一定非常英姿飒爽。” 程鸽明显有些促狭:“其实吧,这,有些马虽看着漂亮,但骑起来也就那么回事,诶,不如你选那匹黑棕色的怎么样,他奔跑起来十分矫健,而且还特别稳。” 夏桉看了看程鸽手指的那匹黑棕色马匹:“嗯,它看着确是也不错。不过,你不是说这挑马也要看眼缘吗?我就是觉得这匹枣红色的特别合我的眼缘,我就想骑它。” 程鸽为难地蹙蹙眉:“要不,要不我们就选那匹黑色的?那匹是我经常骑的马,我带着你骑着也顺手,这家伙很通人性,保证让你体验到飞一般的感觉。” 夏桉看出了程鸽似乎是在极力劝阻自己选那匹枣红色的马。 好像是,有点心虚? 没有信心? “大人,那匹枣红色的是不是很厉害,你驾驭不了它?” 程鸽立马道:“笑话,这世上还没有我程鸽驾驭不了的马,我自然是能驾驭的。” 夏桉唇角一勾:“那还有何可犹豫的,我真一眼就看中了这一匹,就它了。马夫大哥,麻烦你将这匹牵出来吧。” 马夫神情怔了又怔,动作缓了又缓。 不过,既然是程大人带过来选的,想必也不会有什么问题。他牵着缰绳,将枣红色骏马带出马群,牵到了二人的面前。 夏桉兴奋地上前摸了摸马身上的鬃毛,眸光灿如星子。 “真的好漂亮,没想到这马场里还有如此俊逸的马匹,我等不及了,程大人,我们现在就去练马场吧?” 程鸽狠狠揪了一下自己的下巴,连忙伸手接过缰绳:“夏三,真的,你就非得要骑这一匹吗?” 夏桉看着那马,露出一副有些花痴的表情:“大人懂那种,百花丛中,非它莫属的感觉吗?” 程鸽愣了愣:“懂吧。” “所以程大人,即便这家伙有可能会将我从马背上甩下来,我也真的很想骑一骑。” 程鸽:“我倒不是那个意思?” 夏桉看着程鸽别别扭扭的样子,越发纳闷:“那你是什么意思?我感觉,你好像很怵这匹马。” 程鸽终于不得不交了底。 “其实,其实这匹马,是盛大人的专属马匹,只有他可以骑。” 夏桉:“……” 夏桉脸上的兴奋之色一下子僵在了脸上。 “原,原来是这样。” 程鸽难为地点点头:“所以不是我不想带你骑,而是这马我不能骑。” 恰在此时,盛枷不知何时出现在他们身后。 他看了看面前的二人一马:“你们在做什么?” 程鸽心中一定,赶忙回头道:“大人,你来了,正好,夏三特别特别喜欢你的红云,要不,就由您带着她在马场里骑一圈吧。” 夏桉见状,连忙下意识摆摆手:“啊不用了,那个程大人,你怎么不早说,早知道这是盛大人的专属马匹,我说什么也不敢选它。” 她拉了拉程鸽的袖子:“我们这就去重新选一匹吧?” 程鸽道:“夏三,你刚不还说,百花丛中,非它莫属吗?这马我是没资格骑,但是大人这不恰巧就来了吗?” 夏桉脸色有些囧,程鸽带她骑马,她觉得会很自然、很安心。 可若是让盛枷带着她骑马,还没骑,她就感觉七上八下。 就很不踏实的感觉。 她扯扯唇角僵硬地笑了笑:“这种事情怎么能劳烦盛大人,要不,我还是不骑了。” 程鸽道:“你不用害怕,大人骑术可是十分了得的。” 夏桉还是摇了摇头:“还是不了。” 盛枷上前摸了摸红云的额头,轻嗤了一声:“是不敢吧?” 夏桉:“……” 盛枷:“也是,并不是谁都能在红云的背上泰然自若。” 谁要泰然自若,骑马不就是要寻求痛快和刺激吗? 夏桉有被刺激到:“你怎知我不敢?” “既然敢,那就跟我溜一圈。” 说着,盛枷接过缰绳,牵着红云往骑马场走去。 夏桉咬了咬下唇,心想,溜一圈就溜一圈,谁怕谁? 随即大步跟了上去。 程鸽紧随他们身后。 - 盛枷先是飞身上了马,然后朝着夏桉递下来一只手。 同时,目光微带挑衅意味:“你若现在后悔,还来得及。” 谁后悔谁是孬种。 夏桉咬了咬牙,将手一把搭在了盛枷的手上。 一股力量直接带着她瞬间腾空而起,反应过来是,她已经稳稳地坐在了盛枷的身前。 盛枷颀长手臂越过她的身体,勒住缰绳。 这是被他护在身前的姿势,夏桉却是觉得整个后背冷津津的。 她将自己的身子微微朝前收了收。 盛枷一句漫不经心的叮嘱落在她耳边。 “若想跑起来坐得稳,将脊背挺直。” 夏桉下意识又挺直了自己的背。 这是在马上,悬空感令她心里有些没底,还是要听他的。 “驾——” 随着盛枷的一声令下,红云瞬间带着他们奔腾进了骑马场。 两人一马,在荒草地里劲风般地飞驰。 风在耳边呼啸而过,拂过夏桉的脸颊,带起耳侧的发丝。她下意识闭了下眼睛,待到觉得马背上的颠簸是安全有规律的,她才有些安心睁开了眼睛。 马场如一面平整画卷在面前铺展开,她随着骏马踏上这画卷,有一种一切尽在掌握的掌控感和豪迈感。 () 第514章 一场不大不小的劫 不得不说,骑马的感觉真的棒。 此时,夏舒寒见师傅带着三姐姐进了马场,骑马的动作停了下来,驻足在一旁观看。 看着那枣红色马背上的二人,他眉眼不禁亮了亮。 盛枷今日照旧穿着一身黑色的衣袍,冷峻干练。 三姐姐今日则穿了一条粉白色的素净衣裙,装扮得也简单。整个人显得干净清纯。 二人一前一后在马上驰骋,远远看去,竟是一幅很和谐的画面。 夏舒寒此时心中有了一个大胆的想法。 感觉三姐姐和盛大人很般配啊! 如此想来,三姐姐和师父的关系,好像一开始就很微妙啊。 据他这段时间在大理寺所闻,师傅似乎从不与任何女子有往来。 且他煞神的名号也不是盖的,所到之处,煞气逼人。别说是女子难以靠近他,即便是男子,除了因为工事,也是鲜少能与他说上话的。 可三姐姐在他这里,明显是个特别的存在。 此前的就不说了。 但从他亲眼所见,悬崖上英雄救美,与他谈判条件收自己为徒,而今还将她带来自己的私人马场,现下还亲自带着她体验骑马。 三姐姐在师父这里,明显就是不一样的存在啊。 天,若有一天,他的师父真的能够成为他的姐夫,那岂不是爽翻天了? 他越想越觉得激动。 忍不住双手扇形放在嘴上,朝着夏桉喊道:“三姐姐——加油——” 夏桉闻声,转头笑着朝他看了一眼:“我会的。” 盛枷目光垂落在夏桉自在含笑的眉眼间。 冷声问道:“你觉得,马背上感觉如何?” 夏桉勾唇,转过头看他:“很好,自在驰骋,还蛮惬意的。” “惬意?” 夏桉点头:“嗯,我原以为会有多惊险,原来也不过如此。” 到目前为止,她觉得骑马也没有想象中那么惊险嘛。 可下一秒,她就有些笑不出来了。 盛枷突然加重了勒僵绳的力道,声音喊出了破空之力:“驾——” 身下的红云像是被触动了哪处的机关,撩起蹄子开始加速驰骋,姿势带着跳跃之势,夏桉被颠簸得在马背上弹起又落下,一颗心开始扑通扑通剧烈跳动。 红云一骑绝尘,朝着马场深处飞奔而去。 而深处的地势原来远不是刚刚那里那般平坦。 这里有丘陵,有土坡,甚至有嶙峋大石,而身下的红云像是找到了自己的主战场,一会儿跃上丘陵,一会顺坡飞速向下,一会儿又像是故意炫技一般跳上石堆,然后再忽而往下跳跃。 总之,主打一个不走平坦路。 夏桉现在方知自己此前想得过于简单了。 原来这里才是盛枷与他坐骑的主战场。 所谓策马驰骋,所谓劲风飞驰,在这里体现得淋漓尽致。 而她那颗本来还算强大的心脏,在忽上忽下的几轮过后,终于有些挺不住,闭起眼睛缩起身子:“不行,不行,大人你慢点!” 可是盛枷哪里会在意她的恳求,他更加有力地拉紧了缰绳:“驾——” 红云得令,再次加足马力,开启了新一轮地肆意驰骋。 夏桉只觉得眼睛颤,身子麻,脚底空。 整个人像是变成了一个马上摇摇欲坠的挂件,随时都有可能从马背上飞窜出去。 好在,她身后的肩膀,虽然那冰冷,却也像一堵墙一样,给了她唯一的倚靠,他勒紧缰绳的手臂不紧不松地圈着自己的身体,总能在她即将要窜出去的瞬间将她护住。 但是,夏桉还是觉得怕极了。 大人都不想叫了,直接道:“盛枷,我让你慢点,听到没有!” 盛枷道:“骑马不是溜达,这才是真正的骑马。”然后又随口命令道,“坐稳。” 夏桉有些欲哭无泪。 可是怎么办,现在在马上,他是主宰者。 她根本没有反抗的力量。 看到红云带着他们朝着前面的一个大土坡奔去,夏桉紧紧抓牢缰绳。 心脏随着红云一起爬到了土坡上面,待到了坡顶,她以为终于可以缓口气,紧接着,看着下面,她突然有一种想要猝死的冲动。 特么,下面不是和前面一样的土坡,而是个一刀切的断壁啊。 而红云显然是已经习以为常,嘶鸣着抬起前蹄要向下跨越。 夏桉终于觉得自己不行了。 她猛地回过头,双手死命抓紧了盛枷的衣裳,闭着眼睛额头抵在了他心口处。 要死,就一起死! 红云发出一阵痛快地嘶鸣,腾空跃起。 时间像是凝滞在这一刻,耳边只余罐耳的风声,身体随着惯力向下一晃。 她心碎地想,完了,人真的是有一万种意想不到的倒霉方式。 坐在盛枷的马背上,绝对是够残忍的那种。 难过间,脊背突然被一只手稳稳托住。 片刻后,身下一阵猛烈地震颤,红云劲蹄落地。 他们安然着陆。 随即,夏桉一颗震颤的心也掉了地。 红云像是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一样,继续按照自己的节奏向前奔驰。 夏桉还保持着刚才的姿势,随着红云的奔跑,脸一下子紧紧贴到了盛枷的胸口,那一刹,她真实听到了盛枷强劲的心跳声。 她立刻觉出了不妥。 手一松,赶忙收回刚刚自我保护的姿势,重又转回了头去。 盛枷的声音自耳边传来:“怕了?” 夏桉死死咬紧了牙关,嘴硬道:“不怕。” “那,再来一次?红云可是极喜欢刚刚那个坡。” 夏桉身体僵直地道:“大人,劝你做人要留一线。我这个人,记仇。” 盛枷好笑地冷哼一声:“行了,不吓你了。” 他勒了勒缰绳,牵引着红云调转马头,朝着刚刚那个平坦的马场返回。 夏桉感觉自己仿佛是渡了一场不大不小的劫。 () 第515章 魏氏来康顺钱庄商谈 盛枷总算是做回了人,之后再没有做什么惊险的动作。 夏桉下马时,身上虚的差一点瘫坐在地上。 夏舒寒上前扶了她一把。 夏舒寒目光意味深长地看看师父,又看看夏桉:“三姐姐,骑马的感觉怎么样?” 夏桉只觉口干舌燥,她站稳后,喉咙干咽了一下。 “感觉,”她冷瞥了盛枷一眼,声音微微发颤,“就那么回事。” 程鸽双手负背,憋唇笑笑。 大人还真是,竟带着夏三进了大马场,那里的地势,不吓坏夏桉才怪。 马夫将红云牵走。 夏舒寒显然没有听出夏桉刚刚话里的深意,继续道:“这骑马,肯定是一回生,二回熟,你往后跟着师父多过来骑几次,肯定越来越能找到感觉。” 夏桉:“此事怎可一味劳烦你师父,不懂事。” 夏舒寒:“……” 想了想,他又好奇问道:“姐姐,马场深处是不是比这里要好玩?” 夏舒寒离得远,看不大清,但从他们的起伏之势能感觉到,里面肯定比外面有意思。 夏桉看着夏舒寒,心想总有一天,这小子也得要到那里面去练马,这会儿还是不要吓他的好。 她使劲眨了眨眸子。 “自然是比外边的有趣,你以后当是要好好地练习,知道吗?” 盛枷在一旁闻言,轻挑了一下眉毛。 夏舒寒也一乐:“那是自然。” 白莲的药抓回来了,马夫熬好药,喂它服下。 盛枷也没有赖账,吩咐马官付了夏桉诊金。 夏桉将沉颠颠的诊金袋子踹进袖中,方觉得今日受的惊吓有所补偿。 回想一下,原本在外场,她的感觉其实很好的,在马上迎风奔腾的感觉其实相当畅快。 可是,一想起内场情形,简直就像是一场不堪回忆。 都怪盛枷。 到了傍晚,盛枷果然守约,捎夏桉回了府。 下了马车,与两位大人告辞,夏桉和夏舒寒便抬步朝府内走去。 夏舒寒目色狡黠地一直偏头看夏桉:“三姐姐,这么算起来,你也该到了议亲的年龄了。如何?三姐姐可想过要找一个什么样的郎君?” 夏桉有些莫名地看着他:“怎么?你盼着我出嫁?” 夏舒寒:“怎么会?我私心里,自然是想姐姐永远都留在府里头,与我和小娘在一起的好。” “那怎么突然想起问这个?” “那我也总不能一直自私啊。三姐姐你早晚都得离府嫁人。再说了,女大不中留啊,这到了年纪,自然是早些议亲为好,不然好郎君可都被抢走了。” 夏桉无所谓道:“那便让人家抢去,我没有议亲的想法。” 夏舒寒道:“三姐姐,你怎么能如此心大?那万一到时候尽盛些歪瓜裂枣的,你怎么办?” “那就不嫁,巧了,我私心里也是想一直留在府里陪着你和小娘的。” “那我们也不能让你陪一辈子啊?再说了,我将来还要娶娘子呢,我用不着你陪。” 夏桉瞪他。 夏舒寒被他瞪得心虚:“不是,我不是那个意思。其实我是想问,你中意什么样的郎君?我也好帮你物色物色。” “夏舒寒,管好你自己的事,我的事情,你莫瞎操心。再说了,是我的,抢也抢不走,不是我的,留也留不住。人生何必早早就杞人忧天?” 夏舒寒想了想:抢也抢不走,留也留不住。 那抢不走的,不就是师父这种人吗? 夏舒寒神秘兮兮一笑:“我知道你中意哪种人了。” 夏桉又瞪他:“哦?我可都还不知道呢,你就知道了?收起你那些没用小心思,别捣乱,听到没有?” 夏舒寒停住了脚步,有些严肃道:“三姐姐,虽然你们二人之间,有所差距,但你放心,弟弟一定会努力帮你的。” 夏桉莫名其妙:“你说什么呢?再说,你站着干嘛?还不快走?” 夏舒寒朝另一边指了指:“我得回琼栖院不是。” 夏桉这才意识到,到了岔路口了。 她目光柔和了些:“行了,快回去好好休息吧。莫要再想些无用之事,好好钻研学业知道吗?” 夏舒寒乐了一下:“知道了。” “还有,”夏桉目光变得有些深沉,“从今往后的一段时间里,你一定要注意自己的言行举止,切记,莫要在魏氏面前出任何错处。” “这是为何?” 夏桉默了默:“听我的就行了。”她声音变得轻了些,“过不了多久,就该结束了。” 夏舒寒听得云里雾里,但听三姐姐口气,似乎还蛮有深意的。 他颔首:“我听三姐姐的。三姐姐,你也要万事小心。” 夏桉朝他笑了笑:“赶紧回去吧。” 目送着夏舒寒转身,夏桉见刘管事迎面走了出来,脸色看起来沉沉的。 他当是刚去见了魏氏。 此时见了她,他微点了下头算是打招呼。 夏桉也朝他略微颔首,然后转过头,独自朝着云芷阁走去。 她心里默默地想:小娘,舒寒,筹谋了这么久,忍耐了这么久,我们终于可以狠狠出一口恶气了。” - 财运当前,魏氏心急如焚,次日一早便等不及去了康顺钱庄。 她以要存大额银钱为借口,直接对着柜上说:“我要见你们主家。” 钱庄管事认得她,见她来了,笑着上前:“原来是夏夫人,请随我来。” 他将魏氏请进了后院的正厅。 付建白知道魏氏今日必定会来找他。 这魏氏最近像是红眼狼一样盯着他们付府。 而他也暗中对她调查了一番,她的一对儿女花销极大,她现在正迫切地想要赚钱的机会。 原以为这件事要放出鱼饵,要费些心思才能钓上适合的鱼。 却不想有鱼会主动来找他要鱼饵,倒是省去了他很大的功夫。 见管事将她带来后院,他起身客气道:“夏夫人请坐。” 魏氏穿得端庄贵气,拿出了十足的侍郎夫人派头,在一旁的一张楠木椅上坐下。 付建白道:“看茶。” 下人很快为魏氏端上了茶水。 魏氏道:“付先生,不瞒你说,其实昨日我从令夫人口中,听说了一件贵府的家事。今日前来,是想问问事情是否属实的。令夫人将我当成挚友,我也应该关心一二。” 付建白道:“原来如此,不知内人与夫人讲了何事?” “贵夫人讲,您父母在老家病重了?” () 第516章 不公开当然好 魏氏昨日与刘管事谈过此事之后,刘管事当下便出门好好打听了一下。 事实证明,付建白父母病重的事情属实,他十分挂念双亲也属实,据说他在京中拜访了很多郎中,寻医问药。 所以说,钱庄要转让,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 现在付建白的心,恐怕已经不在京城,早就跑回老家了。 听了魏氏的话,付建白状似有些意外。 “看来,内人真的将夫人当成了挚友,连这等家事都说与夫人听。” 他微微叹了口气:“内人说的没有错,家中父母这次又病重,而我这个做儿子的却是远隔千里,无法在床前尽孝,很是惭愧。” 魏氏安慰道:“您也莫要着急,相信二老定会早日康复的。只是还有一桩事,我不知是真,是假。” 魏氏的语气三文探问,三分谨慎,还剩四分,是隐藏的兴奋。 付建白疑惑道:“何事?” 魏氏声音放低了些:“听贵夫人说,付先生你有意回老家发展,要将您这康顺钱庄转让了。” 付建白闻言,吸了一口气,将身子朝椅背上靠了靠,脸上的神情变得有些复杂。 眸子里含着意味不明的深沉。 半晌没有回应魏氏的话。 魏氏一时间感觉有些局促。 “哦,那个,也是我实在关心贵夫人,所以才好奇此事,付先生若觉得不好讲,不讲便可。” 付建白低头拾起茶杯喝了一口茶,之后,淡声笑笑。 “看来,内人是真的将夫人当做知己了。此事,其实倒也没有什么好隐瞒的。我常年在外,无法照顾年迈父母,心里一直都觉得十分愧疚。 而这一次父母病重,更是让我觉得,若再这样下去,我恐怕连二老最后一面也无法见到。所以,经过几番慎重的考虑,我做了个决定,阖府搬离京城,要回老家发展。” 魏氏心里猛得一震。 果然。 她语气中透着小心翼翼:“意思就是说,您真的要将这钱庄转让出去?” 付建白叹了口气,显得十分无奈地点了下头。 “也是不得已的决定。” 魏氏眸中立刻溢出难掩的兴奋。 “真,真的?” 付建白:“夫人好像,很关心此事?” 魏氏压了压心里的激动,道:“昨日听闻贵夫人的话,我回府后,久久不能平静。一方面,我好不容易遇到了贵夫人这样一位情投意合的知己,她却是对我说,她可能要离开京城了,我心中难免伤怀。 另一方面,其实,你也知道,我出身商贾之家,这脑子里吧,总是不由自主地揣着生意经。 我虽然不懂钱庄的买卖,但是我清楚,这钱生钱,才是做买卖的最高境界。我就想着,如果你真的要转让康顺钱庄,那么,付先生其实可以考虑与我谈这笔合作。” 付建白闻言,顿了顿,之后微微扯扯嘴角:“夏夫人不愧是出身毅远侯府,随时都能看到商机。” 魏氏颔首浅笑:“付先生见笑了。” 将事情挑开了,魏氏心里舒了口气。 接着,付建白收起笑容,脸色变得严肃起来:“关于转让之事,说实话,这康顺钱庄可谓是我半生的心血,如今在京中做到万民信赖的地步,一直是我心里最有成就感之事。谈到割舍,其实对我来说,是件十分艰难的事。 但我若离开京城,就不可能再继续把控着钱庄的操控权,它事关京城万千百姓,我必须得为它在京城找一个新主人。只是这件事,我也只不过与内人商谈过几次,还没有对外公开。夫人现在问我,我还真的,心情有些复杂。” 魏氏忙道:“我懂,我懂,其实,我也觉得,您就这样将钱庄转让出去,真的十分可惜。您真的要慎重地考虑好。但,但是,如果先生最终真的决定要转让,我与贵夫人毕竟是挚友,且我也有经商的经验,还请先生,务必先考虑我。” 付建白停了一会儿,无奈笑笑:“其实,我心里清楚,即便不舍得,我也不得不走这一步。不过说到转让,夫人,不是我不顾及我们两府的交情,只是这钱庄不同于其他买卖,也不是为了人情就能放手的买卖。它关系着百姓的利益,我要考虑他日后的稳定经营,所以,我对转让者,其实是有一定考究的。” 魏氏愣怔了一瞬,随即尽量做出理解的姿态:“这是自然,先生是有责任感的商人,有此想法,我十分能理解,那不知,先生是何考究呢?” 付建白道:“既然话已经说到了这里,那我就不跟夫人绕弯子了。接手钱庄的人,必须有一个十分靠谱的管事,他要懂钱庄运营之道,懂得百姓对银钱的态度。最重要的,是要精通算学。” 魏氏想了想:“明白了,我明白了。先生真的是不可多得的好商人,竟考虑的如此周到。先生,既然我们都聊到了这里,我是很有诚心想要接下这桩买卖的,先生可否优先考虑我,稍稍给我一些时间准备一下。” 付建白道:“此事原本也没有很急,都还在筹划阶段,也是夫人与内人关系好,我们才谈了此事。夫人若真的有意,您背靠夏侍郎府和毅远侯府,我对夫人还是信任的。只不过,还请夫人莫要对外声张,我还没有准备好对外公开此事。” 不公开当然好,于魏氏而言,若是真的公开了,那得有多少人虎视眈眈抢这笔生意。光是夏桉那贱蹄子就够她斗的。 魏氏自然是希望除了她,谁都不知道。 “那是自然不能公开,我这张嘴,先生放心好了。那么,这转让费?” 付建白道:“虽然我们与夫人有些交情,但这毕竟是谈生意,转让费我也无法做出什么让步。若夫人真的有心,便就准备不少于这个数。” 付建白伸出一根手指。 魏氏定定看了几秒:“一,一百万两?” 付建白道:“是的,钱庄的买卖,夫人应该懂的。 魏氏脸色微微有些僵:“自然,自然是懂。” () 第517章 母女钱庄相遇 对于钱庄的转让价格,其实魏氏心里有过预测,一定不会是个小数。 但听到一百万的这一刻,她还是觉得倒吸一口凉气。 这回,着实是要伤筋动骨了。 可是能怎么办,她现在满眼满心都是拿下康顺钱庄,即便是如此昂贵,她也绝不要放弃。 她觉得既然都谈到这里了,她也得表现出些态度出来。 “那个,我刚好有一笔银钱,今日正好都存到你们钱庄里。” 付建白道:“感谢夫人对钱庄的信任,我这就为你安排。” - 付建白吩咐管事的招待魏氏,去钱庄柜上存银票。 魏氏随着管事的指引,满心激动地走出后院,来到了钱庄正堂。 这时,一个熟悉的身影猛然间映入眼帘。 魏氏心里一个咯噔。 只见夏桉正在柜上,手里握着一沓银票,似乎也正在办理存储业务。 此时正与那柜上的伙计说:“小哥,我存的银钱比较多,我可否见一下你们钱庄的东家,与她谈谈利率的事。” 这话术,与魏氏刚刚进来的时候如出一辙。 魏氏瞬间就有些急, 好啊,这丫头居然追到这一步了。 魏氏大步走了过去:“桉儿,你在做什么?” 夏桉听到她的声音,身子明显颤了一下,随即转过身,见到魏氏满脸紧张地朝自己走了过来。 她有些吃惊道:“母亲?” 魏氏极力压抑心中的愤怒:“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桉道:“我?我是来存银票的。” 魏氏目光含着危险的警告意味:“存银票就存银票,找人家东家做什么?这里每日客人这么多,要是都像你这样见东家,人家钱庄还做不做生意了?” 夏桉解释:“是这样的,我今日存的比较多,所以就想着要谈一些优惠政策。我听说存的票额大,是可以与东家谈谈的。” 魏氏直接打断她:“没有的事。我今日也是来存银票的,钱多钱少都一样,你不要无事生非打扰人家东家。” 夏桉看起来有些不死心,对着一旁的管事谦和道:“请问,可以带我去见见东家吗?” 管事的看了魏氏一眼。 魏氏直接拉起夏桉的衣袖将她拽出钱庄外头。 神情怒不可遏:“你到底要做什么?” 夏桉目光探究地和她对视:“母亲,你为何如此紧张?你到底因为什么阻止我见付伯伯?我今日真的是因为存银钱的事情要找他。” “你闭嘴,少在我面前给我装蒜。我告诉你,小贱蹄子,你以为我不清楚你心里打着什么算盘?这一次。你晚了!你要是敢坏我的好事,信不信我弄死你!” 夏桉看起有些无辜:“母亲在说什么?女儿听不懂。” “你少跟我装。怎么,从付钱钱身上讨不到好处,就开始直接登门了?这里可是京城三大钱庄之一,你也不看看自己是什么身份,也配来这里谈买卖。” 夏桉还是懵:“买卖?” “你现在就给我离开这儿,这段时间不得接近康顺钱庄半步,否则,别忘了,我可是你的嫡母,”她朝着夏桉逼近了一步,目眦欲裂,“惹急了,我弄死你!” 夏桉在她的气势下朝后退了退。 她抬眼看了看上面“康顺钱庄”四字招牌。 然后微动唇角:“母亲何必如此动气,我走便是了。” 她转过了身,离开了钱庄。 魏氏气得紧紧握紧了拳头。 钱庄管事出来:“夏夫人,您没事吧?” 魏氏立刻收敛起脸上的怒意,笑着道:“没事没事,家中一个庶女不知天高地厚,跑到这里捣乱来了,我已经教训过她了,还请你们担待。往后她来了,你们莫要理她便是。” 那管事应付着笑笑,招待他进钱庄存银票。 - 夏桉转过身后,脸上的表情一瞬一瞬变得清明。 突然,一个男子走到了他的身侧。 “夏三妹妹。” 夏桉转头一看,原来是杜文襄。 “杜大哥,这么巧?” “也不算巧吧,上一次我们不是在对面茶楼也见过一次? 夏桉点头:“是呢。呵呵。” “我记得你上次跟我说过,这康顺钱庄并没有表面看上去那么风光,怎得今日来他们这里存银钱?” 夏桉抿抿唇:“哦,我也就是来问一问,我没有存。” 杜文襄回头看了康顺钱庄一眼:“哦,原来没有存。没存最好,上次从你口中听说了他们家的事之后,我还真的去查了一下。虽然没有查出什么,但总觉得他们家不太稳定,这段时间还是不要与他们有银钱往来比较好。” 夏桉笑笑:“好的,我记着了杜大哥。杜大哥,若没有其他事的话,我还有事要忙,我先走了。” 杜文襄道:“你忙。” 然后目送着她离开。 - 管事的招待魏氏在柜上存好银票,将她恭敬送出了钱庄。 见魏氏上了马车,他转回身进了钱庄,直接去往了后院。 他有些疑惑地问付建白:“先生,我见这夏夫人对钱庄一事很是急迫,此 人头脑也简单,干脆直接让她筹备银子,转给她好了,为何您刚刚还要给她设条件?” 付建白口气老成:“她头脑简单,不代表她身边的人头脑都简单。越是贵的买卖,越要有门槛才行。这样,才显得真实。太容易获得,反而会令他们觉得心里不踏实。” 管事明白过来:“原来如此,还是先生想得全面,是我肤浅了。” 付建白沉着脸看向外头,眸底蕴出一抹阴沉。 “老天爷已经为我安排到这一步,希望下面也能顺利。” - 魏氏回去之后,立刻便将刘管事给招呼了过来。 将她今日与付建白商谈的内容告知与他。 她显得很是兴奋:“现下我们算是抢到了先机,得赶紧按照他们的要求做好筹备。” 刘管事到现在还是觉得这一切都透着古怪。 “夫人,我总觉得这件事太突然了,而且,风险极大,您再慎重的考虑考虑吧。” “有何突然?你是觉得突然,你可知道我与那付夫人周旋了多久,才拿到了这第一手消息。你可知光是这一条消息,就足够在京城翻起惊涛骇浪。现在,我们,是我们最先拿到的,若是不好好筹谋,那我这段时间的心血,岂不是白费了?” () 第518章 夫人若卖给我呢? 刘管事道:“可,这转让钱庄毕竟是非同小可的大事,那付建白就甘愿只与夫人一人商谈吗?这种交易,应该是知道的人越多越好,越能谈上价钱呀。” “他现下也没有说一定会转让给我,他不是也给我设了门槛了吗?让我找到一个精于算学、懂得钱庄经营之道的掌柜才行。再说,我做为侍郎夫人,背靠着侯府,这资历也不是寻常人就有的。他可是与老爷一起吃过酒的,卖我这个面子很正常吧。” 刘管事:“话是这么说。可是,这人嘛还好找,可是,一百万两白银,夫人,我们这哪有啊?” 魏氏眉眼缓缓沉下:“这件事情,其实我想过了。现银是没有那么多,但是我手里的产业,七七八八折起来,一百万是能凑出来的。” “夫人,你是要变卖产业?” “要不哪来的银钱?” “夫人,万万不可啊!这无异于赌博啊!一旦钱庄到手经营不善,那我们所有的产业积累可就全都没了。” 魏氏道:“你一个男子,怎得比我一个女子还要墨迹?没有赌博的心态,如何能做上大买卖?若是赌对了,这钱庄可是一本万利的买卖,到时候你这个大掌柜也有更大的空间施展拳脚。别人抢都抢不来的机会,你想拖我后腿?” 刘管事一脸苦相:“我没有,我只是,嗨!” “行了,什么都别再说了,你不懂我现在的处境,我急需这样的买卖来帮我稳住局面。我已下定决心要拿下钱庄,你莫要再劝我。还有,还是那句话,你若敢将此事告知兄长,你就直接给我去死!” 刘管事感觉从头到脚冒冷汗。 伸手用袖子擦了擦额角。 魏氏看他一副没胆识的样子:“行了,你也别在这里给我表演什么担惊受怕,此事是我自己的决定,即便以后出了事,也不会怨到你头上。你是魏府的人,大不了以后继续回魏府做事。但是若是跟着我做成了,你可就成了这京中叫得上名字的大掌柜,风头无两,左右你也不亏。” “下人不是这个意思。” “现在第一件事,找到精通算学的人,第二件事,按产业大小排序,尽快开始处理换现。” 刘管事知道自己是劝不动魏氏了,但有一件事,令他觉得稍微乐观一些,那就是付建白认得夏光淳。 夏光淳虽不是什么大员,但也是四品朝廷命官,在朝中地位举足轻重。除非这个人不想在大乾混了,不然怎么着也不敢欺骗夫人。 更别说他们身后还有侯府。 他点点头:“知道了,我,我去办就是。” 魏氏着实舒了一口气,总算是将这个老顽固给说通了。 想了想,她又道:“其他产业先变卖。至于胭脂铺,你先放一放。” 胭脂铺是魏氏最钟爱的产业,说实话,到了现在这一刻,她着实是不舍得。 先暂时等等再看。 刘管事应声:“下人明白了。” “去吧去吧,有事记得及时通报。” - 翌日,泰昌街,金花胭脂行。 魏氏站在招牌下面,看着上面金灿灿的五个大字。 到现在,她还清晰地记得第一天挂牌的情景。 她自小就喜欢胭脂,发誓等自己将来长大了,一定要有一间自己的胭脂铺,到时候想怎么画就怎么画。 后来,她竟将自己的胭脂产业发展成上京城内最大的胭脂行,京城内所有胭脂铺全部都向她看齐。 胭脂并不是她最赚钱的产业,却是她最得意的产业。 可眼下,为了更大的目标,她恐怕不得不做出割舍了。 一辆马车在门口停下,珠玑撩开帘子脆声喊道:“夫人!” 魏氏转眸看去:“你来了。” 珠玑神情兴奋:“我去琉璃阁买首饰,想着夫人今日会不会来胭脂铺,就过来瞧一眼,没想到夫人真的在这。” 魏氏道:“既然来了,便进来坐一坐吧。” “好的。” 珠玑下了马车,跟着魏氏进了胭脂行。 魏氏领着她在后屋坐定,此时才发现珠玑头上簪了一支极为显眼的簪子。 “你这簪子?” 珠玑往自己头上摸了摸:“好看吗?这是我特意找琉璃阁的掌柜定做的。纯金打造,镶嵌的是我偶得几枚珊瑚红珠,很合我心意。” “这便是珊瑚红珠?” 这种宝珠极为稀有,魏氏此前连见都没有见过,这姑娘到底是什么背景,怎得能弄到如此好东西。 “是的。不过夫人,你今日看着,为何有些不大高兴的样子?” 魏氏瞬间想起了胭脂铺的事。 再次伤感起来。 她声音透着惋惜感:“这胭脂铺里,你看上了什么,今日便拿去吧。” 珠玑疑惑:“这是何意?夫人你别吓唬我。夫人的东西,我怎敢随意拿?” “嗨,这胭脂行,我大概率要先转让出去了。” 珠玑眸子瞪大:“转让?” “嗯,眼下我遇到了一桩事,一件比这个要重要的事,需要把胭脂行暂时折卖出去。” “夫人如此爱胭脂,到底有何事比胭脂行还重要?” “这件事若是成了,往后我就什么都不怕了。你说重要不重要?” 珠玑抿唇想了想:“虽然我不清楚是什么事,但夫人的决定,我还是要支持你的。只是,一定要转让掉胭脂行吗?” “嗯,不然,凑不够银两。” 珠玑低头拾起茶杯,抿了一口茶:“那太可惜了。” 魏氏道:“是啊。” 珠玑想了想:“夫人,你卖掉胭脂行,只是为了周转银两用吧,那待你将那件重要的事情办好了,可以再将胭脂铺收回来啊。” 魏氏苦笑一下:“我当然想以后再弄回来,所以这个找买家也要斟酌一番,眼下我正为此事发愁。” 珠玑眸子眨了眨:“那关键还是要看卖给谁,夫人若卖给我呢?” () 第519章 我替夫人先保管胭脂行 “卖给你?” 魏氏加重语气重复珠玑的话。 珠玑贴心地看着她:“对,若是卖给我,我会暂时替夫人撑着,将来夫人抽身想要再要回去的时候,我再还给夫人。” 魏氏颇为意外:“这可不是一笔小钱,你,可以?” 珠玑颇有深意地笑笑:“夫人,你应该也能看出来,银钱嘛,我是不缺的。” 魏氏眉毛一挑,对啊,这珠玑有钱啊。 这死丫头也不知背靠了哪个主家,银钱在她眼里根本就毫不在意。 吃的穿的用的,都是顶好的。 就连开个铺子,也纯属是为了打发时间。 光是看着她头顶这枚黄金镶珊瑚红珠的金簪,就知道她银钱底子有多厚了。 她从昨日到今日,一直在盘算着胭脂行要转让给什么人好,她甚至还想过转让给她兄长。 如此,日后自己想要回的时候,会很容易。 但,若是此时叨扰了她兄长,难免会令他起疑。 他若是深究一下原因,保不齐会察觉出康顺钱庄的事。 不行,不保险。 可是转让给其他人,要不回来的风险更大,她思前想后也想不出个完全的法子,着实是伤脑筋。 可若是转让给珠玑,那就好办多了。 珠玑与她心意相通。 她那么没有野心的人,提出愿意为她暂时接下胭脂行,着实是不容易。 “你真的,有足够的银钱?” 珠玑道:“有。如此,我之后就先替夫人保管着胭脂行,夫人去做自己想做的事,也能安心些。其实我倒是可以将银钱直接借给夫人,让夫人拿去用,但是,我背后……总之,我们也就是走个形式,好给我身后的人一个交代。反正你也知道,我这人心无大志,我可不想一辈子都管理着这样多的胭脂铺子。” 通过这段时间的亲近和了解,魏氏自然是知道珠玑是个什么德行。光是一个铺子,她都是一天天插科打诨,只顾着自己舒坦。 她属实是没有什么赚钱的野心。 如此,将胭脂行暂时交到珠玑手里,不失一个万全之策。 魏氏突然间觉得豁然开朗,她略显感激道:“那我可得谢谢你了。” 珠玑伸手握住了魏氏的手:“夫人什么话,我一直将您看做是自己的长辈,您遇到了难处,我自然是要帮您啊。” 魏氏舒了一口气:“我真的是上辈子做了什么好事,老天爷赐给我你这样的小知己。哎呦,我还为这事发愁半天,幸亏今日你来了,一下子就解决了我的一块儿心病。” 珠玑嗔怨道:“夫人你也真是的,有心事就应该讲给我听的,好歹我也能为你分担一二,夫人如何要一个人烦忧?” 魏氏高兴笑笑。 “如此,那我就安排刘管事跟你将这转卖的手续办了。日后我这金花胭脂行,你可得给我好好守着。” 珠玑笑笑:“放心吧。” 离开金花胭脂行,珠玑在青青的服侍下,神色如常地上了马车。 在车上刚刚坐定,她面色严肃地吩咐青青。 “直接去清风醉。” 总算是走到了这一步。 - 定下一件事便是一件事。 刘管事很快便和珠玑一起核算店面金额,走转让程序。 谈细节的时候,珠玑带过来一个懂行的男子与刘管事挨个铺子盘账定价,商谈转让价格。 她则带着她给魏氏做的点心,陪魏氏在泰昌街的铺子里喝茶聊天。 “珠玑,这回你可帮了我的大忙了,待事情成了,我必会好好奖励你。” 珠玑道:“我不需要什么奖励,只要能一直与夫人做朋友,与您一起喝茶聊天,我就够高兴的了。” 因为夏媛的事,姜嬷嬷如今看珠玑也越来越顺眼了。 这丫头算是一定程度补偿了夫人被媛姐儿背刺的痛楚。 因为有她,夫人多了不少开心的时候。 关键是,这丫头不缺钱财,对夫人也舍得,如今又愿意出这么大笔银钱,盘下她并向往的买卖,帮着夫人度过难关。这样的小女子,还真是不可多得啊。 她又上前给珠玑添了些茶水:“珠玑姑娘,往后你可要常来陪夫人,夫人只有跟你在一起的时候,笑模样最多。” 珠玑笑道:“我会的,只要夫人不嫌我烦,我当然愿意天天来烦夫人呵呵。” 魏氏没好气道:“我何时嫌你烦过。” 珠玑带过来与刘管事谈交易细节的男子,姓宋,叫宋沙,是宁舫天带出来的行商骨干。 此前一直在外地打理清风醉和香云纱的生意,在京城里脸生。 此次故意让他回来,协助收购金花胭脂铺事宜。 刘管事原本以为,珠玑带过来的,有可能只是个小菜鸟,好对付。 却没想到,宋沙此人极为精明,看着似乎不太计较细节,但要紧的地方他一样也没有疏漏,以至于他想要多算出些银两出来,几乎是不可能。 一天铺子盘下来,刘管事觉得他们几乎是占不到什么大的便宜。 待到珠玑一行人走后,他难免有些不爽。 “夫人,这珠玑姑娘可靠吗?他带来的这个人,可不是个简单的,对这铺子的行道十分了解。” 魏氏道:“她一下子要接手如此多的买卖,自然是要找个懂行的,这有何奇怪?” 刘管事:“道理是这个道理。” 魏氏有些不耐烦:“行了,总归只是走个形式,你也不用太较真,算的大差不差就行,反正到时候这些钱还得还给她。我嘛,认她这个人就够了。你想,她能拿的出这么多银钱,若是自己想要做大买卖,早就去做了,也没有接我这个摊子的道理,她这次纯粹就是为了帮我。” 刘管事想了想:“罢了,那就依夫人的吧。” - 后面两天,珠玑陪着宋沙一起与刘管事盘点。 盘到南城的一家铺子时,珠玑表现得懒得看账,在铺子里找了个有阳光的地方坐下,闭上眼睛晒太阳。 无意中,她听到了铺子里几人的谈话。 “我们金花胭脂行真的要换主子了?” “那还有假,听说已经盘了两天了,这不就到了我们这里了。” 有个瘦瘦的中年妇人道:“真的会换主子吗?也不知新主子是什么人,带我们这些做事的怎样。” 一个年轻的男子道:“看到那边坐着晒太阳的了吗,好像就是那个女子。” 一个年轻的女子道:“哇,是她吗?她好美啊。” 瘦瘦的中年妇人看向珠玑:“真的是她?那,”她声音放低了些,“你们说,后院柴房里的翠云,还有救吗?” () 第520章 人血馒头 年轻女子道:“嘘,小点声,孟婶你不要命了?” 珠玑缓缓地睁开了眼睛。 她偏过头看向她们:“谁是翠云?” 他们几人瞬间面色紧张地朝向她。 珠玑对着中年女子道:“孟婶是吧?你来说吧。” 中年女子看了看后头,有些紧张地道:“这位姑娘,你真的是我们的新东家?” 珠玑道:“对,夏夫人将金花胭脂行转给了我,你有事,但说无妨。” 中年女子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向前一步。 “其实,我们铺子里有一个卖胭脂的姑娘,此前因为犯了些错,一直被罚关在后院的柴房里。” “哦,她犯了什么错,关了多久了?” “关了,快有三个月了。至于犯了什么错,我也不好讲。” 珠玑诧异:“三个月?她到底犯了多大的错?” “就是,就是此前我们不是一款口脂,有孕妇用了滑胎吗?她非要强出头去官府为人家作证,结果不知怎地就被官府押了回来,之后就被东家命令关起来了。” 珠玑心里一阵发沉。 但眼下正在盘账,她也不好直接去找那刘管事问询此事。 她默了一会儿,低声问道:“她现在什么情形了?” “虽然没死,但也不成样子了。” - 待宋沙和刘管事忙完了这个铺子的事,珠玑借口说自己累了,没有继续跟着。 待他们去往下一间铺子后,珠玑重又返回这家胭脂铺,去到了后院,见到了他们口中那个叫翠云的姑娘。 阴冷漆黑的柴房里,一个骨瘦如柴的身影瑟缩在墙角处,看起来还活着,却已经了无生机。 见柴房门打开,她应激般朝着里面又缩了缩,乱成麻的一团头发,和早已失去颜色的一身破衣烂衫落进珠玑的眼里。 珠玑难耐得倒吸一口气。 她问孟婶:“从前他们可说过要怎样处置她?” “事发那日,夏夫人十分地生气,回来之后便让掌柜的将她关了起来,并命令不准她再离开金花胭脂行半步。这一连三个月都过去了,也没有放她出来。我们都猜测,他们可能就是想将她囚死在这柴房里。” 珠玑最后朝着角落里的人影看了一眼。 然后从袖中掏出一块银子给孟婶。 “这几天,你们先偷偷暗中照顾她几天,待转让手续办完,我再设法安置她。。” 孟婶伸手接下银子:“东家,由您这句话,我们就安心了。我这就去偷偷给她添床厚被褥。” 珠玑又问道:“在金花胭脂行,这种受罚的人多吗?” 孟婶神情看着有些复杂。 “金花胭脂行名气是大,但是实际上对我们这些伙计很是严苛。不犯错还好,犯了错,扣工钱,罚没银两那是家常便饭。再严重些就像翠云这般,触了夏夫人的霉头,那,结果就是难以预料了。我听说,之前还有伙计或者胭脂师傅无故失踪的事儿,不知道是真是假。” 珠玑沉默着点头。 也是,魏氏那般只管自身利益的人,对待府中子女都无情无义,又能指望她对底层做工的人如何? “那你们,就没想过离开这里?” “哎呦,我们可都是有一大笔银钱压在账上的,根本不能轻易辞工,辞了工,押的银钱就拿不回来了,我们也是有苦难言啊,只能小心翼翼做事,盼着别出错。” 珠玑点了下头。 是魏氏的作风。 她最后看了眼墙角处瑟缩的人。 “此人就先交给你了。” 孟婶:“东家放心,我会偷偷照应着的。” 孟婶现在十分高兴,这要是真的换东家,那简直是“普天同庆”的大喜事。 - 离开胭脂行,珠玑直接回到了住处。 进了院子,方发觉宅子里似乎来了重要的客人。 所有下人都围着正厅伺候。 她快走几步进了正厅,果然,是夏桉来了。 她目色显得有些激动:“夏三姑娘。” 夏桉见她惊喜地进了正厅,笑了笑:“不是说过,叫我夏桉便可吗?” 珠玑惭愧道:“我一时不好改口。” 二人在厅内坐下,夏桉屏退了所有下人。 屋内只余他们二人。 夏桉道:“听说,已经在走程序了是吗?” 珠玑点头:“对,终于走到这一步了,希望没有拖你的后腿。” “怎么会?一切你都做得刚刚好,是我要谢谢你。” “你又有何要谢我,你带我出莳花楼,让我过上这自由呼吸的日子,我只不过为你做做逢场作戏的事,实在不值一提。” “近日交接,可还顺利。” “宁先生派来的宋管事,与那刘管事比起来也不遑多让,我们绝不会吃什么亏。” “那就好,其实这还是次要,主要是你还是得继续让魏氏对你保持信任。” “放心,我表现得很懒,活脱脱一个胸无大志的笨蛋美人,她不会怀疑。不过,今日我倒是发现了一件骇人的事。” “何事?” “东城一个铺子里,一个娘子因为想替口脂堕胎的女子说话,被夏夫人下命,关在柴房里三个月了,都已经不成人样了。” 夏桉听了,脸上的表情淡淡,并没有觉得多奇怪。 珠玑道:“夏桉,我现在差不多明白你为何让我做这件事了,这魏金花这生意做得,简直是在吃人血馒头。眼瞅着就要出人命了。” 夏桉冷哼一声:“人血馒头,她其实早就在吃了。” 夏桉起身站了起来,一边朝前轻踱脚步,一边声音低沉道:“十几年前,她就已经因为谋取暴利,草菅人命。那时,一个胭脂师傅因为发现他们新调制的一款胭脂会令女子不孕,提出要阻止那胭脂售卖。几番劝阻魏金花停止销售。可那胭脂十分受欢迎,卖得很好,魏金花不舍得这等畅销的产品下架,执意坚持售卖。后来那胭脂师傅威胁她,若这东西不下架,她便要将事情告到官府。” 夏桉踱到门口处,又踱了回来,目色清幽地看着珠玑,“魏金花知道后,就在当晚,那胭脂师傅便与她的夫君一起失踪了。” “失踪了?” () 第521章 酒是甜的 夏桉有些凄楚对她笑笑:“是的,他们夫妻二人,一夜之间没了音信。” 珠玑小心翼翼追问:“那他们是,被害了?” 夏桉坐回到座位上:“虽然听起来残忍,但他们应该都不在人世了。” 珠玑很是义愤填膺:“就因为那胭脂师傅要仗义直言,她便就对人家下了狠手?” “也许在她眼里,人命本就没有她要赚的银子值钱。” 珠玑越想越觉得过分。 “简直是丧心病狂。她怎么可以这样草菅人命,还有没有王法了?她将人弄没,然后再继续售卖那些有问题的胭脂,她这样要害了多少的女子啊!可怜那胭脂师傅善良正义,却是成了他赚取银钱的垫脚石。” 夏桉沉眉动了动桌上的茶杯:“事情过去了很久,后果已经无从计量。” 珠玑心里跟着升起一股悲情:“魏氏她究竟做了多少恶孽。她对你也那般刻薄无情,夏桉,我现在忽然觉得,即便现在我们握住了她的胭脂行,都不觉解气。像她这种人,就应该被千刀万剐。” 夏桉语气凿凿:“这世上,人的是非对错,也许无法算得清楚。但对于她,该承受的后果,我全都会还给她。” 须臾,她对着珠玑浅笑了一下,“放心吧,胭脂行,还只是个开始。” 魏氏一切罪恶的源泉,便是因为她有银钱。 也正是仗着如此,上一世她算计舒寒输掉银两,胁迫她替嫁。 她在府里过得锦衣玉食,而让小娘过得清贫艰难。 便是因为有银钱撑着,她嚣张地拿捏着他们母子的命运。 魏金花,若是你你手里面,再没有银两了呢? - 魏氏银子要的急,胭脂铺很快便完成了转让手续。 在衙门正式办完最后的给据手续,珠玑心里很高兴,总算是为夏桉完成了这件事。 阮娘在看到她手里面,金花胭脂行的产权给据时,显得比她还要激动上许多。 她仔仔细细将所有文件看了一遍又一遍,最后深吸了一口气,眼里不禁蒙上了一层水雾。 珠玑见她这副模样,上前搂住她的肩头:“阮娘,你怎么了?这可是件值得乐呵的事情,可不能哭。虽然不知道姑娘后面的计划,但我相信,那夏夫人不可能再像从前那样嚣张了。” 阮娘道:“是啊,真没想到,夏三姑娘竟真的能做到这一步。这胭脂铺脱离了夏夫人的掌握,有多少的人会免于毒害,真的是太好了。” “阮娘,我要好好感谢你才是,若是没有你,我也不可能顺利取得她的信任和好感,也就不会这么顺利走到今天,多亏了有你。” 阮娘看上去很是惭愧:“你万不要谢我,我所做之事,全都是我该做的。属实没有什么值得感谢的地方。” 珠玑挑眉:“那怎么可以,而且若是没有你,我还真不知道,我对调制胭脂竟会如此有天赋,刚出莳花楼时,我还觉得有些盲目,现在我已经找到了人生的方向,你不知道这对我来说意义有多重大。” 阮娘脸色怔了怔,泪眼朦胧地摸了摸珠玑的头:“这是你与生俱来的天赋,若要感谢,你就感谢你的母亲吧。” 珠玑无奈笑笑:“她有何可感谢?我早已忘了她是谁,她将我生下来,却并没有让我安稳的长大,我们之间虽有亲缘,却并无亲人之实。我没什么好谢的。” 阮娘有些伤感道:“你莫要这样说。没有哪个母亲不爱自己的女儿,你的母亲也非常地爱你。她或许,或许是遇到了什么不可控之事,才没能继续养护你。但凡她有能力,她一定会将你好好带在身边养大的。” 珠玑释然一笑:“也许吧,不说她了。阮娘,我们这么有缘,你又是我的师傅,以后你就是我的长辈,我们一起生活,将来我为你养老送终。” 阮娘顿了顿,愧意爬满心头:“我哪里配。” 青青道:“哎呦,姑娘,阮娘,今日这么好的日子,你们怎么聊起了如此伤感的话题,今日我们应该庆祝一下才对啊。” 阮娘微微仰头,将眼里的泪吞了回去。 “对,不能难过,合该庆祝一番才是。你们等着,我这就去做一桌好菜。” 看着阮娘匆匆前往厨房的背影,珠玑无奈地摇摇摇头:“阮娘一向性子平和,今日怎得突然如此还多愁善感起来了。” 饭做好了,阮娘做的几乎都是珠玑爱吃的菜。 难得像今日这样畅快,她们主仆三人一起还吃了酒。 珠玑举着剔透的酒杯,眼色迷蒙地笑笑。 “从前在莳花楼,只觉得酒这东西,就是罪恶之源,那些男人喝了酒,便会露出畜生的本能,折磨楼里的姑娘。所以,从前酒这东西,我嫌弃得很,觉得它又苦又涩,难喝得很。出来之后才知道,丑陋的不是酒本身,而是人性。人在愉悦时喝酒,这酒的味道竟然是甜的。” 说着,她微微仰头喝了一口酒。 青青不堪酒力,此时已经身若无骨地趴在了桌面上。 听了珠玑的话,她傻乎乎闷头笑了笑:“对,呵呵,是甜的,甜的。” 阮娘一只手托着腮,面色显得很平静,状似没怎么醉:“是啊,什么心情,喝这酒就是什么味道。” 青青笑呵呵抬头:“阮娘,你觉得甜不甜?” 阮娘手拧着酒杯,倏地抬头又喝了一大口。 之后眉眼紧紧皱了皱,嘴巴干涩地抖了抖。 之后,她摇了摇头,有点磕巴道:“我有点品,品不出来了,酸?涩?有,回忆的味道吧?我不知道。” 珠玑伸手为她满上:“阮娘,你不必想太多,只要享受当下就好了。” 阮娘略显苦涩地笑了笑:“享受当下?我配吗?” 随即,手臂突然失重,整个人也倒在了桌子上。 珠玑看着趴在桌子上的两人,无奈摇摇头。 她将自己的酒盅也满上:“那就我一个人把酒言欢吧。” 过了一会儿,她听到阮娘近乎呓语的声音:“我会照顾好你女儿的,我会的……” () 第522章 魏氏准备好了 时间紧迫,在魏氏的一再催促下,刘管事用了十来天的时间,总算是将魏氏的所有产业几乎都出手了。 一百万的银两也基本凑齐。 只那数算天才难找了些,不过在一百万两凑齐那日,刘管事通过多方的打听,终于找到了这样一个人。 此人姓时,精通算学,此前在外地做过钱庄的掌柜,魏氏与他面谈时,他就钱庄的运营和加权式的生财之道与魏氏侃侃而谈,谈得魏氏晕头转向、血脉迸张。 很快就将此人定了下来。 当天,她便迫不及待地去找了付建白。 付建白很是讶异于她的准备速度。 “夫人,你这就准备好了?” 魏氏道:“我这个人做事,向来说做就做,先生将机会一直给我留着,我又哪有拖拉的道理。” 这个付建白还算讲究,这十几日的时间,康顺钱庄转让的事情半点风声也没有透露出来,看来自己此前自己与他们家攀的交情还是很有效果。 否则但凡他透漏出一点蛛丝马迹,这京中的商贾们定会像苍蝇一样,将这康顺钱庄围得水泄不通。 付建白道:“这本来也不是着急的事情,再说既然夫人有意,我自然是要先看夫人这边的情况。” 魏氏将她找来时掌柜介绍给付建白。 “我知你最担心钱庄后续的经营,这位是我特意找的一位精通算学、对经营钱庄颇有经验的掌柜,特地带过来与您见一面。” 时掌柜客气地对付建白道:“见过付先生,早闻上京城康顺钱庄大名,没想到今日有幸认识付先生,真是幸会。” 付建白道:“都是同行,便就不用客气了。我可否,问时掌柜几个问题。” 魏氏坐在一旁洗耳恭听。 听了一会儿,她发现付建白问的问题,几乎和自己之前问的相差无几。 时掌柜在如此钱庄大家面前,也毫不露怯,所有的问题都能分析透彻,对答如流。 听着他们谈到钱庄如何以钱生钱时,魏氏甚至感觉到成堆地银子正在往她的身上砸。 简直不要太激动。 数论交谈过后,付建白点点头,肯定道:“夫人运气真是不错,这么短的时间里,就能寻到时掌柜这般专业的人。看来,我付某没有看错了人。” 魏氏笑容灿烂:“那还不是付先生提醒得好,若非您让我请一个专业的人帮我把控经营,这钱庄即便到了我手里,日后还真有可能出现经营不善的问题。付先生真是个有良心的商人。” “哪里哪里。” 魏氏神色希冀地看向付建白:“那付先生这边,是准备好了吗?我们,可以谈转让的事情了吗?” 付建白略显满意地点点头:“基本可以了,只是近日是月底,待到钱庄结完了帐,下月初,我们便开始谈转让流程吧。那样账面也清晰一些。” 魏氏大概懂钱庄月底月初要进行一次结算。 “好的好的。自然是可以。那,就下月初,我备好银子,到时候再来找先生。” 付建白点头,起身道:“原以为还要费些周折才能将钱庄做好转让,没想到遇到了夫人这般雷厉风行之人。也是我付某之幸。如此,我们阖府也可以早些动身回来老家了。” 魏氏道:“哎呦先生太过客气了,此事是我之幸才是,那,我就不打扰先生了。” 魏氏能明显感觉到,当她达到了付建白所提出的条件,他的态度明显热络了些。 她心里狠狠松了一口气,到这里,事情总算是差不多尘埃落定了。 走出康顺钱庄的大门时,魏氏不由自主回身看了看招牌。 真像做梦一样,想不到,她魏金花有朝一日,也能成为这上京城里最大钱庄的东家。 她的内心不觉开始慢慢膨胀,这往后,还有什么事情能难为到她的? - 冬至这一天,上京城内很应景的落了一场雪。 冬至大如年,每年的冬至,上京城内从皇城到百姓,都会十分隆重地庆贺一番。 陛下每一年这一天都会带着大臣们举行祭天大典,带着满朝文武为大乾祭祀祈福。 祈求上天保佑大乾风调雨顺、国盛民安。 家家户户也都会在祠堂里摆上贡品,祭祀祖先。祈求祖先保佑家族平安兴旺。 一大早,街上各处挂满了灯笼,府衙请来的舞狮和舞龙的队伍在街上锣鼓喧天,沿街起舞。 茶楼酒肆也都请了唱曲儿的,奏乐的来应景。 亲友之间也会在这一日互相送一些礼品以作关切。 雪中的帝都,处处都透着浓郁的节日气息。 一大早,毅远侯府便差人给夏府送来了一箱来自东海鲳鱼和马鲛鱼。 永定侯府则差人送来了一些冬至糕和其他一些府里做的精致糕点。 就连平邑县主也差人为老夫人送来了两条狐绒披风。 夏老夫人对魏氏道:“今年还是像往年一样,你按照相应的礼数,给各府一一回礼吧。” 魏氏却道:“母亲,您就别操心了,今年我提前便做了准备,不管他们送来了什么,我们的一定会好出他们一截。” 什么鱼啊,糕点啊,披风啊,这些人年年送的冬至礼都寻常寡淡。 她此前特地让姜嬷嬷筹备了一批礼品,保证压过他们。 夏老夫人道:“礼物分量相当即可,不必多余破费,以免人家心里觉得不舒服。” 魏氏道:“母亲此言诧异,就比如平邑老县主,她老人家挂念你不假,却每次与你见面时,都给你找不痛快,儿媳也是想为您老撑一回体面。” 夏老夫人道:“何必跟她一般见识,她就是那样一个人,我与她都这样往来一辈子了,老都老了,偶尔斗斗嘴,也不是什么坏事。” 魏氏道:“母亲尽管将此事交给儿媳好了,这礼数上的事情,儿媳定会办得周全的。” 笑话,她魏金花很快就是这上京城内最大钱庄的东家了。 行事自然要有自己的派头。 往后,只有这些人,包括夏老夫人,朝她仰望的份,她再也不用担心会被谁看轻或者瞧不起了。 如此,将她提前准备的几份金贵的礼物,差人送去了各府。 () 第523章 争取一直做个“暴发户” 因为魏氏心情好,琼栖院从上到下的丫鬟婆子们,在冬至一大早也都受了封赏。 可谓全都在沾了主子的喜气。 每年府里的祭祀,都是女眷们负责亲自清理祠堂,摆放贡品。 今年夏媛出嫁,便剩下魏氏带着苏氏和夏桉一起在祠堂里忙碌。 正午之前,下人们依次将备好的贡品端来祠堂,三人陆陆续续接过贡品,摆放在供桌上。 忙碌的间隙,魏氏看着苏氏身上着黑狐绒褙子,讥笑道:“我说妹妹,黑狐绒都是去年流行的样子了,今年流行的是白狐绒,你怎得没去弄件穿?” 苏氏不以为意笑笑:“这黑狐绒确不是今冬流行的样式,但却是开春那会儿,桉儿赚到第一笔银子时,特地为我买的,意义非常。对妾身来说,这是什么流行款式都换不来的。” 苏氏话里的意思,看似是珍惜女儿的心意。 同时也在不动声色的在跟魏氏秀女儿。 这段时间发生在魏氏母女身上的事情,苏氏是知道的。 如今她是一点都不想顺着魏氏说话。 魏氏讥笑一声:“呦,还酸起我来了。我见你这身子可是越加地圆润了,你小心再胖下去,将你这衣服再给撑破了。” 苏氏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身子,有些嗔怪道:“也是桉儿担心我身子弱,总是给我买各种补品吃食,才将我养得越来越胖。嗨,也是女儿的一片心孝心,倒是让夫人见笑了。” 魏氏终于觉出了不耐烦:“桉儿桉儿,好似这世上只有你有女儿似地。” 苏氏赶忙道:“妾身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夫人可是有媛姐儿,妾身哪敢在您面前炫耀。媛姐儿可是家中嫡女,定是比桉姐儿还会照顾母亲才是,妾身怎么敢拿这个跟夫人比。” 魏氏像是被人拿棍子一下子杵到了伤口上,怒目瞪向苏氏:“你?” 苏氏状似不明白魏氏为何生气,她装作愣了愣:“夫人,莫非妾身又说错了话?” 这时,夏桉端着一碟子点心走了过来:“小娘,母亲八成是想二姐姐了,您就莫再提我有多孝顺了。” 苏氏忙不迭道歉:“抱歉夫人,今日是冬至节,我却一味在你面前念叨女儿的事,是我多嘴了。” 魏氏气得咬了咬牙,沉着眸子看看苏氏,又看看夏桉:“哼,你们俩就少在我面前表演什么母女情深了。我告诉你们,靠儿靠女都不如靠自己。 苏姨娘,你也就能指望着你这个半大女儿给你长脸,做你的靠山。我魏金花不一样,我自己就是最大的脸面,最大的靠山。要不了多久,我会让你们所有人刮目相看!” 夏桉面上浮起恭维之色:“母亲果然是有魄力。那女儿便就等着看了,看看母亲会如何令我们刮目相看,到时候,也好向你学习。”最后一句话,她说的意味深长。 苏氏也对她露出一副仰慕的神色:“妾身也期待。” 魏氏那日从付建白和宋掌柜的谈话中,听出了关于钱庄利用商贷,从而吞并其他商号的内幕。 她当时就想了,只要她掌管了康顺钱庄,第一个想法子吞并的,就是夏桉手底下的产业。 哼,到时候看她们娘俩儿再在她面前碍眼? 她轻蔑地看了夏桉一眼:“桉儿,我劝你有时间,还是想想该如何能守住你手里的这些买卖吧?以我从商多年的经验来看,暴发户可是难以走长远的。” 听闻“暴发户”三个字,夏桉突然很想笑。 不过说起来,自己商铺的成长速度,也确实对得起这三个字。 她倒是没有觉得有多不高兴。 “母亲的话,真是一针见血。那我可得继续寻找可以暴发的商机,争取能一直暴发下去。” 魏氏闻言,阴恻恻看着她:“你想得倒是美。” 这时,夏姝走进了祠堂:“嫂嫂,母亲让我来问问祠堂准备得如何了。” 贡品此时已经基本摆放完毕。 魏氏忙道:“马上就是午时,告知母亲可以准备开始祭祀了。” - 正午时分,夏老夫人带着阖府人在祠堂行了祭祀大礼。 之后,一家人坐在一起用午膳。 夏舒寒自从拜了盛枷为师之后,看着似比从前瘦了些,但筋骨却比从前要硬实许多,整个人越发地有精神。 夏老夫人笑着问他:“都跟你师傅学了什么招式了,过会儿给祖母演示演示。” 夏舒寒道:“不好吧,若要演示,那还得劳烦祖母去厨房。” “去厨房里做什么?” “不瞒您说,师傅只教了我劈柴?” 夏老夫人纳闷:“劈柴?” 魏氏不屑挑眉:“劈柴还用教?” 夏舒寒确是一本正经道:“你们可别小看劈柴,那里面的门道可多了去了,什么样的木材用什么斧头,力气从哪里下,双腿怎么站最稳,怎么劈即省时又省力,现在就连府里的伙夫也未必比得上我。” 夏老夫人“呵呵呵”笑了起来:“这个盛大人倒是有意思,叫人学武先教劈柴,可是苦了你了。” 夏光淳道:“母亲不必担心,盛大人如此教他,定是有他的道理。” 魏氏暗暗撇了撇嘴角。 什么有道理,八成人家盛枷就是不想教他罢了。 别最后就教出来一个伙夫,那才有趣。 她夹了块鱼肉放在夏舒纬碗里:“纬儿吃这个,多吃鱼肉可以补充脑力,你最近可是累得消瘦了不少。” 夏老夫人关心道:“纬儿最近很忙吗?” 魏氏赶忙心疼道:“哎呦母亲您不知道,纬儿最近可是帮着三皇子替朝廷解决了一个大问题。南方头些日子不是因为闹灾,缺赈灾粮吗?三皇子为了此事头疼了好久,最后是纬儿替他解决了赈灾粮,可谓是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啊。” 夏老夫人点头:“那可是大功一件啊。” 夏光淳还是刚听说此事,他问夏舒纬:“南方赈灾粮是你解决的?” 夏舒纬点头:“陛下将此事交给三殿下,三殿下约我下棋时无意中谈到现下朝廷有困难,我便想起母亲有一些门道。说起来,其实是母亲帮着解决的。” 魏氏赶忙道:“哎呦,我一听说南方那么多人流离失所,还吃不上饭,我这心里就觉得难过,所以就帮着纬儿一起解决了此事。” 夏老夫人吃惊道:“那得一笔不少的银两吧?” 魏氏道:“银子呢,是花费了些,不过儿媳能承担得了。” 夏光淳沉默片刻,道:“虽说,这办的是一件利国利民的好事。但赈灾毕竟是国事。往后再有这种事情,你们若要出手帮忙,可以召集其他商家一起出力,相信很多人都愿意贡献出自己的一份力量。切莫要独自承担,一家终究难解一国之难。” () 第524章 再过两日,银子要多少有多少 魏氏心想,她这其实是在为儿子铺路,自然不能让别人占了功德。 “哎呀,老爷你不必担心,我自是有这个能力,才会出手的。再说,我赚银子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儿女们能够一切顺利。没关系,我可以的。其实,有件事情,还没有到公开的时间,待一切都敲定了,你们便会知道,以后像这种事,我更可以凭一己之力,帮助纬儿。为纬儿做好坚实的后盾。” 夏老夫人和夏光淳面面相觑。 对于自己这个商贾夫人,夏光淳时常觉得不知道如何沟通。左右银子都是她的,他也无法强加干涉。 此时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总之,再遇到这种事,你们还是要多思量。” 这时,一个端着汤盅的丫鬟走了进来,要为各位主子添汤。 这丫鬟长得高高壮壮,块头极大。 刚走到餐桌旁,许是脚底沾了雪水,突然一打滑,整个人擎着汤盅,便要朝后仰去。 夏舒纬就在她身侧,连忙伸出一只手臂,想要扶住她,可那丫鬟身子太重,他的手臂没能承受住丫鬟身体的重量。他被压脱了手,那丫鬟还是继续朝后倒, 所有人觉得即将发成惨烈的一幕,不禁惊得都闭了下眼睛。 结果,那丫鬟突然身子停在了半空,手里的汤,堪堪举在头顶。 这时众人才发现,竟是夏舒寒伸出一条腿,将那丫鬟架在了半空。 众人大吃一惊。 夏老夫人咽了下喉咙,乐了:“哎呦,谁说这柴火是白劈的,舒寒这力气这么大了?” 夏舒寒伸出手臂,看似毫不费力将那丫鬟的身子轻轻向前一推。 动作潇洒自如,带着股傲娇的帅气。 那丫鬟随即端着汤盅站稳了。 夏光淳也笑了笑:“总归是没有白练的力气。如今你们哥俩儿掰手腕,恐怕纬哥儿也要输给寒哥儿。” 夏舒纬唇角不自然地勾了勾脚:“父亲这么说,我还真的没有把握了。” 夏舒寒嘿嘿一乐:“我如何能跟兄长比,兄长可是个学士。” 苏氏倒是没有表现出多惊讶。 夏舒寒早就跟他显摆过自己的力气了。 没事就在她院里练习搬石凳。 那石凳恐怕与这胖丫鬟体重相差无几。 盛枷表面只教他劈柴,其实是在为他打根基。只要他练好了力量,后面学习招式将会事半功倍。 魏氏惊诧之余,心里越发觉得堵。 竟还真的让他练出了些名堂来,真是该死。 夏桉知道,盛枷给夏舒寒下了命令,何时将正厅门口的那只石虎挪到门另一边,才会正式教他武功。 如今看来,应该也快了吧? 就光是现在来看,夏舒寒若是使出全身的力气,给他身边的魏氏来一拳,定能将她一拳锤到身后的墙壁上。 真正与谁动起手来,他已经是能自保一二的。 这就很好。 - 饭后,夏舒纬陪着魏氏回琼栖院。 “母亲,怎么感觉你这两日十分高兴,像是有什么喜事一样。” 魏氏有些甜滋滋笑笑:“的确是有一桩好事,再等两天吧,再等两天你就知道了。” 夏舒纬其实对魏氏为何高兴并不十分感兴趣,也就没有继续追问。 “上一次赈灾粮的事情,多亏了母亲。儿子还没有好好谢过母亲。” 魏氏嗔怨道:“有何好谢的,跟母亲有何可见外。为了我的儿子,母亲可是什么都愿意豁出去。只要你能步步高升,母亲就知足了。母亲这辈子最骄傲的事情,就是生了你这个有出息的好儿子。” 夏舒纬恭敬道:“儿子定不辜负母亲的期望,一定会努力在朝中争得一席之地。” 魏氏问道:“对了,上次赈灾粮的事,三殿下是否已经将你当做自己人了?” “差不多了,如今他们的聚会,都会叫上我。三殿下遇到事情,也愿意与我商量。” “那太好了。要我说,那萧易燃他根基太薄,在太子的位置上站不稳的,你一定要好好帮助三皇子。将来也好跟着一起起势。” 夏舒纬道:“这个儿子明白,儿子还想着,有朝一日一定要为母亲争得一个诰命,儿子知道,这一直是母亲的心愿。” 魏氏心里一暖,目光闪烁着看夏舒纬:“我儿真的长大了啊。母亲做梦都等着这一天。” “对了母亲,其实儿子今日还有一事,恐还得母亲帮忙。” “我儿但说无妨。” “那萧易燃虽然根基薄,但他入主东宫后,还是受到了一批人的维护,其中有个位高权重的大臣,对他极为拥护。他对萧易燃的肯定已经开始威胁到三皇子的在朝中的地位。所以,我想用些策略,搞定他。 ” 魏氏道:“竟有这种事?那你可能维护好三皇子。” “只是这一次,可能还是需要一笔银两。”夏舒纬道。 魏氏心里隐隐颤了颤。 上一次帮助弄赈灾粮耗费颇多,魏氏现在都心有余悸。 这会儿夏舒纬又提出要用银子,她不禁有些发怵。 可这毕竟是支持儿子在朝中做事,她明白,即便肉疼,该花费还是得花费。 魏氏默了一会儿,轻松笑笑:“嗨,不就是银子吗?母亲这段时间正在做调整,你再等个几日。几日之后,想用多少银子,母亲都会给你。” 到那时,康顺钱庄已经到了她的手里。 那银子还不是任她花费。 夏舒纬平声道:“那儿子就先谢过母亲了。” () 第525章 到手 转眼间已经到了琼栖院门口。 魏氏对夏舒纬道:“好了,就送母亲到这里吧,你也累了一上午了,赶紧回去歇着吧。” 夏舒纬恭敬地颔首:“是,母亲您也好好歇息。” 说着,他转过身,单手负背,脚步稳健地朝自己的静枫院走去。 姜嬷嬷看着夏舒纬的背影夸赞道:“看过京城里这么多的公子哥儿,还是看我们纬哥儿最顺眼,长相清俊无双,又彬彬有礼,仪态端庄,看着就可心。” 魏氏道:“那是,也不看看是谁生的。” 姜嬷嬷道:“如今想想,夫人当年豁出去与老爷生米煮成熟饭,就是对的,否则也不会生出这般舒朗的公子哥,大公子气质干净随了老爷,有野心又随了你,真的是再完美不过了。” 魏氏略显别扭地看了姜嬷嬷一眼:“还提过去的事情做什么?” 生米煮成熟饭这一段,可是她不堪的污点。 姜嬷嬷埋了埋头:“老奴也是突然间有感而发,夫人别见怪。” 魏氏想了想,冷哼了一声:“罢了,时至今日,我也没有什么觉得丢人的。自己看中的东西,自然是要想尽办法争取,使些手段又怎么了?做生意也好,对待男人也好,落到自己身边,才是正经道理。这一点,还好纬儿随了我。” 姜嬷嬷道:“就是啊。大公子带着夫人这般的野心,在朝堂上混,将来必定会混出名堂来。且您听他刚才还说,想着要为您争诰命呢!夫人的好日子还在后头呢。” 魏氏面上浮起得意的笑:“是啊,纬儿将来定会为我争得所有的体面。就冲这个,我也得为他赚更多的银两,扶他青云路。” 姜嬷嬷笑笑:“是啊。” 这时,李嬷嬷走了过来。 “夫人,二姑娘派人给您送冬至礼来了。” 魏氏皱眉,只见蝴蝶拎着个食盒,一瘸一瘸地朝着琼栖院走来。 看着她路都走不稳的德行,魏氏厌烦地转过头,进了院子。 不多时,蝴蝶手拎食盒走进了正屋,朝着魏氏福了福。 “夫人,今日是冬至,二姑娘很是挂念您,然她现在身子太重,不好亲自过来,遂特地让奴婢过来给您送冬至礼,问您的安。” 李嬷嬷接下她手里的食盒。 魏氏显得很不耐烦:“今日侯府不是已经送了礼过来,她何必再送一次?” 蝴蝶颔首:“二姑娘说了,府里的是府里的,她的是她的。意义不一样。另外,二姑娘还托奴婢给您带句话,她说她最近手里的银钱又所剩无几了,请夫人这两日有空了,记得给她送一些过去。” 魏氏眸子立马黑了:“不是才给过她一大笔吗?” “夫人,花银子的也不是姑娘一人,姑爷的开销也不少。您也知道,姑爷吃喝嫖赌样样不缺,银子耗费的快,实在也怪不得姑娘。” 魏氏气愤道:“那也不能这么个花法呀,你回去告诉媛儿,我手里也没有多余的银两了,让她自己好自为之。但凡她收敛一些,也不可能将五万两银子这么快就用完!” 蝴蝶表现地极为淡定:“夫人,您要知道,姑爷缺了赌资,就会动手打姑娘。姑娘心一乱,她自己都怕自己嘴上没个把门的,再把夫人的秘密不小心说了出去。到时候,夫人可该如何是好?” 魏氏愤而起身,直接将手里的茶杯朝着蝴蝶的头砸了过去:“你是个什么东西,居然连你也敢威胁我?” 蝴蝶没躲。 茶杯不偏不倚,砸在了蝴蝶的脑门上。额头上被磕破了个口子,瞬间见了红。 蝴蝶不显惊慌,淡定地取出丝帕,擦了擦额上的血,然后依然用刚刚的口吻与魏氏道:“夫人,您气也撒了,该准备银子还是准备银子吧。” 说着,她直接转身,推门出了屋子。 魏氏气得心口直突突,气急败坏地抖着手指着蝴蝶对姜嬷嬷道:“看看,看看,现在就连她身边的一个婢子,都敢在我面前颐指气使了,反了,简直是反了。” 姜嬷嬷也是被这个蝴蝶气得够呛。 想当初,她不过是她们手底下的一只蚂蚁,现在倒好,竟还拿捏起夫人来了。 她眼神变得恶毒:“夫人,这个蝴蝶简直是碍眼极了,要不,我直接将她办了!” 魏氏自然也是想一手将她捏死。 但她很清楚,事情的关键不在蝴蝶身上,是在她那个好女儿身上。 “办了她有什么用?办了她,就能从媛儿身上收回我的秘密吗?解决不了根本问题,说不定还会节外生枝。” 一个瘸的,夏媛都舍不得换掉。说明夏媛对她极为依赖,就像当初她依赖红玉那般。 还不是惹她的时候。 “可是夫人,老奴实在替您气不过。” “行了,不是马上就能有钱庄了吗?钱庄到手,我会想办法慢慢治她。我生的女儿,我就不信我会拿她没办法。” - 十二月初三,魏氏收到了付建白的邀请,带着宋沙和刘管事,以及宋沙组建的交接团队,低调去往了康顺钱庄。 因为账目很是清晰,虽然交接项目繁多,但依然在三日内就完成了所有的交接事务。 三日后,对钱庄所有账目确认无误,魏氏与付建白签署转让协议,正式到官府过户。 至此,魏氏放弃了之前的所有产业,算是彻底接手了康顺钱庄。 成了京中声名赫赫的康顺钱庄的新东家。 正式协议签署过户那日,魏氏以为自己会非常兴奋,结果她却发现自己的内心竟异常地平静。 完全没有想象中那般高兴到跳脚。 她恍然觉得,原来人在真正得意的时候,是根本不需要情绪表达的。 光是想一想,就足够满足。 () 第526章 如此大事,自然要自私 那天傍晚,她像平时一样在屋里用了很平常的一顿晚膳,然后又在入夜后,端着一碗参汤,去往三草斋。 夏光淳也像往常一样,在书房里看图纸,提笔写写画画。 见魏氏来了,他随意打了声招呼:“夫人来了。” 魏氏将参汤端到了夏光淳的身前。 “老爷,今日夜里越发凉了,喝碗参汤吧。” 夏光淳点头:“辛苦夫人了。” 魏氏坐在了一旁的椅子上,半晌没有作声。 夏光淳察觉到她今日似乎有些异样:“夫人是有事要说?” 魏氏看着眼前这个即便已到中年,气质依然干净儒雅的男子,不禁像少女时那般,生气欢喜。 毋庸置疑,直到今时今日,她依然只钟情于夏光淳。 曾经她总是觉得的,自己底蕴浅薄,面对夏光淳时总隐隐有一种高攀的感觉。 可是从钱庄正式过户到她名下的那一刻,她猛然间就觉得,自己这样的女子,配得上这世上任何一个男子。 如今再看夏光淳,仰望的感觉消失了。 她觉得她就是夏光淳最好的良配。 她微笑着看着夏光淳,默了默,道:“老爷,你怨过我吗?” 夏光淳有些莫名:“夫人何出此言?” “当年,为了让你娶我,我用了那样的方式。” 夏光淳微怔了一瞬,随即淡笑了一下:“你我都育有一子一女了,又何必再提当年之事。” 魏氏浅浅低眉:“其实这些年,我心里一直都有些心虚。总觉得你会看低我。” 夏光淳放下了笔,道:“讲实话,当时我的确是郁闷过,但作为男子,总要承担起该承担的责任。与夫人成婚之后,你也与别家的夫人一样,担起了管家之责,我们阖府虽算不上过得有多风光,却也算体面。这也是夫人的功劳。所以,旧事莫提,向前看便好。” 魏氏抿了抿唇:“是啊,就是应该向前看的。今日妾身也想说一句心里话,嫁给老爷这些年,妾身始终都觉得自己是这世上最幸运的女子,对老爷的仰慕之情没有一刻变过。妾身往后一定会努力做好老爷的贤内助,保证老爷可以安心做差。” 以后,她会是这上京城里头叫得上名头的夫人。 绝对能帮着夏光淳抬脸面。 夏光淳微笑点头:“那就谢过夫人了。” 魏氏也牵了牵嘴角。 “那妾身就不打扰老爷做事了,老爷也不要忙得太晚,记得早些歇息。” 夏光淳道:“夫人慢走。” 出了书房,姜嬷嬷问她:“夫人何不将你已是康顺钱庄掌柜的事情,告诉老爷,老爷一定会替你高兴的。” 魏氏摇摇头,面色分外平静:“那样就变成了炫耀,我会等着他得知消息,亲自来找我确认才是。” 姜嬷嬷恍然:“有道理,夫人,怎得感觉您突然之间成熟了好多。” 魏氏道:“走到今日这一步,自然是不同了。” - 两日后,康顺钱庄换东家的事便在上京城内传开了。 在京中商圈掀起不小的涟漪。 很多在这里储钱的大户都纷纷过来问询具体详情。 很多有野心的商贾都感觉像是一觉睡过了头。 他们错过了什么?怎么京中出现如此大的商机,他们此前却是一无所知? 而平民百姓则是将此事当成个新鲜事儿做个谈资。 早闻那康顺钱庄的东家此前父母病重,四处寻医问药,这会儿竟是真的将钱庄转了出去,回老家陪伴父母了。只叹那魏金花不愧是出身毅远侯府,竟能一跃成为大钱庄的东家,真是个了不得的女人。 而毅远侯魏金城在得知自己妹妹接手了康顺钱庄时,第一时间以为自己听错了。 只觉不可置信,闻讯第一时间便前往康顺钱庄确认真假。 魏明瑶也一头雾水地跟着去了。 康顺钱庄诶,那可是有着万金的地方,姑母竟成了那里的新的东家? 康顺钱庄后院,魏光成见魏氏真的在里面做东,开口便问。 “魏金花,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魏氏早猜到,听闻自己接手了康顺钱庄,他这个兄长定是坐不住的。 幸亏手续已经办完。 不然,她这个兄长能让她得这个便宜才怪。 她面色淡定地道:“兄长,你来了,快坐。”然后吩咐一旁的丫鬟,“给侯爷看茶。” 魏金城定定看了她好会儿,满眼疑虑地坐了下来。 “说吧,你怎么就一下成为这康顺钱庄的东家了?为何此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魏氏平声解释:“兄长,并不是我不想声张,主要是付建白这决定做得低调,也劳烦我不要声张。而我又恰巧与她夫人交好,无意中得了消息。我们便就一拍即合,谈成了转让的买卖。” 魏金城道:“如此大事,你连与我商量都不商量,就自己做了决定?你可知这钱庄里水多深?你说淌就淌?” 魏明瑶也道:“是啊姑母,你行事怎能如此草率?好歹也应该与父亲知会一声的。父亲毕竟比您有头脑,也好帮你斟酌一二。” 魏氏道:“我知道你们是关心我,可这康顺钱庄一直运转的好好地,且极受百姓信任。 再说,付建白也不是一开始就决定转让给我的,他也跟我提了好些条件,其中有一条,就是一定要有一个精于算学、懂得钱庄运营之道的人,他才肯转让。不然,他不放心将钱庄交于我。 我也是颇废了些心里,达到了他的条件,才顺利接手的。账目也是清楚的,所以你们不必为我担心。” 魏金城看着自己这个妹妹,脑子嗡嗡的,很是无语:“你懂什么?即便有问题,他又怎会放在明面上让你看出来?这件事从头到尾他都没有声张,难道你就一点都不觉得奇怪吗?” “有何奇怪,我们俩儿是互相知晓的啊。” 魏金城气得眼睛都要绿了:“你俩儿知晓不是更好骗,你这种榆木脑袋,也敢涉足钱庄生意?” 魏氏终于有些恼了:“兄长,我不妨直接告诉你。其实就是我拜托他不要声张的。若是声张了,你觉得今天还有我坐在这里的份?即便会是兄长,也不会是我吧? 兄长,我已经是个三十几岁的妇人了,你莫要觉得我还是十几岁不谙世事的少女。一些机会若是不拼命抓住,转眼间就会是别人的。就像那川儿面,但凡那会儿我们擦亮眼睛,又会有夏桉什么事?” 魏明瑶脸色倏地一白。 魏金城简直想伸手扇她一巴掌,原来她是怕别人抢了她的好事,所以才连自己这个兄长都要瞒着。 () 第526章 莫非,她不听劝? 魏金城终于知道他这个妹妹心里是怎么想的了。 原来她是担心自己这个兄长会跟她抢机会,所以才一点口风都没有跟他透露。 “我听说你是转卖了所有的产业,盘下地这钱庄,你简直糊涂透了。” 魏氏口气不忿:“兄长,你不要觉得我自私。这可是我费劲心血才拿到的商机,我自然是要牢牢攥在自己手里。” 魏金城伸手警告她:“你最好烧高香,这钱庄里面没有猫腻,不然就算你日后哭死,我也不会管你!” 宋沙在收账时,已经仔细确认过,钱庄账目清晰明了,没有半点灰色账目。 她又不是傻的,若非如此,难道她还真的会用自己的全部身家开玩笑? “兄长放心好了,钱庄一切都好,我定会好好经营的。日后,妹妹还要与兄长一起合作呢。” 魏金城气得眼睛赤红。 知道他这个妹妹不甚精通经营之道,做事也不够成熟,因此,当初给她的陪嫁,都是些无甚风险的买卖。 她倒好,竟是如此自不量力,做出了这等荒唐之举。 即便这个钱庄现在一切运营正常,可就她那个脑子,早晚也会将钱庄经营到末路。 他沉了沉,道:“罢了,现在训斥你这些,也是无用。但这钱庄,绝不能你自己一人打理。明日起,所有关于钱庄的经营决断,必须报给我,由我为你把关。这也是父亲的意思。” 魏氏立马警惕起来:“兄长你要做什么?难道你要硬抢?兄长这么有本事,自己办一个钱庄好了,何必跟妹妹抢?” 魏明瑶拧着眉瞪向魏氏:“姑姑,父亲这哪里是跟你抢?父亲是在帮你。你知道父亲和祖父得知你盘下了这康顺钱庄后,有多替你担心,你怎的还不知领情?” 魏氏心想,我谢谢你们。 还领你们的情。 战场无父子,商场也一样。 兄长一插手,必是强势掌管大权,那样,还会有她什么事? 以兄长的手腕,神不知鬼不觉就能将这钱庄从她手里抢走。 她魏金花的买卖,不需要任何人参与。 “多谢兄长关心,不过用不着。钱庄是我自己的,所有决策我自己会看着办,就不劳兄长费心了。兄长,我这刚刚接手钱庄,事情还挺多的,今日就不多留您了。刘管事,送客!” 魏金城还从没有被人如此撵过。 “你?你简直没救了你。好,今日你不用我管,日后吃了亏,也休要到侯府来哭。自己选择的路,你就自己承担一切后果吧!” 说着,他愤而起身离开。 魏氏沉着脸将他送到了门口,然后又沉着脸回到了后院。 “还是我亲兄长呢,见我得势了,竟是第一个想着来分我的羹。真是寒心。” 姜嬷嬷道:“夫人您别生气,侯爷又不会明抢。不过人心就这样,你没风光的时候,侯爷要见你都是捎信让您回侯府,现在见您得势了,他闻着味儿便过来了。还表现得如此关心你。” 魏氏道:“哼,真将我魏金花当成傻子了不成?” - 京中与康顺钱庄并立的另两个钱庄,裕通钱庄和大宝钱庄,听闻康顺钱庄一夜之间换了主人,颇为吃惊。 他们跟付建白也算熟识,三个东家虽是竞争对手,却也有着多年的交情。 康顺钱庄转让,付建白此前却一点消息也没有跟他们透露。 按理说,这钱庄要转手,转给他们接手最为合适。 结果他竟是做地如此悄无声息。 付建白此举,在他们业内人眼里,其实只有一种解释。 钱庄内部经营应该是出现了问题,不然,付建白不会用这种方式处理钱庄。 这不得不令他们想起三年前,康顺钱庄的一项巨额筹款交易。 难道,真的出现问题了? 内行看的是门道,外行看的却都是热闹。 杜文襄在听说康舒钱庄转让给了魏氏之后,心情有一丝丝复杂。此前他察觉到康顺钱庄看似要有动作,没想到竟是转让这种大的动作。 而这接手的人,居然会是夏夫人。 那日,她看到了夏桉和夏夫人前后都去了康顺钱庄。 而此前夏桉言语中曾暗示自己,这钱庄内部经营不简单,他听了她的话,又做了深入的了解,方有所警醒,放弃了涉足钱庄这宗买卖。 如今怎得夏夫人却接手了。 莫非,她不听劝? 这件事的发展,似乎越来越让他看不懂了。 而听闻这个消息时,最懵的,其实是夏光淳。 这日朝会结束,他是从杜尚书的口中得知的这件事。 自己府里发生的事情,是自己同僚口中听说,他着实是又懵又惊讶。 此前魏氏带着他与付氏夫妇一起用膳,现在想想,是不是那时候就有了苗头? 夫人喜做生意他是清楚的,可怎得突然涉足了钱庄的生意。 他虽不善此道,但也清楚钱庄不同于寻常买卖,那可是处处含着风险的高端局买卖,夫人她这是如何想的? 夏舒纬也是在这一刻知道的这件事。 父子俩下朝后,一起去往了琼栖院找魏氏。 魏氏见他们父子俩一起匆匆过来,便知道他们应该已经知情了。 夏光淳道:“夫人,钱庄之事,到底是否属实?” 夏舒纬也道:“母亲,兹事体大,怎么之前都没有听您提起过。” 魏氏招呼他们坐下,然后道:“这件事情,其实在冬至之前就已经定下了。只是那个时候还没有签订协议,所以我就没有说。如今,所有的转让手续都已经办妥,也可以跟你们说了,”她面带红光道,“以后,这京中三大钱庄之一的康顺钱庄,以后就是我名下的产业了。” 夏光淳面露担忧之色:“可是,夫人从未经营过钱庄买卖,这贸然接手如此大的钱庄,难免有很大的风险啊。” 魏氏安抚他道:“老爷放心,我虽要强,却也不是莽撞之人。我请了一个精通数算和钱庄经营之道的掌柜,来负责打理钱庄。钱庄自从我们接手后,一切运转如常,很顺利。” 夏光淳还是心中不踏实:“可是,这钱庄要转让,付建白此前为何没有公开招募买家,进行地如此隐蔽?” () 第527章 母亲是不是误会了? 魏氏道:“老爷,你忘了,我和他夫人可是知己好友。这件事情还没有定下来时,他夫人就已经向我透露了风声,我作为一个商人,对这种事情最是警觉,当与付建白第一时间确认了他要转让钱庄回乡之后,我立刻就与他谈了转让的条件,获得了优先权。而他也是因着我与付夫人的关系,以及对我们夏府的信任,才优先将钱庄转让给了我的。” 听着似乎合情合理,可夏光淳还是觉得似乎哪里不太对劲。 他满脸疑虑道:“总是,钱庄的经营可不是小事。日后的经营,夫人记得多问问你兄长,不可再贸然做什么重要决定,这里面风险很大的。” 风险大,收益才大。 魏氏觉得自己完全可以掌控。 怎么所有人似乎都认为,她魏金花就必须指望兄长才能做成买卖,她偏不信这个邪。 “谢老爷关心。” 夏舒纬想起冬至的那日,母亲说她铺子正在做调整,再过两日,要多少银子都有,她说的竟是这个意思。 他现下心里倒是觉得不是什么坏事。 毕竟,有了钱庄,日后他若是需要用银子,倒是方便了许多。 “母亲,父亲说的对,以后像这种大事,还是多与家人商量一下为好,免得像今日这般,我和父亲都是从别人的口中得知此事,显得很奇怪。不过,还是要恭喜母亲,以后就是京中唯一的钱庄女冬家了。儿子主母亲日后经营一切顺利。” 终于听到了一句中听的话。 到底还是他儿子懂她啊。 其他所有人,各个都讶异过了头,明明是大喜事,却完全忘了恭喜她,只顾着担心她。 “眼下我事业有了新的起色,往后我们夏府只会越来越好。老爷你们工部若是再有银钱调度之事,都可以通过钱庄周转。纬儿也是一样。我们自家人会很方便。” 夏光淳现在无心想这些事,只希望不要出岔子就好。 他心里一直觉得很不踏实。 - 既然消息都传开了,魏氏自然是要亲自到禧寿堂通报一声。 她特地差人通知苏氏和夏桉也去了禧寿堂,尤其是夏桉,她要亲自告诉她,付府的这桩买卖,是她谈成了。 让她也尝尝被抢了先机的滋味。 夏桉禧寿堂里,苏氏为夏老夫人绣的牡丹屏风十分的亮眼,看的魏氏觉得刺眼睛。 她到的时候,夏姝正坐在夏老妇人旁边,替她揉手臂,夏桉和苏氏并排坐在下首的椅子上,见她来了,起身朝她揖了揖。 “夫人。” “母亲。” 魏氏淡声道:“坐吧。” 然后朝着夏老夫人颔首施礼:“母亲,我今日过来,是要跟您说一件重要的事情。” 夏老夫人道:“你将大家都叫来,看来是件大事,那便说吧。” 魏氏说之前,侧眸瞥了眼夏桉,只见她瞪着一双无瑕的眸子,正好奇地看着她。 魏氏面上浮起一丝神秘的微笑,对着夏老夫人道:“母亲知道康顺钱庄吧?” “自然是知道,怎么了?” “母亲,康顺钱庄如今转让给我了,我现在是康顺钱庄的东家。” 话落,她又不动声色地看了夏桉一眼。 鬼丫头,看这次不急死你。 却是发现,夏桉并没有表现得有多惊诧和不安,而是对着她轻松地笑了笑。 夏老夫人闻言,倒是觉得诧异:“你接手了康顺钱庄?” “是的,母亲。” “那钱庄可不是普通的买卖,你哪里来的银钱接手的。” 魏氏道:“好不容易得到了这么难得的机会,我将其他的产业都处理了,换得了钱庄。” 夏老夫人很不能理解:“你竟如此豁出去,怎么这么大的胆量?” “也是遇契机了嘛。” 夏姝淡然笑笑:“不管怎样,恭喜嫂子了。” 苏氏也道:“恭喜夫人。” 魏氏转目又看向夏桉。 夏桉朝着她微微颔首,面露清浅微笑:“恭喜母亲,以后就是康顺钱庄的大东家了。” 魏氏努力从她脸上找她伪装的蛛丝马迹,却是没有找出丝毫。 不得不说,这鬼丫头还真是能忍。 估计现在心里头都要气炸了吧。 毕竟,当初她拿下川儿面的时候,她可是气得几天几夜没有睡好觉。 魏氏道:“谢谢了。” 夏老夫人叹了口气:“以我的了解,钱庄的买卖道道颇深,夫人往后最好经常问问你兄长,他经商比你老道,定会给你一些靠谱的建议。这虽说是喜事一桩,但我老太婆,现在并不会因为你们赚多少银子而高兴。在我的心里,只要我们阖府所有人都能安分守己、过得安稳太平,就够了。所以,我只有一句劝,要稳啊。” 不得不说,她觉得魏氏此举,过于冒进了。 今日听多了诸如此类告诫的话,魏氏已经习惯了。 但不管他们怎么看,怎么说,不过是因为他们眼界不够,魄力不够。 俗话说,舍不得孩子套不到狼。 她魏金花就是要做那个能吃到狼肉的人,她的野心,又岂是她们这些俗人能明了的? 她颔首:“儿媳知道了,会努力求稳的。” 出了禧寿堂,魏氏对苏氏道:“你先回去吧,我有几句话要与桉儿讲。” 苏氏担忧地看了眼夏桉,夏桉给了她一个放心的眼神。 苏氏点头:“那妾身先回去了,再次恭喜夫人。” 然后抬步朝玉筝阁走去。 魏氏目色睥睨地看着夏桉:“如何,你与那付钱钱,还有联系吗?” “母亲希望我还和她有联系吗?” “那是你自己的事,再说,有没有联系又能怎么样呢?一个小丫头骗子,知道的也都是些偷猫斗狗的游戏,你与她攀关系,又能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 夏桉道:“母亲说的是。钱钱就是个小丫头,但我原本也没有想着要从她身上得到什么有用的消息啊,母亲是不是误会什么了?” “你少跟我装蒜,你以为你那会儿日日跑去付府,我不知道?你会那么闲?没事天天去医治一只臭猫?没利可图,你又怎会那么殷勤?不过,我倒是要感谢你,若非是你,我也不会与那付夫人交好,也就不会得到这么利好的消息,从而盘下这康顺钱庄了。” “母亲,我日日去医治那只猫,会不会是因为,我只是单纯地想研究一下动物的病如何医治呢?” () 第528章 这鬼丫头究竟在说什么? 魏氏很不屑地讥笑一声:“哈,你是将母亲当成了傻子是吧?我知道,你现在心里一定快要气死了,明明是你想要弄到的商机,却是被我拿到了,本就该生气。生气便生气吧,你还装地若无其事,你累不累呀你。” 夏桉不禁勾唇淡然笑了笑:“母亲,今日您顺利接手钱庄,我是真心替你高兴的。这份真心,毫无虚假,天地可鉴,”说着,她伸出右手做出发誓之状,“若我有一字虚言,让老天立马收回我现有的所有产业。” 魏氏眸子眯了眯。 这鬼丫头究竟在说什么? 不对,她不可能对自己真心祝福。 可她为何又敢发如此毒誓? 她又探究地和夏桉对视,见她眼里竟是一片真诚。 她是真的替她高兴? 魏氏心里升起一种隐隐的不安之感,因为每每她看不清夏桉时候,总会有不好的事情发生。 她沉了沉心神,眼神一瞬瞬变得冷戾。 不由地恶从心生。 “少跟我发什么没用的毒誓,你的恭喜我也不稀罕。你啊,还是费心思守好你自己的产业吧。我们毕竟是一家人,日后你若是需要周转银钱,”她眸子染了层黑,“尽可以来找母亲。” 待到她熟悉了钱庄的业务,她第一个吞并的,就是夏桉的产业。 夏桉福了福:“谢母亲,女儿会好好守住我的东西的,母亲也要好好守住钱庄才好,毕竟,您没有退路了。” - 积雪融化,道路湿润,冬日阳光洒在熙熙攘攘的街上,街道处处印着途经的马辙印子。 这种日子,原本夏媛是不喜欢上街的。 雪化之时,天气总是格外地冷,道路泥泞也让她觉得十分厌烦。 不过,她听说锦绣阁又上了一批新的皮绒。 虽然在入冬前,她过冬的衣裳以及腹中孩儿的衣裳已经准备得差不多了,但皮绒是稀罕货。穿在身上,最是暖和,也最显尊贵。 于是她决定产前最后上一次街,添一批皮绒存着,留着诞下孩儿之后穿。 毕竟,母亲的银子也已经给她送到了。 如今母亲可是京中最大钱庄的东家。 呵呵,这银子于他们而言,以后与流水有何区别? 母亲还真的是会给她制造惊喜啊! - 她到锦绣阁时,见很多贵女们已经到了,正在二楼试选皮绒衣裳。 她的那个好妹妹夏桉,以及蔡护儿、欧阳从霜也正在二楼试选皮绒。 蔡护儿此时拿起一条貂绒披风围在身上:“桉儿,从霜姐,你们觉得这个这条怎么样?” 夏桉摇摇头:“这貂绒颜色老气了些。” 欧阳从霜笑笑:“下面的料子也沉闷了些,不适合你。” 蔡护儿嘟嘟嘴,放下了这一件,又从衣架上取了一件白色狐绒领的小袄贴在自己身上,问她俩:“那这一件呢?” 欧阳从霜打量她几眼,点头道:“嗯,这个花色灵动明艳,倒是很适合你。” 夏桉也道:“这个可以,不错。” 夏媛如今最讨厌这三人。 那蔡护儿一副傻乎乎没脑子的样子,日日就知道围着夏桉转,将夏桉看的跟宝贝似的。 还有那欧阳从霜,出身名门贵族,端的是名门闺秀的风姿,竟能和夏桉这种低贱的庶女成为好友,还拒绝了兄长这样的京城第一公子。 如此看来,她骨子也是个低贱的痞子,白瞎了一副好出身。 此时,蔡护儿高兴地低头看着小袄,越看越觉得喜欢,突然,一只手臂将她往一旁推了推。 “蔡五姑娘,请让一让,我家世子夫人身子重,你可别挡到了她。” 蔡护儿被推到了一旁,只见蝴蝶搀着夏媛走了过来。 夏媛最近是锦绣阁的贵客,近期来买衣裳时从不矫情,都是成批地拿下。 如今锦绣阁所有人一见到她,就十分兴奋。 此时一个管事殷勤地迎了上来。 “哎呦,世子夫人您来了。您知会一声,想要什么,我们掌柜的自会亲自送去侯府让您选,你这身子这么重,怎么还亲自来了?” 夏桉端着矜贵的姿态,看了夏桉她们一眼。 “偶尔来铺子里选,更有气氛不是?” 说着,她直接坐到了夏桉的旁边。 “原来三妹妹也在啊。” 夏桉得体对她笑笑:“二姐姐,你身子重,要多注意,少走动才是。” 夏媛摸了摸自己高高隆起的腹部。 “是啊,最近这小家伙一天比一天见大,着实是辛苦呢。不过她外祖母心疼她,非要给我一笔银两让我多买些衣裳,我也不好驳了母亲的好意不是?” 夏桉道:“母亲关怀姐姐,姐姐有福。” 夏媛对着她讥诮道:“哼,原本母亲也会是这样对你的,可惜,你这人油盐不进,冥顽不灵,不然,”夏媛笑笑,“我如今手里这花不完的零用银子,说不定就都是你的。” 她在暗示若是当初自己替嫁,如今也会过得如她这般,母亲也会善待她。 夏桉心说,大可不必。再说这银子有多烫手,要不了多久你就知道了。 夏桉还是笑:“是妹妹无福消受。” 欧阳从霜一边选披风,一边轻眨着眼睛看着夏媛。 她这个做姐姐的,将自己的妹妹看做仇人似的,说话总是阴阳怪气,听着她都觉得都刺耳。 在外面尚且如此,在府里头,恐怕更是恶劣。 自家姐妹,何以至此? 从前她觉得夏桉哪里都好,就是无端很喜欢赚银子,一个女孩子家家总是搞得像拼命三娘似的,她看着有些替她心累。 如今看来,夏桉这么努力自强,也不是没有道理的。 她挑中了一件紫色披风,招呼夏桉道:“桉儿,你帮我看看,这件合适吗?” 夏桉起身走了过来,将披风替她系上,然后端详了片刻。 欧阳从霜气质端庄,这紫色披风很适合她:“好看的,很适合你。”她想了想,小声凑近欧阳从霜耳旁,“我记得陆将军喜欢穿这个颜色的常服,你们站在一起一定好看。” 欧阳从霜脸唰地就红了。 抿紧双唇轻捶了一下夏桉的手臂:“你真讨厌!” 夏媛看她们亲密的样子,越发觉得堵心。 这时,欧阳从霜又从衣架上取出一条白色的披风出来,雪白狐领,雪白缎面,有一种出尘之美。 她递给夏桉:“我觉得这条一定很适合你,你肤色白,穿着一定像云中走出来的仙女。” 夏桉看着也很喜欢。 “那我穿上,你帮看看。” () 第530章 有钱任性 欧阳从霜帮着夏桉将披风穿好。 看着眼前洁白柔美的女子,只觉得眼前一亮。 还不等她来夸,已经有几个贵女围了过来。 “哇,这个披风真的好衬人,夏三姑娘穿着跟仙女下凡一样。” “是啊,这也太美了,不过也亏得是她肤色白,像我这般皮肤黝黑的,穿了只能是毁了这衣裳。” “夏三姑娘,这衣裳真的很适合你,你可一定要买下。” “是啊,下次下雪的时候往外头一穿,那可要迷倒一片小郎君啊哈哈。” 夏桉浅笑着问欧阳从霜:“真的好看吗?” 欧阳从霜肯定道:“你要相信大家的眼光啊。” 夏桉点头:“好吧,那我便就选这件吧。” 话音未落,夏媛的声音响起:“管事的,”她手指夏桉身上的披风,“这一件,我要了。” 所有人都莫名地看向她。 欧阳从霜道:“世子夫人,这件是桉儿先看上的。你还是看看别的吧。” 哪有她这样的?人家都已经上身了,她竟要夺人之美。 然,夏媛口气坚决:“我就要这件。” 管事的稍稍觉得有些为难:“世子夫人,这件其实也不是很适合你,我帮您挑一件更适合你的。” 夏媛轻蔑地扯了扯嘴角:“我出双倍的价钱!” 管事的神色微顿。 “这?” 欧阳从霜道:“世子夫人怎能这样?这又不是银钱的问题。双倍的价钱难道我们就出不起吗?” 管事的讪讪点点头:“那个,世子夫人要不?” 夏媛神色嚣张,语气里透着不可反驳:“那就五倍的价钱!” 管事的一震:“五倍?” 蔡护儿闻声也走了过来:“世子夫人,你何以非要抢你妹妹看上的衣裳,自己挑选不好吗?” 夏媛神色轻蔑。 她对着管事,点兵一般指向蔡护儿:“五倍的价钱,她手里的那件小袄,和欧阳姑娘手里的紫色披风,我全要了。” 贵女们议论纷纷。 “这世子夫人如今怎得如此财大气粗的?” “你不知道吗?听说她母亲夏夫人,接手了康顺钱庄了。” “怪不得,钱庄在手,银子可是哗哗的进啊。” 沉默良久的夏桉定定看着夏媛,她真是一有银子就烧得慌啊。 她声音平静道:“姐姐,我身上这件让你就罢了,护儿和欧阳看中的,你又何必要?她们的身量,你穿着又不合适。” 夏媛道:“我就想要,你又能奈我何?不然,你也出五倍的价钱,替她们买了?” 夏桉道:“你?” 欧阳从霜知道夏媛就是在无理取闹,但她现在毕竟带着身子,与她起纷争难免落人口舌。 再说,名义上,她是夏桉的姐姐,总还是要顾忌几分颜面。 她拉了拉夏桉:“桉儿,算了。既然世子夫人喜欢,那便就让给她吧。” 夏媛冷声对着管事道:“还不快给我都包起来?” 管事的虽然知道眼下是她们姐妹在赌气,但他们赚的是银子,总归没法跟银子过不去。 她走到夏桉面前:“夏三姑娘,我们这工钱,也是跟这销售金额挂钩,所以你看?” 夏桉略显无奈顿了片刻,看了蔡护儿和欧阳从霜一眼:“今日真是抱歉了。” 蔡护儿一把将手里的小袄丢给那管事:“有人想做冤大头,我们还要拦着不成,给。” 欧阳从霜也将手里的披风递了过去:“喏。” 夏桉缓步走到了夏媛跟前,轻轻抽开披风领口的绑带,脱掉披风,将衣裳亲手放到了夏媛的手里。 声音很轻地道:“姐姐就为了一时痛快,未免也太破费了些。” 夏媛眸子凝着她:“母亲给了我花不尽的银子,用得着你管?” “妹妹的确是管不着。所以,就都给你吧。” 说着,她转过身,与欧阳从霜和蔡护儿一同离开了锦绣阁。 - 出了门,夏桉觉得很是抱歉:“今日让你们跟着我憋气了,我请你们喝茶听曲,以做弥补。” 欧阳从霜道:“谈什么弥补不弥补,今日不过是看她有孕在身,不想与她一般计较。” 蔡护儿也道:“就是,若非因为她大着肚子,我必与她狠狠理论一番。不过,反正现下也是无事,我们不如就去听曲吧。” 三人一拍即合:“走。” 到了醉云楼,他们要了二楼一个视野最好的位置,点了茶水和点心,闲适地坐在二楼喝茶听曲儿。 别有有一番自在。 这边,夏媛在锦绣阁挑好了衣裳,心情很好地走出了锦绣阁。她看了看醉云楼的招牌,对蝴蝶道:“往后出来的时候也不多了,去听会儿曲儿再回府吧。” 主仆二人进了醉云楼,也要了二楼的一个雅座。 点了茶水点心,刚刚开始要听曲儿,视线里突然又出现了那个碍眼的身影。 夏媛厌烦地皱了皱眉。 随即对蝴蝶说:“看到不想看到的人,怎麽办?” 蝴蝶眸色黝黑地盯着不远处的夏桉:“撵走了便是。” 夏媛戏谑地扯了扯嘴角,让蝴蝶招呼了一个小二过来。 夏桉正眯着眼睛听曲儿,突然感觉二楼有两桌顾客陆续离席。 她抬眸不经意朝着另一边看过去,熟悉的面容撞到了视野里。 只见夏媛正坐在她斜对面,一脸得意地看着她。 这时,一个小二匆匆走了过来。 “三位客官,抱歉了,楼里来了位贵人,怕吵,将二楼所有雅座包了,今日茶水点心全免费,还请几位移步到一楼。” 蔡护儿难以置信道:“我们都已经落座了,你们说包出去就包出去,还讲不讲道理了?” 欧阳从霜也觉得离谱:“你们楼里就是这样招待顾客的?太无礼了。” 小二道:“我们也不想这么做,可是那位贵人给的实在太多了。又是个孕妇,怕吵,我们也要考虑贵人的感受不是?” “孕妇?” 欧阳从霜和蔡护儿在二楼雅座梭巡一番,一下就看到了夏媛主仆二人。 瞬间便明白过来。 小二继续道:“那位贵客说了,几位下楼,想点什么都随意,记她账上便可。” 蔡护儿:“用得着记她账上?她如今怎么能如此霸道?就显着她银子多了。” 欧阳从霜:“实在是不可理喻。与其包场,何不自己包个班子回府听?” 夏桉心中冷哼一声。 这明显就是冲着她来的。 她这个好姐姐啊,真是将有钱任性表现到了极致。 () 第531章 买个山头 夏桉心中冷哼一声,对那小二道:“罢了,不为难你,我们下楼。” 欧阳从霜也觉得不值得跟夏媛置气:“我们走,当今日触了霉头了。” 夏桉很不好思:“今日是我连累了你们,但现在不是与她计较的时候,她头脑发热只想烧钱,我们不能跟她一般见识。” 蔡护儿道:“我算是见识到你二姐姐有多离谱了。” 夏桉让欧阳从霜和蔡护儿先下楼,她则缓步走到了夏媛的桌前。 夏媛见她过来,脸上浮起一副得逞的笑:“妹妹,抱歉了,今日我腹中孩儿总是不住地折腾,嫌周围吵闹,所以,只能委屈你们下楼了。” 夏桉不甚在意笑笑:“姐姐真是大手笔,包下整个醉云楼二楼,想必要破费不少银子吧?我知姐姐如今有母亲撑着,花钱不用计较,说加倍付钱就加倍付钱,说包场就包场。但,有句话我还是要提醒你。 母亲是掌管了钱庄不假,但是钱庄这种买卖,手里掌管的银钱越多,风险便就越大。我劝你,如今手里的银子还是省着点花,不然有一天母亲不小心破产了,你要如何度日?” 夏媛心里一咯噔。 夏桉的这副神情,她很熟悉。每每觉得她是在胡言乱语,却每每都被她说中。 她咬了咬牙道:“你少跟我乌鸦嘴!我母亲是什么人,怎会破产?” 夏桉轻轻动了动嘴角:“我是不是乌鸦嘴,姐姐心里最是清楚不过了吧?” 夏媛眼里溢出一股嘲讽:“我看你是酸了吧?见我如今有花不完的银子,妒忌了?当时你嫌弃侯府,不肯替我嫁,如今我在侯府越过越滋润,怎么,你羡慕了?要不要让你姐夫将你也纳进侯府,住进我的绛华院?你也算有些姿色,你姐夫应该也不会嫌弃。” 她的眼色,像是有毒。 而绛华院三个字,也令夏桉心猛地抽动了一下。 她不以为意勾勾唇,吐出的字,字字带刺:“我等着看你银子花光的那天。” 说完,她意味深长地看了夏媛和蝴蝶一眼,转身走到楼梯口,与其他被请下楼的客人一起朝一楼走去。 身着云白色衣裳的少女脚步从容地步下楼梯,眼底异常平静。 夏媛,享受最后的狂欢吧。 你和你母亲用银钱堆砌的傲娇和冷漠,最终会带着你们走向哪里呢? - 接下来几日,听说夏媛不仅没有收敛,大有嫌银子花得慢的节奏。 每日都会差人出来采购很多东西,甚至还学起她母亲,摆弄起园林景致。 听说整个侯府都跟着沾了光。 而赵幽也没有令人失望,日日在赌场里豪赌,在花楼里一掷千金,花着岳母的银子,过着逍遥快活、醉生梦死的日子。 而魏氏更是坐镇康顺康庄,左右逢源,一派大商贾的派头。 看着日日如流水一般存储进钱庄的银票,她只觉得自己像是站在由银子堆积的山顶。 再看周围的人,俱是睥睨之姿。 这几天,她通过和宋沙聊钱庄未来的经营方向,了解到一个非常有意思的套路。 这个套路很损,但却令她无比兴奋,因为正合她现在的心意。 她一早就在心里做好了打算,待到她顺利接手钱庄之后,第一个便要设法将夏桉那个贱蹄子手里的产业给处理了。 收到自己的囊中。 她们一房身板在她面前直起来,便就是从她泗水街的铺子赚到银子开始的。 小人得志。 他们娘几个在她面前活得越来越滋润。 真的忍他们太久了。 像他们这种下贱胚子,就应该一辈子生活在泥沼里,慢慢等着她踩死。 - 夏桉在清风醉看账目时,宁舫天在一旁道:“姑娘,听闻夏夫人接管了康顺钱庄。” 夏桉一边拨动算盘,一边点头:“是的。” 宁舫天纳闷:“据我所知,康顺钱庄内部交易错综复杂,她是如何在这么短的时间里就全部接手的?” 夏桉想了想,道:“若是你,现在给你一个机会,可以接下康顺钱庄,你会接吗?” 宁舫天想都不想就摇摇头,我虽对经商有些自己的一些经验和见解,但我还是有自知之明。钱庄的买卖就像是一面潭水,水面或许清晰,水下却是未知。未知全貌,不敢涉足。且有时候即便看到了水下,也未必能看得到水底。” 夏桉笑笑:“宁先生果然是头脑清明之人。” 宁舫天道:“夏夫人此举,风险极大。” 宁舫天已经说得算含蓄了,这岂止是风险大,简直有些赌博的性质。 夏桉平声道:“我听母亲的意思,她找了个精于算学的人帮她接手,且她觉得,有毅远侯府和父亲的官职撑腰,付建白不可能在这个过程中对她有所欺骗。” 宁舫天忍不住道:“在巨额银山坍塌面前,人情和压力又能算什么?得看透这层问题。” 夏桉点头:“是啊,但这毕竟是她的事情,她甚至是所有转让程序结束之后才公开此事,家里人也是听外人传说才知道的。所以,这果子是甜是苦,在她野心升起的那一刻,就注定要自己吞下。” 宁舫天有些无奈摇摇头:“鲁莽了。” 夏桉盯着账目上现在结余的金额,勾唇笑了笑。 抬眸看向宁舫天:“时候差不多了,先生,我也想做一件鲁莽之事。” 宁舫天瞳孔微缩:“姑娘,我们的经营没必要太过冒进,我们已经占了很多商机,稳步推进是最稳妥的。” 夏桉道:“你莫要急。我不会做钱庄这种弄不懂的买卖,我只是,想买个山头?” “买个山头?” “嗯,买个山头种药材。” 宁舫天舒了一口气:“原来如此,这事好办,我明日就差人帮着姑娘在周边县村选一个经济实惠的荒山。” 夏桉眨眨眼,抿抿唇:“我想买江州地界的一个山头。” 宁舫天有些吃惊:“江州?” 夏桉点头。 宁舫天不解:“姑娘,且不说江州境内是否有合适的山,单就从路程来看,您用来种药材也并不合适。这一来一回少说个把月,您如何去那边种药材?” () 第532章 “真情实感” 夏桉道:“这个你不用担心,可以雇佣周边的村民来种。你帮我买下便可。” 宁舫天见夏桉主意已定,默了默,心知姑娘虽没他有行商经验,但主意却比他正。 且睿智非常,从不做无用之事。 她决定的事情,他没有反驳的道理。 “行,就江州,我去江州给你找。” 夏桉道:“一会儿我将山头的名字写给你。” 山头都已经找好了? 宁舫天又是一阵诧异。 夏桉看出了他的不解,笑笑道:“别慌,我就是听到了一个小道消息,想要押个将来。” 她确实是在压,压的是宝,是实实在在的宝,宝藏的宝。 宁舫天点头。 “都听姑娘的。” 夏桉笑笑:“辛苦先生。” - 夏桉从清风醉刚回府,就被门口守卫通知:“三姑娘,夫人让您晚上去她屋里用膳。” 夏桉眸子动了动:“知道了。” 回到云芷阁,喜鹊迎了上来:“姑娘,夫人今天奇怪的很,给咱们屋里头送了好些上好的吃食,给姨娘屋里也送了。” 夏桉:“除了送吃的,可还说了什么?” “姜嬷嬷亲自来送的,还问我们屋里头缺什么不,说夫人交代,天冷了,一定要好好照顾姑娘。” 夏桉默了默,问:“你怎么看?” 喜鹊想也未想:“事出反常必有妖!” 到了晚膳时间,夏桉来到了琼栖院,在院门口被丫鬟迎进了屋内。 见了魏氏,她欠身福了福:“母亲。” 魏氏:“免礼,坐吧。” 夏桉道:“母亲,今日怎会想到让女儿过来与您一同用膳?” 魏氏脸色略显平静从软榻上下来,移步到圆桌前坐下。 对着夏桉随意道:“你也坐吧。” 夏桉抽出一张椅子,也坐到了圆桌旁。 魏氏有些感慨道:“我们娘俩像这般单独坐在一起用膳,好像还是头一次吧?” 夏桉浅浅回忆了一下:“好像是的。” 过去许多年,魏氏极少让她来琼栖阁用膳。 记忆里,上一次她坐在这里用膳,还是舒寒欠了赌债,她和夏媛娘俩儿逼着她替嫁那一次。 属实没有什么好的记忆。 魏氏盛了一碗汤,放在了夏桉的面前:“你这丫头吧,从前是个极为乖顺的姑娘,我甚是喜欢。自去外头做买卖以后,也不知从哪里学的,性子越发变得乖戾,我们母女俩这一年来,还真是没少拌嘴啊。母亲有的时候被你气的,感觉心口都被堵死了。” 夏桉心想,这是找她来兴师问罪? 不对,那她此前又何必往她屋里送东西。 她微微沉眉颔首:“怪女儿没有考虑母亲的感受。” 魏氏道:“不,如今想想,其实也不全都怨你,我这个做母亲的,也是有问题。你还是个孩子,我应该对你多加引导和教育,而不是责备。是我这个母亲太过刻薄了。” 她这又是要闹哪样? 夏桉继续沉眉:“不,是女儿做得欠妥,没有令母亲满意。” 魏氏目光慈祥地看着她:“别光愣着,快吃菜,我叫你来,可不是为了看你自责的。我最近在生意上新上了个台阶,许是眼界高了,突然领悟了一些道理。我们娘俩啊,平时斗归斗,闹归闹,但说到底,都还是割舍不断的一家人。母亲现在回忆起来,都觉得此前与你一个孩子置气,实在有失分寸。我好,你也好,我们整个夏府才会更好不是?从前是母亲目光短浅了。” 夏桉喝了一口汤,大概明白魏氏是什么意思了。 她低眉勾了下唇角,然后擎着一副乖顺的笑含情脉脉看向魏氏:“母亲这番话,说的女儿心里很是触动。母亲真的是这样想的吗?” “自然,想当初,我和你小娘,本是闺中密友,当年你外祖家落难,老爷想救下你小娘,我二话没说就答应了,总不能眼睁睁看着你小娘也跟着被流放受苦。能救自然是要救。” 夏桉轻挑了下眉毛,她听说的,可是小娘进门之后,魏氏当天晚上便将她赶出了府门。 后来是祖母出面做主,才将小娘留下。 魏氏自顾自继续道:“原本我是想与你小娘成为一对好姐妹的。只不过,这人啊,有时候走着走着,就迷失了自己。不知不觉,我与小娘渐行渐远。如今我想通了,你们本都是我的亲人,我本应该好好照顾你们才是的。所以,看看我从前都做了些什么糊涂事,从前,是我愧对你们母女。” 这忏悔的言辞真是恳切,若非夏桉也曾用过这个招数,她差一点就入心了。 毕竟当初,她也是这般用“真情实感”,和夏媛假套近乎,取得她的信任的。 夏桉略显感怀地道:“母亲言重了,我从未觉得母亲哪里糊涂,小娘对您也向来敬重有加,从未有过怨言。” 魏氏欣慰地看着夏桉:“要不说你这孩子懂事呢,从前是我不愿意承认,其实啊,你要比你二姐姐懂事太多了。你心里总是时时刻刻替别人着想,你二姐姐每每想到的就只有她自己。”接着,魏氏声音变得有些哽咽,“其实,我有很多次想过,你若是我生的就好了。” 太诚恳了。 讲的都是事实。 好像是她发自肺腑的心里话。 夏桉也不能无动于衷,也朝她感动了一下。 她微微哽咽道:“母亲,你都说了,我们是一家人。我因为有您这样厉害的母亲,从未羡慕过别人。再说二姐姐心里一定也有母亲的。她心里定是念着您的。” 至少念着你的钱。 魏氏瞬间有些泪眼朦胧,用袖口左右轻轻擦拭了下并没有流出来的眼泪:“你这孩子,真是会说话,”她夹了一大块肉放到了夏桉的碗里,“来,多吃肉,你日日打理着生意,身子骨总是这般瘦弱,答应母亲,你也要注意身子才是。你二姐姐,我往后是指望不上了,以后,母亲就当你是我亲生的。” 夏桉也有些泪眼朦胧,夹起碗里得的肉,眼泪倏地从眼眶滑落:“谢母亲关心。” 魏氏看着她感动的模样,心想还真是耳根子浅,这才几句话就眼泪都被她催出来了。 死丫头片子,不是一向都装作道行高吗? () 第533章 感情牌 有来有往 魏氏维持着脸上慈祥的笑意,对夏桉道:“往后,你有什么需要帮忙的地方,尽可以找母亲。母亲有了好事情,也一定会想着你的。你二姐姐已经出嫁,与母亲也越发的生分。母亲真的不希望再失去你这个女儿。” 夏桉又自己夹了一块儿肉吃:“母亲,您也知道,桉儿从小就十分敬重您,也是我最近一年有些叛逆,经常忽略母亲的感受。往后,我一定会改的。母亲都能跟我如此坦诚,我自也会对母亲坦诚。” 魏氏欣慰笑笑:“早知如此,小时候就应该将你养在我身边才是,母亲也不至于被你姐姐那个白眼狼气得如此伤心。如今母亲也看透她了,以后母亲一定会好好弥补你的。” 夏桉嚼着肉,眼含泪光点头:“谢母亲。” 陪着魏氏演完了一场肉麻的母慈子孝,出了琼栖院,就连琥珀都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姑、姑娘,你,你千万别让夫人给蒙骗了啊。” 夏桉出了门,就将刚刚酝酿的水汪汪的眼泪给吞了回去。 她道:“没有,我没有被骗。” “夫人她哪里是这般好心的人,我猜她一定是在给你下套,虽然我不清楚她的目的是什么,但可以肯定,绝对不是好事。” “先动之以真情,让对方感动,取得对方的信任,之后在借着这感情为借口拖着对方进入她设下的圈套。这种感觉,你有没有觉得有点熟悉?” 琥珀就是感觉似曾相识,所以才会预感很不好。 她凝神思索了片刻,恍然道:“我想起来了,这招,在二姑娘被禁足发癫的那次,姑娘对二姑娘用过。那会儿您还帮着她治伤来着,当时奴婢也是差异非常。” 夏桉道:“所以,我今日又怎会上母亲的套?” 琥珀一下子放心下来:“吓死我了,我就说这感觉很不对劲呢。” 夏桉拍拍她的肩膀:“走吧。” 说实在话,魏氏今日的语气和态度真的十分真诚。 为了向她表达真心,真真是反省了自己曾经的不良做派,道歉的态度也发自肺腑。 甚至不惜将夏媛扁得一文不值。 如果是上一辈的自己,在面对她如此真诚的忏悔和掏心窝的坦诚,自己说不定真的会动摇。 毕竟,那时的自己,只想一心追求安稳和太平。 然而现在,太平在她们之间,是一个根本不可能实现的字眼。 所以,即便她现在跪在她面前,她的内心也掀不起一丝感动。 她们之间,注定水火不容。 - 魏氏还算是有点脑子,感情牌打得并不急。 接下来,又与夏桉酝酿了好几日的母慈子孝。 夏桉也配合她。 她送夏桉参汤,夏桉送她养颜药膳。 她赏夏桉头面,夏桉为她熬制雪肤膏。 母女二人,前所未有的和气和谐。 为了表达自己的“真诚”,让她相信自己感情牌起效了,夏桉甚至用她蹩脚的绣工为她绣了张堪称难看的丝帕。 她告知魏氏,说自己多年来一直都想亲手为母亲做一件东西,望她别嫌弃。 魏氏见了那丝帕,可谓感动得热泪盈眶,称这辈子还是第一次收到女儿亲手做的礼物,太幸福了。 她十分小心翼翼地将丝帕叠好放进了袖中,显得十分宝贝。 至此,感情牌两厢终于打得差不多了。 这天,魏氏叫来了夏桉:“桉儿,你明天可是有什么安排?” 夏桉道:“回母亲,没什么安排,母亲可是有什么事情?” “最近钱庄创立了两个回报率十分高的投资项目,明日会邀请几个大客户去钱庄介绍项目细节,大家一起赚钱。这近水楼台先得月,这种好事,我们自家人当然是要优先参与,明日巳时初,你也来康顺钱庄一起来听听吧。” 闻言,夏桉感兴趣地挑挑眉:“谢母亲这种时候记着女儿。” “母亲从前不觉地,自从接手了钱庄以后,才明白,这钱生钱啊,才是做生意最高境界。 原来这赚银子,根本就不需要日日苦哈哈地操心经营,只要找准了项目,你只需投资些银钱,在家里躺着睡大觉,自有人会为你赚钱。” 夏桉似乎觉得很神奇:“真有这么厉害?” “那当然,我看了钱庄账目,每年因为跟着钱庄投资赚钱的商家,比比皆是,怪不得从前看着有些人,明明一年到头什么也没做,可就是有银子花,原来道道就在这里。 所以说,只要投对了项目,你根本就不需要花费那么多的人力去经营那些酒馆啊,面条什么的生意,这银子到了时间,自会往你的口袋里流。” 魏氏讲得头头是道,夏桉听着眼里放光。 “竟有这等好事,明日我会准时去听听的。” - 次日,夏桉准时来到了康顺钱庄。 后院的正厅陆陆续续来了好几个所谓的老主顾,魏氏做为新东家,很热情地招待了大家。 夏桉资历浅,主动坐到了最末尾的位置,听那个叫宋沙的掌柜,详细给大家分析了两个项目。 一个是矿山开采项目,一个是远航船运项目。 不得不说,这宋沙真的是一个十分专业的人,他将两个项目后期的盈利讲得天花乱坠。 听得过来凑数的夏桉都有些血脉迸张。 按他的说法,只要将自己的银钱放到他们创立的项目里,他就可以通过这些项目,将各位的银钱两倍、三倍地还给大家。 如此循环反复,银子生银子,储户只要投资了他们的项目,便就能实现在家中躺着赚钱的目的。 可谓诱人至极。 好几个老储户都被他说心动了,当下便表达了要参与的意向。 宣讲结束,魏氏送走了其他储户之后,笑着问夏桉:“今日听得如何?” 夏桉道:“昨日听母亲讲,还只是觉得懵懵懂懂、不可思议。今日再听宋掌柜的分析,才明白原来真的可以这样。” 魏氏见她显然已经十分感兴趣,道:“是吧,要不母亲要你今日务必来呢,”她左右看看,声音放低了些,“我再跟你透个底,那个铜矿开采项目,已经落实了,而且关联的还不止一座山,是一个山脉,是个稳赚不赔的项目。 这个项目回报率会超出想象,你想,生铜啊,多值钱?将银钱压在这个项目上,准不会错。母亲已经准备押了,你若是想好了,这个项目就咱们娘俩来做,不要外人参与,一个山脉的生铜,保证我们赚得体满钵满的。” 夏桉眸子像是被点亮了一样:“真的?” () 第534章 你耍弄我?! “自然是真的。我告诉你,我接手之后才知道,目前这个钱庄最赚钱的项目,就是一个铜矿项目。钱庄大部分的盈利,几乎都是来自那里,不然每年哪有那么多的利息分给储户。如今又有了这样的项目,我们岂能错过?” 她说的没有错,钱庄现在的确是有一个产量极高的铜矿项目。非常的赚钱,同时也弥补了一些赔钱项目的亏损。很是给力。 夏桉犹疑片刻,问道:“那,需要投多少银子?” 魏氏想了想:“一共需要,这个数。”她朝夏桉伸出了五个手指头。 夏桉瞳孔微震:“五万两?” 魏氏“啧”了一声:“你以为是开铺子呢?是,五十万两——” 夏桉肩头一耸,很是吃惊:“那也太多了。” “还有我啊,我们一起投资。不过我可告诉你,这投资买卖,投资得越多,将来分得的利润也就越多。 若是五十万全都是你投了,那矿山所有的利润就全都是你的。” 夏桉捂住了嘴巴:“这么厉害。可是,”她有些为难,“我一下可拿不出这么多银子。” 魏氏恨铁不成钢地瞪她一眼:“你以为,我当初就有银子盘下这康顺钱庄了?还不是折了所有的产业换来的!这做生意,就是要有魄力,不然如何能赚到大钱?” 夏桉紧紧抿了抿唇:“折了所有产业?” 魏氏朝她点头:“对啊,你想吧,你的那些铺子,累死累活赚的银子也是有数的,可是铜矿是什么,是寻常人根本无法企及的买卖,将来赚得的银两,那可是无法估量的。” 夏桉咽了咽口水。 魏氏眸底划过一抹讥诮。 早看出这丫头是个不安于现状、有野心的。 刚好她就抓住了她的这份野心,如此诱人的买卖,不信她不心动。 果然,只见她抿抿唇,十分感兴趣地道:“那女儿若跟着母亲投资了这矿山,日后岂不成了矿主了?” 魏氏扬声道:“对啊!” 夏桉掩唇激动地笑笑。 魏氏道:“不过,刚刚这宋掌柜已经将这项目跟很多人介绍了,你若是想投资,可要抓紧才行,让别人抢了先,你可就没那么多份额了。” 夏桉显得有些着急:“别,母亲给了我这么好的机会,女儿怎甘心错过。母亲务必要等等我,我这就回去找宁先生商量此事。” 魏氏欣慰道:“就知道你是个聪明的,快去吧,母亲自然会将机会优先给你。” 夏桉颔首:“那女儿就先去准备了。” 说着,她急匆匆出了康顺钱庄。 - 夏桉走后,宋沙走了进来。 “夫人,这矿山本不存在,但我见有几个主顾对这个还挺感兴趣,不会有问题吧?” “没事,之后就跟他们说,项目已经被人占了就行了。” “那夫人的目的是什么呢?” 她的目的,自然是要用一个空头项目,掏光夏桉的所有银两。 她见到过一些账目,有些人投资的某些产业,最后项目亏损,血本无归。 她到时候只要说那山上矿脉枯竭,就行了。 投资有风险嘛,又有谁能保证她投了钱,就一定能赚钱呢? 小贱蹄子,道行还是太浅了些,终究也是逃不出她这个做嫡母的手掌心。 都快一年了,他们一房这快活日子,也该到头了。 - 琥珀一直守在钱庄外头,见夏桉出来,赶忙上前扶着她上马车。 马车里,琥珀沉吟了半晌,问道:“姑娘,夫人今日这套可是跟您下了?” 夫人和姑娘虚与委蛇好几日,恐怕就是为了今日? 夏桉此时脸上的表情已经恢复平静。 “下了。” “什么套?” “她让我卖掉所有产业,投资一个矿山。” “矿山?还卖掉所有产业?” “嗯。” “姑娘,夫人这是,要将你打回原形啊。你万不能被她说心动,投资那个什么矿山啊。” 夏桉不禁笑了笑:“我猜,这矿山根本就不存在。” 琥珀瞪圆了眼睛:“竟还这般离谱?真将姑娘当成冤大头了。” 夏桉冷然勾了下唇角。 真够讽刺的。 母亲大人,你可知道,你就即将摔倒在这矿业上面? - 这项目如此诱人,魏氏坚信夏桉不可能不动摇。 再说她当初接近付钱钱是为了什么,还不就是为了能跟付家攀交情,从付建白手里分一点羹。 如今自己可是将羹汤送到了她嘴边,她会忍住不吃? 隔了一日,她喊来夏桉,问她考虑得如何了。 夏桉道:“我和宁先生商量了一下,他也觉得弄个一矿山很靠谱,不过若是真的要投资,他需要做些准备。” 魏氏道:“你看吧,懂得行商之道的,都能弄明白这里面的门道。要知道,此前我们没有接触过钱庄,这种好事根本轮不到我们头上的。现在实在是机会难得啊。” 接下来,魏氏以为夏桉后面会主动来找她,结果这丫头颇能沉住气,又过了两日也没有来找她。 这次魏氏也忍住了,她就不信夏桉自己不急。 奈何到了第三日,这丫头还是没动静。 到底还是她沉不住气,再次唤她过来。 “怎麽样,还没准备好?” 夏桉显得有些烦恼:“母亲,别提了,我和宁先生原本想先将川儿面转让出去,弄笔银子,结果价钱总是谈不拢。对方见我们着急,将价格拉得极低。” 魏氏道:“低就低吧,你不抓紧时间,到时候这项目等不及,让别人投资了,你可别赖我。” 夏桉道:“别啊母亲,我们会尽快处理的。” 又过了一天,魏氏觉得总这样耗着也不是办法,至少先让她付了定钱,再慢慢从她手里掏钱。 这次,她在府门口将夏桉堵住。 有些着急地道:“桉儿,宋掌柜说了,工期不等人,这矿山的项目不能再拖下去了,我看,你先把定钱交了,剩下的我先帮你垫着,你再慢慢筹款。” 夏桉眨眨眼,有些疑虑地看着魏氏:“母亲,你说的是矿山,是在哪个位置,那个山叫什么名字?” 魏氏眉心一动,随即皱了皱眉,道:“山,据说是在江州地界,至于名字,我倒是记不清了。你问这个做甚?” 夏桉有些抱歉道:“母亲,宁先生说他看中了一个山头,也是在江州,已经自己过去买了。” 魏氏闻言,好半天没反应过来。 须臾,她终于觉出了不对劲:“你耍弄我?!” () 第535章 出大事了 夏桉看着魏氏愤怒的眼神,道:“母亲,我没有,真的只是凑巧了。” 夏桉面露无辜之色,但魏氏还是从她的神情中捕捉到了一抹微妙的戏谑。 回忆起她那日请夏桉来琼栖院用膳,她跟她假意忏悔,夏桉挤出来的那两滴眼泪。 原来,这小贱人从一开始就在与她演戏。 她根本没有没有真的相信她的好心,也根本就没有相信钱庄里的矿山项目。这几日,她一直都是在糊弄自己。 魏氏朝她逼近一步,目光狠毒:“你个小贱人。” 说着,抬起巴掌便要朝夏桉扇过去。 这时,一匹快马从街头横冲直撞奔了过来。 “东家,东家,不好了,你快去钱庄看看吧。” 魏氏手臂霎时停在半空。 随即质问那人:“什么事情,你如此慌张?” “钱庄、宋掌柜,还有很多人,我我我……” 那个人一阵语无伦次。 夏桉心里升起一阵汹涌的波涛。 看来,事情爆发了。 她对着魏氏略显严肃道:“母亲,看来,钱庄出事了,您还是赶紧过去看看吧。” - 付建白是真的够损。 他们投入巨大资金开采的一个矿山,大概几个月前矿脉枯竭了。 付建白在得知此事之后,就开始准备全身而退。 因为这个项目的失败,将会引来巨大的银钱流断裂问题,入股人资金无法收回,百姓存银无法兑现。整个钱庄将出现一个难以填满的坑。 此事将轰动整个京城。 魏氏接手的,是一个银钱深坑。 - 一整个下午,夏桉都同苏氏待在一起,陪她一起喝茶、一起刺绣。 她状似漫不经心与苏氏谈论起这一年发生的很多事。 谈到舒寒被魏氏设计,赌输银子,被人叫嚣着要砍掉他的手臂,谈如风的背信弃义、谈蝴蝶的鬼迷心窍,谈那可恶的北地珈蓝毒药。 还谈了魏氏为了让她嫁去永定侯府,所做的下的桩桩件件恶事。 谈夏舒寒和苏氏受到的所有伤害。 渐渐的,苏氏觉出了她的不对劲。 “桉儿,今日你为何会如此伤感?” 夏桉轻抿唇角。 “我就是突然间想感慨一番,其实舒寒出事那次,我就一直在想,我们如何才能摆脱正房的伤害。” 苏氏怔了一瞬,随即笑笑:“你自己争取了机会,出门经商赚钱,改善了我们的生活。你也足够聪明,为小娘和舒寒化解了多次的灾难。你已经做得很多了。我们现在过得就很好。你不要给自己太多压力。夫人现在想要伤害我们,也是要好好掂量掂量的。” 夏桉摇摇头:“人心若是坏的,她总归也做不出好的事情来。但凡她还有一口气,就不会停止加害我们。” 苏氏想了想:“也是,”苏氏微微叹了口气,“希望老天有眼,有朝一日,她能得到应有的惩罚。” 不多时,屋门开了,山菊走了进来。 “姨娘,出大事了?” 苏氏疑惑:“何事?” “听说夫人的钱庄被百姓围攻了。” 苏氏诧异:“被围攻了?” 山菊兴奋地点头:“据说这钱庄,在之前东家的手上就有了很大的窟窿,人家隐瞒窟窿将钱庄转让给了她,她受骗了。夫人这回,怕是遇上大劫了。” 苏氏怔了几秒,猛得转头看向夏桉,却见她面色异常平静。 毫无惊讶之色。 就好像,她早已知晓会是这个结果。 苏氏恍然明白过来,怪不得今日女儿会与自己说了这许多话。 原来,她竟默默做出了如此惊天之举。 苏氏想着魏氏一夜之间被骗光了所有产业,只觉浑身上下通体发轻。 魏氏,完了。 - 入夜后,珠玑约着夏桉在清风醉见面。 进了二楼的如意轩,她退下斗篷,满脸惊诧地看向夏桉:“姑娘,夏夫人她?” 她今日听说了康顺钱庄的事情,只觉不可思议。 直觉告诉她,夏桉肯定知道其中缘由,遂忍不住约了夏桉见面,想弄清楚怎么回事。 夏桉朝她淡然笑笑:“如你所见,她入了骗局,再难脱身了。” 珠玑心里既痛快,又惶恐,赶忙上前问道:“你上次说,胭脂铺只是个开始,难道是这个意思吗?” 夏桉看着她:“吓到了是吗?” 珠玑僵硬地扯扯唇角:“我,我是觉得,这个结果,属实有些出呼我的意料。” 饶是她在莳花楼这些年也见过一些人情事故,却也没有像今日这件事这般令她心中慌张。 毕竟,自己也算参与其中。 夏桉对她温声道:“坐吧。” 珠玑点头,在夏桉面前坐下。 夏桉抬手,动作柔缓地为珠玑倒了一盏热茶。 放到了她的面前。 “先喝口茶,暖暖身子。” 而后,她吩咐喜鹊:“给珠玑姑娘取个汤婆子。” 喜鹊点头,出了雅间。 一路过来,确实很冷,珠玑用冰凉的手拾起茶杯,惊魂未定地喝了一口。 汤婆子很快取了过来,喜鹊将汤婆子放到了珠玑的手心里。 珠玑双手紧紧握住汤婆子。 夏桉缓缓眨了眨眼睛,看向她:“还记得当初我到莳花楼找到你时,你问我,为何是你吗?” 这个疑问一直藏在珠玑的心里。 她此前与夏桉并不相识,她也不是莳花楼里最机灵、最听使唤的那一个,也不算最美的一个。 她实在想不通夏桉为何会选她。 如今她还跟着夏桉,做了如此重大的一件事情。 她越发对其中的缘由好奇至极。 她声音微微有些哑:“所以,为何是我?” 夏桉眼里透着微光,声音极轻地道:“我一直在想,要找一个什么样的时机告诉你,看来,今天就是最适合的时机。 珠玑,你在金花胭脂行里,听说过穗娘这个名字吗?” () 第536章 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是谁 穗娘这个名字,珠玑并不陌生,她讷讷回夏桉:“听说过。” 夏桉声音微沉:“我的嫡母,也就是魏氏,出身京中毅远侯府,也就是京中最大的商贾魏家。当年她嫁入夏府时,侯府陪嫁了大量的嫁妆,她可谓是生活在金银窝里的女人。 年轻的时候,她偏爱胭脂水粉,最喜欢的是胭脂生意,遂成立了金花胭脂行。因她性子有些霸道,加上有侯府撑腰,她的金花胭脂行后来越做越大,渐渐在京中呈垄断之姿。” 珠玑点头:“真是占尽了天时地利人和。” 夏桉继续道:“但实际上,金花胭脂行发展的过程,并不光彩。为了能够和其他胭脂行竞争,魏氏在售卖胭脂时,只讲利润,不讲其他。 操纵的恶行竞争事件不计其数。她甚至为了让东西好用,增加销量,过量地在胭脂中加入对身体有害的成分。十几年前,她将一味会损伤女子身体、导致女子不孕的成分加入到胭脂中。” 珠玑面色严肃:“太过分了,这不是害人吗?” “当时,金花胭脂行有一位胭脂师傅发现了这个问题。她向魏氏提出,要求停售这款胭脂。她是一位母亲,有一个女儿,她觉得顾客若因为涂抹了这胭脂,而导致无法生育,是一件十分残酷的事。 但,当时那款胭脂正处于热卖期,魏氏又怎么肯下架?魏氏强烈拒绝了那位师傅的建议。那师傅是个耿直有良心的人,她见劝不动魏氏,便以报官威胁她,称若胭脂行非要坚持售卖那款胭脂,她便要将此事告到官府。” 珠玑追问道:“这师傅好正直,后来呢?她告成了吗?” 夏桉低声道:“当天夜里,她,连同他的夫君,一起失踪了。” 珠玑心里一沉。 “失踪了?” 夏桉朝她微微点头:“是的。后来再也没有人见过他们。” 珠玑突然想到了一个人:“你说的这个胭脂师傅,是穗娘?” 夏桉抿唇,朝她肯定地点头。 珠玑心里一阵惴惴:“她死了?” “根据判断,她的确应该已经不在人世了。” 珠玑眼底滑过一抹疑虑,眨了几下眼睛:“不对,她有个女儿,她的女儿呢?” 珠玑眸子颤抖地看着夏桉的眼睛。 夏桉知道,此时此刻,她应该已经猜到了。 夏桉起身,走到她身边,将她的头轻轻搂在怀里,登时,硕大的泪珠从珠玑眼中滚落。 她哽咽着道:“是我,是我对不对?” 夏桉眼里闪烁着晶莹,轻拍她的肩头:“所以珠玑,这件事才必须是你。” 巨大的悲伤将珠玑淹没。 原来,原来是这样。 原来她有母亲,也有父亲,他们还是那么正直勇敢的人。 原来自己并非没有来处,自己也是有根的人。 原来夏桉选择自己,竟是有这般重大的理由。 原来自己这悲催的命运,竟是有迹可循的。 “他们在哪?”珠玑声音呜咽,“他们在哪?” - 过了许久,珠玑才冷静下来。 她对着夏桉感动道:“夏桉,谢谢你!” 夏桉道:“我们其实是在互相帮忙,所以不必谢我。” “不,若非是你,我现在还在莳花楼,过着糊涂的日子。谢谢你,让我知道我是谁。” “你身上留着你母亲的血,不管你在哪,其实都是她的女儿。” “怪不得,在金花胭脂行,几次有人见了我,都说我像一个人。原来,她们口中的穗娘,就是我母亲。” 夏桉道:“我也是在调查魏金花时,查到了十几年前的这场旧事,才联系到你的身上。” 珠玑道:“所以,当年魏金花没有将我一起杀害,而是将我卖到了莳花楼。” 夏桉点头:“是的。” 珠玑冷哼一声:“呵,说来好笑,我曾很多次设想过自己的母亲是谁,我想过她是卖女换钱的民妇,想过她是弃养子女的恶妇,亦或者,她就是个扎根于青楼的娼妓。今日我终于知道,原来我的母亲,是个这么好的人。” 夏桉淡笑一声:“你也不想想,你生了这般又倔强又刚硬的脾气,你母亲怎会是你口中那般的俗人。” 珠玑凄然笑笑:“你是在夸我吗?” 夏桉道:“自然,珠玑,也许你还不算了解我,但在我心里,一直都将你当做可以共患难的朋友。如果我们二人哪日要共同经历苦难,你是那个冒死都不会丢下我的人。你也是那个,在邪恶面前,绝不甘于低头的人。” 珠玑被说得有些惭愧,她哭肿的眼睛里溢出一抹浅笑:“说的好似,你比我还了解我自己似的。” 夏桉微微挑眉:“谁知道呢,事事轮转,你没有意识到,或许是因为我们此生也不必经历这些。” 珠玑叹了口气:“所以,你是故意让我亲自出手,吞了魏金花的胭脂行是吗?” “这件事我总归是要做的,而你是最适合的人。” 珠玑紧紧抿了抿唇,有些痛快地道:“真的很谢谢你!” 夏桉撇了下嘴:“你又来了。” 珠玑道:“不,我知道,你与魏氏之间,有着你们的仇怨,但是与我而言,这更像是一场救赎。也让我知道了我的仇人。” 夏桉叹道:“这一切,其实都是因果罢了。我知道,你现在十分恨魏金花,或许现在就想要让她偿命,还你一个公道。但这件事,我希望你能等一等,因为我还有些账,要与她清算。不论是你的仇怨,还是我的仇怨,简单给她一死,都是不够的。” 珠玑使劲咬了咬下唇,依她的脾气,她出了门就想冲到魏氏面前一刀捅死她。 但,夏桉说的没错。 魏金花杀害她的父母,毁了她的人生,这些债,不是简简单单让她死就能解恨的。 且她看得出来,夏桉对魏氏的仇恨,一点也不比她少。 夏桉是自己的恩人,她要尊重她也相信她。 她隐忍着道:“我听你的。” 夏桉:“我答应你,会给你报仇的机会的。” 珠玑点头:“嗯。” 夏桉道:“从今天开始,胭脂行就彻底交给你经营了,维持原状也好,改换头面也好,全部都遵从你自己的心意。这胭脂产业中,有你母亲想要守住的行业底线,我相信没有人会比你做的更好。” 珠玑点头:“我一定会好好做的。” () 第537章 看不见光的深坑 付府的大门呈现在眼前。 魏氏走进府门,进入了后院百花盛开的花园。 黄氏正在花园里浇花,见到她后,面带微笑地亲切地朝她招手。 阳光分外明媚,她穿梭过鲜艳的花丛,跟随着黄氏的指引,沿着一条青石小径,走入百花深处。 渐渐地,眼前出现了一片迷雾,看不清前路。她有些焦急:“付夫人,付夫人?付夫人你在哪里?” 前面传来黄氏的声音:“夏夫人,不要怕,一直往前走。” 魏氏双手伸在前方,迷茫地探着路。 不多时,眼前的迷雾一点一点消弭,紧接着,一股闪耀的金色光芒照地魏氏睁不开眼。 她下意识抬起双手捂住眼睛,眯了眯眼,透过指缝朝那股光亮看去。 待看清光的来处之后,她猛得放开了双手。 面前竟然出现了一座金灿灿的,用金元宝堆砌的金山。 付建白和黄氏夫妇此时正站在金山脚下,朝她微笑。 黄氏正亲切地召唤她:“夏夫人,快来看啊,这里有一座金山。” 魏氏不顾那刺眼的光芒,朝着金山大步跑了过去。 到了金山脚下,她瞪圆了眼睛惊叹道:“金子!金子!全都是金子!” 黄氏笑道:“夏夫人,这座金山,是你的。” 付建白也道:“夏夫人,你就是这座金山的主人。” 魏氏受宠若惊道:“我的?” 那二人齐齐道:“对的,只要你能爬到金山的顶端,这所有的金子,就都是你的。” 魏氏兴奋地奔上前,伸手拾起数不清的金子,然后再潇洒地扔出去。 声音里是压抑不住的兴奋:“我的,是我的,都是我的!” 她一点一点向上攀爬,使出了好大的力气,终于爬上了金山的顶端。 她睥睨着下面的人,放声大喊:“整个金山都是我的!” 紧接着,视线中,她看到老爷也来了,老夫人也来了,纬儿来了,苏宛心和夏桉也来了,还有那个碍眼的夏舒寒也跟着跑来了。 紧接着,还有她的兄长,她的父亲,还有很多很多人。 他们全部都站在下面,朝着金山顶上仰望着她。 魏氏前所未有地觉得自豪。 她魏金花,成了所有人仰望的存在。 哈哈哈哈,太好了,太好了。 她魏金花,就是最富有、最厉害的。 笑着笑着,突然之间,脚下的金子开始缩减,正一块儿一块儿地变少。 她的身体也跟着一点点地下沉。 她瞬间慌张起来。 怎么回事?怎么回事? 金子为什么会消失? 不可以,绝对不可以。 她想大喊停止,可是她发现自己根本发不出声音。 她努力想要留住脚下的金子,可金山还是肉眼可见地在消融。 那耀眼的光芒一点点在消失。 她想留住那些金子,可那些金子还是如退潮的海水一样,无法阻止地在褪去。 终于,金山在她脚下彻底不见了,而她落进了一个看不见光的深坑里。 付建白和黄氏不见了。 坑顶站着很多陌生人,他们来自四面八方。 他们都说她欠了他们银子,他们声讨着要她还钱,声音像潮水一样将她淹没在坑里。 她想要咆哮,想要声讨,可任凭她怎样声嘶力竭,依旧是发不出任何声音。 上面的人开始朝她扔烂菜叶,扔鸡蛋,扔烂草根,她精美的发髻上,上好的裙子上,落满了腌臜之物。 她抱头在坑里四处躲闪,逃窜。 眼见一筐臭鸡蛋朝着自己头砸了下来,窒息感遍布全身,这时,耳边隐隐传来姜嬷嬷的声音:“夫人,醒醒,你快醒醒……” “夫人,夫人……” 床榻上,魏氏猛得倒吸一口气,陡然睁开了眼睛。 她双目圆瞪,大汗淋漓,头上绑着抹额,脸色苍白吓人。 姜嬷嬷松了一口气,为她擦了擦额上的汗珠,道:“夫人,你做噩梦了。” 回忆刚刚地点点滴滴,魏氏讷讷:“是梦?” 姜嬷嬷安慰她道:“对,是梦,没事了,已经没事了。” 缓了好一会儿,魏氏突然放声大哭:“不,不是梦,不是梦。我被骗了,被被骗了啊——” 从恶劣的梦境中抽离,现实却比梦境残酷。 怎么也没有想到,她魏金花处心积虑,得到别人做梦都想得到的机会,拿下了康顺钱庄,结果,竟然是一个无底洞。 那个该死的付建白,他竟然骗了她,他竟然骗了她。 他怎么可以骗她! 自己多年来积攒下来的产业,全都没了,全都没了啊! 不仅如此,她还要面临着堵不完的窟窿,钱庄未来的每一笔银两,都要用来堵窟窿。 她怎么办? 她以后怎么办啊! 她魏金花,这是栽了啊! 她整个人越哭越失神,越哭越恍惚,感觉整个世界在她面前上下颠倒、支离破碎。 她双手绞着床单,不住地嘶吼:“全没了啊,全没了呜呜唔……” 姜嬷嬷心疼道:“夫人,你千万莫要想太多啊,您身子要紧啊。” 魏氏一张脸灰败如旧宣纸,声音嘶哑绝望:“如此,我何必还活着,我还不如死了啊!” 说着,再次开始绝望的呜咽。 姜嬷嬷清楚,这次夫人是遇到大劫了。 夫人爱财,这么多年,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手中过人的财富。 如今这财富突然之间全没了,要她如何能承受得了。 就连她这个老奴婢,此时都觉得无望透顶。 寻常时候,遇到不开心的事情,她劝一劝,魏氏就会听进去。 可这件事,并非她劝一劝她就能让魏氏宽心的。 她也是词穷了。 果然,无论她怎么换着法安慰她,魏氏像是被抽走了魂魄一般,一遍又一遍重复着那几句绝望地话。 就像是魔怔了一样。 眼里一片空洞。 姜嬷嬷抚摸着魏氏冷汗淋淋的手:“老爷和大公子已经去为夫人处理此事了,那付建白骗了夫人,官府定不会放过他。老爷一定会为夫人处理好的。” 魏氏闭上了撕裂哭喊:“没用的,没用的!” - 大理寺正厅,夏光淳和夏舒纬来找盛枷和程鸽分析案情。 程鸽道:“夏夫人与付建白的交易做得隐蔽,目前来看,付建白应是筹划离京已久。几乎是与夏夫人做完了交接手续的同时,他们付府便人去楼空,连一只猫狗都没有留下。” () 第538章 明日,将夏桉给我叫来。 夏光淳低沉道:“此事也是怨我,这样说来,上次夫人约着我们两家一起用膳,那时候,付建白应就已经做好了全身而退的打算,我竟是一点也没有察觉出来。” 程鸽道:“付建白经营钱庄多年,极为老谋深算。他若是打定主意要脱身,岂会在事前露出什么破绽。这不能怪夏大人。他若是想网一个不甚精通钱庄经营之道的人上钩,其实不是难事。” 夏光淳有些痛心:“也是内人被她蒙蔽了双眼。” 程鸽道:“据那个铜矿入股人所说,此前这个矿,他们都是每半年分一次账。这次到了时间没有分账,付建白说让大家再稍等等,有些账没有筹算清楚。他这个人疑心重,便亲自派人前去矿山查看,才得知那矿山几月前就已经枯竭,原计划可以吃上六七年的矿,才两年不到就遇到这种事。 所以,付建白几月之前应该就开始筹谋对策了。估摸着没有想到解决的办法,所以才决定甩锅。” 夏舒纬声音有些急地道:“那,大理寺可否派出追兵,将付建白缉拿回来,还我母亲公道。” 他今日真的气惨了。 原本已经承诺了萧易瑾,他会用一笔银钱,套住支持萧易燃的那个政敌,搞垮他。这样,就可以替萧易瑾除去一个威胁,让萧易燃失去有力支持。 母亲得了钱庄,他本来已经觉得万事大吉。 没想到,竟是摊上了这等无语之事。 程鸽道:“夏学士可能不太清楚查案的条件。夏夫人看起来是被骗,但转让过程中,所有的账目,她都是确认过的,所有的转让程序也都是符合法度的。若说付建白有错,便是他在转让过程里,隐瞒了矿业枯竭这件事。” 夏舒纬道:“对,这不就是构成了诈骗?” 这时,盛枷开口:“即便将他抓回来,他可以说,他完全不清楚矿业枯竭这件事。” 夏舒纬心里重重一沉。 是啊,这种事又没有办法讲明白。只要他说他自己也不清楚,那官府拿他也没有办法。 夏光淳也听明白了。 说白了,这就是夫人太过急功近利,被付建白耍弄了。 钱庄本来就风险重重,就不是寻常人能染指的买卖,这里面可以欺瞒下家的情况实在是太多了。 这件事到最后,恐怕只有认栽的份。 程鸽道:“即便如此,此事毕竟涉及京城诸多百姓利益,经大理寺和刑部商议,还是决定去往付建白老家,将他带回京城审问。但夏夫人想摆脱困局,恐怕很难。” 夏舒纬觉得心里堵得厉害。 夏光淳道:“不管怎样,谢过盛大人和程大人。追回付建白这件事,就劳烦大理寺了。” 盛枷微微颔首。 夏光淳和夏舒纬起身告辞。 盛枷也礼貌起身。 他看着面前夏府的两个男人,思绪飘到了在付府门口同时遇到魏氏和夏桉的那日。 对这件事的始末,今日事发之事,他就大概猜到了一二。 他轻道:“夏大人倒是可以回去问一问夏夫人,她究竟是怎么被骗的?” 夏光淳道:“这个我回去自会与她细问,谢大人提醒。” 送走了夏光淳和夏舒纬,盛枷眸底掠过一抹凉意。 对程鸽道:“明日,将夏桉给我叫来。” - 夏光淳和夏舒纬回府后。 夏舒纬去往琼栖院看望魏氏,夏光淳直接去了禧寿堂,将这件事向夏老夫人交代。 事发,突然,夏老夫人这一日都觉得有些惶惶不安。 魏氏毕竟是他们府上的主母,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她心里也无法安宁。 听了夏光淳讲了目前的进展,她严肃道:“这件事情到了今日这一步,看来是没有回旋的余地了。” 夏光淳道:“母亲,我已去过大理寺,他们已经派人去将付建白寻回京城,您莫要因此事上火,我会跟进处理。” 夏老夫人道:“罢了,就这样吧,你好好安抚夫人,让她尽量想开一些罢。” “是。” 夏光淳走后,一直没有说话的夏姝道:“长嫂这个人,有时将眼前利益看得太重。以前我总觉得,她这般性子,难免会吃些小亏,没想到,这次竟然会吃这么大的亏。” 夏老夫人道:“她自小养尊处优惯了,又有侯府庇护,即便出门经商也没有经受过什么波澜。这次坏就坏在她刚愎自用,自以为自己可以独当一面。此时哪怕提前与老爷或者她兄长商量一番,也不至于是这个结果。” “是啊。听说她今日回府后,一直在屋里闹着,也不知现在消停了没有。” 这边,琼栖院。 夏舒纬刚刚走进院子,听着魏氏不堪入耳的哭喊声,他忍不住停住了脚步。 他进去劝什么,又安慰什么。 母亲如今这个样子,完全就是自作自受。 若非她这么不长脑子,也不会被人骗成这样。 搞得他现在连自己该怎么办都不知道。 他在院子里沮丧地徘徊了一会儿,举步离开了琼栖院。 - 夏桉是在一大早收到的程鸽的传唤,人却是将近晌午才到的大理寺。 无他,她很清楚,盛枷这货绝对是又要审她。 从前她觉得,盛枷是这个世上最冷戾的煞神,现在,她觉得,盛枷是这世上最难缠之人。 因此,见他之前,她稍稍做了一番准备。 俗话说,抬手不打笑脸人,更不会打亲手为你下厨做美食之人。 更、更、更不会打,用了一上午时间,不惜烫伤手背,给他做美食的人吧? 在大理寺正门,麻脸守卫显然已经受了命,见夏桉拎着个食盒过来,直接对她做了个放行的手势。 夏桉看着手背上。刚烫的那个明显的油点点,故意将袖子又往上拉了拉。 刚刚在清风醉的后厨里,喜鹊和琥珀眼睁睁见夏桉将刚烧开的滚烫的热油淋到自己手背上时,疼地闭紧了眼睛。 琥珀难以置信:“姑娘,非得这么干吗?” 喜鹊带着哭腔:“姑娘,你疼不疼啊?” 疼是有点疼的,但对夏桉来说,这点痛差不多可以忽略不计。 她安慰她们道:“放心吧,这点烫伤,回来上一点药就好了。但是有了这个油点子,今日在大理寺至少能少挨好几句质问。” 关键是,凭盛枷那超与常人的洞察力,他估摸着已经将魏氏这件事猜出了七七八八。而她也实在是懒得再想什么有力的借口了。 () 第539章 凭心而论,我不难过 一切准备妥当,夏桉在晌午之前赶到了大理寺。 进了正厅,程鸽正坐在案桌旁翻看案卷。 见夏桉来了,手里面还拎着个食盒。 好笑道:“夏三,你怎么还带了个食盒,赶着来用午膳的?” 夏桉对着程鸽恭敬拂了拂:“臣女怎么敢?” 透过屏风,她看了看里间那抹孤冷的身影,声音微微提高了些:“盛大人教导舒寒多日,令舒寒如今力气大涨,那日在家宴还救下了一个体型健硕、端着汤盅即将摔倒的婢子。我们阖府都很高兴。 我今日好不容易可以进一次大理寺,便特地亲手做了份醉排骨,以及一些家常小菜,给盛大人食用。以表达心中的感谢之情。” 程鸽眉毛一挑。 话说,从早晨派人去夏府传了信,他便陪着大人在这儿等着夏桉。 结果,左等右等,也不见人影。 眼见着屋内的空气逐渐冷却,大人周身气压越来越低,他赶紧找了个由头坐到外屋来。 怕大人心气不顺,折腾他。 原来,夏桉竟是为了给大人做吃的,才来的这样晚的。 他合上案卷起身,领着夏桉绕过屏风进了里间。 “大人,夏三来了。” 夏桉跟在程鸽身后入了内间,朝着盛枷恭敬地揖了揖:“参见大人,让大人久等了。” 她将食盒抬高了些,“主要是这醉排骨从挑选食材,到调制配料,再到腌制入锅,文火慢炖,实在是个功夫活,还好赶在了午膳之时带过来,正好给大人用。” 程鸽忙道:“夏三你也太有心了,刚好大人也该用膳了,不如边吃边聊?” 夏桉悦声应道:“好啊。” 说着,她几步走到了盛枷的茶桌前,放下食盒,抬手刻意撸了下右边的衣袖,伸手欲掀开盖子端菜。 瞬间,食盒盖子被盛枷手里的乌寒压住。 夏桉顿了一瞬,随即又拾起和煦的笑意,抬眸与盛枷那幽黑的眸子对视。 “大人,醉排骨要趁热用,不然,一会儿会反腥的。” 程鸽跟着道:“是啊大人,您可是最在意这菜品的口感,这醉排骨的口味可不能等。” 夏桉趁机又伸手抬了抬食盒盖。 可是,盖子被乌寒压得紧,纹丝未动。 盛枷盯着她:“让你来,不是让你做这些无用之事的。” 恰在此时,大理寺厨房的午膳也已经备好。 有下人在门外道:“盛大人,程大人,午膳准备妥当,请问在何处布膳?” 这时间算地刚刚好。 夏桉牵起嘴角道:“大人,我又不会跑,程大人也说了,有事您可以边吃边聊的,我还为特地为您带了壶新出坛的清风醉,配醉排骨正正好。” 这屋里的空气好不容易舒缓下来,程鸽上前帮着夏桉抬那食盒的盖子。 “大人,我都闻到味儿了。” 他力气大,伸手一抬,那乌寒瞬间错到了边上。 夏桉赶忙趁机一把挪开食盒盖,开始布膳。 管他呢,总归美食当前,盛枷怎么着也会口下留点情。 她最先端出来的,是一壶清风醉。 盛枷看着夏桉脸上轻盈的笑意,语气带了丝讥讽:“你母亲遭遇此等大事,你看着倒是丝毫不觉同情。” 夏桉脸上笑意稍减,一边将清风醉轻轻摆在桌上,一边道:“怎么会?我面上不显,不代表心里不替她难过。” 盛枷盯着她言不由衷的双眸:“凭心而论,你真的替她难过?” 夏桉当然不难过,不过她可以伪装。 可是,她这件事,她觉得伪装都是在刺伤自己。 她又端出了一碟红油牛肉,语气坦然:“若非要凭心而论,我承认,我不难过。大人,这牛肉软烂醇香,很是可口,您尝尝。” 盛枷眸色幽深:“所以,夏桉,这件事,是不是与你有关?” 夏桉默不作声。 牛肉的香味在空气中流窜,竟也没堵上他的嘴。 夏桉又从食盒里端出一个汤盅:“这个鸽子汤,最适合冬日滋补,大人您也尝尝。” 见她一直没有正面回答问题,盛枷起身,缓步踱到夏桉身旁,目光透着审视:“康顺钱庄对面的茶楼,我见过你,付府门口,我也见过你,当日夏夫人也在,你不要说,这些事情之间没有关联。” 夏桉摆好鸽子汤,小声辩驳:“能有什么关联?如此重大的骗局,”她转头和盛枷对视,“我难道还能提前知道不成?” 盛枷眸色锐利,似要看透她的内心:“若是你此前知道呢?” 夏桉朝她无辜地眨眨眼睛,然后再次低头,从食盒里端出来一个盘子:“嗯,这个是我们清风醉的招牌菜红烧青鱼,做下酒菜再适合不过,大人,你要不要先用膳,之后,再慢慢审我?” 这盛枷句句话都能问到点子上,饶是她已经做好了充足的心态准备,还是觉得心里怵得慌。 也是绝了,那些坏人,即便她点得到家了,他们也固执己见,丝毫听不懂。 这个人倒好,只触到一些捕风捉影的片段,他就能拼出全貌。 在他面前,总觉得自己随时都会被他剥去外皮。 被他钻进到自己心里去。 吃人家的嘴短,吃了她为他精心准备的饭食,他审问时下嘴总能轻一点吧? 结果,美食当前,盛枷像是毫不为之所动。 盛枷垂眸看着桌上的菜肴:“你少在我面前动这些歪点子,以为我吃了你的东西,就将此事轻轻带过?” 她的这点小心思,盛枷早就看破了。 每每她热情过了头,就是她心里算盘不住拨动的时候。 今日还玩起了贴心的戏码,可见她自己有多心虚。 夏桉紧了紧唇角,就知道这个盛枷油盐难进。 她伸手将最后的压轴菜,从食盒底端取了出来。 “醉排骨,要一早去菜市选最红嫩的猪小排,回来后,滤水去腥,然后用配比适当的作料腌制。 之后,烹酒入锅,全程要文火慢炖,炖上整整一个半时辰,然后在缓缓收汤入味,卡在午膳之际,给大人送来。” 夏桉眨着诚心诚意的眸子,看向盛枷:“大人,这道菜,你总要尝一尝的。” () 第540章 你一个女子,可知其中凶险! 盛枷目光落在她手上端着的色泽诱人的醉排骨上,停驻了好几秒。 之后,他淡冷出声:“若非你心虚,何以这般对我献殷勤?” 这只能表明,她今日来,心里是有多没底,妄图用亲手做的美食来感动他,以此想要堵住他的嘴。 真可谓动了十足的脑筋。 可魏氏这件事,不是小事。他不可能因为她一盘菜就轻轻带过。 若魏氏走到这一步,真的是她害的。 他无法无视。 夏桉低眉,有些失落地将排骨也放到了桌面上,故意用右手整理了一下盘子。 这时,手背上那个清晰的烫伤,瞬间映入了盛枷的眼帘。 空气静止了一瞬。 盛枷眸子一暗,一把握住她的手腕。 夏桉赶忙用刻意用袖子遮了遮自己的手背。 “嗨,还是让大人瞧见了,主要是下排骨的时候火太急,不小心被热油溅到了,不过这会儿已经不疼了。” 盛枷心中瞬间蒸腾起一股灼烈的火气,忍不住咬了咬后槽牙。 声音带着丝暗哑:“你是不是疯了?” 他会信她的瞎扯? 即便排骨是她掌勺做的,可热油下锅这种事,下人怎么可能会让她亲自去做? 她这是跟他演苦肉计呢! 不惜伤害自己的身体来躲避他的责问,她究竟是要干什么? 这时,程鸽也发现了夏桉手上的烫伤:“夏三,你这,啧啧,得多疼啊?” 夏桉诚心诚意道:“为大人做菜,受点小伤算什么,只要大人吃得开心,就算再烫几个油点子我也是无所谓的。” 盛枷目色幽沉地松开了她的手。 “程鸽,拿药!” - 茶桌旁,夏桉被邀请坐下,一旁,盛枷冷白的脸庞像覆了层黑炭,黑地这屋子都跟着冷了好几度。 见他亲自从程鸽手里接过上药,要亲自为她上药。 夏桉有些受宠若惊地摆摆手道:“大人,不必了,我回去自己上药就好了。” 盛枷声音透着命令的口气:“抬手。” 夏桉抿抿唇,将手背轻轻抬起。 盛枷盯着她手上有指甲盖大小的伤处,眸色越发得深。 “会有一点疼,你忍着点。” 他手抹药膏,动作极轻地涂抹到夏桉的伤处上。 此药药效快,但涂抹时也会有些刺痛。 结果,他和程鸽都发现,夏桉连眉头都没有皱一下。 程鸽盯着夏桉,越发觉得,这女子可真是不寻常。 不过他也看出来了,比起她此时痛感的缺失,她如此敢于对自己下手,更令他刮目相看。 他有些戏谑地看了看他家大人。 呵呵,棋逢对手呀。 为夏桉涂抹好,盛枷对程鸽道:“你先出去。” 程鸽颔首:“是。” - 屋内只余盛枷和夏桉二人。 二人在茶桌前相对而坐。 肉菜香气在鼻翼间徘徊。 夏桉能感觉到,自己的苦肉计有了点效果,盛枷身上锐气明显消退了一些。 空气安静了几秒,夏桉开口道:“大人,你真的不尝尝我做的醉排骨吗?” “夏桉。”盛枷声音变得平静。 夏桉应声:“嗯。” “这件事,你参与了多少?” 夏桉突然抬手“滋”了一声,秀眉微拧,吐息吹了吹手背上那个油点子。 纳闷道:“刚刚不觉得,这会儿竟是有些疼了。” 看着她故作逃避的姿态,盛枷隐忍着紧了紧唇角。 停了停,还是忍不住道:“你可知,这件事不是你在后院与你嫡母斗斗嘴那么简单,这已涉及了大乾律法。” 夏桉呵护着自己的伤处,道:“大人,我参与的,就只是去付府,为付钱钱的猫治伤,真的,不信你也可以问我母亲。如果给小猫治病也犯法,那我下次一定注意。” 盛枷道:“夏桉,我不是在跟你开玩笑。付建白制造骗局,你嫡母上当,这已经不是家事。” 夏桉默了默,放下了手背,对盛枷道:“这的确不是家事了,可家里发生的事情,又何尝不会涉及律法?也许在大家看不到的角落,在深宅后院的某间屋子里,发生的事情,比这所谓的骗局更加的恶劣。” 盛枷盯着她:“但凡有谁犯了法,你尽可以报到大理寺,自有大乾律法还你公道。” 夏桉鼻子突然有些酸,她眼睛闪烁了几下,道:“大人,有些事到了报到你面前的时候,或许已经都晚了。” 盛枷眸子顿了一瞬。 夏桉看出来了,苦肉计能缓和他的态度,却打消不了他追问的念头。 她想了想,决定直面他的问题:“我知大人眼光毒辣,能查常人无法察觉之事,在你面前,我做不了一个多清白的人。然我今日所做的这一切,我愿意承担一切后果。” 盛枷拧眉:“你知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大人,别人都称你是煞神,但我知道,你是个眼里不容沙子的好官。但有些事情,并非如表面看到的那样,非黑即白。我心里的事,也并非三言两句就能跟您解释得清。总之,我会尽量做个好人。但也不会为了坏人,无味地守着好人的底线。” 一番话说得平静,语气里却透着坚决。 盛枷眸子凝着她。 “你一个女子,可知其中凶险!” 盛枷总觉得,夏桉要做的事情还远没有完,她心里定还有着更多的算盘。 可魏氏这件事,她已经徘徊在危险边缘。 后面的事情,只会更加凶险。 夏桉淡笑了一下:“大人,你从我身上查不出什么的。你看,饭菜要凉了,这排骨,真的是我用心给您做的,您尝尝吧。” 说着,她拾起筷子,递给盛枷。 盛枷垂眸看了看那盘精致的醉排骨,并没有伸手接筷子。 见盛枷不动,夏桉只能又将筷子放下。 她站起身,道:“若无其他事,我就不耽误大人用膳了。” 她朝着盛枷福了福,朝外间走去。 “我不希望有一天,要亲手抓你。”盛枷在她身后道。 闻言,夏桉脚步顿了顿,停了停,她背对着盛枷淡声回道:“他日若我罪无可恕,大人不必对我客气。” 说着,她抬步绕过屏风离开了正厅。 () 第541章 解决之策 事情已经发生,总要找到解决之法。 宋沙在事发后,不知何时跑了。现在钱庄外头日日围着大批的储户,叫嚣着要取出自己的银两。 钱庄迫不得已,只得闭门。 形势很是严峻。 魏氏病倒在床,没有应对的能力。 夏光淳做为一家之主,虽对经商不甚精通,此事也只能由他出面解决。 事发第二日,他直接找去了毅远侯府,请魏金城帮着分析分析,想想对策。 魏金城得知钱庄的事情后,气得狠狠发了一顿火。 他就知道,这钱庄转让得蹊跷,魏氏必定是占不到什么便宜,早晚得事发。 只是没想到会这么快,这么严重。 魏氏刚刚接手钱庄时,当时他去找魏氏质问,魏氏对他态度十分恶劣。 那是他曾放话,将来若是她吃了亏,他绝不会管。 可当前这种情况下,他又如何能真的做到袖手旁观。 魏氏再混蛋,却也还是魏家女。他这个做兄长的,又怎能任她自生自灭,让世人看他魏家的笑话。 遂夏光淳找来魏府之后,他思来想去,只能靠着自己的面子,决定去请裕通钱庄和大宝钱庄的两位东家,岳掌柜和王掌柜这两个内行人,来帮着一起分析目前钱庄该怎么应对。 商谈时间定在了事发后的第三日。 魏金城乃侯爷,任职户部,又是京中最大的商贾,岳掌柜和王掌柜自然是要卖他的面子。 这场谈话,地点就定在了毅远侯府魏金城的书房内。 - 到了第二日,夏光淳和夏舒纬早早来到侯府,等在了书房。 两位掌柜被下人请进来之后,对着魏金城和夏光淳恭敬地施了礼。 夏光淳道:“今日,就拜托二位先生了。” 岳掌柜回道:“夏大人客气了。” 王掌柜道:“听闻此事,我们二人很是震惊,侯爷和夏大人愿意请我们共议,我们自当极力配合。” 下人看了茶,魏金城直接开门见山:“以两位先生看,钱庄出了这等急迫的形势,舍妹该如何应对?” 岳掌柜道:“我先说吧,康顺钱庄目前面临的最大问题,是资金断裂。 一来,无法按时给投资人回报,二来储户的存银和利息没有银钱兑现。前者还好说,投资有风险,尽可以说项目亏本,无法分类红利,如此,钱庄名声会受损,但可以硬撑着不出银子补偿。 但储户的问题是大事。无法兑现存银和利息,钱庄也就面临着崩盘的风险,解决办法,只能是夏夫人先用自己的手里的银两,或者,借贷银两来填补这个窟窿,这个时间或许要持续个几年,等到将账面逐渐抹平,钱庄方可回归正轨。” 夏光淳想了想,道:“若用府里的银子,可否帮着解决此事。” 魏金城却是摇摇头。 岳掌柜的意见中肯,但魏金城知道他说的还是委婉了。 首先,投资人若是放着不管,那些人必定不会罢休,定会与钱庄死磕。之后钱庄损失的不仅是名声,日后想要吸收银钱做项目,将变得无比艰难。这会是一个钱庄的硬伤。 其次,让魏氏用几年的时间填补窟窿,也难以实现。 若是换成别的心思稳重的商人,或许还能实现。 然魏氏已然变卖了所有产业,手里并无余钱应对。即便她有银钱,以她的秉性,也不可能有耐性投入几年的精力和钱财挽救陷入危机的钱庄,这是她不可能做到的事。 即便夏光淳有心要帮她,而他知夏光淳这些年为官清正,府里根本不会有能撑起钱庄运营的银两。 所以,明面上的两个法子,都行不通。 他沉思良久,道:“二位心里,可还有其他对策。” 话落,岳掌柜和王掌柜略有深意地对视一眼。 王掌柜沉吟了一会儿,道:“法子,倒是还有一个,只不过,此法子,不知侯爷和夏大人,以及夏夫人,能否接受。” 魏金城道:“但说无妨。” 若能解决问题,他们还有什么能接受不能接受的。 夏光淳也道:“二位请讲。” 王掌柜道:“夏夫人可以将康顺钱庄这个摊子,交给我和岳掌柜。” 魏金城眸色深了深。 “你的意思是?” 王掌柜有些抱歉地笑了笑:“说得直白一些,夏夫人自此退出这个游戏,由我们大宝钱庄和裕通钱庄,接手康顺钱庄。” 夏光淳不理解:“康顺钱庄现在这种情形,你们接手,是要连债务一起接手的,这你们愿意?” 魏金城倒是听明白了。 果然啊,要不说摆弄银钱买卖的,就没有简单的。 “若我没有猜错,在你们心里,其实巴不得康顺钱庄消失吧?” 岳先生惭愧笑笑:“侯爷,夏大人,你们都是朝廷命官,在你们面前,我们也不好遮掩什么。我们三家钱庄从前在京中三足鼎立,是友,肯定也是敌。毕竟羹汤就这么多,你的碗里多一杯,我的碗里就必定会少一杯。 其实,这件事情发生在夏夫人身上,她一来对钱庄的买卖不甚熟悉,二来,她还没有沉淀出抗风险的能力,所以很难扭亏为盈,很难接盘。 我们久做钱庄的,却深谙此道。所以,如果夏夫人能舍得割舍,我们两家,愿意为了京城百姓的资金稳定,合力接手这件事。同样的,自此,康顺钱庄将退出京城的舞台,钱庄内的所有储户,也都将划到我们两家钱庄里,成为我们的储户。” 他们二人其实事发时就商量过了,这个饼,是个烂饼,但保不齐会被其他在行的人撺掇接手。 只要接手的人有沉寂几年的耐心,完全可以挺过这一关。 那样,倒不如他们两家合力接下这个摊子,一来少了个巨大的竞争对手,二来,也能瓜分到巨大的储蓄资源,从长远来看,是个利好的事情。而至于那个银钱窟窿,他们有能力缓步周转开。 岳先生话落,夏光淳终于听明白了。 () 第542章 “最好的结果” 说白了,一个办法,就是夫人得拿出巨大的运营资金,来填补几年的窟窿,直到钱庄扭亏为盈。 第二个办法,就是将钱庄直接交由两个钱庄合并善后,此后与他们再无干系。 对于他们现在的处境来说,第二个办法更加适合。夫人接手这康顺钱庄,本来就是冲动之举,即便她有银钱坚持挺几年,他也不相信,她能将这钱庄经营好。说不定会越来越糟。 还不如就此放手。避免更多无谓的投入。 他还没有说话,魏金城直接拍板道:“就按两位掌柜的意思办。如此,也可解除京中储户当下的恐慌,给朝廷少一桩麻烦。” 于他而言,息事宁人才是当下最重要的事。 否则任由事情发酵下去,必会惊动朝廷。到时候他毅远侯府也要跟着丢人。 王掌柜看向夏光淳:“那夏大人的意思?” 夏光淳叹了口气:“那就劳烦两位掌柜了。” 王先生和岳先生对视,然后双双起身对着魏金城和夏光淳道:“谢侯爷和夏大人的信任,那夏夫人那边?” 魏金城口气坚决道:“此事她没有说话的权利。” 若非他出马,组织今日的商谈,魏氏只会哭死在钱庄。 如此,这件事就算是定了下来。 跟着夏光淳离开侯府后,夏舒纬心里五味杂陈。 所以从今日起,一向富贵雍容的母亲,便一无所有了。 侯府门口,正要上马车,夏舒纬突然道:“父亲,我想起大学士交办的一公务,我还没有完成,我现在得去一趟翰林院。” 夏光淳道:“公事要紧,你先去忙吧。” 夏光淳颔首,目送夏光淳坐马车离开,然后脸色阴沉地走去相反的方向。 - 魏氏知道,今日夏光淳和魏金城,正找人帮着她商量对策,帮着她解决钱庄的事情。 琼栖阁,她没精打采地倚坐在床头。 “老爷和兄长,定是能帮我解决这个麻烦吧?” 姜嬷嬷道:“老爷昨日就为您奔走了一日,而侯爷即便再生夫人的气,又怎么可能真的不管你。他们今日不是约了裕通钱庄和大宝钱庄的东家帮着商量对策吗?那两位据说是行家,有侯爷在,他们定是会倾力相助的。” “可我这心里头,怎么还是这般不踏实?” 姜嬷嬷好声安慰她:“不会有事的。侯爷都出马了,又岂会搞不定?” 魏氏用力捻着手里的佛珠:“关键时候,还是得靠兄长帮我。此前是我太任性了,竟还那般顶撞了兄长,待这事情挺过去,我必得向他好好道歉。” 姜嬷嬷道:“侯爷是做大事的人,又岂会跟夫人计较。您上次不过也就是妹妹在兄长面前耍点小脾气。侯爷不会放在心上的。这骨头连着筋,一家人总归是一家人。” 魏氏叹息了一声,随即问道:“这两天,怎么没见到纬儿?我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他怎么不来瞧瞧我?” 姜嬷嬷道:“哦,大公子跟着老爷一起为了您这件事奔忙呢,大公子又岂会不管你,放心吧。” 这时,外面传来了一阵脚步声。 姜嬷嬷笑道:“你看,这不就都来了?” - 下人将门打开,但进来地却只有夏光淳一人。 魏氏此时当然也没有精力计较夏舒纬在哪。 她见了夏光淳,眼里含着希冀的光:“老爷,妾身的事情,让你操劳了,今日可是有了对策?” 姜嬷嬷搬来一把椅子,夏光淳在魏氏床边坐下。 坦言道:“对策已经有了。” 魏氏见夏光淳虽看着有些疲惫,面色却平静,她心里有了成竹。 她就知道,由老爷和兄长出马,就没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她魏金花,哪那么容易被打趴下? 她苍白地脸上瞬间有了一丝精神气:“那,下一步妾身该如何做?” “今日同侯爷一起约见了两大钱庄的东家,经反复商议,商量出一个夫人可以全身而退的办法。” 魏氏心里一阵兴奋:“我竟可以全身而退?我如何退?” 夏光淳道:“就是将康顺钱庄,交给裕通钱庄和大宝钱庄接手。” 魏氏听着不甚明白。 “交给他们接手,这是何意?是他们要帮着我解决问题?” “问题他们来解决,同时,钱庄的业务和储户,也要全权转交派给他们。也就是说,自此以后,康顺钱庄与夫人再无关联。” 魏氏心像是失重一样,摔在心床上:“康顺钱庄,与我再无关联?” 夏光淳解释道:“如今,钱庄资金链已然断裂,我们拿不出足够的银钱弥补窟窿,钱庄很快就会崩盘,到时候会波及所有储户和入股人,后果难以估量。 现在两大钱庄愿意联手共同接下钱庄,由他们来挽救钱庄,将影响降到最低。但同时,他也要既定的利益,那就是接手钱庄其他所有业务。” 魏氏根本无法接受:“可是老爷,我不能将钱庄就这么送人,我不能没有这钱庄啊!他们这不是趁火打劫吗?” 夏光淳道:“我知这钱庄是夫人所有的心血,但,现在来看,夫人并不具备经营钱庄的经验,难以应对这其中的危机和风险。康顺钱庄涉及诸多百姓利益,不是小事,夫人此时退出,将钱庄交给更加老道的人打理,是最好的结果。” 魏氏眸中布满不甘和慌张:“可是我不甘心,我不能就这样退出的老爷。我在这钱庄上压上了我的一切,我兄长呢,我兄长他定是能帮着我度过难关的!” 夏光淳沉吟片刻:“这正是侯爷的意思。想挽救钱庄,需要大量投入几年的银钱。以你的能力,做不到。” 魏氏脑子一阵轰鸣。 夏光淳语气变得严肃:“夫人,经营钱庄本就风险重重,今日能商量出这个结果,不再用出一文钱就能将问题解决,不会有比这个更好的解决法子了。否则他日储户继续闹下去,难免会引起朝野的主意,到时候夫人又该如何解决?” 魏氏脸上的精气神瞬间消散个干净。 她此时已经明白,什么也挽回不了了。 他魏金花,这次算是栽了个彻底。 夏光淳走后,魏氏眼睛空洞地躺在榻上,半晌一言不发。 过了许久,她眸子猛得瞪大了两圈,抬手重重砸了下床榻。 “是夏桉,是夏桉!是夏桉!” () 第543章 责难 深更半夜,魏氏拖着虚弱不堪的身子,不顾姜嬷嬷的阻拦,起身便冲出门去。 姜嬷嬷伸出手臂将她抱住在门口:“夫人,您身子这样,您不能就这样出门啊。” 魏氏怒吼道:“放开我!我今日必须找那个贱蹄子问个清楚!” “夫人!” 魏氏嘶吼道:“我让你放开我!!!” 姜嬷嬷知道拦她不住,只能扯个狐绒披风为她披上。 “那老奴扶着您去。” 顶着刺骨的寒风,魏氏在姜嬷嬷的搀扶下,踉踉跄跄奔往云芷阁。 虽已经是夜里,府里依然有来回走动的下人。 下人们见了这一幕,显得颇为意外。 有机灵的,见魏氏病成这样却在寒风里疾奔向云芷阁,怕是要出事,立刻跑去报给了夏光淳。 同时,苏氏和夏老夫人也收到了下人的禀报。 - 云芷阁卧房内,夏桉已经洗漱完毕,拆了妆发,准备睡下了。 突闻外头传来小五颇为意外的声音:“夫人,这么晚您怎么过来了?” 不多时,屋门“嘭”地一声,被一脚踹开。 寒风裹挟着魏氏滔天的怒意,流窜进屋子里。 魏氏抖着腿,跨进门槛进了屋子。 夏桉从里间走了出来,对上了魏氏青黑浑浊的双眸。 她作了一揖:“母亲,听闻您身子弱,我还没来得及去瞧您,您怎么这个时候来云芷阁了?” 魏氏在姜嬷嬷的搀扶下,抬脚一步一步逼近到了夏桉的面前。 嗜血的眸子死死盯着她地脸,声音沉哑地质问道:“你说!你是不是和付建白,联手骗的我?!” 夏桉闻言,状似懵了。 “母亲何出此言?” 魏氏低吼:“就是你!?就是你去接近那付钱钱,才引得我去接近付家人,若非如此,我怎么会被付建白骗?你们就是一伙的,你们是一伙的!” 夏桉耐着性子道:“母亲,我之前就说过,你误会我了。我去付府,就只是为付钱钱的猫诊病的。且在付府,我也只与付钱钱接触过。我,我又如何有能耐,与付建白合伙骗你?” 魏氏上前一把扯住了她的衣领,使劲地前后撕扯:“就是你,就是因为你!若非是你,我又如何会与那黄氏相识,又如何会被付建白骗?” 夏桉被她扯得有些窒息,身体不受控地来回晃。 喜鹊上前阻拦:“夫人,您不要这样。” 却被姜嬷嬷一脚踢倒在地上。 “下三滥的玩意儿,以为夫人给你们一些好颜色,就把自己当成个人了!” 夏桉挣扎着道:“有事冲我来,别动她们!” 魏氏像是疯魔了一般,“啪”地给了夏桉一个巴掌。 “贱种,你个贱种,是你,就是你。你要赔偿我所有的损失,你要赔偿我所有的银钱。” 说着,她又拎起夏桉的衣领,再次抬起巴掌又朝着夏桉扇了下去。 别看她病着,手臂上的力气却一点也不少,这个巴掌下来,夏桉只觉得脑子嗡嗡作响。 她伸手捂住自己的嘴角,眼里涌出一抹阴云,她猛得抬头,看向魏氏,眼里溢出一抹讥讽。 “母亲,你受骗,难道不是因为你自己贪心,觊觎钱庄的买卖吗?是我拉着你去付府,与那付建白结交,让你受骗的吗?” 魏氏歇斯底里道:“你还嘴硬,你还嘴硬!来人,拿板子来,给我打她板子,打到她承认为止!” 跟来的下人动作很快,没多久便取来了板子和长凳。 外面天寒地冻,夏桉只着了一身里衣,便被两个婆子拉到了院子里。 身体被按在了冰冷的木板上,北风吹乱青丝,吹得夏桉冷到透骨。 但她脸上神色平静,没有反抗也没有挣扎。 她早预想到,魏氏钱财一空后,早晚会将矛头对到她身上。 只是没想到她现在就如此沉不住气。 这样也好,她发了这顿疯,只会将自己推进更加难堪的处境。 因为,她没有证据。 - 在呼啸的北风中,在魏氏疯魔般地嘶吼中,板子重重落了下来。 夏桉身子随着板子重重震了一震。 大概是许久没有受打,背上还是觉得有些疼的。 但她咬住下唇,眼里透着倔强,一声也没有吭。 又一板子落下,这一次更疼了,夏桉眼里的倔强更甚。 耳边是魏氏又一声地辱骂和质问。 喜鹊和琥珀被人压在地上不住的哭喊。 板子一下接一下落在她纤薄的背上。 一些遥远的回忆一点一点被撕开了口子,夏桉缓缓闭上了眼睛,疼痛之下,心里愈发变得清明。 好在啊,好在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在朝着她心里的方向走。 好在,魏氏如今已经失去了唯一引以为傲的支撑。 好在,如今她受的每一个板子,都在昭示着魏氏难以扭转的命运,都在带着她走向地狱。 好在。 夏桉眼角溢出一滴泪。 命运的轮盘,已经偏向了她这一边。 - 后来,云芷阁来了很多人。 从来没有这么热闹过。 耳旁是小娘和舒寒一声接着一声的呼喊,喜鹊和琥珀哭成了两个泪人。 魏氏是被夏光淳捆住身子带走的。 祖母也来了,在她榻边坐了很久很久才离开。 她身上很麻,也流了血。 趴在榻上,只觉得眼角一直不由自主在淌着泪。 明明没有多疼的,明明就没有多疼的。 - 朝霞漫过窗棂,洒在床头。 夏桉醒来时,苏氏正守在床头,双目无神,当是一夜没睡。 见夏桉醒了,她脸上闪过一抹喜色。 “桉儿,桉儿你醒了!” “娘。”夏桉声音虚弱。 苏氏眼睛瞬间有些红,疼惜着道:“如何,可觉得哪里不舒服?” 夏桉摇摇头, 背上应该是已经涂抹了她们自己的伤药,现在丝毫不觉得痛。 “整整十六个板子,她竟然打了你整整十六个板子,她简直是想打死你,魏金花这个疯子。” 有十六个吗? 夏桉其实几个之后心里就已经无所觉了。 她安慰苏氏:“我没事了,小娘。” 苏氏关切道:“你告诉小娘,这件事,她是否抓住了什么把柄?” 夏桉摇摇头:“我所做的,就只有去付府给付钱钱的那只猫诊病。” “就只是这样?” 夏桉点头:“就只是这样。” “那她,是如何走进付建白的圈套的。” () 第544章 公开掰扯 夏桉略下讥诮地冷哼一声:“因为我去付府,她贪心不足,自己脑补出一个赚钱的机会。于是,自己抢着往那圈套里跳。” 苏氏明白过来:“所以,她以为你是为了赚钱的机会才去的付府,她为了与你抢这机会,于是才有了这件事?” 夏桉点头。 苏氏讥讽地摇摇头。 然后神情有些复杂地看了夏桉一眼。 “可是,你难道一早知道付建白的计划?” 夏桉怔了怔,沉默了一会儿,道:“不知道,也是巧了。” 苏氏点头:“原来如此。她如此点背,看来老天真的在收拾她。可是,虽然这个结果小娘也觉得大快人心,可是桉儿,这真的很危险,魏金花定是觉得是你套路了她,她怎会甘心?” 夏桉笑笑:“所以昨日我才会受她这一顿打。” 其实,昨日刑具摆上,程鸽就出现了,完全有能力阻止她们,然后去通报给父亲和祖母。 是她摇摇头将他劝开了。 一顿板子,对她来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这样闹一场,才会大闹到祖母的面前。 公开将事情掰扯清楚,魏氏只能吞下这哑巴亏。 且她这个主母的真面目,也才能渐渐示人。 - 果然,听闻她身体已经无碍,夏老夫人下午便将所有人都宣去了禧寿堂。 夏桉坐在轮椅上,由喜鹊推着进了屋子,脸色苍白,神情透着股莫名的委屈。 魏氏比她早来一步,此时一脸不甘地坐在夏老夫人的下首,在仇恨的支撑下,生病的身子都硬朗了许多。 昨夜对夏桉打了一顿板子,半路却被老爷给阻止了,她很是不解气。 如今闹到老夫人跟前,正好,今日她必要当着老夫人和老爷的面,让夏桉偿还她所有的损失。 让老夫人和老爷知道,夏桉是怎样一个残害自己嫡母的畜生贱种。 苏氏和夏舒纬也都在,毕竟是涉及两房的大事,全家人都应该在场。 见夏桉进来,魏氏立刻忍不住要控诉:“母亲,您今日一定要为儿媳做主。就是桉姐儿害的儿媳……” 夏老夫人道:“好了,事情该是如何,我自会问清楚。” 魏氏眼里满含怨怼。 夏老夫人问夏桉:“你背上的伤,可好些了?” 夏桉声音有些虚弱地回道:“回祖母,上午又换了一次药,已经好多了。” 夏老夫人点头:“那就好。 最近,我们夏府里头,实在不算太平。姝儿正在与女婿谈和离,这边,儿媳在外面的买卖又出了大变故。钱庄这件事,实在令人惋惜。那付建白,就不是个人。但,夫人何以会觉得,这件事是桉儿害你的,还不惜半夜跑去云芷阁,打她的板子?” 夏舒纬面带疑虑地看向夏桉。 这个三妹,这一年属实存在感很高。母亲不会空穴来风,莫非,这件事真的与她有关? 魏氏像是找到了出口,连忙跟夏老夫人道:“母亲,我之所以这样认为,是因为,这件事就是因她而起的。是她勾引我去的付府。” “她是如何勾引你的?” “她,她那段日子,日日都去夏府。她这孩子,现在无利不起早,付府有她想要的东西,否则她又怎会殷勤?” “因为她去,所以你也跟着去?” 魏氏怔了怔:“我这,我这也是因为好奇。我毕竟是她的母亲,总要知道她在做什么?” 夏老夫人转眸看向夏桉,见夏桉脸上挂着茫然和无辜。 “桉儿,你说说,你去那付府做什么?” 夏桉小声解释道:“祖母,有一日我巡铺子时,遇到一只猫被车轱辘碾断了脚踝,那只猫,是付府五姑娘付钱钱的,我与付钱钱由此相识。 她得知我懂医术之后,便拜托我为她的猫治伤,说她会付诊金。而我此前一直也想尝试为动物诊病,所以就答应了。” 魏氏道:“你胡说,你就是故意接近那付钱钱的,你就是有目的的。你一早就知道她是付建白的女儿,而付建白又是康顺钱庄的东家,你就是冲着这个去的。” 夏桉道:“母亲,你真的误会我了。”说着,她让喜鹊递上前一个本子,“我知母亲对我有误会,所以我将这个带来了。 这便是我为付钱钱的猫诊病的记录,以及我从中总结的为动物诊病的常识。我去付府,为的就只是这个。母亲所说的,我真的不明白。” 夏老夫人接过那本子翻看,上面逐页记录着夏桉每一次为那只猫诊病的过程,以及愈合的情况,还有由此总结下来地一条一条经验,倒是与夏桉说的都吻合。 夏老夫人将本子传到魏氏的手里。 “你自己看看吧。桉儿应该没有撒谎。” 魏氏沉着脸接过本子,飞快地翻看了几页,然后一把合上。 “即便有这个本子,又能证明什么?你去为猫诊病是真,你心有所图也是真。” 夏桉目色莫名地看着魏氏:“母亲这是欲加之罪。母亲遭此劫难,我也替母亲伤心。可是我去付府这么多次,我也没有与付建白说过一句话。更不可能知道他有着这么恐怖的谋算。我又如何害母亲?” 魏氏怒道:“你?就是你,就是你引诱地我,你这个臭丫头,你休要抵赖!” 夏老夫人喝道:“儿媳,注意你的言辞!” 魏氏瞬间意识到自己失言了,她颔首:“是。” 夏老夫人道:“儿媳,事到如今,老身对你这件事还是有些糊里糊涂。你今日便将你受害的过程,说一说吧。” 魏氏咬了咬唇角,痛声开口道:“母亲,我被骗的好苦啊! 起先,我是见桉姐儿频繁地去付府。她平日里,只有赚钱的时候才会这般殷勤。这丫头经商的眼光一直不错,所以她去付府定是有目的。 我一打听,方知那付府竟是康顺钱庄的东家。这做生意的谁不知道,只要能认识钱庄的主事,怎么也能跟着赚些银子。我便因此,就结交了那付夫人,从而认识了付建白。” 夏光淳道:“所以,上次夫人组织我与他们夫妇一同吃酒,就是为了结交付建白?” 魏氏讪讪点了下头:“是的。” 夏光淳有些生气地瞪她:“所以,付建白是你自己故意要接近的?” () 第545章 “世子姐夫,你不会银子不够吧?” 魏氏解释:“我?我自然是要弄明白,付府里究竟是有什么商机。谁能想到,这不是商机,而是整个钱庄。” 夏老夫人道:“那你坚持认为是桉儿害了你的理由,又是什么?” “这是个骗局啊,老夫人您没听出来吗?桉姐儿就是知道我想要赚钱的机会,所以引我入了付建白的局,如此才害的我被骗了啊!” 夏老夫人道:“你的意思,她提前知晓了骗局?” 魏氏道:“对,她定是知道的。” 夏老夫人无奈地和夏光淳对视一眼。 夏舒纬此时看着魏氏瞪圆的眼睛,心里狠狠叹了口气。 半晌,夏光淳开口道:“夫人这话,未免太过牵强。一来,桉儿去付府,确是为猫治伤去的。二来,付建白转让钱庄这事,做得如此低调,又如何会让桉儿这样一个局外人提前知晓?就连与付建白自己身边亲近的朋友,事前都毫无所觉。这难道不是夫人见桉儿去付府,自己脑补出来一个赚钱的机会,才误打误撞跳入骗局里的吗?” 魏氏被说的一时语塞。 “可是,可是,”她指着夏桉,“若非她去付府……” 夏老夫人道:“行了!” 瞧着夏桉坐在轮椅上虚弱的样子,夏老夫人火气上涌:“所以你就是因为,心里那点莫须有的猜测,就将所有的责任推到了桉儿的身上。 然后夜半三更跑去云芷阁撒火,将她无缘无故打了一顿板子! 一个十几岁的少女,都还没有谈婚论嫁,一顿板子下去,你可想过后果? 你这个当家主母,做的真是像样啊!” 魏氏感觉有苦道不出:“老夫人,老爷,你们把这丫头想简单了啊。这丫头最近邪门得很,总是料事如神的。她经常能想到我们所有人的前头,你们不能被她的表面蒙骗了啊。” 夏老夫人喝道:“胡闹!她才几岁,还料事如神,莫非她开了天眼不成?!” 魏氏扯着嗓子道:“那她,她就定是中邪了!老夫人,不能在由着她这样下去了!” 魏氏心里很笃定,这件事就是夏桉给她下的套。她也不清楚这贼丫头是怎么知道的这个骗局,可她就是笃定是她做的。 所以,除非她中了邪了,不然也不会有别的解释。 夏老夫人越发觉得魏氏言语荒唐。 竟还论起了鬼神之说。 “我看你现在更像是中了邪!看来,从前的经书,你还是抄少了。今日回去,给我将金刚经抄二十遍,理清你那浑浊不清的脑子。还有,桉儿无端受了你十几个板子,你现在就跟她道歉,并保证日后不准再以此事责难与她。” 魏氏脑子里轰地一声。 “我,我?” 夏光淳也意识到,魏氏对夏桉做的实在过分。 怎能因为心中不快,便一股脑将火气全撒在了孩子身上。 她沉声道:“如若夫人不能正视自己的错误,那这管家之权,便就交出吧。” 魏氏心里骤然一紧。那怎么行?她现在已经没了钱财,若是连管家之权都没了,那她跟个废物有何区别? 憋了良久,魏氏只得痛心应道:“妾身知道了。” 然后她隐忍着对着夏桉道:“是母亲错怪你了,害你受了打,母亲向你道歉,对不起。” 这一声道歉,夏桉不是很受用。 不过她本来也并未想着要魏氏所谓的道歉。 已经造成的伤害面前,道歉半点用处也无。 她低声应道:“母亲心里难过,女儿能理解母亲的心情。” 夏舒纬心里很是不耐。 他这个母亲,怎能愚蠢至此? 还以为今日能掰扯出些道理来,结果却将她浅薄心智暴露无疑,最后堂堂一个主母,竟被逼地向一个庶女赔罪。 真是丢人。 只能说到现在为止,她都是自作自受。 他心里越发觉得烦躁,半刻都不想在这府里停留。 事情理论结束,他冷着脸,抬步走出了禧寿堂正屋。 魏氏拖着沉重的身子,由姜嬷嬷挎着,在后面快走了几步追上了他。 “纬儿,纬儿你等等母亲。” 闻声,夏舒纬无奈地停住了脚步。 魏氏走到了他跟前:“纬儿,这次,是母亲拖累了你,这两日你也累坏了吧,都是母亲不好。” 夏舒纬压住心里的火气,对她道:“儿子不累,母亲更加不易。” 魏氏面露悲戚之色:“是母亲搞砸了,母亲心里很难过。纬儿你不生母亲的气吧?” 夏舒纬轻声安慰她道:“事情已经发生,母亲不要想太多。” “那,此前你说的,需要些银两替三皇子打点事情,该如何?” 夏舒纬道:“这件事,儿子再去想别的办法。” 魏氏应道:“都是母亲没用,现下帮不到你了,母亲真的很抱歉。” “母亲,您身子不好,早些回去歇着吧。我这两日存了些公务要处理,就不送您回琼栖院了。” 魏氏赶忙道:“公务要紧,你快去忙,母亲没事的。” 满含愧疚地目送夏舒纬离开,魏氏才在姜嬷嬷的搀扶下,摇摇晃晃朝着琼栖院走去。 - 花灯初上,夜幕笼罩下的京城呈现出另一番繁华。 莳花楼内,丝竹声声,笑语回荡。 客人们与楼内女子或吟诗作画,或对酒当歌,尽享纸醉金迷的温柔乡。 大厅中央的一张精致的赌桌上,赵幽神情闲适地听着骰子在碗中清脆的碰撞声,然后看着骰子落入碗中,骨碌碌地转动。骰子停稳,四黑一白。他戏谑地嘴角勾了勾唇角。 输了。 桌子周围簇拥着形形色色的人,他将面前的筹码潇洒一推。 “再来。” 魏浮生搂着个美人坐在他对面,道:“世子,要不,这把咱们玩把大的。” 他们这一行人,在莳花楼里搂着美人喝酒、听曲、赌钱,已经醉生梦死地连着玩乐了好几日了。 反正如今他也找不到可以出人头地的正事,就这么随心所欲地混着,也算逍遥快活。 听了魏浮生的话,他邪魅道:“想玩多大?” “一千两怎麽样?” 赵幽“切”了一声,“我以为要玩多大的。” 他下意识摸了摸怀中的银票。 他这两日手气有点背,银两陆陆续续都花费地差不多了。 不过他也毫不在意,反正银子没了,夫人那里有的是。 他尽可以敞开了玩。 魏浮生道:“我说世子姐夫,你不会是银子不够了吧?” () 第546章 夏媛藏金银细软 赵幽手臂搂着一个美人,对魏浮生不耐道:“少跟我废话,要玩便玩,本世子还能欠你银子不成?” 众人起哄。 “就是的,谁欠银子,赵世子也不会欠啊。最近赵世子可是发财了,都请着我们出来玩了多少回了?” “对啊,世子夫人是个大才女,温柔又体贴,赵世子在外面想怎么玩就怎么玩,还乐得供着世子银钱。不像我们家的那个母夜叉,夜里说将我锁在外头就锁在了外头。” “是啊,这一点我们可都得跟赵世子学,世子夫人被他调教得服服贴贴的,担心他银子花没了,还时常差下人给他送银子来。世子,你究竟是怎么管教的啊?也教教我们呗。” 赵幽邪魅笑笑:“教不了,你们见了自家娘子,腿都哆嗦,如何能将人制服?在我后院,只有女人见了我哆嗦的份。” 众人一阵哄笑:“世子威武啊。” 魏浮生懒洋洋道:“既然如此,那我们便开赌吧,但是讲清楚,谁输了,可不许赖账啊。” 桌上有公子附和道:“来来来,赌赌赌,谁赖账谁孙子。” 几人做好押,桌旁一个模样水灵的美娇娘抬起手,开始便摇骰子。 美娇娘举着骰子碗,在半空中玩了一会儿花活之后,骰子在众人地注目下,定定落了桌。 看着上面的点数,魏浮生“哈哈哈”大笑一声:“世子姐夫,你输啦。” 他厚颜无耻地抬手:“姐夫,一千两。” 赵幽不甚在意地笑了笑:“急什么。” 他侧眸对小贾道:“银子没了,回去取吧。” 小贾无奈应声:“是。” 赵幽道:“来,我们继续。” - 永定侯府,夏媛听着蝴蝶的禀报,以为自己听错了:“你,你刚刚说什么?” 她们主仆二人有几日没有出府了。 今日夏媛差蝴蝶上街去给她买些糕点,结果糕点没买回来,却给她带回来一个不可理喻的消息。 她竟说,母亲盘下的康顺钱庄,崩盘关门了? 蝴蝶道:“说是钱庄是个窟窿。夫人一开始,就被人给骗了!” 夏媛拧眉:“消息可靠?” 蝴蝶点头:“现在街上百姓处处都在议论此事,说钱庄兑现不了百姓存储的银两,百姓们正要聚集起来一起去报官呢。” 夏媛顿觉脑袋里一阵轰鸣。 据她所知,母亲可是还将自己手里所有的财产和银钱,全都押到了这钱庄上,现在竟是崩了? 她眼中一片愕然:“被骗了?她怎么会被骗呢?有舅舅在,她也会被骗?那她,岂不是再没银子了?” 蝴蝶低眉有些无语。 夏媛愣了半晌,不禁嗤笑出声,难以置信道:“那我怎么办,我怎么办?” 蝴蝶看着她手中把玩的翡翠镯子,以及她头上腕上那些价值不菲的首饰。 提醒道:“姑娘,赶紧藏吧。” 她们手里银票还有一些,加上这些买来的值钱物件,也算有些银两。 而这些恐怕就是她们日后唯一的倚仗了。现在不藏,说话就会被赵幽撸个干净。 夏媛慌了。 此前觉得自己拿捏了母亲的把柄,可以啃她一辈子。哪知她竟会将自己弄破产。 如此,即便她掌握母亲再多的秘密,又有何用,她自己都没银子了。 为今之计,她只能是守住自己手里的这些值钱的东西了。 她一边和蝴蝶着急忙慌地将贵重物品收起来,一边心里万分懊悔。 此前为了解气,她出门都是报复性消费,加钱抢购,包场,吃穿用度只买贵的。甚至为了显摆,还耗费巨资为府里添置了好几处园林景致。若她此前能够稍微收敛一些,此时手里应该能省下大笔的银两才是。 正想着,夏媛握着手里的珠钗项链手镯,脑海中猛得浮现出夏桉此前跟她说的一句话。 “我等着你银子花光的那一天。” 她讷讷停下了手中的动作。 蝴蝶见她不动了,道:“二姑娘,你快些吧,世子没准什么时候就回来了。” 夏院倏地转头对着她,眼里一片惊骇:“是她,是她!” 虽没指名道姓,但蝴蝶一眼就看出她说的是谁。 “夏桉?” 这时,门外传来小贾的声音。 “夫人,世子银子花没了,派我回来取。” 小贾最近陪着赵幽在莳花楼,也有些纵欲过度,说话声音低哑,显得很没精气神。 夏媛听了小贾的话,一下气不打一处来,她冲着门外嚷道:“没有,没有了,我没银子了!” 小贾一时间有些莫名。 前几日,世子夫人可是上赶着到莳花楼给世子送银子,怎么这会儿态度突然大变。 他停了停,道:“世子夫人,这会儿世子赌输了,需要银子还赌债,您若不给银子,世子该当如何?” “他愿意怎样就怎样,总之我这里没银两了。你告诉他,他若拾趣,就赶紧从那烟花柳巷之地出来,否则若是连嫖资都付不起,就丢人丢大发了。” 小贾闻言,似乎意识到了问题的严重性。 “夫人,我劝您不要这般强硬。你也知道,世子若是发起火来,谁也拦不住,到时候,受罪的可是你。”小贾口气里含着威胁意味。 突然,屋门开了,夏媛站在门口,黑着脸对着小贾。 “你休要吓我。小贾,你们在外面这么些天,难道没有听说我母亲的事吗?” 小贾神思一顿。 “夫人,这是何意?” 其实他也知道,这段时日夏媛之所以这般供世子银两出去取乐,那银钱都是从夏夫人手里弄来的。 夏夫人怎么了? 夏媛冷冷睨着小贾:“小贾,你自己照照镜子,看看你现在都成什么样子了,跟着赵幽,弄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今日,银子是没了,在你们主仆没有弄得更难看前,快去想办法将赵幽弄回来吧!” 小贾觉察出,夏媛说的不是玩笑话。 看来今日,她是打定主意不给世子银两了。 他这个人,多少还是要脸的,他朝着夏媛躬身施了一礼,转身便快步出了绛华院。 () 第547章 人生贫瘠如此 第547章 人生贫瘠如此小贾灰着一张脸回到了莳花楼。 魏浮生见了他,笑了笑:“呦,这么快银子就取来了。” 赵幽瞟了他一眼:“将银子给魏公子吧。” 小贾却直接俯下身,在他耳旁耳语了两句。 赵幽咬了咬牙关:“她没给你?” 小贾眼神有一丝躲闪。 魏浮生“嘿嘿”一乐,“什么意思?我那听话的表姐,没有给姐夫拿银子来?” 围观的人也跟着一乐。 “何意,世子夫人这是闹脾气了?” “那世子这赌债,是要欠着吗?” “就是啊,赵世子,您手上没银子了,还要不要玩啊?” “要我说,这男子还是不能光靠着花女子的银两,这说断粮,就给断粮啊,是不是啊!” “赵世子,看来你这御妻之术,还差些火候啊哈哈哈哈。” 赵幽眼眸瞬间一片黯黑,觉得脸像是被打了一样的疼。 他沉着脸倏地站起身,气急败坏地丢了手里的筹码,在众人的嬉闹声中,大步朝外头走去。 魏浮生在身后喊道:“世子姐夫,别忘了我的一千两啊。” 赵幽带着一身肃杀之气,离开了莳花楼。 他赵幽,还从没有像今日这般丢脸过。 - 绛华院。 这个空档,夏媛和蝴蝶思来想去,在一个柜子下面挖了一个坑,将屋里所有的银钱和首饰都埋了进去。 然后又将柜子恢复到原位。 屋里炭火烧烬了,二人都没有察觉。 外面冷风瑟瑟,屋内温度散尽。 二人相对而坐,沉默了好一会儿,蝴蝶道:“我去取些炭火吧。” 还不等她出门,屋门从外面被大力踢开,赵幽面若阎罗地跨步进了屋内,看夏媛的目光,带着十足的血腥气。 “你是不是想找死?” 说着,他几步上前直接抬腿,朝着夏媛的胸口猛踢了一脚。 椅子朝后一翻,夏媛身子不稳,直接跟着翻倒在了地上。 她痛得咬紧牙关,下意识捂住自己腹部,侧躺在地上对赵幽喊道:“赵幽,你想杀死你自己的儿子吗?” 赵幽面无表情地俯身一把抓起她的发髻,咬牙使劲将她的头朝着地上重重磕了两下。 随即质问道:“银子呢?!” 夏媛嘴角溢出一丝血,对他嘶吼道:“没了,全没了。” 赵幽拽着她的发髻,又朝着地面重重磕了两下:“我问你,银子呢?!是你自己拿出来,还是我将这屋子掀了?!” 疼痛和眩晕将夏媛弄得脑袋一阵卡顿。 她停了两秒,方缓过来,声音撕裂地道:“我母亲破产了,没银子了,赵幽,收敛收敛吧,即便你打死我,也没有银子了。” 赵幽冷眸微凛:“破产了?” 夏媛奔溃道:“康顺钱庄已经关门了。母亲倾尽所有钱财盘下的钱庄,是个骗局,她破产了。从今往后,我没银子了!” 赵幽牵牵嘴角,然后恶狠狠道:“想糊弄我?你知道今日你害得本世子丢了多大的颜面?找死!” 赵幽面无表情地攥着夏媛的发髻欲继续朝地面磕去。 这时,蝴蝶喊道:“世子,再这样下去,夫人是真的会死的。” 夏媛的额角鲜血直流,一个孕妇,哪里禁得住这般折腾。 赵幽像是置若罔闻,照旧攥着夏媛的头,狠狠朝地上磕了下去。 夏媛被磕得天旋地转。 她脸贴着地面,艰难道:“赵幽,我死了,腹中儿子也会死!你要做手刃儿子的父亲吗?虎毒还不食子呢!” 赵幽眼里无任何波动,即便是抬出儿子,也没有让他动半点恻隐之心。 “所以,我问你,银子呢?” 他再次将夏媛的头攥了起来,作势又要狠狠朝着地面砸去。 地上已经染了血迹,蝴蝶看的出来,赵幽是真的会将夏媛弄死。 虽说她对夏媛并没几分真情意,可她现在还不能死。 她的仇都还没有报。 眼见着夏媛头要再次砸向地面,蝴蝶脱口而出:“奴婢给你拿银子!” 夏媛被按着头贴在地上,赤红着眼,眼睁睁见着小贾挪开了柜子,将他们刚刚埋好的坑又刨了出来。 所有的银钱,所有的珠宝首饰,一股脑被掏了个干净。 仅有的钱财尽数被赵幽掳走,夏媛这一刻彻底觉得,自己像是被剥去了所有的保护套,赤裸裸站在命运的航道上。 她一无所有了。 - 赵幽和小贾出了侯府,路过一个茶摊时,小贾对马车里的赵幽道:“世子,等等。” 他朝着茶摊上饮茶的几个百姓问道:“你们可知,康顺钱庄发生了什么?” 一个喝茶老翁道:“这你们都不知道,康顺钱庄关门了啊,储户正要到官府告他们呢。” “为何关门?” “康顺钱庄只剩下一个空壳子啦,听说还是个无底洞呢。那新东家被骗了啊!” 小贾和赵幽对视了一眼。 赵幽眸光冷戾。 原来,他的这个岳母,竟是真的破产了。 赵幽心里发沉,沉得他浑身不自在。 因为这种感觉,他感觉很熟悉,魏氏一朝钱庄没了,与他兵器坊当时的遭遇竟如此相似。 他一把关上了轩窗。 他那会儿赔掉的,是夏媛的银子,这会儿,岳母又赔个底朝天。这还真是一倒霉,就倒霉一家子啊。 - 绛华院屋内,蝴蝶替夏媛将头上的伤上了药。 从前她们受伤,还会喊府医过来处理伤口,日子久了,伤得多了,便都是自己随手解决。 伤口处理好,夏媛披头散发坐在铜镜前。 妆台上,从前摆着的耀眼首饰,已经不见踪影。 首饰匣里也已经空空如也。 夏媛眼里一片空洞,她夏媛人生,第一次贫瘠如此。 对着镜中身怀六甲的身子,夏媛自言自语道:“幼时在府里头,母亲总是给我做最好看的衣裳,给我喂最好的吃食。一开始,我以为所有人的日子都是这样过的,直到有一次,我误打误撞进了苏小娘的房里,被她房中贫困潦倒的样子给惊到了。” () 第548章 你在骂谁呢? 第548章 你在骂谁呢?“我回去问母亲,为何同在一府,我们的日子这样好,苏小娘却那般穷?母亲告诉我,那是因为,母亲有银子,苏小娘没有,更因为,我们与他们嫡庶有别。 那时候我记下了,原来有银子跟没银子,区别竟这样大。而我是嫡出,天生就是比夏桉要高出一截的。” 说着,夏媛轻飘飘笑了一声,“自那以后,我越看苏氏他们母女那穷酸样子,越觉得她们下贱,越觉得自己命好。我生来就是府中嫡女,我有一个家财万贯的母亲。夏桉与我,生来就有跨越不了的鸿沟。 有一个有钱的母亲真好啊,想吃什么便能吃上什么,想穿什么便能穿上什么,看上了什么首饰,就可以毫无犹豫地买下来。 做为嫡出的女儿,我天生就有很多的特权。我可以随意处置府里所有的下人。若是夏桉惹我不高兴,我随时都可以让她跪下给我道歉。就连苏小娘见了我,也要毕恭毕敬地对我施礼。 我应该是一颗一直被捧在手心里的掌上明珠的。” 说到这里,夏媛声音停下。 看着镜中自己如今的模样,她声音变得低哑,“所以,我究竟是怎么变成今天这个样子的?” 蝴蝶拿着梳子,替她整理头发。 “姑娘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贵不可言的嫡女,确是应该荣华富贵过一生。但架不住,您有一个心思叵测的妹妹。你如今这个样子,就是她想要看到的。” 夏媛眸光渐渐凝结成冰:“母亲这件事,是夏桉做的。” 蝴蝶将她的头发挽成一个简单的发髻,眼底闪着暗芒。 夏媛默了一会儿,又目色狠厉道:“说不定赵幽的兵器坊,也是她做的。” 蝴蝶轻道:“我早说过,夏桉没有你们想象的那么简单。” 夏媛想了想,终是觉得不解。 “可她究竟是怎么做到的?不管是兵器坊,还是钱庄,她如何算到结果的?” 蝴蝶道:“所以二姑娘,你还不准备收拾夏桉吗?” - 大理寺。 盛枷和程鸽在牢狱里审完一个犯人,走出牢狱。 远远的,他们看到夏舒寒正在柴房门口猛劲地劈柴火,且每劈一次,嘴里跟着骂骂咧咧、振振有词,不知在念叨着什么。 程鸽看着夜色中的身影,悠悠道:“大人,这小子不是在骂你吧?” 盛枷侧眸冷睨他一眼。 程鸽道:“你看着不像?大冷天在这里劈柴,定是在抱怨着呢。” 盛枷又转眸看向夏舒寒,抬步缓缓朝着柴房的方向走去。 夏舒寒躬身将木柴在地上摆成一排,然后一个一个地抡起长斧砍下去,每砍一次,口中便会跟着发泄般念出一句话。 “咚”,斧头快速劈裂柴火。 夏舒声音满含愤恨:“该死的魏金花!” “咚”,又是一下,“居然敢欺负三姐姐!” “嘭噔”,又一下,“你是觉得,我们好欺负是吧!” “咚”,“活该你被人骗!” “嗤”,“活该你赔光所有的银钱。” “你等着!” “等我练好了武功!” “我一拳将你打到十丈远,打得你吐血,打到你满地找牙。” 身后传来冷幽幽的声音:“你要打到谁吐血?” 夏舒寒身子一震,猛得举着斧头转过身。 “师父?” 盛枷盯着他手里的斧头,“要打为师?” 夏舒寒赶忙将手里的斧头撤回,解释道:“我怎么会打师父,我尊敬您还来不及呐。” 程鸽道:“那你大晚上在这骂骂咧咧的,是骂谁呢?” 夏舒寒有些吞吐:“我,我……” “难道不是恨你师傅让你在这劈柴?” “不是不是,劈柴多快乐啊,你们看我现在劈地多快,多利落。” 盛枷道:“所以,你是在骂谁?” 夏舒寒想了想,肩膀塌了一下:“嗨,我是,我其实是在骂……”他有些心虚地补充道,“师父,我说了,你不要以为我大逆不道啊,我是有原因的。” “讲。” “我是在骂我那个母亲。我母亲她自己被人骗了,赔光了银子,却将火气都洒到了我三姐姐身上。还,还打了我三姐姐。我心里实在气不过,所以才骂的她。师父若是觉得我不孝,我也认了,我甘愿领罚。” 说着,夏舒寒颔首,做出领罪的姿态。 程鸽道:“你母亲打了你三姐姐?为何要打她?” “她非说钱庄赔了,是我三姐姐的责任,非要我三姐姐赔偿她的损失。” 盛枷沉默片刻,道:“你三姐姐呢,如何解释的?” 一想到夏桉昨晚的情形,夏舒寒心都要碎了。 他咧着嘴道:“我三姐姐哪还能解释啊?母亲进了我三姐姐的房里,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差人将她拎到了院子里。我三姐姐穿着薄薄的里衣,在寒风里生生受了他们十六个板子。”夏舒寒眼里挂了泪花,“整整十六个板子啊!我们赶到的时候,我三姐姐已经被打晕了,背上一大片赤红,全都是血。她就那么可怜地趴在榻上,闷不吭声,就那么流了有一盆子的眼泪。” 说完,夏舒寒很没出息地哭了:“我长这么大,还第一次见到人原来一下子是可以流这么多眼泪的呜呜呜呜唔……” 盛枷的手紧紧攥成了拳头,手上青筋暴出,骨节攥得青白。 齿缝里挤出四个字:“十六板子?” 夏舒寒气愤地点头:“嗯,整整十六板子。” 程鸽眸子猛得颤了好几下:“那你姐姐现在呢?” 夏舒寒一边哭,一边摇摇头:“我不知道,父亲让我今日按时去学堂,不让我待在府中。” 他使劲抹了一下眼角的泪,:“师父,我不跟你说了,我得快些将柴火劈完,好早些回去看看三姐姐。” 转过了身,举起斧头继续劈柴火。 盛枷转过身,眸色在夜里显得越发地黑。 程鸽紧了紧唇角,摇了摇头。 “也不知夏三如今怎么样了。” 盛枷随手将腰间乌寒抽出,对着程鸽道:“你回去将今日的案宗都整理了。” 程鸽点头:“是。大人你呢?” 盛枷:“我有事要去处理。” 说着,他飞身上了房檐,转瞬消失在夜色中。 () 第549章 闺房来客 夏侍郎府,云芷阁。 自己为自己治病,效果更是快一些。 夏桉根据自己的感受,白日里又加了一味内服的草药,现在背上红肿基本已经褪去了,身体感觉舒爽多了。 晚上琥珀和喜鹊服侍她用完晚膳,她侧卧在榻上,喜鹊献宝似的拿出一本新弄来的话本。 神秘兮兮道:“姑娘,这本书可是新书,我费了好大的劲才弄来的,我读来给您解闷吧?” 夏桉抻头瞟了眼书名。 “《村花如此多娇,将军千金下聘》!” 夏桉勾了勾唇,“千金下聘,好事啊!” 她如今身子不能随意动,听听书解闷也好,她调整了一个舒服的姿势,“好的,读来本姑娘听听吧。” 喜鹊饶有兴味地开始读了起来。 这个故事讲的是,村花春妮是个孤女,有一次去山上摘野菜,遇到了一个身受重伤昏迷的男子。 春妮心善,见这男子还有救,于是就将他背回了自己的茅草屋,为他清理伤口,包扎伤口,救治于他。 可惜,这男子许是伤得太重,一直都没有转醒。 村花无法,只能将他留在自己的屋子里,日日用米汤喂养着他。 这个过程里,春妮怕村民知道她家中有一个外男,总是千方百计地藏着掖着,生怕被人发现了这个秘密。 直到有一天,她大伯母趁她离家后,潜入她的房间想要偷东西。 然后就发现了,她屋中榻上居然躺着一个男人。 待春妮归家,大伯母趾高气昂让她交出她祖母传给她的金镯子,否则就将她的丑事张扬出去。 春花说什么都不肯,大伯母便伸手打了她,将她打倒在了地上。 正待她找出了那镯子要带走,一只大手突然后背后揪住了她的后衣领,将她重重甩到了墙面上。 - 读了好半晌,终于读到这激动人心的关键时刻,喜鹊正情绪饱满着,突然听到琥珀在西厢房门口喊道:“喜鹊,你来帮我一下忙。” 喜鹊“嗨”了一声,“她可真会赶时候。那姑娘,你先等等我,我回来再接着给你读。” 夏桉点头:“去吧。” 其实故事到这部分为止,夏桉听得都不甚有兴趣。 这会儿她都快听困了。 喜鹊出了屋子后,她禁不住打了个瞌睡。 过了一会儿,她自己将那书拾了起来。 小声嘀咕:“到底什么时候万金求娶啊?” 她往后翻了翻,兀自读着:“男子自称自己是个将军,因为被同僚陷害,沦落至此。他看着受了惊吓的春妮,道:‘感谢姑娘救命之恩,他日待我功成归朝,必定好好报答姑娘的恩情。’” 夏桉摇摇头,又往后翻了翻。 继续继续道:“天上一阵电闪雷鸣,春妮吓得一个机灵缩在了炕边,雷鸣之夜,是她最害怕的时候,因为她的父母便是在一个雷明之夜双双从山上滚落去世的。一只大手牵起她的手,‘不用怕,有我在!’” 她小小感叹了一下:“啧啧,还挺感人。” 这时屋门轻响了一声,应是喜鹊回来了。 夏桉继续往后翻了翻,小声念着:“这日,赵凯在厢房里沐浴,春妮摘野菜回来后,去厢房想取一个簸箕,双手推开门,一眼就看到了水汽蒸腾下,男子裸露的宽阔肩膀。” 夏桉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接着往后翻了好几页,“秋日麦田里,赵凯裸露着上半身,小麦色的皮肤在阳光下泛着健康的光芒,只一眼,春妮便红了脸,赶紧将头低了下去,只觉心‘咚咚咚’跳的厉害。” 夏桉又往后翻了好多页,有些心急地道:“喜鹊,这本书讲的也太慢了,这个赵将军不是要千金求娶村花吗?他到底什么时候带着千两黄金前来求娶啊?” 外屋的人没回应。 夏桉抬眸:“喜鹊?” 还是没有应答。 背上突然有一丝丝疼,夏桉“滋”了一声,道:“你家姑娘我现在有伤在身,你就别跟我卖关子了。” 她捧着书,欲再往后翻翻,屏风后缓缓走出一个挺立的身影。 夏桉抬眸,霎时,手里的书“砰”地落了地。 此时,夏桉着一身浅粉色里衣,半趴在榻上,在看到盛枷突然出现在自己房中的这一瞬,脑袋登时停摆了。 不过,她很快让自己冷静下来。 她拖着有些沉重的后背,缓缓坐起身, 愣了两秒,她对着盛枷难以理解道:“盛大人,你来我闺房作甚?” 盛枷没有答她,缓步走了进来。 目光不咸不淡落在掉在床头的那本书上。 夏桉心里一阵无语,有些气恼道:“大人,你如此深夜入臣女闺房,不合适吧?” 盛枷左右看了看,眼神里透着一股无辜:“原来,这里是你的房间。” “大人以为这是哪?” “我以为,”盛枷用扇子碰了碰夏桉梳的妆台,“是夏舒寒的房间。” 夏桉一整个大无语。 堂堂大理寺少卿,居然还能犯这种错误。 盛枷在屋内踱了一圈,朝她走近了几步,目光在她略显苍白的脸上驻了驻,又看了看她纤薄的肩膀。 “挨打了?” 夏桉抿了抿唇:“这大人都看地出来。” 盛枷眸光垂着:“所以说,干嘛去做那些以身犯险的事,不是自讨苦吃?” 夏桉咬了咬下唇,倔强道:“臣女愿意,不必大人费心。” 这时,屋门从门外被推开,喜鹊边走边道:“姑娘,你都不知道琥珀的手有多笨……” “别进来!” 夏桉急急道。 喜鹊一下停住了脚步:“姑娘,怎么了?为何不让奴婢进来?” 夏桉:“啊,那个,”夏桉看看眼前不知要藏在哪里的高大身影,“我突然,突然想一个人待一会。” “姑娘,你心情不好吗?那更得奴婢陪您啊。” “不是不是。不是心情不好。”这时,夏桉看了看床下的书,“那个,我想,我想一个人读这本书。” 话落,她难堪地闭了闭眼睛。 喜鹊几乎是秒懂:“啊!原来是这样啊!奴婢懂地,奴婢懂地。奴婢这就出去候着。” 说着,踮着欢快地小碎步出了屋子,紧紧将门合上。 羞耻感爬上心头,夏桉只想在床头砸个洞钻进去。 () 第550章 岂能轻易放他离开? 盛枷好整以暇地伸手将地上的书捡起来,递到了夏桉的手上。 夏桉尴尬地接过,一把丢在了床尾。 她看向盛枷:“大人,既然您走错了屋子,后窗可以出去,您赶紧从后窗离开吧。” 盛枷最后瞅了她一眼,见她伤似乎已经控制住,没有大碍。 他点了下头,抬步准备离开。 夏桉突然又急急道:“你等等。” 盛枷疑惑回眸。 夏桉紧了紧唇角,道:“大人不能就这样走,大人误闯我闺房,又见了我的秘密,公平起见,您得给我留下一个你的秘密再走。” 这个盛枷,上次就听见了她评点京中公子,如今他手里已经握着自己好几个秘密了,自己趁机也得拿捏一个他的才行。 盛枷好笑道:“若我不呢?” 夏桉眼里溢出一抹狠厉:“那我,那我就喊人,说大人半夜闲的无事,跑到贵女屋里做采花贼。” 盛枷:“然后呢?” “然后你自然会被降罪,污了声名。” 盛枷道:“如此,你呢?” “我?我又没有真的受什么伤害,我没有任何损失。” 盛枷声音戏谑:“那你觉得,盛府和夏府,都知道了这件事,你之后会怎么样?” 夏桉神思一顿。 之后? 之后她名节也没了,然后会? 会被赖上盛府? 盛枷凝神看着她:“莫非,你想嫁于我?” 夏桉忙道:“谁要嫁于你?” “你若现在喊,便会闹得人尽皆知,你的归宿,不是只有盛府?” 夏桉脸色一僵,辩解道,“我才不去盛府。大人不用吓唬我,我终身都不嫁人,且我才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 盛枷勾勾唇:“所以,你觉得我就会在意旁人如何看我?你觉得,我就会在意世人的评说?” 四目相对,盛枷眼里满是戏谑和无畏。 夏桉意识到,自己失策了。 显然,他连一丝丝忌惮也没有。 也是,他原本就被传为恶鬼般的煞神,又岂会在意什么名声。 夏桉有些不甘抿抿唇,道:“即便你不怕,堂堂大理寺少卿,半夜入贵女闺房欲行不轨,如此说出去,也必会影响你日后的姻缘。你不顾你自己,难道你就不为你未来的娘子想想?将来成亲了,你们二人床帏之间,你如何与她解释这件事?” 这时,院子里传来一阵跑动声,夏舒寒急冲冲的声音传来:“三姐姐,三姐姐,我来看你了。” 门一下子被推开,任喜鹊如何阻拦,夏舒寒还是火急火燎地进了屋。 越过屏风,他直接冲到了夏桉的床前,结果第一眼没见到三姐姐,只见到了来回颤动的床帐。 夏舒寒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三姐姐现在的样子一定非常的难看,她不想让自己看到她悲惨的样子,所以才拉下床帐不让他看。 他顿时悲从中来,心里难过地要命。 带着哭腔道:“三姐姐,我过来看你了,你,你是不是很疼,很难受啊。” 深粉色床帐内,夏桉看着情急之下被自己扯到榻上,如今与自己面对面坐着的颀长身影,感觉整个人很麻。 她满心无奈开口:“是挺难受的。” 夏舒寒心疼道:“那怎么办啊,要不要我再去给你请个厉害些的郎中,给你好好治治伤啊?” 夏桉道:“不用。姐姐睡一觉就好,天色晚了,你,你赶紧回去歇着吧。” “我不,”夏舒寒一屁股坐在了床边的绣墩上,“我要在这里陪着你,你不知道,我今日都惦记你一天了,一整天都牵肠挂肚的。我总想着你的伤怎样了,还流不流血?魏金花有没有又过来对你发疯。” 男子身上冷冽的木檀香在鼻翼间萦绕,夏桉觉得喉咙一阵紧似一阵:“你听话,姐姐真的无碍的,你赶紧回去,否则琼栖院该关门了。” 夏舒寒不忿道:“她不让我进去正好,我还不愿跟她那样的恶妇住一个院子呢。一想到她打了你十六个板子,我就感觉自己要炸了。 三姐姐,我从前尝过那板子的滋味,就连我一个男子都抗不太住,可想而知,你该有多疼啊!我今日就在你屋里打地铺,陪着你。” 沙帐中,黑漆漆的,盛枷和夏桉四目相对。 夏桉越发有些崩溃,尽量耐着性子道:“你听我说,你现在还有任务在身,明日你还要找你师傅学武呢,你夜里睡不好,明日如何能好好练习?惹你师傅生气了怎么办?” 夏舒寒道:“我师父通情达理地很,你都不知道,刚刚我在大理寺一边劈柴火,一边骂魏金花,我师父得知事情的来龙去脉,一声都没有训我。我还哭了一鼻子呢。” 夏桉盯着盛枷。 原来,他是从舒寒口中听说了自己挨打的事情。 夏舒寒又道:“三姐姐,我们姐弟还有什么见外的,你就让我瞅一眼你的伤吧。” 说着,他伸手就去撩帘子。 夏桉一把将盛枷按倒,扯起被子将他死死蒙住,自己作势在他身边盖着被子躺下。 帘子撩开了一点,夏舒寒见到了侧卧在榻上的夏桉。 “三姐姐。” 夏桉语气透着无奈道:“三姐姐困了,快回去吧。” 夏舒寒见夏桉看着完全不像昨天夜里那般狼狈,脸色也好了许多,似是真的没有大碍了,他这才狠狠松了口气。 “看来,三姐姐真的是好多了,那我就放心了。那三姐姐你早些歇着,好好养伤,我明日再来看你。” 夏桉勉强挤出一丝干笑:“好,赶紧去吧。” 夏舒寒松开纱帐,依依不舍地离开了屋子。 夏桉狠狠舒了口气,无奈坐起身,被子另一侧被撩开,盛枷坐起身,略显尴尬地理了理自己的衣领。 冷斥道:“夏舒寒,竟如此没规矩。” 夏桉挑了挑唇:“是,舒寒是没有规矩,也不看看他师傅是谁?” 言外之意,他这个师傅夜半女子闺房都闯了,徒弟撩自己姐姐的床帐,还能算什么事? 盛枷手握乌寒双脚一抬欲跳下床。 袖子突然被夏桉死死扯住,夏桉一双瑞凤眸里闪着锐利的光、语气坚硬:“大人,我的床榻,可不是你说上就上,说下就下的。我的屋子,也不是谁说来就来,说走就走的。大人今日,必要留个秘密给我才能走!” 多荒唐啊,连她的床榻都上了。如此,岂能轻易放他离开? () 第551章 不准动我的牌匾 盛枷伸手扯了下自己的袖子,没扯动,夏桉将袖子揪得紧紧地,显然用了十足的力气。 他用了些力,又扯了一下。 夏桉被扯得朝前晃了晃,眉头一簇,似是抻到了后背的伤,口中难耐地“滋”了一声。 盛枷见状,一把松开了手。 侧眸盯着她:“你想知道我什么秘密?” 夏桉眼神黝黑:“怕我说去处的那种。” “我没有。” “你肯定有,每个人都有。” 盛枷状似思考了一瞬,道:“真没有。” 夏桉将他袖子又揪紧了些:“要我现在喊人吗?大人今日的做派,总归是好说不好听吧?” 盛枷盯着她,没说话。 夏桉作势提了一口气,张嘴便要喊,嘴巴一下子被一只宽大的手掌捂住。 他的手微凉,也有微微的檀香味。 覆在唇上,令夏桉一时间愣了神。 心跳不自觉停了一下,整个人像是被钉住一般。 盛枷盯着她:“别喊,我想一件。” 夏桉眨眨眼,表示同意。 盛枷缓缓松开了手,须臾,道:“不妨告诉你我一个弱点。” 夏桉想想:“也行。” 盛枷移开目光,“我怕尖嘴之物。” 怕尖嘴之物。 也就是怕鸡鸭鹅鸟鹰之类的。 夏桉恍然,原来如此。 她微微勾勾唇,用来拿捏他,倒也差不多够用。 她威胁道:“请大人离开这屋子,就忘了今日见到什么,做过什么,否则,我会让你的这个弱点,天下皆知。” 他这样的人,最忌惮的,应就是被人掌握了弱点。 若是被仇家知道了,他会十分被动。 盛枷轻哼一声:“放心吧,我没那么闲。” 夏桉心想,你没那么闲半夜跑来逛夏府? 以她看,是闲得不轻。 夏桉一把松开了盛枷的袖子:“大人慢走不送。” 盛枷捋了捋袖子,作势跳下了床,走向后窗,将窗户一把撩开,跳了出去。 听着他走了,夏桉总算是松了一口气,她稳了稳心神,刚要开口喊喜鹊进来,后窗传来盛枷戏谑的声音:“对了,不妨告诉你,上次去郊外打猎,我猎到了五只野鸡,另加一只鹰。” 窗户砰地一声合上。 什么意思? 夏桉一下子反应过来,朝后窗喊道:“你骗我!” 门口传来喜鹊的声音:“姑娘,我没骗你啊,这话本是新出的啊,难道不好看吗?” 夏桉:“……” 她气得捶了下床。 这人是真狗。 - 康顺钱庄事件处理方案确定以后,魏氏即便再不情愿,也不得不在魏金城的主持下,将钱庄所有业务分交给裕通钱庄和大宝钱庄。 官府很快贴出告示,康顺钱庄转让给裕通钱庄和大宝钱庄,所有储户一并移交,所有储蓄业务不变。此事由朝廷监督承办,百姓尽可安心。 百姓无端担心了一场,虽心有怨气,但毕竟自己的钱最终没有打水漂,结果总归是好的。 是以,大家只能认了,听从官府的安排。 由此,康顺钱庄的事情总算是告一段落。 这个结果,夏桉并不意外。 一来,魏金花不可能有前世杜文襄那般的韧劲,花费几年时间投入大量银两来挽救钱庄。 二来,魏金花毕竟有魏金城这个兄长在身后撑着,毕竟是亲兄妹,魏金城自不会眼见魏金花掉进深渊,所以他必定会调动所有的人脉帮着她解套。 魏金花亏得有个好出身,不然,这个钱庄会将她折磨死。 不过,目前这个结果,夏桉已经很满意了。 魏氏从此变得一贫如洗,与此同时,夏媛也会变得一贫如洗。 此前夏媛一直用钱财供着赵幽,免去身上的皮肉之苦,这一招也算是用到了头。 上一世,是银钱撑起了他们这一房的安泰和荣光。 这一世,也让他们尝一尝,人间疾苦究竟是什么样子。 - 解决完钱庄的事情,看着钱庄被搬空内里、摘掉牌匾,魏氏这回觉得整个人彻底空了。 她拖着疲惫地身子上了马车,双目无神地道:“完了,日后我们该怎么办?总不能真的只靠着老爷那点俸禄过活吧?” 姜嬷嬷提醒她:“夫人,你忘了,还有胭脂铺呢,珠玑姑娘不是一直帮着你管着的吗?改日,您就管侯爷借点银子,将胭脂铺赎回来就好了。胭脂铺的生意,好歹也是笔不小的生意不是吗?” 魏氏眸子亮了亮,道:“对,我还有胭脂铺。那就把胭脂铺尽快弄回来。走,我们现在就去胭脂铺看看。也不知珠玑帮我打理的怎样了。” 马车行到了泰昌街,来到了金花胭脂行的总店。 撩开车厢帘子的那一刻,主仆俩都大吃一惊。 他们眼见着“金花胭脂行”的招牌被摘到了一边,一个新的牌匾正在挂上去。 魏氏急了:“你们在什么?” 她匆匆下了马车。 “都给我停下,停下,谁让你们动我的牌匾的?!” 铺子里走出一个谋生面孔。 周围几个人喊他管事。 那人见了魏氏,道:“夫人,我们是奉东家之命,更换的牌匾,你何以阻拦?” 魏氏怒斥道:“放屁,我就是这里的东家,我什么时候要你们换牌匾了?” 那管事打量她一眼:“莫非,您就是夏夫人吧?” 魏氏扬头:“正是,给我将这牌匾挂回去!” “金花胭脂行”这个招牌,可是她半生的心血,岂能说换就换? 见这里有纷争,胭脂行门口一下围过来很多看热闹的民众。 那管事十分有礼地对着魏氏拱手施礼:“见过夏夫人,不过夏夫人是否忘了,这胭脂行您已经转卖了。如今,这里的东家是珠玑姑娘,没有错吧?” 围观的人跟着议论。 “是啊,这里前段时日不是换了主人了吗?整个胭脂行都已经变了,这夏夫人怎么说这里还是她的。” “就是啊,夏夫人这迷糊了吧?” 魏氏气愤道:“我是临时将胭脂行交于珠玑管理,我仍是这里的东家!” () 第552章 “我好像又被骗了?” 管事道:“可是,你们已经在官府过了文契,珠玑姑娘就是这里的新东家。” 姜嬷嬷气愤道:“你是个什么东西,你让珠玑姑娘出来,夫人与珠玑姑娘之间的事,你又岂能知晓?” 屋内走出一个身材高挑、装扮明艳的女子。 女子面无表情、眼神坚定,在见到魏氏的那一刹,整个人身上散发着一股冷肃的气息。 走到胭脂行门口,她与魏氏对视了一眼,面色疏离地施了一礼。 “夏夫人。” 眼前的这个恶妇,便是害得她家破人亡的仇人。 苦涩滋味在心内肆意蔓延。 想着她那良善正义的母亲,和无辜受牵连的父亲,以及自己在莳花楼度过的十几年煎熬难耐的日子,她现在很想直接上前将这个恶妇一刀砍死。 但她答应过夏桉,她得忍下这一时。 魏氏见了珠玑,神情肉眼可见地缓和下来。 她几步走上前去,亲切地问道:“珠玑,这是怎么回事,这些伙计怎么能将铺子的牌匾给摘下来了?是不是他们擅做主张?” 珠玑面无表情道:“夫人,并不是他们擅作主张,是我要整治铺子,让他们做的。” 魏氏蹙蹙眉:“这是何意?还有,这些伙计,我怎么一个都不认得?从前的那些人呢?” 珠玑道:“夫人,这些伙计是我新找来的,从前那些伙计,懒惰无状、仗势欺人,都被我换下了。” 魏氏一听,有些不快:“你怎么能擅自辞退我的人?” 珠玑神色平静地看着魏氏:“夫人,这胭脂行已经是我的了。我做主经营,有问题吗?” 魏氏感觉出了她的不对劲:“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珠玑目光含着暗芒:“那夫人又是什么意思?” 魏氏不悦道:“这胭脂铺怎么就是你的了?这里不过是让你代管而已,你岂能擅作主张,辞退我的人?现在我要收回了,你给我弄成什么样子了?” 珠玑朝前走了一步:“夫人,我们是在官府过了文书的,这胭脂铺如今是我名下的产业,而我,现在并不想将它再转让出去,夫人,你想多了。” 围观的人似是理出了头绪。 “原来,这夏夫人此前将胭脂行转给这位珠玑姑娘,现在又想要回来了。” “那还能由着她吗?这买卖又岂是她说转让就转让,说要回就要回的?” “是呗,夏夫人素来行事霸道,可也不能霸道成这样啊。” “谁说不是呢,就算是天王老子来了,也得按规矩办事不是?” 魏氏目光愕然地盯着眼前的珠玑,怎么回事,珠玑怎么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认识的珠玑,热情、乖顺,将她奉做最敬爱的长辈。比自己生的女儿,更像她的女儿。可眼前的女子,淡漠、疏离,仿佛她们是公事公办的陌生人一样。 她纳闷盯着珠玑这张既熟悉又陌生的脸,道:“你真的是珠玑?” 珠玑道:“夫人,我不是珠玑是谁?” 魏氏疑惑地在她脸上梭巡:“珠玑,你是在与我开玩笑的吧?” 否则,眼前的这一幕,说不通啊。 珠玑沉默了几秒,道:“夫人,这不是玩笑,这胭脂行,我是给了您银钱接手的,一切都符合法度。以后,这胭脂行,我要如何管,要如何经营,自是可以由我自己做主。夫人若是光顾,珠玑欢迎。若无其他事,请夫人莫要干预伙计做事。” 魏氏难以置信地看着她:“你是不是疯了?啊?你睁开眼睛看看我是谁?当初不是你说暂时替我管着这胭脂行,待我周转过来,就还与我吗?你现在是要跟我耍赖?” 珠玑脸上仿若覆了一层冰,语气生冷坚决。 “夫人就当我是在耍赖吧。” “你?你?”不知为何,魏氏突然心里有些抽痛,“珠玑,你从前不是这个样子的。从前,你尊敬我仰慕我,将我看做自己的亲人一样关怀备至。你,你这是怎么了?你可知道,我是要认你做干女儿的!” 珠玑胸口一阵恶心。 “做夫人的干女儿,珠玑不敢高攀。” “那你,那你也不能在这个时候,与外人一样对我落井下石啊!我们可是知己好友啊。” 珠玑自嘲地扯扯嘴角:“夫人,我也不想做落井下石之人,但是,如今我却做的心安理得。总之这胭脂行,我是不会还给夫人了,夫人,你放弃吧。” 魏氏此时彻底明白过来,眼前的珠玑,再不是从前的珠玑了。 她抖着手指着她:“珠玑,你这是找死!你等着,你给我等着!” 说着,她转回身愤怒地上了马车。 珠玑看着伙计们手里举着的新招牌。 “穗香胭脂行”。 这个名字,是她取的。 她扬声吩咐道:“换!” 周围的人附和道。 “就是的,珠玑姑娘,这牌匾你该换就换。” “这夏夫人向来霸道,胭脂铺被她做的称霸一方,早就该治治她了。” “谁说不是呢,就连我们周围这些商家,也都得听她的,简直跋扈的很。” “这回胭脂行不在她名下了,看她还管的了其他人?” 魏氏听着那群人的议论,气得脸色涨红:“他们简直反了!” - 一日之间,京中所有的“金花胭脂铺”,全都换成了“穗香胭脂铺”。 由魏氏打造的胭脂帝国,在这一日,彻底消失在京城的舞台。 珠玑站在胭脂行的门口,看着新换好的招牌,眼里闪烁着温热的泪。 她脑海中没有娘亲的记忆,但此时仿佛与娘亲建立了某种连接。 她感激夏桉,让她活成了一个明白的人。 让自己的人生,不再是飘摇的浮萍,让她找到了她自己。 - 魏氏从金花胭脂行离开后,直接去了刘管事的家中。 自从魏氏将所有的产业都处理了之后,刘管事也跟着无事可做。 后来又听说钱庄出了事,他也彻底没了做事的心思。 此时见魏氏来了,他颇有些意外。 他让娘子给魏氏奉了茶,然后对着魏氏遗憾道:“夫人,事情我都听说了,您也想开些,好在侯爷出马帮你处理了,这个结果已经很好了。” 魏氏讷讷道:“想开些?我想不开。” “夫人,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啊,无论多难以接受,您还是得面对现实。” 魏氏看着她:“刘管事,我好像又被骗了?” () 第553章 她是个妓子?! 刘管事听了魏氏的话,有些莫名:“夫人何意,什么叫又被骗了?” 过来的这一路,魏氏思考了与珠玑相识相知的过程,她意识到,或许从一开始,珠玑就是在自己面前演戏。 所有的尊敬和崇拜,都是假的。 而她与自己结成忘年交,为的恐怕就是这一日。 虽然她心里很不愿意承认,可这怎么看都又是个骗局。 否则她怎会将自己的胭脂铺更名,今日又怎会对自己态度这般冷漠放肆。 听了魏氏的叙述,刘管事点点头:“珠玑姑娘这个时候变了面孔,的确十分可疑。没想到,这个时候竟然还有人在您身后捅了一刀。” 他想了想,道:“夫人,按照你说的,这个珠玑她并不缺银子,她能轻易盘下胭脂行,说明她银钱颇丰。按理说,她完全有能力自立门户,用不着跟我们金花胭脂行过不去吧?” 魏氏想了想:“谁说不是呢,那死丫头身上的行头比起我的也不遑多让,当初她说自己开个小胭脂铺,纯粹为了消遣。以她的身家,完全可以做更大的买卖。所以到底是怎么回事?” 刘管事道:“夫人,您对这个珠玑姑娘,了解多少?” “了解?我对她的了解,就是她身家不斐,然后,没什么野心,跟我莫名的投缘。” “难道夫人就没有去了解过她的出身,她究竟为何这般有钱?” 魏氏道:“我哪有闲心关心她那些事。” 刘管事叹息一声:“夫人糊涂啊,怎能连她出身几何都不清楚,就将胭脂铺全权卖给她了?” 魏氏这时方想到,自己只顾着她有钱,却并不知她钱财来自何处,她究竟是谁。 “刘管事,不管怎麽样,你一定要帮我打听清楚她的底细,这胭脂铺我必须夺回来。” 刘管事道:“老奴清楚了,明日我就派人去查,夫人回去等我消息吧。” - 次日半上午,刘管事就将珠玑的过往打听得七七八八。 琼栖院,魏氏听了刘管事的禀报,气得将手里的茶碗一摔。 声音拔高了好几度:“什么?她是个妓子!?” 刘管事道:“这女子也是胆大,出来后连花名都没有改,我们只是稍作调查,便查出她从前是莳花楼的一个妓子。且,此女子自小就长在莳花楼,可以说是纯纯的妓子。几月前,她是被一个恩客看中,才被赎了出来。” 魏氏追问?:“能确定?” “能确定,我们带着她从前的一个客官去胭脂行指认了,确认了她就是莳花楼的那个珠玑。” 魏氏感觉这回自己真的要炸了:“放肆!放肆!一个青楼贱货,居然在我面前伪装成贵女,骗了我这么久。我真是瞎了眼,居然和这么个脏东西做知己!” 刘管事道:“此女子确实胆大包天,想来她手里钱财,都是这位恩客供的。” “可有查出,是谁为她赎的身?” “只听说是一位公子,但那公子不是莳花楼的常客,莳花楼里的人也说不清那人具体身份。夫人,为今之计,我们要查出她背后的金主是谁,然后再做下一步的打算。” 魏氏狠声道:“去查!” 刘管事走后,魏氏拾起佛珠,捻得飞快,记忆里的一幕幕在眼前不断浮现。 初见时,珠玑听闻自己的身份,一脸的惊喜,双手将自己调制的胭脂方子奉给她。 胭脂行新品上市,她殷勤着帮自己招待客人,帮着金花胭脂行招揽生意。 府中办赏鱼宴,她当着诸多贵夫人的面,送自己一条稀有的紫貂绒。 她还包了画舫约着自己游湖。 想到这里,她竟还不争气地噙了泪花。这么些年,自己还是第一次交了如此投缘的小友。 她是真心喜欢这丫头啊,她是真的打算要认她做干女儿的。 画面转到了昨日德泰长街,珠玑嫣然变了一副容貌,看自己那清冷的目光,就像是在看一个毫无交情的陌生人。 还说铺子如今是她的名字,那就是她的了。说好的只是帮她看顾,如今她却是要将胭脂行据为己有! 魏氏眼里的泪花化作冷冽冰潭。 喉咙颤抖着道:“果然就是个戏子啊,居然跟本夫人演深情戏码。胆大妄为的贱人,居然骗到了本夫人的头上来,看我不将你给弄死!敢抢占我的东西!自寻死路!” 说着,她对着姜嬷嬷道:“走,泰昌街!” 姜嬷嬷道:“夫人,我知您现在气得紧,但刘管事不是说,等他查完了她的金主再说吗?” “一想到被一个青楼妓女骑到头上,我如何等的了,我现在就要将她给撕了!” - 泰昌街,穗香胭脂行,经过一段时间的整顿,铺子里已经焕然一新,走上正轨。 晨间珠玑在后院给各个铺子的掌柜开了会,叮嘱日后的经营事宜,之后便在铺子里陪着阮娘为两个怀孕的娘子讲解孕期可用的胭脂。 马车在胭脂行门口停下,魏氏一脸沉郁地下了马车,带着一众侍卫,浩浩荡荡堵在了胭脂行门口。 “珠玑,你个贱人,给我滚出来!” 珠玑见魏氏又来了,不慌不忙对着两位孕妇道:“二位请到里间稍坐片刻,一会儿我再招待你们。” 她给阮娘使了个眼色,阮娘点头,将两位顾客领到了铺子后面。 珠玑走到门口:“夏夫人,请问今日来胭脂行,又是为了何事?” 魏氏一步一步逼近到珠玑跟前,伸手“啪”地就是一巴掌。 阮娘在后屋听了清脆的巴掌声,身子猛得一震。 珠玑虽被打,脸上却毫无惧色,她偏头停了两秒,转过脸与魏氏岿然对视:“夫人打痛快了?” 魏氏讥讽地大笑:“哈哈哈哈,我说我怎么会被你骗得团团转,也是啊,在莳花楼长大的狐媚子,可不是最擅长逢场作戏吗?” 她上前一把揪住了珠玑的头发:“今日,我就让世人见见你的真面目!” () 第554章 魏氏硬抢胭脂行 她用力扯着珠玑的头发,将她拖拽到了铺子外头的街上。 此时正是一天中最热闹的时候,街上的百姓见状,纷纷都围了过来。 魏氏戏谑道:“大家都来看看啊,这个叫珠玑的,原就是个莳花楼卖身卖笑的妓女!她不在莳花楼里好好待着,却跑出来人模人样的学人家做生意。还要当什么掌柜。她就是个脏抹布,也配做我胭脂行的主人?她这么脏,买的胭脂有人敢买吗?” 她揪着珠玑的头发又转了个身:“这边的也看过来啊,这可是个莳花楼的妓女,什么样的男人都能上,怎麽样,你们有看上的吗?拿银子啊,拿银子她就能跟你睡!” 围观的人目光都好奇地落在珠玑身上:“诶,我见过她啊,她在莳花楼我伺候过我喝酒呢。” “这女子真的是个妓子,这模样确实好啊,不过她这是得罪了什么人了?” 有周围的商户道:“着你们都知道?那位夫人,可是工部夏侍郎家的夏夫人,这胭脂行从前是她的,不知怎的,就转让给这珠玑姑娘了,看样子,这事儿还没完啊。” “呦,那这姑娘可是得罪了大人物了,恐怕不好收场了。” 珠玑被她拖拽得头发散乱。 她拼力一把挣脱开魏氏的手,理了理衣襟,与魏氏怒目对视。 魏氏讥讽道:“怎么?被我揭开真面目,戳到你的痛处了?妓女也有自己的脾气?你不是从小就在莳花楼长大的吗?难道不知道自己天生就是贱种? 也不知哪个不长眼的金主替你赎了身,你出来不好好做人,却是跑到本夫人面前耍花活,还想吞了我的胭脂行。你说,你是不是找死,是不是找死?” 她这一番番话难听到刺耳,然珠玑并没有被她的话刺激到。 她冷冷地看着魏氏:“我珠玑出身于莳花楼,我从来就没有想要掩盖过。我也不觉我有何好丢脸的。夏夫人,即便你将我贬得一文不值,我也不觉得你比我高尚多少。” “你厚颜无耻,就你这般货色,连为我提鞋都不配,还敢与我比?你居然还在我身边围了这么多时日。亏我还觉得你比我女儿还亲,真的要恶心死了。有娘生没娘养的玩意!” 一句话,令珠玑眸色变得铁青。 “我是在莳花楼长大,我是有娘生,没娘养。可是夏夫人,你以为我这悲催的命运,是因为什么?” “我管你是因为什么?你去找你娘啊,你自己去问啊?” 珠玑抬眸,看着铺子上面的店招。 “我是想找,若她活着,哪怕千山万万水,我也会找到她,与她团聚。可是夫人,”她缓缓逼近到魏氏面前,“我娘她死了啊。”她目色阴鸷地靠近魏氏的耳旁,“夫人就没有觉得,这铺子的新名字,有点耳熟吗?” 魏氏不知所以地抬头看看“穗香胭脂行”几个字。 耳熟? “耳熟个屁!” 她对着来人一招手,给我上,将这些腌臜人等都给我清出胭脂行,我的东西,岂容这种人亵渎。” 珠玑闻言,立刻上前伸出双臂拦住他们。 “你们敢?你们这叫抢!” 魏氏上前一把将她推开:“我就抢了,如何?” 几个侍卫在魏氏的指挥下呼啦啦进了胭脂铺,扯着铺子里的活计就往铺子外面丢:“滚!滚!滚!” 伙计们很快就被清了出去。 珠玑执拗地与魏氏对视。 “夫人,即便闹到官府,也没有你侵占这里的道理。” 魏氏道:“官府,呵呵,你去闹闹看,看官府站在你一边,还是站在我这一边!是你自己滚出去,还是我将你丢出去?” 珠玑语气坚定:“这胭脂行是我的,我绝不走!” 魏氏从一个侍卫腰间一把拔出一柄佩剑。 凶狠地对着珠玑:“我告诉你,我近日诸事不顺,正要找人撒火,你若还这么赖在这儿,信不信我直接捅了你?” 珠玑扬头道:“夫人有种,就捅啊。” 魏氏举着刀,一点一点朝着珠玑靠近。 珠玑执拗着半分没有退缩。 魏氏现在心里气血翻涌,只想这贱人立刻在自己的面前消失。 珠玑不动,她就继续举剑向前。 她想了,将她捅个窟窿,大不了赔些银子。 即便这样,她也要出了心里的这口恶气。 说话间,刀尖已经触到珠玑的衣裳,魏氏见她还不躲,干脆一使劲,就准备继续往下捅去。 这时,阮娘突然冲了过来,将珠玑往旁边一推的,魏氏手里的剑,直接捅到了她的腰间。 衣服上瞬间见了红。 阮娘道:“夫人要杀珠玑,便从我的尸体上踏过去吧。” 珠玑见状,忙喊道:“阮娘!” 魏氏拧眉看着阮娘:“你又是个什么东西?” 阮娘手握上剑柄,鲜血滴入地面。 “夫人贵人多忘事,不记得我也正常。那夫人还记不记得,十几年前,胭脂行有一个叫穗娘的胭脂师傅?” 话落,魏氏瞳孔颤了一颤。 “穗,穗娘?” 阮娘道:“夫人,有些事情,不是时间过了,便就可当做什么都没有发生。也不是所有人都能够遗忘。劝你就此住手。你猜阮娘在天上,看着你如今又在欺负她的女儿,她会如何?” 魏氏手抖了抖。 “穗香胭脂行”,穗娘? 她赫然盯着面前的珠玑:“你是?你是?” 珠玑冷声道:“还要谢夫人当年将我丢进了莳花楼,给我留了一口气,否则今时今日,我如何能这样站在夫人面前?” 魏氏手里的刀豁然落地。 “你们,你们?” 阮娘捂着腹部的伤,道:“想必夫人如今也并不想旧案重提吧?现如今,是你退出这胭脂铺,还是我带着珠玑去官府走一遭?!” 魏氏此时脑中一片空白。 所以,珠玑,是多年前她活埋的那个穗娘的女儿? 对了,穗娘当时是有个女儿,几岁的模样。当时刘管事问她要不要一起解决了,她说,这么小,正好可以送去莳花楼磋磨。 所以,那个死丫头,如今长大了,回来找她报仇?! 刘管事得知魏氏跑到胭脂行来闹,立刻赶了过来,恰巧听到了阮娘最后的一席话。 虽说这些年,他没少为魏氏干一些见不得光的事,但穗娘这桩事,他是记得的。 他目光阴沉地盯着珠玑,然后上前拉着魏氏,将她拉出了胭脂行。 () 第555章 “金主” 刘管事明白此事到了这一步,不能与珠玑一行人等硬碰硬。 需得从长计议。 所以,必须得将魏氏先带离此处。 见魏氏一行人突然又从胭脂行里浩浩荡荡退了出来,围观群众均是一阵纳闷。 刚刚他们冲进去那阵仗,显然是占了上风。眼看着就要将胭脂行抢到手了,怎得呼啦啦又都退出来了。 且魏氏头也未回,就这么不声不响地上了马车。 “这夏夫人怎得这就走了?” “哎呀说白了,这胭脂行名义上现在是珠玑姑娘的,这夏夫人硬抢还行?不占理啊!” “也是,不过刚刚夏夫人连剑都拔了,之后又认了怂,看来这个珠玑姑娘也不简单啊。” “我也觉得这姑娘有点骨气,通常出了青楼,谁还用花名?人家连名字都不换,说明人家就是坦坦荡荡的。出身怎么了,就像她自己说的,谁能决定自己的出身?” 这时,胭脂行的伙计道:“大家都散了吧,往后欢迎各位来我们穗香胭脂行买胭脂。” 围观的百姓渐渐四散开来。 - 上了马车,魏氏久久回不过神。 “怎么办?怎么办?怎么会是这样,这丫头怎么能是那个穗娘的女儿?” 刘管事沉声道:“夫人莫慌,她们既已知晓实情,却没有去报官,想必手里并没有实质性的证据。回头,我去将那夫妇的尸首挖出来,彻底毁了,他们就是死无对证。” “对,毁了,都毁了!” “夫人,你与那珠玑往来这么久,就一直没有察觉出什么?” “我能察觉出什么?她对我尊敬有加,又像一条富贵咸鱼,懒散得很。我自然是毫无怀疑。谁知道她竟是藏的这么深。她本就是个妓女,惯会演戏。真真是把我给骗了。不行,我不能就这么吞下这口气,你一定得想法子替我将胭脂行抢回来,最好,将这个贱货也一并给我处理了。” 刘管事也十分生气,胭脂行毕竟也是他的心血。 他沉声道:“待我将她背后的金主查出,必定想办法,替夫人出了这口气。” - 次日一早,朱玄凤和萧凌分别收到了一张邀帖,落款是夏桉。 大意是清风醉新出了一款桂花清酒,想请两位贵人前来品鉴,地点就定在了榆树街的北棠院。 请他们赏脸。 从前,她曾答应朱玄凤,以后有了新酒,会第一个让他入口品鉴。当时萧凌也在场,说自己也要第一个品鉴。 现在刚好是最佳时机。 珠玑与魏氏撕破脸,魏氏必然不会轻易饶了珠玑。必会将珠玑查到底朝天。她将宴请的地点定在珠玑住着的北棠院,一来是兑现对两位世子不甚要紧的承诺,主要的,还是想借他们的势头,假装给珠玑撑腰。 魏氏肯定是要查为珠玑赎身的公子是谁。 那就让她去揣摩吧。 为了掩人耳目,白日里夏桉提前从后门进了北棠院,安排傍晚的招待事宜。 珠玑则是在胭脂铺忙完以后,在日落之前回到了北棠院。 日落时分,两位世子也没有爽约,准时乘坐马车来到了北棠院,院子门口,他们相继下了车,由珠玑恭敬地将他们迎进了院中。 北棠院斜对面的胡同里,刘管事派来盯梢的两个手下隔着街道见了眼前的一幕,均是一愣,他们愕然的对视一眼。 原想着,这珠玑不过就是京中哪个纨绔子弟,或者是土员外赎出来,用来解闷的。 哪曾想,出入她院子的,竟然是京中最尊贵的两位世子爷。 这还得了。 兹事体大。 其中一人对另一人道:“快,你赶快回去将此事禀报给刘管事,我在这继续盯着。” 那人鬼鬼祟祟从胡同里溜出去,火急火燎地去将这件事通禀给刘管事。 刘管事听了以后,很不可思议地琢磨了好一会儿,之后亲自又跑去了夏府。 魏氏这一整日,气得心都直哆嗦。 当得知珠玑是当年那个胭脂师傅的遗孤时,她只觉难以接受。 “斩草当除根啊,斩草当除根啊!我当年就应该将她一并给活埋了。” 姜嬷嬷道:“夫人,待弄清楚了她的底细,再斩草除根也不迟。到时候,就将她与她的狗父母埋到一起去!” 魏氏道:“对,对,就让他们‘一家团圆’!” 听闻刘管事深夜求见,她赶忙道:“让他进来。” 刘管事刚被领进屋内,魏氏便急切问道:“可是打听清楚了?其实也无所谓,她那种货色,不过就是个供人消遣的玩意。不管她是哪家公子赎出来的,我都绝不饶她。” 刘管事摇了摇头。 “夫人,您知道出入她院子的人,是谁吗?” “谁?” “是聿王府的萧世子和长公主府的朱世子啊!” 魏氏难以置信地重复了一次:“谁?” “您听的没错,便是我大乾最尊贵的两位世子啊!” “她,她,她是世子的人?” 刘管事道:“此前我们便查出,这珠玑虽姿色不是莳花楼最好的,琴技确是最出挑的,一手古琴弹的出神入化,实乃才艺绝佳。加上她容貌也算出众,讨得世子喜欢也是正常啊。那朱世子本就喜好玩乐,这珠玑竟是被他给看上了。” 朱玄凤、萧凌,那可都是三皇子身边的人。 也都是魏氏根本得罪不起的人。 魏氏也傻了:“怎么办?这怎么办?” 刘管事有些痛心道:“夫人,这个珠玑,从此以后你就当做不认识吧!” “可是,可是我的胭脂行?” “胭脂行要紧,还是命要紧啊!你想想,这个珠玑还没有破釜沉舟,将她父母的事情告知两位世子。如若不然,夫人恐怕早就要吃官司了。” 魏氏双目发直。 完了。 她知道,自己这回彻底完了。 一日之间,这珠玑现在变成了一包火药,碰不得,还随时都有可能引爆。 所以,她不仅要不回自己的胭脂行,还得时时防着珠玑将自己的旧事抖落出去。 而那两位世子她是坚决不能得罪的,那可是关系着纬哥儿的仕途啊! 她一屁股坐在了椅子上。 身上半两力气都没了。 () 第556章 北棠院品酒 大理寺,今日泰昌街上的这场闹剧,不知怎得传到大理寺。 听下面的人议论过后,程鸽跑进了正厅,与盛枷道:“大人,要说这夏夫人,还真是有意思?” 听了夏夫人的名号,盛枷眸色凛了凛。 “有什么意思?” “她此前为了盘钱庄,不是将手下的金花胭脂行给盘出去了吗?结果你猜怎么着,钱庄赔了,她现在又要将胭脂行给抢回来,今日泰昌街可是热闹得紧,听说她进了胭脂行,连剑都拔了。闹得沸沸扬扬的。” 盛枷冷哼一声。 魏金花那般强势的性子,做出这种事一点不稀奇。 “她抢到了?” “这说来也怪,听说她都将胭脂行里面的人都赶出来了,且她在铺子里,还用剑逼迫了一番,结果不知里面又发生了什么。她突然扔了剑,一行人又灰溜溜地从铺子里撤了出去,走了。” “被人拿住了把柄。” 程鸽点头:“据听说,盘下她铺子的这个姑娘,叫珠玑。这姑娘也不简单。此前,她一直与夏夫人相交甚好,待接手了她的胭脂行后,突然就变脸了。这夏夫人也是,连环被骗、智商堪忧啊。” 连环别骗? 盛枷微抬了下眉。 “你是说,胭脂行她也被骗了?” “肯定是呗,好像按她的意思,胭脂行只是暂时交由这个姑娘打理,日后待她银钱周转开,再盘回来。但现在显然人家不认账,不还给她了。只是要我看,以她的性子,这事情肯定不会就此罢休。” 盛枷挑挑眉。 岂会这么巧?这里被骗,那里也被骗。 他默了默,大概猜出来是怎么回事了。 他随口问道:“白日里可有人受伤?” “有。” “谁?” “听说是一个护着那珠玑姑娘的老师傅。” 盛枷不以为意点头。 起身道:“猎的大雁可交给厨间处理了?” 前日他一时兴趣,去郊外打了几只野味,今日有空,刚好请朱玄凤和萧凌一起过来打发掉。 程鸽忙道:“对了大人,忘了告诉你了,下午两位世子分别来传话,说他们受了别人的邀请,今日就不来吃大雁了。” “别人”两个字,他咬地很重。 这倒是令盛枷没有想到,是谁设的宴,比他还有吸引力,还两个都要去? “哪家的宴席?” 程鸽目光有些八卦:“听说,听说是夏桉约着他们去榆树街的一个院子品新酒。” 盛枷眸子微凛:“品酒?” - 榆树街北棠院。 傍晚,珠玑在院门口接到了朱玄凤时,二人先是互看了眼对方的衣着,分别都惊了一惊。 今日,为了压倒魏氏的气势,珠玑特意穿了一身霁红色的衣裙,哪知,朱玄凤也同她一样,也穿了身霁红色的衣袍。关键是,他衣裳边缘的装饰,比她的还要繁复美丽一些。 朱玄凤见珠玑那一身霁红色锦裙时,眸子瞪亮了些。 不是为别的。 霁红色不是正红也不算深红,在布庄不甚畅销,鲜有人会选这个颜色做衣裳。 不过,他却觉得这个颜色特别,很是喜欢。 今日还是头一次见有姑娘跟他穿这一样的颜色,不禁有些得遇知己的感觉。 不禁多看了珠玑好几眼。 - 北棠院虽不阔绰,但被珠玑布置的格外雅致,品酒宴设在了园中的一个雅厅内。 周围围了厚厚的锦帐,布了炭火。 外面天寒地冻,雅厅内却清雅暖融。 夏桉连日来心情都很好,而两位世子一个是她的大主顾,一个是她好友,遂今日的宴席虽郑重,夏桉却觉得心里很是放松。 她将第一坛桂花清酒取出,当着两位世子的面,将酒坛开了封。 霎时间,空气中流窜出一股清香的酒味。 柔和好闻。 夏桉道:“当日答应让两位贵人品这第一口酒,我自然是要履行承诺。” 萧凌闻着空气里的味道,很享受地吸了吸鼻子。 “嗯,这酒绝对是好酒,”他拾起酒杯对夏桉道,“来,给我满上,我要品这第一口。” 朱玄凤用扇子朝他的胳膊上捶了一下。 “怎么你喝第一口?原本是我跟夏桉提议,要第一个品她的新酒,自然是应该我品这第一口。” 萧凌不服道:“那论起与夏桉相识的时间,还是我更早一些呢,自然是应该我先来。” 朱玄凤拧拧眉:“有你这么算的?我还是她的大主顾呢。” 夏桉悦声笑笑:“要我说,今日能请到两位世子来这北棠院赴宴,是小女的荣幸,与你们所有人相识,也都是我夏桉的福气。今夜我们坐在一桌吃酒,便是缘分,我看,这第一口酒,不如我们一起碰个杯,就敬缘分,如何?” 萧凌道:“啧啧,要么说是夏桉呢,劝酒都劝得如此有诗意。” 他朝着夏桉认同地挑挑眉。 朱玄凤道:“我就说,推了大理寺的饭食,来赴夏桉的酒宴不亏吧?盛枷那家伙,八成将大雁肉分完了就得赶我们走,哪里有这北棠院有意趣?” 说话间,他的目光不自觉地落到了珠玑的身上。 夏桉此时却还是在回味他的话。 怎么? 原本今日盛枷也要请他们吃酒的吗? 那她此番不是搅了他的准备? 活该!甚好! 夏桉为萧凌、朱玄凤、珠玑分别倒了一杯酒,又为自己倒了一杯。 四人纷纷抬手碰杯,一起喝了这第一坛桂花清酒。 萧凌:“嗯,味道清香柔和,很是可口啊。” 朱玄凤点点头:“比起清风醉也毫不逊色啊,明日给我送二十坛。” 夏桉笑笑:“遵命。” 朱玄凤面朝着珠玑:“这酒都一起喝了,夏桉,不介绍一下?” 夏桉笑道:“嗯,跟两位世子介绍一下,这位是珠玑姑娘,是我的好友。” 朱玄凤一双桃花眼变幻出多情的色彩。 身形高挑,容貌美艳,气质清冷,黑眸含光。 他口中饶有兴味地念着:“珠玑,好名字啊,请问珠玑姑娘姓什么?” 珠玑感觉得出来,朱玄凤看向她的目光不简单。 毕竟是高高在上的贵人,再说,今日夏桉请他们过来,说白了是为了自己。 她觉得自己要坦诚一些。 她颔首道:“回世子,我没有姓。我原是莳花楼的妓子,一时赎身出来,才认得夏姑娘和两位世子。” 朱玄凤颇为惊讶,没想到她会一股脑将自己底牌都亮出来了。 不卑不亢,不藏着掖着。 实乃好女子! 他摇着手中的扇子:“原来如此。” () 第557章 天降活人 夏桉道:“两位世子用膳吧。” 萧凌和朱玄凤点头,分别拾起筷子开始吃菜。 夏桉为珠玑夹了菜,珠玑朝她点点头,给夏桉的碗里也夹了菜:“你也吃。” 吃了一会儿,气氛稍稍有些安静,珠玑想了想,起身道:“小女不才,会弹几首曲子。不如今日为这品酒宴助助兴。” 朱玄凤第一个饶有兴味的应声:“好啊。” 有琴曲助兴,自然是乐事,萧凌也道:“那就劳烦珠这位珠玑姑娘了。” 下人将桌椅和古琴搬了进来,珠玑坐到了琴前,弹起了一首曲子。 这是一首简单的听风曲。 琴声徐缓、轻柔,与这个有着皎皎明月的夜晚十分相配。 朱玄凤这下看着珠玑,更是有些移不开目光。他院中也有弹曲的美人,可与眼前的女子想比,顿时全都失了颜色。 珠玑是冬日枝头冷艳的梅花,他院中的那些,只能算做是迎春开放的向阳花、茉莉花。 她的琴声,果然是绝,比起夏桉在朝会上赢了卿理那次,似还要好上一些。 朱玄凤一边欣赏着悦耳的琴声,一边悠然地摇着手中的羽毛扇,唇角一直挂着似有若无的笑。 夏桉分别又为朱玄凤和萧凌斟了酒,遥想上一辈子这两位世子的情形。 他记得后来盛枷死后,这两位世子都相继离开京城这片繁华之地,去往偏远封地。 他们如此偏爱京城的热闹,那时定是有着迫不得已的理由吧。 珠玑一首曲毕,朱玄凤走到琴边。 “本世子也略通些音律,不如与珠玑姑娘同奏一曲。” 珠玑颔首:“是珠玑的荣幸。” 接下来,朱玄凤与珠玑一起,合奏一曲世人熟悉的《望月吟》。 萧凌端着酒杯走到亭边,挑开了帘帐的一角,走了出去:“如此,当是听曲望月才是,是不是夏桉?” 夏桉也起身走了出来。 “世子说的不错。” 二人一起看着天上的圆月。 夏桉轻声道:“再过半月,就是年节了,不知不觉,我们都又年长了一岁。” 这一年,是她度过的最辛劳却最有意义的一年。这一年,她借着上天的垂帘,将命运牢牢握在自己的手里。这一年,魏氏和夏媛在一点一点吃下自己种下的苦果。这一年,她比从前任何时候都相信人世间的因果。 也庆幸,在经历了不堪回首的前事之后,自己有能力左右这因果,让小娘、舒寒和自己,能够逐渐过上寻常人的生活。 萧凌听了夏桉的感慨,附和道:“是啊,”他朝着夏桉举杯,“来,祝我们来年依然做好朋友!” 夏桉笑着举杯与他相碰。 “臣女何其有幸,能成为世子的好朋友。” 萧凌道:“诶,今年能认得你,是我比较高兴才是。”他举目看着月亮,“品酒,听琴,望月,真是人间好时光啊。” 夏桉也看向月亮:“希望以后每年都是好时光。” 这时,一个黑影突然从月亮的方向飞身而下,将他们俩都惊住。 他们愣怔的功夫,黑影目标明确,就这么毫无预兆地飞身下来,堪堪落在了他们眼前。 黑色衣袍抖落一身清辉。 萧凌感慨:“好一个,天降活人。” 夏桉:“……” 她心想,没给他下帖子啊。 这人怎么还不请自来? 厅内琴声悠悠,亭边高台上,三人面面相觑。 萧凌率先开了口:“盛枷,你是闻着酒味来的?” 银白月色下,盛枷的气质越发的清冷,看向夏桉的目光,甚为复杂。 须臾,他对着萧凌冷声道:“便是为了这一口酒,爽我的约?” 萧凌讪讪:“这可不仅仅是一口酒,这可是由夏桉亲自开封,亲自倒出来的第一口桂花清酿。我若不来,岂不便宜了里面的那个。” 他示意正陶醉在古琴里的朱玄凤。 这品酒之事,之前盛枷知晓,当时朱玄凤告知夏桉若有新酒,他要做第一个试品之人。萧凌惯喜欢与他对着干,于是便抢着说自己也要品第一口。 自己当时并未在意。 然,此时听着萧凌口中的“亲自开封”,“亲自倒出”,“第一口桂花清酿”这几个字眼。 盛枷觉得耳朵里格外别扭。 心里无端地升起莫名的火气。 虽然他自己也说不清,他气得是什么。 夏桉此时则是更加的别扭。那夜盛枷夜潜闺房的事情,夏桉心里还憋着火气。这家伙可是还欠了自己一个致命弱点。 然众人面前,她总还是要做些表面功夫。 “大人既然来了,不如也尝尝我这桂花清酿,帮我们提提意见。” 盛枷冰着一张脸,单手负背,走入亭中,兀自坐下。 夏桉抿了抿唇,跟着走了进去,对一旁的青青道:“快给盛大人斟一杯桂花清酒。” 青青今日本来就是长了见识了,竟是服侍着两位世子用膳。 心里十分激动。 然,听到萧凌刚刚念叨盛枷的名字时,激动没了,取而代之的,是胆颤。 煞神,这位可就是民间传的那位骇人的煞神。 如今,自己竟是要给煞神倒酒? 她抬起酒坛,抖着双腿走到了盛枷跟前,抬起手为他倒酒。 结果,那酒水自有自己的想法,总是不住地往酒杯外头窜。 青青越紧张,手越抖,不小心竟还撒到了盛枷的衣袍上。 见弄脏了盛枷的衣裳,青青立刻跪了下来:“对不起,对不起盛大人,对不起。” 夏桉见状,赶忙走了过去。 她有些后悔让青青来伺候他,毕竟光听到他的名讳,小丫头可能就吓坏了。 盛枷衣袍染了酒渍,她上前道:“大人,下人手毛,实在抱歉,我带您去整理一下衣裳。” 萧凌还在外面对酒望月小酌,朱玄凤像是没看到盛枷来了一样,拉着珠玑一首接着一首地往下弹。 盛枷起身,随着夏桉到了正房的一间屋子内。 好在,酒洒的不多,倒也不必换身新的。夏桉取来干净的布,低头替盛枷擦拭衣袍上的酒渍。 她一边擦,一边道:“大人何必不请自来?” 盛枷垂眸看她:“外面弹琴的那个,就是珠玑吧?” 夏桉手顿了顿,随即将棉布翻了个面,继续替盛枷擦拭。 “大人怎知?” “今日泰昌街的动静可不小,想不知道也难。” 夏桉平静回道:“她是珠玑,我们也的确认识。不过大人不要误会,今日泰昌街的事,可不是我撺掇的,而是珠玑与母亲之间的个人恩怨。” “所以,你今日让朱玄凤和萧凌过来品酒,是为了门外头盯梢的那个?” () 第558章 大人最近看着真闲 若盛枷没有猜错,夏桉想借用朱玄凤和萧凌的势,为这个珠玑兜底。 否则,这品酒宴,难道不应该设在清风醉? 夏桉心里真的觉得服气。 现在自己的一举一动,全都逃脱不过他的法眼。 酒渍擦得差不多了,夏桉直起身子,将棉布在手中交叠两下。 “大人,我今日是履行与两位世子的约定,新酒开封,请他们尝这第一口酒的。” 盛枷道:“若是他们知道自己被利用了,会怎么想?” 夏桉一把将棉布甩进一旁的水盆里,道:“大人未免说的太难听了些,大人此前总说我阴你,让我老实些。后来我不是便就没有再轻易惊动您了吗? 如今我不过是请两位世子顺手帮一个忙。怎么,我是违反了法度,还是招惹到你们大理寺了?” 这次,她口气咄咄逼人,大有想要跟盛枷打一架的气势。 盛枷道:“他们俩个,为了你的宴席,放了本官的鸽子。” “我懂了,大人是心里不痛快,过来找我理论了。那要我说,这只能说明我办的酒宴,比您办的有吸引力。这事儿,大人还是得从自己身上找找原因。” “巧舌如簧,这还不都是你的计谋。” “大人,您总盯着我一个小女子做什么?” 盛枷一甩袖,唰地一声展了下自己的裙袍:“若非你不消停,以为本官愿意盯着你?” “我今夜只是请世子们喝酒、赏月,哪里不消停了?” “你做为一个女子,就不能矜持一些?” 夏桉默了默,抬眸:“矜持就是端着,端着就必然要忍耐,忍耐的结果,大人可知是什么?要我矜持,跟要大人办案的时候手软一些,有何区别?” 她这一番话,字字珠玑,说的盛枷一时语塞。 见他不语,夏桉直接朝他伸出一只手。 盛枷莫名:“做甚?” “大人就不记得欠我点什么?那我帮你回忆一下,那夜月黑风高……” 屋门倏地被推开。 “衣裳干了,该去品酒了。” 黑色身影瞬间闪进黑夜,朝着雅厅的方向而去。 夏桉握紧拳头:“等着吧,你的致命弱点,我早晚有一日都会知道。” - 雅厅中,青青已经被带了下去,夏桉没敢再大意,这次她亲自为盛枷斟了桂花清酒。 萧凌回到厅中,对盛枷道:“我还说呢,夏桉请了我和老朱,却没有请你,没想到你还自己跟了过来。怎的?大雁肉不好吃?也想过来讨杯酒吃?” 盛枷冷哼:“不是哪里的酒,都清白好喝,你以为受了她的邀,是多了不起的事?” 萧凌已经有些微醉:“那当然了不起,你以为夏桉的帖子,是随便下的?我与夏桉相识与一场别开生面的拍卖会,并且还相约一起参加年后的拍卖会。这等交情,岂是你一介无趣的大理寺少卿能懂的?” 朱玄凤边弹琴边道:“这世间,不缺佳人,缺的却是如夏桉这般别具一格的佳人,”然后他微微侧眸,“和珠玑姑娘这般,坦荡不虚的佳人。如此,才算是真正的佳人啊。” 他双臂舒展,修长而有力的手指在琴弦之上行云流水般拨弄,额前一缕乌发不知何时垂下,半掩住流转的眼眸,整个人身上透着享受和沉醉。 盛枷兀自喝了一口酒。 抬眸看了眼夏桉, 见夏桉看向他的目光里,含着意味明确的怨气。 他轻哼一声:“人有时候可怜就可怜在,别人将你们卖了,你们还在这里细心的给人数银票。” 夏桉一把端起酒坛,直接又往他杯里灌满了酒。 小声对他道:“大人,吃了我的酒,就请少说两句话吧。” 莫名其妙。 特意没有请他,他却自己上门来矫情。 是有多闲啊他。 - 品酒宴结束时,朱玄凤和萧凌都已经醉了。 离席时,朱玄凤意犹未尽地道:“改日,请两位姑娘到本世子府上做客,本世子必会好好招待。” 萧凌也道:“夏桉,别忘了我们的约定,咱们年后拍卖会上见。” 之后,他们二人被下人扶着出府上了马车。 盛枷最后一个走出。 他显然不是乘坐马车来的,夏桉指指天上的月亮:“要不,您再飞回去?” 盛枷举目望了望天上。 然后垂眸:“给我弄辆马车。” 夏桉心想,来的时候不是挺潇洒的吗?怎么回去又要坐马车了。 等马车的功夫,夏桉道:“大人,大理寺最近是不是没什么案子?” “怎么?” “就是觉得,大人最近很闲。” 盛枷:“……” 北棠院门口,马车备好,盛枷出了门,下人恭请他上车。 盛枷瞥了眼胡同的方向:“等等。” 只见他似是瞬移一般,瞬间出现在了胡同口,盯梢的那人吓的一屁墩坐在了地上。 盛枷低声质问:“在这趴了这么久,是要偷,还是要抢?” 那人吓得浑身哆嗦。 谁能告诉他,大理寺的煞神怎么也在啊? “我我我,我路路路,路过。” 盛枷:“去大理寺说说?” “不不不不不,我这就走。” 说着,连滚带爬窜出了胡同。 地上留下了一滩液体。 - 送走了诸位宾客,北棠院安静了下来。 夏桉对珠玑道:“今天你辛苦了,陪着朱世子谈了这么久的琴。” 珠玑道:“今晚本就是我占了便宜,总不好驳了朱世子的雅兴,我不累的,你不用担心我。” 夏桉道:“不过,我见这朱世子倒是很欣赏你。” 珠玑自己又岂能看不出来,她无奈笑笑:“哪曾想,今日竟与世子穿了一个颜色的衣裳,也是巧了。” 夏桉也笑:“总之过了今日,魏金花肯定是不敢再动你,你放心做自己的事。” 珠玑点头:“放心吧,我一定帮你将颜值铺经营好的。也是为了我自己,和我娘。” (/ht。 第559章 我有罪 珠玑正要送夏桉离开,一个丫鬟匆匆跑来:“姑娘,不好了,阮娘她吐血了。” 珠玑心一提:“怎么会,傍晚不是还好好的?” 阮娘上午腹部被魏氏的剑刺伤,好在刺的不深,没有伤及要害,当时已经找郎中做了妥善的处理。 丫鬟应道:“原本一直都好好的,可不知为何,刚刚阮娘突然觉得不舒服,紧接着就吐出一口血来。” 夏桉道:“走吧,去看看。” 夏桉和珠玑匆匆往阮娘的屋里奔去。 进屋后,夏桉见阮娘躺在榻上,面色蜡黄,形容有些枯瘦。 阮娘是宁舫天找出来的,便是她说出的珠玑的身份。夏桉此前知道她,但碍于不能公开与她们见面,她从前没怎么注意过她。 今日一看,她这脸色,应是身上带着病了。 与阮娘打过招呼,夏桉上前为她号了号脉。 果然。 她委婉着道:“阮娘,你有内疾,多久了?”这种程度,至少病痛有些时日了。 珠玑疑惑道:“内疾?” 阮娘虚弱地开口道:“我无碍的,都是些陈年旧疾,养一养就好了。” 夏桉朝她浅笑一下,松开了她的手:“那你,一定要好好将养。” 话落,她转过身面色有些沉重地出了屋子 珠玑跟着她走了出来。 她心里预感很不好:“夏桉,阮娘究竟有什么内疾?” 夏桉沉吟片刻,道:“她正气亏虚、邪毒内生,应该是早就发过病了。今日腹部这一剑,寻常人受得起,与她来说,却是催命符。珠玑,她的时日不多了。” “时日不多了?”珠玑完全不能接受这几个字眼。 这段时间,阮娘对她无微不至,她已经将阮娘当做了自己的亲人,决定要和她一直好好生活下去的。为何突然之间,她就病入膏肓了。 夏桉安慰她道:“她应该对自己的身子早就心中有数了,到了这一步,病情已经不可逆。为今之计,我只能是想办法让她少受些苦楚,走得安详些。” 她清楚,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珠玑已然将阮娘当成亲人。可阮娘病拖得太久,她也有心无力。她如今能做的,也只有这些。 屋内传来阮娘的声音:“夏姑娘、珠玑,你们进来吧。” 珠玑闻声,茫然地回身进了屋子。 夏桉缓步跟在她身后走了进去。 珠玑走到榻边,怜惜地握起阮娘的手:“阮娘,你身子如此不好,为何此前不告诉我,为何今日还要替我挡这一剑?你这是不要命了。” 上午请了郎中为阮娘包扎了以后,她还以为不甚要紧,她甚至都没有陪在她身边。 却不想,她原来竟已虚弱至此。 此时,屋内的下人都已经被阮娘清退了。 阮娘反握住珠玑的手:“傻孩子,我怎能再眼睁睁看着那魏金花拿剑刺你。我本来就是该要入土的人,合该我来受她这一剑。” “可是,你自己的身子怎么办啊?” 阮娘看了看夏桉,又看了看珠玑:“孩子,这一切,都是我该受的,你用不着替我难过。” “什么叫该受?我又不是你的什么人,你何必为我受这份苦。” “今日在胭脂行与夏夫人对峙,想必你也听出来了,我从前没有说,其实是认识你娘的。” 珠玑当时是有些吃惊,因为此前她问过阮娘,问她认识一个叫穗娘的胭脂师傅,她当时说自己不认得。 今日在与魏金花争执时,突然又主动提起她娘的名讳。 她当时很吃惊,也想过这个问题。 但阮娘是夏桉找来的,或许,她知道她娘也并不奇怪。 “我知道,我知道了。那又怎样?你认识我娘又怎样?” 阮娘继续道:“当年,我与你娘同在金花胭脂行调配胭脂,是关系很要好的姐妹。然而,你娘和你爹失踪,我明知道是魏金花搞得鬼,可是,可是那时我新生胆怯,没能壮着胆子将这件事报到官府,后来又眼睁睁见他们带走了你,却束手无策。我、我是个罪人。” 阮娘的声音满含愧疚。 十几年埋藏在心里的心事,今日她终于对着珠玑讲出来。 这段时日,她就是带着这份愧疚,细心的教导珠玑胭脂调配方法,照顾她的衣食起居。她想弥补,尽管她知道,她做的再多,也无法真正弥补他们一家人。 她是时候该领属于自己的罪罚了。 阮娘的这一番话,令珠玑呆愣了好一会儿。 原来,原来阮娘竟是他们家落难的见证者。 所以,她这段时日待自己如亲女,是在赎罪吗? “你是,我娘的好姐妹?” “珠玑,我愧对你娘,也愧对你,我当年明明可以勇敢一些,去官府为你娘伸冤的。可是我却像锁头乌龟一样,就这么苟活了十几年。如今就算是我为了你去死,我也是心甘情愿。” 这是,一旁的夏桉浅声道:“阮娘,你不必如此自责。魏金花心狠手辣,当年又背靠两府,势头正盛,那时若你真的告去了官府,你很有可能就是第二个穗娘,这个,你比谁都清楚。 那个时候,如你这般手无寸铁的娘子,自己在魏金花手底下自保都难,实在不必将穗娘这件事揽到你自己身上。” “可是我至少应该说出来,至少应该说出来的。” 阮娘眼里溢出大颗泪珠。 “不,除非你有十足的把握,不然幸好没说。否则,你又如何在十几年后的今天站出来,帮我们救下珠玑,揭开当年的怨屈。” 阮娘摇摇头:“不,就是我的错,是我的错。我对不起穗娘,也没能替她看顾珠玑,我有罪。” 珠玑心情很复杂。 阮娘这份迟来的忏悔,在她眼里显得如此苍白无力。可是当年娘和爹的亲友,又岂止阮娘一人。 即便是至亲,也没人替她和双亲争取过什么。 自己又如何去怨她一个外人? 她紧了紧双唇,道:“阮娘,你这样说,我心里虽有怨,但我不恨你。无论如何,我如今的自由,是你带来的。你我非亲非故,你没有义务为我的命运和我父母的命运负责。该负责的,是魏金花。” (/ht。 第560章 大张旗鼓地证明 阮娘红着眼:“这十几年来,我没有一刻心里是安稳的。今日向你坦白一切,我终于觉得自己做了一回人。感谢夏姑娘,让我有这样可以赎罪的机会。老天大概也觉得我有罪,让我得了病。我真的觉得这样挺好的,我就该死。” 珠玑道:“您怎么能就这样死?我不准你死。您不是说对我有亏欠吗?你才补偿了我几天?我要你好好活着,长久的活着,对我慢慢补偿。” 回忆起和阮娘相处的点滴,她这时才发现,每时每刻,她都在尽力贡献自己的全部。 她的温情是真的。 阮娘凄楚道:“我也好想一直补偿你啊,为你做饭,为你缝衣,看着你做胭脂,看着你出嫁,看着你过自由快乐的日子。如此,我到了下面,才有脸面对你娘。但是像今日这般,也够了,你娘若是知道你现在活的这般像样,也会替你高兴的。” 珠玑抹了抹眼角:“那准再说丧气话,你可能不知道,夏桉的医术十分了得,你的病,她定有办法。” 夏桉和阮娘走出屋子。 珠玑一时间有些消化不了阮娘的身份。 但有一点她可以确认,她要阮娘活着。 “夏桉,你定要救救她,我不想她死。” 夏桉道:“我自然会尽力,只是像她说的,也许她也有自己的业数,有些事情难以强求。我会尽量控制她病情的发展,她能活多久,还要看她的意志。” 夏桉都这样说了,珠玑也明白了。 她神情伤感:“即便我心里有怨,可我依然舍不得的她。她毕竟是为了我挡了一刀的人。” 夏桉拍拍她的肩膀:“可是她已经没有遗憾了,她见你走出莳花楼,变成一个很好的胭脂师傅,也见你赢了魏金花,夺了她的胭脂行。从阮娘站出来为我们揭开当年的事情开始,她或许已经决定为了你豁出这条命了。” 珠玑抬眸看天,想咽回不断涌出的泪水。 看着珠玑难过的样子,夏桉也觉得很苦涩。 夏桉摸摸她的肩膀:“好好陪她最后一程。” - 今日本来是很好的日子,却因为阮娘的事情蒙上了一层伤感。 回府之后,喜鹊见夏桉兴致不高,道:“姑娘,今日的品酒宴不顺利吗?” “很顺利。” “那不是挺好的吗?珠玑姑娘从今以后就是胭脂行的主事了,夫人,赔了个干净彻底。” 最后一句话,喜鹊说的极为幸灾乐祸。 “结果是很好。”夏桉躺倒在榻上,小声念叨,“可世上,总有人生,有人死。不是所有的事,都能遂人愿。” 喜鹊见她很是感怀:“谁要死?” 夏桉舒了口气:“无事,伺候我沐浴吧。” - 盛枷回到大理寺后,有同程鸽在牢狱里审了一伙犯人,审到丑时才走出黯黑的牢狱。 此时,月光浅淡,深夜寂寥,盛枷脑袋里突然蹦出夏桉的那句质问:“大人最近是不是很闲?” 很闲? 他们大理寺什么时候少过案子?想了想,他侧眸问程鸽:“最近结的,都有什么案子。” “那可多了,北城连环杀人案,五路桥纵火案,户部主簿失踪案,户部侍郎贪污案,潞河航运水匪案,兵部兵器库被盗案,还有,史国公嫡子敲诈勒索案,云石路抢劫案等等,有二十几桩案子呢。怎么,大人何意?” “好久没有贴出审判告示了吧?” “贴告示?” 他家大人低调,以前从不喜欢公示这一套。 盛枷:“不然,怎么能警醒世人?” 程鸽自然是喜欢炫耀功绩。 听盛枷这么说,心里一阵乐呵:“好,我明日就捡两个有警示作用的,将案情通报贴出去,警醒百姓!” 盛枷边走边道:“全部都贴出去。” “全部?” 盛枷举步朝着寝居走去:“不然,有些人以为我大理寺每日都在无所事事,闲得很呢。” 程鸽:“……” 大人上次这么高调,还是押送几十个山匪头子进京的时候呢。 那阵仗,整个京城的天都跟着颤了颤。 今日竟又要贴出二十几个判案结果出来,岂不是整个京城的地都得摇上一摇? 程鸽嘴一咧。 大人这是逐渐在开窍啊。 “行嘞,大人放心,我连夜就拟告示,保证明日为咱们大理寺争足颜面!” - 次日,夏桉来到清风醉。 新酒上市,铺子里今日做活动。凡进酒馆消费,均打八折。 因着此前早就在铺子里打了告示,是以,今日来的人特别多。 原本清风醉就是风味独特,极受欢迎,大家都好奇想尝尝这桂花清酒是个什么滋味。 到了午间,客人络绎不绝地进了铺子,夏桉站在二楼,见顾客们品了桂花清酒,都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她心里放下心来。 从此以后,她便又多了一个可以赚银子的商品。 她对宁舫天道:“朱世子府里要二十坛,你抽空差人送过去。” 宁舫天:“嗯,好。” 酒客品酒,就爱聊闲天。 夏桉隐隐觉得楼下的顾客似乎都在谈论一个话题。 “诶,你们今晨见了吗?大理寺贴出的结案告示,足足有二十多起,从前不觉得,看来大理寺这平日里没少做事情啊。” “可不嘛,我一早就被邻居牵着去看热闹了,足足贴了一整面的告示栏,那上面的案情,密密麻麻,骇人得紧,全都被大理寺告破了。这位大理寺煞神,真是好手段啊。” “也是奇怪,大理寺行事向来神秘低调,今日这破天荒这么高调地展示功绩,莫非,盛大人积攒民意,想要升迁?” “也未必吧,盛大人那种人,未必喜欢做什么高官,大杀四方才是他的风格。” “要我看,他之所以突然如此高调,定是因为有人暗地里讨伐他太清闲,他便就一股脑将案子全都贴出来,堵某些人的嘴罢了。就跟上次押解几十个山匪头目进京一样,盛大人通常就是不鸣则已,一鸣必惊人!” 夏桉瞬间觉得,自己嘴上像是封了层东西。 她转过头,朝着如意阁走去,微微皱皱起眉头。 “莫非,真的是因为我的那句话?” 琥珀:“什么?” 夏桉忙摇摇头。 “哦没什么。” 二十几个案子,一股脑全都贴出来,自己当时不过是一句气话,他用的着如此大张旗鼓地证明嘛! 夏桉心里默念:幼稚。 (/ht。 第561章 嘴欠 最近发生在魏氏身上的事情,府里的人也都明镜似的。 魏氏一夜之间,从贵不可言的贵妇,变成了产业全无的普通妇人,不禁令人唏嘘。 大厨房里,琼栖院已经连着好多日,没有额外购买食材。 从前总跟着捡琼栖院剩饭解馋的张嬷嬷,最近感觉肚子油水明显变少了。 这日,她又像往常一样,刚忙完手里的活计,就凑到了大厨房。 黄厨娘道:“张妈妈,你就别来回跑了,夫人院里如今跟其他院一样,没什么能让我们捡拾的了。夫人现如今的情况,你又不是不知道。” 张妈妈看了看大锅里剩的一口寡淡的白粥,摸摸肚子,嫌弃地噘噘嘴。 她当然知道夫人的情况。 可她这不是捡习惯了吗?不来一趟总觉得不甘心。 这时,小五和仙芝一人手里拎着一个食盒朝大厨房这边走来。 张嬷嬷没好气地瞥了她们一眼。 以为她们是过来送早餐的食盒的。 待走到近处,她讥讽地道:“呦,今日喜鹊那个臭丫头没来啊?怎么,她偷懒,让你们两个替她跑腿?你们两个长点心,那丫头坏得很,惯会得点脸就作威作福的。” 小五粗声粗气道:“张妈妈何出此言?喜鹊姐一早就过来还了食盒了。” 张妈妈嘲笑道:“那你手里的什么?” 小五道:“我们手里的,张妈妈就不要操心了,就冲你刚刚骂喜鹊姐的这几句话,这盒子与你也不会有关系。” 张妈妈道:“呦,谁稀罕似的。” 黄厨娘道:“小五,这食盒,好像不是我们府上的吧?” 仙芝走上前,将食盒放在了台面上:“昨日三姑娘的酒馆做活动,剩了些上好的吃食,三姑娘便遣人带回府里,给大家尝尝。” 说着,她和小五将食盒盖打开。 整条的红烧鲈鱼,粉蒸虾,整只烧鸡,还有樱桃肉等。 色泽诱人,看着就馋人得紧。 张嬷嬷打眼往食盒里一瞧。 我的天,她眼睛瞬间就直了。 竟是这么多的硬货菜。 黄厨娘看了这么多好吃的,满脸的惊喜,接着,厨娘乙和厨娘丙,连着烧火的小丫头都凑了过来。 小丫头道:“早听闻三姑娘的清风醉,里头的菜品极为正宗,没想到我们今日也有这等口福。” 厨娘乙道:“这么多盘,估摸着要不少银子吧?” “是啊,你看这品相,一看就是出自高厨之手,真是多谢三姑娘了,还记着我们这些下人。” 张妈妈抻着脖子盯着食盒,搀地使劲咽了咽口水。 忍不住想从一旁揪住鸡腿。 小五带着食盒往旁边一挪。 她冷瞥张妈妈一眼,然后对着在厨房主事的黄厨娘道:“喜鹊姐说了,这些都是给在大厨房辛苦做事的厨娘们的,闲杂人等,可不能沾边啊!” 黄厨娘自然懂她话里的意思。 “我说张妈妈,你也不好总在厨房待着吧,没什么其他事,你还是赶紧回琼栖院吧,免得夫人要用人,却找不见你。” 张妈妈气得挤了挤眼睛。 早知道,刚刚就不那么嘴欠了。 嘴巴是痛快了,眼下却是没口福了。 这麽多大鱼大肉的,倒是便宜这群厨子了。 她悻悻丢下一句话:“有什么了不起,我告诉你们,不要以为夫人一时不济,你们就嘚瑟。夫人是什么人?早晚有一天会翻身的,你们就等着瞧吧。” 说着,一甩袖子,气冲冲离开了大厨房。 - 琼栖院门口,她刚好遇上了姜嬷嬷。 二人是同乡,关系还算不错。当时她进琼栖院,就是姜嬷嬷替她安排的。 她左右看了看,连忙将姜嬷嬷拉到了墙根处。 “诶,夫人这次真的破产了?” 姜嬷嬷没好气道:“你少跟人乱嚼舌根,夫人的事,不是你们这些下人能议论的。” “那你跟我撂个底,她究竟什么时候能翻身啊?” “你管这么多?做好你的事就行了,还能少了你的月钱不成?” “月钱我自然是不担心,但我属实看云芷阁不顺眼。刚刚他们拎了两个盒子的佳肴送去了大厨房,那阵仗,简直牛气得很。我就看不得他们这种小人得志的嘴脸,心想着咱们夫人一定得振作起来才行啊。” 夫人毕竟是毅远候的亲妹妹。 她相信,毅远侯府绝对不会不管夫人的。 姜嬷嬷哪听不出张妈妈心事。 “我看你是犯馋了吧你,怎得,几日没吃上油水,就忍不住了?” 被猜透心事,张妈妈也不藏着了:“我这肚皮,就是不争气,冷不丁没油水了,它还难受上了呵呵。” 姜嬷嬷冷瞥她一眼:“出息,我告诉你,夫人这次劫数可不小,既然跟了夫人,你就得有同享福、共患难的决心。否则,趁早离开琼栖院。” 张妈妈道:“我有,我自然是有。我一定会对夫人忠心的。我相信夫人定是会东山再起。” 姜嬷嬷道:“那你就消停待着,没事别到处瞎转悠。” 张妈妈点头:“明白,我这就去做活计。” 姜嬷嬷冷冷扫了眼她的背影,继续朝着外头走去。 - 进入十二月,年节进入倒计时。 今日闲着无事,夏桉带着喜鹊、琥珀,还有小五、仙芝一起上街,想采买些年货。 街上现在处处充斥着年味。 文人墨客抬出笔墨,在街上摆摊写春联。 架子上挂满写着各种吉祥话的春联,字体或端庄大气,或潇洒飘逸,供围观的百姓按照自己的喜好挑选。 应景的年画也跟着一起摆上了闹市,上面图案样式丰富,有神话故事,有经典的历史人物、也有“年年有余”、“五谷丰登”等各种吉祥的图案。 色彩鲜艳,画面喜人,充满喜庆的气息。 还有各式各样的彩灯、彩带等装饰物也都沿街售卖。 往街上一走,浓浓的节日气息扑面而来。 喜鹊这一路上,一遇到年画摊就走不动路,她喜欢看故事,看着年画上那些丰富的神话故事和民间故事恨不能都读一遍。 夏桉也不急,不紧不慢任她仔细看。 琥珀则喜欢一些木雕的小工艺品,在这种小摊子上她能爱不释手地看很久,夏桉也不催,让她慢慢挑选。 小五喜欢各种各样的花灯。 仙芝则喜欢荷包香包等小女子的物件。 年节一年也就一次,且从前,这些丫鬟们也没有这种可以放松出来逛年货的机会。如今,她的日子已经越来越好,她希望她身边的人,也能跟着越活越开心。 (/ht。 第562章 杜文襄请夏桉吃饭 几个人逛到了一个写春联的摊位前,写春联的是一位白发苍苍的老者,他写出来的“福”,笔走游龙,极为出彩,年节挂在小娘屋里头,一定十分应景。 夏桉道:“这位老先生,替我也写一幅‘福’吧。” 老先生抬头:“好的,姑娘稍等。” 说话间,老者在桌案上换上一幅红纸,抬笔沾墨,手腕轻转,毛笔在纸上徐徐游走。须臾,一幅字便成了。 老者将“福”字拾起,递给夏桉:“祝姑娘福泽深厚,岁岁安康!” 好一个“福泽深厚,岁岁安康”。 夏桉微笑着接过那大大的“福”字:“借先生吉言!” 程鸽骑马从刑部带了几个案宗路过这里,恰巧碰见夏桉在春联摊前抖落着一个大大的“福”字,正在饶有兴味地欣赏。 他勾勾唇,正要出声与她打招呼,杜文襄不知突然从哪里冒了出来。 拍了下夏桉的肩膀:“夏三妹妹。” 夏桉转头,见是杜文襄,忙将手里的“福”字交给琥珀,对着杜文襄福了福。 “杜大哥,这么巧。” 其实也不算巧了,杜文襄刚刚差人去夏府打听过,说夏桉今日不在府里,出门了。 原以为她去了清风醉,他本欲去清风醉寻她,没想到他坐马车路过这里,见到她正在采买年货。 “其实,我是专程来寻你的。” “杜大哥你找我?” “怎麽样,有空吗?我在鸿楼上定了桌膳食,想请你吃顿饭,对你表示感谢。诶,你们几个也同去,我为你们也安排了一桌。” 他随口对着喜鹊琥珀一行人道。 鸿楼是京城新建的成的酒楼,听说是迄今为止京城最气派、最豪华的酒楼。 几个小丫头一阵惊讶。 她们还从未遇到过这样的好事。 夏桉怔了怔,想起他估摸着是因为钱庄的事情,想要谢谢自己。 杜文襄算是个正人君子,这顿饭,想必他无论如何都是要请的。 左右今日也没有什么重要的事,她朝着杜文襄点点头:“那就劳烦杜大哥了。” 如此,夏桉一行人便跟着杜文襄走了。 程鸽用力扯了一下缰绳。 “驾。” 穿过闹市,快马回奔大理寺。 - 夏桉一行人到了位于泰昌街北头的鸿楼。 街鸿楼由三栋楼宇组成。 从正面院门进入,便可看到红瓦青砖的建筑立于南、北、东三个方向,屋檐下的斗拱、梁枋施以精美的彩画,色彩鲜艳,图案丰富。雕梁画栋,美轮美奂,使整座建筑显得富丽堂皇。 建筑的每层廊道都挂满红色灯笼,处处飘着彩带,将整个酒楼衬托的格外热闹。 院子中间还搭了台子,似是要做什么有彩头的活动。 四个丫鬟跟在夏桉和杜文襄身后,看得眼花缭乱。 喜鹊:“天哪,原来这鸿楼,竟是如此壮观。” 琥珀:“是啊,今日还真是长见识了。” 小五:“我们今日这是走了什么狗屎运,有生之年也能在这种地方用膳。” 仙芝道:“一会儿收一收你的哈喇子,别让人笑话。” 小五赶紧咽了咽口水。 杜文襄定的是一间较大的雅阁,里面共有两张桌子,中间由一个梅花屏风隔开。 互相不大影响。 丫鬟们被安排在外面的一桌,夏桉和杜文襄则在里面的一桌坐下。 杜文襄对伺候的店伙计道:“上菜吧,外面的那间,与我们这桌一样。” 几个丫鬟欣喜地互相眨眨眼。 - 程鸽拎着卷宗进了大理寺正厅,盛枷正在观摩几个证物。 程鸽一把将他要的卷宗一并放到了桌上。 “大人,就是这些。” 盛枷点头:“放那吧。” 程鸽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不紧不慢道:“大人,我总觉得,那杜文襄像是对夏桉有些意思。” 盛枷偏头盯着他。 “我刚刚路过泰昌街,碰到了夏桉带着丫鬟们在采购年货。我本想上前跟她打声招呼,结果那个杜文襄突然出现,拍了下她的肩膀。我就没有上前。” 盛枷摆弄了一下案上的一个放密函的竹筒:“在街上碰上,有何奇怪?” “不是,听那意思,杜文襄是专程找夏三去的,说是什么,要感谢她,还在新开的鸿楼定了桌,请她吃饭,连夏三随行的四个丫鬟也要一并请。你说,若是寻寻常常的心思,有谁会连下人也一起请的?” “感谢她?” “嗯,具体谢什么,倒是不甚清楚。不过夏桉很痛快就跟着他去了鸿楼,八成是真的帮了杜文襄什么忙。” 盛枷随手拾起一把带血的匕首:“鸿楼?泰昌街的那个。” “是呗,据说这鸿楼,可是如今京城里数一数二的酒楼了。杜文襄倒是大方。” 盛枷握匕首的手紧了紧,随即朝前面比划了两下。 脑袋里又滑过夏桉说的那句:“大人你很闲啊。” 他倏地将匕首扔了到了桌上。 “他们的事,与我何干?” 程鸽一噎。 大人不想弄明白杜文襄和夏桉是怎么回事吗?为什么自己会这么好奇。还以为大人会和他一样好奇。 这时,下人来报。 “大人,史国公求见。” 这个史国公,就是前段时间嫡子被绑架的那个。 史国公就这么一个嫡子,当时被绑架后,整个人吓得魂都要没了。幸好大人通过蛛丝马迹,找到了绑匪的老巢,将匪窝给端了,将他的儿子救了下来。不然,此时这家伙有可能在哭丧。 只见史国公拎着一个箱子进来,对着盛枷道:“盛大人,日前幸亏你出马,将我儿活着救了回来,你就是我们阖府的恩人,我略备了薄礼,想要谢谢大人啊。” 说着,他将箱子放在案边,伸手就要打开箱子。 盛枷立刻制止:“国公爷勿打开,大理寺不收礼。” 程鸽也道:“国公爷,心意我家大人领了,我家大人真的从来不收谢礼。” 史国公道:“那怎么行,我必须的感谢盛大人啊,那,不若我送你一个庄子,或者一片田地,大人总得让我表示表示啊。不然我这心里头不安啊。” 程鸽道:“史国公若是实在想感谢,倒是可以请我家大人吃顿饭。” (/ht。 第563章 夏三妹妹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鸿楼,二楼的雅阁。 饭菜上齐,喜鹊、琥珀、小五和仙芝,看着一盘一盘端上来的精美佳肴,只觉垂涎三尺、受宠若惊。 自从夏桉开酒馆后,她们倒是吃到过正经饭馆的菜肴。 但,被当做宾客在大酒楼招待的,还是头一次。 她们都觉得奇妙地紧。 喜鹊小声道:“这杜公子,人可真好啊,整个上京城,恐怕也找不到请客连着婢子一起请的人了吧?” 琥珀道:“听闻这位杜公子,虽祖父在朝中身居高位,但他本人却喜欢从商之道,打小就开始经商,现在在京中也是产业颇丰呢。” 仙芝双手板正地放在膝盖上,声音轻轻道:“我也听说了,这倒是与我们姑娘很相似,姑娘与他应是有很多共同语言。这杜公子看着就为人正派。” 小五低声神秘兮兮道:“诶,你们说这杜公子是不是对咱们姑娘有意思?否则怎会连着我们这些婢子也请上正桌,有句话,不是叫爱屋及乌吗?” 喜鹊道:“别瞎猜,刚刚他不是说了吗?他今日是要感谢姑娘的。他知姑娘仁义,所以才没有放着我们不管。杜公子常年在外经商,很是懂得人情世故,这个不稀奇。” 对于喜鹊而言,并不是杜公子不好,而是在她眼里,还没有哪个公子她觉得配得上自家姑娘。 她微微偏头朝着屏风看过去一眼。 她知姑娘这一路走来,经历过怎样的风波和艰难。 姑娘走到今日不容易,将来的郎君,必是得十分懂她才行。杜公子好是好,但像杜公子这种生来就是一帆风顺的人,未必最适合姑娘。 小五吐吐舌头:“我也就是瞎猜。不过就算杜公子对姑娘有意,咱家姑娘也未必看得上他不是?” 屏风另一侧。 夏桉和杜文襄在圆桌上相对而坐, 杜文襄看着眼前眉眼灵动,容颜玉秀,标志的不能再标致的女子,眸中闪动着欣赏之情。 外面的人自然不知道,他对夏桉早就有好感了。 酒菜上齐,杜文襄拾起酒杯,郑重对着夏桉道:“夏三妹妹,钱庄一事,杜大哥在这里谢谢你,是你的一番提醒,才让我免去了一场灾难。” 说着,他站起身,举着酒杯朝着夏桉拱手:“我干了。” 他一仰头,将一杯酒都干了下去。 前些日子,听到康顺钱庄事发后,他身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真的是好险。 回头想想,若不是夏桉当日在康顺钱庄对面的茶馆对自己说的那几句话,陷入这场骗局的人,十有八九会是自己。 那他可就惨了。 如此,他心里对夏桉感激备至。 他隐隐觉得,这仿佛就是老天的安排,让他们有这样特别的机缘。 夏桉也跟着起身:“杜大哥言重了,我那日也不过就是顺口转述了付钱钱的话,没想到竟能帮到你。” 杜文襄伸手示意她赶紧坐下。 他自己也放下酒杯坐回椅子上。 “我算是躲过了这一劫,只是没想到,你母亲却是不小心中了圈套,夏夫人这下赔光了产业,也是可惜啊。想必你也劝过她,是她不听你的劝吧?” 夏桉勉强笑笑:“我并未劝过她。” “为何?” “母亲在盘下钱庄之前,没有与任何人谈起过此事。从始至终,我都不知道她在与付建白谈生意,所以,我并没有劝她。” 杜文襄恍然:“哦,原来是这样。那她真的是太不走运了。” 他隐隐有一种感觉,夏桉对夏夫人受骗,似乎没什么感觉。 不过,这就不是他操心的事了。 杜文襄现在满眼其实都是夏桉。 大概是从她为祖父治病那时起,他不知不觉对着个小妹妹另眼相看,再后来,每次见到她,他都觉得心生欢喜。 只是,自己毕竟从前是她长兄的同窗,与她差了好几岁,所以一直也没特意往那方面想。 可是过了这个年,他就二十二了,家中长辈已经给他下了最后的通牒,称他若是再不好好相看一门亲事,那便由祖父做主,直接为他定亲。 于他而言,京中如此多的贵女,他有心想要娶进门的,只有夏桉。 而他也查过,夏桉过了这个年,也十八岁了,正可娶进门。 夏桉自顾自吃了一口菜,见杜文襄不动弹,笑道:“杜大哥,事情都过去了,你也别总想着,总之以后遇到这样的事情,你也一定要擦亮眼睛,有时候诱惑越大,陷阱也越深。” 杜文襄赶忙点头:“是,夏三妹妹提醒的是。” 见夏桉好像很喜欢吃松仁玉米里的松仁,他忙将那盘松仁玉米挪到了她的跟前。 “你还喜欢哪个菜,我帮你挪。” 夏桉笑笑:“我基本不甚挑食,什么菜都可以吃一些,只是有些偏爱松子。” 杜文襄了然:“哦哦哦。” 他默了半刻,试探着开口道:“那,夏三妹妹,如今可有看上的郎君?” - 二楼的廊道上,史国公兴致勃勃走在前头,引着盛枷和程鸽一路往里面的雅阁走。 为表达谢意,他今日原备了件重礼送去给盛枷,哪曾想人家压根连看都不看一眼,直接回绝。 这他倒是能理解,毕竟这件事对他们来说,就是做了一份分内的公事。 可此事对自己来说,却是意义非凡啊! 这礼盛枷不收,他浑身不自在啊! 好在他们也不是太死板,正好到了饭点,程鸽称吃顿饭还是可以的,并且说很好奇泰昌街新开的鸿楼口味怎么样。 而巧得是,盛枷看起来似乎也不反对。 这倒是令他心里舒坦了好些,当即立刻便要请他们去鸿楼吃一顿。 这不,他提前让下人跑来定了雅阁,然后带着两位大理寺的恩人来到了鸿楼。 盛枷练武,内力非凡,可隔墙辩听人声,走上了二层的廊道,他便听到杜文襄的一句“你可有喜欢的郎君?”。 他放缓脚步,沿着廊道前行,听到一声女子浅笑地回答:“我并无喜欢郎君。” 杜文襄有些拘谨地缓声道:“那,夏三妹妹觉得,我这个人如何?” (/ht。 第564章 鸿楼遇赵幽 虽然只是吃了一颗很小的松子,夏桉听了杜文襄的这句话,还是觉得喉咙噎了噎。 何意? 她轻咳了一声,道:“杜大哥自是个好人,正直、稳重、有担当,将来必定能娶到一个贤淑温良的好女子。” 说着,她端起茶杯喝茶清嗓子。 杜文襄眸色渐深,目光柔软地看着夏桉:“桉儿,其实我想问的是,你可愿嫁予我。” “咳咳咳,”夏桉一阵咳嗽,这回是真的呛到了。 杜文襄赶忙起身想要关心她,窗户“嘭”的一声,从外面被推开。 盛枷眸色幽深地看着屋内的两人。 程鸽见状,则是直接趴到了窗前:“这么巧啊!杜公子、夏三,你们也在这里用膳?” 他进了鸿楼后,也在努力通过内里辨听夏桉的声音,是以,刚刚屋内杜文襄和夏桉的谈话,他也听到了。 杜文襄这家伙竟是真的对夏桉动了心了。 早发现他看夏桉的眼神不对了。 虽然事情并不关他的事,但总觉得关乎他家大人的事。 若夏桉成了婚,又岂能再与大人随意交往?大人若是没有夏桉这个朋友,生活岂不是又变得无趣透顶。 更遑论,总觉得大人对夏桉的感情,说不清道不明的,说不定他那日突然开窍,一心将夏桉给娶了也说不定。 他希望是这个结果。 正问道关键时刻,窗户突然开了,杜文襄怔了怔,才道:“盛大人,程大人,你们也来鸿楼用膳?” 他为何总有一种感觉,每次他与夏桉亲近,盛枷总会不经意出现。 程鸽道:“嗨,大人日前不是救了史国公被绑架的嫡子吗?史国公非说要请大人来这里用膳。史国公感谢之情恳切,我们也是不好推拒啊。” 见夏桉还在小声呛咳,程鸽道:“夏三,你噎着了?” 夏桉站起身,福了福:“见过两位大人。” 程鸽道:“杜公子和夏三,你们怎么会一同在此处用膳?” 这时,史国公退身过来,见到屋内的杜文襄,道:“这不是杜尚书的孙子吗?倒是巧了。” 杜文襄道:“的确是巧,我今日刚好也有一桩事,要好好谢谢夏三妹妹,所以才请她来鸿楼吃饭。” 史国公点点头:“盛大人,程大人,我们的雅间就在前面了,我们现在就过去。” 程鸽看着众人:“既然这么巧,又都是熟人,不如,我们就一起用吧。” 史国公:“诶,我请两位大人吃饭,怎好与人拼桌,”他看向盛枷,“你说是吧,盛大人?” 他今日可是拿出了十足的诚意,要感谢盛枷,可不想与闲杂人等拼桌。盛枷这人性子孤傲,想必也定不喜与人拼桌。 只见盛枷目光淡然地朝屋内扫了一眼:“拼桌,也可。” 说着,抬步走到了雅阁的门旁,推门进了雅阁。 史国公愣了,赶忙跟着走了进去。 “这样不好吧,盛大人,您还是去我特意为你们定的雅间吧。” 程鸽也走了进去,顺了个空椅子坐下。 对着史国公道:“国公爷,用膳嘛,人多热闹,来,坐坐坐。” 盛枷在夏桉和杜文襄中间找了个位置坐下。 史国公见状,也只能跟着无奈地坐下。 已经这样了,看来也只能拼桌了。史国公道:“这样,今日这一桌,我请了,诸位尽可以随意点餐。对了,” 他对跟过来的下人道:“将那屋订的弹琴的和唱曲儿的给挪到这屋来。” 下人忙应是,出去安排。 - 怎么说呢,盛枷几人的出现,其实很大程度上缓解了夏桉刚刚面对杜文襄告白的尴尬。 不过她心里还是忍不住想吐槽。 这人还是有点闲赋在身上的。 不然为何她总感觉哪哪都有他。 她不自觉将椅子往一旁挪了挪。 史国公阔气,进来后,桌子上跟着又添了一倍多的菜。 对着盛枷一个劲地说着掏心窝的感激的话。 一旁,两个小娘子一个弹琴,一个唱曲儿,桌上的人互相也都认识,气氛勉强还算和谐。 只杜文襄笑得很是牵强。 程鸽看着他道:“杜兄,你是不是不欢迎我们过来拼桌啊。” 杜文襄道:“哪里哪里,怎么会?” 夏桉装作若无其事地夹松子吃。 盛枷装作若无其事地喝了口茶。 这时,院子里响起一阵吵闹声。 先是一个女子惊恐地大哭,“咚咚咚”踩着长廊的木地板,像是在逃跑。 紧接着,一个男子狠厉的声音传来:“贱人,你给本世子站住!” 听到男子声音地一刹那,夏桉刚刚夹起的松子,“啪嗒”掉在了桌子上,紧接着,手里的筷子也脱了手。 盛枷侧眸,将她此时的反应尽收眼底。 - 紧接着,廊道里传来一声摔倒的声音。 以及赵幽的一声怒喝:“你竟敢丢老子的脸,信不信老子弄死你!” 夏桉倏地起身,匆匆走出里间,小心翼翼将门推出一条小缝。见那女子和赵幽就在离她一个房间的距离。 此时那女子摔倒在地,赵幽一只手猛得将女子的头抬起。 女子额间的红痣分外清晰,夏桉心猛得一阵揪疼。 “浅云?” 与她和珠玑的命运一样,她也是前世绛华院里一个饱受折磨的女子。 夏桉想起来了,前世,浅云大概就是这一年年节之前进的绛华院。 她似乎是个舞姬,性格内向,很少说话,但忍耐力极强。 赵幽前世很喜欢折磨她,因为有些美人,还没怎么折腾就晕了过去。 只有她,似乎承受力最强。 可是夏桉也是后来才知道,她之所以会这般抗折磨,是因为,浅云原本在家里,自幼时起就饱受他爹的虐打。 所以她才看起来那么有忍耐力。 浅云,是在绛华院陪自己最久的人。 可是这又能怎么样。 她最终在府里扛了四年,还是在一个暴雪之夜,被抬出了绛华院。 赵幽目色邪魅地盯着浅云的眼睛:“本世子最讨厌的,就是有人薄我的面子。你偏偏非要当着如此多人地面,要老子好看,你是想死吧!” (/ht。 第565章 赵幽当众虐女 赵幽一把薅起浅云的头发,将她往墙上狠狠一甩。 浅云的身体重重撞到了墙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她痛苦地蜷缩在地上,还来不及缓过神来,男人又大步上前,一脚踢在她的腹部。 浅云凄厉地惨叫了一声。她单手撑着地面,难耐地抬眸怒视赵幽:“世子让我当众脱衣,何不将我直接杀了?” 赵幽邪魅挑了挑唇,一只手又将她薅起来,这次甩向了一旁的栏杆。 “我杀了你?你也配!” 随着木栏杆颤了一颤,浅云吃痛地再次滚落在地,她蜷缩片刻,瘦弱的身子再次撑地支起。 抬眸冷漠地看着赵幽。 那目光有漠视,有无所畏惧,唯独没有胆怯。 赵幽像是被她这目光激怒,上前一脚踢向了她的腹部,紧接着,又是一脚,狠狠踹到了她的头上。 一脚,一脚,又一脚,他重复地、机械地踢打着地上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 每一脚都仿若沉重的铁锤,那股狠劲仿佛要把眼前的一切都击碎。 令人毛骨悚然。 “嘭、嘭、嘭……” 一声接一声的踢打声,将原本想要冲出去阻止的夏桉定在了原地。 这一刻她方意识到,她从没有从过去的梦魇中走出来过,她是怕的。 怕赵幽露出拳脚的这一面。 身上仿佛逐渐失去了所有力气,她近乎麻木地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头顶阵阵轰鸣。 赵幽那狰狞的眼神,暴虐的踢打,恶魔般的戾气,无不刺激着她差一点就忘却的记忆。 她的心猛烈地颤着,手不住的抖着,光是这样目睹这一幕,便让她整个人便仿若如临冰渊。 深埋于骨血里的记忆如潮水般翻江倒海涌来,时隔一年多,她再一次亲眼目睹赵幽打人。 原以为她已经积攒了足够多的力气,与曾经的噩梦决裂,这一刻她发现,自己并没有。 自己的精神,还停在那个布满血腥的绛华院。 根本没有走出来过。 这时,杜文襄走过来对她道:“莫要奇怪,赵世子就是这个秉性,打一会儿觉得无趣,就该停手了。跟我回去继续用膳吧。” 夏桉像是没有听见一般,双眸执拗地盯着外面。 恰在此时,赵幽似乎觉得这股踢打还不解气,他愤而又一把揪起浅云,将她顺着楼梯口狠狠一丢。 夏桉终于无法再坐视不理,直接推门冲出了屋子,拼力喊了一声:“不要” 浅云像一团失去重量的云朵,就那样顺着楼梯轻飘飘顺着楼梯滚落了下去。最后整个人像一个破碎的娃娃,落在了下方的地面上。 “不要!”夏桉仓皇跑过廊道,紧张地越过赵幽冲下了楼梯。 看着地上因为疼痛而低声呻吟地浅云,她忍不住泪盈于睫:“你,你还好吗?” 这时,很多宾客都已经走出雅阁,鸿楼一层的食客闻声也都远远看过来。 赵幽见了夏桉,一时间似乎觉得自己做了很威风的事,估计他这个妻妹,还不知道自己有如此震慑人的一面吧? 从前,她对自己总是爱搭不理,今日正好也让她看看自己的威严。 他缓步下了楼梯。 声音透着股锋利:“妻妹,你也在这?” 夏桉身子猛得抖了一下,神色仓皇地看向赵幽,声音隐隐有些颤:“你不能动她,你不能再动她了。” 赵幽哼笑一声,睥睨着地上的浅云:“这个贱货,区区一个舞姬,居然敢不尊重我,还当众跟我顶嘴。我如何能饶过她?” 说着,他抬脚使劲又踢了一下浅云身子。 那股狠劲仿佛要把浅云击碎。 夏桉整个身子也跟着震了震,就仿佛这一脚也结结实实踢到了自己的身上。 从那么高的台阶上摔下来,浅云本就奄奄一息了。 都这样了,赵幽依然不放过她。 夏桉哽咽出声:“她会死的,她会死的!” 赵幽道:“此人我已经花银子买下,死了,便就死了吧!她不守规矩、以下犯上,我自然有权惩治她。” 他略有些疼惜地看夏桉,“妻妹,你在一旁看看就好,就不要往跟前凑了。” 一旁围观的宾客也道。 “姑娘,人家赵世子教训自己人,还是离这种事远些吧,小心溅你一身血。” “就是的啊,别家的姑娘这种时候恨不得躲得远远地,你怎的还抢着往前凑啊。” 就连浅云的那些小姐妹,此时都躲在屋子门后,大气不敢出。 她们还奇怪,哪个不要命的竟这种时候上前拦着赵世子。 这不是找打吗? 夏桉置若罔闻,看着地上的浅云,她不清楚前世今日是何种情形,可她不能眼睁睁地看着赵幽继续对浅云施暴。 她对着赵幽道:“那我买下她,你花了多少银两,我给你双倍的价钱,你将她卖给我!” 赵幽见自己的威风不仅没有震慑住自己的这个妻妹,反而还挑起了她的恻隐之心。 好啊,在他面前演起小女子间的惺惺相惜了是吧? 他可最反感这一套了。 看来是他表现得还不够厉害啊。 他嗤笑着再次走到了浅云的身边。 一把又薅起她的头发,看着她脸上头上挂着的血迹,用手使劲抬起她瘦削的下巴。 “这不是还有气吗?如何,跟不跟本世子认错?” 浅云用着仅剩的力气,将脸艰难地扭到了一旁。 赵幽将她再次狠狠丢在地上,抬起拳头便要朝着浅云的头砸过去。 夏桉眸中惊恐一片。 这一拳头下去,头部会感受到剧烈的疼痛,就好像有一把烧红的铁锥,戳入头骨。之后,眩晕感会如汹涌的潮水将人淹没。 耳鸣。 短暂失聪。 外界的声音变得模糊遥远。 再然后,一种强烈的恶心感会从胃部涌上喉咙,仿佛有一双无形的手用力要将胃里的东西全部挤出来。 最后,人的意识会逐渐模糊。大脑像是被一层厚厚的浓雾笼罩,或失去意识,或瘫软在地。 夏桉清晰地记得这一过程中的每一丝感受。 见到赵幽的拳头,她身体便出现了明显的应激反应,下意识想要抬手捂住自己的头。 可她又清晰地意识到,现在挨打的是浅云。 浅云身上已经不堪一击,赵幽这一拳是真的会要了她的命。 她直接趴下身去,闭上眼睛将自己的头挡在了浅云的头上。 会很痛,会很窒息,可她别无选择。 (/ht。 第566章 拯救 正当她准备迎接记忆中的这一拳。 霎那间,破风之声自二楼传来,仿佛有一个利刃,在这危急的一刻,击碎了赵幽如锤子将要落下的拳头。 只听“啊”的一声惨叫,赵幽缩起手臂不住地跳脚,朝着二楼廊道大喊:“盛枷,盛枷!” 乌寒像是识路一般,在完成了任务之后,又飞旋回二楼,听话地落回到了盛枷的手里。 夏桉闭紧眼睛伏在浅云的头顶,得知盛枷阻止了赵幽的这一拳之后,整个人像是脱力一般,双腿一软,顺势坐到了地上,脸色煞白。 赵幽一边捂着疼痛不已的右手,一边朝着盛枷道:“盛枷,你多管什么闲事?” 只见盛枷缓步越过廊道看热闹的众人,顺着楼梯,一脸沉郁地下了楼。 声音冷戾:“你撒野撒够了吗?” 赵幽拔高声音道:“我管教我自己的人,何为撒野?” 盛枷看着地上的舞姬:“你确定不是在杀人?” 赵幽理直气壮道:“我花银子买的舞姬,她不忠不诚,忤逆背叛,即便我结果了她,又怎样?” “那你就拿出她不忠不诚的证据。依大乾律,奴仆谋害主人,或者有重大叛逆行为,主人方可有权处置家奴。你说她不忠背叛,拿出证据。” 赵幽最是讨厌盛枷这副与他公事公办的嘴脸。 “我说盛枷,你这些年是做官做上瘾了吧?现在连我这个兄弟管教下人,你也要跟我搬出律法。你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我的底线,是不是觉得我永定侯府都是吃素的?” 盛枷犀利地凝着他:“永定侯管理几十万关武大军,你可问问他,没有军纪,何成体统?” 赵幽一脸不屑:“我去你的,你少跟我在这拽公家这一套,今日这贱人我就是想怎么处置就怎么处置,我看你能拿我怎样!” 说着,他抬腿便要继续踢浅云。 夏桉跟着地上的浅云一起,身子又条件反射似地缩了缩。 盛枷猛一抬脚踢向赵幽的膝盖,赵幽被踢得一个踉跄,脚没踢出去,整个身子却是朝后退了几步。 盛枷咬了咬后槽牙,声音透着威压:“赵世子当众动用私刑,欲将人致死,给我拿下!” 身后的程鸽领命:“是!” 夏桉顿时觉得,仿若得到了拯救,她看着地上半阖眼睑的云浅,身子微颤,眼泪不受控地滚落眼眶。 程鸽上前,三拳两脚便将一身嚣张之气的赵幽拿下,然后从腰间抽出随身携带的皮绳,将赵幽的双手在身后反绑。 众目睽睽之下,赵幽哪肯受这份屈辱。 “放开本世子,放开本世子!你们凭什么抓本世子,你们这是滥用公权! 盛枷,你个混蛋,亏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你就是这么对兄弟的? 你干嘛总跟我过不去!啊?你是不是疯了!” 程鸽小声劝他:“世子,小点声吧,声音越大,这丢人便丢的越大。你既然自小跟大人一起长大,更应该清楚他的行事作风不是?” 赵幽转而将锋芒对向他:“你给我闭嘴!你敢动本世子,信不信我将你废了!” 程鸽将他手腕上的皮带又紧了紧。 朝着赵幽笑了笑:“世子,得罪了!” 说着,伸手钳着他的胳膊:“走吧,世子有什么不满,我们回大理寺慢慢说。” 夏桉微微偏头,红着眼冷津津地看着赵幽被程鸽拖着走远,整个仿若抽丝一般,瘫坐在了地上。 浅云被鸿楼的人抬走了,夏桉低头坐在原地,惶恐之感漫延在心,迟迟难以抽离。 这时,一只骨节分明、充盈着力量感的手伸在了自己面前。 夏桉愣怔几瞬,缓缓抬眸。 男子脸色冷白,鼻梁坚挺,下颌线清晰分明,一双凤眸幽深又清澈。 四目相对,她默了默,将自己的手搭在了盛枷的手掌上。 随即,手被微凉的手掌紧紧攥住,整个身体随着他的力量被抬起,双脚在他身前站稳。 男子身上木香味,萦绕鼻翼,夏桉感觉心中惶恐被一点一点驱逐出身体,神思终于缓缓归位。 她郑重其事地朝盛枷做了一揖:“谢过盛大人!” 若不是他,恶人难治,噩梦难醒。 喜鹊等人刚刚一直被赵幽的人拦在人群外头。那些人此时见赵幽被大理寺带走,方全都跟着出了鸿楼。 四个丫鬟哭喊着直奔夏桉跑来。 喜鹊:“姑娘,姑娘你有没有受伤?” 琥珀:“姑爷他可是伤了你了?” 小五:“姑娘你也太胆大了,这种时候怎么能凑近姑爷?” 仙芝:“姑娘,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夏桉转过身抿抿唇道:“他没打到我,我没受伤,我没事的。” 周围的人跟着劝道:“姑娘,你手无缚鸡之力,自己都怕成这样个,下次可别逞能,与赵世子那种人硬碰硬了。” “是啊,赵世子惯喜欢教训人,下手向来没轻重,真的打到你可就惨喽。” “你这样直接上前,没准人没救下来,还把自己搭进去,何苦呢?” 杜文襄不知何时也下到了一楼,他走上前,看着脸上还挂着泪痕的夏桉,满目担忧:“夏三妹妹,我说过,这种事我们不好参与的。” 夏桉对些话都没什么感觉,他们不是她,不会懂她刚刚地惊慌和坚持。 不过,她也不怪杜文襄,他是个谨慎的人,他不过就是与大多数人一样,在这种时候不愿掺和罢了。 夏桉对他浅声道:“谢杜大哥提醒。” 她对几个丫鬟道:“你们先去那边,我有话想跟盛大人说。” 四个小丫头听话地退到一边。 杜文襄闻言,顿了顿,也默然退到了一旁。 夏桉转过身,面对着盛枷。 “大人,赵幽抓回去后,会如何处置?” 盛枷确是像没听到她问什么,目色幽沉地盯着她的脸:“你刚刚为何要冲出来?” “大人还没有回答我的问题。” “你到底和赵幽之间有什么?” “赵幽会不会判牢刑?” “你到底,为何那般恨赵幽?那舞姬也与你毫不相识,你何以抵着恐惧前来救她?” (/ht。 第567章 “小白脸” 两个人,说来说去,都是各说各话。 夏桉难耐地抿抿唇,默了几秒,想了想,道:“赵幽不会判刑的。也是,终究是没有死人,他又是堂堂永定侯世子,区区一个舞姬,又能奈他何。” 盛枷垂眸看着她:“你告诉我,他是不是,欺负过你?” 这是盛枷唯一能想到的解释。 不然,她心里汹涌恶意从何而来? 赵幽或许就是在某时某地,狠狠欺负过夏桉。 夏桉眼眸染上了一层迷雾。 默了须臾,她再次朝着盛枷福了福:“今日真的谢过大人,谢谢你及时出手,让我免遭他那一拳头。这份恩情,我记着了。” 她从前对盛枷有着些许质疑和不满。 甚至有一丝丝抵触。 因为总觉得他过于机警,像是一直在审视她的一举一动,令她觉得不安稳。 然今日这一刻,面对他,夏桉心里的那些杂念,都悄然不见了。 “我去看看刚刚摔下楼的女子。” 说着,她颔首转身,欲去找浅云。 身后,盛枷道:“你不是一直想知道我的致命弱点吗?” 夏桉脚步微顿。 “你何时说清楚与赵幽的瓜葛,我便将我致命弱点,告诉你。” 夏桉眸光顿了顿,紧了紧唇,没有回头,继续朝前走去。 - 仁德堂医馆,夏桉见到了虚弱的浅云。 此时她的旁边,有两个侯府的侍卫守着。 值得庆幸的是,从楼梯上滚落下来,她只是一只小臂骨折。 身体其他部位多是皮肉损伤,虽看着惨,但性命无碍。 此时正躺在医馆里面的一架床上,丛郎中正在为她接骨。 她站在不远处想了片刻,找来纸笔写了张字条,缓缓凑到了床边。 浅云见了她,眸子里溢出一抹感激:“姑娘,是你。” 侯府的侍卫见是夏桉:“夏三姑娘,你怎么还跟来了这里?你怎么就这么喜欢多管闲事?” 夏桉口气生硬道:“我是你们世子夫人的妹妹,你们最好对我客气一些!我不过就是来看看她身子是否好些,若她有个三长两短,你们以为你家世子在大理寺能好过?” 二人闻言,均是讪讪地撇过脸去。 浅云小臂被郎中接好,有人上前为她涂伤药。 夏桉走到床边,拉住了浅云的手:“你要保重身子,好好养伤。” 浅云手心传来异样的触感,她眉心微动,心有灵犀地与夏桉点点头:“姑娘原来是世子夫人的妹妹,今日,多谢夏姑娘了。” 夏桉冲她浅笑了一下,松开了她的手。 转身退出了医馆。 浅云显然已经是赵幽的人了。 经过今日这一闹,想要从赵幽手里买下她是不可能了。 为今之计,只能是设法让她过得好受一些。 然后,一些事情也可以从长计议。 - 大理寺,赵幽被抓回来后,直接被程鸽押进了牢狱。 踏入牢狱铁门,一股阴潮腐臭气息扑面而来。 牢狱的甬道阴暗幽长,墙壁上闪烁着摇曳不定的烛火,仿佛随时都会被黑暗吞噬。 空气中流窜着浑浊又刺鼻气味。 越往里走,越阴森窒息。 里面还不时传来阵阵痛苦呻吟和绝望呼喊。 虽说赵幽也算是进过两次大理寺,但直接被拖进牢里的,还是第一次。 感受着这地狱般的鬼地方,赵幽不住地挣扎道:“程鸽,你要审便审,拉我进这种地方做什么?” 程鸽道:“世子,这是例行程序,大人没有回来,只能将你暂时安顿在此处。待大人何时开始审理此案,方能将你带出去。放心,你毕竟是世子,即便在这里,我们也必定是好酒好菜伺候。” 赵幽怒喝道:“神特么好酒好菜,我用的着到你们牢狱里吃好酒好菜?” “那就,粗茶淡饭?那倒是好办,我们牢狱的厨子最擅长的就是清汤寡水的粗茶淡饭。” “你给我滚!” 脚边突然窜过去几只老鼠,赵幽被惊地一个激灵跳起脚。 “什么鬼东西!?” 路过一间间锈迹斑斑、由粗重的铁栅栏封锁的牢房。程鸽最终带着赵幽在靠里侧地一间牢房门前停下。 侍卫将牢门打开,程鸽一把将赵幽送了进去。 “世子,就这间吧,之前这里住了个连环杀人犯,已经处决了。不过你放心,里面已经重新整理过了,保证干净。” 赵幽声音狠厉道:“程鸽,你今日如此折辱本世子,就不怕我将来出去治你?” 程鸽想了想:“怕,但是,谁让我披了这身大理寺的衣裳了呢?” 侍卫用粗重的锁链锁住了牢房大门。 程鸽笑笑:“那世子,就先委屈你了。” 说着,他将钥匙塞入自己腰中,扬长而去。 赵幽趴在铁栏杆上朝程鸽喊道:“赶快将本世子放了,这里面是人待地方吗?你竟将本世子跟这样一群腌臜货放在一起,你找死!” “程鸽,你给本世子等着,等着我出去,我定要你好看!” 隔壁牢房传来一阵响动。这里是牢狱的最深处,是重刑犯关押的地方。 关在这一处的人,全都恶贯满盈、罪大恶极,是真正的人间恶魔。 见来了个油头粉面的郎君,他们均是拖着沉重的铁链揍过来。 沉闷的铁链在地上摩擦,传来瘆人的哗啦声响。 隔壁蓬头垢面、胡茬长得拖到膝盖的重刑犯,抓着与赵幽牢房中间隔着的铁栅栏,喉中发出如恶鬼般地声音:“小白脸,你说谁是腌臜货。” 赵幽猛得回头,待看清那与黯黑牢房几乎融为一体,如恶鬼般的犯人,吓得双腿一软,踉跄着后退了好几步。 “滚,滚,离本世子远点。” 这时,他身后传来一阵更加浑厚凶残的声音。 “小白脸,你再聒噪,老子将你撕碎了下酒!” 赵幽身子猛得一震,连忙又往里面退。 大声喊道:“滚,滚,顿,都给本世子滚!” 周围牢狱的死囚也都扒着栏杆看过来:“倒是好久没有见到像样的活人了,小白脸,给爷笑一个。” “小白脸,你怕啦,不如让爷来保护你?” “爷来的比他早,还是让爷罩着你吧哈哈哈哈。” 牢狱深处发出阵阵惊恐地喊叫:“啊——啊——啊——” 程鸽大步走出牢狱,凉薄地斜斜嘴角:“只会欺凌女子的人渣,本官倒是要你好看!” (/ht。 第568章 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盛枷回来后,二人都很默契地没有提提神赵幽的事。 人没死,且此女子已经被赵幽买下,即便提审,也判不了什么要紧的罪名,不如就将他放在牢狱,让他吃些教训。 傍晚的时候,侯夫人南宫氏来了一次大理寺,要见儿子,被程鸽搪塞走了。 永定候和赵桓近日不在京里。 正好可以趁机将赵幽多关几天。 - 浅云在医馆里处理好身上的伤,便被抬回了侯府。 待到房间无人时,她动作缓慢地从腰间抽出白日夏桉塞给她的纸条,缓缓展开。 “三日后傍晚,西北紫藤花架见。” 浅云盯着上面的字看了好几遍,最后将字条塞到了枕下。 今日她被赵幽推下楼梯后,脑子里一直嗡嗡的,很不清明。 但她记得清楚,一个女子突然急切从二楼冲下来,想要护着她。 其实谁都知道,赵幽死要面子,即便她是赵幽的妻妹,赵幽又怎会在那么多人的面前,就这么饶过她。 可她万万没有想到,这女子竟会现在危急一刻挡在了自己的面前,要替她受赵幽的拳头。 她长这么大,就连亲人,都没有如此护过她,更何况是个素昧平生的陌生人。 当时,她心里的感激无以言表。 她家中姐妹四人,她是老四。 她娘在生下她后不久就离世了,她爹因为抱怨他娘没有给他留下个根,一直将这股怨气发泄在她身上。 她从小是在他爹的踢打中长大的。 从不懂父母之爱为何物。 爹爹虽也不喜欢三个姐姐,但起码为她们操办了正经的婚事,只用女儿换了彩礼钱。 到了她这里,他爹竟是在她十二岁这年,将她卖给了一个班头。 从此,她成了一名舞姬。 成了哗众取宠的玩物。 做舞姬下贱,没什么自由,但与她而言,好歹逃离了他爹那个恶魔的手掌,不必再整日里挨打,她心里其实是有一丝思庆幸的。 直到前段时间,她竟是被赵幽这个混蛋买下,老天可真是“厚待”她啊。 她想,莫非她前世是什么大恶之人,所以这一世,命运才要如此惩罚她。 然而今天来自夏桉的这份特殊的保护,让她在绝望中感受到了一丝丝温暖。 让她觉得,这世上并非全是黑夜,其实是有光亮的。 她甚至看到夏桉为了自己落了泪。 虽不知她为何会出手相救,但她很想要抓住这束光。 - 三日后,她身上伤势大好。 她将丫鬟打发去做事,一个人披着斗篷,来到了侯府的西北角。 走到这里,她才发现,夏桉纸条里所说的紫藤花架,其实是在一个废弃许久的小院里。 这里地处偏僻,几乎没有什么人来这里。 她心中奇怪,这么隐蔽的地方,这位夏姑娘是如何知道的? 她缓缓走进院子,来到了紫藤花架下,在下面一张已经腐坏的长椅上坐下。 这时,架边突然传来窸窸窣窣地响动,浅云吓得一下子站了起来。 “谁?” 紧接着,一只素白的手从墙根下拨开厚厚的杂草,紧接着,夏桉的头从下面一个隐蔽的孔洞露了出来。 浅云见是她,赶忙上前将她小心扶出孔洞。 “夏姑娘,你,你怎知这里有这样的洞?” 自然是上一世有个贼从这里进入侯府行窃,这个洞暴露了,夏桉才知道。 这个洞,应该是从前住在这个院子里的人挖的,只是此处隐在紫藤架里,周围又长满厚厚的杂草,是以侯府便没有人知道此处。 夏桉被浅云扶起身,笑着道:“俗话说,没有不透风的墙嘛。” 浅云也跟着她浅浅一笑:“没想到,夏姑娘竟还有些风趣。” 待帮着夏桉整理好衣裳,浅云直接双膝跪下去。 “当日没有机会向姑娘郑重道谢,实在抱歉。浅云谢过姑娘救命之恩,若非是你,我如今或许已经被打死了。” 夏桉赶忙扶住她:“人哪那么容易死?再说,我其实做的也不够,我应该在他踢你下楼之前,就上前阻止的。” 这一点,夏桉心里其实一直有所愧疚。 浅云道:“世子专横跋扈,就连那些官家的公子哥都不敢招惹他,姑娘能站出来为我说话,已经是令浅云感激备至,姑娘万不要这样说。” 夏桉扶着浅云坐下:“你身上的伤,如何了?” 不知为何,虽然二人只是第二次见面,可她总觉得与夏桉之间没有很强陌生感。 她道:“我身子皮实,你瞧,已经没有大碍了。” 夏桉从袖中掏出三个瓷瓶。 “这一瓶,是外伤药,伤口见红,可以涂这个,很快就可以消肿。” 然后,又递给浅云一个瓷瓶,“这一瓶,是跌打损伤药,伤口不见血,但崴了或扭了,疑惑筋骨痛,就用这个。还有这一瓶,是止血药,伤口血流不止时可用,关键时候或可保命。这些药都是我自己做的,十分有效,你放心用。” 浅云道:“一直听说世子夫人屋里有特效伤药,难道都是夏姑娘给的?” 夏桉怔了怔:“嗯,算是吧。” 浅云如获至宝地将药瓶轻轻塞进袖中。 “我会仔细用的,谢谢夏姑娘!” 夏桉看着她的脸,浅云与珠玑不同,浅云是一副淡然文静的长相。虽不是一眼惊艳,却很耐看,尤其是因为常年练舞,她腰身挺拔,气质很好。 夏桉默了默,对她道:“我知你身子皮实,但是面对赵幽,皮实算不得占便宜的事。以后,若是疼了,你不要硬撑着,该哭就哭,该晕,就晕一晕。硬撑着只会让自己吃更多的苦头。还有,赵幽死要面子,往后在他面前,你尽量装的顺从一些,多说些他爱听的话,他心气顺的时候,或许会少动些手。” 浅云感觉夏桉好像能看透她一样。且感觉她似乎比自己更了解赵幽。 “姑娘怎知,我又抗打又呆傻?” 夏桉抿抿唇:“从那么高的楼梯摔下来,你连声惨叫也没。我自然能看出来。” 浅云自嘲道:“我有时候就是这样,越被打,脾气越倔。” 夏桉自是知道,她从小被打到大,她早就认了这个命。 夏桉语气严肃:“赵幽这样的人,不值得你表现真性情。所以一定不要羞于与他逢场作戏。这样,在绛华院,你才能活地稍微舒服一些。有朝一日赵幽被惩治,你也才能从侯府安然脱身。” 听了这话,浅云心里一阵颤动:“会有这样的一天吗?” 赵幽这样的恶棍,她做梦都希望他能够得到应有的报应。 夏桉朝她笃定地点头:“一定会的,信我。” (/ht。 第569章 赵幽狼狈出狱 赵幽是七日后从大理寺出来的,南宫氏在大理寺门外接到他的时候,他形容佝偻、胡茬满腮,神情呆愣,像是一下子老了好几岁。 南宫氏见了儿子的这副形容,整颗心都快碎了。 “幽儿,幽儿,我的幽儿。” 她觉得儿子在大理寺一定是受尽了刑罚,质问程鸽道:“你们怎么能如此刑罚一个世子,你们真是太过分!你看你们将我儿折磨成什么样了?” 程鸽顿觉十分冤枉。 “夫人,赵世子自从进了大理寺,可没人动过他半根手指头。你属实是冤枉我们了。” “怎么可能?没有受刑,我儿怎会这般不成人样?定是你们对他用了重刑!你们大理寺仗着有些权利,简直无法无天!再说,我儿自己处罚一个下人怎么了?犯了什么了不得的大罪?” 程鸽道:“您可以自己查验一下,看看赵世子身上可有半点受伤?” 南宫氏当下就开始查验赵幽的身子,从上到下捋了一遍,奇怪,儿子看起来不像样子,身上摸着却是挺硬朗,那为何会这般难看? 程鸽解释道:“夫人,我告诉你吧,我们其实连审都还没审呢。今日一早,案子排到了赵世子,我们将他从牢狱里带到公堂,他就已经是这个样子了。 大人问了他几句话,他一句也说不出来。大人毕竟是世子故友,见他这副样子,也不忍再审,这眼看就年节了,遂就通知府上来接人了。” 他和大人的想法,是想将赵幽与人犯放在一起,挫挫他身上的嚣张之气,让他长长教训。 赵幽会变成这副模样,他们倒是也没想到。 这才关了七日,就这样了。若是再关个七日,他估摸着得失智。 程鸽这话,众人一听就明白,说明赵幽还没等到受审,光是被关在监牢里,就被吓成这样了。 南宫氏顿时觉得像是被看了笑话。 “你们,你们将我好端端的儿子关进那种畜生待的地方,他如何能承受得了?都是你们害的!你们,你们趁着侯爷不在京中,如此欺负我们孤儿寡母,待侯爷回京,必要你们大理寺好看!” 程鸽道:“夫人,要我说,您作为长辈,还是劝劝世子别动不动就对身边的人动手。总这样下去,迟早会吃大亏。” “用不着你来指点我如何做母亲!” 说着,她心疼地扶着赵幽登上侯府马车,离开大理寺。 程鸽摇摇头:“慈母多败儿,总这样下去,说吃大亏都是轻的。” - 赵幽状况很不好,南宫氏将他接回府后,直接将他送入绛华院正屋。 让夏媛安排人好生伺候。 夏媛见了赵幽,差一点没有认出来。 第一感觉,这人一定是挨了大刑。 她很是幸灾乐祸,假意张罗让蝴蝶拿伤药来,给世子伤口涂药。 小贾阻止了她。 “世子身上没伤,世子夫人只要仔细照料世子的起居即可。” 夏媛不信:“世子这样,你说他没受伤?” 小贾确定点头:“没有。” 夏媛心里瞬间很是失望。 这时,闻讯赶来的赵老夫人一脸担忧地进了屋,直接来到了榻前,看着床榻上毫无精气神的孙子,心疼地捶胸顿足. “这些个杀千刀的哦,看把我孙儿折磨成什么样了。我的宝贝孙子,他们这次都伤了你哪里了,你告诉祖母。祖母就算豁出这个诰命之身,也要替你讨回公道!” 南宫氏道:“母亲,他们倒是没敢给幽儿上刑。” “没有上刑?那怎得将我孙儿闹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我孙儿这样,就是他们折磨的。大理寺那群臭鱼烂虾,我孙儿管教自己的人,干他们什么事?真当我永定侯府是吃素的吗?” 南宫氏也越发地心疼:“待老爷回来,必要给我儿讨个说法?” “大理寺的那个人叫什么,叫盛枷是吧?他们盛府不过是个无根无基的门户,他父亲只因为年轻时的一点功绩,鸡犬上天,做了国公。即便做了国公,他也都是夹着尾巴做人。那盛枷倒底是哪来的胆子,敢来招惹我赵氏一门?改日我老身倒是要去会会这个后生。” 夏媛在一侧道:“这个祖母就不知了,这盛枷,处处都抬着大乾律法说话。大乾律法,又是陛下定的。祖母您若真的去找盛枷算账,岂不是在质疑陛下?” 赵老夫人怒气冲冲道:“你这个时候倒是伶牙俐齿了,你夫君被折磨成这样,我见你倒是半点不心疼啊!” 夏媛心想,你孙子折磨别人的时候,你们可是有半点心疼? 夏媛拂了拂自己肚子:“孕期不宜情绪波动太大,我这也是,为了您的重孙着想不是。” 赵老夫人狠狠剜了她一眼。 南宫氏道:“行了,好好照顾你夫君,知道吗?” 夏媛颔首:“是。” 除了绛华院,赵老夫人道:“那个害我孙儿进大狱的女子呢?” 南宫氏道:“据说是摔得不轻,这些时日一直起不来,躺在屋里呢。” 赵老夫人道:“她倒是躲清静了,害我孙儿吃了这般苦。还有这个孙媳妇,自己夫君都那般了,她还只顾着自己的身子。她那个母亲,据说也不像样,一个劲地被坑银子。这门亲事当时定的还是草率了些。” 南宫氏又何尝不觉得。 这夏媛,毫无贤德之相,根本就不配她儿子。 “儿媳会多留意他们夫妻的。” - 待众人离开,夏媛连敷衍都懒得敷衍,直接与蝴蝶坐到了外间。 小厨房来问今日世子回来,午间要备些什么吃食? 夏媛想了想,问蝴蝶:“刚出牢狱的人,要吃什么来着?” 蝴蝶道:“豆腐。” 夏媛邪魅地浅笑一下:“那就豆腐吧。” (/ht。 第570章 蝴蝶心死 赵幽被浑浑噩噩带出牢狱后,许久都回不过神。 回了府,被安置到榻上,几天几夜没怎么合眼的他,很快就如沉溺般睡了过去。 睡梦中,他原本都已经见到了阳光,却又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拖回了大狱深处,那些长期关押在牢狱里的犯人,像是捉弄一件玩物一样玩弄他。 他们的样子穷凶极恶,他们的语言污秽肮脏,他们地举止宛若厉鬼,他们虽然够不到他,可他却觉得始终被恐惧遏着喉咙。 七天七夜,他仿若从鬼门关里走了一遭。 此生此世,从没有如此煎熬窒息过。 突然,那个胡须过膝、手脚绑着铁链的重刑犯用双手使劲掰开了铁栅栏,走进了他的牢房。 一步一步朝他逼近。 “我说过吧,你再乱叫,我就将你撕碎了下酒。” 说着,那长满长长指甲的手就朝着他伸了过来。 床榻上,赵幽不断地扭动着身子:“不要,不要,不要!” 蝴蝶唤道:“世子,世子,世子?” 赵幽猛地从梦境里抽离,骇然睁开了双眼。 蝴蝶手里端着一个碟子,站在床前:“世子,你做噩梦了。” 赵幽双目发红。 声音暗哑着道:“你过来做什么?” “世子,你刚出狱,按例得吃些豆腐。” “为何吃豆腐?” “老话都讲,从牢狱出来的人吃豆腐,往后可远离牢狱,洗去之前的污点,清清白白做人。” 赵幽缓缓从榻上坐起身,从蝴蝶手里接过清炖豆腐,然后一把揪住蝴蝶的头,将盘子里的豆腐全都呼在了蝴蝶的脸上。 蝴蝶被憋地一阵挣扎。 赵幽阴阳怪气道:“洗去身上的污点?清清白白做人?!本世子何来的污点?啊,何来的污点?” 这顿牢狱他本就坐得冤,这个贱婢竟还说着这番歪理,找死! 多日挤压的恐惧和怨气像是找到了出口,他一把撩开了被子,起身下床,将挂着一脸豆腐渣的蝴蝶一脚踹倒在地,紧接着,就是一顿毫无克制地暴虐殴打。 夏媛在外屋见状,知道赵幽又开始发疯了,且今日这疯恐怕小不了。 她连忙捂着肚子,起身走出正屋, 屋内传来蝴蝶一声又一声的惨叫。 夏媛站在院里盯着主屋,眼色一片阴沉。 蝴蝶,坚强点吧。 不知过了多久,屋内没了声响。 只见赵幽像是一下子又活了过来,大步他出了正屋。 夏媛赶忙躲到了厢房的一个柱子后面。 只听赵幽大喝一声:“小贾!” 一直候在院子外头的小贾闻声,应道:“世子。” “去洗浴!” 小贾应声:“是!” 待那主仆二人走远,夏媛才从柱子旁闪身出来,躲在另一个柱子旁的绿眉也站了出来,扶着夏媛进屋。 屋内里间,蝴蝶此时如一个人破布娃娃一样趴倒在地上,头上脸上布满了血。 走到近处,她们才发现,蝴蝶的脸上居然插着一块大大的碎瓷片,看起来甚是骇人。 夏媛站在原地,低声道:“去喊府医。” 赵幽这一顿,即便是赤手空拳,打得也着实是狠。 府医为蝴蝶验完了伤,叹息了一声:“蝴蝶姑娘脸上的这伤,伤口太大,难免要留疤了。” 夏媛道:“其他地方呢?” 府医沉吟片刻,道:“今次世子力道下的重,加上一次一次的损伤加在一起,以如今的脉象来看,蝴蝶姑娘这身子,将来恐难以有孕了。” 软榻上,蝴蝶咬紧牙关,闭紧了眼睛。 夏媛微叹了口气,道:“那就赶紧为她开些药吧。” “夫人,这丫鬟的病,需得自己出银子医治。” 府里的医药库,只管医治主子们,下人若要医病,都是要自己掏银子。 说到银子,她们主仆二人还哪里有什么银子。 夏媛想了想,将头上的一柄钗子取了下来:“给!” 府医诧异:“这?” 夏媛拧眉:“怎么?不够?” “下人不是这个意思。” “那就快去安排。” 府医走后,夏媛坐在了圆桌旁,自己给自己倒了一杯茶。 “你也不要太过难过,左右你那只脚也是跛的,如今不过是脸上又多了道疤,虽说贴身丫鬟要有仪容,但我又不嫌弃你,你大可以不必在意。至于怀不了身孕,难道你这辈子还能嫁人不成?那姜嬷嬷不也一辈子没有嫁人,跟着母亲这一辈子不也好好地。 你这辈子就跟着我,我将来不会亏待你的。” 软榻上,蝴蝶眼里现在已经一片死寂。 这一顿打,她感觉自己灵魂差不多被打出窍了。 谁要做一辈子下人,谁说她不想嫁人,谁说她不在意自己的样子。 她这辈子,最在意的就是这些东西。 现在好了,身处绛华院,所有的梦全都被打碎了。 她的人生,从今往后,再也没有值得期盼的了。 夏媛见她一直不吱声,回眸看她:“我说的,你到底听到没有?” 蝴蝶使劲咬了咬牙关。 “奴婢,听到了。” 她心里默念:夏桉,是你将我变成这般模样,这一笔一笔的债,我必与你清算彻底。 - 在年节将至之时,聂家那边传来了好消息。 聂向荣的那个小妾,怀孕了。 夏桉为聂向荣调配的药,每次都是由夏姝给他送过去的。 一方面,她不想让聂家人知道这药的配方,另一方面,也让小姑姑手里握着可以拿捏他们的资本。 如此,她们全家都不敢再随意怠慢小姑姑。 幸而,这次夏姝去给聂向荣送药,总算是带回了好消息。 左姨娘怀上了。 这就意味着,夏姝可以顺利与聂向荣和离,康康以后会跟着夏姝回京生活。 云芷阁,夏姝握着夏桉的手:“桉儿,你都不知道,聂府里十几年都没个新生命,左璇这一怀上,老太婆高兴地都要上天了,对我说话都变得分外客气。” 夏桉笑道:“怎得,觉得她变好了,又不想和离了?” “说什么胡话?我做梦都想早些办完这件事。她那副伪善的嘴脸,我可是看得清楚,我绝不走回头路。” “那就不要回头。” “说起来,你的医术也真是厉害,我若是也有一个厉害的手艺就好了。” 夏姝有祖母,将来即便什么都不用做,一辈子也可以衣食无忧。 不过,若是有一件事可做,她日子过得也可丰富一些。 “小姑姑可有什么喜欢的事?” “喜欢的?我倒是喜欢作画。这些年,很多技艺都退缩了,唯有书画一直没有扔下,我还曾经偷偷出去卖过,卖了不少银子呢。” “那,你不妨回头就开一间画铺,将来我铺子里需要的书画,就全都去你那里定。你既可以赚银子,还能解闷。” 夏姝“呵呵呵”笑了起来:“还能这样?” 夏桉朝着夏姝温声道:“重要的是,你这辈子要按自己的心意,做自己喜欢的事。” (/ht。 第571章 有的时候,骂人也不要骂太大声 左璇怀上身孕,对聂家来说是天大的喜事,对夏府来说,也是大喜事。 经商议,年节之后,夏光淳派人陪同夏姝去往淮州与聂向荣办理和离事宜,然后接康康一起回京。 在那之前,夏姝会留在京中陪同夏老夫人过年。 夏姝的事情如今总算是有了个好的结果。 临近年关,宁舫天对这一年的经营情况做了总结,这日,他对夏桉进行一一汇报。 这一年,清风醉美名远扬,远销外邦。酒馆新上市的桂花清酿,同样得到广大百姓的喜爱和认可,为顾客多了一个选择。 南越的香云纱在各州均打开了销路,业绩斐然,当时给南越人签下的对赌协议,早已完成,剩下的都是净利。 川儿面在京中已经开有八家分店,每家店铺生意都很好。客人用餐时常还是需要排队等候。 穗香胭脂行如今也在夏桉的产业里,珠玑目前经营的越来越好,逐渐带着京中的胭脂行业进入良性竞争。 目前,他们以清风醉为名头的商行在京中已经小有名气,虽不能和那几个大商行比,但发展速度还是引人瞩目。 夏桉听了这一年的账目进出情况,以及已经取得的经营成果,感激着道:“感谢宁先生这一年帮我打理生意,若没有你,这些我一定搞不定。” 宁舫天却有些惭愧:“今年大多商机都是姑娘把握的,我做的,其实都是经营方面的小事。” “先生过谦了,没有先生,这些生意如何能发展成如今这般好势头。” 夏桉又看了宁舫天做的未来商行发展规划和产业布局。 从这里面,她看到了前一世魏家的产业在宁舫天的经营下发展壮大的影子。 她笑笑,郑重道:“先生,我有些小聪明,但也只够看到眼前,您的这个计划,才是高端的策略。明年起,商行未来投资哪个产业,如何部署经营方向,就都由先生来决定。我觉得,我只要坐着数钱就可以了。” 宁舫天道:“姑娘的意思,你认可我的规划?” 夏桉点头:“自然。” 宁舫天有些意外,从前他给主家提产业发展规划时,主家总是会有这样那样的不解和疑虑。他需要颇费些口舌,才能说服主家。 没想到夏桉只是看看,就点头认可他的东西。 宁舫天越发觉得自己跟对了人。 “谢姑娘信任,我定不辜负姑娘的信任,稳步发展好商行。” 夏桉点头:“那拜托先生,我可就等着数银钱了。” 宁舫天突然想到了一件事。 “对了,姑娘,之前让买的江州的那座山,已经买好,过了年我便安排人过去开荒,种植药材。” 夏桉眸光闪烁了一下:“嗯,这件事,派一个值得信任的可靠之人去办。” 宁舫天点头:“姑娘用的药材,我自会找一个忠厚可靠之人过去负责此事。” 夏桉笑笑:“好。” “哦,还有一件事,”宁舫天又递给夏桉一纸名册,“按例,每年年关之际,都应该给一些大主顾送些年礼过去,这是我拟的名单,请姑娘过目。” 夏桉接过名册,扫了一眼。 大多是与他们有合作关系的商户、京中长期订酒的大户、老主顾以及一些时常为清风醉宣传贡献诗词的文人墨客。 其中,朱玄凤和萧凌的名头赫然在列。 还有盛枷。 夏桉目光在盛枷的名字上驻了驻。 宁舫天道:“哦,虽说盛大人并不是我们的常客,不过,我犹记得酒馆开业初期,有人过来投毒闹事,是盛大人在这里镇的场子,他后来还几次与姑娘有恩,如今又是四公子的师傅,所以,我觉得于情于理,应该给盛大人也顺便准备一份。” 夏桉眼睛轻眨了几下。 是啊,从前只顾着防备他,其实不知不觉间,她这一年,承了盛枷不少的恩情。 夏桉默了一会儿,低声道:“他的这一份,我来备吧。” 酒馆的礼,未必送的进大理寺,而她,也的确在这一年之尾对人家表示一二。 宁舫天点头:“也好。” - 这日晨起用完早膳,喜鹊得知夏桉今日不用出门,连忙张罗着在屋内架起碳炉,拿来橘子苹果红薯之类的吃食,陪着夏桉围炉煮茶,吃零嘴。 炭火架好,热烘烘的火炉架上摆着各种烘烤的吃食,主仆二人坐在边上,一边喝茶一边聊着天。 不多时,琥珀嘟囔着撩开锦绒帘子进了屋。 “你说这双鹤,他咋就听不懂人话呢?” 喜鹊道:“他又怎得惹你了?” “我让他出门捎带一条麻绳给我,结果他带回来一条擀面杖粗的麻绳?她以为我是要用来帮盗贼呐,这么粗的绳子,如何能用?” 喜鹊:“他没准就是觉得越粗越好呢?” “不对,他就是听不懂人话,上次我让他帮我找一根木棍,用来扶院里的一个瓜苗,结果她给我带回来一根又高又长的树干。他咋不把树直接砍来给我?” 这个夏桉倒是知道,后来那根瓜苗顺着那树干爬的那叫一个欢,除了看着滑稽,倒也还算好用。 夏桉笑笑:“他没准就是觉得大的就是好的。” “我猜他根本就没有动脑子,要么就是故意给我添堵,这人简直就是我的克星。”琥珀蹲下身,将一个橘子在炭火中烧得滋滋作响,“臭双鹤,傻双鹤,我要将你烤熟了吃掉。” 夏桉看着那被她蹂躏的橘子,脑海中不禁浮现出此前自己在背地里骂盛枷的画面。 她想了想,对琥珀道:“有的时候,骂人也不要骂太大声,说不定什么时候,可能会打脸。” 琥珀顿了顿:“姑娘何出此言?” 喜鹊:“难道姑娘因此被打脸过?” 之前她总觉得盛枷多管闲事,可是那日若不是他管了闲事,自己也要挨了赵幽的打。 所以由此她才总结出,自己从前对他的质疑太大声了。 她讪讪:“我?我自然是没有。你看,事情总是有两面性的,双鹤有时候脑筋是死了些,但他靠谱啊。” (/ht。 第572章 夏媛追到魏氏通奸处 琥珀仔细琢磨了一下夏桉的话,觉得似乎有道理。 “可是看着那粗重的麻绳,我还是好气啊。” 夏桉轻轻摇了摇头,也是,事情总得是亲身经历了,才能真正理解和体会。 就像她现在再想起盛枷,首先映入眼帘的画面,已经不是他那刨根问底审视自己的嘴脸,而是那日在鸿楼,她满心无措之际,他递给自己的那一只手,以及那一刻他冷峻坚毅的面容。 夏桉怔了怔,猛得甩了甩头。 自己这是在想什么呢? 她轻咳了一声,“再添个橘子,这个烤糊了,琥珀自己吃掉。” 喜鹊又添了两个橘子,外面冷风呼啸,屋内主仆三人围着炉火说说笑笑,好不惬意。 - 东城, 静安知府王广泉的一间私宅。 一番云雨过后,魏氏身弱无骨地倚在王广泉的怀中。 “而今,我什么都没有了,你可会笑话我?” “我岂会笑话你,你就是我的心肝,我从前喜欢你,又不是因为你有多少的财富。” 对于王广泉来说,魏氏变得一无所有,他反而心里更舒坦一些。 这女子太厉害,难免给男子压迫感。而今好了,今日魏氏在自己怀中异常的顺从,男子需要的,就是这种感觉。 魏氏噘噘嘴:“可是,我不甘心,我荣华富贵了半辈子,如今却落到这般境地,我真的不甘心。” 王广泉哄她道:“行了,你也操劳了半辈子了,一个女子,何必弄得那么累。” 说着,他像变戏法一样,突然变出了一张一百两的银票来,递给魏氏。 虽然不多,但魏氏还是眼前一亮。 随即又道:“你的俸禄也就那么多,我怎好拿的银子。” 王广泉哈哈一乐:“你小看我了,若是光靠着俸禄,我还不早就喝西北风了。”他将银票塞到魏氏手里,“拿着,快过年了,添件好衣裳。以后我还会再给你。” 魏氏想了想,伸手一把攥住银票:“可是我还是不甘心,就仿佛从云端落到了地上,我这难过得紧。” 王广泉搂紧她:“喜欢在云端的感觉?” 魏氏看着她不怀好意的笑:“我不是这个意思?” 然而却已经被他再次欺身而上。 - 按照惯例,事后王广泉先从这里离开,魏氏过个半刻再走。 待魏氏整理好衣装,梳好头发,走出了这间私院,还没登上马车,便听到了一个令她震颤的声音。 “母亲。” 魏氏整个身子抖了抖。 只见她的那个好女儿,正挺着个大肚子朝着她走来,一边走,一边道:“这地方倒是僻静,母亲不请我进去坐坐?” 魏氏没有想到她会寻到这里来,她厉声道:“闭嘴,你,你来这里做什么?” 夏媛走到了近处,饶有兴味地盯着魏氏一张红润的脸:“母亲,女儿也是关心你啊。那毕竟是个外男,我总要知道他将你拐到什么地方来。” 她朝着院子看了一眼,“如此,倒是个有雅趣的地方啊。” 魏氏扯着她的衣袖,将她扯进了车子里。 她声音低沉着道:“你是不是疯了!啊,竟是找到了这里见我,你到底有没有将我看做你的母亲?你非得闹得这样难看吗?” “难看?”夏媛笑笑,“母亲,这你就觉得难看了?若非我守口如瓶,你觉得你会难看到什么地步?” 魏氏:“你到底要做什么?你也见了,母亲的产业已经赔了个精光,我是真没银子可以再给你了。你自己的日子,以后该自己想法子过了。” 夏媛委屈:“母亲啊,我若能想到法子,又岂会到你面前来一次次地卖惨?你也见了,蝴蝶从前还只是腿被打瘸,现在好了,脸也被划坏了。且你知道吗?听说她身子已经被赵幽打坏了,日后怀不了身孕了。这再过个一个多月,我就要临盆了,我可不想在那之前再出什么变故。母亲,这银子,你还是得帮我想办法啊。” 魏氏道:“我还能有什么办法?你兄长要用银子我都拿不出,我又去哪弄银子给你?要不你就直接将我告到你爹面前去?” 夏媛:“也行,正好我觉得父亲挺可怜的。”说着便要起身。 魏氏一把揪住她的胳膊:“你给我坐下!” 夏媛不情不愿又坐了下来。 “母亲,你不是掌管着府里的中馈吗?我们夏府好歹也是四品侍郎府,爹爹的俸禄也是不少的,女儿相信,母亲定是能给女儿凑一些的。再说,王知府,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你日子难过吧?” 魏氏算是看出来了,夏媛现在就是她的催命符。 魏氏摸了摸身上还没有捂热乎的银票,一把抽了出来:“给你,你父亲俸禄多少,你也知道,没有再多的了。” 夏媛倏然笑笑,伸手一把接过银票。 她也清楚,如今能从魏氏手里抠出一百两,已是不小的一笔。 够她熬过这个年了。 “母亲这就对了,我们母女之间,还是要客客气气地才好。你放心,我也有我的计划,待我年后顺利诞下小世子,将来说不定,我还能接济你呢。母亲今日对我的好,不会亏的。” 说着,她擎着笑意撩开帘子,缓缓下了马车。 马车里,魏氏狠狠咽了一口气:“回府!” - 过了小年,便有络绎不绝地人来到大理寺的门口送年礼。 这些人里,有这一年因为大理寺破案受了恩惠的苦主,有有事想要求大理寺帮忙的一些达官贵人,还有一些想要和盛枷攀关系的下官小吏。 为了能让盛枷肯收下礼品,送来的年礼也是五花八门,有送活猪活羊的,有送骏马的,有送虎皮豹皮的,有送兵器的。更有甚者,有送使唤婢子和小书童的。 程鸽跟盛枷说起来,觉得纳闷。 “那些送使唤婢子我能懂,那个送书童的,是何意啊大人?” 盛枷朝他讥诮勾唇。 “这种,难道不是送给你的?” 程鸽忙摆摆手:“我可受用不起,我过了读书的年纪了。” (/ht。 第573章 我们打个赌? 夏媛找魏氏要钱,府里的钱。给老主顾送礼盒。送礼,盛枷。不收礼,将她的追了回来。夏舒寒搬动了石虎,开始学武。过年不回家,夏舒寒喊着夏桉一起陪盛枷过年。人多热闹。 夏桉挤在送礼的人群里,看着众人带来的五花八门的年礼,甚为惊喜。 旁边有一个牵着山羊的大叔看着夏桉手里的拎着的红木箱子,乐呵呵道:“姑娘,你也是来送年礼的?” 夏桉点头:“嗯。” 山羊大叔笑笑:“姑娘,你送的什么年礼啊?” 夏桉讪然笑笑:“我这礼物,比较杂。” 这时,送婢子的主家拍了下那婢子的后背:“将脊背挺直,不然怎么能入盛大人的眼?” 那送书童的主子笑道:“我说,你不会不知道盛大人不近女色吧?偌大的大理寺,连一个烧火的婢子都没有,你竟还给盛大人送女子来。” 婢子主家道:“就是因为没有,我才要给盛大人送一个过来啊。我这个婢子,可是千挑万选选出来的,女工、厨艺、茶艺、音律、棋术,样样了得,正适合伺候盛大人这样的人物,”他瞅了一眼他身边的书童,“不然你以为,他缺的是书童?” 书童主子拍了拍书童的肩膀:“你也将脊背挺直了,不然盛大人怎么会收下你。” 那模样俊俏的小书童怯怯直了直脊背,双手绞着衣角,眸子透着慌乱。 夏桉实在没忍住,侧脸轻咳了一声。 婢子主人不服道:“那我们今日就看看,看谁的人能送出去。” 这时,大理寺的大门打开,一个士兵道:“我们大人说了,年节不收礼,请诸位立刻带着东西离开。” 婢子主人道:“不是,官爷,你跟大人说,我带的不是礼物,是个人。” 书童主人道:“是啊官爷,好歹让大人瞧一眼啊。” 那侍卫走上前:“就是你要给大人送书童的?” “对,是我。你看我家书童又老实又听话,最是善解人意……” 士兵朝他阴恻恻道:“我劝你跑快点儿,跑慢了,会挨板子!” “啊?!” 那人闻言,顿时觉出大事不妙,看来自己这礼送的不对劲啊。他一把揪起那书童的衣领,就往人群后头窜。 婢子主人讥讽地瞥他一眼,然后对士兵道:“小官爷,那就看看我家这个婢子吧,这可是我细心调教出来的。大人身边也得有个这样伺候的婢女不是?” 那士兵不屑扬声道:“一应人等,限一刻钟内全部离开。否则,按聚众闹事处置,罚三十大板。” 人群中传来一阵失望的声音,但众人也不敢违抗命令,打板子这种事,在大理寺可是家常便饭。 众人只能带着各自的年礼遗憾地转身离开。 夏桉拎着盒子,只能跟着人群一起散去。 那个士兵看了眼她的背影,转身关门进去复命。 正堂里,士兵将外头前来送礼的人,一一禀报。 程鸽道:“你是说,夏三也来了?” 那士兵回道:“是的,手里拎着个不大的红漆木盒,看来会是给大人送年礼的。不过大人不是说了,不管对方是何来头,一律赶走。我听大人的话,遂没有理她。” 程鸽心想:这个时候你倒是记得清楚。 程鸽抬眸看了眼盛枷,道:“行了,下去继续看着吧。” 士兵走后,程鸽道:“大人,你说这夏桉,会给您送什么年礼?” 盛枷看似不甚在意地翻看手中的案宗:“酒呗,还能是什么?” 程鸽煞有其事摇摇头:“我猜不是,我猜是药。” 盛枷道:“她最拿得出手的,便是酒!” “可她最拿手的,是药!” 他眸子转了转,“要不,我们打个赌?” 盛枷翻开新一页:“赌什么?” “若她送的是酒,我给你一百两孝敬钱,若是药,你给我一百两压岁钱。” 盛枷挑眉。 - 两刻钟后,原本已经带着年礼走远的夏桉又被刚刚大理寺的那个士兵快马给追了回来。 夏桉有些纳闷:“官爷,如何又让我进了?” 那士兵也是懵,之前皇亲贵胄前来送年礼,在门外候了半天也都一应被大人给拒绝了,今次原本都已经将人给劝走了,程大人竟又突然让他追回。 “姑娘,你跟我回去就对了,我也是按吩咐办事。不过,我还是提醒你,不要胡乱送东西,但凡沾金带银的俗物,盛大人是绝对不会收的。” 夏桉点头。 心想放心吧,但凡沾金带银的,她也轻易不舍得。 就这样,夏桉又返回了大理寺,被带入了大理寺正厅。 屏风里侧,程鸽的声音传来:“夏三,进来吧。” 夏桉透过屏风看了眼里面的两个身影,默了默,绕过屏风走了进去。 然后躬身身份规矩地施了一礼:“参见盛大人、程大人。” 程鸽见了她,饶有兴味地笑笑:“夏三,你还真是来送年礼的。” 盛枷此时着一身藏蓝衣袍,斜身坐在茶桌旁,见夏桉进来,眸子淡淡垂着,兀自倒了一杯茶。 夏桉这时才意识到,这大理寺好像真的清一色的都是男子,连一个端茶倒水的婢子都没有。 沏茶倒茶这种事,好像都是这两个人自己做。 她拂了拂,拎着盒子上前,十分恭敬地道:“年关了,这一年认识两位大人,臣女觉得甚是荣幸。略备点薄礼,不成敬意。” 程鸽像是等不及一样:“咱们之间就不用那么多虚礼了,我想知道你都给大人带了什么?” 夏桉探究地看了盛枷一眼。 “大人,收吗?我听说,要挨板子。” “开什么玩笑,将你请回来,自然是收啊,是吧大人?” 盛枷抿了一口茶,目光落在夏桉的盒子上。 “所以,里面到底装着什么?” 夏桉见没有风险,才拎着盒子走到近前,将盒子放在了茶桌上。 她伸手打开了盒盖。 先是从里面取出一支精致的、瓶颈处缠着一根红绸的酒瓶。 “这是我们清风醉特地给各位老主顾做的纪念瓶,这瓶子里的酒,存地越久就越醇香,今次给大人也带来一瓶。” 盛枷微微得意地挑了挑唇,对着程鸽道:“一百两!” 程鸽心下不服:“还真的是酒啊?” (/ht。 第574章 眼里满满当当 但紧接着,夏桉又将手伸进盒子里,取出一个蓝色瓷瓶。 “这个,是我经过今年的几次改良,制作出的一款特效伤药。可止血、可消肿、还可增肌。多重功效为一体。大人公务凶险,特意赠与大人。” 程鸽像是一下子精神起来了。 “药,药,大人,这可是药!一百两!” 盛枷看了看夏桉手中的青色瓷瓶,面上没什么波动。 夏桉有些不明所以,什么一百两又一百两。 “不会是,要给我银子吧?虽说这东西确是重金难买,但我是真心诚意要送给大人的,不能收银子。” 程鸽道:“你想多啦,不过是我跟大人打得赌,他赌你送酒,我赌你送药,输了的要给对方一百两,显然,你让我们这赌局平了。” 原来如此。 夏桉了然点了下头。 八成是因为这个,她才被追了回来。 怎一个幼稚了得。 不过也正因为如此,她能将东西送出,也是好的。 紧接着,她又将手伸进了盒子里,从里面取出了一个白瓷罐。 “这里面的,是我调制的一款香料,适合冬季使用,点燃后,可净化空气,温中散寒,使屋内温暖宁静、舒适宜人。” 程鸽看着那白瓷罐:“竟是还有。” 然后,他看着夏桉再一次将手伸进了木盒里,取出一个红色的小瓷瓶。 “这个,是面膏,也适宜冬日使用的,涂在脸上和手上,可滋养保湿,亦可防冻。” 在盛枷和程鸽吃惊的目光里,她将手又又又伸进了木盒里,掏出一个红色的瓷瓶。 “这里面的,是十全大补丹。这丹药,是九九八十一味药材炼制而成,危急之时,可以救命。” 紧接着,她的手又滑进入了木盒,在盛枷和程鸽直愣愣的目光里,又又又又取出一个青色的瓷瓶。 “这里面的,是解毒丹,也是我研制的升级版,此解毒丹,可解天下奇毒。” 从酒,到伤药,再到香料,再到面膏、十全大补丹,最后到解毒丹。 看着在茶桌上一字排开的瓶瓶罐罐,程鸽嘴巴张成了圆形。 “这些,都是你自己做的?” 夏桉觉得,金银珠宝盛枷定是不稀罕,酒肉吃食估计也入不了他的眼,索幸自己还有些手艺,一些对盛枷和程鸽来说真正实用的手艺。 “对,除了酒,都是我自己做的。臣女不才,献不出什么稀奇的宝贝,幸而还有些手艺,望大人莫嫌弃。” 盛枷目光在桌上的一排五颜六色的瓶瓶罐罐滑过,只觉得眼里满满当当。 一股暖意悄无声息钻进了他心里。 他不善言辞,也鲜少在人前表露感情。 此时此刻,面对夏桉的这份年礼,他很想说一声谢谢。 但长久的孤僻还是让他吐出了几个言不由衷的字。 “夏桉,琐琐碎碎的,你也不嫌麻烦。” 夏桉闻言,立刻道:“大人觉得琐碎?哦,那可能是我包装没有做好,您觉得哪个不方便,我帮你换个包装。” 盛枷纳闷地注视着她。 从前这个时候,她早顶嘴了。 今日怎得这般毕恭毕敬。 不对,似乎从一进门开始,她就是异常地恭敬有礼。 他道:“不必。” 程鸽道:“夏桉,怎么感觉你今日跟变了个人似的,怎得说话变得的如此温柔了?” 夏桉退身一步:“从前是臣女不懂分寸,与大人说话时常不知轻重,着实是有些逾矩。大人是为民除害的朝廷命官,我合该尊敬两位大人的。” 她是真心地。 鸿楼一事之后,她一直心怀感激。 对于能够惩奸除恶的好官,她合该尊敬。 她觉得这是件严肃的事情。 盛枷眸色微深地盯着她的眼睛。 看出她这话是出自真心实意。 程鸽道:“嗨,我们也算是交情不浅的好友了,朋友之间,哪来的这些客套。再说你别听大人的,就你这年礼,放眼整个京城,那也是了不得的一份年礼。大人心里高兴着呢。” 盛枷咳了两声。 夏桉看了看,笑笑:“大人接受就好。那无事的话,我就不打扰两位大人了。” 她躬身施了一个大礼,转身退出了正厅。 程鸽目送夏桉离开:“她今日可真是够怪的。” 盛枷敛眉,岂是是怪,简直是别扭。 他目光在桌子上的瓶瓶罐罐上一一看过,程鸽道:“大人,照例还是我帮你收着?” 说着便要动手。 盛枷用乌寒一拦:“不必。” - 今年的年节,魏氏明显操办地有气无力。 一会儿忘了定海鲜,一会儿忘了准备祭品,就连门口的对子,也是临近三十让夏光淳亲手写的。 比起从前,年货的筹备也局气得很。 一想到自己以后毫无进账,她就恨不得连阖府的吃食都节俭。 以后,她能支配的也就只有府中中馈的那点可怜银两,她可不得省着点。 阖府省了,她兜里的才能多些。 这年关当口,玉筝阁却是十分热闹。 年货采买的有模有样,新衣裳和新首饰一批一批地送进来。 丫鬟婆子们也全都有份。 苏氏见夏桉如此为她置办年货,有些不自然地道:“桉儿,我们这样会不会太高调了?琼栖院那边可是日日盯着我们看呢。” 夏桉沉默片刻,道:“小娘,越是在她面前,越是不必低调,你忘了往年,她们皮绒加身,山珍海味吃着的时候,我们却是吃不饱,穿不暖的。那时,她们对我们可有半点仁慈?” 想起往事,苏氏的心也硬了下来。 她们不仅没有仁慈,甚至还要将他们往泥泞里踩一脚。 女儿说的对,如今的日子,是他们光明正大得来的。何必要照顾魏金花的情绪,越是这种时候,她们越是应该让魏金花看到他们一房如今的好光景。 让她也尝尝眼馋的滋味。 - 傍晚,大理寺。 夏舒寒劈完了今日的柴火,照旧来到了大理寺正厅门旁,他围着石虎转了几圈,找了个好下手的角度,直接双手抱下去。 接着,他双手往上一抬,石虎顿时离地,他一鼓作气,用尽力气抱着石虎朝着们的另一侧走去。 一步,两步,三步…… 院中有士兵见状,起哄般围了上来。 “继续,继续。” “加油。” “不要停。” “夏公子威武,不要停。” 夏舒纬五官几乎拧到了一起,就这么一步一步,迈过了正厅的大门。 最后,砰地一声,石虎落到了另一侧的地面上。 屋内,盛枷眸光一抬。 成了。 (/ht。 第575章 热闹的圆满 外面的人一阵起哄。 “功夫不负有心人啊,夏公子终于战胜了这个石虎,厉害啊!” “是啊,你如今这力气真是了得啊。” “呦呦呦,明日起就不用劈柴啦。” “我这个伙夫托你的福享了几个月的福,这回也该老实干活了。” 夏舒寒两眼放光进了屋内:“师傅,师傅,我做到了,我做到了!” 盛枷看着他一脸的兴奋样,懒洋洋道:“知道了。” 说实话,这一步对夏舒寒来说,挑战不小。 若换成别人,自己这个门槛,或许多数人都跨不过来。 这小子,还是有些坚韧不屈的劲头的。 看来当时想要学武的决心,也不是一时脑热。 夏舒寒上前道:“师父,我是不是明日起就可以开始真正的学招式了。” 盛枷桌案上的一本蓝皮书籍递给他。 “回去翻看熟练,明日起,正式练武。” 夏舒寒满脸兴奋双手接下书:“好的,徒弟谨遵师命,保证好好翻看。对了,师傅,程大人呢?” “何事?” “我想问问他,京城哪家的烟花最好,我三姐姐喜欢烟花,我想去买一些回去过年放给她看。” 盛枷眨了下眸子,垂眸道:“他出去查案了。” 夏舒寒“哦”了一声,“那师父,我今日就先回府了。” 出了正厅,夏舒寒看到几个侍卫抬着一些鱼肉等吃食往厨房走。 其中一人道:“明日还得出去多采办些吃食,大人今年又不回府过年,今年的年夜饭还是得好好筹备。” “奇怪,大人为何那么讨厌回国公府?” “大人常年住寺里,早就以这里为家了,那公国府与大人而言,根本也不像家。常年也不见他们给大人送什么衣裳吃食的。” “也是,这种家不回也罢。” 夏舒寒听到这些话,放缓了脚步,回头看了看正厅里亮着的孤寂灯火。 大过年的,有谁愿意有家不回? 看来师父过得也不甚如意啊。 - 玉筝阁,夏桉正陪着苏氏挑选年节要佩戴的首饰,夏舒寒兴高采烈地跑进了屋。 “我搬动了,我搬动了,师傅门口的那只石虎,我将它搬到门的另一侧了!” 苏氏面上浮起笑意:“你搬动了?那不就说明,你师父要开始正式教你武术了?” 夏舒寒一把从怀中掏出蓝皮书籍。 “看,这是师傅给我的武功宝典,明日起,我就可以正式开始练武了。” 夏桉也替夏舒寒高兴,这小子劈了四个多月的柴火,着实是不容易。 这段时间得到了很好的锤炼。 她冲他竖起大拇指:“好样的。” 苏氏道:“可是,马上就要过年了,怎么着也得过了年再找你师傅学武功吧,别耽误他过年。” 谈及此事,夏舒寒默了默,道:“这件事我正要跟你们说呢,我师傅说他过年就在大理寺,哪也不去,年夜饭也会在大理寺用。到时候,我想去大理寺陪着师傅一起过年。” 苏氏纳闷:“他不回国公府?” “嗯,据说他说公务繁多,不回。” 夏桉闻言,垂眸为苏氏换了一支珠钗。 他过年不回府,说明和府里的关系不是一般的差。 看来,盛枷的身上的故事也不小。 苏氏想了想:“既如此,你用了年夜饭,便去陪你师傅。你祖母和父亲应是能理解的。” 夏舒寒点点头:“好的,我这就去请示父亲。” - 大年三十,处处张灯结彩。 上京城内到处洋溢着年节的喜庆气息。 夏府今年的年夜饭,魏氏置办地较于往年寒酸了许多。 不过,夏老夫人和夏光淳见魏氏那副像是丢了半拉魂魄的模样,也没有多说什么。 她最近这接二连三的打击着实不小。 一家人和和气气在一起过年,吃的好些差些,倒也不甚重要。 只不过今年的年夜饭桌上,他们都明显感觉到,正房一屋明显低落下去,而苏姨娘一房,个个都显得越来越容光焕发。 像是一种能量的倾倒。 这种潜移默化的变化,在这一刻看着很是明显。 夏老夫人经历地多,她目光不经意落在夏桉的脸上。 一切的改变,都是从她要下泗水街的那间铺子开始的。 是不是巧合,她不得而知。 但总觉得这一切的改变,似乎和自己的这个孙女脱不了干系。 年夜饭毕,夏老夫人借口累了,免了众人的守岁,只和夏姝回了禧寿堂。 夏光淳和魏氏一起回琼栖院。 夏桉便扶着苏氏回玉筝阁。 既然免了守岁,苏氏觉得年轻人一定有自己喜欢做的事,遂也不想让夏桉陪着,到了玉筝阁门口,就将她打发走。 夏桉多少能明白。 越是这种时节,小娘越是不大能真的高兴起来,她心里定是思念外祖父,回屋后又会偷偷叩拜。 所以,她也就没有勉强,带着喜鹊准备回云芷阁。 走到半路,却被夏舒寒拦下,只见他拎着从大厨房要来的猪蹄火腿等吃食,乐滋滋跑过来:“三姐姐,三姐姐,反正今晚也不用守岁,不如你跟我一起去大理寺吧?” “去大理寺?” “对啊,跟我师傅一起过年啊。” 夏桉忙摇摇头:“你去吧,我便不去了。” 夏舒寒将手里的东西都丢给身旁的随从,然后上前揽住夏桉的胳膊:“哎呀三姐姐,你就随我一同去吧,我师父一个人在大理寺过年,多孤单啊,人多也热闹啊。” 说着便硬拉着夏桉往外走。 夏桉被他扯得有些无可奈何,就这么稀里糊涂跟着他出了府。 到了大理寺,原本以为是冷冷清清的院子,结果看着热闹得紧。 萧凌在。 朱玄凤在。 就连珠玑也在。 程鸽自是不用说,这日子口也没有回家过年,而是陪着盛枷留在了大理寺。 夏舒寒拎着东西兴高采烈跑到了盛枷面前:“师父,我还怕你一个人过年孤单呢,特意给你带了下酒菜,原来你这里竟这般热闹。师父,徒弟给你拜年了!” 萧凌好笑道:“早知道这么多人过来陪你过年,我就在宫宴上多玩儿一会儿了。” 朱玄凤道:“是啊,早知我就回自己院子饮酒快活了。以为你是孤家寡人,结果四方来客,倒是数你这里最热闹了。” 夏桉恭敬朝着众人施礼:“臣女给盛大人、程大人,两位世子恭贺新春之喜!” 盛枷对她微微颔首。 夏桉能来,盛枷觉得很意外。 城内传来阵阵鞭炮声,这大理寺原本是冷肃沉寂之地。 此时却有一种热闹的圆满。 (/ht。 第576章 捉迷藏 萧凌道:“要我说,今日这等日子,我们还能不约而同凑到一起,那都是八辈子修来的默契,今日就莫论什么品阶高低了,就只论朋友之谊。” 程鸽闻言:“世子是认真的?” “自然是认真的。” 程鸽上前,一把将自己地手臂搂在了萧凌的肩上。 “萧兄,我可早就想这么做了。” 众人见状,均是跟着一阵哄笑。 夏桉走到了珠玑的身边,小声道:“朱世子带你来的?” 珠玑点头:“他非说我一个人在京城,身边有没有亲人,非要拉着我出来与他一起过年。” 夏桉眸子转了一下:“他对你?” 珠玑拍她一下:“别瞎想。” 夏桉意味深长地勾勾唇。 如此也好。 说明二人比较能谈得来。当日借势想要保护珠玑,如今倒是真的为珠玑寻到了一个庇护。 程鸽道:“诸位,没想到今日大家都会来我大理寺跨年,我大理寺没什么好招待,有一楼阁,位置五层,可观京城盛景,不如我带着大家去那哪里欢聚小坐。” 众人便随着盛枷和程鸽一起来到了这处大理寺的私地,上了高高的阁楼。 阁楼五层,是一个轩敞的开间,推开隔断,外面是一个木质的轩敞平台,站在上面,京城四处风貌果然尽收眼底。 夏桉走到平台上,扶着一旁的木栏杆,凭栏而望。 夜色下,红色灯笼如星火散落在京城角角落落。 烟花仿若花朵,不时盛放在远处的空中。 街头巷陌皆是此起彼伏的鞭炮声,孩童奔跑嬉闹,毫不乐呵。 萧凌感慨道:“好地方啊,来了这么多次大理寺,还是第一次登上这座楼,盛枷你不够意思啊。” 夏桉内心也一片敞亮,不得不说,确是个好地方。 下人在房间里布上圆桌,摆上点心、水果、蜜饯等吃食,放了炭火,上了热茶和热酒。 众人围在桌前坐下,萧凌道:“今日这种日子,光是喝茶聊天多无聊,不如我们玩个游戏。” 程鸽道:“好啊,玩什么?” “你们的大理寺平日里不就是喜欢四处抓人吗?我见这五层楼就很好,不如我们就玩捉迷藏,就以这五层楼为界。” 盛枷轻蔑道:“幼稚。” “幼稚?盛枷,我记得从前在宫里头,你可是最喜欢玩这个游戏,然后藏到一个鬼都不去的地方,让人一天一夜都找不见。那时你怎么不嫌幼稚?” 盛枷唇线拉直,随即道:“所以,你几岁了?” “正是因为如今大了,才会怀念儿时的游戏,不然你以为过了今夜,你这辈子还有什么机会玩?” 盛枷用乌寒轻轻敲了敲桌子。 眉毛一挑:“行,那输了的惩罚,也和幼时一样,做一百个青蛙跳。” 萧凌道:“做就做。半炷香为限,找人者将藏着的人全部找到,就是赢者,藏着的所有人一百个青蛙跳。没有全部找到,找人者做一百个青蛙跳。” 夏桉和珠玑惶惶对视一眼,然后双双举手:“我们就不用参与了吧。” 这惩罚她们属实是望而生畏。 萧凌:“诶,女子输者,献一段才艺即可。” 二人这才舒了口气。 夏舒寒跳脚道:“有意思,有意思,我要玩,我要玩!” 程鸽拍拍他的肩:“一会儿我带你藏。” 其实,大家都过了玩游戏的年纪,可萧凌的这个提议,还是勾起了众人少年时的记忆。 搞得大家心里都蠢蠢欲动。 而夏桉甚至从小到大,从未玩过捉迷藏,更是觉得很好奇。 她眸子动了动,刚刚上楼的时候,她对楼内的结构大致有了一些了解,有些地方还是很适合藏人的。 不觉心里有了一丝期待。 这阁楼每层三间房,程鸽命下人在每一间房内点上灯火。 不多时,五层阁楼便在夜色下全部点亮。 第一个找人者,由抓阄决定。 下人按照人数,呈上来一堆纸条,抽到描红花者,便是第一轮找人者。 众人依次从木盘里取了纸条打开,朱玄凤笑着打开纸条,将上面的红花展示给众人,意味深长道:“第一轮是我,你们可要藏严实喽。” 蒙眼,点香,下人数数:“一、二、三、四……” 众人轰然出门,顺着楼梯下楼,各自寻找藏身之处。 夏桉和珠玑手拉着手一直朝楼下走,走到三楼的时候,夏桉拉着珠玑兴奋地进到西面的屋子,这里有一个不起眼的柜子。 “我们藏这里。” 珠玑点头。 打开柜门,夏桉扶着珠玑先藏了进去,待自己要进去时,试了好几次都不成,不是腿放不进,就是头塞不进。她意识到,自己预估的有误。 这里藏一个人还算宽裕,两个人便藏不好。 楼上已经念到了二十五,她将珠玑的衣裳全部收进柜子里。 “你藏这里,我去找新的地方。” 说着,她将柜门严实地合上。 她出了房间,看到萧凌正在隔壁有些吃力地往一个木箱子里钻。 夏桉走过去:“这能行吗?” “能,你按一下我的肩。” 夏桉用力按了一下,果然还真将他给推了进去。 她顺手上前帮他合上了箱盖。 然后听到萧凌在里面嗡嗡道:“替我挂上锁,挂上锁。” 夏桉连忙又将地上的锁替他挂上。 如此一来,可以很好地掩人耳目。不得不说,萧凌对于此道还是有些心得的。 楼上这会儿功夫已经数到四十五了。 来不及了,来不及了。 夏桉左右看了看,看到墙角有面屏风。 她快步走过去,躲到了屏风的后头。 盛枷站在门口,看着屏风在烛光下印出的清晰身影,讥诮地挑唇:“笨。” “四十八、四十九、五十。” 楼内一片寂静。 朱玄凤一把扯下眼睛上的红布,“哈哈哈哈”大笑了几声,摇着扇子优哉游哉顺着楼梯下楼,“都藏好了吗?小爷我来了。” (/ht。 第577章 藏到最后 朱玄凤从五楼下到四楼,下面一片寂静。 他又从四楼慢悠悠下到三楼,紧接着,他盯着中间屋子的一面屏风,“噗嗤”笑出来。 “盛枷,亏你还是大理寺少卿,你不是查案入神吗?你这藏得也太裸露了吧?” 屏风后面,夏桉心下一阵紧张。 不对,她从刚才开始就觉得促狭了。 此时,盛枷就站在她身前。 背对着屏风,与她面对面站着。 就在刚刚,眼瞅着楼上要数到五十,她着急忙慌地藏到了这屏风的后头。 结果刚刚藏好,盛枷也闪身躲了进来。 这人也不知咋想的,这个楼里这么大的地方,居然跟自己藏到了一处。 而这一瞬间,听到朱玄凤带着讥讽意味的话,夏桉方意识到,啊,对了,透光!这屏风是可以透光的。 人藏在这后面,根本无处遁形。 所以,夏桉抬眸和盛枷对视,难道他刚刚是故意进来,用他的身影将自己的身影遮住的? 她有些无措地眨眨眼,既然藏不住,干脆走出去好了。 刚要迈腿,盛枷声音极轻:“别动。” 此时,朱玄凤视线转移到了地上放着的一个木箱子上。 绕着箱子转了一圈,唇角一下勾得老高。 他一把将上面挂着的锁取了,撩开了箱盖。 萧凌就这么水灵灵被他寻到了。 朱玄凤笑得不禁用扇子捂住下半张脸:“萧凌,你能不能有点长进啊?幼时你就是这套把戏,如今还是这套把戏,这也太没有新意了吧?” 萧凌见他嘲笑的模样,不悦道:“还不拉我起来?” 朱玄凤费了些力气,才将萧凌从箱子里一整个拽了出来。 这时,盛枷也从屏风后走出,站到了屏风的前面。 朱玄凤摇摇头看着他们俩:“嗨,你们两个这藏得,也太没有挑战了。” 说着,他在屋子又看了一圈,其他便没有可藏人的地方了。他摇着扇子出了屋子,继续去找下一个。 盛枷回身看了屏风一眼,与萧凌一起出了这间屋子。 第三个被找到的,是珠玑,她在柜子缩成一团,朱玄凤打开柜子时,眉眼一弯:“嘿,原来你在这里,找到你了。” 说着,温柔地伸手将珠玑从柜子里拉了出来。 “这地方可不适合藏身,下次我带你藏。” 珠玑笑笑:“可我觉得很好。” 朱玄凤又在三层转了一圈,沿着楼梯下了二楼。 在二楼的一个圆桌底下,他揪出了夏舒寒。 夏舒寒被找到后,比朱玄凤还兴奋。 “朱世子,你是怎么猜到我在这桌子下面的。” 朱玄凤干笑一声:“你跟你师傅一样,也想不出更隐蔽的地方了。” 夏舒寒挠挠头。 最后,找程鸽颇为费了一番周折,朱玄凤最后是在一楼房顶的横梁上找到他的。 程鸽翘着二郎腿,优哉游哉地躺在横梁上,任朱玄凤在一楼三个房间转了好几圈才将他给找出来。 气得朱玄凤朝着房梁大喝:“你咋不上天呢?” 从五楼,到一楼,朱玄凤还算顺利地依次找到了五个人。 那么问题来了。 所有的地方他都转过一圈了,夏桉呢? 朱玄凤站在一楼的楼梯口,纳闷地朝上看去。 不对啊,这丫头应该不甚会藏才是,怎得这一路下来,该找的地方全都寻了一遍,就没见到她? 一楼他寻了好几遍,肯定是没有,他拎起袍角上了二楼,角角落落又都翻找一遍,没有。 三楼,他又挨个屋子看了一遍,藏珠玑的屋子没有,藏萧凌和盛枷的那间屋子,除了一个箱子就一面屏风,一眼望去也没有,另一个屋子也没寻到。 此时,时间已经很紧张了。 朱玄凤心里涌起不好的预感。 不会吧,不会因为她一个人,自己就要青蛙跳吧? 他站在楼梯口,挑衅地喊道:“夏桉?我已经看到你了,你自己出来吧,不然,我可要亲自来揪出你了?” 夏桉站在原地,听到朱玄凤的喊声,心里慌得一批。 他看到自己了? 不可能,若是看到,他便就直接上前找出自己了,何必在那里喊。 战术,一定是战术。 她咽了口气,稳住心神,身子半分都未动弹。 朱玄凤见没动静,停了停,只能又疑惑地上了四楼。 四楼和五楼样,也是个轩敞的开间,一眼望去,所有的位置他刚刚全都翻找过,也是半个人影也没有。 朱玄凤眉头蹙地老高。 “这么一个大活人,怎得就找不见人了?” 这时,楼上守香的人喊:“时间到!” 朱玄凤有些受伤地闭了闭眼睛,然后顺着楼梯朝下喊:“夏桉,你赢啦,出来吧,让我看看你究竟藏在什么神秘的地方?” 四楼放在屏风那个房间的门发出了声响,夏桉缓缓从门后头走出来。 脸上噙着狡黠地笑:“我就在这儿啊。” 朱玄凤冲下楼梯,见她只不过就躲在那不起眼的门后面。 这房间他刚刚明明进去过的,从这里找到了盛枷和萧凌两个人。 “不是,不是,你怎么能在这儿?这屋子我刚刚明明都找过了啊?” 夏桉朝着朱玄凤抱歉笑笑。 “我本来一直等着世子过来发现我的。” 夏桉万万没有想到,自己会是藏到最后都没有被找到的人。 她这是第一次玩捉迷藏,还挺想感受一下被找到的感觉的。 结果,托盛枷的福。 刚刚盛枷在朱玄凤找到萧凌之际,从屏风背后闪身出去,之后大概又刻意在屏风前头替她挡着,如此,朱玄凤那时才没有发现她。 待朱玄凤离开,盛枷暗暗向她指了下门后,如此,她才会转移到门后藏着,就这样借着这个屋子已经被找过一遍的优势,藏到了最后。 朱玄凤无语:“行了,输了就是输了,本世子认罚。” 盛枷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姿态闲散地倚在夏桉门外头的楼梯旁。 见胜负已分,方站直身子悠然地朝楼上走去。 回到五楼,朱玄凤将扇子交给珠玑,双手负背,断断续续做了一百个青蛙跳。 做完之后,他直接瘫坐在椅子上。 气喘吁吁道:“这青蛙跳到底是哪个老神仙琢磨出来的,要人命啊。” - 第二轮开始,照旧是抓阄决定找人者。 众人取了纸条后一一打开,这次是萧凌神色诡异地举起了手里的红花:“这回该我了,哈哈哈哈,我可是极善于寻人的,我一会儿要看你们所有人在我面前青蛙跳。” (/ht。 第578章 “人间飞升” 蒙眼,燃香,数数。 藏身者又再次呼啦啦下了五楼,各自寻找藏身之处。 这回,珠玑是被朱玄凤拉着走的,夏桉便就自己找地方藏身。 不过,说是五楼,其实也那么几个明显可藏身的地方。 眼见着萧凌、程鸽、寒哥儿分别在四楼和三楼找地方藏住,朱玄凤带着珠玑直接下到了一楼,夏桉则走到了二楼中间的屋子。 这个房间似乎是个杂物间,里面摆放着一些杂物,通往露台的门是开着的,露台上也摆放着一些杂物,她在屋里面转了一圈。 然后走到露台,将门露台门关上。 最后,用一块废弃的桌布蒙在了自己的身上。装成一件杂物蹲在了露台外面的墙角处。 如此,够隐蔽了吧? 桌布里黑漆漆的,她心里既激动,又兴奋。 越想越觉得自己对捉迷藏有绝对的天赋。 就自己这藏法,能被人找到才怪。 楼上数到五十,木楼梯上传来“砰砰砰”地下楼声,萧凌兴奋地喊道:“都藏好尾巴了吗,小爷我来啦!” 夏桉暗暗听着,楼上不时传来萧凌兴奋地喊声,应是有人被他寻到。 楼梯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近,夏桉的心里也越来越兴奋。 不得不说,萧凌找人还挺厉害的。 不多时就找到了二楼来。 夏桉又将身上的桌布整理了一下。 口中小声念叨:“看不到我看不到我看不到我。” 屋门开了,萧凌兴奋不已:“哇,这屋子好啊,正适合藏人。盛枷,夏桉,就剩下你们俩儿了,让我看看你们在哪?” 说着他挨个杂物翻看,所有可能藏人的角落一个都没放过,全部都翻开。 结果都没有人。 他目光倏地落到了通往露台的推拉门上,伸手便去推门。 夏桉心一提。 不好,他好像真的很会找,自己恐怕是会被发现啊。 然而霎时间,她连人带桌布一起腾空而起,她就这么仿若长了翅膀一样,一路向天上飞去。 待到双脚落了地,她一把将头露出来,看到此时所处之处,竟是阁楼的屋顶。 而带着自己上来的人。 正是盛枷。 夏桉有些莫名:“你为何带我到这上面来?” 盛枷有些嗤笑地盯着她。 夏桉不解:“你,你又笑什么?” 盛枷看着她身披桌布的模样。 “我笑,有些人自以为自己伪装得很好,殊不知,头上的珠钗首饰被人看的一清二楚。你,没有玩过捉迷藏吧?” 夏桉一愣。 这也能被他看出来。 “看清楚,就看清楚呗,那我也觉得甚有意思,我就等着被他发现呢。” 盛枷道:“你想被发现,但我并不想做青蛙跳。” 夏桉一下就明白了他的意思。 原来是怕自己连累他。 她道:“那,我们到房顶来,岂不是犯规?” “犯什么规,阁楼为限,我们离开阁楼了吗?” 夏桉想了想,也是。 “可怜了萧世子了,这地方估摸着他打死也找不见。” 盛枷道:“他喜欢找人,得让他过足瘾。” 果然,过了好久,他还能听到萧凌在阁楼里吵吵嚷嚷找人的声音。 阁楼内,萧凌楼上楼下跑了好几遍,半炷香的时间早就过了,依然连盛枷和夏桉的人影也没看到。 他质问程鸽:“你们这里是不是有机关?我可告诉你,若是有机关,你们这叫犯规!” 程鸽赶忙摆摆手:“这就是个观景阁,哪里会安装什么机关?萧兄放心,绝对没有机关。” “那他们人呢?总不能人间蒸发了吧。” 程鸽假装浑然不知地摇摇头。 “不知道。” 萧凌不死心地继续挨个角落翻找,程鸽眸子缓缓向上抬了抬。 人间蒸发不至于,人间飞升倒是很有可能。 其余人随萧凌寻了两圈后都累了,劝他别找了,反正时间已经过了,他已经输了。 但萧凌还是兴致十足:“不行,我今日非得找见他们为止!” 其余人见劝不动,只得先后上了五楼,坐在圆桌旁,或喝茶聊天、或吃点心聊天。 只有萧凌一个人在阁楼里挨个楼层、挨个房间,挨个角落找寻。 程鸽回到五楼,站到了露台上,朝楼顶看了一眼,然后朝着楼下的一个侍卫做了一个手势。 那侍卫领命,立刻跑开。 夏桉与盛枷并排坐于屋顶,看着京城的热闹模样,目光落在了雍国公府的方向。 从这里看,雍国公府离大理寺并不远。 她侧眸看了盛枷一眼:“大人,这是你在大理寺过得第几个年?” 盛枷浅声回道:“四个。” 四个,也就是自从他任职大理寺,一个年也没有与家人一起过过。 夏桉忍不住问道:“大人,你与国公爷之间?” “莫打听我的事。” “你不是也一直打听我的事吗?” 盛枷偏头,漆黑的眸子盯着她看了几秒:“我打听你的事,是因为你身上处处透着疑点,是出于一种职事的本能。” 这个夏桉倒是相信。 说白了就是案子办得多了,喜欢刨根问底,事事都要弄个明白。 “从前我觉得大人这一点,很不好,我其实还暗地里骂过你。” 盛枷眉头微蹙。 夏桉赶忙改口:“不过,不过嘛,我现在不那么想了。我觉得大人虽说有那么一种令人觉得发怵的气质,但是,你是个好官。” 盛枷轻哼一声:“谬赞了。” “大人虽名声一直不怎么好,但是你所抓之人,都是该抓之人。所杀之人,也均是该死之人。虽然手段狠了点,但是属实解恨。” 盛枷挑挑眉:“你是指赵幽吧。” 夏桉眸子一顿,道:“大人,如此喜庆的日子,请莫要提这么扫兴的名字。” 突然间,大理寺上空,开出了一朵璀璨的烟花,点亮了众人的夜空。 (/ht。 第579章 喜乐 烟花在天空绽开,盛放出夺目光芒,然后坠落,消弭于夜空。 紧跟着,数个烟花齐齐腾空而起,在天空华然绽放,璀璨烟火在夜幕下宛若梦幻星辉闪烁,昭示着新旧年的交替。 大理寺众官兵齐聚在院子里兴致勃勃放着烟花,脸上是藏不住的惊喜。 往年,大人也在大理寺过年。 不过,外面年节气息被大理寺的大铁门遮挡得严严实实。 外面有多热闹,大理寺就有多冷寂。 可是不知为何,今年大人居然提前让人准备了烟花。 如此,他们这些年三十还在大理寺当值的人,今年居然也能过燃放烟花的瘾。 不得不说,他们的日子也是好起来了。 夏桉在第一束烟花亮起时,惊喜地从楼顶站了起来,五楼很高,烟花自大理寺院中升腾,绽放仿若近在眼前。 她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地观看烟花。 一片绚烂中,她周身染了绚丽的色彩,整个人仿若置身于星辉之中。 一颗心在烟花绽放的轰鸣声里,越发觉得喜乐和宁静。 贞元十九年就这样过去了。 这一年,坎坎坷坷,风风雨雨,好在她没有辜负命运的眷顾,一切都在变得越来越好。 惟愿往后她能带着这份勇气,彻底摆脱所有的厄运。 盛枷微微抬眸看着她。 女子着一身竹青色的衣裙,身姿端秀,头发梳成一个精致的如意髻,发髻上插着一个简单的红玉簪子,周身散发着柔和又干净的气质。 他目光朝向那一束束绽开的烟火,觉得大理寺这处寂寥之地,竟也有了一抹色彩。 阁楼五楼,圆桌边的几人被这突忽起来的烟花也吸引到露台上。 流光照着众人的脸,看着眼前这绚烂烟火,他们均目露欣喜之色。 夏舒寒眼里闪着希冀的光,这一年,经历过风,经历过雨,而他也从原来的混不吝,变成了一个有点像样的少年。 下一年,他自当更加努力,成为一个能为至亲之人挡住风雨的男子汉。 珠玑抬眸看着眼前的一幕,只觉得像是一场梦。这一年,是她命运的齿轮重新转动的一年,她离开了原以为会将她困死的莳花楼,认识了真正的朋友。她还找到了真正的自己。 她心中默念:“娘,你在天上有灵,可低头看看女儿,女儿现在很好。女儿也会坚守您的品格,做一个有良心的胭脂师傅。” 朱玄凤朝她递来一张帕子。 原来不知不觉间,脸上已经挂了泪。 朱玄凤转眸看着不断升腾的烟火。 “这个年,过得才叫有趣。” 萧凌正在二层地毯式找寻夏桉和盛枷,听到烟花声,脚步缓缓走到了露台。 楼上楼下找寻了这么久,他额上满是密密麻麻的汗珠。 看到烟花的这一刻,他脸上露出了畅快的笑容,一身的疲累全都化成了一股痛快。 烟花升腾、绽开、璀璨、幻灭,不留遗憾,人生亦应该有这种珍惜当下,灿烂活一回的信念。 看着看着,他目光越抬越高,越抬越高,突然,他看到了楼顶房檐上垂下来的四足。 萧凌眸子陡然瞪大,朝着上面大喊:“盛枷!你个龟孙,你个龟孙子!” 喊声淹没在又一轮盛大的焰花中。 这一轮游戏,自然以萧凌吭哧吭哧、骂骂咧咧做完了一百个青蛙跳结束。 毕竟盛枷虽藏得有点缺德,但人家确实也没有离开这栋楼。 吃了,喝了,也玩闹了一回。 过了子时,众人也没有再多留,由程鸽送着离开了大理寺。 回去的马车上,夏舒寒好奇地问夏桉:“三姐姐,你跟我师父,在楼顶都做了什么?” 夏桉声音平静:“能做什么?藏着。然后和你一样,看烟花。” 夏舒寒觉得,师傅捉迷藏时带着三姐姐藏到了楼顶,这也太刺激了,且还在上面一起看了场烟花,这多少应该能擦出些火花来吧? “我师父,就没有跟你说些什么?” 夏桉:“没有。” “那你,就没有跟我师父说些什么?” “有何可说?” 夏舒寒有些恨铁不成钢:“三姐姐,盛大人是雍国公世子,当朝最年轻的四品侍郎官,武功盖世,还正义凛然,最重要的是,他长得可是英俊绝伦。你,你能不能争点气,你去哪还能找到这样的好郎君?” 夏桉盯着夏舒寒:“你脑袋瓜里想什么呢?不准胡说八道?” “我哪里胡说八道,我哪条说得不对?” 夏桉道:“他好不好的,与我有何干系?” “三姐姐,我知道你心气高,可如你这般,能找到我师父这种身份地位的,已经是很好了,难道你还想嫁给皇亲国戚不成?” 夏桉不服:“且不说我想不想嫁,我告诉你,你姐姐我可是被北雁国主求娶过的,就是北庆的大皇子,他最先看上的也是我!” 夏舒寒闻言,惊愕了片刻,高声道:“北雁国主?那个骁勇善战的耶律阿德?姐姐,姐姐何时被他看上的?” 夏桉一怔,顿觉自己说漏了嘴。 “嘘,小点声,机密。” 夏舒寒讥诮道:“你不是吹牛吧?” “怎么会?我还救了他一命。” 夏舒寒看的出,夏桉没有说谎。 “那他真的要求娶你?你难道真的拒绝了?” 夏桉不屑点头:“嗯。” 夏舒寒低吼:“你竟然拒绝了耶律阿德?你竟剥夺了我做北雁舅爷的机会?不是,姐姐,你到底是何时见的他?他可是一代枭雄啊!” 夏桉回忆起耶律阿德那匪头子般的模样。 “莫要神话他,他落魄的时候,也跟一个丧家之犬一模一样。” 夏舒寒简直不敢想象姐姐竟会如此去形容一位国主。 “是小弟冒昧了,竟不知姐姐眼高于此。” “所以,莫要觉得你师父多了不起,我也不差。” 夏舒寒有一丝丝伤感:“那,师父岂不是有些可怜?” “他有何可怜?” “你不知道,我刚刚听大理寺的伙夫讲,他们大理寺从前从来没有燃放过烟花这种东西。今年却是备了好些烟花。你猜,为什么?” “为什么?” “因为,我年前跟师父提过一嘴,你喜欢烟花。” 夏桉眸光一顿:“我喜欢?” “是啊,不然大理寺今夜为何突然有了这样一场烟花秀?” 夏桉矢口反驳:“不可能。” (/ht。 第580章 赵幽又来财路 回到云芷阁后,喜鹊和琥珀伺候夏桉沐浴洗漱。 洗漱完毕,夏桉穿着里衣坐在梳妆台前,喜鹊帮着她擦干头发。 “姑娘今日玩的可还开心。” 夏桉想想:“还算开心,你猜我玩了什么?” “纸牌?” 夏桉摇头。 “下棋?” 夏桉还是摇头。 “我知道了,投壶。” 夏桉笑笑:“捉迷藏。” 喜鹊眸子瞪大:“捉迷藏?那岂不十分有趣?” 夏桉点头:“有趣。” “姑娘被找到了吗?” 夏桉想想,有丝丝扫兴:“没有被找到。” “啊,你这么会藏啊,都藏哪里了?” 藏哪了,藏哪了其实也不是自己的功劳。 都是托盛枷的福。 脑海中突然闪过她和盛枷一起坐在屋檐上看烟火的画面,耳边又想起夏舒寒的话:“因为你喜欢烟花,师父才买了烟花。” 夏桉心里此时擂起小鼓。 难道,真的是为了我? 喜鹊摸摸夏桉的耳朵:“奇怪,屋里温度刚刚好,姑娘你耳朵怎么红了。” - 永定侯府。 赵秀赶在春节之前回了京城,进门第一件事,不是被人迎接,而是听到母亲撕心裂肺向他诉苦。 如此他方得知,原来自己不在京城的这段时间,自己那个嫡子又被大理寺给招呼了。 这一次竟是将他关了七天之久,将人都给关傻了。 在赵秀的眼里,他的儿子,他可以管教,但绝不能接受被外人欺凌。 这个盛枷可不是第一次针对赵幽了。 然正值年关,宫里正在热闹的筹备宫宴,他也不好此时去找盛枷理论,传到圣上耳朵里,终究不合体统。 他只能忍下这口气,等着年后一并找盛枷算账。 说起来,盛枷之所以如此目中无人,不过就是因为他是萧易瑾的伴读,从小在宫里根萧易瑾一起长大。 萧易瑾视他为心腹,他就仗着与萧易瑾关系好,才敢连他这个永定候都不放在眼里。 加上赵幽也实在是不争气,总是让人揪住小辫子,才会这般被他踩在脚下。 不过现下,倒是有一个机会,可以为他这个逆子也争一些颜面。 他此次离京,正是与萧易瑾同去的秦州。 秦州珏山山脉一带出现山体滑坡,虽没有造成严重人员伤亡,但沿途官道受损严重。 此官道是与外邦通商要道,导致诸多商队出现滞留情况。 萧易瑾此次负责前去处理此事,淑贵妃向圣上引荐,让他同行,帮着一起处理相关事务。 他带领军队,花费十多天时间,临时辟出了一条小道,勉强可供商队通行。圣上下旨,年后要重修一条官道。 修官道本是工部负责的事,但因为珏山挨着边境,这条路也承担着军事用途,所以陛下让萧易瑾亲自负责。 修道便需要专门的人承办,这日,赵秀借机向萧易瑾举荐了赵幽。 萧易瑾对赵幽的印象一般,但赵秀在秦州配合他承办事务,也算是尽心尽力。再说,赵秀是支持他的重臣,不过修个路,即便让赵幽来办,倒也不会出现什么了不得的纰漏,再说还有赵秀在后面帮衬,遂他就答应了赵秀的提议,全了他想要历练儿子的心。 大年三十之夜,年夜饭上,赵秀在饭桌上宣布了此事。 赵幽听闻,兴奋异常。 修路啊,他虽不做官,却也知道修路是个肥差,那花费的都是官家的银两,费用报多报少,还不都是自己说的算? “谢父亲帮我谋差事。” 赵秀道:“你如今也老大不小了,也不能总是无所事事。这个差事,我是低着头跟萧易瑾为你谋来了的,你可得给我用心办好,到时候让你长兄帮衬着你,也可让你有所历练。若你能为三皇子办好这件差事,将来或可成为他的人,将来我再想法子为你在工部谋个差事,你也不至于动不动就被带到大理寺。” 若能进工部,那岂不是有的是办法弄到银子? 赵幽激动地起身,郑重其事向赵幽行了一礼:“儿子谨记父亲教诲,儿子必定好好配合三皇子,办好这件差事。” 赵老夫人心疼地道:“以前不想你像你父亲和两位兄长一样,劳累受苦,只想你做个自在的世子。现下来看,这人还是得有权势在手,不然总会被那些宵小之辈欺负了去。如此,你一定要好好干,与三皇子搞好关系,将来你也可骑到那盛枷的头上去。” 南宫氏也道:“是啊,娇惯了你这么久,也是时候放手了。我儿若是认真做起事,未必就会比那些仗势欺人的混子差。你好好去做事,母亲一定会在背后好好支持你的。” 赵幽笑着道:“谢祖母和母亲关怀,日后,我一定会努力混出个样子来。” 夏媛斜了他一眼,并没有做声。 南宫氏道:“对了,年初八,三皇子妃要办一场雅集,送了帖子到府上来。到时候你们夫妇同去,先好好与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结交。” 夏媛抬眸:“雅集?” 南宫氏点头:“对,雅集,儿媳不是最善诗词吗?这回正好可以发挥你的长处。那三皇子妃也是个才女,你们可一起作诗作词。你们兴趣相投,说不定还能成为很好闺中的密友,也好给幽儿助力。” 与三皇子妃成为闺中密友? 夏媛只觉得一阵反胃。 她这辈子能与谁成为好友,也不可能与三皇子的枕边人成为好友。 她日日与自己心上人同床而眠,她杀了她的心都有。 再说,她如今大着肚子,他们竟还愿意让她出门参加聚会。为了他们这个烂泥儿子,他们还真是无底线。 不过夏媛面上还是装出一副顺从模样。 “是,母亲。” 因为去了,她是可以见到三皇子的。 蝴蝶站在后面,左脸一条横着的疤痕,将容貌毁了大半。 她目色沉沉听了桌上众人的谈话,眼底划过一抹狠厉的锋芒。 三皇子府办的雅集,夏桉这种才女,说不定也会被邀请。 也是时候了! (/ht。 第581章 风雅园雅集 如蝴蝶所想的那样,夏府也收到了来自三皇府的邀帖,且还送来了两份,夏舒纬和夏桉各一份。 说实话,上次萧易瑾和卿理公主赵莹月大婚时,夏桉在三皇子府待得并不愉快。 并不想凑这次赵莹月这次的热闹。 然请贴上写明邀请淑人夏桉,淑人是陛下御赐的,这还是第一次有人以这个名头给她下帖,若是不去,似乎有对陛下所赐封号的不敬嫌疑。 夏桉盯着那帖子琢磨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得去这一趟。 到时候递了帖子,找个僻静的地方待一会儿,早些出来便可。 雅集地点就定在了郊外萧易瑾名下的风雅园。 虽是冬日,然胜在刚刚下了一场雪。 风雅园建造风雅,亭台楼阁,假山水榭,处处透着巧思。这个时候踏雪走进雅园,仿若进到了一处室外桃园之地,也别有一番意趣。 夏舒纬与几个交好的公子一起同行,夏桉则约着和欧阳从霜一起前去。 走到半路,外头突然传来一声骏马的嘶鸣,紧接着,听到众仆从喊道:“陆将军。” 夏桉和欧阳从霜挑眉对视。 夏桉道:“陆将军回来了?你怎么不告诉我?早知如此,我今日就不约你同行了,将时间让给他。” 欧阳从霜却是一脸懵,懵中带着丝丝掩饰不住的惊喜:“我并不知,他回来了。” 马蹄声到了车窗边,陆平衍略显深情的声音传了进来。 “刚进城门,就听说北郊要办雅集,我直接快马加鞭追了上来,还好追到了你。” 显然,他并不知道车内还有一人。 车帘子撩开,露出夏桉一张略显歉意的脸。 “陆将军,你回来啦。” 陆平衍眸色明显颤了一下。 “夏,夏桉,原来你也在车里。” 夏桉笑笑:“马上就不在了。” 随即,她放下帘子,不顾欧阳从霜的劝阻,喊停了马车,坐回后面自己的车子里。 几个月了,这两个人在情意正浓的时候分开来。如今久别重逢,自己怎好像个蜡烛一样燃在他们俩中间。 这种时候,自然是要将时间都让给他们彼此。 说话间马车到了风雅园,夏桉下了马车,递了帖子,进了园子。 萧易瑾和赵莹月都是有才情的人,此次雅集办得较为盛大,除了一些世族官家的公子贵女,同样也邀请了很多民间的才子佳人,和城内几位受人敬仰的大儒。 雅集内,有品茶下棋的,有喝酒作诗的,有切磋学问的,甚至还有谈禅论道的。 院内随处可闻清幽的丝竹声,可以说处处都透着雅兴。 陆平衍穿着风尘仆仆赶回来,还没有来得及换下来的骑装,伴在欧阳从霜的身边,神采奕奕地跟她讲着什么,夏桉会心一笑。 她依然没有上前打扰这对璧人,而是准备找个僻静的地方小坐,打发时间。 结果,恰巧蔡护儿姐妹这会儿也进了园子。 她便同她们坐在了一处。几个人围在一起煮茶闲聊,倒也还算自在。 不久之后,人群中传来一阵窃窃私语的惊叹声。 “天啊,那丫鬟的脸怎么了?” “是啊,这也太吓人了。” “好像是一条伤疤,这世子夫人怎么带着这样的婢子出来?” “都说永定候府是龙潭虎穴,今日还真是见识了,连一个丫鬟都被折磨成这样,啧啧。” 夏桉循声望去,没想到夏媛竟挺着孕肚,跟着赵幽一起来到了风雅园。 她应该过不久就该临盆了,身子重成这样,居然还来凑这种热闹。 也是有点拼。 她目光循着众人的评说,落在了她身后蝴蝶的脸上。 虽然做了些遮掩,可依然能看出,蝴蝶脸上有一条长长的、深深的疤痕。 盯在永定候附近的密探近日报,蝴蝶被打破相了。 看来她这张脸,真的毁了。 沿路有胆小的见了她这副模样,甚至吓得躲到了一旁。 面对指指点点,她倒是沉得住气,全程面不改色地走在夏媛的身后,显得十分淡定。 不怪别人指指点点,夏桉远远看着,都能感受到她被打时承受的疼痛。 这时,蝴蝶像是感受到了她的目光,转眸突然与她对视上。 目色沉沉,带着毫不掩饰的仇恨。 腿瘸了,脸毁了,她恨自己,恨得理所当然,夏桉眼底晦暗,回以她一抹不屑地浅笑。 蝴蝶咬了咬牙,幽沉地收回了目光,跟在夏媛的身后,朝着萧易瑾和赵迎雪所在的雅阁中走去。 夏桉盯着她的背影,眼色也变得幽沉。 喜鹊目光复杂地看着蝴蝶,心里说不出是什么情绪。 她处心积虑地想要改变命运,结果不过就是换了这样的宿命。 午夜梦回时,不知她可有过一丝后悔? - 从踏进风雅园开始,夏媛就有些无措地用手捂着肚子,心里有即将见到萧易瑾的激动,亦有以这个姿态去见心上人的羞愧和局促。 她跟在赵幽的身后,渐渐走到了萧易瑾所在的雅阁。 雅阁门口,赵幽双膝着地,两手拱合,俯头行礼:“臣参见三皇子、三皇子妃,感谢两位殿下邀请我们夫妇参加今日的雅集。” 为了搏得萧易瑾的好印象,今日赵幽特意装扮得极为隆重得体。 一身干净得天蓝色衣袍,整个人显得器宇轩昂,气质干净了很多。 夏媛扶着肚子也要跟着缓缓跪下。 赵迎雪道:“世子夫人便免礼吧,你身子重,今日能来已是不易。” 萧易瑾也道:“的确,赵世子也免礼,快扶你夫人进来坐吧。” 夏媛听了萧易瑾的关心,心里一阵温暖,她抿抿唇,在赵幽假情假意地搀扶下,起身跟着进了雅阁。 赵迎雪嫁进三皇子多日,对朝中局势已基本掌握。 如今,她只想一门心思地帮着萧易瑾树立在朝中的威望,以到有朝一日,帮他夺回属于他的储君之位。 这永定候,可是大乾的镇国大将军,乃大乾手握兵力最多之人。同时也是母妃极力拉拢之人。永定候府的人,她自当是要好好招待。 她对着夏媛道:“世子夫人,坐到我身边来吧。” 夏媛缓缓踱到了赵迎雪的下首第一个位置坐下,不动声色抬眉看了萧易瑾一眼。 今日,他照旧穿着一向钟情的白色锦袍。金发发冠将他整个人衬得越发的清逸出尘。 夏桉的心狠狠动了动。 (/ht。 第582章 赵幽夫妇结交三皇子夫妇 此时,赵迎雪微笑着开口道:“那日,我向殿下打听咱们上京城都有哪些出色的才女,殿下第一个便提起了世子夫人的名字,听说你在诗会做的一首《望梅》,至今都被文人雅士传颂。希望今日,本妃也能一睹世子夫人的才情。” 和萧易瑾近在咫尺,中间却隔了个皇子妃,夏媛心里很是纠痛。 他竟还夸过她,在他心里,一直都是有自己的一席之地的。 只可惜命运弄人,他们之间,终是遗憾错过彼此。 她牵强笑笑:“殿下谬赞,我也不过是随手做出来的小诗,没想到会得到如此多的赞誉。” 赵迎雪道:“如此,我便更是期待你今日的佳作了。” 夏媛心想,幸好近日来之前有所准备,她此前从梅书生手里买下的诗作,还有几首。今日赋上一首应景的诗,她还是能做到的。 赵迎雪看着夏媛的身子,关心道:“世子夫人,应是快要临盆了吧?” 夏媛有些局促地点头:“回殿下,是的。” 目光再次落到了萧易瑾的身上。 萧易瑾道:“到时候,爱妃记得给世子夫人备一件礼物。” 赵迎雪道:“那是自然,我正好在京中没什么朋友,往后世子夫人可要常来府里做客,我们也好聊些体己话。” 夏媛心里一阵激动,她嫌恶赵迎雪,可若是真的如她所说,二人能成为好密友,她便可以时常出入三皇子府,这对她来说,到是件极好的事,如此,至少可以离萧易瑾近一些。若是再花费些心思,说不定,还能得到萧易瑾的青睐。 谁知道呢,未来总是存在变数。她还这么年轻,没准哪一天,她与萧易瑾真的可以有鱼水之情。 想到这里,她突然心情好了许多,也主动和赵迎雪攀上了近乎。 “早闻娘娘是个惊世才女,我一直仰慕得紧,以后还望娘娘多多提点才是。” 赵迎雪笑道:“哪里,我们互相切磋。” 夏媛又紧张地对萧易瑾道:“三殿下最是懂得鉴赏诗词,往后还望殿下指点一二,臣妇不胜荣幸。” 萧易瑾道:“指点谈不上,我们可以共赏。” 这算得上是她与萧易瑾最为正式的一次对话,夏媛心里一阵颤动。 他说他们可以共赏诗词。 这是何等令人心动之事。 夏媛不禁心头一阵发烫。 这边,赵幽今日表现地极为端庄有礼,以求能博得萧易瑾的好印象。 好在这招好像还挺管用,萧易瑾对他态度很随和,完全没有反感的意思。 盛枷此时就坐在自己的右手边。 等着吧,要不了多久,他也会成为萧易瑾身边的近臣,到时候,他定要压到盛枷的肩膀上面去。 屋内除了盛枷,还有萧凌、朱玄凤、他的大舅哥夏舒纬。 赵幽朝着夏舒纬颔首示意。 夏舒纬点头与他回礼。 夏媛今日也算给力,与萧易瑾和赵迎雪聊得很愉快,这个贱妇总算是对自己的前途起了一点作用。 这厢几人聊得正好,没有人注意到,蝴蝶不知何时已经离开了雅阁。 - 时候差不多,赵迎雪道:“殿下,诗会可以开始了。” 之后,所有人都移步到风雅园一处宽敞的庭院内。 院子里,围炉煮茶,吟诗作画,处处散发着笔墨香气。 众人见三皇子和三皇子妃终于现身,立刻齐齐朝着两位殿下施礼:“参见殿下、娘娘,殿下千岁千岁千千岁。” 萧易瑾:“免礼,平身。” 在上首的高座上坐定,赵迎雪道:“今日,欢迎各位才子佳人齐聚这风雅园,本妃和殿下觉得不胜荣幸。殿下爱才惜才,常与本妃说,我大乾人才济济,应创造机会让有才之人发挥自己的才能,遂本妃便举办了今日的雅集,一可加强文人墨客之间的交流,二来希望大家尽情挥笔泼墨,为大乾文坛献上浓墨重彩的一笔,留下千古绝句。” 众人闻言,纷纷附和着交好。 赵迎雪继续道:“诗会第一个环节,众人可借着风雅园之景致和意趣,融合自己身感兴趣的主题,自由发挥创作诗词。本妃和殿下备了各式各样的好彩头,尽等诸位前来赢取。” 今日的诗会,其实就是借助于萧易瑾在文坛的影响力,来笼络这些文人的人心。 别看这些人看似没有身居什么高位,然他们犀利的笔锋与言辞,足够在风雨中掀起舆论的惊涛骇浪,是风云变幻中不可小觑的力量。 蔡护儿小声对夏桉道:“桉儿,你的诗词做的甚好,今日定是要露一手,让众人见识见识你的厉害。” 夏桉摇摇头。 “今日是大人物们的主场,我们看看热闹就好。” 蔡护儿:“那岂不可惜?” 夏桉其实并没有兴趣往自己身上再加什么才女的头衔,毕竟她志不在此。 “不可惜,有吃有喝,有热闹看,足矣。要不我再送你一首?” 蔡护儿摇头:“不必,今日父亲没有下任务。我可以不作诗。” 夏桉笑笑:“也好。” 她看着上首,发现夏媛身边只有那个叫绿眉的丫鬟陪着,没有见到蝴蝶。 她状似淡然地收回目光。 此时,场内的一派热闹景象,一首首诗作在笔墨挥洒中产生。 一首首新鲜的诗词被送到上首,得到各种各样的评说和赞誉。 夏媛轻轻松松赋诗一首,下人将诗作送至了上首。 太学的李夫子向来欣赏夏媛的诗,他拾起夏媛的诗作,端看了须臾,眼里照旧溢出欣赏之情。 “《冬行》 霜风冽冽侵衣袖,瘦柳寒塘暮色幽。 远岫皑皑添素韵,长空浩浩隐云流。 冰凝野渡舟横岸,雪覆苍山鸟宿丘。 莫叹岁华催景暮,且怀壮志待春酬。 好诗,好诗啊,世子夫人一个女子,却用诗词写出了一个男子心怀大志不得酬的苍凉感,果然是才情过人啊。” 夏媛勾唇浅笑:“李夫子谬赞,不过是多看多听,才有了此等灵感。” “世子夫人懂得从生活中体悟人生,真是难得啊。” 不远处的一个亭子里,一个右手有疾的书生闻言,猛得闷了一口酒。 口中嘲讽道:“她一个女子,又怎会真的理解男子苦学多年、壮志不酬的苦楚,荒谬,荒谬!” 身旁的友人道:“梅兄,你莫喝了,喝多了一会儿如何作词?” (/ht。 第583章 三皇子妃唱词 夏媛的一首诗作,获得了满堂赞赏。 赵迎雪道:“世子夫人果然精通诗词,这首诗本妃很喜欢。男子们心中有豪情壮志,我们女子也自有我们的理想抱负,这种情愫本就是相通的。” 萧易瑾点点头:“爱妃说的是,世子夫人的诗词功底依旧深厚,往后可多做些诗词,为大乾文坛添彩。” 夏媛闻言,心里仿若掉进去一个蜜糖。 她温柔一笑:“谢殿下、皇子妃赞誉,臣妇一定会钻心词作,争取做出更多影响世人的诗词。” 夏媛被夸赞,赵幽脸上也觉得与有荣焉。 看来今日真是带着这贱妇来对了,虽然不知她是怎么弄出的这首诗,但很显然在这种场合,用来长脸面很是管用。 毕竟这萧易瑾跟他这个公主妃子,都是一股子酸劲,这也算是投其所好。 他脸上不禁跟着浮起得意的笑。 这时,突然有人看向一直在闲适的吃瓜子,与夏桉小声聊天的蔡护儿。 “诶,我记得上次梅园诗会,蔡府四姑娘可是做了一首绝佳的诗作,惊艳四座。” 蔡护儿被点名,神情一顿。 有一个学士附和道:“对对对,到现在我还记得来着,叫《雪夜短歌》, 天寒不碍幽香远,岁暮偏怜野色全, 一夜西风吹叶落,满山明月画眉妍。” “是啊,这首诗着实是妙啊,字字未提梅花,却是字字都在咏梅。我回去之后还与同窗一起分析过此诗呢。” 这时,众人的目光都齐齐看向了蔡护儿:“蔡四姑娘,今日你怎得这会儿了还没有动笔?” “是啊,你莫不是在酝酿一个大作?” “我看着像,毕竟后面还有彩头,人家没准就是奔着最高彩头来的。” 蔡护儿尴尬地放下手里的瓜子。 “呵呵,我,我……” 蔡宝儿后来知道了诗作的内情,蔡护儿悄悄告诉了她,那诗是夏桉赠她解围的。 蔡宝儿道:“作诗且要看随心感悟。感悟这东西可不是说来就来的,感悟有了,佳作自生,感悟未到,那便不能强求。我妹妹作诗,自有她自己的节奏。” 蔡护儿讪笑着点头:“对,嘿嘿,对。” 众人闻言,觉得此言确有些道理。 “也是,灵感这东西也不是说来就来。” “怪不得蔡四姑娘这些年就出了这一首佳作,原来是灵感型。” “是啊,还以为今日还能一睹蔡四姑娘的风采呢,看来是可遇不可求啊。” 蔡护儿感觉自己的脸热刺呼啦的,求救般看向了夏桉。 夏桉摸摸她的手,小声道:“我们灵感型,让他们等着便是。” 蔡护儿嘟嘟嘴:“这怎么好,我早晚得将这个名头还给你。” 赵迎雪此时目光转到了夏桉的身上,她今日果然来了。 怎得躲在那么不显眼的地方,她不是大才女吗?朝会上那般嘚瑟,这会儿却是连一句诗词都没有献上来。 她讥诮地收回目光。 这可是她的主场,做不做,可由不得她。 这一轮下来,产生了很多佳作,上面的大儒夫子们将佳作分类收好,以备结束后,制成雅集诗册。 而不知是不是为了刻意与永定侯府维持关系,经过几位夫子与萧易瑾和赵莹玥商议,这一轮的彩头,赐予了夏媛。 这一轮的彩头是一个精美的珊瑚石砚台。 夏媛从萧易瑾手里接下彩头,只觉得圆了曾经的一个梦。 这一刻,她等了太久太久,只可惜,如今物是人非,她即便心动至极,却不能逾矩半分。 她双手捧着砚台回到了座位上,这时,主事的道:“诸位来客应该都知晓,我们的三皇子妃,原是南越第一的大才女。这第二轮,由三皇子妃特意准备了两句唱词,让诸位来和,希望大家踊跃参与,与三皇子妃共做这一首词。” 三皇子妃的唱词为,‘霜冷侵帷幔,瘦月照轩窗。残更漏断人静,夜影对灯长。风卷庭梧瑟瑟,雾隐寒山漠漠,对月意彷徨。清酒难遣思,心远梦归乡。’” 主事话落,下面掀起一片哗然。 “这词,妙啊,妙啊。” “好久没有听闻过如此深刻意境的好词了。” “词句规整,道出了三皇子妃此间远嫁的思乡之情,既深刻,又克制,可见写词之人功底深厚,三皇子妃果然是不可多的才女啊。” “这短时间内,很难能对出来啊,这恐怕得字字句句分析透彻,方能对出相称的词句啊。” “来来来,我们不妨写下来,一起来对一下。” 所有人都沉下心来琢磨赵迎雪的词,不时传来阵阵议论之声。 不乏有两个急于表现的秀才学士,将自己对出的词递交上去,然上面一诵读,实在是衬不起赵迎雪的唱词。 众人一听均是摇摇头。 夏桉单手托腮,一颗接着一颗地嗑着瓜子。 赵迎雪目光再次落在了她的身上,不觉有些不爽。 这人竟是根本就没有研究自己的词,一会儿喝茶,一会儿吃点心的,感情真以为是让她来这里做客的。 朝会之上,她害得自己落了面子,后来大婚之日,自己那妹妹存心想捉弄她一场,也没有占到什么便宜,今日,她休想就这么事不关己。 她默了默,端庄地开口道:“大家只要能对出相称的和词,这首词的彩头,可是一个我自南越带来的一枚白玉雕成的白莲花。” 听到白莲两个字,夏桉不禁抬眉朝着上首看了一眼。 这物件,倒是适合给盛枷。 下面的人惊叹道:“啊,白玉莲花,那得值多少银子啊?” “是啊,南越盛产玉石,皇子妃将南越产物带来我大乾做彩头,这可真是太诱人了。” “是啊,可是这首词属实是有些难啊,对不出来怎么办啊?” 说实话,现在不仅下面的才子佳人们着急,上面坐着的几位大儒也着急。 众人看到的是彩头,可这赵迎雪虽说如今是我大乾的皇子妃,但说到底是南越教导出的才女,若她的词我大乾如此多的才人都对不出,岂不是重重打了大乾文坛的脸。 那他们这些大儒夫子们的脸,要往哪放。 毕竟下面诸多都是他们的学生。 这些大儒托人下来传话,给下面的人施加压力,就算是今日绞尽所有的脑汁,也必得做出这相称的和词来。 下面的风向很快就开始变得严肃且沉重。 大家渐渐都意识到,这不是一人的荣耀,这是一国的荣耀啊。 就连欧阳从霜都眉头紧蹙,提笔试着写了好几回, 又几番将纸揉到了一旁,朝夏桉递来无奈的目光。 (/ht。 第584章 夏桉惊艳和词 夏桉扫视着众人。 其实就跟那日在朝会上一样。 她那日之所以会站出来,也是因为不想大乾在各国使臣的面前被比下去。 看来今日,又是这种情形。 她低眉喝了一口茶。 那日在大殿说到底还不是什么才艺比拼的场合,今日不同,今日上京城内的文人墨客差不多都到齐了,若是不能和出好词,那就是真的被打脸了。 她有些疑虑地抬眸,到底要不要出手? 这时间,迫于压力,下面又递上去不少的和词,但不是后面没有对好,就是前面没有对好,要么就是为了对而对,整个词句毫无深层含义。 终是无法匹配赵迎雪的词。 夏桉看了上首萧易瑾一眼。 此时他倒是不担心。若是所有人都对不出,那就说明自己娶了这天下第一有才情的女子,他照样有面。这种时候,于他而言,小家的面子和大家的面子一样重要。 可这样复杂的词,本就不是即兴能对好的。 说不定赵迎雪是用了几天几夜的时间写出的一首词,却叫人一时一刻来对。 何其不公。 她心里正兀自琢磨,赵迎雪的声音突然远远地传来:“夏三姑娘。” 夏桉闻言,起身站了起来。 福身揖礼:“皇子妃千安。” 赵迎雪目光悠然地看着她:“我记得,夏三姑娘可是才情过人,今日到此时,却都还没见到你的作品呢?如何,难道今日来这雅集,你觉得不适吗?” 这还上纲上线了。 夏桉回道:“臣女不敢,皇子妃精心筹办的雅集,处处透着风雅,臣女今日见识颇多,甚是愉快。” 赵迎雪道:“既如此,那就对一对我这首词吧,总要参与一下。” 在场的人又纷纷看向夏桉,众人记起,此女子从前不显山不露水,却是在朝会时以一壶茶,一首琴曲惊艳朝野。 难道,她在诗词方面,也藏锋? 一旁的蔡护儿眸子肉眼可见的亮了,她推了推夏桉:“桉儿,不必藏锋了,露一手吧。” 夏桉与赵迎雪对视,看来,她还没有从朝会那次的不甘中走出。 话里话外,还是想与她比一比。 既如此,她便也不纠结了。 她颔首:“是,臣女这就试试。” 赵迎雪皮笑肉不笑地勾了勾唇。 “期待夏三姑娘的佳作。” 蔡宝儿为夏桉递了宣纸,蔡护儿兴奋地为她研墨。 她回忆着刚刚众人重复多遍的唱词,沉眸思索了好一会儿,伸手拾起笔,一鼓作气,在宣纸上写出和词。 场面一阵安静,众人此时都默默注视着她。 目光有怀疑,有希冀,也有好奇。 眼下没人一时间能对好和词,所有人都对她笔下的字寄予希望。 谁知道呢,没准她就能像朝会那日一样,一鸣惊人。 不多时,夏桉收笔,将宣纸交给一旁的侍者。 侍者双手小心翼翼捧着宣纸,急匆匆将夏桉的和词先递给了上首的李夫子。 李夫子好奇地端看了一遍,之后,唇畔浮起一抹会心的笑容。 “好词,好词啊!” 旁边的一位老先生也转眸看过来。 开口念道:“念往昔,欢颜处,总情伤。岁华暗换,聚散几许如云别。远岫长空浩浩,纤云银汉迢迢。凝眸思千叠。且待春回暖,携手话沧桑。” 他目露惊喜之色,“好啊,好啊。 三皇子妃的唱词是,‘霜冷侵帷幔,瘦月照轩窗。残更漏断人静,孤影对灯长。风卷庭梧瑟瑟,雾隐寒山漠漠,羁旅意彷徨。酒尽愁难遣,心远梦归乡。’ 描写了一股深沉的思乡之意,而夏三姑娘的这首和词,则是围绕着这股思乡之意,写出了一股怀念和释然之感。升华了词句的意境,写出了伤怀之后的解脱,实乃高啊。” 下面有人附和:“‘岁华暗换,聚散几许如云别。’这不正是世人颠沛的常态吗?” “‘远岫长空浩浩,纤云银汉迢迢。’将这思念写得旷远悠长,实乃佳境也。” “最后一句,‘且待春回暖,携手话沧桑。’道明了思念总有时,到时候回忆往事,就是另一番平和的心境了。” 夏媛沉沉凝眉注视着的夏桉,只觉得心里五味杂陈。 所以,这丫头竟是如此会作诗的吗? 她想起来了,上次梅园诗会她就觉得蔡护儿怎会突然开窍,做出了那么好的诗。恐怕那首诗,就是她的手笔。 此时,和词被递到了萧易瑾的手里。 萧易瑾目光落在宣纸上那几行清秀的词句上,眼里滑过惊艳之色。 他默读了两遍,从心而论,夏桉的和词,其实要比赵迎雪的唱词要高雅很多。 他从来不知,原来大乾女子中还有这等才情斐然之人。 从前,是他看轻这个姑娘了。 他缓缓抬眉,看着人群中那个看似普通,实则一身轻灵之气的女子,眼里难掩欣赏之色。 “爱妃,看来你今日的彩头,得送出去了。” 夏媛捕捉到了他的这一抹神色,比起夸赞自己时,不知要亮上多少。 她心里一阵恼火。 该死的夏桉,该死! 赵迎雪现在则有些头皮发麻。 她懂诗词,自是能品的出夏桉的和词是什么样的水平。自己这唱词,可是从年前便开始准备,删删改改好几次,才写出了这般满含意境的水平。 可是这女子,只短短数息的功夫,便随手做出了意境连续的和词,关键还将她唱词的意境很好的升华了。 她心里很是不解,她究竟是怎样的人? 从前她觉得,即便大殿之上她输了她两次,可自己是全能才女,受南越几位大师的栽培,那夏桉不过就是个四品官员的庶女,即便有些才气,又如何能真的跟自己比。 可如今来看,自己一直最引以为傲的诗词,竟又是输了。 她有些懊恼,自己刚才做什么点名让她做词,早知道就不理她了。 她勉强维持着笑脸,从萧易瑾手上接过唱词,道:“夏三姑娘这词对的极好,本妃甚满意,夏三姑娘,上来领彩头吧。” (/ht。 第585章 蝴蝶当众行凶 夏舒纬颇为意外,夏桉这个庶妹,一而再、再而三地用出色的才艺在各个聚会上崭露头角。从前竟不知,府上竟出了这样一个才艺绝佳的女子。 比起二妹妹还要胜出许多。 他眸色深邃地看着夏桉,这个庶妹,还真是善于藏锋。 令他这个做兄长的,都不禁有些刮目相看。 欧阳从霜也绝计没想到夏桉竟如此会作诗。毕竟从前在蔡护儿之前,京中最会作诗的才女是夏媛。 眼下,很明显,夏桉比起夏媛还要厉害上许多。 我大乾终于没有被这卿理公主给难倒。这本是一场不公平的唱和,那卿理公主显然有为难众人的意思,然夏桉的这首和词,将我大乾的颜面狠狠扳了回来。 真是太好了。 她和陆平衍都很是高兴。 陆平衍还在下面助兴般吹了声口哨。夏舒纬见到他们二人坐在一起的模样,眼神越发的黑沉。 蝴蝶躲在一个柱子的后头,看着夏桉被众人夸赞追捧的风光样子,眼里弥漫着沉重的恨意。 夏桉,你觉得这样很有意思是吗?你觉得一次又一次在人前显胜很风光是吗? 你既然如此地厉害,从前又为何装出那么老实无能的样子,你是在戏耍我是吧。 如今,她身上无一处不是伤处,容貌也被彻底地毁了,夏桉,这一切都拜你所赐!你毁了我的人生,毁了我的梦想,摧毁了我心里期盼的一切。 你自己却是活得越来越风光。 这怎么行? 她眼里溢出一抹凶狠。 握紧了手中的弓箭。 她为了这一刻,准备了太久。 索性,今日让你死在这最风光的时候吧。 夏桉起身,一步一步朝上首走去,走到台子边缘,准备上台阶时,果然,周身感觉到了一股隐隐地肃杀之气,她微微侧眸,看到树木的遮挡下,一抹熟悉的身影正朝她拉弓。 她今日预感的没有错,蝴蝶是要与她破釜沉舟。 她低眉拎起裙摆,一步一步拾阶而上。 萧易瑾坐在上方,目色欣赏地看着她。 赵迎雪唇角挂着僵硬的笑。 夏媛睨着她的眼里难掩恨意。 朱玄凤和萧凌则是朝着她悦然地笑着。 她一步一步走到了赵迎雪的面前,赵迎雪端庄地从婢女手中取下白玉莲花,浅笑着递给她。 “夏三姑娘,恭喜了。” 夏桉缓缓伸出手,在所有人恭贺的目光下欲接下这珍贵的彩头。 一阵箭风袭来,一柄利箭在众人惊讶的目光中,朝着夏桉直直射去。 即将射中她的后背时,被一只骨节凌厉的手紧紧捉住。 陆平衍握住箭矢往地上一丢,随即飞身将隐在树后面的歹人给揪了出来,丢在了下首的地上。 “公然射箭伤人,你个婢子,是不想活了吧?” 夏桉先前就觉得不对劲,提前向陆平衍求助。 因此,陆平衍才会及时出手相救。 此时,上首多数人都站了起来。 诗会上也一阵慌乱:“这怎的还有刺客?” “是啊,天啊,我们是不是有危险?” 有的人甚至直接钻到了桌底。 陆平衍一脚踩住了蝴蝶的肩膀,道:“大家莫慌,不过是个心思歹毒的婢子。” 刚刚夏桉跟他求助,说自己感觉很不好,夏媛身边的一个婢子今日似乎很反常,恐怕会对自己不利。 原以为是后宅女子之间的算计,不曾想,这丫鬟居然要当众杀人。 夏桉看着地上蝴蝶,紧了紧唇角,俯身对着蝴蝶道:“要杀我?” 蝴蝶知道计划失败,此时显然已经没有转圜的余地。她心里痛恨万分,又觉得崩溃至极,没想到夏桉这样也能被人救下,她可真是命大啊。 她瞪着眸子大笑起来。 然后对夏桉恶狠声道:“对,我就是要杀了你,我就是要你去死!” 夏桉平静地盯着她,然后小声道:“当日用石头要砸死喜鹊,我给过你一条命,如今,这命竟是你自己不想要了。” 蝴蝶再次自嘲地大笑:“给过我命?我的命本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挣扎着起身,目色幽怨地朝着上首的萧易瑾看去:“我原本,应该会是三殿下的妾室的啊,我原本应该是三殿下的女人的!” 周围一片哗然。 夏媛倏地起身:“你闭嘴!” 她万万没有想到,蝴蝶会在今日这个时候对夏桉下手。 当着萧易瑾的面,她是怎么敢的? 她简直是疯了! 赵迎雪嫌弃地盯着蝴蝶,声音透着威仪:“哪里来的贱婢,竟然觊觎殿下?还要做殿下的妾室,当本妃是摆设吗?” 蝴蝶讥讽地看着赵迎雪:“卿理公主,你知道什么啊?原本我家二姑娘是要嫁给三殿下的啊。” 萧易瑾喝道:“胡说什么?” 蝴蝶眸子溢着深情:“三殿下,你不知道吗?二姑娘对你心仪已久了。她在闺中时就一心想要做三皇子妃。还说要带着我一起嫁给你的。原本我们的计划马上就要实现了,我会跟着二姑娘嫁入三皇子府,日后也会跟着她一起伺候三殿下,”她疯魔一般指着夏桉,“就是她,就是因为她不肯替二姑娘嫁入侯府,所以我才会被迫进了侯府。也才会落到今天这般田地,我本该是三皇子你的女人的!” 赵迎雪拾起手边的茶盏,一把砸到了蝴蝶头上。 “无耻至极,就你也配跟本妃共同侍奉殿下!” 蝴蝶的头上顿时被砸开一个血口子,鲜血顺着脸颊流下来 蝴蝶这一番话,属实是内容丰富。 夏媛在一旁傻眼了。 这个丫头疯了,简直是疯了! 而赵幽只觉得心口有一口恶气在不断膨胀,感觉整个人快要炸了。 这都是什么跟什么? 所以,那贱妇原本是倾慕于三皇子,不得已才同他成婚? 还有这个疯了的贱婢,她竟妄想着做三皇子的女人。 她们将他赵幽置于何地?! 这时,程鸽走出来道:“那你为何要对夏三姑娘行凶?!” “因为都是因为她,我才会变成这般样子。是她害我入的侯府,受尽折磨,是她不肯替二姑娘出嫁,我才会落得今日这般境地?她该死!” 她猛得转眸恶狠狠地盯着夏桉,“她将我害成这样,自己却活得风光无限。我就是要在她最风光的时候,让她去死!” (/ht。 第586章 闹开 下面有贵女认出了蝴蝶:“我好像记得她,永定侯府的老夫人做寿那日,她被侯府的一个小主子看上,硬要了过去。当日那种情形,是夏夫人做主将她留在了侯府,夏三姑娘也做不得主,她何以赖到夏三姑娘身上?” “对,我也记得,是那个叫齐欢的娘子很喜欢她,哭着喊着要她留下的。” “所以,这夏府庶女的婢子,却是嫡女的人,嫡女又想要让庶女替嫁。这夏府后宅可真够热闹的。关键是,他们竟然敢染指三殿下,真真不知天高地厚。” “这贱婢真是卑劣,自己背主弃义,还将自己的不幸都赖到了主子身上,竟还要弑主?” 蝴蝶大喊道:“你们懂什么?夏桉她歹毒地很,一切都是她的计谋,都是她的计谋!” 这时,盛枷面色沉沉地从座位上起身,冷白脸庞寒潭般冰冷,他眸色冷戾地看着蝴蝶:“你是说,你入侯府,又被赵幽打废至此,都是夏桉的计谋?” 蝴蝶放声道:“对,都是她策划的,是她毁了我的一生。她该死!” 盛枷走到她跟前,睥睨着她,说出的话如冰凌砸地:“那我问你,夏桉凭什么要代替夏媛出嫁?” 蝴蝶瞪圆了眼珠子:“凭什么?就凭她是个低贱的庶女!就凭她生来低人一等,就该听从嫡母的安排,替嫡姐挡灾!二姑娘金枝玉叶,就应该嫁给三皇子!我本就应该与二姑娘一样,成为金尊玉贵的人。” 她说出此话时,脸上的疤痕分外狰狞。 盛枷捏着乌寒,如看死人般看着蝴蝶。 转而对夏桉低声道:“这样的人,你竟让她活到了今天。” 夏桉抿了抿唇,没有做声。 夏媛已经被蝴蝶弄地要崩溃,她捂着肚子对蝴蝶喝道:“住口!你个贱婢,你住口,”她表情难堪地看着萧易瑾,“殿下,不是这样的,不是她说的那样,这贱婢都是在胡说八道,我,我没有她那般无耻,我对你的感情是纯净无瑕的。” 赵迎雪沉眸凝着她:“世子夫人再说什么?” 萧易瑾实在听不下去:“你们闹够了没有?!” 蝴蝶眼里满是不甘,她泣声道:“是啊,我无耻。可凭什么我天生就是奴婢,你们天生就是主子?即便我出身低微,难道我就不可以向上爬吗?我想要改变自己的命运有何不对?” 程鸽上前便要将蝴蝶带走,可一瞬间,蝴蝶突然手握一把尖刀,直接朝着夏桉扑过去:“你毁了我的一切,我要拉着你一起下地狱!” 紧接着,乌寒如利剑般从她脖颈上闪过,蝴蝶握手尖刀,瞪着嗜血的眸子,带着浓浓的怨恨,轰然倒地。 场面上一阵肃静。 夏桉怔了一会儿,沉沉垂眸看着蝴蝶倒地的尸体。 无论是样子,还是她今日的所言所行,都很难看。 这个死丫头,到底还是死了。 这个曾经跟了自己数年的丫头,从她背弃自己,为了一己私欲杀害喜鹊开始,她此生的命运便已经注定。 只不过,没想到她会闹到这里,还间接当众揭露了夏媛对萧易瑾的心思,以及魏氏母女曾经的对自己的谋算。 她心里并不舒坦。 但眼下,有一些人恐怕要比她还要难受数倍。 - 后来,蝴蝶的尸体被抬走,萧易瑾以为夏桉受到了惊吓,派人送她回府。 夏媛也被赵幽生生拉着离开了风雅园。 当日下午,雅集上的事便传进了户部夏光淳的耳朵里。 夏光淳只觉不可理喻,当即便匆匆从开户部,赶回府去看夏桉。 他从前只知,魏氏和夏媛不太满意和侯府的婚事,也曾试图找永定侯府出面谈退亲一事。 可是不知为何,到了侯府,夫人又临时改变了心意,一心想着促成了夏媛的婚事。 他从来不知,原来她们母女竟还试图让夏桉代替夏媛出嫁。 她们将桉儿当成了什么? 还有那个蝴蝶,她从前一直是桉儿的婢女,什么时候又变成了媛儿的人?这明显是受了媛儿的蛊惑,为她所用。那这些人岂不是一直在暗暗算计桉儿? 今日蝴蝶竟是在雅集上要对夏桉行凶,简直是反了! 听说当时幸好陆平衍及时将箭矢接住,否则,桉儿恐怕已经成了那贱婢手下的亡魂。 进了府门,不顾下人的询问,他急匆匆赶往了云芷阁。 夏桉回府后,心绪已经恢复平静,正端详着那个白玉莲花彩头。 却是听到小五匆匆进来禀报:“姑娘,老爷过来了。” 父亲定是知道了雅集上的事情。 也好,魏氏母女的嘴脸,是时候让父亲知晓一二了。 屋门打开,夏光淳目色担忧地走了进来:“桉儿,桉儿,你如何了?可有受伤?” 夏桉起身,朝着夏光淳颔首施礼:“父亲,女儿无碍。” 夏光淳见夏桉好端端站在自己面前,方松了一口气:“出了这么大的事情,为何不来告诉父亲?” 这可是刺杀,性命攸关啊。 夏桉抿抿唇,没有吱声。 夏光淳痛心道:“你啊你,这种事情,怎么能一个人扛着?” 夏桉走上前扶着他坐下:“父亲,我没有什么大碍,告诉你也只是让你担心,那个婢子当场已经伏法了,她没有伤到我分毫。” 夏光淳道:“你这个性子,什么时候能改一改?我问你,她们想让你替嫁的事情,你为何从未与为父讲过?这么严重的事情,我却是从外人口中得知的,你知道父亲听闻此事,心里多着急?” 夏桉微微低头。 夏光淳声音变得语重心长:“侯府的婚事是媛儿的,让你替嫁算是怎么回事?即便你是庶女,也不是谁的替身。受到这样的不公,你应该告诉父亲的,这种事岂能一个人扛着?” 夏桉微微舒了口气,道:“父亲,从前我总觉得,后宅之事,便应该在后宅解决。如今来看,是女儿想简单了。其实,父亲今日所闻,都是真的。” (/ht。 第587章 “桉儿,都是母亲的错。” 不多时,夏光淳从云芷阁出来,又直接去了琼栖院。 进了屋门,魏氏正坐在软榻上由着姜嬷嬷给她捏腿。见夏光淳突然来了,她很是意外:“老爷,你今日这么早就回来了?” 夏光淳沉着一张脸:“魏金花,你都做了些什么好事?” 魏氏闻言,瞬间觉得身上一阵僵硬,她有些慌张地从软榻上起身站了起来,脸上浮起心虚之色。 老爷是不是知道了什么? 她心里一阵哆嗦。 不会,不会是她与王广泉的事情吧? 她语气吞吐:“老爷,我,我?” 夏光淳厉声道:“若非今日雅集出了事,我竟还不知,你曾想着让桉儿替媛儿出嫁到永定侯府,你这个主母,就是这么做的?” 魏氏心里“轰”地一声:老爷气得是这件事? 可是雅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怎么会将这件事斗罗出来? “老爷,这事何人乱嚼舌根?我即便不想让媛儿出嫁,但也没有强迫要桉儿出嫁啊。” 夏光淳逼近她:“你到现在还不承认?那个叫蝴蝶的婢子,就是从前跟着桉儿的,如今跟着媛儿的那个,今日竟在风雅园拉弓射箭,想要害死桉儿。她已经把所有的事都说了!” 魏氏眼里一阵发愣:“蝴蝶要害桉儿?” 她赶忙用关心掩盖心里的慌张:“那桉儿呢?桉儿可有受伤,我得赶紧去看看她。” “你这个时候想起做慈母了?当初逼着桉儿替嫁时,你可有想过她?” 魏氏讪讪:“老爷何出此言啊?我对桉儿,不是向来视如己出的吗?苏姨娘日子不好,我打小就心疼桉儿,多年前就免了她的请安,我也不似别家主母那样,处处拘束着她。她一个女子出门经商,我何时管过她?我这个母亲,做的还不够吗?” “那你就能害寒儿赌输银子,然后逼着桉儿签替嫁协议?” 魏氏心里又“轰”的一下。 这个老爷都知道了? 她软声辩解道:“我,我没有逼她,我那是跟她商量。” “对,你没有逼她,你眼睁睁看着寒儿被赌坊威胁,却是面也未露,你明知道他们一房没有余银,却见死不救!你让一个半大孩子在外设法奔走找银子救弟弟,这就是你一个当家主母做的事!” 夏光淳猛一甩衣袖,火气极大的喝道。 魏氏还是试图辩解:“不是这样的,不是这样的。老爷你听我说……” “我说桉儿为何在这一年的时间里仿若换了一个人,原来都是你这个做嫡母逼得。苏姨娘体弱,寒哥儿年幼,她只能自己出门赚银两,为的就是不再任人拿捏。一府内宅之事,如今是闹得人尽皆知,这就是你和媛儿盘算来盘算去的结果。你真的是太令我失望了。” 说着,他愤而转身离开了琼栖院。 魏氏追着他喊道:“老爷,老爷,你听我解释啊老爷。” 却是脚底一滑,在出门之际摔倒在了地上 她趴在地上,看着夏光淳决绝远去的背影,一颗心感觉如坠冰窟。 这件事情被老爷知道了,这怎么得了,这怎么得了?! - 盯着琼栖院的佑佑将这一幕说给了夏桉听。 “老爷向来儒雅,即便生气也就是说几句狠话。还是第一次见他发了这么大的火。夫人和二姑娘做的事,显然是触了老爷的底线了。从前夫人总在老爷和老夫人面前摆出一副识大体的模样,现下被老爷看清了,看她还怎么装。夫人摔倒后,那样子真是狼狈极了。” 夏桉浅淡地勾了勾唇角。 这样就狼狈了? 她狼狈的时候,还在后头。 且以自己对她的了解,单是这件事,她还是能装下去的。 毕竟,这件事说到底现在没有造成恶劣的后果,再说,也过去了这么长时间了。 这旧账算起来,总归是欠了些火候。 果然,佑佑刚刚与她禀报完,禧寿堂的人便过来传话。 让她过去一趟。 她穿好衣裳,赶去了禧寿堂。 刚一踏进屋门,魏氏便心焦地上前拉住了她的手:“桉儿啊,快让母亲看看,那蝴蝶可是伤到你哪里了?” 说着,便将她上上下下仔细检查了一遍。 夏桉看了祖母和父亲一眼,看来,魏氏这是想演戏,弥补自己的形象。 她浅声道:“母亲莫担心,女儿命大,蝴蝶未伤我分毫。” 魏氏随即痛心道:“那个杀千刀的贱婢啊,她竟然敢公然害你。早知如此,当初在府里的时候,母亲就应将她发卖了,何以让你受这等危险?桉儿,是母亲没有保护好你。” 她赶忙拉着姜嬷嬷上前,“来,这些都是我精心为你挑选的补品,你受了惊吓,一定要好好地补一补。” 夏桉示意琥珀接下补品。 “谢过母亲了。” 夏老夫人重重咳了一声。 夏桉朝夏老夫人福身:“祖母。” 夏老夫人道:“这么说,你今日是真的差一点被那叫蝴蝶的婢子伤了,真是可恶又荒唐。” 夏桉朝夏老夫人点头:“回祖母,诗会上人多,好在及时被人救下,孙女并没有受伤。” 夏老夫人沉声道:“这简直是不幸中的万幸。” 她也是刚刚听说的此事,如今他们夏府内宅之事,已经闹得人尽皆知。何其的丢脸。 而她这个儿媳自知自己有错,连忙跑到这她院里,说要对自己做过的糊涂事向桉儿道歉,于是将夏桉也叫了过来。 姜嬷嬷捅了魏氏一下,魏氏连忙上前就要对着夏桉跪下。 声泪俱下:“桉儿,都是母亲的错。” 夏桉一把将她拽住,把她扶起来。 魏氏对着她深深地忏悔:“当初,你二姐姐说不想嫁给赵世子,万般求我想法子。我哪有什么好办法。最后,她提议,说让你来代替她出嫁。母亲糊涂啊,母亲一时间被她求得昏了头,觉得你原是庶女,若真的能嫁给赵世子,成为世子夫人,也不失为一桩好婚事。遂就猪油蒙了心,想要你替嫁。 也是在那时,蝴蝶说愿意帮忙促成此事,所有才有了后来的事。这千错万错,都是母亲的错。母亲不应该厚此薄彼,差一点酿成大错。是母亲对不起你。” 姜嬷嬷跟着道:“这件事老奴也是知情的,那时夫人被二姑娘闹得快要受不了,又自认为桉姐儿即便谈婚事,恐怕也谈不了侯府这样的门第,所以才一时糊涂,想劝她替二姑娘出嫁。夫人的出发点,其实是好的。” 好一对一唱一和的主仆。 (/ht。 第588章 恶魔发疯 夏桉能看出来,光凭着魏氏,想不出这么圆滑的说辞。 这估摸着都是姜嬷嬷的主意。 这个姜嬷嬷,可谓是魏氏的主心骨。 如此一说,倒成了魏氏都是为自己好了。 然像夏老夫人这般的老人,又怎会被魏氏这一席话绕进去。 她冷声喝道:“少在这里装糊涂,媛儿不要的婚事,你硬要强迫给桉儿,你说这是为她好?你甚至不惜用寒哥儿相逼,让桉儿就范,仗着府里没人为他们撑腰,你这做主母的做尽打压之事,你真是好的很啊。” 犹记得她前年冬天从春川回府之时,府里那一番恼人的景象。 看来这个儿媳,一直在暗暗轻贱苏姨娘一房。 她也终于理解了,夏桉怎会一朝变化如此之大,这孩子都是为了自保。 魏氏直接朝着夏老夫人跪下:“老夫人,我错了,我真的错了。是我这个做嫡母的没有一碗水端平。但是我真的没有想害桉儿的意思。我如今内疚非常,我一定会深刻反省,保证以后关爱子女,做个称职的母亲。” 夏老夫人不悦地转过头不愿看她。 魏氏赶忙又转身对着夏桉,“桉儿,你原谅母亲吧,母亲心里还是疼你的。唯独这件事情上母亲犯了糊涂。母亲保证,往后必定好好疼你,好好为你张罗一门像样的婚事。” 嫡母给庶女下跪,她也真的是做的出来。 到头来倒显得自己这个庶女得理不饶人了。 夏桉再次走过去,将她从地上扶了起来。 此事现下没有造成严重后果,自然不可能一下扳倒魏氏。 原本今日也不过就是让祖母和父亲对魏氏的恶毒有所了解。 她的计划里,魏氏也不是死在这件事情上。 夏桉将魏氏扶正后,默了默,道:“祖母、父亲,此事我对母亲虽有怨恨,但我现在毕竟好好地。做为子女,我也不好一味地埋怨母亲。这件事,就交给你们定夺吧。” 夏光淳气愤道:“此事如今风头正盛,即日起,夫人禁足于琼栖院,反省思过,没有我的命令,不得离开琼栖院。中馈令牌,暂交于苏姨娘,由她打理府中事务。” 魏氏闻言,一屁蹲坐在了地上,到底还是被夺了中馈令牌。 姜嬷嬷却赶忙道:“夫人,还不赶紧谢过老夫人和老爷。” 这已经算是比较宽容的处罚了。 按老夫人的脾气,夫人做出这等事,一气之下让老爷休了夫人也是有可能的。 看来她们今日这顿低三下四的道歉,还是有作用的。 日后夫人再做件将功补过的事,一切就又可恢复如常了。 魏氏自然能领会她的意思,她赶忙又强撑着道:“谢过老夫人,谢过老爷,我自今日起,回去抄经书,反省己身,必不会再辜负老夫人和老爷的信任。” 屋里的人都散去后,夏姝扶着夏老夫人到软榻上坐下,为她倒了盏热茶。 “母亲,你消消气。” 夏老夫人深深叹了口气:“看来,这府里头啊,一直都是表面和平而已。原想着她们两房虽不亲密,但也算相敬如宾。原是我没有看透这里面的内情。” 夏姝道:“今日我也是吃了一惊。嫂子银财丰厚,从前苏姨娘一房难免显得清贫了些。不曾想,嫂子竟还暗暗做出欺凌庶出的事。想想那会儿,桉儿一个人出去寻银子,该有多难。” 夏老夫人道:“也是我这个做祖母的,不称职啊。不过我总觉得,事情可能没有这么简单。这一年他们两房的变化,太明显了。” 夏姝眨了眨眸子:“母亲的意思是?” 夏老夫人又叹了口气:“但愿是我想多了吧。” - 永定侯府,绛华院。 夏媛像一个死人一样躺在榻上。 蝴蝶走了,将她珍藏已久的情感遮羞布也给扯走了。 从此以后,她将再也无法靠近三殿下。 今日荣光,皆死于今日的耻辱。 泪水打湿枕头,她心如死灰。 门外,赵幽携风雪而来,院子里传来一阵阵物品被踢翻的声音,感觉整个院子都在震荡。脚步声渐近,屋门连着门框一起被她一脚踹倒在地。 雪花侵入屋内,随风在墙根打着转,冰冷寒气灌入屋内,一直凉透到夏媛的心。 恶鬼般的吼声响彻屋内:“喜欢萧易瑾?!” 屏风被一脚踹烂,打翻在地。 “你喜欢萧易瑾?!” 他走到榻边,一把揪起夏媛的头:“好一个你喜欢萧易瑾!” 夏媛眼里溢出浓烈的倔强和决绝:“我就是爱慕三殿下怎么了,你赵幽,连三殿下一个汗毛都不如!” 赵幽将那个嗜血的、装满刑具的木盒重重扔到了地上。 “好,那我今日就让你爱慕个够!” 他赵幽今日真是难堪到家了。 原本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这贱妇和三皇子妃聊得投缘,萧易瑾对他也十分友好。加上父亲的运作,年后他去秦州修官道一事已经板上钉钉。 萧易瑾在朝中有着不可小觑的声望,他看的出来,父亲是一心要扶他上位的。 如此,只要自己攀上萧易瑾,将来必是前程一片大好。 这回好了,一个贱婢,将他的计划全毁了。 自己的夫人还觊觎萧易瑾,他还有什么脸面跟着萧易瑾做事? 他还真是娶了个好夫人啊! 夏媛见了赵幽又拎着木盒子过来,对着屋外的绿眉大喊道:“快去找侯夫人!” 霎时间,她便被赵幽拖到了冰冷的地面上,火辣辣的鞭子响亮抽打在了后背上。 她疼得抱着肚子大喊:“赵幽,你混蛋!” 浅云坐在屋内,听着主屋的鞭子声响了好一会儿,隔了须臾,又传来了夏媛撕心裂肺地喊叫声。 她知道,那是烧红的铁烙子烫在皮肤上的惨叫。 那感觉就像有一团火焰在皮肤上熊熊燃烧,肌肉会痛到痉挛,即便停止伤害,那疼痛也漫长煎熬。 接着,又是板子砸在身上的声响。 夏媛的声音已经撕心裂肺。 即便是她这种从小挨打的人,在这种时候也觉得胆颤。 赵幽就是个恶魔。 (/ht。 第589章 临盆 夏媛即将临盆,对于绿眉来讲,即便这个世子夫人平日里对他们下人不怎么样,但事关侯府子嗣,她还是不敢大意,听了屋子里的鞭子声,她便急匆匆离开绛华院去找南宫氏。 到了主院,却被告知,南宫氏在赵老夫人院里。 她又迎着风雪奔到了赵老夫人的院中。 风雪中,跪在屋外喊道。 “夫人,老夫人,世子又对世子夫人动手了,你们去劝劝他吧。” 屋内,赵老夫人皱皱眉。 南宫氏对着门外道:“知道了。” 绿眉继续道:“夫人,老夫人,世子今日火气格外大,世子夫人马上就要临盆了,若是这样打下去,恐会出事的!” 赵老夫人不耐道:“他们小两口吵吵闹闹,你们慌什么?” 今日风雅园的事情他们都已经知晓了。 夏媛的那些勾当,对侯府来说简直是极大的耻辱。 南宫氏想起了成婚当日,夏媛那不合体的婚服,以及她砸碎合衾酒的样子。那时她心里就存着疑虑,如今来看,她们竟是想瞒天过海,让府里的庶女替嫁到侯府来。 如此行径,将他们永定侯府当什么了? 究其原因,竟是因为夏媛爱慕三皇子。 真是可恶。 现在还闹得全京城的知道了,当着众人的面,他们幽儿的脸面要往哪放? 赵老夫人也是在屋里气了半日了。现下别说是赵幽,就连她这个老太婆都想过去扇她两巴掌。 她们赵府自这夏媛嫁进来后,这脸一层一层真是都快丢光了。 关键是,今日那个叫蝴蝶的婢子这样一闹,可是坏了幽儿的好事啊。 好端端的一个差事,如今却是做不了了。 杀千刀的。 这贱妇就该死。 屋外,绿眉心里害怕,再次求道:“夫人,老夫人……” 南宫氏道:“行了,别喊了,你先回去看着吧。” 此时,一个嬷嬷上前将绿眉从地上拉起来:“别再喊了,夫人和老夫人自有分寸,回吧。” 绿眉无奈,看了眼屋内,只能起身离开。 她也只是个奴婢,甚至自身难保。 世子夫人,奴婢也只能帮你到这里了。 那嬷嬷将绿眉扶起身后,就进了屋,对着赵老夫人道:“老夫人,今日绛华院的动静,好像是大了点。” 南宫氏忿忿道:“那能怪谁?只能怪她自己不知廉耻。” 赵老夫人不耐烦叹了口气:“行啦,你过会儿就去一趟绛华院吧,别这个时候闹出人命。” 那嬷嬷点头:“是。” 赵老夫人悠悠问南宫氏:“她几时临盆?” “就是这个月。” 赵老夫人道:“我正月十五要去郊外的光济寺小住几日,吃斋念佛,烧香祈福,保佑我们阖府新一年鸿运昌盛。这种祈福,需得阖府女眷都去效果才最好,你安排一下吧。” 南宫氏点头:“是。” 赵老夫人又心不在焉地补充了一句:“她肚子这样大,就不必去了。” 南宫氏心领神会:“是。” - 若非赵老夫人手底下的嬷嬷带着人来到绛华院,阻止了赵幽。 绛华院这一夜,定是又要出人命。 屋外,凛冽的寒风宛如失控的猛兽,发出阵阵嘶吼。 绿眉进屋的时候,夏媛奄奄一息地抱着肚子躺在地上,看上去已经不成人样。 绿眉也并没有多惊诧,她伙同其他婢子,一起将夏媛从地上抬起来,放到了床榻上。 然后赶紧去找了府医。 所幸,夏媛虽伤得重,但腹中胎儿,依然顽强地活着。 府医替她检查一番之后,无奈道:“好歹都是些外伤,没有伤到腹中胎儿,世子夫人临盆将至,就尽量不要再招惹世子了,保住胎儿要紧啊。” 夏媛已经痛到整个人变得呆滞。 任府医怎么说,她也一声未吭。 府医留下药,摇摇头离开了。 绿眉等人为夏媛处理了身上的伤处,替她放下了锦帐。 “世子夫人早些歇息吧,身子要紧。” 黑暗中,夏媛睁开了肿胀不已的眼睛,眼泪顺着眼角不住地流。 她夏媛为何就会走到今日这一步,为何啊? - 接下来几天,她带着满身的疼痛,好好吃好饭,好好睡觉。 因为听人讲,生子之时,女子是需要很多很多的力气的。 即便她行动不便,她还是尽量多吃东西,她一定得好好生下孩子。 每日躺在榻上,她都会与腹中胎儿聊天。 “儿子,你可是娘亲唯一的寄托了,你一定要平平安安来到这个世上,这样,母亲才有底气。” “等你生下来,母亲就会带着你占据整个侯府。你会是永定侯府最尊贵的小世子。我们要将所有践踏我们的人都踩在脚底下。” “母亲身边已经没有人了,如今就只剩下你了,你将来一定要好好地陪母亲,孝敬母亲。也不枉母亲这么辛苦地保护你。” “将来这个永定候府,都会是我们的。” 正月十五,月圆之夜,绿眉端来饭食,将夏媛从榻上被扶着坐起来,准备服侍她用膳。 刚刚倚坐在床头,夏媛眉间猛得一蹙。 只觉腹部传来一阵疼痛。 她紧紧攥住了身下的床单,声音低哑道:“快去找人,我要生了。” 绿眉见状,愣了一下,赶忙放下碗筷,立刻慌里慌张跑了出去。 - 不远处,赵幽邪魅地盯着正屋,侧眸问小贾:“都安排好了?” “安排好了。” 赵幽恶狠狠看了正屋一眼:“今日这等好日子,合该去莳花楼玩一局,走吧。” 说着,主仆二人一前一后离开了绛华院。 - 绿眉先是去前院找府医,因为府里接生的稳婆都是他联络的,可是到了前院才知道,今日正月十五,世子放他休沐了。 无奈,她又急匆匆赶回后院,想找一个女眷。 可遍了好几个院子,都是空无一人。 后来从一个小厮的口中听说,阖府女眷今日全都出门了,跟着老夫人去寺庙祈福了,今晚不会回来。 绿眉心里一阵错乱。 无奈,她只能又急匆匆回到了绛华院。 她慌张地跑进屋内:“夫人,夫人,府里的人都跟着老夫人去郊外的元济寺了,没有人了,怎么办啊?” (/ht。 第590章 无人 夏媛喊道:“什么?没有人了?” “是的,都走了。” 夏媛揪着被子,痛到她几乎喘不过气。 南宫氏和老夫人明明知道她即将临盆,怎可都在这个时候离了府? 她艰难地道:“府医呢?去找府医啊!” “府医,府医说是今日过节,世子放他休沐了。” “混蛋,那就找赵幽来,让他给我过来!” 绿眉一阵吞吐。 夏媛紧蹙着眉头:“又怎么了?” “就在刚刚,有人见世子也离府了,说是出去玩了。” 夏媛喘息着仰躺在榻上,心里猛然反应过来。 “他们是故意的,他们全都是故意的!他们故意这个时候丢下我,她们想让我和腹中孩儿一起死!” 他们讨厌她,如今竟连她腹中的子嗣都不顾了。 这永定侯府,就是真正的人间地狱啊。 夏媛恨极地咬着下唇,难耐地闭紧了眼睛。 绿眉也慌了神,眼见着夏媛身下已经流了一滩血。 “世子夫人,怎麽办,怎麽办啊?” 夏媛使劲咬了咬唇,道:“赶紧去夏府,去找我母亲,让她来救我!” 绿眉闻言,立刻道:“对,找夏夫人,夏夫人一定会管的,我这就去。” 此时她也意识到,阖府在这个时候唱空城计,明显就是故意为之。 他们都想让夏媛自生自灭。 可是夏媛的肚子是她一天一天看大的,无论如何,孩子是无辜的。 她还是想看着这孩子能平安诞下。 她几乎跑断了腿,终于跑到了夏府。 门卫见她是夏媛的丫鬟,便将她带进了琼栖院。 魏氏见了她,有些意外:“这日子口,你一个人来夏府做什么?” 绿眉焦急道:“夏夫人,你救救世子夫人吧,她要生了,可是侯府里一个人也没有,我也不知道去哪里找靠谱的稳婆。夫人你快去救救世子夫人和小世子吧。” 魏氏闻言,眸子震颤了一下,和姜嬷嬷对视了一眼。 姜嬷嬷问道:“侯府没人?” “是的,老夫人带着众人去寺里祈福去了。” “那你家世子呢?” “他,他也不在府里。夏夫人,世子夫人她已经流了很多血了,再不找稳婆就来不及了。” 魏氏眸中不禁溢出一抹焦灼。 但却是未发一言。 姜嬷嬷想了想,道:“你先赶紧回去照顾二姑娘,我和夫人这就去找稳婆。” 绿眉给夏夫人磕了个头。 “谢夫人,谢夫人。” 总归是世子夫人的母亲,她定是不会不管的。 绿眉听了话,就离开了夏府,再次赶回了侯府。 绿眉离开后,魏氏沉着眉,神情复杂难辨。抱着白猫,在屋里来回踱了两圈。 姜嬷嬷试探开口:“夫人,你如今不方便,要不,我去找稳婆走一趟吧。” 魏氏抱着白猫,沉着脸坐回到了椅子上。 眼里闪着惶恐,又带着丝阴郁。 “你说,这是不是就是她的命?” 这份母女情谊,对她来说,早已经变了质。 眼前浮现着夏媛一次次胁迫她要银子的嘴脸,那是她的女儿吗?那不是,那明明是个讨债的冤家。 关键是,这还是一场根本还不完的债。 她拿捏着自己最见不得光的秘密,只要她一时不悦,就可以拿来要挟自己。 自己这一辈子,都逃脱不了她的威胁。 姜嬷嬷道:“夫人,媛儿,毕竟是你的女儿,老奴,是怕你后悔。” 她自然能理解魏氏眼下的矛盾,可夏媛毕竟是魏氏的亲生女儿,且现在是两条人命。 魏氏苦笑了一声:“女儿?如果可以重新来过,我情愿没有生下她。” 姜嬷嬷迟疑地看着她:“那,夫人的意思是?” 魏氏眼里渐渐变得一片黯黑,在椅子上沉默了良久,最终开了口,声音轻而决绝:“我们母女的债,只有死一个才能抵消,不是吗?” 姜嬷嬷胸口起伏了一下,紧了紧双唇,点头道:“只要夫人下定决心就好。” - 绛华院,夏媛满头大汗地扯着被子,不时发出一声痛苦地嘶吼。 绿眉已经回来一会儿了,却迟迟不见母亲带着稳婆过来。 夏媛衣衫被冷汗浸湿:“你到底有没有告诉我母亲?” “我告诉了,我告诉了。她说了让我先回来照顾你,她这就去找稳婆,世子夫人你忍一忍,稳婆应该很快就来了。” 夏媛用手锤着床:“该死!该死!” 绿眉也是无法,只能不住地给夏媛擦汗。 又过了很久很久,久到有一个时辰,依然不见魏氏和稳婆的影子。 夏媛痛到几乎没了力气,身下的血越流越多。 屋内烛火如浮萍般飘摇。 夏媛张着嘴巴呆愣了许久,终于“哈哈哈哈”无力地惨笑起来,“她也想要我死!她也想要我死!” - 云芷阁内,夏媛端坐在桌前,缓缓沏着茶。 夏媛临盆,夏桉第一时间就收到了消息。 绿眉进府的事情,她也知道。 过了有一个多时辰,夏桉坐在屋内的圆桌前问道:“夫人那还没有动静吗?” 佑佑摇摇头:“绿眉走后,夫人连老爷都没有让人通知,琼栖院刚刚已经熄了灯,像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 夏桉目色沉沉盯着桌上的灯火。 魏氏,够狠。 为了自己,竟然对自己的女儿也能见死不救。 最后一丝良心也泯灭了。 如今,侯府放弃了她。就连自己的亲生女儿也放弃了她。 夏媛,可看清了这世界。 喜鹊给夏桉披了件衣裳:“姑娘,这或许就是二姑娘的造化。想她从前那么残忍地对待院里的婢子,还几次三番加害于你。说不定,这就是老天对她的惩罚。” 琥珀也道:“时候也不早了,姑娘要不早些歇下吧。二姑娘造下的业障太多,如今也只能是自己听天由命了。” 夏桉伸手将衣衫紧了紧。 她自然是知道夏媛死不足惜。 对她,她并无心疼之意。 只是灯火恍惚间,她仿佛看到了上一世的自己。 上一世,她一共有孕三次。 每一次有孕,她都心怀期待。 然三个孩子,她一个也没有保住。 最后一个,甚至已经怀胎八月。那孩儿已经会在腹中淘气,夜里会闹她睡觉,她依然没能带着他来到这个世上。 思及此,夏桉只觉得身上一阵冰寒,有一股寒意直冲心尖。 身上一阵发抖,不禁又紧了紧衣襟。 (/ht。 第591章 “这地狱般的地方,我曾经待了六年” 大理寺。 今日,朝内一官员在出行过程中被截杀,性质十分恶劣。 随行人员几乎全被杀害,只余一个活口。 但,此人在保护主人的过程中被伤了喉咙,现下声带受损,无法言语。 而他又不识字,无法将的情今日经历的事情用笔写出来。 大理寺下官找来数个大夫为他医治,均是没有奏效。 到了晚上,眼见着那人焦急地比划来比划去,众人都不知所云。 盛枷烦了,对程鸽道:“去找夏桉来。” 程鸽领命:“是。我这就去。” 夏桉医术好,说不定能将这人治好。 他骑马离开大理寺,朝着夏府行去。 行到永定侯府门外的胡同口,远远的,他瞧见一身着黑衣,身形熟悉的女子在永定候府墙外下了马车,然后俯身从墙根下钻进了永定侯府。 而守在外面的侍卫,更是确定了他的猜测。 夏桉竟是深夜潜进了侯府。 今日他们大理寺的密探报回来过一个消息,永定侯府今日出动多辆马车早些时候出城了,说是去郊外的寺庙烧香祈福。 夏桉这个时候进侯府,难道是找夏媛? 看来她今晚有事。她做得这样隐秘,他也不好上前打扰。 遂调转马头,又返回了大理寺。 将这件事告知了盛枷。 盛枷听了他的话,蹙了蹙眉:“她从狗洞进了侯府?” “嗯,看起来十分神秘,想来是有什么重要的事。” “她自己?” “不是,那个叫双鹤的马夫陪着,还有一个丫鬟。” 双鹤武功了得,他们清楚。 如此,倒应不会有什么危险。 盛枷用乌寒轻点着桌案。 程鸽道:“反正已经这个时候,城门处有人把守,那劫匪若是在城内,夜里也不可能出城。我明日一早再去寻她过来。” “知道了。” - 绛华院,夏媛躺在榻上,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腹部肆意揉捏,搅得她痛不欲生。 牙关紧咬,攥着床单的手指节泛白。 眼里一片赤红,大滴泪水顺着眼尾滑落。 真没想到,她夏媛会死于诞子这一日。 她心心念念期盼的这一天,却是她生命的尽头。 真的好不甘心。 她突然紧紧抓住了绿眉的手:“去给我,拿纸来。” 绿眉闻言,忙走出外屋慌里慌张找出一张宣纸,进屋递给了夏媛。 “夫人。” 夏媛攥住纸,用自己身上的血,艰难地写下了一封血书。 她活不了,活着的人也别想好过。 绿眉看着她写下的猩红字迹,心扑通扑通直跳。 夏媛道:“我嫁入侯府之后,日日过得水深火热,对你们这些婢子,向来是没什么感情。没想到这种时候,你却没有丢下我。” 绿眉带着哭腔道:“世子夫人,你莫说这么多话了,你使使劲,你可以生下小世子的。” 夏媛惨笑着摇摇头:“生不下来了。绿眉,看在主仆一场的份上,我想拜托你最后一件事。” “夫人您说。” “永定侯府的人对我无情无义,我认了,我本就对他们,不抱希望。他们对赵幽百般放纵,与那赵幽一样没有什么人性。但魏金花,作为我的母亲,对亲女见死不救,我无法原谅!待我死后,你将这封信送给我的兄长。记住,是送给我的兄长。魏金花以为她的儿子有多了不起,我要让魏金花,也尝尝被最亲近的人背叛的滋味。” 绿眉流了泪,接下夏媛的血书:“好的,我答应您。我会帮保存好这封信的。世子夫人您再用用力,你可以的。 夏媛无力地垂下胳膊,声音奄奄一息。 “是我对不起府中的胎儿,是我没有保护好他。” 被全世界抛弃的滋味,令她从头到脚,都冷得彻骨。 绿眉手足无措。 “对了,热水,听说生孩子都需要热水,我这就去给您烧热水。” 说着,绿眉又慌里慌张地朝屋外跑去。 刚跑到门口,却听得闷哼一声,她像是被人锤击了一下,倒了下去。 夏媛看向屋门口。 “谁?” 一个穿着黑色斗篷的人缓步走进屋内,走过屏风,一双漆黑的眸子在帽子下面闪着幽深的锋芒。 待看清来人的面容,夏媛戏谑地笑出声来。 “是你?呵呵,怎么,你是来看我的笑话的?” 女子放下头顶的帽子,目光落在夏媛那惨不忍睹的身子上。 榻上的人嘴硬道:“夏桉,看到我这副模样,你是不是特别高兴?你一心想要超越我,这回我要死了,你终于赢了。” “才不到一年。”夏桉轻轻出声。 “什么?” 夏桉走近她,看着她身上隐隐的伤处,和一床染血的被褥。 “仅仅才不到一年,你就将自己弄成这副样子。” 夏媛嘶喊了一声:“你放屁!你知道我这一年是如何过地?你知道这绛华院,是怎样的人间地狱?!” 屋内烛火羸弱,火盆早已燃尽,昏暗的屋内,姐妹二人四目相对。 夏桉声音低沉如山底遥远的回声:“这地方确是人间炼狱,可若我说,这地狱般的地方,我曾经待了六年呢?” 夏媛满目疑惑地盯着夏桉。 她先是觉得夏桉在胡说八道,可随即面色怔了怔。 过往一年的事,一幕幕涌现在眼前。 蝴蝶和她都曾对夏桉有过很深的怀疑,总觉得她每次都有如天助一般,似乎总能算计到她们的前头。 她常常憎恶她运气太好。 她身上的这些改变,她只觉得匪夷所思。 可若是? 她眼睛一点点瞪大:“你?” 夏桉凄然扯扯嘴角:“对,我并非有什么天助,也并非是运气有多好,我不过是,重活了一次罢了。那一世,我没有摆脱掉你们的圈套,我替你嫁给了赵幽。整整六年,我在这绛华院整整生活了六年。 所以你以为我怎会拥有一手厉害的医术,那是我一次一次为自己医治残坏的身体而磨练出来的。” 夏媛被惊得整个人开始颤抖。 眼里满是不可思议:“你,你?” “踢打、鞭笞、炙烫、棒击,还有什么?对了,反反复复被踢掉地门板,动不动就落下来的巴掌,还有赵幽胸口,那一颗令人作呕的黑痣。” 夏媛终于确定,她的话,是真的。 (/ht。 第592章 求你,将她带出这永定侯府! 夏媛只觉得诡异:“可是怎么可能?” 夏桉道:“因为实在太冤了。我自己也就罢了,我一个人,人生毁了,若能换小娘和舒寒的平安,我也觉得值了。可前世即便我做了这样的牺牲,舒寒和小娘,最终还是死在了魏金花的手里!而我最终带着八个月的身孕,陪着小娘死在了乱葬岗。大概老天都看不下去了。所以,我回来了。所以这辈子,你和魏金花注定阴谋无法得逞!” 夏媛突然觉得这一切真的很好笑。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啊。” 夏桉看着夏媛高高隆起的肚子:“上一世,我一共失去了三个腹中孩儿!” 夏媛瞬间用手捂住自己的肚子:“所以你是来杀我的吗?为你的孩子报仇吗?” 夏桉眸色阴沉,一把揪起她的胳膊,号了号她的脉搏。 夏媛眸子里闪着慌张。 须臾,夏桉放下她的手。 “听着,若想平安诞下孩子,现在起就听我的!” 夏媛懵了:“你什么意思?” 夏桉看着她高高隆起的肚子,咬牙道:“你死不足惜,可你腹中的胎儿,是无罪的!” 夏媛盯着她。 夏桉取出袖中的银针,撩开夏媛的衣衫。 榻上染着大片的血迹,且夏媛身体还在流着血。 胎儿并非位置不正,她也并非难产,之所以到这个时候自己都无法生下来,是因为她母体本身伤痕累累,太过虚弱,所以根本没有足够的体力生下孩子。 她快速在她腹部周围下了几针,尝试着先为她止血。 然后目色凝重地对她道:“夏媛,你愿意为这个孩子做多少?” 夏媛一把攥住了她的手:“我知道,我活不了了。夏桉,今日算姐姐求你,求你帮我保住我的孩子。哪怕现在就剖腹拿去我的命,我想让他活着。” 夏桉垂眸从腰间荷包取出一粒药丸。 夏媛见了,立马就要抢着吃下。 夏桉攥紧了药丸:“等等!” “说。” “你流血过多,眼下的情况,我无法确定同时保下你们母子。吃下这枚药丸,会让你迅速提升精力和体力,帮着你诞下孩子。但,药效过后,你生死难料。你要想清楚。” 夏媛一点一点从夏桉的手里抠出药丸,想也不想放进了口中。 “不需再想。” 夏桉抿了抿唇:“现在起,大口深吸气,然后屏气,下腹用力,缓慢呼气。” 夏媛照着夏桉的话做。 她绷起全部的精神,努力深吸一口气,然后拼力用劲,缓缓呼气。 如此循环反复。 即便采取了止血措施,床榻上血迹依然越来越深,夏桉一开始就明白,无论夏媛能不能顺利诞下孩子,她都活不了了。 黑夜的屋内,姐妹二人生平第一次一起为了一件事努力。 夏媛在这艰难的一刻,脑海无端浮现出很多遥远的画面。 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跟在她身后,笑嘻嘻地喊着她姐姐,她将自己从祠堂供桌上偷来的糖果,献宝一样地送给她。 她去兄长的屋里偷铜镜,小丫头在窗外给她放风,偷出铜镜后,她们拿着铜镜坐在大厨房的后头笑着玩照镜子。 下雨的天气,她鞋子陷进了泥水里,穿不了了。 小丫头脱下自己的鞋子给她穿,自己则光着脚走在她后面。 她问她扎不扎脚,她笑得一脸天真。 “姐姐,其实光脚走路很有趣的。” …… “夏媛,你给我打起精神!” 夏媛眼里一片朦胧,早知人生最后的关头是这个丫头与自己度过,何必要做那样一个不堪的姐姐。 身下传来剧烈地痛楚,紧接着,一声婴儿的啼哭传入了耳畔。 夏媛仿若得到了拯救一般,卸掉了所有的气力。 “是个女儿。” 一个肉乎乎的婴儿被夏桉捧到了她的面前。 她恍然地勾起了唇角:“原来是个女儿啊,呵呵,是个女儿。” 女儿好啊,女儿就很好。 夏媛带着满眼的泪水,侧头在自己期盼已久的孩儿头上,深深印下一个吻。 然后替她收紧裹在身上的棉布,哽咽道:“求你,再帮我最后一件事。求你,将她带出这永定侯府!” 夏桉自是明白她的意思。 看着新生平安落地,她冰冷的心尖也终于有了隐隐温度。 “我答应你。” 夏媛举目看着夏桉:“桉儿,我此生过得浑浑噩噩,无知无明,做下很多错事,没脸求你原谅。而今,我对你说声谢谢。谢谢你在这种时候,还能来拉我一把。” 夏桉道:“不必谢我了,我是为了孩子。” 夏媛凄然笑笑:“如果我也能有来世,我祈愿,绝不再做魏金花的女儿。” 夏桉看着轻声啼哭的婴儿:“现在你也有女儿了。” 夏媛最后深深看了自己的女儿一眼,闭着眼睛与女儿温柔地贴紧了脸,良久,她放开了女儿,道:“赵幽随时都有可能回来,你赶快将她带走。” 夏桉看着她:“你能行吗?” 夏媛道:“不用管我。” 夏桉将孩子用棉被包好,最后看了夏媛一眼。 然后抱着孩子转身便朝屋外走去。 身后再次传来夏媛的声音:“夏桉。” 夏桉回头,夏媛声音极轻地道:“对不起。” 夏桉心里钝痛了一瞬,道:“你等着我。” 她戴上披风的帽子,用身体护着怀中的婴儿,在夜色中一步一步走出了绛华院。 双鹤和琥珀沿路护着她一起从紫藤架边的狗洞出了永定侯府。 - 马车在宁舫天的院外停下。 夏桉抱着孩子进了院子。 她能理解夏媛的心情,永定侯府显然已经放弃了她们母女,这孩子即便在侯府活下来,将来也不过是赵幽的出气筒。 她又是个女孩儿,不会在侯府得到任何的疼惜。 若她以侯府的孙女存活,面对的只会是悲惨的命运。 所以她不能留在侯府。 而她和夏媛即便这一刻能坦诚相对,她也无法像对待自己的女儿一样,去抚养这个孩子。 可孩子终归是无罪的。 最好的办法,就是为这个孩子找到一个新家,一个能够好好将她抚育成人的良善之家。 夏桉想了想,看着琥珀和双鹤:“你们俩,明日清晨扮成一对夫妻,带着这孩子出城,去为她找一个靠谱的新家。什么时候找到适合的人家,什么时候再回来。” 琥珀和双鹤立刻领会了夏桉的意思。 “奴婢明白。” “属下明白。” 将孩子安顿好,夏媛再次起身准备返回侯府, 无论夏媛是生是死,她需回去看一眼。 而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刚出侯府,夏媛便艰难起身,决绝地打翻了烛火。 (/ht。 第593章 他冲进火焰中 正月十五上元节,城内处处喧嚣热闹,灯火通明。 此时此刻,永定侯府的一隅,在周围烟花的绽放声中火光冲天。 彼时程鸽和盛枷正在大理寺正厅商量追查劫匪的对策,下官突然来报。 “盛大人,程大人,永定侯府着火了?” 盛枷倏地起身:“什么?” 大理寺的人赶到时,永定侯府的家丁们正在跑进跑出地救火。 程鸽随手抓住一个家丁:“这火是怎么回事?” 那家丁道:“奴才也不清楚,好端端的,世子的绛华院突然就着了火。” 程鸽眉头紧锁:“绛华院?谁在里面?” “今日原本阖府都去寺里祈福了,只有世子夫人留了下来,所以,世子夫人,世子夫人她应该还在里面。” 这时,一个仿若失了魂魄的丫鬟哭喊着跑了出来。 “求你们救救世子夫人,求你们救救她,她正在临盆啊!” 程鸽和盛枷对视一眼,立刻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夏桉原来是过来给夏媛接生的。 可为何会突然着火? 他们立刻飞奔去绛华院,只见主屋里火光冲天,厢房也染了火气,正成片的烧着,看不见一个人影。 盛枷在那一瞬,感觉整个人仿若空了。 寒夜中,眸子闪烁着凛冽的光,直接抬步走入主屋门外,想也不想直接踏进了满是火光的屋中。 - 夏桉返回侯府时,没有再走狗洞。 为今之际,她可以光明正大地走正门进侯府找夏媛。 可是马车刚到侯府门口,便意识到,她回来晚了。 她匆匆进了府门,赶去绛华院,只见这里已经火光连天,整个绛华院都几乎淹没在大火里。 夏媛终究以这种摧毁的方式,和这个院子,和所有的苦痛告别。 她站在绛华院的门口,眼里迎着熊熊火光,身上觉得阵阵虚脱。 这时,突然有人在人群中焦急地喊了她一声:“夏桉,你在这儿?” 夏桉望着程鸽:“程大人,里面如何了,可找到了人?” 程鸽没有顾上她,赶忙转头朝屋内大吼:“大人,大人,夏桉不在屋内,夏桉她在外面。” 夏桉这时才发现,那烟熏火燎的屋内,有一个高大的身影正穿梭在熊熊火焰中,仓惶地找着什么。 夏桉霎时愣在了原地,周围人来人往,自己像是被某种强烈地感觉钉住了。 大火中,不时有烧断的横梁掉下来,他一支乌寒在手,不断地和汹涌的火舌做斗争。 这身影熟悉,此刻又如此陌生。 他竟是为了自己,杀进了随时便会要人性命的火海中。 夏桉在这一刻,心里万般心绪交汇。 从没有想过,这世上会有人为自己做到如此地步。 脑海中无端浮现出喜鹊那些话本里虚构出来的英雄。 无畏的,热烈的。 程鸽冲进屋内,呼喊声才传到了盛枷的耳中。 盛枷回眸,隔着汹汹热浪,目光与院中的夏桉交汇。 霎时,手中乌寒落下,远远的,夏桉见他似如释重负般松了口气。 火力太大,整个房子眼看已经被火焰填满,房顶有一根横梁不堪火力,朝着下方砸了下来。 “盛枷!” 夏桉眸中聚满了惊恐。 然而晚了,她眼睁睁看着那横梁砸在了他的左肩上。 男子被砸地重重朝一旁偏倒了下去。 夏桉心瞬间皱缩成一个点,慌张冲到了屋门口:“盛枷!” 好在程鸽就在盛枷一旁,帮着他分担了些许的重力,最终,程鸽扶着盛枷冒着大火,冲出了屋子。 在他们跨过门槛的那一刹那,后面的房屋如同被抽走骨架的巨兽,轰然坍塌。巨大的冲击力掀起一阵热浪和灰尘,与滚滚浓烟交织在一起,直冲云霄。 差一点,真的就差一点。 - 走出废墟,盛枷几步踉跄地走到了夏桉的跟前,用力钳住她的肩膀,声音带着十足的焦灼和嗔怒:“你大晚上一个人跑进侯府做什么!这地方是你能随便来的吗?” 这样一场大火,若是在里面,是个人都难以逃脱。 他刚刚真的觉得夏桉或许就这样被大火吞噬了。 况且今日这侯府,显然是有人做了局,偌大的侯府唱了一场空城计,暗地里定有阴谋。 她如此前来,不是以身犯险吗? 夏桉双臂被他紧紧钳着,心里一阵猛烈的发颤。 他在斥责她,她却分明从他眼中看到了从未有过的慌张和担心。 从前,他沉默、隐晦、清冷桀骜。 这一刻,她清楚地感觉到,他关心她,在意她,甚至不惜冒着生命危险,冲进火场中去救她。 因为曾经受过伤,也曾被自以为的家人背刺,所以夏桉一直觉得,这世上最在意自己的人,只能是自己。所以一直以来,所有的事情她只想着靠自己。 今天她第一次觉得,原来会有人将她的命看得这样重。 愿意以身涉险,救她于水火。 这个人,是盛枷。 她缓了好久,开口道:“我不得不来。夏媛临盆,没有人管她。” 盛枷喝道:“她有夫君,有下人,她还有母亲。何以轮得到你?” 夏桉目色怔怔,须臾,目光落在他被横梁砸过的肩头。 刚刚被砸那一下,他显然伤得不轻,左肩的衣裳被烫破,渗出了鲜红的血迹。 “大人,不如我先为你治伤吧。” - 大理寺的屏风内,夏桉轻轻用手为盛枷褪去左肩的衣裳,露出了劲瘦有型的肩头。 盛枷身子明显僵了僵,似有些拘谨。 夏桉则没想着什么男女大防,表现地比他还要大方一些。 这种砸伤不似利器弄伤那样,会有割裂的伤口,但震荡出来的伤,其实看着更加危险。 夏桉伸手捏了捏他肩头的骨骼。 好在看着严重,但骨头应是没什么大碍。 只是皮肉伤,就好办多了。 她打开盛有伤药的瓷瓶,将粉末一点一点抖到他肩头的红肿处。 默了很久,沉吟着开口:“那横梁刚刚但凡偏差了一点,我此时就不是为大人涂涂伤药这么简单了。大人可有想过,你刚刚,有可能走不出那个屋子。” 盛枷缓声道:“我在外办案,遇到武功高强的恶徒,难道我就不动手了?” “这如何能一样?办案是办案,救人是,救人。”夏桉声音渐弱。 盛枷像是赌气道:“一样。” (/ht。 第594章 答应我一件事 夏桉紧抿了下唇角,道:“大人,为我冒如此风险,是不值的。” 盛枷微微侧头:“你说你今日是为了给夏媛接生,孩子呢?” 夏桉眨眨眼,沉默。 良久,盛枷收回目光:“所以,这火是夏媛放的。” 夏桉缓缓点头:“嗯。侯府在这节骨眼唱了空城计,魏氏对亲女置之不理,一个未出生的孩子,不该这样成为牺牲品,所以今日,我不得不走这一趟。” “夏桉。”盛枷再次缓缓侧头。 “大人你说。” “我虽不知你心底的秘密,但自今日起,你答应我一件事。” “什么事?” “往后遇到这种事,不要一个人面对,可以来找我。” 夏桉手上的动作顿了顿。 随即,她轻声调侃道:“怎么,大人以后要保护我?这我怎么敢劳烦大人,大人日理万机,有那么多正事要做,我怎能再给你添麻烦。” “保护你不是我的麻烦。” 此言一出,夏桉眼眸闪动了一下。 盛枷瞬间又觉出了一丝拘谨,“我是说,你不是说过要用医术为大理寺做事?这还没开始做,你若出了事,本官找谁?” 药上好,夏桉将药布放到了他伤口上,然后一把将他的手臂抬起来,手握药布从身后靠近他,将药布从他的腋下绕了几圈。 女子身上清雅柔和的香气令盛枷身子越发僵硬,抬起的胳膊像是被钉住,保持着夏桉调整的姿势,一动未动。 替盛枷绑好伤处,夏桉轻拍了一下她的手臂。 “可以了。” 盛枷这才缓缓将手臂落下。 夏桉替他将左肩的衣裳扶至肩头,一边收拾药瓶,一边道:“行,我答应你,这条命我会好好珍视的,好用来帮大人做事。再说本来我也是十分惜命的人,我如今的这条命,可不是老天爷说收走就能收走的。大人放心好了。” 盛枷整理好衣袍,夏桉起身道:“大人的伤连着上几天药,应该就无碍了。时间很晚了,我就先回了。” 盛枷极轻地应了一声:“嗯。” 走出正厅,夏媛目色幽沉地朝着门外走去。 盛枷话说得轻盈,可自己不是草木,怎会感觉不到他炽热用心。 她承认,她很感动。 盛枷在大火中拼命找寻自己的样子,这一晚上始终在她的脑海中挥之不去。 可是她心里装满了事,未来的一切也都是未知,她拿什么承接这样的一份情感。 她不敢碰。 更何况男女之事从未在她的考虑之列。 这层窗户纸,不捅破其实是好的。 - 第二日,永定侯府世子夫人夜间不小心打翻烛台,与腹中胎儿一起丧身火海的消息,便在京城朝野及大街小巷传来。 据说赵幽赶回府时,绛华院已经烧得面目全非。 他对着夫人被烧焦的遗骸,深表痛心,称自己不该在这种时候离开夫人。 而魏氏闻讯后,更是连夜跑进了永定候,哭得撕心裂肺,痛不欲生。 自己的女儿和外孙就这样没了,她已经为外孙准备了衣服鞋子,可是却再也见不到孩儿降生了。 白发人送黑发人,让她这个外祖母可怎么活啊。 而去郊外元济寺的侯府众人,闻讯后,第二天一早便结束祈福,全部赶了回来。 一场丧事就这么在府里头办了起来。 办得隆重、盛大,以表他们对夏媛和未降世的子嗣的哀悼之情。 赵老夫人更是在有宾客吊唁的时候,伤心地落了泪。 “这可是我们府上的第一个重孙,我们阖府一心盼着小世子降生,日日对孙媳妇呵护有加,谁曾想只不过短短一日,这母子俩竟就这样与我们天人永隔。老身心好痛,真的好痛啊。” 南宫氏也伤心道:“原本,儿媳正月末就要临盆了,可她们母子就这么走了,叫我这个做婆母的可怎么好啊,媛儿,是婆母没有照顾好你啊。” 众宾客听着也深表痛心。 “赵老夫人,侯夫人,你们节哀啊,天有不测风云,谁也不想这样啊,你们万万要想开些,小心伤心过度,伤了身子。” 夏媛陪同魏氏、夏光淳,还有夏舒纬来到侯府灵堂时,看到的就是这样的一幕。 魏氏昨夜对着夏媛的尸骨哭了一场,今日刚一进灵堂,直接又趴到了夏媛的棺材上哭。 “媛儿,我的媛儿啊,你怎么能就这么走了啊,你可让母亲怎么活啊,我的媛儿……” 夏桉感觉眼前的一幕幕,讽刺至极。 她同夏光淳一起走上前,分别为夏媛上了一炷香。 夏光淳看起来很是沉痛。 即便这个女儿做出了出格之事,可她毕竟是自己的女儿。他怎么也没有想到,她这样就走了。 他心里知道,女儿的死,侯府有推卸不了的责任。可面对着他们苦主的模样,他此时又能去追问什么。 且大理寺已经下了定论,火灾是打翻烛台引起的。 只怪着自己这个女儿,命运太过不济。 出了灵堂,夏光淳被永定侯手下的人请走。 赵幽在院子里招待前来吊唁的男宾,一脸谈笑风生的模样,此时连装也不装了。 整个永定侯府,人心都烂透了。 这时,一身着丧服的女子走到了夏媛身边。 “夏家妹妹,要不要到厢房坐着歇息片刻。” 夏桉看着她,微微颔首:“多谢。” 进了房间,浅云将门合上,亲自为夏桉倒了一杯茶。 夏桉问她:“你身上的伤,可是都好些了?” 浅云回道:“姑娘的药果然都十分神奇,我的伤都已经无碍了,除了……” 除了新伤,夏桉知晓。 “姑娘上次交给我的办法,我也努力尝试着用了,着实管些用。我现在也学会了装晕,说软话,虽然心里十分别扭,但身上真的少受了很多罪。” 夏桉点头:“就应该这样,赵幽那样的人,切莫与他硬碰硬。” 屋内安静了良久,浅云不无遗憾地道:“世子夫人,和小世子,难道真就这么没了?” 夏桉默了默,道:“嗯,没了。” 孩子的事,要彻底埋藏。 (/ht。 第594章 那你,何不跟着她去死? 浅云有些怜惜道:“太可怜了,那孩子明明马上就降世了,却就这样随着夫人去了。夏姑娘,你也不要太难过,毕竟人死不能复生。” 浅云见夏桉看上去有些神伤,以为她在替自己的姐姐难过。 夏桉轻声道:“放心吧,我无碍。” - 盛枷今日也来到了永定侯府。 他是替萧易瑾来的。 夏媛那日在雅集上闹了不快,今日萧易瑾不方便亲自露面,但淑贵妃听闻侯府儿媳如此过世,很是怜惜,遂让萧易瑾替她送份礼金,以表哀悼。 萧易瑾便托盛枷替自己办这件事。 将礼金送到账上,盛枷被陆平衍叫住说话,并没有立即走。 不多时,程鸽也进了侯府,来找盛枷。 “大人,昨日的案子有了一点点进展,我查到了一件事,不知道管不管用。” 盛枷随着他走到一旁:“说。” “你还记得年前我们破获了的那个四品官员断头案吧?” 盛枷:“怎么了?” “今日我调查劫杀案时,发现了一件事,这个被劫杀的六品官员,与那个四品官员,曾经是同窗,同是已经被贬去陇州的前苏太傅的学生。” “苏太傅?” “对,也就是夏三的外祖父。苏太傅十几年前被陛下贬黜陇州。不过,除了这一点,这两个案子倒也没有什么特别的关联,死法也截然不同,且无头案的案犯,都已经伏法了,也许只是巧合。” 盛枷道:“那个哑巴的家丁如何了?” “还是说不出话,现在只等着夏桉能给他瞧瞧,看看能不能让他说出话来,提供点有用的线索,如此我们或许能有个方向。” 这时,程鸽目光落在了不远处正在谈笑的赵幽的身上,十分不能理解地道:“诶,一夜之间丧妻又丧子,这赵世子竟还能如此与人谈笑风生,真是妙。” 接着,他眸子又一圆道:“诶,夏桉不就在那吗?” - 夏媛和浅云屋内坐了良久,方一起走出了厢房。 赵幽转眸间,猛然间发现了夏桉。他立刻与众人寒暄了几句,离开人群,两眼放光地朝着夏桉走了过来。 “妻妹,你来了。” 夏桉疏离点头:“嗯。” 浅云识趣地从一旁作揖离开。 赵幽看着夏桉有些低落的模样,温存地安慰道:“我知道,你姐姐如此离开,你一定很难过,我也是痛苦不已。这可是一尸两命啊,我的妻儿就这么不幸地走了。你若是太过伤心,可以跟姐夫聊聊天,姐夫会陪着你的。” 说着,脸上竟还挤出了一丝惆怅和忧伤。 夏媛目光锐利地盯着他的表情:“你难过?” 赵幽道:“我如何能不难过?媛儿是我的发妻,更别说还有我那即将降世的孩子,我痛苦到一夜未眠,恨不能昨夜在大火里被烧死的人是我。” 夏桉看着她:“那你,何不跟着她去死?” 赵幽一愣:“啊?” 夏桉收回目光:“我是说,正月十五上元节,侯府只余夏媛一人。你明知她即将临盆,你却放了唯一的府医休沐。你确实,是有些该死的。” 赵幽拧眉:“妻妹,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他强装有理地笑了一声,“你不会觉得,我是故意不管你姐姐吧。我赵幽又不是畜生,你怎能如此看你姐夫?” 若是换成旁人,赵幽此时巴掌已经呼上了。 就因为她是夏桉,是一直令自己心痒不已的人,他才能控制住最后一丝理智。 面对赵幽这副虚伪到恶心的嘴脸,夏桉忍不住还想要讽刺他几句,此时,盛枷却突然出现在一侧:“夏桉。” 她酝酿好的话卡在嗓子眼。 赵幽不悦地看着盛枷:“你来做什么?火灾不是都已经查完了吗?我妻儿的葬礼,你就不必参加了。” “火灾是查完了,”他一把牵住了夏桉的手腕,“不过有些事,需要她去做。” 赵幽见他竟牵住了夏桉的手,急了:“你做什么,赶紧放开!我告诉你,他是我的妻妹,你不要太过无礼!” 盛枷眸子不屑地凝着他,然后牵着夏桉与他擦肩而过,目不转睛地朝着另一侧的长廊走去。 赵幽在他身后愤恨道:“哎,你?!” 夏桉就这样被盛枷牵着,进了长廊,又一直跟着他走到了长廊的尽头。 见四处已经没有人,她从盛枷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腕。 “大人是不是以为我又要做什么傻事?放心吧,当着这么多人的面,他不敢对我怎么样。” 她认为经过昨晚的事,盛枷似乎过分敏感了,她不过是与赵幽说几句话,他就以为自己又在惹事。 盛枷却是没有理她,单手负背继续朝前走。 “是真的有事要你做,跟我回大理寺。” 夏桉一顿:“啊?” 盛枷回身看她:“愣着做什么,还不快走?” 夏桉反应过来:“哦。” 赶忙抬步跟了上去。 - 大理寺。 一个下官将那个失声的男子带了上来。 夏桉当着盛枷和程鸽的面,对着男子喉咙仔细查看了一番,又在他的脖颈处捏了捏。 问那人道:“你是不是受过什么外伤?” 那人立马朝着自己的喉咙又拍又打,激动地朝着夏桉不住地比划。 夏桉却是看不明白。 程鸽解释道:“此人遭遇了劫匪,他的喉咙应是在与劫匪搏斗的中,被劫匪踩了一脚。当时被打晕了过去,等醒来之后,喉咙就发不出声音了。” 夏桉点头:“那就对了,他喉咙里因为受力挤压产生了的血肿,声带受了压迫,导致他暂时失音。” 下官将那人带下去。 程鸽惊诧道:“夏三,你还真是一针见血啊,我之前请了好几位郎中,都找不出确切原因,你一看就明白了。” 单从外表看,确是难以找到他失声的原因,他喉咙里面看着肿得也不算严重,很难和失声联系到一起。 夏桉也不过是因为此前遇到被打失声的情况,才能推测出此人说不出话的原因,当然,也都是拜赵幽所赐。 夏桉淡笑解释:“我就是恰巧看过这方面的医案。” “那,他这能医好吗?” (/ht。 第596章 你外祖父的事,你了解多少 夏桉问道:“此人是?” “此人是一个案子的唯一幸存者,他还不识字,所以现在只能等着他能开口,为案子提供线索。” “什么案子?” “一六品官员,在郊外被劫杀。” 朝廷命官被劫杀,那是要案了。 夏桉点头道:“我试试,如果幸运的话,两个时辰后,他或许能发出点声音。” 能发出点声音,也够了。 程鸽:“那太好了,若是有他的口供,下面的人或可省去很多的时间和精力。” 夏桉道:“我现在就去采买药材,为他熬药治病。” 程鸽赶忙制止她,看了盛枷一眼。 十分客套地道:“你只管开方子就好,抓药熬药,自有下面的人去做。” 夏桉想了想:“也好,但有一种药需得我亲自调。” “那好说,”程鸽眸子转了转,“对了,你这至少还得在这待两个时辰。这样吧,我顺便让人你买些点心之类的回来,还有,你要喝什么?不如从醉云楼给你定一壶茶?哦对了,我记得你喜欢吃松子是吧,一并给你买来。” 夏桉赶忙摆摆手:“不用不用,正事要紧,再说我也不是来做客的。” 程鸽道:“诶,我大理寺有个规矩,凡是来帮忙的,均要奉为上宾,好好款待,是吧大人?” 程鸽朝盛枷递了个讥诮的眼色。 盛枷掩嘴轻咳了一声,坐回到了座位上。 程鸽道:“你看,大人都交给我安排了。” 夏桉觉得莫名。 大理寺真的会有这种规矩? 程鸽兴致勃勃地去将事情吩咐下去。 昨夜盛枷不顾一切冲进火里的那一刻,程鸽心里万分笃定,大人心悦于夏桉,且已经用情至深。 只是他眼下这般的死性情,哪怕爱到了骨子里,恐也不会主动出击。 做为下属,大人的心腹,他就应该为大人的终身大事着想,给他创造机会。 谁知道呢,没准在某个不经意的瞬间,二人就擦出火花了。 - 药取回来后,下人按方熬制汤药。 有一部分药粉夏桉留下,她要亲自做药丸。 程鸽则将买来的吃食摆了一桌,邀请夏桉坐下享用。 盛枷正在一旁端着一部卷宗看,程鸽一把上前将他手里的卷宗抽走。 “大人,这卷宗我来整理就行。你也喝喝茶,吃吃点心,休息一下。” 说着,他将案上的卷宗一并收走,一边退出屋子一边道:“我去看看他们药熬得怎么样。” 出了正厅,他砰地一下,还将外头那个从来不关的大门给合上了。 屋内霎时安静下来。 桌上摆着醉云楼上好的碧螺春,几盘精致的点心,还有松子等坚果。 夏桉和盛枷就这么被安着对桌而坐,气氛有一丝丝奇妙地尴尬。 这,怎么还有种茶话会的味道? 夏桉顿了须臾,一把拎起一旁的药粉起身。 “大人你慢用,我去外面做药丸。” “就在这做。” 夏桉一怔:“啊?不,不方便吧,这药粉有味道,我怕熏到你。” 盛枷道:“坐下。” 夏桉心里顿时有些紧张,他不会是要跟自己表明心意吧,她可没有做好应付地准备。 盛枷抬眸看她,夏桉眼里流露出一丝躲闪。 盛枷淡淡出声:“有关你外祖父,有几句话要问你。” 夏桉木了木,顿时放松下来:“哦。” 原是自己想复杂了。 她带着药粉踏实地坐了下来:“大人问吧。” 盛枷端起茶壶,倒出一杯茶,推到了她的面前. 夏桉赶忙道:“谢大人。” 盛枷又为自己倒了一杯,抿了一口:“对你外祖父的事情,你了解多少?” 提起外祖父,夏桉不自觉目光严肃起来:“我听说过。但不多,只知道那时苏府一夜之间被封查,阖府都被判了流放,我娘当时是因为我父亲,才得以留在京城。” “可知是什么原因?” “小娘不太愿意同人提及此事,府里对外祖父的名讳也多有忌惮,所以我并不知道其中缘由。大人为何今日想起问我这些?” 盛枷垂眸又喝了一口茶:“听说,你外祖父曾经是一代大儒,学子满京城。” 夏桉无奈一笑:“这个我倒是知晓一些。我父亲也是外祖父的学生,因此才在危险之际极力保住了我小娘。” “夏侍郎?” “对的。” 盛枷若有所思地点头。 药丸的制作不算麻烦,夏桉又花费了一会儿功夫就做好了。 她拿着药丸道:“大人慢用,我去将这个让那个失声的男子服下。” 盛枷点头。 - 程鸽正有些得意地端看着眼前那扇合紧的大门,却见门突然之间就开了。 才不到两刻钟,夏桉就走了出来。 他赶忙道:“怎么,点心不好吃?还是茶不好喝?” 夏桉向他示意手里的药丸:“刚刚那个人呢,这个需得给他一并服下。” 程鸽伸手道:“行,这个交给我就行,你只管进去吃好喝好便可。” 夏桉一把攥紧药丸:“程大人,你今日有点奇怪啊。” “啊?有吗?” “从前可没见你如此热情招待过我。” “嗨,你这不是帮了我们大忙吗?我自然是得将你奉为上宾,听我的,回屋里坐着等着,剩下的我来。” 夏桉道:“不行,这药丸服下后,我得亲自盯着那人,为他治疗。” “啊?不用这么麻烦吧?” 夏桉道:“带路吧。” 程鸽见状,只能朝屋里叹口气:“好吧。” - 经过将近两个时辰的治疗,那人喉咙终于可以发出微弱的声音,他自己也是憋地难受得紧,这见能说出话来,就开始心急如焚地讲起他们在郊外的遭遇。 大抵就是,他们本是陪着自家大人出城串亲戚,回来的路上,突然出现了一群蒙面匪徒,他们先是挡了道,用刀剑相逼,逼着他们大人交出了身上所有的银两和值钱的东西,就连他们身上的衣物也不放过。 以为他们抢了东西,就能放了他们。 谁知这群人完全不讲道理,上手一刀就将主人的脖子给抹了,接着又连着杀害了夫人和姑娘,最后砍杀他们这群下人。 他是因为打杀中被踢晕了过去,才侥幸捡了一条命。 夏桉感觉自己不宜多留,毕竟涉及案情,盛枷和程鸽恐怕有很多事要做。 “大人,此人再按照我的药治一治,喉咙就可恢复,如今他已能开口,我就先走了。” (/ht。 第597章 像犯了天条 夏媛丧礼过后,魏氏有一种怅然的虚脱感。 前天晚上,她是下了决心希望夏媛就这样死掉的。 可这夏媛真的死了,她一方面觉得获得了极大的解脱,一方面又不禁反复回忆起,当日夏媛追到王广泉私院向自己讨债的情形。以及她那日同自己说的那几句话。 怎么也没有想到,那会是她们母女的诀别。 毕竟生养了一场,说毫无感觉是不可能的。 她躺在榻上,声音发虚地道:“我倒是没有想到,她还能有打翻烛台自我了断的勇气。” 姜嬷嬷道:“媛姐儿生来最怕疼,女子生孩子那是走在鬼门关上,想来定是她承受不住那种痛楚,所以才走了绝路。” 魏氏叹了口气:“她平日里最爱美,没想到最后走得这样难看。” “夫人,事情都过去了,您也别多想了,我已经让那日见过绿眉的下人将嘴闭紧了,这件事总归不会扯到您的身上。就当是媛姐儿自己的劫数吧。” “嗯,知道了。幸好我还有纬儿。” “是的,咱们大公子是人中翘楚,将来夫人只要想着扶持大公子就好,以后再也没有人给您添堵捣乱了。” “是啊。” “这次因着媛姐儿的死,老爷也解了您的禁足。那苏宛心会管什么家?到时候我们扯出一桩事,告到老夫人面前去,这中馈令牌就又回到了您的手里。夫人往后安心做侍郎夫人就好。至于银子嘛,还可以慢慢想办法赚。” 这一席话说的魏氏心里很是舒坦。 虽有诸多不顺,但日子朝前看,总归差不到哪里去。 魏氏挑了挑唇:“你呀你,这么些年啊,幸好有你在我身边,不然我当是寂寞死了。” 姜嬷嬷听了,感怀道:“若是没有夫人,我同样也没有劲头活着,是夫人成全了我才对。” - 永定侯府里,绿眉这一整日心里都慌得厉害。 昨晚经历之事,一直如噩梦般在她脑海中挥之不去。 她中途被人砸晕了过去,再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竟待在一个无人的厢房里。 外面吵吵嚷嚷地不知发生了什么。 她走出来一看,吓得差一点魂飞魄散,夫人的屋里竟是起了大火。 这火定不是官府通报的那样,是夫人不小心打翻烛台,葬身火海。 世子夫人即便自己不想活,也绝不会就这么眼睁睁烧死自己的孩子。 所以,背后的原因令她毛骨悚然。 她心里惶惶一整日,她毕竟只是个婢子,这大火若是人为,那一定是府里的主子。 既然如此,对方会留下她吗? 会不会设法将她灭口? 好在这一日,似乎并没有什么人在意过她,也没有哪个主子看她的色眼不对。 眼下自己应该是安全的。 不过还有一件事,令她心里很是不安。 世子夫人昨夜交给她的那一份血书,她醒来时发现不见了。 她躲在一角,一个人默默地对着夏媛的灵堂眼含泪光。 “世子夫人,我对不起你,血书我没有保存好。在这侯府里头,奴婢人微言轻,自身难保,也只能为你做到这里了。你到了天上,一定要和小世子好好地。” 说完,她抹了把眼角,转身离开了这处是非之地。 - 云芷阁。 灯火下,夏桉看着夏媛用红色血迹写下的血书。 须臾,她将血书合上。 血书上面的内容,字字泣血。 上面写了魏氏对她的见死不救,描述了魏氏曾放印子钱偷偷敛财,还写出了,魏氏与王广泉偷奸苟且之事。 落款是给夏舒纬。 双鹤道:“姑娘,这封信,我们何时替二姑娘转交给大公子。” 可以想象夏舒纬在看到这封信的时候,该有多炸裂。 这是夏媛在含恨濒死之际,做的最后地挣扎。 她不甘心,想拉着自己那无情无义的母亲陪葬。 她的这封信,倒是正中夏桉的下怀。 原本夏桉也是想让魏氏走这条路。 她淡声道:“快了。” - 再说宁舫天的院子这边,正月十六一大早,琥珀出街采买了两身行头,一身是给自己的娘子装扮,一身是给双鹤的郎君装扮。 毕竟要抱着孩子出城,还是要准备充足,以免引起路人的侧目。 夜里双鹤宿在门边的一间厢房里,琥珀买了衣裳回来,进了院子,直接匆匆推开了双鹤的房门:“双鹤,你快将这身衣裳……” 霎时间,她猛得转过了身,整个人僵在了原地。 从头到脚全都麻了。 而屋里头的双鹤,恨不能原地去世。 他也准备着要换身衣裳,所以就在刚刚,他将自己脱光了。 琥珀简直无地自容,激恼地道:“你,你怎么能随便脱衣裳!” 双鹤则是满脸霎时涨得通红。 她连忙一把拾起衣裳遮住自己:“我?你,你?” 琥珀嚷道:“你什么你?你不要脸!你没羞!” 双鹤喉咙紧地要喘不过气:“我?” 他简直有苦说不出,他在自己的屋里换衣裳,招谁惹谁了? 他也是羞得要死好嘛? 再说,现在是自己被她看光了。 这辈子除了自己的父母,还从没外人见过自己不穿衣裳的样子。 此时吃亏地难道不是他? 可对方毕竟是个女子,双鹤又岂能将责任推于她身上。 他紧张地吞吐了好一会儿,结结巴巴挤出了几个字:“对,对不,对不起。” 琥珀感觉自己从脸颊到耳根,都快烫熟了。 她一把将手里的衣裳丢到了地上。 “你换上这个,我们,我们尽快出发。” 说着激恼地冲出门去,将门一下子砸上。 双鹤被砸地身上一震。 为什么明明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却感觉好像是犯了天条。 - 穿好衣裳,二人便出了门。 上了马车,双鹤有些不自然地开口提议道:“我们从北城门出城,往北走吧,北面民风质朴,孩子应该会长得很好。” 琥珀反驳:“越往北走天气越冷,往南面走,小孩子就应该长在春暖花开的地方。” 琥珀向来性子直爽,主意也正。 双鹤感觉自己找不到理由反驳她。 再说经过刚刚的事,二人之间有一种强烈的别扭。 双鹤驾着马车,一路朝南城门行去。 - 出了城门,他们继续一路向南,中午沿途的一个小馆简单用了膳,又行了一个下午,傍晚到了一个叫池寿县的地方。 (/ht。 第598章 听老板娘的,就一间。 一直听闻寿池县以盛产药材而出名,京中很多的药材都是从这里运过去的。 盛产药材好啊,若是能在此处寻到适合的人家,那这孩子将来起码生病用药比较方便,说不定也能习得些医术,好好长大。 他们在城里找了一家不大不小的客栈落脚。 抱着孩子进了客栈,一个中年女子很是热情地迎了上来。 “哎呦,两位客官里面请。你们是用膳啊,还是住店啊?” 双鹤道:“住店。” “请问二位想住什么房间?” 琥珀道:“人字号即可。” “好,一间人字号。” 琥珀赶忙道:“不是一间,是两间。” 老板娘盯着他们看了看,试探着问道:“小两口吵架了?哎呦,这床头吵架床尾和,你们可不要学那些分房睡的,睡着睡着就睡离心了。我倒是喜欢你们多要一间房,但就怕这郎君不愿意吧?” 琥珀感觉脸上一阵羞红:“不,不是。” 双鹤进城起,目光就一直在四处梭巡,此时脸色有些严肃:“听老板娘的,就一间。” 琥珀朝他一拧眉。 老板娘道:“这就对了。” 老板娘找了钥匙,乐呵呵带着他们上了二楼,开钥匙送他们进了屋。 “二位先歇着,吃的喝的这就送来。” 出屋子之前,她突然转过了头:“对了,提醒二位,若无特别的事情,夜里千万莫要出我这客栈。” 然后出了屋子,将屋门严严实实合上。 琥珀将孩子放到了榻上,朝着双鹤道:“双鹤,你我总不能真的睡一间房,总之我们本就是演戏,我不能与你同屋睡觉。” 双鹤却仿若没有听到,他面色严肃地走到窗边,打开窗户,朝着街上来回巡了一眼。 “这池寿县,看着有些奇怪。” “哪里奇怪?” “我们进城的时候明明不算晚,但街上行人甚少。我刚刚发现这客栈里也没什么客人。我们俩穿着如此普通,那老板娘都热情地将我们奉为上宾。还有,她刚刚说的那句话,好像也不简单。” 琥珀自然是没有双鹤这般地警觉性,听他这么一说,心里难免有忐忑。 “那会是怎么回事?” 双鹤将窗户合上:“还不知晓,现在天色已黑,也不能在这个时候再上路。我们且在这里凑合一晚,听老板娘的,不要出门。” 琥珀不解:“这城里多是药商,会有什么危险的事?” 双鹤道:“我觉得倒也不至于闹匪患。你放心,我不会在屋里睡的,等熄了灯,我就出去。 这时,榻上的孩子哭了起来。 琥珀赶忙又慌乱地来到了榻前,将孩子抱了起来:“哎哟表姑娘,别哭了,别哭了别哭了。” 琥珀其实今日这一路也没有闲着,照顾一个婴儿远比想象地要繁琐。 一会喂羊乳,一会儿换尿垫。 一会儿又不知何故的哭闹。 一会儿又怕她着凉。 早晨整整齐齐盘好的发髻,此时早已折腾地凌乱不堪。 双鹤这个时候才发现,琥珀整个人看着都憔悴了一圈。 他盯着她看了半晌,伸手道:“要不,我帮你哄?” 琥珀身子一躲,没有理他。 - 晚上二人用了晚膳,将孩子安顿好,双鹤就拾趣地出了屋子。 琥珀将孩子哄睡,才终于倒头睡下。 睡得朦朦胧胧之际,突然听到街上一阵混乱。 隐隐传来打架的声音。 琥珀猛得惊醒,一把抱住了表姑娘。 接着就听到楼下声音越来越大,不知有什么武器还甩到了屋子里的窗户上。 表姑娘一下子被惊地哇哇大哭。 琥珀慌了神:“双鹤,双鹤!” 接着,窗户又一阵响。 她惊得抱着孩子冲出了屋子,朝楼下走去,顺着大门就要往外走。 街上一个壮汉举着根粗壮的木棒,正堪堪对着她。 她“啊”地一声闭紧了眼睛,紧接着,一个结实的肩膀将她揽住,将她抱进了客栈里。 好在那壮汉倒是没有跟进来。 琥珀身上一阵战栗,吓得声音都抖了,嗔怒着对双鹤道:“你跑到哪里去了?” 双鹤:“你不准我进屋,我便到房顶上打坐了。” 琥珀紧紧护着表姑娘:“刚刚都要吓死我了。” 这时,老板娘闻声跑了出来。 “哎呦,不是让你们不要出客栈吗?街上夜里乱!” 琥珀指着街上乱哄哄的人道:“那些都是什么人啊?是不是打家劫舍的啊。” 老板娘安顿她坐下,给他们倒了热水。 披着棉衣道:“那些人啊,都是我们本地人。” 双鹤奇怪:“本地人?你们这里,不都是药商吗?” 老板娘无奈道:“是药商。我们池寿县盛产药材,多数人都是靠着药材维持生计。这药商多了,他也麻烦。久而久之就形成了派系,为了争夺生意斗来斗去,动不动就在夜里约架。刚才街上的,差不多四伙人,分别是不同派系。他们这么闹,都将我们池寿县名声搞坏了,现在我们这些客栈,都快被他们闹倒闭了。嗨。” 琥珀不可思议道:“药商,也这么打架?” 老板娘摇摇头:“为了争抢客户,跟山匪也没什么区别。” 琥珀心里一沉,如此风气,孩子养在这里可怎么得了。 老板娘转而又安慰他们道:“不过你们放心,这些人打归打,倒也不会伤害无关的人,只要在客栈里面,我们都是安全的。” 那也不行啊。 看来,这个地方是不适合的。 - 回到屋子,双鹤将砸破的窗户纸简单的处理了一下。 琥珀道:“我们明日一早就启程,再往南走走看。” 虽说这孩子是夏媛的女儿,可也是一条全新的生命,姑娘既然派他们二人一起来办这件事,肯定还是希望孩子能落到一个好人家里。不然跟留在侯府又有何区别? 双鹤点头:“池寿县确实不适合。” 琥珀将孩子放到了榻上,双鹤又要推门出去。 琥珀:“你去哪?” “我就在门外。” “你不准出去。” (/ht。 第599章 正经人家 到这会儿街上还是闹哄哄的,虽说老板娘说客栈里面没事,但琥珀还是觉得心惊胆颤。 双鹤听了她的命令,立刻停住了脚步。 琥珀瞅着他:“你,就在屋里待着,别出房间。” 双鹤转过身。 “行,我不走,我就坐在这儿,你带着孩子睡吧。” 说着,他将手里的剑放在了桌子上,然后在桌旁的椅子上坐下。 琥珀这才重又搂着孩子躺了下去。 街上打打杀杀,差不多折腾了一晚上才消停。琥珀虽然困得要命,但根本无法踏实入眠。 好不容易熬到了快天亮的时候,街上才渐渐消停下来。 这池寿县还真是奇葩啊。 如此折腾,都没有官府的人出来管一下。 清早,他们收拾好东西,简单吃了些吃食,就再次上了路,继续朝南走。 这回颠颠簸簸行了多半天的路,才又到了一个比较大的县城。 这个县城叫洪仓县,从前他们了解不多。 不过进城的时候,街上的人都是如常的来来往往,看着倒是一派正常景象。 按照计划,他们照旧找了一间不大不小的客栈落脚。 琥珀今日显得比前一日还要憔悴些,原本养得水灵灵的脸庞,看上去都瘦了一圈。 进了房间,双鹤道:“将孩子交给我,你休息一下吧。” 琥珀却是没撒手:“你一个男子,如何会照顾孩子?” 她顶着憔悴的面容,将孩子放到了榻上,给她换尿布,擦拭身子,又给孩子换了身干净的衣裳,最后重新用棉被包裹好,抱在怀中,一口一口给她喂羊奶。 双鹤目不转睛看着她做着这一切。 从前一直以为琥珀性子大大咧咧,可能不会做什么细致的活。 却没想到,她照顾起刚出生的婴儿,竟是细致入微,疲而不倦。 他不禁脱口而出:“将来你一定会是个好娘亲。” 这话说的没头没尾,琥珀愣怔了一下:“啊?” 双鹤猛然间意识到自己话多了。 “啊我是说,你说,二姑娘过去那样对我们三姑娘,她若是知道我们此时如此费心地替她安顿孩子,不知会作何感想。” 那日琥珀一直守在门外头,不太知道姑娘在夏媛的房里都发生了什么。但为姑娘开门之际,她听到了夏媛最后说的那句“对不起”。 她目光落怀中的婴儿身上。 “二姑娘用一场大火了解了一切,定是放心了地。母亲的债,也不好算在刚出生的孩子身上。这应该是姑娘对二姑娘最后的仁慈。更何况二姑娘已不在,人死债消,我们其实都希望这个孩子能好。” 双鹤点头:“是的,希望在这洪仓县能为她寻到适合的人家。” 晚上,他们没有在客栈用膳,而是去了个茶肆。 茶肆消息多,容易打探人家。 二人抱着孩子进了茶肆,要了素面和茶水。 然后坐下侧耳听着茶客们的闲聊。 茶肆的老板娘看上去八面玲珑,不时地和茶客们开着各种玩笑。 准备好茶水,她给琥珀和双鹤端了过来。 随意看了眼琥珀怀里抱着的婴儿。 “呦,这孩子多大了。” 棉被的一角盖着孩子的脸,琥珀笑笑:“两个月了。” 那娘子看着琥珀,调侃道:“呦,这位娘子的年龄也不大啊,这么小就做了娘了,这位郎君有福气啊。” 双鹤不自然笑了笑:“是,是。” 琥珀眸子动了动,道:“可不是嘛,我是不想这么早就做娘亲的,可是这孩子说来就来了。我听说很多女子想要孩子,却是如何都要不上呢。” 那娘子突然被挑起了兴趣:“对对,就像城里那冯先生夫妇,二人都快三十了,日日求子,都没个动静。冯先生才学渊博,远近闻名,他家娘子开了个绣坊,绣技了得。这么好的一对人,就是这么一件事不如意,遗憾得紧啊。” 有个妇人在一旁附和道:“可别提了,那冯家娘子总是去北山的娘娘庙求子,上次我还见过一次呢。” 与她同行的妇人道:“这冯先生刚好是我家三子的先生,是个顶文雅的人。” 琥珀心中一动。 一个先生,一个绣娘。这不是正好。 她想了想,道:“诶,那这冯先生就没想着要纳个妾室,为她生子?” “冯先生和娘子感情笃定地很,日日都去绣坊接她下工,二人如胶似漆的,他根本就不可能会纳妾。只可惜他们子嗣福浅,这会儿若是天上掉下来个孩子,那他们两口子该高兴死了。” 琥珀与双鹤心领神会对视一眼。 出了茶肆,琥珀对双鹤道:“明日就去打探一下这对夫妻,我感觉如此蛮适合。” 双鹤应声:“嗯。明日我就去办。” 第二日,双鹤出去查看了一天,傍晚回到客栈。 琥珀问他:“如何?” 双鹤喝了一口茶水,用袖子抹了一把嘴,开口道:“我先是去了书院周围,了解了一下那位姓冯的教书先生。那冯先生是个秀才,学识好,为人谦逊,名声很不错。后来我又去了绣坊,冯家娘子与人说的一样,性子温和,蕙质兰心。一手绣活做得远近闻名,他们确实是一直是在求子,这个城里很多人都知道。” 琥珀点头:“可去他的家中看过?” “看了,冯先生父母都已不在,只有她们两口子和两个做事的仆从一起生活。家里人口也简单。” 琥珀觉得如此便很合适了。 她看了看怀中孩儿。 “父亲是个教书先生,母亲是个绣娘,也算是个正经人家。将来这孩子应该也会被教育得很好。” 双鹤道:“那我们趁晚上送过去?” 琥珀想了想,点头:“嗯。” 到了晚上,他们悄无声息来到了冯先生家门口。 琥珀最后看了眼篮子里熟睡的婴儿,摸了摸她的脸颊,虽原本她对这孩子并没有多喜欢。可毕竟自己亲自带了两日,还是有了些感情。 “希望你能平安快乐的长大。” 将篮子放在了冯先生家门口,敲了敲大门,双鹤立刻带着琥珀,跃到了对面的房顶。 夜色下,二人紧张地盯着下面装着婴儿的篮子。 (/ht。 第600章 听墙角 不一会儿,大门果然开了,走出来一个做事的婆子,那婆子一下子就看到了地上装着孩子的篮子。 猛得捂住了嘴巴。 “夫人,夫人——夫人你快来看!” 不多时,门内又走出来一个长相清秀的娘子,那娘子见了地上的篮子,立刻惊得说不出话。她先是左右看了看,见没人,蹲下来看篮子里的孩子。 “夫人,这孩子跟您有缘啊。” 冯家娘子轻轻地将孩子从篮子里抱了起来。 慈爱地看着她,眼里满是惊喜。 婆子道:“我们赶紧将孩子抱进去吧,一定是您多方求子,感动了上天,这孩子是天赐啊。” 冯家娘子神情顿了顿,回眸看了眼院子里,又激动地盯着孩子看了看,须臾,道:“走,快点关门。” 说着,她回身将孩子抱进了院子。 琥珀盯着合上的院门。 “她犹豫了。” 双鹤:“啊?” “我说她犹豫了。” 双鹤:“也不算吧,毕竟是个活生生的婴孩,她有些反应也算正常。” 琥珀拔高了声音道:“犹豫一秒都不正常,若她真的一心要留下孩子。” 双鹤:“……” 自从那天早晨那一幕之后,琥珀这两日每次跟他说话似乎都带着气。 双鹤心里憋屈,可又不敢反驳她。 琥珀站了起来。 “不行,不能就这么将孩子给他们。” “那怎么办?” 眼下孩子已经被抱了进去,也不好现在就进去抢回来。且琥珀也说不好自己的感觉是对还是不对。 “我们,我们先不走了,先在城内待两天看看情况。” 双鹤想了想,京中夏桉身边他已经安排了人保护,且如今夏媛刚死,倒也没有什么大事。这边孩子送出去,观察两天也好。 “也行,听你的。” 琥珀斜了他一眼,起身道:“赶紧带我下去。” 二人回了客栈,夜里,琥珀睡床上,双鹤在地上打地铺。 孩子冷不丁被送到了陌生人的手里,琥珀反而更睡不着了,在榻上总是辗转反侧。 这两日双鹤也累了,倒是倒头就睡。 听着双鹤均匀有力地呼噜声,琥珀心里越加有些憋气,一会将耳朵捂住,一会儿又用被子蒙住头。 半夜里,双鹤睡着睡着,想起夜。 他翻了个身欲起身,刚睁开眼睛,整个人惊得一个激灵。 只见琥珀蹲在他身边,正直勾勾地瞅着他。 “琥、琥珀?你,你要做什么?” 琥珀双眼无光地站了起来,有些不自然道:“没做什么。” 兀自脚步虚浮地走回了榻上。 双鹤看着她没精打采的样子。 “你,你也不用都太过担心,那家人如此想要孩子,孩子应该是没事的。” 琥珀轻声道:“行了,你睡吧。” 她刚刚本来想掐他鼻子来着,后来又觉得,不光她辛苦,双鹤也很辛苦,总不能她睡不着也不让他睡。后来又不自觉地盯着他那张刚毅的脸和起伏有力的胸脯看了好一会儿。 多少是有些失态了。 - 到了第二天,琥珀假装成客户,来到了冯家娘子的绣坊。 冯家娘子看起来有些憔悴。 琥珀看着她道:“娘子,我想绣一个帕子。” 冯家娘子声音柔和:“请问姑娘想要什么图样?” 琥珀想了一瞬,脱口而出:“仙鹤吧。” “仙鹤?这个倒是特别,可以的,姑娘交了定钱,傍晚就可以来取。” 琥珀点头:“那就谢过娘子了。” 这个冯家娘子倒是个亲切温柔的人,而且看她状态,昨夜定是为了孩子熬了夜,肯定是用了心了。 不过出了门,琥珀猛然意识到,自己刚刚为何要她绣仙鹤啊? 傍晚的时候,她过来取帕子。 冯家娘子将帕子递给她看:“姑娘看看满不满意,若是哪里觉得不好,还可以改。” 那仙鹤绣得极为精巧,脚下还踏了两朵云,仙气飘飘的。 琥珀微笑着道:“娘子绣工了得,这个我很喜欢。只不过这朵云,能不能再绣大一些?” 冯家娘子道:“自然可以,姑娘稍候。” 说着,便好脾气地拿起绣针要改。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道:“娘子,冯先生来接你了。” 冯家娘子手上的绣针一顿。 迟疑了片刻,对琥珀道:“实在抱歉,今日无法为你改了,不若你明日再来,我明日一早定替你改好。” 琥珀目光在她的脸上驻了驻。 “这个,应该需要不了多少时间吧?再说现在天色还早。” 丫鬟道:“这位你姑娘,你不懂,我家先生特别黏我家娘子,他要接娘子,那是一刻都等不了的,必须马上就要娘子与他一起归家。” “那也不差这一会儿功夫吧?” 却见冯家娘子已经开始收拾绣针。 “姑娘,实在抱歉,我真的得走了。” 说的似乎是冯先生很在意娘子,可琥珀却没有从冯家娘子的脸上看到任何幸福感。 “哦,这样啊,行,我明早再来。” 回去后,双鹤问她:“你觉得如何?” 琥珀思索了一会儿,道:“我想去听他们两口子的墙角。” 双鹤:“……” - 万万没想到,自己的猜测竟是对的。 入夜后,双鹤用轻功,带着琥珀潜入冯家的院子,然后隐在了冯家夫妇的墙根底下。 一开始还好,屋内没有什么响动,那冯家娘子一直在哄孩子。 突然,传来了冯先生的说话声:“今天我去接你的时候,为了让我多等了一会儿功夫?” 声音是质问的口气。 冯家娘子赶忙道:“夫君,不是的,今日有个顾客绣样有需要修改的地方,我便同她多说了几句话?” “顾客重要,还是我重要?”声音低沉,带着丝威压。 “自然是夫君重要。” “那下次便不要让我再等。” “是。” 琥珀不禁握紧了拳头。 这时,冯先生起身:“将孩子交给容妈,该歇下了。” 冯家娘子道:“夫君,今夜就让这孩子与我睡吧,我想亲自照看她。” “不行。” 冯家娘子央求:“夫君!” 冯先生重重将手里的书本摔到桌子上,冷喝一声:“我说,不行!” 孩子听到声音,惊地“哇”地一声大哭了起来。 (/ht。 第601章 你与别人生孩子,为夫怎么办? 孩子一哭,冯家娘子便心疼地将孩子抱起来哄。 “宝宝不哭,宝宝不哭……” 这时,那冯先生将孩子从冯家娘子的怀里一把夺过,摔到了不知什么地方。 只听得孩子“哇”的一声,哭地声音更大了。 冯家娘子道:“夫君,你做什么啊?” 冯先生道:“我说过很多次,即便有了孩子,也不能影响我们夫妇的正常生活,你是不记得了吗?” 琥珀心疼地一下子就想站起来,进去将孩子夺回来。 双鹤身后拦住了她:“莫冲动,不能让他们见到我们,一会儿我来。” - 两刻钟后,双鹤从下人房里偷偷将表姑娘带了出来。 琥珀在街上一把接过孩子,心焦地仔细查看了好一会儿,确定孩子没有事,才狠狠松了一口气。 她心疼地搂了搂孩子,眼泪忍不住在眼眶里打转。 “杀千刀的,那姓冯的就是个道貌岸然的衣冠禽兽,竟如此对待一个婴儿!” 双鹤看她难过心疼的样子,道:“抱歉,是我提前没有将这个人打听清楚。 “你还有脸说,你不说那冯先生这好那好的吗?他就是这般好的?” 双鹤被说得心虚:“我也不曾想他在家中与在外面竟是两种面孔。” 琥珀疼惜地摸着孩子的脸,朝着双鹤不悦唠叨道:“孩子若是在冯家长大,有姓冯的这样的父亲,未来不知要受多少委屈。” “若是那样的话,我们如何跟姑娘交代?幸亏回来看了一眼。” 她瞪着双鹤道:“你真是白长了六尺高的大个子。” …… 回到客栈,琥珀也不愿意理双鹤。 双鹤要刚帮她打热水,她不用。 双鹅还要帮她洗尿布,她也不用。 琥珀从前不是这样的,自从那天早晨的事情之后,她这一路都跟自己别别扭扭,今日这件事后,她对自己的态度越发的差了。 双鹤心里觉得郁闷。 他自己打好地铺躺下,琥珀和孩子也上了床。 他正合眼要睡,却听到琥珀又朝他嘟囔了一句:“睡睡睡,你睡地着吗?” 双鹤感觉自己心里的某根弦像是断了,忍不住委屈地开口道:“琥珀,我知你是因为那天早晨的事,一直看我不顺眼。可是,那天早晨被看光的人明明是我,依照我们老家的说法,这种情况你是要对我负责的。我都还没有要你负责,你作甚总是朝我气哄哄的?” 琥珀闻言,忍不住瞪着眼睛坐了起来。 “我对你负责?” “啊,当年我娘就是看了我爹洗澡,所以才嫁给了我爹。” 琥珀:“……” - 到了第二天,琥珀起床后,别别扭扭对双鹤道:“去准备马车,我们今日去北山的娘娘庙?” 虽然口气生硬,但态度明显平和了些。 昨个晚上,双鹤的话把她惊地够呛。 平日里只听说男子占了女子便宜,要对女子负责的,还第一次听说,女子见了男子身子,要对男子负责的。 可双鹤因着父母的关系,对这种观念竟是笃定不已。 且据他所说,他从小就守身如玉,不让任何无关的女子靠近自己的身体。 自己的身体,只能留给未来的娘子可能。 所以出发那日早晨的事,将他弄得不知所措,这两日自己跟他无端置气的时候,他心里也是纠结得厉害。 而琥珀也意识到,自己确是因为那件事,对他态度恶劣了许多。 可实际上,这件事双鹤又没有做错什么。 自己也没吃什么亏,反而“失贞”的人,其实是他。 经过昨晚的沟通,琥珀心里有点七上八下,觉得她不好再与他别扭下去了。别哪天他真的要自己负责咋办? 双鹤听说要去娘娘庙,问道:“我们去那里做什么?” 琥珀刚想骂他榆木脑袋,话到嘴边终于还是忍住了。 “那个,你不记得那个茶馆里的人说吗?求子的人,都是去娘娘庙烧香祈福的。” 双鹤恍然:“对啊,那里面都是想要孩子的,一定更容易找到适合的。” - 到了北山,要行长长的一段台阶才能上到娘娘庙。 这里果然香火旺盛,成群结队的娘子妇人来到此处,拾阶而上,乞求子嗣。 琥珀抱着孩子,行一段,歇一段。 不时看着来来往往的妇人,听着她们的闲聊。 双鹤跟在她身后,看着她这几日因为照料孩子而越发沧桑的样子,心里越发有点不忍。 他道:“还是让我替你抱吧?” “不用,你不会。”琥珀道。 行了一会儿,他们在路边的石头上歇脚。 双鹤道:“你也别着急,你看来来往往这么多人,定是能为表姑娘寻到适合的人家。” 琥珀:“求子的门户很多,可我们这次一定要擦亮眼睛才行。” 歇好脚,他们继续缓缓朝上走,行了一会儿,身后传来一个妇人爽朗的声音。 “你给我走快点,你知道头香有多灵吗?就因为你起晚了,今日又错过了。” 接着,传来一声气喘吁吁地男子声音:“娘子,你看这里都是女子来求的,你说你带着我来做什么?” 妇人道:“人家大师说了,男女同求会更加灵验。若非如此,你以为我愿意带着你来?” 男子道:“行了,我这不是听话陪你来了嘛!”他朝上看看,“天,还有那么高啊,娘子你每次都是爬这么高吗?” “废话,你以为呢!若非你没用,连着给我种了五个带把的,我用得着这么辛苦吗?我就是想要一个女儿,怎么就这么难。” 男子道:“我也讨厌带把的,可他们就是排着队的来,为夫也没办法啊?可是夫人,你都连着求了三年了,到现在也没动静,会不会就是命里无女啊!” “你少跟我废话,快点走,我才不信什么狗屁命运。我就是要个女儿。” 琥珀不动声色跟在了这两个人的身后。 到了庙里,二人虔诚地上了香。 那妇人在送子娘娘前念念祈祷了好一会儿,拜了又拜,才起身离开了庙里。最后还在案上留了一大摞香火钱。 出了庙门,那娘子突然感怀地叹了口气。 “我刚刚一下子想明白一件事。” 她夫君问道:“什么事?” “若是与你生,下一胎十有八九还是个带把的。” 那男子急了:“你何意,你要与别人生?那为夫怎么办?” (/ht。 第602章 抚平了心里某个皱巴巴的角落 那娘子白了她夫君一眼:“给我闭嘴!我是说,我可以去抱养一个啊。” 男子听了,一乐:“对啊,我们可以抱养,保养好啊,保养确准是个女儿!” 二人就这么叽叽喳喳下了山。 待他们二人走后,琥珀将孩子交到双鹤手里,然后取出一块碎银走到门旁的道姑面前:“师傅,这香火钱您收下。” 道姑感怀颔首:“多谢施主。” “敢问道姑,可认得刚刚离开的那对夫妇,我见他们夫妇同来,倒是特别。” 那道姑笑笑:“你是说花娘子和李员外吧,他们二人确是特别,别人一心来求子,只有他们一心想要个女儿。” “花娘子?抱歉,我初来乍到,没听说过,她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哦,那花娘子和李员外是城中的粮商,都是热心肠的好人,家中开有粮铺,常年在城里施粥,每次来了庙里,也都会留下香火钱。但愿他们夫妇能够如愿。” 琥珀心里动了动:“原来如此。” 下山后,她又和双鹤打听着来到了这对夫妇施粥地方。果然,见到那花娘子正在粥棚里忙碌着,他夫君许是爬山爬得累了,在一旁坐着悠哉的休息。 一直到了午时,他们夫妇才离开。 - 还是一样的方式,入夜后,琥珀和双鹤抱着孩子来到了他们家门外头。 这院子在城中也算是大户人家。 院子里传来阵阵男孩打闹的声音,很是热闹。 双鹤道:“家中开粮铺,吃喝不愁,夫妇心善,是个良善之家。上面有五个哥哥,会受尽保护,主要是他们一心想要女儿。所以,表姑娘到了他家里,应是会被善待。” 他看看琥珀,“果然还是你的办法好,如此才能找到这样的好人家。” 琥珀点头,将怀中孩子轻轻放进了地上的篮子里。 “但愿这一次,没有再送错人家。” - 不多时,那花娘子和李员外在仆从惊愕地招呼下,见到了门外嘤嘤哭泣的婴儿。 花娘子好奇地撩开被子,当看到是一个女娃之后,惊喜地喊叫出声。 李员外一张圆嘟嘟的脸跟着笑得像一朵花。 全家人拥着孩子高兴地进了院子,合上高高的院门。 角落里,琥珀和双鹤走了出来。 双鹤道:“要不要进去看看?” 琥珀轻轻摇摇头。 “回客栈吧。” - 心情跌宕起伏了好几日,琥珀真的是累了,这次回到客栈,还没等双鹤打来热水,她便倒在床上睡了过去。 双鹤打水回来,看着榻上短短几日清瘦了一大圈的琥珀,替她盖好了被子,轻轻放下床帐。 今夜他们两个人都可以睡个好觉了。 - 次日临行前,琥珀执意要再去李员外家看一眼。 她想最后在确认一眼。 到了李宅所在的胡同,只见巷子里热闹得紧。 像是办什么喜事。 他们走到了李宅门口,才得知今日宅子有喜,李氏夫妇喜得一女,今日大摆宴席,宴请宾客。 只见花娘子在人群中抱着婴儿,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容。 琥珀眼里一阵温热,转过头,头也不回地出了胡同。 姑娘宽厚,抵着心里的不适到夏媛身边救下表姑娘。侯府财狼之地,不堪托付。姑娘又应了夏媛最后的请求,带表姑娘走出侯府。 而今,李家家财丰厚,夫妇品德忠厚,更有五个兄长在上,如此,实乃良善之家。 她和双鹤,总算没有辜负姑娘的嘱托。 死去的夏媛,也可瞑目了。 - 办好了事情,二人驾马车回京。 一日后京城城门关闭前,进了城。 回来后,他们赶回夏府,回到云芷阁与夏桉复命。 夏桉听了他们这几日遇到的事情,心里也跟着起伏了一场:“你们两个辛苦了。” 琥珀道:“奴婢不辛苦,这件事办妥,姑娘才能安心,奴婢不敢怠慢。” 双鹤道:“这几日,孩子一直都是琥珀在照顾,她比我要辛苦很多。” 夏桉看着清瘦了许多琥珀:“这几日活计让小五她们替你多分担,你多吃一些。” “谢姑娘。” 夏桉看着他们:“自今日起,我们所有人便将这件事忘了,世上再没有表姑娘。” 琥珀和双鹤,以及屋内的喜鹊齐齐颔首:“是。” “好了,赶了一天的路,你们也累了,快下去歇着吧。” 琥珀和双鹤一起离开了屋子。 他们走后,喜鹊道:“姑娘对二姑娘也算是仁至义尽了。” 夏桉在桌旁坐下,他们不知,于她而言,做完这一切,就仿佛抚平了心里某个皱巴巴的角落。 她的三个孩子都未能平安降世。 今生救下夏媛腹中的这个婴儿,也昭示着她这一世终于可以与永定侯府对抗。 - 过了正月十五,聂家人启程回淮州,夏光淳派人与夏姝一起启程,帮她回淮州办理和离事宜。 临行前,聂向荣主动来见了夏桉一次。 主要是想再要些药。 毕竟回了淮州,他还是想继续开枝散叶,而不是只要一个孩子。 夏桉对他道:“药我有的是,只要小姑姑这次能与你顺利和离,往后你给我送药钱,我便给你送药,公平交易,保聂府子嗣绵延。” 聂向荣这才放了心。 聂向荣对夏桉的感觉很复杂,一方面,她设计让自己一家人在京城勋贵面前丢了颜面,另一方面,她又用自己的医术,解决了困扰他多年的心病。 诚然她做这一切,都是为了夏姝。可她帮自己解决子嗣大事,又怎能不算是聂府的恩人。 他最后对着夏桉客气道:“姑父与你,本是没有仇怨。从前我聂府有做得不妥的地方,我也会反省。你放心,我会妥善处理好与姝儿的和离事宜。过往种种,我们便都放下吧。往后你去了淮州,有事还可找姑父。” 夏桉疏离一笑:“感谢。” (/ht。 第603章 魏氏设计夺管家权 自从夏媛没了之后,魏氏在屋子里头闷了三日,便日日跑到禧寿堂伺候夏老夫人。 夏媛的事情,夏老夫人心里很难过。 谁家的女儿嫁出去,不希望能过得好好地。 唯独自己这孙女,竟能带着腹中胎儿死于大火。想想便觉得心里悲凉。 她以为,她都难过如此,想必儿媳做为生母,更是会痛彻心扉。是以,这日魏氏再次来到她屋里,为她煮茶的时候,她好生劝慰道:“你也不必日日都到我这屋里来。我屋里有温嬷嬷和贾嬷嬷,她们都能照料好我。你心里也不是滋味,好生在屋里头养着就成。” 魏氏道:“左右我一个人待着也会瞎想。如今,府中事务由苏姨娘管着,我难得落得清闲,正好可以有时间好好伺候母亲。且到母亲这屋里头,我心里还能平静一些,也省得自己一个人胡思乱想的。” 说着,她将沏好的茶端到了夏老夫人的手里面来。 夏老夫人接过茶:“出了这种事,我们活着的人也只能节哀。自明年起,府中连着三年不过上元节了,算是悼念媛姐儿。” 魏氏闻言,略有些哽咽:“谢母亲如此念着媛儿。” 她又端了糕点放到夏老夫人面前:“母亲,这是你最喜欢吃的核桃酥,是我亲手做的。您尝尝。” “你亲手做的?”夏老夫人有些意外。 “是啊,母亲你忘了,年轻的时候我就喜欢做糕点。只不过这些年事务繁多,撂下了。现在好了,倒是有大把时间做自己喜欢的事了。” 夏老夫人点点头:“是啊,这些年府里上上下下都是你一个人操劳,如今你正好可以休息休息。” 这时,一个丫鬟进来给炭盆添炭火。 魏氏不经意看了她一眼。 继续给夏老夫人添茶。 过了一会儿,夏老夫人正喝着茶水,突然呛咳了一声。 接着,屋内隐隐飘起了黑烟。 以炭盆为中心,黑烟墨黑如漆,围翻涌着在屋内散开。 夏老夫人呛咳地越来越厉害,魏氏也跟着忍不住咳嗽了起来。 她指着炭盆道:“快,快将炭盆给端出去。这炭有问题!” 门口守着的两个丫鬟见状,赶忙慌慌张张将炭盆给挪到了门外头。 然后众人撩开帘子,不住地将屋内的黑烟向屋外驱散。 夏老夫人已经咳得上气不接下气,魏氏心疼地道:“母亲,您快喝口茶水,喝口茶水会好一些。” 折腾了好一会儿,屋内的黑烟才清除干净,夏老夫人不住地抚着心口,被呛地气息不稳,一直在喘。 “这个炭火,是怎么回事啊?” 他们屋里向来烧得是银丝炭,基本没有烟,刚刚这烧得是什么?差一点将她给呛晕。 刚刚添炭的丫鬟立刻跪了下来,紧张道:“回老夫人,这炭是今日一早奴婢从前院领的,就是平时那种炭,奴婢也不清楚这炭为何会冒烟。” 这时,魏氏道:“你将那炭拿过来,我看看。” 那丫鬟立刻点头:“是。” 丫鬟出了门,不多时,带了半篮子的炭回到屋内:“夫人,就是这个。” 魏氏起身,煞有其事从篮子里取出一块炭端看,又掂量了一下。须臾,又从篮子里取了两块炭查看,最后摇摇头。 “母亲,这炭火有问题。虽表面看着与寻常银丝炭无异,然而实际上是银丝炭里面质量最差的一种,常有炭火商以顾客不懂为由,拿着这种炭以次充好。” 夏老夫人道:“怎么会有这种事?这炭火是哪来的,谁采买的。” 那丫鬟赶忙道:“奴婢,奴婢听说自从苏姨娘管家之后,因为一些原因,辞了之前的炭商,这炭好像是苏姨娘新选的商家。” 魏氏眼里滑过讥讽之色:“啊,是苏姨娘选的吗?母亲,难道是苏姨娘为了节省开支,所以选了些便宜的东西?” 夏老夫人想了想:“将苏姨娘叫来吧。” “是。” - 不多时,苏氏被叫到了禧寿堂。 夏老夫人道:“我问你,如今的炭火商是你让换的?” 苏氏点头:“是的。” 苏氏还没有弄清楚发生了什么,只能如实回答。 “为何要换?” 苏氏道:“回老夫人,因为上一家炭商最近总是缺斤少两,所以我就换了一家。” “换了一家,那你可验过货了?” “验了,品质是一样的。所以才定的这一家。” 魏氏追问道:“那价格呢?” “价格也是一样的。” 魏氏道:“妹妹,有些东西不是说验过就行了,有的时候即便查验合格,若是不擦亮眼睛,也容易被一些黑心商家骗的。同样的价格,你可知,这一家竟是以次充好。刚刚老夫人屋里点的炭火,竟冒出了一股股的黑烟来,老夫人被熏得咳嗽得都快喘不上气了。” 苏氏一怔:“啊?” 夏老夫人忍不住又咳嗽了两声。 苏氏顿时觉得抱歉:“对不起老夫人,我不知道会出这种事,没想到他们竟会做这种手脚。” 魏氏体谅道:“也不能全怪你,这些年你也没有参与管家,难免经验欠缺。回头还是换回从前那家吧,他们给府上送了多年的炭火了,一直也没有什么差错。估摸着是因为你没有经验,不懂行,所以才出现了缺斤少两的问题。今日抽空我替你去找一趟吧。以后他便不敢了。” 苏氏这会儿恍然明白了过来。 感情,事情是在这里等着她呢。 是魏金花想要谋回管家权,所以联合外面的商家合起来耍弄自己。 目的便是想让自己出错,让老夫人认为自己管不好家,有问题还得她来处理。 这有问题地炭火,八成也是暗地里弄进来的。 而她的目的,显然是达到了。 自己现在根本无从争辩。 她微微颔首:“谢夫人提点。是妾身没有处理好这件事。” 夏老夫人道:“这管家之事,鸡毛蒜皮,却也有其中的门道。以后拿不准的地方,你可问问夫人,或者问问我。切莫随意做决定。这件事就这样吧。” 苏氏颔首是:“妾身知晓了。” (/ht。 第604章 妹妹,你是不是力不从心啊? 魏氏回到了琼栖院后,懒洋洋倚坐在了软榻上。 姜嬷嬷道:“事前想到了发生这一件事,不足以让她交出管家权。不过老夫人对她也太宽容了,竟是连责备都没有责备。” 魏氏无所谓道:“那个老东西的德行,你还不知道?向来对他们一房瞎怜悯。” “好在,今日开了个好头。至少让她在老夫人面前暴露出了问题。” 魏氏凉声道:“哼,想跟我斗,我管理府中事务十余载,随便动动手指头都能让她吃不了兜着走。” “就是,夫人,既是如此,下一步倒是可以提前一些,可以给她们打个措手不及。” 魏氏掀掀眼皮:“准备好了吗?” “准备好了。” 魏氏声音轻蔑:“那便就今晚吧。” “好,就听夫人的。” 魏氏将白猫揽进了自己的怀里。 自怜道:“我已经失去了这么多,这中馈令牌,我是一定要拿回来的。若是连中馈令牌都没了,我又要如何为纬儿撑腰?” 姜嬷嬷看着魏氏委屈的模样,心中越发心疼。 “夫人你就放心吧,这管家之权,老奴定会替你顺利拿回来。” 魏氏道:“行了,下去盯着吧。” - 夏桉是晚上去玉筝阁与小娘一起用晚膳时,听说了这件事。 原想着夏媛刚走,府里刚刚消停,魏氏怎么着也会安静几日,才会有所行动,没想到这么快就忍不住了。 “小娘,祖母今日斥责你了没有,你没事吧?” 苏氏道:“我没事,只是府里的事务我确实没有她熟悉,难免会被她揪住错处。就比如这炭火商,自我管理中馈以来,他一直极为不配合,多次出现问题。换成哪家也都是要换掉的。却不想,原来他们和魏金花是一伙的。” 夏桉点头。 中馈事务琐碎,难免出现各种预想不到的纰漏。 魏金花若是想陷害小娘,肯定会有许多种办法。 正这样想着,突然有家丁冲进了院子,在门外喊道:“不好了,不好了苏姨娘,柴房着火了。” 苏氏心里一惊。 “柴房着火了?” - 半个多时辰后,所有人又都相继来到了禧寿堂。 就在刚刚,一场大火将柴房里存放的柴火全都燃了。 幸亏下人发现得及时,否则周边的诸多房子也会被一起点着,后果不堪设想。 原本夏媛刚刚死于大火,阖府对这火字就很忌惮。 这下好了,府里竟也起了火。 正撞到了众人的伤口上。 魏氏在夏老夫人跟前难过地道:“母亲,我都不敢过去看,我怕一见到那大火,我就会想到媛儿那日被烧焦的样子,真的心都要碎了。咱们府里从前一直都好好的,如何也会起火啊?” 夏老夫人心口也一直闷疼。 她拍了拍桌子:“这到底是哪里来的火?” 所有人都到齐后,做好善后的苏氏才同夏桉一起姗姗来迟。 魏氏讥讽地冷瞥她一眼。 这回看你怎么收场? 夏光淳面色不太好看,他也是刚刚听说,原来白日里还发生过一件事。 府里进了劣质的炭火,将母亲给熏到了。 这会儿柴房又起了火,种种迹象表明,苏氏这中馈管得似乎有些问题。 魏氏这边安慰夏老夫人道:“母亲,您也别太着急,幸亏只是烧了柴火,没有发生什么大事。” 夏老夫人不悦道:“出大事就晚了!” 夏光淳问跟着过来的董管家:“找到起火的原因了吗?” 董管家道:“回老爷,还没。” “今天晚上值夜的呢?” “他说他去入了厕,转回来的时候,那火已经燃起来了,已经来不及了。” 魏氏道:“短短一日的时间,一边炭火出了问题,一边柴房又着了火,从前我管理府中事务的时候,可一次没有出过这种问题。”她看向苏氏,“妹妹,你是不是管地力不从心啊?” 苏氏面色严肃地颔首回道:“夫人,老夫人,老爷,今日这两件事情都是我的疏忽,明日起我定会严厉制府,保证不会再发生类似的事情。” 魏氏狐疑地看着她:“你真的能保证不会再出问题?若你觉得吃力,母亲,老爷,我可以接过管家之权的,以免府里再出现什么严重的事故。” 苏氏忙道:“夫人的担心我能理解,往后有不清楚的地方,我会及时向夫人请教,请老夫人、老爷、夫人再相信我一次。” 魏氏真是卑鄙,一天里竟做了两件打击她的事情。 想要中馈之权,偏不能让她得逞。 她从前在苏府的时候,母亲是教过她如何管家的,即便这些年手生了,大体也不会出什么严重的错处。 她绝不会轻易放手。 夏光淳面色端肃。 苏氏前段时日接手中馈以来,府里一直算是井井有条。 且她是个做事周全的人,夏光淳一直是相信她的。 只是没想到,今天一日之内,府里竟连续出了两件事。 但在他眼中,即便因着失去女儿,他解了魏氏的禁足,可他心里依然对魏氏存有一些结缔。 他默了片刻,沉声道:“罢了,人非圣贤,谁能不出错。苏姨娘或许是因为手生,需要一段时间熟练。经过这两件事,望你能吸取教训,切莫再出这样的纰漏。” 苏氏赶忙道:“是,老爷,我会记住的。” 魏氏不动声色咬牙看了她一眼。 夏光淳继续道:“母亲,今日你也累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夏老夫人点头。 “行了,你们都回去吧。” 夏桉全程没有说话。 魏氏今日打得她们有些措手不及。 事情已经发生,解释再多也没有用。 且她知道,祖母和父亲心里清明,暂时不会因这两件事直接否定小娘。 - 众人一起离开了禧寿堂。 魏氏冷冷剜了苏氏一眼。 “真行啊,都起火了,她还能保住中馈令牌。” “夫人莫急,我们之前不也推算过吗?老爷和老夫人不会那么轻易将中馈令牌从她手中收回的。” “那接下来该如何?” 姜嬷嬷道:“夫人尽管放心,下一步,我绝对筹谋地万无一失,保证一次就让她翻不了身。” “既然是最后一击了,给我谨慎些。” 姜嬷嬷应道:“老奴我一定会的。” - 这边,夏桉揽着苏氏的胳膊送她回玉筝阁。 苏氏心有余悸:“真是个疯子,竟然还放了火。自己女儿刚刚死于大火,她是怎么下得了手的。” 山菊也道:“况且冬日风大,一个不小心,燃得就不是一个柴房那么简单,姨娘,看来夫人这次来者不善啊。” “事不过三。”夏桉平声道。 苏氏问道:“何意?” “此次不成,必还有下一次,且下一次她们定会想着一步到位。” (/ht。 第605章 抬不起头 春节期间,府里允许下人的家人过来探望他们。 这日,李妈妈和张妈妈一起在前院等着自己的家人。 张妈妈今日特意穿上了此前魏氏赏的衣料做的新衣裳,还将头发梳成了贵气的模样,又戴上她最好的几样首饰。经过这么一拾掇,整个人看着精神气十足。 路上碰到的婢子都忍不住夸她几句,将她夸得轻飘飘的。 到了门口,她见李妈妈这个档口,还穿着平日干活的旧衣裳,不免有些鄙夷。 “呦,李妈妈,你们云芷阁现在不是非富即贵吗?怎的大过年的,你这连身像样的衣裳也没有?” 李妈妈朝她身上瞅了一眼,眼里神色平平。 “大过年的照旧也得做活计,怎的,穿上新衣裳你一会儿回去就不用洒扫清洗了?” 张妈妈擎着兰花指摸了摸头上的珠钗。 “做活计怎么了?今日可是要见家里人,总得要让儿孙看到你过得还不错,免得让他们挂念担心不是?这你都不懂。” 李妈妈不屑:“这人过得好或不好,光看外表可看不出来。” 张妈妈斜了她一眼:“你就是死鸭子嘴硬。” - 不多时,亲眷们被门卫放了进来。 李妈妈和张妈妈的儿孙们也都相继进了前院。 张妈妈一脸贵气地看着自己的孙子跑到了自己的跟前:“祖母,祖母。” 张妈妈讪笑着应道:“哎。” 她儿媳上前道:“呦,婆母,这侍郎府还真是养人,瞅着你这气色,这一身衣裳,一看就是在这里过得很好。” 张妈妈笑着道:“好,我在这里过得都好,我毕竟是在主母的院里做事,自然是得到了优待最多。” 她儿媳看看一旁穿着下人服的李妈妈:“原来在这大户人家做事,下人们也要分三六九等,从这穿着上便可以看出一二。” 他儿子道:“那是,娘做事向来懂得审时度势,自然能在这侍郎府混得风生水起” 这边,李妈妈的儿子儿媳见了他,齐齐施礼:“见过娘” 那小孙子也礼貌道:“见过祖母。” 他儿媳上前一步道:“多日不见,娘身子可还好?夫君和我一直挂念你。” 李妈妈道:“我这身子还算健壮,每日的活计也不多,有时候还得自己找事做。” 她儿媳放心道:“那就好。” 然后她将手里的一个篮子递给李妈妈:“这是我年节时做的糕点,还有一些腌肉,给娘带来尝尝。” 李妈妈笑道:“好,好,你也辛苦了。” 这时,张妈妈在一旁开口道:“腌肉有何好吃的,李妈妈的儿媳妇,你大概不知道,侍郎府其实是不缺肉的。” 对方被说的有点惭愧:“是吧,这也是我的一点心意。” 李妈妈道:“我儿媳做的腌肉口味向来地道,为娘喜欢吃。” 他儿媳脸上这才浮起一丝释然的笑。 李妈妈俯身搂着小孙子,与小孙子亲近了一番,然后,从袖中赫然取出来一个大大的银元宝,放到了孙子的手上:“来,这是祖母给你的压岁钱。” 她孙子不过四岁上下,双手捧着那银元宝,朝着李妈妈磕了个头:“孙儿谢谢祖母。” 张妈妈的儿子和儿媳见了那银元宝,眼睛一亮,双双移开目光,看向了自家的娘。 张妈妈这会儿差点被那银元宝给惊呆了。 这李妈妈竟是一下子拿出了这么多银子,到了她这里,她哪有那么多的银子啊。 她迟疑了好一会儿,在儿子儿媳和孙子希冀的目光中,从袖中掏出来一个红包出来。 然后递给自己的孙子:“来,这个是祖母给你包的大红包。” 那红包薄薄的,一看就是只放了些碎银。 与人家那个大元宝简直没法比。 她儿子儿媳脸色瞬间就有些难看。 看娘这装扮,还以为在府里混得有多好呢,这样一比,怎么这么寒酸啊。 还是说,她有银子,不舍得给? 小孙子不懂这些,接了红包,也跟着人家一样朝着祖母下跪磕头。 “谢谢祖母。” 头刚点地,就被儿媳从地上拉了起来:“地上凉,你祖母不会介意的。” 张妈妈赶忙道:“对对对,地上凉,咱们一家人不用这些虚礼。” 张妈妈本来攒了一堆的话要跟儿子儿媳说,可是没多一会儿,他们便道:“娘,我们得赶紧回去做活了,就不在这耽误你时间了。” 说着,就拉着她的小孙子离开了。 再看李妈妈,孙儿手里攥着大元宝,儿媳正给她套一件新衣裳,一家人看着其乐融融的。 她心里有些泄气,耷拉着肩膀朝后院走去。 进了院子,她一边拿着扫帚心不在焉地扫院子,一边目光怨怼地看着魏氏所在的主屋。 春节前,这魏氏先是变卖所有的产业搞什么钱庄,接着钱庄又被人吞了,短短月余,将自己弄成了穷光蛋。 可真是不争气啊。 原本她还想等着分一杯羹汤呢,这回倒好,从前过春节的时候,院里的婢子每人至少能得个五两赏钱,今年每人就分了点碎银子。 搞得她在自己儿孙面前都抬不起头,让那李妈妈狠狠比了下去。 她心里真是气得厉害。 这时,姜嬷嬷走了过来,看着她一身的装扮,道:“见过儿子孙子了?” 张妈妈声音有些有气无力:“见过了。” “见过了怎么还这么没精神,这大过年的,你不是一心惦记着他们吗?怎么没有多聊一会儿?” “别提了,那李妈妈当着我儿子儿媳的面,给了她孙子那么大一个银元宝,将我的面子都丢尽了,我这也就拿得出一些碎银子,哪还好让他们多留?” 这一幕,姜嬷嬷其实刚刚听人禀报过了。 其实张妈妈对云芷阁的仇怨,她一直都知道。 自从出了云芷阁,她处处诋毁云芷阁主仆,这会儿被比得如此惨,她心里更是恨透了她们。 姜嬷嬷道:“十年河东十年河西,你也不必计较一时的荣辱。” “老姜你说的轻巧,你可是夫人身边的红人,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即便我们下面这些人捞不到什么,夫人绝不会亏待你。” “怎么,你不是后悔来到琼栖院了吧?” (/ht。 第606章 第三计 张妈妈心神一晃。 她是想后悔,可她也得能回得去头啊。 别说当日她当着夏桉的面,走的决绝。就云芷阁那几个臭丫头,也绝不可能再接纳她。 她讪笑一下:“老姜,你这是说的哪里话,我既然选择了来咱们琼栖院,自然是一心想伺候好夫人。云芷阁那些庶出的东西,我怎么可能后悔嘛。” “那就好,既然你已经决定和夫人荣辱与共,眼下,我倒是可以找机会提携提携你,让夫人也能重用你。你也说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夫人根基深厚,现下不过是走了背字。等她翻了身,自然少不了我们这些下人的好处。到时候,或可让你做管事嬷嬷。” 张妈妈闻言,三角眼一亮:“真的?” 管事嬷嬷可是有些权利的,再也不用每天如此苦闷的扫院子,不仅如此,月钱也高,还有油水可拿,甭提多美了。 姜嬷嬷道:“那是自然,不过,这表忠心啊,也不简单,你得能豁得出去才行。” 张妈妈语气坚定道:“这个我行的。我老张不差的,只不过就是缺个机会而已。你若是能给我一个机会,我保准替夫人办好差事。不知,是什么事啊?” 看来自己这老乡,还算有点良心,有机会还能想着自己。 姜嬷嬷道:“现如今,只要能助夫人拿回中馈令牌,让夫人重新在府中立威,夫人便可再从侯府那边搏得些机会,东山再起。” 张妈妈听了心里跟着一阵振奋,言辞凿凿道:“我就知道夫人不是那么容易打趴下的人。” 姜嬷嬷沉了沉眉:“只不过这夺中馈嘛,也不能硬夺,总要使些手腕。” 然后她朝着张妈妈耳边耳语了几句。 张妈妈听了之后,眼里缓缓溢出一抹歹毒。 不怀好意地笑笑:“我行的。” - 大厨房里,几个厨娘正在忙忙碌碌地准备着午膳。 黄厨娘与众人道:“近几天老夫人的胃不舒服,已经疼了好几日了,我们做菜的时候,尽量做得软烂一些,免得老夫人吃着不舒服,记住了吗?” 厨娘甲道:“老夫人胃不舒服,瞧过郎中了没有啊?” “瞧了,三姑娘也给她看过。年龄大了嘛,这种病还是得靠养。苏姨娘一早就吩咐我这两日的餐食一定得多注意,一食材要新鲜,二要烹饪得清淡可口,且每顿都给老夫人准备养胃粥。” 厨娘甲道:“怪不得今日买的鱼比往常都要新鲜许多,苏姨娘也是怪有心的。” 张妈妈隐在门后头,偷偷看着大厨房里面。 只见黄厨娘将几条大鱼甩进了滋滋冒油的锅里,进行烹煮。 她摸了摸姜嬷嬷给的药,只要将这药撒到那煮鱼的大锅里,这样,阖府都会跟着腹泻,如此,她的目的就达到了。 她躲在门后头不怀好意地扬了扬唇角。 她没有发现,不远处,琥珀从前院找了几个婢子到后院帮忙,刚好瞅见了她躲在厨房门外偷笑。 - 琼栖院中,姜嬷嬷对着魏氏道:“待到事发时,大家只会以为大厨房采买了不新鲜的鱼,赶在老夫人胃疼的这个档口,这个办法可谓最有效。到时候老夫人的胃病便会跟着加重。且这事不过三,如此,苏姨娘的管家之权,是无论如何都要还给夫人。” 魏氏胸有成竹的点头:“还是你有办法。一边让那个老太婆的病情雪上加霜,一边又坑了苏宛心。如此,既解气又痛快。” 魏氏动了动脖颈,姜嬷嬷一看就知道魏氏肩膀不舒服,立马上前为她揉肩。 魏氏欣慰地感慨道:“还是你与我有默契啊,我随便一动,你便知道我需要什么。” 姜嬷嬷道:“这都是老奴应该做的。” “说起来,你都跟了我有二十多年了吧?遥想当年初见你时,你也还是个少女,这一晃,你也老了。” 姜嬷嬷道:“初见夫人那日,我记得清楚,那年我十二岁,而姑娘也不过就七八岁的光景。那时,世道不好,老家闹匪患,我跟着父母一起出来逃难。结果,路上他们双双染疾病死,留下我一人跟着流民逃难。后来,我跟着流民来到了京城,沿街乞讨,受尽欺凌。那日,我刚刚乞讨到一个黑馍馍,就被人抢了去。是姑娘可怜我,将一个大大的胡饼扔给了我,让我免于挨饿。” 魏氏道:“我那时不是说过了吗?那胡饼太硬了,我咬不动,才随手扔了。结果你倒好,不住地朝我磕头,喊我小主子。搞得我不带你回府,都觉得过意不去。嗨,这便是人与人之间的缘分吧。哪曾想随手从街上捡到的一个小乞丐,最后成了我身边最亲近的人。” 姜嬷嬷道:“当时老奴也是走投无路了,若一直流落街头,早晚要被人牙子抓去。所以当时就一心想着要搏一搏,没想到姑娘性子极爽快,竞真的答应收留了我。那时我就想,我这一辈子就是姑娘的人了。” 魏氏道:“别说什么姑娘不姑娘了。如今我也这般年纪了。其实我最近想了想,天有不测风云,等我翻了身,就在京郊为你置办个宅子和田产。等你将来老了,做不动活了,也算是有个归宿。也不枉你用心伺候我这许多年。” 姜嬷嬷感激道:“谢夫人这般替老奴着想,老奴感激不尽。可老奴哪里都不会去的,夫人在哪,哪就是老奴的家。” 这时,外头丫鬟敲门:“夫人,午膳取来了。” 魏氏阴恻恻勾了勾唇角:“进来吧。” 饭菜一一被端上了桌,魏氏屏退了其他下人,然后指着那条炖鱼道:“就是这道菜?” 姜嬷嬷道:“夫人可离着远些,那药下得不轻。” 魏氏冷笑一声:“现在只等着那老东西发作了。” - 最先闹出动静的居然是云芷阁。 喜鹊匆匆出府说要去买药。 紧接着,禧寿堂的贾嬷嬷也匆匆忙忙跑了出来,去找苏氏,说让她去寻个大夫。 苏氏没有露面,山菊带着她去找的董管家,让董管家去请郎中。 魏氏见时机已经成熟,笑着道:“走吧,陪我去如个厕。” (/ht。 第607章 查验 今日的午膳一共是八个菜,一份粥。 一个萝卜炖排骨,一个清炖海鲈鱼,一个滑炒黄牛肉,一个素炒鲜菇,另有两个炒青菜和两个凉菜,加一份养胃粥。 董管家急匆匆将史郎中请来后,直接领着他奔往了禧寿堂。 紧接着,山菊和另一个丫鬟扶着苏氏缓缓朝着禧寿堂走去。 而夏桉到这会儿还没有出屋。 此时此刻,大厨房里也出了事,几个厨娘轮着跑去如厕。 张妈妈躲在角落里,朝着苏氏一行人身后吐了一口痰。 “呸”,一个罪臣之女,竟然还想着和夫人这样出身高贵的人斗,不自量力。 阖府都在拉肚子,这事儿就这么成了。 如此,她就算长了八张嘴狡辩,也是保不住中馈令牌的。 这时,姜嬷嬷也扶着魏氏前往禧寿堂,别说,魏氏那脚步虚浮的样子,装地还挺像。 张妈妈会心笑笑。 后面的戏,可就得靠夫人了,夫日今日定会铩羽而归,拿回属于自己的管家权。到时候,自己也会在她面前记一功,然后被提拔成管事。她的日子将会一片大好啊。 与云芷阁的那些下贱货置气了这么久,这回终于可以好好地扬眉吐气一回了。 这会儿府里正乱作一团,她正好可以去大厨房转转,蹭些吃食去。 说着,她迈着悠哉的步子,朝着大厨房走去。 - 魏氏被姜嬷嬷搀着进了禧寿堂正屋的门槛,进了门,便虚弱地哀声道:“母亲,听说你请了郎中过来,难道你也是吃了午膳之后,闹肚子了?” 苏氏此时正手摸腹部,坐在椅子上看着她。 只见她脸色暗黄,看上去十分虚弱。 典型的一顿腹泻后的难过模样。 老夫人并没有在外间,而是在里屋的榻上。 她并没有应魏氏的话,应是也十分难受。 而史郎中此时正在挨个检查桌子上的膳食,魏氏忙道:“莫非,真是这午膳的问题?我好像也是用了午膳之后,就开始闹肚子,两刻钟的功夫,腹泻了三次,这会儿腹中还绞痛不已,究竟怎么回事?”她看向苏氏,“看样子,妹妹也是腹泻了吧?” 苏氏没有答话,面色沉寂地盯着史郎中:“史郎中,你可是查出哪道菜有问题?” 史郎中放下最后的养胃粥:“这里面大部分的菜品,只要是当天采购,基本上是不会有什么问题。” 他目光落在了那条清炖海鲈鱼上,“问题应是出在了这个海鲈鱼上,虽说现在是冬季,天寒地冻,只要运输得当,一般的海鲜也可以正常食用。但这些鲈鱼从出海到运输到上京城,存储时间过长,极容易变质。而海鲜若是不新鲜,是最容易导致腹泻的。” 魏氏不动声色地扬了下眉毛。 这史郎中真是给力。 只要给他银子,他还真是让说什么就说什么。 没错,史郎中一直都是她的人,此前也已经与姜嬷嬷对好了词。 由他来说出众人腹泻的原因,就是因为这鱼不新鲜。 她赶忙顺势道:“是这鱼不新鲜导致的腹泻?”她转眸不可思议地看向苏氏,“妹妹,这餐食你是怎么安排的?怎么能买不新鲜的鱼入菜,你这不是想要阖府的命吗?你可知,海鲜这种食材最是讲究,稍有不注意就可能引起腹泻,更何况是不新鲜的!” 她又对着里屋道:“母亲,您最近一直胃不好,吃了这不新鲜的鱼,这不是火上浇油吗?呦,幸而老爷和纬儿今日午间没有在府上用膳,不然这会儿肯定也闹上肚子了。” 夏老夫人在榻上咳了一声,沉声道:“史郎中,问题当真是出在了这鱼身上?” 史郎中对着屏风拱手:“千真万确。” “当真是因为这鱼不新鲜?” “是的,我遇到过很多因为吃了不新鲜的海鲜,导致腹泻的情况,不会有错。” 魏氏赶忙道:“母亲,这个我是懂一些的,海鲜不同于旁的,吃的时候要格外注意才是。所以从前我管理中馈的时候,每次对海鲜的要求都要高于其他食材,看来,妹妹还是缺乏经验,大意了。” 史郎中担忧着道:“老县主,您脾胃本就弱,此次腹泻定是加重了病情,你现在感觉如何?” 从他进门,这老夫人许是因为自己样子难看,一直都还没有让他进去诊脉,只让他帮忙查验腹泻的原因。 此时也不知她现在身子是什么情形。 魏氏怜声道:“那个用说,母亲定是难过得紧啊。”她转而气愤地对苏氏道,“苏姨娘,你究竟是怎么管理中馈的,这一而再,再而三地出问题。你若不行,就赶快交出中馈令牌,省得拖累阖府,还伤害了母亲的身子。” 她对着里屋理直气壮地补充道:“母亲,您说呢?” 老家伙现在定是拉到爬不起床了,不信她这次还能给苏宛心机会。 里面安静了一会儿,接着,夏老夫人再次沉沉开口:“史郎中,你为我阖府看诊,也有些年头了吧?” 魏氏道:“可不嘛,母亲您忘了,史郎中最开始还是我请来的。他为人谦逊,医术高超,最是可靠。” 夏老夫人道:“既然医术高超,老身便再问史郎中一次,吃了这鱼闹肚子,真的是因为鱼不新鲜吗?” 这一次,她的口吻带着十足的质疑。 问得史郎中心里忐忑了一瞬。 魏氏心里隐隐一颤:“母亲这是何意?您不相信史郎中?史郎中是医者,又岂会胡说八道?” “我问的是史郎中!” 史郎中心里瞬间生出了不好的预感。 莫非,夏老夫人已经知道了一二。 他硬着头皮道:“夏老夫人,小人目前,就查看出一个原因。” 魏氏附和:“是啊母亲,史郎中在这种事情上是不会出错的,他这些年为您看诊,何时出过错处?” 夏老夫人道:“兹事体大,为保险起见,不若,就换个郎中再验验。” 史郎中闻言,立刻不淡定了。 (/ht。 第608章 老奴是冤枉的 史郎中看夏老夫人的态度,显然对自己刚刚查验出的结果不满意啊。 他瞅了瞅魏氏,难道,夏夫人的手段已经暴露了? 他心里忐忑非常,他是收银子办事的,也是为了维持和夏夫人的这层关系。 可夏老夫人毕竟是个老县主,若是自己与夏夫人合谋欺骗她的事情被揭开,岂不是遭了。 到时候,可不是几句赔罪就能解决的。 说不定还会获罪。 这时,他恍然想到了一件事,这府里其实还有个懂医理的庶女,有时他治不了的病,那庶女都能治。 大户后宅水深啊。 难道? 他心中立刻警铃大作,连忙道:“既然老夫人这样说了,那我便再仔细查验一次,或许有什么是我疏忽的。” 魏氏警惕地递给他一个眼刀:“史郎中你还要怎么查?” 史郎中直接对她地警告无视,比起魏氏承诺的银子,还是命更重要。他再次来到了餐桌旁边,口气生硬道:“重新验鱼!” 这一回,他将盛鱼的盘子端了起来,仔仔细细闻了闻,然后又沾了些鱼汤,送入了口中,接着,他眸子倏地瞪大:“老县主,小人找到原因了,这鱼里面,竟是被人下了泻药。” 魏氏眼睁睁看着他违背约定,做出这一套动作,气得眼都绿了。 他怎么能就这么直接说了出来。 混账! 她脸上显出了惊慌之色,姜嬷嬷在一把握紧了她的胳膊,提醒她要淡定。 魏氏反应过来,胸腔起伏了几下,尽量维持住镇定。 这时,姜嬷嬷在一旁开口道:“史郎中说这鱼里有泻药,是何意,你是说,大厨房的菜被人下了药?那还得了。苏姨娘,这大厨房你是如何管理的啊?岂能发生这种下人谋害主子之事?” 还真是会狡辩,此时连苏氏也不得不佩服姜嬷嬷胡搅蛮缠的功夫。 她放下了一直捂着肚子的手,淡淡垂了垂眉眼。 看来女儿说的不错,魏氏再出手,必是会下狠手,打击得她如何都翻不了身。 幸而,这一次事件的主动权,一直都在他们地手上。 她缓缓站起身来:“夫人和姜嬷嬷何出此言?我如今暂时代理管家之权,可即便我管得再细致,也架不住,有人一直在从中作梗啊。” 魏氏眸子一震:“你?你这话什么意思?难不成你管家不利,还想推卸责任?你自己说一说,从买炭火被人狂骗,害的老夫人被黑烟熏,再到柴房起了大火,将存了几个月的柴火烧了个干净。直到今日这膳食被下药,还得还得阖府腹泻。苏姨娘,事不过三啊,这是你狡辩便能狡辩得了的吗?” “好一个事不过三!”夏老夫人的声音自屋内传来。 数息后,夏老夫人在夏桉的搀扶下,好端端地自里间走了出来。 她看起来精神矍铄,半点腹泻的样子也无。 魏氏怔怔看着她。 “母亲,你,你的身子?” 不对,夏桉不是也腹泻了吗,怎么此时看着也好端端的? 姜嬷嬷比她机警一些,立刻就察觉出了不对劲。 赶忙有些慌地又一把拉住了魏氏。 看来,她们似乎被耍弄了。 而此时整个屋子中,就只有魏氏妆容憔悴非常,像是真的腹泻了。 夏老夫人看向魏氏的目光,带着浓重的审视。 “儿媳,你真的腹泻了?” 魏氏有些讷讷:“自,自然,这怎么可能有假?要不然我也不会急着来看母亲啊。” 夏老夫人盯着她的脸:“那倒是还要辛苦你惦记着我了。” 魏氏声音决绝:“母亲,是苏姨娘,苏姨娘没有管好下人。母亲,这事情就摆在眼前,您睁大眼睛看看,真的不能再让苏姨娘管这个家了。” 夏老夫人大喝一声:“带上来!” 屋门开了,贾嬷嬷将一个仆人一把丢到了地上。 此人正是她亲自从大厨房逮到的张妈妈。 魏氏头顶“轰”地一下作响,身上一阵发麻。 姜嬷嬷也是心头一沉,脸上的表情肉眼可见地僵了。 张妈妈此时跪趴在地上,身子已经抖成了筛子,谁能想到,今日在大厨房外面,竟然人暗地里看到了。 事情暴露了。她完了。 魏氏盯着地上的张嬷嬷,试图狡辩道:“贾嬷嬷,你此时将这张嬷妈带来,是怎么回事?” 贾嬷嬷道:“有人说今日上午,她鬼鬼祟祟趴在大厨房门后头!” 魏氏:“哦,这张妈妈向来嘴馋,或许,是想看看厨房做什么好吃的” 贾嬷嬷道:“结果今日的午膳,就出了问题。” 姜嬷嬷道:“你就算她接近了大厨房,也不能证明她做了什么,大厨房里那么多厨子,岂不是每个人都有嫌疑?” “其他厨娘午膳用鱼汤泡饭,此时正上吐下泻。且,”他踢了张妈妈一脚,“她已经承认了。” 魏氏眼睛瞬间瞪圆,朝着姜嬷嬷求救般看了一眼。 姜嬷嬷见事情已经败露,但决不能坐以待毙。 她冲着地上的张妈妈道:“你个贱婢,竟然做出这等谋害主家的事,枉我因为同乡之情,将你调到琼栖院做事,没想到你竟这般恶毒。” 然后使劲朝张妈妈使眼色,示意她莫要胡说八道。 张妈妈一时被说懵了。 眼神呆呆地看着姜嬷嬷。 魏氏立刻也反应过来:“哎呦,母亲,我竟不知,竟是我的院子出了内贼。来人,将这贱婢拖出去,杖责三十。以儆效尤。” 为今之计,只能直接将她给打死。 这时,夏桉扶着夏老夫人坐下,然后走了过来:“母亲莫急,难道不应该问问她,为何要这样做?” “有什么好问的,定是她猪油蒙了心,胡作非为!” 夏桉垂眸对着地上的人道:“张妈妈,事到如今。你可有想说的。” 姜嬷嬷直接上前踢了她一脚,将她踢翻在地:“既然是我引狼入室,老夫人、夫人,就让我亲自行刑吧。” 张妈妈这会儿终于脑子清明了些,什么狗屁玩意,她们这是想让自己担下所有罪责,做替死鬼啊。” 她立刻趴伏在地朝着夏老夫人道:“老奴有话说,老奴有话说,老奴是冤枉的……” (/ht。 第609章 是我! 姜嬷嬷冲过去一把揪住张妈妈的头:“事实就摆在眼前,你还有何可狡辩的?” 张妈妈扯着嗓子道:“老夫人,是姜嬷嬷,是夫人,是她们让我做的!” 姜嬷嬷猛得扇了她一巴掌:“贱婢,你胡说些什么?” 张妈妈又被呼倒在了地上,她心里气急了,破口道:“我没有胡说,是夫人为了要回中馈令牌,给了老奴一包泻药,故意要老奴惹出这桩事的!” 话落,整个屋子霎时安静下来。 魏氏眼里一片慌张无措。 姜嬷嬷惊得目光直了。 夏老夫人目光如炬地看着屋内这一行人。 大声喝道:“说,到底是怎么回事?!” 张妈妈失魂落魄匍匐到夏老夫人脚下:“老夫人,老夫人,老奴就是个做事的,老奴无心害老夫人啊!是夫人,是夫人她一心想从苏姨娘手中夺回管家权,所以就想在府中膳食上做手脚,好让您对她失望。 加之您这段时间刚好胃肠不好,她们笃定只要让您闹肚子,让阖府的人都闹肚子,您一定会气急,一举将苏姨娘手里的管家权收回,重新交到夫人手里。对了,先前柴房着火,也定是她们做的,还有您被炭火熏黑了脸,也是她们做的。” 魏氏直接大声狡辩:“贱婢,你胡说些什么?母亲,您万不能听这个贱婢胡乱攀咬。这个贱婢她疯了!竟还要诬陷主子。” 张妈妈极力辩解:“老奴没有胡说,老奴发誓,我刚刚说的句句属实。姜嬷嬷还应了我,只要事情办成,她必会在夫人面前请老奴一功,提拔老奴做管事。若非如此诱惑,老奴怎会做出这等傻事。老夫人啊,主谋是夫人啊,您可要擦亮眼睛啊!老奴罪不至死啊!” 魏氏一颗心都要跳了出来。 只觉脚底发虚,几欲站不稳。 眼里闪着仓皇,不知如何是好? 这时,她身旁,姜嬷嬷扑通一声,决绝跪了下来。 姜嬷嬷明白,事到如今,这件事已经坐实,在劫难逃了。 “是我!” 魏氏猛得垂下头看她,声音带着不可思议:“姜嬷嬷?” 姜嬷嬷口气坚硬道:“是我!这一切都是我为了夫人做的!炭火的事情是我,放火烧柴房的也是我,今日这泻药,同样也是我预谋的!” 她抬眸,眼里一片沉暗:“夫人年前走了背字,投资钱庄被骗,之后又被骗走了苦心经营的胭脂铺,而今还失去了挚爱的女儿,每日过得无比煎熬。老奴实在不忍心看着夫人再这样日渐颓丧下去。夫人是主母,管家之权本来就应是夫人的,我只不过想要帮着她重新要回来而已!” 夏老夫人大喝一声:“你放肆!管家之权是主家权衡之下做的决定,岂由你个婢子置喙撺掇?” 她转而又对着魏氏道:“儿媳,不要以为我不知道,这一切就是你的主意!” 姜嬷嬷是魏氏身边的老人,向来亲密无间。 她不信如此大的动作,魏氏毫不知情。 姜嬷嬷也与张妈妈一样匍匐向前:“不,老夫人,此事夫人毫不知情,都是老奴一人所为。是老奴太过心疼夫人,才筹划了这几件事。夫人,都是老奴的错,夫人也一直被老奴蒙在鼓里的。老奴愿意承受所有的罪罚,求老夫人切莫迁怒于夫人!” 魏氏感觉整个人恍惚得厉害:“姜嬷嬷?” 姜嬷嬷猛得回头,朝着魏氏不住地磕头:“夫人,都是老奴的错,是老奴行事不端,连累了夫人。老奴对不起你,老奴对不起你。” 磕了一会儿,她缓缓抬眸,望向魏氏的目光含着难以言说的情谊:“可老奴不后悔为夫人做这样的事。这二十几年,是夫人给了老奴一个家,让老奴有树可依。老奴早就发过誓,此生愿为夫人肝倒涂地。哪怕献上我这条命。老奴只求,夫人日子能过得好好的,这样,老奴即便不能继续伺候您,也安心了。” 魏氏直愣愣地看着她。 她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姜嬷嬷这是要一个人担下所有的罪责,替她脱罪。 给她留足体面。 而眼下,除了如此,也并没有更好的法子了。 下药事情败露,那张妈妈又非她们的心腹。事到如今,她们主仆不可能全身而退了。 她眼里渐渐蓄了泪。 哀声纠结道:“姜嬷嬷!” 姜嬷嬷又朝着她郑重磕了一个头:“老奴愿夫人,珍重!余生平安,喜乐!” 硕大泪珠从魏氏眼眶滑落:“你何必如此啊!” 二十几年,她早就将她看做最亲近之人。 也正因为有她在,这些年她才能跨过一个又一个沟坎。她若是不在,自己如何一个人生活? 魏氏只觉得心里苍凉至极。 姜嬷嬷抬头,转而又对着夏老夫人:“今日之事,都是老奴的错,请老夫人责罚!” 夏老夫人又怎么看不出,她们主仆之间的猫腻。 她冷眼盯着她:“下人谋害主家,是犯了法度,这件事究竟是谁的错,也不是你一个人说了算。” 她对着贾嬷嬷声音庄肃道:“都拖出去,报官!便让官府来定夺吧!” 贾嬷嬷狠声应是,联合下人将姜嬷嬷和张妈妈一同拖出了主屋。 魏氏看着姜嬷嬷被拉出去的样子,心痛不已。 然,她终究是忍住,没有再吱声。 姜嬷嬷用自己护了她周全,她得珍惜这份守护。 人拖出去后,她愣愣对夏老夫人道:“母亲,儿媳也没想到,这些事情都是姜嬷嬷做出来的。是儿媳没有及时察觉,儿媳对不起母亲。” 夏老夫人声音凉凉:“你不用跟我道歉,即日起,你便去祠堂里跪着,什么时候案子有了结果,什么时候你再出来。” 魏氏身上顿时一空,顿了好一会儿,方讷讷回道:“是” - 前有红玉舍己护住,这回姜嬷嬷替魏氏担下所有罪责,也在夏桉的意料之中。 这个姜嬷嬷,这些年参与了魏氏的所有恶行,此次能除掉她,也算是一件快事。 而失去了姜嬷嬷,对魏氏来说是沉痛的打击。以后,再无人为她出谋划策,再无人与她狼狈为奸,再无人如此做她的走狗,也再没人效忠她甘愿舍弃性命。 这对可恶的主仆,今日总算是被瓦解了。 - 魏氏失魂落魄地被温嬷嬷带着去祠堂,主屋里,屏退了所有的下人和外人,夏老夫人沉沉地叹了口气。 “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ht。 第610章 不过是事情教人长大罢了 苏氏走到夏老夫人面前,为她斟了盏茶。 “老夫人,您切莫太过生气,一定要注意身子。” 夏老夫人看着苏氏和夏桉母女,道:“这段时间,你们也辛苦了。” 其实,上一次柴房大火那日,所有人从禧寿堂离开之后,夏桉重又折返了回来。 她对她说,感觉炭火之事和柴房着火,背后的原因并不简单,问她想不想彻底弄清楚这件事。 当日的那场火,烧得她心焦得很,听闻夏桉这样说,她自然是想弄个明白。于是夏桉便提议,让她这段时间假装胃不舒服。 开始她还不清楚夏桉的用意。 直到今日午间,她来到禧寿堂,阻止了她用膳,真相竟真的浮出了水面。 也应验了她那日的猜想。 害人最残酷的,就捅人便往伤口上捅。她们抓住了她胃不好这件事,竟是在餐食里做了手脚。 不敢想,若她真的染了胃疾,又用了这被下了泻药的海鲈鱼,身体将会被残害成什么样子。 算计利益算计了她这个老太婆身上,杀千刀的,简直是该死! 这时,夏桉走上前,蹲下身,握住了她的手:“祖母,事情都过去了,之后只要等着官府的承办结果就好,父亲回来后,自会处理的。” 夏老夫人略显欣慰地点了点头,亏得自己这孙女眼明心细,才揪出了这件事。 她感叹道:“你啊,是真的长大了。如此,将来嫁去婆家,至少不会被人随意欺辱了去,祖母也就放心了。” 夏桉朝她温和笑笑:“孙女受祖母教诲,自然不会被人轻易拿捏了。” 夏老夫人有些心疼地抚了抚她的脸颊。 孩子又怎么会无缘无故长大,不过是事情教人长大罢了。 夏老夫人转而又看向了苏氏:“此前那两桩事,你受委屈了。原以为是你管家缺乏经验,才出的事,没想到竟是背后有人给你挖坑。老身错怪你了。” 苏氏忙道:“这件事毕竟是发生在府里,即便受人陷害,我也有失察之责。经过这桩事,将来我一定会更加注重各方细节,也好让老夫人少操些心。” “你少年时就是稳重贤淑的性子,又受你父亲的教诲长大,我对你还是信任多于担心的。” 苏氏颔首:“谢老夫人信任。” - 夏光淳回府听说了此事后,心里的火气一下就窜到头顶。 他急匆匆就赶去了禧寿堂,先去看看母亲有没有什么大碍。见到夏老夫人,见她无碍后,方狠狠舒了一口气。 “都怪儿子治府无方,接二连三地让母亲跟着受惊。” 夏老夫人道:“受惊倒也谈不上,我也是见过些风浪的人,一府之内的事情,我倒也能承受得起。只是,未免失望了些。从前魏氏做事还算大度得体,我虽觉得她有些世侩,但也没有感觉太多不妥。 通过近期这两件事,我算是看清了,她就是人前一套,人后一套。如此,实乃欠缺当家主母的风范。而今这府中中馈,还是继续交由苏姨娘代管吧。至于魏氏的事,待到官府那边审理完那两个奴婢,再议吧。” 夏光淳点头:“儿子听母亲的。” 出了禧寿堂,夏光淳直奔祠堂。 虽说已经过了春节,天气还是冷得紧。 祠堂空间宽阔,未置火盆,寒风从门缝不住往里窜,整个祠堂冷得像冰窖。 魏氏进门时,便对温嬷嬷道:“端几盆炭火过来,另加几个汤婆子,这里面要冻死个人。” 温嬷嬷当下只是毫无表情地应了一声,留下两个婢子守着祠堂。 之后就再也没有出现过。 这都将近两个时辰过去了,连一块炭火,一个汤婆子也没有给她送进来。 她心中忿忿,这些人就是见人下菜碟,见她今日落魄了,恨不得狠狠踩她一脚。 她笼着狐绒大氅跪在祠堂中央的地上,身上忍不住瑟瑟发抖。 怒冲冲对着守在外头的婢子道:“赶紧给我端炭盆过来,你们都是死的吗?” “你们别忘了,我是这府里的当家主母。你们对我如此无视,等我出了这祠堂,不打断你们的腿才怪。” “你们这群畜生,竟敢如此薄待本夫人,你们是想找死吗?” “纬儿,纬儿你回来没有,你快来看看母亲啊,看看这群畜生是如何欺负母亲的!” 身后传来夏光淳的声音:“你也知道自己还有个儿子!” 听到夏光淳的声音,魏氏猛得回头:“老爷,是你?老爷你回来了,老爷你快帮我训斥这些下人,她们竟如此怠慢我这个主母,连一盆炭火都不给我备,我简直快要冻死了!” 夏光淳对她的话置若罔闻。 “你明知自己还有一个入朝为官的儿子,却在府里肆意妄为,行不端之事。你是觉得我这个工部侍郎做得太安稳了,还是觉得你做什么事情都不会牵连到儿子?” 前一段雅集上的事情风头刚过,他们府里又出了这等事,没完没了了。 让朝中官员如何评价他们夏府。 魏氏心里登时一虚。 她苦着脸道:“老爷,我没有,都不是我做的。都是那姜嬷嬷,是她擅作主张,想要帮我揽回管家权,说白了还是为了她自己。我真的没有此意啊老爷,我是被拖累的,我是冤枉的。” “姜嬷嬷少时便伺候你,对你唯命是从。没有你的准许,她能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魏金花,你们这些伎俩骗骗幼童或许还能骗过去,在这府里你们能骗得了谁?” “老爷,不是的,真的不是的。我不是那样的人,我是一心想伺候好老爷的,我是一心想要我们夏府好的。” 夏光淳气愤道:“是,你真是好得很,偷换劣质炭火、点着柴房,再往母亲的膳食里下药,刀刀都想捅到母亲的身上。你真是好的很啊!还有此前,你还仗着自己主母的威风,想要逼桉儿替嫁。这还是事情捅出篓子,被我发现的。我没看到的地方,你究竟还做过多少龌龊事?” 夏光淳从来没有对她发这么大的火气,且魏氏知道,他这次是真的急了。 她慌张地哭喊道:“我没有啊老爷吗,我没有!我真的没有!” 夏光淳胸腔里烈火灼烧:“当年,你趁我酒醉,与我睡到了一处。我觉得我堂堂男儿,既然毁了你的清白,理应对你负责。若是知道你会是今日这般模样,当年我绝计不会娶你进门!” (/ht。 第611章 她,死了? 夏光淳话落,魏氏感觉自己的心像是被重重击了一锤。 老爷竟后悔娶了她,他竟是后悔娶了她! 她声音悲戚中带着缱绻:“可是老爷,我对你是真心的啊!我这辈子,最最爱慕的人就是老爷。这辈子能嫁给你,你知道我有多幸福吗?求你不要这样说行吗?求你不要这样说。” 夏光淳此时眼里却已经被失望和厌恶占据:“你好好在这里反省己身吧!” 说着,他带着汹涌怒气,愤而转身出了祠堂。 “老爷,老爷,老爷,老爷——”魏氏冲着夏光淳的背影不住地喊着。 见夏光淳走地决绝,她终于猛得趴在地上痛哭起来:“老爷,你不要不管我啊,你不要不管我。” 祠堂里回荡着阵阵声嘶力竭的哭声。 - 静枫院,夏舒纬听闻此事,直接将桌上的砚台一把推翻在地。 他这个母亲到底是要做什么? 怎么能闯出这样大的祸事出来。 她到底有没有为自己着想过半分。 堂堂一府主母,当众被识破诡计,还被罚跪祠堂。 那祠堂,就连他这个做儿子的都从来没有被罚跪过。 可笑至极,丢人至极! 侍从道:“公子要不要去看看夫人,夫人当是十分难过。” 夏光淳眼眸黯黑:“我去看了,又能怎样?她做了这样的蠢事,难不成还要我去劝慰心疼?况且,祖母和父亲如今都在气头上。我若是此时去了祠堂,便会被认为我是非不分,向着母亲。” 他站起身,声音冷静道:“母亲已经将一手好牌给打烂了,从此之后,再难给我什么助力。祖母是县主,身份尊贵,而父亲很有可能会升为工部尚书,将来,他们才是我有力的后盾。” 侍从点头:“公子说的是。不过我听婢子说,夫人在祠堂里一直在喊着要炭盆和汤婆子,不若属下差人去给她送吧,免得夫人冻出病来。” 夏舒纬沉了沉,道:“不必了!不受些苦,怎能让她长教训。暂时等着看衙门的审理结果吧,若那姜嬷嬷拾趣,她还有丝活路。若姜嬷嬷禁不住审问,她的结局还未可知。以后就不是跪祠堂这么简单了。” 侍从抿唇点头:“还是公子思虑周全。” “她若以后不再添乱,我尚可认她这个母亲。可若她还是这般不停闹事,拖累我,即便她是我的母亲,也休怪我无情!” 他攥着拳头狠狠砸向了书桌。 - 第三日,夏光淳从大理寺带回来一个消息,姜嬷嬷在接受审问的时候,将夏府从上到下骂了个遍,且说出她之所以残害主家,就是因为恨透了夏府的每个人,想要为自己主子讨个公道。过程中,她情绪十分激烈,言语恶劣,还放肆辱骂公审官员,朝行刑人吐口水。 最后,行刑人被激怒,一下用力过猛,失手将她打死了。 至死,她也没有透露出魏氏半个字。 而那张妈妈,因为所有的事情都是姜嬷嬷交代她做的,并没有与魏氏直接接触,所以也没有什么魏氏指使的证据。 正厅里,夏桉听着夏光淳的描述,一点也不意外。 姜嬷嬷既已决定替主担责,必是一心赴死。 因此才会在审理中做出过激行为,一心求死。 而显然,府里其他人也早就预料到了这个结果。 夏老夫人声音沉沉:“愚奴护主,这主仆二人倒是感情深厚,只望经此一事,她能长记性,日后能明白轻重,勿要再做糊涂事。” 夏光淳道:“儿子以后定会监督她。” 夏老夫人点头,然后看向苏氏:“这件事,她残害我,却也是在针对你。待她出了祠堂,让她跟你道个歉。” 苏氏忙道:“老夫人,不必了。夫人毕竟是主母,我是妾室,再说祠堂这几日,夫人也受苦了。都是一家人,事情过了便过了吧。” 苏氏此时完全不想听魏氏的道歉,因为她知道,魏金花这辈子都不会跟她诚心道歉。 与其听她在自己面前虚情假意做戏,不如不看,她嫌污眼睛。 再说,夏舒纬此时也在正厅。 桉儿说过,夏舒纬看着温文尔雅,其实心思最为深沉,暂时先不要惹这个人。 夏老夫人有些无奈地对夏舒纬道:“既然如此,纬儿,一会儿去将你母亲从祠堂接出来吧。” 夏舒纬恭顺地颔首:“是。谢过祖母。” - 夏舒纬来到祠堂的时候,魏氏正趴伏在地板上,头发凌乱,衣着褶皱,看起来十分狼狈。 他缓步走了过去,伸手揽住她的胳膊:“母亲。” 魏氏身子抖了一下,缓慢撑起身子抬头,在看清来人是自己儿子的那刹,顿时悲戚地哭了起来。 “纬儿,纬儿,我就知道你不会放着母亲不管的,你不会不管母亲的。” 夏舒纬淡声道:“我带你出去。” 魏氏愣了愣,瞬间瞳孔瞪大:“何意,官府审理完了?那姜嬷嬷呢?姜嬷嬷呢?” 夏舒纬蹙了下眉:“母亲到这个时候还关心姜嬷嬷?母亲,你清醒些,你能脱罪,已经是万幸了。你真以为姜嬷嬷揽下了所有罪责,大家就真的相信所有的事情都是她做的?” 魏氏说地心头一虚:“纬儿,我,我只是……” 她是不舍得姜嬷嬷啊。 “姜嬷嬷已经承担了所有的罪责,死了。” 魏氏身子顿时一软,一股强烈的悲凉在血液里流淌,感觉被抽离了半个魂魄。 “她,死了?” 夏舒纬见她如此模样,口气严肃道:“请母亲从此以后,莫要再提姜嬷嬷这个人。即便想念,也请默默藏在心里。” 魏氏眼里的悲戚僵住。 她怎会不知这其中的利害关系。 姜嬷嬷从此以后,就是府里的禁词了。 她强忍着悲痛,拂袖抹了抹眼角。 “母亲知道的。母亲其实知道的。母亲也知道,纬儿是因为顾全大局,这几日才一直没有来见母亲。母亲能理解你。” 夏舒纬叹了几口气。 “算了。此处寒凉,我先将你送回琼栖院。” (/ht。 第612章 陇州消息 说起来,夏舒纬入朝为官也已经有一年多,可这翰林侍读说着好听,他日常做的事情,也不过就是替欧阳大学士打下手,很少能有独当一面的机会。 加之翰林中人多是博学多才之辈,他在其中犹如溪流入海,本是京城第一公子,在翰林院却也不甚突出。 是以这一年多以来,他在翰林院只能算业绩平平。 他原本想着通过站队萧易瑾,以为自己谋求机会。然自从萧易燃入主东宫之后,朝中局势逐渐开始分化,不少朝臣,或见风使舵,或相信萧易燃的能力,都纷纷站队萧易燃。 搞得他现在有些看不清自己的前途。 这个关头,魏氏又出了这档子事,他心里分外郁闷。 将魏氏送到了琼栖院,他实在不愿再看到自己母亲那副颓丧的模样。 吩咐李嬷嬷好生照料她,他便借口有事要忙,离开了琼栖院。 - 李嬷嬷伺候魏氏洗了热水澡,又喂她服下去风寒的汤药,伺候她在床上躺下。 现在,终于可以好好躺在床上,身子也暖和起来了,跪僵的膝盖也渐渐有了知觉,她本应该觉得舒服的。 可是只有魏氏自己心里清楚。 一切都不一样了。 没有姜嬷嬷在身边,所有一切都不一样了。 贾嬷嬷虽说对她也算忠心,但这婆子心粗,安排她做事还行,论起照顾人来,与姜嬷嬷没法比。 就比如,她在祠堂这两天,她一次也没有给她送过保暖的衣物。 如今她冻僵了回到屋里,被窝里两个汤婆子也没有为她准备。 若是换成姜嬷嬷,只会比自己想到的更周全。 且若是姜嬷嬷在,她如此从祠堂回来,姜嬷嬷必会哭着心疼她遭地罪,她也会尽情地与姜嬷嬷发泄心中的委屈。 而今,她只能自己默默流眼泪。 泪水打湿枕头,她揪住被子,难耐地合上了眼。 从此以后,她心中的苦闷要与谁言说呢? - 陆平衍此次回京,一直忙碌公事,这日得闲,他让下人给夏桉带话。 次日约她到清风醉见面,并让她一并带上她小娘。 夏桉立刻就明白了他的用意。 次日,她如约带着苏氏,带来了清风醉。 如意阁里,陆平衍进了屋,先是朝着苏氏颔首施礼:“苏姨娘。” 他本是将军,不应对着一个妾室施礼,但由于是长辈,苏氏又是夏桉的娘,而此行他对从前的苏府有了一些了解,是以还是给了苏氏足够的尊重。 苏氏见了他,忙起身回礼:“见过陆将军。” 陆平衍赶忙将她虚扶起来:“苏姨娘不必多礼。” 坐下之后,苏氏眼里充满渴望和希冀,十八年了,她终于有机会听到家人在陇州的情况。 夏桉率先开口道:“上一次陆将军捎回来的字条,我们和小娘收到了,多谢陆将军能帮臣女走这一次,臣女不胜感激。” 陆平衍语气随意了些:“夏姑娘,你我之间何必如此见外?若非有你,我和霜儿可能至今都还活在误会里。日前我已经去欧阳府上提亲了,我们的亲事,定下来了。你可算得上是我们的大媒人了。” 苏氏意外地看了夏桉一眼。 她倒不知自己女儿还做过这等事。 这丫头,自己的婚事还没有眉目,竟还撮合起外人了。 夏桉笑道:“这原本就是你们二人之间的缘分,有情人终成眷属,我替你们高兴。” 陆平衍勾唇灿笑了一下,随即,他脸色变得严肃了些,对着苏姨娘道:“我知苏姨娘与苏老先生阔别十几载,思念甚浓,是以,今日决定见苏姨娘一面。首先我要告诉你,苏老先生现在很好,在他的带领下,苏氏阖府在陇州都算安稳。” 苏氏一直提着的心,终于踏实落了回去,她声音微微有些哽咽:“家父,身体可还康健?” “苏老先生身体十分康健。他去了陇州之后,带着全家开垦土地,建设房屋,以务农为生。同时,他还创办了个学堂,教导当的学子读书写字。在当地小有威望。听说就连当地的县官,都经常去往苏家,找苏老先生请教问题。苏府全家虽是戴罪之身,但不失体面,在当地颇受爱戴。” 陆平衍的每一字每一句,都仿佛烙印一样刻进苏氏的心里。 过往的种种猜想,无数个难以承受的噩梦,在这一刻终于全部瓦解。 她的父亲还活着,苏府的人都还活着,且即便遭遇流放,也没有失去尊严。 即便没有见面,她仍然觉得仿佛卸下了沉重压力。 心里瞬间觉得轻了好多。 “谢谢陆将军告诉我这些。得知他们平安康健,我就放心了。” 陆平衍道:“苏姨娘若是想给家人带些什么,可以交给夏桉,我会汇同她运去西边的酒水,转交给苏家。” 苏氏道:“真的可以吗?” 夏桉握握她的手:“可以的,清风醉与西面各国酒商有生意往来,上次我就是通过这种方式,拜托陆将军为祖父送去了清风醉。” 苏氏眼里一阵热切:“好,太好了。那我回去准备准备。” 陆平衍道:“苏老先生流放多年,早已融入地方,地方上对他的看管也很松。苏姨娘不必有心理压力。只要没有明确书信往来,便不会牵连到夏府。” 夏桉道:“真的太谢谢你了。” “哪里。其实我这次去找苏先生,与苏老先生也相谈甚欢,我们还约着下次要一起喝酒呢。苏家人也问了很多苏姨娘的事情,我都一一解答。 尤其是苏老先生,虽没有见过夏桉你,但对你格外好奇。我将你的事情,从茶会斗茶一举成名,到万国朝会上大杀四方,再到你医术精湛,还有你的清风醉名扬千里,全都讲于他听,他听着一直欣慰地点头,眼睛里面不停地冒星星。” 苏氏激动地握了握夏桉的手:“你祖父最欣赏有才之人,可惜只能从旁人口中听听外孙女的事,却无法相见。” 陆平衍很是不解地道:“这些年我也见过不少被贬黜的官宦之家。他们要么在流放路上便死掉大半,到要么了流放之地,日子过得艰难贫瘠。苏家如今的景象,颇令我意外。 陇州那样的贫瘠之地,阖府一起动手丰衣足食,从他们身上看不到所谓的矫情。其实我还挺好奇的,像苏老先生这般通透豁达,在艰苦的条件下能将阖府照顾地如此周全之人,当年究竟是因何会被贬黜?” (/ht。 第613章 慈善拍卖 陆平衍话落,苏氏面上神情怔了怔。 陆平衍立刻意识到自己唐突了。 “抱歉,我只是一时好奇,我不应该揭苏姨娘的伤疤。” 苏氏有些抱歉地笑了笑:“不是我不想告诉陆将军,只是事情已经过去多年,家父也已经受到了相应的责罚。我实在不想再提及那段往事,过去的,就让它过去吧。” 陆平衍点头:“苏姨娘说的是,过去的事情,的确就应该让它过去。” 陆平衍走后,母女二人又在清风醉用了午膳才回府。 其实陆平衍问的问题,也是夏桉一直很想知道的问题。 但小娘如今像捂着伤口一样,捂着当年的那段往事。 她不忍揭开,令小娘伤心。 十几年间,苏氏今日第一次知道了苏太傅的境况,心情十分好,午膳胃口极好地用了两碗米饭。 苏氏高兴,夏桉看着也高兴。 眼下这样就很好,虽然相隔千里,但得知彼此安好,互有挂念,就已经十分幸运了。 - 年前萧凌约着夏桉,一起参加年后金隆典当行一年一度的拍卖会。 说话间就到了这一日。 只是今年的拍卖会与往年不同。 金隆典当行东家之子预备科考走仕途,当今圣上偏好贤德之辈,他为了为儿子铺垫一个拿得出手的背景,今年的拍卖会,定为慈善拍卖会。 此次拍卖所得款项,将会用于建立一座公益书院,让那些家中贫困却一心想要求学的学子们,可以得到免费读书的机会。 因为拍卖会意义非凡,东家为了造势,提前做了大量的宣传。还特意将场地设在了空间宽阔的淮河河畔。并且,放低了门槛,世族勋贵,寻常百姓,只要有心为慈善助力,均可参与。 拍卖品也从几文钱的物件,到上万两的珍品,一应俱全。只要大家愿意献上一份爱心,人人都有机会参与拍卖。 一大早,萧凌亲自到夏府门口等着夏桉,接上她一起来拍卖会。 进场的时候,萧凌激动道:“夏桉,今日可就拜托你了。” 夏桉勾唇浅笑:“我其实是个外行,这种事情还要靠世子指点迷津才是。” “不不不,你可不要谦虚。拍卖这东西,有时候看的就是运气,拼眼力。你眼睛毒,我反正就相信你。” 其实对于此次拍卖会,夏桉印象比上一次深一些,上一次那百鹿图,她是后来听闻的。 而这一次,她上一辈子真实地观摩过。 先不说其中的拍卖品如何,单是来参与拍卖的人,就能惊掉人的下巴。 她目光拍卖会旁边的一个酒楼里,二楼的一扇窗前,烟紫色纱帐隐隐垂落。 果然,这一世,那两位贵人也来了。 萧凌随着她的目光看上去:“你找谁?” 夏桉收回目光,摇摇头:“就是随便看看。” 会场里面,陆平衍和欧阳从霜已经在预定好的圆桌旁坐下,她和萧凌走过去的时候,陆平衍正在将一瓣剥好的橘子喂进欧阳从霜的嘴里。 萧凌轻咳了一声。 “咳咳。” 欧阳从霜立刻羞涩地掩住了自己的嘴。 夏桉坐到了她身边:“别着急,慢点吃。” 将橘子吞了进去,欧阳从霜才有些不自然地朝着夏桉笑笑:“你们来了。” 夏桉点头。 “你们来了有一会儿?” 欧阳从霜侧眸看了看陆平衍:“他偏说要早些来占位置,怕位置被外人占了去。” 拍卖会前面一排的位置都是提前预定的,又不会跑。 夏桉贴近她道:“我看是某人想要早点见到你罢了。” 欧阳从霜轻捶了她一下。 萧凌本想在夏桉身旁坐下,不过略微思索了一瞬,还是坐到了她的对面,挨着陆平衍。 陆平衍道:“这金隆典当行今年的拍卖会倒是特别,打着慈善办书院的幌子,也不知会办的如何?别到时候大家都纷纷献了爱心,银子却揣进了他们自己的口袋里。” 夏桉坚定道:“不会的。” “哦?你这么确信?” “嗯,确信。” 这个书院后来建成了,叫做厚仁书院,金隆典当行这个东家还算靠谱,这个书院后来一直做了下去,给了很多寒门学子求学的机会。 他的出发点也许是带着私心,但结果其实是好的。 至于拍卖品,她今日只为一样东西而来。其他的,便要看她的记忆里能回想起什么了。 - 赵幽本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奈何跟他交好的几个富家子都想来看看热闹,毕竟此处是今日京中最热闹的地方了。 赵幽很是不屑地跟着这群人来到了拍卖场,在前排的一桌位置上坐下。 他大喇喇倚靠在椅背上,神情很是不屑:“你们还真信这个是搞什么狗屁慈善拍卖?不过就是典当行敛财的手段罢了。我就不信他收了银子,还能真去办什么狗屁书院。” 魏浮生道:“世子姐夫,我们也就看看热闹,管他拿了钱做什么呢?” “你少再叫我姐夫,夏媛死了,我不是你姐夫了。”赵幽一脸地厌烦。 魏浮生道:“我表姐才走了几天啊?你这未免也太绝情了些。” 有人冲他调侃道:“赵世子不会是,已经有了新世子夫人的人选了吧哈哈哈!” “闭嘴吧你们。” 这时,他目光瞬间被邻桌的一个身影吸引住。 - 典当行为宾客们提供了点心坚果,以及茶水。 左右还有一会儿功夫,夏桉便同欧阳从霜一起剥松子吃。 正吃着香,她隐隐觉得一个人在向自己靠近,转眸之际,撞上了一双愈发浑浊的眼。 是属于日日荒淫无度、行事无节制的充满邪气的眼。 开口说话,声音带着身体严重透支的暗哑:“妻妹,今日你也来了?” 嘴里的松子瞬间就不香了。 隐隐还想作呕。 只一瞬,夏桉便从这个畜生的脸上收回目光,应付般点了点头:“嗯。” (/ht。 第614章 真的不值得拍吗? 赵幽赤裸的目光毫不掩饰地盯着夏桉那纤薄的身子,美丽的脖颈,以及美到令他挪不开眼的瑰丽面容上。 “原来妻妹,竟这般有爱心。” 夏桉戏谑勾了勾唇:“你不也是吗?京中难得有这样的机会,相信世子今日必会慷慨解囊?” 赵幽虚伪地道:“既然来了,本世子自然是要奉献一些。不如妻妹一会儿看上了什么,姐夫帮你拍下可好?如此,既送了妻妹礼物,也能为公益书院做贡献,一举两得,彰显本世子的悲悯济世风范。” 如今绛华院正在重新修缮,母亲给了他大笔的银两,他如今手里可是有些银子的。 夏桉微微侧眸,平声道:“不必了,我看上的东西,我会自己弄到手。” 赵幽道:“妻妹何必跟我客气,即便你姐姐不在了,我们也还是一家人啊。”说着,便要往夏桉旁边的位置坐下去。 这时,一只手臂将他拦住。 并且直接顺势挡住挡住他,自己在那座位上坐了下来。 熟悉的气息靠近身旁,夏桉眼角微挑了一下。 赵幽见来人是盛枷,瞬间气不打一处来。 “盛枷,你怎么跟个鬼一样阴魂不散的,这座位是我先看上的,给我起来。” 陆平衍道:“诶,赵世子,此言诧矣,你难道不知道这前排的座位都是提前预定的?我这桌的座位,可是安排地满满当当,一人不差的。你的座位,在那里哦。” 赵幽哪里知道这些:“少给我定规矩。” 这时,身后响起了朱玄凤悠悠然的声音。 “怎得,几位公子多大了,还会为抢位置吵架?” 赵幽见是朱玄凤,心里多少有一丝忌惮。 这桌上其他人便就罢了,这朱玄凤可是个不好得罪的人。 他的母亲长公主,十分难缠,比起两位王爷还要有名声一些。但凡惹了她的人,没一个有好果子吃。 他随即后退了一步:“本世子,不跟你们一般计较。” 他又看了夏桉一眼,声音温存着道:“妻妹,今日看上了什么,不用客气,尽管交给姐夫,姐夫定帮你拍下!” 说着,一脸傲慢地转回身,回到了邻桌的座位上。 夏桉不动声色地将手里的松子捻成了渣。 盛枷伸手自己给自己倒了杯茶水。 “他今日倒是难得地大方。” 夏桉手上动作顿了顿。 侧过眸子,看向盛枷,盛枷微微抿了口茶,放下茶杯。 垂眸和她对视,唇角挑起讥诮的弧度:“何不坑他一笔?” 夏桉渐渐松开手里被捻成渣的松子。 好有道理,但是。 “嫌他银子脏。” - 而赵幽与夏桉攀谈的这一幕,恰巧被魏氏也见到了。 赶在拍卖会开始前,魏氏随着几个官员的夫人一起进了场。 她当然不是来献什么慈善爱心的,只是如今她生意没了,管家权也没了。好在她这个主母的名头还在。 只要一天挂着侍郎夫人的名头,她便还是时常可以与一些贵夫人走动。 如今,这可是唯一她能维持住体面的事情了。 看赵幽的样子,他对夏桉似乎比对夏媛还要热情一些。 那双黑溜溜的眼睛里是掩藏不住的欲望。 这倒是令她有些意外。 再看看夏桉,这个丫头竟然和几位世子贵女们混到了一桌,真真是鱼目混珠,嘚瑟得紧。 她忍不住咬了咬牙,眸底溢出难以掩饰地愤懑。 此时,场内已经涌入了大量的民众,有的是觉得有意思来看热闹的,也有的是想要参与一下的。 康管事的宣布拍卖会开始,之后,金龙典当行的东家站了出来,做了好一番振奋人心的讲话。 大抵就是作为大乾的一名商人,他总不能一味地只讲如何赚钱。在赚到钱的同时,也要懂得回馈百姓,利国利民。在犬子求学路上,他发现有不少贫困人家的孩子,因为条件艰苦,即便喜好读书,也得不到好的机会,走上求学之路。 是以,他准备将今日拍卖会所得,用于办一所免费的书院。凡是家中艰辛拿不出束脩的学子,只要一心向学,都可到书院免费读书。 他这一番话极为振奋人心,听着又未免有些理想化,不甚现实。 下面有人质疑道:“你确定今日拍卖所得,都能花在公益书院上吗?” “就是,这不会是你们商家新想出的敛财法子吧?” “这钱到了你们手上,你们怎么花,我们又如何知道?” 东家道:“这一点大家放心,此次我请了户部邹侍郎做公正,钱财到时候会一笔存入钱庄。以后每一笔开支,需得得到他的签字画押,方可动用。每年也会做一次公示,让大家清楚了解每一笔钱的用途。我以我金隆典当行多年的声誉担保,此次公益拍卖,真实可靠。” 此言一出,下面的人纷纷打消了疑虑。 “如此,金隆典当行倒是做了件大好事啊。” “对啊,公益书院这种事,真是办到百姓的心坎上了。” “我支持你们,我今日愿意出一份绵薄之力。” “我也愿意出一份力。” 那东家笑着点头,走了下去,让管事上来主持拍卖。 穿着红色衣袍的管事走了上来,将一个花瓶摆在了拍卖台上。 “第一个拍品,是这个白瓷花瓶,价格十分亲民,五文钱起拍!” 话落,场子一下子就热了起来。 说是普通百姓也可以参与,果然是真的。 在普通百姓的眼里,拍卖会这种事情,那都是达官显贵们吃饱喝足了去做的事,离他们甚是遥远。 没想到自己真的有机会参与到拍卖这种事情上来。 如此一个瓷瓶,市面上少说也要卖五十文。 立刻便有很多人纷纷举起手里的号码牌喊价。 “我出六文。” “我出八文。” “我出十文。” “我出十二文。” …… 鉴于上一次拍卖会,夏桉用十几两银子拍了一幅价值一千两的大师遗作,现在萧凌对越是便宜的东西,越是觉得神秘。 “夏桉,你觉得这个我要不要参与一下?” 夏桉实在没忍住,笑出了声。 “这个,世子真的不必参与。” 这花瓶街上随处都是,不过是拍卖会热场子用的。 萧凌还是有些半信半疑,眼睛死死盯着那花瓶:“真的不值得拍吗?” 朱玄凤道:“我府里刚买了三箱赏给下人,回头我送你一箱。” (/ht。 第615章 不是普通的夜壶 萧凌撇嘴瞪了朱玄凤一眼。 在众人不断加码地热情下,最终一个穿着红花褙子的妇人以八十文的价格,高高兴兴地将这花瓶给拍下。 萧凌看着那妇人兴高采烈付了银子领走花瓶,心里十分地痒痒。 下一件拍品,是一个紫檀木凳。 因凳腿有一条明显的划痕,是以做为残次品处理,同样是五文起拍。 紫檀木凳啊,寻常百姓家那是不敢肖想的。这次,大家的竞拍热情比上一个花瓶还要高涨,牌子举得令康管事眼花缭乱。 萧凌心里愈发地蠢蠢欲动。 神秘兮兮地探问夏桉:“这个凳子你觉得如何?这紫檀木的成色,看着有些非比寻常啊。” 朱玄凤再次嫌弃看他:“我府上管家屋里那张坐了二十几年的凳子,就是这个成色。”他轻慢地摇摇扇子,“的确是非比寻常。” 萧凌朝着他咬了咬牙。 夏桉道:“世子,这凳子确是寻常物件。世子别着急,后面不是还有很多吗?我们再等等看。” 最后,这个紫檀木凳以二百文的价格,被一个老翁拍了去。 老翁乐呵呵上前取凳子,喜滋滋道:“哪曾想,到了这把年岁,老朽竟还能坐上紫檀木做的凳子,值了啊,值了啊。” 后面又陆续出了几样拍品,价值都不算高,将整个拍卖场弄得热热闹闹的。 见场子彻底热了上来,康管事从侍从手中端来一样蒙着红布的拍品。 他语气变得神秘:“这一件拍品,可是有大来头,大家可听说过当朝云游书画大师于子丹。” 下面有人附和:“于子丹?好像是听说过。” “此人近两年出了好几幅叫座的画作,在书画界似乎小有名气。” “我的叔父此前被赠与了一幅他的画作,据说那画风极为罕见。” 康管事道:“于子丹出生于东海之滨,生性自由洒脱,他笔下的画作,用色大胆,画面放浪不羁。最近两年,在大乾境内可是小有名气。于子丹被誉为继已逝书画大师林千石之后,最有灵性的书画作家之一。现如今他尚且年轻,等再过些年,画作价值一定会大涨。他的画作,可是有着很大的收藏价值的。今日,我们典当行有幸获得了于子丹的一副画作,请大家品鉴。” 说着,他掀开了红布,露出了一幅卷轴,然后他将卷轴打开。 一幅姹紫嫣红的百花图呈现在了众人的面前。 那画里面,红的像火,粉的像霞,黄的如金子,绿的像翡翠。 怎一个耀眼了得。 众人看着这画,发出阵阵惊叹声。 “这要是挂在家里,心情不好的时候看一眼,定会心情大好啊。” “这用色直白又鲜艳,每朵花都开得明艳大胆,实在是喜人啊。” “是啊,像这种画坛新秀,作品只会随着时间越来越值钱啊,绝对值得收藏。” “不知起拍价得多少啊?” 萧凌这回终于激动了起来。 继已逝书画大师林千石之后,最有灵性的书画作家。此画可绝非凡品啊。 他眼里露出欣喜之色:“夏桉,这个可以对不对?将来定是跟林千石那幅百鹿图一样,有着不菲的价值吧?” 于子丹,确实有些才气。但有时候作品,却不能代表人品。 也是一两年之后,此人被人发现有偷盗之癖,家中堆满了从各处顺来的物品,最终被揭发,落了狱。 而他的书画生涯也如昙花一现,自此终止。 所有手里有他画作的人都引以为耻,要么收起压了箱底,要么撕碎当了柴火。 可以说看看还好,并没有收藏价值。 因此,这百花图自然也是不值得拍的。 夏桉照旧朝他摇头。 萧凌不解:“可这画看着,张扬明媚,确实不是凡品啊。” 夏桉略有深意地看着上面的那画。 “画作放荡不羁,可惹人眼前一亮,可人若是放荡不羁,世子觉得会如何?” 萧凌微微拧眉思索:“人若放荡不羁?” “此人与林千石大师不同,林大师已经过世,画作好就是好。此人却还年轻。左右他将来也还会出作品,我觉世子倒也不急于一时,可先查探一番他的品行,再设法收藏他的画作也不迟。” 萧凌明白了。 死去的人,无风无险。 活着的人,却没有那么保险。 虽对这幅百花图心痒得厉害,但萧凌还是决定听夏桉这一言,不急于这一时。 他咽了一口气:“行,本世子就忍一忍。” 朱玄凤摇着扇子笑:“这画花里胡哨的,可见这作画之人极不安分。夏桉,我挺你。” 萧凌缓缓将视线移到了朱玄凤那一身如孔雀开屏的装扮上:“这画难道跟某人不是很像?说人家花里胡哨,你可看清了自己?” “你懂什么,我这从上到下,颜色的搭配可是很有讲究的。你觉得呢,夏桉?” 说实话,虽然朱玄凤每次出场都很鲜艳,但夏桉确实从未觉得他的装扮艳俗。 他在穿衣打扮这一块儿,还是有自己的章法的。 夏桉笑:“我觉得世子风姿绰然,与您的名字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的名字是凤,夏桉的这句夸奖,直夸到了朱玄凤心尖上。 “夏桉,你这个朋友,本世子必得交一辈子。一会儿看上了什么,本世子送你!” 夏桉:“承蒙世子抬爱。送就不必了,我今日也是有备而来。” 在一声高过一声地提价声中,这幅画最终被人拍下。 下一个拍品也在大家的呼声中被提了上来。 康管事郑重其事地解开红布后,下面的民众看清了拍品,顿觉有些辣眼睛。 因为这东西,竟是个夜壶。 康管事见大家纷纷觉得扫兴,赶忙吹嘘道:“诸位,这可不是一个普通的夜壶,而是一个青铜夜壶。” 有人喊道:“它就是金的,他也是起夜用的物件啊。” “你们典当行不会是没有东西可拍的吧?怎么这种东西也摆上了台面。” 康管事再次吹嘘道:“不不不,你们不懂,这可是个有二百多年历史的夜壶,你们看这锻造工艺,这上面上下三层精致的花纹,再看这青铜的成色,可是不可多得的藏品啊。” “可它依旧只是一个夜壶啊。” 康管事放出了杀手锏:“不,这其实是前朝的元宗皇帝用过的夜壶!” (/ht。 第616章 不是二百年,是一千年前的 “元宗皇帝用过的夜壶?” “竟是御用的物件。” “皇帝就是用这个东西解手的,今日倒是开了眼了。” 下面有个头发有些花白的老者,目光盯着那夜壶看了又看,捋着胡须,拧眉像是在认真地想着什么。 康管事继续吹嘘道:“众所周知,前朝后期糜烂不堪,但元宗皇帝在两百多年前却是个明君。他日日日理万机,常常批奏折到深夜。他治理国家殚精竭虑的时候,夜间用的就是这个夜壶。并且就是用着这个夜壶,将国家治理得海清河晏。” 萧凌朝着那夜壶轻笑了一声:“陛下用的夜壶,我去宫里能要到一大把,这种东西有何可拍的?” 夏桉定定看他:“不,世子就拍这个吧。” 萧凌一顿:“啊?这,这个?” 夏桉点头。 “为何?” 夏桉看着那夜壶底不甚清楚的第四层花纹。 “这个,比康管事说的应该还要值钱。” 萧凌属实对一个夜壶提不起什么兴致,皇帝用过的东西他也不觉得稀罕。 不过,他沉了沉。 还是决定听夏桉的。 夜壶开拍价三十两银子。 他率先举了牌子:“三十二两!” 收藏爱好者还是很吃一国之君用过的东西的,上位者都是气运加身,他们用过的东西,也带着他们的气场。 这种东西放在府里,没准还可以镇宅,是以,即便呼声不高,还是有几个人参与竞拍。 但竞拍地并不激烈,最后,萧凌拼到了二百两,拿下了这个夜壶。 他上去有些不好意思地交了银票,接下夜壶走回来的时候,赵幽讽刺道:“萧世子,家里缺夜壶跟我说啊。二百两拍一个回去,未免有些烫手吧。” 此言引起他们一桌一阵哄笑。 萧凌朝他瞪了一眼:“我是用来收藏的,你懂什么?” 赵幽“切”了一声:“那你回去最好刷洗一番,免得味道太大,再熏到你。皇帝他也是个人。” 夏桉瞅了瞅上面垂落的烟紫色纱帐。 心想“会说”你就多说点。 萧凌将夜壶交到了侍从手里。 “收好了。” 这时,刚刚盯着夜壶看了半晌的老伯突然在人群中高喊了一声:“不,不,这夜壶不是二百年,是一千年前的!” 话落,众人纷纷诧异地看向他。 台上正高兴着准备下一件拍品的康管事一时间脸色顿住。 只见一个身着白衫,头发花白的老人急切地朝着萧凌走了过去:“世子殿下,可否让老朽,再看一眼这个夜壶?” 萧凌一时间有些懵。 “看,你看。” 那老翁凑近夜壶,直接盯着底端那层不甚清楚的花纹,觑着眸子看了好一会儿,又激动地伸手摸了又摸。 “错不了,就是这个,就是这个!这夜壶是前朝元宗皇帝用过的不假,但这夜壶可不止一百年啊,还记得那个平定梧州,安定天下的青锋帝吗?” 人群中有人惊愕道:“你是说千年前梧州大乱,那个一手平定天下的青锋大帝?” “对,”老人眼里放着光,“这夜壶,是他的啊。” 萧凌眸子猛得颤了颤:“此话当真?” “当真。我家祖传鉴宝,只是到了我这一代才落败,但这底层花纹我记得清楚,便是青锋帝的专属御用纹路。而此前听说过这个夜壶转手进了皇宫,如此说来,就是被元宗皇帝使用过。但它绝非三百年前的物件,而是青锋帝的御用物件。” 他的手颤颤巍巍抚摸着这夜壶。 “至宝啊,这是至宝啊!” 台上,康管事傻了。 伸手十分扼腕地道:“这?这?” 他们典当行怎么就没有查验出这夜壶的渊源。若真的是千年前青锋帝的东西,那可是价值连城啊。 可既已银货两清,这东西便就与他们典当行没了关系,且对方还是聿王世子,他们可绝没有后悔要回地道理了。 痛心啊,痛心啊。 此时此刻,所有人都朝着萧凌递来艳羡的目光,更有熟人直接走过来朝他道贺。 这聿王世子运气简直太顶了。 就这样让他得到了如此有渊源的无价之宝,也太幸运了吧。 萧凌脸上溢出难掩的激动和喜悦,他搞收藏有几年了,一直被人在背后指指点点,今日终于是搞到了有排面的东西了。 扬眉吐气了。 他只觉整个人都神气了起来,摆出心虚又得意的姿态,朝着向他道贺的人回礼。 邻桌,赵幽半张着嘴,一阵哑然。 狗屎运,真特么的是狗屎运。 该死的狗屎运。 热闹了好一会儿,桌上终于安静了下来。 朱玄凤见萧凌那合不拢嘴的模样,笑道:“还真让你牛气了一回,行了,可够你吹嘘一阵子了。” 陆平衍和欧阳从霜跟萧凌道了贺。 夏桉也道:“恭喜世子了。” 萧凌对着夏桉感激地有些语塞:“夏,夏桉,你,你真是独具慧眼啊。你,究竟是怎么看出这夜壶非比寻常的?” 大家将目光都落在了她的身上。 经历过的事情,她自然是知晓。 夏桉抿唇浅笑:“就是,直觉。” 萧凌道:“你的直觉也太准了吧!” 这次,他对这个夜壶可一点也嫌弃不起来了,他将夜壶直接摆到了自己面前的桌上,目光雀跃地仔细端详。 盛枷侧眸,在夏桉耳边意味深长道:“好一个直觉。” 夏桉端起茶壶将他的茶杯满上:“大人多喝热水,对身体好。” 这时,台上康管事以极为复杂的心情,取出了下一个藏品。 他先是将手里的藏品上上下下、左左右右,仔细观摩地观摩清楚,确定没有什么特别的标记之后,方将东西放到了展台上。 “下一件拍品,一个玉制妆匣,此乃精工雕琢之物,不仅美观,还颐养金银饰物,实乃难得的好物。起拍价,三十两。” 赵幽目光赤裸裸落在夏桉的身上。 夏桉再次抬眸看了看那飘着烟紫色纱帐的窗户,想了想,轻轻拾起号码牌,在手里举棋不定地摇摆了几下。 赵幽立刻将手里的牌子举了起来:“三十五两!” (/ht。 第617章 权当给这畜生喂只苍蝇。 夏桉见状,将手里的号码牌悠然放下。 她这一套看似不显山不露水的动作,没能逃过盛枷的眼睛。 盛枷挑眉:“不是嫌弃他的银子脏?” “是啊。” 夏桉看着赵幽举牌子的模样,“他要拍,跟我可没有关系。” 这时,二楼那扇窗户伸出了一只手臂,接着,下面有人有人举牌道:“四十两。” 又其他主顾跟拍:“四十五两。” …… 陆陆续续加到八十两的时候,赵幽一口气喊道:“一百两!” 楼上的窗户又慢悠悠伸出了手。 “一百零五两。” 后面还有跟拍:“一百一十两。”“一百一十五两。” 赵幽气急,将手里的牌子高举,声音也高了好几度:“一百五十两!” 楼上的继续跟价:“一百五十五两。” 盛枷看了眼楼上的窗户,警觉地蹙了蹙眉,回身对侍从耳语了两句,侍从点头离开。 赵幽被这每次多他五两的操作惹得实在厌烦,他看了看夏桉面带浅淡笑意的脸,干脆一不做二不休。 “二百两!” 同桌的公子们道:“呦,赵世子果然是有心上人了,一掷千金为红颜啊。” “是啊,怪不得世子夫人没了,也没见你多伤心啊。” “赵世子可得加把劲啊。” 二楼的雅间里,烟紫色纱帐的后面,牛公公对身着微服的璟隆帝道:“陛下,下面的那个确是永定候赵世子。” 璟隆帝窝火:“上次兵器库惹事的那个?” “对,赵世子,名赵幽。” 璟隆帝悻悻。 淑贵妃跟他说城中今日有一场慈善拍卖,拍卖所得会用于建设书院,他觉得这事甚好,便微服出来想凑个热闹。 顺便也拍上一笔。 而这个玉妆匣也刚好可以送予淑贵妃,便就在此时出手了。难曾想半路杀出个完全不按章法出价的。 搞得他这个做皇帝的都跟着被动。 他哼了一声,“他倒是大方。一个妆匣,照他这么喊下去,得喊到千金去。” 一旁,淑贵妃善解人意道:“陛下,这东西可不值二百两,臣妾不要也罢,陛下不要再跟他一般见识了。” 璟隆帝平日里主张节俭。 她还是要顺着他心意。 璟隆帝心里很是不服,他好歹是堂堂一国之君,好不容易一时兴起想凑个热闹,难道就如此被比下去? 他又抬了下手:“加价,十两。” 下面的人高喊:“二百一十两。” 此时,盛枷的影卫回来,朝着盛枷耳语了一句。 盛枷眉尾一动。 接着,缓缓转眸看夏桉。 她究竟是怎么知道的? 赵幽继续豪气:“二百三十两。” “二百四十两!” “三百两!” “……” 楼上屋里一阵沉默。 璟隆帝哼笑一声:“永定侯府世子,看来这永定侯府,倒是底子颇丰啊,如此加下去,说不定还真能加到一千两。” 淑贵妃道:“陛下,您的心意臣妾领了,如此拍卖得来,未免破费了些,我们可看看下面的拍品。” 淑贵妃气得只想叫人下去将那赵幽给拖回侯府。成事不足,只会胡来的家伙。 璟隆帝被败了兴致,沉着脸道:“罢了。” 楼下康掌柜最后一锤定音:“三百两三次,这妆匣,归赵世子了。” 赵幽色眯眯看了夏桉一眼,勾唇走上前去,将妆匣取下来后,直接走到了夏桉的跟前。 他目色深情地将妆匣递与夏桉:“姐夫送你的。” 夏桉目光诧异地看着他:“送我?” “对啊,你不是有意要拍这个妆匣,姐夫替你拍了。” 夏桉很是尴尬:“我刚刚是想举牌来着,后来想起这妆匣和我大多数的首饰颜色都不搭,放在屋里会十分违和,所以……” 赵幽:“?” “赵世子还是留着,送给府里的佳人们吧。” 萧凌噗嗤笑出了声:“赵幽,你这纯属自作多情啊!” 朱玄凤则连看他一眼都懒得看。 在他眼里,夏桉可不是会依赖别人的女子。她若想要什么东西,她必会亲自拿下。 盛枷若无其事地瞟了他一眼。 他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夏桉和他之间,必会有一场了断。 赵幽一时间觉得脸上无光。 “妻妹,三百两银子,我可是因你已经花出去了,你不会这点面子都不给姐夫吧?” “姐姐在是姐夫,姐夫不在,你我之间又何如?相信世子,不会强人所难吧?” 上一世,也是在这里,她求他八两银子拍一个对她来说至关重要之物,他却理都没有理她,还嫌她聒噪,扇了她一巴掌,威胁她闭嘴。 而今,他竟是因为自己的一点点小意愿,豪掷三百两。 何其可笑,何其讽刺。 赵幽这下终于觉得脸疼了。 “夏桉,你确定不收下这妆匣?” 夏桉目光淡冷地落在那妆匣上:“如此看,越发地与我的闺房不搭了。刚刚楼上的贵人也想要,不若世子再转卖于他?” 盛枷正在倒茶的手抖了一下,茶水洒出了茶杯。 夏桉:“……” 东西没送出去,赵幽悻悻端着妆匣气急败坏地坐回到座位上。 又被同桌的公子们好一顿嘲笑。 “不会吧赵幽,你竟是为你妻妹拍的。” “你不会是又相中了夏府的三姑娘吧?你怎的还可一个府邸霍霍啊?” “就是啊,看来世子对自己这妻妹有贼心不是一天两天了。” “问题是,你这热情半天,人家根本不领情啊哈哈。” 赵幽心里烦躁异常:“都特么给我闭嘴!” 魏氏目光阴沉地看着眼前的一幕,略有所思地想了想,她怎么就没有想到呢? - 轻飘飘坑了赵幽一场。 夏桉心里有一丝痛快。 盛家此前说何不坑他一笔,她原是不屑的。后来想了想,若只是坑,东西她不要,倒也是个不错的主意。 权当给这畜生喂只苍蝇。 这时,台上康管事道:“下一个拍品,也是有些来头的。这个啊,十几年前,当朝有一个姓苏的太傅用过的一个砚台。别看这只是个看上去是非普通的石砚,但这砚台石质温润如玉,质朴耐用,也算是良品啊。” 夏桉的眼睛在这一瞬间被点燃,里面闪着盈盈光亮。 (/ht。 第618章 一脚用力踩到了他的脚面上 这便是外祖父曾用了半辈子的砚台。 当年苏府被抄,这砚台一并被抄没走。 也就是前世今日,赵幽说什么都不肯帮她拍下的东西。 前世她心里忧伤,只能眼睁睁看着这砚台被别人拍走。 小娘得知此事后,心疼不已。 那砚台对于祖父来说,意义非凡的。 这一次,她终于有机会将这东西替小娘和祖父拍回。 她目光灼灼盯着那砚台,坚定地握住了号码牌。 盛家看着她手上的动作,微微仰身倚靠在椅背上,一双鹰準般的眼在场内扫视了一眼。 下面有人议论道。 “这位姓苏的太傅我有所耳闻,是十几年前那个被贬了的开国太傅吧。” “就是此人,听闻着苏太傅才学渊博、博通经史、清正廉洁、桃李满园,当年也不知因何被贬了。” “这砚台看着也普通,没想到一朝太傅就用这么普通的砚台。” 楼上,淑贵妃浅笑着剥了一个橘子,递给璟隆帝。 璟隆帝面色如常的吃下。 淑贵妃目光瞥向外面,眼底晕出一丝不易察觉地阴戾。 下面人还在讨论。 “诶,这你们就不懂了,这砚台一看就是跟了苏太傅很多年,那也是走过很多墨汁的,可算不上俗物了。” “这个家中有学子得到可以冲一冲,好歹可以沾染些书卷气。” 康管事道:“这个砚台起拍价,二百文。” 有一个书生举牌:“二百一十文!” 有人接着跟价:“二百二十文。” 夏桉紧握号码牌,伸直手臂举了起来:“二百五十文。” 后面一个穿着布衣的青年男子紧跟出声:“三百文。” 众人颇感意外。 “这石墨价值普通,再好的石砚台二百文银子顶天了,更何况这个都如此旧了。” “是呗,再说还是个罪臣的东西。实在不值这个价啊。” 康管事道:“三百文银子一次,三百文银子二次。“ 夏桉倔强地抿了抿唇:“四百文!” 上一次,便是身后这人花了四百文,将外祖父的砚台拍走。这一次,无论如何她都要拍下这砚台。 赵幽一转眸。 原来夏桉感兴趣的是这个。也难怪,这苏太傅是她的外祖父。如此,他是没有拍到她心坎上啊。” 他大大咧咧出手:“一两!” 一文一文的拍,这些人也不嫌累。 夏桉猛得朝他阴沉地递了个眼刀。 后面的青年男子此时喊价:“二两。” 赵幽正要再出手,夏桉朝他厉色道:“这东西与你无关!请莫插手!” 她高举牌子。 “五两!” 后面那人:“十两。” 盛家侧眸,目光沉沉落在那个身着布衣的青年男子身上。 此人着一身灰青色布衣,面容青涩,头上戴着书生常佩戴的软质幞头,身上却毫无书卷气。 他又目色幽深地在场内扫了一眼,收回了目光。 夏桉执拗地又举起了牌子。 “十五两。” 场内众人诧异非常。 “天,这东西竟能炒到十多两,莫非跟刚刚那个青铜夜壶一样,是个隐形珍品?” “如此,我还真是拿不准了,按理说,十几两都够买一车新的了。” “你我到底要不要也参与一下?” “我这也拿不定主意啊。” 后面的青年男子淡定出声道:“二十两!” 盛枷眸光微垂。 等的就是这个人。 夏桉纳闷,他是怎么也没有想到,此人想要拍下砚台的决心,竟跟自己不相上下。 根本就不是在意砚台本身的价值,她不禁回眸仔细盯了那人一眼。 只见那人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台上的砚台,眼中一副势在必得的神情。 即便如此,她也绝不会认输。 我握紧牌子,正要再举起,盛枷一把钳住了她的手腕,令她动弹不得。 夏桉心中一急。 “你做什么?” 盛枷不语。 “你且等等。” 上面康管事道:“二十两一次,二十两二次!还有没有出价的? 夏桉出声道:“有!” 但手腕被钳着,她根本无法举牌。 后面的青年男子道:“这拍卖以举牌为准吧,请管事定价。” 夏桉一脸焦急换了一只手,结果牌子却被盛枷夺了去。 两厢用手在桌上争夺了几次,可她力气哪有盛枷力气大,几番都没有将牌子抢到手。 看得桌上的人都不明所以。 康管事目光在夏桉和盛枷脸上犹疑了一圈。 到底还是清了清嗓子,道:“二十两第三次。” 一锤定音:“成交。砚台归五十号这位小公子。” 夏桉心重重一沉,手上一阵脱力。 她头一次被气得脸色涨红,难以理解道:“盛大人,你拦我拍东西做什么?” 桌上其他人也纳闷:“就是啊盛枷,你这是做什么?” 盛枷对众人的话置若罔闻,目光幽幽看着那青年男子走上前去取走砚台,走了下来,直接朝着会场外头走去。 夏桉见那人这就要走,倏地站了起来。 盛枷也跟着站起来。 对她道:“我且等等,东西我一定给你要回。” 夏桉心里恨意漫延,不动声色,一脚用力踩到了他的脚面上,用力使劲捻了捻。 “用得着你帮我要!” 盛枷脚面吃痛,夏桉穿的是木底鞋,即便她力气有限,他还是差一点维持不住脸上的表情。 “你信我。” 夏桉最后剜了他一眼,抬起脚,匆忙去追那个人。 二人相继离席。 盛枷跟在她后面:“你这样直接要,要不回来。” “如何要不回来?我给双倍、三倍的价钱,我定要将砚台重新买回。”想了想,又道,“多出来的银子你赔!” “你就算给他十倍价钱,恐也要不会。” “不用你管。” 盛枷拉住她的胳膊,让她停住脚步,与她耐心道:“难道你就不觉得奇怪?他一身布衣,虽带着书生帽子,但虎口却是常年牵马的茧子。你觉得他这样的人,会花二十两银子买只砚台?” 夏桉嗔怒道:“那又如何?这与我何干?这砚台我是一定要买回去的,盛大人你就高抬贵手,别掺和行吗?” “我知道这砚台对你来说很重要。” 夏桉难以理解地质问他:“那你到底为何要拦着我?!” 盛枷垂眸,目光幽深:“你祖父的东西,难道你就不想知道究竟是谁和你一样如此执着地非要拍下吗?” 夏桉神情顿了顿。 (/ht。 第619章 我想一个人静静 此前,郊外劫杀案也告破了。 大理寺通过调查追踪,最终在一个客栈里找到了那劫匪,劫走的财物也能对得上。 只不过他们找到的时候,这些人已经齐齐被毒死在这间客栈里。 因此,案犯虽找到了,但其实又像是吃了瘪。 年前的官员断头案,和如今的劫杀案,两个案子看似没有什么相似的地方,但自从那日听了程鸽所言,他总觉得有某种他们没有发现的关联。 直到最近,他们通过深入的查访,死去的这两个人,生前都曾去见过前朝的两位旧臣。 新朝成立之初,璟隆帝让前朝的百官自行决定去留,愿意为新朝继续效力,只要为官清正,大乾会继续使用。 不愿意的,可自行决定去留。 大多旧臣选择进入新朝,继续为新朝效命。 少部分前朝臣子称一生不能侍奉二主,璟隆帝倒也不勉强,直接让这些人离开朝廷。 两位死者拜见的,正是后面这部分人其中之一。 二人死因不同,却有两种巧合,盛枷总觉得事情或许还有内情。 听闻今日会有一个前苏太傅的砚台在此处拍卖,他便过来看看,看看会不会有什么新线索。 没想到,竟还真的被他观察出了端倪。 只不过,他轻视了夏桉对砚台势在必得的决心,没想到她的反应会如此强烈。 不过听了他的劝说,眼下夏桉倒是稍冷静了一些。 显然,她也觉得那青年男子与她一样不计价钱想要拍下砚台,有些蹊跷。 她盯着那人越走越远的背影。 “所以,你是什么意思?” 盛枷道:“跟去看看就知道了。” 夏桉现在情绪稍稍平稳了些。 她十分奇怪,这世上究竟还有谁会像她与小娘这样,如此在意外祖父的一件旧物。 盛枷见她终于安静下来,低声道:“跟我来。” 那青年男子将砚台捂在怀里,在一个街角上了一辆不起眼的马车,一路朝北而去。 盛枷则骑马带着夏桉,隔着一条路暗中跟着。 过了大概两刻钟左右,马车在一个名为庄府的府门前停下。 那青年急匆匆拿着这砚台直接进了府门。 盛枷和夏桉骑马在这庄府的府门前停下。 夏桉:“庄府?是什么人?” 盛枷对这个府邸也陌生。 “进去看看。” “这如何进去?” - 不多时,夏桉被盛枷拉着跃上庄府正屋的屋顶,将屋瓦扒开一条缝,朝屋内偷窥,感觉自己像一个贼。 但她来不及多思索,却被屋内的情形吸引。 只见屋内此时坐着五个男子,外祖父的砚台,在他们手上来回传看。 他们神情激动:“对,这就是老师的那枚砚台,我那时用这个为老师磨过墨,我记得清楚。” “是啊,这砚台常年摆在老师的书桌上,从来就没有换过,据说老师年轻的时候就跟着他了,没想到如今还能追回。” “真是太好了,如今能找到的老师旧物已经不多了,这砚台追回,意义非凡。待到老师平反之日,重拾旧物,他定当十分高兴。” “只可惜,和谦和子丰,没能见到此物。” 屋内一阵沉默。 夏桉恍然,怪不得那青年与她一样不计价钱也要拍下砚台,原来,竟是外祖父的学生们做下此举。 外祖父当年被贬黜流放一事并不光彩,小娘这些年一直都认为,京中已经没有记挂外祖父的旧人了。 原来外祖父还有一些当年的学子,从未忘记他。 这时,将砚台带回来的青年男子道:“家主,其实今日这东西拍得不大顺利,我一共花了二十两银票,才将此物拍下。” 那个姓庄的家主颇有些吃惊:“二十两?” “嗯,有一女子,一直跟我竞价,似乎跟我一样,今日非要拍下不可。” 有人道:“奇怪,这砚台极为平常,还有些老旧,除了我们,还会有谁会如此在意此物?” 姓庄的家主道:“难道是?” 夏桉这便想要下去,问他们重新买回砚台。即便这砚台对他们来说很有意义,但对小娘来说,更加地重要。 盛枷却又一把拦住了她。 夏桉道:“这时候了,你还要拦我?” 盛枷道:“还记得此前你去大理寺治的那个哑巴吗?” “怎么?” “那个案子被劫杀的死者,就是他们刚刚说的子丰,而和谦,是在去年被人断头杀害。” 夏桉急切地眸子中闪过一丝震惊。 盛枷看着下面:“此事关乎命案,且若我有猜错,下面的这些人,现下也并不安全。你也见了,他们都是你外祖父的学生。” 夏桉想起盛枷之前曾问过她,对外祖父的事情知道多少。 原来,他今日是有目的而来。 得知有人杀害父亲曾经的学生? 夏桉的心又冷静了下来。 盛枷道:“先离开这儿。” - 回去的路上,夏桉说什么都不肯上马, 虽然她心里也清楚盛枷的今日的举动,是为了大局。 可眼睁睁看着挂念了两世的砚台却无法拿到手,她还是心里有些闷闷的。 盛枷坐在马背上,随着她在街上缓缓前行。 夏桉别扭道:“大人先走吧,我想一个人静静。” 盛枷道:“东西我会尽快为你拿回,上马吧。” “不劳烦大人了,我可以自己走回去。” “既然你都明了其中的厉害,为何还转不过弯?” “感情不是大人在意的东西,再说,我不是已经配合大人了吗?” 这时,街上一个大汉被一个娘子拿着扫把追着打:“你个杀千刀的,我想买什么你就拦什么,感情不是你浪费银子去花楼的时候了,说,你给不给我买,给不给我买?” 那大汉被打得抱头在街上逃窜:“娘子息怒,娘子息怒,为夫不拦了还不行吗?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那娘子不依不饶,继续擎着扫帚在背后追着他。 大汉被逼地直直冲着夏桉的方向跑过来。 眼看就要横冲直撞撞到夏桉。 盛枷眼疾手快,在马背上低身用手臂一把揽住夏桉的腰肢,将她抱到了马背上来。 那大汉就在这个档口,摔倒在了夏桉刚刚站着的位置上。 夏桉一瞬间晃了一下神。 那娘子追了上来,手里的扫帚直直拍在了大汉的身上,大汉痛得嗷嗷喊叫。 夏桉垂着目光,不禁脱口而出:“活该挨打!” 盛枷无端觉得自己心口像是被怼了一拳。 (/ht。 第620章 在哄她? 那大汉倒也会拿捏娘子,他躺在地上一边伸手挡着不断落下来的扫帚,一边道:“娘子,娘子,我错了,我跟你赔罪,你想买什么就买什么,我再不拦你了。” 那娘子依然不依不饶:“你本来也休想管住我,我想买什么就买什么。” 扫帚一次也没少的落下。 那大汉最后喊道:“我这就去给你买前街的鱼脍,你不是一直想尝尝那鱼脍是什么味道吗?” 那娘子闻言,扫帚堪堪停在半空。 “你是说,那个用海鲜做的新型小吃?” “对对对,就是那个,为夫去给你买,你消消气可好?” 那娘子舔了舔嘴唇,脸上的怒气消减了些,一把丢了手里的扫帚,最后又朝他踢了一脚:“那还不快去?” 大汉一乐,挣扎着站了起来:“娘子请,娘子请!” 夏桉:“……” - 盛枷驾着马,带着她一路穿街而过。 路过前街,刚好碰到了那二人说到了鱼脍摊子,只见老板兴致勃勃地跟四周围观的顾客介绍鱼脍的吃法,切成薄薄切片的新鲜鱼片看起来很是肥美,看着很惹眼。 这东西夏桉还是第一次见,据说是一个小国的美食。 跟着万国商贸会一起刚传入这边。 盛枷不知怎的放缓了缰绳,在摊前停住。 顿了顿,对那老板道:“装上一份。” 老板赶忙悦然应声:“好咧。” 不多时,他将打包好的鱼脍递给了盛枷,盛枷丢了银子给他,然后将鱼脍绑到了马鞍上,继续前行。 夏桉心里暗暗思忖,此人倒还挺会吃。 盛枷驾马将她送到了夏府门口。 夏桉下了马,心里还是有点憋。 她朝盛枷草草施了一礼,便要直接转身进府门。 转身之际,盛枷喊住她:“等等。” 只见他从马鞍上将鱼脍解了下来,一把丢到了夏桉的怀里。 夏桉双手一沉。 “这?” “拿回去尝尝吧。” 说着,调转马头,直接飞驰离去。 夏桉抱着鱼脍,愣了几秒,以为他自己想吃,没想到是买给她的。 等等,莫非是学刚刚那对夫妇,在哄她? - 夏桉回府后,想了想,还是去往兰林阁,将砚台的事告诉了苏氏。 苏氏很是意外。 一来,万万没想到,父亲昔日的砚台今日会被当成拍卖品在典当行拍卖。这砚台在外面流落,也不知经过几人之手,现如今竟然有可能赎回来,真的是太好了。 二来,也是万万没有想到,父亲从前的学生中,居然还有人如此记挂他老人家。 他老人家远在陇州,若是知道此事,心里定当十分欣慰。 夏桉道:“小娘,只是这砚台还要等等才能取回,因为涉及大理寺的官司,他们需要暂时周旋一二。” 苏氏担忧道:“不会是你外祖父的学生涉案了吧?” “不是不是,绝非如此,他们或许,是受害者。” 苏氏:“啊,这样啊。东西既然已经找到,知道它在哪里,我这心里也算踏实了。再说,东西也没有落到外人的手里。在外祖父的学生的手里,他们定当会珍惜保管。既然涉及案情,还是得以大局为重,我们也不急于这一时半刻。” 夏桉点头:“小娘放心,砚台我是一定会拿回来的。” 这时,山菊对着桌上的纸包道:“姑娘,这是什么?” 夏桉看了看那包东西,脸上有一丝丝不自然:“哦,是鱼脍。” “鱼脍,就街上所说,可以生吃的鱼片?” 夏桉点头。 山菊好奇地将纸包打开,裹在一块冰上的层层鱼片看着很是新鲜。 里面还配了蘸料。 “姨娘,你快尝尝,据说这东西在城里很是时兴。” 苏氏道:“真的能生吃吗?” 夏桉道:“可以吃的,你们衬新鲜尝尝吧。” “你不吃吗?” 夏桉有些讪然地摇摇头。 “我今日吃多了,没什么胃口。” 苏氏好奇地走了过去。 山菊用筷子挑了一片,沾了蘸料,喂给她。 苏氏嚼了两下,眸子里立刻浮现出肯定之色:“嗯,是好吃的,味道很特别。你也吃。” 山菊也挑了一片,吃了一口。” “真没想到,鱼片生吃竟是这个味道,一点也不腥呢。” 夏桉不经意朝她们瞟过去一眼。 这时,苏氏招呼门外的一个婢子也进来,让她也尝尝。 屋子里霎时热闹起来。 山菊一边嚼着鱼片,一边问夏桉:“姑娘,你真的不吃一口尝尝,很好吃呢。” 夏桉有些干干地扯了扯嘴角。 门外那小丫头吃了一口之后,大呼:“好好吃,一口下去鱼肉肥美,好满足啊。” 苏氏道:“那就多吃一些。” 夏桉不时瞟过去一眼,目光在那薄薄的鱼片上滑过,见转眼间鱼脍就被吃掉了大半,顿时有些坐不住。 她缓缓踱步走了过来 “要不,我也尝一口。” 山菊赶忙到:“姑娘赶紧吃吧,味道真的很特别。” - 拍卖会进行到一半的时候,赵幽实在觉得无聊,离席朝着外头走去,准备去别处找乐子。 身后突然传来一声呼声。 “女婿。” 赵幽挑眉回头,见魏氏满面笑意地朝他走来,心里难免厌烦。 他不喜夏媛,连着这个岳母他心里也不喜欢。 “有事吗?” 魏氏走到近前,朝着和颜悦色道:“多日不见,女婿都憔悴了,看来媛儿的离开,对你打击很大吧?” 赵幽不耐烦:“没什么事儿,我就先走了。” 魏氏道:“女婿,媛儿虽走了,但你也要想开些,还是要往前走一步的。差不多,你也该考虑新世子夫人的人选了。” “本世子的婚事,用得着你参与?” 魏氏朝他略有深意地笑笑:“世子的婚事,我自无权干预,但我府上姑娘的婚事,我还是有些办法的。” (/ht。 第621章 “我只要,分走一半。” 魏氏这句话,一下子就说到了赵幽的心坎上。 他眸光深邃地盯着魏氏:“你是说?” 魏氏声音轻缓:“媛儿走了,女婿总归是要续弦的。那我们两府,何不亲上加亲?” 赵幽眼里闪过狡黠的幽光。 他朝着魏氏亲近了一些:“岳母的意思,是想让妻妹为我续弦?” “不好吗?”魏氏眼里透着诱惑的光,“她虽是庶出,但别忘了,她如今可是产业颇丰。娶了了她,就仿若娶了棵摇钱树。且论起姿色,她也不逊于媛儿,你可不亏。再说,我见你对她也不是全无心思吧?” 岂止如此,几乎从一开始,赵幽心里更心悦的就是夏桉。 不仅仅魏氏说的这些,光是她这不俗的性情,就足够让她着迷。 如今夏媛死了,倒是正好可以让夏桉续弦,给他做世子夫人。 简直是一举多得的美事。 “岳母大人,真的愿意撮合我们?” “那是自然,不过,你也知道,桉儿这姑娘,主意正,可不是说让她嫁,他就能嫁的。” 这个赵幽心里也明白。 他在夏桉面前,几乎都没有占过上风,想要她心甘情愿嫁给自己,着实不是简单的事。 “那岳母大人,可有高见?” 魏氏笑笑:“难是难了些,但毕竟是我是她的嫡母,对付她,我还是有些手段的,只不过,这婚事,我可不能白撮合。” “那是自然。岳母有何条件,尽管说。” 魏氏端起几分架子:“她到了你手里,手里的金银铺子自然都要归你说了算。我只要,分走一半。” 赵幽眉头一蹙:“一半?” “你可不算亏,剩下的一半,也够你挥霍的了。只要你答应这个条件,我保证,将她给你弄到手。” 若想娶夏桉,还真是少不得这魏氏的帮忙。一半就一半,就算剩一半,抱着夏桉这棵摇钱树,未来也不可能缺了银子。 他阴沉地笑了笑:“行。那就看岳母大人的了。” 魏氏点头,转身走回自己的座位。 哼,苏氏和夏桉,你们如此得意,不就是因为夏桉如今能赚银子,你们手头变得阔绰了吗? 我的女儿死在了火坑里,这回,我让你们也尝尝跳进火坑的滋味。 恰好这赵幽对夏桉痴心一片,这一次,我看你们如何躲得了。 - 赵幽手里还擎着刚刚拍下要送予夏桉的妆匣,小贾问他:“世子,要不,就将这个转卖给那个楼上的?” 他们手里的银子本都是修缮院子用的,手里并不宽裕。再说这东西也没有取得夏桉的芳心,着实晦气。 夏桉刚刚不也建议他转卖给二楼那位? 赵幽道:“走,就去卖给他。” - 盛枷回大理寺后,找了大理寺卿袁浪,问当年苏太傅被贬黜一事的缘由。 袁浪长着一张方脸,看上去有些慈眉善目,但眼神中却透着一股犀利的晶光。 他浅浅回忆了一下,道:“苏浩年的事,当年是刑部经办的,但我记得清楚,他被贬黜的原因,是因为组织多名前朝官员聚会,并在聚会上大放厥词,怀念前朝的统治,有背主叛乱之心。” “再加上他当年为几位皇子讲学,也被人举报说有误导的嫌疑,两厢加在一起,陛下一怒之下,将他贬黜流放。” 袁浪笑笑,“而他被贬黜之后,你父亲盛太傅,方上任太傅之职。” 盛枷思索着点头:“是这样。那当年,苏太傅可曾有过申诉?” “申诉了,但当时在场的前朝官员口径统一,证据确凿。是以,无论他如何说自己冤枉,也都是无济于事啊。他所言所行,涉及叛乱,陛下念他开国之后还算有过一些功绩,只判了他阖府流放偏远之地,已经是算是手下留情。不过,你为何突然想起问这个案子?” 盛枷道:“最近有两个案子,都涉及到了苏太傅当年的学生。是以,我想了解一下当年的事情。” 袁浪毕竟亲眼见过当年的事。 袁浪道:“事情我大概记得就是这样,详细的,你可以去刑部调取卷宗一看。” 盛枷点头:“是。” - 回到正厅后,程鸽听了盛枷的话,思索道:“两位死者,死前都去见了前朝的吏部丁侍郎。而苏太傅又是因为纠集前朝官员会面,被贬黜,这两者之间,会不会有什么联系?” 盛枷想了想,道:“去吏部将当年的案宗调出来。” 程鸽应是,匆匆离开了正厅。 - 夏府。 自从罚跪了祠堂,姜嬷嬷又当了替死鬼后,魏氏最近一直很是老实本分。 每日按时到夏老夫人房里请安。 关怀夏光淳的生活起居。 还会主动去找苏氏,提醒她府中哪处容易出现纰漏,让她注意,并将自己的管家之道倾囊相授。 闲暇时,还会到园中指点花匠修剪花枝树枝,调整院内各处的小景。 对下人们也不似从前那般冷漠刻薄,说话总是客客气气的。 即便下人当着她的面犯了错,她不仅不责骂处罚,还和颜悦色地让他们莫要紧张,下次注意一些就行了。 看上去十分地贤惠温柔。 底下的人纷纷议论,夫人竟真的变性了。 一朝失了钱财,又失了女儿,而后又失去了姜嬷嬷这个心腹,这一顿祠堂跪下来,她像是受到了什么点拨,大彻大悟。 如今真是既好脾气又佛系,跟变了个人似的。 她最近还经常让夏舒寒去她的房中与她一起用膳,说自己闷得慌,有他陪着,心情还好些。 有了好东西,也都留给夏舒寒吃。 夏舒寒也不客气,谁还跟好吃的过不去。 她给他,他便吃。 总归现下再借给她一个胆,她也不会在这档口害自己。 至于她葫芦里卖得什么药,不急,狐狸尾巴早晚会显现。 魏氏对苏氏的客气,已经到了让苏氏汗颜的地步。那姿态口吻,仿若她是妾,自己是主母,令苏氏偶尔会恍惚,她是不是真的转好了。 可一想到此前差一点死于她手,她便拍醒自己的脑袋。 像她这样险恶狠毒的人,怎么可能会真的转变性情。 就像夏桉说的,事出反常必有妖,她应该是在酝酿着下一轮的阴招罢了。 (/ht。 第622章 你最好是真的变良善了 这几日,天气终于有了转暖的气息,夜里只留一个炭盆在屋里面,一夜就能扛过去。 李嬷嬷操持着替魏氏沐浴后,魏氏懒洋洋躺在榻上。 “跟这些人虚与委蛇,真是累。” 李嬷嬷道:“夫人何必短些人如此客套,真是给他们涨脸了,即便夫人现在走了背字,那也是这侍郎府里头堂堂正正的正牌主母。而那苏小娘,一辈子都要低你一等。” 这李嬷嬷虽然心有点粗,但脾气倒是很硬。 尤其维护起琼栖院的地位来,那是一点也不含糊。 虽然不够可心,魏氏倒是不担心她哪一天会叛主。 “话是这样说,但我之前那两桩事,到底还是失了老夫人和老爷的信任,总要做出些反悔的样子来。再说,我这样做,其实也是为了让他们放松警惕,让他们以为我已经认命,他们一屋赢了。” “夫人这么说,老奴倒是有点感觉,最近已经有下人说,苏姨娘的脾气是越来越大了,而夫人的脾气是越来越温和了。” 魏氏哼笑一声:“看吧,呵呵,他们不是想要得势吗?那就让她们得势。有句话,不是叫捧杀吗?把她给抬高了,她还以为是什么好事呢?抬得越高,到时候摔得就越惨。” “还是夫人有城府。” 魏氏若有所思地沉眸:“我是不会真的认输的,她们的苦头还在后面。” 谁沾染了赵幽,谁也休想消停。 从前自己被逼无奈被那畜生吸血,这回,也该换她们母女被吃干抹净了。 - 魏氏近些日子的改变,看在在苏氏那里也许还能令她晃一晃神,但在夏桉这里,就是小丑做戏,做得越真,动机越不纯良。 就比如此时此刻,府里正一起用着晚膳,魏氏突然从袖中掏出了一本书。 然后一脸慈眉善目地对她道:“桉儿,昨日慈善拍卖会上,你走得早,后来上头出了这本草药集,母亲觉得你定是需要的,遂就用随身带着的银子,为你拍了下来。你自学的医术,母亲此前都没能帮上什么忙,实在是惭愧。这草药集你拿着,以后母亲定会支持你做你想做的事。” 夏桉看着她饰演出来的,真诚得不能再真诚的笑容,也努力拾起了一副十分懂事的笑容:“女儿谢过母亲,这草药集的确是女儿十分需要的。女儿一定不辜负母亲的一片心意,一定好好的精进医术。” 说着,她起身走到了魏氏身边,双手恭敬地接过了那本草药集。 魏氏最近的改变,夏老夫人也是看在眼里,今日见她竟还为夏桉拍了草药集,心里十分欣慰。 “这一家人嘛,就应该这样。互相关怀,互相爱护。一府之内,只有所有人都拧成了一股绳,才能繁荣和谐,也更有力量面对外界的波涛。若是互相之间存着算计,存着结缔,那只会产生无畏的内耗,削减一府的运气。” 魏氏赶忙点头:“母亲说的是,从前儿媳就做的不好。自从上次的事情之后,儿媳最近时常反省己身,不怪母亲此前的责罚,儿媳身上的确有很多不足。从今往后,儿媳定要时时自醒,做出一个主母该有的样子。全家人一起和和乐乐地,绝不让母亲费神操心。” 夏老夫人道:“你能这样想,最好不过。我也老了,不可能一直有精力操心你们小辈的事。未来这府里的日子,还是要靠你们来过。我夏府虽算不得高门大户,但也一直以门风清正立足于京城,你们要一起维护好夏府的这个牌子,好为子孙后代造福。” 所有人齐齐应声:“是。” 之后,众人动筷用膳。 魏氏一会儿帮着夏老夫人剥虾皮,一会儿帮着她挑鱼刺,又细心地为她尝热汤的温度。 看着甚是贤惠。 夏光淳目光扫了她一眼。 从前她极爱打扮,每日从头到脚都打扮得雍容华贵。 经历过这许多事,她倒像是褪去了一身的铅华。今日只穿了一身淡紫色的普通衣裙,发髻上也没有繁冗的首饰,只簪了一只普通的朱钗,手腕上那一串串的镯子也已经褪去,只带了一只玉镯。整个人装扮朴素简单。 很有一种洗心革面的意思。 如此,倒也看着顺眼了许多。 但愿她心里也能变得朴素些。 苏氏坐在夏舒寒的旁边,为他夹着菜,心里却极为不安。 是的,魏氏如今越是这样,她心里越是不安。 晚膳用完,众人簇拥着夏老夫人离席,然后准备各自回自己的院子。 夏舒寒拉着苏氏要带她看看自己新练的一套拳脚。 夏光淳送夏老夫人回禧寿堂。 魏氏脚步悠然地与夏桉走到了一处。 “桉儿,母亲为你拍的草药集,你可还喜欢?” 夏桉浅浅勾唇:“这么多年,这还是母亲第一次真正用心地送女儿东西,女儿自是喜欢的。” 魏氏停下脚步,蹙了蹙眉:“有吗?” 夏桉也停下了脚步:“那母亲以为呢?夏媛用脏了的帕子、嫌弃的丑陋头花、散架的妆匣,还有你们吃剩的点心,烂了的果子,哦,还有与赵幽的婚事。母亲从前送给女儿的,便是这些东西。” 魏氏感觉噎了一噎。 心想你便就只配这些东西。 她面露深深惭愧之色:“母亲过去做得的确是不称职。这么简单便可哄你开心的事,我竟是从未为你做过。” 夏桉道:“东西是好的,但这里面,有母亲几分真心、几分假意,女儿就不得而知了。” 魏氏道:“事到如今,就像你祖母说的,你我都好,我们夏府才能更好。你信母亲,母亲这次真的深刻的反省了。” 夏桉略带深意地看着她。 “母亲最好是真的变良善了,否则,若是逼得女儿再出手,”夏桉停了停,柔和的声音中含着着重重的警告意味,“母亲,你将永坠地狱。” (/ht。 第623章 静枫院借书 魏氏虽心里咯噔了一下,但面上却丝毫没有被夏桉的话惊到。 夏桉伎俩,她又不是没有领教过,顶多就是再破坏几分她在府里的地位。 她现在已经努力挽回自己在老夫人和老爷面前的形象了。且已经做得如鱼得水。今日饭桌上就可看出,老夫人对她态度明显转好了许多。而老爷也不似头两日那样,对她总是冷着一张脸了。 今日在餐桌上,他看了自己好几眼呢。 思及此,魏氏悠悠对夏桉道:“你个半大姑娘,说起话来别总是地狱不地狱的。地狱长啥样,你也要见过才行。母亲劝你别乌鸦嘴,最后再将自己给推进了地狱里去。母亲现在可只想着一心向好,你别咒母亲。” 夏桉道:“母亲一心向好,那自然是皆大欢喜。” 魏氏伪善地冲她扬了扬唇角,转过身,由李嬷嬷搀着,朝着琼栖院走去。 喜鹊看着魏氏的背影道:“地狱是什么样,早晚你会见识到,哼!” 夏桉转过了身,朝着另一个方向走去。 喜鹊道:“姑娘,你这是要去哪?” 夏桉道:“走,去趟静枫院吧。” - 夏桉来静枫院找夏舒纬,令夏舒纬十分地意外。 印象里,多年以来,这还是夏桉第一次正八经来他的院子中找他。 夏舒寒倒是死皮赖脸地来过几次,每次都被他几句话搪塞走了。 但夏桉不同。夏桉现如今,早已不是从前那个窝囊老实的小庶女。 她在外经商,生意已做得风生水起,且还结交了不少世家子弟和贵女,前次还被圣上亲封了淑人,地位已经不能与过去同日而语。 在这府里头,她能给自己的助力,如今比起母亲都还要多。 他对侍从康贤道:“请三姑娘进来。” 夏桉在康贤的引领下,抬步迈进了夏舒纬的书房。 夏舒纬的书房,摆着几排书架,上面密密麻麻,均是各色典籍文册,不得不说,夏舒纬算是个认真的读书人。 他的才学是真的。 只可惜,他心里不净。 她朝着夏舒纬浅浅拂了拂:“妹妹见过兄长。” 夏舒纬温声道:“这个时候来找兄长,可是有事?” 夏桉摆出一副虚心地姿态:“兄长,我想跟你借一本书。” “什么书?” “《百川札记》,不知你这儿可有?” 这是一本走过大江南北的游僧写下的关于大乾各地风土人情的书籍。 夏舒纬道:“哦,《百川札记》?你一个女子,怎得想要看这种书籍?” 夏桉惭愧笑笑:“我酒馆里的清风醉已经卖到了大乾的很多地方,但我未出过远门,不知各地风土人情如何。想从这本书里了解一二。这大晚上的,我也不好出去买,所以就想着看看兄长屋里是否有。” 夏舒纬点头:“你如今经商,的确需要打开些眼界,”他起身,走到一个书架前,从里面抽出了一本书,接着,又相继抽出了两本,走回来,一并递给她,“《百川札记》里面的内容有些单薄,你若想对大乾各地充分了解,另两本应该更有用,你一起看看吧。” 夏桉略显惊喜地双手接过,笑笑道:“多谢兄长,我毕竟没有兄长博学,对这些东西知之甚少,谢谢兄长推荐。等看完了,我再一并还给兄长。” “你我兄妹之间,不必客气,这三本书留在我这里也无甚大用,便就都送予你了。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来找兄长便好。你们兄妹之间,不必那么拘谨。” 夏桉点头:“嗯,妹妹明白了。那妹妹就不客气了。” 夏桉恭敬施了一礼,带着这本《百川札记》和另两本书,离开了夏舒纬的书房。 送走了夏桉,康贤有些奇怪,回来问夏舒纬:“公子,这三姑娘从前与你总是隔着距离,若非正面碰见,从不主动与你说话,今日倒是奇怪,竟来找你借书看。” 夏舒纬漫不经心地重又拾起手边的书来看。 “没什么好奇怪的,这人一旦有了脸面,便就有了底气。从前,他们一房窝囊,她对我也只能敬而远之。如今她也算是小有出息,想与我亲近一些也正常。毕竟,我是这府里的嫡长子,你以为她就不想接近我?” “也是,即便她将来出嫁,这夏府和您,将来也是她的底气。她自然知道这其中的厉害。” 夏舒纬垂眸轻道:“以后,你们对三姑娘都敬着些。未来,我或许有用得上她的地方。” 康贤觉得夏舒纬说的有理。 “是,属下记着了。” 夏桉回到云芷阁,便将那三本书放到了一边。 这些书她从前全都看过。 她今日不过是找个由头,试探一下夏舒纬现下对她的态度几何。 结果与她想得差不多。 不是幼时哪怕站在他门口,他也要差人将她赶走的态度了。 他真的,一如既往地现实。 如此,她就放心了。 - 另一边,夏光淳将夏老夫人送入屋内后,跟她讲了夏姝如今的行程,跟她报了平安。 夏老夫人道:“你妹妹的事,你这个做兄长的费心了。不过,你也要顾好你自己的事。 听说你已经很久都没有在琼栖院留宿了?” 夏光淳点头:“近日公务繁多,我时常就宿在前院或书房。” 夏老夫人语气和缓道:“我这个老太婆,原是不愿意插手你的屋内事的,但是我得提醒你,这夫妻之间总是分房住,这女子心里头难免会胡思乱想。金花她在侯府时,是金尊玉贵地养大,半辈子也没受什么委屈,这段时间以来,她连遭打击,心情定是起起伏伏。 虽说她确有行事不端之举,但你这个做丈夫的,在她脆弱的时候,也还是应该给她一些宽慰和关怀的。” 夏光淳听了夏老夫人的这一番教诲,心下了然地点点头。 “母亲说的是,我做的也有不够的地方。” “总归她也是你的夫人。一个家想要和睦,互相之间都要有所努力才是。今夜若是无事,你就去琼栖院宿吧,你们两口子也好说说话。” 夏老夫人心里虽对魏氏有诸多不满,但眼下能看到她在努力地改变。 老人的心思,都是希望儿孙的日子能往好上过。 既然魏氏已经有所觉悟,旧事便也不要硬揪着不放了。 夏光淳沉眸点头:“儿子知晓了。” - 琼栖院,魏氏正要沐浴,便听到屋外传来了脚步声。 有丫鬟大声传报:“夫人,老爷来了。” 魏氏心里一喜,将正要褪去的外衫重又穿上。 走到门口恭候。 (/ht。 第624章 桉儿,你赶快去一趟永定侯府 屋门打开,丫鬟挑起锦帘,夏光淳缓步走了进来。 魏氏眉眼含笑,颔首:“老爷,您来了。” 夏光淳点头。 他原本近日越发反感魏氏,但今日见她的模样,的确也顺眼了许多,若非如此,即便母亲劝他,他恐怕也不会踏进这屋内。 夏光淳在桌边坐下,魏氏赶忙替他斟了一杯茶。 “老爷,您这个时候来?” 夏光淳低声道:“准备热水吧。” 魏氏心里顿时仿若开了花。 老爷今夜竟是要宿在她屋里了。 她淡定吩咐李嬷嬷:“去准备吧。” 看来,自己做的这一番戏,竟出奇地有效。 就连老爷对她都重新起了兴致了。 - 次日一早,魏氏亲自替夏光淳更换朝服,陪着他用了早膳,又亲自到府门口送他上朝。 今日恰好夏舒纬休沐,送走了夏光淳,她便去了静枫院。 昨日夏光淳留宿在琼栖院的事,夏舒纬一早便知道了。 这段时间,自己这个母亲终于是消停了许多。 看着温和贤淑,比从前低调了不少。 经过这一年的折腾,夏舒纬现在对他这个母亲已经不抱有什么大的希冀了。 如今只要她不闯祸,好好坐好她这个主母的位置,对自己来说就是好事。 剩下地,大不了他自己谋取。 否则,只怕有一日她再胡来,连着他这个儿子也给拉下水。 那样即便自己再有才干,恐也会被他拖累,到头来仕途被断送。 魏氏进了院子,就指点下人将几个盆栽拿出来见见日光,又叮嘱他们这些花平日里应该如何照看。 夏舒纬闻声走了出来:“母亲,你来了。” 魏氏朝着夏舒纬走来:“呦,纬儿,母亲是不是打扰你了?母亲就是闲来无事,想着过来帮你照看照看院子。你不用管我,你忙你的公务就好。” 夏舒纬道:“外头冷,母亲进来坐吧。” 魏氏见状,随着他进了屋内。 落樱为魏氏和夏舒纬分别上了茶。 魏氏见落樱一副板正规矩的模样,道:“想想当初为你选婢子的时候,幸亏没有让如风那丫头得逞。你是府里的大公子,方方面面都要十分谨慎才行。尤其是身边的婢女,可不能用那种居心叵测的,到时候再坏了你的名声。” 夏舒纬颔首:“幸亏一直有母亲把关,静枫院的人大多都老实本分,也省去我很多无谓的精力。” “你是我的儿,母亲唯一的希望,就是看着你成才,看着你步步高升,成为母亲心中的骄傲。只要是为了你,母亲是什么事情都愿意做的,更何况是这些小事。只是,” 魏氏惭愧地“嗨”了一声,“母亲此前遭了算计,原本可以给你一个很好的助力,扶你青云路的,只可惜,如今却只能在精神上支持你。是母亲没用。” 夏舒纬沉了沉,道:“事情既然已经过去,多想也是无用,母亲也不必再自责了。儿子并非蠢材,有母亲助力自然是更好,没有母亲的助力,我也自当会混出名堂。母亲最近做的就很好,经过这许多风浪,学会了隐忍低调,处处藏起锋芒。如此,不仅有利于挽回您从前在府里的地位,也会令祖母和父亲欣慰。 儿子也不求别的,只求家中能够安稳。我自当在朝中步步为营,他日有了功绩,也定满足母亲的心愿,为您争得诰命。” 他日功成之时,也会是他风光无两之时。 为母亲争得诰命,更是树立的大孝的名声。 魏氏听闻此言,心里激动非常。没想到她都这样了,儿子还不忘帮她争诰命的事。 “纬儿,你就放心吧,母亲定会好好听你的劝,保证以后不再做任何会拖累你之事。且,母亲只是一时时运不济,母亲会慢慢再做起生意,为我儿提供助力的。” 夏舒纬道:“凡事量力而为就好,母亲切莫勉强。” “谢儿子关心,母亲知道的。你还有事要忙吧?母亲就不在这儿耽误你了,母亲先走了。” “我送送母亲。” 走出静枫院的大门,魏氏心情越发地畅然。 老爷对她回心转意,昨夜难得对她温存。 儿子又懂事又孝顺。 至于禧寿堂那位,昨夜是从她那儿回来,老爷才来的她房里。这就说明,那老太婆对她的态度也已经改观了。 如此,她就没什么好担心的了。 而夏桉那个贱蹄子,如今她再风光又如何,再过两日,她不认命也得认命。 - 这日傍晚,夏桉刚清风醉回来,夏老夫人突然匆匆差人喊她去禧寿堂。 来人说不清缘由,夏桉心里担心是否是祖母哪里不舒服。 等她快步赶到禧寿堂的时候,发现祖母看上去身体并无大碍,只是脸色看上去不太好。 “祖母,喊孙女来,是有何事?” “桉儿,你回来了,你赶快去一趟永定侯府,半下午的时候,永定侯府捎信过来,说媛儿还有几样遗物,在他们府上。若我们想要,务必在今日过去取一下。” “姐姐的遗物?” “嗯,说是生前存在了大库房里,今日他们府上搬库房,拾掇了出来,又不好随意处置。你快去看看都是些什么东西,你姐姐已经不在了,不能让她的遗物再被随意处置了。” 夏桉怔了怔。 “祖母,不是我推脱不愿去,只是姐姐的遗物,让母亲过去看看不是更好吗?她肯定比您还要着急。” 夏老夫人道:“别提了,她今日早晨又犯了头疾,卧床不起了。” (/ht。 第625章 独入侯府 夏桉眨眨眼。 魏氏病倒了? 夏老夫人焦急道:“这永定侯府,我算是看明白了,媛儿就这么死在了他们府上,他们是半点愧疚也没有。媛儿带过去的嫁妆,也一样都没有留下来。如今媛儿的东西,决不能再留在他们府上,你这就过去看看,将你姐姐的东西全部都拿回来。” 夏桉颔首:“孙女明白了。”她沉吟片刻,眸子动了动,“祖母,我这一趟去,也不知会有何礼遇,心里有些没底,可否从您这拿一件礼物,捎给侯夫人,好为孙女撑撑脸面。” 夏老夫人看着夏桉。 也是,虽然懂事了,却也还是个小丫头呢。 一个人去永定侯府那种地方,难免会有些怯场。 “行,你说带什么过去?” 夏桉随手拿起桌上的她此前为夏老夫人调的安神香。 “就这个吧。” “就这个?” “对,这个就足够了。回头孙女再给您调一盒新的。” 夏老夫人道:“行,拿去吧。快去快回。” 夏桉点头:“祖母放心,孙女这保证将姐姐的东西,一件不差全都带回来。” - 夏桉来到永定候府的时候,天已经黑了。 她递了名帖,门口的守卫看了一眼,道:“天色已晚,主子说只能你一个人进去。” 喜鹊和琥珀面上一急。 “这是什么规矩?” 守卫冷着脸:“这里是永定侯府,镇国大将军的府邸,你们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喜鹊和琥珀还要争辩,夏桉伸手制止。 然后对她们二人道:“无碍,你们在这里等着我。” 守卫对着夏桉道:“夏姑娘请吧。” 夏桉身着黛青色披风,随着那守卫迈过大门,款款进了永定侯府。 沿着前院的青石板路往里走,夏桉道:“请先带我拜见侯夫人,我祖母我让顺带捎了一件礼物给侯夫人,我需亲自交给她。” 那守卫不耐烦道:“礼物就等等再说吧,世子可是一直在等着姑娘呢。” 夏桉道:“我祖母可是县主,若她交代的事情没有办好,你我都是担不起的。” 那守卫一听,有点被镇住了。 夏府的那位老县主他多少有所耳闻。虽说是前朝的亲眷,但陛下有仁德之风,对这些前朝不涉及朝政的亲眷一直礼遇有加。这位老县主在京中还是有些声望的。 也确实是他们这种下人得罪不起的主。 左右就是送个礼物,倒也耽误不了什么事。 他声音软了几分:“行吧。你随我来。” 主院里,夏桉见到了南宫氏,她将手里的香盒递上:“听说侯府要我们来取姐姐的遗物,祖母听了万分感激,顺道让小女给夫人带了件薄礼过来,还望夫人莫嫌弃。” 说着,双手将一个小小的香盒递上去。 南宫氏其实有些莫名。 赵幽今日修缮绛华院,非要将库房折腾一遍,这还通知了夏府的人过来取夏媛的东西,真是荒谬。 罢了。 她目光落夏桉的手上:“这个是?” “这个是安神香,夜里点了,可一夜安眠。” 说着,走上前去,亲自交到了南宫氏的手上。 南宫氏双手接下香盒:“那就谢过老县主了。” 虽然是寻常物件,但夏府老县主的心意,她还是不好怠慢的。 夏桉退回几步:“那小女就不打扰侯夫人了。小女告退。” 南宫氏点头:“去看看你姐姐的遗物吧。” - 夏桉又随着刚刚引领她的那个守卫,一路朝着所谓的侯府库房的方向走去。 但夏桉知道,这个方向并不是去什么侯府库房,而是通向一个僻静的院落。 此时此刻,小院清幽的灯火下,赵幽看着黑夜中那个渐行渐近的身影,心里无比的激动难耐。 小野猫。 走到了这里,你就算是长了三头六臂,也休想从本世子的怀里逃走了。 夜已浓,月正圆,天赐的缘分火候已到。 今日起,你可就是我赵幽的女人了。 他一双满是邪气的眸子,死死盯着迈进院门,正一步步朝他走来的标志娇美女子。 夏桉见了赵幽,四下看了看:“这里不是什么库房吧?” 赵幽道:“这里自然不是库房,不过你姐姐有几样东西,就存在这屋内,妻妹先随我进来看看。” 夏桉看着他,道:“在这屋内?” 赵幽道:“当日你姐姐的嫁妆太多,有些就存在了此处。” 夏桉心中冷笑一声。 点头:“那便看看吧。” 赵幽推开屋门,请她进入房间。 夏桉与他擦身而过,走进了房内。 擦身之际,赵幽狠狠吸了一口她身上的清香,眼里一阵陶醉。 然后自己随即进了屋,合上了屋门。 屋内除了一些家具陈设,并无多余的东西。 夏桉四下看了一眼,道:“东西呢?” 赵幽赶忙道:“别急,我这就给你拿。” 他顺手将桌上的茶壶拎起,倒了杯热茶递给夏桉。 “来,你先喝一口我专程为你沏的,你喜欢喝的龙井,对了,这里还有你喜欢吃的松子,我都给你剥好了外壳,方便你直接吃。”赵幽态度体贴殷勤,目光像是被拉了线一样,锁死在了夏桉的面容上。 夏桉接过茶杯,在手中捻了捻,缓缓将茶杯抬起,送入嘴前。 赵幽眼里泛出希冀的光,眼巴巴等着她下一步动作。 夏桉却在停了几秒后,眨了眨眼,又将茶杯放了下来。 赵幽的心猛地跟着一落。 夏桉看着这一桌子的东西,淡声道:“看来,你一开始就知道今日来的人,是我。” 赵幽眸光顿了一下,连忙道:“这种事情,夏府不派你来,还会派谁来?姐夫自然是可以料想到。怎麽样,姐夫够体贴吧?” 夏桉抬眸道:“那魏氏病倒的事,你也知道?” 赵幽又一顿:“啊?” 夏桉笑笑:“没什么。” 然后又将茶杯举起,朝着唇边送去。 赵幽的心再次跟着提起,心中呐喊:喝下,喝下,喝下,这可是他给她的体面。不然,一会儿他还得用强的,两厢都不好看。 对于这个小女人,他心里还是难得存着温柔的。 夏桉举着茶杯,似又想起了什么,又将茶杯放了下去:“这屋里到底哪个是夏媛的遗物?” 赵幽心里有一万只蚂蚁爬过,急得差一点上前将茶水给她硬灌进去。 (/ht。 第626章 就你和魏氏的这点伎俩,也想害我? “你姐姐的遗物啊,”他努力沉下心坐了下来,“就是些衣裳、被辱之类的,还有她带过来的一些日常用具。妻妹,我今日看到你姐姐的旧物,心情很不好,你这会儿能坐下来陪我喝口茶,聊聊谈天吗?” 夏桉盯着他那藏着龌龊欲望的浑浊眸子,道:“伤心?从始至终,我甚至没有从你这个做夫君、做父亲的眼中,看到过一滴泪。” 赵幽脸色微微有些僵。 “怎么会,那毕竟是我的夫人,还有我未出生的儿子,我又怎么可能不难过。” 说着,他假装难过地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仰头喝了下去。 “妻妹,你就陪我坐一会儿吧。” “不了,夏媛的遗物快些给我吧,府中还等着呢。” 盛枷将茶杯又朝她推了推:“就一杯茶,就一杯茶的功夫,妻妹都不肯给姐夫吗?” 夏桉淡然垂眸看了眼那茶杯。 “你为何一定要我喝这茶?” “自然是,好歹,姐夫为了你来,也精心准备了一场。” 夏桉唇角浮起一抹笑。 “所以,根本就没有什么夏媛的旧物吧?也是,你这种人,但凡府里还有她的东西,你早就一把火烧了。 魏氏今日,也是在装病。 若我猜的没错,这茶水里有迷药,我喝了,今日就走不出这间屋子了。”她戏谑地盯着赵幽,“赵幽,就你和魏氏的这点伎俩,也想害我?” 赵幽眸子猛得一颤,随即露出阴狠之色:“你都猜出来了?” 夏桉看看门外:“这院子也并非有什么库房,不过是个偏僻的空院子罢了。” 赵幽不可置信:“你都知道。你还真的不是一般的聪明啊。呵呵,倒是将你想简单了。” 夏桉:“过奖。” 赵幽猛得起身,看向夏桉的眸中欲望毫不遮掩:“既然你已经知道了,那你心里也应该清楚,今日,你是逃不出这个院子了。我劝你还是乖乖从了本世子。本世子保证,虽然你是继室,我也保证将你风风光光娶进门,排面一点也不会少。” 夏桉眼里溢出犀利地锋芒,冷睨着他的眼:“赵幽,你做梦!” 赵幽朝着他逼近两步:“夏桉,你究竟在牛气什么?说白了,你不过就是个庶出的丫头,你小娘还是罪臣之女。就你这种身份,你以为哪个有头有脸的家族会娶你进门。盛枷?萧凌?别想了,就你这样的,去了他们府里也只是做妾。跟了我,你可是正牌的世子夫人!你脑子清醒些!” 夏桉道:“做了你的世子夫人,然后与夏媛一样,所有的嫁妆都被你挥霍一空,之后年纪轻轻早早殒命,这就是你口中风风光光的世子夫人?赵幽,告诉你,就算我死,这辈子也绝不可能再上你的花轿。” 赵幽急了:“你是敬酒不吃吃罚酒啊。我告诉你,今日你愿意也好,不愿意也罢,本世子今日都吃定你了。” 说着,伸手便要上前抱住夏桉。 这时,屋外突然传来了小贾的声音:“世子,不好了,夫人她忽然晕过去了,看起来很不好。” 眼见马上就要得逞,突如其来的消息令赵幽动作一顿。 夏桉躲了他,走到门旁推开门:“侯夫人生病了啊,世子还不快去看看。” 赵幽如猛兽般的眼,野性渐退。 他左右想了想,眸子一沉,转身大步迈出屋子,朝着主院赶去。 夏桉理了理自己的披风,跟着走进了夜风里。 南宫氏花种过敏。 只不过在此之前,她的这个病症还没有发作过。 她只需在香盒的外表做些手脚,便可化解今日的危机。 赵幽总不至于母亲生死未知,还要继续玩弄风情。 - 赵幽急匆匆赶到主屋的时候,府医正在给南宫氏施针,但南宫氏毫无反应,脸上一片青黑。 府医急得头上浮出层层的冷汗。 永定候也在,见府医似乎没有把握,对着身边的从官道:“快,进宫请太医。” 那从官应是,出了屋子。 赵幽走到榻前,有些慌地道:“母亲她怎么了,她究竟怎么了?” 伺候的婢子道:“夫人刚刚吃了些点心,喝了点茶,然后突然就说不舒服,紧接着很快就晕了过去。” “你们是怎么伺候的。” 那婢子跪了下来:“奴婢该死。” 永定侯问府医:“到底是什么原因导致的昏厥。” 府医有些结巴:“这导致昏厥的原因有很多,一时间,臣还诊断不出。” “那如何能醒。” 府医在南宫氏头上小心翼翼施着针。 “按理说,也该醒了。” 这时,人群后头传来一个女子的声音:“不若我来试试吧,” 赵幽此时也慌了,见状,也忙道:“对,父亲,她医术好,让她替母亲瞧瞧。” 永定候认得夏桉:“你怎么在这?” 赵幽道:“我,我请她来的。” 夏桉上前一步道:“参见侯爷,太医过来还需要时间,可否让我一试?” 永定侯打量了夏桉几秒,道:“你过来吧。” 夏桉走到榻边,假模假式为南宫氏号了号脉,随即从腰间荷包里取出来一个药丸,要送入南宫氏的口中。 永定侯忙道:“这是什么?” “侯夫人是因为心律不齐导致的昏厥,此药可活血,稳定心跳,助侯夫人转醒。” 永定候给府医使了个眼色。 府医忙将药接过来,闻了闻,然后瞪大眼睛道:“此药或真的有用。” 如此,永定候方准许夏桉将药丸为南宫氏服下。 须臾,南宫氏眼皮果然微弱地动了动,然后,呼吸像是畅快了一些,渐渐掀开眼皮,转醒了过来。 夏桉起身站了起来。 南宫氏晃了晃神:“我这是怎么了?” 府医忙道:“哦,夫人刚刚不知何故,晕厥了过去。” 南宫氏品了品口中的苦涩滋味:“你给我喂了药?” “是这位夏姑娘,是她刚好会治您这个病症。”府医有些惭愧。 南宫氏恍然道:“原来如此,谢过夏姑娘了。” 婢子将南宫氏扶着坐了起来,只见她脸色也在慢慢转好。 众人皆松了口气。 永定候道:“没想到亲家姑娘医术如此之好。你救了夫人,想要什么,本侯赏你。” (/ht。 第627章 整整一车 夏桉谦逊颔首:“谢侯爷,不过是举手之劳,平日里即便在街边遇到了伤患,我也会及时救治的。不过夫人今日这种情形,像是某种过敏的反应,不知夫人可用过什么特别的东西。” 府医道:“今日夫人用过的东西我都查验过,并无奇怪之处。包括夏姑娘带过来的香盒,也都是正常的。” 夏桉点头:“那往后请夫人多留意。” 永定候对身旁的管家道:“夏姑娘救治夫人有功,将宫里新赐的玉如意,赏给夏姑娘。” 一旁,赵幽心里一动。 那玉如意可是绝顶值钱的玩意,就这么赏出去了? 且他总觉得今日之事十分蹊跷,可他一时也说不出哪里蹊跷。 如此赏赐,夏桉自然却之不恭,她恭敬施礼:“小女谢侯爷赏赐。” 永定候道:“不过,夏姑娘今日为何会在府上?” 南宫氏道:“幽儿找到些儿媳的遗物,想让她带回夏府留个念想。” 夏桉忙道:“是的,世子刚刚说姐姐还有留有一些首饰、字画、布匹和衣物,那就请世子帮着我装车吧。” 赵幽重重拧眉。 他什么时候说过有这些东西了? 永定候对赵幽喝道:“那你还不快去安排?” 赵幽将准备添置进绛华院的东西,为夏桉装了满满一车。 虽然这些东西最终也到不了夏桉自己的手里,不过至少坑了赵幽一笔,让他为今日的恶行付出了些代价。 也不枉自己走这一趟。 永定侯府这地方,她太过熟悉,魏氏以为将她推进来,就算是推进了龙潭虎穴。 而黝黑暗夜,赵幽也以为她进了他的地盘,今日无论如何都会得手。 殊不知,这一切都在她的掌握里蹦跶。 而她也终于知道,这可能就是魏氏这段时间老实本份的原因。 她是觉的,再次回到最初的图谋,让她掉进永定侯府这个火坑,自己就万事大吉了。 她与赵幽之间,肯定还谈了回报条件。 夏桉站在永定侯府的门口,看着这个令她心生恶寒的府门,所以,她的这位母亲最终还是触了自己最大的逆鳞。 - 魏氏此时正懒洋洋倚靠在软榻上,手里缓缓捻着佛珠。 “这个时候,赵幽那畜生应该已得逞了吧?” 李嬷嬷道:“八成是的。跟去的下人说三姑娘已经进了侯府。进去了,是赵女婿的地界了。赵女婿对付女人,不是向来有一套吗?这会儿,说不准在怎么折腾三姑娘呢。” 魏氏“啧”了一声:“突然还有些心疼她了。赵幽那个混蛋就会折磨女子,夏桉皮娇肉嫩的,可得受些苦头了。” “这就是她的命。” 魏氏哼笑了一声:“可不就是她的命。贱丫头,当初让她嫁,她不嫁,到头来还不是得走我给她安排的这条路?她以为自己多有章程,又是出门经商,又是结交勋贵的,费尽心力赚的银子,到头来还不是得落到我的口袋里。” “就是个不识时务的丫头罢了。夫人何必抬举了她。夫人这么长时间受得气,总算是可以消解一些了,一个人再厉害,她也大不过命去。” “诶,你说到时候,我要她哪部分产业的好,清风醉?还是那个川儿面?我觉得那个香云纱也不错,全大乾独一份,销路不用愁。” “不急,夫人可以慢慢想,今日之后,筹备婚事也需要些时日呢。” 魏氏笑笑:“也是,正好趁这段时间,将这丫头的底细摸一摸,别到时候被赵幽那畜生给糊弄了。” “是是。” 门口丫鬟突然禀报:“夫人,三姑娘回来了,将二姑娘的遗物都带回来了,整整一车呢。” 魏氏手上动作一顿:“什么?!” 哪有什么夏媛的遗物。 这本就是她和赵幽设的诱饵,若是有遗物,还轮得到她这会儿去取? 不对,问题是她竟这就回来了。 魏氏起身朝门外问道:“她是好端端回来的?” 这时,门倏地从外面被推开,夏安携一身寒意,从屋外一身清冷地走了进来。 见魏氏正好端端站在地上,道:“母亲不是卧病在床吗?” 魏氏诧异地盯着她:“你怎么?” “我怎么这就好端端地回来了?所以母亲在等什么?在等我被赵幽蹂躏,等着要操办我与他的好事?你是不是觉得,我今夜定是要留宿在永定侯府了。” 魏氏眸子黝黑。 “我,怎么会知道?” 夏桉在屋内踱了几步:“今日在侯府也很有意思,赵幽竟还专门准备了我喜欢吃到东西,像是一开始就确定,今日去取夏媛遗物的人是我。” 魏氏道:“这又与我有何干?你少在我面前装腔作势,我什么事情也不知道。” “那他给我准备了带迷药的酒,母亲也是不知情了?” 魏氏一口咬定:“我不知情!” 她当然会矢口否认,这种事没有抓住现行,她自然是不怕的。 夏桉沉沉对她道:“我那日同母亲说过的话吧,母亲还记得吧。” 你最好是变良善了,否则你将永坠地狱。 魏氏脑海中闪过夏桉的这话,心里登时发起慌。 “你少遇到不顺,就跑到我这个嫡母面前撒泼。我告诉你,我就算现在不掌家,我也是这府里头的主母,岂是你一个卑贱庶女可以招惹的?” 夏桉眼中闪着锋芒:“我只是,过来让你做好入地狱的准备罢了!” 说着,像看个死人一样看了魏氏一眼,利落地转身,离开了琼栖院。 魏氏心里猛得一阵慌乱,有些无措地坐到了一张椅子上:“怎么回事,她怎么回来了?她都进了侯府,见了赵幽,怎么可能会脱身?” 李嬷嬷也十分不解:“是啊,她这是怎么做到的?” “赵幽,赵幽这个笨蛋!”魏氏猛得将手边的一个茶杯砸到了地上,“喂到嘴边的肉都能飞了,简直就是个废物!” 李嬷嬷心里现在想得不是这个:“夫人,刚刚三姑娘跟你说的那句话,是何意?她此前跟你说过什么?” 魏氏心猛得一提。 声音有些紧张地道:“这死丫头必会报复我。”她猛得看向李嬷嬷,“从今日起,你亲自盯着云芷阁,千万要防着她,她每日做了什么,去了哪里,你都要跟我汇报。” (/ht。 第628章 就差一步! 见魏氏有些乱了方寸,李嬷嬷心里也跟着有点没底。因为她也是第一次看到夏桉对魏氏如此毫无忌惮的模样。 看来她后面必会有大动作。 不行,她一定得守住琼栖院。她是正房的管事,这个差事,谁也休想撼动。 她坚声应道:“是,老奴定将她盯死了。” - 第二日,恰逢杜文襄过生辰。 他宴请了京中各公子哥儿,在淮河边的画舫听曲吃酒。 席间,众人调侃杜文襄:“杜兄,你这过了年,都二十有四了吧?怎得婚姻大事还未提上日程。杜尚书得多少着急啊。新年伊始,这等大事你得抓点紧啊。” 有人调侃道:“人家有没有女人,难道非要让你知道?没准府里面可心的通房都装不下了。” 杜文襄赶忙道:“诶,莫给我传谣,祖父教诲得严,府里并无半个通房。” “那就是,不喜女子?” “我自然是有喜欢的女子。”说到这儿,杜文襄有点感慨,“我只是,还没有取得芳心罢了。” 此时,已经喝了好几杯酒的赵幽,听到“芳心”这两个字,嗤笑一声笑了出来:“芳心,特么的该死的芳心。” 魏浮生道:“诶呦,你们这个话题,可是触到了我表姐夫的伤心事了,我表姐夫可前不久刚刚丧妻,正伤心呢,你们可别刺激他了。” “谁说我伤心了?不贤不良的夫人,死了便就死了,本世子毫不惋惜。” 有人似乎想到了什么:“哦,对了,上次拍卖会,赵世子好像对他的那个妻妹很是中意啊,怎么,赵世子莫不是又看上自己的妻妹?” 杜文襄眸光一暗。 “世子的妻妹,莫不是,夏三姑娘?” “是呗,那日拍卖会上,他还特意给人家拍了个玉妆匣。结果,人家姑娘却是没有领情,没收他的。” 想起那日的事情,赵幽更加地窝火。 那日,妆匣夏桉不肯收,他便听了她的主意,去卖给隔壁楼上的与他竞拍妆匣的人。结果,刚在楼下喊了一嗓子,周围瞬间冒出了四个武功高强的黑衣人,将他架起来,扔进了淮河深处。 等他好不容易被小贾用船给捞上来,想回去报复的时候。 小贾吓得嘴唇都白了。 “世子,不可啊,上面的,不知是宫里的哪位贵人。” 当时他吓得差一点又掉进淮河里。 说起来,若非是夏桉的鬼主意,他哪里会惹到这样的贵人。 杜文襄心上越来越紧绷,对赵幽道:“赵世子,夏三姑娘可是你的妻妹,她姐姐刚刚死在侯府,妹妹就未必肯嫁了吧?” 有人附和道:“可不,那夏三姑娘虽说是个庶出,那也是当今陛下亲封的淑人。且还是在朝堂上为我大乾狠狠争过颜面的女子,也算是有些头脸了。” “这夏三姑娘从前并未展露什么头脚,最近这一年,好像越来越出名。赵世子,这回你若想抱得美人归,恐怕还真没那么容易。” 赵幽冷眸微眯,一把将酒杯按到了桌上:“就差一步!昨日仅仅就差一步,否则今日,本世子便可对外声称,她是我的女人了!” 桌上安静了一瞬,他这番话顿时引起了众人的一阵好奇。 杜文襄吃惊问道:“世子何意?什么叫就差一步?” 魏浮生道:“靠,难道是我理解的意思?” “不会吧?人家夏姑娘在夏府,怎么着你也挨不着她啊,世子在吹牛吧?” 赵幽邪魅地勾勾唇:“你们这群没脑子的东西,追求女子,难道要干等着?”他端起酒瓶,缓缓给自己斟了一杯酒,“自然是要想法子,与她待在一处啊。我府上,可是还有她姐姐的遗物呢,让她来府上找我,有何难的。” 众人大惊:“你,你竟如此地损?” “快说说,你昨日进行到哪一步了?” “赵世子,果然是有经验啊,这等经验可得跟我们分享一二。” 杜文襄脸色发青:“今日我生辰,你们就莫要议论这种事了吧。” 赵幽却是一脸地得意:“说说又有何妨,昨日,我给他们府上下了帖子,让她来侯府取东西她姐姐的东西。她赶在天黑之时进了我侯府,然后……” 霎那间,赵幽的后脖领被人拎起,一路被一股大力拖拽着出了画舫。 事情发生的突然,众人好奇跟出去时,却见盛枷已经带着赵幽,不见了踪影。 赵幽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然后被一把扔到了一个空的画舫里面。 紧接着,只见盛枷凌身站在自己的眼前,抬脚猛得狠狠踩在了他的头上。 “给我说,昨日发生了什么?” 赵幽被他这一套动作整得火气直冲天灵盖:“盛枷,你这个疯子!你整我做什么?我做了什么,与你有何干系?” 盛枷脚上加重了力道,将他的脸压得扭曲变形。 “给我说!” 赵幽吃痛,咧了咧嘴,随即,又狠声笑了笑:“怎么?莫不是你也对夏桉有意思?哈,那我不妨告诉你,昨夜她进了我侯府,陪着喝了茶,吃了松子,还聊了天。我们情到深处,你侬我侬,好不恩爱……”我告诉你,夏桉这辈子是我的人了,你就死了这份心吧!” 头上重重挨了一脚,将赵幽未说完的话踢碎进肚子里。 他整个人被踢得在地上转了一圈。 脑子一阵发懵。 他使劲抖了抖脸,试着想要从地上爬起来,紧接着心口又挨了盛枷的一个飞踹,人又仰身翻倒在了地上。 盛枷是真用了力气的,每一脚都重得让他窒息。 口里涌出一股腥涩的血。 搞得他沮丧不堪。 赵幽长大以后最后悔的事情,就是幼时父亲要教他武功时,他不是装病就是装受伤,自己错失了学武的机会。 才会在长大以后被盛枷如此欺负。 三年若是能好好学武,今日哪里会被盛枷凌辱成这样。 (/ht。 第629章 求你别打了,我快要死了。 赵幽反应过来之后,“呸”地一声,将嘴里的血吐出来,咧着血红的一张嘴对盛枷道:“看来,你是真的对夏桉上心了。哈哈好啊,可是怎麽办,你喜欢的女子,注定会是我的续弦。我必会娶她进门。你他妈的就别想了!” 盛枷眸光仿若嗜血寒冰,一把拎起赵幽的衣领,将他狠狠砸到了画舫的一根柱子上。 整个画舫剧烈地摇晃了一下。 赵幽感觉自己的后背好像是被撞裂了。 整个人像一滩烂泥,懵懵地滚落到了地上。 盛枷面色无波无澜,身上却散发着让人胆颤的戾气。他缓步走到了赵幽跟前,低眉盯着他那张废柴般的脸,一脚又踹了上去,开了真正的暴打。 刚刚画舫的人出来后,虽没有看到他们二人的身影,却见不远处一个画舫整个船身在河里剧烈地摇晃着。 里面不时发出刺耳的惨叫。 众人面面相觑,目光骇然,赶紧又纷纷进入了画舫。 赵幽被打得完全无招架之力,感觉全身骨头都裂了,内里五脏六腑全都错了位。 像个提线木偶一样,在画舫地面、墙面、柱子之间跌来倒去。 他感觉自己头破血流,口鼻流血,有一只眼睛似乎还看不见了。 盛枷这次是真的怒了,他是发了狠,真的想打死他。 奄奄一息之际,他虚弱抬手挡着落下来的拳头,狼狈地喊道:“我瞎说的,我瞎说的,我刚刚都是瞎说的。我错了,别打了!” 拳头照旧砸到了他的头上。 赵幽捂着头跪趴在地上,喘息着道:“盛枷,求你别打了,我,我快要死了。” “你不是一直都在找死吗?我便成全你!” 说着一脚又踢了下来。 “啊——”赵幽发出一声惨叫,“我没动她,我没动她。我告诉你,我什么都告诉你!” 盛枷顿了一下,最后猛得朝他腹部踹了一脚,声音狠厉:“说,对她做了什么?” 赵幽依旧保持着跪趴的姿势:“什,什么都还没来得及做。本,本来我是想给她喂药的,可她太聪明,根本就不喝我给的茶。后来,后来我想硬上,结果,结果我母亲又突然晕倒了,我,我就没来得及。后来,后来还是她将我母亲弄醒的。我还能做什么啊!我,我昨夜还搭了一车的财物给她呢。” 一席话让他说得四分五裂。 “你确定,没动她?” “确定确定,确定,不就是,不就是差了最后那一步吗?” 盛枷盛气凌人睥睨着他,良久,道:“赵幽,你该庆幸,你特么是个蠢货。” 虽然他话说地稀碎,但盛枷还是听得出来,这一局,夏桉占据了主动权。 并没有吃他的亏。 否则,他真的不知道自己现下能不能控制得了自己。 他停了半晌,俯身一把钳住赵幽的下巴,目色深如寒潭:“现在我问你话,你给我如实回答。” “问,问,你问。” “你和夏桉,何时认识的?” 赵幽挤了挤肿成一条缝的眼睛,努力思索了一下:“去年春天,在一次聚会上,还是她主动找的我。” “她找你?找你何事?” “好像,跟我谈了她姐姐的事。对了,她告诉夏媛讨厌我。哼,那个贱妇,没嫁我之前,就特么地给我丢脸,幸亏夏桉告诉我,让我新婚夜就将她制服了。” 盛枷挑眉:“她主动找你说此事?” “千真万确,那是我们的初识,我记得清楚。” “后来呢,你与她之间,发生过什么恩怨?” “恩怨?我对她就只有,痴恋,啊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我与她毫无恩怨,就只是见面说几句话而已。” “你可有在何时何地,欺辱过她?讲实话,不然我今日让你走不出这间画舫。” 赵幽激恼:“没啊,真的没啊,除了昨夜,我可都是哄着她的。这丫头机灵,实在不好对付,你应该也是知道的吧?即便是昨夜,我也是搭了一车的财物才了事的。” 这样讲起来,他真的是从始至终,半点便宜也没从夏桉身上捞着。 盛枷死死盯着他的眼睛,确认他没有说假话,才一把甩开了他的下巴。 所以,夏桉对他的仇恨,从这蠢货的口中是问不出来的。 赵幽疼痛难忍道:“你让我说的,我全都说了,该,该放我走了吧?我真快要死了。” “昨夜为何是她去的侯府,还是在夜里。”盛枷又沉声质问他。 赵幽这下沉默了须臾。 盛枷又一个眼刀剜下来。 “是她嫡母,她嫡母,那个女人也想让她做我的续弦。” 盛枷眼眸黑得像炭。 “你最好收起这份心思,她,你娶不了。” 他冷冷睨着赵幽,猛得又狠狠朝他身上踢了两脚。 赵幽被踢地口中又猛地涌出一口鲜血。 感觉自己胸口好像被踢裂了,八成是死定了。 - 深夜。 云芷阁。 夏桉在香炉往香炉里缓缓添加香粉。 之后,她将篆模里的香一点一点填平,抚弄均匀。 后窗处隐隐有些响动,她眸子眨了眨,低头道:“大人请进吧。” 后窗被撩开,黑色身影闪身进了屋内。 “大人如今闯女子闺房,倒是越发地轻车熟路了。” 盛枷进了屋,看到夏桉好端端坐在桌前摆弄香炉,冷戾的脸色平静了些许。 他凉声道:“发生了如此恶劣之事,你倒是泰然自若。” 今日淮河边的事,夏桉听双鹤说了。 听说虽不见人,但见那画舫摇晃的阵仗,也能想到赵幽被盛枷揍得有多狠。 夏桉听着,心里着实是痛快。 今日赵幽终于也尝到了人被打到窒息时的痛苦和无助。 虽然这也不一定能让他长什么记性。 但对于今日的“英雄”,盛大人,夏桉却是有了浓浓的崇拜之情。 香型已经弄好,夏桉轻轻取出篆模,一幅竹子模样的香呈现在眼前。 她一边燃香,一边道:“慌张也是过,淡然也是过,并且有些事情,也不是我紧张兮兮就能立刻解决的。别让坏人看了笑话。” 她将香炉盖盖上,示意盛枷:“大人请坐吧,这香有助于平和心气。” 袅袅青烟自香炉中冒出,浅淡柔和地香气很快在屋内蔓延开来。 盛枷踱到了夏桉对面坐下。 夏桉又从一旁取了茶粉,开始点茶。 旁边炉火上烧着开水,她要亲自沏茶。 盛枷目色犹疑的看着她:“明知道被设了陷阱,昨日为何还要去?” 夏桉手上动作不停:“昨夜不去,也还会有下一次陷阱,不如捡有把握地跳一跳,事实证明,”夏桉笑笑,“跳得还算值。” (/ht。 第630章 你就是个赌徒 她是指昨夜坑赵幽的那一车的物件。 如今已经被小娘安排存放进库房,充做了府里的资产。 “你说地倒是轻松。稍有差池,你便要给赵幽做续弦了!你可有想过?” 夏桉道:“想过,最坏的结果也想过。” 盛枷挑眉:“你就不怕?” 夏桉抿抿唇:“也怕。但是我知道,他这辈子是娶不动我的,除非,我死了。” 盛枷眼里透着寒光:“你在说什么?” 夏桉笑笑:“赵幽他就算再长一个脑子,也搞不定我的。所以,最坏的结果永远也不会发生。我有把握。” “你就是个赌徒。” “势力不对等时,赌难道不就是最好的出口。” “也可能会万劫不复。” 夏桉抬眸:“听说大人今日差一点将他给打死,大人的正义之举,臣女实在感激。” “不需要,赵幽我迟早都是要教训的。倒是你,他对你心存不轨,昨夜稍有差池,你便要毁在那里,你可想过?” 夏桉将茶点好的茶倒进茶碗中,低头用竹签在上面浅浅描绘。 “放心吧,我不打无准备之杖的。”夏桉笑笑,过了一会儿,她将茶碗推给盛枷:“今夜我这个赌徒,就以茶代酒,谢过大人帮我出了口恶气。” 盛枷低眉,看着茶碗中渐渐浮现出的乌寒形状,倏然挑了挑眉。 “人人都说大人是煞神,乌寒是嗜血的利器,可我一直觉得,只有真正的虎狼,才能镇得住妖魔鬼怪。大乾有大人这样的官员,是百姓之幸。” “恭维我?” 夏桉微微偏头:“我明明就是崇拜大人。” 盛枷闻言,唇角轻轻勾起。 端起茶,喝了一口。 “夏三姑娘茶艺斐然,本官今日倒是不虚此行。不过,你这是知道我要来?” 上次他出现在她房里,她可不是这般客气。 夏桉道:“盛大人遇事喜欢刨根问底,忍得了白日绝忍不过晚上,是以,我确是料想到了,大人或会再闯闺房。” 没想到自己也在她的盘算里。 盛枷又喝了一出口茶:“内宅之事,本官无法插手,你小心你嫡母吧。” “她?”夏桉给自己也倒了杯茶,浅浅喝了一口。 “她就更不足为惧了。坏事做多了,早晚都会反噬到自己身上。” 盛枷虽能感觉到在这些事情里,夏桉一直站在上风。 但即便这样,这上风真的是这么好站的吗? 明明该是无忧无虑的年纪,她却一直周旋在各种算计里。她能有今日这般的从容和淡定,绝非是吃过一点点的苦头换来的。 “我还是那句话,莫要再一个人涉险,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 夏桉疑惑抬眸。 盛枷解释:“你是我大理寺合作的医师,再说,我救你也不止一次,你这条命,你自己说了不算。” 夏桉道:“惜命这一块儿,大人更加可以放心。遇到危险我就算拿大人当垫背的,也不会伤害我自己的性命的。” 盛枷:“……” 这说的是让他放心的话? 盛枷眸间溢出一股阴沉,随即又在她眉眼间温和的笑意里烟消云散。 “哼,知道惜命就好。” “大人应该还有一件事,要与我说吧?” 盛枷道:“砚台的事,需再等一等。” 就知道是这句话,不过夏桉现下倒也不气他了。 毕竟他今日打赵幽,也没少用力气。 二人又在屋内喝了会儿茶,盛枷在喜鹊在门外嚷嚷着要给夏桉准备沐浴时,从后窗翻走。 夏桉看着那晃动的后窗,笑着勾了勾唇。 - 赵幽挨了打,却并不敢回侯府。 父亲若是知道他被打地缘由,说不定还会再给他补一顿打。 这顿亏,他只能忍了下来,住到了莳花楼里养伤。 接下来几天,夏府一切如常。 李嬷嬷整日里眼睛都差一点掉进了云芷阁,也没有觉察出半点威胁。 原本以为夏桉第二日就会有大动作,可她每日除了外出巡店,回府跟老夫人请安,整个人看着好似那晚的事情根本没有发生过一样。 她很纳闷。 回去讲给魏氏听时,魏氏也很纳闷。 “她今日还是没什么特别的举动?” 李嬷嬷摇摇头:“没有。” 魏氏越发的不解。 “听他那日的口气,恨不得立刻就要我好看,怎得这会儿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李嬷嬷道:“夫人,会不会是我们太紧张了,也许她根本就做不出报复您的事儿?您可毕竟是主母,她若是真的害你,那可是大逆不道,要遭刑罚的。” 魏氏闻言,觉得似乎有些道理,不过她还是心里很不安。 “不,不能放松警惕,这丫头心思复杂得很,绝不可轻敌。” 李嬷嬷看着魏氏因着紧张而越发颓唐的面容:“是,老奴知道了,一切交给老奴就是,夫人你要放宽心才是。” 魏氏讷讷道:“看来,我得再去找找兄长了,不能再这样下去了。” - 自从珠玑接手珍珠胭脂铺之后,渐渐放掉了从前金花胭脂行的那一套跋扈的做派,不再插手京中其他胭脂行的定价与管理。 其他胭脂行终于有了自己的主动权,且逐渐有了自己的生机。 这件事对京中整个胭脂行业来说,都是一件幸事。 珠玑其实还默默地做了一件事,她暗中联系了此前因用了金花胭脂行的胭脂,而滑胎的几位受害者,这几位受害者又通过走访联络到了更多的受害者,足足有二十余人之多。 这其实是一起不小的案子 只是当初那两个受害者进了静安府,无缘无故被当做闹事者关押起来,最后家人交了赎金才将人给放归家。 是以才不得不作罢。 这些人也才不敢再状告魏氏。 但得知有这么多人都和自己同病相怜,这些人难免产生了惺惺相惜之感。这日,她们约好了一起去清风醉吃酒。 (/ht。 第631章 人命? 芳崖茶社是夏舒纬常来喝茶的地方,这地方离官署较近,里面的说书先生是他喜欢的风格,他闲来无事会进来坐坐。 今日说书先生讲的是前朝的一场风云变动,他听得很是津津有味。 这时,挨着他的茶座,坐进来了几个女子。 中间一个隔断隔开,茶座倒也还算清静。 珠玑带着几位娘子在茶座上坐下。 这些娘子如今都已经是她铺子里的客人,相交甚好,她为娘子们点了茶水和点心。 几人坐在茶座上开始闲聊,议论起最近用的妆容和胭脂。 一个穿着白色衣裙的娘子道:“珠玑姑娘,你们店里的这款增白的胭脂真好用,涂抹在脸上,服帖得很,且颜色也自然,像是皮肤本来的颜色似的。” 一个粉衣娘子道:“是啊,我现在也用的这款胭脂,府里的人都夸我比从前水灵了,就连相公如今来我屋里的次数都多了。” 另一个皮肤偏黑的娘子道:“这款胭脂简直就是我的救星,我从前涂抹的增白胭脂,要么涂抹不均匀,要么太过粉白显得假面,就这款胭脂,让我的脸色又白又自然。” 珠玑目光看了眼隔壁的茶间,道:“只要你们用着好用就好。不知这款胭脂,你们用了之后,可有不舒服的地方?” 白衣娘子道:“珠玑姑娘的胭脂,用着有什么不放心的,里面用料你都展示给我们看了,全都是健康的,对我们的身体没有任何损害。”她瘪瘪嘴,“不像从前的金花胭脂行,调胭脂一味地只图收益,完全不在乎顾客的健康。” 皮肤黑的女子也道:“我们可是被坑怕了,幸亏你接手了胭脂行,否则还指不定有多少女子被他们坑害。” 珠玑笑笑:“你们快喝茶,吃些点心,这个茶馆里说书先生讲书很有意思,你们也听一听。” “哎呀珠玑你何必打岔,那金花胭脂行可害的我们够苦的了。就因为用了她的口脂,我上次才会小产,那次之后,到现在肚子都没有动静。” “我又何尝不是,上次用了口脂滑胎之后,婆婆天天看我不顺眼,处处找我的岔。真的是受够了。” “是啊,我若是一直生产不了,被休了也说不定。那夏夫人真是害得我们好苦。” 夏光淳的神思一点点从说书人的故事里抽离出来,听着隔壁的谈话,眉毛一点点蹙起。 庄贤在一旁道:“公子,不必听她们在这胡乱嚼舌根,夫人上次确是因为胭脂的事情被告到了官府。可是后来官府不是还夫人清白了吗?这几长舌妇,若她们再胡说下去,我便去教训教训她们。” 夏舒纬眉毛渐渐放松下来。 也对,那件事情是过了官府的,若真是母亲的胭脂有问题,母亲早就被将了罪。 “罢了,几个无聊的夫人罢了,我若跟她们一般见识,成了什么了?” 母亲的那桩事,虽然捂得严,但他也侧面知晓一些,后来官府既没有传母亲问话,也没有开堂公审,说明事情是子虚乌有。 八成又是商家们之间无聊的商战罢了。 他低眉喝了一口茶,收敛起神思,继续听书。 这时,旁边又传来另一个女子悲戚的声音:“你们这些苦主,虽说被害的滑了胎,好歹名声没受什么损。而我和胡娘子,当时可是告到了官府了。结果呢,那静安府一不做二不休,直接将我和胡娘子关进了监牢里,还说我们是凭空污蔑、寻衅滋事。 这一关,就关了我们三个月。害的我们两个苦主,无端惹了一场牢狱之灾。后来,老爷虽说是将我赎出来了,可那又能怎样,坊间都传,我在监牢里被玷污了身子,与花楼里的花娘无异了。 老爷从此以后,再也没有到我的屋里来。而胡娘子更惨,出了大牢,直接就被主家发卖了,如今在哪都不知道。我们俩儿这辈子,算是毁了。” 夏舒纬好不容易收回的神思又被拽了回来,眸子里一片晦暗。 白衣娘子纳闷道:“奇怪,原本这种事闹到了官府,官府好歹也要将嫌犯传来审问一番吧?当时怎得直接就给你们俩定了罪?” 那个悲戚的声音再次传来:“我在牢狱里,搞定了一个狱卒,从他口中得知,好像是那夏夫人买通了上面的哪个大官。你想啊,她是侍郎夫人,这官官相护的,想压住我们这种草民,那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我算是吃了大亏了。可又能如何?我这一闹,闹毁了名声。我若再闹,恐怕这条命都得搭进去。” 这时,珠玑给青青使了个眼色,青青立刻领会。 她在一旁道:“各位娘子没有把握,万不要在闹了啊。娘子们受得苦虽重,好歹没有殃及性命。而据传,夏夫人手里头,似乎是真的有人命呢。” 众人一惊:“人命?” 青青点头:“我家姑娘接手胭脂行后,很多老人都跳出来说话。据说,那夏夫人曾经为了生意,是害过人命的。如今她势力低落,人家苦主好像一直伺机要状告她呢。” 夏舒纬举在半空的茶盏一落。 茶水溅洒到了茶桌上。 庄贤立刻便要走去隔壁制止女子们胡说,夏舒纬道:“站住!” “公子,这些人越来越不像话了。” 夏舒纬沉眉停了须臾,道:“若她们说的是真的呢?” 庄贤一怔。 夏舒纬第一次觉得,母亲带给他的威胁会如此之大。 这已经不是能不能为他提供助力和后盾的问题了。 若她的这些罪名都能坐实,她会毁了他的一切。 出了芳崖茶社,庄贤安慰夏舒纬道:“公子,你切莫往心里去,属下还是觉得,不过是一群长舌妇在嚼舌根,夫人不会与这些事情牵扯上关系的。” 夏舒纬坐进了马车里,沉思了好一会儿,道:“去刘管事家。” 刘管事自母亲嫁入夏府后,就一直为母亲做事。 没有人比他更清楚母亲的事情。 这些事情是不是真的,只要一问就知道了。 庄贤知道夏舒纬是入了心了,其实他心里也是没底,得了令,立刻吩咐车夫前往刘管事的住处。 (/ht。 第632章 好事和坏事 夏舒纬的突然到访,令刘管事很是吃惊。 他虽一直为魏氏做事,但几乎从未与夏舒纬有过什么接触。 更何况他现在已经位居翰林侍读,一心走仕途,更不可能与他这种下人有过多交集。 今日怎会突然到他的家中来? 夏舒纬在他的邀请下,进了正堂。 他家中只是简单的两进院子,相对简陋。 他请夏舒纬坐下,然后赶忙对妻子道:“快去给大公子沏茶。” 夏舒纬并没有坐下,只是站在厅中,道:“不必了。” 刘管事道:“寒舍简陋,不知大公子要来,实在怠慢。茶都是夫人赐的,都是好茶,大公子莫要嫌弃。” 夏舒纬转过身看着他,目光显得极为严肃:“我今日来,是有些事情想问刘管事。” 庄贤一直候在院中没有进来,刘管事似是意识到了什么,对身旁的妻子道:“你先出去吧。” 他妻子听话地点头,退出了正厅,还不忘将门为他们合上。 刘管事神情也变得严肃一些:“大公子,难道是夫人出了什么事?” 夏舒纬道:“母亲的确是不太好,不过,好在大部分事情都已经应对了过去。” “我说呢,夫人前日捎信,说从侯府弄来了两间铺子,正让我筹备经营呢,这么一大难关,夫人总算是挺过去了。” 夏舒纬没有说话。 刘管事心里没底,问道:“大公子,是要问下人什么事?” 夏舒纬低眉问道:“你为母亲做事,有多少年了?” “应该有,二十年了。” 夏舒纬声音带沉沉的压迫感:“你们手里,可有一桩命案?” 刘管事顿时愣住了。 一时间不知如何作答。 这些年,他与夫人合谋做过的事情,实在太多。 而人命,又岂止是一件。 大公子今日为何会突然来质问他这件事情。 他难道是知道了什么? “大公子,何出此言?” 夏舒纬声音加重:“我问你,母亲手里,可有过命案?” 刘管事被他的冷肃震慑到,一时间脱口而出:“大公子,指的是,哪桩事?” 夏舒纬不敢相信地拧起眉头:“不止一件事?” 刘管事身上一阵虚麻,后背瞬间沁出了冷汗。 “不,不是,下人不是这个意思。” 命案不是儿戏,他若承认了,那自己也无法免责。可他若不承认,夏舒纬显然是听到了什么风声,不然不可能亲自登门问罪。 他心里乱作一团。 夏舒纬显然看出了他的慌乱,咬牙道:“那就是有。” 刘管事瞬间双膝跪地。 “大公子,大公子为何查问此事?大公子莫要听信了人言,夫人毕竟是您的生母,大公子要保护好她啊!” 他不知出了何事,可若魏氏被揭发,他同样也休想脱身。 到时候,他就完了。 夏舒纬沉默了好一会儿,低眉看他:“立刻给我离开京城,走得越远越好。” 刘管事猛得一磕头:“下人知道了,下人知道了。” - 萧易瑾要准备去秦州修管道。 三皇子已经跟翰林院将他借调,让他配合着他一起去秦州负责修管道相关事宜。 这条路也承担着军事用途,事关重大。 这件事他若是能帮着三皇子办好了,陛下定会对三皇子更加器重,而自己也会得到三皇子的赏识。 三皇子身边近臣这么多,遇到这种重要事务,他想的却是自己,显然对自己已经足够信任。 一切都在朝着好的方向发展。 可是母亲若是在这种时候,被报出有手上有人命案,那他岂不是就毁了。 他曾经想过,母亲在外经商,手里不会特别干净,可他绝没有想到,她手里还有命案。 回到静枫院,夏舒纬心里久久无法平静,书房里的灯火亮了一整夜。 第二天,他像往常一样如常上朝,如常与同僚们打招呼。 陛下对此次秦州管道事宜十分重视,命令他们,管道涉及两国关塞要道,未必将事情办妥当。 下朝时,欧阳大学士特意叮嘱他,陛下同意让他随萧易瑾同去,必是对他信任有加,命他务必配合三皇子,统筹好各项事务。 而几个年轻的同僚则都是有些艳羡他。 要知道,在这朝堂之上,若想崭露头角,除了本职事务有所建树,最快的途径,就是受命外出公干。 干得好,回来便是升官发财。 这等事情,很多官员一辈子都遇不上一回。 而回府之后,夏光淳更是将他喊到书房,对他进行一番叮嘱。夏光淳说,这是一次绝好的历练机会,让他务必珍惜这个机会,好好磨练自己的能力。学以致用,积攒经验。为朝廷好好效力。 他长这么大,从没有像今日受到的重视和关注多。 一切真的都在朝好的方向走着。 魏氏得知了夏舒纬要跟着三皇子外出公干,心里高兴地开了花,中午差人喊他去琼栖院一起用膳。 彼时夏舒纬刚从父亲的三草堂里出来。 琢磨着这两日发生的事情,心里五味杂陈。 好事和坏事,搅得他心神不宁。 他完全没有想好,此时要怎么面对魏氏。 他对来人说:“告诉母亲,我中午有要事,晚膳再一起用吧。” 那婢女点头,回琼栖院回了话。 - 魏氏也没有心急:“他领了这么重大的任务,定是有很多事情需要筹备和忙碌,那就让他先忙。晚上再一起用膳也不迟。” 李嬷嬷道:“大公子此次去了,定会立上一功,老奴真替夫人高兴。” 魏氏得意笑笑:“一会儿你去买两个纬儿爱吃的菜,晚上让大厨房烧上。” “是,老奴明白,” “如今兄长又给了我两间铺子,我定可以东山再起。将来,定还是能为纬儿攒下一笔助力。我儿有出息,我做什么都有劲头。对了,今日不是让刘管事过来商议开业的事情吗?他怎么这会儿了还没来?” “夫人莫急,用了午膳,我差人催催就是。” 魏氏不悦地嘟囔道:“人真是不能太闲着,这闲着才多久,就如此懒散了。” (/ht。 第633章 夏媛的血书 下午,夏舒纬又依命去了三皇子府,与萧易瑾商议了秦州之行的具体细节。 此行或许还会与外邦有所交涉,夏舒纬的才能大有可发挥的地方,萧易瑾交代他做好充分的准备。 他读书多年,精通经纬之道。 终于迎来可以展现才干的地方。 对此,他胸有成竹。 可是唯独,母亲成了他心里最大的不安。 他让庄贤下午去调查了,母亲最明显的人命官司,不在别处,就在那个接手胭脂行的珠玑身上。 她之前接近母亲,就是为了伺机夺走母亲的胭脂行。 而她的娘,在多年前因为要举报母亲售卖毒胭脂的问题,夫妻俩双双死于母亲之手。 这还不是最棘手的。 最棘手的是,这个珠玑似乎是朱玄凤的人。 而朱玄凤是否知道她的事,还未可知。 这就断了他想要解决掉珠玑,用以息事宁人的办法。 想必母亲胭脂行被夺去之后,肯咽下这哑巴亏,也是因为这个原因。 可若珠玑一旦以残害父母的罪名将母亲告到官府,那一切都将回天乏术。 从三皇子府出来之后,听了庄贤的禀报,他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静枫院。 落樱见他回来,为他打开书房的门:“公子回来了,奴婢为您沏茶。” 夏舒纬微点了一下头,走进书房,合上门。 走到书桌前坐下,他沉默神思。突觉桌面上有一张突兀的宣纸,宣纸是折叠着的,可然而那渗透纸背的暗红血色,仍令夏舒纬身上猛得一紧。 他缓缓伸手,拾起那张宣纸,有些莫名地打开,当看清上面的字后,一股凉意传遍四肢百骸。 这时,门吱呀一声被推开,落樱过来送茶。 “别进来!”夏舒纬大喝一声。 落樱吓得身子猛得抖了一下,立刻又后退回去,合上门。 屋外,庄贤觉得不对劲。 “公子,你没事吧?” 屋里停顿了两秒,传来夏舒纬略有些艰涩的声音:“无事!” 他目光再次落在那已经发暗的血迹上。 “兄长,上元团圆夜,妹临盆,身负伤痛,难以产子,侯府空无一人,妹潜婢求母相救,母见死不救,令妹熬至血崩将死。妹心死矣。着告兄长一事,母亲与静安知府有染,是为不贤,莫纵容!” 夏舒纬看着这信,几乎是哭笑不得。 这简直是荒唐,荒唐! 夏媛的死,在他心里其实一直是一件很迷惑的事。 万万没想到,她临盆当夜,原来曾向母亲求助过。 而母亲,竟然没有理会。 虎毒尚不食子,他们的母亲,竟然能对自己的女儿见死不救,这何其荒唐? 而做为一府主母,她还与外男有染? 这桩桩件件,令他这个儿子咋舌不已。 接着,他又发现血书的下面,还有一个信封,打开一看,是母亲约着静安知府王广泉见面的私信。 由此,直接坐实了她私通的事实。 由这一封信和夏媛的血书,可以看出,媛儿早就知道了母亲与王广泉有染之事。而这,可能正是母亲在她临盆之夜见死不救的原因。 想必媛儿曾经用此事要挟过她,所以,她那夜定是想,干脆让媛儿死了算了。 夏舒纬不禁干笑了一声,心里觉得很无语。 他这是有着怎样的一对亲眷。 实在不齿。 血书是媛儿的字迹,私信是母亲的字迹。 真实性毋庸置疑。 不过,夏舒纬心生疑窦。 这些东西究竟是谁送来的静枫院? 媛儿死了有一段时日了。 此人偏在他得知了母亲身上背负人命的时候,才将媛儿的血书送到他手上。 未免太巧了些。 可媛儿生产那日,身旁不是无人吗? 难道,是她身边的婢子? 他朝屋外问道:“今日有谁来过静枫院?” 落樱在门外道:“回公子,并无人来访。” 夏舒纬凝着手上的信件,手指捏得泛白。 - 晚膳时间,他铁着一颗心,来到了琼栖院。 魏氏见他来了,高兴地道:“纬儿,你来了,快坐快坐,母亲今日专门买了两道你爱吃的菜,让厨房烧了给你吃。” 夏舒纬面无表情地坐下。 魏氏看出夏舒纬似乎情绪不高:“纬儿,你得了这么好的差事,怎得看起来还不高兴啊?” 李嬷嬷道:“夫人,你这话说的,这任务重,大公子肩上的担子也重,大公子定是心里有压力的。” 魏氏忙道:“对对对,看我这话问的。纬儿哪会像我们,每天做的都是些无足轻重的小事。纬儿,你多吃一些,越是这个时候,你越要保重身子才是。” 夏舒纬看着桌上的一道马蹄羹。 “我记得媛儿从前最喜欢吃这道羹汤,一顿饭可以吃下好几碗。” 魏氏眼神闪了闪。 “好端端的,怎么提起了你妹妹?” 夏舒纬目光审视地看着她:“母亲难道不会想起媛儿吗?” 魏氏目光僵了僵,随即讪然一笑:“自然,自然是会想起她。媛儿可是母亲唯一的女儿,是母亲身上掉下来的一块肉啊,她就这么走了,母亲心里当然不是滋味。” 夏舒纬冷津津勾勾唇角。 “原来母亲,心里是念着妹妹的。” 魏氏有些奇怪:“纬儿何出此言?” “自媛儿死后,我几乎没见过母亲思念过她。” 魏氏心里一紧:“不是的,母亲日日都有为她诵经祈福的。媛儿死得惨,母亲每每想起,心中都觉得纠痛不已。” 她嘴上说着纠痛,神情中却看不到任何纠痛的样子。夏舒纬觉得可笑,这么明显的疑点,他到现在才发现。 (/ht。 第634章 “魏金花,你真是好得很啊!” 自己的女儿,对自己产生了威胁,她会果断的舍掉。 若有朝一日,他也对她产生了威胁,她又会如何? 魏氏感觉气氛不对劲,赶忙转移话题:“你和三皇子,大概几时出发去秦州?” “七日后。” “你这次去秦州,路途遥远,可有什么需要母亲帮着筹备的?” “母亲。”夏舒纬沉声道。 魏氏应道:“我儿说。” “嫁于父亲这些年,你过得不幸福吗?” 魏氏心里有是一怔。 “纬儿今日怎么想起问这些?我与父亲,自然是感情甚笃。我与父亲,过得自然是幸福的。” 夏舒纬拉直了唇角:“父亲通情理,为人儒雅,为官清正,朝野上下,无不赞誉。母亲,合该珍惜才对。” 魏氏心里隐隐觉得不安:“母亲,自是十分珍惜的。若非如此,当年也不会在你父亲还是个六品小官时,就一心嫁于他。” 夏舒纬颔首:“是啊,母亲是有眼光的。” 魏氏觉得夏舒纬今日很是反常,也许真的是李嬷嬷所说,他心理压力有些大。 “纬儿,你舅舅又赠与了我两间铺子,不日我便会与刘管事商议商铺重开事宜。从前失掉的产业,母亲有信心一点一点全部夺回来。你放心吧,为了你,母亲就算豁出这条命,也会为你提供一份助力,助力我儿攀登青云路。” 夏舒纬闻言,倏然惨笑了一下:“母亲愿为我豁出命?” “你刚刚说母亲是否思念媛儿,母亲定是思念的。但说实话,在母亲心里,始终将所有的希望,都寄托在你的身上。不瞒你说,你妹妹生前,常常埋怨我偏心。可母亲就是偏心的。在我眼里,只要我儿能有出息,母亲豁出这条命又如何?” 夏舒纬缓缓垂下了眉眼。 魏氏为夏舒纬夹了菜和肉:“纬儿,你也累了一天了,别想那么多,快多吃些饭吧。” 夏舒纬心口堵塞,难以下咽。 他缓缓起身站了起来:“儿子想起还有一件要事忘了处理,母亲慢用。”说着,起身离开了琼栖院。 到了院中,身前突然蹦出来一个身影。 “兄长,听说你要跟着三皇子去办大事了?” 夏舒寒一脸崇拜地看着他。 夏舒纬被夏舒寒惊得身形一顿。 夏舒寒这是从房檐上窜下来的。 他应付道:“嗯,莫登高,小心摔倒。”说着,继续往前走。 夏舒寒跟上他:“兄长忘了,我可是在练武,现在就是在树上我也能跳下来。” 差一点忘了,他认了盛枷为师。 “那就好好学,莫给府上丢脸。” 夏舒寒拱手抱拳,神采奕奕:“兄长,四弟祝你马到成功!” 夏舒纬僵硬地浅笑了一下:“谢过四弟。” 夏舒寒看着夏舒纬有些冷落的背影:“这么个大好事,他咋看起来还闷闷不乐的?” - 隔天,李嬷嬷差人去找刘管事,却发现他的住处大门紧锁。 魏氏得知后,十分气愤。 “昨日不来也就罢了,今日还出门了,他到底还有没有将我这个主家放在眼里?!” 李嬷嬷道:“刘管事着实有些不像话,夫人,这上京城中能人如此之多,夫人大不了把他换了。” 魏氏立刻道:“不成。” 谁都能换,刘管事不能换。 他和她早就是一艘船上的人。 “许是,他遇到了什么棘手的事,需要去处理。他不会不来的,且再等等。对了,云芷阁还是没什么动静?” “没有,三姑娘这段时间像是没事儿人一样。每日巡了铺子回来,就窝在院子里,跟那几个丫鬟摆弄摆弄药材,调调香粉之类的。” 魏氏还是觉得不踏实:“那玉筝阁呢?” “苏姨娘也一切都正常,如今府上的事务已经捋顺,她闲暇时又开始摆弄起刺绣来。” 魏氏起身在屋内踱了一圈,口中喃喃:“这就奇怪了,以那死丫头睚眦必报的性子,怎会如此安静?” 她目光落到桌上的点心上:“莫非,她们在偷偷给我下毒?” 李嬷嬷道:“不会吧?” 魏氏突然紧张地指了指屋内的点心和茶水:“全都给我验一验,给我验一验。” 李嬷嬷被她说地也有些慌张:“行,老奴这就验,这就验。” 经查验,屋内的食物和茶水都没有问题,魏氏这才稍稍定了定心神。 这时,一个婢女走进来,递来一个帖子。 魏氏打开看了一眼,然后一把合上。 李嬷嬷立刻就知道是什么事。 - 隔天,魏氏盛装打扮,以出门采买的名义,来到了城东王广泉的私宅。 大门口,李嬷嬷上前敲敲门。 不多时,门缓缓从里面打开。 霎时间,魏氏整个人呆愣在了原地。 自己的夫君和自己的儿子,此时正站在门内,与她堪堪对视。 而开门的小厮显然已经被吓傻了,整个人哆嗦得不成样子。 隔着门槛,夏光淳看着精心装扮过的魏氏,嘴角忍不住剧烈的抽动。 抖着手指着她:“你?你?你果然来了此处!” 他感觉自己头上长满了绿草。 心中自嘲不已。 真没想到,一切都是真的。 今日一早,夏舒纬突然来书房找他,心情沉重地给他看了两样东西。 那两样东西,足以令他窒息。 若换成别的男子,他或许还有疑虑,但那个人是王广泉,年轻时的旧事,他是知道一些的。 这便大大增加了事情的可信度。 而眼下亲眼所见的这一幕,更是让所有的事情板上钉钉。 这个贱妇,竟不守贞操,红杏出墙! 魏氏吓得声音颤抖:“老爷,纬儿,你们怎么在这儿,你们听我解释。” 夏光淳迈步走到她面前,朝着他的脸上狠狠甩了一巴掌。 魏氏被打得重重摔倒在了地上。 她赶忙失魂落魄跪着朝夏光淳道:“老爷我错了,我错了,老爷你原谅我这一次,我真的错了!” “魏金花,你真是好得很啊!” 魏氏连忙又求自己的儿子:“纬儿,纬儿母亲错了,你替母亲向父亲求求情,你救救母亲。我们这个家,不能散啊。” 夏舒纬脸色一片冷寂。 这是他衡量再三的决定。 一面是人命官司。 一面是私通外男,对生女见死不救。 前者受审入监牢,必将牵连他的仕途;后者被关去别庄,可坐实为府内后宅之事。 那些苦主,不过是想要一个公道。只要母亲获得应有的报应,对她们来说,不就是公道。 两相权衡,为了自己的仕途,他只能这样做。 怪就怪,他的这个母亲,太过不争气。 (/ht。 第635章 最大的惩罚 夏侍郎府,正厅。 夏老夫人看着夏媛留下的那封血书,手不停地抖着,心痛得厉害。 饶是她经历颇多,从前宫里头妃嫔们斗争的手段她也不是没有见识过,她还是被手里的这封血书震惊得心头发颤。 简直是难以置信! 她看着地上跪着的魏氏。 “你,你怎么能做出不顾亲女死活之事?你怎能在那样的时候置她于不顾,你简不可理喻!” 夏老夫人用手掌将桌子拍得震响。 魏氏跪趴在地上,不住地忏悔:“母亲,我错了,我真的知错了。求您宽恕我,念在婆媳一场的份上,求您宽恕我!” 她原以为,夏媛死了,自己与王广泉的事情便被埋葬了。 怎么也没有想到,这丫头居然留下了一封血书。 将自己的罪行全都写了下来。 这就全坏了。 要她如何自处啊! 夏老夫人大喝道:“原谅你?原谅你媛儿就能活过来吗?那孩子最终定是生不下孩子,不堪忍受,点火自焚的。你将自己的女儿害成这样,怎对得起母亲这个称呼?你夜里难道不会做恶梦吗?!” 魏氏不住地磕头:“我自然是日日都在忏悔,是我害了媛儿,我有罪!求母亲给我一次机会。” 夏老夫人道:“你还有脸说这话,我看你就该被千刀万剐,你这跟手刃自己的生女有何区别?真没想到,我夏府清清正正几辈人,居然出了你这样的主母,真是家门不幸,家门不幸啊。” 魏氏见夏老夫人不肯松口,赶忙又朝向夏光淳:“老爷,老爷,念在我们夫妻一场的份上,你就原谅我这一次吧。我真的不是存心要害死媛儿的。她可是我身上掉下来的一块儿肉啊。 我只是当时被猪油蒙了心了。但我想着侯府总不会真的不管她,我没有想到她真的会死啊老爷。我这次知错了,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吧。” 夏光淳脸色早已铁青。 从他在王广泉的院子里等来了盛装打扮魏氏,他就已经对她彻底死心了。 “你如今,还有脸喊我老爷。你自己都做了些什么你自己不清楚吗?都够沉塘了!”夏光淳咬牙切齿。 活到这个岁数,他第一次觉得完全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几近失态。 魏氏心里顿时羞愧不已。 是啊,她做了对不起夏光淳的事。女子不贞,是要被沉塘的。 她猛得调转身子,又朝着站在她身后的夏舒纬哭诉:“纬儿,纬儿你替母亲求求情,只有你能救母亲了。母亲对你如何,你是知道的啊。纬儿,你替母亲说句话啊。母亲还要好好照顾你,扶你青云路啊纬儿。” 她趴在夏舒纬的脚跟,搂住他的脚踝:“纬儿,快替母亲求求你祖母和父亲,母亲还得继续照顾你啊。” 夏舒纬心里已经十分平静。 他已经将事情的脉络在心里全部梳理清楚了。 胭脂行的顾客被害堕胎,将母亲状告到静安府。 母亲为了制止她们,与静安知府王广泉产生了不正当关系,是以,当时毒胭脂的事,并非子虚乌有。而是被王广泉压了下去。 他是知府,想要整治几个毫无根基的民间女子,何其简单。 之后,媛儿应是发现了母亲与王广泉有染,以此来不断威胁她,应该是从她手里索要银两。 最后,母亲实在不堪威胁,在她生产之日,干脆弃她不顾,让她自生自灭。 这一切的根源,全都在他的这个母亲身上。 他垂眸看着这个生养自己的女人,道:“母亲也知道要照顾好我,那您可曾想过,你所做的这些事情,件件都有可能毁了儿子的前途。” 魏氏心里一个咯噔。 顿时泪流如注:“母亲也不想的,母亲也不想的。” 突然,她意识到了一件事。 媛儿都走了一段时间了,这封血书到底从何而来? 为何会偏偏在此时被拿出来。 她转头疑惑地看着夏老夫人手里的血书:“不对,这血书哪来的,是伪造的吧,是伪造的吧?是有人要害我!” 夏老夫人将血书展现给她看:“这就是媛儿的笔记,是她在临盆将死之际,写给纬儿的!” “给纬儿的?”魏氏眼眸震荡,缓缓回眸,不可思议地看向夏舒纬:“所以这封信,是,是你拿出来的?” 夏舒纬面色坚毅:“面对母亲的这些过错,恕儿子不能无视!” 魏氏目光呆愣地闪了片刻,顿时整个人瘫坐在了地上。 一股无力的绝望之感席卷全身。 是她最爱的儿子,揭发地她? 一旁,苏氏自始至终都保持着沉默,未发一言。 魏氏作茧自缚,终于走到了这一步。 夏桉站在她身后,目光沉沉落在魏氏的身上。 这个在前世将他们母子均逼上绝路,害得他们全部惨死的人,在这一世,终于迎来了她该有的结局。 失去所有银钱是最大的惩罚吗? 名声尽毁是最大的惩罚吗? 失去权利是最大的惩罚吗? 或者,死是最大的惩罚吗? 对魏氏来说,都不是。 被她此生最珍爱的宝贝儿子推进死路,才是最大的惩罚。 因为自这一刻开始,她的世界才会全部崩塌,她将生不如死! 魏氏瘫坐在地上,似是意识到了什么,猛得凶狠地转眸看向了苏氏母女。 “是你们,是你们对不对,是你们策划了这一切,是你们害得我。” 一切都像是她咎由自取,可魏氏心中万分确定,这一切都是夏桉搞得鬼,都是她的计谋。 她脑海中再次回荡起夏桉那日留给她的话。 “你将永坠地狱!” “你将永坠地狱!” …… 原来,她们是在这里等着她,在这里等着她。 魏氏目光变得像鬼魅一样,如猛兽一样扑向了苏氏,伸手勒住了苏氏的脖子。 “都是你,都是你,全部都是因为你,我要你去死!” 夏光淳起身,一脚将她踢翻在地,几个婢子上前将魏氏摁住。 魏氏像疯狗一样嘶吼。 “全都是你们害得,你们不得好死!我要你们都去死!!!” 夏光淳居高临下地走向她。 “夫人魏氏,枉顾亲女性命,还亲女带着胎儿火场自焚,又不顾伦理道德,与外男私通。上家法!” (/ht。 第636章 你恨我吧,如果恨能让你留着一口气 祠堂里。 贾嬷嬷将一条沾满盐水的皮鞭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狠狠地抽在魏氏的背上。 惨叫声响彻祠堂。 皮鞭一下又一下地落下,伴随着林氏的痛苦呻吟。 后背的衣物一点一点被鲜血染红。 苏氏牵着夏桉的手,紧紧握着她。 曾经在魏氏身上遭受的种种委屈,在这一刻终于有了切切实实的报复之感。 夏桉揽着苏氏的背,回应着她。 家法行刑结束,魏氏奄奄一息。 夏光淳冷声道:“你罪孽深重,本该逐出府门,但纬儿替你求了情,给了你一条生路。即日起,将你发配到别庄,此生不得离开别庄半步!” 魏氏心如死灰。 临行前,魏氏虚弱地恳求道:“可否,让我与纬儿,再说一会儿话?” 众人离开了祠堂,只余夏舒纬和魏氏。 魏氏趴在地上,目色幽怨地看着夏舒纬。 “纬儿,为何?你妹妹既然将信给了你,明明是给了你选择的余地。我是你的母亲啊,你为何不将那血书烧了,为何要揭发母亲?” 夏舒纬沉沉叹了口气:“母亲,别人不清楚,你应该十分清楚,你犯下的罪,又岂止是这封血书上写得这些?” 魏氏目色呆滞:“你这是何意?” “你行商多年,与刘管事做过的事,你以为会永远被掩埋?” 魏氏眸光一暗,无力地闭了闭眼睛。 “母亲,你手里过过人命吧?与人命的罪行比起来,你如今所受的惩罚,孰轻孰重,你不会不知道吧?” “我,我,我做的所有的事情,全都是为了你啊纬儿,我做那些事,都是为了赚钱,为了给你攒家业啊!” “为了我?为了我你就该万分小心谨慎。母亲,这一年多以来,你都做了什么?你攒下家业了吗?” “那还不都是因为夏桉?” “你总是会给自己找各种理由。总是将所有的责任推到别人的身上。你有没有一次正视过自己?” “我?我?” 夏舒纬目光变得决绝:“母亲不是说,为了我,甘愿舍去性命吗?那母亲今日,就全当是为了我吧。若你今日不受这罚,他日若有人命官司被告到官府,儿子将仕途尽毁。” 魏氏心猛得一沉,像是跌进了无尽的深渊里。 她爱子,爱得全心全意。 但儿子,却亲手推她入地狱。 她彻底绝望,不想再说一句话。 - 夏桉受命,亲自将魏氏送去的别庄。 一张破败的木板床上,魏氏一身华服凌乱不堪,周身散发着令人作呕的血腥气。 她抬起一头乱发,用一双猩红地眸子对着夏桉。 “不要以为我不知道,就是你,就是你做的。” 夏桉着一身高贵白色的狐绒大氅,清灵的眸子睥睨着她。 “那又能怎样?” “你个贱货,你个贱货,我早该杀了你的,我早就该杀了你的!不该留下你这个祸害?” “何时杀了我?在我老实本分,对你唯命是从的那些年月吗?不,那时你不舍得,你享受着将我们母子三人踩在脚底下的滋味,你享受着看我们受苦的滋味,你怎么可能在那个时候将我杀了?更何况,你还想让我替夏媛嫁去侯府。” “对,那个时候,让你替夏媛出嫁的时候,我就该将你杀了,如此,你就不会掀起什么风浪,而苏宛心和夏舒寒,都会被我弄死!” “那时吗?”夏桉突然冷笑一声,“那时就晚了。那时,我已经深深看透了你。我知道了如果我再一味地顺从下去,我、小娘、舒寒,全部都会毁于你手。所以,你那个时候做什么都来不及了。” 魏氏发出一声歇斯底里的吼叫声:“你个贱种,我就不该让你出生在这个世上!你以为你赢了,我告诉你,有朝一日,待纬儿建功立业,定会将我这个母亲风光接出去。到时候,就是你的死期!” 夏桉目光冷冷看着她:“你恨我吧,如果恨能让你坚持留着一口气,你就恨我。我希望你还能留着这个盼头,留着我下次过来看你!” 她没有说,她还有最后一苦要送给她。 她得将这辈子的苦受尽了,才该走。 门打开,夏桉脚步从容地离开屋子。门关上,关住了魏氏仿若厉鬼的吼叫声。 魏氏,你且留着这条命,等着我再来送你最后一程。 - 到了傍晚,整个夏府恢复了宁静。 静宁到所有的下人都屏气凝神,生怕自己造出了突兀的响动,惊扰了府中空气。 大家虽不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但都清楚,老夫人了和老爷动了大怒。 魏氏不再是主母了,且受了家法,被打到半死,送去了别院。 此生都不会再出现在府里头。 夏府里属于魏氏的风光,再也不复存在。 至于侯府那边,听说大公子只是送了一样东西过去,那边便毫无意见,放弃了夫人。 可见事情到了无法挽回的地步。 然,尽管夏府尽量封锁了消息,可不知为何,消息却在府外头传得满天飞。 街上的人纷纷议论:“那夏夫人也不知是犯了什么大错,被送去城外庄子里去了。” “听说夏大人已经去了她主母的名头,命她此生不能离开庄子半步。” “听说还被打地就剩下一口气,主家还发话,不准给她找郎中,让她自生自灭。” “那她不是死定了?” “从前她卖胭脂的时候多猖狂啊,现在终于有了报应了。” 消息传到珍珠胭脂行里,珠玑与几位娘子均是面面相觑。 “本还想着如何对付她呢?她竟是作茧自缚,自己遭了报应了。” “可不是嘛,她那么傲慢的一个人,如今竟是被关去了庄子。” “那我们还要接着告她吗?” “还告啥?她被关去了别庄,名声也没了,此时估计比死了还难受。” “也是,她也算是得到应有的报应了。” 珠玑眼底含着股浅淡的释然。 夏桉果然做到了。 (/ht。 第637章 内心如此相似 如夏桉之前所说,比起死,更难熬地是生不如死。 以魏氏那般骄傲自负的性子,未来的每一天,她都会生活在难以承受的煎熬里。 虽说没有让她受到刑法的制裁,但她的仇,也算是报了。 恰在此时,夏桉回城的车辇从胭脂铺门前经过,珠玑抬眉之间,与车上的夏桉目光对上。 二人相视一笑。 车子缓缓在铺子门前驶过,夏桉轻轻合上了轩窗。 消息这会儿在城内传得这样快,夏桉早有预料。 这是夏舒纬自己干的。 目的就是让那些与魏氏有仇的人,能够解恨,也能够就此罢手。 因为比起魏氏以刑犯的身份落狱,丢了名声,已经算是好的。 其实,这也是夏桉想要的结果。 她恨魏氏不假,但她的报复,不能以舍弃父亲和夏舒寒的前途为代价。 因着魏氏的罪孽,牵连他们,不值得。 别庄本来就是她最好的去处。 小娘将她安排去了最苦最累的庄子,上半生她享尽荣华富贵,下半生干脆就让她去尝尝做劳苦下人的滋味。 再说,她还有最后一苦,没有尝到呢。 - 皇城,章华宫内,淑贵妃一边擦拭着一株兰花的叶子,一边拧眉对于川海道:“什么?还没结案?” 于川海道:“不知为何,明明已经找到了劫匪,也已经确定了财物,可是大理寺一直拖着没有结案,似乎是有了什么新的线索?” 淑贵妃眸光犀利:“你们不是没有做干净吧?” “做干净了。一个活口也没有留,这是一起很明显的抢劫杀人。不可能有疏漏。” 淑贵妃眸色略沉:“之前那断头的,不是很利落地结案了吗?为何到了这个,就结不了?” “属下也觉得蹊跷。” 淑贵妃冷冷道:“这些人可真是麻烦,当年解决了姓苏的,以为就了解了,哪曾想他会有这么一群顽固的学生。真是没完没了。” “娘娘,前朝的那些老人,绝不会对这些人松口。要不然,我们先停一停。若继续再对他们动手,反而会打草惊蛇。等这些人查不出什么有用的东西,慢慢地自然就会放手了。到时候再慢慢收拾他们也来得及。” 淑贵妃想了想:“罢了。任他们也翻不起什么风浪来。不过这个盛枷,自从做了大理寺少卿,越发地有些自以为是了,是时候敲打敲打了,要不然,他都忘了是谁提携地他。” “是呗,当年若非娘娘仁慈,将他留在宫里给三殿下做伴读,他现在还不知会混成什么样子。他可不该忘了本。” “瑾儿不日就该出发了,正好,过两天设宴,让他们一起来宫里用膳吧。” 李海川回道:“是。” - 大理寺,盛枷听了夏府的事,丝毫不觉得意外。 魏氏的结局,恐怕早就已经注定了。 程鸽看着他案上摆放着的砚台。 “大人,这砚台你已经拿回来有两日了,不如我今日派人让夏桉过来取吧。她今日心情想必不错,没准能多坐上一会儿。” 盛枷点头。 随即,他脑海中浮现出他那日离开她房间时,她最后说的那句话。 “大人以后莫要对我这么好,大人对我的恩情,我日后恐偿还不起。” 她温和的外表下,似乎一直罩着一层厚厚的屏障。 看似与谁都能相处融洽,却无人能真正走进她的心里。 这世上没有人知道她心里究竟想的是什么,她也不想与任何人分享。 盛枷心下暗嘲。 她与自己,性情差距巨大,内心却如此相似。 所以,即便她来了又如何? 即便与她面对面,她也是那个戴着面具的夏桉,那个在心里垒起高墙的夏桉,而非真正的她。 盛枷默了默,道:“等等。” 程鸽:“如何?” 他低眉道:“差人给她送去吧。” 程鸽颇为意外:“大人难道就不想见见她,说不定她还会给大人带什么礼物过来。” 他家大人定是十分想见到夏桉才是,这砚台拿回来两日了,都没有给夏桉,不就是想等一个适合的机会给她吗? 盛枷凉声道:“不要自认为很了解我。” - 夏桉回府后,去了禧寿堂跟祖母和父亲复命。 夏老夫人显得很是疲惫:“这一年多来,她将府里搞得乌烟瘴气,没想到还做了这等大逆不道之事,真是令人失望透顶。既然人都送去了,此人在府里以后莫要再提了,” 夏光淳道:“是。” “纬儿现在有差事在身,更不宜过于喧嚣,她魏金花死不足惜,连累了孩子就不值得了。” “儿子知晓了。” “行了,我也累了,你回去吧,桉儿暂且留下。” 夏光淳起身离开了禧寿堂。 忙活了一场,屋内炭火已经微弱,温嬷嬷差人进来添了炭火。 夏桉道:“祖母,孙女给您沏杯热茶吧。” 说着,便要拎起水壶。 夏老夫人板着一张脸。 “你放下吧。” 夏桉顿了顿,将水壶放下。 添火的婢子出了屋子,夏老夫人让温嬷嬷也退了下去。 屋内只余祖孙二人。 夏桉知道,祖母是要好好问话了,于是站得端正了一些。 “你兄长说,媛儿的那封血书,是前两天突然出现在他书房里的。” 夏桉眨眨眼:“哦,原来是这样。” 夏老夫人沉眸盯着她的脸:“桉儿,祖母活了大半辈子,亲眼见过的场面,比你听到的还多。那封信为何早不出现,晚不出现,偏偏在这个时候出现?” 夏桉状似不解地摇摇头:“孙女不知。” 夏老夫人轻喝了一声:“你看着我的眼睛!” 夏桉抬眼,与夏老夫人对视,黑白分明的眸子,显出了一丝无辜。 “那日傍晚,你去侯府取媛儿的旧物,是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夏桉眸光微暗,停了停,轻道:“祖母何意?” “我问过了,你那日确是取了一车东西回来,却并非是什么媛儿的旧物,全都是些崭新的物件。有的还是没有拆过封的。” 夏桉微微颔首。 “是侯府装的车,具体是什么,孙女也没看清。” 夏老夫人声音沉沉:“你告诉我,那日,他是不是欺负你了?!” 夏桉心里一酸,有些不自然地抿抿唇,没有说话。 果然,有些事情在祖母面前,根本无处遁形。 夏老夫人道:“你母亲,和那赵幽,一起合起来欺负的你,对不对?” 夏桉依然沉默。 夏老夫人重重拍了一下桌子。 “所以,你才将血书拿出来,不再给你母亲任何机会。” 夏桉轻微舒了口气,双膝缓缓跪下。 (/ht。 第638章 错的一方输了 语气里带了丝委屈:“那日,明明应该是母亲去侯府取姐姐的旧物,可她装病,让我去。我去了之后,方知道她与赵世子商量好,想让我做赵世子的续弦,怕我不愿意,所以她们干脆想生米煮成熟饭。那日,我确是差一点被赵世子玷污了。” 夏桉抬眸,眼里已经泪光一片,“祖母,母亲对我的加害,已经不是这一次两次了。她甚至一直都在加害小娘和舒寒。她过去曾给小娘下一种叫北地珈蓝的慢性毒药,令小娘气血亏损,无法服侍父亲。她故意怂恿舒寒吃喝玩乐,赌钱听曲,想将他养得一无是处。她想让孙女替二姐姐嫁赵幽。现在,又想让我为赵幽续弦。这些事情,孙女本不想做绝,奈何,她一直都没有停止。” 夏老夫人听着,心里更加痛心:“你为何不早说?这么多事,我竟是全然不知!” “不怪祖母,从前是我和小娘太过逆来顺受,直到母亲要我替嫁那时开始,我方知道,自己的命运,要自己争取。” 夏老夫人心里恍然,怪不得她会懂事得这样快。 “你们母子,受委屈了。” 夏桉轻声道:“好在,都过去。” 夏老夫人沉默了一会儿,道:“那媛儿的血书,是怎么回事?难道,那晚你去见了她?” 夏老夫人眼里存着希冀。 她多希望那孩子在生命最后的时刻,是有亲人在旁的。 夏桉迎着夏老夫人含着泪光的眸子,沉默了数息。 之后,嗓音微哑地开口:“有一件事情,我只想与祖母说,还望祖母听了之后,便忘了此事。” 夏老夫人双唇微颤。 “你说。” “那晚,二姐姐诞下了一女。” 夏老夫人眼中的泪花瞬间滚落,心头一阵酸疼。 声音颤抖着重复:“媛儿,诞下了一女?” 夏桉肯定地点头:“嗯,那晚弥留之际,她求我将孩子带离侯府,我答应了她。” 夏老夫人追问道:“孩子现在何处?” 夏桉温声回她:“我为她找了一个好人家。家中做粮食生意,母亲是个开朗豪迈的大好人,父亲是个乐观又心软的男子,上头有五个兄长,家中热闹又喜庆。那夫妻二人求女多年,得了孩子后,如获至宝。” 夏老夫人闻言,一颗心重重落下,深深舒了一口气。 “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这是很长时间以来,她听到的最好的消息了。 夏媛死后,她常常会想起,那孩子带着腹中胎儿死在火场里,何其无助。 那未出世的孩子,又何其可怜。 每每此时,她就觉得痛心。 却没想到,事情原来是另外一番样子。 夏桉道:“祖母,事情过后,不是我不想说。侯府显然是弃了二姐姐和孩子,二姐姐也并不想让孩子和侯府产生任何关系。而母亲,也弃了她们母女。所以,我觉得孩子的事,应该随着二姐姐的离开一起埋藏。” 夏老夫人叹了口气,点头:“祖母明白,那,媛儿最后为何会?” 夏桉垂眸:“我将孩子送走后再回来,绛华院已经是一片火海,是她自己点的。” 夏老夫人:“原来如此。不管怎样,好在孩子是平安降世了。” 夏桉上前握住了夏老夫人的手:“祖母,那孩子在那个家里,会好好长大的,您放心吧。” 夏老夫人点头,然后目光欣慰地落在夏桉身上,抬手摸摸她的头。 “你自己都还是个孩子,却被逼得承担起这么沉重的事情。” 夏桉浅浅勾唇。 “孙女没什么,只是希望祖母能放宽心。” “有你在,祖母如今还有什么不放心的。你是个有主意,又有主心骨的孩子。这件事,你能不计你二姐姐此前的对你的算计,妥善处理成这样,往后什么事情交给你,祖母都是放心的。如今,魏金花得到该有的惩处,你和你小娘,还有舒寒,也可以安心生活了。” 夏桉走后,温嬷嬷伺候夏老夫人更衣。 “老夫人,你说,夫人这一年多以来走的下坡路,会不会也和三姑娘有关?” 夏老夫人在她的搀扶下上了床。 “事事都有因果,何必去深究。” 夏老夫人心里清楚,魏氏走到今日,不可能与夏桉一点关系都没有。 但若这是场官司,错的一方输了,又有何可追究的。 - 夏桉最后来到了苏氏的屋里。 只见山菊正带着两个婢子,在往屋外清理东西。 夏桉目光落在那些东西上。 都是与魏氏有关的。 或过去魏氏施舍给小娘的破布烂衣。 或平日里以怜悯地名义赏赐的用具。 过去苏氏没有动,是想着怕她用这些事挑刺。 如今,她被发配到别庄,自此以后,终于不用再顾忌这个人,这些碍眼的东西,也终于可以从自己的生活中清理出去了。 夏桉进了屋内,见苏氏还在匆忙地从一个箱子里挑拣,然后果决地将东西扔到地上。 看得出,她在痛快地与魏氏做最后的割裂。 曾经那些不堪回首的日子,被魏氏欺凌的日子,终于永远地过去了。 夏桉坐在一旁,见苏氏将东西挑捡得差不多了,终于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才上前替她擦了擦额上的细汗。 苏氏朝她笑笑,然后眸子冷戾:“她就是个疯子,怎么也没有想到,她居然连亲生女儿都能舍掉。” 接着,她又戏谑笑了一声:“还是被自己的亲儿子给揭发的,简直是贻笑大方。” 苏氏对血书的事情此前并不知情,所以今日的事,对她来说,来得既快又绝。 夏桉也笑:“是不是很痛快?” 苏氏回忆起正厅的一幕。 “岂止是痛快,简直是爽快。哼,她在心狠手辣残害别人的时候,可想过,他的子女们也都看着她。这报应是她应得的。” 苏氏很高兴,可因为事情发生得太快了。她一时间除了想骂魏氏,不知该如何表达心里的高兴之情。 夏桉道:“小娘,不提他们了。明日是春社日,慈恩寺有庙会,不如我们一起去逛一逛,然后寺里上炷香吧。” (/ht。 第639章 “只要你喜欢,母亲明日便为你提亲。” 夏舒寒晚上从大理寺练武功回府,觉得府里格外地安静。 下人遇到他,都像是受了惊一般,很小声地跟他打招呼。 夏舒寒低头看了看自己:“我今日难道有些吓人吗?” 书童也纳闷地左右看看:“四公子并无异常啊,许是,府里发生了什么事?” 夏舒寒走到大厨房附近时,一把揪住了一个小厮。 那小厮谨小慎微地小声问夏舒寒:“四公子可是有事吩咐?” 夏舒寒盯着他:“说,府里可是出了什么事?” 那小厮意识到夏舒寒是刚回来。 “可不是嘛!四公子,出大事了,夫人似是犯了大错,被发配到庄子里去了。” 夏舒寒:“……” 夜深人静,夏舒寒洗漱完毕,披了件披风,站到了厢房的檐下。 看着黑兮兮的主屋,颇为感慨地道:“很遗憾没给她送送行。” 书童道:“这有何可遗憾的,公子,她平日里那般对你,你属实没必要给他送行。” “你懂什么?” 书童纳闷:“莫非,公子对她,还有感情?” 夏舒寒很是遗憾地道:“我心里攒了一堆骂人的话,合该亲口骂给她听的。” 书童:“……” - 春社日。 春社祈谷,祈求社神赐福、五谷丰登。 是春季人们为了这一年祈福发愿之日。 因此,今日慈恩寺的庙会往来民众诸多,格外地热闹。 夏桉与苏氏坐马车前来的时候,慈恩寺山脚下的广场早早便被熙熙攘攘的人群填满。 小贩们的吆喝声此起彼伏,不绝于耳。 “卖糖人儿嘞,又甜又好看的糖人!” “新鲜出炉的甜糕嘞,快来尝尝喽,滋滋冒油,甜香可口!” 各类摊位沿着广场边缘依次排开,琳琅满目。有卖五彩斑斓的手工艺品摊位,精致的木雕、精美的剪纸、栩栩如生的面人。 还有各类小吃摊位,热气腾腾。 孩童们驻足流连,大人们悠然闲逛,一派生动热闹景象。 下马车后,夏桉先是扶着苏氏拾阶登上慈恩寺。 寺庙的大殿内,香烟袅袅,僧人们身披袈裟席坐于地,诵经声悠扬回荡,庄严肃穆。 百姓相继虔诚地跪在佛前蒲团上,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也许是因为终于解决了魏氏,夏桉和苏氏难得能细微感受到今日的庙会气氛。 心下一阵放松,随着众多百姓一样,跪到了佛前的蒲团上。 苏氏双手合十,在心里默念:“信女苏宛心前来敬拜佛祖,一求远方亲人平安健康,二求一双子女无灾无难,三求老爷和老夫人康健喜乐。” 夏桉颔首,将双手在胸前合十。 在只在心里默念了一句话:“感谢佛祖垂怜!” 敬拜完之后,夏扶与苏氏一起站起身。 经过一夜地消化,苏氏心情已经变得平稳。 终于确信了魏金花已经彻底离府的事实。 她心情很好地与夏桉道:“走,我们去庙会上逛一逛。” 走到山脚下,下面传来一阵舞狮子的声音,她循声走过去,微笑着走到人群中驻足观看。 狮子一路舞过去,她们继续朝前逛庙会。 买了糕点、糖果,为夏老夫人买了核桃酥,给夏光淳买了茶叶。 路过一个曲艺摊子,夏桉为苏氏找了位置,安顿她坐下来听曲,她则走去街头另一侧的一个吹糖人的摊子上。 喜鹊问她:“姑娘,你想买糖人?” “上次我听山菊说,小娘幼时在闺中,很喜欢外祖父从庙会上给她带回来的糖人,我想去给她买一支。” 喜鹊点头:“嗯。” 二人在喧闹的人群中穿过,很快就挤到了糖人的摊位前,这时,她看到杜文襄穿过人群走到了自己跟前。 杜文襄面带微笑:“夏三妹妹,这么巧,今日你也来逛庙会?” 夏桉点头:“杜大哥也来了。” “嗯,我母亲最近身子不太好,我便陪着她过来上香祈福。”顿了顿,杜文襄道,“夏夫人的事情,我听说了,你还好吧?” 不能再好了,夏桉浅笑了一下:“我没事。” “夏伯父心情应该很沉重。” 夏桉抿抿唇:“都会过去的。” 杜文襄见夏桉表情挺轻松,道:“看来有件事情,你可能还不清楚,夏伯父这一面要处理府里的事情,一面还要面对朝堂的压力。” 夏桉疑惑问道:“朝堂的压力?” 杜文襄点头:“我祖父年迈,已经决定致仕了。所以,现在夏伯父和蔡尚书,正在竞争尚书之职。” 夏桉眨眨眸子:“杜尚书要致仕了?” “嗯。其实论起能力,祖父倾向于夏大人接替尚书一职,但朝中一直有反对的声音。所以,最终是夏大人上位,还是蔡大人上位,还犹未可知。我心里其实是希望夏大人能接替祖父,毕竟与蔡大人比起来,夏大人显然更务实。但我听说,蔡大人似乎正在私下运作。所以,你要让夏大人莫掉以轻心。” 夏桉目光怔怔看着他。 这段时间,她的精力大都用来应付魏氏,不想父亲原来正在面临官场上的重要时刻。 父亲性情内敛,通常不会将官署里的事情带回到府里评说。 然,这次与上次不同,上一次,杜尚书是因生病起的风波。 这一次,真的要决定尚书的人选了。 “谢谢杜大哥告诉我这些。” 杜文襄道:“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套。” 夏桉让吹糖人的师傅为她吹一个花枝形状的糖人。 杜文襄想了想:“给我也来一只。” 老板将糖人做好,分别给了他们,不远处传来了一声呼声,是杜府的人在喊杜文襄。 杜文襄抱歉笑笑:“母亲在找我,那我就先行一步。” “杜大哥慢走。” - 杜夫人由一个婢子搀着,隔着人群,目光落在刚刚与杜文襄说话的夏桉身上。 待到杜文襄走到近处,她方好奇地问道:“那不是夏侍郎府上的三姑娘?” 杜文襄点头:“是她。” 他将手里的糖人给杜夫人:“母亲,你尝尝这糖人,郎中说你可以多吃些甜的。” 杜夫人接过糖人,目光再次巡着夏桉的方向望去。 这还是她第一次见杜文襄与一个女子如此亲昵说话。 她虚弱地笑笑:“这姑娘我知道,虽说是个庶出,但有些才情,怎么,你对她有意?” 杜文襄不置可否笑笑:“母亲莫猜了,八字没一撇。” 这话一出,杜夫人顿时就知道儿子的心思。 她略有些急切道:“只要你喜欢,母亲明日便可上门为你提亲。” 杜文襄道:“万万不可。” (/ht。 第640章 破相 他确是喜欢夏桉,也跟她说过自己的心意。 但生辰那日,他看得明白。 赵幽对她有意,而盛枷,似乎更在意她。 夏桉绝也不是那种凭借父母之意、媒妁之言就能娶到的女子。 再说,上次自己向她表明心意,并未收到她的回应。 或许,她对自己并无意思。 他虽从商,但祖父的教诲他记得清楚,任何时候,不能做强人所难之事。 所以这件事,需得先放一放。 杜夫人略显失落地道:“这又一年了,母亲也没别的心愿,只希望能亲眼看着你成婚,有个家室。母亲如今是不挑剔的,只要你愿意,全凭你的心意。” 杜文襄道:“儿子知晓了。” 杜夫人看出他还是那副不急样子。 但,她急。 - 夏桉将糖人给苏氏带回来的时候,苏氏很是惊喜。 “娘又不是小孩子了,你怎么还给我买这个?” 夏桉道:“谁规定这糖人只能小孩子吃了,我刚刚遇到了杜大哥,他也给他母亲买了一只呢。” “杜夫人?” “嗯。” 苏氏眨了眨眸子:“头两日,我听说她似乎害了病,也不知好些了没有。” 夏桉刚刚倒是没见到杜夫人。 便也没有在意:“是吗?听说他们正是为了这个来寺里上香祈福的。 陪小娘听了曲,看了戏,母女又在庙会上悠闲的逛了好一会儿,方回了府。 现如今,出府或者入府,苏氏都觉得一阵轻盈。 从前心头那个重重的包袱,终于放下了。 - 翌日,夏桉想起杜文襄前日的话,早早便起来,准备去找一趟蔡护儿。 刚出府门,却见蔡护儿已经坐马车来到府门外。 “护儿?” 蔡护儿一脸焦急:“桉儿,坏了,这下真的坏了。我应该早听你的话的。” 她左右看看,“走,我们找个地方说话。” 夏桉与蔡护儿去了一个清静的茶楼。 进了雅间,蔡护儿便急切道:“桉儿,这回父亲好像真的要将我嫁出去了。” 此前夏桉提醒过蔡护儿,让她早些为自己的终身大事做打算,尽早物色一个适合的郎君。 但蔡护儿大约是情智开得晚,至今也没有相上哪个郎君。 而眼下,显然蔡广林继蔡宝儿之后,到底还是将主意打到了她的身上。 “不会是,让你进宫?” “进宫?不是的不是的。” 夏桉心下缓了缓,那就应该还有转圜的余地。 “那是要将你许给谁?” “刑部白尚书府。” “白尚书府?”夏桉想了想,“白尚书的几个儿子不是都已经成婚了吗?” 蔡护儿一脸苦涩:“不是白尚书的儿子,就是白尚书本人。” 夏桉瞳孔一缩,“白尚书?” 白尚书今年五十有余。 蔡广林简直毫无良心,居然让自己的女儿去给他做妾室! 上一辈子,蔡广林在上一次杜尚书上次大病之时,就坐上了工部尚书之职。这一次,他至今还在侍郎的位置,因此还在一门心思地想要谋得尚书之职。 为了达到自己的目的,丝毫不在乎女儿的人生。 实在是过分。 夏桉咬了咬牙:“不行,绝对不行!” “可是桉儿,怎么办啊?我应该早些听你的话的,早些找个郎君将自己嫁出去。没想到父亲这次竟全然不管我的感受,要将我这样送出去。” “这样的人,你还叫他什么父亲!” 蔡护儿抿抿唇:“我知道,可我现在又没法与他断绝关系。我现在要是有亲事在身就好了,哪怕是个假的,至少也能挡一挡这灾祸,可我又不能凭空变出一个出来。” 夏桉低眉:“我不会让你跳进火坑的。容我想想。” 蔡护儿沉默了一会儿,眼色一黑:“要不我跑了吧?带着我小娘一起跑,跑得远远的,这个家我不要了。” “跑不掉的,若你父亲真的将你送给那白尚书,以白尚书刑部的势力,你觉得你能躲到哪里去?” “那怎么办?万一今晚父亲就一台轿子将我送进那白尚书的后门怎麽办?” 夏桉抬眉,仔细端详着蔡护儿的脸。 蔡护儿摸摸自己的脸:“我的脸,怎么了?” 夏桉眨眨眼:“护儿,你需得先受些委屈。” - 蔡护儿带着满脸的红斑进府给父亲母亲请安的时候,将蔡广林和蔡夫人吓得一个激灵。 蔡护儿像是全然不知,对着他们天真地笑着。“父亲、母亲,你们怎么了?” 蔡广林伸出手指,焦急万分指着她:“你的脸,你的脸?” 蔡护儿摸摸自己的脸:“父亲,我的脸怎么了?” 蔡广林气急败坏道:“快去请郎中,快去给我请郎中!” 蔡夫人也慌了手脚。 起身仔细查看蔡护儿的脸:“你是吃了什么,还是用了什么?这脸怎么搞成这样子?” 这可如何是好,他们正商量着准备将这个死丫头送进白府,这丫头的脸怎么突然就长满红斑开了? 蔡护儿状似无辜摇头:“我没用什么啊?” 看着蔡广林和蔡夫人慌乱的样子,她心底蕴出浓浓的怨恨。 - 此时此刻,另一边,夏桉脸色略沉地在府门口下了马车,回了夏府。 让蔡护儿暂时破相,是她们的缓兵之计。 这法子至少眼下可以保住蔡护儿。 但若要蔡护儿摆脱他父亲的残害,还需得一个长久之计。 正往府里走着,突然看到院子里似乎多了一群人,还有十多个缠着红绸的朱漆木箱。 喜鹊惊得捂了捂嘴巴:“姑娘。” 这阵仗,一看就是有人来府上下聘了。 府里的待嫁的姑娘,就只有夏桉。 也就是,有人给姑娘下聘了。 (/ht。 第641章 杜夫人她,有事瞒着你 夏桉脸色一阵犹疑,绕过长廊躲到了一个亭子里,让喜鹊去探问一下。 过了大概一刻钟,喜鹊匆匆跑了过来。 “姑娘,我问清楚了,说是工部杜尚书府的夫人过来下的聘。” 杜文襄? 杜文襄上次在鸿楼,确是向自己表明了心意。 但那会儿似是被什么事情打断了,她并没有回应他。 不对,以他那般谨慎的性子,是不可能说来下聘就来下聘的。 她踌躇片刻,直接沿路返回,来到了正厅的门边。 透过门缝,她朝着正厅看去,一眼便瞧见杜夫人正坐在椅子上,与父亲说着话。 而这一眼,同时也令她心里涌出一丝不安。 杜夫人的脸色? 很不对劲。 之前听说她有病在身,但,夏桉察觉地出,她这并不是一般的病。 她在门外沉默了一会儿,与喜鹊暂时离开了前院。 回到云芷阁后不久,前院有丫鬟来禀:“姑娘,老爷和老夫人让您去正厅。” 夏桉起身,又回到了前院。 她朝着院子里那些裹着红绸的箱子上扫了一眼,表情略有些犹疑地进了正厅。 “参见祖母、父亲。” 夏老夫人笑笑:“桉儿,你来了。” 她目光在夏桉的面颊上欣赏地打量着:“这么看,我们桉儿确是已经长大了,也到了该说亲的年纪了。你与杜府的大公子如此相熟,怎么从前从未听你提起过?” 夏桉道:“祖母,我与杜大哥,是当时为杜尚书医病时认识的。我们之间只是普通的朋友之谊,并无其他关系。” 夏老夫人道:“据说那杜公子人品相貌都还不错,且还是杜府嫡长孙,你对他,难道毫无心意?” 夏桉点头:“祖母,我对杜大哥,并无任何男女之意。且孙女现在并不想出嫁,还想留在府里多陪陪您。” 夏老夫人笑笑:“陪我这个老太婆有什么前途,你毕竟是到了年纪了,还是要以终身大事为重。” 夏光淳道:“杜夫人今日确是有些奇怪,毫无征兆地就直接来府上下聘。我刚刚是怕她下不来台,所以暂且留下聘礼。关于你的婚事,父亲还是想尊重你的意思,你若愿意,这门亲事说起来倒是不错的,那杜文襄踏实务实,倒也可靠。但你若不愿,我们也不勉强,找个时间将这聘礼送回去便是。” 夏老夫人道:“今日这事确是有些突然,我见那杜夫人身子还不大好,竟就这么拖着病体来了,也不知杜府是如何想的。” 夏桉想了想:“父亲,祖母,这件事且等等,容我先去找一趟杜大哥吧。” 夏光淳看着她:“也好,你们年轻人好聊一些。” 夏老夫人道:“好好聊,看这聘礼,人家毕竟是一片诚心。” 夏桉点头:“是。” - 夏府暂时先将聘礼收存,夏桉准备第二日约杜文襄相谈。 然,当天晚上她却是先收到了杜文襄的帖子。 次日,二人在清风醉见了面。 杜文襄进门时,一脸愧疚地先跟夏桉道歉:“实在不知母亲会突然行此举动,实在冒失,我替母亲向你道歉。 夏桉道:“杜大哥不用如此致歉,我知道你并不知情。” 杜文襄道:“原本昨日我便想去府上取回聘礼的。只是昨日我埋怨了母亲一番后,母亲病情突然加重。我怕再刺激她,就没有去。我来是想跟你商量一下,聘礼先暂存在你们府上,待到我母亲病情好转一些,我再去取,可否?不知你是否会在意,若是在意,我现在就去取回,放到别的地方。” 夏桉心里在意的不是这些。 前一世,杜大人病重致仕后,杜府过了一段时间就离开京城了,是以,她对这一家人的命运不甚清楚。但她昨日看得清楚,杜夫人,现下得的不是普通的病症。 “杜大哥,杜夫人最近,是不是对你催婚催得格外急?” 杜文襄不好意思笑笑:“不瞒你说,自从过了年,她身子骨越发不济,就越发希望我早些成婚。前日是因为在庙会上见我与你多说了两句话,就觉得我对你颇有心意。所以才一心想替我拿主意,去府上提了亲。” 夏桉问他道:“杜夫人害的是什么病?” “郎中说她是气血亏损,导致的虚弱。” 杜文襄表情看起来没觉得什么异样。 夏桉抿了下唇: “杜大哥,我觉得,郎中没有跟你说实话,或者说,杜夫人她,有事瞒着你。” 杜夫人整个人形容消瘦,脸却有些肿胀,绝对不是气血亏损导致的病症。 杜文襄蹙了蹙眉:“有事瞒着我?” “杜大哥,我这边的事情是小。你赶快去找给杜夫人诊病的郎中,再细问一下杜夫人的病情吧。” 杜文襄心里一阵紧张,从夏桉的反应和表情中,他似乎意识到了什么。 没有耽搁,他立马起身告辞,离开了清风醉。 夏桉看着杜文襄背影,心里溢出丝丝同情。 若没有猜错,杜夫人的病灶在肾,且病情已经十分严重。 即便华佗在世,恐也难医治了。 - 夏桉回府的时候,意外地收到了大理寺差人送来的砚台。 虽然觉得哪里不太自在,但她还是十分地高兴。 她端着盛砚台的盒子,小跑着来到了玉筝阁。 屋内只有山菊,还有跟着她过来的喜鹊。 夏桉目色激动地看着苏氏:“小娘,你看这是什么?” 她将手里的木盒子小心翼翼地打开,露出了装在里面的砚台。 苏氏在看到砚台的那一刹那,目光顿时变得闪烁不已。 她缓缓伸出手,从盒子里取出砚台,在手上珍惜地看着,然后眼含泪光地道:“就是这个,这个就是你外祖父的砚台。就是他书桌上摆了几十年的那个砚台。” (/ht。 第642章 “有个案子,需要查问一下杜文襄。” 夏桉微笑着道:“小娘,从今以后,这东西就归我们自己保管了。” 苏氏点头:“嗯,太好了,真是太好了,真没想到。这东西有朝一日还能回到我们的手上。你祖父若是知道了,一定非常高兴。对了,这次也应该谢谢盛大人。” 夏桉:“谢他?那倒是不用了。” 毕竟若不是他,这砚台她们明明可以更快地拿到。 苏氏道:“不要这样说,盛大人此前那么做,也是因为案情。再说若不是他,我们也不知道原来这京中还有学生惦记着你外祖父。这说起来也是件好事。” 夏桉想了想。 “我知道了。” 苏氏握着手里的砚台,又道:“再说,他毕竟是寒哥儿的师父。寒哥儿现在武功已经学得有模有样,这也多亏了人家。我们这种庶出身份,我又是这样一种出身,他愿意对我们如此,可见此人是个不错的人。” 夏桉讪然笑笑:“小娘说的都对。我听您的。” 苏氏再次捧起手里的砚台,爱不释手地端详着。 “太好了,真的是太好了。” - 盛枷最近教了夏舒寒一套拳法,夏舒寒练得上瘾,这会儿都快巳时了,还在后院朝着木头人虎虎生威。 程鸽拎着一坛子酒路过:“夏四,都几时了还不回去?” 夏舒寒道:“我已经差不多找到这套拳法的精髓了,我要趁热打铁,将这拳法吃透。” 程鸽认可地点点头:“嗯,孺子可教啊,大人真是没有认错你这个徒弟,将来必给大人扬眉吐气。” 夏舒寒看着他手上的清风醉酒坛:“这么晚了,大人还喝酒?” “是你师父睡不着,我陪他小酌几杯,好睡觉。” 夏舒寒将手放了下来:“我师父失眠?” “怎么,你有办法?” “我,我可以试试!” 盛枷的卧房里,桌上已经摆好了几样下酒小菜。 程鸽带着夏舒寒进了屋,他将酒坛子打开,分别为盛枷和自己斟了酒。 夏舒寒则殷勤地走到了盛枷的身后。 “师父,听说你睡不着觉。徒弟给你按摩一下吧。” 盛枷平声道:“不用,练完了赶紧回去。” 夏舒寒不顾他的反对,直接双手捏上了他的肩头。 “我见我三姐姐伺候祖母睡眠时,常常用这套按摩手法,祖母每每很快就入睡了,我给您也试试,保证管用。” 程鸽笑笑道:“大人,难得有徒弟可以使唤,不享受白不享受,你就从了吧。” 盛枷本来要伸手制止他,听了他的话,默了默,手又落了回去。 “师父,您喝您的酒,我在一旁伺候你,不会碍事的,承蒙师父多日教诲,我理应好好孝敬您的。” 说着,便开始学着夏桉的动作,为盛枷按摩。 这边,程鸽为盛枷斟酒,有一搭没一搭聊着天。 夏舒寒卖力地给盛枷肩上、背上、腿上按着,盛枷渐渐身体放松,别说,他竟还真的慢慢有了困意。 夏舒寒笑嘻嘻道:“师父,你若困了,就上床直接歇着了,我祖母每每就是这样。” 盛枷托着太阳穴,单手支撑在桌子上,眼皮越来越沉。 “收拾收拾,你们出去吧。” 程鸽拍了下夏舒寒的肩膀,小声道:“你小子行啊,还真从你姐姐身上学了点东西。” “那是。” 程鸽一边收拾东西往外走一边道:“你小子最近这么拼的练武术,究竟是为了什么?” 夏舒寒帮着程鸽推门:“不勤快不行啊。我再不强大起来,就没机会保护我三姐姐了。我姐姐可能快要嫁人了。” 程鸽轻轻合上门,目光惊疑:“嫁人?” 夏舒寒的声音越来越远:“啊,昨日都有人给我三姐姐下聘了,如今聘礼就在府上的库房里……” 盛枷黑眸缓缓睁开。 程鸽的声音远远传来:“谁给你三姐姐下聘?” 夏舒寒:“杜尚书府啊。” 盛枷刚刚酝酿出来的困意,顿时全消。 - 夏舒寒的马车还没有到夏府,云芷阁的房顶便落下来一个人影。 盛枷轻轻从房顶跳下,落到夏桉的后窗边。 屋内传来一主一仆有一搭没一搭的说话声, 迎着不大不小的北风,盛枷脑袋顿时清醒了过来。 自己这是在做什么? 难道要就这样进去,问她是否应了杜文襄的提亲? 他以什么立场去问她? 深更半夜来问她这个问题,岂不奇怪。 他沉眉思索,觉得自己此时的举动属实有些可笑。 他沉默了一会儿,目光盯着灯火温和的窗口看了看,飞身再次上了房顶,离开了夏府。 - 次日一大早,程鸽便急匆匆来敲盛枷的房门。 “大人,你起来了吗,属下有件事想跟你说。” 门立刻从里面推开,程鸽在门外闪了一下,然后赶忙为盛枷让了路。 “大人,有件事情我想告诉你,夏三她……” 盛枷直接打断他:“去一趟杜尚书府。” 程鸽:“啊?” “有个案子,需要查问一下杜文襄。” 程鸽:“……” 哪个案子,我怎么不清楚? - 一大早,杜文襄顶着一双青黑的眸子,出门要去找夏桉。 刚出府门,却碰到了驾马行来的盛枷。 程鸽率先开了口:“杜公子现在可有时间?关于一个案子,我家大人有几句话想要问你。” 杜文襄见盛枷一身冷肃地望着他,看起来像是有什么要紧事。 他指了指一旁的马车:“盛大人,不如我们马车上聊。” 盛枷下了马,随着杜文襄上了马车,杜文襄请盛枷坐上主位,自己则恭敬地坐到一旁。 马车上,两个人的眼色都有些青黑。 空气安静了数息,杜文襄道:“盛大人想问什么,但问无妨。” 盛枷声音浅淡:“杜尚书即将致仕,有人举报说工部现在不安宁,有人在做小动作,此事,杜尚书可有在府里透露过?” 杜文襄心里有些莫名。 如今工部确是有些人心惶惶,但祖父毕竟还在位,这些人即便想闹,也不可能掀起什么风浪。 “因为尚书之争,工部可能确是有些暗潮涌动。不过,大人为何突然问这些?” 盛枷微微清了清嗓子,脸色依然铁青:“有内乱的隐患。” 杜文襄脑子里立刻又浮出来一个问号。 大理寺何时连官署部门内的隐患也要管了? “哦,这个盛大人应该不必担心,有祖父在,谁也不敢大闹。” 盛枷抬眼,眸光深邃地看着他:“听说,杜大人属意夏侍郎接替尚书之职。” 杜文襄浅笑一下:“这个好像确有其事。祖父比较认可夏大人的能力。” 盛枷:“真的是因为夏侍郎的能力吗?还是因为,贵府想要与夏府结亲?” 杜文襄顿了一下,然后,他似乎明白,盛枷为何突然一大早如此莫名的找他问话了。 (/ht。 第643章 合作 盛枷在他们这一辈里,算是个特别的存在。 杜文襄对他虽熟悉,却也有些忌惮他非同寻常的行事作风。 惯常的一身黑衣,所到之处空气都会跟着冷肃几分,看人时目光总是漫不经心,眸底的那抹似有若无的审视,总令人也不敢在他面前轻易造次。 一旦与人交手,必是扯骨断筋,害得扒下对手一层皮。 这样的一个人,却与他一样,都喜欢上了夏桉。 虽然,他曾见过,盛枷与夏桉的关系,似乎非比寻常。 但并没有特别往那方面想。 如今想来,盛枷这般的人,在夏桉的面前,却似乎从没有占过什么上风。夏桉会吸引盛枷的目光,其实一点也不奇怪。 这一刻,面对着盛枷,杜文襄无比确定,夏桉其实一直离自己都十分遥远。 他情之所起,从来都只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可现下,自己的婚事已经拖不得了。 他心中重重叹息了一声,然后拾起一副浅淡微笑,对着盛枷道:“你误会了,我母亲的确去夏府下了聘,那是因为她急着想让我快些成婚。实际上,我与夏桉已经说开,不日我便会去将聘礼取回。所以,祖父看重夏大人,与此事并无关系。而我与夏桉日后会是什么关系,目前也尚未可知。” 他虽然知道自己或许已经没有机会,但嘴上并不想对盛枷承认。 盛枷眼里依然闪着寒意:“原来如此,我还以为,工部的混乱与此事有关,那就请杜兄尽快处理好此事。” 说着,起身准备出马车。 “盛枷。” 杜文襄喊住了他。 盛枷回眸看他。 “今日即便我不去下聘,夏府日后,恐也少不了上门提亲的人。” 杜文襄眼里闪烁着一股幽沉。 盛枷淡冷地瞥了他一眼,倏地撩开帘子,下了马车。 - 杜文襄这次依然是在清风醉与夏桉见的面。 他看起来很憔悴,眼里闪着苦色:“你说的不错,我却是一直被蒙在了鼓里。我没想到,原来母亲,已经病得如此之重。” 夏桉看得出,他应该是一夜没怎么睡。 她给他斟了杯茶。 “是肾病吗?” 杜文襄点头:“是的,病灶在肾,如今已经越来越危险了。是我不孝,若不是你提醒,我不知还要无知到多久。母亲去府上下聘,是因为她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想要尽快看着我成家。” 夏桉猜到了。 杜文襄冷嘲一声:“都怪我,是我自己太过任性,这些年一直没有将亲事放在心上。到这个年纪了,还要让母亲为我的婚事操心。我应该早些成家,早些让她安心的。” 夏桉同情地看着他:“那杜大哥,眼下要如何打算?” 杜文襄有些自嘲地道:“从前,我还一直想着,希望能够迎娶到你。只是我现下也明白,你对我并无意思。” 夏桉抱歉笑笑:“杜大哥,你的心意我明白。但我这个人,其实并不是你表面看上去地那般样子。人前我总是给人一种人畜无害的样子,但我害起人来,却也从不会手软。你若是知道我都做了些什么,恐怕如今都不会跟我这样坐下来说话。” 杜文襄想起魏氏如今的情形。 其实细想也会明白,一定与后宅的争斗有关系。 夏桉的这些话,倒也不像是胡说。 不过,他知道这些都与自己没什么关系了。 “夏三妹妹不必自谦,即便你做了什么伤人的事,也定有自己的苦衷,而我也不得不收回对你的情感。我已经没有时间考虑那么多。我需得尽快将婚事定下,至少让母亲高兴一番,让她莫带着遗憾离开。” 夏桉点头,随即问他:“那杜大哥有适合的人选吗?” “适合不适合并不重要,有京中女子愿意与我订婚,便就行了。” 夏桉劝道:“毕竟是婚姻大事,也不能太过草率,影响地可是一辈子。” 杜文襄再次自嘲一笑:“我欠母亲这么多,我的一辈子,有何重要的。” 夏桉抿了抿唇,眼神闪了闪,接着,她有些讪然地对杜文襄道:“其实,我倒是有一计,不知杜大哥,可愿考虑?” - 半个时辰后,蔡护儿顶着一脸的红疹,坐在如意轩里,对着杜文襄惊喜道:“杜大哥,你愿意与我订婚?啊不是,假订婚?” 刚刚夏桉差人偷偷捎信让她出来一趟。 她便假借看郎中的名义,出了府。 没想到,竟是夏桉为她寻了个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 而杜文襄其实也觉得挺突然的。 他正发愁要去找哪家的女子定亲,他眼下的情况,其实对哪个女子也都不公平。 没想到,夏桉直接给了他一个建议。 蔡府的情况他清楚,蔡侍郎正准备卖女求支持。 很损的法子。 他如今和蔡护儿的处境,在一定程度上倒是不谋而合。 假订婚,于他而言自然是没什么坏处,只是,蔡护儿毕竟女子。 他十分歉意地道:“这件事,其实还要蔡四妹妹好好考虑清楚。我毕竟是男子,假订婚其实未来对我没有实质性的影响,但是蔡四妹妹是女子,将来或许会影响你的名声。” 蔡护儿无所谓地摆摆手道:“我才不介意这些。眼下杜大哥若是真的愿意与我假定亲,算是救了我一命了。我如今活命要紧,哪还还管得了未来夫婿介不介意这些,是吧桉儿?” 她这几日闷头躲在屋里,日日都提心吊胆的,生怕父亲母亲突然不顾她脸上的红疹,直接将她绑上马车,送去那白尚书的后宅。 天杀的,那白尚书头发花白,一脸的褶子,老谋深算的样子,都可以做她祖父了。 且他天性好色,后宅妻妾成群。 她若是真的嫁于了他,日后要怎么活? 夏桉其实也知道这招并不是上策,却也是她眼下能想出最好的法子了。 让蔡护儿装病不是长久之计,且病久了,同样也损名声。 而蔡广林野心勃勃,丧心病狂,不知何时就会做出畜生不如的事儿来,此事是不能再拖了。 这二人都又定亲的需求,却又都苦于没有找到适合的人。 两厢倒是可以一起度过眼前的难关。 (/ht。 第644章 需得母亲再亲自走一趟 至于对蔡护儿未来的影响。 夏桉道:“将来我会极力为你们佐证,你们定亲是假,共度难关是真。至于护儿,我虽力量微薄,未来也会尽全力护她周全。” 蔡护儿笑笑:“有桉儿陪我,我是没什么可怕的。” 杜文襄心里一阵感激:“既然蔡四妹妹如此爽快,我杜某自然也没有什么可说的。我杜某在此立誓,待我们度过了这一关,我定将蔡四妹妹当做亲妹妹看待。保证日后为你打下基础,护你周全。” 杜文襄虽不是什么高尚之人,但他的人品,夏桉还是放心的。 “那,我们就商量一下细节吧。” 蔡护儿道:“杜大哥,我只有一个要求。” “蔡四妹妹请讲。” “我父亲,你是知道的。一旦定亲,杜大哥需得等我找到适合的郎君后,再与我解除婚约。不然,父亲依然不会轻易放过我。当然,我不会耽误你太久,我定会尽快的。” 杜文襄道:“那是自然,这个我必会做到。” 蔡护儿又笑了笑,一对梨涡甚是娇俏:“那就没问题了,杜大哥有什么要求,尽管提?” 杜文襄道:“我没什么特别的要求,只要蔡四妹妹配合我定亲,让我母亲觉得安心就好。” 蔡护儿点头:“这个你放心,我定会全力配合的。”而后又有些担忧地问道,“不知,伯母的身体现下如何了?” 杜文襄牵强扯了扯唇:“正在全力医治。” - 杜文襄怀着沉重的心情,回到了府里。 来到了主院,敲门进了母亲的房中。 杜夫人今日精神好了一些,正坐在桌旁喝着燕窝羹。 看着母亲有些发青的脸色,杜文襄越发觉得地心痛。是他大意了,竟不知母亲已经病得如此重。 杜夫人见他来了,脸上溢出一抹慈爱:“襄儿来了。快坐吧。” 杜文襄在她身边坐下:“母亲,今日身子感觉可好些?” 杜夫人道:“好,今日感觉很有精神。”然后,她目光里含着股喜色,“你那日还埋怨我去夏府下聘,你瞧,我送去夏府的聘礼,他们到现在也没有说要退回来。这就说明,此事有戏。” 杜文襄觉得愧疚非常,颔首道:“母亲,前日是儿子太过无礼,害母亲伤心,儿子给您赔罪。” 杜夫人道:“没关系,母亲不怪你。再说母亲也确实太过心急了些,应该提前跟你商量一番才是。不过,现下只要结果是好的,就行了。” 杜文襄沉吟片刻,缓缓开口道:“母亲,其实有一件事,我一直没有跟你说。那日,我跟夏三妹妹说话,并非是因为我对她有情,我看上的,其实是她的好友,蔡府的四姑娘。” 杜夫人惊疑着从碗里抬头:“什么?你看上的是蔡府的姑娘?” 杜文襄点点头:“对,蔡府的四姑娘,蔡护儿,只因蔡护儿跟夏桉走得近,我才与夏桉相熟。” 杜夫人脸色一阵尴尬:“所以,是我下错聘了?你看我这糊涂的。蔡护儿,我知道这姑娘的,长得娇憨可爱,性子也单纯,是个简单的好姑娘。” 杜文襄探问:“母亲,当真满意吗?” “满意啊,当然满意。我儿喜欢的,母亲自当都是满意的。” 杜夫人言辞和蔼,对他的婚事几乎到了不挑剔的地步。 她从前不是这样的,她从前心里对未来的儿媳,有着很多的条条框框。现在因为重病在身,竟是变得这般豁达。 她放低要求,杜文襄本该高兴,可杜文襄如何也高兴不起来了。 杜夫人转而又自责起来:“你看,母亲倒底是好心办了坏事。夏府那边,可该如何是好?我可是跟夏老夫人亲自提的亲。” 杜文襄宽慰她道:“母亲不必担心,夏桉已经处理好了。夏府的长辈也都尊重她的意思。不日我去将聘礼悄悄收回便可。只是蔡府那边,需得母亲再亲自走一趟了。” 杜夫人像是突然又有了大力气。 挺了挺脊背道:“没问题,此事就交给母亲,母亲定为我儿好好操办。” 杜文襄微微叹息一声,声音含着歉疚:“是儿子不孝,将婚事拖到这么晚,让母亲操心了。” 杜夫人道:“不晚。婚姻大事,本就该谨慎。如今你能遇到真心喜欢的女子,母亲该替你高兴才对。” 杜文襄伸手握住杜夫人的手:“从今以后,儿子凡事都听母亲的。母亲说东,我绝不说西。对了,”杜文襄从怀中掏出一瓶药丸,“这个是夏三姑娘送给你的调理药丸,她说吃了这个药,可令你神清气爽、精神百倍。夏三姑娘的医术,你也知道的的。她的药一定非常好用。你一日一颗,务必按时吃下。” 夏桉说,母亲脾肾虚弱,最重要的是排毒。这个药无法治愈母亲的病,却可以尽力延长她的寿命,也能让她少受些苦痛。 杜夫人愣了愣,然后伸手接过药瓶:“行,那就替母亲谢过夏三姑娘了。” - 夏府。 夏桉听小娘说,中午的膳食送到三草堂,父亲一口也没有用。 夏桉想到了如今工部日渐紧张的气氛,父亲定是心里烦闷。 午后,她煮了一碗当归羊肉汤,来到了三草堂。 敲敲门:“父亲,我是桉儿,我能进去吗?” 屋里传来夏光淳的声音。 “进来吧。” 夏桉端着汤进了书房,看到父亲正在案上画图纸。 “父亲,我炖了羊肉汤,可以暖身子,你用些吧。” 夏光淳道:“辛苦了,先放这儿吧。” 显然还是没什么胃口。 夏桉也没有再劝,将汤暂且放到了一旁。 “父亲,昨日杜府的杜大哥来清风醉吃酒了,给我讲了些工部的事情。” 夏光淳抬眼:“杜公子?他跟你说了什么?” “他跟我说,杜尚书要致仕了,推举您做下一任尚书。” 夏光淳眸子沉了沉:“他怎么还跟你说了这些?” “父亲,我知你不想让我们跟着担心,所以从不将官署里的事务带回府中与家人商讨,但女儿清楚,父亲也有压力很大的时候。就比如说,听说此次尚书人选在朝中一直争议不断,父亲用不下饭,也是因为这个吧?” (/ht。 第645章 两个可疑的人 夏光淳放下手中的笔。 对夏桉道:“这种时候,有争议也很正常。毕竟是一部之首,即便是陛下,也会有自己的考量。” 夏桉嘟嘟嘴:“自然,若是公平竞争,相信父亲也不会有何心乱的。令人烦扰的,往往都是一些小人之举。” 夏光淳压抑了几日的心,随着夏桉的话越发有些憋不住气。 “桉儿这话,一针见血。我从不介意与蔡广林竞争。但蔡广林平日里,正事不做几件,连图纸都很少翻看,每日净想着68挟势弄权68、做表面文章。 若他真的认真做事,能将工部的担子好好挑起来,即便最后他上了位,我也服气。可他这等人若是真的做了工部的尚书,工部必被他搅得乌烟瘴气。所以,我必须与他争一争。” 夏桉点头:“蔡侍郎上一次,还差一点用蔡宝儿做筹码,去赢得支持。” 夏光淳越发觉得气愤:“岂止是用女儿做筹码。这些时日,他处处拉拢关系,到处请人吃饭喝酒,投其所好送礼。还对一些同僚许诺,只要他能坐上尚书之职,定会如何回报他们云云。这两天我们府门外总有两个人走来走去,想必也是他派来盯这我这边动静的。且他为了搭上吏部白尚书那一脉,据说又要与其联姻,这回不知又要送哪个女儿出去。” 说到此处,夏光淳越发觉得苦恼,“白尚书若是支持他,他手底下的一众追随者,加上与他交好的几位武将,就都会支持蔡广林。那这一局,父亲必输无疑。” 与小人争斗,令夏光淳觉得十分地郁闷和心累。 可这些手腕,又都是他所不屑地,无法与其同流合污。 府门外有人盯着? 夏桉疑虑了片刻,然后回过神问夏光淳:“女儿想知道,杜尚书对父亲的坚持有几分?” “他是惯常看不上蔡广林的,自然是全力向陛下推举我。然,这个位置毕竟是工部之首,乃朝中要职,陛下还是会听取多方意见。” “那就是说,白尚书的这一票,是关键。” 夏光淳叹了口气:“可以这么说吧。” 夏桉挑挑眉,忍不住笑了一下。 夏光淳挑眉看着夏桉:“桉儿笑什么?” “父亲,说起来有些有意思,杜大哥说,他明日要去蔡府提亲了。” 夏光淳不解:“提亲?杜府向蔡府?” “对,杜大哥向菜护儿提亲。此前是杜夫人误会了,错将聘礼下到了我们府上,其实杜大哥相中的,是蔡护儿。” 夏光淳点了下头:“我说杜夫人怎会毫无征兆地来府上下聘。” 夏桉道:“杜大哥说,他今日晚些时候,会来我们府上将聘礼取回的。” “那便好,我还在想找个什么契机将聘礼还回去。” 夏桉道:“杜大哥去蔡府下聘,蔡大人必不敢轻易推拒,而蔡府适婚的女儿就只有护儿,所以,卖女求荣这一招,他恐怕行不通了。” 夏光淳这时方反应过来。 “若真是这样,那蔡护儿就不会被送给白尚书了。” 蔡广林想要拉拢白尚书,无非就是联姻这一招。 夏桉点头:“我相信,杜尚书是以大局为重的人,不会因为孙子的亲事,就转而支持蔡大人。所以父亲,你可以稍稍宽心了。” 夏光淳心里一下豁朗了许多。 “杜府的大郎,居然相中了蔡四姑娘?倒也是桩好事。” 蔡广林人品不济,但蔡护儿单纯可爱,是个好孩子。 夏桉眸子闪烁了一下:“嗯。” 夏光淳突然也有些想笑。 “那这回蔡广林岂不是要被架起来了。” 夏桉将羊肉汤重又端到了夏光淳的面前。 “所以父亲,您还是要好好用饭,结局如何还未可知呢。” 闻着鲜香的羊肉味,夏光淳顿时觉得肚子又有些饿了。 他掀开汤盅的盖。 “好,吃饭。” 他拾起汤勺,开始喝起羊肉汤。 - 夏桉伺候夏光淳喝下羊肉汤之后,出了三草堂。 之后她找来双鹤,让他去暗查一下盯在门口的那两个人是怎么回事。 双鹤傍晚的时候来报。 那两个原本一下午都坐在街口用石头下棋,半下午,杜文襄来府里将聘礼全部取走后,那二人便一起离开了。 他跟了他们一段,见他们先是去了一家川儿面分别吃了碗面。 原本以为他们吃了面还会回来,结果他们却并没有返回,而是直接朝着筒子街的方向去了。 夏桉疑惑:“筒子街?” 双鹤点头。 夏桉不解:“他们是大理寺的人?” - 大理寺,正厅内间。 程鸽听着外面两个手下的禀报,道:“杜文襄确是将聘礼从夏府原封不动取走了?” “虽说箱子上没有什么标志,但整整十八个红漆木箱,定是聘礼无疑。” 程鸽眉眼含笑地看了盛枷一眼,道:“行,知道了,这两日你们辛苦了,下去歇着吧。” 那两人拱手退下。 程鸽转而十分认真地对着盛枷道:“大人,杜文襄已经将聘礼从夏府收回。这回,你不用担心夏府与杜府联姻,暗枪操作干扰朝局了。” 他家大人那日让他派人盯着杜府送去夏府的聘礼,理由就是这个。 虽然他知道,他明明就是担心夏桉被那个杜文襄给娶了。 盛枷眸色深沉,淡淡“嗯”了一声:“知道了。” 程鸽摆弄了一下窗台前的一盆刚刚冒出了花骨朵的花:“哎呀,春天了,万物复苏,京中的才子佳人们也都开始蠢蠢欲动了。有人急着下聘,有人急着联姻。我听说那蔡府的四姑娘,似乎也要出嫁了。” 盛枷眼都未抬,定睛看着手里的卷宗。 “的确,一年之计在于春,你下去写一份今年的大理寺公务计划吧。” 程鸽:“……” - 一大早,蔡广林用了早膳,就与蔡夫人江氏一起跑去了蔡护儿的院里。 如今,她的院中一共有三个郎中,在日以继夜地为她治疗脸上的红斑。 可每每到了晚上,红疹有消退的迹象,到了第二天,又会卷土重来。 这几个郎中都快熬不住了。 (/ht。 第646章 只能咽下苦水 “四姑娘的疹子,真是奇怪得紧啊,看着明明就是普通的疹子,为何总是会反反复复地发作?” “是啊,我能用的方子全都用过了,就是无法彻底根治,她这个病情,也太复杂了。” “老朽这辈子医过生疹子的患者不计其数,还第一次见过如此顽固的疹子。四姑娘屋里的用具也都查验过了,根本就没有可以引起皮表之症的东西,真是邪门了。” 他们正苦恼着,愁得一夜没怎么睡觉的蔡广林及江氏便匆匆进了院子。 “如何,今日可是好些了?” 三个人同时摇了摇头。 这时,屋内传出了蔡护儿“哇”地一声大哭的声音。 蔡广林猛得推门进了屋。 “怎么了?” 只见蔡护儿手里握着小铜镜,一个丫鬟一下子跪倒在地。 “原本屋里的镜子,都已经收了地。可四姑娘不知又从哪里摸出一个小镜子,刚刚照了一下,就,就伤心地哭了。” 蔡护儿这时伤心欲绝地道:“父亲,女儿这是毁容了吧?完了,女儿真的好丑啊,女儿定是好不了了。呜呜呜……” 那哭声哀伤至极,闻者无不心碎同情。 蔡广林道:“不可能,我女儿怎会毁容?放心吧,父亲定会请最好的郎中为你医治。” 蔡护儿带着哭腔道:“不,父亲,你不用安慰女儿了,女儿知道自己的病情,可怜女儿还没有嫁人,如此看来,八成日后是嫁不出去了。呜呜呜……” 蔡广林和江氏心烦意乱地对视了一眼。 江氏气愤地质问那几个郎中:“你们三个也算是有名望的郎中了,怎得连一个疹子都治不好?” 那三人惭愧低头。 “我们确是已经尽力了,请蔡大人、夫人责罚。” 蔡护儿脸上还挂着悲伤,心里却一直在冷笑。 每日清晨,她都会重新闻一闻夏桉给她的粉末,他们自然是不可能将她治好的。 蔡广林和江氏心里焦灼难耐。 如今,尚书之争已经快到了关键时刻,虽说陛下一直没有发话,但包含杜尚书之内,支持夏光淳的人也不在少数。 好在蔡广林此前已经卖力收买了一些人的支持,但眼下,关键就要看吏部白尚书一派的意见了。 白尚书此人不难拉拢,此前有个朝臣将女儿送去府上做妾,那朝臣官职连升两级。 而此前他曾多次夸过护儿乖巧可爱。 所以,只要将护儿嫁于他,那他这尚书之职,定是跑不了了。 江氏拉着蔡尚书出了屋子。 她原以为蔡护儿得的只是普通的疹子。 哪曾想,一个郎中没治好。又来一个郎中,还是没治好,如今三个郎中日夜看着治疗,还是没起色。 可老爷的事拖不得了。 她咬了咬牙道:“护儿这病,说起来,也不是大病,我看,不如趁夜里天黑,将她给送进白尚书的房里,至于脸上的疹子,日后再慢慢医治呗。那白尚书将人要了,还能赖账不成?” 蔡广林这次能不能上位,就看这一搏了。而她能不能做成尚书夫人,也就看这一招了。 蔡广林脸色沉了又沉,道:“若到今晚还没有疗效,就按你说的做。” 这时,一个家丁匆匆跑了进来。 “老爷,夫人,杜尚书府来人了。” 蔡广林:“杜尚书府?谁来了?” “是杜夫人,带了好大的阵仗来的。” 蔡广林和江氏诧异地朝着前院走去。 蔡护儿在屋内愉悦地挑挑眉,终于不用再装了。 - 蔡广林和江氏有些莫名地来到了前院,当看着院中摆着的一大片缠着红绸的红漆木箱时,顿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这是来下聘来了? 二人惊地大眼瞪小眼,慌慌张张招待着杜夫人进了正厅,好半天不知如何应对。 杜夫人由两个婢子搀着,随着江氏的指引,在蔡府的正厅坐下。 “二位一定觉得很吃惊吧?其实,刚知道襄儿心意的时候,我也很是吃惊。没想到,这两个孩子不知何时竟是互生了好感。护儿我也算是看着长大的,是个乖巧通透的姑娘。我们襄儿对她一往情深,所以就催着我这个做母亲的,来府里走一趟。如今,就看你们夫妇的意见了。” 看他们的意见?他们的意见当然是不愿意啊。 可,下聘的毕竟是杜尚书府。 蔡广林在这个档口,又如何能拒绝杜尚书府地求亲。 要知道,即便杜尚书即将致仕,他儿子杜大人还在内阁担任要职。且杜尚书好歹还是他的顶头上司,他现下回绝了这门亲事,然后转头将蔡护儿送去白府。 这,这怎么也说不过去啊。 蔡广林顿时就觉得完蛋了。 杜夫人见他们二人均面色尴尬地不肯表态,道:“怎么,难道你们不愿意?” 蔡广林道:“不敢不敢。” 江氏拧了他一下。 蔡广林终是有些丧气地开口道:“主要是,我这四女儿,她现下染了病,不,不太好谈婚事的。” 杜夫人舒然一笑:“我以为是什么事呢,是脸上起了疹子了吧?” 蔡广林和江氏哑然。 她连这个都知道。 杜夫人继续道:“我都听我家襄儿说了,说四姑娘因为脸上起了疹子,好几日不肯见他,襄儿这才急了,让我这个做母亲的来下聘,就是想告诉她,即便她面容有损,他也是非她不娶的。” 蔡广林这回是彻底哑口无言了。 没想到这死丫头已经私下和杜文襄暗通了款曲,倒是将他这个做父亲的给架起来了。 要他眼下如何回绝啊。 杜文襄可是杜府的嫡长孙,身份尊贵,蔡护儿不过是个庶女,怎么也是配得上了。 他这到底是做了什么孽。 用心培养出来的女儿,一个个的都自己安定了终身。他费心思培养她们,可不是为了她们自作主张用的。 可眼下,他却也只能暂时咽下这苦水。 “哪里哪里,杜大公子能看上护儿,是她的福分。” 杜夫人一时高兴,忍不住多咳嗽了两声。 江氏知道她身子不好,今日脸上虽然涂了厚厚的粉黛,仍然掩盖不住病容:“杜夫人,你没事吧?” 杜夫人脸色有些发红地道:“没事,老毛病了。”她显得很着急,“既然我们双方都没有异议,我回去便让我家老太爷给两个孩子拟定婚书,这两个孩子的婚事,就算是定下来了。” (/ht。 第647章 赶走郎中 蔡广林和江氏牵强地陪着笑脸。 待好生将杜夫人送出了府门,回过身,进了府,江氏气得直瞪眼睛。 “这算什么事啊?四丫头什么时候跟杜家大郎勾搭上的?”她对着蔡广林没好气道,“我就说让你少带他们参加什么诗会花会的,这回好了,又白搭了一个。再说,他杜府怎么这样不要脸?明明不支持你升迁,是怎么有脸来过来提亲的?” 蔡广林心里也烦得厉害。 谋划了这么久的事,就这么被搅黄了,他的气也不打一处来。 “你给我闭嘴!” 说着,气冲冲朝府里走。 江氏火更大了:“你朝我发什么脾气?我还不都是为了老爷你!” - 杜夫人向蔡府提亲,算是先斩后奏。 晚膳时,杜尚书和杜大人在得知了此事之后,都觉得十分意外。 但杜夫人如今身子的情况,他们是了解的。 她如今心里最挂念的,便是杜文襄的亲事。 杜尚书沉吟了好一会儿,道:“襄儿,这门婚事,真的是你自己拿的主意?” 杜文襄点头:“回祖父,确是我自己的意愿,也我让母亲去为我下聘的。” 杜尚书又沉默了一会儿:“罢了,总归你也没有官身,那个姑娘又是个庶出,既是你自己的意愿,祖父便也尊重你决定。只是有一点你要清楚,将来万不可被蔡侍郎拉进朝局之中,你就安心做你的生意,顾好你的小家即可。” 杜文襄道:“祖父放心,孙子心里有数。” “说起来,你也老大不小了,如今能遇到中意的姑娘,属实不易。如此,我们这些做长辈的,心里应该替你高兴。既然下了聘,日后务必对人家姑娘负责任。” 杜文襄又点头:“襄谨记祖父教诲。” 杜夫人直了直身子,有些心急道:“父亲,那这婚书,您就亲自替这两个孩子拟了吧。” 杜尚书道:“好。” - 次日一早,蔡广林就火急火燎出了府。 昨日杜夫人过来下了聘之后,杜文襄故意通过几个好友将消息散布了出去。 消息自然也传进了白府,传进了白尚书的耳朵里。 白尚书还正满怀期待地等着蔡广林将女儿送上门,听到此事,大为气愤,派人将蔡广林此前孝敬他的几个礼品给他送了回来。 蔡广林这会儿正赶去白府赔罪去了。 江氏见状,一脸阴沉地来到了蔡护儿的院子。 见三个郎中还在闷头忙碌,她不耐烦道:“行了,就治到这里吧,你们去找管家结诊金,离开吧。” 还治什么治,治好了也是赔钱货。 那杜大公子不是不嫌弃她脸上有疹子吗?那就给他留着。 三个郎中闻言,懵了一瞬,顿时如获大赦。 相继弓着腰朝着江氏感恩. “谢夫人。” “谢夫人。” “谢夫人。” 他们还以为若是治不好蔡护儿,是不可能轻易走出这蔡府的。 谢天谢地,蔡夫人竟是突然饶过他们了。 三个郎中火速提起自己的药箱,以最快的速度小跑着离开了院子。 屋内传来蔡护儿的询问声:“母亲又为我找了更厉害的郎中了吗?” 江氏道:“没有,你这疹子八成是好不了了,不过也没关系,那杜大公子说了,他不嫌弃你的脸。” 蔡护儿面上围着面纱,轻轻推开门,走出了屋子。 “父亲母亲这就要放弃我了?” 江氏不耐烦道:“我们放不放弃的,有什么干系?你不是很有主张吗?瞒着我们跟那杜大公子暗通款曲,我看这以后,你完全可以自己照顾自己了。” 说着,一扭头气冲冲离开了院子。 一个赔钱货,还哪里值得他们费心血管她。 蔡护儿也不急,对着江氏的背影道:“母亲慢走啊。” - 江氏咬牙回到了正厅,刚刚坐定,下人来通报,杜文襄来送婚书了。 江氏压抑着心头地不爽,烦躁地起身迎接。 杜文襄手握婚书走了进来,朝着江氏拱手施礼:“蔡夫人,这是我祖父为我和护儿拟的婚书。” 江氏百感交集地接下了由杜尚书亲自拟写的婚书,挤出生硬的笑:“劳烦杜尚书了,也劳烦杜公子亲自跑这一趟。杜公子请坐吧。” 杜文襄得体微笑:“我今日来,一是将婚书送来,二来,护儿的脸还没好,我想亲自带她出去求医。还望蔡夫人准允。” 江氏心里冷嘲,正好,你不是相中她了吗?那就将这破事甩给你。 “自然,自然,我这就差人喊护儿出来。” 不多时,看着杜文襄与蔡护儿双双出府的背影,江氏狠声道:“那张脸八成是得了顽疾,我就不信,你们对着那样一张脸,还能谈情说爱?” - 出了大门后,蔡护儿收起脸上的笑,对杜文襄感激道:“谢过杜大哥了,”她看看府门内,“我算是躲过这一劫了。” 杜文襄道:“不必客气,快上车吧,夏三姑娘正在清风醉等着我们。” “嗯,我们这就过去。” 到了清风醉,蔡护儿揭下面纱,夏桉替她好好看了下脸,然后取出一个小瓷瓶,将里面的白色药膏替蔡护儿涂上。 “可以了,一会儿脸上的疹子就该下去了。” 蔡护儿轻松笑笑:“你都不知道,这几日我跟那三个郎中斗智斗勇的。他们变着法给我煮药喝,我变着法将那药倒掉。他们变着法要往我脸上抹东西,抹上后我就偷偷擦了。着实是好一顿周旋。” 夏桉道:“杜夫人去府上求亲后,你父亲母亲没有难为你吧?” 蔡护儿冷哼了一声:“他们昨日都没有将这件事情告诉我,是我院里的下人听说后,回来告诉我的。今日一大早,他们就将我院里的那三个郎中全撤了,摆明着就是不想管我了。听说父亲今日一早就出门了,八成是去收拾自己的烂摊子去了。” 杜文襄道:“真没想到,蔡大人是这等心术不正之人。对待自己的亲生女儿,竟会如此狠心。杜夫人也是,完全不顾女儿的死活,生生要将女儿推进火坑。” 蔡护儿道:“杜大哥,你们府上没有女儿,你不清楚。其实主母残害庶女的伎俩,在后宅中不算什么新鲜事儿。桉儿在他们府上也没少吃苦头。从前我以为,我的运气好一些,父亲很重视对我的栽培,常带我见世面。却没想到,他只不过是想让我看起来值钱一些罢了。我和三姐姐,都差一点毁在他手里。” (/ht。 第648章 另一扇门 杜文襄有些感慨地点头:“实在惭愧,以前我对这些只是略有耳闻,而今跟着你们亲自经历,才知道这其中的险恶。” 夏桉问道:“杜大哥,杜夫人身子如何了?” 杜文襄:“哦,上次给我的药丸,似乎很是管用,我母亲这两天气色明显有了好转,身上的水肿也消退了许多。精神气也回来了一些。加上我如今亲事定下,她心情显得格外得好。” 夏桉:“那就好。以后你们若信我,我可以过去为杜夫人看诊。” “那自然是感谢万分,不过,你如今生意越做越大,我听宁先生说,你们正筹备将清风醉开出京城,不会耽误你的正事吧?” “其实如今生意上的事情,大多都是宁先生操持,我很少插手,乐得清闲。” 杜文襄有些艳羡:“你从哪里找到宁先生这般厉害的大掌柜,真是运气好。” 夏桉勾唇:“那自然是可遇而不可求了。” - 午后,蔡护儿顶着一张完好的脸回到了府里。 一路上,下人一边朝她行礼,一边惊讶的发现,四姑娘的脸居然好了。 这四姑娘病了这么久,怎得出了趟门,说好就好了? 江氏还在正厅等蔡广林,见蔡护儿脸上遮丑的面纱已经不在,脸上的疹子也全都不见了。 她十分吃惊:“你的脸?” 蔡护儿揖了揖:“回母亲,蔡大哥带我去找了夏桉。夏桉为我调制了一款药膏,我一抹,这脸上的疹子立刻就好了。” 江氏哪里会轻易相信。 “夏桉才学了几天医术,三个老郎中医治了几天都医不好,她岂会如此轻易就治好了你的脸?” 蔡护儿朝着蔡夫人凑近几分,将半边脸朝她递过去。 “不信母亲闻闻看,我脸上现在还有药味儿呢。” 江氏鼻尖果然嗅到了一股浓浓的药味。 她抬袖轻掩了下口鼻:“行了,别靠我这样近。” 随即,她又觉出了几分不对劲。 她眼神一寸寸暗下来:“护儿,这不会是你耍的什么伎俩吧?” 怎会这么巧?几个郎中为她诊治了几天都治不好。夏桉给她涂了一次药,她的了脸立马就好了。 很难不让人怀疑啊。 蔡护儿面色无辜,眼里流露出丝丝缕缕地委屈:“母亲这是何意?你难道觉得女儿此前的病都是装的?你忘了女儿那时哭得有多伤心、多难过了。我还以为自己就此毁了容了,这辈子都嫁不出去了呢。再说,女儿又有何理由要装病啊?” 江氏觉得心头噎得厉害。 “母亲,母亲也不是这个意思。但你这,实在是令人不解。” 蔡护儿从怀里取出一个小小的瓷瓶。 “母亲,你不用怀疑,这便是夏桉给我的药。这药真的有奇效。以后您要是长了疹子,尽管找女儿,保证再也不用寻那么多的郎中了。既费银子,还遭罪。” 江氏咽下一口气:“知道了。既然好了,就回去养着吧。” 蔡护儿左右看了看:“母亲,怎么就你一个人坐在这里?父亲呢?我还没有告诉父亲这个好消息呢。” 蔡广林一早去了白尚书府,这个时间都还没有从白尚书府出来。江氏一直是心急如焚。 这死丫头早不好晚不好,偏偏在亲事定下的节骨眼好了。真的是要把她气炸了。 否则,就这个样子将她送进那白府多好。 老爷也不必像现在这般难堪。 升迁的事情也有指望了。 江氏越想越觉得头顶要炸裂开来。 她突然大声对着蔡护儿道:“你父亲现在没闲工夫管你,你赶紧回去,别给我在这儿杵着了。” 蔡护儿道:“是。女儿这就回去。” 走了几步,又回过身,“哦对了母亲。” 江氏咬了咬后槽牙:“又怎么了?” 蔡护儿眨眨眼:“杜大哥明日想带我去见见杜夫人,女儿是不是不好空着手去?” 江氏感觉冥冥中脑子已经炸掉了。 “明日,再说!” - 盛枷傍晚走出大理寺,坐马车进宫。 三皇子即将启程去秦州,淑贵妃想在他临行前,让他们去章华宫一起陪她用膳。 盛枷进宫后,轻车熟路来到了章华宫,一路上守卫对他颔首施礼,直接放他通行。 从前他就在这宫里长大,这里的人对他再熟悉不过。 在章华宫门口,恰巧遇到了刚从御书房回来的萧易瑾,萧易瑾拍了下他的肩膀,道:“走吧,母妃应该已经等了许久了。” 盛枷点头。 “我们多久没有陪着母妃一起用膳了?想想少时,她总是备了好吃的让我们过来吃,也总喜欢带着我们一起用膳。” 盛枷点头。 这一路,盛枷脑海中也浮现出了很多的记忆。 从他七岁那年入宫,被淑贵妃留下为萧易瑾做伴读开始,这章华宫就变成了他的第二个家。 淑贵妃对他来说,是高高在上的贵人,是长辈,也是恩人。 在他对生活、对这个世界彷徨憎恶的时候,是她给了他另一扇门。 虽然这扇门,是他自己推开的。 当年所有人都以为,是淑贵妃看中了他,所以才选了他。 然实际上,是他一早听说了淑贵妃正在为萧易瑾物色伴读,从而自己争取的。 因为,他对盛府厌烦至极。 那年在宫里,眼见一只硕大的黑犬朝着萧易瑾扑过去,他挺身拦在了萧易瑾身前,拼尽全力用随手捡来的木棍打退了巨犬。 这一幕,恰巧被淑贵妃看到。 在得知自己是盛府的公子后,淑贵妃几乎没有问过他什么,就直接将他留在了宫中。 而他也得以不必再回到那个令人作呕的府邸。 (/ht。 第649章 温情 来到章华宫门口,盛枷和萧易瑾随宫人的引路进了殿内。 熟悉的花香扑鼻而来。 章华宫正殿之内一年四季都是这般充斥着好闻花香。 二人分别对上首的淑贵妃见了礼,淑贵妃道:“都坐下说话吧。” 她先是问了萧易瑾秦州之行的筹备情况。 “你父皇很重视这次的管道修建,你务必将此事办好,莫让你父皇失望。” 萧易瑾道:“儿臣知晓,母妃放心。” 淑贵妃转而又对着盛枷道:“枷儿,你最近大理寺的公务还顺利吧?” 盛枷颔首:“回娘娘,一切顺利。” “那就好,自从你入职大理寺,本妃见你的机会也少了许多。今日想着给瑾儿送送行,所以便让你也一道来一趟。今日我们便一起用个团圆饭。” 盛枷从怀中取出来一个纸包。 “此前外出办案,无意中得了一包垂丝茉莉的种子。我知娘娘喜欢花,便给您带回来,不知娘娘可否能用得上。” 淑贵妃灿然勾唇:“垂丝茉莉?这花好像生长在西部,京城里还没听说谁家养过,听说开花时,白色花朵如串串珠玉垂下,很是美观。本宫喜欢,枷儿有心了。” 于川海走了过来,将花种从盛枷的手中接下,收了起来。 淑贵妃端详着盛枷一如既往没什么多余表情的脸。 这人向来很少表露情绪,但她知道,他是个有良心的。 这世上,能让他惦记着的人可不多,他能记着给自己带花种回来,说明他还是没有忘了本, - 三人坐到了熟悉的餐桌前,桌上的菜肴,多是按照盛枷和萧易瑾的口味做的。 淑贵妃先是为盛枷夹了一块蟹肉。 “本宫记地少时你刚进宫里的时候,一顿饭可以吃下十只螃蟹。如今宫里的御厨也进步了,螃蟹已经能做出好多种吃法。这个螃蟹烧鲍鱼,你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这件事盛枷也记得。 其实,他原本对螃蟹的偏爱并没有那么严重。 喜爱吃螃蟹的人,其实是他母亲。 母亲在世时,偶尔午后闲着无事,会让厨房蒸一锅螃蟹,喊上他一起吃。 后来母亲走了,乔氏不喜海鲜,是以,他在府中便再也没有见到过螃蟹。 当年进宫,餐桌上,他见到了螃蟹后,不由自主地想念母亲,于是一口气吃了很多。 淑贵妃便以为他喜欢这一口。 看着碗中的螃蟹,盛枷喉咙微微有些紧。 淑贵妃大概是这世上除了母亲之外,唯一会关心他吃食的长辈了。 他声音微微有些发沉:“谢娘娘。” 淑贵妃又给萧易瑾也夹了菜,然后道:“不论你们长到了多大,在本宫眼里,你们都是我的孩子。做长辈的,就是希望你们长大后能够有所建树、互相扶持,不忘旧日情谊。” 萧易瑾道:“母妃多虑了,我与他相伴长大,甚至比几位皇兄弟还要亲近。我们之间到了什么时候都不可能生分,盛枷,是不是?” 盛枷道:“殿下自小待我如手足,我亦视殿下为最亲近之人。正如殿下所说,我们之间是不可能生分的。而娘娘与臣有再造之恩,臣到了什么时候,也都不会忘了娘娘的这份恩情。” 淑贵妃温和地笑笑。 她等的,就是盛枷的这句话。 “今日都是自己人,不必讲什么虚礼,你们都赶紧吃菜。你们吃得好,本妃看着才高兴。” 三人气氛和谐地开始用晚膳。 “如今瑾儿已经成婚了,枷儿的年纪也不小了,也该有个家室了,这京中女子如此之多,你可有比较中意的女子?” 盛枷吃了一口螃蟹,顿了一秒,道:“回娘娘,并无。” “喜欢上了哪个女子,可以直接跟本宫说,本宫帮你操持。” 盛枷感谢道:“谢娘娘关心,臣如今并无成婚地打算。” “你啊,就是脾气倔。行了,赶紧用膳吧。” 用完了膳,二人又陪着淑贵妃在殿内喝了盏茶,盛枷和萧易瑾方离开章华宫。 夜色下,宫灯在宫道上映下一片昏黄的光亮。 萧易瑾和盛枷并肩而行。 萧易瑾有些感慨道:“母妃似乎很久脾气没有像今日这样好了,你往后没事了,多来宫里坐坐,让母妃高兴高兴。” 盛枷道:“是我从前做得不周。” “也不怪你,大理寺案子一个接一个,你也闲不下来。原本去秦州,我想让你随我同行的,结果在御书房直接被袁浪给驳回了。他有了你,这大理寺卿倒是做得舒服得紧。生怕我将你抢跑了。” 盛枷浅笑一下:“袁大人不喜亲自办案,我办案又不喜别人参与,我们这也算是一种配合。” “是啊,你这种性子,也得亏遇到了他这样的上官。对了,这次工部尚书之争,蔡侍郎和夏侍郎,你比较看好哪个人?” 盛枷想了须臾:“蔡侍郎这次很卖力,不过,最终上来的,我猜会是夏侍郎。” “呵,猜的真准。” 盛枷挑眉:“何意?” “杜府向蔡府提亲了。” 盛枷愣了愣。 萧易瑾道:“好了,我们就此别过吧,待我从秦州回来再聚。” 盛枷赶忙颔首:“是,殿下慢走。” - 杜府向蔡府提亲,也就是杜文襄向蔡护儿提了亲。 杜文襄心里喜欢的是夏桉。 为何这么急着向蔡护儿提了亲? 夜色下,盛枷思索片刻,不禁勾了下右唇角。 这里面肯定是少不了她的“功劳”。 - 京中最大的妓馆,莳花楼内。 夜色如墨,花楼内暖黄的烛光肆意跳跃,映照着满室的繁华。 大厅中,一个异域风情的舞姬在舞台上翩翩起舞。裙袂飘飘,似春日里随风舒展的柳丝,每一个转身、每一次抬手,都带出动人的弧度。眉眼含情,顾盼间,似有盈盈秋水在流转,勾着台下男子们的心。 过了一会儿,赵幽躺在三楼一个雅间的榻上,听着楼下突然起了一阵喧闹声,问小贾:“下面为何突然那这么吵?” 小贾道:“回世子,楼里新来了个西域美人,舞姿非凡,惹得不少喝彩声。” 赵幽挑眉:“西域美人?”他扶着腰在榻上缓缓坐了起来。 自从那日被盛枷在画舫上打了一顿,他一直待在莳花楼养伤。 直到今日身上才觉得好受了些。 也终于有了心思想找个美人陪陪。 他对着小贾懒散地命令道:“去将这西域美人弄过来陪我。” 小贾面露难色:“世子,这恐怕不行。” (/ht。 第650章 老实做生意,哪有坑蒙拐骗来得快 赵幽不悦道:“怎么就不行了?” 小贾解释:“今日楼里要卖这美人的初夜,很多人都在下面等着竞拍,说是价高者得。” 赵幽眉头蹙起,有些烦躁:“又搞这一套?”他移动双腿缓缓落地,“走,下去看看。” “世子能行吗?” “行,再这么躺下去,我踏马都要生锈了。” 整理好衣装,小贾扶着赵幽顺着楼梯缓慢下到了一楼。 只见大厅内如今聚满了人,好不热闹。 魏浮生一眼就瞧见了赵幽,朝他摆摆手:“表姐夫,来来来,快这边坐。” 赵幽缓缓走过去,大喇喇在他身边的位置坐下。 魏浮生看着他僵硬的身板:“姐夫,你这,身子养好了吗?就来凑这热闹。” 赵幽斜他一眼:“我身子好得很,你少废话。” 魏浮生道:“行,算我多嘴,”随即他将目光落在了台上那个跳舞的西域少女身上。 那美人一副水蛇般的腰肢,跳起舞来简直是勾魂摄魄。 魏浮生今日还带了美人在身边,这美人是他前日刚从莳花楼买下的。 也来自西域。 可与台上的比起来,顿时就失了颜色。 赵幽目光也落到了舞台上。 台上舞姬个子高挑,肤色并不算白皙,却透着股迷人的野性。 腰肢和脚踝均裸露在外,一双明亮妖冶的黑眸一边跳舞一边眨呀眨的,简直要把他魂勾了去。最让赵幽受不住的,是她周身围绕着的绯红色轻纱。 他最是禁不住这个颜色的诱惑。 但凡有女子沾染了这个颜色,他眼里就再也看不到其他。 一曲舞毕,一个花娘走上了台。 “各位公子,各位大老爷”花娘满脸堆笑,“这是来自西域的古丹姑娘,容貌美艳,舞姿曼妙,今日便要在我们莳花楼献出自己的初夜。如此绝色,可是千载难逢啊!各位准备好钱袋子了吗?” 台下顿时一片哗然,众人纷纷出价。 “十两!”一位身着布袍的青年男子率先喊道,他眼神炽热,目光明亮地盯着台上的女子。 “我出二十两!”另一位年轻的公子不甘示弱,站起身来,手中的折扇轻轻一挥,尽显风流。 “我出五十两买这美人的初夜!”一个蓄着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喊道。 赵幽斜斜给小贾递了一个眼色。 小贾了然,朝着上面喊道:“我家公子出六十两!” 紧接着,一旁地魏浮生也出了声。 “八十两——” 赵幽偏头不悦地瞪他一眼。 魏浮生道:“表姐夫,这等美色,我也馋啊。” 赵幽朝他狠声道:“再出价我就给你废了!” 魏浮生眸子一颤:“得,姐夫休息了多日,我不跟你抢了。” 可即便魏浮生不抢了,价格还是在一路飙升,气氛愈发紧张。 不知不觉已经加价到了二百两,已经是赵幽的极限。 赵幽看着台上的那绯红色的轻纱在自己面前晃呀晃的,感觉感觉浑身血液一点一点被点燃。 “二百五十两。” 他豁出去了。 小贾惊得眸子瞪大了一圈。 他们现在可没有这么多银子啊。 好在,后面的一个声音令他瞬间放松下来。 “一千两。” 众人纷纷转头望去,只见一位气质高贵的男子优雅地坐在一个高座上。 神情淡然,透着股轻蔑地势在必得。 这价格一出,全场瞬间安静下来,虽然都眼馋,却再无人敢出价。 花娘脸上笑开了花,“恭喜这位尊贵的公子,拍得古丹姑娘的初夜!” 她一边说着,一边示意那个叫古丹的美艳女子下台。 “还不快去伺候这位出手阔绰的客官?” 赵幽皱眉死死盯着萧达,眼睁睁看着那女子光着脚,曼妙踱步到了他跟前。 一身沸腾的血液灼出了一身的干渴,止咳的人却是被他给抢走了。 他满脸戾气道:“一千两。这萧达哪来的这么多银子?福王就允他如此挥霍?” 魏浮生见反正美人也没了戏,又自己的美人搂进了怀里。 “人家哪里需要从福王手里拿银子。我跟你讲,这萧达的钱,那可都是自己凭本事搞来的。” 赵幽道:“他做什么生意?” “做生意?做生意能来几个钱?据我所知,萧达的钱,那都是大风刮来的。” 赵幽“啧”了一声:“给我说人话。” 魏浮生神秘兮兮凑近他几分:“人家不是福王世子吗?这等身份,去到哪个州县,地方上的官吏还不得给他几分薄面。哪个地方的组织不想巴结他。这年头,循规蹈矩能赚多少银两,哪有坑蒙拐骗来的容易。就连我父亲,你以为他就是老老实实在做生意?” 赵幽挑眉:“何意?” “现在,做正经生意有什么赚头。想要赚大钱,”他举起拳头,动了动手腕,“有时候这个更管用。听说就连地方上一个帮头,有时候一票下来,都玩够一年的了。” 赵幽眸子亮了亮。 他虽说得含沙射影,赵幽还是领悟了其中的精髓。 倏然挑了挑嘴角。 对啊。 这世上,最不缺的就是老实人。可老实人,赚得都是老实钱。那种钱,赚起来既费力,又费神,一不小心还会赔个底朝天。 他此前倒是想老实赚钱来着,结果还不是折腾地血本无归。 所以,何必做个老实人。 魏浮生道:“怎么样,表姐夫,你好歹也是堂堂永定候世子,稍微动动脑子,定也能弄到银子。要不,咱俩合伙干一票?” 此时,那狐媚一般的西域女子从他们眼前经过,陪着萧达上了楼。 赵幽心里恨恨,抬手将一杯酒送进了喉咙里。 魏浮生看出了他的心思,一把将怀里的美人推进了他的怀里:“表姐夫,送你玩玩。” 那美人微微拧眉嗔怨道:“郎君好狠的心。” 魏浮生道:“诶,他可是永定候世子,美人不亏。” 赵幽将那女子一把丢到了地上,冷声道:“滚!本世子又岂会稀罕你玩剩下的。” (/ht。 第651章 半点没有敷衍 此时那带着绯红色的西域美人已经不见了踪影,赵幽身体也渐渐冷静下来。 说白了,这些胭脂俗粉,能够解一时的寂寞,却并不能真的令赵幽心动。 赵幽的心里,最渴望的还是夏桉。 世上女子千万,唯有这个女子,令他牵肠挂肚,心痒难耐。 身上被盛枷殴打的地方传来阵阵疼痛,他咬了咬牙,恨恨在心里骂了三遍盛枷的八辈祖宗。 这么看,这货似乎也对夏桉有意思。 呵。 他此前之所以敢打他,是因为他的对夏桉的追求确实不够光明正大。 既然玩阴的不行,那他就像模像样地,去向夏桉示好,搏取芳心。 用自己一炙热的爱意,去打动她,去感化她。 让她心甘情愿地投入到自己的怀抱,做自己的世子夫人。 岂不美哉? 这样想着,他意识到自己似乎一开始就被岳母给带偏了。 那个老女人,现在据说还被送去庄子去了。 她和夏媛娘俩还真是个顶个的能作死。 想想就膈应。 想透了之后,他心里渐渐就有了自信。他堂堂永定候世子,阅女无数,难道还搞不定一个庶女? 盛枷,这回老子要拿真格的了,看你拿什么跟老子争。 他侧眸看了魏浮生:“你刚说合伙要干一票,要怎么干?” - 第二日,是个阳光明媚的好天气。 蔡护儿带着江氏不情不愿准备的补品,高高兴兴地随着杜文襄来到杜府探望杜夫人。 她与杜夫人此前便相识的,聚会上与其打过招呼,因此也不算陌生。 杜府主院正屋,杜夫人此时正穿着一身端庄的湖蓝色锦裙,外面披着一件同色的外衫,端庄得体地坐在椅子上等着蔡护儿的到来。 今日她特意让下人给她画了提气色的妆容,让自己显得精神好看一些。 蔡护儿进了屋,面带微笑地朝着杜夫人揖了揖:“护儿见过杜伯母。” 杜夫人看着蔡护儿那涂地粉扑扑的双颊,以及笑起来娇俏可爱的小梨涡,十分和蔼地道:“快不必多礼。” 蔡护儿从丫鬟手里接下补品,亲手送到了杜夫人的跟前:“杜伯母,这是我给你带的补品,你务必要好好养身子。” 杜夫人笑着亲手接下:“你有心了。你能来探望我,我已经很高兴了,以后可不要再带什么礼物来。” 蔡护儿道:“那怎么好,您是长辈,又是杜大哥最敬爱的母亲,我合该好好孝敬您的。” 杜夫人嘴角就没有放下过:“哎呦,想想也真是缘分。你父亲从小就带着你出门参加各种宴席,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真没想到,长大以后,你们二人会产生了情愫。早知如此,我从小便应好好照顾你才是。” 蔡护儿也笑:“谁说不是呢?”她笑嘻嘻看了眼杜文襄,眸子透出一股清澈的狡黠,“早知我会与杜大哥结缘,幼时我便应该多多给他添麻烦才是。” 杜夫人登时笑得更开心了:“你个小机灵鬼,快坐下陪我聊聊天。” 杜文襄脸上浮出清浅的笑意。 没想到蔡护儿会在母亲面前表现地如此亲切自然。 再看看母亲那压不下去的嘴角。 不论如何,能让母亲高兴,他心里也觉得十分高兴。 蔡护儿坐下来后,耐心地陪着杜夫人聊着天。 原本以为杜夫人大约只会跟她客套几句,就让她走。 哪曾想,杜夫人像是不知不觉间打开了话匣子。 她先是有一搭没一搭地同蔡护儿客套问话,接着又与蔡护儿聊到女子该如何保养身体、保养皮肤,接着又聊了自己对生活的心得,最后将话题落到了杜文襄身上,从他现如今做生意的成就,到他早些年离经叛道做过的事,又聊到了他幼时如何聪明伶俐,如何会照顾人,又如何会气人。 蔡护儿认真投入地听她讲着,毫无厌烦之色,还不时地顺着杜夫人的话共鸣几句。 杜文襄坐在一旁,看着她们热聊的样子,笑笑,为她们添着茶。 他本想蔡护儿能陪他在母亲面前应付一二即可,毕竟不是真的亲事,不能难为她。 然,蔡护儿显然比他想象地要真诚很多,半点也没有对母亲敷衍。 从前,他与蔡护儿只是认识,说过的话也只限于打招呼,所以对她印象不太深刻。 如此结识起来才发现,蔡护儿其实是个极为纯良的女孩儿。 杜夫人聊到动情处,竟是将手上的一个金镯子摘了下来,硬往蔡护儿的手腕上套:“这镯子是我的婆母传给我的,如今,我该将它传给你了。 蔡护儿很是感动了一瞬。 眼巴巴看了眼杜文襄。 杜文襄朝他谦和笑笑:“既然是母亲给你的,你便安心收下吧。” 蔡护儿有些紧张地提了提肩膀:“那,护儿谢过伯母了。” “不必谈谢,往后你们二人好好的,反正我的这些东西早晚都是你的。” 说着,将嵌着红玉的金镯子为蔡护儿戴到了蔡护儿的手腕上。 蔡护儿受宠若惊地抿了抿唇。 “伯母放心,我定会好好保存的。” “好,好。” 后来,他们又一起用了午膳。 午膳之后,杜夫人本是想带着蔡护儿去花园里走走,可到底是精神提了一上午,最终因为实在困倦,不得不放蔡护儿离开。 “我本还有很多事情要与你聊的,看来今天是聊不完了,那就留着你下次过来时,我再同你聊吧。” 蔡护儿对她体贴地道:“夫人好好将养身子,待您身子好些,我陪伯母出去逛街、喝茶、吃东西。” 杜夫人疲惫地面容上浮出一丝希冀的笑:“好,好的。” 杜文襄一路送蔡护儿出了主院,朝前院走去。 不见面的时候,蔡护儿还没有觉得怎样,如此与杜夫人见了面,她心里越发觉得心疼。 她的面容肉眼可见比从前枯萎了。 她伤感地问杜文襄:“杜大哥,伯母的身体,难道真的好不了了吗?” 杜文襄面色有些沉:“其实,连太医院里的太医也请过了。病灶在肾,他们也无能为力。” 蔡护儿小脸耷拉着:“知道了。” 虽然亲事是假的,但刚刚杜夫人对她的亲切,她知道是真的。 她长这样大,还从没有哪个长辈待她如此亲切、如此温情。 即便是她小娘,见了她也总是挑毛病,生怕父亲看她不顺眼,不够喜欢她。 可估摸着小娘也不清楚,父亲对她所谓的栽培,背后藏着如何残酷的心思。 到了马车前,蔡护儿准备上车。 可马凳却不见了,车夫在马车前前后后寻了两圈也没有寻见。 (/ht。 第652章 清风醉客栈开业 马夫立刻便要趴跪在地:“蔡姑娘踩着我的背上去吧。” 蔡护儿赶忙道:“不不不。” 踩人家仆从的背,未免显得太矫情了些。 她抬腿,想试着自己跨到车上去。 可杜府的马车太过高大,她的腿不够长,动作太大好像很不雅。 那仆从诚心道:“姑娘就踩着我的背即可,下人无碍的。” 蔡护儿摆摆手:“不可,再把你给踩坏了。 这时,身旁传来杜文襄的声音:“我来送你上去。” 接着,一双手落在了蔡护儿的腰间,她向上一提,就这样被杜文襄举到了马车上。 上去的瞬间,蔡护儿感觉一颗心也跟着往上跳了一下。 很异样的感觉。 马夫在一旁不住地赔罪:“大公子,刚刚一群孩童在周围玩耍,怪我没有看住,让他们将马凳顺手给搬走了。” 杜文襄道:“无妨,好生将蔡姑娘送回蔡府。” “大公子放心,小的定将蔡姑娘安然送回蔡府。” - 马车开始缓缓驶离杜府。 蔡护儿感觉自己的心也跟着马车忽悠忽悠的。 杜大哥刚刚将她举起的那一下,未免有些亲昵了。 他本不必如此帮自己上车的。 蔡护儿凝着眸子想了一会儿,一下子就想通了。 对啊,他们现在是在装情侣,在人前总要装一番样子。他定是因为要做给府里的人看,所以才亲手将她送上车的。 如此想着,她的心跳渐渐平稳下来,笑着推开了车窗,自在地看着沿路的街景。 - 三日后,泰昌街上,一间崭新的客栈正式开业。 客栈名清风醉客栈。 客栈是由宁舫天全权做主筹备的,也是清风醉朝各个州县发展的第一步。 这一回,夏桉着实尝到了做甩手掌柜的好滋味。 她一点心力都不用花费,除了没事时过来看一眼进度,只要开业时,作为主家风风光光露个面即可。 而夏桉其实知道,宁舫天早晚会朝着客栈的生意走。 上一世,他就是这样,为魏府将这项生意做得风生水起。 如今的魏府,听说几个掌柜为了抢夺大掌柜之位,整日里明争暗斗,起了不少的风波。魏金城被他们弄地不胜其烦,魏家的生意也一直都停滞不前。 毕竟是开业第一天,还是要闹出些动静来。 为了壮声势,夏桉特意请了好友们前来吃酒。 杜文襄去蔡府接了蔡护儿,二人最先到的客栈。 之后,便是欧阳从霜。 还有一些闻风过来的捧场的公子贵女们。 夏桉如今在京中也算是有些名声,已经有不少人愿意与她结交。 朱玄凤和萧凌是在半上午的时候来的,他们身后,盛枷和程鸽,也均抽空赏脸来到了客栈。 夏桉见了盛枷,浅浅福了一礼。 她想到了他可能不会来,但也想到了,他一定会来。 总之,面对盛枷,她心里如今也说不出是什么心绪。 有些明朗,又有些微妙。 盛枷进了门,目光在她的脸上淡淡扫过,之后就被宁舫天邀请着朝座位上走去。 在夏桉的眼里,盛枷就是这点好,无论何时,脸上永远都是那副疏离清冷的神情,从前觉得他过于冷情,现在夏桉却觉得刚刚好。 起码不用费心思去揣摩他在想什么。 而令夏桉意外的是,这群人的后面,竟然跟着福王世子萧达。 这萧达她可从没有与之有过任何交集,八成是萧凌和朱玄凤将他一并带来的。 宁舫天将诸位贵客一一请着入了座,在回身要继续招待进来的宾客时,转眸间,脚底却仿若钉了钉子,一时挪不开步。 夏桉朝着萧达福身施了礼,让宁舫天请世子入座。 宁舫天没有动静。 她朝宁舫天看去,发现他不知为何,站在原地看着萧达有些愣神。 眼里漫出了一股幽沉和意外。 萧达似乎也没有急着往里走,就这么与他意味深长地对视。 夏桉从未问过宁舫天,过去是谁将他害得那样惨。 但他隐隐觉得一定是个狠角色。 而他此时的神色,别人可能读不懂,她确是读得懂。 原来那个人,是萧达。 夏桉赶忙恭敬上前,亲自朝着萧达伸手道:“感谢世子今日能来小店捧场,请这边上座。”然后挡在了宁舫天身前,将萧达请到了桌边坐下。 宁舫天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他回过身,整理了一下心情,继续招待其他宾客。 大家进了客栈后,也没有都直接坐下。蔡护儿带着杜文襄四处转悠,跟他介绍客栈的装修细节。 客栈筹备的时候,她曾陪着夏桉来过,对这里十分熟悉。 花花草草,还有家具摆放的寓意,她都一清二楚。 她兴致勃勃地跟杜文襄讲解着。 她讲得生动,杜文襄听着也投入,在外人看来,俨然一对令人艳羡的有情人。 一楼的柜台边,蔡护儿正对着一个高高的盆景,对杜文襄说着那盆景摆在那里,风水是如何地好,如何地招财。 夏桉正要到柜里取东西,路过他们,道:“杜大哥,你别听她说得那么玄乎,这盆景是她送的,摆放的地方也是她亲选的,她自然是要夸到天上去。” 蔡护儿道:“我问过我们府里懂风水的那个花匠,他指导我选的地方,绝对不会错。等着瞧吧,你这间店必定大火。” 夏桉笑笑:“好好好,这间铺子若是火了,我给你一笔分红,可以了吧?” 蔡护儿骄傲地勾唇:“这还差不多。杜大哥,到时候我拿着分红,请你吃酒。” 杜文襄点头:“行,我等着。” 夏桉撇撇嘴:“你们俩个还在我面前秀上了,桌上就有现成的好酒,你们现在就可以喝啊。” 蔡护儿道:“再等等,我还没有跟杜大哥介绍完呢。” 说着,便又带着他上了二楼。 夏桉看着二人上楼的背影,笑了笑,回过身时,见盛枷不知何时站到了柜旁。 () 第653章 要不要我帮你做个媒? 盛枷抬眼,扫了眼并肩朝着楼上走去的蔡护儿和杜文襄。 “这二人,是你的成果吧?” 夏桉心想,今日他是客,务必笑脸相迎。 “回大人,臣女可不敢贪功,他们二人是情投意合,‘私定终身’。” 盛枷自然是不信她说的:“从大公主和拓拔昀,再到欧阳和陆平衍,这回又是他们二人,看来你最好的,是牵线做媒。” 夏桉微笑了一下:“经大人这么一说,我好像确实有些做红娘的天分。” 她承认,这几对确是都是她的杰作。 有佳偶天成,有天作之合,有共度难关。每一对都有他们的自己故事。 盛枷戏谑地勾勾右唇角:“又岂知你不是在乱点鸳鸯?” 夏桉觉得心口噎了噎。 她走到柜上,低头取了一瓶酒。 眨了眨眸子,抬眼间,眼里的笑意冷却了几分:“不管是乱点鸳鸯,还是良缘一段,在我眼里,我和大人这样的人,总归是不会点到一起的。” 盛枷眼色凝了凝。 “大人年岁也不小了,没有考虑过成家吗?要不要我也帮你做个媒?” 盛枷眼里似冰块般有了裂纹。 夏桉挑眉,眼里闪着锋利的光,盯着盛枷那张明显阴了几分的脸:“怎么,你不信任我?我可是很有选人眼光的。不管是大公主和拓拔皇子,还是欧阳跟陆将军,哪一对不是天赐良缘?” 盛枷再次感受到,夏桉在他们中间竖起的屏障。 这屏障将他挡在外头。他想踢碎,却也知道这并非有力气就能做到的事。 只能由着这屏障越竖越高,越来越坚硬。 她究竟是个怎样的女人。 这时,门口处传来一声含情脉脉的女子呼声:“表哥,你也在这?” 郑妍锦随着她的几个闺蜜,竟也来凑今日的热闹了。 几个贵女随着郑妍锦规规矩矩齐声朝盛枷施礼:“盛大人。” 看着扑面而来的粉妆红颜,夏桉唇角放了放:“看来,大人是不用我来帮的。” 郑妍锦本对夏桉的铺子毫无兴趣,但听说她今日邀了很多友人过来,她就觉得,或许盛枷也会在。 果不其然,她刚不情不愿地随着几个贵女走进铺子,一眼就看到了自己朝思暮想的表哥。 她甚至在年节的时候都没有见到过他。 她有些激动地朝着盛枷走去,朝他淑然地福了福身。 “表哥,好久不见。过年的时候去府里找过你的,却听说你一直在忙,并没有回府,表妹一直都很惦念你。” 夏桉站在柜边,甚觉自己此时在这里有些多余。 她不声不响端着酒瓶朝着另一边走开了。 盛枷对郑妍锦道:“没事不必找我。” “表妹也知道,表哥向来以公事为重。可你,过年的时候总要给自己喘口气,国公夫人其实很挂念你。在我面前说了很多次怕你累坏了。” 盛枷面无表情看了郑妍锦一眼,没有说话,抬步朝着一楼里侧走去。 郑妍锦立刻跟住他:“表哥,我话你听到了吗?你坐哪里?今日好不容易遇上,表妹请你吃酒吧,我们兄妹二人很久没有在一起用膳了。” 盛枷并没有理她,走到最里面的那一桌,在萧凌的旁边坐了下来。 这一桌,坐的几乎都是世子。 萧凌见郑妍锦跟过来,面色很是失落,笑道:“要不,郑姑娘与我们同坐?” 这里哪是她能坐的,郑妍锦瘪瘪唇角,留恋地看了盛枷一眼,有些尴尬道:“不了,世子慢用。” - 夏桉将取来的酒,拿过来递给欧阳工从霜。 “这一瓶,你带回去给你祖父尝尝,这个是尹老翁亲自酿的,口味格外纯正。” 欧阳从霜笑笑:“多谢,我祖父最近一直都喝你们的酒。” 夏桉朝着郑妍锦望去:“那郑姑娘,也算是盛枷的亲表妹了,怎么他对人家爱搭不理的?” “我听母亲曾说,盛府的事情好像还挺复杂的。盛枷如今不仅不回盛府,就连政府也几乎没有往来,对郑妍锦这个态度也正常。这里面究竟有什么隐情,外人也无从知晓。不过,我反正是觉得盛枷骨子里不是个无情无义的人。大概他有自己理由。” 夏桉偏头想了想:“也是。” 欧阳从霜道:“你母亲的事情,前段时间传的还挺夸张的。你没事吧?” 夏桉道:“我没事。她这些年,背着父亲做了很多过分的事。走到今天这地步也算是咎由自取。我不同情,也不心疼。” 欧阳从霜轻笑了一声:“看来,他们母子都是半斤八两。” 欧阳从霜至今都记得夏舒纬的虚伪和无耻。 “对了,作为兄长,他今日没来给你捧场?” “人家现在不是有要务在身吗?很快就要跟三殿下去秦州做大事去了。” 欧阳从霜撅了下嘴:“这种人千万不要小人得志,否则将来必成祸害。” 夏桉认可地点头:“我也这么认为。” 欧阳从霜挑眉看看她:“你知道我为何特别喜欢跟你做朋友吗?” “为何?” “我们俩骂人总是能骂到一起去。” 夏桉笑:“是啊,这多难得。那你知道我为何愿意和你做好朋友吗?” “为何?” “你和我一样,外表看着温顺娴静,其实内心根本就不老实。” 欧阳从霜也笑:“认同!” - 这时,客栈门口迎来一个不速之客。 一辆装裱华丽的马车缓缓停下。 着一身华服的赵幽从马车上牛气冲天地走了下来,然后命人从车上抬下来一个蒙着红布的东西。 见了赵幽,夏桉脸上的笑意瞬间没了,并没有像迎接其他宾客那样到门口迎接。 赵幽神气地自己迈进了铺子。 “抬进来。” 后面的下人将东西抬进门槛。 赵幽一脸温柔的朝着夏桉道:“妻妹,姐夫听说你今日客栈开业,特地过来为你捧场。” 夏桉眼神清清冷冷:“姐夫那么忙,何必凑我这个热闹。” 赵幽毫不在意她的态度,一把撩开身后的红布,一个金蟾出现在众人眼前。 “是姐夫送你的开业礼!姐夫祝你生意红火、财源广进!” () 第654章 当众道歉 夏桉眼神依然冷冷的。 “姐夫这礼太重了,妻妹受不起。且今日快店的宾客,都是赏脸来为我捧场的,我不收礼物。” 赵幽不屑道:“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与妻妹,可是一家人。” 夏桉道:“那是过去了,二姐姐已不在,世子不必如此客套。” 她走过去,拾起红布,将金蟾重新蒙上:“所以,这礼,世子还是拿回去吧。” 赵幽也不急。 他知道自己之前做的事,夏桉心里还有气。 她这般反应也正常。 他笑了笑,压低嗓音,用只有他们二人能听到的声音道:“还在跟姐夫赌气呢吧?姐夫今日其实就是来给你赔罪的。上一次,是我做的不多,我是受了你母亲的摆布,才做了混账事。是你那母亲太能坑人了。姐夫错了,你就原谅姐夫这一次吧。姐夫以后绝对不会再那样冒犯你了。” 夏桉听着他的声音,只觉得阵阵反胃。 她道:“你这是道歉吗?你上次在画舫当着那么多人的面,说我只差一步就是你的人了。如今既然是道歉,是不是也应该当着众人的面道歉?” 赵幽眉头蹙了蹙。 “当着众人的面?” “不然,我怎知你会不会重蹈覆辙,下一次还要故技重施?” 二人四目相对,夏桉目光锐利,赵幽知道,这丫头就是个不好惹的。若想最终取得她的芳心,首先就得让他放下对自己的芥蒂。 赵幽目光一寸寸软了下来。 谁让自己就看上她这个小性情呢。 他脸上伪装出一副真诚的模样,眉毛挺立,做出一副义正言辞的模样:“好,姐夫今日就当众向你道歉。” 说着,他朝着一楼坐着的各位宾客,有些不自然地道:“我赵幽,此前受奸人蛊惑,差一点通过下作手段,伤害了妻妹。今日,我为那日对她的失礼郑重赔罪,妻妹,对不起!是我被猪油蒙了心,差点伤害了你。我赵幽今日当众发誓,日后绝不会再对妻妹行不轨之举,若有下次,天打雷劈!” 大多宾客都嫌弃地看着赵幽。 赵幽什么德行,懂得都懂。 只不过,这人向来跋扈无礼,也蛮横惯了,还从没见他有自醒的时候。今日能当众跟夏桉道歉,倒是稀奇。 有人起哄道:“知错就改,世子不错啊。” 夏桉其实并不稀罕他的道歉,但看他当众承认错误的样子,这感觉不错。 虽然,他根本不可能真心认错。 赵幽将金蟾又撩开:“妻妹,看在我真心实意跟你道歉的份上,你就将这金蟾收了吧。你就摆在那柜上,保证能给你招财进宝。姐夫这也是为了给你撑场子不是?” 这金蟾一看就价值不菲,不要也是便宜了他这个畜生。 大不了拿来,送给需要银钱的人。 “行,那就留下吧。” 赵幽目光柔和地看向夏桉,低低与她道:“往后,我会光明正大的追求妻妹,直到取得你的芳心为止。” 夏桉狠狠咬了咬牙根,此时她已经想好了将这金蟾送给谁了。 不过话又说回来。 夏桉看着门外那个华贵的马车,又见赵幽今日这财大气粗的模样。 他哪来的钱财? - 客栈的招牌酒品,还是清风醉。 今日来客的数量超出了夏桉的预期。 比如一些从未有过交集的贵人们来了,从前对她不甚友好的贵女们也来了。 好在宁舫天行事比较稳重,如此大的排场,他也安排得井井有条。 只是夏桉看的出,他总是故意回避着萧达,萧达与朱玄凤坐在一起,看向宁舫天的目光也总是带着丝审视。 萧达做为大乾王世子,地位尊贵。 福王爱财,大乾建朝之初,璟隆帝分了他诸多的产业。 这些产业大多都是由萧达在打理。 萧达此人,举手投足间给人一种很是贵气的感觉,与萧易瑾的舒朗风流之相不同,他的贵气,有一种拒人于千里之外的距离感。 他甚少参加各种集会。 在一众皇子世子中显得有些神秘。 然,有时候人不可貌相。 夏桉记得上一世,福王谋反失败以后,这个萧达被查出了诸多的恶劣行径。 顶着王世子的头衔,私下里,他可谓将手里的威严和权利用到了极致,贪赃枉法、劫虏欺诈,恶贯满盈。 恰在此时,萧达也朝着夏桉看了过来。 明明是寻常的一瞥,夏桉却感觉他的目光有些像蛇,给人一种阴冷湿滑之感。 很不适。 她假装没有发现他的视线,转而看向了别处。 萧达今日是因为宁舫天而来的。 宁舫天从大狱里被扔出来,重获新生的事情,他早就听闻过。 这人是他从江州带回来的,颇有经商头脑。 此前帮他赚了颇多的银两,他一向很赏识他。 私下里,二人也有很多共同话题,算是知己。 然,此前自己在账面上弄出了个不小的窟窿,填补不上,那是福王需要急用的一笔钱财。 无奈,他只能将罪责推到他身上,让他替自己背下这口锅。 那天他去牢里,见他被严刑逼供,身上有多处致命伤,看着是活不了了。 他最后心软了一次,让他好歹不要死在暗无天日的大牢里,便让人将他丢在了大街上。 不曾想,他竟是被人救下,还好好地活了下来。 不仅如此,还活得越发有模有样,帮着这个夏府的庶女,将生意做得越发令人瞩目。 至于这个夏府的三姑娘,也颇有些意思。 最近一年总能听到关于她的传言。 他也起了好奇心,今日一同过来看一看。 他目光滑过夏桉温婉清丽的侧颜。 确不是个俗气的姑娘,身上有一股劲儿,是个一眼就能让人记住的人。 这时,他见宁舫天去后屋,缓缓起身,跟了过去。 () 第655章 一言作数 宁舫天想要回后厨看看,刚刚顺着后门出去,却被一个声音喊住。 “宁兄。” 宁舫天整个人瞬间僵住。 感觉后背袭来一股凉气。 “我们聊聊吧。” 宁舫天想说没什么好聊的,但此时毕竟是福王世子,既然他今日出现在了这里,与他见了面,这场对话是免不了的。 宁舫天没有进后厨,而是一直朝着后门走去。 后门的街巷上,宁舫天平声开口:“世子找宁某,想聊什么?” “我一直以为你已经不在人世了。看到你如今这般好好的出现在我的眼前,我其实觉得很高兴。你还活着,这很好。” 宁舫天面无表情:“不,世子,我已经死过了。你也就当我已经死了吧。” 萧达道:“我知道你心里对我有怨,可是宁兄,在那般状况下,我不能让父王认为是我的错。我那几个兄弟,你是知道的,各个都觊觎我的世子之位,天天盘算着从我手里夺回权利。我不能让他们得逞,所以,我只能忍痛让你顶罪。” 好一句轻飘飘的让你顶罪,说是顶罪,跟要他的命有何区别。 敢做不敢当,却拿当替死鬼。 现在自身利益面前,他们的情谊在他眼里,一文不值。 宁舫天自江州认识萧达开始,曾一度以为,他终于找到了自己心中的伯乐。萧达懂得欣赏他的才干,对于他的经商思路和点子,他均是拍手叫绝,赞叹不已。 他们经常会畅聊到深夜。 所以那时当他得知萧达是福王世子,并请他来京城替他管理生意时,他毫不犹豫就跟他来了。 他也不负他的期望,确实为他赚了很多钱。 他和萧达是主仆,他们曾畅想着要联手创造一个商业帝国,做出举世瞩目的成就。 他们日日形影不离,把酒言欢,关系早已胜过主仆。 却没想到,只是一次小小的困难,他便将他推了出去,做了挡箭牌。 宁舫天在牢狱的那段日子,只觉得可笑。 可笑自己竟会将一个卑鄙小人当成了想要跟随一辈子的主子。 他整理了一下心情,看向萧达,声音依然平静:“世子是主,我是仆,主人要仆顶罪,仆,没什么可说的。” “你知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心里最器重的人,还是你。” “我不过是一介平民,世子莫抬举。” “什么叫抬举。只要你点头,现在就可以跟我走。” 宁舫天突然那很想笑:“世子,我现在在这里很好,世子莫说笑了。” “那日我见你只剩最后一口气,才命人将你从大狱里放出。结果你就靠着这口气活了下来。冥冥之中,老天爷也想看我们重新来过。” “世子觉得我会是那种打一巴掌,再给颗枣就可以回头的人吗?” “你不回头,难道要一直为那个小庶女做事?你忘了我们曾经的商业理想了吗?你忘了你心里的抱负了吗?你的这些东西,只有本世子能与你一起实现。你在这里,不过是在蹉跎光阴。” 所谓理想,所谓抱负,那是从前宁舫天基于信任的基础上,起的念头。 如今想来,跟贪念没什么区别。 若是人与人之间没有背靠背的信任,这一切不过是妄念。 “世子,我说过,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我如今的命,是夏三姑娘给的。夏三姑娘或许没有雄大的抱负和野心,但他给了我足够的体面和信任。宁某不才,已然不想做什么商业翘楚。只想安心在姑娘手底下做事,回报她的恩情。” 萧达眉眼沉着,须臾,淡声道:“我知道你一时间转不过弯,没关系,我不急。你可以好好想想,想明白了,随时来找我。” 宁舫天颔首:“世子莫等了,这便是宁某最后的答复,一言作数。” 萧达目光幽深地剜了他一眼,垂眸转过身,回到了客栈里。 - 宁舫天留在后街,在墙边修整了好一会儿,才回到了客栈里。 夏桉见他和萧达相继从后门处回来,大概猜出了大概。 出于礼貌,她端着酒杯,走向世子们坐的这一桌,大方道:“今日,清风醉开业,感谢各位能来捧场,臣女不胜荣幸。这杯酒,我敬各位贵人。” 赵幽率先回道:“妻妹何必如此客气,你的生意,姐夫必当第一个为你捧场,你一个女子,怎好喝酒,这杯酒,姐夫替你喝。” 说着,便要抬手去抢夏桉手里的酒酒杯。 夏桉确是移动脚步,躲过了他。 这个时候她才发现,坐在一旁的盛枷,不知什么时候离开了。 萧凌和朱玄凤一起举杯:“还是那句话,生意兴隆。” “财源广进!” 杜文襄也道:“恭祝清风醉客栈一炮打响。” 另有两个贵公子也举杯朝她庆贺。 萧达最后一个举杯:“夏三姑娘,初次相见,幸会。” 夏桉举杯抬手朝他示意:“感谢世子今日莅临小店。” 说着,与众人一起干杯。 萧达放下酒杯,声音听不出情绪:“夏三姑娘短短一年多的时间,将生意做得如此风生水起,令人刮目相看。” 夏桉回他道:“臣女是运气好,得遇一个经商有道的大掌柜。世子见笑了。” 萧达不动声色地抽了下嘴角,没有再说话。 赵幽难得能和萧达坐到一张桌上用膳,他现在已经将萧达视为自己的目标。 京中如此多的世族勋贵,只有此人,最会玩。 玩得潇洒又高级。 他起身,将酒杯满上,对萧达道:“世子,赵某钦佩世子已久,今日有幸能与世子一起喝酒,赵某敬你一杯。” 夏桉微微侧眸,看着赵幽谄媚地对萧达笑。 萧达应付般轻抬了下杯子,算是对他的回应。 赵幽一仰头,将杯中酒干了,随即将空酒杯向萧达爽快示意。 萧达不紧不慢地轻抿了一口酒,朝他道:“坐吧。” 赵幽显然意犹未尽:“改日,赵某单独请世子喝酒。” 萧达淡然勾了勾唇,显然并不感兴趣。 夏桉眸底幽深地扫了赵幽一眼,转身朝着另一桌走去。 - 郑妍锦原本只追着盛枷来的,结果却见他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走了。 她一下子没了兴致,坐在那里闷闷不乐。 夏桉过来跟她们敬酒时,她连看都没有看她一眼。 夏桉觉得郑妍锦很有意思,此前对自己似乎总是莫名有成见,今日来她的客栈捧场,却又看起来对她爱搭不理。 夏桉莫名想起一句话。 ——女人心,海底针。 () 第656章 要有足够的耐心 不过夏桉也懒得管她究竟是怎么想的,热情地跟大家敬了酒,并每人都送了一瓶招牌清风醉,做为她们今日捧场的谢礼。 喝过酒之后,一个贵女对大家道:“听说昭嘉郡主要回京了。” “我记得她去年去江州看她姐姐丹宁郡主,这也有小半年了吧?” “是啊,据说丹宁郡主这次会同她一同回京呢。” “丹宁郡主也要回来?呀,丹宁郡主幼时便去了江州,每年福王派人去接她,她都不肯回来,今年怎的突然要回来了?” “丹宁郡主快满十八岁,说是福王与她有过约定,她的十八岁生辰,必要在京城为她操办。” “怪不得,那京中又要热闹一场了。” “你这么一说,我突然想起,幼时我随父亲去宫里,还被丹宁公主戏弄了一次。那日,她将我骗进一个衣柜里,还把我锁在了里面,害得我傍晚才被人找到。至今我心里都留有阴影。” “那都是几时的事了,不过是郡主幼时顽劣,爱戏弄人。如今丹宁郡主已经长大,想必早就已经长成了端庄的郡主,见了你,没准还会为当年戏弄你的事说声抱歉呢。” “那到也是,显得我小肚鸡肠了。那些不过都是小时候的糗事罢了。” 夏桉端着酒杯站在一旁,心想,怎么会? 此次回京的丹宁郡主,只会更加令人刮目相看。 她回眸瞥了赵幽一眼,然后端着酒杯继续朝下一桌走去。 午时过后,宾客逐渐散去。 对于开业第一天的客栈来说,今日来客阵容堪称豪华。 宁舫天不错过任何宣传的契机,立即便派人将今日客栈的排面散布出去。 没有比这个更好的宣传噱头。 今日开业的盛景,够他们后面对外招揽客人用上好一阵子了。 宁舫天看起来已经不受萧达的影响,他安排好事情,指着赵幽送来的那只金蟾,问夏桉:“姑娘,这个要如何处理?” 他知道,夏桉断不会真的将这个放在店里摆着招财。 夏桉想了想:“先炼成金元宝吧。” 宁舫天点头。 这主意不错。 夏桉对着门旁的双鹤道:“赵幽最近行踪如何?” 双鹤道:“他此前出城了三天,盯梢的弟兄一时没有防备,跟到城外跟丢了。没能知道他这三日具体去了哪。不过,他昨日是与魏浮生一同回来的,明显心情不错。回来后,就去莳花楼挥霍去了,出手很是大方,” 夏桉轻呢:“出城三日?” 双鹤道:“这次我提前做了防备,他若下次再出城,定能跟到他的去处。” 夏桉点头:“务必跟紧他。” 转眸间,他想起赵幽今日对萧达的谄媚模样。 这三日他定是去弄银子去了,且绝对不会是好来路的银子。 - 赵幽说要光明正大追求夏桉,果然第二日便开始行动。 前日他捞来的那只金蟾,显然没能打动夏桉的心。如今,绛华院已经修建完毕,按照赵幽的意思,基本是按原貌恢复。 赵幽喜欢出去鬼混,对于自己的院子却有一些执念。 他喜欢熟悉的房子,熟悉的格局,这令他内心舒适,有安全感。 自然,那些妾室美人们也都重新搬了回来。 整个绛华院恢复到原来的样子,没了碍眼的夏媛,赵幽还觉得处处都顺眼了几分。 他懒洋洋躺在主屋榻上,心想,如今这绛华院,就差一个心仪的世子妃了。 他单手扶额,想起夏桉琴技超绝,如此,她定是十分喜欢古琴。 那他便买一架好琴,送予她,定能令她高兴。 他从榻上弹坐起来,从门外喊道:“小贾。” - 赵幽来到清风醉时,恰巧今日珠玑也在。 她过来找过夏桉喝茶。 下人禀报赵幽来了,夏桉便领着珠玑一起下了楼。 赵幽看着珠玑有些眼熟,却一时想不起在哪儿见过。 夏桉下了楼,目光清冷地看着赵幽:“赵世子找我有事?” 他立刻将视线全都聚焦在夏桉身上,脸上写满了倾慕和心动。 他朝着小贾一摆手,小贾手扶一个长条黑木箱子走上前来。 赵幽将箱子盖打开,里面躺着一架看似价值不菲的古琴。 他对着夏桉道:“姐夫知道你喜欢弹琴,所以特地寻了架做工精良的古琴送给你。” 夏桉这时发现,兵器库出事时,赵幽为了偿还萧易瑾的兵器钱当掉的那枚玉佩,此时又挂在了他的腰间。 她略有所思地看了眼那琴。 平声道:“可是,我并不喜欢弹琴。” 她的琴技是小娘教地。 琴技只能算平平常常。 那时之所以会在朝会上一鸣惊人,是因为前世珠玑对她的耳濡目染。 可她本身对弹琴其实没有什么偏好。 赵幽纳闷:“不喜欢?我明明记得你之前很会弹啊。朝会上,多威风,惊艳四座啊!” 夏桉侧眸看了眼珠玑,只见珠玑目光新奇地落在那个古琴上面。 夏桉想了想,勾唇笑笑,道:“既然是世子送的,那我就收下了。” 赵幽面上一喜:“我就知道妻妹会喜欢。” 说着,将古琴盖子一合,递给了夏桉。 夏桉收下后,直接将木盒子递到了珠玑的手上。 珠玑手里一沉,怔怔掂了掂分量。 赵幽还想多待一会儿,夏桉直接道:“我送送世子。” 说着,便朝着大门走去。 赵幽噎了噎,虽不情愿,但还是忍下了心里的不适。 心想,不能操之过急。 不能操之过急。 对待夏桉要有足够的耐心。 他在夏桉的恭送下,依依不舍的离开了酒馆。 待赵幽走后,珠玑对夏桉道:“姑娘,虽说这琴是好琴,但赵世子送你的东西,定然目的不纯,你真的要收下?” () 第657章 丹宁郡主进京 夏桉问珠玑:“这琴真的好?” 珠玑道:“琴身是梧桐木与梓木结合,线条优雅流畅,上面花纹雕刻也分外精致,我刚碰了一下,琴音也别具韵味,是把好琴。” 夏桉自然是不需要什么琴。 但刚刚那一瞬,她想起来前世赵幽曾毁掉珠玑好几把心爱的琴。 夏桉对珠玑道:“这把琴,就送给你了。” 这是赵幽应该付出的。 珠玑眸光一闪:“送我?那这人情,你岂不是要记着赵幽?” 人情? 夏桉转过身,边朝里面走边轻笑:“放心吧,他的人情,我不需要还。” 珠玑没太明白夏桉的意思。 担忧道:“但我还是觉得你应该少与他有牵扯,他实在太恶劣了。” 夏桉道:“听我的,这琴你就安心收下。至于我和他,你不必担心。我心里有数。” 夏桉此前一直没真正动赵幽,是因为要利用他搞定夏媛和魏氏。 现在,他已经没价值了。 也该将他往地狱的门口送一送了。 这个畜生前世今生造下的累累恶业,也到了该偿还的时候。 珠玑明白夏桉主意正,也看得出她心里的成竹。 遂便没有客气,暂且收下了古琴。 “就想放我这里存几天,若是日后他用此事为难你,这琴还他便是。” - 暮霭沉沉,天边的火烧云如金缕般肆意铺展。 上京城南门外,一支浩浩荡荡的队伍正沿着蜿蜒的官道缓缓前行,马蹄声、车轮声交织在一起,打破傍晚的宁静。 宽大的马车内,一身着拖地烟紫色罗裙的女子,手持一面白色团扇,面色有些厌烦地看着匍匐在她脚边的清瘦男子。 男子身着一身白衣,脸色煞白、骨瘦如柴,双唇干瘪起皮,嘴角还挂着不知何时留下的血痕。 细看之下,会发现,他双足已不能动,如两个摆件一样撇在脚踝外,双手也使不上力,靠着手腕支撑着地面。 车外护送的士兵道:“郡主,前面二里便是京城,天黑之前可以进城。” 女子微微挺了挺身子,声音轻柔:“听到了吗,我带着你进京了,你还说我不够疼你。” 男子微微张嘴想要发声,可是喉咙嘶哑,发出的声音不如蚊呐:“你杀了我,杀了我。” 女子用团扇遮住半边脸,嘴角溢出一抹娇艳又诡异的笑。 “死多简单啊,人在半死不活的时候,才最有趣。这一路上,幸亏有你陪着,不然,不知本郡主该多无聊,不过,”她朝着京城的方向望去。 眉眼不情不愿地皱了皱。 “毕竟是多年来第一次进京,带着个脏东西,总归是不太吉利。” 队伍浩浩荡荡靠近了城门,城门外的一处沟渠里,一身白衣男子,瞪着双眸,死不瞑目。 车上女子最后看了他一眼,合上轩窗。 “便就成全了你吧。” - 赵幽从夏桉这里得了几分好眼色,心里越发觉得振奋。 也越发觉得应该趁热打铁,再继续向她示好,以尽快取得她的芳心。 对了,她茶艺了得,好茶艺怎能少的了好茶具。 他那般惊艳的茶艺,需得配上这世上最好的茶具才行。 他又对小贾道:“走,去趟醉云楼。” “世子想喝茶?” “喝什么茶,去弄套茶具给我妻妹。醉云楼是京中最大的茶楼,没有人比醉云楼的老板还懂茶,我记得,他之前说自己珍藏了一套绝好的茶具,我去弄来。” 小贾瞬间就明白赵幽的心思。 “世子,还是算了吧,我见那夏三姑娘对你根本就不诚心,此女子鬼主意多,你不要被她蒙骗了。” 赵幽不耐烦:“那些听话老实的女子鬼点子少,那也得能入得了本世子的眼。你以为我喜欢她什么,喜欢的就是她的不落俗套。她若是毫无要求,一口就应了我,我还觉得没意思呢,便是这样,才有征服之感。” “可她最后还是不答应你怎麽办?你不是白白花费这么多心思?” 赵幽对此却极为乐观:“她怎么可能最后不答应我?只要本世子心够诚,就一定能够打动她。她再厉害,不也就是一介女流。我就不信,她还能遇到比我对她还中意的男子。别费话了,本世子现在正在兴头上,你少给我扫兴。” 小贾无奈,只能陪着赵幽去了醉云楼。 - 翌日一早,赵幽便堵在了夏府的门口,见夏桉出府,立刻热切地走上前来。 “妻妹。” 夏桉见了他,在大门前停住了脚步。 她料到他今日可能还会来。 赵幽立刻让小贾上前一步。 小贾手里端了托盘,上面摆着一整套千峰翠瓷茶具。 此茶具釉色独特,如宁静的湖水般温润,呈现出一种青绿色,遂命名千峰翠。这种茶具多为皇家使用,民间难得一见。 这都能让赵幽弄来。 她心中冷哼。 看来赵幽还真是对她颇为花费心思。 这次是真的想要好好地来追求她,想要靠正经手段取得她的芳心。 “妻妹,姐夫知道你喜茶,所以特意为你寻来了这套细腻的茶具。”他靠近了夏桉几分,声音宠溺,“姐夫觉得,只有此等茶具才配得上你惊艳的茶艺。怎么样,你喜欢吗?” 夏桉躲开他的目光,径直走到了小贾面前,目光悠然盯着那茶具。 微微扯动了嘴角。 “喜欢。” 喜鹊跟在夏桉身后,心里登时纳闷极了。 依姑娘的性子,此时此刻该是对赵幽和这茶具无视,直接走开才对。 姑娘这是怎么了,从前姑娘对赵幽的厌恶,即便在他的面前都从不遮掩。若说除了魏氏和夏媛,姑娘在这世上最厌恶谁,那非赵幽莫属。 她上前拉了拉夏桉的胳膊。 “姑娘?” 夏桉没有回应她。 赵幽听到夏桉说喜欢,心里则立刻激动地蒸腾起一团火。 () 第658章 十一本话本子 脸上浮现出得逞的笑:“妻妹能喜欢真是太好了,我就知道你不会辜负姐夫的心意。姐夫告诉你,这世上任何东西,只要你想要,姐夫都会替你寻来。姐夫会满足你所有的心愿。” 他得趁机好好表表自己的诚心。 夏桉回眸看他:“你说的是真的?” 赵幽言之凿凿:“姐夫对你,绝无半点虚言。” 夏桉目光浅淡地回眸:“那我丫鬟想要的东西,世子也愿意帮我寻来吗?” 赵幽愣了一下,目光嫌弃地看向了喜鹊。 “丫鬟?” 夏桉轻笑一声:“算了,是我要求太高了。” 赵幽知道夏桉跟自己贴身婢子关系非同一般。一个破婢子,在他眼里屁都不是,但夏桉眼里,或许就是姐妹一样。 她们这些小女子之间就好搞这种无聊的亲密关系。 他这辈都不屑于为一个婢子废什么力。 不过。 要想得到夏桉的心,自然还得满足她的想法。 赵幽忍下心里地抵触。 罢了,谁让他看上的是个有情有义的姑娘呢? 他赶忙道:“不不不,我怎么会嫌弃妻妹要求高?姐夫最怕的是你要求太少,姐夫无法聊表心意啊。那,你的丫鬟想要什么?” “她想要十一本最新的话本子。” 赵幽愣了愣。 怎么还有零有整? 喜鹊十分不解地用目光跟夏桉说话。 姑娘我没想要,想要我可以自己买,我不稀罕他给我买。 赵幽凤眼立着,爽快地点头:“行!包在我身上,那妻妹你呢?你可还有想要的东西。” 夏桉垂眸,假装认真思索:“我再想想。” - 喜鹊捧着那套千峰翠瓷茶具,坐在马车里头,嘟着嘴问夏桉:“姑娘,那赵世子就是个大坏蛋,你忘了他都做过什么坏事了?你为何要收下他送的茶具啊?” 夏桉伸手从托盘里拾起一个茶杯,眸底含着股嘲讽。 “这是他欠我的。” 从前在绛华院,她零零碎碎被他砸毁的茶具,又岂止一套两套。 喜鹊怔然看了眼手里的茶具。 而后又抬头:“即便他欠你的,那收下这个就好,可姑娘为何让她给我买话本?奴婢才不稀罕他给我买的话本。奴婢自己有银子,可以自己买。” 前世喜鹊就喜欢花本,进侯府后,她先后用自己的月例买了十一本,可全部被赵幽撕了。 后来她们终于意识到,在绛华院,是不能过上正常的日子的。 连自身都难以保住,更遑论什么喜好。 自此,喜鹊再也没有买过话本,也没有在看过话本。 直到最后,她被赵幽打死在一个阳光明媚的早晨。 夏桉道:“你早晨不是还说,书嗣今天会上新的话本。这次不仅让他给你买,还要让他明日亲自送到你手上。” 喜鹊感觉很惊悚:“我才不要,想想都膈应得慌。” 夏桉道:“不用怕。他现在对你家姑娘我如此的谄媚,又岂敢得罪你。你就端起我夏桉婢女应有的架子,大大方方从他手里接下话本。我保证他不敢对你凶半分。” 喜鹊眉头动了动。 “那也不对啊,姑娘,你又不会接受他的心意。我们如今收了他的东西,万一有一天他知道你只是想要东西,却不接受他的心意,到那时该怎么办?岂不还是要还回去?” “还?” 夏桉忍不住笑了一下。 “只有我嫌他补偿少的份,岂有他朝我追回的份。他的债,又岂是这一星半点的东西能还清的。” 喜鹊又懵了一下:“姑娘,奴婢愚钝,你,你能不能说清楚些?” 夏桉收回神思,抿了抿唇,微微偏了下头,道:“你就这样想吧,他府里的婢子被他打到死的肯定也不止一个两个,如今既然是他愿意献殷勤出来,我们就当是替那些受苦的女子们收债了。” 喜鹊依然懵:“还能,还能这么想问题吗?” 夏桉朝她肯定地眨了下眸子,道:“肯定能。” 喜鹊握着茶具的手紧张地紧了紧,然后舒了口气,自我安慰道:“嗯,姑娘从前交代奴婢的事情,都没有错的。所以即便这件事奴婢还是不能够理解,但我相信,姑娘这次也绝对不会错。行,我明天我就大大方方收下他给我买的话本。就当是讨债!” 夏桉拍拍她的肩膀:“这就对了!” “我们不如想想,还可以如何坑这个坏蛋。反正他现在对我言听计从,我们不妨下手狠一些。” - 次日,喜鹊从赵幽手里接下他答应为自己买的整整十一本话本时,心里既有些排斥,又莫名觉得爽。 真没想到,一向只知道虐打女人、恶名远扬的赵世子,有一天竟然会给自己这样一个婢子买新鲜出炉的话本,还亲自送到了大门口。 她心里百感交集。 也不知他们府上是不是也有爱看话本的女子,她们珍爱的话本会不会曾经被赵幽捣毁过。 若是有,姐妹们,我就当是替你们收账了。 赵幽将话本给了她以后,道:“你家姑娘呢?” 喜鹊大声回道:“我家姑娘在陪老夫人喝茶,不便见世子。” 赵幽显然有些失望。 “那陪完了你家老夫人喝茶呢?” “陪完了老夫人喝茶,还得陪苏姨娘刺绣。” 赵幽耐着性子:“那陪完了苏姨娘刺绣呢?” “陪完了苏姨娘刺绣,就该回院里教我医术了。” 赵幽眸子一凛,声音狠厉了几分:“你耍我呢吧?” 喜鹊本能地生出了一丝胆怯,不过她瞬间又想起夏桉的话。 对,我是姑娘的丫鬟,面对他,我没有什么好怕的。 她声音甚至比赵幽还高了几分。 “世子是对我将姑娘要做的事有质疑?还是说,你对我嫁姑娘的安排不满?” 赵幽喉咙一紧。 死丫头还挺有那股子劲儿。 果然是夏桉调教出来的婢子,随了主子,一张嘴很会噎人。 他瞬间收敛了脾气,使劲挤出一抹和气的笑,道:“怎么会?我怎么会对妻妹质疑和不满,她做什么都是对的,怎么安排,那也都是有道理。我支持,我都支持。” 喜鹊微微扬了扬头,嘴角浮起一丝得胜的喜悦,心道这还差不多。 赵幽在门口站了须臾,道:“你是,叫喜鹊是吧?” “对,我是喜鹊。” 赵幽拧眉想了想,狭长的凤眸瞪圆了些:“诶,你应该最了解你家姑娘,你跟我说说,本世子做什么事,可以尽快打动她?” () 第659章 寒夜捕鱼 喜鹊站在台阶上笑笑:“世子是想通过我打探我家姑娘的心思?那我怎么可能轻易告诉你。我可不能背叛姑娘。” 赵幽道:“这怎么能叫背叛?我们的目的,都是一样的,都想让你家姑娘高兴。况且,”他从袖口中,掏出来一个银元宝,“你家姑娘高兴,你们也好做事不是?” 说着,将银元宝一把丢给了喜鹊。 赵幽是有点心急。 他总觉的如此一样一样送东西,虽说夏桉都收下了,也有了接纳他的意味,可总觉得不疼不痒的,回响太小。 究其原因,一定是没有真正的打动她。 这婢子是夏桉身边最近的人,一定是最了解夏桉的人,撬开她的嘴,肯定是管用。 喜鹊接下银元宝,手心里一沉,唇角带了一丝笑。 不过,他并没有急着改口,而是目光继续直直盯着赵幽的袖口:“我总不能就因为一个银元宝,就将我家姑娘给卖了吧?这一个银元宝,对我来说可不管用呢。” 赵幽和小贾都看出来了,她这是贪心不足啊。 小贾厉色道:“你不要得寸进尺,我家世子已经够给你脸了,否则,你现在已经被打得跪地求饶了。” 喜鹊状似受了惊吓:“打我?我现在就进去找我家姑娘。” 赵幽赶忙伸手拉住了她的衣袖:“别别。你别急别急,他胡说八道呢,本世子为人磊落,怎会说打你就打你?” 他回眸朝小贾喝道:“赶紧跟喜鹊姑娘道歉。” 小贾沉着脸。 “世子她……” “我让你道歉!” 小贾咬了咬牙:“对不起!” 赵幽赶忙哄喜鹊道:“别动不动就找你家姑娘告状,”他从袖中又掏出一个银元宝来,再次塞到了喜鹊的手上,“本世子,是不会亏待你的。” 喜鹊手上又一沉,心想这回坑得够本了。 姑娘说了,不见银子,不能跟他多说。 银子给得不够,也不能多说。 必得是给到她心满意足才行。 她的目的是和琥珀一人一半,一个银元宝拿回去怎么分? 现下,她一手握着一个银元宝,脸上立刻和颜悦色起来。 她对着赵幽,假装眨着眸子思考:“世子也知道,我家姑娘长了颗玲珑心,非寻常人事所能打动。世子想尽快打动姑娘,其实是很难的,不过,也不是毫无希望?” 赵幽催道: “快说说?” 喜鹊抿抿唇:“只不过,这件事可能有点难?” “本世子不怕难,你尽管讲。” 喜鹊道:“我家姑娘那日在酒馆,听到了一个很感人的事情。一位娘子早晨喜欢吃白鱼刺身,一位公子为了让心爱的姑娘在冬日的早晨,吃上最新鲜的白鱼肉,独自深夜划船进了淮河深处,在河里捕捞了一夜,第二日清晨,将一条活蹦乱跳的白鱼送给了那位姑娘的面前。当时我家姑娘听了这件事,感动地眼睛都红了。当时她说,也不知那只白鱼刺身,是个什么味道。” 赵幽拧拧眉:“淮河里的白鱼?” 喜鹊点头:“是的,还得是夜里捕捞的。” 一旁的小贾听了,简直觉得不可理喻。 “你们不要太过分!” 喜鹊像是被惊吓了一下:“那世子当我没说。” 说着,转头便要进府。 赵幽赶忙对小贾道:“你闭嘴,”然后眼睛里迸发出激动的光,“我喜欢的女子,心思果然是非同一般。原来令她感动的,是这等事。” 他迟疑了一瞬,然后下定决心道:“不就是冬日夜里最新鲜的鳕鱼吗?我去给妻妹捕。” 喜鹊冲他揖了揖。 “世子,其实我也就是一说,世子如此高贵的身份,做这种事未免不太合适,世子还是要珍重。” 赵幽是从没有做过这等事,但他觉得,正是因为有难度,才会真正打动夏桉。 谁让他喜欢上如此特别的姑娘呢? “本世子已经决定,为妻妹赴汤蹈火,在所不辞。” 喜鹊道:“既然世子决定了,那你务必要亲手捕这鱼,然后将捕鱼的过程好好记着,到时候好说给姑娘听。要知道,比起鱼肉,姑娘或许更在意的是过程。” 赵幽邪魅一笑:“放心吧,待我将白鱼明早给她带来,保证让她能记着一辈子。” 说着,他凤眸里闪出坚定的光,转身上了马车。 - 白日里,赵幽做了一日的准备,从买鱼具,到挑选船只,再到研究捕鱼的办法。 一切准备就绪,他在夜里天黑之时,独自划了一条渔船,进了淮河。 原本小贾要与他一起,帮着他捕捞的,但被赵幽强烈拒绝了。 “你少给我添乱,我赵幽这次必须用真心实意打动她。” 小贾着实是十分的无奈。 “世子,你着了他的道了,那夏三姑娘心怀不轨,不是个善茬子,她定是在耍弄你的,你何必如此当真?” “滚,你再跟我废话,就给我有多远滚多远。不然你跟本世子说说,这京中还有哪个女子值得我娶进府?” “世子想要什么女子,还找不到,何必为她如此周旋?” 赵幽越发觉得小贾烦人。 “你懂个屁!” 小贾劝不动,只能另租了一条船,跟着赵幽。 黑幕漆黑,早春的淮河里,寒冷程度不亚于寒冬。河边上时有阵阵寒风刮过,赵幽用力划着船,朝着淮河深处而去。 他活了这二十年,日日都是养尊处优,衣来伸手饭来张口,从来就没有干过什么活计。 所以,单单是将这渔船划进河里,就已经用光了他大半的力气。 他停下来,迎着北风,重重喘了几口气,抛出铁锚,将渔船弄停。 然后不管三七二十一,扯起鱼网就朝着河里撒去。 他过去游湖玩乐时,常见渔民捕鱼。那些渔民就是这么干的。 虽然他撒得不够利落,但好歹也覆盖了一小片水域。 待渔网彻底下沉,过了一会儿,他便有些心急地开始收网。 收网的时候,他感觉到了一股沉沉的阻力,心里越发觉得激动。 感觉这捕鱼原来是件挺简单的事儿啊。 他用着力,一点一点将渔网拉出了水面,然后又费力拉到了船上,这时他才发现,什么啊,渔网居然网了一大坨烂水草。 () 第660章 “白鱼不难捕,但也得河里有才行?” 他吸了吸鼻子,扫兴地朝着那坨东西踢了一脚,然后将网里的东西,嫌弃地丢进了水里。 北风刺骨,河边潮湿的寒气透过身上的衣物,直往骨头里钻。 沾了河水的手,感觉冻得有些发疼。 他左右看看,到底鱼都在哪里? 这时,后面船上的小贾喊道:“世子,这边,这边有鱼群。” 赵幽闻言,赶忙拎着渔网调转到船后头,果然看到侧方水里有动静。 他连忙将手的渔网整理了一下,猛冲着鱼群洒了下去。 然,他毕竟是手生。 渔网落下去时,明显偏离了鱼群。 鱼群受了惊,立马一股脑朝着一旁逃开了。 小贾和几个护卫眼瞅着那渔网偏了,站在船头跟着着急。 一个护卫道:“世子,我幼时随我爹捕过鱼,要不我来帮你吧?” 另一个护卫也道:“是啊世子,您身子矜贵,怎能做这种活计?这鱼还是我们来替你捕吧?” 赵幽朝他们呵斥了一声:“都给我闭嘴。本世子一个人可以搞定。” 夏桉要吃的,是他亲手捕的鱼。这些人捕的鱼,哪配入美人的口? 真是岂有此理! 不就是一条白鱼吗?他就不信自己搞不定。 他不仅要给夏桉补一条,他要为她捕一筐。 小贾站在后面船头,见赵幽衣袍上已经染了水渍,脸也被风吹得发红。 他叹了口气。 世子是真的被那个鬼丫头给拿捏了。 真的是太气愤了。 赵幽将甩偏的网提了上来,果然,这一网下去,除了星星点点的水藻和小鱼小虾,几乎是一无所获。 赵幽又嫌弃地抖落了渔网里的东西。 嘟囔道:“妈的,这鱼都藏哪了?” 小贾四处看看。 “世子,刚刚鱼群走远了,我们再往南边划划看吧。” 赵幽倏地扔了手里的网,听了小贾的建议,继续朝前划船。 又行了大概一里的距离,赵幽感觉气温又下降了许多。 他打着寒颤,哆哆嗦嗦停下手上的动作,抛锚停船。 这一次,他没有再急着撒网,每次一撒一拖,也是很耗费力气的。 他这次在船四周来回巡视,仔细观察水里的动静。 - 云芷阁,夏桉沐浴过后,手里握着暖和的手炉,惬意地倚坐在软榻上看一本医书。 喜鹊坐在她对面,正对着一幅人体穴位图,熟练人身上的穴位。手里还握着根银针,不时地往自己的身上扎一扎。 琥珀则坐在圆桌旁,噼里啪啦练习打算盘。 整个屋子里充满了浓浓的学习氛围。 喜鹊将银针插到了手腕上,突然想到赵幽,想了想,感觉有一些后悔。 “姑娘,那白鱼也不是什么罕见的鱼,赵世子没准一网就网到了,那他也受不了什么大苦。这点子会不会有些便宜了他?早知道,我就应该说,那男子是亲自游进河里捉鱼的。以他现在的劲头,定是会照做,这样,好歹也能让他多受些苦头。” 夏桉从医书中抬眼:“你倒是越发地懂得如何坑人。不过,放心吧,这白鱼他今日即便捕上一夜,也未必能捉到。” “白鱼很难捕吗?” “白鱼不难捕,但也得河里有才行?” 喜鹊纳闷。 琥珀突然想起了一件事。 “白日里我听府里采买的人说,这两日白鱼的价格大涨,比从前多了三倍不止,难道,是因为这个原因?” 夏桉自是也知道这件事了。 白鱼虽是常见的鱼,但他们喜欢清澈透明的水。 一旦水不够清澈,它们就会走出,寻找更加适合生存的水域。 前几天,上流河域似乎有什么工程,将京城这一带的河水都给搅浑了。是以,淮河里现在很难捕捉到白鱼。 夏桉道:“是的,酒馆后厨这两天都买不到白鱼,他想捕到白鱼,可不是什么容易事。” 喜鹊恍然:“姑娘,原来你是故意选的白鱼啊。我就说嘛,你怎么可能让他去做那么简单的事。这下好了,他估计将渔网捕烂,也未必能捕到。不过,我还是觉得要是能让他落水就更过瘾了。” 夏桉勾勾唇:“他生来嚣张跋扈,更是没有做过什么苦差事,又不懂捕鱼技术,脾气又臭得像狗屎。落水嘛,估摸也不是什么难事。” - 此时此刻,赵幽已经又下了好几网,这几次,他并非全部都一无所获,还是捕上来了一些鱼。 有鲤鱼、有黑鱼、有鲶鱼,但并没有他想要的白鱼。 他很不服气,硕大的淮河,难不成所有的白鱼都跟他对着干,全都躲开他了? 此时,他已经冻得脸色通红,双唇发紫。 一双手一直被河水泡着,几乎都冰麻了。 小贾看出他的状态越来越不对劲。 远远喊道:“世子,夜里寒气重,要不算了,我们回去吧!” 赵幽暴躁喝道:“我不回去,我就不信,我堂堂永定侯世子,居然捕不到一条白鱼?!” 他颤颤巍巍揉搓着双手,一双黑眸越发地狠厉,来回打量着周围的河面。 突然,他感觉船头的方向有动静,立刻拖着渔网奔了过去。 果然,他看到水面下似有鱼在游动。 折腾了半夜,他现在撒网已经有了些准头,这一网撒下去,不偏不倚,刚好撒在了该撒的位置上。 他心里一乐。 看吧,捕鱼也没有多难。 不多时,他觉得差不多该收网了,站在船头,扯着网线准备往上拉。 小贾朝他大喊。 “世子,你这样危险,你等等,我过去帮你收网。” 赵幽那肯听,他迫不及待想看看自己这一网的成果。 他扯着网线开始快速收网,几下就感觉到了沉重的阻力,他越发觉得兴奋,眼里流露出激动的光。 “小白鱼们,你们给我都上来吧。” 随着他的拉扯,下面越来越沉,看来是网到鱼群了。 他不禁朝前又走了两步,几乎踩在了船岩上,用力使劲,只想赶快将渔网拉出水面。 突然,船头朝着左右摇摆了两下,赵幽身子在船头的晃了晃。 小贾这时正将两艘船往一块儿并,朝着赵幽再次警示道:“世子,危险,快放手!” () 第663章 老天爷在开玩笑吧? 眼看着渔网马上就要拉出水面,赵幽不甘心。 他凝神将双腿稳了稳,然后手里拽着网绳,猛得又一使劲,结果,导致船头猛烈地晃动,他顺势被渔网拉扯着,一头栽进了水里。 小贾和几个护卫冲上了他的船,却为时已晚。 只有一个护卫眼疾手快揪住了网绳,这网鱼算是保住了。 整个身子浸入水中的一霎那,赵幽感觉这辈子就没有这样冷过。 与刚才被寒风裹挟的寒冷不同,这一刻,他觉得自己从头到脚,似乎都变成了冰块。 小贾很快跳进水里,将他救出水面,拖着他上到了船上。 赵幽脸色青紫,牙床不受控地上下清脆碰撞。 他感觉,整个身体都已经不是自己地了。 小贾将自己的衣服脱了,披在了他身上。 “世子,这样下去不行,属下必须带你上岸。” 赵幽打着颤,朝着船头的方向看:“我的鱼呢?” “捞上来了,捞上来了,世子,都在这儿。” 说着,护卫们将刚刚收的渔网,一股脑全都抖落在了船板上。 这一网果然是收获颇丰啊。 整整一大堆。 赵幽顾不得身上的不适,立刻爬了过去, “鲤鱼、鲶鱼、草鱼,花鲢、花鲢,草鱼、鲶鱼……” 赵幽越扒拉越烦躁,越发加快了手上的速度,结果几乎将鱼铺满了一船板,什么鱼都有,就单单没有白鱼。 他看着眼前的鱼,心里灼烧起一团愤怒的火焰。 “白鱼呢?白鱼呢!” 老天爷在跟他开玩笑吧? 为何一晚上,一条白鱼也没有捕上来过? 他匍匐在地上,不甘心地又使劲扒拉了一圈,依然是一条白鱼的影子也没有。 小贾焦急地扶他起来:“世子,别管什么白鱼了,这夜间捕鱼本来就不合适,再这样下去,你会冻坏的。” 赵幽猛得剧烈咳嗽了几声。 然后道:“你们把衣服脱了,给我。” 小贾和几个护卫赶忙开始脱衣裳,将干净的衣物替换到了赵幽的身上。 赵幽恶狠狠地望向黑漆漆的河面,道:“本世子就偏就不信这个邪,继续捕!” 小贾:“世子!” “再多嘴我将你舌头割了!” 没有人知道他这次有多认真。 脑海中浮现出夏桉第一次出现在他眼前的画面, 那时,他正在一个池子边,教训一个不长眼的下人,将那人的头淹到水里,想把他给淹死。 一个身姿纤瘦,容貌毓秀纯美的女子突然出现在她身侧,若无其事地欣赏着面前湖景。 那日,池边的人见他动了怒,都仿若躲着洪水猛兽,成群结队地离开,只有这个女子,反而是靠近到了他的身边。 面对动怒的他,甚至丝毫都不觉得害怕。 他还未见过如此特别的女子。 那一刻,他一下子就记住了她。 如今想想,她那张清丽脸庞,清灵的眉眼,在那一刻便已经深深刻在自己的心里。 他赵幽自认是个风流倜傥之人,女子仿若衣裳和玩具,用够了,玩腻了,撕碎了扔了便是。 可唯独对她,赵幽想认真,且也只想对她认真。 他想真真正正拥有这个女子,与她成婚,与她生育子女,与她共享荣华富贵,受人艳羡。 除了她,他赵幽不会再对这世上任何一个女子动这样的念头。 他甚至想过了,只要夏桉能对他点头,他或许还会规矩一下自己的言行,试着去做一个正人君子。 谁知道呢?他的人生没准就是在等这样一个人。 赵幽拖着沉沉的身子,打着晃,再次走向了渔网。他拉起网绳的一端,咬了咬牙,再次往水里一甩。 小贾感觉赵幽简直是入魔了。 这回,他没有离开,而是坚持留下来,帮着赵幽打下手。 他实在太担心主子了。 赵幽沉着黑沉的眸子,不知不觉间,手被渔网勒出条条血痕,脸和耳朵在寒风里逐渐麻得无所知觉。 就这么执拗地在淮河深处又奋战了多半宿,依然没有见过,哪怕是一条蝌蚪大的白鱼。 天边泛起鱼肚白,赵幽将最后一网收上来时,看着里面蹦着的小鱼小虾,直接将渔网丢进了水里,身上一阵虚脱,一屁股跌坐了下来。 双眼一合,晕倒了过去。 小贾立刻大喊一声:“世子!” 他躬身将赵幽抱在自己怀里,摸了摸他的额头,急地大喊一声:“划船上岸!” 几个护卫也累了一夜,显得十分疲累,听了小贾的命令,连忙手忙脚乱地抬起船桨,划船往岸边赶。 到了岸边,小贾匆忙背着已经不省人事的赵幽下了船,然后急匆匆将他放入马车内,冲着最近的医馆赶去。 他心里又急又气,恨恨骂着夏桉。 若不是她,世子怎会遭这种罪? “妈的,她是想找死!” 清晨的医馆还没有开门,几个护卫框框砸门,睡在二楼的郎中吓得惊醒,连忙到楼下看看出了什么事。 打开门,才发现来了个发烧昏迷不醒的人。 小贾急不可耐:“这位是永定候世子,刚刚在河里着凉,又受了累,昏倒了,你赶紧给我好好医治。” 那郎中一听是世子,吓得整个人都紧张不已。 好在他诊断出,赵幽只是风寒引起地发烧,并无其他严重的症状,他连忙想尽法子给他退烧。 这时,小贾突然发现门外路过的人,似乎有些眼熟。 他眨了眨眸子,突然想起来了,此人好像是夏桉的车夫。 - 一大早,天气格外好,晨曦美得像一幅缱绻的画卷。 夏桉一边吃下一口热热的八宝粥,一边抬眉:“晕倒了?” 双鹤点头:“对,下船的时候,小贾给他背下船,已经不省人事,他们驾车直接去了医馆。” 喜鹊道:“嘿,他果然是能折腾,那,可知他有没有落水?” 双鹤道:“虽然无法确定,但下船时,他穿的明显不是自己的衣裳。上船时是一身紫色锦衣,加裘绒皮袄,下船时,明显是一身下人的衣裳。原来的那身衣裳八成是湿了。” 喜鹊笑嘻嘻看向夏桉:“姑娘,他当真是落水了啊!哈哈哈哈,真是太过瘾了。” () 第664章 不打紧 夏桉也觉得碗里的八宝粥似乎都更甜了些。 “我就说,他定会将自己折腾到水里面去的。” 夏桉又吃了一口小菜,问双鹤:“你去医馆看过了吗?他怎么样了?” “说是着凉引起的发烧,嘴里好像还一直说着胡话。” 琥珀在屋子里头看了双鹤一眼,问:“他说啥胡话?” 双鹤赶忙一本正经回她:“他一直念叨着白鱼。” 琥珀收回目光,继续在屋里面整理夏桉的衣裳。 夏桉总觉得,自从上次让这二人一起出门安顿夏媛的孩子之后。 他们之间,似乎总有一种说不出的别扭。 从前双鹤来云芷阁,琥珀总是第一个跟他搭腔,粗声粗气,恨不得像兄弟。 如今,每次双鹤来,她总是突然找事情做,然后再像是突然发现他来了一样。 从前琥珀见双鹤,即便蓬头垢面,也能自然而然地与他沟通事情。 如今,得知双鹤要来,她每次都会假装不经意地照一下铜镜,才会见双鹤。 双鹤也怪,从前与琥珀讲话,口气是放松随意的。 现在,但凡琥珀问他事情,他回答得总是很正儿八经,相当地认真。 她目光在二人身上转了一圈. 不禁勾唇笑了笑。 心道,有故事啊。 - 这时,双鹤道:“姑娘,有件事,我得向您认错?” 夏桉挑眉:“认错?你亲自盯了一夜的捎,这么辛苦,我合该赏你才对,向我认什么错?” 双鹤道:“早晨,我因为想知道赵世子都说了什么胡话,于是,靠近了那医馆几分。我感觉,我好像被他的贴身护卫发现了。” 夏桉问道:“小贾?” “对,就是他,此人敏锐得很。” 夏桉眉间沉了沉,无所谓道:“没关系,他看到了你也不打紧。” “万一,他们起了疑心怎么办?” 夏桉很清楚,赵幽对她的心意,是真的。 即便在上一世,她是他手里随意便可践踏的女人,他也时常会说,他这辈子最爱的人,是她。 他打她,凌辱她,让她苦不堪言,却又疯了一样地说他爱她。 而这一世,他碍于家族关系,碍于伦理,一直强忍着心里对她的喜欢。 她早就清楚。 如今,夏媛已死,她又趁机给了他一丝希望。 现在赵幽对自己的热情,不是一个小贾可以撼动的。 且已经走到了这里,她也早就没有什么好忌讳的。 因为,同样也没有人能够阻止她对赵幽报复。 - 赵幽一整个上午都在医馆里昏昏沉沉,时而胡言乱语,时而昏睡过去。中午,身上的烧退了,小贾将他接回了府里。 当然,他们是从后门进的府。 小贾不知道,世子这个样子,他要如何跟侯爷和夫人交代。若是让老夫人也知道了,那更是捅了天的事情。 安顿好赵幽,小贾一刻没停,匆匆出了府。 下午,夏桉带着两个丫鬟来到了琉璃阁。 喜鹊左看看,右看看,以为夏桉要买首饰,便替她选了一个翡翠的簪子:“姑娘,这个怎么样,很衬你的肤色。” 夏桉看了一眼,摇摇头。 “太素了。” 喜鹊纳闷:“姑娘不是一向不喜太过繁冗的首饰吗?” “不是我戴,是送给一位女子做生辰礼。” 喜鹊点头:“哦。” 这时,掌柜的见夏桉来了,赶忙迎了上来:“夏三姑娘来了,哎呦你来了,怎么不提前知会一声,我可以亲自将首饰送去你府上挑选的。” 这夏三姑娘可是东家的恩人,东家的小公子可是多亏了他,才能逃过之前那一劫。 东家交代,往后必将夏桉奉为上宾。 夏桉客气笑笑:“掌柜不必多礼,我就是随意逛逛,掌柜忙您的就是。” 掌柜的道:“那怎么行,东家交代,只要夏三姑娘来,我所有事情都不用做,只一心招待姑娘就好。” 夏桉无奈,知道他也是听吩咐做事。 “那,掌柜推荐几个可以送做年轻女子生辰礼的首饰吧,最好是,彼岸花图案的。” 掌柜的眼里一亮。 “姑娘还别说,店里还真有一柄彼岸花花型的头钗,插在头上,仿若黑发间盛开了一朵妖冶的彼岸花。不过,倒也不是什么金贵的材质,钗柄是银的。” 夏桉道:“可以,就这个吧。” 掌柜的笑呵呵地将那个钗子找了出来。 琥珀问:“多少银子,我付你。” 掌柜赶忙道:“啊呀这还收什么银子啊,这就送给夏三姑娘了。” 夏桉道:“掌柜的若如此,我下次可就真不敢来了。” 掌柜的讪然笑笑:“这真值不了多少银子的。” 琥珀道:“掌柜的直说便可,我家姑娘是不可能白拿店里东西的。” 掌柜无奈道:“那,姑娘就给一两吧,我最多也就收姑娘个本钱,不能再多了。” 夏桉对琥珀道:“去柜上付五两吧。” 掌柜的又惭愧一笑。 “夏姑娘还真是倔强啊。” 夏桉道:“一码归一码的。” 选好礼物,出了门,夏桉便见到了小贾。 小贾站在她的马车前,一张本就有些黑的脸,这会儿黑的像煤块儿。 “夏姑娘,可否聊几句?” 喜鹊挽住了夏桉:“你找我家姑娘做什么?” 夏桉拿开了她的手。 对小贾道:“当然可以。” 她和小贾走到街边,小贾目色阴沉地开口道:“夏三姑娘,我家世子昨天晚上为了给你捕捞白鱼,在淮河里整整捕捞了一个晚上!” 夏桉眸子颤了颤:“啊?姐夫竟真为我做了这等事,那鱼呢,我今日并未收到白鱼。” “并没有。” 夏桉有些怅然若失:“没捕到啊。” 小贾咬了咬牙:“我今日特意找人查问过,如今淮河里根本就没有白鱼。” 夏桉假装露出一副意外的神色。 “竟有这等事。” 小贾瞪着夏桉道:“夏三姑娘就别装了,你一早就知道了吧?你开着酒馆和客栈,市面上少了什么鱼,你再清楚不过。所以,你就故意让婢子说你想吃白鱼,故意来坑我们世子。你简直是胆大包天!” () 第665章 闹出点动静 夏桉目光变得莫名,对着小贾提高了嗓音道:“你怎能如此诬陷我?我虽是酒馆和客栈的东家,但经营的事情都是掌柜在管。我又岂会在意一种食材的有无?” 她声音很大,惹得街边路人忍不住侧目。 喜鹊和琥珀忍不住想过去,被夏桉伸手制止。 小贾心想,真是恶妇,故意坑害永定候世子,竟然还毫无歉意。 简直是太放肆了! 他目光变得越发地狠厉,声音比夏桉还大上一倍:“我家世子因为你,昨夜落了水了,还着了风寒,最后甚至晕了过去!你竟还能这般理直气壮!是想找死吗?!” 夏桉停了停,继续大声道:“他落水,染了风寒,难道不是你们这些下人没有照拂好他?你竟还跑到这里将责任推到我身上。别忘了,我是圣上亲封的淑人,也是你能随意置喙的?” 小贾猛得一噎,道:“你少扯这些没用的,事情就是你设计的,你休想抵赖!你是淑人也不能肆意妄为!” 夏桉不忿道:“是我让他去河里捕鱼的?还是我推他落水的?他若是淹死在河里,我还成了凶手不成?” “你?” 小贾气得地心里直堵得慌,他气势汹汹逼近到夏桉身前,高声威胁道:“我告诉你,你的这些阴损手段,骗得了世子,可骗不了我!你若再敢狂骗我家世子,我绝不会放过你!定要你好看!” 夏桉作势后退了一些。 这时,琉璃阁的掌柜被小贾的声音引出门外。 当看到夏桉似乎在被人欺负,他目色一凛,连忙喊道:“来人!” 几个强壮的护卫立刻涌了出来,听着掌柜的指挥冲到了小贾的面前,气势汹汹要对他动手。 小贾被逼地后退了几步。 喜鹊和琥珀也实在担心,跑过来左右护住夏桉。 双鹤此时也已经冲过来挡在了夏桉身前。 周围来来往往的路人立刻就感受到了这边剑拔弩张的气氛,吓得纷纷绕道,感觉这一伙人下一秒就能动起手来。 琉璃阁掌柜出声对小贾警告道:“喂,你最好不要招惹夏姑娘,否则我琉璃阁会让你好看!” 小贾气得瞪他一眼:“关你们屁事!” 掌柜“嘿”了一声,“还关我屁事?我告诉你,夏姑娘的事就是我们琉璃阁的事,”然后,他伸手对那几个大汉一招呼,“给我打!” 他正想着替东家报答夏桉而没机会呢,这机会正好。 夏桉忙制止道:“且慢。” 她对着众人道:“多谢各位,不过这件事,我可以自己解决。” 几个人暂且收了手。 夏桉仗着人多有底气一般,朝着小贾走近了些。 声音也放低了。 “小贾,你若是觉得,赵幽不应该追求我,你就好声劝他打住便是。你与其花功夫威胁我,不如回去好好告诉你家世子,我夏桉,从来就不是什么好人,跟她也十分不合适,你去劝他,不要在我身上白费功夫。这样,即便我想坑害他,不是也坑害不了吗?所以,根本的问题在他,你觉得呢?” 小贾凶恼道:“他若肯听我的,我又何必来找你?!” “那这就是你们的问题了,与我没有干系。” 说着,她转回过身,她对着众人道:“都散了吧,”而后朝掌柜道了谢,神情淡定地朝自己的马车走去。 小贾看着夏桉的背影,口中恶狠狠呢喃。 “她果然就是故意钓着世子的,她压根就没有想过要接受世子!” - 她刚刚是故意闹出些动静的。 这个小贾,是赵幽的心腹,少年时便跟着赵幽,对赵幽十分的忠心。 此人有几分精明,至少比赵幽要头脑清醒许多。 经常给赵幽出主意,给赵幽善后,当然,也是个不折不扣的混蛋。 他掌管着赵幽的那个木箱子,无数次在赵幽想要发泄的时候,为他递出各种各样的器具。 他手上染的血,并不比赵幽少。 和赵幽一样,同样罪孽深重。 且看赵幽,此次会如何对待他这条忠犬。 - 小贾带着一肚子气,回到了侯府绛华院。 进了院子,他就直奔主屋。 他进去的时候,赵幽已经彻底清醒过来,虽然一张脸依然煞白,但明显有了精神气,且看似心情还很不错。 正倚在床头,把玩着手里的一个小瓷瓶。 小贾见状,心里十分高兴。世子病情终于好转,且心情并没有受昨晚那件事的影响。 这样,他就放心多了。 他走上前来:“世子,你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赵幽戏谑道:“一个破风寒而已,本世子已无碍,现在舒坦地紧。”他皱了皱眉,“倒是你,跑去哪了?醒了就不见你。” 小贾道:“世子,我去找那个夏三姑娘了。” 赵幽:“是你去找得她?那我生病的事情,是你告诉的她?” 小贾愤愤道:“是我,她害世子受了这般罪,我自然是要将世子这一夜受的苦去告诉她,不然她还跟没事儿人一样。” 赵幽想了想,看了看手里的瓷瓶,挑眉邪魅笑了一下:“做的不错。” 小贾越想越气:“世子,我还顺便查证了一件事。你知道我们昨夜为何捕不到白鱼吗?那是因为,因着河水的问题,我们这个流域根本就没有白鱼了,市面上都已经没有白鱼售卖了。” 赵幽眉毛一竖:“有这等事?妈的,我还想着等我身子好些,再去捕一次呢。一想到允诺她的事情没有做到,我就觉得特么还升起了该死的愧疚。这一早晨,她没有等到我的鱼,该有失望?” 小贾闻言,觉得赵幽简直太单纯了。 “世子,你怎么能这样想?你不觉得这件事太过蹊跷了吗?这河里刚刚没了白鱼,夏桉就说想吃白鱼刺身。这明明就是在故意坑你啊。他就是拿捏了你对她痴心一片,拿准了只要她想吃,你就一定会去给他捕,所以才故意整你的。” () 第664章 丹宁郡主生辰邀贴 “世子!世子你怎么还不明白?你知道我刚刚去找她,她跟我说了什么吗?她说,她本来就不是什么良善之人,让我劝你不要在她身上白废功夫。她还说你落水也好、染了风寒也好,跟她毫无干系,让我别去烦她。世子,她就是故意不想让你好过,成心耍弄你啊!” 话落,赵幽猛得拿枕头砸在了小贾的头上。 “你特么的跟她说了什么,她会说这种话?” 小贾:“我,我没说什么?” 赵幽拧着脖子厉声喝道:“你没说什么,她又岂会说出如此绝情的话?你给我老实交代!” 小贾愤恨道:“世子受了这般苦,我实在气不过。我,我就是去警告她,要她不准再耍心机坑害你!世子,你从她这些话也能看出,她就是个心机极重的恶女啊,就是在找死。以后还是别理她了吧?” 赵幽将手里里的小瓷瓶举了起来:“她害我?她不在乎我?她害我怎会在得知我着了风寒后,特意派人给我送来了风寒药?你个蠢材,我看你才是找死的那一个!” 赵幽午时醒来后,病恹恹躺在榻上,因为自己捕捞了一夜,却是连一条白鱼也没有捕上来而窝火。 原本要在今日一早用一条活蹦乱跳的鱼让夏桉对自己感动至深的目的也没有达到。 真的烦死了。 他扶着胀痛的头,正兀自恼火着,夏桉的人就是在这时候来了府里。 贴心地给他送来一瓶治疗风寒的药,还表达了夏桉的关心之情。 称让他务必好好修养身子。 她明明如此在意自己,小贾说的都是什么混账话。 小贾听了赵幽的话,愣了愣:“她给你送药?” “你以为呢?你走了以后,她不知是从哪里得知我生病了,第一时间就将药送来了,不然你以为我现在为何如此神清气爽!” 小贾眸光越来越深。 他当然不信夏桉是真的关心赵幽,才给他送药。 看来,这女子比他想象得还要阴损。 她的目的绝非眼前的这点算计。 她心里对世子,定是有着更深的计谋。 可她的目的究竟是什么? 世子与她无冤无仇,即便夏媛死在了府上,可她们姐妹之间根本就没有什么感情,根本谈不上为了姐姐而报复。 那她为何会如此针对世子? 赵幽则完全沉浸在夏桉对他的关心里。 来送药的人说了,感谢世子为了她深夜去淮河捕鱼。 在自己最脆弱的时候,她给自己送药。 还有比这更暖心的事情吗? 小贾忙道:“世子,不对,你不能相信她做的事,她就是故意的,她就是在拿捏你,你务必要警惕啊!” 赵幽看向他的目光写满厌恶:“你,立刻给我滚出屋子,本世子现在不想听你说话。” 小贾不甘心:“世子!” 赵幽抓起榻上的另一个枕头砸到他头上:“滚!” 小贾无奈,只能窝着火离开了正屋。 - 杜尚书府。 今日,福王广发邀帖,丹宁郡主十八岁生辰,他邀请京中各位勋贵官僚参加丹宁郡主的生辰宴。 杜文襄正在杜夫人的房中,杜夫人看着邀贴,缓声道:“这丹宁公主,我有些印象,福王一共有二子二女,但福王似乎最偏爱这个大女儿。幼时无论去到哪里,都会带着她,甚至还带着她上过朝。即便她闯了祸,他总是万分包容。 后来这位郡主不知因何,随他去了一趟属地,就再没有回来。这应该是十几年来她第一次回京,又赶上生辰,想必这次的生辰礼,福王一定会风光大办。” 杜文襄为杜夫人吹着刚刚熬好的药。 “我倒是对此人毫无印象,若非她近日进了京,经常被人提起,我都不记得福王府还有这位郡主。” “可不是嘛,这一晃都快十年了。不听说啊,这次福王办这生辰宴,可不仅仅是为她庆生那般简单。毕竟丹宁郡主已经十八岁了,福王这次,恐怕是想趁此机为丹宁郡主物色一门婚事。”杜夫人想了想,唇角露出欣慰的笑,“还好,你得婚事如今已经定了下来。要不然,万一被她给选中,可就遭了。” 杜文襄好笑道:“如何遭了?” “丹宁郡主哪会有护儿这般可人贴心,这般适合你。母亲从前啊,总觉得我的儿子是天下第一好的儿子,将来必得寻个得体端庄、身份尊贵的儿媳。现在我不那般想了,这过日子嘛,有温度最重要。 日子可是两个人一日一日攒着过的,若是没有温度,又有什么意思?所以这郡主啊,县主啊,都是听着好听,娶进府里可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我就觉得护儿就很好,贴心,可爱、还爱笑,将来你与她过日子,定是十分温馨有趣。” 杜文襄脑海中浮现出蔡护儿的样子,不禁笑了笑:“母亲喜欢就好,母亲喜欢,儿子便喜欢。” “也不能光嘴上说,这亲事定了有些日子了,也没怎么见你们二人好好相处过。正好,我如今用着夏姑娘的药,这两天身子越发舒坦。我想约着她一起到街上逛一逛,你也一起吧。” 杜文襄亲手为杜夫人喂药:“行,都听母亲的。” - 此时,福王府的邀帖同样也下到了夏府。 一家人一起用完膳时,夏老夫人道:“福王府办宴席,不是小事,既然给我们下了帖子,必要好好给郡主准备一件生辰礼。苏姨娘,你好好挑选一件礼物。” 苏氏点头:“妾明白。” 夏老夫人又喝了一口汤,然后再次悠悠开口道:“你也许久没有参加这种宴会了,福王府广邀宾客,到时候,你跟着光淳一起去吧。” 话落,夏桉和苏氏均是怔了怔。 苏氏有些心虚:“老夫人,还是老爷带着桉儿去吧,我就不去了,我去不大合适。” “有什么合适不合适的。从前有魏金花在,她不喜带你。如今,府里没有夫人,你就只能当夫人使。如今这情形,你跟着老爷去,名正言顺,没什么不合适的。” 夏光淳道:“你不必推辞,跟我去便是。你父亲的事情已经过去了这么久,早就无甚关系。我都不担心,你有什么好担心的。” “” () 第665章 挑拨 回玉筝阁的路上,夏桉挽着苏氏的胳膊。 “小娘,你为何坚持不肯去?你就跟着父亲同去吧。不过就是一场宴席,我现在好歹也有个封号,即便我带着你去,你也是去得的。你都多久没有参加这样的宴会了。” 苏氏沉默了一会儿,道:“正是因为你也有封号,我便更不应该去。我们府上,此前因为魏金花和夏媛,已经在京中闹出了好几出洋相。这刚刚消停下来,我就跟着你父亲久违地去参加这么盛大的宴席,府上难免又要沦为外人的谈资。 所以,我还是不去了。你跟着你父亲去,还能给咱们夏府清正名声。至于小娘,以后再说吧。” 听了苏氏的话,夏桉很心疼。 心疼小娘竟如此的清醒。 别家的妾室,老爷若是带着去参加宴席,那都是觉得荣幸至极。 小娘首先想的,却是顾全大局。 小娘既然都想到了这一步,那心里一定是打定了主意了。她是绝计不会参加这场生辰宴的。 夏桉将苏氏的胳膊挽得紧了些。 “早晚有一日,我会让小娘心无挂碍地去参加外面的宴会。” 苏氏笑笑:“小娘去不去这种聚会,真的无所谓。只要我们的日子能太太平平的,小娘就已经很知足了。小娘现在就非常知足,你也要懂得知足。” 夏桉跟着牵强笑笑。 “女儿知晓的。” 如今府上已经没有了魏氏和夏媛作妖,下人们已然将小娘当做了这府里的女主人,她们确实已经过得很好了。 只不过,在夏桉的心里,还差了赵幽这一步。 待到赵幽得到了应有的报应,那她也可以如小娘这般,心无旁骛地过上自己的小日子。 她所求不多,日子寻常,便是好光景。 - 回到云芷阁后,喜鹊问夏桉:“姑娘,你今日买的那簪子,难道是为这丹宁郡主准备的?” 夏桉点头:“对。” “天,你怎么知道福王会为她大摆生辰宴,还给我府上也下了邀帖,万一人家只是低调地过呢?” 自然是因为夏桉见过上一世那盛大的场面。 且,即便这一次,他们不给府上下帖,她也是一定要去的。 - 两日后的清晨,赵幽风寒已经大好。 晨起更衣,简单用了点早膳,他便早早来到了夏府的门外等夏桉。 夏桉出门的时候,与他碰了个正着。 赵幽吊着一双凤眼,神情很是激动:“妻妹。” 夏桉看了他一眼,站在台阶上对着他十分疏离地施了一礼:“世子。” “妻妹,此前是我没有打听好,我本来想捕条白鱼给你个惊喜的,却不想现今淮河里没有白鱼了,着实扫了妻妹的兴啊。妻妹,你可还有什么想吃的东西,尽管跟姐夫说,无论是天上飞的,地上跑地,树上爬的,姐夫定排除万难给你弄来。” 夏桉看了看他身后一脸黑线的小贾,有些尴尬道:“不了吧?我看,世子还是不要再来找我了,免得您身边的人总觉得我在害你。我一个小小的庶女,可担不起坑害世子的罪名。” 说着,神色冷淡地走下台阶,准备上自己的马车。 赵幽回头瞪了小贾一眼,连忙上前道:“妻妹,他那日就是胡说八道的,我已经教训过他了,妻妹千万不要跟他一般见识。我自愿为妻妹捕鱼,怎能怪罪于妻妹?” 琥珀道:“赵世子,您属下那日的样子,可不像是胡说八道,他将我家姑娘堵在了琉璃阁的大门口,当众指责我家姑娘心黑,还说绝不会放过我家姑娘。当时还差点动了手的。” 琥珀照着夏桉的叮嘱,故意说的夸大其词。 小贾心里一急:“明明是你们先要动手的!” 琥珀拧眉:“难不成我们还要等着你打了我家姑娘,再动手不成?” 小贾气愤道:“你们?你们这叫倒打一耙,世子,你千万不能听他们的,她们简直是无赖。” 喜鹊也上前一步道:“我们是不是胡说,世子亲自去琉璃阁问问便知,那周围的人都可以作证!” 夏桉面色冷冷地拎起裙裾,登上马凳上了马车,对两个丫鬟道:“我们走吧。” 赵幽追着喊了她两声妻妹,夏桉看都没看他一眼,马车头也不回地走了。 小贾上前道:“世子,你不要上了她的当了,她这明显就是在挑拨你我主仆的关系,你不能再着她的道了!” 赵幽恨恨咬了咬牙关:“那我就去一趟琉璃阁,看看究竟是她在挑拨,还是你在挑拨!” 说着,他愤然甩了下袖子,起身上了马车。 琉璃阁的门口,赵幽听了琉璃阁掌柜声情并茂地描述,满身都堆起黑线。 拳头一点一点攥紧,他猛地一拳,砸在了小贾的脸上,将他砸地朝一旁倒去。 “你是我的人吗?啊,你特么是我的人吗?” 接着,他又朝着小贾的另一边脸砸了一拳。 “怎么,你是见不得你主子我高兴是吧,我花了多大的力气,才让她愿意与我亲近,我这刚刚见到点希望,你就在背后吓捅咕,这下好了,她又特么不理我了,你高兴了?!” 小贾解释:“属下那天明明就什么都没做!我只是在跟她沟通。” “你什么都没做?琉璃阁会出打手保护她?你特么的找死吧?找死吧!” 说着,他狠力地用脚踹倒了小贾。 小贾脸上被他打得青一块紫一块,嘴角噙着血,大声为自己辩解:“世子就算是打死我,我也问心无愧,我都是为了世子好!” 赵幽气得几乎失去了理智:“那我就打死你,我打死你!” 只见赵幽像是恶鬼上身一般,不停地殴打着小贾。 小贾双手抱头,像一条死泥鳅一样,忍着赵幽一下又一下残虐地暴击。 夏桉在不远处的车上,透过轩窗缝隙,冷冷看着这一幕。 做为一个恶棍的帮凶,不知此时此刻,小贾会不会有一丝共情那些他联手赵幽欺凌的女子们。 他也会痛吗?会理解那些女子的痛吗? 赵幽,你打吧,这次你总算是打对了人了。 街上围观的人越来越多,纷纷驻足看热闹,夏桉缓缓合上马车轩窗:“我们走吧。” 路上,夏桉问双鹤:“此前让你帮我找的那几个女子,你找到了吗?” 双鹤道:“都找到了,家中情况也都如姑娘所说的那样,都不甚好。不过姑娘,你找这些女子做什么?” 夏桉停了停,道:“此前去山中上香,大师告诉我,此生若想过得舒心顺遂,一定要多做善事,多多帮扶需要帮扶的人。” 双鹤点头:“原来如此。” () 第666章 孙禾 第二日,赵幽在夏府没有找到夏桉,便来到了清风醉。 去了之后,听酒馆的人说,姑娘早晨是来了一趟,不过这会儿又忙别的事情去了。 赵幽问道:“可知你们姑娘忙什么去了?” “姑娘说是听了庙里大师的指点,去做善事去了。” 赵幽闻言,心想这女子还真是个妙人啊,不仅会赚银子,还如此心地善良。 既然如此,那自己若是也跟着去做善事,岂不也会令她刮目相看,从而对自己心动? 对,就这么干。 “可知她到哪里做善事了?” 宁舫天在一旁道:“姑娘说第一站,去北城黄杏街一户姓孙的人家!” 赵幽唰地打了个响指:“行了,多些告知。” 看着赵幽大摇大摆地走出了酒馆,心情极佳的上了马车,宁舫天眼里蕴出一股玩味。 - 北城,黄杏街。 夏桉的马车刚刚在孙家的门口停下,就听到了院里传来一个妇人的怒喝声:“小贱人,就两盆的衣裳,你都洗了多久了,啊?不知道你弟弟明日去诗会急着穿吗?耽误了你弟弟结识达官显贵,你担得起这个责任吗?” 一个女子怯懦的声音传来:“我知晓了,可是刚刚过了一刻钟,我、我洗不了那么快。” “你还敢顶嘴,信不信我扇死你!” “我洗,我快点洗就是了!” 喜鹊听着,心里直憋气。 “太过分了,这样冷的天,在外头洗两大盆衣裳,这个女人可真是够狠心的。” 琥珀道:“真想连水带衣裳全都掀翻到她脸上。” 双鹤在车外道:“姑娘,现在下车吗?” 夏桉道:“再等等。” 几个人坐在车上,一边听着院子里不时传来的辱骂声,一边沉默。 夏桉微微合着眸子。 不久之后,街尾响起一阵追赶的车轮声,夏桉眸子睁开。 来了。 他们假装刚到一般,下了马车,夏桉看着朝自己大步流星走过来的赵幽,眸子沉沉。 假装意外道:“世子怎么来了这里?” “妻妹要做善事,又岂能少得了我?妻妹来这刘家,想要做何善事?姐夫帮你做。” “你不怕我坑你?” “怎么会?你放心好了,小贾已经被我狠狠打了一顿,关起来了,他若再敢挑拨你我之间的关系,我直接将他弄死!” 夏桉淡笑了一下。 “其实也没什么?听着这户人家,有个女儿,叫孙禾,一直受继母的欺负,我来,是想帮帮这个孙禾。” 赵幽状似一时没太理解。 “帮他家的女儿?这就是你说的做善事?” “怎么,世子觉得这不是善事吗?” 赵幽赶忙附和道:“是,是,当然是!” 虽然他以为的善事,有点出入。 这时,院内又传来那妇人的吼叫声:“我让你快点你听见没有,半天就洗了两件,我看你就是想偷懒!” 接着,听到她踢了一脚的声音,然后似是将女子的头往衣盆里按,“再不给我好好洗,你就把这洗衣服的水给我喝了!” 夏桉闻言,脸色瞬间变得极冷。 赵幽见状,拔高声调不耐地“嘿”了一声,他大步跨进院子,摆出一副正义凛然的样子,“哪家的恶妇,敢如此嚣张跋扈!” 夏桉一行人也进了院子。 那恶妇长得土肥圆,一张脸上堆满了横肉,见自家院子突然进来人,不禁皱了下眉。 “喂,你们谁啊?来我家做什么?” 赵幽凶狠地指着她道:“来干什么?来收拾你这悍妇!” 那妇人讥笑一声:“我招你惹你了,你就跑到我的家里撒野,赶紧滚!” 这时,赵幽的随从小焕道:“大胆,此乃当朝永定侯世子,你竟胆敢如此造次!还不赶紧行礼。” 那妇人闻言,立刻吓得一把松开了孙禾的头。 “世、世子?” 她立马跪了下来:“民妇见过世子。世子大驾光临,不知,不知有何吩咐啊?” 这时,小平也直起了腰,用手拂了拂被妇人刚刚抓乱的头发,然后也跟着在一旁跪了下来,低着头木讷道。 “民女见过世子。” 赵幽此时看清了她的容貌,眼里不禁亮了亮。这村姑着一身破衣烂衫,一张脸却是有几分好看,尤其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看起来有股楚楚可怜的意味。 他不禁问了问夏桉。 “妻妹,我们要怎么帮她,要不要,带她走?” 夏桉目光落在了孙禾的身上。 那些年月,绛华院人来人往,很多甚至她都没有见过,就已经被赵幽折磨死。 她有过交集,且知道出身的,其实并不多,孙禾算一个。 据当年孙禾自己回忆,她还没有记事起,亲生母亲便病死了。 有记忆以来,她一直都是这个继母的出气筒,几乎没有过过一天像样的日子。 后来,她随继母在街上卖菜时,被赵幽盯上,当场就从她继母手里将她买下。 她便从一个火坑,跳进了另一炼狱里。 直到后来死在赵幽的手里。 短暂的一生,就那么凄惨地收了场。 夏桉朝前走了几步,走到了孙禾的面前,蹲下来,将她的手从地上扶起来。 这双手,上面布满冻疮,刚刚又在冷水里浸泡着,看着像两个黑紫的窝头。 夏桉握紧她冰冷的手,轻道:“疼吗?” 随即,她将自己手里的手炉,放在了她的手心。 “来,暖一暖。” 手里一阵温暖,孙禾有些受宠若惊地缩了缩身子,头埋低了些。 “还好,谢过姑娘。” 她继母此时也有几分懵。 “这位姑娘,你们究竟是来做什么的?” 夏桉目光在孙禾怯懦的脸上停驻了一会儿,道:“你们都起来说话吧。” 那妇人看了赵幽一眼,没敢动。 赵幽大喝一声:“让你们起来,没听见?!” 妇人肥胖的身子猛地一哆嗦,立刻扶着地站了起来。 () 第667章 为何选中我? 夏桉顺势扶着孙禾也站了起来。 这时,屋内又走出一个中年男子,看起来应该是孙禾的父亲。 夏桉对着他们道:“打扰了,我们今日来,并无恶意。我叫夏桉,是工部夏侍郎府上的三女,在京中经营胭脂生意,” 她看着孙禾,“听闻孙家有女,乖巧懂事,吃苦耐劳,所以,我特地前来一见,想培养她做我们的香料师。” 孙氏夫妇闻言,均是大吃一惊。 孙父道:“原来是夏侍郎府上的姑娘。” 孙禾继母也立刻换了一副面容,笑得极为谄媚:“呦,原来是夏侍郎家的女儿,你怎么不早说,我好去街上应一应你啊,哎呀寒舍简陋,快屋里坐吧。” 夏桉摇摇头,道:“不了,我们还是直接聊正事吧。” 孙禾继母眼睛咕噜转了转,道:“那,姑娘刚刚说的香料师?那,那能给多少银子?” 琥珀站出来道:“五两。” 孙氏夫妇齐声惊讶道:“五两?!” 他们靠卖菜为生,一年都攒不到五两。 琥珀又补充道:“五两只是定钱,”她从怀里掏出一个纸包,走过去,交到了孙禾的手上,“这是一包红蓝花的种子,春年播种,夏季就能收获红蓝花,用于制作胭脂。待这花你种成了,会再给你十五两。” 孙禾眼里充斥着震惊和茫然,只觉的眼前的一切都特别的不真实。 孙禾继母闻言,激动地厉害:“那一共就是二十两?这,这真有这等好事?那我也能种啊。” 琥珀嫌弃看她一眼道:“我家姑娘要的是年轻的香料师,您就别凑热闹了。” 孙禾继母嘴一瘪。 夏桉道:“这件事,你们夫妇二人同意吗?” 孙禾父亲赶紧点头:“同意,那咋能不同意呢?这可比我们种菜合适多了。” 孙禾继母也猛点头:“同意同意。” 夏桉又郑重的看向孙禾:“孙禾,这是你自己的事,你同意吗?” 孙禾手握着红蓝花的种子,神情有些呆愣。 “我,同意的。” 她虽然还不明所以,但她能感觉得到,夏桉是个好人。 总觉得,自己这悲催的命运,或许会因为她而发生些改变。 夏桉道:“好,既然你们都同意了,从现在开始,孙禾就是我的雇工了。既然是我的雇工,我便有权利保证她的身心安全,所以,”她凝视着夫妇二人,口气坚硬了一些,“刚刚院里的那一幕,便不可再发生!” 孙禾继母脸上讪讪。 “我刚刚,刚刚就是在教育孩子呢。我也没做别的。” 夏桉目色沉冷地道:“她非你生,你也没有好好养她,日后便也不需要你来教育!” 那妇人一噎,没想到这女子竟是将他家的情况了解得如此清楚。 夏桉道:“我这人,生平最厌恶的就是恃强凌弱。如果你们同意,现在便可付定钱,不同意,我便去别家了。” 孙禾的父亲道:“这个家我做主!一切都按夏姑娘说地办,小禾是我亲闺女,你放心吧,以后在这个家,没人再敢动她一个指头。” 夏桉问:“若发生了怎么办?” 这时,不等那夫妇开口,赵幽上前踱了几步,一把揪起孙禾继母的衣领,盛气凌人道:“你若是不听我妻妹的,再敢欺负这孙禾,本世子保证,让你吃不了兜着走。听清楚了吗?” 那妇人吓得不禁闭紧了眼睛:“听清楚了。” 世子啊,她有多少个脑袋也得罪不起啊。 赵幽对她的反应还不够满意,贴近她耳朵,很小声道,“你不是肥肉多吗?惹急了,我一片片给你片去喂猪!” 孙禾继母吓得脸色瞬间惨白,双腿一打颤,差点没站住。 “听,我听世子的,我哪能不听呢,我以后保证好好对待小禾,好好照顾她,保证帮着她好好种出这花来。” 小禾顿时觉得心口酸痛不已,她的直觉没有错,原来这位夏姑娘,是真的来扭转自己的命运。 自幼时以来,她就在继母的魔爪下讨生活,做饭、洗衣、做农活、干家务,继母稍有不满,就不准她吃饭,不准她睡觉。她做着最累的活计,过着最苦的生活,日子像是望不到边的苦海。 关键是,她已经听她跟爹爹商量过,要将她卖了给弟弟换媳妇本,父亲还动摇了。 她早就对一切都失去了希望,只想着哪一天,一头栽进淮河里了结了自己。 不曾想,在这样一个普普通通的春日,她的生活竟迎来了一缕如此不真实的光亮。 目光不安地看着夏桉和赵幽,实在不明白这些人为何选中了她,又为何如此帮助她。 夏桉拎着琥珀拿出来的银子,走到了她面前:“孙禾,既然世子都发了话,相信没有人再敢欺辱你。你只管好好种植这红蓝花,我会定期派人过来查看进程,从今日起,你就是我的雇员了。有事情,尽管来夏府找我。” 孙禾虽然觉得莫名,但夏桉的目光,让她觉得很踏实。 “嗯,夏姑娘,你放心,我一定好好将这花养好。” 夏桉目光又划过孙氏夫妇。 “既然我们已经达成了合作,那,就请遵守约定。” 孙氏吓得直点头:“是是是,夏姑娘,民妇绝不敢再造次。以后禾儿就是我亲闺女,我必定会好好照顾她,你就放心吧。” 夏桉最后看了发愣的孙禾一眼,转过身朝院子外走去。 赵幽也赶忙跟上她。 刚刚走到了街上,孙禾手捧银子追了出来:“夏姑娘。” 夏桉回眸。 孙禾在她身前有些慌张地站住,就好像担心刚刚的一切都只是一场梦一样。她怯怯地问道:“夏姑娘,你为何会选中我?” 她清楚,绝非是因为她乖巧懂事、吃苦耐劳。他们大户人家,根本不会缺一个种花的。 夏桉眸光淡淡看着她,细看之下,会发现她眼底藏着一丝浅淡的苦涩。 前世种种,是她心底的泥沼,正值妙龄之年孙禾,此生也有了新的路要走。 她能够做的,就是带着赵幽,去面对前世的罪孽,以求得她自己内心的慰藉。 而孙禾,什么都不需要知道。 “孙禾,你这辈子的路还很长,一定要充满希望,好好的走下去。至于我为何会选中你,谁知道呢,或许我、你、赵世子,今日就该当有这样的一次相遇。” 孙禾看看夏桉,又看看赵幽,瞬间泪盈于睫。 心里没来由涌现出一股难耐的酸痛。 () 第668章 白珍珍 孙禾含着泪,保证道:“夏姑娘,我很会种东西的,我家的菜都是我种的,我会遵照你的要求,将这红蓝花种好,保证不辜负你的信任。” 夏桉点头:“我相信你。” 夏桉上了马车,赵幽最后看了孙禾那双会说话的眼睛,饶有兴味跟小焕道:“给我记着这家。” 小焕会意:“是。” 出了黄杏街,赵幽精神格外的振奋。 他刚刚可是替夏桉撑腰了,凸显了自己威武英气的一面,夏桉刚刚看向他的目光都露出了几分肯定。 他问夏桉:“妻妹,接下来我们要去哪?” 夏桉道:“去另一户人家。” 不久之后,双鹤驾着马车,在一个卖糖水的摊子前停下。 一个装扮朴素的妇人正在烧着糖水,见夏桉他们来了,赶忙道:“各位客官,喝糖水吗?” 夏桉点头,赵幽也跟着下了马车。 赵幽在夏桉对面坐下:“妻妹,这家是什么情况,要怎么帮?” 夏桉道:“一会儿,恐需要世子,动手打一个混蛋” 赵幽脸上立刻浮现出兴奋之情。 “没问题,只要妻妹发话,我将这糖水摊掀了又有何妨。” 夏桉牵牵嘴角。 这时,里间又走出来一个十六七岁的少女,手里端着两碗热乎乎的糖水,放在了夏桉和赵幽的面前。 她微笑着道:“两位客官请慢用。” 赵幽顺势扫了眼少女的脸,顿时又被吸引了一下。 这女子,长了一张清秀可人的面容,看着有几分姿色。 待那少女离开,赵幽收回目光,问夏桉:“这家我看着,似乎没啥需要帮忙的吧。” 夏桉道:“这母女二人,世子觉得怎样?” “这母亲,看着有几分端庄,这女儿,长得也好。” 说着,嘴角忍不住色眯眯翘了翘。 意识到自己暴露了些本性,他赶忙提高声调找补:“但是,若是与妻妹相比,那是一个地下,一个天上,简直没有可比性。” 早在他在孙家不怀好意地盯着孙禾开始,夏桉就注意到他的歹心。 果然啊,这些女子左右都是合他的心意。 她不甚在意地继续道:“这母女二人,原本也是富裕之家的夫人小姐。这户人家姓白,祖辈都是做布匹生意的,从前在京中算是个不小布商,后来,布行传到了少女父亲的手上。然,他赌博成性,一点一点将布行和宅子输了个精光。她们母女俩,不得不开了这间糖水铺子谋生。” 赵幽听说是个好赌的,想骂混蛋,又一想,自己也极好赌,便换成了浅浅的一声“啧”。 夏桉又道:“不仅如此,他现下已经将主意打在了她的女儿身上,要将她买到青楼里,给自己换赌资。” 赵幽其实没有什么共情能力,且他接触过的青楼女子不计其数,并不会在这种时候对那少女生出什么恻隐之心。 且他连自己的骨肉葬身火海,都没有半点心疼。 但他看得出,夏桉对此深恶痛绝。他便也努力地附和她:“那他这个做父亲的,可真是太过分了。” 夏桉道:“所以,我要救下这白姑娘。” 前世白珍珍被进卖青楼,之后又被赵幽带回府中。 在绛华院努力挣扎了近两年,最后赵幽在一个醉酒之夜,用刀在她背上写字,将她活活折磨死。 - 这时,街角出现了一个一身酒气的男子,直奔着糖水铺子而来。 白母见了她,神情显而易见地紧张了起来。 白珍珍也露出了害怕的神情,躲在了白母的背后。 那男子晃晃悠悠进了糖水铺,抬手便掀开了装银钱的木匣子,看了看里面零星的碎银,拖着长音不奈道:“怎么就折磨点儿,你们俩在这儿偷懒呢吧?” 白母立马上前,将那匣子抢了去。 “我们卖的是糖水,本就赚不了多少银子,你来这做什么?赶紧走!” 白父粗声粗气,一把夺又将木匣子夺了过来,然后将里面的碎银倒入手心。 白母见状,心里一急:“你做什么,你不准拿这些银子,你拿了就去赌,银子都赌光了,我们娘俩儿要如何生活?” 白父猛得甩了白母一下:“我去你的,这些我还嫌少呢?” 说着,一把将银子塞进了袖中。 这时,白珍珍冲了出来:“爹,求你别再赌了,我们家已经什么都没了,就算是为了我们,你醒醒吧。” 白父回头,将视线落在了白珍珍的身上。 一双眼睛立刻染了黑,上前一把抓住白珍珍的胳膊:“你也不小了,也该给老子挣钱了。” 白珍珍吓得蹲在地上:“不要,不要。” 白母上前捶打白父:“你个混蛋、畜生,她是你的亲生女儿,你想干什么?” “你们日日在这苦哈哈卖糖水,能赚几个钱,将她卖到莳花楼,够踏马你们干一整年的了。女儿,不怕哈,等为父赢了银子,就去将你给赎出来,你先委屈委屈,委屈委屈。” 他一把将白珍珍扛到了肩上,作势便要去莳花楼卖女。 白母一个劲地打她,拽着白珍珍的胳膊要把她拉下来,白珍珍则挣扎着哭喊着:“爹,不要,你放下我,放下我。” 赵幽站起身,一脚掀翻了一个桌子,对着白父凶狠地道:“放下她!” 白父现在还是醺醉的状态,听了赵幽的话,反应了两秒,才缓缓回过身。 白父神情木讷地对着赵幽:“喂,我的家事,要你管?喝你的糖水吧你。”说着,转过身要继续往前走。 赵幽直接起身,猛得抬腿,朝着他的后腰踢了一脚。 她身子一晃,白珍珍顺势从他的背上跳了下来。 白母立刻上前搂住她:“女儿,女儿,呜呜呜……” 白父被人踢了一脚,心下一阵恼火。 “敢打老子,看老子不……” 赵幽又一个拳头呼上来,直接将他捶了个大仰壳,整个人摔倒在了地上,紧接着,赵幽也没管三七二十一,一拳接着一拳,一脚接着一脚的打着白父。 () 第669章 “世子今日,很‘英武\’。” 赵幽有个毛病,一旦动了手,戾气便会在体内逐渐膨胀,真的很难停手。 况且,眼下这白父,可是夏桉授意他教训的蠢货,他自然是毫不手下留情。 白父则是直接懵了,被打着打着,酒也醒了大半,接着便开始大喊着求饶。 “大侠饶命,大侠饶命啊,要死了,我要死了,求大侠别再打了。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 夏桉黑着脸看着那白父几乎被赵幽打得剩了半口气,才对赵幽道:“赵世子,小心出了人命。” 赵幽却毫无要停手的意思:“没事儿,打死算我的。” 夏桉又喊了一声:“赵世子!” 赵幽听出夏桉话音不对,这才悻悻收了手。 他合掌拍了几下,对夏桉道:“放心,我这是在救人,打死他,即便到了官府,也是本世子有理。” 夏桉心中冷嘲。 人命在你眼里,还真是如草芥一般。 白父躺在地上不住地呻吟着。 “你们是谁?你们凭什么打我?我要到官府告你们去,告你们去,你们得赔我医药钱。” 白母抱着白珍珍,冷眼看着他,脸上溢出浓浓的悲哀。 夏桉起身,走到了白父的旁边。 “告官府?那要不要将你在赌场抽老千的事情也告到官府,亦或者,告诉赌场?抽老千,最起码也得杖刑吧?” 白父脸上一阵惊慌。 “你,你是谁,你怎么会知道?” “且,打你的这位,是当朝镇国大将军永定候世子,你确定你要告?” 白父更是吓得往远处挪了挪。 “草民,草民没有得罪你们吧?” 夏桉厉色道:“你要卖女儿,就是不行!” 白父眸子里一阵惊慌。 吓得结结巴巴道:“我,那不是真的要卖女儿,我哪能干那种混账事。我不卖,不卖。” 夏桉道:“我警告你,我是当朝工部夏侍郎之女,你若再敢动她们娘俩的主意,我必让你吃官司,让你这辈子走不出监牢!” 白父点头:“啊,啊,我保证以后不会动她们娘俩的心思的,夏姑娘,夏姑娘手下留情啊。” 赵幽也阴恻恻上前道:“以后,赌钱的事情你就别想了。本世子保证,全京城的赌场,今日起,你一个也进不去!” 他在京中,这种小事还是办得到的。 白父差一点就哭了:“啊啊,我听世子的,听世子的。” 白母搂着白珍珍,见了眼前的这一幕,好半天没有反应过来。 她们因着白父,日日煎熬,担惊受怕,总觉得日子不一定哪一天就会变得更糟。 今日白父的举动,也印证了她们的惶恐。 这人竟是糊涂到要卖女换钱赌博,她们刚刚真的已经绝望了。 不曾想,恰遇贵人相助,且这两位贵人,一下子就确保了她们娘俩的安全。 待夏桉回身看她们时,白母带着白珍珍,倏地跪了下来。 “感谢夏姑娘、感谢世子为我们娘俩儿主持公道。民妇感激不尽!” 白珍珍也道:“感谢夏姑娘,感谢世子。” 夏桉伸手将她们扶起来。 “不必谢我们,身为女子,本就活得不易,若是连家人也来祸害,日子还怎么活下去。我们今日教训了此人,还望你们娘俩别怪我们多管闲事。” 白母眼含泪花:“怎么会,你们这时救了我女儿,要不然她今日……” 白母忍不住抹了抹眼泪,“我如今也不求别的,只求我和珍珍能吃饱穿暖就行,对他,我早就不抱任何希望了。” 夏桉宽慰她道:“放心吧,日后他若再敢做出这等禽兽不如之事,你便去夏府找我,即便是我父亲,也绝不会轻易放过他。” 赵幽朗声道:“你们就直接去镇国大将军府,我父亲能剥了他一层皮!” 白父吓得身子朝后缩了又缩。 白母颤着嗓音道:“真是多谢了。” 白珍珍扶着白母,脸上也写满了感激。 夏桉故意问她道:“你叫什么名字?” “回夏姑娘,我叫白珍珍。” “珍珍,我在京中有胭脂生意,你可愿到我的胭脂铺里做活?” 白珍珍眼睛亮了亮:“胭脂铺?” “嗯,将来可以学着做胭脂,做一个胭脂师傅。如此,你赚的银子足够你们母女过活,也有了安身立命的本事。” 白珍珍希冀地看着白母。 白母道:“夏姑娘,你真的愿意给珍珍这个机会?” “自然,如果你愿意,明日一早去泗水街的清风醉酒馆找宁先生,他会替你安排。” 白珍珍欣喜地点头:“好的,我愿意的,谢谢夏姑娘给我机会。” 夏桉最后又看了地上的白父一眼,对赵幽道:“世子,要不然,你留下些银钱给他治伤吧,否则他少不了还得花她们娘俩的银子。” 赵幽懵了一瞬。 要我打,还要我医? 夏桉看着他:“毕竟是你动的手啊。” 赵幽感觉很噎得慌。 他冲小焕摆了下手。 小焕听命,从怀里从出一块银子,想了想,给了白母。 - 离开糖水铺子,赵幽靠近了夏桉几分,问夏桉:“妻妹,你觉得我刚刚表现得如何?” 夏桉回想着刚刚他发泄一样殴打白父的样子。 估摸着够白父记一辈子的了。 夏桉道:“世子今日,很‘英武’。” 赵幽被夸得嘴角斜斜上挑。 “只要妻妹发话,姐夫甘愿做牛做马。” 夏桉道:“姐夫刚刚打得手疼了吧?” 她假情假意从袖中抽出一瓶伤药来:“这个你涂一下吧。” 赵幽嘴角差一点飞到天上。 - 赵幽本想厚着脸皮跟着上夏桉的马车,但她那两个丫鬟先她一步挤了上去,半点缝隙没给他留,他只得又坐回到自己的马车里。 手里捏着伤药瓷瓶,他洋洋自得:“这可是她送我的第二瓶药了,这就说明,她对我已经越来越有好感了。” 萧焕嘿嘿一乐:“那是,世子如此威武,夏姑娘一定早就对世子有意思了。” () 第670章 秋桃、月娘、秀玲们 赵幽瞥了他一眼,他之所以今日带着小焕跟着自己,就是因为这家伙你让他往东,他绝不往西。 对自己无条件信服。 说话也专拣好听的说。 不像小贾,大概在自己身边待惯了,动不动就喜欢自作主张,还总听不懂他的话。这下人,就不能给他们脸。 赵幽又问小焕。 “这户你给我记下了?” “放心吧世子,都记下了,保准您日后一找就能找到。” 赵幽斜斜勾了勾唇。 也是怪了,今日夏桉带他见的女子,竟都是他的菜。 - 这一天余下的时间里,夏桉又带着赵幽去了三户人家。 城东刘院外家。 次女名秋桃,有个青梅竹马的未婚夫婿,二人情投意合,原定夏日成婚。 贞元二十一年夏,二人在郊外游玩时与赵幽相遇,赵幽看上了秋桃,要她做自己的妾室。 秋桃不肯,说自己已有婚约,这辈子不可能另嫁他人。 次日,她的竹马未婚夫婿失踪,赵幽去刘院外家下聘,迎娶秋桃做妾。 秋桃入绛华院,死于次年的夏季。 - 城东风云巷李家,早年独子坠崖离世,留下妻子月娘独自照料重病在床的婆母。 贞元二十二年春,月娘在桥下洗衣,被路过的赵幽相中,得知她是寡妇,直接将她掳回绛华院。 七日后,婆母独自死在家中。 月娘得知后,自责不已,无颜面对死去的夫婿,当日夜里带着满身耻辱,悬梁自尽。 - 城南一户姓朱的人家,朱父一心求子,却不得,共生有八女。 女儿凡长到十二岁,他便以养不起为由卖掉。 贞元二十四年年后,五女秀玲十二岁,朱父听说赵幽出手阔绰,遂主动将五女秀玲卖给他。 秀玲进府后,因她太过年幼,夏桉想尽办法护了她半年,最后还是没有躲过赵幽的魔爪。 秀玲死的那日,是她的十三岁生辰。 - 赵幽自然不知道这些。 赵幽这一日,一直像个正义之士,跟在他的身后,用他那虚伪的威严,为这些前世被他加害至深的女子们撑腰,护住她们现在的生活。 夏桉尽自己绵薄之力,为她们本就困苦的日子,留下了一条生路。 表面上,在这些女子眼中,夏桉今日像是菩萨转世,是个功德无量的大善人。 只有夏桉自己清楚,这几人,不过是绛华院六年里冰山的一角。 她前面有,她后面,同样有更多。 所以,即便是搭上自己的全部,这一世,她必须让赵幽得到有应有的报应! 他也必须死! 从最后一户人家出来,夕阳已经开始向西垂落。 赵幽很不解地问夏桉:“妻妹,为何今日我们帮助的,全都是年轻的女子?” 夏桉勾唇问他:“世子是不是觉得,她们还都有些好看?” “的确,啊姐夫不是那个意思,你是知道的,姐夫眼里只有妻妹。有你在,别的女子根本不可能入我的眼。” 夏桉道:“世子不必如此避嫌,窈窕淑女,君子好逑。我能理解。” “嗨,妻妹你这么说,那可真是太不信任你姐夫我了。” 夏桉边走边道:“世子想知道,我为何要帮这些人?” “对,我以为,行善嘛,是帮助那些老弱病残之类的。” “老弱病残虽然日子过得苦,但他们的生活已成定局,我能帮,日后肯定也会帮。我是觉得,人生的一大苦难,其实是不知何时危险便会降临,”夏桉侧眸,与赵幽对视,“你不觉得,这几个女子,很容易被一些好色的恶霸盯上,而一旦被盯上,就她们的处境,根本没有招架之力,很容易就会被从家人的手中买下来。” 赵幽感觉夏桉这句话别有深意。 不过他自信地觉得,夏桉口中的恶霸绝对跟自己没有关系。 “妻妹这么一说,确实如此。那个跋扈的继母,那个贪赌的爹,都完全有可能将女儿给卖掉换钱。” 夏桉目色犀利的看着他:“从前听二姐姐说过,姐夫府里美人也不少,不会也有买来的吧?” 赵幽心口一颤。 声音不自觉提高了些:“啊,怎么可能?姐夫怎么可能做那种事?我府里头的,那都是心甘情愿跟我的。” 夏桉眸子闪着幽光:“我也相信,姐夫不是那种人。姐夫如此有男子汉气概,相信一定有善待女子吧?” “善待,那肯定善待。”赵幽心虚地额头不禁都冒出了一层汗。 夏桉戏谑地盯着他:“今日谢谢姐夫的帮忙,对了,三日后丹宁郡主的生辰,你也会去吧?” “去。” 夏桉朝他微笑:“那我们同去。” 这一笑,令赵幽心神荡漾,眼睛直直盯着夏桉:“同去,同去。” - 看着夏桉和赵幽的马车走远,程鸽和盛枷驾马从一个巷口出来。 天色已经擦黑,程鸽声音有些沉地问盛枷:“大人,还要跟吗?” 从夏桉带着赵幽在白家的糖水铺打人开始,盛枷和程鸽无意间撞上,便一直在暗中跟着他们。 之后,城东刘院外家、风云巷李家、城南朱家。 看着赵幽用自己世子的威严,命令刘员外一家立刻开始操办次女与未婚夫婿的婚事;看着赵幽替李家的寡妇月娘,暴揍了天天来骚扰她的屠夫;又见着他将朱家那个卖女成瘾的老父亲挂在了树上,称他下次再卖女,就将他绑进镇国大将军的刑场上。 同时,也看到夏桉为这些女子们,都指了一条明路。 一家一家,他们看着夏桉带着赵幽,为一个又一个女子谋取公平和希望。 这些女子看似只是这硕大京城中的普通人,却都有一个共同点,她的生活,如同风雨中的花朵,看似扎根,实则随时都有被摧毁的可能。 程鸽这一路上不止一次觉得讥讽,若非夏桉带着,赵幽若自己见了这些女子,这些女子的命运,八成就是另一番光景了。 从前盛枷总说夏桉绝非表面上看去那么简单,她身上一定有着很多不为人知的事。 程鸽一直都不以为然。 心想,她不过就是比寻常女子智慧了些,有趣了些。 一个十几岁的姑娘,能神秘到哪里去? 可是经过这多半日的观察,且看着她是和赵幽一起做这些事,他心里越发觉得沉。 他也终于意识到,夏桉是真的不简单的。 她心里装着什么他尚不可知,但,那一定是隐秘又有力量的事。 而他身前,盛枷的眸子早就黑如深潭,握着缰绳的手早就麻了。 () 第671章 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秘密 早春的暖阳,驱散了寒冬残留在风里的冷意,将整个京城照得暖融融的。 蔡护儿挽着杜夫人胳膊,走在热闹的街市里,一会儿陪她在卖荷包的摊子上精挑细选,一边陪她在卖首饰的摊子旁试戴首饰。 杜文襄一路陪在她们身后。 “伯母,这个簪子花型很雅致,正好适合您今日的发髻。” “伯母,这个水粉色手串也好看,我替你戴上看看,哇,果然很衬您的肤色。” “伯母伯母,快来这边看看,这边有卖香料的诶,你喜欢什么香?” 杜夫人眉眼里一直含着的笑,走到香料摊前,在蔡护儿的指引下,挨个香料认真闻了闻。 之后,指着一个蓝色的香盒道:“这个甘松香不错,要不我们就买这个?” 蔡护儿道:“好啊,甘松香可以助睡眠,我此前在十里馥跟褚师傅学的。” 杜夫人挑眉:“你还学了调香?” 蔡护儿有些惭愧:“学了是学了,不过,呵呵,我大概对香料没什么天赋,总是调不好,此前给我小娘调的一款安息香,搞得她整夜都睡不着觉,将我好一顿数落,所以就不敢再自己调了。” 杜夫人道:“调不好就调不好,不必勉强,人无完人,不必对自己有那么多的要求,你这个年纪,开心快乐最重要。” 蔡护儿乐了:“伯母你真的既豁达又智慧,不像我小娘,只要我做不好,她就骂我笨,幸亏我耳根子厚,不然早被她骂得见不得人了。” 杜夫人笑了笑:“你小娘一定是对你给予了厚望,所以才要求高了些。但是伯母跟你讲,人这一辈子啊,讨好自己最重要,不要太将别人的眼光当回事,如此,才能活得轻松,也活得长久。” 蔡护儿其实知道,这是杜夫人在病重之后体会到的人生感悟。 她一边觉得她的话很暖心,一边又有些伤心。 她倒是情愿,她也能对她苛责两句,至少证明,她还有精力去和生活较劲。 她尽力用轻松的笑容掩饰眼底的心疼。 “护儿明白了,护儿一定牢记伯母的话,这辈子好好善待自己,将日子过成自己喜欢的样子。” 杜夫人欣慰地点点头:“这就对了。”她回头对杜文襄道,“襄儿,日后你们成了婚,你也绝不可拘着护儿,就让她想如何过活就如何过活,听到没?” 少女的天真和纯粹,大多死于婚后重重压下来的条条框框。可杜夫人真心希望,蔡护儿能永远保持这份少女之心,这辈都能活得有色彩。 突如其来的命令打断了杜文襄沉重的思绪。 其实,据伺候母亲的嬷嬷说,母亲今天早晨起来精神并不好。 但因为已经和蔡护儿约好了今日要一起逛街,她不想扫兴,所以执意要坚持出来。 杜文襄一直担心母亲的身体,怕她会随时感到不适。 不过,看到她现在还能嬉笑着调侃,他心里也觉得安心了不少。 “母亲放心,成婚后,护儿想怎么过活,就怎么过活,我绝不强加干涉。” 蔡护儿有些僵硬地笑着抿了下唇角。 虽然她很清楚眼下的一切都是假象,但杜文襄的话,还是令她觉得十分舒服。 她相信,杜文襄日后能成为那样的夫君。 买好了香,杜夫人前后看了看,突然道:“哎呦,我突然有些口渴了,想喝前面街角那家的酸梅浆了。” 蔡护儿忙道:“那我去给您买。” 杜夫人在一旁的面条摊位坐下,道:“襄儿,你陪着护儿一同去,母亲就在这里等着。” 杜文襄意会了母亲的意思。 他举步对蔡护儿道:“走吧,我们一起去。” 蔡护儿笑着点了下头。 转过身,二人并肩穿过人群。 蔡护儿脸上的笑容渐渐消失:“伯母比上次见面的时候,似乎又瘦了一些。” 杜文襄沉默了片刻:“不管怎样,今日谢谢你能陪着母亲出来逛街,她已经好久都没有像今日这般高兴过了。” 蔡护儿道:“可我觉得我做得根本就不够,至少她的痛楚,我无法替她分担半分。” 杜文襄转头看她:“你莫要这样想,我这个做儿子的想替她分担,都没有办法,你已经做得很好了。真的。” 蔡护儿回眸看了眼杜夫人,想了想,伸手一把将自己的手臂,跨到了杜文襄的手臂上。 杜文襄倏地低眉,看着蔡护儿挽着在他胳膊上的纤细手腕。 蔡护儿小声道:“杜大哥别紧张,伯母让你陪我同来,她定是想看到我俩亲密的样子,如此,她才能高兴。” 杜文襄意会,他抿抿唇,尽量自然地领着蔡护儿往前走。 他们身后,杜夫人看着他们手臂挽在一起的样子,果然,原本因为不适皱巴的眉眼顿时就顺展开来,欣慰地对着身旁服侍的嬷嬷笑了笑。 嬷嬷道:“夫人好福气,蔡四姑娘又一个难得的好性情。” 杜夫人道:“看到她,就令我想起我从前在闺中时的样子,那时的我,同样也对生活充满了憧憬和勇气。真的好怀念。” 嬷嬷道:“老奴又何尝不是。那时候夫人总喜欢不守规矩,老奴那个时候跟着你,没少提心吊胆。但如今老奴依然最怀念那个时候的夫人。” 街角处,杜文襄和蔡护儿一人端着一瓶酸梅浆,说说笑笑地往回走。 杜夫人道:“所以,有些东西不该丢掉的。” - 酸梅浆买回来,杜夫人坐在凳子上,啜饮了两口,起身对着蔡护儿道:“走,跟伯母去一个地方。襄儿,你就别跟着了,先回去吧。” 杜文襄:“……” “母亲,什么地方我不可去?” 杜夫人道:“这是我们女人之间的秘密,你一个男子,永远都不可以知道。” 杜文襄听得有一懵。 蔡护儿道:“杜大哥,你就在这上面的茶楼等我们吧,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伯母的。” 杜文襄与蔡护儿对视了一眼,须臾,点了点头:“那我就在这儿等你们,母亲你要注意身子。” () 第672章 至亲刺痛 大约两刻钟后,杜母带着蔡护儿,来到了一个别致的院落门前。 蔡护儿问道:“伯母,这是哪?” 这时,守门的大爷见了杜夫人,赶忙将门打开:“夫人,您很久没有来过了。” 杜夫人和她身边伺候的嬷嬷仿若进自己的家一样,进了这处院子。 这是一间两进的宅子,院落不大,但布置得十分温馨。 花草树木错落有致。 不大的院子里,甚至还有一面莲池,莲池边筑有一凉亭,院墙边还有一棵粗壮的枣树。 蔡护儿不禁好奇:“夫人,这里是?” 杜夫人道:“这里是我一个人的院子,今日我还是第一次带外人来。” 她一边在蔡护儿搀扶下往院子里头走,一边道:“我嫁进杜府这些年,日子虽然过得还算顺遂,但也难免有委屈憋闷的时候。我也会有心情沉闷的时候,就是那种,什么人都不想见的时候。 每当这种时候,我就想一个人待着。这处宅子,是当年我母亲偷偷留给我的。后来我便将这里打造成我最喜欢的样子。这里也就变成了我逃避现实的秘密花园。娘家人不知,老爷不知,襄儿也不知。” 蔡护儿勾勾唇:“看的出,夫人很爱这里。” 杜夫人问她:“你喜欢吗?” 蔡护儿左右看着,笑着点头:“喜欢。” 杜夫人带着他们在亭子里坐下:“那住处小宅子,今日起便是你的了。” 蔡护儿闻言,脑子一懵:“什么?不可不可,伯母,这绝对不可。” 杜夫人道:“你是我襄儿的心上人,也就是我半个女儿。这里,我日后也用不上了,就送给你,写上你的名字。襄儿都不可沾染。以后,这里就是你的秘密花园。” 蔡护儿是万万没有想到杜夫人会送自己如此大的一份礼物,且如此珍贵。 可她哪里能收下,她和杜文襄不过是在演戏。 “伯母,您的心意我心领了。这个院子我是真的不能要,我毕竟才跟杜大哥定亲,现在还没有资格承下您如此重的赠与。” 杜夫人笑了笑,调侃道:“那莫非,你还能与襄儿悔婚不成?” “自,自然是不会。” “那就结了,襄儿对你也是一往情深。伯母对你那父亲,也是有所耳闻。往后你有了这处宅子,就等于有了自己的避风港。待你俩以后成了婚,若是在府里待得倦了、累了,就学着我一样,来这里自己待着,谁也不去理。” 蔡护儿此时已经无法用言语形容内心的感动。 她眼里溢出星星般的泪花:“伯母,您对我太好了。您的话,您的嘱咐,我都记着了,我会好好待自己的。只是这里您的世外桃源,我又岂能夺了去?这样好不好,往后您若是想过来,倒是可以叫上我,我陪您在这里待着,岂不更好?” 杜母是觉得自己随时都有可能离开这个世界。 而这处宅院,她只想留给蔡护儿。 蔡护儿不清楚自己的身体状况,所以不愿这个时候接受这份赠与也正常。 她默了默,笑道:“罢了,是我心急了。今日就当是我带你来认认院子。你记着,这院子早晚都是你的。我已经跟这里的下人交代过了,你就是这院子的新主人。你日后心里不舒服或者难过的时候,随时都可以到这里来好好待着。” 蔡护儿感激地点头:“护儿记下了。” - 送杜夫人回去的时候,杜夫人在半路就昏睡了过去。 马车里,杜文襄抱着面色越加憔悴的母亲,并没有追问她们刚刚去了哪里。 他心情极为沉重。 蔡护儿心情也极为沉重。 一路上二人均一言未发。 马车将蔡护儿送到蔡府,她下了马车,直接进了府,朝自己的院子走去。 刚走到半路,她小娘尹氏就追了过来。 “你今日与那个杜夫人出门逛街了?” 蔡护儿点头。 “你可知,今日在朝堂上,你父亲受了杜尚书指责,搞得你父亲被圣上斥责了一番。” 蔡护儿并没有停下脚步:“那又如何?小娘难道还要管朝堂之事?” “废话,杜家人这般对待你父亲,你还在这儿哄未来的婆母,你傻不傻啊?你让你父亲如何看待我们娘俩儿?” 蔡护儿停下脚步。 “那小娘觉得,女儿此时该怎么做?” “你如今既然和杜家大郎定了亲,自然是要拿着那杜大郎一些,让他在杜尚书面前说你父亲几句好话,以加深杜尚书对你父亲的信任和偏袒,从而也能加深我们两家的关系啊。 如此,你父亲才有可能坐上尚书之职啊,到时候,他自然也会对我们母女高看一眼不是吗?你知道你和杜家大郎私定了终身,你父亲上了多大的火吗?” 蔡护儿面上没什么表情。 “小娘,是不是只要能让父亲对你好,高看你一眼,其实我怎样都无所谓,哪怕,我被送去给那白尚书做妾?” 尹氏一时间愣住了。 没想到蔡护儿会突然说起这个。 蔡护儿看着尹氏脸上的表情:“小娘果然一早就已经知道了。” 她脸色落了几分凄惨。 “原来小娘也并不在乎我这辈子如何过活?” 尹氏像是被刺痛了。 “你胡说什么?我怎么可能不在乎你如何活?那白尚书,可是当朝资历最老的尚书,在朝堂上地位举足轻重,你去做他的妾室,有何不好的?不然以你庶出的身份,你觉得你能有门什么样的婚事?嫁个同样出身的庶子,还是嫁个百无一用的书生,还是像你二姐姐一样,嫁个账房!” “那也比伺候一个可以做我祖父的老头强!”蔡护儿心里终于破防,“所以,什么血缘至亲,你们全部都是自私至极的人。你们既然如此不顾我的死活,当初又何必生下我!” “你,你怎能如此跟小娘说话?从小到大,小娘对你不好吗?还有你父亲,对你一个庶女,跟嫡女也无疑,他精心培养你琴棋书画,教你待人接物,带你见世面,他对你,对咱们,哪一点不好,如今不过是想让你帮他说几句话都不行了?你这是不孝!” “一,我们没有不孝,她对我视如嫡女,培养我,是因为想让我看起来值钱,她带我见世面,是想看看我能怎样为他加官进爵铺路。二,我不会为他说任何话,他卖女求荣的名声早就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他的仕途,休想再靠我们这些女儿们,只能靠他自己!” () 第673章 福王为丹宁郡主请封郡主府 尹氏气愤道:“岂有此理,你怎能这样说你父亲,你知道他在朝为官多不容易?” 蔡护儿道:“在朝为官这么多人,难道都是需要那女做踏板上位吗?” “你?你?” 蔡护儿接着道:“还有小娘,我从前觉得,这府里头,至少我们娘俩儿是相依为命的。可是没想到,你为了父亲那点虚幻的肯定,哪怕将我推进火坑也在所不惜。小娘,你真的是我娘吗? 还有,你真的觉得,牺牲了我,为父亲加官进爵做了贡献,他就会对你永远另眼相看了?你这不计一切讨好他的心思从一开始就是不值钱的。真到了那一天,父亲只会将你也看得不值钱。如果是我,一份关爱如果需要我交出最宝贵的东西去换,我宁愿不要!” 尹氏这下子被蔡护儿怼得彻底哑口无言,呆愣地看着蔡护儿带着一脸的倔强,头也不回地走了。 她一个人站在原地,迎着风,好半天回不过神。 - 永定侯府,书房。 北疆赵明今日差人送回一封密函。 永定候赵秀坐在椅子上读完密函的内容后,面色变得黑沉。 他一把将信甩到了桌子上。 “才让他在边关盯着一年多,就给我连续损兵折将,现在粮草又被掳了,真是废物!” 赵明拾起桌上的信,看了上面的内容之后,脸色也变得发沉。 须臾,他道:“父亲,现在不是与二弟生气的时候,那陆家的赤影军,如今已经越来越壮大,已经快到二十五万人了,我们的关武军人数却在逐年减少,当务之急,像二弟所说,是真的得尽快征兵了。” 赵秀气愤道:“说得容易,关武军一年前刚刚过兵,这一年也没有什么大的战事,以什么理由去提征兵?” 赵桓想了想:“确实,如果此时跟圣上提征兵,我关武军会有无故扩大军队的嫌疑?圣上恐会起疑,与我赵家不利。” 赵秀道:“这个畜生,原想着无大的战事,便给他一个带兵练兵的机会,结果他竟是给我闹成今日这般境地,早知如此,当初军粮一事一出,我就应该将他给调回来。” 赵桓道:“父亲,现在说这些也是无济于事,再说二弟肯定也不愿意这样,这带兵练兵,有些折损也算正常,如此他也能获取经验教训。” 赵秀气愤道:“那可是八万军,他说折损就折损了,我关武军一共才多少人?” 赵桓又一阵沉默。 赵秀隐忍道:“我振国大将军府,靠得就是至高的兵权立足大乾,没了这个做底气,其他都是白费,这府里的每个人,都荣华不保,强壮的军队是一切的基础。” 他想了想,道:“为今之计,只有一个法子了!” “父亲请讲。” “征兵是必须得征的,但不宜闹出动静。只能在秦州内进行。” 赵桓恍然:“北疆位处秦州,秦州是福王的地界。所以,我们只要得到福王地首肯,便可在当地悄无声息将这件事办了。父亲,后日刚好是福王为丹宁郡主办的生辰宴,我们正好可以趁这个机会,与福王搞好关系,取得他的同意。” 赵秀想了想:“为今之计,也只能这样了。” “听闻福王最是喜欢这个丹宁郡主,所以后日我们务必得让福王高兴。” 赵秀点头:“如此,要好好筹谋一番。争取一次就说服他。到时候,连粮食一起从秦州征了。” “是,儿子这就去办。” - 今日下了朝,福王萧成大没有立刻离开皇宫,而是来到了皇帝的御书房。 求见皇上。 璟隆帝与两位大臣商议了一件要事,之后才放他进来。 萧成大进了御书房,弓着肥胖的身子,跟璟隆帝施礼:“臣,参见皇上。” 璟隆帝看了他一眼:“免礼吧。” 萧成大微笑着抬起头:“谢陛下。” “皇兄找朕有事?” 福王微微保持着弓着肩膀的姿势,道:“陛下,是这样,花蔷这不是回京了吗,她正好今年十八岁,所以臣想着,想给她请封一个郡主府。” 花蔷是丹宁郡主的本名。 璟隆帝默了默:“花蔷不是不常住在京中吗?” 萧成大道:“花蔷她的确喜欢待在江州,可她如今已经十八岁,早就到了该婚配的年纪。所以,此次她回京过生辰,臣想着要趁机为她物色一门好婚事,将她的终身大事给定下来,以后就让她留在京中了。但这孩子,在江州待惯了,总还是惦记着要回去。 我昨日与她谈了好半天,最后,她终于松口,说若是能有自己的府邸,她会考虑常留在京中居住。陛下,你也知道,臣这四个儿女中,最喜欢的就是花蔷,她常年不在京里,我这一颗心啊,总是牵挂着,所以,臣便厚着脸皮,想向陛下要个封赏。” 璟隆帝默了须臾,道:“年满十八岁,确是该婚配了。按律,这个年纪倒是可以有一处自己的府邸了,你先回吧,待我与礼部商议之后,再做决定。” 萧成大颔首:“是,那臣替小女先谢过陛下。” 出了御书房,萧成大才将脖颈和脊背挺直,后颈传来一阵酸痛。 他这几年身体越发有些胖,每每从皇帝身边离开,都觉得脖子很不舒服。想想幼年时,里面的这个九五之尊,还是自己棍棒下教训的小二弟。现在倒好,每每见了他,自己这身子都挺不直。 说心里话,没有怨气那是假的。 可是又能怎么办? 今非昔比啊。人家现如今是龙袍加身。就算他是兄长,也不得不低头喊他一声皇帝陛下。 萧成大一边用手揉着后脖颈,一边往外头走。 忍吧,除了忍还能怎么样。 - 福王府,玉娇院。 萧花蔷看着满桌子的美食,一屋子的华服,还有屋内守着的一排上等侍婢。 看得出,父王是真的宠她,她这一回京,几乎将府里最好的东西都搬到了她的屋里来了。 可萧花蔷还是觉得无趣得紧。 心里像是有一只虫子,爬上爬下,扰得她心痒。 () 第674章 黄头发、绿眼睛的郎君 领头的婢女看出来花蔷似乎心情不大好。 试探着问道:“郡主,您要不尝一尝这栗子酥,这是府里的厨子做的,手艺极好。” 萧花蔷端坐在一张上等梨花木椅上,百无聊赖地摇摇头。 “那郡主要不要喝喝这酸果饮,这个也是很好喝的。” 萧花蔷又摇了摇头。 “那郡主要不要试穿一下这些衣裳,这些全部都是王爷特地按照您的身量,命人为您准备的。全部都是今年京城里最新的花色和款式,还有这些首饰,也都是配套的。郡主穿上一定十分好看。” 萧花蔷拾起团扇,遮住半边脸,声音有些兴致缺缺:“多少年了,这京中女子们还是这么无聊,喜欢这些没用的俗物。” 那领头婢子闻言,不禁又闭严了嘴巴。 为了伺候回京的丹宁郡主,王爷早早便让她做了各方面的准备。 吃的,穿的,用的,全都是挑得最好的。 可不知为何,她花费的这些心思,一样也没有从丹宁郡主的那里获得哪怕是一星半点的肯定。她整日里总是一副兴致缺缺的样子,就好像她们伺候得不好一样。 如今竟说如此矜贵的衣物收拾也是俗物。 这些若是俗物,那恐怕皇宫里面,也没有能入她眼的东西了。 而且这丹宁郡主虽说长了一副柔美的容貌,举手投足间也是极为轻柔淑然,仿若一个一碰就会碎的娇迷人。 可是她总觉得,她身上有一种说不出的威压感。尤其是她不经意间的只言片语,总能令她哑口无言。 还有她手上的那柄半透明的白色团扇,上面的红色彼岸花图案透着股怪异的妖冶,总令她觉得有些诡异。 这时,门外响起脚步声,昭嘉郡主来了。 她看看上首坐着的萧花蔷,又看看这屋子的豪华阵仗。 “怎么了姐姐?你看父王对你多好啊?我年年岁岁长在府上,也从没有见过这样多的好东西,如此了,姐姐还不开心?” 萧花蔷摇着团扇,换了个姿势,斜倚在椅子上。 “你喜欢,你都拿去?” “这可是父王为你准备的,我可不敢夺人所爱。”昭嘉郡主看着姐姐眉眼耷拉的样子,一眼就猜到了她的心思。 她这个姐姐吧,好像有些好男色。 在江州时,虽然她总是对自己遮遮掩掩,但她对她的喜好还是了解了一些。 就连回京的路上,她还带着个俊俏的小倌同行呢,虽然跨进城门的时候,那小倌已经没了踪影。 她想了想,对着萧花蔷道:“姐姐,我此前不是跟你说过,京中新开了一条万国商贸街吗?不如妹妹带你去逛逛?” “商贸街有何可逛的,不就是摆摊卖东西的,我没兴趣?” “那里可不是普通的集市,那里聚集着梧州各国的人,别有一番风味,就连男子们也跟我们大乾的男子长得不大一样,你去了就知道了。” 萧花蔷摇扇子的动作顿了顿:“不一样?” “嗯,有的还很不一样呢。走吧姐姐,你刚回京,早应该出去看看京城如今的样子了。” 萧花蔷沉默了一会儿,微微坐直了身子。 “行吧,再在这屋里闷着,我都快要变成石头了,那我就随你去转转。” - 到了万国商贸街,萧花蔷心情稍微舒展了一些。 这里确实如她妹妹所说,聚集着很多形色各异的人。 尤其是男人,有的男子,皮肤真的如雪一样的白,眼睛还是通透的天蓝色,简直是人间尤物。 还有的头发全都是卷曲的,眼睛大大的,黑黑的,穿着他们民族特有的服饰,看着十分的有异域风情。 她举着扇子遮住自己的下半张脸,随着妹妹,从人群里缓步而过,眼里晶光闪闪。 昭嘉郡主问她:“姐姐,怎么样,这个地方有意思吧?” 萧花蔷嘴角轻勾:“确有几分意思。” 昭嘉郡主贴近她耳旁,手放在嘴边对她道:“我知姐姐这几日来京闷得慌,不妨挑个心仪的,我们请他喝酒,然后……” 萧花蔷神秘地眨了眨眼睛。 一个卖花毯的铺子门口,有一青年男子正准备将铺子里的一条画毯抱到外面去。 男子长着一头清爽的黄色头发,一双眸子是翡翠一样的绿色,身着蓝色长袍,他手里抱了一摞花毯正要迈出门槛时,只听“哎呦”的一声,一个身着烟紫色衣裙的柔美女子,一不小心撞倒在了他的怀里。 男子身形一震,一时间不敢动弹。 用一口蹩脚的大乾话道:“姑娘,你没有事吧?” 女子赶忙羞怯扶着他的胸膛站直,然后身体往后退了一步。 “郎君,是我一时心里着急,走路不小心,撞到你了,对不起。” 白色团扇遮住半张脸。 然,男子还是透过另半张脸,看出女子容貌极为娇美。 见她一副羞羞怯怯、慌里慌张的样子,男子愣了愣,道:“姑娘可是遇到了什么事情?” 女子眼中闪过一抹委屈:“其实,我是和兄长一起出来的,可是我们走散了,我找了他好久都没有找到。所以刚才才会失神撞了郎君。” 男子赶忙将手里的花毯放到一旁:“是这样啊,你别急。我帮你找。” 他走到铺子前,问女子。 “你兄长是往哪个方向走的?” 女子低着头,没有说话。 男子看出她似乎有什么难言之隐。 “姑娘你难道还有别的事?” 女子显得十分的不好意思:“其实,我现下肚子很饿,可是银子都在兄长那里,所以……” 男子恍然笑笑:“原来是这样。那不如这样,我先请你吃饭。”说着,她指了指前面的清风醉,“我带你去这家酒馆吃饭吧,他们家的菜肴味道正宗,酒也是好喝。” 萧花蔷听说有酒,微微颔首,感激着勾勾唇:“那就谢过郎君了。” 男子跟店里的伙计交代了几句,然后出门伸手对着萧花蔷道:“那姑娘请吧。” 萧花蔷依然团扇遮面,羞怯地颔首跟着男子从后门进了清风醉。 () 第675章 “世道险恶” 几乎在他们二人踏入清风醉正厅的那一瞬,夏桉便认出了萧花蔷。 萧花蔷,福王长女。 幼年久居江州,十八岁回京。 回京之初,一直以温柔亲和的形象示人。 低调内敛、温柔和善,很受众人的喜欢。 可是这样一副人畜无害的外表下,却藏着一个恶趣味的邪恶灵魂。 人生最大的爱好,就是整蛊、破坏、湮灭。 此时此时,她如一个软弱的小猫一样,跟在后街花毯铺少掌柜杰克的身后,莲步轻移进了酒馆。 杰克还十分怜香惜玉地引着她上了二楼,进了一个清静的雅间。 刚刚坐定,便招呼伙计进来点菜,轻声问女子喜欢吃什么。 夏桉不动声色跟着上了二楼。 看着杰克一直小心翼翼地哄着她。 “你不要担心,我一定会帮你找到你哥哥地。” “上京城是个很安全的地方,你不用害怕,有我在。” “一会儿你多吃一些饭,这样才有力气找你的哥哥。” 萧花蔷眨着无措的眼睛,朝着杰克点头:“谢谢你,郎君。” 这一声郎君,叫的杰克心里酥酥麻麻的,他朝着萧花蔷大气道:“不必客气,你们大乾不都讲究助人为乐吗?” 夏桉从他们屋门前走过,萧花蔷在此时不经意抬眸,目光恰巧与夏桉清淡如水的目光撞上。 随即,她又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 继续对着杰克示弱着假笑。 萧花蔷现下已经对这个黄毛小郎君产生了浓厚的兴趣。越看越觉得这小郎君可爱。说实在的,她也算是阅男无数,但这等模样、又这等单纯正直的男子,她还是第一次见。 寻常男子若是碰上了这个样子的她,肯定已经在打龌龊的如意算盘了。 他倒好,是真的只是单纯地想要帮她。 一口蹩脚的大乾话,听着真是极顺耳。 萧花蔷眸子微眯。与他共处一室,想必一定十分有趣。 不多时,伙计将他们点的饭菜上齐。 杰克照顾着萧花蔷用膳,萧花蔷道:“郎君,我一个人也吃不下这些,要不然,你陪着我吃吧。” 杰克笑笑:“也好,我也吃一些。” 须臾,萧花蔷道:“对了,郎君,你刚刚不是说这家的酒很好喝吗?我也想尝一尝。” 杰克道:“好,我这就去给你点一瓶。” 石头亲自来雅间给他们送的酒,又得体地将酒杯为二人摆好,亲自为他们斟了酒,热情地招呼道:“二位客官请慢用。” 石头走出去后,萧花蔷温婉地端起酒杯,微微倾身靠近了杰克几分,眼里水光潋滟,柔情似水。 “郎君,奴家敬你一杯,感谢你今日相帮,不然,奴家都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她这一靠近,杰克感觉身子顿时有些酥麻,来大乾这么久,他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等撩人心弦的女子。 他目光直直地端起酒杯,与她碰杯。 “哪里,能帮助姑娘,是我的荣幸才是。你们大乾人不都是讲究缘分,我觉得,我与姑娘,这应该就叫缘分。” 萧花蔷羞涩一笑:“奴家也这样觉得。” 不久后,一瓶酒就见了底。 醉不醉人自醉,杰克觉得自己已经被眼前的女子迷得醉醺醺了。 此时,女子端起酒瓶,意犹未尽道:“呀,这就没了啊,这酒是真的好喝,我还有点没有喝够。” 杰克赶忙道:“那我再去取两瓶来,既然喝,自然是要喝尽兴。” 萧花蔷点头:“好的,辛苦郎君了。” 杰克走匆匆出去要酒,萧花蔷兀自勾唇笑了笑,不得不说,这个叫清风醉的酒,味道确实是不错,她喝着甚是舒服。 她慵懒地单手撑着下巴,坐在雅间里,心里盘算着一会儿将这个小可爱弄到哪里去享受比较好。还有,她现在有些后悔,从江州离开的时候,她应该顺手带几样花活来的,没有那些东西,未免会少了很多乐趣。 就这样美滋滋的等了一会儿,这小郎君还是没回来。 她手撑得累了,又换了只手臂撑着下巴,继续等。 中间还百无聊赖地吃了几口菜。 最后菜都开始凉了,小郎君还是没有回来。 她不禁蹙了蹙眉,放下手臂坐直了身子,疑惑地看向门的方向。 之后,她脸色缓缓沉了下来,起身走到门旁,一把推开了门。 门口,石头正守在那里。 “姑娘有什么吩咐?” 萧花蔷看看楼梯的方向:“刚刚带着我来的小郎君呢?” “哦,你是说杰克吧,他刚刚店里有点急事,先走了。不过您放心,他走前交代了,一定好好招待好你,且他已经为您结过账了。” 萧花蔷眸子一黑,声音变得锐利:“他走了!” “对,可能因为太匆忙,所以没有来得及跟你讲。”石头脸上堆着笑,“啊,姑娘有什么需要,尽管跟我说,我保证服务周到。” 闻言,萧花蔷脸色也一瞬瞬阴下来。 一改刚刚娇弱的模样,眼里溢出了浓浓地阴郁。 她利落地甩了一下秀美的烟紫色衣袖:“不需要。” 说着,头也不回地朝着楼梯走去。 - 斜对面的如意阁,杰克顺着门缝,看着萧花蔷刚刚变了脸的模样,吓得脸色一阵紧绷。 “夏老板,这女子竟真的有两副面容?” 夏桉坐在圆桌旁,一边给自己倒了一杯茶,一边冲他浅笑了一下。 “这回知道我没有骗你吧?” 杰克心有余悸:“天哪,我那么诚心诚意帮她,没想到她居然是在耍弄我。可差一点都对她动真情了,真是太可恶了。” 夏桉道:“也不怪你,任哪个男子碰上这样的女子,也难以不着她的道。” 恐话花蔷今日已经是在收敛了,若是换成在江州,只怕她连戏都懒得演,直接就将人领走了。 杰克不禁感慨:“这世道是怎么了?常听说男子为了美色欺骗女子,还从不知道女子竟也会欺骗男子的。我知道我长的嘛,在你们大乾女子眼中,确实有些好看,可我也是有原则的人。” () 第676章 奉为上宾 夏桉摇摇头:“我知道的,也只有她一个。” 杰克感激道:“夏老板,你今日是救了我一命啊,看她刚刚那副变脸地模样,很明显是将我当成猎物了,如此,那还得了?若如你所说,她还是个有些地位的女子,那我这个外来客,岂不是惨了,清白定是没了。” 夏桉想说,丢了清白都是好的。 但凡不涉及性命,她今日都不一定会出手。 夏桉拍拍他的肩膀:“总之,虽说上京城是个法制之地,但难免也存着险恶。尤其是如你这般,长得俊俏的黄发碧眼郎君,更是要学会好好保护自己。切记,越是诱惑,可能越是危险。” 杰克拍拍心口:“我明白了。我刚刚就是被她一副柔弱可怜的模样哄骗了。我好心想帮他,她却想害我。真的是不理解。总之谢谢你,改日来了新货,我送你同一条最新款的花毯。” 夏桉笑笑:“好,我不会客气的。” - 萧花蔷有些气急败坏地从后门出了清风醉,重新回到了刚刚的花毯铺子,却并没有见到刚刚那个黄毛。 虽说这一切看起来顺理成章,可她就是有一种被人耍了的感觉。 昭嘉郡主见她一个人从酒馆出来,刚刚的小郎君却不见踪影。 她纳闷地从一旁的馆子里走了出来。 “姐姐,人呢?” 萧花蔷左右看看,咬了咬牙道:“跑了。” “跑了?怎么会跑?” 萧花蔷抬眸看看身后的清风醉酒馆。 昭嘉郡主道:“这酒馆我知道,是夏侍郎家的小庶女开的。” “夏侍郎家的小庶女?” “对,叫夏桉,你记得我跟你讲的那个朝会上出尽风头的丫头吗?就是她。” 萧花蔷想起刚刚从雅间门口走过的那个样貌气质不俗的女子。 她默了默,道:“我对这种事没什么兴趣。”她在原地转了一圈,袖子一摆,十分扫兴地道,“回王府。” - 杰克这会儿一直没敢离开清风醉。 他想等萧花蔷一行人彻底离开商贸街,再回去。 夏桉留他在如意阁品茶。 这时,赵幽来到了清风醉。 一楼,赵幽大摇大摆走了进来,对着石头道:“你们东家在吗?” 石头看了他一眼,笑道:“呦,原来是赵世子大驾光临,我家姑娘说了,如果您来了,直接请您上二楼的。” 赵幽还是第一次获得这种待遇。 通常夏桉就只是在一楼打发他几句,就将他甩开了。 今日,竟是请自己去二楼雅间。 他脸上立刻浮现出得意的神色,道:“是吗,你们东家是这么交代的?” 石头热情地道:“那还有假?世子,请随我来。” 赵幽觉得自己如今来清风醉的待遇都比从前高了许多。 已经被封为上宾了。 恐怕京城男子中,只有他有这等待遇了。 上了二楼,如意轩的门被推开,见了屋内的一幕,赵幽稍稍又有些扫兴。 屋里此时竟还有一个男子。 还是个俊俏的异域男子。 夏桉见他来访,道:“世子来了,请进来坐吧。” 赵幽眼里透着不屑和疑惑:“这位是?” 杰克赶忙自己我介绍:“哦,我是商贸街花毯铺子的少掌柜,刚刚因为躲避一个女色鬼,所以躲到了夏老板这里来。” 赵幽莫名:“女色鬼?” “是啊,那女子长着一副娇美的容颜,看起来柔柔弱弱、楚楚可怜,谁知道竟是个骗子,想骗我的男色。我差一点就上了她的当,被她占了便宜。这位公子,我见你长得也有几分好看,你千万也要小心,现在人心险恶,你要保护好自己。” 赵幽感觉眼前的异邦人是个傻子。 有美人往自己身上扑,正常男子难道不是直接拿下? 这货说什么,怕被占了便宜? 这是人话? 没用到家了。 他脸上露出几分讥诮,开口就想骂他废物,说话出的话却变成:“那你还真是,幸运躲过一劫。” 赵幽发现自己好像真的变了,只要是站在夏桉面前,他好像就能够压住身上的戾气,变得得体又豁达。 他觉得,这就是真正爱情的力量。 杰克见夏桉有客人,不便多打扰,他起身道:“夏老板,我去看看那个女骗子走了没有,走了我好回去做生意。” 夏桉喊道:“石头,送送杰克。顺便帮他掌掌眼。” 门外,石头应声:“是,杰克公子随我来吧。” 夏桉看着赵幽:“世子来找我,有事?” 杰克出去后,赵幽在夏桉面前坐下,眼神温柔地道:“妻妹,你不是说后日与我同去福王府的宴会?” 夏桉道:“哦,你是说丹宁郡主的生辰宴吧?” 夏桉故意强调了一下。 “对对,管他什么生辰宴。姐夫其实给你准备了别的,你看这样好不好,后日我们在福王府用完宴席,姐夫带你去一个地方,保证你会十分的惊喜。” “惊喜?”夏桉疑问。 赵幽点点头:“我和妻妹,认识这么久了,我们俩还没有单独相处过,所以,我特意做了精心的准备,希望能让妻妹高兴高兴。” 昨天夜里,他和所有的属下集思广益,终于想出了一个能够好好打动夏桉的办法,那就是,给她一个大大的惊喜。 他们要布置一个大大的场地,里面装满了夏桉喜欢的东西,然后,他准备在她最感动的时候,向她表白。 从而尽快将夏桉风风光光娶进府里。 夏桉看着他:“后日下午?” “对,就后日下午。” 夏桉眼里含着几分神秘:“行,我答应你。” 赵幽一阵心动:“真的?” “真的。” 夏桉想了想:“不过丹宁郡主的生辰,我们也不可怠慢,?” 赵幽灿笑着道:“那倒是,我们府上已经在精心为其准备礼物了。” 夏桉想了想:“毕竟是如此隆重的场合,后日我准备穿一身白色裙子,后日,世子可否也穿上一身白色的锦服?” “白色锦服?” “嗯,世子穿白色,应该十分英俊。” 赵幽乐不可支:“好,好,就依你,我们后日就穿同色衣裳。” () 第677章 那笑里,藏着赵幽看不懂的锋芒 要从秦州征兵一事,赵秀先是与淑贵妃透露了一丝口风。 王淑华虽说只是个女子,但因为会做事,很受璟隆帝的赏识。 是以,当初她向自己递出橄榄枝的时候,他并没有拒绝。 很多大臣用送女儿入宫这种方式,来取得圣心。但他觉得,能与后宫有手腕的人合作,才是有效的方式, 各有所需,有所制衡,目标一致,如此更容易出结果。 只是中间出了立储这个岔子,令他们一时都有些措手不及。 然,实际上,一个萧易燃,并不难解决。 只要他们想,就可以有第二个废太子。 他赵秀的目标,是掌握大乾所有的兵权,王淑华已经许诺,只要萧易瑾立储登基,赵家就是大乾的兵权掌舵者。 光是为此,他也必须,且只能支持和助力萧易瑾上位。 王淑华自然是不会阻止征兵,用以扩大势力。 她只轻严肃回了他:“无论如何,莫惊动陛下。” - 众所周知,福王是个俗人,喜欢被吹捧,喜欢财物,喜欢高高在上。 可越是这样的人,越不容易满足,更何况此人还是大乾唯二的王爷。眼界之高,胃口之大,肯定非寻常事物可以打动。 从前赵秀一直觉得他就是个养尊处优的皇亲国戚,无甚大才,所以与他交往的也不多。 而今想要悄无声息地征兵,确实绕不过他。 赵秀和赵桓为此颇花费了些精力,最终还是决定先从这个丹宁郡主身上入手。 听闻,福王为了将这丹宁郡主留在京城,特意求了陛下赐封府邸。 他们经过反复商议,最后花重金,在船场购买了一艘大型红木彩雕画舫,做为送给丹宁郡主此次的生辰礼。 赵秀看着淮河岸边新购置的画舫,实在觉得肉疼得紧。 这辈子,向来都是别人有求于他,想方设法给他送礼,可为了关武军能度过这次的关卡,自己竟也要学着讨好别人。 - 到了丹宁郡主生辰的这一日,福王府张灯结彩,彩绸翩飞, 朱红的大门上贴着金色的寿字,两旁的石狮也系上了鲜艳的红绸。 一派隆重喜庆。 宾客们一大早便开始陆续入府,带着各色的生辰礼,来赴丹宁郡主的生辰宴。 夏府,夏光淳本欲带着夏桉,父女二人一同前往,夏桉借口道:“父亲还是跟同僚一同前去吧,女儿也想跟护儿她们一起去。” 夏光淳心想也好,便自己先去了官署,准备到了半上午再与几位同僚一起去王府。 由此,赵幽顺利在夏府门口接上了夏桉。 夏桉这次也没有再刻意与他保持距离,很大方的上了他的豪华马车。 马车稳稳当当驶离夏府大门口。 夏桉回想着上一次与赵幽同乘一辆马车的情形。 那时,是她第三次怀孕五个月左右。 因为连续被他打了两晚,那天早晨起来,她身上疼痛不已,头上发起了高热。 赵幽那日晨起,却非要拖着她陪自己去看戏。 她跟他说,自己身体不舒服,不想去,他便眉毛拧起,说她是不是还欠打。 无奈,她只能拖着病体,陪着他一起去了,与他的那些所谓的友人一起看戏。 台上戏班子演得热闹,她在台下抱着肚子,发热令她神志越来越不清楚。 终于挨到了台上戏班子退场,赵幽带着她离场。 结果出了那瓦舍,赵幽就甩手给了她一巴掌,说她整场像个死人一样。 而她顺势便倒在了地上,昏死了过去。 她再次醒来,已经是三日后。 婢子说府里差一点就要给她安排丧事了。 - 今日一早,双鹤来报,昨日晚间,绛华院一夜荒唐,有女子挨了打,有女子被他封了赏,哭喊声和嬉笑声持续到后半夜。 好在夏桉早有预料,双双鹤在一个妾室被打的时候,进了绛华院制造了些动静,惊扰了赵幽和他几个属下,所以最终没有闹出人命。 夏桉猜到了。 赵幽心情不顺时喜欢打人发泄,心情很好的时候也喜欢打人助兴。 昨日的这番打,应是因自己而起的。 此时,一身白色锦服的赵幽,正一脸纯情地对她笑。 像是一只野兽,披上了人的衣裳,便以为自己是个人。 可是作为野兽的本质,他从未更改过。 夏桉今日穿了一身云白色衣裙,身上披了一件淡青色披风,发髻精致高耸,面白如玉,纤细脖颈美得赵幽挪不开眼,一双瑞凤眼清灵柔美,透着股暗暗的倔强,一如赵幽初见她的那日。 那一日,这一女子一眼就入了他的心。 一年以后的今日,他终于即将抱得美人归。 他包下了一个园子,将里面妆点得美轮美奂。 有鲜花,有彩绸,有灯笼,可以满足少女对美好的所有向往,保证一会儿会令她感动。 “妻妹今日,真美。” 赵幽看着夏桉笑着道。 夏桉看着打扮的仪表堂堂的模样,缓声笑着回他:“世子今日也是俊美的。” 这一句夸奖,赵幽竟觉得耳根子有点热热的。 他朝着夏桉痴痴地笑,内心描绘着午后他在花间向她表白的画面。 夏桉也笑,那笑里,藏着赵幽看不懂的锋芒。 - 进了福王府,赵幽走在前面为夏桉引路,二人一前一后步入了院内。 院内一派喜庆热闹,沿路走来,可以听到很多宾客们对丹宁郡主的好奇。 “这位丹宁郡主好神秘,这么久都没有回京城,也不知长了一副什么样子。” “是啊,你说会不会与昭嘉郡主一样,很会跳舞?” “谁知道呢?不过不管她擅长什么,福王宠她倒是真的,你看着这生辰宴办得多有排场,我还听说福王府很早就从全国各地采买鲜美食材,来供应今日的宴席。还让京城最好的乐班亲自为丹宁公主的生辰谱了曲子,让最好的舞姬来献舞。” “真真是羡煞旁人。我从小到大,生辰不过就是多了一碗长寿面而已,还从没有这样大张旗鼓地办过。” “行了,我们是什么身份,郡主是什么身份。其实今日的重头戏,根本就不是过生辰,据说福王今日的主要目的,是要为丹宁郡主择个良婿呢。” “是吗,那一会儿岂不是会很热闹?” () 第678章 就这一日,你不要管我可以吗? 夏桉与赵幽一路进了宾客歇息的区域。 与夏桉同行,赵幽脸上神采奕奕。 魏浮生隔着老远冲他喊道:“赵世子!” 赵幽灿笑地朝他摆了摆手。 夏桉循声望去,只见一众公子坐在一个硕大的亭子里,风姿各异。 魏浮生见到了夏桉。 “呦,夏三妹妹与赵世子同来的?” 夏桉远远揖了一礼,然后退身去往一旁女子们闲聊的亭子。 赵幽不得已,只能朝着男子们所在的亭子走去。 夏桉走了几步,身旁突然多了一个身影。 微微低头看看对方走路的步伐,夏桉一眼便认出,身旁的人是盛枷。 她目不斜视:“大人今日也来了。” 盛枷声音带着质询:“你要做什么?” 夏桉明白他这句问话的含义。 “臣女能做什么,自然是和大人一样,来参加丹宁郡主的生辰宴。” “参加生辰宴,需要跟赵幽一起来?还有,为何与他穿一样颜色的衣裳?” 夏桉道:“他想跟我穿一样的,我也没有办法。” “我再问你一次,你要做什么?” 夏桉停下脚步,转过头,一双满含深意的眼睛与盛枷对视:“大人,就今天这一日,就这一日,你不要管我可以吗?” 盛枷语气终于有些发沉:“夏桉,你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没有任何时候比现在更清楚了,”夏桉微微顿了一下,然后道,“我保证不犯法度,大人不必担心。” “我是怕你出事!”盛枷眸子沉沉凝着她。 夏桉怔了一瞬,停了几秒,她默了默,道:“我也保证我绝不会出事。” 在盛枷带着追问的目光里,夏桉上到了女子们坐着的亭子里。 与蔡护儿坐到了一起,然后目光微微垂着。 郑妍锦此时目光像刀子一样落在夏桉的身上,恨不得用目光将她撕了。 而后又看着不远处依然盯着夏桉的盛枷。 心里悲伤地默念:“为什么,究竟是为什么?表哥为何待她如此与众不同?” - 亭子里,有人聊着京中如今时兴的妆容,有人聊着年后布庄新上的布匹花色,有人聊着绣帕上的图案,有人聊着身上涂着的香味。 蔡护儿和夏桉则各自怀着心事,打过招呼后,便各自沉默。 须臾,蔡护儿摸了摸夏桉身上板正的衣料:“今日怎得还穿着如此隆重?” 夏桉笑笑:“大概,我觉得今日的场合比较重要。” 蔡护儿今日的妆容也与以往不同,明显成熟了一些:“你今日打扮得也很隆重,这妆容,看着像一下子长大了好几岁。” 蔡护儿摸了摸自己的脸:“我也该长大了,再说,我现在名义上毕竟是杜大人的未婚娘子,着装总要注意一些。” 夏桉微笑着点点头。 之后,二人便又相继陷入了沉默。 夏桉在倒数着时间,等一个她期盼了两世的时间。 - 这边,赵秀在管家的引领下,进了福王的书房。 福王正站在桌旁,看着描绘着画舫的画卷。 赵秀道:“参见王爷。” 福王从画卷中抬头,笑着道:“这竟是侯爷送给我女儿的生辰礼?” 今日一大清早,永定侯长子赵桓便来到王府,说侯府今日为郡主准备的礼物太大,需要府里的人到淮河边上接收。 管家便派了个管事与赵桓一同前往淮河岸边,去了才知道,原来一艘大气漂亮的画舫。 回来后,便带着画卷跟福王交差。 福王见了,甚是惊喜,也甚是满意,听闻永定侯到了之后,遂约他在书房见面。 永定候道:“臣知王爷对丹宁郡主疼爱有加,今又难得父女相聚,便想着送郡主一艘画舫,聊表心意。” 福王笑道:“好啊,好啊,哈哈哈哈,那我就替花蔷谢过镇国大将军了。大将军请坐吧。” 永定侯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今日福王府来宾众多, 世家勋贵,皇亲国戚,以及朝堂大员,福王只请了自己前来书房,说明他对这个礼物是真的很满意。 福王脸上洋溢着喜色:“哎呀,我这个女儿啊,性子倔,就喜欢待在那江州待着,这次,我是费尽心思想将她留在上京城内,不让她回去了。我觉得大将军送她的这个画舫,她一定会十分喜欢。” 赵秀道:“郡主能喜欢就好。” “大将军的关武军常年守护在北疆,又护卫我秦州百姓,可谓劳苦功高,本王一直都很欣赏大将军啊。” 赵秀微微清了下嗓子,道:“守卫北疆,守卫秦州,是我关武军的职责。臣不敢居功。” “哎呀大将军过谦了,大将军手里面,可是有着几十万的大军,说起来,连我这个王爷,也是对大将军多有羡慕的,想当初与陛下建功立业之时,我那也算是勇闯前锋、骁勇善战。如今却早已没有了当年的雄风啊。” 赵秀道:“哪里,王爷风采并不减当年,如今换上铠甲,一样可以重振雄风。” “哈哈哈哈,这个倒是有道理哈哈哈哈。” 赵秀沉吟片刻,对着福王道:“其实,我有一事,想与福王相商。准确来说,是想请福王帮个忙。” “请我帮忙?那你但说无妨。只要本王能力范围之内,本王定出手相助。” “这件事,还真的只能求您的首肯,我关武军在北疆,时常要对付北雁军小打小闹的侵扰,军队时有损耗,为了维持战力,臣想要在秦州境内,组织一场征兵。” 听到征兵两个字,福王脸上的笑容怔了怔。 “征兵?” “对,征兵。” 秦州是他的属地,秦州的子民自然也是都归他管辖。 不过征兵嘛? 他那双含笑的眼睛,此时划过了一抹精光。 “跟,陛下讲过吗?” 赵秀无所谓地笑笑:“此次就是小范围征兵,就,不想惊动陛下了。” 福王眨眨眼,细品了一下赵秀的话:“哈哈哈,征兵嘛,好说好说嘛。” 这时,门外响起下人的声音:“王爷,宫里来人了。” 福王笑道:“哎呦,你看这不是巧了,那本王的赶紧去迎接啊。” () 第679章 温婉、恬静、柔美,宛若画作中走出的人 宫里来人,多半是陛下差人赐生辰礼来了。赵秀不好这个时候继续追问征兵的事情,只能暂且与福王一起出了书房,朝着前院走去。 福王顺道差人将丹宁郡主也喊来,然后带着她一路前往前院。 萧花蔷今日依旧穿着一身柔和的烟紫色衣裙,腰肢纤细,举手投足间流淌着温柔恬静,看着像一个乖顺的小家碧玉。 一路从后院跟着福王走出来,沿路吸引着大片的目光。 “原来这就是丹宁郡主。” “这丹宁郡主看着很是低调呢,竟是与昭嘉郡主的高调张扬大不相同。” “毕竟是一直生活在小地方嘛,气质温和些也正常,昭嘉郡主可是在皇城里长大的,二人见识都是不同的。” “我觉得这个丹宁郡主很好诶,看着很好相处的样子。一会儿我们过去与她说说话吧。” “行啊,看来今日来的郎君们,估计都该抢着搏得寿星的芳心了。” 蔡护儿也打眼看了萧花蔷几眼:“这丹宁郡主倒是与想象的不大一样,看着很婉约的样子。” “看人不可看表面。” “何意?” “她明明是高高在上的郡主,却不愿回京,你猜会是为什么?” “是啊,为什么呢?皇城才应该是她的天下呀?” “不,这就说明,无人看管、规矩少的地界,才是她的天下。” 夏桉眸光不善的落在萧花蔷那婷婷嫋嫋地身影上。如此说来,这个萧花蔷就应该腐烂在江州才对。 须臾,她将目光移到了对面男子们休憩的亭子里。 那边亭子边缘,坐着一位与赵幽一样,同样穿着一身白色锦袍,玉冠束发的小公子。 这位小公子,年仅十六岁,是刑部白尚书府上庶出的七公子。 性子单纯,心地善良,喜欢收养小动物。 便是这样的一个小郎君,最终却惨遭萧花蔷的摧残,一生都毁了。 前世今日,萧花蔷择婿,选择了这个干干净净的小公子。当日这小公子便被留在了福王府。 后来,没有人知道发生了什么。 只是这七公子被抬回白府时,瘦得皮包着骨头,身上的伤痕触目惊心,双手都已不在,双脚指头也没了踪影。 问及原因,丹宁郡主说,他做为我的未婚夫君,却在我的眼皮底下与我的婢子翻云覆雨,还不止一个。 后来我便让手下惩罚他,结果属下似乎下手狠了,就变成了这样。 因为没有出人命,白尚书最终竟也没有追究,此事便就不了了之。 白七公子自此带着残破的身子,长居府中,据说再也没有出过自己的院门。 而丹宁郡主的恶行并没有停止,她以谈诗论道、钻研学问为名,在府中招募清客。这些清客最终一个个都被她折磨得不成人样。 后来,一个清客从她手里逃脱,那清客是有备而来,手里掌握了丹宁郡主残虐变态的实证。 他冒死告发了她的邪恶行径,如此,这位人们口中小家碧玉般的郡主,骇人听闻的罪行才公之于众。 因严重影响了皇家颜面,萧花蔷被废除郡主之称,关押进了天牢。据说,那个时候她自己身上还染了脏病,后来在天牢里疯了。 萧花蔷落狱那年,是夏桉在侯府的第四年,那时,她曾默默地想,赵幽和这样的女子,才应该共处一室啊。 她记得,前世这个时候,正是永定侯绞尽脑汁想要与福王搞好关系的时候,似乎是与关武军的军情有关。 如此,这两家更应该亲上加亲。 - 公子们歇息的亭子,众人的目光一直随着丹宁郡主远去。 他们之间未婚配的,今日离家前都是受了嘱托的,今日福王可是要从他们之间选婿的。这丹宁郡主身份尊贵,又是福王的心头宝,要他们务必争争气。 若是能与王府结了这门亲事,既不影响未来仕途,还能得到巨大的助力。最重要的,郡主食邑丰厚,那是一辈子的荣宠和财富。 望子成龙的人家宁娶郡主,不娶公主。 他们原以为丹宁郡主是何等高高在上、风光无限的女子,看着那抹淡淡的烟紫色身影,均是不由自主发出了感慨。 “温婉、恬静、柔美,宛若画作中走出的人啊。” “端淑,不浮夸,没架子,难得皇家能出这样的郡主啊。” 魏浮生也跟着感叹:“还以为会如何难以接近,这丹宁郡主看着很平易近人啊。” 白家七郎道:“感觉这个丹宁郡主十分面善,想必也是个心地纯良之人。” 他眼里透着几分欣赏。 魏浮生问赵幽:“赵世子,你觉得丹宁郡主如何?” 赵幽一直都沉浸在自己在内心描绘的,午后和夏桉告白的画面里。 根本就无心在意别的女子。 他刚刚浅浅瞥了那丹宁郡主一眼,这女子嘛,确是有几分姿色,但一看就是个没啥意思的人。 与他心目中的夏桉根本没法比。 且,他总觉得她那如秋水般盈盈的目光里,有着几分令他很不适的感觉。 总觉得她跟自己,有一种微妙的相似感。 说不清。 他对着魏浮生道:“也就一般般吧。” 魏浮生道:“呦,你还牛气上了,人家可毕竟是郡主,你怕连人家的脚指头都够不上。” 赵幽道:“你稀罕,你去够呗。” 白家七公子道:“也不知今日福王和郡主会出什么题目择婿,我倒是很好奇呢。” “谁知道呢,要么比文,要么比武。七公子,你年纪尚小,倒也不用这么着急吧?” 白七公子嘿嘿笑笑:“凑热闹,凑热闹嘛。” - 这时,正殿内响起牛公公高高的嗓音。 “福王、丹宁郡主接旨!” 福王府的人瞬间在大殿内双膝跪下。 “臣接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今福王府丹宁郡主,年及十八,已然成人。自其降世,举止端庄,品性纯良,便为皇室添彩,积福泽,深得朕心。 值此生辰之际,朕特赐府邸,以示恩宠。望丹宁郡主入居新府后,恪守皇室规训,秉持贤德之心,成为皇室之典范。不忘皇室之荣耀与期许。 朕命有司,郡主府邸一应规制,皆按皇室郡主之例操办。郡主当以府为家,勤勉修身,广结善缘,为皇室之昌盛,贡献己力。 钦此!” () 第680章 其实,我今日也有惊喜送给你 牛公公话落,福王满脸堆笑:“臣,接旨。臣,谢陛下圣恩。” 萧花蔷恭敬地回道:“臣女谢陛下圣恩。” 牛公公将圣旨和一处府邸文书交到了福王的手上,地上跪着的一行人陆续起身。 牛公公从随从手里取下一个盒子。 “恭喜丹宁郡主了,这是陛下赐给您的生辰礼。” 萧花蔷赶忙上前,双手接下了璟隆帝赐的生辰礼。 “臣女,谢过陛下恩典。” 牛公公笑着道:“行了,杂家就不打扰丹宁郡主过生辰了,杂家要回去跟陛下复命了。” 福王府的人齐声道:“恭送牛公公。” - 牛公公离开后,福王哈哈哈哈大笑:“女儿,你听到了吧,你皇叔赐你府邸了,以后你就有自己的郡主府了,你皇叔这是也不想让你再离开京城了啊。” 萧花蔷当着众人的面,浅浅笑了笑。 恭敬地道:“女儿知晓了。” “明日父王就过去给你布置,你有什么需要的,尽管跟父王说。” “女人谢过父王。” 赵秀和赵桓在一旁,道:“恭喜郡主。” “恭喜郡主。” 福王赶忙又道:“对了,侯爷还送了你一艘漂亮的画舫做生辰礼,回头也带你去看看。” 萧花蔷朝着赵幽得体地笑笑:“谢侯爷。” 赵秀颔首微笑:“,郡主久未归京,以后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永定侯府必会照拂郡主。” “多谢了。” 昭嘉郡主兴奋的上前:“姐姐,你有自己的府邸了,真是太好了,如此,你就不要再回江州了吧?” 萧花蔷浅浅勾了勾唇,没想到圣上会真的赐给她一座府邸。看来她这个皇叔还是个体面人。 如此,她确是可以考虑在京城多留些时日。 昭嘉郡主小声对她道:“姐姐,父王不是让你今日在京中这些郎君中,挑选一个中意的夫婿吗?今日这京城中,所有世家勋贵的郎君们可是都被邀请来了。父王就是想让你好好地挑一挑,怎么样,妹妹带你去看看?” 萧花蔷此前还兴致缺缺,这府邸有了,既然一时半刻也不离京,她觉得,挑一挑,也无妨。 她们来到了正殿的二楼,从这一处,刚好可以看到公子们歇息的地方。 “姐姐想找一个什么样的,我想帮你筛选一下。” 昭嘉想了想:“你便跟我说说,这京中,有哪些比较出名的公子?” “这出名嘛,”昭嘉郡主朝下面扫了一眼,“诶,你看到那个穿着红袍子,摇着羽毛扇子的那个了吗?” “你说朱玄凤?” “姐姐知道他?” “大姑母的公子我如何会不知道?那日不是去姑母府上拜访过了吗?不要给我介绍有血亲关系的。” 昭嘉郡主眨眨眼:“那就属那个最出名了。” “哪个?” 昭嘉郡主朝下指了指:“那边梨树下,一身黑衣,看着一身清冷之气的那一个。他叫盛枷,大理寺少卿,别看他长得还不错,一柄乌寒杀人不眨眼,是出了名的煞神。” 萧花蔷眨眨眼,目光在落在盛枷身上。 “他就是盛枷?” 萧花蔷的目光不禁直了直,不得不说,此人长得很入她的眼。可是,看着他腰间的那柄扇子,她抿了抿唇,目光又生硬地移向了别处。 “还有呢?” “还有永定候世子赵幽,惯会欺辱女子。” 萧花蔷倏地挑了下眉:“有这样的人?” “嗯,听说他后宅里时有女子被抬出,都是他折磨死的。最惨的是,我听说年后她的妻子带着即将临盆的胎儿在府里被烧死了。这人真是没救了。你说他坏不坏?” 萧花蔷浅浅勾了勾唇:“倒是,够坏!” 昭嘉郡主朝她指了指:“喏,就是亭子里那个穿着白色衣袍的那个。” 萧花蔷随着她指的方向看去,意味深长:“白色衣袍?” “姐姐,这人就算了,京中女子们都对她避之不及。” 萧花蔷摇了摇手里的团扇,不动声色笑笑,目光在赵幽的身上梭巡。 之后,她又垂下了目光:“罢了,其实我嘛,要求也不高,主要还是看缘分,”她眸子轻轻眨了眨,然后贴近昭嘉郡主的耳朵,“待会儿,你这样……” - 宴席开始之前,所有宾客由侍者引领着去往宴席的场地。 夏桉让蔡护儿先走,她则故意朝着赵幽的方向走去,此间还不经意间和盛枷擦身而过。 盛枷回眸,看着她和赵幽相视一笑,然后并肩而行。 赵幽走在夏桉身边,感觉一股热流在身体里流淌。 夏桉问他:“世子,你觉得丹宁郡主怎么样?” “她?甚是普通,姿色连妻妹半分都不如。” “是吗,可我觉得她看上去很善良。” “善良?呵呵,没看出来。”赵幽回忆刚刚萧花蔷的眸子,那绝不是一双善良的眸子。 别人闻不出什么,他却能闻到一股怪异的味道。 令他反胃的味道。 “那你说,她今日会看上什么样的男子?” “管他呢,总归姐夫眼里只有你,姐夫是不可能对她起半分兴趣的。” 夏桉看着他,目光带着探寻:“你后面究竟给我准备了什么惊喜?” 赵幽脸上表情一下子变得神秘起来:“保密。” 夏桉笑笑:“希望不会是一场空。” 赵幽目光灼灼道:“绝对不会,我保证妻妹你会十分喜欢的。” 这次他可是费尽了心血,下足了功夫的。也是压上了所有诚心和真心的。 夏桉边走,边悠悠地道:“我会期待的。” 看到不远处的那棵大树,夏桉满含深意地勾了勾唇角:“姐夫,其实今日我也有惊喜,要送给你。” 赵幽眸子一亮,他们果然是互相奔赴的。 “妻妹给我准备的惊喜是什么?” 这时,前方响起一个婢子的呼救声:“来人啊,谁能来救救这只小猫,它爬到了树杈上,下不来了。” 众人闻声望去,只见前面的一棵大树下,一个橘色的小猫惴惴地站在一个摇晃的树枝上,看起来十分的可怜。 () 第681章 丹宁郡主择婿 看着树杈上战战兢兢的小猫,夏桉眼里立刻盛满了心疼。 十分担忧地道:“姐夫,这小猫好可怜。” 赵幽看着她,好奇地追问她刚刚的话头:“妻妹,你要给我的惊喜是什么啊?” 夏桉指着树上的猫,目光焦灼地对他道:“姐夫,你能不能亲自去救下这只可怜的小猫,待救下后,我再告诉你我给你的惊喜是什么。” 赵幽看着那大树,他这妻妹别的都好,就是太过善良。他还有什么可说的,自然是顺从她的心意啊! 他信誓旦旦道:“你等着,姐夫这就去给你救。放心吧,小猫绝不会有事的。” 说着,他三步并作两步挤到了人群的前头,抢着朝着大树而去。 同一时间,白七公子也急切地朝着大树奔去,嘴里爱怜地喊着:“可怜的见的,小猫咪你等着,我这就来救你。” 正走着,脚下突然被一人绊了一下,他作势扑倒在了地上。 一个女子赶忙俯身下来。 十分抱歉地道:“实在是对不起,这位公子,我不是故意的。” 不是故意的吗? 明明就是突然伸出来的一脚。 白七公子抬眸,作势便想埋怨对方,撞上夏桉那满含歉意的眸子时,口中的话噎了噎。 “哦,无碍,无碍。” 无冤无仇的,人家故意绊他做什么。 定是他多心了。 他赶忙站起身来,作势便想继续往前冲,却见一与他同样穿着白色衣裳的男子,已经先他一步,顺着树干在往树上爬了。 夏桉安慰他道:“公子是担心小猫吗?你不用担心,小猫不会有事的。” 白七公子讪然笑笑。 “真是没想到,赵世子也会这般有爱心。” - 大树的另一侧,丹宁郡主和昭嘉郡主也站在树下。 福王、永定候站在她们身后。 萧花蔷看着赵幽笨拙地爬到了树上,然后将他们预先放上去的那只小猫,小心翼翼地伸手给抱了下来,搂在怀里。 一袭白色锦裙站在树间,仿若下入凡间的仙君。 “他好善良。” 萧花蔷团扇遮住半边脸,扇子上妖冶的彼岸花透着股别样的诡异。 昭嘉郡主不可思议地看着萧花蔷。 “姐姐,要不这次不作数了吧?” 这局是姐姐故意设的。 她说与其让她点兵一样地选夫婿,不如做个小游戏,愿者上钩。 她说今日谁率先爬到树上救下这只小猫,谁便就是她的未婚夫婿了。 福王和昭嘉郡主均觉得此法过于草率了,万一上去的是一个什么丑陋莽夫怎么办?总不能就这样定下郡马。 萧花蔷却无所谓道:“无碍。至少证明他是善良的。也至少证明,是天赐的缘分。” 此时上去的是赵幽,昭嘉郡主觉得果然还是草率啊。 萧花蔷此时看着赵幽手搂着小猫,一副爱怜呵护的模样,感觉心里的那只虫子在剧烈地爬动。 她心痒难耐。 她声音透过团扇,极为肯定:“就他了。” 她回眸,朝着福王微微羞涩地点了下头。 福王立刻便领会了女儿的心意,只是他万万没有想到,女儿会喜欢上赵幽这样的。 不过他现在哪里还顾得上那么多。 只要能让女儿安定下来,留在京城,哪怕今日她选的是只蛤蟆,他也能忍忍。 更何况赵家手握四十几万关武大军,赵幽好歹是个世子,不算太寒碜。 此时,赵幽满怀热心的、小心翼翼的、充满期待地从树上将小猫缓缓地抱了下来。 目光炙热地看着树下朝着他浅浅微笑的夏桉。 激动地想立马知道夏桉给她的惊喜是什么。 他将小猫交给树下等待的婢子,正要朝着夏桉走去,那婢子突然上前。 “赵世子,这只小猫是丹宁郡主的,郡主希望你能将小猫亲手交给她。” 说着,手指着丹宁郡主的方向,做了个请的手势。 赵幽一怔。 罢了,好事做到底。 无奈,他只能又抱着猫,大步朝着萧花蔷走了过去,尽量客气地将手里的猫递给萧花蔷:“郡主,你的猫。” 萧花蔷轻轻抬手,从他手里接下小橘猫。 如水的眸光缠在赵幽身上:“感谢赵世子。” 赵幽绷着脸,无所谓道:“不必。” 说着,便要朝回走。 这时,福王朝他喊了一句。 “赵世子,且慢。” 赵幽脚步一滞。 “王爷,你喊我?” 人群中有人起哄:“赵世子,你还看不出来吗?你就要做郡马了。” “赵世子好运气啊,一下就搏得丹宁郡主的芳心了。” “早知道,刚刚拼了命我也要抢在你前头爬上那棵树啊。” “是啊,原来今日的考题是这个啊。” 赵幽心里猛得一咯噔。 第一反应是抗拒,不接受。他要走回去找夏桉。这时,永定侯朝他大喊了一声:“王爷让你过来,你没有听见?!” 听到父亲的声音,赵幽本能地身体一阵紧绷。 他握了握拳头,执拗地往人群中望去,一眼就看到了站在前头的夏桉。 他不顾一切地走了过去,走到夏桉面前,一脸恳切地问夏桉:“妻妹,小猫我给你救下来了,快告诉我,你刚刚说的惊喜是什么?” 夏桉脸上的笑,渐渐变得浅淡、疏冷。 她很小声道:“你现在还觉得不够惊喜吗?” 赵幽分明从她的眼睛里,看到了与刚刚谈笑时,截然不同的情绪。 他的脑筋在这一瞬间开始争鸣,不知道哪里开始不对劲。 这时,赵桓从身后突然搂着他转过身去。 “三弟,你还等什么,还不快过来?” 赵幽下意识挣扎了一瞬,想摆脱赵桓的钳制。 赵桓死死捏着他的后颈,声音里透着警告意味:“别在这个时候惹父亲生气,父亲正要与福王合作,你知道后果。” 在场的众人见状,也不住地起哄道:“赵世子,你的运气来了。” “真是羡煞旁人啊。” “赵世子,他日封侯拜爵,别忘了我们这些好友啊。” 人声鼎沸中,赵幽被几人簇拥着来到了萧花蔷的面前。 () 第682章 将身上的不堪和泥泞,甩进焦土里 看着赵幽被萧花蔷手腕如水蛇一样挽住了的胳膊,朝着他们的新生活走去。 夏桉脸上的笑容,在这一刻彻底褪去。 喧闹声中,她的肩膀无力垂下,感觉身上像是一点一点失去了觉知一样。 她转过身去,朝着相反的方向走去,脚下一个踉跄,差一点被自己的裙摆绊倒。 一颗硕大的泪水,从眼眶中滚落。 她喉咙梗痛,鼻咽渐渐酸痛到不能自已。 她低头扯了扯略长的裙摆,顺势扶弓着背不停地喘息。 她终于将这个魔鬼,送到了另一个魔鬼的手里。 她终于将身上的不堪和泥泞,甩进了焦土里。 她终于,可以好好松一口气了。 盛枷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切,并没有靠近她。 他一瞬不瞬盯着夏桉最后缓缓将身子再次挺直。 脚步缓慢地,朝着王府大门的方向走去。 他自始至终没有上前一步。 因为他明白。 此时此刻,她恐怕不想被任何人打扰,不想和任何人说任何话。 程鸽也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然后又看看赵幽和丹宁郡主被簇拥的身影。 “城郊的那具尸体,经查,就是丹宁郡主进城那日之后,才有的,但,没有证据表明,此人是从丹宁郡主的车队丢下来的。” “不过大人,现下我有一种强烈的感觉,这件事,应该就是丹宁郡主做的。” 盛枷对萧花蔷有些印象。 昔日在宫中,她还是女童时,很喜欢捉弄人。 有些顽劣。 但那具男尸是受虐而死,手段甚是极端。 很像是被仇家报复所致。 他本来并没有多怀疑萧花蔷。 不过这一刻,他似乎也觉得,应该就是萧花蔷干的。 不然,夏桉不会如此大费周折,引着赵幽走到眼下这一步。 - 夏桉出了王府,喜鹊和琥珀迎了上来。 刚刚因为怕她们担心,她没有带婢子进王府。 喜鹊看着夏桉明显有着泪痕的眼睛,一下子有些着急:“姑娘,有人欺负你了?” 琥珀也道:“是不是那赵世子,姑娘,赵世子对你做什么了?” 夏桉轻轻摆摆手。 “什么都没有。” “那你怎么哭了。” 夏桉抿抿唇,道:“刚刚吹了一阵风,眼睛里进东西了。” 她看了看冗长的街道:“你们上车吧,我想一个人走一走。” 喜鹊感觉夏桉的状态很不对劲。 担忧地道:“姑娘。” 琥珀拉了拉她。 然后微笑着道:“那我们在车上等着姑娘。” 夏桉一步一步朝前走着,慢慢地,身体似乎找回了一些力气。 她顺着街道,缓缓朝前走去。 不知不觉间,前尘往事如劲风一样在脑海中回放。 那些无力的、脆弱的、不忍的、无助的、崩溃地、绝望的,过去的自己。 那些阴冷的、无情的、残忍的、狰狞的、狠毒的、决绝的、残害过她的人。 今时今日,这一切终于在心底逐渐消弭,让她变成了一个越来越轻的人。 轻的她如今走在这陌生的街道,甚至觉出了几分不真实。 她越往前走,感觉道路越平坦。 她的脚步不知不觉越来越快,身上的力气仿佛也越来越大。 身后响起一阵不大不小的马蹄声,男子声音在这晌午的灿阳中,充满了诱惑之意。 “想不想骑马?” 夏桉在明亮的阳光下转头,额上的碎发被风吹起,脸上透着少女小小的雀跃。 盛枷朝着她伸出手臂,她并没有做多余的犹豫,顺势抬手拉住了他的手腕,被一下子拽到了马背上,坐到了他的身前。 身后喜鹊惊了一下:“姑娘?姑娘你去哪?我们怎么办?” 夏桉笑着回头喊道:“下午无事,你们想做什么便做什么去吧!” 黑色骏马载着两个主子,在身后几个下人愣怔的目光里,扬长而去。 程鸽骑着马,溜溜达达走到了喜鹊他们的马车前。 “别看了,有我家大人在,天王老子来了,你家姑娘也不会有事。”然后他不自然地“啧”了一声,“就是这一下午该无聊了,”他边骑马边往前走,“找点什么事儿干呢?” 喜鹊和琥珀面面相觑,双鹤也感觉突然像是失去了目标,有点茫然。 喜鹊想了想:“哎呀算了,我还是去宝药阁吧,石竹说这几日做山楂丸,让我抽空去取呢。” 说着,她下了马车。 “我自己去了。” 这回车上只剩下了琥珀。 空气很安静,琥珀身上一阵不自在。 安静了几秒后,琥珀对着车外和双鹤道:“你想做什么,就去做吧,不用管我。” 双鹤赶忙回他道:“我无事可做!那个,你想去哪,我送你吧,反正我闲着也是闲着。” 琥珀不禁暗暗抿了抿唇角,然后故作稳重道:“那,就去趟商贸街吧,去看看有没有什么新鲜玩意。” 双鹤坐在车前笑了,用手勒紧了缰绳:“行,我们走。驾!” - 黑色骏马离开福王府后,咔哒咔哒悠闲地穿行在午间街道上。 盛枷问:“你想去哪?” 夏桉回:“就一直朝前走吧,不要停。” 街道旁,一位买菜的大妈正在跟一位卖菜的大妈讨价还价。 卖冰糖葫芦的小伙子笑着将一根红彤彤的糖葫芦递到了一个梳着双髻的孩童的手上。 刚刚出笼的馒头雪白饱满,散发着热气腾腾的香气。 一个房行牙人正口若悬河地跟一对夫妇介绍街边的一处宅院。 一个算命的先生举着一面白幡,在夏桉和盛枷驾马经过时,喊道:“二位要算一卦吗?” 夏桉坐在马背上,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可以听到这样多的声音。 第一次全然感受着这平淡又惬意的烟火气息。 自己本就身处其中,只不过从前心里太满,无暇关注罢了。 盛枷也不知怎得这样听话,说让他一直往前走,他就连一个弯都没有转,直直一路朝西,一直来到了西城门下。 他声音淡淡道:“你再不说去哪,我们就要出城了。” 夏桉沉默了一瞬,回眸看他:“盛枷,你能飞到最高的地方,是哪里?” 盛枷略有些得意地牵牵嘴角:“想试试?” 夏桉笑:“嗯。” 盛枷使劲勒紧缰绳,用力踢了一下马腹,朝着前方喊了一声:“驾。” 黑色骏马冲出了西城门。 () 第683章 令人高兴的事 出了西城门,盛枷载着夏桉,一直驾马来到了西城外的飞檐山。 此山形如其名,山势陡峭,少有人来。 夏桉下了马,在山脚下朝上仰望了须臾,回眸问盛枷:“难道要飞上这座山。” “怕了?” 夏桉现在心情飘飘的,根本就不知道怕为何物。 她勾勾唇角,“不怕。” 盛枷将马拴到了一棵大树上,然后走到了夏桉身旁。 “准备好了?” 夏桉轻轻舒了口气,仰望这陡峭的山势。 “我好了。” 腰肢被一只有力的手臂一把揽住,身体一跃而起之时,她双手下意识从侧面环住了盛枷。 搂在她腰间的手,也霎时越发有力。 身体迅速上朝飞去,耳旁有舒缓的风声。 盛枷脚底仿若蜻蜓点水一般,跳过树冠,过跨山坡,踏过嶙峋怪石,冲上一小截瀑布,他们仿若没有翅膀的两只鸟,贴着山,越飞越高,将所有的阻碍丢在了脚下,最后惊起树丛中的一群鸟儿,平平稳稳地站到了飞檐山的山顶。 在山顶站定的那一刹,夏桉眼里有酸酸的热泪,降落不落。 她松开了环在盛枷腰间的手,目光盈盈地朝着山下望去,心里澄净一片。 盛枷也顺势松开了她。 夏桉在山顶往下眺望,眺望刚刚来时的坎坷,眺望京城的喧闹繁荣,眺望更远迷雾掩盖的远方。 这一刻她再次无比的确定,那些布满沟壑和危机的道路,她终于走过来了。 一心视她为仇人的夏媛已不在世,一心想杀死他们母子三人的魏氏也已惨遭下场,前世魔鬼一样的夫君也找到了他的“良配”。 重生一年零四个月,她终于让这几个狠毒无耻之人得到了应有地报应。 山顶的清风拂过面颊,夏桉轻松地笑了笑,然后看向一旁的盛枷。 “原来这里就是飞的最高的地方。” 盛枷单手负背,不屑地朝山下望了一眼。 声音带着丝傲娇:“这只是这个山的高度。” 夏桉有些好笑地转过了头:“这个我倒是相信,大人身轻如燕,飞上天也不在话下。” 刚刚见她沉浸在自己的某种情绪里,他没有打扰。 此时盛枷终于问道:“今天很高兴?” 夏桉笑:“嗯。” 夏桉在山顶的一个大石头上坐下,然后目光清浅地看着盛枷:“不过说起来,我好像很少见大人高兴,很好奇会让大人高兴的事情是什么?” 盛枷说:“你先说说,你今日如此高兴的原因是什么?” 夏桉想了想:“我高兴的其实很简单,就是能过上寻常的生活。” 盛枷等着她继续往下说,却见她声音戛然而止。 他朝她投去追问的目光。 夏桉道:“若说的详细的些,就是小娘能身体健康,长命百岁,舒寒能顺利长大成人,能够结婚生子,给我生一堆侄子侄女。我也能和寻常女子一样,每日吃饭、睡觉,有小烦恼,会与好友闹别扭,然后再和好,日子就这么普普通通过下去。我就很高兴。” 盛枷看着她如数家珍一样描绘着心目中的生活。 这种人生,普通到不能再普通。 盛枷:“就这些?” 夏桉道:“就这些。” 盛枷轻笑了一下。 夏桉拨了一下鬓角的碎发:“该大人了,能令你觉得高兴的事情是什么?我还挺好奇的。” 盛枷回想着记忆里曾经令他心生欢喜的事。 都太遥远,远到他觉得无从描述。 他看了看高山下的远景:“将恶徒绳之以法。” 然后就没了动静。 夏桉看着他:“还有呢?” 盛枷又琢磨了一下:“让罪犯在认罪书上签字画押。” 夏桉等了等,又追问道:“然后呢?” 盛枷最后吐出两个字:“结案。” 夏桉愣了一会儿,想了想,不禁嗤笑了一下。 倒也正常。 顶顶有名的大理寺煞神,自然是办案狂魔。 “大人不愧是百姓的好官,已经将自己和差事融为了一体。喜怒哀乐都在公务里。” 盛枷心里默道:其实并不是,那是从前的自己。自从与你相识,很多心情都只与你有关。 夏桉道:“那就祝愿我们时常都能高兴,都能守住自己心里的想要的生活。” 盛枷在她身旁坐下:“又不是多远大的东西,有何可守的。” 夏桉道:“你不懂,”她看着不远处的京城,“有时候人们追求的,就只是这寻常的烟火。根本就不需要什么虚织的美好。” 这时,山顶突然来了一阵风。 头上的碎发被吹起,夏桉不禁拢了拢身上的披风。 盛枷刻意将身子挪了挪,挡在了风来的方向。 这阵风同时也吹进了城北的一处风景秀美的园子里。 园子里流水潺潺,景色宜人。 园子入口处,鲜花和藤蔓编织成拱门如梦似幻。 园内处处飘着五彩丝绸幔帐,幔帐在微风中轻轻飘动,美不胜收。 中间一块草地上,铺了柔软如云的白色地毯,地毯上摆放着一张雕花檀木矮桌,桌上摆满了各种珍馐美味和美酒。 幔帐的中央,粉色花瓣铺成的一个巨大爱心,香气宜人,令人心动。 潺潺水声伴随着鸟鸣声,衬托着此间仿佛置身自然仙境。 入口处,一排盛装的侍从恭恭敬敬地站在拱门两侧,等待着宾客的到来。 俯瞰整个园子,仿若一幅精美的画卷,引人遐想。 大风吹过时,在园内引起一阵骚动。 鲜花拱门被吹斜到一旁,树上帐幔被垂落树枝,地毯中央那个用粉色花瓣铺就的大大的爱心,也被风吹得变了形。 侍从们慌乱跑进园子重新整理。 然而,都是徒劳。 他们还不知道,今日主人和宾客都不会到了。 - 福王府的一间偏殿中,赵幽坚决地与赵秀反抗:“我不做什么郡马,我有我自己看中新夫人!” 赵秀坐在上首的椅子上,冷声斥道:“这事轮不到你做主!” “我自己的婚事,为何我自己做不得主?我说了不行,就不行!” “那你要娶谁?你还能娶谁?” “夏桉,我的妻妹!”赵幽大声道。 “你放屁,你忘了夏媛是何如死在府里的?你以为夏府的人都是傻子?一个女儿毁在你手里,他们还会再送一个女儿进侯府?” () 第684章 先保命 赵幽争辩道:“夏媛她是死有余辜,夏桉不同,她与我是情投意合。我们是两情相悦!我今生非她不娶!” “我看你是想找死!” 赵桓在一旁劝道:“三弟,莫要与父亲生气,今日这种情形,你既已经被丹宁郡主选中,便已没有回头路。且夏桉只不过是夏府的庶女,萧花蔷可是郡主,任谁也会选择郡主。” “可我不稀罕!” 赵秀怒吼一声:“你喜不喜欢,不重要!你小子,不要以为你在绛华院做下的那些腌臜事,我不清楚。若是深究起来,你这条命早就没了!” 赵幽眸子一颤:“我,我怎么了我?我在自己的院子里做什么,与外人何干?” 赵秀起身,抬腿就是一脚,直直踹到了赵幽的胸口,将赵幽狠狠踹出去几米远,倒在了门口的墙边。 赵秀是武将,这一脚的威力,甚是凶猛。 他伸手凶狠地指着赵幽:“与外人不相干,可与我侯府颜面有关!你个不成器的东西,我忍你很久了。我告诉你,这世子的名号,我可以给你,也可以随时给你去了。这些年来,你作为永定候世子,除了为侯府颜面抹黑,你还做过什么?” 赵幽被踹地不住地呛咳。 他眼底溢出一股骇然,死去的记忆在心底复苏。 这一脚他太熟悉了,幼时每每父亲教训他时,开头都是这样的一脚。 之后就是一轮毫无克制的拳打脚踢。 做为一个将军,他每每教训自己,都恨不得要自己半条命。 后来是因着祖母在某次他被他暴揍时,心疼地晕了过去,他才自此克制了。 赵幽捂着自己的心口:“我?我?” 赵秀瞪着他:“现今是侯府与福王结交的关键时期,你若将这个搞砸了,我保证,打断你的双腿,再清空你的绛华院,让你一辈子走不出侯府的大门!” “父亲,我是你亲儿子吗?” “是亲儿子又怎样?这些年,若非你祖母护着,我不想惹她生气,我早就将你收拾利索了。就你那些小打小闹的手段,到我手里,你什么都不是。今日你若坏我的事,”赵秀眸色凶厉指着他,咬牙道,“我手刃了你信不信?” 赵幽终于感觉出了毛骨悚然。 他这个父亲是真的干的出来的。 刚刚他是出于对夏桉渴望,想要反抗。 可他看出来了,若是他再拒绝下去,他的这个父亲,是真的有可能杀了他。 这时,赵桓再次出言安抚他。 “三弟,你先好好应下郡主这门婚事。至于那个夏桉,若你是喜欢她,将来找个机会,将她纳了便是。并不冲突。” 赵幽咬了咬嘴唇。 他有些动摇了,兄长说的,其实并无道理。 关键和夏桉比起来,眼下保命更重要。 他怯怯抬眼看了赵秀一眼。 然后,低着头道:“罢了,我,我依父亲就是。” 赵秀恶狠狠地瞪了他一眼。 赵桓上前将他扶起来:“你看,父亲说白了都是为你好,那丹宁郡主端庄文静,容色秀美,你知道今日多少世家公子羡慕你还来不及,三弟你要知足。” 赵幽却并不这么认为。 不过,一个女人嘛,也就那么回事。 夏媛那等恶妇都被他收拾明白了,一个生长在偏远之地的郡主,也没什么大不了。 赵秀起身警告道:“一会儿郡主的生辰宴,你给我表现得像样些,万事都顺着丹宁郡主。” 赵幽低头:“知道了。” “还有,福王明日要开始布置郡主府,丹宁郡主说希望与你一同商议郡主府的规划,也希望你能陪着他一起布置。今日起,你便留在福王府吧,一切遵从福王和郡主的安排。” 赵幽:“……” 这个女子果然不是善类,居然如此心急、如此主动。 赵幽邪魅勾勾唇。 那就别怪他不客气了。 只是,他想了想自己精心布置的园子。 心里有些绞痛。 今日终是不能和夏桉定情了。 他回想起夏桉刚刚最后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还不觉得惊喜吗?” 他为难地皱了皱眉。 又琢磨了一下。 她定是生我的气了吧? - 当天晚上,赵幽躺在福王府的客房里,双手枕在头下,想着第二日怎么也要找个时间过去跟夏桉解释一下。 他现在不过就是和萧花蔷逢场作戏,他心里最爱的人还是她。 让她务必耐心等一等。 他是一定会娶她过门的。 这时,门外突然来了个婢子。 “赵世子,丹宁郡主有请。” 赵幽抬了下头:“现在?” 那婢子回道:“是的。” 赵幽起身,理了下身上的衣袍。 刚刚用膳的时候才见过面,这才分开多久,就又开始想他了? 他无奈地摇摇头,冲着门外道:“等着。” 整理好衣冠,赵幽推门走了出去。 那婢子颔首:“赵世子请随我来。” 赵幽随着那婢子,在王府里七拐八拐,来到了一处相对僻静的院子门口。 院子里看着还有几分简陋。 赵幽纳闷:“你家郡主就住这儿?” 那婢子颔首:“世子进去就知道了。” 赵幽抬腿迈进了院子。 身后的院门,在他身后不声不响地被合上。 赵幽内心讥笑一声。 这套路,跟他倒是有几分像。 他大大咧咧走进了院子中央,看到正屋屋内亮着柔和的灯光,他走到了门口。 “郡主?” 屋内传来女子温柔如水的声音:“是赵世子吗?” “正是在下。” “那便进来吧。” 漆黑的夜色中,赵幽阴恻恻勾了勾唇,一把推开了屋门。 别看院子里简陋无趣,这屋内却别有一番洞天。 屋内四周点着暖黄的蜡烛,挂满了深粉色的纱幔,屋子中央燃着炭火,气氛温暖又暧昧。 女子着一身烟紫色纱裙,坐一张矮几旁边,正在沏茶。 见他进来了,她笑意温婉指了指自己对面的蒲团:“世子请坐吧。” 赵幽大大方方走了过去,一屁股在蒲团上坐下。 萧花蔷动作端淑地将一盏热茶双手端到了赵幽的面前:“世子请喝茶。” 赵幽礼貌回道:“谢郡主。” 目光在她那露了半截的胸口上梭巡了片刻,才端起茶盏,喝了一口。 () 第685章 温纱暖帐中的游戏 萧花蔷在暖黄的灯光下,柔情款款地看着赵幽。 “赵世子,这茶好喝吗?” 赵幽品了品口中的滋味,又端看了一下手中的茶盏,眼里透出几分幽光,目光再次看向了对面的女子:“郡主好茶艺,这茶味道很不错。” 萧花蔷温柔地笑了笑。 “世子喜欢就好。” 她笑容尤为甜美,但赵幽还是从她那微启的双唇间,看出几分掩藏的深意。 和某种渴望。 他也略有深意地笑笑,再次端起茶杯喝了一口,然后问道:“郡主,可否问一下,你为何选中了我做骏马?” 萧花蔷抬眉:“自然是因为,赵世子今日第一时间上了那棵树,救下了小猫。” 赵幽道:“就单单如此?这是可您的终身大事。即便像我这般男子,选择婚配对象,也会看一看对方的人品、性格,以及出身。毕竟是要生活在一起一辈子的人,不是应该谨慎一些?” 萧花蔷眸子眨了眨。 “世子说的也不无道理。不过呢,我这个人,比较简单,只要设定了规则,我便就会接受游戏结果。你率先爬到树上,将小猫咪给救了下来,与我来说,就是命中注定的安排。” 赵幽轻嗤了一声:“郡主还是性情中人啊。” 萧花蔷又为赵幽蓄了茶:“难道赵世子,对今日这个结果不满意吗?” 屋子里温度越来越高,赵幽身上也觉得越来越热。 轻纱帐幔,温暖馨香,美人在前。 他当下有何不满意的。 他做出一副谦逊模样:“自然是觉得荣幸之至。今日众多男子,郡主偏偏选了我,本世子除了幸运,还是幸运。” 萧花蔷淡淡垂眸,将外衫褪了下来。 “热了。” 身后的婢子立刻上前帮着她将那件外衫收好。 赵幽眼色一深。 褪去外衫后,萧花蔷肩头只余一件半透明白色轻纱里衣。 整个人越发地充满着温香软玉般的诱惑。 赵幽不禁饶有兴味地咽了咽口水。 萧花蔷娇俏地抬眸,道:“那我能问问赵世子,你今日为何会挤下所有想要上前的公子,抢先地上那棵树,救下小猫吗?” 赵幽回忆了片刻,脑海中浮现出夏桉那双焦急担忧的眸子。 赵幽轻咳了一声:“其实,不瞒你说,是因为我的妻妹。” “你的妻妹?” “哦,”赵幽赶忙解释,“郡主当是也知道,我成过一次亲,先夫人是工部夏侍郎府的嫡女夏媛,我的妻妹,便是那夏府次女,夏桉。” “夏桉。”萧花蔷回味着这个名字,与记忆中,在清风醉酒馆有过一面之缘女子重合。 她饶有兴味问道:“莫非,世子喜欢她?” 赵幽沉吟了片刻:“算是吧。” 他赶忙又改口,“不过郡主放心,既然你已选中了我,我自然会珍惜我们之间的缘分。往后,我定唯郡主马首是瞻。至于我那妻妹,与郡主不是一个层面的人,究竟是不能与你相比。” 萧花蔷满含意味地挑挑眉。 “哦?唯我马首是瞻?真的?” “自然是真的。” 萧花蔷肩头的轻纱不经意从右肩滑落,白如凝脂的香肩,就这样裸露在了赵幽的眼前。那娇美容颜在晃动的烛火下,满含魅惑之意。 赵幽斜斜勾了勾嘴角,眼里迸出一股色眯眯的光。 果然是够主动啊。 难道是在江州那地界,没有见到过如他这般英俊倜傥的男子,这个时候便要向自己投怀送抱了? 萧花蔷嘴角挂着媚然的笑:“赵世子,你喜欢做游戏吗?” 赵幽咧咧嘴角:“喜欢啊。” “光喝茶也没什么意思,不如,我们做一个游戏吧?” 赵幽身子向前倾了倾,越发觉着这个丹宁郡主有意思:“好啊。” 萧花蔷朝身后的婢女风月示意。 风月端了抽签的瓶子走上前。 她手里举着两根木签,对着赵幽讲解道:“赵世子,这里一共有两根签,一根底部是红色,一根底部是绿色。” 然后,她将两根签都丢到了瓶子里。 萧花蔷接过那个瓶子,对着赵幽继续解释:“规则就是,世子抽签,抽到红色的,今晚,”她眸光看着魅惑,“你就睡在这屋内。可若是抽到绿色的,”萧花蔷略显怜惜道,“那你就得在这外头的院子里过一夜。” 赵幽听得眸色渐深。 “红色的,在屋内,”他眸光毫不避讳地叮嘱萧花蔷的香肩,“是我想的那个意思吗?” 萧花蔷道:“在屋内,自然就是在屋内的意思。” 赵幽感觉喉咙一阵干渴。 不禁又喝了一口茶。 “绿色的在屋外过夜?” 萧花蔷道:“是的。这个游戏,还是有风险的。世子现在反悔不想玩,还来得及。我这就差人,送世子回去。” 眼看着气氛都到这里了,赵幽小腹里的火苗已经被点燃。 让他就此打住,他如何能甘心。 再说,这萧花蔷如此大费周章搞了这一出,难道不就是想与自己亲密? 没准,抽签就是幌子。 一会儿无论自己抽了哪支签,她都会将自己留在这屋里。 抽签,或许只是看自己对她有多痴迷。 可是,看着瓶子里的那两根木签。 成败参半啊。 他犹疑了片刻,目光在萧花蔷那半露白皙肩膀上又忍不住驻了驻。 罢了,总得赌一把,不然让他现在就回去,无异于将送到了嘴边的肥肉丢掉。 他道:“郡主说笑了。我赵幽可不是出尔反尔之人。我既应了这游戏,便就一定会陪郡主玩。来吧。” 萧花蔷颔首将瓶子放置到了桌面上。 抬眸明亮地看着他:“那世子请吧。” 赵幽伸出手,在那两根木签上面左右迟疑了一会儿,须臾,下了决心般,抽出了其中的一根木签。 下面的绿色,在烛火下,像是一盆冷水,浇到了他的心上。 他忍不住晦气地倒抽一口气。 “嗨。” 萧花蔷看了那木签一眼,轻轻地将左肩的衣裳缓缓扶上了肩头,盖住了那块儿滑嫩雪白的肌肤。 () 第686章 已经甩掉了 赵幽抬眼看她,眼里满是不甘。 这回肉还真就没了。 他倒霉地叹了口气,嘟囔了一句:“运气怎么这样差?” 萧花蔷也叹了口气,遗憾地道:“那,世子今夜,就只能在院子外头过夜了。” 说着,她缓缓从矮几旁站起身,一个人袅袅婷婷地朝着里面轻纱围绕的榻边走去。 赵幽有些讪讪道:“要不,郡主通融通融,我,我就在这屋里打个地铺?” 她搞得这样气氛十足,难道不就是想和自己共处一室吗? 她肯定是为了给自己找台阶下,才弄出个什么鬼游戏出来。 他主动一些,没准就能说服她。 谁知,萧花蔷目光极为诧异回眸看着他。 “世子,难道你平时也是这样,不遵守游戏规则吗?” “不,不是。我自然是遵守。只是,这外头今日还刮着风,未免冷了些。” 萧花蔷低眉有些扫兴地道:“我还以为世子是个会做游戏的人,既如此,你大可现在就回侯府。” 赵幽一听,这怎的还下了逐客令。 他可不能回去侯府。 他现在回去,父亲不剥了他的皮才怪。 “不不不,我不是那个意思。怪我,怪我惹郡主不高兴。我,遵守规则,我这就去院子里头过夜。” 萧花蔷这时眼光才软了下来。 “世子,其实我这个人很好满足,只要你是个遵守规则的人,我定会好好疼你的。你想要的,我早晚也都会给你。” 赵幽看着萧花蔷那柔媚无骨的身姿。 “明白,明白。” “那,世子就请吧。” 萧花蔷上了榻,风月帮着她放下了粉色纱帐。 - 冷风岌岌的院子里,赵幽朝四面八方看了看,寻来寻去,只有一面破石桌能勉强躺个人。 他走了过去,翻身躺在了上面,翘起二郎腿,百无聊赖地看了会儿星星。又看着屋里头的烛火一盏一盏被吹灭,身体里的火苗也一点一点被冻灭。 背上的冷意直往骨头里窜,他翻了个身,嘴里骂骂咧咧。 “还说会疼我,这么冷的天,竟是连一床被子也不给我送出来。” “女人果然都是一路货色。” “这踏马是什么事儿啊?等小爷我把你拿捏了,非折腾到你跪地求饶不可。小娘们,给爷等着。” - 夏府,云芷阁。 喜鹊今日从宝药阁抢了许多的山楂丸回来,还献宝似的往桌子上一倒。 “看,我石竹的老底都弄来了,让他每次都只卖给我五颗。” 琥珀今日也收获不小,从商贸街买回来好多新鲜的小玩意,放在桌子上让夏桉和喜鹊挑。 夏桉看看喜鹊:“你去了宝药阁。” 又看看琥珀:“你去了万国商贸街。” “那双鹤呢?” 喜鹊一边抓起桌上的小玩意看,一边道:“我不知道,我先走的。” 琥珀吞吐了一下:“哎呀,我让他该干什么干什么去,他非说自己无事可做,然后就跟着我去商贸街了。” 夏桉笑笑:“原来如此。” 喜鹊朝着琥珀眨眨眼睛:“你们一整个下午都在一起?” 琥珀不自然地道:“那我没逛够,他自然得等着我。” “他没催你?” “他敢。” 喜鹊噘嘴“哦”了一声,“双鹤什么时候变得如此好脾气了,从前我让他载我出去买东西,他屁股后面一个劲地让我快些,时常催得我有忘掉买的东西。” 夏桉剥了一颗山楂丸吃。 “那说明,双鹤也长成一个男子汉了。”她余光笑着看了眼琥珀,“诶,你们说,要不要给他许个小娘子,他年纪也不小了,该婚配了。” 琥珀赶忙道:“不要。” 喜鹊道:“为何不要?我觉得姑娘说得有道理,府里跟他差不多大的男子都成婚了,他确是该婚配了。” 琥珀赶忙尴尬地解释道:“我是说,他怕他成了婚,就不能好好地为姑娘做事了。那有家了,肯定心思就多了。” 夏桉嚼着山楂丸,低头勾勾唇角。 “那你们觉得这样如何?就让他在我们云芷阁里找个适合的娘子,如此不就两不耽误了?” 喜鹊眸子一闪:“是啊,姑娘这个主意不错,那样就不会影响他为姑娘做事了。” 琥珀闻言,使劲抿了抿唇。 夏桉问琥珀:“你说是吧?琥珀?” 琥珀僵硬地笑笑:“姑娘说得是,还是姑娘考虑周全。” 喜鹊看向夏桉:“姑娘,你还操心别人呢,这整个院子里,姑娘你的婚事才是头等大事。您今年已经十八岁了,再不着急,这京中的好郎君是真的要被抢光了。” 夏桉正在摆弄琥珀买回来的一个木头铃铛,闻言,不紧不慢道:“那就任她们抢,婚姻这东西嘛,我是不向往的。” 琥珀也觉得喜鹊说得有道理:“姑娘,就连蔡四姑娘也已经定亲了,那杜公子原本中意的还是你呢,所以说这机会真的是稍纵即逝。姑娘真的得抓紧了。好在姑娘此前茶艺和琴技方面都有了些名声,还有陛下亲赐淑人的封号,老爷和老夫人为你说门好亲事并不难。” 夏桉眸光停滞了片刻。 “不了。什么名声啊,封号啊,对我来说都没有意义。从明天开始,我就只想做一个简单的人,平时做做药膏、转转铺子,带着你们吃吃喝喝,日出而作,日落而栖。就很好了。” “那怎么行?女子总归是要成亲嫁人的,姑娘你这样好,一定得擦亮眼睛找一个好郎君呵护你,将来你生了宝宝,我和琥珀也好帮着你照看。” 听到宝宝这两个字,夏桉不自然地转了转眸子,然后微微低头:“我可以收养几个孩子,放心吧,少不得你们受苦受罪。” 喜鹊道:“姑娘。” 琥珀想起了一件要紧事:“对了,姑娘你还是想想那赵世子怎么办吧,姑娘还得尽快将他甩掉了才行,他一看就是对您图谋不轨,没安好心。姑娘可不要再给他脸了。” 夏桉轻舒了一口气,道:“放心吧,已经甩掉了。” 喜鹊和琥珀齐声惊讶道:“甩掉了?如何甩掉了?” 夏桉道:“估摸着再过两天,你们就清楚了。” () 第687章 御书房外偷听 三月的京城,正是春色复苏之时,柳树冒了嫩芽。 百花长出绿叶,酝酿着花骨朵。 街边的树木抽了新枝,只等着在春风的吹拂下变绿。 而先于他们之前,迎春花已经开得很是热闹。 一大早,夏桉来到了穗香胭脂行,珠玑见了她,将她请到了后院的房里。 “今日怎么有空来我这里巡查,我总是盼着你来,但你却是来我这里最少。” 夏桉笑笑:“因为对你放心啊。” 珠玑笑着端来一盒胭脂给她。 “你闻闻这个,这是我们新研制的一款胭脂,专给孕妇使用的,里面全部都是健康的天然材料,没有任何副作用。” 夏桉凑过去闻了闻。 “不错,这味道闻着也很舒服。你真的有心了。” “我也就只能做这些事来弥补了,好在如今胭脂行已经在京中树立了一些威信,我们也不去干涉京中其他胭脂铺的生意,民众现在对京中的胭脂都是挺有信心地。” 夏桉点点头。 “夏桉,你今日来,是有什么事情吗?” 夏桉道:“昨日,发生在福王府的事情,你听说了吗?” “福王府,你是说丹宁郡主过生辰吧?我听说了。” “丹宁郡主择婿的事情呢?” “那倒是不清楚,只听说昨日京中的勋贵们全部都去了福王府,市井里的生意都少了些。” 夏桉看着她:“昨日,丹宁郡主在生辰宴之际,出题择婿,永定候世子赵幽被选中了。” 珠玑很是诧异:“你是说那个赵世子?就之前还想欺负我的那个?” “就是他。” 珠玑不禁咋舌:“他怎么会被选中?丹宁郡主是不是被骗了啊?对了,听说她从小长在外地,难道是因为不清楚赵世子的为人?” 夏桉道:“八成是吧。不过,他们二人,谁被谁坑,还未可知。毕竟丹宁郡主是个什么样的人,我们也不清楚。” 珠玑还是觉得替丹宁郡主惋惜:“好歹是个郡主,怎得择婿如此草率。找了赵幽那样的,这辈子可就毁了。你来,就是跟我说这件事?” 夏桉朝着她微笑着点头:“嗯,就是跟你说这件事。” 珠玑笑笑:“没想到你还挺喜欢八卦的。这等事,估摸着不到两日就该在京城传开了,到时候我自然就知道了,何必特意跑过来一趟。” “那不一样,我想由我亲自告诉你。” 珠玑感觉夏桉语气还挺郑重的。 “行,我知道了。说起来,真希望这丹宁郡主能厉害些,将这赵世子给压制住,别让他再作恶了。” “嗯,一定会的。”夏桉对着她,目光释怀地道。 - 除了穗香胭脂行,喜鹊问夏桉接下来去哪,是去酒馆,还是继续巡店。 夏桉道:“哪儿也不去了,就回府待着。” 接下来的几天,夏桉一直都待在府里头,帮着小娘打理一些府中事务,陪着祖母喝茶晒太阳。 为夏光淳煮一些春季养生茶。 余下的时间,她就在云芷阁里看看医书,吃吃喝喝。 躺平发呆。 日过得好不轻松惬意。 - 不过,其实这几日府里并不算是风平浪静。 杜尚书即将致仕,关于工部尚书的人选,已经到了最后的关头。 那白尚书被蔡广林放了鸽子之后,他们那一派直接放弃了参与这件事。 是以,这件事到了现在,反而变得有些微妙。 有了杜尚书的举荐,夏光淳心里其实有六七成的胜算。但只要圣旨一日未下,都不算是最后的胜利。 况且支持蔡广林的官员也不在少数。 朝堂上风云诡谲。 这种影响力极大的事件,随时都有可能出现变数。 夏桉对蔡广林早就嗤之以鼻。 但帝心难料,她如今对父亲能否上位也没有十足的把握。 不过,若是父亲没有上位,她心里也是有对策。 - 皇宫。 淑贵妃这几日,去了一次悲田院,给那里的老人送去粮食和炭火等物资,又去一趟济世堂,为那里的流浪儿送去了衣裳和吃食。 还在京郊施了两次粥,为百姓送去温暖。 这日,她去往御书房,为璟隆帝端来一壶她亲手煮的鲜花润燥茶。 刚到御书房门外,便看到中书令等几位重臣刚刚出了御书房,远远听到他们口中念叨着夏光淳和蔡广林的名字。 估摸着又是在与陛下商量工部尚书人选之事。 得到了璟隆帝的通传,她端着茶步入了御书房,朝璟隆帝毕恭毕敬地施了一礼:“臣妾给陛下请安。” 璟隆帝见了她,道:“爱妃平身吧。” 淑贵妃端着茶走到御桌旁。 “春天气候干燥,易上火,臣妾特地煮了一壶鲜花润燥茶,陛下喝一些吧。” 璟隆帝平声道:“爱妃辛苦了。” 淑贵妃亲自为璟隆帝倒了一杯茶出来,放到了璟隆帝的面前。 璟隆帝喝下一口,笑了笑:“这花到了爱妃的手里,果真是运用巧妙。” 淑贵妃道:“能够伺候到陛下,臣妾很是知足,身为女子,也无法替陛下分忧,就只能做这些了。” “你已经做得很好,爱妃心慈,无论是去悲田院,还是济世堂,体恤百姓,也为皇家维护了颜面,朕觉得甚好。” “臣妾做得这些,与陛下以仁爱之心治国相比,实在不足挂齿。” 这时,门外响起宫人的声音:“陛下,中书令曹大人又回来求见。” 璟隆帝抬眉:“他又回来了?” 淑贵妃忙道:“陛下有政务要忙,臣妾就不打扰了。” 说着,她颔首退出御书房。 出门时,与曹大人打了个照面,见他手里握着一摞新的折子,步入了御书房。 淑贵妃朝门的一侧走了几步,突然朝着一旁偏倒了一下。 “怎么感觉鞋子里好像有东西。” 刘海川立刻低头道:“我帮娘娘看看。” 守在御书房门外的侍卫,连忙将目光挪到了相反的方向。 贵妃要查看鞋子,他们不敢看。 于川海作势弓下身子,为淑贵妃脱掉鞋子仔细查看,淑贵妃则趁机听着御书房里的动静。 隐隐听到曹大人道:“陛下,刚刚臣又收到了一摞举荐工部尚书人选的奏书。这些人来自六部各个不同的部分,职位高低也各不相同,我觉得,或许对此次抉择有客观的作用。” () 第688章 荣耀门楣 璟隆帝道:“哦?” 关于工部尚书的人选,朝中争议已久。 夏光淳和蔡广林,在各部都有不同的呼声。 虽说杜尚书直接推举夏光淳做为他的接班人。 但细微之处,璟隆帝不清楚有没有他看不清的利益关系。 所以,这件事至今他也没有做最终的定夺。 看着曹大人带来的奏折,璟隆帝道:“说说看,这些人都举荐地谁?” “这些人,多数都是推举夏侍郎做为工部尚书之选。” “哦?占了几成?” “臣刚刚大致看了一眼,差不多,占八成。” 璟隆帝略有所思地起身踱了几步。 “如此,似乎是这夏光淳在朝中更加受肯定一些。” 曹大人道:“臣觉得,这些来自下面的声音,更有听取的意义。” 璟隆帝笑了笑:“如此,看来杜尚书的眼光没有错。” - 王淑华一脚将鞋子穿上,与于川海快步离开了御书房。 “给我去弄清楚这些人的名单,我要看看究竟是谁在从中作梗。” 比起夏光淳,蔡广林这种墙头草要更好拿捏一些。 且他一直都是萧易瑾的追随者,于未来萧易瑾夺权有利。 夏光淳则太过刚正不阿、太过干净,不好拿捏。 她私心里是希望蔡广林上位的,且也已经让支持萧易瑾的一派都递折子支持蔡广林。 而这个时候突然冒出这些折子,直接打乱了她的计划。 到了晚上,于川海将打听出来的结果,告诉了王淑华。 “娘娘,御书房那头来信了,说是那些人看似没什么关联,但似乎都曾经是前苏太傅的学生,或者他学生的学生。” 王淑华紧了紧眉头。 “苏浩年?” 她沉了沉,猛得想了起来:“苏浩年之女,是不是夏光淳的妾室?” 于川海道:“正是。” 她猛地拍了下桌子,将桌面的一盆兰花都震得挪动了位置。 “这些人,还没完没了了!” - 这最后一批折子,果真起到了决定性的作用,第二日早朝,璟隆帝颁发了诏令,杜尚书正式致仕,由夏光淳接替工部尚书一职,自即日起,主持工部所有事务。 拖了这么长时间的工部尚书之争,总算是落下了帷幕。 早朝散去,夏光淳收获了诸多的恭喜之声。 他自此一跃成工部的主官,在朝中位置举足轻重。 夏光淳下朝回府后,跟随他的几个侍卫激动地全然忘了规矩礼仪,进了府就大喊道:“我们老爷升了,我们老爷升了,老爷升了啊!” 仆人婢子听了,都欣喜异常,意思就是老爷升为工部尚书了。 这可是天大的喜事。 大家激动地奔走相告,很快阖府都开始沸腾起来。 消息传到禧寿堂,一向遇事淡定的夏老夫人也激动得心里直突突。 虽说此前有过设想,可要知道从侍郎到尚书,虽只一步之遥。 但想要跨过去,几乎难于登天。 整个王朝,又能出几个工部尚书? 夏老夫人眼含热泪,没等着夏光淳来她的屋子亲口告诉她这个喜讯,她便整理衣装,去往了祠堂。 夏光淳得知后,也直接去了祠堂。 苏氏和夏桉也赶了过来。 只见杜老夫人郑重其事地在祠堂里上了一炷香。 然后,双膝跪地,双手合十,声音激动地道:“老头子,你看见了吗?淳儿没有令你失望,他自入仕以来,做事勤勤恳恳,认真用心,为官清正本直,为人不骄不躁。今终不负你厚望,升为了大乾工部尚书之职,荣耀我夏府门楣!” 夏光淳也跪了下来,同样双手合十:“父亲在上,儿光淳,从未忘记父亲教诲。脚踏实地,守护本心,终得陛下赏识,今晋升为工部尚书。儿会继续延续父亲的遗志,做个无愧于心、真诚务实的官员。” 然后低头拜了三拜。 夏桉陪着苏氏站在祠堂门外,心里也很激动。 比起那卑鄙无耻的蔡广林,父亲做工部之首,自然是更能造福百姓。 父亲的博学和专业,也能得到最好的发挥。 夏桉很替父亲高兴。 而他们夏府,也果真是在这京中扬眉吐气了。 - 此时此刻,京中一个叫庄府的地方。 盛枷脚步沉稳走进正厅,脸上表情显得很严肃。 这里正大摆宴席,一众前苏太傅的学生们围坐在一起,正准备庆贺一番。 庄府的主人叫庄寻,早年科举中举,曾在礼部任职,后遭同僚陷害,被罢免了官职。 之后他回家经营府中产业,如今也算是不大不小的商人。 这里也就成了苏太傅学生们的聚集地。 庄寻见盛枷突然到访,有些猝不及防,但也知道这人他们轻易不能得罪。 他站了起来:“盛大人,上次你来要砚台,庄某也算是割肉给你了,不知今日来访,是为何事?” 上次盛枷突然来到府上,说他拍卖所得的砚台,涉及一桩盗窃案,他要没收。 当时他气得差一点对他动手。 可他毕竟是大理寺少卿,又是以办案的名义来的。他无法硬来,也无法反驳。 只得将好不容易寻回的老师的砚台,忍痛给了他。 谁知,今日这种时候,他竟又来了。 且还是毫无征兆,从天而降。 在座的很多人都是朝中官员,此时都有些如坐针毡。 总觉得盛枷突然来到庄府,目的并不简单。 盛枷手里握着乌寒,有些讥诮地勾了勾唇。 “今日,这工部尚书诏书下来,看起来,诸位很是高兴。” 庄寻道:“大人误会了,工部尚书的诏令,与我一个小商人又有何干系?” “与你,确是关系不大,与在座的各位同僚,关系不小吧?” 那些官员面面相觑,一时都不知如何应对。 庄寻道:“盛大人,今日庄某邀请诸位好友在府中小聚,实在不清楚大人在说什么,总不至于,吃顿饭也犯法吧?” 盛枷道:“你们经过商议,齐齐上书,干扰陛下裁决尚书人选。可知,这是什么罪?要我说,这顿饭应该由夏大人来请你们才对。” () 第689章 你们在密谋什么? 庄寻听了盛枷的话,脸色顿变,立刻就不淡定了。 没想到盛枷居然洞察了奏折的事。 若他知道了,莫非圣上也知道了? 在座的所有人闻言,立刻相继起身,朝着盛枷一一跪了下来。 这里面最大的官员,工部员外郎周建康道:“盛大人,此事,并非是你想的那样。此事也与夏大人无关,都是我们自己的决定。” 盛枷挑眉:“哦?周大人,你不是在夏大人手底下做事吗?难道,不是他指使你做的。” 周建康道:“不,夏大人对此一无所知,他甚至并不清楚我的真实身份。” “那就有意思了。”盛枷低头看着这一屋子跪着的人,“你们竟这样无私?” 周建康颔首道:“盛大人,我知你是个明辨是非之人,今日我便将事情原委告知与你,还请你,莫要惊扰夏大人。” 盛枷收起乌寒,单手立于他身前:“那你就说说看。” 周大人抬头看了看在场的所有人。 “其实,我们这些人,全都是前苏太傅苏浩年的学生。” 盛枷状似思索了一下:“前苏太傅?” “我们这样聚在一起,也是因为怀念老师。” “哦?” “老师当年被抄家发配,我们一直深觉痛心。但他毕竟是罪臣之身,我们不好明目张胆的表达对老师的怀念,是以才会如此私下聚会。而不知你是否听说过,夏大人他当年顶着压力,救下了老师的女儿,将她纳入夏府,让她免于流放之苦。如今老师之女苏宛心,如今与夏大人,已育有一儿一女。” 盛枷恍然般点头:“听说过。” “老师当年那等境遇,夏大人能做到此种地步,一直令我辈钦佩。而老师的女儿是苏府唯一留在京城里的人,我们一直都想守护他们母子。此次工部尚书之争,有诸多不公平之处,夏大人他为人正派,以真才实干服人。 可那蔡广林,才学没有多少,尽凭着各种卑鄙手段来拉拢人心。我们实在看不过去,才会在最后关头,齐齐上书,共同举荐夏大人,为他助力。” 话落,正厅内安静了须臾。 盛枷道:“可是,你们这里面,也并不全是举荐夏大人的吧?据说,占了八成?” 周建康讪然:“全部都举荐,未免假了些,我们也想要做得真实可信些。” 盛枷看着他们:“果然是有头脑、有组织的一群人。” 周建康道:“盛大人,我们此举,虽说有干扰圣裁的嫌疑,可我们也是为了正义。蔡广林那等人,绝不能做六部之首。否则必成朝廷的蛀虫。 所以,还请盛大人能高抬贵手,不要揭发我们。就让夏大人安心上职。如此,于国于民,都是一件大好事。我们也都全无恶意,也保证以后绝不会再如此行事。” 盛枷像是在细品周建康的话,停了许久,他道:“据我所知,夏光淳从前也是苏太傅的学生吧?” 赵健康:“啊?” “你们岂不是同窗?你们这么做,难道他真不知情?” “不知情。” “为何?” “因为,因为……” “你们聚会,也不带他?” 众人又是一阵沉默。 盛枷在他们面前沉沉踱步,身上散发着一股令发怵的威压:“你们不是排斥他,甚至在维护他。那他不在这里的原因,便只有一个。你们在保护他。” 周建康赶忙道:“对对,就是在保护他。也是为了,保护老师的血脉。” 盛枷乘胜问道:“所以你们在密谋什么?” 这下,屋内彻底静下来。 众人纹丝不动。 就连针落地,都能清晰可闻。 庄寻在这个时候说了话:“呵呵盛大人,你太抬举我们了,你看看我们这些人,要么是市井小商,要么是朝中无足轻重的官员。我们能有什么密谋?同窗之间的聚会而已嘛。” 盛枷目光锐利地扫视着屋内的人。 “去年,给事中谢耀辉被端头在广元街,今年正月里,观察使王晋在城郊遭遇劫杀,钱财被抢,所有人均死于刀口之下。”盛枷眸光调转向周建康,“周大人,要不要我们来预估一下,下一个会是谁?” 周健康的脸一下子难看无比。 庄寻也不自觉将眸子沉沉垂下。 没有想到,盛枷竟是如此有备而来。 盛枷继续道:“我这个人,已经结了的案子却拖着尾巴,很是膈应。所以,周大人,还有这位庄员外,和在场所有曾是苏太傅学生的同僚,你们可否帮我解了这疑惑。” 屋内安静了须臾,庄寻声音严肃道:“盛大人上次来取走砚台,难道,是为了这件事?” “砚台?”盛枷冷睨他一眼,“呵,你们口口声声说要保护苏氏母子,却连苏太傅的外孙女都不认得。那日拍卖会上,她一心要拍回自己外祖父的东西,你们派去的人却是与她毫不退让,最后将砚台竞拍走。那砚台,自是回到了苏氏母女之手。” 庄寻恍然:“原来如此。原来大人,认得他们。” 周建康也道:“先前竟是我们鲁莽了。” 周建康跪着上前了两步,他此时明白,盛枷恐怕并不是过来兴师问罪的。他既能为了夏桉要回砚台,就说明,他并不是敌人。 “盛大人,其实,其实谢大人和王大人的死,我们都深觉痛心,我们都认为,这并不是简单的抢杀或者仇杀。” 庄寻还有些担忧:“周大人。” 周健康抬起一只手臂,表示他们不用说了。 “事已至此,如盛大人所说,若是再这样下去,难免我们之中,不会有人再遭遇杀身之祸。而有些事情,或许只有此时告诉盛大人,才会有真正的转机。” () 第690章 萧花蔷亲手喂赵幽燕窝羹 在场的人也纷纷跟着道:“是啊,老师定是被冤枉的,不然谢大人和 便不会如此妄死。盛大人,他们的死,定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这其中必另有隐情,请莫要轻易结案啊。” “我们死了,其实不算什么。那隐藏在背后之人,显然是心存不轨。当年能设下圈套害老师,保不齐他们不会有别的阴谋。总归这些前朝的旧臣,一定有很大的问题。” “是啊盛大人,你一定要帮忙查清楚此事啊。” “盛大人明鉴啊。” 事情的发展果然如盛枷预料一般,另藏着隐情。 他就知道这些人,不会无缘无故屡屡聚在一起。 此前他以收回砚台为由,试探过这庄寻,却并未探出什么口风。 近日尚书之选,他们又有了动作。他便以此为切口,再次来到这庄府,果然有收获。 苏浩年的卷宗,他仔细看过,证据确凿。当年承办得并无纰漏。 可如今看来,这件事确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 他垂眸看着眼前跪着的一行人。 “诸位起身吧。” 周大人已经确定,盛枷所行并非恶意。 上书支持夏光淳一事,并不是他的重点。 他带领着大家相继起身。 一直候在门口的程鸽此时走了进来。 “好了,想必诸位也明白,我家大人此行,目的和诸位一样,想要将眼下的案子弄清楚。大家若是真的如刚刚所说,也想要弄一个明白,就将你们了解的,知道的,都告诉我们吧。” 周大人率先表态:“我相信盛大人。我们会将这段时间查出的端倪,都告诉盛大人。希望有朝一日,还老师一个公道。” 众人互相对视了一番:“我们都配合盛大人。” - 璟隆帝御赐给萧花蔷的郡主府,是一座现成的府邸。 生辰宴的第二日,她便急着带着自己的随从,以及福王给她安排的护卫,搬了进来。 而赵幽,则是被抬进来的。 前一晚,他在院子里过的夜。第二日清晨,他四肢冻得僵麻,脸色冻得青紫,染了很重的风寒。 赵幽其实夜里冻到受不了的时候,不是没有自救过。 他起先是想推门进屋,向萧花蔷讨个饶。 奈何屋门被从里头锁死,他根本推不动。 他想喊门,可一想到萧花蔷一时扫兴,说不定真的会将他送回侯府。 与父亲的拳头相比,寒冷倒是更好忍一点。 遂作罢。 后来,他又想偷偷从院门逃出去,这游戏就当他玩不起算了。 可刚露出头,便见院门外守着四个侍卫,见了他,直接将他拦在院门内。 “世子,郡主有令,今天晚上一只虫子也不准从院子里放出来。” 真真是要命啊,赵幽心想这萧花蔷是个榆木脑袋吗? 他可是他未来的骏马,将他冻坏了,对她有什么好处? 他只能又返回院子里,四处找了些干草,草草盖在了身上御寒。 心想,没准她夜里想起来,就主动让他进屋了。 却不想,这个萧花蔷竟就这么狠心,真的让他在外头睡了一夜。 漫漫长夜,他染了风寒,一大早就病倒了。 - 此时此刻,他被抬进郡主府,心里无比激恼。 到了晚上,萧花蔷来到了他的房间。 “赵世子,你可感觉好些了?” 赵幽心里还生着闷气。 他很不好,虽然用了药,身上的热已经退了,但他现在觉得头重脚轻的,浑身酸痛得厉害。 他平躺在床上,顶着一张苍白的脸道:“郡主觉得,我现在这个样子好吗? 萧花蔷盈盈走到了他的床榻边,贴近他看了须臾,秀丽的眉眼里闪过一丝浅浅的心疼。 “明显憔悴了。世子受苦了。你不会怪我吧?” 怎么怪? 如何怪? 赵幽别扭地说了句:“不会。” 萧花蔷从身后婢子手里接过一个汤碗。 “世子,这是我亲自为你熬的燕窝羹,我喂你喝吧。” 赵幽轻瞥了她一眼,心想这人总算是有一点人情味儿。 他拉着脸,撑着手臂倚靠着床头坐下。 目光略有些戏谑地看着萧花蔷,她今日照旧穿着一身烟紫色的衣裳,皮肤白皙,水嫩娇美,一双眼睛正柔情似水地看着他。 赵幽心里掀起了一股躁动,应道:“那就麻烦郡主了。” 萧花蔷很是自然地坐到了榻边。 挨着他坐下。 女子身上散发着奇异的香味,这香味赵幽从未从别的女子身上闻到过。 很是上头。 他的心跳忍不住有些加速。 萧花蔷用勺子从碗里盛了一勺燕窝出来,先是自己小心翼翼地吹了吹,然后温柔地朝着赵幽递过去。 “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可能味道不尽如人意,还请世子多担待。” 赵幽无所谓道:“没事,只要是郡主亲手做的,我都愿意吃。” 说着,猛得一张口,将勺子里的燕窝吃了下去。 萧花蔷笑容甜美地看着他的反应。 赵幽先是露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接着,他就开始觉得不对劲。什么味道?怎会如此腥臭?怎么还有些嚼不动。 等等,怎么还有羽毛? 萧花蔷见他眉头蹙了起来,赶忙自责地道:“是不是不好吃?”她眼里溢出惭愧的泪珠,“都怪我,是我厨艺不精,无法令世子满意。”她扭过头便要走,“世子还是别吃了。” “没有,没有的事。好吃,很好吃。” 赵幽脱口而出。 虽然难吃到难以下咽,可是他现在被她身上的气味紧紧吸引住,有些犯迷糊。 不能让她这个时候走。 萧花蔷立刻笑了起来,端着碗转过了头。 “真的?” “真的。” 萧花蔷立刻又盛了一勺燕窝羹喂给赵幽。赵幽缓缓张嘴,忍着强烈的恶心,笑着吞下。 一勺一勺又一勺,终于忍到了一碗腥臭难吃的燕窝见了底。 末了,他使劲将一根羽毛给咽下,违心地使劲夸赞一句:“郡主好厨艺,有了郡主的这碗燕窝。我的身体定能很快康复。” 萧花蔷眸底掠过浅浅地笑意,端着碗起身。 “世子一定得早些好,我还等着与世子一起妆点这郡主府呢。” 说着,转身便准备离开。 “郡主这就走?” 萧花蔷浅浅道:“世子身子病着,得好好养身子,世子早些歇着吧,我明日再来看你。” 赵幽刚想说他身子无碍,突然觉得心口一阵犯恶心,伸手捂在了胸前。 萧花蔷像是没看见,在侍女们的簇拥下,幽幽踱步出了屋子。 () 第691章 公事 屋门合上后,赵幽越发觉得心口恶心得厉害。 “什么鬼燕窝,简直是难以下咽,吃得爷我这难受。她这是没有煮熟吧?” 屋里有两个伺候的婢子。 见赵幽不舒服,倒了杯热水给他。 他喝下热水之后,感觉舒服了一些。 然后继续平躺在了榻上。 刚刚躺平,又觉得胃里面一阵翻江倒海,较劲得疼。 他不禁弓起身子,身上开始冒冷汗。 就这么在榻上打了两个滚,他额上溢出了豆大的汗珠,他抓紧被褥,朝着那两个下人喊道:“快扶我,去入厕。” - 正屋里,萧花蔷姿态慵懒地躺在软榻上,一边听着院子里又一阵骚动,一边津津有味地吃着樱桃,感觉浑身上下都舒坦了不少。 回京这些时日,她在王府里头,一直端着、忍着。 忍得她身子哪哪都难受,感觉就快要生病了。 这也就是她为何一直不愿回京的原因。 她生在皇家,长在王府,从小就被各种教条礼仪束缚着。 每日说什么、做什么,都要被拘束。日日恨不得有八百双眼睛盯着自己。 一旦出了差错,就会被训斥,被教育。 甚至被罚。 她真的是厌烦至极。 后来有次跟着父亲去到了江州,她享受到了真正的自由。自此她便以各种理由,一直留在了江州。 那里,才是属于她的自由之地。 但毕竟与父王有约在先,总不好与福王府断了关系。是以,她便在今年生辰之际,听话地回来了。 按前几日的情形,她定是要尽快返回江州的。 然,陛下竟是给她赐了府邸,父王又让她将婚事定下。 那么,日子就变得有意思起来了。 院子里,赵幽又被扶了回来,紧接着,似乎又吐了。 萧花蔷眸子流转着问风月:“这是第几回来着?” “回郡主,这是世子今夜第四次如厕,第三次吐了。” 她将一颗小巧的樱桃送入口中:“今日是几倍的药量啊?” “今日燕窝没有煮熟,吃了自然会上吐下泻,所以,只另添加了一倍药量。” 萧花蔷略显遗憾地勾勾唇:“可惜了,那就只够折腾他一个晚上的。” “郡主,赵幽此人,我查问了一下,为人很是恶劣。他父亲也不是善类。” 萧花蔷低眉笑笑:“那不是更有趣?” 另一边,风寒加上吐下泻,赵幽觉得眼前一黑又一黑的。 几个婢女在身旁伺候着。 赵幽虚弱地道:“小焕呢?” 一个婢女回道:“郡主觉得男子伺候人不够细致,所以将他们安排在了前院。” 身旁围着一群侍女,赵幽倒也顾不上了。 他哼唧着半死地趴在床上,感觉这辈子就没有这么寸过。 而此时此刻,小焕在前院吃着大鱼大肉,喝着美酒,过得不要太快活。 心想着,他们这几个侍卫都被安排得明明白白的,世子在郡主那里,估计过着神仙般的生活吧? - 永定侯府。 绛华院。 一片平静、清幽。 院里头的妻妾美人,各个都在心中祈祷,祈祷那丹宁郡主能多留赵幽些时日。 她们也好过几日松心太平的日子。 侯夫人南宫氏用完了晚膳,陪着赵老夫人去她屋里聊天。 赵老夫人这两日心情十分好:“从前,总有人说我幽儿不成器,现在这些人应该闭上嘴了吧?京城里那么多的郎君,丹宁郡主一眼便选中了我幽儿。这说明什么?这说明我幽儿就是优秀。这回可以狠狠地打那些人的脸。” 南宫氏也道:“我白日里去街上买东西,听到市井里的百姓都在谈论我们幽儿的事呢。这件事可以说是轰动了整个京城。此前,与夏府的那门婚事,如今想来,实在是委屈了幽儿,现在好了,幽儿终于迎来了他的正缘。我这个做母亲的,心里着实是替他高兴。” 赵老夫人道:“对了,幽儿走得匆忙,你可有给他送些衣物过去?” 南宫氏道:“白日里差人送去了,你知道那郡主府里的人怎么说?他们说幽儿的一应衣物用具,郡主已经命人为他仔细备着了,让我们不必操心。幽儿在郡主府,我们放心就好。” 赵老夫人满意道:“那丹宁郡主长在江州,据说是个十分温柔得体的女子。我们幽儿这回应该可以好好地收一收心了。” 南宫氏道:“福王这等门户,可不是一般人能够攀得上的。侯府与王府接了亲,对老爷也有极大的好处,我听闻老爷正在与福王商议着什么大事呢。这回两府成了亲家,老爷的事情八成也就成了。” “那感情好啊。这婚事,就是应该门当户对。这回我老身啊,就一心盼着抱上重嫡孙了。” 南宫氏面露骄傲之色。 其实她这些年,不是没有为赵幽发愁过。这孩子从小不爱读书,对习武也无甚兴趣。眼见着庶出的两个都跟着老爷上了战场,成了将军,她心里其实很气不过。 好在这老夫人,一直偏爱着赵幽。 总是无条件地爱护着他。 赵幽长大后,也顺利地做了上世子。 他们这正房嫡子的地位,谁也休想撼动。现如今幽儿很快就要成了骏马,她终于也要扬眉吐气了。 - 郡主府守卫森严,好在双鹤轻功了得,赵幽在郡主府的情形,他照样可以看地一清二楚。 每日他都会将赵幽的处境私下报给夏桉。 夏桉听着萧花蔷的手段,咋舌的同时,也觉得爽快。 前世的设想,现今终于实现了。 赵幽,萧花蔷,你们俩不妨切磋一番,这一世,或许你们都会有惊艳的“收获”。 一大早起来,听到赵幽上吐下泻一个晚上的事,她心里十分得劲,早饭忍不住多盛了一碗粥。 正在喝粥,夏舒寒突然来了云芷阁。 自从魏氏被送去庄子,夏舒寒就搬到了玉筝阁,由苏氏亲自教养。 少年正是长身体的时候,时常几天不见,就感觉变了模样。 夏桉觉得他个子也高了,身子也壮了,说话声音有一股半生不熟的哑,正在慢慢地长大。 见他进了屋,夏桉心情很好地问他:“用过早膳没?” “用过了。” “一大早过来做什么?” “昨夜回来的晚,没有来吵你,我师傅让你一早去一趟大理寺,他说有公事找你。” “公事?” 夏桉琢磨片刻,“行,我知道了。” 夏舒寒没逗留:“那我去书院了。” () 第692章 “他是我的护卫。” 所谓公事,夏桉猜到了,估摸着是让自己给大理寺某个伤患救治。 只是没有想到,到了之后才发现,是要她出外勤。 坐在大理寺气压极低的马车里,夏桉勾唇对他笑笑。 “大人,我们这是要去哪里?” 盛枷倒也没有跟她卖关子。 “黄温茂你知道吗?” 夏桉眸子轻颤:“你是说,前朝的工部黄侍郎?” 关于前朝的大臣,她不甚清楚,但这个黄侍郎,她倒是听父亲在府里提起过。 据说此人善工,如今上京城里的很多的建筑都是他设计建造的,很有些本事。只可惜十几年前皇朝更替时,他随着一些前朝旧臣一起退出朝堂,并不愿意侍奉新主。 夏桉道:“此人我知道,我听父亲提起过。” “黄府今日有一场冠礼。” “难道,大人是带我去吃酒?” 盛枷道:“你还缺酒?” 夏桉笑笑:“显然不缺。” “今日受笄的,是黄温茂的长孙,此人在一个月以前,从高处坠落,摔了脑子,如今虽性命无忧,但,口不能言了。” 夏桉恍然:“哦,大人想让我帮他瞧瞧?大人,你一定不是为了做好事吧?难道此人与大人查办的案子有关?” 盛枷看着她:“算是吧。这种伤病,你有把握吗?” 夏桉道:“若他是外伤所致的失语,我或许可以一试。” 盛枷点头。 “这件事,对大人很重要?” 盛枷眸光严肃:“对很多人来说,都很重要。” 夏桉“嗯”了一声:“明白了。” 那她就当是差事,按规矩办就好。 - 黄府。 为了给嫡孙冲喜,此次冠礼办得极为隆重。 黄温茂怎么也没有想到,一向令他引以为傲的孙子,会突遭意外,说不出话来。 虽然他不愿承认,但他清楚,将“哑巴”一词,按在一个男子的身上,有多残酷。 甚至比断手断腿,更令人压抑。 今日来了很多宾朋,他希望能通过今日的仪式,为孙子搏个好兆头。 万一施以冠礼,他就能得到上天庇佑,说出话来了呢。 阖府故意将今日的气氛弄得很是热闹,盛枷和夏桉随着宾客进来,他们都没有注意到。 其实,盛枷与这个失语的黄公子有过几面之缘,今日到访的,也还有不少相识的公子,并不算唐突。 但,黄温茂在人群中,还是一眼就认出了他。 隔着人群,他眼里闪过一丝深沉,然后对着身后的侍从道:“公子呢?” “离冠礼还有些时辰,还在后院。” 黄温茂目光警惕地看了盛枷几眼,然后对侍从:“给我盯紧盛枷。” 那侍卫领命:“是。” 黄温茂最后意味深长地看了眼盛枷,转过头继续招待宾客。 夏桉道:“看起来,这位黄大人不会轻易接待我们。” 她四下望了望,“这样的话,我得自己想个法子接近那位黄公子才行。” 盛枷闻言,侧眸看她:“你老实待着就行。” - 此时此刻,黄夫人正在院子里招待着宾客。 一个妇人看向夏桉的方向:“呦,那位不是夏府的三姑娘吗?” “夏府?你是说,新上任的工部尚书夏大人?” “是啊,哎呦,这位姑娘可不同寻常,据说她虽长在深闺,却习得一手的好医术,不仅治好了他祖母的断腿,还医好了之前工部杜尚书的顽疾呢。” “是吗?竟如此厉害?” “呦,这等医术,比起京城里的老郎中们也不逊色吧?” “那是啊,原本她祖母的腿,连御医都瞧过了,最后还是她给治好的。对了,记得夏老夫人做寿那日,说她们家的姑爷有多年不孕之症吗?据小道消息说,这姑娘似是将她这个前姑父的不孕之症给医好了,如今妾室都已经怀上身孕了。” 黄夫人眉心动了一下,不禁转过头。 “不知,你们说的是哪位夏姑娘?” “喏,就那边一个人坐着喝茶,穿着黛青色衣裳,长得蛮标致的那一个。” 黄夫人不禁朝着那边望过去。 这时又有妇人道:“黄夫人,如此,这么好的机会,何不让这位夏姑娘为令郎也瞧上一瞧,没准还真的有转机呢。” 黄夫人抿了抿唇,对着身旁的嬷嬷耳语了几句。 - 夏桉正端着茶要喝上一口,一个嬷嬷来到了她身边。 “请问,是夏三姑娘吗?” 夏桉缓缓放下茶杯,点头道:“是的。” 然后朝着不远处的盛枷看了一眼。 他为她找了个位置坐下,让她只管好好喝茶。 没想到,这黄府的人竟真的主动找上了她。 “请问有什么事吗?” “不知夏三姑娘大驾光临,我家夫人有请。请问方便吗?” 他们虽然是主家,但黄家在京中已无官职在身,是以,夏桉今日算是贵客了。 夏桉微笑着点头起身:“自然方便,嬷嬷引路吧。” 果不其然,夏桉一路被引进了后院,盛枷一直在后面跟着。 要入后院时,那嬷嬷看了盛枷一眼。 “这位公子,后院都是女眷,你不可进来。” 夏桉回眸看了盛枷一眼,眨眨眸子,对着那嬷嬷道:“嬷嬷,他是我的护卫。” 嬷嬷一听,便不好再阻止。 只能如此带着二人一起进了后宅之中。 边走还便忍不住回眸多看了盛枷一眼,心想这夏大人果然是做了尚书了,连庶女的护卫都如此气质不凡。 盛枷单手负背,目光落在夏桉的背影上,不觉勾了勾唇。 夏桉跟着那嬷嬷进了一个宽大的院子,正屋内,见到了一个中年妇人。 “夏三姑娘,这便是我家夫人。” 夏桉走进屋内,微微颔首:“黄夫人。” 黄夫人忙道:“夏姑娘请坐。” 然后对下人道:“快给夏姑娘看茶。” 夏桉在一旁的椅子上微笑着坐下。 黄夫人道:“不知夏姑娘今日到访,实在招待不周。” “夫人不必客气,本是我冒昧,随着友人不请自来了。是我打扰了。” “怎么会?我们黄府自是欢迎夏姑娘的。那个,是这样,我家……” 黄夫人似有些犹豫。 毕竟是第一次见面,直接便让人家看诊,未免显得唐突。可她听闻她医术高超,她实在迫不及待想要请她帮忙给儿子看看。 夏桉笑了笑,直接开门见山:“黄夫人,我猜您是为了令郎的事找我吧?” “啊?” “我刚刚在外面听说了。您请令郎过来吧,我可以为其一试。” 黄夫人很是惊喜,没想到这夏姑娘如此直接。 她赶忙对着里屋道:“浩儿,你出来吧。” () 第693章 如临大敌 须臾,从里间走出一身着天蓝色锦衣的公子。 男子微微低头,看上去像很拘谨。 黄夫人道:“浩哥儿,你不用紧张,夏姑娘与你也是同龄人。她医术极好,已经为不少人治好了疑难杂症,我们就拜托夏姑娘为你瞧一瞧。” 黄正浩点点头。 夏桉站了起来:“黄公子,你坐下吧。” 门外,盛枷朝门口靠了靠,透过门缝看向屋内。 黄正浩略显紧张地在一张椅子上坐下。 夏桉先是问黄夫人:“请问令郎是如何发病的?” “一月前,他去郊外打猎,途中不小心从一个山岗上坠了下去,身上受了伤,还磕到了头。回来之后,身上的伤倒是没有大碍,救治一番,也就好了。头上的伤虽重一些,但是也没有磕到要害,郎中说将养一下就会康复。但是不知为何,待他醒来之后,其他的都是正常,唯独口中说不出话来了。怎么说呢?也就是,变成了,我们俗称的,哑巴。” 黄夫人说出这句话时,显得十分心痛。 她到现在还不愿意用哑巴这个词与儿子联系到一起。 夏桉点了下头,道:“可否让我查看一下他当时头部的伤口。” 黄夫人赶忙将黄正浩头发里的伤口拨开,指给夏桉看。 夏桉目光落在那个已经长合的伤口上。 果然是在左边。 她脑海中不禁闪现出前世赵幽揪着喜鹊的头,将她左面头部磕得头破血流的场景。 她使劲眨了下眼睛,回过神。 她伸手轻轻在伤处周围按了按,抬眸道:“我可能,需要为黄公子施几针。” 黄夫人道:“施针?哦,可以的,可以的。不过,之前的郎中也都为他施过针,都是没有什么效果。” “他们施的哪里?” “就是这伤处周围。” 夏桉道:“哦,那我的方法可能不一样。” 黄夫人赶忙道:“那姑娘请便,就按照你的方法医治就好。该施针就施针。” 夏桉取出随身带着的银针,轻车熟路在黄天浩的头顶、后颈和手背处,分别连着下了几针。 然后对着黄天浩耐心道:“黄公子,你仔细感受一下,过一会儿,可以试着轻咳一下。” 黄夫人有点摸不着头脑:“夏姑娘,你的这个针的位置,似乎跟那个伤处没什么关系?” 夏桉道:“夫人再等等。” - 前院,盯着盛枷的侍卫见盛枷紧跟着黄夫人去了后院,急忙跑去告知了黄温茂。 黄温茂闻言,眸光闪过骇然之色。 他连忙带着一众身强体壮的侍卫,浩浩荡荡从前院赶了过来。 盛枷在查什么案子,他不是不清楚。 做为前朝的官员,若是盛枷真的硬来,他们黄府根本无力自保。 黄温茂心想,若他对自己的孙子下手,那他就豁出去这条老命,跟他拼了。 一行人如临大敌般来到了后院,黄温茂一眼就看到盛枷正站在正屋的门口,手里轻轻掂着乌寒。 盛枷也在这个时候,闻声慢悠悠地转过了头。 见儿媳和孙子都在屋内,黄温茂赶忙跟带过来的侍卫做了停步的动作,然后,沉了沉心神,一个人缓缓走向了盛枷。 盛枷眸色讥诮地盯着他。 走到近处,黄温茂面色紧张地低声道:“盛大人,有什么事,我们可以好好商量,这是后宅之地,在这里解决,总不太合适吧?” 盛枷像是听不懂他的话。 “黄老先生,这话何意?” 这时,屋内发出一声低哑地轻声。 黄温茂猛得向屋内看去。 只见黄正浩捂着自己的脖子,又发出了一声艰涩的轻咳声。 “浩儿?” 黄温茂惊奇不已。 黄夫人惊喜道:“出声了,真的出声了。夏姑娘你是怎么做到的?浩哥儿,你再试试看,你再试试看。” 黄正浩又费力地轻咳了一声,然后试着张嘴:“母,母,母亲。” 声音虽极为弱小,但还是能被人听到。 黄温茂疾步步入了屋内,纳闷道:“这是怎么回事?” 黄夫人道:“老太爷,您来了,你快看,我们浩哥儿真的能说出话来了。” 黄温茂这时发现孙子身上有几处施针。 他看着夏桉:“你是?” 黄夫人道:“老太爷,这位是夏姑娘,就是她为浩儿诊治的,夏姑娘果然妙手回春啊。” 黄温茂像是不太明白。 黄夫人继续道:“夏姑娘今日是跟着朋友过来的,我无意中听说,她的医术十分的了得,便一时心急,将她请来后院,为浩哥儿瞧瞧,你看,她为浩哥儿施了针后,竟真的有了效果,夏姑娘真是厉害啊。” 黄温茂表情僵硬:“原来如此。” 黄温茂又看向黄夫人:“那门外的这位官爷,如何也会过来?” “老太爷,您误会了,那不是什么官爷,是夏姑娘的护卫而已。夏姑娘一个人,身边自然是要带着随身保护的人,所以我便允他一起进来了。” 黄温茂瞳孔震颤。 回眸看向盛枷,盛枷将乌寒唰地打开,意味深长地与他对视。 黄温茂微微颔首转过了头。 这时,黄天浩喉中又发出一丝声音:“祖,祖父。” 黄温茂心里瞬间激动不已。 赶忙道:“浩儿,你现在感觉怎么样?夏姑娘,我孙儿的失语症,真的能治好吗?” 门外,盛枷给夏桉使了个眼色。 夏桉会意,将黄正浩身上的银针依次收了。 “我浅试了一下,应该是可以的。不过要完全恢复语言能力,还需要进一步的治疗,可能需要花费些时间。” 这时,黄夫人看到了外门口的一群虎视眈眈的侍卫。 “老太爷,外面这是?” 黄温茂咳了一声,“啊,无事。” 如此看来,盛枷并不会极端行事。 相反,他还是儿媳请来后院的。 然,这位夏姑娘此时在这里,也绝非巧合,他又和盛枷对视了一眼。 今日,他恐怕是有备而来。 () 第694章 另外的价钱 黄温茂书房外,夏桉被盛枷安排在一个大树下的石桌旁坐下,下人为她沏了茶,上了点心。 刚刚在黄夫人房中,盛枷让她点到为止。 这会儿,他跟着黄老先生进了书房,不知在商议着什么。 她也没有多想,安心喝茶,吃起点心来。 书房内。 黄温茂目光显得尤为警惕,盛枷这个大乾官场新起之秀,他早有耳闻。 出手狠辣,杀伐果决,可谓是朝廷的一柄极锋利的利刃。 “盛大人,你今日来,想必不是为我孙儿的病操心这么简单吧?” 盛枷道:“黄老先生,我盛某不喜绕圈子。大理寺近一年查办了两起朝廷命官遇害案,一个是给事中谢大人,参加完一场宴席,被断头在广元街,二是今年正月里,观察使王大人出城省亲,在城郊遭遇劫杀。” 黄温茂道:“盛大人,本人早已退出官场,关于你承办案子的事情,与黄某无关吧?” 盛枷声音沉冷:“这两起案子,案发时间有距离,作案手法也截然不同,表面上看,确实与黄老先生并无关联,但是,这两个人却有一个共同点。他们都是在拜访过你之后,遇害的。” 黄温茂神情微滞。 “黄老先生,他们因何拜访你?” 黄温茂假装不解道:“有吗?” 他想了想:“呵,黄某府里头,有些旧年的建筑图样,时常有人到府中拜访,求买这些图纸,大乾的官员也不在少数,我记不清了,若是他们来过我府上,那定也是为了此事。我不清楚什么遇害案。” “观察使王晋,他求买图纸作何?” “这黄某就不清楚了,为别人求买也未可知。” 盛枷身上戾气渐升,声音里带着锋芒,语气也不再客气:“黄温茂,你以为我盛枷,今日会无缘无故来到你这黄府吗?” 黄温茂沉声道:“盛大人能与刚才的姑娘看诊我孙儿的病情,我很感谢,但盛大人也不能以此作为胁迫,逼我说出我不清楚之事。盛大人的恩情,我很感激,必会隆重答谢。但要是查案,盛大人走错地方了。” “我为何不能以此作为胁迫?” “治病与查案,是两码事!” 盛枷冷笑,朝着他逼近了几步:“你孙子说不出话,你很着急吧?一个男子说不出话,就仿若一个锁在箱子里的人。会被遗忘,被抛弃,会被冠上残疾之名。这一辈子,都要遭受鄙夷地活着。” 黄温茂被精准的刺痛。 “盛枷你不要太过分!” 盛枷却是像没听见,又补充了一句:“就连被人骂了,他也只能干受着,毫无还口之力。作为一个哑巴,一辈子都只能忍气吞声!” 黄温茂气急败坏:“我孙子不是哑巴!”他反问盛枷,“刚刚你没听见吗?他说话了,夏姑娘能治好他,我孙子不可能是哑巴。” “你以为外面的夏姑娘,是哪个夏姑娘?” 黄温茂眸色顿了顿。 “你什么意思?” 盛枷讥诮勾唇:“苏宛心,你听说过吗?哦,一个女子的闺名,黄老先生或许并不清楚。那苏浩年的女儿,你总听说过吧? 当年苏府被抄家流放,一姓夏的官员,因为不忍青梅遭遇流放之苦,冒险救下苏宛心,将她纳于府中,留于京城。这件事情,想必你们不会不知道吧?” 黄温茂闻言,身子不禁一震。 “她是,夏光淳的女儿?” “是苏浩年的外孙女!” 黄温茂不禁朝后退了两步。 良久,他眸色黑沉地问盛枷:“你们倒底想要做什么?” 盛枷声音放缓:“这位夏姑娘,也算命运多舛。母亲明明是当年名满京城的第一才女,最后却不得不为人妾室,无依无靠。 她自小遭受主母欺凌,嫡姐残害。百般算计,孤立无援,最后靠着自己的机智胆识,方闯出一条活路。而这一切的根源,想必你心里可能更清楚吧?” “你究竟想要做什么?” 盛枷周身散发着狠辣之气,一双锋利的眸子凝着他:“我想知道,十九年前,苏浩年事件的真相。” “你,你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盛枷轻缓踱步:“我与你孙子黄正浩有过几面之缘,他头脑精明,天资聪颖,即便因着你这个祖父,无缘仕途,前途也是一片大好。他实在不应该作为一个哑巴活着。而他未来会怎么活,就要看你这个做祖父的,能为他做多少了。” 黄温茂身上不禁一阵冷颤。 额上青筋条条分明:“你,你?” 盛枷清冷道:“我今日的话,就到这里,黄老先生想清楚了,我们再谈。” - 夏桉正在外头吃桂花酥。 不得不说,黄府为了黄公子的冠礼,准备得还是挺细致的。 这桂花饼用料上乘,十分好吃。 吃完一块儿,正要吃另一块儿。 书房的门开了,盛枷从里面走了出来。 夏桉放下手里的饼。 “聊完了?” “嗯。” “接下来呢?” “走?” “你们吵起来了?” 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了什么,但能隐隐听到两个人刚刚的语气都不太和气。 盛枷道:“没有。” “我似乎听到你威胁他了。” “我在刺激他。” 夏桉揉揉手:“其实吧,我这病治了一半就收手了,还挺不自在的。” “那也忍忍。” “其实我觉得黄温茂的事,与他孙子关系也不大吧?我可以先帮他治一治的。” “若他的罪名成立,断子绝孙都不冤。” 夏桉听着,紧抿了下唇。 看来事情比她想象的要复杂。 那她还是按照他的安排行事为好。 夏桉随着他又走了几步,道:“不过,我还有一件事。” “何事?” 夏桉微蹙了下眉:“我是答应过大人帮你治疗大理寺的伤患,可是这种外勤,得是另外的价钱吧?” 盛枷侧眸看他,目光泛着清幽的光。 “这,属于帮你查案了吧?” “所以呢,你想要什么?” 夏桉笑笑:“我一直觉得,你屋里百宝阁上,摆着的那个紫檀木老虎还挺可爱的。” 盛枷脚步顿了顿。 “怎么,不舍得?” 盛枷看她一眼,停了停,道:“好。” 这一声好,回答得过于爽快,过于干脆。 夏桉一时间还有些不适。 () 第695章 一派风花雪月、春色动人的景象 盛枷叮嘱夏桉,接下来先莫理黄府的人。 若黄夫人找她,让她先借故拖延。 果然,第二日,黄夫人便来了夏府,带来了见面礼,专门来找夏桉,想请她再给儿子看看。 夏桉借故出门了,没有见她。 连着三日,都是如此。 最后不知何故,黄夫人便没有再来。 夏桉心里有些过意不去,但想着盛枷估摸着也有他的理由,她只能配合。 那黄公子的失语症,她已经诊断出原因,医治倒也不急于一时。 她硬着头皮躲着便是。 所谓另外的价钱,盛枷果然没有吝啬,当天晚上就差人将他八宝阁上的那只紫檀木老虎给夏桉送了过来。 夏桉拿到后,先是朝着小老虎的屁股上拍了两下。 然后直接就摆到了自己的书架上。 总觉得这只老虎跟盛枷有着一样狐假虎威的架势。 她好奇很久了。 如今终于弄到了自己手里。 - 程鸽第二日起得很早,他像往常一样,先去了正厅里间,帮着盛枷整理桌上的物品,替他沏上晨间的第一壶茶。 桌子整理到一半,眼角余光,突然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他猛得一转头。 目光紧紧盯着百宝阁上面空出来的格子,手上的卷宗一落。 “老虎呢?” 他走到了近处,对着格子大声喝道:“老虎呢?” 这只老虎,可是大人的心头宝。 平日里除了他自己,谁都不可以碰。 他也是后来听盛府的嬷嬷说,这是先夫人在幼时送给大人的,是先夫人留下的为数不多的东西。 可想而知这东西在大人心里的分量。 也是因为这个,大人一直对老虎情有独钟。 他此后每次遇到老虎形状的东西,都会弄回来。 门口的石虎,便是他此前去秦州查办案子,从一个镖局门口买下,然后又从那个镖局押镖,运回的京城。 可是,这紫檀虎老虎,此前三年都好端端摆在这儿,怎么会突然没了啊? 程鸽立刻紧张地迈出正厅,对着门口的守卫道:“谁,昨夜谁值的勤?” “大人,就是我俩,我俩还没有下职呢?” 程鸽愤怒道:“进贼了不知道吗?大人的重要物品丢了,快给我找!” 那两个护卫瞬间吓得双腿发软。 “大人丢东西了?可是我们一直守在此处,不可能进贼啊。” “那东西怎么会没?还不快给我去找?等大人来了,我们全都得死!” 前院一时间乱作一团,护卫们四处查看哪里有进贼的痕迹。 大理寺进贼,偷的还是盛大人的东西,可不是闹着玩的。 盛枷用过早膳,走到前院时,见院中的阵仗,看向程鸽:“在做什么?练兵?” 程鸽实在是不知道怎么说出口来,他挣扎了好一会儿,为难道:“大人,你屋里,丢东西了。” 盛枷闻言,淡淡垂眉朝着正厅走去。 “丢了什么?” 程鸽跟着他进了里屋:“就这里的,那个摆件,我昨天傍晚离开时,它明明还好好摆在那里的,今儿一早我一进来,就发现它不见了。” 程鸽此时后背已经开始冒冷汗。 曾经有一次,他想帮他擦一擦那紫檀木老虎身上的灰尘,手都挨了乌寒一下。 这个贼啊,他是真会偷啊。 找死的节奏啊。 等了一会儿,盛枷脚步不疾不徐地在茶几旁坐下。 程鸽颔首承受着暴风雨来临前的压抑。 片刻后,盛枷指指茶壶:“没有沏茶?” 程鸽:“还,还没顾得上。” 盛枷平声道:“给我沏茶,另外,让外面的人收了吧。” 程鸽打包票道:“大人,你放心,但凡是贼,我必能找到蛛丝马迹,这老虎臣定帮你给完好无损的寻回。” 盛枷抬眸道:“没丢。” 程鸽一冷:“没,没丢?那它,去哪了?” “被人要走了。” 程鸽差点打了个趔趄:“被人要,要走了?谁要走了。” 盛枷敲了敲茶壶:“还等什么?” 程鸽猛得回过神,同时感觉狠狠松了口气,就说谁这么大胆,能在大理寺里面偷走东西。 他不禁自我安慰一番:“要走了好,要走了好。” 他忙拎起茶壶,然后出门将忙乱的侍卫们制止住。 接着他又不禁纳闷,目光不解看向正厅:“不是,谁要走的?谁要这小老虎,大人能心甘情愿、风轻云淡地给?难道是陛下?” - 郡主府。 经过了两天的休养,今日赵幽总算觉得身上有了二两力气。 此前,一场游戏招惹的严重风寒,加上一碗燕窝引起的上吐下泻。 他感觉自己差一点被送走。 他现在甚至有一点怀疑,他跟萧花蔷是不是哪里反冲。 好在,这个郡主对他还算关心,也还算尊重。 诸多奴婢伺候,上好的滋补品供着。 昨天她特地拿着郡主府的图纸,前来向他征求郡主府妆点布置的意见。 虽然他那个时候,连说句完整的话都费劲。 但萧花蔷还是跟他详细说了自己的想法,描绘了他们未来在郡主府的美好生活。 比如,她想要建一个巨大的花园,用来他们二人日后一起观花赏月,定是浪漫无比。 比如,她还养一池子的红鱼,用来他们一起邀请宾朋,赏鱼谈心。 比如,她想设计一个硕大的浴池,在水面铺满鲜花,二人共浴,一定十分有情趣。 她还要将寝居扩大一倍,里面摆放一个圆形的红木床,四周挂上精美的纱帐,将来二人成了亲,他们可以好好享受安眠时光。 赵幽半日也没插上什么话,却是听得很享受。 心想这萧花蔷对他可真是情有独钟啊。 看在她对自己如此有心的份上,即便二人有点犯冲,他也将就一下吧。 到了傍晚,他已经有了很好的精神。 萧花蔷在府里办了一场宴席,差人将他给请了过来。 赵幽到了现场,只觉一阵眼花缭乱。 华灯初上,雕梁画栋的楼阁内,一场盛大的宴席正热闹开场。园中的几树桃花在月色下更显娇艳,暗香随着微风,悄然飘入厅内。 桌上摆满了玉盘珍羞,酒香四溢。 一群身着绯红色轻纱薄裙的舞姬们,在轻缓怡人的丝竹声中翩翩起舞。 她们轻舒广袖,如流云般飘逸。 旋身、展臂,身姿轻盈得好似能随风而起。合在一起,仿若一片绯红色的云彩,看的赵幽心里掀起难以压抑的悸动。 真是一派风花雪月、春色动人的景象。 而上首的一张舒适的软垫上,萧花蔷照旧是一身旖旎的烟紫色罗群,神情自在地欣赏着舞姬门的表演。 见赵幽进殿,她面上浮起如沐春风般的笑意。 “世子来了。” () 第696章 怎能被一个破舞姬比下去? 赵幽在两个婢女的引领下,在她身旁的软垫上坐下。 “郡主,好雅兴啊。” 萧花蔷关切道:“世子身子可好些了?” 赵幽朝着萧花蔷凑近了些:“有郡主的关怀,自是好多了。” 萧花蔷歉疚一笑:“我实在觉得愧疚,留世子在身边这些时日,没有照顾好你。让你连番遭遇不适,你不会怪我吧?” “这与郡主有何干系,”赵幽抬了下下巴,安慰她道,“是我自己身子不争气。与郡主无半分关系。郡主绝不可自责。” 萧花蔷歉疚地笑笑。 “听闻世子喜欢热闹,刚好这用来宴请的楼阁布置完毕了,今日特地在这里招待世子,世子今夜可以好好放松一下。” 赵幽看着这布置奢华的厅殿,道:“原来郡主是如此懂生活之人。” 萧花蔷道:“我久居江州,一个人未免孤单,所以便会时常琢磨些好玩的事情打发时间,还望世子不要嫌弃我俗气就好。” “哪里?这怎么叫俗气。这叫有雅兴。” 萧花蔷端起自己面前的一个酒杯,亲自为赵幽倒了一杯酒,递到了他的手上:“那世子就喝下这杯酒,好好享受今日的小宴吧。” 赵幽一口就将那酒干了。 “谢过郡主了。” 萧花蔷看着他手里空掉的酒杯,朝着他莞尔一笑。 看着眼前的气氛,赵幽突然又觉得,与这个萧花蔷在一起还真是不错。 寻常人家的女子,哪里会有这等排场。 只有皇家出来的女子,才有这等享乐的意趣。 他也意识到了一个问题。 他喜欢夏桉,除了喜欢她这个人,更是喜欢她的银两。 而这丹宁郡主,受皇家庇护,一辈子都不可能因为银两而发愁。 这岂不乐哉? 他明明此前还有些郁闷,如今竟也有了安之若素的心思。 这未免不是命运对他的犒赏嘛。 思及此,他不禁咧嘴笑笑。 萧花蔷道:“这么说,世子愿意陪着我一起玩?” 赵幽道:“那是自然,郡主喜欢玩什么,我都会奉陪。毕竟,你我以后可是要相伴终老。” 下面的舞姬一曲舞毕,全都退了下去。 上来了一个蒙着面纱,身姿魁梧的男舞姬。 赵幽不禁挑了下眉毛。 一阵急促的鼓点声响起,那男舞姬伸展双臂,在殿内跳了一段极为孔武有力的舞蹈,尽显阳刚之气。 赵幽不禁侧眸看了看萧花蔷的反应。只见她对着那男舞姬,目露欣赏之色,像是很享受一般,眼波随着那男舞姬的动作风情流转。 察觉到赵幽的目光,她侧眸:“世子觉得不好看吗?” “好看。好看。” 萧花蔷勾唇,团扇遮住半张脸:“这舞蹈美则美矣,就是不知道这舞姬长了副什么样的面容。” 赵幽一直自诩长相英俊潇洒,在京中勋贵圈也算是气质不凡美男子。 他有些不屑道:“一个舞姬而已,多半也是俗气的长相。” 舞姬舞毕,朝着上首两位贵人相继躬身施了一礼,然后颔首,准备退下。 萧花蔷道:“等等,你过来。” 那男舞姬闻声,光着脚,移步到萧花蔷面前来。 他身上肌肉线条充满张力,轻薄的舞衣难掩他不断起伏的胸肌,浑身散发着男子独有的魅力。 与赵幽眼前的虚弱状况,形成强烈的对比。 赵幽不禁将身子坐直了些,尽量显得有气势些。 萧花蔷给风月使了个眼色,风月走到了那舞姬的面前,一把扯下了他的面纱。 一张俊美的脸瞬间出现在众人面前。 风月不禁感叹:“这舞姬竟长得这样好。” 萧花蔷先看了下赵幽的反应,然后浅浅勾唇:“到底没有因为一张脸,毁了这场表演。” 赵幽在一旁酸里酸气道:“长得再好,也不过就是个舞姬而已。供人取乐的玩意儿。” 萧花蔷道:“世子,此舞姬据说在京中有些名气的,你可记得见过他?” 赵幽斜眼看那舞姬:“你叫什么?” “阿布。” “阿布?不认得。” 阿布颔首,眼底情绪暗涌:“奴其实,与世子有过一面之缘的。” 赵幽轻嗤:“哦?完全没有印象。” 阿布嘴角溢出一股狠意。 萧花蔷目光在赵幽脸上停驻了须臾,转而饶有兴味地问阿布:“除了跳舞,你可还有何擅长的?” 阿布道:“回郡主,奴会骑马、射箭、还会投壶。” 赵幽讥笑了一声:“投壶算什么长处?” 萧花蔷转过身:“莫非世子也会?” 喝下了两杯酒,赵幽感觉整个人精神极好。 “本世子,最善投壶。” “那不知世子与这位阿布比起来,谁更厉害些呢。要不然,你们比一场?” 赵幽洋洋得意起身。 “别的我不敢说,但这投壶嘛,本世子还真就没有输过谁。”他对阿布道,“你敢跟本世子比吗?” 阿布眼神此时也带了挑衅。 “奴的投壶之术,也从未输于旁人。甘愿与世子切磋。” 萧花蔷起身:“如此,那自是有趣,那就以一炷香为限,谁中的多,谁赢。那赢了如何,输了又如何?” 阿布道:“奴赢了,奴只求郡主能亲赐一杯美酒喝,若奴输了,甘愿三日不进食。” 萧花蔷目露欣赏之色:“你这个舞姬,倒是玩得起。”她转头看了看赵幽还有些虚弱的样子,“世子,您身子弱,就不必跟他一样了。” 赵幽看着那舞姬一副健硕无比的模样。 自己怎么可能被一个破舞姬的比下去。 “本世子,也一样。” () 第697章 玩得起 萧花蔷突然觉得越来越有意思了。 几次接触,她越发觉得这个赵幽是个自以为是、又没什么脑子的。 如此,便就更好玩了。 萧花蔷立刻一脸崇拜地看向赵幽:“世子,竟也如此英武!” 赵幽顶着虚弱的身子,撑起一副无所不能的模样给萧花蔷看。 他没有看到,萧花蔷眼底那一闪而过的戏谑。 下人取来了两组投壶的用具。 赵幽和阿布依次站定,手持箭矢,全神贯注地瞄准投壶。 只见那位阿布微微侧身,手臂一扬,箭矢如离弦之箭,稳稳地落入前方的壶中。动作利落,无一丝拖泥带水,引得在场的人一阵喝彩。 “好厉害啊。” “手法真准啊。” “好棒。” 赵幽轻蔑地讥笑一声,手臂一抬,玩似地轻轻一投,箭矢同样精准入壶。 萧花蔷在他身后轻轻鼓掌。 “世子很棒!要保持啊。” 接下来,便是二人争先恐后的比拼。 一开始,二人不分上下。 箭矢一个一个准确地投入壶中。 待香燃了一半,阿布的动作依然强劲稳健,赵幽却开始越来越有些疲软。 赵幽对自己的投壶技术充满信心,却忽略了,自己身子刚好,但尚且虚得厉害。 几个用力,便慢慢耗尽了体力,动作只会越来越慢。 而慢就意味着投得少,在一样精准的情况下,自然没有身强体壮的阿布投的多。 他强撑着力气坚持着,奈何还是明显被阿布落了下来。 阿布的壶满了又换,满了又换,而他前面的壶总也不见满。 萧花蔷和风月阴恻恻对视了一眼,唇角挂起一抹得逞的笑。 阿布在动作间,侧眸看了看赵幽,只见赵幽头上尽是虚汗,整个人已虚弱不已。 他眼里也闪着一股阴狠之气,猛得朝前一投,将箭矢投进了壶中。 一炷香结束,赵幽以一半多的差距,输给了阿布。 他沮丧地将最后一支箭矢猛得扔到了地上,显得很是不悦。 阿布侧过身,朝着赵幽微微颔首:“赵世子,承让了。” 赵幽在市井中混了这么多年,还从没有遇到那个卑贱的舞姬敢如此与自己毫不相让的,这个贱人明知自己身子虚,却一点没给他面子,简直是找死! “你说你见过我?在哪里见过?” 阿布道:“赵世子贵人多忘事,还记得去年你在雨帘阁吃酒时,买下了一个歌姬吗?” 赵幽回忆起,那个不肯按他要求唱歌的贱人。买回来当天,那贱人就被他逼得唱歌唱死了。 阿布笑:“那日,她唱歌,便是我在一旁做的舞啊。” 赵幽眸色一深,眼里溢出一股狠辣。 萧花蔷走了过来,手里端着一杯美酒。 “看来,胜负已定,本郡主说到做到,阿布,这杯酒,本郡主赐你了。” 阿布立刻单膝跪下,双手接过萧花蔷手中的美酒。 “奴,不胜荣幸,谢过郡主。” 他端着美酒,一口饮下。 赵幽目色凶厉地盯着阿布。 “郡主,这个人他来路不明。” 萧花蔷:“哦?风月,阿布是你从哪里找来的?” “与刚刚那群舞姬一样,都是昭嘉郡主介绍的瓦舍里最火的戏剧团的,据说城中很多大户都会请他们表演。” “原是我妹妹找来的,那世子便不用担心了。世子是觉得,惩罚太重了吗?那如若不然……” 阿布赶忙道:“世子若受不起,阿布替世子受了便可。” “我用的着你!” 萧花蔷略显怜惜道:“世子果然是玩的起的,那即日起,世子便要饿上三天了,不过你放心,我日日都会去陪着你的。” 赵幽心里简直有一万只草泥马在奔腾,手心里痒得厉害。 恨不得现在就将这个阿布给抽筋剥皮,打死在这大殿上。 “本世子,自是玩得起。” 说着,他脚步虚浮地,气冲冲地朝着殿外走去。 待赵幽出了殿门,阿布瞬间跪了下来。 “感谢郡主,给了阿布替妹妹出气的机会。” 被赵幽买走的那歌姬,是阿布的妹妹,没想到只被赵幽带走一夜,便天人永隔。 萧花蔷转身凉凉道:“不必了,我也不是什么活菩萨,你今夜,便留下来伺候我吧。” - 皇城,御书房。 萧易瑾从秦州递来折子,向璟隆帝交代修建管道的最新进展。 折子里讲明,从勘察选线、征地拆迁、道路筑基、路面铺设等均已做好筹划。 他们经过反复核算,定制出了一种最省银钱、最省人力的办法。 因此管道还承载军事用途,他们将以最小的耗费,将管道修建得极为宽大耐用。 从开辟路径,到清理场地、开挖路基、分层夯实,均会严格按照标准以上执行。 并做好附属配套的建设筹备。 且,他们已和邻国达成很好的外交关系。 在一些环节上还会得到他们的协助。 折子内容详尽严谨,璟隆帝看着极为满意。 他不吝夸赞萧易瑾做事认真,考虑周全。相信待管道全线竣工后,必能造福周边百姓。 淑贵妃恰巧在御书房伺候,璟隆帝满意道:“老三行事如此稳妥,朕心甚慰,这之间自也有你的功劳。” 淑贵妃笑着道:“臣妾只不过养育他长大,他如今的才能,都是谨遵了陛下的教诲,臣妾不敢居功。” “朕的几个儿子中,他脑筋最是聪明,只要能沉下心踏实做事,定能为我大乾做更多有益之事。只要禁忌,切莫居功浮躁,未来定会有所成就。” 璟隆帝心里对这对母子还有些介怀,但这一段时间以来,萧易瑾还算踏实,而王淑华常做善举,在后宫起着一定的表率作用,他还算满意。 淑贵妃道:“臣妾一定会不断叮嘱他为臣子的道理,让他忠诚为陛下和太子分忧,为我皇家挣得颜面。” 璟隆帝点头:“如此,甚好,爱妃辛苦了。” () 第698章 饥饿感讨债一样撕扯他的意志 回到章华宫,王淑华脸上洋溢着得意的笑容。 “瑾儿的奏折,真是在陛下面前大大的加分了,我儿果然是会做事的。” 于川海扶着她在上首坐下:“三殿下本就是有才能的。如今陛下将这等重要的事情交由他办理,就说明对他信任有加,他也没有辜负这份信任,可谓是为娘娘长足了颜面。” “我儿从来做事,都没有令本宫失望过。不管是婚娶,还是树立威信,他样样都是几位皇子的表率。陛下自也是看的到的。” “那是啊。” 王淑华道:“知不知道,那萧易燃最近在做什么?” “他?除了平日里跟着陛下处理一些奏折,最近似乎还在迷恋医术,似乎还找来了几个老医者在东宫,好像在一起研究一些医书之类的。” “玩物丧志的玩意,可惜这东宫让他住着。” “不过,这萧易燃有那么一股子钻研劲,这也正是陛下喜欢他的地方,难保不会被他折腾出些名堂来。” “太子当以为陛下分忧为重,以学习治国为本。他就是再有钻研的劲头,难不成是想成为一名郎中?” 于川海尴尬笑笑:“娘娘说的是,确是有些可笑了。” “先不管他,去拿笔纸来,我要给瑾儿拟封信件,对他叮嘱一番。此次事情办好,才是关键。” “是。” - 东宫,一间宽敞的偏殿。 几个老者正在一堆医学书籍中查找翻阅,随笔做着记录。 萧易燃从前在宫里存在感不高,时常会微服出宫,观察民间生活。 他发现了一个很普遍的问题。 除了少数条件好的百姓,身体有恙可以随时就医。 大部分的底层百姓,他们生活艰苦,生存环境差,得病的人很多。 他们得了病,经常缺医少药。对疾病的认知低,医疗常识十分匮乏。 更有甚者,疾病发作时,明明简单的救治就能挽回一命,但因为民众对疾病认识不足,常常就那么草草结束了生命。 自入主东宫以来,他越发开始关注这方面的情况,近期终于鼓起勇气,向璟隆帝说出了自己的一个想法。 他想要编撰一本医疗常识的书籍,里面就民间常见病症的救治办法,做以直观的 传播。 包括药方,以及急救手段。 以增加百姓的医学常识。 让他们不至于因为一些很小的病症,而被夺去性命。 璟隆听了,觉得他的这个主意很不错,在不耽误打理政务的情况下,准予他去筹备。 于是,才有了今日东宫偏殿内的这番景象。 在几个老学者的整理下,现在书籍内容已经显现出雏形。 一个老先生走到了萧易燃面前:“殿下,关于一些民间常见病症,我们手里的资料已经很全面,但对于一些伤病的急救和诊治,我们还存在一些分歧,不同的医书上也有不同的处理方法,这个恐怕还需要我们进一步商讨一下。” 萧易燃想了想:“伤病?” 另一位头发全白的老先生也走了过来:“对,针对这个部分,之前我们几个人也商讨过,但每个郎中,对于病患都有一套自己的救治措施。这一点确实还要再考究一番。” 萧易燃此时想起了一个人。 “待我再请一个人过来,她对此症应该有一些心得,到时候我们再进一步商讨。” 两位老先生点头:“那自是甚好,不知此人是那位医者?” 萧易燃也没有卖关子:“新上任的夏尚书之女,夏桉。” 闻言,屋内的几个老先生均是不禁抬了抬头。 - 郡主府。 继感染严重风寒、腹泻一夜之后,赵幽稀里糊涂又喜提三日不能进食。 夜晚回自己所住的厢房的时候,他自己都觉得莫名其妙。 他这是被下了降头了吧? 他躺在床榻上,双手垫在头底,双腿交叠,有些焦躁地晃悠。 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可是左想右想,又想不出问题究竟出在哪里。 脑海中又不合时宜浮现出阿布的眼神。 这个贱人,忘了叮嘱他将嘴巴闭紧了,别再多嘴多舌,引起萧花蔷对自己的误会。 他瞪着眼睛心想,这不吃饭,其实倒也不是多大的事儿。 他本来就对吃的也没什么兴趣。 “三天而已,切,有什么大不了。” 他的这句话,在第二日萧花蔷来屋里探望他时,被他的意志力击得粉碎。 第二日将近午时,萧花蔷迎着阳光,容光焕发地来到了他的屋内。 那个时候,他刚刚扛过了早膳没吃引起的饥饿,感觉浑身上下软绵绵的,半点不想动弹。 萧花蔷进了屋。 笑容和煦着朝着他走来,手里持着那柄团扇:“世子,你可还好?” 赵幽撑起手臂坐起身,强装威猛道:“甚好。” 萧花蔷在他榻边坐了下来,不禁伸手关切地摸了摸他的肩膀和大臂。 “世子果然是身子健硕,虽然没有用膳,却丝毫都不受影响。” 赵幽目光邪魅地看了看萧花蔷落在自己身上的纤纤玉手。 不禁挺了挺胸脯:“我的身子,自然是健硕无比。” 萧花蔷收回手,然后略显疲累道:“上午我按照与世子此前的商议,安排下人们在府中开辟花园。此时着实是有些累了。世子你要快些好起来,也好帮帮我。” 赵幽道:“是我拖累郡主了。” 风月道:“郡主,您该用膳了。” 萧花蔷目光不舍:“可是,我还没有跟世子聊够呢?” “那要不,郡主就在世子这屋里用膳?” 萧花蔷看向赵幽:“这样,不好吧?我吃着,世子看着?” 赵幽满不在乎道:“我与郡主也没有待够,郡主可自便,我无关系。” 萧花蔷轻咳了一声:“那好吧,那就将午膳端到这里来吧,我可以边吃边与世子聊天。” 不大的偏殿里,桌上依次摆满一盘一盘秀色可餐的菜品,还有一盅闷的喷香的猪蹄汤。饭菜的香气很快在屋内飘散开来。 萧花蔷坐在圆桌旁,正对着赵幽。 “那世子,我就不客气了。” 赵幽舔了下嘴唇,做了请的手势。 萧花蔷拾起筷子,得体地在赵幽面前用起膳来,边吃边不忘与他谈论着花园的布置情况。 赵幽肚子里好不容易被压抑住的饥饿感,在萧花蔷一口接着一口的饭食中,再次彻底被勾了起来,肚子不时咕噜作响。 只觉得身上每个细胞都在饥渴,讨债一样撕扯他的意志。 () 第699章 世子,你可以的 赵幽好不容易忍到了萧花蔷吃饱喝足,放下了筷子。 剩下的饭菜,下人一股脑全都端出了屋,半个米粒也没剩下。 赵幽不动声色地咬了咬牙。 萧花蔷擦了嘴,净了手。 揉了揉太阳穴。 “奇怪,每每用了午膳,就开始犯困。” 风月道:“郡主,您累了半日了,奴婢扶您回去歇着吧。” 萧花蔷不舍地看了赵幽一眼:“可是我和世子还有聊够。而且我还有些担心世子的身体。” 赵幽眼里有了点光。 “那郡主就留下陪……” “可是我知道世子也该休息了。” 她依依不舍地起身:“那世子就好好歇着吧,明日我再来看你。” 赵幽:“我这会儿也可以不休息,郡主不若就留下来。” “不了,世子还是睡一觉吧,免得饥肠辘辘,太过难熬。” 一行人就这样出了赵幽的房间。 见人走了,赵幽丧着一张脸又回到榻上,平躺了下来。 屋内还留有饭菜的香气,他辗转翻了两次身。 玛德,给他留下半拉馒头也好啊。 他这还是人过的日子? 这女人,嘴上口口声声说着关心自己,在乎自己,手下却是半点情面也不讲。 即便是讲原则,这也太死心眼了吧? 他抿了一下唇,有些无力地合上眼。 还是睡吧,睡着就忘了饿了。 很快这一天也就过去了。 - 从这天下午,到第二天上午,赵幽都是在浑浑噩噩的昏睡中度过的。 睡眠果然是抵御饥饿最好的办法。 只是到了半上午,许是睡得多了,他再一次醒来之后,脑子格外清醒,再也睡不着了。 此时,他感觉身上皮肉都已经开始干瘪,睁开眼睛都觉得费力。 他目色无神地盯着屋内守着的几个婢子。 “几时了?” “回世子,巳时中了。” 赵幽看着她们,眯着眼睛道:“你们都用膳了吗?” 一个婢子回道:“回世子,你问的是早膳吗?用过了。” 赵幽朝她招了招手:“你过来。” 那婢子赶忙大步走了过来。 “世子有何吩咐?” 赵幽小声地道:“你们午膳在哪里用?” “在,在府中大厨房。” 赵幽:“不如你们今日就在我房里用,这屋里这么大的地方,闲着也是闲着。” 那婢子为难道:“世子,府中有规定,我们下人用膳只能在大厨房旁边的屋子。” “规定是死的,人是活的啊!” “主要是,任何食物都不可以带出大厨房。” 赵幽闻言,咬了咬牙。 “这是什么破规定。那,小吃呢,点心呢,你们总有吧?” 那婢女吞吐着道:“那些,也只能在大厨房用。” 赵幽眸色黑了黑:“你是存心气我是吧?” 那婢子赶忙躬身:“不敢。府中的规定,奴婢也只是遵从。” 赵幽眼睛转了转:“这样,你去前院……” 话音未落,屋门开了,风月引着一群婢子进来,将一盘盘的美味摆上了圆桌。 “世子,郡主今日还想在您房里用膳,顺便与你叙话。” 赵幽闻到菜味儿,猛得咽了咽口水:“哦。” 风月看了赵幽身前的婢子一眼:“还愣着做什么,没见到世子口渴了吗?多给世子倒些热水喝。” 那婢子赶忙为赵幽端了杯热水过来。 “世子您喝水。” 赵幽眺望了一眼餐桌上的美食,又看了眼面前的白开水。 伸手一推:“我不渴。” 不久之后,萧花蔷便在侍女的簇拥下走进了房间。 萧花蔷进了屋子,先是朝着榻边的赵幽看了一眼。 赵幽此时身上穿着她命人备下白色衣袍,身子明显比初见时瘦了一大圈,眼眶已经微微有些凹陷,一张原本饱满的脸庞越发地干瘪。 肩膀塌着,略显无力地坐在榻边,整个人散发着丝丝虚弱的,令人怜惜的气息。 萧花蔷越发地觉得心中舒坦。 她用一副欣赏的目光,走到了赵幽的身边,爱怜地牵起了他的手。 “世子,感觉可好?” 女子目光充满温情,纤白的手安抚着他的手背,对她透露出无限的爱意。 赵幽心里又特么一阵柔软和悸动。 迎着萧花蔷的目光道:“我挺好,郡主不必担心。” 萧花蔷眼含柔情地点头:“我就知道,我选的郡马,是个有种的。昨日还有下人,说世子肯定是坚持不住的。我偏就觉得,世子定是能坚持到最后的。我相信自己的眼光。世子,还有一天半了,你可以的。” 赵幽极力压着体内强烈的饥饿感,用仅剩的理智挤出一点微笑,对着萧花蔷道:“对,我没问题。” 风月道:“郡主,饭菜快凉了,您用膳吧。” 萧花蔷眼里立刻流露出光彩,朝着餐桌走去:“世子,今日我在府中,选了一处适宜的空地,准备用于建鱼塘。往后啊,我们可以多养一些鱼,一方面可以用来赏玩,世子若是有雅兴,还可以垂钓。到时候,我就在一旁陪着你……” 她一边津津有味吃着饭,一边跟赵幽畅想着未来的生活……” 在满屋饭菜香气面前,萧花蔷的声音仿若不成串的珠子,赵幽听了上句,听不到下句。 理智在崩溃地边缘徘徊,他恨不得放下一切枷锁,直接冲上前,将一桌子的饭菜全都灌进自己的肚子里。 他眼神迷离地应付着萧花蔷声情并茂的讲述,在一个她喝汤的空档,他心里的呐喊声蹦了出来。 “我要把那盆汤全喝了!” 霎时间,屋内所有人都看向了赵幽,继而又紧张地看向了萧花蔷。 萧花蔷缓缓放下了手里的汤碗。 脸上的光彩瞬间褪去,显得失落无比:“难道,那些侍女们猜对了?世子真的是坚持不了?”她目光愣怔地看向赵幽,很是失望,“世子是真的玩不起?” 一股强大的羞耻感瞬间将赵幽淹没。 面子这东西到什么时候都是他的底线。 在七八双眼睛的注视下,赵幽终于又拾起了一分理智:“不,不,我,开玩笑呢哈哈哈,我开玩笑呢。” 他和萧花蔷才刚刚开始。 这会儿就被冠上没种的帽子,以后还怎么在她面前立起来,还怎么在这郡主府混? 萧花蔷瞬间受惊般松了口气。 “世子,我本就紧张你,你可莫要吓我!” 赵幽口气尽量坚决:“放心吧,我不会令郡主失望的。” () 第700章 一口咬下去 赵幽硬挺着,终于坚持到萧花蔷放下了筷子,饭菜再次一点不剩地被搬出了屋子。 萧花蔷也再一次以困了为由,离开了。 屋子里消停下来,赵幽将双腿重新抬到了榻上,生无可恋般,大喇喇平躺在了榻上。 此时此刻,他半两力气也使不出,感觉心好累。 谁也睡不着。 大脑里的神经像是上了发条,不住地闪现着一个一个的人影。 一院子的妾室美人,均将他视为祖宗,对他恭顺不二,乖巧地很。 那些花楼酒楼,均将他奉为上宾,他在那里面呼风唤雨,逍遥自在。 小贾总是跟在他身后,为他做着周全的安排。 还有夏桉,对了,夏桉。 他已经好几天没有出现在她面前,她得有多失落啊。他心里最宝贵的女子,他好想她啊。 还有小贾。他不在府中,也不知他现在闲成了什么模样。 对了,小焕。 还有小焕。 赵幽眸子一动,转过了头,对着一个婢子道:“诶,你去前院,将我的侍卫小焕给我叫进来。” 那婢子眸子低了低,回道:“是。” 赵幽心里突然一阵窃喜。 他怎么忘了,还有小焕在,那小子乖得很,顺从得很,无论如何也不可能让自己饿着的。 过了一会儿,那婢女从前院回来了。 “回世子,奴婢去前院找了,小焕侍卫他喝醉了,正在睡着,叫不起。” 赵幽大喝一声:“喝醉了!” “不过奴婢让人给他留了话,说世子找他。” 赵幽气不打一处来,吼道:“混账!” 因为太过用力,他喉中一阵干涩,忍不住咳嗽了好一阵。 婢女给他倒了杯热水,喂着他喝下。 咳嗽停止,赵幽感觉脸上一阵涨红,身子越发觉得不适。 他死气沉沉躺在床上,胸腔却气得微微鼓胀。 “狗东西,死奴才,主子都快要挺不住了,他倒是逍遥快活啊。等出了郡主府,看我不打断你的腿!” - 赵幽从来不知道原来一天十二个时辰,九十六刻,竟是这么漫长。 每一刻都在挑战他所剩无几的理智。 屋里头茶水倒是一直供应着,可是越是喝茶,就越是觉得肠胃里残存的油水都在被冲走。 就越是难受。 从前他不知从哪听说过一个说法,说是人在有水的情况下,可以七天不进食。 他特别想将传播这句话的人给揪出来,让他先试试两天不进食是什么滋味。 在染了场风寒,又腹泻了一场之后。 两天不进食。 看看那个人会不会疯,会不会想死。 渐渐的,他觉得自己的意识越发地有些不清,眼皮失控一样地合上了。 意识陷入深沉。 他走进了一个花楼里,里面衣香鬓影,一派喧嚣热闹。魏浮生大声地喊他世子姐夫,将他请进了一个雅间里。 一群舞姬绕着他们献媚般盈盈舞动,有一个着烟紫色薄裙的美人直接投入到了他的怀里。 “世子,奴家好想你啊。世子你好威武啊。” 赵幽一把揽住了那美人的腰肢。 “想我,便跟我走吧?” 那美人在听到这句话时,瞬间变了脸。 “世子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跟你走?” “你不是喜欢我吗?” “可是我只是喜欢你给我赏银而已啊。你一无才,二无德,我为何要跟着你?” 赵幽心火瞬间便被点燃,猛得给了她一巴掌,接着,用脚踢,用鞭子打,用棍子抽,那美人渐渐被打得满身伤痕,嘴里在流血,鼻子在流血,脑袋也在流血。 很快浑身上下都布满了鲜血。 赵幽只觉得痛快。 他定定看着满目红色。 人是血做的,人是血做的。满目血腥令赵幽饥渴难耐。 那美人突然朝他抬起血淋淋的胳膊。 “世子,你要吃吗?” 赵幽在这一瞬,彻底失去理智,猛得一把拉过她的胳膊,狠狠一口咬了下去。 顿觉整个人在复活。 - “啊——” 一声刺耳地尖叫将赵幽惊醒。 而后,他愕然地发现,自己竟然张口咬住了一个侍女的手臂。 一股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在他口中漫延开来。 那侍女痛到流了眼泪。 带着哭腔道:“世子,你做噩梦了,我只是想将你弄醒,你,你为何要咬我?” 赵幽这时才意识到自己刚刚是在做梦。 他猛得丢开那婢女的手,开始不住地干呕,想要将嘴里的血气吐出去。 他这是怎么了? 他简直是疯了! 他已经到了见到血都会下口的程度了? - 屋内的婢女似乎都意识到了不对劲,互相使了个眼色,一个机灵的婢女悄无声息推门离开了屋子,急匆匆赶去找郡主。 萧花蔷听了那侍女的禀报,当时没有多说什么,直接让她先回去。 那侍女很不安:“郡主,赵世子看起来状态越来越不对劲,我们都有点害怕。” 萧花蔷皱眉看她:“这就怕了?” 那侍女低头。 风月道:“先回吧,有事情及时禀报。” “是。” - 侍女走后,萧花蔷嫌弃道:“胆小如鼠。” 风月道:“看来,赵世子真的是饿急了。” 萧花蔷露出一副很享受的表情。 “越来越有意思了,他居然还会咬人,不会是想吃人吧?” 风月道:“这赵幽的忍耐力,怕是应达到了极限。郡主,还继续吗?” “继续,我倒是想看看,他还能做出什么事情出来。” - 赵幽漱了好几次口,才觉得嘴里干净了些。 他眼神阴沉地沉默了好一会儿,冷声对着屋内的几人道:“我是你们将来的郡马,对吧?你们猜,郡主希望我出事吗?” 她们齐声道:“不希望。” “说白了,这就是个游戏,是我们二人调剂情趣的游戏,根本没有必要这么认真。”赵幽阴恻恻抬眸,“我现在,给你们几个一次扭转命运的机会,你们去偷偷给我弄些吃的,本世子保证,过了这一关,定会好好地报答你们。” 几个婢女闻言,均是没敢回话。 赵幽用尽力气道:“我说的,你们听到没!” “听到了,可是,可是我们不敢。” 赵幽“哈哈哈哈”干笑出声,“你们难道不知道我是谁?比起怕她,你们更应该怕我才对吧?!” 那几个婢女怎会不知他是谁。 他赵幽的名头在京城如雷贯耳。 可谓臭名昭著。 比起这刚回京郡主,她们自是心底里更怕他一些。 赵幽又黑着脸威胁道:“我可是记住你们了,今日你们能给我弄来食物,日后我必会报答。若是做不到,你们就等着去死吧!” () 第701章 鱼汤、桃花、马齿笕 几个婢女被赵幽的逼迫吓得眼里满是恐惧,身上直发抖。 赵幽目色凶狠地催促她们:“还不快去?” 这几人吓得猛一哆嗦,赶忙退出了屋子。 她们都是刚刚从福王府被分配到这郡主府。 刚来时候还好,几日前管事突然下了命令,下人除了用膳时间,不准吃东西。 下人房里的点心吃食都被没收了。 用膳也只能在大厨房旁边的膳堂用。 他们一开始还有些不解,不过好歹每日三餐食物给的还算充足,她们眼下倒也没有觉得有什么不适。 而就这样巧,这赵世子现在又逼着她们要吃的。 他既如此发了狠话,她们这样的婢子,哪有不怕的道理。 几人在院子外头商量了一会儿,决定还是得去找找。 不然日后死都不知道怎么死的。 赵幽若记恨上她们,日后是真的会对她们下狠手的。 几人商量一番,两个人去大厨房周围碰碰运气,两人去前院寻寻,一人去在府里四处转转,看看能不能寻到什么吃的。 去大厨房的二人,半点馒头渣子也没有寻到,厨娘说每餐剩的食物,必须全都倒进泔水桶里处理掉。 一个婢子道:“妈妈,生的食材也行,有没有黄瓜,白菜,萝卜也行。” “没有,食材是管家每餐发的,一丝多余的也没有。” 厨娘看着她们道:“你们是饿了?不是说了,除了三餐以外,不准吃东西的吗?你们想违反规定?” “不不不,不是我们。我们就是,院里进来了一只小猫,想喂喂它。” 厨娘诧异:“你们还真是无知,猫能吃什么白菜萝卜,你当是兔子呢?” 那厨娘想了想,从灶台边柴火堆里牵出一条鱼骨来:“喏,这个鱼骨中午落下了,本是要当成柴火烧掉的,你带走喂那猫吧。” 那婢女见状,脸色傻了傻,另一个赶忙假装高兴地伸手接下鱼骨。 “谢过妈妈了。” 另一边,在府里四处寻找的那婢子,沿路问了好几个脸熟的下人,均是半点吃的也没。 她胡乱走了好一会儿,走到了马棚边上。 瞅见马槽里有一截马吃剩下的一截胡萝卜。 她眼里一喜,正要伸手去取,一个轻喝声从身后响起。 “做什么呢?” 是负责喂马的马夫。 那婢子手一缩,“那个,这胡萝卜我见它不吃了,所以……” “所以你要抢来吃?” “啊不是不是。不是我。那个,马夫大哥,这个反正它也吃够了,不如给我吧,我想喂,喂兔子。” 那马夫打量着她:“兔子?” “啊,对,兔子。” 那马夫笑了笑:“那你便问问它给不给你。” 婢女回头看着马槽旁边的棕色小马。 “马儿,我见你也不饿了,”她指了指马槽,“不如这只胡萝卜就送给我吧?” 此时,那匹马慢慢悠悠低下头,一口将那截胡萝卜叼了起来。 婢女瞬间想泪崩。 她讪讪朝着那马夫微微颔首,然后走出了马棚。 - 去往前院的那两个婢子,先是在下人房周围梭巡了一圈,毫无收获。 其中一人沮丧道:“饭食只能在大厨房里用,除非有人私藏了点心,可是私藏点心是重罪,即便谁有,又怎么可能会真的给我们。” 另一个也愁眉苦脸,不禁看了看大门的方向:“要是我们能出去就好了。” “别想了,你忘了,擅自出府,是死罪。” 二人均是哀叹一声。 一个人目光落在了身旁的一棵树上。 - 大概两刻钟后。 赵幽的卧房里,一个婢子十分紧张地上前,将手里的一只碗端给了赵幽:“世子,这个是我们,寻来的一点鱼汤。” 赵幽看着眼前飘着星星点点鱼肉的汤,宛若饿狼一般,一把将碗端了起来,一口闷进了肚子里。 虽然味道很淡,但好歹是点荤腥。 赵幽感觉有一点满足。 看来自己的这一番威慑起了作用。 另一个婢子走上前:“世子,这个是我们俩找来的一盘糖渍桃花。” 只见鲜嫩的桃花被杀出了鲜艳的汁水。 新香可闻。 赵幽也没管三七二十一,几口就将一盘子的糖渍桃花塞进了肚子里。 这回真有一种食物落腹的满足感了。 这些个下人,果然是得逼一逼,才能干点事儿。 接着,剩下的一个婢子有些拘谨地走上前。 “世子,你听说过马齿笕吗?” “草吗?” “不不不,世子,马齿笕是可以做菜的,我在家乡时,我娘时常给我们吃这个。” 那婢子紧张地将手里的一束马齿苋嫩芽递了出来。 “世子,据说吃了这个,还可以延年益寿。” 赵幽此时觉出了不对劲。 清汤寡水的鱼汤,桃花,马齿苋。 他瞬间回过味儿来:“你们,就找来了这些?” 几个人身上一阵紧绷,目光均是不安地闪烁着。 “松子、核桃、桃酥、杏仁饼,你们没有?” “包子,馒头,再不济米粥,你们找不来?” 一个婢子颤声道:“世子,府中有令,下人的饭食不可带出大厨房。这几日,就连我们平日里的一点零嘴也都没收了,说私下里不可进食。而大厨房,刚刚我们也去过了,每餐剩余食物,都会立刻处理,半点不留,包括食材。就连府里马吃的胡萝卜,都是定量的,半点多余的也没有。” 赵幽十分好笑道:“你们是在告诉我,硕大的郡主府,现在找不到一个像样可以吃的东西?你们是在耍我吧?” 几个人赶忙跪了下来:“奴婢不敢。世子都那样说了,我们怕是不要命了,还敢戏弄世子。就眼下这些东西,已经是我们尽力在府里寻到的可以入口的了。” “我就不信,全郡主府都只能饿着。” “除非,除非是找郡主,打开库房的门,所有的食物和食材,都在那里。” “找郡主?” “嗯。” 那自然是不能找。 赵幽沉眸坐在榻上,隐隐又觉出了哪里离谱。 哪有府邸,连吃的都管得如此得紧。 食物对大部分的府邸来说,是最不值一提的东西。 而这萧花蔷的郡主府,竟是连胡萝卜都算得清楚。 他眼里滚动出一股幽深。 “她不会是故意的吧?” 这些规定,不是在管束下人,是用来限制他的? 赵幽越发觉得自己想到了正题。 不然,这一切根本就解释不通。 这个女人,她到底是想做什么? () 第702章 就是看你死了没有 那团马齿笕,并没有浪费,傍晚,赵幽就将那团马齿笕嫩芽生嚼了,咽进了肚子里。 一边嚼,他一边在心里暗暗盘算要如何扳回局面。 若是一直被这个女人牵着鼻子走,那以后他还怎么在这郡主府混? 虽然吃了一肚子的草,难熬的饥饿总算是抵御了过去。 这一天也总算是混了过去。 - 萧花蔷听闻赵幽屋里发生的事,不禁嗤笑出声。 “呵,他倒是个懂得自救的。” 风月道:“那他也是犯规了。” “诶,一下就将他弄死了,反而没意思,让他缓缓,也没什么不好。毕竟我也没玩够。鱼汤,桃花,马齿笕,这几个婢子倒是有趣。” 风月闻言:“估摸着,这赵幽是给了她们脸色了。要不要处置这几人?” 萧花蔷笑道:“不用,且留着吧。” - 第二日中午,萧花蔷照旧来到了赵幽的屋里。 她照旧温情款款地在赵幽的身边坐下:“世子,你还好吗?” 赵幽此时看向萧花蔷的目光,已经没了向前的热忱。 他淡声道:“回郡主,我很好。” 萧花蔷道:“奇怪,我也觉得,世子今日的气色反而比昨日还好了些。” 赵幽摸了摸自己的脸:“有吗?” “嗯,就连眼睛也亮了一些。”她又吸了吸鼻子,“奇怪,这屋里怎么有一股鱼腥味。” 赵幽心里一顿,接着道:“郡主说笑了吧?我这屋里怎么可能会有鱼味?” 萧花蔷又侧眸吸了吸:“怎得还有一股青草味儿?”她看向门口的五个婢女,“你们谁拔草了?” “没有,没有的,郡主。” 赵幽声音微冷道:“郡主你不会是在怀疑我吧?” “哪里,我自然是相信世子的。” “听说,郡主治府严厉,就连食物都是有严格的控制的。我做为你未来的郡马,又怎会带头挑衅你的威严?” 萧花蔷莞尔一笑:“世子你多虑了,正是因为我了解府中的食物,所以你这屋若有鱼汤味儿,就很不对劲。若真有,除非是厨房里吃剩下的鱼骨做的。世子若是实在饿得撑不住,我们游戏不做罢了。我是怕世子一时受不住,吃了腌臜东西。” 赵幽闻言,腹中一阵犯恶心。 眼睛瞬间瞪向了那几个伺候自己的婢子。 须臾,他收回目光。 笑笑:“郡主多虑了,我堂堂永定候世子,这点游戏,自是玩的起!” 萧花蔷照旧在他屋里用了膳,依旧与赵幽谈论着府里的布置。 她说她今日突发奇想,突然想要在府里建个戏台子,将来可以养个戏班子,随时可以听戏。 “世子,你觉得怎么样。” 不得不说,对于享乐一道,萧花蔷是真的在行,也很对赵幽的胃口。 可惜他现在对着萧花蔷,实在是笑不出来。 他面容憔悴,板着一张脸道:“郡主喜欢就好。” 萧花蔷讷讷看着他:“世子似乎不是很满意,那你可有什么想搭建的,我听你的意见。” 赵幽微微勾了勾唇:“时至今日,我连郡主府的都还没有转过,实在是不知道提什么意见啊。” 萧花蔷点头:“不急,我们大把的时间慢慢安排。” 片刻后,她啧了一声:“今日这鸡汤没有炖够火候吧,味道不香呢。” 风月道:“奴婢回头责问大厨房的。” “罢了,”萧花蔷看了看门口的几个婢子,“你们这几日,伺候世子也辛苦了,这鸡汤就赏你们了。” 那几人顿时有些不知所措。 风月道:“还等什么?难道要郡主亲自盛给你们喝?” 那五个婢子一头雾水地走上前来,在赵幽要杀人的目光里,她们一人低头盛了一碗鸡汤,然后在萧花蔷的注视下心慌地喝了下去。 赵幽感觉后槽牙够快被他给咬碎了。 - 禁食的第三日,赵幽照旧靠着几个婢子活了下来。 他又吃一盘子的糖渍桃花,倒是没有再生嚼马齿笕。一个婢子还算机灵,这次从马鹏给他偷了一整根胡萝卜回来。 如此,他又勉强撑了过来。 “你们几个,对本世子还算有情义,待我做了郡马,少不得封赏你们。” 那五人心想:命保住就算是万幸了。 哪还敢肖想什么封赏。 她们几个现在越发觉得这郡主府不太妙,心想着还是要找机会调回王府才好。 傍晚的时候,萧花蔷又来了,这次她居然还带来了小焕。 彼时,赵幽正闭目躺在软榻上,五个婢子正在为他揉肩捏腿。 萧花蔷进了屋,便道:“世子,听说你想见侍卫了,我替你将他带来了。” 赵幽瞥了小焕一眼,气不打一处来。 昨日上午差人找他,他到今日傍晚才来,他怎么不等他死了再来? 萧焕这几日在前院被招待得越发地油光满面。 他见赵幽着一身白衣,正被几个容貌标致的婢子伺候着,心里也踏实下来。 果然啊,世子被伺候地更好。 只是,是纵欲过度还是怎的,人怎么显得如此憔悴。 “世子,我昨日出了些状况,他们今日才告诉我,您找我。我这才申请进来找您。您找我,是有什么事吗?” 赵幽不自然地看了看萧花蔷。 “没事,就是看你死了没有。” 小焕一噎:“怎么会?托世子的福,郡主府将我们奉为上宾。我们一行人都很好,世子放心好了。” 赵幽眸子溢出一股厉色:“行了,滚吧。” 小焕赶忙讪讪看了萧花蔷一眼,然后谦卑告辞退出了屋子。 萧花蔷朝着赵幽走了过来,几个婢子停下手上的动作,退到了一旁。 萧花蔷在赵幽的身侧坐下:“世子,过了今晚,你就算是熬过来了。我如今越发笃定,你就是我要托付终身的人。” () 第703章 假双生游戏 恢复膳食的第一日早晨,萧花蔷特意过来陪着赵幽。 问他想要吃什么,然后吩咐大厨房去做。 这一日,赵幽大吃特吃,好好犒赏了一番自己的肠胃。 萧花蔷一直温柔地陪着他,尽显未婚妻子的体贴贤惠。 午膳过后,吃饱喝足,赵幽开始端详起自己身上的衣裳。 “为何我这屋里面,尽是些白色的衣裳?” 萧花蔷道:“世子不喜欢吗?因着见你那日,你便是穿着一袭白衣,看着着实英俊潇洒,你不知道,最喜男子穿白色衣袍了,便就都给你准备了白色。你看,你着白色,我着这烟紫色,岂不很搭?” 赵幽突然想到,他平日里是从不穿白衣的,那日是夏桉提议他穿白色,他才特意新备了身白色锦衣。 “你喜欢白色?” 萧花蔷笑笑:“若非那日你一袭白衣,我或许还没有特意留意你呢。” 赵幽心里冷笑。 竟是如此误打误撞,讨了她的欢心。 不过,看着这萧花蔷对穿衣也是真有执念。 她所有的衣裳都是烟紫色的。 如此想想,给自己全部准备白色,倒也算正常。 “世子,你今日状态好些了,可有什么想做的事情?” 赵幽盯着她的眼睛,他现在十分想确认一件事。 若说第一次睡屋外,是自己运气背,第二次腹泻,是自己水土不服。 可是又稀里糊涂得到了禁食三日的惩罚。 饶是他身子抗造,也不禁心生疑窦。 尤其是这三日里,整个郡主府竟是找不到任何可以吃的食物。 真的是巧合这么简单? 见赵幽沉默良久不答话,萧花蔷提议道:“不如,我们出去逛一逛,顺便采买些府里装饰的物品。” “这种事,不是有管家吗?” “那,今日天气好,我们不若去淮河坐画舫出游。 侯爷可是送了一艘很漂亮的画舫给我做生辰礼,我那日去看了,很是漂亮。我还从没有坐过。” 赵幽心想,自己这父亲倒是出手大方,竟能如此慷慨送萧花蔷一艘画舫。 对自己这个儿子都从未如此大方过。 “嗨,淮河有何好玩的,我早就玩腻了。” “那,世子想做什么?” 赵幽道:“郡主不是喜欢玩游戏吗?我们不妨继续啊。” 萧花蔷面色微微有些诧异:“世子,你才刚刚好些。” “无妨,郡主喜欢的,自然得让郡主尽兴啊。再说,玩了这几次,我还一次都没有赢过,我也想让郡主看看我真正的实力。” 萧花蔷唇畔渐渐浮起一丝惊喜。 “世子果然是我心里最好的郎君。既如此,那,我便回去准备一番,世子,我们晚上见。” 赵幽露出一副期待的眼神。 “晚上见。” - 夜幕降临,位于淮河边不远处的这处郡主府,邻水而立,秀美怡然。 院中四处坠着暖黄的灯笼,幽静温馨。 侍者成排在廊道中匆匆游走,忙碌有序。 而位于郡主府正北方用于宴请的楼阁,灯火比起其他地方要亮堂许多。 萧花蔷和赵幽坐在上首的主座上,下面,一个歌姬手拂古琴,正在清歌一曲。 萧花蔷夹了一块肉放进赵幽的碗中。 “世子你身子弱,多吃些。” 赵幽已经大鱼大肉地吃了两顿,晚上这一顿他实在是没什么食欲了。 “郡主,今晚不会只是光听曲儿吧?” 萧花蔷勾唇:“世子莫急,好玩的一会儿就来了。你先用膳,免得一会儿玩的时候没力气。” 赵幽将萧花蔷夹的肉,放入了口中 台下的歌姬咿呀咿呀终于唱完退场,紧接着,又上来了几个舞姬舞了一会儿。 赵幽原本很享受这种事,此时却是兴致不高,他现在迫切想要证实一件事。 舞姬退场后,走上来了两个长相一模一样的美艳女子,女子皮肤白皙,身姿妖娆。神色均是有几分勾魂夺魄。一人穿着红衣,一人穿着绿衣。 赵幽提起精神,左右分辨一番,二人相貌竟是还看不出丝毫差异。 “这是?” 萧花蔷道:“世子,她们看着是不是很像双生姐妹?” “难道不是?” “不,她们一个原本就是长这样,另一个,是易容的,且,还是个男子。” 赵幽挑眉:“男的?” 萧花蔷饶有兴味道:“那么问题来了,你觉得他们当中,谁是易容的那个呢?” 赵幽目光审视地看着面前的两个美艳女子。 从外表上来看,根本毫无破绽。 “这就是郡主今日准备的游戏?” 萧花蔷道:“世子,今日的游戏呢,尺度可能有些大。你确定要玩吗?” 赵幽看了看风月手里握着的抽签的木桶,略有深意地勾了勾唇。 “玩儿,本世子自是要玩。” 萧花蔷道:“其实,我知世子这段时日,没有妻妾通房在旁,难免寂寞。可你我还未大婚,总不好先行周公之礼。而我也不是那善妒之人。只得以这个游戏的方式,来回馈给世子。” 赵幽的确是有些日子没有开荤了。 说不寂寞是假的。 看着面前的美人,他不禁起了些许色心。 “郡主,真的?” 萧花蔷目光灼灼:“自然是真的。” 赵幽觉得难以置信。 “那便开始吧。” 这时,风月再次煞有其事的举着抽签桶上前,照旧先是将桶里的两支木签,一支红色,一支白色,展示给赵幽看。 然后一同放入了筒中。 “世子抽出红签,今晚便让红衣的那位陪你。抽出绿签,便由绿衣的那位陪你。至于男女相貌,世子便只能听天由命了。” 赵幽长这样大,觉得自己玩的已经是够花了,没想到这萧花蔷简直是这方面的人上人。 果然是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他还真的是遇到对手了。 他手里端着一个酒杯,看着风月朝他举起的抽签筒,犹疑了一会儿。 伸出手来,直接从里面抽出一支木签出来。 之后状似有些高兴地微笑:“绿签。” 萧花蔷坐在他身边:“呦,是绿签啊。世子好艳福啊。连我都有些好奇,绿衣的那人,是男是女了。” 赵幽“哈哈哈”乐了一声,“果然有趣啊。”然后他看似很着急地猛得一甩胳膊:“那不如我现在就看看。” 不小心,酒杯里的酒,霎时都洒在了萧花蔷的脸上和身上。 () 第704章 果然有猫腻 萧花蔷“啊—”的一声,从桌上站了起来。 风月顿时慌了,连忙上前:“郡主,郡主。” 萧花蔷四肢僵僵的。 胸口因为酒水的晕染,影影绰绰印出里面的小衣。 一群侍女也紧张地围上前来,替萧花蔷披了件披风,将她围住。 赵幽赶忙起身满怀歉意地道:“对不起对不起,是我太过激动,弄脏了郡主的衣裳。” 风月一脸的焦灼:“郡主,奴婢带您去更衣。” 然后萧花蔷便在众人的簇拥下离了席。 混乱中,不知谁将抽签桶被碰倒在了一旁。 赵幽看着一个婢子赶紧上前将那抽签桶扶了起来。 他不动声色重又坐了下来。 脸色一片铁青。 他猜对了,两支木签,到了桶里之后,竟然真的都成了绿色。 一股恶寒在体内疯狂窜涌,他恨不得一把将眼前的一切全都掀了。 一时间,这段时日所有的疑惑,全部都有了答案。 从第一晚被迫在冰冷的室外过夜,到后来吃下一碗半生不熟的燕窝羹,引起腹泻,再到与那男舞姬比拼投壶输了,被饿了三天。 他就说这天下哪有这样巧的事情。 倒霉还带接力的。 除非这就是预谋。是算计。 所谓的抽签,根本就是个幌子,他的选择结果,是特么萧花蔷提前决定的。 全是坑,只等着自己去跳。 不用想,这个穿绿衣服的,必定就是那个一易容的男的。 萧花蔷简直就是个变态,竟要自己的未婚夫婿和男人过夜。 他现在气得感觉心都在颤抖,他这二十来年,从没有被如此坑过。 这萧花蔷披着层郡主的皮,却是个彻头彻尾的贱人。 真想直接将这个贱人痛打一顿。 可是这段时间,他一边受罪,一边竟还锤炼了几分理智出来。 此时撕破脸,定不会有自己的好果子吃。 且,这里毕竟是她的地盘。 她不是喜欢玩吗?呵,行啊,从前看她是个女人,又是个郡主,他一忍再忍,谦让有加。 如此,那自己就好好陪她玩玩好了。 - 萧花蔷换了衣裳回来,赵幽再次跟她道歉:“刚刚实在是我太过不小心了。还请郡主能够原谅。” 萧花蔷最讨厌身上沾了酒气,刚刚颇费了一番功夫,才将身上整理干净。 不过她还记得,现在正是揭秘节点。 她很是好奇,想看看赵幽的反应。 萧花蔷道:“进行到哪一步了,对了,看看哪个才是真的是吧?世子,我不在这儿会儿,你可是先问了?” 赵幽严肃道:“怎么可能,我光顾着担心郡主了。再说,这么有意思的时刻,自然是要与郡主一起分享啊。” 萧花蔷莞尔一笑:“那好,那我们现在就揭秘吧。” “等等。” 他突然有些深情地望着萧花蔷,“郡主,在揭秘之前,我还是要先跟你说一件事。” “世子请讲。” “今日这个游戏,我们只享受猜谜的过程就好。我赵幽虽说成过婚,但我不是随便的人,而今,我是郡主的未婚夫婿,就更不可能在你这郡主府做下那等不守节操之事。是以,无论男女,无论美丑,我赵幽对郡主忠贞不二,今夜是不可能将人带回我房中的。” 萧花蔷怔了怔。 风月目光暗了暗,她突然想起抽签筒。她看了眼放在原地的抽签桶,朝着一个婢子使了个探问眼色。 那婢子摇摇头。 她这才稍稍放心下来。 萧花蔷脸上的笑容有些失色,语气有些失落:“世子的意思,是这个游戏你不想玩了?” “君子有所为,有所不为。我愿意陪着郡主开心,但不能背叛郡主!” “这不是背叛,即便成了婚,我也不可能一个人霸占你。再说,这游戏玩了一半,岂有反悔的道理?” 赵幽一脸严肃,像个正人君子:“我愿意让郡主一个人霸占。郡主就当我这次是玩不起吧。” 萧花蔷不禁嗤笑了一下。 赵幽既然说到了这一步,看来,今晚这乐子是看不成了。 可他的话,也没什么毛病,不过是一个俗人,突然觉得自己有了节操。 有几分可笑,却也不好反驳。 “罢了,世子既然都这样说了,那就依世子的吧。” 她面无表情道:“世子抽得是绿签是吧,绿衣服的站出来吧。” 那个穿着绿色裙子的人上前一步,开口说话,是个很暧昧很甜美的男声。 “见过丹宁郡主,见过世子。” 果然,赵幽阴戾地勾了下唇。 还是个女气女气的。 萧花蔷别扭地看了赵幽一眼:“你卸了妆,让我们看看你究竟长什么样子吧。” 那男子矫揉造作地从脸上揭了层皮下来。 露出一张与衣着极为违和的男子的脸。 场内掀起一阵咋舌声。 萧花蔷清冷地笑了笑:“你这伪装之术,还真是了得啊,简直是丝毫不差。” 那男子颔首施礼:“郡主谬赞了,可惜,”他仰慕地看了看赵幽,面露羞涩,“到底是入不了世子的眼啊。” 赵幽恨不得上前将他一张脸给砸扁了,什么鬼东西,竟然对他有肖想。 他压抑着颤动的拳头:“想多了吧你。” 因为没有达到目的,萧花蔷一个晚上心里像是一下子又爬满了虫子。 她一边跟赵幽陪着笑脸,一边觉得今日失策了。 这人到底不是个傻的,不会真的当着自己的面与别的女子行鱼水之欢。 应该换个玩法的。 赵幽一个劲地给她夹菜,喂水果,深情款款的,很是体贴。 不过好在他如今这清瘦的身子,雪白的衣裳,倒是令萧花蔷还算顺眼。 萧花蔷勉勉强强与他应付了一晚。 小宴结束, 她起身道:“有些乏了,今日就到这里吧。” 赵幽看着萧花蔷离去的背影,咬了咬牙:“跟本世子斗,死女人,你还嫩了些。” () 第705章 紫色小花 翌日一早,萧花蔷邀请赵幽一起去她房中用早膳。 用膳时,赵幽说他今日身子感觉很好,突然又想带着萧花蔷去淮河边上,坐画舫出游一番。 带着她欣赏春季淮河沿岸风景。 萧花蔷却说,府里西北角的那处鱼塘要挖好了,希望今日赵幽能陪自己去那边再实地看看,看看要如何布置假山亭子木桥之类的。 最后二人经过商议,他们先一起去鱼塘查看,然后再一起去坐画舫游淮河。 因为郡主府毗邻淮河,鱼塘鱼塘水量很是充足。 鱼塘大致已经成形,占地面积很大,水面在阳光的照射下,波光粼粼。 萧花蔷带着赵幽来到了鱼塘边,脸上一阵欢喜。 她赵幽:“世子,你喜欢什么鱼?红鱼还是黑鱼,亦或是白鱼?” 赵幽很是谦和:“郡主喜欢什么,我便喜欢什么?” 萧花蔷淑然地举着团扇,遮着半张脸,嘴角浮起浅浅笑意:“世子怎好什么都听我的,我也想听世子的。” 赵幽意味深长地看着她:“那便锦鲤吧。我感觉郡主,就像我生命中的锦鲤。” 萧花蔷眉目扬了扬:“世子好会说话。而与我而言,世子就像是油灯。” “油灯?” 萧花蔷深情款款道:“我的心,因着世子,才会如此欢愉地跳跃着。” 两个人各怀鬼胎,相视一笑。 这一刻,走在水塘边的一白一紫两个身影,在暖烈的阳光下,仿若两个情意相通的璧人。 赵幽一边与她虚与委蛇,一边心底窜出一股激愤,心想你是因为有的玩才会如此欢愉吧? 变态的女人。 不过他还是努力维持着温柔的笑容。 他经过昨日一晚上的思考,已经琢磨好今日怎么陪她玩了。 一会儿到了画舫,保证让她尝尝自己的厉害。 这时,萧花蔷突然那看到前面不远处的地面上有朵新开的紫色小花,颜色与她身上衣裳的颜色很配。 “世子,那朵花好漂亮。” 风月道:“呦,还是紫色的呢,若是插在郡主的头上,定是十分地灵动。可是,前面的土地好像有些泥泞。郡主,你小心脏了绣鞋。” 赵幽不屑道:“一朵花而已,一会儿去淮河边上,我为你采一篮子。亲手给你戴到头上。” 萧花蔷却是看着那花,眼睛一瞬不瞬。 风月道:“世子,不然你去帮郡主摘来吧,你也知道,我家郡主一遇到这种紫色的花就走不动路。” 赵幽看着前面的泥泞,也觉得有些发怵。 风月赶忙道:“世子不必担心,你尽管去摘,奴婢这就回去给你取双新的鞋袜。” 萧花蔷目光闪烁着希冀:“也不知道是什么花呢。” 赵幽无奈,道:“行,我这就去给郡主摘回来。” 说着,他独自抬步朝前走去。 走到淤泥处时,他特意踮起脚尖,希望鞋上能少沾些烂泥。 结果双脚刚刚踏上淤泥,就觉出了不对劲,那淤泥里像是长了双无形的手一样,沉沉地将自己的身体往下拽。 他使劲将一只脚从淤泥里拔出来,正欲跨出来,结果下面的那只脚却是越陷越深,然后他身子一个不稳,倒了下去,整个人都栽到了淤泥里。 萧花蔷惊呼了一声:“世子。” 风月也高喊了一声:“世子!” 二人立刻冲了过去,她们站在一旁的草地里,不住地对着淤泥里挣扎的赵幽担忧的呼喊:“世子,世子,世子……” 赵幽身体已经在淤泥里越陷越深,不住挣扎着将自己的手往她们面前递,可是她们二人当成没看见一样,谁也没有伸手拉他一把。 只一个劲地在一旁假惺惺地喊着。 下面的淤泥像是深不见底一样,他只觉得自己在一个劲地往下陷。 口鼻都已经快被淤泥呼死。 他将手最后一次递给一旁的风月:“快拉我!” 风月却是小小后退躲了一下,口中依然是不痛不痒地喊着:“世子,怎么办啊,世子你快上来啊。” 赵幽手臂彻底落下,整个人顺着淤泥,朝着鱼塘里滑落进去。 待他落水之后,不远处正在干活的下人方冲了过来,将他从鱼塘里救了上来。 萧花蔷手指团扇,目色心疼地上前:“世子,你没事吧?” 风月扶着萧花蔷:“还好救得及时,这鱼塘可是很深的,世子若真的不会水,后果不堪设想啊。” 萧花蔷点头:“就是啊,世子,抱歉,我不该让你去摘什么花的,竟是差一点害了你呢。” 然而,即便她极力表现着关心,赵幽还是看清了她眸子深深的戏谑。 贱人,贱人,全部都是贱人。 全部都是在找死! 心里压抑了很久的恶魔,在这一刻,彻底苏醒。 - 赵幽不仅从上到下全都湿了,连头发丝里都满是淤泥。 嘴里还不时的呛着水。 接下来,画舫是去不成了,萧花蔷吩咐一个侍卫赶紧将他背回去,赶快洗个热水浴。 看着赵幽一身脏污的伏在侍卫身上,一袭白色衣裳彻底变成了黑色。 像一只被从水中被捞起的野猪。 萧花蔷昨天晚上没有得逞的憋闷,在这一刻终于彻底释放。 心里终于有舒坦了。 她团扇半遮面,很得意嗤笑道。 “天呐,这得洗多久能洗干净?可惜这一身洁白的新衣了。” 风月道:“郡主管他呢,若非他是个世子,郡主又何必要跟他绕这许多弯子。” “诶,正因为如此,趣味才多啊。”萧花蔷眨眨眸子,“外院的那几个,可是招待好了?” “郡主是指他那几个侍卫吧?日日好酒好肉伺候着,别提多舒坦了。可能赵幽一个德行,只知道享乐。” 萧花蔷点头:“嗯,那就好。” () 第706章 风月 众人将赵幽送回卧房,几个侍女为他清洗了近一个多时辰,才将他身上和头发彻底清理干净。 沐浴过后,赵幽感觉身上又开始发热,刚刚有些好转的身子,又开始发病。 他穿着一身新的白衣,躺在榻上,眼底一片暗红。 脑海中回忆着他陷进淤泥里时,萧花蔷和风月那虚伪的样子。 那个风月不仅不肯拉他,甚至还后退了一步。 院子里响起一阵脚步声,他眸子沉沉地盯着门口的方向。 婢子将门打开,是风月来了。 她进了房内,看到赵幽洗好了躺在榻上,面色平静道:“世子,郡主说,你今日落水着了凉,让你好好歇着,她中午就不陪你用膳了。” 她将手里的一只碗递了上来:“不过,她特地让奴婢给您带了一份热乎的姜汤过来,给您驱驱寒。” 赵幽看着她手里冒着热气的姜汤。 抬眉问风月:“那朵花,郡主采到了吗?” 风月怔了一下:“哦,郡主刚刚一心顾着担忧世子了,连这茬都忘了,一会儿奴婢差人去为郡主采回来,世子果然有心,此时不忘惦记郡主这此事。” 赵幽咧开嘴,笑不达眼底。 目光在风月那张充满心机的脸上来回梭巡。 这贱婢,真是萧花蔷的一条好狗啊。 所有的黑手,都是她在自己身上下的。 他赵幽,这辈就没有在女人身上,遭受过如此多的耻辱。 真当他赵幽是个软老虎? 可笑至极! 他眼色渐冷。 “你们都出去。” “啊?”风月疑惑。 门口的那几个婢子闻声,也面露不解,互相看看。 赵幽斜斜瞥向那几人,道:“说的就是你们,给我出去,”他缓缓从榻上坐起身,“我有要事,要单独和风月姑娘聊聊。” 那五人默默推门离开了房间,将门合上。 赵幽从榻上站起身下地,与风月擦肩而过。 风月脸色变了变:“世子,您有什么话,需要单独与奴婢聊的?” 赵幽缓缓向前踱步,边走边道:“我们可聊的,那可就多了。”他语调拔高,“你是郡主身边最亲近的人,一定也是最了解她的人,她喜欢什么,讨厌什么,她都有哪些癖好,有哪些习惯。没有人比你更清楚,是吧?” 风月转过身对着赵幽,有些自信地勾勾唇角:“那是自然,我跟了郡主已有六年,自然是最懂郡主的人。世子难道是想向我打听郡主的事?” 此时赵幽已经走到了屋门处,他邪魅勾了下唇,“我和郡主,才刚刚定下婚事,自是要好好了解一番,不过眼下,本世子倒是想好好了解了解你!” 几乎是同一时间,他一把将屋门从里面栓上。 风月瞬间觉出了不对劲:“世子,你这是做什么?” 赵幽转过头,一双眸子发出了嗜血的光。 “不如先说说你都做了什么吧?” 赵幽一脚将一旁的椅子踢倒在地,身上一瞬间聚满慑人的戾气。 “抽签,哈,对了,就从抽签说起,”他又随手将桌面猛得掀开,上面的茶壶水杯一股脑全都碎裂在地,放出一阵刺耳的破碎声响。 风月见情况不妙,立刻就要躲开他。 他大步上前,一把揪住了她的头发,目眦欲裂道:“你跟我解释解释,那抽签的桶里面,为何只有一个颜色的木签,啊?” 风月终于意识到坏了。 他这是识破了她们的诡计。 她一边努力的挣扎,一边争辩道:“赵世子,你在说什么?我不懂。你快放开我!” 赵幽一把将她的脸揪到自己的面前,俯视着她的脸。 “本世子在京中横行十几年,你们真以为本世子是吃素的?!找死!!” 说着,他猛得将风月一把丢在了地上。 风月撑着手臂想要站起来。 “这里是郡主府!世子休要放肆!” 赵幽一脚踢向了她的胸口。 “夜里在院子过夜,”接着,又一脚,“喂我腥臭的燕窝,”再一脚,“三天没有吃的。今日又让我陷进淤泥里。” 风月被他踢地毫无招架之力,双手抱在胸前护住自己的身子。 “我听不懂,世子你冷静!” 赵幽俯身一把揪起风月的衣领,将她脖子提起来:“听不懂?你不会说,这一切都是是巧合吧?啊?” “郡主选了世子,世子也中意郡主,你说的这些,难道不是你们二人调剂感情的游戏吗?”风月头发已经凌乱,嘴角也溢出了血丝,但依然尽力稳定住情绪,“世子现在说这些是何意?” 一个巴掌猛得落在了她的脸上,赵幽的怒吼响彻兀屋子,“本世子出来混的时候,你们还在乡下玩泥浆呢!” 风月不可置信地笑了笑:“世子,你忘了,郡主每次都会跟你说,让你想清楚再玩,每一次都是你自己的选择,你怎能输了,就接受不了,埋怨别人”。 赵幽喝道:“若非我亲眼所见那桶里的签子一个颜色,我还真就被你诈了!我再跟你说一遍,我赵幽,不是傻子!” 他拎着她的衣领,一把将她甩到了床上。 风月眸中一阵惊恐:“你要做什么?做什么?” 说着便要跳下床。 赵幽猛得在她头上砸了一拳。 伸手在她身上一撕。 霎时间,风月的衣裳被暴力撕裂,她霎时“啊”的一声:“赵幽,你疯了。” 她朝着门口喊道:“来人,来人!” 赵幽压着她的脖子,将她压倒在床上。 “疯了?你送上门,我为何要拒绝?”说着,他发狠般将她身上的衣服全部撕开。 风月疯狂地想要遮蔽自己的身体,朝着墙角退去。 “来人,来人。” 赵幽哈哈哈大笑一声:“所以,你们为何要招惹我啊,这都是你们自找的。” 屋内传来风月不堪入耳的惨叫声。 门口的侍女们终于听出了不对劲,两个人忙不住地敲门:“世子,世子,世子不要啊。世子,那可是风月姑娘啊。” 另几个人急匆匆跑出院子,去往主院找萧花蔷。 - 屋内一片狼藉,桌椅仰翻,家具挪位,杯盏打碎于地面。 女子衣物均被扯碎,狼藉地散落在地上。 赵幽此时已经合上衣襟,一脸阴戾的斜倚在一张木椅上,目露不屑。 榻上,风月披头散发,裹着被子瑟瑟发抖。 额头,脸上,嘴角,均是带血的伤痕。 整个人已经不成样子。 () 第707章 本世子不伺候了! 门被砸开,萧花蔷踏入房中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番荒唐的情形。 她面色发灰,缓缓步入了房内。 赵幽在和她对视的那一刻,目光瞬间转变为一种无辜。 “郡主,她勾引我,这个风月她居然勾引我。所以,我替你狠狠教训了她一顿。” 萧花蔷没有说话,绕过倒地的各种杂物,一点点走到了风月的面前。 风月用被子裹着身子,顶着猩红的一双眼,朝着萧花蔷含泪摇头:“郡主。奴婢……” 她一脸泪痕,哽咽语塞。 萧花蔷感觉头脑中的某一部分被炸开,一股暗流在身体内疯狂涌动。 她沉着眸子默了须臾,之后缓缓勾唇,很是开怀地笑了一声。 转过身,对着赵幽:“世子,你尽兴了?” 赵幽敞着衣襟,起身朝着萧花蔷步态懒散地走了过来。 逼近她:“这句话,应该我来问郡主吧?将我送进一个又一个坑里,你可是尽兴了?” 萧花蔷从他的眼色中,明白他已经识破了她们的算计。 “看来,赵世子是觉得我这郡主府对你招待不周啊?” “你的招待,可太过热情了,我赵幽都觉得过犹不及了。” 萧花蔷微微勾唇:“这么说,世子就是玩不起啊!” 赵幽阴郁道:“你那也叫玩儿?萧花蔷,此前我还有几分珍惜你我的缘分,处处都让着你。为了你,我甚至把我最心爱的女孩儿摆到了一旁,一心一意跟你处。 你既然选了我,我想着,那我们便好生过日子呗。结果呢?呵,那里在王府,你任我在冷风里吹冻一夜,不管不顾。之后又给我吃难以下咽的食物,还特么联合一个舞姬害我三日不能进食。我经受这些罪,你中间可有过半点心疼?还玩儿,你确定不是戏弄我?” 萧花蔷失望摇摇头:“愿赌服输的,难道不是世子你吗?我不是一直都在关心你吗?我给过你放弃的机会啊,是你自己不肯不是吗?” “你放屁。你但凡有点人情味儿,我睡在屋外的那日,你至少会给我丟床被子,在喂我臭燕窝之前,自己会先特么尝上一口,更不会生生看着我挨饿三日,还收走府里所有的食物!不,不仅这些,你特么还在我饥肠辘辘之际,跑到我屋里面大吃特吃,还让我的婢子跟你一起吃!你不仅没有真心心疼过我,还以此为乐吧?!” 萧花蔷面无表情地听了赵幽这一席话。 “看来,你是真玩不起了!” “你这也叫玩儿?你这叫恶毒!萧花蔷,本世子不伺候了!我有心爱的姑娘,你连她一个脚指头都不如。亏我之前差一点为了你放弃她,如今,你爱找谁玩儿找谁玩儿,我要找我的姑娘了。” 说着,赵幽一把合上衣服,将腰带系好。 “还有这无趣的白色衣袍,真真是厌烦!” 说着,他大步朝着屋外走去,准备离开。 刚走到门口,霎时间,一群侍卫将门口堵住。 赵幽恶狠狠道:“做什么,给我让开!” 那些侍卫虎视眈眈,一动不动。 萧花蔷的声音从他背后响起:“世子这就要走?可是,我还没有玩儿够啊。” - 风月裹着床被子,被人从屋内背了出来。 一群侍卫进了屋,将屋门合上。 屋内响起赵幽气急败坏地喊叫声。 整个房间都在震荡。 萧花蔷站在屋外,抬眼看看头顶的蓝天白云。 直到屋内的喊叫声渐渐变弱,开始求饶,直到没了声响。 侍卫推门出来:“郡主,他老实了。” 只见赵幽趴倒在地上,一身白衣沾染血气,像开出了一朵朵鲜红的彼岸花。一双眼无力地张合着,嘴角淌着鲜血。 萧花蔷站在门口,欣赏了一番他此时的模样,又抬眸看看天,风轻云淡道:“果真是个极好的天气呢。原本见你是个世子,想慢慢跟你玩,谁知道,你竟还心急了。怎麽办,既然做下错事,只能挨打啊。” 赵幽嘴里不知道咕噜了一句什么。 萧花蔷轻蔑地转过了身:“上点药,给他治治伤吧。” - 赵老夫人几日不见孙子,心里一直有些惦记。 想着当时赵幽实在走得匆忙,也没带上自己的随身之物,便让南宫氏去郡主府探望一番。 南宫氏准备了一些赵幽的物品,并一件礼物,来到了郡主府。 府门口,侍卫先进去通禀,之后,南宫氏被请进了府内。 正厅内,萧花蔷匆匆赶了过来。 “原来是侯夫人。” 南宫氏赶忙拂拂身道:“臣妇参见郡主。” 萧花蔷道:“侯夫人快免礼。夫人请坐。” 南宫氏笑着道:“幽儿这几日在郡主府,实在多有打扰,今日我给郡主带了样礼物过来,还望郡主喜欢。” 随身跟来的嬷嬷上前递了一个盒子。 萧花蔷打开一看,里面躺着一柄镶金团扇。扇面是金箔镶边的一朵娇艳的牡丹,做工精致,一看就不是俗品。 萧花蔷惊喜道:“夫人怎知我喜欢团扇?”她伸手将那团扇端了起来,“这扇子着实是好看,那我就收下了,谢谢侯夫人。” 南宫氏还是第一次见丹宁郡主,传言她品秀端庄,温柔大方。 长在属地,性子随和。 今日一见,果真是很亲切好说话。 她心放下一半。 这时,萧花蔷突然道:“世子还在鱼塘那边吗?” 身边的婢子道:“是的,早晨就过去监工了,这会儿还没有回来。” 听到自己的儿子,南宫氏眼神精神了几分。 () 第708章 条件 萧花蔷道:“夫人,郡主府这些时日一直在改建,幸亏有世子在,不然我都应付不过来。”她展了展身上的土,“我也是刚刚从花园回来,不若,我差人去喊世子过来见您一面?只是,您可能需要等一会儿,鱼塘在府中西北角,有些距离。” 南宫氏赶忙道:“啊不必,幽儿能为郡主分忧,那真是太好了。” 南宫氏还挺意外的。 赵幽在侯府,可从不过问府中的事。 一直是衣来伸手,饭来张口的公子做派。 这到了郡主府,竟是懂事起来了。还能做监管施工这种事。 这俨然已经是郡主府的男主人了。 南宫氏赶忙道:“既然郡主和幽儿都忙着,那臣妇就不打扰了。哦,府中老夫人惦记幽儿,让我给他捎了些物品过来,就劳烦郡主转交给他吧。” 萧花蔷点头:“应该的。” 南宫氏起身告辞,走了几步,像是不放心一样,又回头道:“郡主,幽儿这孩子,自小骄纵地长大,身上多多少少有些小脾气,还望您能担待。不过您也不必与他客气,他若是惹了您,您该管束,管束就好。幽儿是个聪慧的,相信他肯定能听您的话。” 萧花蔷莞尔一笑:“是,我听夫人的。夫人放心好了。” 南宫氏笑了笑,在下人的恭送下离开了正厅。 没见到赵幽,南宫氏心里多少还是有些失落。 走到前院时,恰巧与出门如厕的小焕碰上。 小焕见了她,赶忙迎上前施礼:“夫人,您来了。” 南宫氏道:“你一直在这里守着世子?” “是的,我一直都在郡主府?” “那,世子可好?” “世子甚好,郡主府将我们这些下人都奉为上宾,世子更是不必多说。那日我见了他,甭提郡主待他多好了。” “这府里头,在挖鱼塘?” “是的,建花园,挖鱼塘,弄亭子假山,可热闹了。” 南宫氏这时才彻底放心下来。 “那你好好守在这里,好好照顾好世子。” 小焕颔首:“是,夫人放心吧。” - 翌日,福王府。 永定侯赵秀再次来找福王,征兵一事,需得尽早落实。 书房里,福王见了赵秀,哈哈哈笑道:“哎呦,大将军来了,我还正想着哪日邀请你一起喝酒呢,顺便谈谈两个孩子的婚事。本王呢,没有过多的要求,只要我的女儿开心,一切都好说。” 赵秀道:“我也正要跟王爷商议此事,说起来,幽儿毕竟有过一次不太成熟的婚事,结果想必您也有所耳闻。那夏府的嫡女着实不太省心,我儿深受其害。好在,他如今有幸和郡主结缘,这场婚事,我侯府必当十分重视。” 福王“哈哈哈哈”又笑了一声:“我女儿这几日心情极佳,想必二人相处得十分愉快。我看,可以商量一下成亲事宜了。” “难道,不是要先定亲吗?” “不用,我跟你讲,我这女儿好不容易才愿意留在京城,一定得用着婚事将她拴住。如此,她也就不会想着离京了。” 赵秀笑笑:“我们侯府自是没关系,就怕委屈了郡主啊。” “我巴不得他们俩现在就成亲。”福王举起食指道。 这时,屋外传来一阵嗔怒声:“父王,您说什么呢?” 萧花蔷拎着一个食盒,端淑地走了进来。 她微微颔首:“父王,侯爷。” 永定侯也微点了下头:“郡主。” 福王“哈哈哈”笑道:“花蔷,你来了,我和赵大将军正聊到你和赵世子的婚事呢。” 萧花蔷不好意思道:“父王,你怎可如此着急我的婚事。我才刚回京没多久,我的府邸都还没有改建好。” 永定侯赶忙道:“不知犬子在郡主府,有没有给郡主添麻烦。” 萧花蔷回道:“怎么会?世子在府上一直为我料理改建一事,很是费心。” 永定侯点头:“哦,那就好。” 永定侯其实昨日听夫人说起了赵幽在郡主府的情况,心里大致有数。 他只要不惹祸,他就知足了。 看来,为他找一个地位高夫人,还是有好处的。 萧花蔷毕竟有郡主的威仪在,他总会老实一些。 萧花蔷将食盒递给福王:“这是让府里的厨子给父王做的点心,您尝尝。” 福王一脸幸福:“好的,花蔷费心了。” “那,侯爷和父王有事要谈,我就不打扰了。” 说着,她恭敬颔首,退出了书房。 这时,赵秀趁着气氛正好,聊入正题:“王爷,北疆兵力日渐削弱,风险不定。所以,您看我上次跟您提的征兵一事?” 福王脸色微怔,之后又笑着在椅子上坐下。 “哎呀,这军力可是守卫疆土的保障,确实是不可忽视的大事。我也理应配合大将军补充兵力,强大边陲守卫力量。” 赵秀笑笑:“多谢王爷理解。” 福王脸上地笑容落了落,目光透出了几分机灵:“只是,这兵要怎么个征法,征多少,大将军,我们还得好好商议一番啊。” 赵秀道:“王爷有何想法,但说无妨。” 福王咧嘴笑笑:“想当年,本王随着陛下南征北战时,那也是骁勇善战的前锋将军啊。至今也忘不了那驰骋杀场、威风凛凛的感觉。只可惜,本王是王爷,不可佣兵,建国之后,便再无这等机会。” “我自然是清楚,毕竟当年我也曾与王爷并肩作战。” 福王眸子转了转:“这兵,大将军可以征。只不过,我有个条件。” “王爷请讲。” “征兵十万,挂入关武军名下,但,其中五万,要归本王所有。” 赵秀就知道这胖子没有那么轻易松口,却没想到他胃口竟是这个。 亲王佣兵,可是死罪。 所以,他竟是借这个机会,借着他关武军的名头,私自佣兵。 福王道:“大将军千万不要误会,我呢,自然是对兵权没有什么欲望,我不过就是对带兵还有些念想,想过过瘾罢了,哈哈哈哈哈。” 十万兵,给五万,对赵秀来说少了。 但这是个契机,只要开了这个口子,日后在秦州征兵,将会变得比较容易。 更不用说他们日后就是亲家了。 且他也不好一次征太多。 免得引起朝廷的波动,不好交代。 思索了片刻,赵秀爽快点头:“就依王爷。” 福王一乐:“哈哈哈哈,就知道大将军是个爽快人。我会交代下去的,大将军只管在秦州放手征兵。” 赵秀:“那就拜托王爷了。” 此时此刻,福王心里比赵秀还高兴,这么多年,因为手里无兵,他才连在璟隆帝面前大声说话都不敢。 有了兵,就是有了底气,有了退路。 他心里才觉得踏实。 真没想到,想什么来什么,这赵秀竟求到了他的头上,这可是老天送给他的机会,他可不会客气。 () 第709章 相应的惩罚 夜幕笼罩下的郡主府,沉蕴着一股阴沉隐秘的气息。 屋内灯火昏暗。 萧花蔷坐在上首的椅子上,轻轻摇着手中的团扇。 目光垂落在脚下地毯上的趴着的男子。 赵幽身上的伤已经被处理过,被重新换上了一件干净的白色衣袍,虽然身负重伤,但整个人看上去仍干干净净的。 萧花蔷唇角溢出神秘的微笑:“世子今日,感觉如何?” 赵幽抬眼,他被打得不轻,现在浑身上下痛处不已。 抬眼,狠厉地瞪着萧花蔷:“你竟敢如此对待本世子,你这个疯女人、贱货!” 萧花蔷笑得越发轻盈:“呵呵呵,我从来没有说过我是个多么乖巧善良的人,至于为何如此待你,当然是因为你令我失望了啊。” “我是永定候世子,你这样对我,就是在找死!” “哦?对了,今日侯爷还在王府谢过我,谢我照拂你呢。对了,你母亲今日也来了,可怜天下父母心,她也很是担心你呢,生怕你在我这儿闯祸,还告诉我,若你错了,我尽可收拾你,呵呵呵呵呵。” “母亲,我母亲来了,你竟敢不让母亲来见我?” “不是哦,我说了要带你见她的,可是她怕耽误你帮着我修建庭院,所以婉拒了呢。这可不能怪我。” 赵幽心里一阵崩溃。 “萧花蔷,你到底要做什么?” “自然是听你母亲的,好好照拂你啊。” “你滚,你耍弄也耍弄了,打也打了,放我走!” “放你走?”萧花蔷缓缓从椅子上起身,神情变得神秘,“我这郡主府,岂是你说进就进,说出就出的?” 赵幽腹部传来一阵剧痛,他弓起身捂住肚子哼唧了几声。 然后道:“我告诉你,你现在放我走,我尚且还能给你一次机会,不将这里的事情说出去。你若是还不放我走,我保证你身败名裂!你去打听打听,我赵幽在上京城的声望几何,岂是你能禁锢的。” 萧花蔷啧了一声:“此前,我还真的打听了一番,世子确实还挺出名的。” “所以,你要玩这些无聊的游戏,最好去找别人,我赵幽不是惹得起的人!” 萧花蔷“哈哈哈哈”笑得清脆:“少来吓我了。我最不怕的就是吓唬。自你进了郡主府那一刻起,管你是皇帝老儿,还是土地神仙,就只能按照我的游戏规则来办。走与不走,只有我萧花蔷说着算。 且,你犯规了,所以接下来游戏么玩儿,只能听我的。” 赵幽狠狠用拳头砸了下地毯。 “找死!你到底要怎么玩儿,啊?怎么玩儿!” 萧花蔷:“急什么,这不就来了吗?” 她轻轻击了三掌,门外走进了一个步态矫揉造作的男子。 赵幽睁着红肿的眼睛,看向那个人,一眼就认出,这是那晚的那个男扮女装的阴柔男子。 只见他一脸兴奋地走了进来。 “郡主殿下,奴来了。” 萧花蔷道:“你不是一直眼馋赵世子吗?今晚,他就交给你伺候了!” 说着,她慢慢站起身。 赵幽瞳孔猛得放大,在地上尽力挣扎:“你说什么?滚,给我滚!” 萧花蔷俯身,举起的团扇鬼魅的遮住左半边脸。 眼尾上挑,泛着冷郁的光:“按规则,你强暴了风月,合该也要受到相应的惩罚不是吗。”她一只手抚摸赵幽的脸颊。 “世子,好好受着吧。” 赵幽身上恶寒遍生,感觉是蛇信子在舔舐自己。 接着。 屋内响起阴柔男子高亢的尖叫声。 萧花蔷灿笑着走入了夜色中。 - 回到主院,萧花蔷先去厢房看了风月。 萧花蔷生性情感凉薄,自幼便甚少与人产生情感。 即便是风月,她在看到她被强暴的那一霎,有的也并非是什么心疼,而是气愤,一种自己的东西被外人粗鲁抢夺的气愤。 且风月跟了自己很多年,毕竟是她最得力的帮手。 所以她自然是不希望她有事。 她进了厢房,风月在下人的伺候和安抚下,情绪已经变得稳定。 见萧花蔷来了,她顶着一张素白的脸,颔首道:“郡主。” 萧花蔷坐下来,安抚了几句:“你也不要太过悲伤,即便失了贞洁,日后我也不会让你因此就吃亏。你若想嫁人,我照样可以为你觅得良缘。” 风月道:“是奴婢没用,让郡主丢脸了。奴婢没有想不开。奴婢只是恨那个畜生。郡主也为奴婢出了气,奴婢觉得解气。” “自然,你受了什么,他只会加倍。” 风月道:“君主不必担心奴婢。奴婢此生其实也没想过要嫁人,奴婢会一辈子伺候郡主。” 她们俩说白了,是一类人。 离开萧花蔷,她活着也没意思。 萧花蔷微笑:“我就知道,我的人没有那么怂。” 她眸子微动了一下,道:“你了解赵幽的时候,可有了解到,他有什么心上人?” 白日里赵幽说要去找自己心爱的姑娘,说她连那个姑娘的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她还挺好奇的。 风月想了想:“郡主可还记得,您生辰宴那日,他在救下小猫,得到王爷的召唤后,曾回过身去与一个女子讲话。后来奴婢差人打听了,那人是工部夏尚书次女,也就是赵幽的前妻妹。他似乎格外在乎她。” 好耳熟。 “夏府次女,好像听人说起过。对了,我好像见过她,就在那间酒馆里。”萧花蔷回忆了一番:“妻妹?有意思。” 她道:“有空,请她来府里做客吧。” 难道自己这还拆散了一对鸳鸯。 那怎么好。 得让他们生死相随才对吧? () 第710章 我们谁挖苦谁,还未可知 双鹤将这一日郡主府里的风浪一五一十讲给夏桉听。 夏桉虽说对萧花蔷的恶劣有心理准备,当听到萧花蔷将赵幽夜里交给一个阴柔的郎君时,只能说,预感限制了她的想象。 可她一边觉得恶心,一边又觉得暗爽。 那些凝结在脑海中的邪恶,竟是真的如愿回应到了赵幽的身上。 那些萦绕在脑海中无数声的哭喊,求饶,暗夜里的血腥味,也终于在这一刻找到了些许出口,让她觉得思绪变轻。 赵幽,好好承受这些吧。 你不是在受苦,你是在赎罪。 双鹤最后又道:“不过姑娘,赵幽在与萧花蔷对峙中,提到了你。” “提到了我?他是如何说我的。” 双鹤有些开不了口,也觉得厌烦,不过还是如实说。 “他说,他说自己有心爱的姑娘,萧花蔷连你一根手指头都不如,当时准备离开时说是要来找你。就是在那时,萧花蔷将他拦下,彻底与他翻脸。他虽没有指名道姓,但我觉得,以萧花蔷的秉性,说不定会找到姑娘。” 喜鹊闻言,气得破口而出:“混蛋,他都这样了,竟还拖累姑娘。” 琥珀也道:“这赵幽真的是畜生,谁稀罕他的喜欢了,他还用姑娘嘚瑟起来了。” 夏桉琢磨了片刻,然后道:“没事。不用担心。” “姑娘,我算是见识到了,那丹宁郡主绝非善类,比赵幽也有过之而无不及,我怕她会因此记上姑娘。” 夏桉朝着大家轻松地笑了笑。 “我有什么可被她记上的。你们不要替我瞎操心。我有的,只有对赵幽的敌意。没准她还喜欢呢。” 双鹤还是担心:“只怕她将你和赵幽当成什么苦命鸳鸯,她这人天性喜欢挖苦人。” “我们谁挖苦谁,还未可知呢。” - 第二日,赵幽醒来的时候,屋内一个人也没有。 他浑身酸痛不已,骨骼像是被拆卸了一回。 身上一丝不挂,包裹的伤口上渗着鲜红的血。 随手扯了件衣裳勉强套在了身上。 想起昨夜的耻辱,他简直想直接跳进淮河里。 想想他赵幽,只有他豪夺女子的道理,今次却被一个变态男子欺辱一夜,他感觉这脸算是被羞辱没了。 他发誓,定要让昨晚那个贱货死无葬身之地。 口中一阵干渴,他朝着门口喊道:“人呢,给我水。” 无人应答。 他使劲砸了砸床:“快特么给我拿水!你们一群废物!” 还是没有声音。 过了须臾,门开了,走进来一个体型健硕的侍卫。 “怎么是你,婢女呢?” “世子,您动辄强暴婢子,郡主将人都撤了。” “给我水。” “世子,按郡主的规定,离您今日第一口水,还有半个时辰。” “什么鬼话!” “是郡主的命令。” “那特么早膳呢。” “还有一个时辰。” “找死!找死!” “世子还是省些力气,不然后面会更难过。” 说着,合上门走了出去。 赵幽用着仅有的力气破口大骂。 “你们这群畜生,贱人。你们真是求死有道啊,我赵幽绝不会放过你们。” 门外响起护卫的声音:“所以世子何必冲动,酿下错事,招惹郡主呢。” - 又是一个黑夜,屋门开了。 门口传来了萧花蔷略显虚浮的脚步声。 只见她手里拎着个酒瓶子,步态悠然地晃悠进了赵幽的屋内。 几个侍卫跟着进来,再次将赵幽按到了外屋的地上。 萧花蔷扶着椅子扶手坐下,微微扬起脖颈又喝了一口酒,然后面上浮起和善的笑,声音软绵绵问赵幽:“世子今日,感觉还好吗?” 赵幽现在觉得她这句话就像是个魔咒。 他一整天,只喝了两口水,吃了一个馒头。 身上伤口疼得他无法动弹,他哪里能好? 他面目凶狠地抬头看她。 咬牙切齿道:“你打也打了,折辱也折辱了,还不放我走?!” 萧花蔷手臂撑在扶手上,探身下来,手里的酒瓶微微晃荡:“世子,你忘了,这郡主府可是按照你的喜好打造的,你此时走了,岂不可惜?” 赵幽目光狠厉如恶鬼:“我再说一遍,让我走!你现在让我走,你还有一线生机!不然,你死定了。” 这威慑像是起效了一般,萧花蔷眼中显出了似有若无的恐慌。 “世子这么说,我倒是有些怕了。若你出去了,将我打你的事情说出去怎麽办,将昨晚的事情说出去又怎么办?” 赵幽闭了闭眼睛:“说出去名声受损的人难道不是我吗?!我不会说,你放我走。” 萧花蔷眨了眨眸子,拖着长音坐直了身子:“你就这么想走?” “说,你怎么才能让我走!” 萧花蔷抿抿唇,又喝了一口酒。 “那这次,恐怕代价会有些大啊。” “少废话。” 萧花蔷目色迷离:“好啊,我就给你一次机会。” 她从袖中抽出一张叶子牌。 “这有一张叶子牌,”她笑了,笑得极为开心,“你猜是万贯,还是索子。猜对了,我送你走,可若是猜错了,你就得捅自己一刀。” “你少想再戏弄我!” 萧花蔷低眸看着他:“可是你没的选啊。一半的机会,你真的不试一下?” 赵幽咬咬牙,这鬼地方他是一刻也待不下去了。 他必须走,这萧花蔷根本就不是个人,他一开始的预感就是对的,她温柔的外表下,藏的是个恶魔。 他看着她手中的牌。只有一张牌,对,只有一张牌,非此即彼。 一半的机会,他觉得得搏一次。 他眸子死死凝着那张牌,咬了咬嘴唇,道:“是百贯。” 萧花蔷将手中的叶子牌,动作迟钝地翻转过来。 “哈哈哈哈哈”,她身子微微摇晃着,满脸得逞的愉悦。 “谁说叶子牌只有百贯和索子,就不能是文钱吗?” 赵幽现在只想上前直接将她给撕碎。 萧花蔷又喝了一口酒,然后道:“你没有猜对,走不了了,”她将侍卫呈上来的一柄短刀丢在地上,“该你了。” 赵幽看着萧花蔷:“你也算是个人?!” 萧花蔷面色绯红,晃悠着手中的酒瓶道:“我此生投胎成了郡主,从小便被教诲,你要这样,你不能那样。真真是烦人得紧。所以,你以为我为何要长居京外,我才不要被规矩管束着过活。 是不是人,有何重要? 回京可真是无聊啊,好在,现在有了你。赵幽,你可知道,你现在就是我的命啊。” () 第711章 当下便是最好的安排 让赵幽用刀捅自己,他实难做到,据说,最后还是侍卫帮了他一把,他才将那刀捅进了自己的大腿上。 痛到像个孩子一样“嗷嗷”大叫。 接下来几日,赵幽的处境越来越差。 一会儿被敲掉了一颗牙,一会儿又被掰断了一根手指。 与萧花蔷的谈判较量,无所谓输赢。 他输也是输,他赢了也是输。 撕破脸皮之后,萧花蔷折磨起他来相当地理直气壮。 赵幽一身白衣染红又换掉,身上的伤口结痂再加新的。 没有人知道,从前那个在是京城市井处处横着走,令无数女子闻风丧胆的赵世子,如今正被囚于一处暗无天日的方寸之地,经受着属于他的苦难,已经渐渐没了人样。 一如他曾经施加在别的女子身上的罪恶一样。 这一日,夏桉受到邀帖,丹宁郡主府新修完成,邀请京中贵女们前去观赏赴宴,以联络感情。 夏桉这段时日退了很多要贴,没有必要她已不想再去任何公共场合露面。她只想偷偷的、默默地过好自己的小日子。 喜鹊和琥珀,还有双鹤都劝她这次也退掉就好。 她们都怕此中有诈。 萧花蔷在这个时候办宴,难保不生出什么猫腻。 夏桉道:“她既盯上我了,无论我此次去与不去,她早晚都会找上我。郡主府的这一趟,我躲不掉。” 她看着手中的另一张来自东宫的帖子。 “没事,她奈何不了我。” - 到了赴宴这一日,京中各贵女纷纷来到了丹宁郡主府。 生辰宴那日,大家对萧花蔷印象颇好,今日她竟是主动邀约贵女们前来聚会,大家都想趁此机会与她搞好关系。 她在京中还没有什么知己友人,若是能与她结交,成为密友,可谓是好事一桩。 府内开了宴宾楼,鼓乐欢快,舞姿翩翩。 萧花蔷先是将宾客们请到了此处。 她坐在上首。 一曲舞毕后,她声音柔和着对众人道:“我长居江州,对京城其实还很陌生。上次生辰宴过得匆忙,也没有机会认识各位姑娘。今日特在府中摆下宴席,与各位姑娘好好认识一番。往后在京中,免不得还得诸位多多照拂。” 下面齐声道:“谢郡主款待。” 魏明瑶坐在萧花蔷右手边第一个座位,她奉承道:“郡主哪里话,郡主有何需要,尽管跟我们说便是,我们敬仰郡主多年,而今终于有机会与郡主相识,是我们的荣幸。” “是啊郡主,今日设宴招待,是我等的荣幸,往后郡主就长居京城了,是我们京城女子之福啊。” “郡主,这京中好吃的好玩的,无外乎就那么几处,郡主若要去,我随时愿意作陪。” 大家争先恐后地与萧花蔷凑近乎。 萧花蔷微笑着看了夏桉一眼,她坐在后面一个很不起眼的位置,正表情淡淡地喝着鲜花茶,看不出什么情绪。 萧花蔷又道:“是啊,而今,父王已经为我指了婚,我不日便要大婚了。所以此次回来,我就不走了。往后,你们可常来我这郡主府做客。” 魏明瑶问道:“听闻准郡马一直陪着郡主住在府上,今日怎得没有露面?” 萧花蔷含羞微笑:“他说今日来的都是女子,他一个男子,不便露面。” 魏明瑶笑笑:“呦,准郡马对郡主真是忠贞不二,在郡主府竟是如此地规矩啊。” 萧花蔷淡然瞅了眼夏桉,道:“缘分使然罢了,他的从前,我没有参与,不知他都对哪些姑娘动过情,所以,我只看往后就好了。” 有人调笑道:“哎呦,就算赵世子从前再多情,那如今遇到了郡主,他也肯定是收心了,郡主如此貌美,又如此端淑贤德,遇上郡主,是他八辈子修来的福气。” 萧花蔷也笑:“我也希望是如此呢。说到这里,我都还不知各位姑娘姓甚名谁,出于哪家,请各位姑娘报出各自家名,我也好认个脸熟。” 坐在萧花蔷身边的昭嘉郡主对魏明瑶道:“魏姑娘,就从你开始吧。” 魏明瑶笑容明媚地站了起来,得体福身:“臣女魏明瑶,毅远候嫡长女,见过丹宁郡主!” 萧花蔷点头:“魏姑娘。赐赏。” 侍女端着个红木托盘,上面是一排精美的团扇,魏明瑶高兴地取了一只。 “谢丹宁郡主。” 接下来,所有的姑娘依次报上家名,又依次领了赏赐。 到左排靠后位置的夏桉时,夏桉起身,恭敬福身:“臣女夏桉,乃工部夏尚书次庶女,见过丹宁郡主。” 萧花蔷唇角浮起温柔的笑意。 “原来是夏姑娘,我听准郡马提起过你,你是他的前妻妹,对吧?” “回郡主,准郡马与我二姐姐已经是过去的事了,不值再提。臣女祝郡主与准郡马情投意合,比翼连枝。” 萧花蔷开玩笑般地道:“这是夏姑娘的真心祝福吗?” 这时,魏明瑶道:“郡主,夏桉是府里的庶女,从前与我那已逝的表姐关系生疏,郡主实在不必在意她的想法。” 萧花蔷笑笑:“原来你们是这层关系。不过,在我眼里,不管是嫡出,还是庶出,其实也都不影响一个男子对你的爱慕,你说是吧,夏姑娘?” 夏桉颔首:“这个臣女不敢妄做评论,臣女只知,当下便是最好的安排。” 萧花蔷不禁深深看了她一眼。 好一张无懈可击的嘴。 从她脸上,竟看不出半点对赵幽的留恋。 看来,此人极善伪装啊。 有意思。 互相认识一番,萧花蔷道:“大家别拘着了,我这园子,虽不够阔气,却也是前朝的一处皇家庄园,里面经过重新修建,还颇为美观,诸位可以去园子里走一走,赏玩一番。” 一行人纷纷起身,在侍女们的引领下,纷纷走出了宴宾楼。 夏桉正往殿外走着,一个侍女道:“夏姑娘留步,我家郡主要与您同行。” 夏桉回过身,只见萧花蔷缓步朝她走了过来。 () 第712章 郡主行事风格,与我认识的一个男子很像 夏桉浅浅俯身,“郡主。” 萧花蔷道:“夏姑娘不必多礼。这样看来,夏姑娘果然如传闻中一般,庶女的身段,嫡女的身姿,容貌毓秀,清丽可人。” “郡主谬赞,庶女便是庶女,不敢被高看。” 萧花蔷一边与夏桉并肩而行,一边道:“嫡庶其实不值一提。夏姑娘在外的名声,也并不在美貌,而在精绝的才艺,和出众的医术。讲实话,我若是男子,也会为你这样的女子着迷。” 夏桉笑了笑:“郡主这样说,实在令臣女无地自容。郡主才是贞静娴雅、温婉仁厚。如今城中谁人不夸,丹宁郡主虽身份高贵,却和善亲民,乃皇家女子典范,是我辈贵女楷模,臣女要以郡主为榜样才是。” 萧花蔷被她夸得眸子转了好几圈,须臾,道:“奇怪,我们初次相识,竟是觉得一见如故。我有一件事情,此时很想与夏姑娘分享,夏姑娘,随我来吧。” 说着,她举着团扇,引领着夏桉朝着一处岔路口走去。 夏桉颔首。 跟在萧花蔷身后。 迟缓地应了一声:“是。” - 一间僻静的厢房里,一个侍卫走了进来,给赵幽喂水。 赵幽爬起来,听着外头的喧嚣热闹,道:“外面在做什么?” “府中今日设宴,郡主宴请咱们京中的贵女们,全京城达官显贵家的女子今日都在府里头呢,自然是热闹。” 赵幽心里一震,撑着手臂坐起来。 “全京城的贵女,夏府的来了吗?” “世子操心这个做甚?操心你也见不到,你就老实待着吧。” 赵幽希冀地看着窗外,猛的喊了嗓子:“夏桉,妻妹,你在外头吗?” 那侍卫笑笑:“别费力了,院子里处处都是丝竹声,谁能听到你这点破锣般的喊声,你还是养精蓄锐,想着如何让郡主高兴,少受些罪吧。” 赵幽不甘心,继续喊:“妻妹,妻妹,妻妹你来了吗?姐夫在这里,姐夫在这里!” 那侍卫讥笑着摇摇头,离开了屋子,继续守在了屋外头。 赵幽听着院子里热闹,心急如焚,他不住地喊着:“妻妹,桉儿,桉儿……” 因为太过着急,不小心掉到了床下,他无力地朝着门口挪动,一边挪,一边喊着,“桉儿,快来啊,你知道我在这里的,桉儿,姐夫在这里,你听见了吗?” 直到挪到了门口,不住地敲击门板。 “开门,开门,桉儿,桉儿……” 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一点力气也使不出。 背坐在门板边,他绝望地从喉中挤出几个字:“桉儿,快来救我啊……为何不来救我,你们所有人,为何不来救我。” 他终于耗尽气力,昏睡过去 - 夏桉跟着萧花蔷,走进了一个普普通通的院子,不普通的,是院子周围把守着七八个侍卫。 屋门处还站着两个,他们见萧花蔷带着个女子过来,均是有些意外。 “郡主?” 萧花蔷摆摆手。 夏桉看着面前那扇紧闭的门,料想,赵幽此时恐怕就在这扇门内。 萧花蔷果然是玩得极端,这个时候带着她来此处,是为何意?是要她和赵幽做苦命鸳鸯? “郡主想要与我分享什么?” 萧花蔷笑了笑:“夏姑娘,我这个人呢,在江州一个人自由惯了,来了京城,难免有些水土不服。做事情有时候连我自己都觉得离谱。就比如,若是有人背叛了我,那我毫无忍耐的能力,只想折磨他。” 夏桉点头:“既是背叛之人,应该受到应有的惩处。” 门内,赵幽像是一下子被惊醒。 夏桉,是夏桉。 她果然来了。 她果然没有放弃他。 他激动地拍着眼前的门板。 萧花蔷的声音不远不近地传来:“我的惩处,可不仅限于让他低头认错那么简单。”她对着屋门道,“我通常,会慢慢地先让他失去回击的能力,再看着他受伤,看着他痛,看着他一点一点形销骨立,在我面前一点点枯萎,直到最后,他向我求饶,求死,然后像一棵干草将他丢弃。” 萧花蔷转眸,看着夏桉的反应。 “你觉得,我这法子,会不会残忍了些?” 赵幽在门内喊着:“桉儿,妻妹,不要听她的,救我,救我。” 声音传到门外时,已经变得十分的微弱,加上府中的丝竹和喧嚣,弱到几乎可以忽略不计。 但仍然能被屋外的二人隐隐约约听到。 气氛变得有些奇异。 萧花蔷觉出了少有的刺激。 她一瞬不瞬地盯着夏桉,似乎要将她看穿。 心疼吗,那是你的情郎啊。 只见夏桉朝着那扇门走近了几步,似乎想要确认什么。 萧花蔷用眼神催促她:救他呀,你倒是救他啊。 推开这扇门。 你就见到他了。 你们不是都要谈婚论嫁了?现在他就在这扇门内,推门进去吧。 夏桉在离屋门大约五步的距离,停住了脚步。 “郡主刚刚说的这些,真的都对他做过了吗?” “自然。” 门在里面一下一下被拍响,伴随着赵幽急促干哑又微弱的声音。 “夏桉,救我,是我……” 夏桉道:“郡主的行事风格,与我认识的一个男子很像。” “哦?” “那个人,他心情不顺的时候,喜欢动手打人。他心情很好的时候,也喜欢动手打人。且打的都是手无寸铁的女子。” 赵幽闻言,干枯的眼眸抖了一抖。 “她喜欢看女子在他手下无力反抗的样子,喜欢用鞭子抽她们,用木棍抡她们,用利刃在背上写字,喜欢听到她们骨骼被打碎的声音,喜欢看她们身上遍布赤红的伤痕。喜欢看她们无助的像他哭喊求饶,以显示自己的优越感。然后在折腾够了之后,这些女子会像一个破布娃娃一样,被丢去乱葬岗。对了,女子有孕时,他也不会放过的。” 饶是萧花蔷有够能作,在听到夏桉的这一席话时,后背也不禁泛出一股峭寒之意。 萧花蔷走到了她身边:“夏姑娘,与这个朋友,很熟吗?” “很熟。非常熟。” “那我倒是很好奇他这一面了。” “所以,若遇上这样的人,郡主的手段不妨再狠辣一些,毕竟,因果相报,都是他应该承受的。 ” () 第713章 东宫来人了 房间内,赵幽听着夏桉的话,只觉得心里震荡不安。 他心底拔凉,朝着门外道:“不,不,不是的。” 他心里拼命的自我安慰:桉儿说的不是我,肯定不是我。 这次的声音无比清晰,清晰到门外的夏桉和萧花蔷听得一清二楚, 一股奇妙的暗流在空气中涌动,二人心知肚明。 萧花蔷目光深沉的看着夏桉,原本想吓一吓她,看看这对苦命鸳鸯痛苦流涕的可怜模样。 可夏桉显然毫不害怕。 萧花蔷还是不信,她不信两个人都那么亲密了,她现下还能这般淡定,她偏不信这个邪。 她上前作势便要推开门,决定让她亲眼见见赵幽此时的样子。 只要她有一分的动容,那她今天也休想离开这郡主府。 她做实他们齐齐背叛自己的名分,让他们在她这里一起做一对苦命鸳鸯。 这时,院外传来一个通禀声:“郡主,东宫来人了。” 萧花蔷神思一顿:“东宫?” 她今日宴请的都是女宾,且她与东宫那位并无往来,此时东宫怎会来人? 她回眸问道:“可说了何事?” “说是来府上接夏三姑娘,去东宫。” 萧花蔷瞳孔一缩。 夏桉看着她尚且放在门板上的手,她明白,她今日是打定了主意想拖自己下水。 她微微笑了一下:“看来,今日不能陪着郡主继续聊如何惩处人的话题了。” 萧花蔷收回了手,很是没有尽兴。 她对着夏桉道:“夏姑娘,你与太子很熟?” “臣女哪有这等造化,许是太子有什么吩咐吧。听说他正在整理医书,应该有能用到臣女的地方。” 赵幽听到夏桉要走,更加焦急地一下一下拍着门。 夏桉充耳不闻,与萧花蔷出了院子。 她知道萧花蔷的心思,临离开时,她道:“郡主。” 萧花蔷:“嗯。” “刚刚那个人,既然如此令郡主不开心,不如,就别让他离开郡主府了。” 萧花蔷眸子狠狠闪了闪。 夏桉恭敬颔首:“感谢郡主今日的款待,臣女告辞。” 萧花蔷眸光沉郁地盯着她的背影,她现在终于可以确认,夏桉对赵幽毫无感情,甚至,充满恨意。 - 夏桉出了郡主府,便坐上马车前往东宫。 东宫的人是他们自己人假扮的,因为手里有东宫的邀帖,所以很容易便被相信。 那扇门不开,就还有一层遮羞布,那扇门若开了,她今日极难脱身。 对付萧花蔷这等疯子,必须留后手。 到了东宫,夏桉随着宫人去见萧易燃。 东宫正殿之上,萧易燃坐在上首,夏桉姿态端正的走进正殿,朝着萧易燃双膝下跪,双手在身前交叠:“臣女见过太子殿下。” 萧易燃爽快道:“夏姑娘免礼,起身吧。” 萧易燃从正座上起身:“夏姑娘先随我来。” 他们之间有过交集,互相都有基本的信任。 此时便也没有那么多的客套。 夏桉起身后,跟着萧易燃来到了不远处的一间宽大的偏殿。 殿内里面放着六排桌子,几个老者正在伏案翻阅医典,写写记记。 萧易燃走进去之后,道:“诸位,这位就是先前跟你们提到的夏尚书府的三姑娘,夏桉。” 夏桉礼貌颔首施礼。 抬眼间,她竟看到了孙郎中也在其中。 几位老者纷纷抬起头,都十分感兴趣地看着夏桉。 一个老先生语带惊喜道:“原来,你就是传闻中治好杜尚书顽疾的夏姑娘?” 他身边的一个偏年轻些的老者道:“还有,那琉璃阁东家的小儿子也是你救的,听说当时十分凶险啊。” “不仅如此,你还治好了你祖母的断腿是吧?你祖母的那条腿,我也是看过的,我感觉是无力回天的,没想到竟是被你给治好了,我还一直都很想问你如何治的啊。” 萧易燃心想,还有他自己,三皇兄大婚那日,若非她凑巧出现在自己跟前,他真的是凶多吉少。 夏桉很是惭愧:“小女只是偏爱医术,喜欢自己钻研,与各位老师不可同日而语。我不过是救治了寥寥数人,老师们可是行医了一辈子,救治过无数的人,是我应该向老师们学习。” 孙郎中慈眉善目地笑笑:“夏姑娘不必过谦,诸位,我铺子里那棵萃雪红参,便是前年冬天夏姑娘从山上采的,萃雪红参这等药材她都能识出,又岂是平凡之辈,老朽也是敬佩不已啊。” 众人更是一阵惊讶。 “就是,既然你能治好那些病症,就说明你行医有道,必有过人之处。” 夏桉被夸得脸上越发有些烫,很不好意思。 萧易燃道:“行了,诸位都不用太过谦虚。诸位都是从医的典范,不然今日也不会聚在这间殿内。此前关于伤病的救治,大家不是有诸多不同意见吗?今日夏姑娘来了,正好可以再一起商讨一番,定出一套方便可行、救治有效的方案出来。” 屋内所有人均是颔首:“是,殿下。” 夏桉在东宫待到了傍晚,才被送出。 而经过诸位老者的一致建议,希望太子能让夏桉参与到后面医书的编撰事务中。 然,夏桉毕竟是个女子,萧易燃没有直接命令,而是询问了她自己的意见。 愿与不愿,全凭她的心意。 夏桉没有犹豫,满口就答应了下来。 她也是来了之后,才知道萧易燃正在组织编纂的,不是普通的医书,而是针对普通百姓的科普类医书。 里面东西相对浅显易懂,关键时刻却有可能救人性命。 这是造福普通底层百姓的大好事。 她自然是愿意出一份力。 不得不说,萧易燃是真的用心在为百姓着想。 想想上一世他的结局,她难免又有些唏嘘。 这样的太子,实不该有那样的下场。 () 第714章 后背作画 郡主府到半下午才慢慢安静下来。 侍卫朝着屋里丢了一个馒头,赵幽躺在地上,看着那馒头,半晌一动未动。 脑海中一直盘旋着夏桉与萧花蔷的对话。 他到现在也不愿相信。 应该不是他理解的那样,肯定不是。 她不是已经接受自己的追求了吗?还带着他一起做了很多事。 她已经认可了他啊。 所有人都是看在眼里的。 夏桉对他是有好感的。 可是,今日她为何会说出那些话,为何? 想了许久,他最终还是拾起那个馒头,他太饿了。 虽然逐渐失去希望,可是他不想死。 正在这时,屋门被一脚踢开。 萧花蔷走了进来。 赵幽正咬着馒头,萧花蔷上手直接将他手里的馒头夺了,扔出了屋门。 赵幽厉鬼般低笑了一声。 “狗屁馒头,本世子还不稀罕吃呢。” 萧花蔷举着团扇,低眉看他:“你不是说,那夏桉是你心爱的姑娘,与你是天作之合吗?” “自然,今日你也见了,她比你好千倍、万倍。” 萧花蔷挑挑秀眉:“我承认,我是没有她那般纯洁无瑕,宛若雪山莲花,可是,你不觉得,地狱彼岸花更有生趣吗?” “你是恶鬼!” 萧花蔷不屑:“说起恶鬼,今日夏桉的话你也听到了吧,当时我真的吓了一跳,你说这世上,真的有那般手段狠辣的畜生吗?对,他连恶鬼都算不上,只能算是畜生啊。” 赵幽用力握了下拳头。 轻蔑道:“哼,怎么,你也想尝尝被那般折腾的滋味吗?” “不不不,”萧花蔷低头看他,团扇后露出的半张脸笑得调皮又诡异,“我是要在你的身上试试看呢。哈哈哈哈哈……” - 浅云找到夏桉的时候,夏桉并不无意外。 此时,永定侯府的绛华院,可能安静得过于令人心慌了。 有的时候,人越是过得幸福,就会越加害怕一切都是虚幻。 因为她们心里清楚,总有一天,天会又暗下来,所有的一切又会变得令人悲伤、沮丧和绝望。 眼前的幸福,始终蒙着一层惶惶不安的影子。 夏桉是在离侯府不远处的一间茶楼里与浅云见的面,浅云看上去胖了一些,气色也好了许多。 但,眼底依然隐隐透着浓烈的不安,这种不安不比赵幽在府里的时候少。 “夏姑娘,冒昧约你出来见面,望你莫要觉得唐突。” “怎么会?本来我也想见见你,看你过得好不好。” “我们这段时间,自是难得过得平静安稳。巴不得他一辈子留在郡主府才好。只不过……” 夏桉道:“只不过,怕他随时会回来是吧?” “他总归会回来的不是吗?这是早晚的事。” 夏桉伸手握了握她的手。 “不要想那么多,享受眼下的平安就好。” “其实,此前赵幽追求你的事情,我都知道,他不止一次在我面前吹嘘,说以后你与我就是姐妹了,你会带着丰厚的嫁妆,成为绛华院的新夫人。那时把我给吓坏了,还好她后来被丹宁郡主相中,不会再纠缠你。” “的确,总算借此机会彻底摆脱了他。” “可是,我一直在想,若是他日后与丹宁郡主成了亲,那我们这些人会如何?郡主不会再纵着他了吧?” 夏桉思索须臾,道:“前日我去郡主府赴宴,我瞧着,丹宁郡主八成是不会来侯府居住的。所以,”夏桉拍拍浅云的手,“放宽心,回去后,你大致可以准备准备,绛华院大约是要被遣散的。” 本来想要水到渠成再让她知道的。 眼下来看,萧花蔷和赵幽,到最后只能是你死我活。 即便是赵幽活下来,等待他的,也只有刑罚。 绛华院的女子们,最后可能只有遣散一条路。 所以不妨现在就给浅云吃一颗定心丸。 浅云闻言,忍不住面露希冀:“真的吗?” 她记得夏桉曾经与她说过,赵幽会受到应有的惩处,这段日子她心绪不稳,便想找她倾诉一下。 没想到夏桉会跟她说这番话。 夏桉握了握她的手:“真的。” 浅云自幼被师父打,最后落到了赵幽的手里。 命太苦。 夏桉很希望这一切早点结束,将绛华院的罪孽就此终止。 浅云眼里瞬间便有了盈盈泪花,她激动地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 浅云从茶楼里走出来,与二楼的夏桉微笑着对视一眼,然后与丫鬟一起回侯府。 他们没有发现,角落里,小贾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里。 他上次被赵幽打了之后,一直被关着,直到近期赵幽去了郡主府,他才求了管事,将他放了出来。 原本赵幽成了准郡马,他应该替他高兴,可自从他知道事情的始末,他便总感觉心里不安。 尽管侯爷和侯夫人都已经高兴地着手筹备世子的大婚,可他心里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以世子的性情,遇上这种好事,即便被萧花蔷留下,他也会找机会出来与那些友人显摆一番。 可他为何至今为止,连郡主府的大门都没有出过。 今日他无意间碰到着浅云出门,便跟在她身后,竟是碰到她与夏桉在这里会面。 看着二人高兴的样子,很不正常。 他目光阴恻恻地瞪了楼上夏桉一眼,悄无声息从胡同里离开。 - 夏桉对萧花蔷说的那番折磨人的话,萧花蔷都记着了。 尤其是用刀在人的背上写字。 萧花蔷心想,写字多无聊,作画才有意思。 当天晚上,她就一边饮酒,一边在赵幽地背上,画了一只逃窜的老鼠。 做完了画,赵幽已经疼得昏了过去,萧花蔷怜惜地摸了摸他越发消瘦的脸。 “赵幽,你落在我的手里,八成就是命啊。” - 深夜,赵幽正被各种无头绪的噩梦纠缠,突然那听到了一声声熟悉的呼喊。 “世子,世子,世子是我。” 赵幽在睡梦中流淌出一滴泪来。 是小贾,是小贾啊。 这畜生竟是来梦里找他了。 这时,后背被拍了一下,他痛到直接睁开了眼睛。 黑暗中,床边竟真的立着个熟悉的身影。 他差一点惊呼出声。 “小贾?!” 小贾立刻比了个“嘘”的手势,他看着赵幽趴伏在榻上的样子,以及他消瘦颓然的模样。 “世子,你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 第715章 小贾见赵幽 小贾是弄了套郡主府下人的衣裳混进来的。 进了府之后,他与几个下人假装闲聊,才套出赵幽的住处。 他寻到了赵幽所处的这处厢房。 远远地,就发现院子外头有好几个侍卫把守着。他警惕地绕了路,绕到了这处院子的后头。 好在院子后头无人。 他顺着院墙爬进来,然后揭了屋顶的瓦片,才悄无声息进了屋子。 赵幽见他来了,差一点就哭出来:“你特么怎么才来?” 他的门牙掉了一颗,面目显得很是奇怪。 小贾越发诧异非常。 “世子,你这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什么?还有,外面那些人是怎么回事?” 赵幽艰难呲牙:“你看了我这样子,还猜不出来?萧花蔷就是个疯子,她想弄死我。” 小贾疑惑。 “莫非,世子你对她?” 他的意思,是赵幽是否对丹宁郡主动了手。 “我踏马什么也没干!” 小贾:“那她为什么?” “我想干也来不及啊,第一晚,她就骗我在院子里挨冻过夜,之后我染严重的风寒,浑身发烫得厉害。接着,她踏马又让我腹泻不止。再然后又跟我做什么狗屁游戏,害我三日不能进食,她甚至还想让我和男子过夜。” 说到这里,赵幽胸口一阵犯恶心,痛苦地干呕了一下,“总之,她就是个魔鬼,她不是人。” 小贾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可是为什么啊?她为什么会如此针对你?总要有个缘由吧!” “缘由就是,她天性如此,她说了,她之所以常年住在京外,就是因为京中规矩多,她无法施展。她就是以折磨人为乐。” 小贾恍然,他眼珠子叽里咕噜转了转:“怎么会这样?” 赵幽有些伤怀地道:“夏桉来了,昨日的宴会她也来郡主府了。” “夏桉?来赴宴?” “对,萧花蔷带她来的,她就在门外,与我只有一步之遥,可是她又走了,我怎么拍门喊她,她都听不到。怪我,实在发不出声音。” 小贾眸光一寸寸阴下来。 “她是假装没有听到吧?” 赵幽皱眉:“你何意?” “世子,你怎么还不明白,她自始至终就是在耍弄你,他对你,根本就没有真心。此前我说了,你还不相信,现在你还不信我吗?” 赵幽眼眸冷颤着。 小贾继续道:“你想想,你向她示好之后,可是得到了什么好处?彻夜捕鱼,落水,给她婢子买话本,你一直都是被他牵着鼻子走。还有你和这丹宁郡主的事,你有没有想过,她或许一开始就知道萧花蔷的为人,她是故意将你推到这郡主府里来的。” “怎么会?怎么会?” 赵幽难以相信小贾所言。 小贾道:“你可以再仔细想想,萧花蔷生辰那日的细节。” 赵幽拧眉艰难思索。 相约一起赴宴,穿白色的衣袍,求他上树救小猫,然后,他当众被选定准郡马。 赵幽瞳孔猛得放大:“是她?是她!” “她从来就没有接受过世子你,她那是一步一步带着你入火坑啊。” 赵幽心里掀起惊涛骇浪,强大的怒意惹得他胸口不停地起伏。 赵幽又想到了昨日夏桉在门后说的那番话。 “她,是她,耍弄我的人竟然是她。她是想要我死吗?啊?” 小贾道:“她自始至终,对世子你就莫名充满排斥和敌意,从没变过。” 赵幽实在不能理解:“可是为什么?我,我向来只对她温柔。从来没有伤害过她。她也绝不会是因为夏媛,夏媛几次都恨不得弄起她,她们没有这么深的感情。究竟是为什么?” 小贾朝屋外看看:“眼下世子先别想这些,我得设法先将您弄出这郡主府。外面此时有七八个侍卫把守,得想个完全的法子。” 赵幽冷冷出声:“有何可想的,我是永定侯世子,自然是要关光明正大被接回府。你回去找父亲,让父亲踏平这郡主府,接我出去!” 小贾想了想:“是,侯爷若是知道世子受了这些苦,一定会弄死萧花蔷。我这就回去找侯爷。” - 永定侯府大门口,赵桓带着福王写给秦州郡守的密函,准备趁夜出发,去往秦州,亲自督办征兵事宜。 赵桓上马后,赵秀嘱咐道:“此行务必低调,不到万不得已,不要亲自露面。” 毕竟是秘密征兵,万不能招惹风波。 赵桓点头:“是,父亲放心,儿子会见机行事。” “到了北疆,给我好好提醒赵明,不要再给我生事。” “儿子知道了,父亲放心吧。” 如今陆平衍带领的赤影军在西疆屡屡铲除挑衅滋事的部落力量,在很多部落都挂上了我大乾的战旗,护卫当地百姓,很受璟隆帝的称赞。 他们关武军绝不能落后,必须补足军力,保障实力。 以备他后面的筹划。 赵桓带着亲卫刚刚离开,只见赵幽的随从小贾急匆匆从街上跑来,气喘吁吁跑到他跟前。 “侯爷,侯爷,你快救救世子吧?世子他被丹宁郡主给欺负了。” 赵秀面色沉沉道:“他被郡主欺负了?” “是的,他现在被关在郡主府,不能出来,他身上还有伤,郡主是要困死他,侯爷,您带兵踏平那郡主府吧?” 赵秀不喜赵幽,更是不喜这个一直跟在他身后,陪着他一起吊儿郎当的随从。 但凡这随从有几分正经本事,也不至于伙同赵幽一起鬼混。 赵幽做下的那些荒唐事,很难说没有他的一份“功劳”。 他冷哼一声:“带兵踏平郡主府?你个小小奴仆,怎么不让本侯带着关武军踏平京城?” 小贾一懵:“不是的,侯爷,世子真的快不行了,您快救救他吧,他真的要没命了。” 赵秀第一个想到的,就是那赵秀在郡主府,定是又胡作非为,惹的丹宁郡主不高兴。 丹宁郡主对他进行了一番管束。 () 第716章 求你,杀了我,现在就杀我 他赵秀这一辈子,最失败的事,就是生了个不成体统的嫡子。 从前在府里头,连他自己都想狠狠地教训这个畜生,奈何老夫人了和夫人都拼死护着。 这回倒也不错,郡主有地位,有权利,倒是可以好好地拿捏这个畜生。 说不定,还能将他给管束好了。 他怒气冲冲道:“他没命就没命,挨打也好,受罚也好,他也该好好地给我反省反省了,若真是丹宁郡主教训他,我倒是应该谢谢丹宁郡主。” 说着,他双手负背转过身,头也不回地进府。 小贾焦灼地跟上去。 “侯爷,侯爷,不是的侯爷,她是真的想弄死世子,世子现在瘦得皮包骨,再这样下去真的不行啊。” 赵秀气愤道:“那就让她弄死他!” - 小贾跪在主屋门外,不停地求赵幽去救赵幽。 南宫氏得知儿子受了委屈,也心疼不已。 “侯爷,你看?儿子毕竟是受了委屈,我们也不能不管吧?” “闭嘴!管?你要怎么管?去郡主府质问郡主,为何教训那臭小子。你儿子是个什么德行,你心里没数吗?挨打他也是活该!” 南宫氏面露惭色:“可是,万一儿子被打坏了怎么办啊?”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这么多年早干什么去了?这些年,他惹了多少祸事,你何时好好管束过他?你不仅不管,还一味纵着,联合母亲护着。别以为我不知道,你甚至还买来女子供他发泄情绪。” 南宫氏嘟囔:“那些女子,本也都不是什么好玩意。” 赵秀觉得她这话真是离谱:“别忘了,你也是个女子。” 南宫氏心里焦灼:“可他毕竟是侯爷的嫡子啊?侯爷你就忍心他被欺负?” 赵幽狠声道:“嫡子也要有嫡子的样子。你们管不好,现下有人能管,你们就都给我闭嘴。若是搞砸了我与福王府的关系,信不信我连你也休了!” 南宫氏吓得身形一震,噤了声。 她知道赵秀这回是来真的。 他急眼了,是真的会将她这个夫人也弃了。 赵秀最后道:“我告诉你,你若是敢让母亲知道这件事,给我招惹麻烦,我立刻就将那个畜生逐出家门!这么多年,就是因为你们惯着、护着,才让他走到了今日这一步。” “知,知道了。” 小贾在主院门口,一声又一声地求着。 赵秀终于不胜其烦,道:“来人,将他给我绑了,关进柴房。” 南宫氏心焦地绞着手,可是看着赵秀那要吃人的模样,终于是什么也没敢做。 - 三日后,郡主府。 赵幽面色枯萎地侧卧在榻上。 距小贾离开已经过了三天,他的父亲母亲,还有疼爱他的祖母,到现在也没有来郡主府救他。 连小贾这个狗东西也不见了踪影。 赵幽眼巴巴地感受着日头升起又落下,一秒一秒地盼着,终究没能盼来救他的人。 他身上的伤口开始溃烂,流着脓水,发出令人作呕的臭味。 他牙齿被敲碎将近一半,满口都是血气的腥臭味儿。 一只手臂还不会动了。 他原本健硕有形身体,瘦弱不堪,难看至极。 他感觉很累,非常累。 他赵幽,从小生于上京城永定侯府,父亲是坐拥几十万大军的镇国大将军,他是永定候府唯一的嫡子。 他自小养尊处优,处处高人一等。 他受尽尊崇,想要什么便有什么,想怎么玩儿便就怎么玩儿。 谁都管不了他。 可是,他究竟为何会陷入这般田地? 为何? 门口传来熟悉的、带着邪恶节拍的脚步声。 萧花蔷酒足饭饱,又来到了他的房中,盈盈楚楚绕到了他的床前。 如常地做了开场白:“世子,你今日感觉如何?” 赵幽半开眼帘,无神地看着她。 没有说话。 可这并有影响萧花蔷的兴致。 四个侍卫上前,直接将赵幽拖到了地上。 赵幽原本就没有什么力气了,此时被摁着趴伏在地上,像一条濒死的鱼一样,本能地挣扎着。 后背的衣裳猛得被撩开,露出了此前萧花蔷在她背上用尖刀画的老鼠。 后背伤口已经溃烂,那只老鼠已经发乌,难看至极。 萧花蔷轻轻抚着他的背:“啧,我就说它一定变得不好看了,好在今日我带了颜料,我们今日给它重新修一修,上个色。” 赵幽一边无力挣扎,一边嘶哑低喝:“贱妇,贱妇,你个贱妇。” “世子你也别怪我,这花样我也是现学的,你说夏桉口中的那个男子,在这般对待一个女子的时候,会不会也像我这般,心里只有兴奋?” 赵幽紧紧闭上了双眼:“狗屁兴奋,狗屁兴奋!” 尖刀瞬间划开已经腐烂的伤口,赵幽“啊”的一声,浑身剧烈地抖动了一下。 萧花蔷顺势将颜料一点一点沿着伤口倒进皮肤里。 “这样才好看。” 一刀一刀,一点一点,赵幽终于陷入彻底的绝望。 “你杀了我,你杀了我!” 萧花蔷没有理会他,继续饶有兴味地在他背上完成自己的画作。 赵幽声音渐渐如蚊呐。 “杀了我,求你,杀了我,现在就杀我……” - 小贾是第四日出现在赵幽面前的。 赵幽无力地问他:“父亲呢,啊,我父亲呢?为何还不踏平这郡主府?” 小贾看上去也十分的颓败。 “世子,事情我没有办好,没,没能说动侯爷。” 赵幽不能理解:“什么叫没能说动?” 小贾难耐地咬了咬唇。 赵幽缓缓明白了过来。 他此前隐约知道,父亲在和福王做什么交易。 停了许久,他悲怆地苦笑了一声:“他这是为了公事,放弃我了啊。是啊,从小到大,我做什么都是错,做什么事情都入不了他的眼。他讨厌我,从小他就讨厌我。” “世子,没事的,我能救你出去,我会想法子救你出去。” 赵幽眼中空洞:“我父亲,大概巴不得我死在这郡主府里。” 他早该料到的,对于父亲来说,自己就是个耻辱。 “世子,我已经想过了,你等我几日,我会找一群兄弟,闯进这郡主府,亲自救你出去。” 赵幽眼角滚落一滴泪,寂寥地摆了下手。 “不必。我累了。” “世子。” 赵幽狠狠咬了咬空洞的牙关:“可是,我特么地不甘心。” 沉默良久,他下了决心般,黑着眼睛道:“明日起,你每天过来给我送些吃的,后面的事,听我吩咐。” 总也要让人知道知道,他赵幽的厉害啊! () 第717章 不复郡主的尊容 接下来几天,小贾扮成收拾夜壶的家丁,日日偷偷来给赵幽送吃的。 赵幽身上日渐有了力气。 从不能站立,到可以独自缓慢走路。 在面对萧花蔷时,他也一改此前的激愤和强硬。 他学会了卖乖,学会了求饶,每每都会对萧花蔷说尽软话。 甚至假装街头杂耍的在她面前扮丑逗趣,哄她开心。 萧花蔷见他一副被折磨得傻掉的样子,对他下手还真的轻了一些。 但他的一只脚踝,还是被弄瘸了。 且,他还意识到了一个巨大的问题。 他那个地方不知何时被碰坏了,不行了。 那天晚上,赵幽躺在榻上,觉得自己就是个笑话。 从前,这些手段可都是他使在别人身上的,而今却落回到了自己身上。 多么可笑。 半夜里,他像鬼一样在屋里面“哈哈哈”自嘲地笑着。 他自己活不活,无所谓了,但萧花蔷,必须死! 一个下着雨的深夜,廊道里的灯笼被风雨吹打地左右摇晃。 小贾设法将守在屋门侍卫迷晕,将赵幽救出了这个牢狱一样的厢房。然后他们又伙同几个提前安排好的护卫,将萧花蔷从寝殿内绑了,悄无声息弄出了郡主府。 出了郡主府,上了马车,赵幽就一把薅起萧花蔷的头发。 “贱货,你不是喜欢玩吗?这回,老子带你玩个够。” 萧花蔷口中塞着一个帕子,整个人显得惊疑非常,她万万没有想到赵幽这个蠢货还会有救兵。 他的贴身侍卫不,就是前院那个日日胡吃海喝的小焕吗? 对于赵幽,她设定的结局,是他在郡主府荒淫无度,玷污她的贴身婢女,还动手打她。 他犯下大错,她便让下人教训他,结果教训得狠了,他活不下去,畏罪点火自焚。 可眼下,他竟然放手绑了自己。 这令她很是愤怒。 萧花蔷原本一双水光潋滟的眼睛,变得布满阴狠之气。 她瞪着赵幽,像是在质问你疯了吗,敢动我?! 赵幽眼里的阴气更甚。 “有来有往,现在,轮到你来享受我的“招待”了。” 小贾驾着马车,从侯府西侧角门进了府,这里直接连着绛华院。 赵幽就这样回到了自己的绛华院。 院子里的妻妾美人们此时都还在睡梦中,浅云侧卧在榻上打着轻酣,床脚放着一个简单的包裹。她听了夏桉的话,只盼着能离开的那一刻。 在这个无人在意的午夜,绛华院的大门被从里面用一个粗重的铁链锁上了。 萧花蔷被直接带进赵幽的兵器库。 她手脚被绑,被狠狠丢在了地上。 屋内阴气沉沉,墙上摆着各种各样的兵器。她深觉不妙,梗着脖子不停地在地上“呜呜呜”地挣扎。 一身烟紫色裙子,很快便染了尘土,失了优雅的颜色。 赵幽一瘸一拐地走到了他身边,用好用的右手一把勒起她的下巴。 声音暗哑低沉,因为缺少牙齿,说出的话像是在嘴里打了个滚,模糊不清:“你不是一直好奇,夏桉口中的那个男子,都是如何惩治人的吗?” 小贾将一个木盒嘭地一下摔到了地上,用脚踢开了盒盖。 里面露出了各种各样沾着黑红血气的工具。 萧花蔷梗着脖子朝着箱子里看了一眼,瞳孔陡然放大,挣扎着朝后面躲去。 赵幽瞪着眼睛道:“不用好奇了。今日,你特马就可以亲自尝尝了。” - 深夜,双鹤冒着雨来到云芷阁。 夏桉见他这么晚来了,知道应该是出了事。 她穿上衣裳,让双鹤进屋说话。 双鹤身上已经湿透,进了屋,很是歉疚地道:“姑娘,我没有留意到那个小贾,他竟是在今夜将赵幽救出了郡主府,他们还绑走了萧花蔷。” 话落,夏桉怔了一瞬。 “绑去了哪里?” “这也是我觉得很奇怪的地方,他竟是带着萧花蔷回了永定候府。” 夏桉浅声道:“那就是回到了绛华院。” 她抬了抬眉,看了看永定侯府的方向。 双鹤道:“姑娘,这赵幽竟是要反杀了,我们要不要做点什么?” 夏桉思索了一下,声音清冷道:“什么都不必做了,到了天亮,福王自然会找去侯府,这场戏,要结尾了。” 双鹤道:“下人实在不能理解,赵幽既然是绑了萧花蔷,为何不去到一个没人的地方报仇。回到侯府,那不是干等着福王找上门吗?” “他是想鱼死网破了。他这个样子,想回的地方可能只有绛华院。” 因为那里是他的地盘,是他心里的安全区。 这时,有个前院的守卫传话进了院子,说是赵世子有请。 双鹤、琥珀猛得惊了一下。 - 绛华院。 不知不觉,天就亮了。 赵幽扔了手里的鞭子,手撑着墙壁偏倒在了一旁。 额上浮着一层湿漉漉的虚汗。 萧花蔷早已不复郡主的尊容,她头发披散凌乱,头上,脸上,身上,处处是触目惊心的伤口和血痕。 这一夜,赵幽将所有折磨人的法子,全都用在了她的身上。 她蜷缩在墙边,嘴里难过的呻吟着,痛苦不堪。 赵幽看着她无助的样子,“哈哈哈”大笑了起来:“你也有今天,你也有今天。” 萧花蔷身体不住地颤抖,精神已经开始不正常。 她也“嘿嘿嘿嘿”跟着笑起来,声音透着鬼魅之气,“你得意什么?反正也是要一起死的啊。” 这时,院门外传来一阵嘈杂声。 以及院门被敲击的声音。 敲击声很快越来越重,同时传来了永定候和福王的喊声。 “赵幽,你在里面吗?开门,快开门!” “花蔷,花蔷你在吗?父王来了,花蔷你是不是在里面?赵幽,你给我开门!” 赵幽猛得直起身。 小贾这一夜也是不计后果地陪着赵幽发泄报复,此时面色瞬间有些慌。 他知道会有这么一刻,却全然不知道怎么面对。 “世子,怎么办?现在怎么办?” 赵幽回头看了看已经不成人样的萧花蔷,后背又颓然地倚到了墙上,过了一会儿,他撑着右手缓缓站起身。 走出了兵器库。 天亮了,目之所及,整个绛华院还是他心目中的样子。 是他自己的安乐窝。 门外的呼声越来越大,赵幽望了望那些妻妾们的寝居。 这些女子,可都是他精心挑选,带回绛华院的。 是他权利和威严的象征。 有人听到动静,不禁开门想看看出了什么事,瞬间便看到赵幽竟是不知什么时候回来了。 赵幽阴恻恻笑笑,对小贾道:“将所有美人,都给我带到兵器库!” () 第718章 她们明明都已经死过一次了 绛华院一时间人心惶惶,尖叫连连,所有女子均被小贾一行人硬拉进了兵器库,为了防止她们捣乱,将她们所有人都绑到了一起。 浅云原本拎着行李想要趁机从狗洞爬出院子,她知道赵幽回来,形势不妙了,却被小贾给拖了回来。 行李里的衣物洒了一地,她也被押着进了兵器库。 院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福王急得伸腿将院门踹了又踹:“花蔷,我要见花蔷,找有你个畜生,给我滚出来,你把花蔷怎么了?” 赵秀声音透着十足的狠厉和威严。 “赵幽,你个逆子,快给我开门!开门!信我信我打死你!” 赵老夫人在南宫氏的搀扶下在门口不住的哭喊:“幽儿,幽儿啊,你要听话啊,你在做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啊,祖母替你做主啊。” 南宫氏也道 ******后面还有2056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2056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绛华院一时间人心惶惶,尖叫连连,所有女子均被小贾一行人硬拉进了兵器库,为了防止她们捣乱,将她们所有人都绑到了一起。 浅云原本拎着行李想要趁机从狗洞爬出院子,她知道赵幽回来,形势不妙了,却被小贾给拖了回来。 行李里的衣物洒了一地,她也被押着进了兵器库。 院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福王急得伸腿将院门踹了又踹:“花蔷,我要见花蔷,找有你个畜生,给我滚出来,你把花蔷怎么了?” 赵秀声音透着十足的狠厉和威严。 “赵幽,你个逆子,快给我开门!开门!信我信我打死你!” 赵老夫人在南宫氏的搀扶下在门口不住的哭喊:“幽儿,幽儿啊,你要听话啊,你在做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啊,祖母替你做主啊。” 南宫氏也道 ******后面还有2056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2056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绛华院一时间人心惶惶,尖叫连连,所有女子均被小贾一行人硬拉进了兵器库,为了防止她们捣乱,将她们所有人都绑到了一起。 浅云原本拎着行李想要趁机从狗洞爬出院子,她知道赵幽回来,形势不妙了,却被小贾给拖了回来。 行李里的衣物洒了一地,她也被押着进了兵器库。 院门被砸得哐哐作响。 福王急得伸腿将院门踹了又踹:“花蔷,我要见花蔷,找有你个畜生,给我滚出来,你把花蔷怎么了?” 赵秀声音透着十足的狠厉和威严。 “赵幽,你个逆子,快给我开门!开门!信我信我打死你!” 赵老夫人在南宫氏的搀扶下在门口不住的哭喊:“幽儿,幽儿啊,你要听话啊,你在做什么呢?有话好好说啊,祖母替你做主啊。” 南宫氏也道 ******后面还有2056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后面还有2056个字内容被隐藏了****** () 第719章 今日,我必须和他做个了断! 赵秀看到夏桉,诧异了一瞬:“你怎么在这里?” 夏桉道:“世子昨夜,托人传话让我来一趟侯府。” 赵秀还不甚明白:“他找你?” 这时,一直躲着不敢吱声的小焕站了出来。 “侯爷,世子他一直倾慕夏三姑娘,今日他应是想要见她啊。” 赵秀凝着夏桉。 夏桉朝他颔首:“侯爷,里面情况危急,我想去试试。或许,能救下一些人。” 这时,一只有力的手突然钳住了夏桉的手腕,将她一把从人群中拖了出来。 夏桉这时才发现,大理寺的官兵已经围绕着将绛华院围住。 盛枷眼神气愤:“这种时候,你来做什么?” 夏桉口气坚硬:“我必须来。” “你知道里面多危险,赵幽他现在已经失去理智,要玉石俱焚。” “就是因为这样,所以我才不能不管,那里面有很多人,很多人。”夏桉渐渐眼里含了泪。 “赵幽我会处理,你不要插手,给我在外面老实等着。” “可是你能怎么处理呢?”夏桉抬眼看他,“杀了他?里面的人全部都得死。你知道里面的那些女子,有多可怜吗?她们凭什么要给赵幽陪葬!” 泪水从眼眶中滴落,夏桉眼里是无尽的哀伤。 盛枷觉得心纠痛了一下。 他一把扶住了夏桉的肩膀:“夏桉,那些女子可怜,那是她们的命运。你好好地为何老往这绛华院,往赵幽的身边凑? 你知不知道,我担心你。” 盛枷始终不明白,夏桉对赵幽恨之入骨的原因。 可无论如何,他无法看她以身犯险。 夏桉深深呼了一口气:“可若我说,她们经历的一切,我都经历过呢?” 盛枷黑眸拧起,目光深邃:“什么时候,什么时候!” 原来她真的被赵幽残害过吗?可究竟是何时? 夏桉眼里又滑出一滴泪,喉咙梗痛:“六年,盛枷,我曾经跟他在一起待了六年,这个世上没有人比我更了解他。” 盛枷感觉心像是瞬间被揉碎了一样。 他怔然又无措地看着夏桉,眼底发红:“究竟是什么时候!” 夏桉抹了一把脸上的泪:“你让我去,我保证,今日就算他死,我也不会死!今日,我必须和他做个了断!” 说着,他甩开盛枷的钳制,径直朝着绛华院的方向走去。 所有人都看着她。 小焕对赵秀道:“侯爷,您就让夏姑娘进去试试吧,世子心心念念想见她,这会儿夏姑娘去劝,一定比您进去了效果要好。” 赵秀没有阻拦。 夏桉颔首,直接走进了绛华院。 盛枷目色沉冷地走了过来。 福王道:“盛大人,大门大理寺终于来了,花蔷可是我大乾的郡主,你们大理寺可一定要将花蔷救出来啊,你神通广大,你可一定得制服赵幽那个畜生!” 盛枷看了看绛华院周围的布局,飞身上了屋檐,从另一个方向进入绛华院。” 小贾一行人不知何时已经被赵幽给赶了出来。 小贾此时蹲在兵器库门口,神情十分沮丧,见了夏桉,像没看见一样。 夏桉一步一步走到了兵器库的门口。 听到里面传来女子们的哀求声。 夏桉浅浅呼了一口气。 “世子,我来了。” 里面瞬间安静了一瞬,接着,门打开一条缝。 赵幽先是沉默了一下。 “你来了,妻妹,你终于来了。” 他又警惕地看向外面。 “世子不必担心,就我一人。我可以进去吗?” 赵幽一把将夏桉拉进了兵器库。 兵器库里很昏暗,点着几盏烛台。 所有女子被绑住手脚,相依瑟缩在里面的墙角处。 萧花蔷就瘫坐在赵幽的脚边,身上血迹斑斑,样子很难看。 她们身上都被泼了白酒,地上也尽是白酒,见火即燃。 而火折子,此时正在赵幽的手中。 夏桉道:“世子,你在做什么?” 赵幽看着夏桉的神色,有些复杂。 “我做什么?我还能做什么?妻妹你看看我,我被这贱货害惨了,我完了啊!” 他眼睛猩红,嚎啕地喊了一嗓子,似乎要将心里所有的委屈都发泄出来。 不对,他又恶狠狠地凝着夏桉,“你不是应该知道的吗?这不正是你要看到的?” “世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听不懂?不是你将我推到萧花蔷的面前吗?” “世子说笑了,世子与郡主结缘本是一桩美事,我怎知你会有今日这般模样?再者,若我要害你,此时又何必来见你?我大可以在外面眼睁睁看着你死。” 赵幽感觉她的话有些绕,但最后一句他听明白了。 “对啊,你怎会愿意来见我?你,你心里有我的对不多,对不对?” “所以世子今日,究竟想怎样?” 他凄厉地笑了几声:“呵呵呵呵,我要带着这个贱货去死,带着所有的人去死啊!” 夏桉目光淡然地看着他:“这便是你,拼死带着丹宁郡主回绛华院的原因吗?” 赵幽面色藉藉:“我自然是要回绛华院。这里是我的地盘,是我的家。” 夏桉略显无奈地笑了一声。 赵幽讷讷:“妻妹你笑什么?” “我笑,你明知会被逮到还要回到这里,不是因为你有多想家,而是这种时候,你根本没胆子去别的地方。” 赵幽眸子沉了沉。 “我怎么就没胆子?” “绛华院于你而言,就是一个安全的套子,有这层套子做屏障,你才会觉得自己分外强大,无所不能的。你需要这层套子,不然你就会觉得自己一无是处。” “你胡说。夏桉,你也想死对不对?你是来陪我死的吧。放心,我会成全你的。我们今天就一起死。” 他端起一个酒坛子,就要往夏桉身上泼。 夏桉直接朝他走近两步,嗜血般的目光瞪着他。 “死?你觉得我怕死?还有,你残害了那么多条人命,你可知道人在濒死之际,究竟是什么感受?” 赵幽抱着酒坛不禁逼退了两步。 第720章 到此结束 “我来告诉你。你身上的每一条伤口都会如烈火焚烧般疼痛,你的每一条伤疤在那一刻会一起崩裂开来,你会感觉胸腔被大石头压住,无力、恐惧、绝望会逐渐将你吞噬。你将不再是你,直到这些感受一点一点将你拖进无尽的深渊。” “闭嘴。” “若再加上大火的焚烧,那便是能清晰闻到自己皮肉被烧焦的味道,烈火焚身的滋味,应该更加无望。” “闭嘴听到了吗!”赵幽惊恐地大吼道。 “你带给人这么多的疼痛,看来,你从未了解过疼痛。” 赵幽实在难以理解:“你,你为何这般对我?为何?夏桉,我这辈子只对你温柔,只对你好,我把我一整颗心都给你了,你为何还不能好好爱我。” “我或许给过你机会了呢?”夏桉目光深深凝着他,“在你看不到的时光里,我或许给过你机会了呢?我或许跟这里面的女子们一样,也成了你的妻妾,然后呢?你觉得你会怎样待我?” “我会疼你,会把最好的都给你!” “不!你同样会打我的,会让我同她们一样饱受摧残、生不如死。会让我皮开肉绽,骨断筋折,甚至连我腹中成型的胎儿也不放过。 你并不会因为心里的那点喜欢就会对我有一丝的手软。因为你就是要靠这个去展示自己的那点可怜的力量和权威!” 赵幽像是被刺痛般,眼眸一抖。 “你打女人,是因为女人弱小,无法与你抗衡。你以此为乐,以此为荣,你靠着欺辱女子显示自己的强大。赵幽,你真的很可悲你知道吗?不然你为何不去欺负男子?那样不是更能显示你的强大吗?因为你不敢,你骨子里就是个胆小鬼!” 赵幽被深深刺痛,抖动着手里的火折子,泣声道:“你给我闭嘴!闭嘴!” 夏桉又朝他走近一些:“你想让所有女子为你陪葬,不过也是因为心里那点可怜的自尊心罢了。你此生一事无成,你一定以为这样离开,很震撼吧?” “那又怎样?我就是要所有人都记住我!” “记住你?活着的赵幽,被人唾弃,而死了的赵幽,从此会被满街痛骂。这就是你所谓的记住。” 赵幽后退着依靠在了墙上,胸口剧烈的起伏,抖着手无力地指向夏桉:“你,你,你给我去死!你去死!” 夏桉趁他不备,狠狠伸手打落了他手中的火折子。 他俯身便要去捡,盛枷在这个时候从房顶飞落,一脚将他踢倒。 赵幽见状,猛得爬起身凶狠地扑向萧花蔷身前的烛台。 他眼里崩出一股惨烈的光,烛台一倒,一切灰飞烟灭。 都陪我死! 突然觉得喉咙破了一个口子,他四肢僵住,“嘭”地趴倒在了地上。 一阵惊呼响彻兵器库。 大门被踢开,女子们慌乱朝着门口逃窜。 夏桉走到赵幽面前,蹲下身,看着他尚还在轻眨的眼睛,用极低的声音道:“的确是我将你送到萧花蔷手里的。你和夏媛能顺利成婚,是我一力促成的。 还有,你那兵器坊炼铁的假方子,也是我故意塞给你的。从一开始,你在我眼里就不是个人,而是罪该万死的恶魔。还有,夏媛那日其实诞下了一个女儿,她这辈子会远离你们侯府,好好活着。赵幽,你也该为自己做下的罪孽付出代价了。” 赵幽眸子赫然瞪了瞪,接着,整个人没了生息。 在那一瞬,夏桉无力地瘫坐在地,心口像是有什么东西,彻底沉没了。 - 两天后。 清风醉。 夏桉躺在二楼露台的躺椅上晒太阳。 脸上被晒得浮起一层红晕。 喜鹊伸手撑起一个帕子想替夏桉挡着,夏桉将那帕子直接盖在了脸上。 帕子下,她一张脸分外平静。 两日前永定候府的那场闹剧,赵幽死了,侯府嫌难看,将所有妾室美人均遣散了。 绛华院落了锁。 萧花蔷虽活着被救出,但据说她手里还有人命官司,被大理寺直接关进了天牢。 小贾要替赵幽报仇,当夜去找盛枷拼命,被程鸽一刀致命。 那个在京城横行霸道的赵世子,终于再也不会祸害女子了。 阳光照得人身子发懒,夏桉不禁翘起二郎腿,小脚悠哉悠哉地摇晃着。 原来平静的日子,是这般样子的。 一个黑色身影从下面一跃而上,夏桉摇晃着的脚不禁停住。 她停了停,撤掉了脸上的帕子。 伟大的盛大人正一脸正经的垂眸看她。 夏桉不禁坐直了身子。 “盛大人,怎么有空来我这儿?” “事情处理完了,就来了。” “这么快就处理完了。” “你不是一直派人盯着大理寺吗?有什么是你不知道的?” 夏桉轻咳了一声。 “大人别误会,我也就是,侧面关心一下。” 那日之后,夏桉便被送回了夏府。 即便赵幽死了,可她算是救下了所有的女子。没有人会指责她什么。 更何况,她打翻了赵幽的火折子。赵幽是死于盛枷之手,盛枷动手的原因,是他要推翻烛火焚烧所有人。 任谁来看,只能说是他们尽力了。 或者说,该救的人都救了,他们甚至算是有功。 之后,盛枷就一直在处理这件事,这还是事发后二人第一次见面。 “你关心谁?关心萧花蔷?” “自然是,关心大人啊。”夏桉从躺椅上站了起来,“大人,你还没有用午膳吧?你今日想吃什么,我请你。” 赵幽朝着下面望了望:“吃什么都可以吗?” “自然。” 他是手刃赵幽的人,对夏桉来讲,他更是恩人。 盛枷想了想,“行吧,听说鸿楼最近上了道新菜,叫十全锦绣,不知是何滋味。” 夏桉不禁眸子颤了颤。 十全锦绣,由牛尾、腰子、海参等十味大补食材制成。如今被誉为上京第一菜,第一贵的菜,一份五十两银子。 他还真吃得进去。 夏桉愣了一瞬,很快拾起一副笑脸:“没问题,我请大人。” 盛枷看着她:“如此你都舍得,看来,你现在是真的很高兴。” 夏桉笑笑:“天气这么好,日子又这么好,碰巧大人又肯赏脸,我自然是高兴。” 盛枷目光在她浅笑的面容上驻了驻,他很想问问她口中的那六年,到底是怎么回事。 终是没有问出口。 在她心里,赵幽身死的那一刻,这件事便就彻底结束了。 那就到此结束。 第721章 “多事”之春 既然人家要吃十全锦绣,夏桉再肉疼,断没有不请的道理。 盛枷确是又说不吃了。 夏桉客套道:“大人不必跟我客气,不就是个十全锦绣吗?臣女今日就满足你。一顿饭臣女还是请得起的。” 盛枷戏谑勾勾唇:“突然又不想吃那么复杂的东西了。”他走进了雅间里,“你午间用什么。” 这时,石头端了一碗素面进了如意阁。 高声道:“姑娘,你的面来了。” 夏桉朝盛枷浅笑了一下。 “素面。” 盛枷作势在圆桌旁坐下:“给我也来一碗吧。” 吩咐后厨又煮了一碗素面,夏桉跟盛枷一起坐下用膳。 从十全锦绣到一碗素面。 这转折也太大了些。 夏桉看着他用筷子搅动着碗里寡淡的面条,心里还升起了几分愧疚。 “改日,改日定好好大请大人一顿。” 盛枷毕竟是宫里长大,吃饭的样子慢条斯理,一碗素面吃出了精细菜肴的感觉。 全程低眉不语。 夏桉想,抛开他大理寺煞神冷酷的一面,盛枷实是个很不错的人。 她脑海中久违地翻涌起他后来背井离乡死于非命传言。 平静了几日的心陡然跃动了两下。 她吃下一口面,道:“大人,你这几年在大理寺查案,是否有些人会对你记仇。” “那不是正常。我将人抓捕入狱,秋后问斩,他们总不至于对我感恩戴德。” 的确,她问了句废话。 “那,会否有人对你进行过报复之类的?” “报复?”盛枷抬眼,然后轻笑一声,“能靠近我再说吧。” “你的意思,就是这些年没有什么仇家找上门吗?” “他们也得敢。” 夏桉停了手上搅面动作。 “事无绝对,保不齐,你哪天就碰上个硬茬呢?大人所行之事凶险,所以,大人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地好。” 盛枷挑眉:“怎么,你怕我死?” 夏桉反问:“难道你不怕死?” 盛枷挑面的动作停了停。 思索了一下:“当你说的有理吧。” 继续低眉吃面。 “所以,大人还是有些警惕吧。”夏桉向前微微倾身,很是耐心地规劝,“你要知道,好死不如赖活着啊。” 盛枷一口面,差一点没喷出来。 - 接下来几天,夏桉每日上午都会前往皇城里的东宫。 上次离开时,萧易燃赐了她东宫令牌,她进皇城几乎是畅通无阻。 在东宫,夏桉跟着几位老医者待在一起,不知不觉又学到了很多经验和知识。 厢房里,除了几位老先生的低语声,便是磨墨书写的声音,亦或是书籍翻页的声音,在诸多的医典中整合搜集,夏桉很享受这种状态,甚至还学到很多的新的医疗知识。 几天下来,她心情越发得平静。 每日傍晚回府后,她会先去看一眼夏老夫人,给她捎一些路边买来的小吃点心,之后再去和小娘、舒寒一起用晚膳。 回到云芷阁后,通常喜鹊和琥珀已经帮着烧好的沐浴的热水。 她沐浴之后,便躺在软榻上,和喜鹊、琥珀一起享受晚间静谧时光。 喜鹊现在已经可以诊治一些常见病症。 府里的丫鬟婆子有头痛脑热的,都会求着她给下几针。 当然也不白下,荷包啊,坚果啊,头饰啊,点心啊,她现在可是攒了一箱子的好处。 琥珀现在账目管得越发的有条理,整个云芷阁的物品配置消耗全部了然于心。 苏姨娘忙的时候,还会让她过去帮着整理账册。 俨然一个干练的管家姑娘了。 - 夏桉洗浴完毕,上了软榻后,琥珀带了一沓邀帖进来。 春天来了,这种邀贴越发多了起来。 夏桉道:“还是一样,就说我身子欠佳,无法参宴。将礼物送过去即可。” 此前她因为要布局,露了很多锋芒,从现在开始,她要一点一点往回收了。 她只想藏着。 毕竟是个庶出,久了之后,大家自然就不会记着她了。 小日子终究是过给自己的。 “姑娘,这里面有好几个婚贴,要不你就去凑凑热闹吧。” 夏桉笑了笑:“每年春日喜事都是最多的,很正常,这种我就更不要去了,会很麻烦。” 喜鹊道:“哎呀姑娘,你就去沾沾喜气吧,没准能遇上个什么乖巧听话的小郎君,岂不妙哉?人家不是说,婚事上时有才子佳人看对眼的嘛?” 夏桉摇摇头:“我斜眼——” 喜鹊嘴一嘟,失望地也跟着摇摇头。 琥珀无奈,将帖子都收了起来。 语气没啥波澜:“好吧,姑娘想怎样便怎样,等到京中耀眼的郎君都名花有主了,我看姑娘急不急。到时候您只有干瞪眼的份。” 夏桉点头:“瞪眼就瞪眼,放心,我会瞪着眼珠子将你们一个一个嫁出去的。” 两个人瞬间被夏桉气笑了。 屋内充斥着主仆三人的笑语声。 - 大理寺,各府春日宴会的帖子也像雪花一样传进大理寺。 程鸽进了屋,口中念叨:“柳绿花红,草长莺飞,”他将一摞厚厚的请帖一股脑放到了盛枷的面前,“大人,忙里偷闲,你看看去哪家转悠转悠。” 盛枷目光在那些五颜六色的请帖上驻了驻,又收回目光,继续看着手里的卷宗。 双鹤在他身边坐下,一个个打开:“有赏花宴的,有赏鱼宴的,有诗会的,有寿宴的,有春游的,还有办喜事的。春天可真是个多彩的季节啊。” 盛枷淡声道:“多事的季节。” “大人真的不想去?我看这陆公子弄的诗会就不错,在画舫上,正巧可以游湖。” 盛枷将手里的案宗翻了一页。 “诶,这个也不错,是邹府大娘子办的赏花会,上面可写了,邀请各位才子佳人共赴良缘,这一看就是有内容啊。 嗬,朱世子还要办品酒会,这倒是特别,品酒对您胃口啊大人。” 见盛枷还是没什么反应,程鸽又翻开一页。 “啧,工部新晋周侍郎,印象里他家的公子还是个小跟屁虫呢,这就成婚了?这周侍郎也是命好,夏尚书上位,他正好添了空缺。” 盛枷眸子微不可察地动了一下,翻看到了下一页。 “从员外郎到工部侍郎,真是不错。”程鸽挑眉看了盛枷一眼,“那这婚宴,必得请夏府的人吧?” 盛枷声音还是淡淡:“周健康?” “对,就是他。前苏太傅的学生。” “哪日?” “就明日。” 盛枷道:“这本留下吧。” 第722章 “桃花运” 翌日,新晋工部侍郎周健康的府中,因为刚刚升迁,今日嫡长子的婚礼,来庆贺的宾客格外地多。 周健康和周夫人都有些应接不暇。 盛枷和程鸽递上帖子进府的时候,甚至都没有被发现。 盛枷和程鸽步入周府,缓步进了前院。 前院不少朝臣聚在一起闲聊说话,夏光淳正在与几个大臣坐在一起饮茶。 他们路过时,颔首与其示意,继续往前走。 沿途有不少女子见了盛枷,竟还壮着胆子上前与其打招呼,盛枷倒也没有特别冷脸,轻轻点头算是回礼。 盛枷自己不清楚,他近日因为手刃了赵幽,在京中其实掀起不小的波澜。 他们虽然都名声在外,但赵幽是以欺辱女子、小人做派恶名在外,盛枷却是以雷霆手段、果决狠辣处理案子而名声在外。 现在,赵幽死于盛枷之手,大家都觉得既爽快又合情合理。 尤其是女子们。 从前因为煞神的名头,她们对盛枷都有些莫名的惧怕,虽然心里崇拜,但见了他也都不太敢靠近。 现在,他做了如此大快人心的事,一下又拔高了他在众人心目中的形象。 惧怕还是惧怕,仰慕也真的是加倍仰慕。 毕竟谁不希望能有一个无所畏惧、杀伐果决,又伸张正义的男子陪伴左右。 是以,这些女子们纷纷都压抑不住心里的悸动,终于忍不住试着走到他近前打招呼了。 程鸽觉得好笑:“看来,大人这人缘是越来越好了啊,且,这算是桃花运了吧?” 毕竟那些女子得了盛枷的回应,都激动地眼波流转,跟吃了蜜糖一样。 盛枷没搭理他。 越往里走,上前搭讪的女子越多,盛枷的反应越来越接近于无。 步履不停,一路看似漫无目的闲逛。 这时,身旁突然落下一个花球,盛枷下意识躬身伸手接住。 速度极快又稳,非武功了得不能做到。 一个十四五岁上下的少女先是惊呼了一声,见花球被接住了,赶忙朝他道谢:“谢谢郎君。太感谢了。” 盛枷将花球随意扔回给她,继续往前走。 那少女抬头看了眼盛枷,霎时间,小小的桃花眼里发出亮晶晶的光。 她立刻手握花球追了上去。 “这位郎君,刚刚谢谢你了,这是我母亲为我做的花球,若是掉到地上,可就遭了,刚刚我以为完蛋了,幸亏你帮我及时拾起来了。” 盛枷没应声。 “郎君,我叫方小月,是周府的表姑娘,你叫什么?” 盛枷和程鸽脚步未停,一直往前走。 方小月追着盛枷,扑闪着眼睛不吝夸赞道:“郎君,我还是第一次见到像你这般好看又帅气的人,你今年多大,可有婚配?” 程鸽凝了这女孩儿一眼,心想好一个大胆女子,不要命了? 女孩儿年岁尚小,但看着就是一副生性张扬的样子。 她还真就不怕。 中间又有京中女子过来怯怯与盛枷打招呼。 “盛大人。” “盛大人。” “盛大人。” …… 这回盛枷连眼神都没有给。 方小月还追着盛枷:“原来你姓盛,那我就叫你盛大哥。盛大哥,我父亲说,今日我看上了那个男子,便可将这花球给他。我就只看上你了。” 她双手捧着花球上前,“喏,我这个花球就给你了。” 路过的女子无不咋舌。 “这是哪家的姑娘?” “就是啊,怎得这般缠着盛大人,好生烦人。” “她也太大胆了些,竟就这样跟盛大人表明心意,要不要脸了?” “我知道她,她是周大人妹妹的女儿,自小长在江州,她应是不清楚盛大人的做派,加之年岁小,才如此有恃无恐。” 几个女子既眼红又嫉妒:“她也太不自量力了。” 盛枷绕过方小月,朝着不远处的湖边走去,方小月道:“盛大哥是要参观周府吗?我对这里很是熟悉,我带着你参观。” 盛枷终于停下脚步。 “你说你叫什么?” “方小月呀,方正的方,大小的小,月芽的……” 盛枷眸中射出一股阴沉的警告:“从现在起,一步不准再跟着我。” 话落,他面色如霜地转过头,朝前走去。 方小月张着嘴停了片刻,不禁双手捂住了嘴巴,目光追了盛枷的背影:“这也太酷了吧,生气都这般好看,他就是我的真命天子。” 她的丫鬟道:“那姑娘何不去将他打听清楚,夫人今日不就是要在京城给你找一门亲事吗?” “走,我这就去找舅舅。” - 湖边随意走了走,盛枷和程鸽最后喜宴都没有用,就离开了周府。 送了贺礼却没有用上喜宴,程鸽在大理寺用着寡淡的午膳时,多少有些微词:“大人,我知道今日有几个姑娘主动找你搭话,你不大高兴,但也就差了几刻钟而已,好歹用了喜酒再回来多好。” 盛枷道:“没喝过喜酒?” “没喝过周府的啊。” “那你就回去喝。” 程鸽瘪瘪嘴,吃了一口大白菜:“我知道,大人不过就因为没见到想见的人罢了。平白浪费一顿喜酒。” 盛枷抬眼瞪他。 “行行行,我不说了还不行吗?喜酒哪有这大白菜好吃。” 说着,他又吃了一大口。 - 这一日,夏桉上午去了东宫,下午去了穗香胭脂行。 小娘的胭脂快用完了,她想过来为她亲自选几款。 珠玑为她挑选了几个适合中年女子的水粉和口脂, 选好了东西,她对夏桉道:“一会儿若是没事,我请你喝茶吧。” 夏桉笑道:“好的。” 二人便来到了醉云楼。 在二楼找了个位置坐下,要了茶会和点心,她们一边听着下面说书先生讲一个盗贼的故事,一边小声聊着天。 “听说这些时日京中聚会繁多,今日右相家的庶子成亲,我还以为你会随尚书大人一起去呢。” 琥珀给她们添茶。 “珠玑姑娘,你不知道,我家姑娘一听谁家成婚,恨不得躲得远远的,像是怕被传染了一样。” 珠玑好笑地勾勾唇:“怕被传染?” 夏桉没好气:“别听她瞎说,我只是单纯地不想凑热闹,就这样与你在这里喝喝茶、聊聊天多好。去了宴会,时时都得端着拘着,多不自在。” 珠玑道:“也是,随自己心意就好。” 这时,隔壁坐过来几个贵女,她们都认得夏桉,其中还有蔡宝儿。蔡宝儿见了她,同几个贵女一起来与她打了招呼。 “夏姑娘也在。” 夏桉颔首:“是的,这么巧,你们也来喝茶。” “诶,今日看到了盛大人和四郎,怎么没见你去周府?” “哦,我今日刚好有要事,所以没有去。” “那你倒是错过了一桩乐事。” 第723章 你说有趣不有趣? 夏桉饶有兴味笑笑:“是吗?” 让了让身旁的位置,“蔡姐姐不妨坐下说说。哦,对了,忘了介绍了,”她指了指珠玑。“这是穗香胭脂行的掌柜,珠玑姑娘。珠玑,这位是蔡侍郎府的蔡三姑娘。” 蔡宝儿点头:“珠玑姑娘,我听闻过你,你们的胭脂做的越发地好用了。” 珠玑礼貌颔首:“改日蔡姑娘过来,我给姑娘好好挑选几款。” “那就先谢过了。” 蔡宝儿和另一个贵女坐了下来。 夏桉饶有兴味道:“究竟什么趣事啊,让蔡姐姐这般高兴?” 她虽没有参加宴席,但若是有什么八卦趣事,她还是愿意听听的。 蔡宝儿笑着道:“盛大人你知道吧?一向冷若冰霜的盛大人,今日可遇上热闹了。今日婚宴上,他被周府的一个表姑娘缠上了。那表姑娘十分热情,又给他送花,又向他表白的,追着他在周府跑了半日呢。” 夏桉脸上的笑容静止了一瞬:“有这等事?” 另一个贵女道:“你都不知道当时表姑娘多惹眼,全园子的人都盯着她呢。要知道那可是盛大人啊,平时打个招呼都让人身上哆嗦呢。” 蔡宝儿道:“都说婚宴好成事,真没想到这回能轮到的是盛大人。那表姑娘胆大得很,一口一个盛大哥的叫着,好不热情。一向生人勿近的盛大人,都有些拿她没办法。” 贵女道:“可不嘛,到底是外乡来的,真是有恃无恐,若非今日是喜宴,我想盛大人肯定恨不得把她踹飞了。有意思的是,宴会过后,听说那表姑娘竟是又追到了大理寺去,如今正在大理寺门口喊着要求见盛大人呢。真是外来的和尚好念经。咱们京中的姑娘,即便心里想,也是不敢凑盛大人的边的啊。” 蔡宝儿忍不住捂嘴笑:“真的是太有趣了,桉儿,你说有趣不有趣?” 夏桉也随着她露出了两排整齐的牙齿,点点头:“有趣,的确是有趣。没想到,盛大人也有今天。” “谁说不是呢哈哈哈。” 分享完了趣事,蔡宝儿就跟着几个姐妹过去喝茶了。 夏桉又跟珠玑坐了一会儿,道:“今日我就先回去了,改日我再约你一起饮茶。” 珠玑道:“也行,你这段时间也够忙的,等你帮着太子殿下整理好医书,我们有的是时间。” 夏桉点头:“行,那我先走了。” 与蔡宝儿一行人也告了辞,夏桉出门上了马车。 双鹤驾马出了泰昌街,便要朝西往夏府的方向而去。 夏桉突然道:“去北岩街上的川儿面吧。他们的账目,似乎有些小问题。” 琥珀喊道:“双鹤,去北岩街。” 双鹤立刻勒住了缰绳,直接驾着马车朝北行去。 - 郑妍锦听说今日周府发生的事,也已经是午后了。 周府这种新晋门户,她不大放在眼里,因此他们府上的婚宴,她没去参加。 她的闺中好友,礼部侍郎府的嫡女林慧娘却是去了。 当听了林慧娘气呼呼找来向她告状时,她气得眉毛像是一下打了个死结:“你说什么?周府的表姑娘,缠上表哥了?” “妍锦,你可不知道她今日那般狗皮膏药的模样,在周府,她硬是追着盛大人,所有人都看在眼里。她一个小地方来京城串亲戚的臭丫头,她是怎么敢的?” 林慧娘这会儿想起自己今日她与盛枷施礼时,那臭丫头手捧花球向盛枷大胆表白的画面,只觉得头顶发胀。 简直是太厚颜无耻了。 郑妍锦气鼓鼓地喝道:“放肆,什么乡野丫头,竟也敢觊觎我表哥!” “妍锦,还有一件更讨厌的事,她此时就堵在大理寺门口等盛大人呢。” 郑妍锦猛然站起身:“什么!” - 大理寺时有人守着等盛枷,门口守门的瘦子和麻脸见了这方小月,着实没有将她放在眼里。 除了拦着不准她进。 连劝都懒得劝。 一看就是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说不定不多时就有家长将她带走了。 直到郑府的大姑娘也赶来后。 - 去往北沿街,要经过大理寺。 双鹤驾着马车,驶到大理寺街口的时候,突然听到街上传来女子的吵闹声。 琥珀撩开车厢帘子,只见大理寺门口,竟是有两个女子正在对峙。 郑妍锦:“到底是哪里来的野丫头,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大理寺办案重地,岂容你在这胡闹?” 方小月丝毫不屈:“你又是谁?我在这儿,既没偷盗、又没抢劫,用的着你来管?” 林慧娘道:“这位可是上京城安国公府的嫡长女郑大姑娘,她可是盛大人的表妹,和盛大人青梅竹马一起长大的。” 方小月:“郑大姑娘?没听说过。” 郑妍锦端起京中贵女十足的架子,声音透着威严:“我表哥喜静,最是讨厌被人缠着,你最好给我赶快离开,不准扰他清静。” 方小月道:“我偏不。我喜欢盛大哥,我想见他怎么了?我又没有惹你们。你们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去。” 郑妍锦:“你,你怎的这般厚颜无耻?竟敢觊觎我表哥。我表哥堂堂雍国公世子,大理寺少卿,岂是你能亵渎的?” 林慧娘也道:“就是,盛大人清风朗月,国之栋梁,你一个外来的女子,未免太异想天开了些。” 方小月皱眉:“嘿,你们管的还挺宽。还青梅竹马,这位郑大姑娘,我看,你也是喜欢盛大哥的吧?那咱们就公平竞争呗。我又没有拦着你喜欢。” “你?!你不准如此喊我表哥。” “这位姐姐,盛大人既然没有亲事,他就是单身,我们所有人机会都是平等的。你不用在这里吓唬我,我可从来不怕吓唬。” 郑妍锦厉喝:“我看你是不知天高地厚!你敢再缠着我表哥,信不信,信不信我……” “怎样,你要打我吗?”方小月将自己的头向前倾了倾,脸上挂了几分赖皮,“你打呀,你打呀,打完了我正好找盛大哥告状。你倒是打呀。” 第724章 大理寺前大打出手 郑妍锦咬了咬牙,不屑道:“打你?我怕脏了我的手。一个乳臭未干的乡下野丫头,你也配。” 方小月急了:“你这个姐姐真有意思,我猜,你喜欢盛大哥,但盛大哥对你根本没有意思吧。你自己在一厢情愿吧?不然,你这会儿怎会这般着急?这般有危机感?你怕我抢了盛大哥,那你就自己去争取啊,争取不到就靠边站!” “啪”地一声,一个巴掌重重落到了方小月的脸上。 她的这句一厢情愿,重重深刺痛了郑妍锦的心。 琥珀放下了帘子,心里觉得惊奇:“姑娘,这里怎得的还有这等热闹?” 夏桉也是有点懵。 没想到事情是这个发展方向。 这个时候,郑妍锦居然来了。 夏桉在这一瞬间,立刻就明白她此前对自己的敌意了。 她就说,她既没招她也没惹她,甚至从前她们都不认识,她怎会那般不喜自己。 原来是因为盛枷吗? 因为自己与盛枷走得近了些? 安国公府是盛枷的外祖家,她与盛枷确是青梅竹马,此前她怎么没有想到这一层。 原来,她喜欢盛枷。 前面发出女子们扭打在一起的声音。 琥珀哑然:“还第一次见女子为了男子如此大打出手的。真是稀奇,春天果然是好啊,盛大人这桩铁树竟是也要开花了。” 双鹤道:“姑娘,我们要不要绕道。” 她又没有招惹谁。 夏桉道:“不必,直走过去。” - 听闻外面打了起来,屋内的程鸽终是坐不住。 “大人,越来越热闹了,还是出去看看吧,可别再打出个好歹来。” 盛枷和程鸽步出了正厅,来到了大门口,见郑妍锦、林慧娘和方小月三人拧作一团,发髻歪扭、钗环凌乱。 撕扯地不成样子。 郑妍锦和林慧娘两人打一人,对方还是个未及笄的小丫头,她们却是半点便宜没占到,脸上被抓破了好几道口子。 盛枷厉声喝道:“住手!” 三人闻声,立刻住了手。 郑妍锦紧张地理了理身上的衣裙。 “表,表哥。” 林慧娘低头颔首:“盛大人。” 方小月立刻开始卖惨,委屈着道:“盛大哥,我就是站在这里想等你,可是这两位姐姐来了就欺负我,她们比我大那么多,你看她们将我打的。” 郑妍锦道:“你个不要脸的,你凭什么缠着我表哥?” 林慧娘也理了理头发:“盛大人,我们也是怕这丫头打搅到你,所以才过来规劝。” 盛枷面色冷寂。 这时,双鹤驾着马车刚好经过大门口,因为觉得挺尴尬,他使劲低头将脸偏向另一侧。 车厢窗户,窗帘被扯得死死的。 他收回目光,垂眸盯着眼前的三个女子。 方小月:“盛大哥,你得为我做主。” 郑妍锦:“表哥,这等野丫头,你还不赶紧将她赶走?” 林慧娘:“是啊盛大人,不教训教训这丫头,她以为我们京城是什么随便的地方吗?” 盛枷声音如冰块坠地:“来人,都给我赶走!大理寺五里之内,不准给我踏足半步!” 说着,又瞥了眼朝街尾奔腾而去的马车,转身进了大理寺。 方小月不甘心,缠绵地朝着大门喊着:“盛大哥~” 郑妍锦眼角含泪:“表哥,表哥!” 院中立刻出来几个侍兵。 “大理寺岂是尔等胡闹的地方,几位姑娘,请吧。” 琥珀在车中道:“好尴尬,盛大人是不是发现我们了。” 夏桉微微嘟嘴看她,心想他又不瞎,他那么警觉的人,怎会看不到那么大一个双鹤。 “我们路过,尴尬的应该是他。” - 到了北岩街的川儿面,夏桉手持账本,好一会儿,一言未发。 一旁,面馆掌柜稍稍有些紧张。 也不知他们哪里出了差错,今日姑娘竟是突然要来看账本。 他在心里不住地琢磨,难道自己有什么疏漏的地方。 沉吟了好一会儿,他有些紧张道:“姑娘,我这每日忙碌,难免有做的不好的地方,没关系,姑娘尽管提出批评,我立刻就改。绝不拖我们川儿面的后腿。” 他好不容易在清风醉商号里谋到这个差事,工钱给的多,还离家近,他很珍惜这份工。 夏桉垂眸缓缓合上了账册:“做的很好。” 然后将账本递还到掌柜的手里,一言未发,坐车离开了面馆。 独留掌柜在门口空空纳闷。 - 在四月中旬的时候,医书顺利编撰完成,名《杏林方》。 几位老者称幸亏有夏桉在,他们虽说有老道的医术,但做起细致的编撰难免力不从心,所以,在汇总完了总体的内容之后,成稿基本都是夏桉来编撰校对的。 且对于伤病的急救和治疗章节,夏桉提供了很多有价值的方案和细节。有些甚至超出了他们的经验。 这本医书,夏桉也算功不可没。 《杏林方》在萧易燃的推动下,很快便印刷传播,在民间引起了热烈的反响。 从前很多老百姓都讳疾忌医。 而这本小小的医书,对常见病症做了详解和说明,并给出简易可行的治疗方法,这使得很多平民百姓自己就可以利用一些自然草药,治疗一些普通病症。 所有百姓都说太子殿下心怀百姓,实乃大乾百姓之福。 璟隆帝十分高兴,在朝会上对萧易燃大加赞赏。 百官也因此萧易燃此举,对其都另眼相看。 纷纷对他赞誉有加。 要知道,历朝历代,虽然疾病一直是困扰百姓的大问题,却极少有人仔细关注此事,更遑论真正着手,切身处地地去为他们编撰一本简单易懂的普及类医书。 他们自己府上甚至都跟着领了一本。 这毕竟是汇集了民间几位老医者的智慧和心血。 - 章华宫内,王淑华轻蔑地笑了一声。 “一本医书,竟让他搏了如此好名声。” 于川海道:“谁说不是呢?我们三殿下,大老远地奔赴秦州修管道,日日和石头泥土为伴,他在屋里头坐着弄了本医书出来,倒是显得比三殿下还有成绩了。” 萧花蔷修剪着手里的花枝。 “哼,他也配和我儿比。” 于川海道:“我瞧着,这《杏林方》的动静可着实不小,也不知等咱们三殿下修好了管道回来,会不会有他这等赞誉啊。” 萧花蔷指腹不小被扎了一下,顿时溢出鲜红的血滴。 于川海见状,心疼地喊道:“哎呦我的娘娘啊,您可小心着点啊,来人,快取伤药来,娘娘受伤了!” 宫人为萧花蔷清洗了伤口,上了药,正在为她包扎。 萧花蔷眸色沉沉:“看来,他很喜欢医病啊,那,何不给他来一场大的。” 第725章 我们是一类人 郑妍锦回到安国公府时,安国公夫人见到她这副样子,吓了一跳。她过去扶着郑妍锦的头:“这是怎么了啊,妍锦,你这脸上,到底是谁划的?”郑妍锦眼泪终于止不住流了下来,委屈道:“母亲。”这一声委屈,含着太多的情绪。安国公夫人见自己的掌上明珠受了如此伤害,心疼不已:“是谁欺负你了,你跟母亲说,母亲为你做主。”丫鬟蓉蓉道:“夫人,今日有个疯丫头,像赖皮狗一样缠着盛大人,还跑去了大理寺门外,要盛大人做她的郎君。姑娘为了盛大人,想去将她撵走,结果那疯丫头竟是打了姑娘,还将我们姑娘的脸给挠成了这样。”安国公夫人气恼道:“哪个疯丫头,哪一个?”“说是周府的表姑娘。”安国公夫人一听:“周府的表姑娘?”过了一会儿,安国公夫人在房中一边为郑妍锦涂药,一边叹了口气:“那周府的姑奶奶,原就是个疯癫的,生的表姑娘能好到哪里去。这周府的姑奶奶,年轻的时候是出了名的疯癫无状,赖皮无耻。但凡跟她沾上边,都得跟着一起丢人。不是母亲不想替你做主,是咱们实在不能跟她们那等人一般见识,她们不要脸,我们还得要。”“母亲,可那死丫头非得缠着表哥。”安国公夫人安慰她道:“盛枷那个性子,是这等疯丫头能缠到的?你今日不也跟着吃了瓜落。你今日实在不该如此冲动,如此无状的乡野丫头,早晚自己会栽大跟头。”郑妍锦低眉:“话虽如此,可是……”安国公夫人道:“母亲知道你的心思,但是,女儿,凡事还是要冷静一些。还有,我知道,你心里有盛枷,可是咱们要不要再放眼看看其他郎君。盛枷虽说是配得上你,可这些年你自己也见了,他生性冷漠,还很残暴,且连自己的父亲都不敬重,连年节都不回府过。你若真跟他成了婚,日后又会有什么舒心日子过。”“我表哥不是那样的,我表哥很好的,你忘了幼时他多照顾我,将我当成自己的亲妹妹一样疼。”安国公夫人想起了旧事。心中不禁叹息。“你也说那是幼时了,自从他进了宫,这么些年,他早就变了。头两日我遇上了红娘朱娘子,她跟我介绍了好几个不错的郎君,都是跟你能等对的。我们改日不妨瞧瞧。”“母亲别说了。”郑妍锦忍不住站了起来,“那周府的丫头您不想管,我也懒得跟她计较,但,我这辈子就认定了表哥了。母亲莫要劝我。我是不可能看上其他郎君的。”说着,她单手捂着脸,离开了安国公夫人的屋子。安国公夫人深深叹了口气。她只有这一个女儿,自然也是希望她能嫁给心爱之人,若是她非要如此执拗,只能她这个做母亲再想办法使使劲了。-次日一早,夏桉先去了清风醉,与宁舫天商量事情。正在如意阁聊着,石头突然来报:“姑娘,楼下有个女孩儿找你,自称是周府的表姑娘。”夏桉愣了愣。夏桉缓步从二楼梯上走了下来。方小月着一身明艳的橘红色衣裙,抬眸看上楼梯上走下来的女子。目光不禁怔了怔。女子身形端淑,腰肢纤细,面色莹白,容貌极其标致。一双清灵瑞凤眸,清澈,却不空白,眼底透着股睿智。她高声道:“你就是夏三姑娘?”夏桉下了楼梯。认出了她就是昨日缠上盛枷的少女。“请问,姑娘是谁,找我何事?”“我是周府的表姑娘,我叫方小月。”夏桉脸上没什么表情:“方姑娘,找我何事?”方小月紧紧盯着夏桉的脸,上前了一步。“不瞒你说,我昨日看上了京中的一个郎君,之后我仔细打听方知道,他竟是个很厉害的人物。昨日我还为了他和一女子打了一架。但后来我听说,那女子虽自视与郎君青梅竹马,但那郎君对她并不甚亲密。郎君作风正派,并无婚配,更是甚少与女子接触。而京中唯一与他并肩而行过的女子,就是你。”夏桉笑笑:“你是说盛大人。”“对,就是他。”夏桉朝她走近了几步。“方姑娘喜欢盛大人,此时不是应该去找媒人去盛府说亲吗?”方小月道:“这倒是个好主意,但我只是好奇,究竟是什么样的女子,能让他放缓脚步一起同行。”夏桉微微勾了勾唇:“那你看到了。”方小月比夏桉矮半个头:“夏姑娘的确姿容不凡,但假以时日,我未必不及姑娘。”这性子还真的是胆大无畏。夏桉浅声道:“方姑娘,能一起同行的人,并不都是像你想的那般关系。也有可能,是因为我们是一类人。”“什么叫一类人?”夏桉又朝她走近了两步,与她面对着面,“我与盛大人第一次见面,他便在我面前,用乌寒将一个犯人割了喉,可谓极为血腥。后来,我还目睹过多次他惩处嫌犯,手段之残忍,令人发指。他这人,身上总带着血腥气,袍角经常挂着血滴。煞神的名头不是白叫的。这些,你可都了解过?”方小月瞳孔猛烈地缩了缩。夏桉继续道:“我能与他同行,是因为我也经历过数不清的血腥场面,所以不怕他。你看京中哪个女子见了他不是绕着走。就连男子在他面前都谨小慎微。一个不高兴,他会眼睛不眨地对人下狠手。所以,你喜欢他之前,先要想好,是否能接受未来枕边人日日手里都过着人命。”“你,你吓唬我。我胆子大的很。”但她明显双脚往后退了一小步。夏桉道:“胆大不胆大,你可先去法场试试看。”方小月身子不禁抖了一下。声音微微发颤:“你,你这个女子,你别想用这个阻止我喜欢盛大哥!”夏桉笑笑:“我没有权利阻止你,小妹妹,你加油。”方小月是煞白着脸从清风醉走出来的。琥珀上楼的时候笑:“姑娘,那孩子好像被吓得不轻。”夏桉这时才有些反应过来:“我刚才的话,是不是重了些?”“哪里,尺度正好,算是好心规劝。”夏桉抿抿唇。也是,她说的都是事实。她面色一本正经,喜欢盛枷,就是得要有这些心理准备的。 第726章 谢谢你的解释 在宫里编撰医书的期间,夏桉心里渐渐萌生了一个新的想法。人吃五谷杂粮,难免会生各种疾病。与其等着身体生病了,再去想办法医治,或许提前预防生病才是更重要的问题。所以,她便研制出一种保健药丸,用以提高一些体弱多病者身体里的正气。所有的疾病,通常都是由风、寒、暑、湿、燥、火等邪气所致。所谓“正气存内,邪不可干”。体内正气充足,便有能量防御这些邪气,不易患病。是以,她前段时间一边编撰医书,一边心里大概有了个成熟的点子。她在府中的时候,试着进行了几番调制,经过不断的改变配比,终于做出了一款成本相对较低,又可有效强身健体的药丸。喜鹊全程协助她。这日晚上,这款药丸终于最后制作成功。喜鹊激动非常。“姑娘,我现在也懂一些医理了,姑娘这药,绝对强身健体的好东西。体弱者食之,可预防疾病,体健者食之,可强健体魄。人们总说医病是济世救人,殊不知减少人们的患病的机率,才是更有益的事情。”琥珀听闻,也凑了过来。“姑娘,这东西真的如此有用?”夏桉笑:“虽称不上什么灵丹妙药,但可很好的调节身体机能,用的久了,还会有抗衰老、驻颜的功效。”琥珀眼睛直了:“这么厉害。”喜鹊道:“姑娘,既然药已经成了,你快给这药起个名字吧。”夏桉闻着药香,想了想,道:“就叫山桃丸吧。山桃长在无人照料的山野,却有着顽强的生命力。每年春天如期绽放花朵,结出果实,生生不息。希望人们的身体也能有这般扎实的生命力。”喜鹊笑:“山桃丸,这个名字好,既好听,寓意也好,姑娘真是好才气。”夏桉看着药罐里的药。“行了,我们先将这些调制好的药包成药丸,如今药材少,眼下这些,我们先自己分了吃了。等我跟丛郎中商量一个好的推广法子,再找个时机将这山桃丸推出上市。”主仆三人用裁好的油纸将药一个一个团成药丸,然后用油纸包好,拧紧,再缠上一根细线。这样,很快就将调制好的药,包成了一小堆药丸。喜鹊在边上数了五颗出来。“我明日去宝药阁,将这个给石竹炫耀一番,省得他总以为他的山楂丸有多了不起,这回让他看看我的厉害,可以吗,姑娘?”夏桉拉长声音宠溺道:“太可以了——”琥珀也有些拘谨地从边上数了三颗。“双鹤那家伙,我见他见了凉气就打喷嚏,我给他几颗,让他为姑娘的药做做实验。”夏桉勾唇:“是哦,那就再多拿两颗呀,别那么小气。”琥珀闻言,伸手又多扒拉了两颗,笑着塞进了袖中。两个丫鬟离开后,夏桉看着剩下的药丸。用手分了一下,“祖母五颗,小娘五颗,父亲五颗,”她默了默,“还剩了五颗。”傍晚的时候,夏桉将山桃丸先去送给祖母和父亲尝尝,然后就去往了玉筝阁。到了之后,才发现夏舒寒还没有回来。苏氏有些担忧:“也是怪了,平时这个时候,他早就从大理寺练完功回来了,今日不知为何,这个时辰还没回来。”虽然有马车接他,但苏氏心里仍有些担心。毕竟此前发生过那样的事情。眼见天色擦黑,夏桉道:“我去府门口看看。”到了府门口,等了大概快两刻钟,天都已经全黑了,街头才传来马蹄声。夏桉站在府门口的台阶处张望,却见来的不是马车,而是一匹高头大马。马上坐着两人,盛枷在前,夏舒寒在后。夏桉眸子眨了眨,身子微微站直了些。夏舒寒见了她,赶忙喊道:“三姐姐,三姐姐你是在这儿等我的?”夏桉回他:“今日似乎晚了些。”她朝盛枷微微福了福:“大人怎的还亲自送他回来。”夏舒寒道:“我师父刚好路过,所以就载我一程。”说着,他高兴地从马上跳了下来:“辛苦师父了。”盛枷不紧不慢地“嗯”了一声。他与夏桉对视,清幽的夜色中,一双凤眸显得比平时平静。夏桉朝府里指了指:“大人,要进府里坐坐吗?”盛枷:“不了,我还有事要办。”夏桉点头:“哦。”盛枷拉了拉缰绳,道:“那,告辞。”说着,用脚轻踢了下马腹,准备离开。马儿刚跑出去几步,夏桉突然从身后喊住他:“大人等等。”盛枷立刻又勒紧缰绳,侧过马转眸看夏桉。夏桉几步下了台阶,小跑了过去。低头从袖中取了仅剩的五枚山桃丸出来。“谢大人今日送舒寒回来,我刚调制出了一款养生丸,可强身固本,预防疾病,还可防老驻颜,大人拿去吃。”盛枷目光落在擎着五枚药丸的素手上,迎着月光,夏桉眸光明亮,里面似闪烁着星光。他低身伸手接过夏桉手里的药丸,塞入了怀中。停了停,他问:“昨日,你路过大理寺了?”“啊?哦,昨日去北岩街的铺子,刚好从大理寺经过。”盛枷:“不是,故意路过?”夏桉拉直双唇:“大,大人何出此言,我哪有那么闲。”盛枷凝着她:“是,看出来了,喜宴都不参加了,得忙成什么样。”夏桉抿抿唇:“自是忙的,不然哪里来的药给大人。”“那个方小月,今日去找你了?”夏桉不自然地轻咳了一声:“是啊,真是奇怪,我还挺纳闷的。”“你都同她说了什么?”“我没说什么,她对我有些误会,我解释了一下。”盛枷盯着她眉眼:“那我得谢谢你的解释。”“为何?”“她今日突然跑来大理寺送了封诚恳的道歉信,说昨日是她鲁莽了,以后绝不会再打搅我。”还真是迷途知返的好孩子。夏桉抿抿唇角,假装不太明白。盛枷最后看了她一眼,微扬了扬唇,使劲踢了下马腹,扬起缰绳:“驾~”绕过街尾,他从另一条街上返回大理寺。-进府后,夏舒寒好奇道:“三姐姐,你给师傅的那是什么药,可强身健体,还可延缓衰老,给我也吃吃呗。”“你吃了会流鼻血。”“我不怕。”“会不长个子。”“不可能,你骗我。”“我这药就是会不长个子,不信你就试试?”“试试就试试。”夏舒寒捞起了夏桉的袖口,伸手一掏,发现里面是空的。“三姐姐你怎的这般偏心,师父吃得我就吃不得?”“你师父送你回来,我那是替你感谢他。”“不对,我怀疑你是故意留给他的。” 第727章 分给最重要的人 郑妍锦怕方小月还一味地缠着盛枷,找了人盯着她。当听说她去了一趟清风醉,回来便小心翼翼去了大理寺送了封道歉信,自此再也没有出周府之后,她心下莫名。“夏桉究竟跟她说了什么?”蓉蓉道:“确是奇怪,说是那方姑娘从清风醉出来的时候,脸色煞白,像是受到了什么严重的打击。”郑妍锦紧了紧双唇,她那日都跟那丫头动了手。分开的时候,那丫头还声称第二日她还会去找表哥。怎得去了趟清风醉,就心性大改,直接放弃了。眼前浮现出夏桉那副浅淡疏离的模样。“一个小小庶女,倒是显得本事挺大似的。就好像是她给表哥解了围一样。”蓉蓉道:“姑娘,奴婢有话,不知当讲不当讲。”“讲,吞吞吐吐什么。”“奴婢觉得,像方小月这般的,倒也不足以为惧。最是麻烦的,其实是这个夏桉。”郑妍锦眉头紧了紧。郑妍锦又何尝不知,表哥这两年不知为何,越发与这夏桉走得近了。不然方小月为何这个时候偏去找了她。她肯定也听到了什么风言风语。她年岁渐长,母亲和父亲越发着急想为她相看亲事。她是真的不能再如此拖下去了。她必须得尽快与表哥将亲事定下来。不管用什么法子。至于那个夏桉,实在碍眼的很,得给她些教训才是。-宝药阁,丛郎中将夏桉带过来的药丸闻了又闻,不觉肯定地点头。“夏姑娘,老朽对你是越发刮目相看了。我这一辈子,都在想着如何能让病患摆脱病痛之苦,夏姑娘却是将目光放到了生病的源头。是啊,只要能够让人们维持健康的体魄,自然就会少生病。此乃问题的根本啊。”夏桉笑:“老师谬赞了,我的这个想法,也是源自于在东宫时,与各位老师学习的领悟。是你们激发了我。”“诶,若非夏姑娘聪慧过人,又医者仁心,谁又真的能将这保健丸给做出来?”丛郎中捏着药丸,脸上浮着欣赏之色。“老师,这药丸可否在你们宝药阁发售?您受人百姓爱戴,相信一定可以惠及更多的民众。”“自是可以,这样,这药毕竟是你调制出来的,到时候我会将盈利分你。”“不必,您也知道,我虽懂医术,眼下却没有相关的售卖渠道,您能将这药丸推广出去,就已经很是感谢了。您不是经常接诊付不起药费的病患吗?从前您还总自己垫付着药钱,这盈利,日后便就留做给他们医病吧。”丛郎中很是惊讶:“你这药,一旦上市,销量恐不会低啊,你真的不要盈利了?”“真的不要。”夏桉摇头。丛郎中点头:“好的,既然夏姑娘如此慷慨,那你的盈利,我便留作救助无钱医治的百姓。但我还是会对外界说明,这是你的方子,这署名,你就不能推拒了。”“这个好说。”“对了,这药可是起了名字?”“我们做的时候,觉得它有一股淡淡的山桃味,遂随口起名山桃丸。老师可以冠以更适当的名字。”“山桃丸?山桃丸就很好,这药本就是为普通百姓而调制,这名字既有寓意,又接递地气,就叫它山桃丸吧。”另一边,喜鹊笑嘻嘻将五颗山桃丸一把掷在了山竹的面前。“喏,这个就是山桃丸。这个可是我配合姑娘一起制的,咋样儿,比起你的山楂丸如何?”一年多的时光,喜鹊的脸比从前瘦了一圈,个子还长高了一些。而山竹更是长高长壮了许多,看喜鹊的时候甚至要微微俯视。俨然一个成熟男子的模样了。但两个人还是少年心性。山竹伸手拾起一个药丸,剥开了闻一闻。“山桃丸?”“是啊,你吃吃看,有山桃味呢。”山竹打开油纸,吃了下去。喜鹊眨着眼睛看他:“如何?”山竹已经从药丸中品出了很多味药材。他肯定点点头:“不错。”喜鹊伸手。山竹:“作何?”“作何,报答啊,给我山楂丸做交换啊。”山竹:“才五颗,你就要报酬?”“诶,我可是将仅有的五颗全都给了你,你可是这世上第一批吃到这山桃丸的人诶,我怎么就不能要报酬了?”山竹定了定看她须臾。“你仅有的。”“不然你以为呢?我们第一批就做了一小罐,都分给了最重要的人。”山竹闻言,眼底浮起丝丝愉悦,他轻轻“嗯”了一声,回过头,嘴角禁不住翘了翘,抽出后面的抽屉,抓了一大把山楂丸回身给喜鹊。喜鹊眉眼上扬:“哇,你终于大方了一回。”山竹见她欣喜的模样:“平时也不是不舍得给你,关键你总拿这个做零食,伤脾胃。”“知道了知道了。”“一日一颗足矣,莫要贪吃啊。”“行了,你一个男子,怎的比我一个女子还婆婆妈妈。”喜鹊直接剥了两颗放进了口中。山竹想伸手阻止,已经迟了。他低头,将案上仅剩的四颗山桃丸收起,仔细塞进了怀里。临走的时候,夏桉也走到了桌案前:“山竹,我记得你家里是做药材生意的是吗?”“是啊。”“那应该能弄到药材的种子吧?”“自然有。”“我想买些种子和药材苗,种药材。此事日后就交给喜鹊负责,改日你带着喜鹊去瞅瞅。日后,待她种好了药材,再卖给你们家,如何?”石竹看看喜鹊:“可以。”喜鹊嚼着山楂丸朝着山竹笑:“你等着,我改日来找你。”出了宝药阁,上了马车,喜鹊道:“姑娘你真的太善良了,这山桃丸就这样送给丛郎中了。”夏桉道:“我学医,最初就是想救人的。所以没有什么可惜。丛郎中德高望重,送给他我心安理得。”“那可是能卖不少银子的吧?”“赚银子的法子有很多,日后我们还可以调制养颜丸啊,抗老丸呀,让心情变得舒畅的开心丸呀。不差这一个。” 第728章 不服气 喜鹊听着眼睛放光。“好主意啊。对了姑娘,你刚刚说要我种药材,怎得从前没有听你提起过?”夏桉看着她:“记得去年,我让宁先生买的那座山头吗?”“记得,在江州。”“我既已教给你医术,还是希望你能了解得更多,尤其是药材。你愿不愿意,去那边帮我种药材,顺便看山。”喜鹊愣怔了好一会儿。“姑娘,你是不是不想要我了?我不想离开你。”夏桉摸摸她的脸:“傻瓜,我也不想离开你,但我希望你能不断成长,越来越好,将来嫁了人,能有以自己安身立命的本事。”“姑娘你为何总说这些话,我也不嫁人。你都不嫁人,我嫁什么人。”夏桉微微垂眉:“你们同我不一样,你们正值豆蔻之年,一切都还是美好的,值得期待的。所以我希望你和琥珀,都能不断向朝前走。而且,我让你去种药材,也不是单纯的种药材。最重要的,是你要帮我将那山头看好。”“看山?”“那山很重要,我不放心交给旁人。琥珀现在负责管事,走不开,所以,就只能你去了。我会给你派一队护卫,到时候也会让小五和佑佑与你同去,你也不会寂寞。”喜鹊眼里含热泪:“姑娘。”夏桉摸了摸她的脸颊:“好了,不准给我哭鼻子。你也长大了,我相信你能将这件事办好。”喜鹊抿抿唇点头:“嗯,我听姑娘安排。姑娘让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这就对了。”这时,车外传来一阵吵嚷声。“别挤啊,你推我干嘛。”“是你先挤我的。”“你将我鞋子踩掉了,你赔我鞋子啊你。”一个男子高声喊道:“大家都别挤啊,都别挤,每个人都有份啊。这是后日我们商会举办的一场招商会的邀函,是由户部出面支持的,此次招商会力在为广大商家提供更多的机会和机遇。凡是想经商的,想翻身的,想改行当的,都可以来招商会上瞧瞧啊,祝大家都能找到属于自己的商机。”夏桉眸光微微闪烁了一下。喜鹊撩开帘子,看着街上排着的大长队:“姑娘,这招商会这么稀罕吗?”这招商会,还真的有稀罕之处。夏桉顺着帘子望出去,吩咐道:“让双鹤也去领一张邀函。”-晚上回玉筝阁的时候,夏舒寒又比从前回来的晚了些。苏氏担忧道:“今日怎得又晚了,是不是你不听话,被你师父罚了?”“小娘,我在你心里就那样差劲?”苏氏严肃地看着他:“我告诉你,盛大人这师傅,为你请得不易,你千万一定要珍惜。从前身上的那些坏毛病,都给我全部丢掉。”“小娘,那都是几时的事了,我现在可是乖得很,书院的夫子都夸我开窍了,我做的文章,他时常读给大家听呢。至于学武,那就更不用说了。我巴不得每日能多跟师傅学几招呢。今日是我自己主动多练了一会儿飞镖。”“飞镖?”“恩,听说我师父今日被陛下留在宫里用膳,席间陛下一时兴起趣,让师父与一位女将军比了一场。他们比的就是飞镖。结果,两个人比了一炷香的功夫,全部都是百发百中,比了个平手,据说现场可紧张,可精彩了。”饭菜端了上来,下人分别为他们净了手。“女将军,那倒还真是女中豪杰。”苏氏道。“据说那女将军还是个世家女,好像姓崔,是来京中述职的。也未婚配。”他看向夏桉。“很多人还夸赞她与我师父俩珠联璧合,天生一对。我师父差一点就给我领回一个师母回来,好险。我心想,人家女子都这般厉害,我也得多练练。”苏氏道:“那属于强强联合,也没什么不好。行了,你没惹事就好,快用膳吧。”夏桉也低眉拾起了筷子。轻声道:“飞镖,不是很简单吗?”“简单?可不简单呢,我十个能打中靶心两个就不错了。一会儿用了膳,我还得继续练。”夏桉夹起一根青菜,吃了起来。-回云芷阁后,夏桉百无聊赖地吃了一会儿松子。琥珀给夏桉倒了热茶。“姑娘,趁热喝。”夏桉点头。喝了一口之后,道:“这两日晚上夜色好,你陪我出去走走吧。”琥珀点头,然后找了件外衫,披在了夏桉身上,二人便出了云芷阁。如今在府里头,没了魏氏一行人,夏桉走到哪里都觉得很轻松。她脚步放松地走到了夏舒寒日常练武的一处小园子,见他果然那在那里练飞镖。她不动声色地踱了过去,在一旁观摩。见着夏舒寒将一支支飞镖掷出去,落在对面靶子上的各个角落。她走了过去,随手也拿起了一只飞镖,在手上摩挲。夏舒寒见她跃跃欲试的样子。“三姐姐也感兴趣?我教你。”他朝着夏桉讲解了一遍,夏桉大致记住了要领,认真地原地比划了一会儿,自我感觉已经对准了靶心,然后倏地放出飞镖。夏舒寒和琥珀屏气凝神盯着对面的靶子,却是未见飞镖落靶。那飞镖越过靶子的圆盘,消失在了夜色里。场面一阵安静。夏桉不自然地捏捏手。夏舒寒讥笑了一声,安慰她道:“没关系的,三姐姐,再来。”他又递给了夏桉一支,夏桉这回屏住了呼吸,提了几分精神,目光如炬地盯着靶心,再次将飞镖投掷了出去。又没了影。不得不说,确是不易的。“三姐姐莫灰心,这东西就是要不断练习,才能有准头。”夏桉自是不服气,又拿起一支投掷出去。就这样,一个接着一个,与夏舒寒一起练到了半夜。当然,大半都甩到了靶盘外头。结束的时候,他对夏舒寒道:“明日再弄一个靶子过来。”琥珀感觉一言难尽、欲言又止。夏舒寒沉吟了片刻,委婉道:“三姐姐,这飞镖虽说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但,也是讲究一些天赋的。”夏桉看他:“那又怎样。”“要不咱换个别的玩?”夏桉:“就练这个。 ” 第729章 小心下次戳中他眼睛 隔天,大理寺的练武场。盛枷和程鸽走过去时,夏舒寒正在往一个松木制成的飞镖靶上画圆圈。程鸽道:“这飞镖靶子,昨日不是让人给你做了一个吗?”夏舒寒道:“我是有了,我三姐姐还没有。我三姐姐不知怎地,也对这个产生了兴趣,非要我给她也弄一套。”程鸽:“你三姐姐也练飞镖?”夏舒寒嘿嘿嘿乐了起来:“昨天晚上我在府里练飞镖的时候,三姐姐也非要试试。结果,”夏舒寒又笑,“她那飞镖投出去,靶子都打不到,飞镖从她手里飞出去就没影了。别看我三姐姐平时看着挺聪明的,对这玩意,还真是毫无天赋。一晚上给我飞丢了好多飞镖。”程鸽也笑:“那她还练什么?”夏舒寒道:“我也劝她玩个别的,别跟这个较劲,可她不服啊,看她的劲头,有点上头了,是非要打中靶心不可。”程鸽看了眼盛枷,微微提高了声音:“你三姐姐,不会是听说了昨日你师父在宫里的事了吧。”夏舒寒一边画圆圈一边道:“听了啊,昨日回府我就讲给她和小娘听了。我是告诉她们我是学师傅练飞镖,所以才回去晚了,不然她们总以为我又惹事了。”程鸽憋着笑:“哦,怪不得呢,那她能服吗?”盛枷看着松木上那一圈圈歪歪扭扭的圆圈,淡声道:“别画了,走的时候,找管事领一个。”夏舒寒一乐:“真的?谢谢师父。”-晚上回去,夏舒寒将一个崭新的靶子架起来,放在园子里。夏桉用了晚膳,就同他一起到了园子里。看着对面那崭新的,比夏舒寒还专业的靶子,她惊喜道:“还挺会办事的嘛。”“三姐姐你交代的事,我自然得给你做好啊。不过三姐姐,就怕你练一宿,这靶子还是新的。夏桉斜了他一眼。她拿起飞镖,凝神对着靶子,又开始嘁哩喀喳地练了起来。琥珀一开始还在旁边给她助兴,后来便总忍不住抿唇转身四处张望,感觉没脸看。一晚上下来,又不知道都飞走了多少支飞镖。结束的时候,夏舒寒实在有些咋舌。“三姐姐,我师父若是明日问起你练得如何,我该怎么回他啊?”夏桉斜眼看他:“他为何会问?”“因为这靶子是我师父送你的啊。他听说你在府里练这个练不好,专门让我在大理寺的库里头领了一个专业的靶子送你,说这个会事半功倍。”夏桉原本觉得还没什么,听了这个,立刻就觉得脸上挂不住。“练不练得好,跟靶子何干?”她瞪着夏舒寒:“还有,就你多嘴,你跟他说我的事情做什么?”夏舒寒挠挠头:“我也不是特意说的啊。”夏桉越发觉得自己有点笨。夏桉看了看那靶子,她一开始是好奇,所以就试了试,谁知道这东西会如此上头。越投不中越想投。她对夏舒寒道:“他若问,你就说我厉害着呢。小心下次戳中他眼睛。”然后甩了下袖子走了。夏舒寒咋舌:“咦,三姐姐你好残暴,我知道了。”-春暖花开之际,夏桉还是忍不住赴了一个邀帖。聿王世子萧凌过生辰,邀请京中诸多好友前往位于郊外的一处皇家温泉赴宴游玩。这是璟隆帝亲给的他恩典。璟隆帝儿子不多,对侄子和外甥算是比较疼爱。尤其是萧凌,他性子乐观单纯,平日里只好好玩儿自己的。不拉帮结派,也不捣乱。璟隆帝对他很是偏爱。对于夏桉来说,别人也就算了,萧凌做为聿王世子,在大乾朝身份极其尊贵。他却一开始便不嫌自己是侍郎家的小小庶女,与她相处一直都是推心置腹,热情纯粹。夏桉还是很喜欢跟他做朋友的。再说,这次欧阳从霜也会去,珠玑也被朱玄凤邀请着一起去。蔡护儿和杜文襄八成也会来。有了她们相伴,自己也不会寂寞。出暖花开,出去走走也好。萧凌喜欢收藏,礼物上,她也不想送得马马虎虎。为此,她专门去了一趟禧寿堂找夏老夫人。夏姝早就来信,说是亲事宜已经办完,只是处理产业花费了些时间,不过,她和康康已经启程,不多久就会到京城了。夏老夫人这段时间心情很好,趁着春日,还经常约着平邑县主她们一起小聚。精神气甚至比去年还要好,大有越活越有奔头的感觉。见夏桉来了,她笑:“待康康跟着你小姑姑回来,小丫头就交给你来带。你教她习书作画,教她弹琴沏茶,要让她多跟你学着点。”“祖母,你就不怕我带她上街,吃吃喝喝,逛瓦子听曲?”“有何可怕?世面也是要见的。跟着你总也错不了。其实学什么,倒也不是那么重要。我是希望她能跟着你沾染一些好的心性,莫要再像她母亲那般,懂事是懂事,却也太懂事了些。结果忍辱负重地过了这么些年。女子这辈子,还是更应该疼爱自己。”夏桉笑:“祖母放心吧,康康日后有我们,绝计不会过上那般日子。”夏老夫人慈祥笑笑:“那就好。你这会儿子来我屋里,是有什么事吗?”夏桉有些不好意思:“祖母,我可否,向你讨要一件东西。”“什么叫讨要,喜欢什么便拿了去。从前给你赏赐你总是推脱,祖母这些东西,早晚还不都是你们的。”“是这样的,我有一个朋友要过生辰,若是旁的朋友,其实也好送礼,但他这个人喜欢做收藏,我就想着,您这里老物件多,随便拿一件送他,或许他都会很喜欢。”夏老夫人道:“是个男子还是女子啊。”“是个男子,就是聿王世子。”夏老夫人和温嬷嬷挑眉对视了一眼。“行,你一会儿随温嬷嬷去库房里随便挑,我那里面老物件多得很,务必挑一个像样些的,毕竟人家可是世子啊。”夏桉勾唇:“孙女谢过祖母。”祖母的库房,果真非同一般,随便看过去,都是非同难得一见的物品。温嬷嬷开锁领着夏桉进门后,就开始将各个箱子盖打开。“桉姐儿,你今日找你祖母开口,就是对了。你祖母啊,巴不得能帮上你们。她老了,守着这一屋子的东西,也是无甚大用,若是能帮上你们,她心里也高兴。”她指了指一个黑色的箱子,“喏,这个里面全都是玉器,这里面的,都是瓷器,还有珠宝啊,兵器啊。都在这儿,你随便挑。” 第730章 因为你没有婚约啊 夏桉也不贪心,在放兵器的箱子里,看到了一柄花纹略有些粗糙,但形状却很好的匕首。一看就是老物。夏桉将那匕首拾了起来,端看了须臾,笑笑道:“嬷嬷,就这个吧。”温嬷嬷看了那匕首一眼:“就这?这看着,会不会寒酸了些?不如拿这个长剑呢?”温嬷嬷拾起一个看起来新很多的长剑。“嬷嬷,我们都不懂这些,不过在喜欢收藏人的眼里,都喜欢老物件。这个匕首,我猜萧世子一定会喜欢。”“能,能吗?”温嬷嬷还是觉得有些拿不出手。“放心吧,待我给它缠上红丝绸,放进一个雕花紫檀木盒里,它自然就贵重了。”夏桉调笑道。温嬷嬷笑:“嗨,我也是老了,不懂你们年轻人的心思。既然你觉得好,那便好吧。”-皇家温泉在一座皇家山林的半山腰。到了生辰这日,长久封锁的寂静山林,被不断驶上来的马车打破了沉静。受邀的公子姑娘们坐着自家的马车,沿山路而上,落下一路谈笑声。到了半山处,一座宏伟的宫殿映入眼帘。红墙碧瓦,在这青翠的山林深处,显得格外得庄严肃穆。此处叫天池宫,取自天赐温泉之意。也是托了萧凌的福,不然夏桉觉得自己一辈子也不可能在这种皇家的地盘做客。进了天池宫,夏桉先是被侍者领着进了一处院子,来到了一处厢房。“夏姑娘,这是您今日的住处,有什么需要,尽管吩咐下人。你先更衣,待会儿我送您去宴上。”夏桉点头。这一路确是有点奔波,身上的锦裙都坐得起皱了。喜鹊和琥珀帮着夏桉换了身新衣裳,带着提前为萧凌准备的生辰礼,随着侍者来到了一处阔气的楼宇。这里便是宫中一处宴客的地方。乐师们奏着轻松的乐曲,很多宾客已经陆陆续续聚集在了此处。夏桉走过去时,远远地便看到了欧阳从霜和蔡护儿一行人。她笑着走了过去。“你们早到了。”蔡护儿挽住了夏桉的手臂:“桉儿你来了,我也是刚到,欧阳姐姐比我还早。”“我也没多早,到了也就一刻多钟。”蔡护儿笑着道:“托萧世子的福,我们今日竟也住上宫殿了。”“可不是嘛,且来的也大多都是熟人,待着也自在些。”夏桉四处看了看,不小心撞上了一双有些发沉的眼。郑妍锦顶着一张端庄明媚的面容,一双眼睛却黑得违和。二人礼貌地微点了下头,然后同时收回了目光。林慧娘贴着郑妍锦:“她不是最近很少出来吗?怎地今日又出来了?”郑妍锦道:“排场不够吧,毕竟今日可是在皇家的园林里,她怎会舍得不来。”林慧娘嘟下嘴:“也是,真是碍眼。听说头段时间还帮着太子编撰医书,看把她能的。”郑妍锦眸光依然发暗。她转过了身,“行了,我们进去吧。”夏桉跟欧阳从霜和蔡护儿在外面续了会了话,将礼物入了账,也进了宴客厅。厅内,女子与男子是分席而坐,男宾一侧,萧凌和萧达坐在上首主持。女宾这边,是昭嘉郡主坐于上首。男宾与女宾中间隔了两面宽大的屏风,夏桉直接被引入了女宾区,是以并不清楚男宾区都来了些什么人。女宾设置了四排,一人一桌,她们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坐下,等着开席。不久之后,待宾客全部入席,丝竹声停了,男宾区传来了萧凌愉悦的宣讲声。“诸位,我是聿王世子萧凌,今日是我的生辰,每一年,我的生辰都是在王府里过,不过今年过完了年,父王和母妃开始张罗我的婚事。我心想着,这可能是我大婚之前的最后一个生辰了啊。这些年,承蒙认识了诸君,和各位姑娘,我萧凌的日子可谓多姿多彩。今次我便利用我生辰之机,像陛下伯父讨了个好处,带大家来这天泉宫,泡温泉,观山景,希望这两日诸位能玩得愉快。”下面齐声道:“多谢萧世子,恭贺世子生辰之喜。”“好,开席,大家先用膳,膳后诸位稍作休息,午后,带着诸位泡这天泉山的天然汤泉,到了晚上,我们会在后山宫外的空地燃篝火,吃野味,保证大家玩得尽兴。”身着浅粉色宫服的宫女成排款款走入殿内。为宾客布菜。在昭嘉郡主的带动下,女宾们拾起筷子开始用膳。宴席很丰盛,菜香味俱全,据说是陛下派宫里御厨过来做的。夏桉吃得很开心。男宾区觥筹交错,女宾区笑语盈盈。有人议论道:“原来世子也要议亲了,也不知是哪个姑娘会如此幸运,能成为未来的世子夫人。”“是啊,萧世子不仅地位高,相貌也好,脾气秉性也没的说。从前很多勋贵世家都想与聿王府接亲呢,不过聿王府此前一直大门紧闭,从不谈议亲之事。”“今年不同了,世子过了这个生辰,就要施以冠礼了,婚事一定是不好再拖了。”“诶,你们说,未来的的世子妃,不会就出自我们这些人吧?”“那感情好,没有婚约的可以表现一番啊。”欧阳从霜和蔡护儿同时看向夏桉,夏桉正在饶有兴味咬一块蹄筋,被两面看着,不觉松了嘴。“怎得都这般看我?”她们同时说:“因为你没有婚约啊。”夏桉:“……” 第731章 三两知己 夏桉与萧凌之间,还真的是比较单纯的友谊。他无心,她也无意。夏桉甚至在心中都没有将他看做男子。他八成也是将自己看做了哥们。他们决计不会产生什么男女情愫。不过萧凌的婚事,夏桉前世还是有所耳闻的,好像就是在这一年,他成婚了。她目光落在礼部侍郎家的嫡女何金枝身上。聿王低调,应该是故意选的同样为官低调的礼部何侍郎为亲家。聪明人都清楚,在位者最忌讳的,就是下面的臣子强强联合。聿王算是深谙这其中的道理。更遑论他们是同样有皇家血脉的王室。如若不然,以福王世子的名头,萧凌即便娶个别国的公主也是能娶的。然,今日的女宾们自然是不清楚这些,一番议论之后,其中一些出身显赫的姑娘,都似乎有了一丝希冀。魏明瑶坐在靠前排的位置,不住地朝着男宾那边张望,眼里闪着熠熠的光亮。用了膳,回住处小憩了一会儿,午后,侍者们便邀诸位贵女去汤泉馆泡温泉。温泉池很大,丫鬟们都在外头候着,进来的贵女们也就十几人。三三两两凑做一团,离得也都不近,还是可以各自叙话聊天。夏桉着一身深粉色的里裙,与蔡护儿、欧阳从霜照旧并排倚着池壁坐着。一旁,有宫女们为她们备下的花茶、点心等小食。好不惬意。温泉之水有一种天然的温热舒适之感,且温度恒久不变,夏桉觉得连心底里都被泡得软和了。她合上双眸,微微仰头,喉中发出一声幸福的叹息:“真好。”蔡护儿看着她享受的模样,道:“就那么好?其实和家中沐浴也差不太多吧?”夏桉道:“当然好。不仅是这温泉好,你们想啊,如今山河太平,我们能够在这阳光正好的春日里,心无旁骛的,又是赏花,又是游湖,又是泡温泉的。这已经是顶顶好的日子了。”欧阳从霜附和道:“的确如此,每每读陆大哥的来信,我都觉得,我们能生在大乾朝,真的是幸事。前朝自是不必多说,朝廷横征暴敛,百姓苦不堪言,饿殍遍野。就说现在那些边陲国家,内外也是纷争不断。百姓流离失所的大有人在。他们的集市都是冷冷清清,摊位破败不堪,售卖的仅有些粗粮与破旧衣衫。那般境地,连活着都是难事,遑论如我们这般,吃饱喝足了,还有温泉可泡。”蔡护儿这下明白了一些。“若是这样讲,那我们确是够幸运了。还有三两知心好友在身边,说说体己话,确实是幸福的。”欧阳从霜道:“对了,有一件事,我要同你们讲。”“什么事?”“我要去陇州了。”蔡护儿:“陇州?去找陆将军吗?”“嗯,我们已经订婚,我其实想这个问题想很久了。据陆大哥讲,陇州那边,有很多难民,其中不乏一些幼童。朝廷虽然可以解决他们的温饱,但是条件依然很艰苦,他们连识字的机会都没有。我已经取得祖父的同意,我想去那边教那些孩子们读书写字。”蔡护儿惊讶:“你祖父真的同意你去?”“嗯,他说这是好事,他支持我。我能有这样的想法和决定,他还挺欣慰的。”“那欧阳大人和伯母呢?”“我母亲有些心疼,不过,她知我不是随意做决定之人,所以也支持我,陆大哥在那边,她倒也放心些。”夏桉转头看着欧阳从霜。欧阳自小饱读诗书,才学眼光并不输于男子。且受欧阳大学士熏陶,自有一番家国天下的格局。她能有这般决定其实并不奇怪。这一点,夏桉自愧不如。蔡护儿道:“也好,去了那边,她便能和陆将军待在一处,也免于两地相思之苦。”欧阳从霜笑笑,然后蹭了下蔡护儿的肩膀:“还说我呢,你与杜公子如何了?”“我们,我们你还不清楚?假的嘛。我现在只担心杜伯母的身体。今日本来我们是不想来的,可她老人家非让我们来。”“不管你们俩有什么约定,杜夫人肯定是希望你们多多待在一处,联络感情。对了,杜夫人的身体如何了?”“不太好,越来越不好,现在走出屋门都有些困难了。”蔡护儿叹息。夏桉有些幽沉地眨了眨眸子。其实,杜夫人的命已经延长了。在前世,她根本没有等到这春暖花开之际。她医术为她拖了时日,另外,蔡护儿和杜文襄的亲事,恐怕占了大半的功劳。欧阳从霜道:“你和杜公子亲事虽说是假,但人情总是真的。”蔡护儿道:“哎呀,不管怎麽样,我都要谢谢杜大哥,若非是他,我现在都不知何种境地了。且我也得慢慢物色个郎君了,日后总不好耽误了他。”欧阳从霜抿抿唇,然后看了看夏桉,默了须臾,道:“桉儿,中午在宴客厅上,我的想法是真心的,你今年也一十有八,正是最好议亲的年纪。趁现在府上没有可以拿捏你的主母,你不妨赶紧凭自己心意,将亲事定下。若是哪日府里有了新主母,难免又会被动。”欧阳从霜的意思,夏桉懂。小娘罪臣之女的身份,想要扶正做主母是不可能的。父亲也还算年轻,主母之位不可能一直空着。寻常人家都会做这个筹谋。夏桉给她们一人分了一块儿点心,勾了勾唇。“你们都不必替我担心,若是真的到了那一步,我自有法子。”都知道夏桉主意正,她们便也没再多说什么。三人挨着,纷纷合上眸子,享受着温泉的浸润和滋养。夏桉问:“欧阳,你可是定了何时出发?”欧阳从霜:“下月初。”夏桉:“走的时候,我去送你。”蔡护儿:“我也去。”“好。”-舒舒服服了泡了一下午的温泉。换衣服出来的时候,夏桉小脸被泡得有些红扑扑的。喜鹊怕她出来着了凉,为她将披风上的帽子盖在了头上。“姑娘,听说下午天池宫又迎来了一批宾客。这宫里面越来越热闹了。”夏桉道:“回去看看,珠玑应该也来了?” 第732章 听说你保媒厉害 夏桉看了她一眼,然后拉着她:“我们进来说话。”进了屋子,夏桉脱下披风,与珠玑坐下喝茶。“朱世子这种宴会都愿意邀请你过来,可见他心里很看重你。”“这种场合,我本不应该来的。朱世子却说我不来,他也不来,还说他本就不愿意为萧世子庆贺生辰。跟我说了一堆萧世子的坏话。我感觉那样真的很不好,所以索性便来了。”“你们之间?”夏桉试探着问道。珠玑赶忙摆手:“你莫要多想,我和朱世子就是知己。我这般人,哪敢高攀他这等身份尊贵之人。我嘛,在莳花楼这么些年,早就看透了,我这辈子是不想嫁什么男人的。世子喜好热闹,也不愿被婚事所困,对我也是以礼相待。只是在爱美一事上,我们比较投缘,所以走得近了些。”当初将珠玑带出莳花楼,让她认识了朱玄凤,夏桉最初是出于保护她的目的。然她也没想到朱玄凤会这般喜欢与珠玑待在一处。可能冥冥之中,人与人的缘分,早有定数。夏桉道:“处在这世上,出身门楣总是绕不过的坎。门当户对几乎是各家婚配第一考虑之事。所以,我是担心你。但是,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不管是出身还是境遇,大多也不是我们自己能决定的。我们能决定的,只有自己能努力改变的部分。且事无绝对,谁知道呢,或许有一天,你就是这世上最适合他的人。”珠玑咧嘴笑起来:“我啊,只要能跟着你,做一个自给自足的人,拥有不受胁迫的人生,就已经很知足了。再过几年,我可以收养两三幼童,养在膝下,待老了之后,未必不能过上承欢膝下的好日子。”听到这话,夏桉猛然间觉得心疼。这也是她规划中的人生,此时听着珠玑说出来,不知为何,有些不是滋味。心口酸酸的。她道:“我会陪着你的。”珠玑自然读不懂她话中的含义,她笑:“所以啊,无论何时,我有你就够了。”-到了傍晚,众宾客被请到了宫外的一处空旷山林中。这里提前做了布置,灯火通明。一簇热烈的篝火已经在天黑前燃上了。周围摆着桌椅,前方还有一个高高的戏台。据说今日聿王府专门请了京中最好的戏班子为萧凌的生辰助兴。有舞姬围着篝火欢愉的跳舞,鼓乐声在山林上空回荡,为空寂的山林带来了难得的烟火气。欧阳从霜说有些头晕,夜里就不出来了。夏桉带着喜鹊和琥珀来到了这处山林。蔡护儿和杜文襄正在一处树丛中,一起看新长出的蘑菇。朱玄凤与珠玑在一起弹琴。萧凌坐在上首,正对着下人吩咐些什么。夏桉想过去与他当面打声招呼,突然肩膀被人从身后挤了一下,魏明瑶伴着几个贵女抢先朝着萧凌走了过去。魏明瑶挤了她,还挑衅地回眸看了她一眼。目光很是不善。夏桉停了停脚步,在场内看了一眼,没有过去凑热闹,而是找了个清静的角落坐下。气氛很好,到处都热热闹闹的,可不知为何,她心里有些空落,也有些无聊。看了会儿舞姬跳舞,不久之后,身后突然响起萧凌的喊声:“夏桉。”夏桉转头,正要起身施礼,萧凌伸手制止,然后走过来顺势在身边的位置上坐下。“怎样,你觉得我这生辰宴办得有趣吗?”夏桉笑:“有趣,饭好吃,温泉也舒服。在皇家的地盘,着实感受了一把皇族的待遇,着实是幸运。感谢世子邀请。”“那你这看着,怎么兴致不高啊?”萧凌指了指她略显无神的眉眼。夏桉:“有吗?”她“呵呵”乐了一下,“我其实挺开心的。”萧凌面色有些无奈:“其实,今日我这个寿星,倒是心里也并不轻松。”“为何?”萧凌左右看了看,眉目抬了抬,“诶夏桉,据说,你有些保媒的本事,你能不能帮我也看看,我与什么样的女子相配?”夏桉拉直了唇角,有些尴尬:“保媒的本事?世子是听谁说的。”“你别管我听谁说的,总之都说你眼光毒。母妃和父王让我自己选,但是我这个人吧,偏是对感情一事不大灵光。”夏桉道:“可我刚刚,见那右相的嫡女,礼部尚书的次女,还有勇毅侯的嫡女,还有好几个,对你都还挺热情的。”“所以我眼盲啊,挑不准。”夏桉看出来了,他是真的迷茫。夏桉吸了口气,这时,视线里,魏明瑶正大步朝着他们走了过来。夏桉很快速地道:“世子,刚刚我来的时候,礼部侍郎家的嫡女何金枝似乎是帕子丢了,正一个人在那边草丛里找呢,”她转而给了他一个暗示的眼光,“不如世子帮着去看看吧。”萧凌怔了怔,然后了然般点头:“你的意思?”这时,魏明瑶朝着萧凌明媚地喊道:“世子,臣女这厢有礼了,我已经帮世子在座位上叠了层虎皮,一会儿世子坐着就不凉了。世子过来看看吧。”萧凌与夏桉对视,倏地起身:“不必,我有要事。”说着大步朝着后面的草丛走去。魏明瑶没明白怎么回事,赶忙追过去:“世子,你有什么要事,我帮你啊。”沿路枝头灯火轻摇,萧凌看着不远处一着淡青色衣裙的女子,正仔仔细细地挨个草丛扒拉着。他迎着灯火走过去,开口问道:“何姑娘可是丢了什么东西?”何金枝立刻站直身体,福身颔首朝着萧凌郑重施礼。“臣女见过世子殿下。”样貌清秀可人。声音如春风化雨,温和好听。萧凌走到近前,声音也尽量温润:“丢了什么,要不要我帮你找?”魏明瑶赶过来,见了这幅画面,心里一阵发堵。“世子,她不过是弄丢了丝帕,自己贴身之物都看不好,你可真够没用的。”何金枝眼里溢出一丝慌张。“我一定会找到的。绝不会落入他人之手。”萧凌下令:“来人。帮着何姑娘一起找到她丢失的丝帕。” 第733章 命硬 夏桉上辈子跟何金枝接触不多,不过有件事情她倒是记得,她家中一个失了小娘的庶女,是她带大的。从三岁上下,养到了七八岁。后来在她出嫁时,那庶女直接被过到了她母亲的名下,也成了嫡女。光是如此,便可看出她是个心地善良的姑娘。样貌清秀,性格温柔,她记得婚后萧凌与她过得挺幸福的。夏桉瞥了眼此时正气呼呼朝着自己走来的魏明瑶。总比这魏大姑娘坐上世子夫人好上千倍百倍。魏明瑶大步走到了夏桉的面前,不悦地质问道:“你刚刚究竟跟萧世子说了什么?”夏桉犹疑了片刻:“世子,问我的是些私人问题,魏姑娘不好打听吧?”魏明瑶眼睛一瞪:“你?你装什么装?世子会有什么私人问题要问你的?”夏桉无辜:“是真的很私人。我若说了,世子定会降罪于我,魏姑娘此打听的,怕也不会有好果子吃的。”魏明瑶又是被狠狠一噎。“夏桉,别人不知道你,我还不知道你吗?我表姐和姑母的账,我还没有跟你算呢。你最好给我老实些。”夏桉轻勾下唇角:“魏姑娘要与我算哪笔帐?”“她们全部都是你害的。你少跟我在这儿装无辜。”夏桉缓缓起身站了起来,眸色泛了黑:“我害的?是我让二姐姐嫁给了赵幽,还是我让你姑母对亲生女儿见死不救?”“你?”“魏姑娘,此前我喊你一声魏家姐姐,是念在幼时便相识,给你几分面子。但你最好改一改你这鲁莽又不知所谓的性子。是非黑白,又岂是你短短一句话就能定性的。”“那你同样也不能,你凭什么阻止我接近萧世子?你得不到,就想害我也得不到吗?”“不要觉得人人都与你一般想法,萧世子就在那里,我捆住你手脚了?”“你?你不要以为没了我表姐,你就能变尊贵了,别忘了,你外祖父可是个老罪臣,即便没了我姑母,你小娘这一辈也休想做正牌夫人。你这一辈子也就只能是个庶女。一辈子也别梦想做个世子夫人!”听到外祖父的名号,夏桉眼里染了霜。她眸子眨了眨,魏明瑶的夫君是谁来着?对了,她脑海中回忆出魏明瑶大婚时的场景。她别说是嫁世子,她连侯府都没有嫁出去,她招赘了一个庶子。夏桉四下看看,可惜今日那男子没有被邀请来这天池宫。魏明瑶看着她:“你看什么看,你没话个说了吧?”夏桉道:“魏姑娘,话莫说得太满。你说有没有可能,日后你嫁的是个庶子,而我嫁的是个世子?”魏明瑶冷冷讥笑:“你痴人做梦呢吧?有哪个世子瞎了眼,能娶你一个草包庶女?”夏桉又缓缓坐了下来,唇角浮起讥诮的弧度:“那没准,我就碰到一个眼瞎的世子呢?”身后,喜鹊突然出声:“盛大人,盛大人你是何时来的?”夏桉喉咙突然感觉有些被黏住。魏明瑶见盛枷不知何时从后面一棵树后面闪出来,心里不觉咯噔了一下。自己这样子实在是有些无状。她突然换了副口吻,假惺惺道:“那夏三妹妹,我们改日再聊。”说着,她僵硬转过身,朝着另一边走去。-来人在身旁的位置落了座,夏桉眉眼微微扬起,然后好脾气地给盛枷倒了杯茶。“盛大人喝茶。以为大人今日事忙,不来参加世子的生辰宴了。”盛枷伸手,冷白凌厉的手拾起茶杯,给面子地抿了一口。“我想来便来,与他也无甚关系。”夏桉温和笑笑,场面安静了几瞬。有一丝丝尴尬。夏桉率先开口:“大人,最近公务顺利吧?”其实近期,夏桉也听说过大理寺查办的一些案子。什么买卖官职案,所有违规买官卖官的官员全部一撸到底,统统撤职。什么因为一起贪污案,多部官员串通欺瞒璟隆帝,制造了一场欺君伪证案,盛枷连根拔起一众失德官员,所有人全部抄家流放。最炸裂的,是他还因为一起官员背景造假案,关于如何定罪,与璟隆帝在朝堂上发生了一场争论。璟隆帝觉得那人应该判处死刑,盛枷却坚持应该依照律例,判处流放。国家律例是布大信于天下,而不能依照一时喜怒。据说当时大殿之上,气氛紧张到所有人大气不敢出。最后,璟隆帝竟是认可了盛枷,依律,将那人判处流放。也就是那日,璟隆帝留他在宫里用膳,当时很多人都以为盛枷生死难料。没想到还因为与一个女将军的飞镖比试,差一点抱得美人归。这一桩桩,一件件案子,没有哪一件不是如履薄冰,树敌无数的。夏桉看着面前盛枷一如既往清冷板正的一张脸,心想他做大理寺少卿这么久,还能如此囫囵地坐在这里喝茶,属实是。命硬。面对夏桉的问题,盛枷也只云淡风轻地回了句:“顺利。”好一个顺利啊。-不久之后,萧凌带着找到丝帕的何金枝来到了篝火旁,为她找了个位置坐下。盛枷不经意看过去一眼。萧凌就在这时,朝着夏桉不动声色比了个拳头。夏桉勾唇浅笑。盛枷转眸看她:“你又做媒了?”夏桉不自然扯扯嘴角。“怎麽样,大人觉得这次我的眼光如何?”盛枷:“你眼光一向不怎么样。”-宾客基本已经入座。膳食也陆续摆好。萧凌走到了上首:“我们晚上就自由些,此山是皇家封闭的山林。处处都有护卫守护。大家可以放心去打些野味,在篝火旁烤着吃,也可观戏,还可以三两一组,做做游戏之类的,总之,希望今天晚上玩的尽兴。”夏桉笑了笑,转头看看蔡护儿,再看看珠玑。大家还都挺忙的,她四下看了看,见那戏班子已经上了台。这是一个充满神话色彩的戏,讲的是一位仙子和仙君联手拯救苍生的故事。台上腾得窜起一股白雾,充满意境。还是值得一看的。她索性留在座位上看戏。盛枷不知何时被萧凌喊了过去,几个男子在上首似乎在闲聊。而这个空闲,她另一边的座位,又坐上了一位姑娘。只见郑妍锦面色不太好看地坐了过来,处于礼节,夏桉浅浅对她颔首示意。 第734章 捕猎游戏 丫鬟为郑妍锦仔细擦了擦桌子,倒了茶。郑妍锦率先开口道:“夏姑娘,你我遇见这么多次,还没有正式认识一下,我是安国公嫡女郑妍锦。幸会!”这确实是二人真正意义上第一次相互认识,夏桉微笑对她道:“工部夏尚书府三姑娘,夏桉,郑大姑娘,幸会。”夏桉隐隐觉出了一股火药气息。“夏姑娘刚刚是怎么惹到魏大姑娘了,她远远地朝着你虎视眈眈的,看着怪吓人的。”夏桉依然保持着微笑:“我没有惹她,她突然过来向我打听萧世子的私事,我没有告诉她,她就生气了。郑大姑娘,即便我知道了谁的私事,也是不好随意讲吧?”郑妍锦挑了下眉,然后恍然笑笑:“原来如此。那她实属不太应该。”台上的仙子和仙君在一片七彩祥云上手拉着手遨游天界。郑妍锦叹息着道:“戏文里的爱情,总是太过美好。现实中,又有几人能与自己真心爱慕之人两情相悦,走到一起呢?你说呢,夏姑娘。”戏台上,两位主角正深情款款地对视着。“郑姑娘何必唏嘘,戏终归是戏,是故意编排成人们向往的样子。而现实生活,大多数人的日子都是平平淡淡、普普通通的。其实,我们能生在京城,父亲受朝廷俸禄供养,已是许多人求之不得的日子了。”郑妍锦笑:“夏姑娘倒是个懂得知足的人。”夏桉看向她:“如郑大姑娘这般,投生在国公府那等勋贵之家,又是嫡出,更可谓是人上人。比起我这普通门楣的庶女,郑大姑娘应该比我还知足才是。”郑妍锦脸上浮起一丝高傲。“对于出身,我自是知足的,可是夏姑娘,人不都是贪心的吗?我其实一直有一桩烦心事。我心悦一郎君,郎君却始终不解我心意。你说我该如何做才好?”终于聊到正题上了,夏桉淡淡朝着盛枷看过去一眼。须臾,收回目光,笑了一下。“今日倒是有意思,魏姑娘找我打听别人的私事,郑姑娘又毫无介怀,与我说了你的心事。”郑妍锦道:“大概夏姑娘看着让人容易相信吧。”“郑姑娘喜欢一人,那人可是知晓?”郑妍锦也看向盛枷的背影。“他应是知晓的。”“知晓了,却无回应吗?”郑妍锦脸色耷拉了一瞬。“或许,他太忙了,又或者有自己不得已的理由,但我们自小一起长大,他向来关心我,待我好。我相信他心里是有我的。”夏桉眨了下眼睛,微微低眸。“幼时一起长大,倒是珍贵的机缘。若他如今不解你意,只能说明你们之间或许还欠些火候。”“火候?”“比如,姑娘可以更直白些表达自己的心意,逼着他做出确切的回应,亦或是对他更加好一些,看看能不能彻底感动他。我没有追求过人,但我想不外乎就是做这些吧?”郑妍锦很认真地思忖了片刻。没想到夏桉给的建议竟还挺坦诚。她谦和勾勾唇。“谢夏姑娘了。不知夏姑娘,可有中意的郎君?”“我啊,”夏桉浅浅勾了下唇,“我这个人,不善于诉说心事,郑姑娘便不必知道了。且刚刚那些也只是些陋见,郑姑娘随便听听就好。”郑妍锦眸底含着戏谑:“那也谢谢夏姑娘了。”-另一边,萧凌对着盛枷和朱玄凤等几位公子道:“我想验证一下一个姑娘对我是否有意,你们得配合我。”“如何配合?”“这人什么时候最能展露出心意,自然是在对方遇到危险的时候对不对?”盛枷觉得无聊,转身要离开,“想知道什么,亲口去问,多此一举。”萧凌一把拉住他,“等等,你懂什么?我直接问她,就我这等身份,人家怎么可能表达真实心意。我得确定人家对我有意,我才能大胆去问她不是吗?你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好好配合我,我的终身大事就看这个游戏了。”盛枷无奈看他一眼,复又转过了身。朱玄凤倒是无所谓:“看在今日是你生辰的面子上,且帮你一把吧。说吧,怎么做?”-台上的戏演完了,萧凌站在上首对着场内的众人道:“诸位,这篝火如今还闲着,我备下了一个彩头,咱们玩一个小小的捕猎游戏,打回来的野味,便就着这篝火烤了吃,谁打回来的猎物最大,”萧凌将一杆红缨枪放在了案上,“这把红缨枪,就归谁。”下面的男宾们纷纷应道:“嗬,世子这枪应该有点来头吧。”“不瞒诸位,这是朱世子送我的生辰礼,这可是个藏品。”朱玄凤刀了他一眼。知道这货拿他的生辰礼做彩头,他说什么也不会同意帮他。“好了,诸位可以结伴而行,也可以单独行动,我们一个时辰后在这里会合。”在座的公子们顿时像是有了斗志,再说光有篝火,没有野味,到底是缺了点什么。众人纷纷兴致勃勃起身,顺着小路钻进了林子里。蔡护儿好像跟着杜文襄一起进了林子。珠玑过来与夏桉打了招呼,说朱玄凤非要带着她一起去猎野物,问夏桉要不要一起。夏桉不想在他俩之间做“灯笼”。“我就不去了,你随他去吧,玩的愉快些,但要注意安全。”珠玑无奈,只得自己跟了去。夏桉抿抿唇,见着大家陆陆续续都进了林子。郑研锦似乎将她的话听了进去,此时追着盛枷身后也进了林子。喜鹊道:“姑娘,我们做些什么好呢?”夏桉看着林子里闪闪烁烁的火光。“待着也是待着,咱们也进去瞧瞧。” 第735章 黑熊撞树 林子里火光浮动。 夏桉和喜鹊手持火把,在林子里缓慢穿梭,沿路遇上了不少的草药。 但是多数草药都还没有长成,不是采摘的季节。 夏桉一路教给喜鹊认识,喜鹊顿觉十分涨知识,雀跃地跟在夏桉身后背诵各个草药的外观特征和药性常识。 刚进林子的时候,还有不少人与她们前后同行。 不过到了林子深处,大家逐渐四散开来,周围很快就只有她们主仆二人。 林子里有动物四下窜来窜去。 其中不乏一些野鸡野兔之类的。 走到了一棵大枣树旁,喜鹊在振振有词念叨完黄芪的功效后,道:“姑娘,你记不记得书中讲,‘林中有兔,撞树而死’的故事?” “怎么。” 喜鹊扶了扶粗壮的树干:“你说,会不会有兔子在夜里想不开,或者瞎了眼,突然撞向这棵树,然后我们就……” 夏桉:“……” 两个人就这么依偎坐在大树旁边的石头上,视线双双望向上面的树丛,果真就这么等了起来。 喜鹊不消半刻功夫,已经想到了好几种野兔的吃法了。 说得自己都开始咽口水。 夏桉自是知道她们这无异于等着天上掉馅饼。 不过全当是哄小丫头乐呵了,左右也是无事。 二人互相倚在对方的肩上,等啊等,等啊等,突然听到不远处的树丛里竟真的有了动静。 她们登时抬起脖颈仔细观察前方的状况,不远处,有几个护卫抬步朝这边走来。 紧接着,一个巨大的黑影猛然间朝着这边飞撞过来,轰然撞到了枣树上。 夏桉和喜鹊顿时哑然。 几个护卫见情况不妙,赶忙过去护着她们,将她们保护到安全区域 远远地,他们一起紧张地盯着那团黑东西,只见它撞树之后,动了动,然后很快便伸展四肢,站立了起来。 竟是只硕大的黑熊。 喜鹊吓得声音抖得厉害:“等,等兔子,怎么就等来这么大个儿的家伙?” 护卫立刻紧张地对视一眼,齐声道:“不好。” 就在这时,一个人影也从黑熊来的方向窜出来,手持扇子朝着黑熊猛劈过去。 是盛枷。 夏桉眸光一暗,身上哆嗦了一下。 萧凌说了,这座山开放山林区域并无大型动物,这山中的大型动物,是被圣上做为皇家御兽在另一侧御兽区圈养的。 也就是说,这只黑熊应该是御兽,不小心从那边逃出来的。 而盛枷的出手也证实了她的猜想。 以他的身手,光是个乌寒,就随时都可取了这黑熊的性命。 但他的出招,显然留有余地,并无弄死它的打算。 看起来,黑熊刚刚应是与他缠斗过,刚刚是被给打地撞了树。 那他现在,是要徒手逮黑熊? 夏桉瞳孔紧缩。 他疯了! 果然,这黑熊不是个好惹的,盛枷扇子劈下来的那一刻,它伸手一挡,便将盛枷手里的扇子给挡到了一旁。 盛枷再出手,它又猛地朝着盛枷的身上撞过去。 想要将他给压倒。 盛枷迅速躲了过去。 - 萧凌此时在不远处逮到了一只兔子。 他指着自己的胳膊,对着朱玄凤道:“来,对着这里给我划一刀。” 朱玄凤嫌弃道:“你作戏能不能真实一点,你逮的是兔子,它会拿刀伤你?” “那怎么办?” 朱玄凤将他周身打量了一圈。 然后回过头,在珠玑的发髻上挑了一柄簪子取下。 珠玑不可思议地看着这二人。 萧凌道:“你要作甚?” 说话间,那柄簪子唰地从他的额头上划了一下。 将他额头划破了一个血口子。 朱玄凤不怀好意地笑笑:“伤口自然得在显眼处啊,你看,又好看,又显眼,哪个姑娘若是在意你,保证心疼地掉眼泪。” 萧凌伸手往额头摸了一下。 “呲。破相了啊,算你狠!” 恰在这时,他们听到一声碰撞的阵响,像是有什么巨物相撞的声音。 几人感到一阵莫名,连忙抬步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看去。 这边的动静很大,很快,山林里围猎的人都闻声赶了过来。 当看到盛枷正在与一只黑熊缠斗时,均是愕然不已。 大多都吓得不断往后退。 萧凌赶到时,见盛枷猛烈朝着黑熊后背挥拳头,他急得大呼一声。 “盛枷,你不要命了,你弄不了它的,快逃。一会儿让护卫处理它。” 盛枷此时只要轻轻一跃,就可以脱险。 但盛枷置若罔闻,还是继续与那黑熊缠斗。 而护卫们眼下没有引捕黑熊的准备,并不敢轻易上前。 这种时候,像他们这种身手的凑过去,无异于送命。 - 郑妍锦赶过来时,见了眼前的一幕,吓得瞬间腿就软了,朝着盛枷哭喊着道:“表哥,表哥,表哥你小心啊,你千万不能出事啊。” 但是她还是吓得,由蓉蓉扶着,一步一步往回缩,惊恐地躲在了蓉蓉的身后。 不仅是她,凑过来的人见了如此暴烈的场面,均是吓得不断往后退。 那可是只黑熊啊。 众人不断劝盛枷赶紧逃,不要惹那黑家伙。 朱玄凤无奈道:“你们劝不动他的,以他的臭脾气,必得将这家伙活捉了不可。” 杜文襄也道:“他若是能听劝,他就不是盛枷了。” 另有一公子道:“偏这黑熊又伤不得的,盛大人这回可是遇上硬茬了,真是太勇了。” - 难道不是不太傻了吗? 夏桉只觉得太阳穴一拱一拱地跳。 情急之下,她目光落在了萧凌手里的野兔上。 她直接走了过去,道:“世子,这个借我吧。” 萧凌:“你要做什么?” 夏桉道:“你将野兔借我,我或许有办法。” 萧凌劝她道:“你赶紧退到后面去,这里太危险了,你一个姑娘家家,这种事情就莫要管了,安全要紧。” 那边,盛枷依然在拼命想要控制住黑熊,传来阵阵震颤的打斗声。 夏桉神情淡定:“放心,我有分寸。” () 第736章 你个傻瓜! 夏桉从萧凌手中拿过野兔。朝一旁走了一段距离,将野兔放到地上,然后打开自己腰间的荷包。从里面抽出一个纸包,将纸包里的粉末全部洒在了野兔的身上。就在所有人都不住地往后退的时候,夏桉拎着野兔,一步一步,小心翼翼朝着盛枷和黑熊的方向缓慢逼近。萧凌低喝:“夏桉,你站住,不要过去。”朱玄凤收了手里的扇子,眼眸越发漆黑:“夏桉,你快回来!”喜鹊双手紧捏着拳头,紧张地呼吸都快停了:“姑娘,姑娘。”郑妍锦一边抹着泪,一边后退。却眼见着夏桉朝着盛枷缓缓走了过去。她脚步顿住,一双红肿的眼怔怔地看着夏桉的背影。盛枷虽然武功高,但是毕竟力量不及黑熊,在一个跟头功夫,黑熊的两只前掌压住他的胸口,将他扑倒在了身下。那黑熊占据优势,开始张口想要咬住盛枷的脖子,盛枷灵活躲着它的啃咬。几番用力,身体确是动弹不得。此时夏桉已经离他们越来越近。气氛紧张到了极点。所有人大气不敢出,也不知夏桉要做什么。看在众人的眼里,她简直就是在送命。郑妍锦呆愣地看着这一幕,眼泪都停了。就在黑熊再次朝着盛枷咬下去时,夏桉猛得将那只野兔狠狠丢到了那黑熊的身上,然后立刻躲到了一棵树后面。黑熊身子顿了一下,呲牙转过头,下意识探头闻了闻滚落在一旁的野兔。夏桉在心里数着。“一、二、三。”霎时,黑熊双眼一抖,轰然倒在了一旁的草地上。夏桉趴在树后,确认黑熊彻底不动了之后,方狠狠舒了口气,她朝着盛枷喘息着喊了一声:“你个傻瓜!”-众护卫将昏迷的黑熊运回去御兽园。除了被熊掌划伤了几处,盛枷倒是也没有受什么严重的伤。郑妍锦被惊吓得有些严重,突然起了高热,身体无法动弹。见黑熊被绑走,她连上前关心盛枷的力气也没有,颤颤巍巍被蓉蓉搀扶着往回走。夏桉当时没觉得什么,当看着四个人才将那只黑熊给抬动,她隐隐觉得有点后怕。返回的路上,盛枷与她走在一起。盛枷语气略显严肃:“刚刚你不该冒险,我能搞定它。下次遇到这种事,记着不要靠前。”夏桉耷拉着小脸,没有说话。“情况危急,万一出了差池,你也会很危险。”夏桉低眉往前走,还是没有吱声。“你听没听到我说话?往后遇到这种情况,离远一些,我自有分寸。”夏桉停下脚步,一张脸气得有些涨红:“对,我刚刚就应该在一边看着你被那黑熊给撕了,然后活活咬死!”盛枷微微垂眸与她对视:“我说了,我有分寸。”“你有分寸?你有什么分寸?那是一只黑熊,你以为是你家后院养的野狗吗?我看你就是觉得自己命硬,老天轻易不愿收你,所以你做事都不计后果。”盛枷眸光顿了顿。夏桉越想越觉得气,不禁接着道:“你以为你是谁?竟然还跟黑熊对着干,你干的过它吗?”“你就是嫌自己命长对吗?”“刚刚就差一点,就差一点,你可能就被咬死了你知道吗?”盛枷微勾了下唇:“不至于。”夏桉气得声音都变了调:“你还笑?怎么不至于?他一个猛兽难道会对你口下留情吗?早知你这般无所谓,我就不应该管你这闲事。不如你现在就去御兽园,你去与它继续斗,没人再管你。”说着说着,她眼里浸了泪花。她扭头撇开脸,继续朝前走。盛枷站在原地:“所以,你很担心我对吗?”山林寂静,上空回荡着夜鸟空寂的啼鸣,夏桉停住了脚步。盛枷转过头看她,眼里闪过一丝隐秘的情绪,声音有些低:“你很不希望我死,对吗?”夏桉咬了咬后槽牙,顿了顿,气呼呼转过身道:“你如此不惜命,对的起生你养你的父亲母亲吗,对得起你的亲戚朋友吗?还有,对的起与你日夜奋的大理寺同僚们吗?你的命不是你自己的。”盛枷道:“别人我不管,我是在问你。”夏桉紧了紧唇角,口中轻喝:“我,我就是想提醒你,人命只有一条。你若死了,我想……”越想夏桉心头火气越旺,她抬步欲朝着盛枷逼近一步。谁知脚下突然被一丛草根绊住,她身子一晃,趔趄着朝着盛枷的胸膛撞了过去。一瞬间,脸撞上了盛枷的胸口,双臂下意识紧紧环住了盛枷的腰。盛枷身子被撞得朝后微仰了一下,他伸手顺势护住了她的肩头。鼻息间溢满冷冽木香,夏桉感觉心跳竟被偷去了一拍。周围声音都没了,不知为何,夏桉感觉一颗暴躁的心在这一瞬渐渐踏实了下来。停了两秒,盛枷偏头在她耳旁问道:“你说的,你想什么?”“我想,”夏桉微微站直了身子,偏过头将环着他的手臂松开,不自然地眨眨眸子,语气平静了些,“日后我想阴人,找谁去?”月光在盛枷眼里流淌,他低眉看她,半笑不笑:“行吧,那我就试着活得久些,免得你寂寞。”什么寂寞?夏桉有些僵硬地转过身,快速大步朝着篝火的方向行了过去。-因着这个插曲,捕猎提前结束了。众人将打来的猎物带回篝火旁,就着篝火烤野味吃。夏桉则是直接回到了住处。进到屋子里,她清洗一番,换了身衣裳,略显沉默地在桌边坐着。脸色略有些发白。喜鹊后怕不已。“刚刚姑娘吓坏我了,还好那迷药起了效,但凡有一点差池,可怎么得了啊。”“盛大人咋就那么胆大呢,竟然想徒手抓黑熊?那黑熊可是非同一般的凶猛,他可真是敢拼啊。”琥珀道:“我刚刚还听说就差一点,盛大人就被那黑熊咬住喉咙了是吗?”喜鹊道:“可不嘛,说起来,姑娘今日可是救了盛大人一命呢。”见夏桉久久愣神,喜鹊担忧道:“姑娘,你没事吧。你别怕了,都过去了。那黑熊已经被抬走,不会再出现了。”透过敞开的窗口,夏桉看上天上的一轮白月,心里蕴出了一股郁气。是啊,她为何怕成这样?差一点死掉的又不是她。 第737章 无法免俗 确定黑熊被安然送回御兽园,御兽园里再无逃出的御兽后,萧凌方彻底松了口气。 此时他也隐隐有些汗颜。 讲真,幸亏那只黑熊是盛枷发现的,若是被旁的人先碰到,后果简直不堪设想。他这生辰宴少不得出一场祸事。 真真是万幸。 回来后,他坐于上首,强装镇定地喝着酒。 这时,何金枝走到了他的面前。 萧凌抬眸,想起刚刚何金枝也在现场,他关心道:“何姑娘,你也受惊了吧?” “有护卫护着,我还好。” 萧凌心有余悸:“那就好。” 何金枝从袖中抽出手,向他递上了一个小瓷瓶。 “母亲在我离家时让我带上的,虽不是什么上等伤药,但对普通的伤口还是很好用的。” 萧凌脸色微微怔住。 何金枝以为他自己不清楚自己受伤了,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额头,提示他。 “世子这里划伤了。” 萧凌眸子一抖,赶忙站了起来,从何金枝手里接下伤药。 朝着何金枝感谢一笑:“多谢何姑娘。” 连他自己都忘了这一茬,这杜姑娘,竟是发现了。 还这般特意给他送来了伤药。 他略有些高兴地笑了一下。 朱玄凤的这一下,他算是没有白挨。 不远处,朱玄凤斜睨着他,轻摇着扇子,对着珠玑道:“看,又一只孔雀要开屏了。” - 次日清晨,来天池宫为萧凌庆贺生辰的宾客开始陆续返程。 昨日夏桉的举动,令许多人对她刮目相看。 当真令人侧目。 毕竟当时的情形,就连几位世家公子们都没人敢凑上前。 这小女子,胆魄非常。 天泉宫门口,夏桉临出门时,萧凌手持昨日的彩头红缨枪,递给夏桉。 “这彩头,理应归你才是。” 朱玄凤叮嘱她:“切莫收藏好,这这东西比你想象的要值钱。” 夏桉想回绝,萧凌却不容分说,直接命人将那红缨枪抬上了夏桉的马车上。 夏桉实在觉得有些担不起。 “我又没有围猎到猎物,且这等藏品适合珍藏,世子当自己留着才是。” “你怎么没有围猎到?那么大一只黑熊都被你搞定了,这彩头你得的实至名归。” 很多人还特意上来与夏桉攀谈,夸她胆量过人。 夏桉惭愧:“我也不过恰巧懂了些医理,大家切莫如此抬举我。” “诶,我一个男子都不敢上前,夏姑娘何必过谦。” “就是,反正我是怕得看都不敢看,当时见夏姑娘过去,我实在狠狠替你捏了把汗。” “盛枷人呢,这种时候他最应该出来感谢你才是。夏姑娘可是不小心救了他一命啊。” 萧凌道:“哦,他有公务在身,昨夜就已经下山了。放心,这等恩情,就算他不还,我也会逼着他还。” 夏桉讪然笑了笑。 郑妍锦几乎一夜没有怎么睡,眼底一片青黑,如今看到宫门口的这一幕,她心里更是厌烦非常。 她想起夏桉昨日对她的建议,什么让她对盛枷表达得更直白一些,什么做一些能真正打动他的事情。 郑妍锦眸底漆黑。 这不就是她在做的吗? 为了在表哥面前表现,竟是拿着命去拼。 这个女人,她竟是也这般喜欢表哥。 居然还在她面前装诚恳。 她心底越发地不安,上了马车后,对车夫道:“快一点,我要快些回府。” - 被在宫门口一阵恭维夸奖,上了马车之后,夏桉心里竟还觉出了几分轻飘飘之感。 而后她惊奇的发现,虽然她一向自命已经看淡世事。 但实际上,她似乎并无法免俗,受了这等夸赞,她也会高兴。 昨天夜里,她之所以会拎着那野兔上前,大多出于想救盛枷的本能。 但此时想想,她当时最大的底气,或许并非众人所说的胆量,而是她对自己所知药理的笃定。 她相信她的药,足以让那头黑熊倒下。 这才是她最大的底气。 如今,她和小娘,以及舒寒的日子都已经安稳了下来,或许,她是时候好好想一想,如何能让自己的日子更加有意义吧。 既然上天让她带着前世用累累伤痕换来的医术重新来过,如今大仇都已得报,那她以后应该好好用自己的医术,去让更多的人免于身体伤痛之苦。 - 魏明瑶和魏浮生返回的时候同乘一车。 魏明瑶心情很沮丧,她一大早,故意差马夫将自己的马车轮子给弄断了。 她想要返程的时候,借机与萧凌同乘一辆马车回去。这种时候,就是得主动出击,萧凌可是聿王世子,这差不多是她能够得上的最高的门楣了。 她魏明瑶,勇毅侯嫡长女,必须嫁得风风光光才是。 若是能得到聿王世子的青睐,父亲定会对她更加刮目相看。 可谁知,萧凌的马一大早突然闹了肚子,他的马车也坐不了人了。 更气人的是,恰巧何金枝的马车要启程,萧凌便她捎载自己一程。 魏明瑶当时感觉比吃了苍蝇还难受。 说起来,这事儿都怪夏桉。 若非是她,萧凌怎会突然之间对那默默无语的何金枝产生了兴趣? 她不过是个侍郎的女儿,怎能与她相比? 魏浮生宿醉刚醒,肿胀着一张脸,倚在车箱壁上合眼小憩。 魏明瑶踢了他一脚。 魏浮生猛地惊醒:“你踢我作甚?” “哥哥,我问你,你觉得夏桉如何?” 魏浮生嘟着脸想了想:“美貌有余,但情趣不足,一般般。” 反正不是他喜欢的那种妖孽美人。 “哥哥,你可知道,姑姑与表姐,都是他害的。” 魏浮生挑挑眉:“她害的?她一个小庶女,哪来的本事害嫡母和嫡姐?你不是胡说八道呢吗?再说,夏媛是死在了侯府,至于姑姑,难道不是自己作死?怎的还怨上夏桉?” “就是她害的,不然她怎会与抢了姑姑胭脂行的那女子走得如此近,还有,我可是眼睁睁看着姑姑的产业一点点变少,直到一无所有,她的产业却是一天一天增多,这难道是巧合?” 魏浮生瞪着红肿的眼睛想了想。 吊儿郎当地道:“那没准就是巧合。” “不对,我知道,就是夏桉害的。” 魏浮生用手撸了一下脸:“行了行了,爱谁害的谁害的,我可懒得管。即便是她害的,那姑母也是咎由自取,瞅瞅她都做了什么丑事。我一个做侄子的都嫌丢人。” () 第738章 惊慌、不安、心里发毛 魏明瑶瞪起眼睛:“那可是我们的亲姑姑,还有表姐,我们自小亲如姐妹,我定要替她们报仇。” 魏浮生道:“要报仇自己去报,别烦我。” “我就是要找你,我要你帮我。” 魏浮生又合眼倚在了车厢上,不耐道:“我不管!” “你究竟管不管?” “不管!” 魏明瑶:“你若是不管,我就将你藏在外面的那几个美人,全都告诉父亲。” 魏浮生霎时睁开眼睛:“你敢?” “你看我敢不敢?” 魏浮生警惕起来:“不是,那你究竟想怎么报复她啊?” 魏明瑶眸子里溢出一股怨毒。 - 过了两日,欧阳从霜约着夏桉去逛街。 她很快就要出发去陇州了,想给陆平衍买些东西带过去。 她们逛了成衣铺,欧阳从霜为陆平衍精挑细选了两箱子的衣袍、腰带和大氅,并十几双鞋靴。 而后,她们又去了首饰铺,挑了好多个发冠和发带。 她们还去了药铺,买了很多伤药以及风寒等常见病症的药材。 还去了茶叶铺、香料铺,为陆平衍备了好多的茶叶和各种香料。 最后,还购买了好多可以储存的干果类食物。 所有物品,付了银钱之后,店家都直接送去欧阳府。 不然,今日采购的物品足足得装下十辆马车。 买的差不多了,夏桉道:“你此行一去,回京也不知要等到何时,我让后厨备了你最爱吃的桶子鸡,午膳与我一同用吧。” 欧阳从霜道:“也好,下次与你一同吃饭,也不知是什么时候。” 二人来到清风醉,石头差人备菜。 在如意阁坐定,夏桉调侃道:“看你今日这架势,我差一点以为你要将整个京城搬去陇州。陆将军这次可有福了,不仅盼来了自己心爱的姑娘,还能得到你如此多的心意。就你今日买的这些东西,都够他用一年的了。” 欧阳从霜道:“他每次回京,来回途中都要赶路。经常是一人一马,轻装上路,很少能带什么东西过去。而陇州物资匮乏,有些东西想买都买不到。 所以我就想着,我此行能带,就为他多带去一些。他闲暇时喜欢跟将士们玩蹴鞠,我准备再买些蹴鞠,一并给他们带过去。” “你这个未婚小娘子,待未来夫君也太好了。” 欧阳从霜笑笑,“说起来,不也是幸亏有你吗?不然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还会如此记挂一个人。也不会知道原来真心喜欢一个人,是这种感觉。” 夏桉眨眨眼:“什么感觉?” “就,会想要靠近他,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会想试着学会他的兴趣,从而了解他。会在他遇到危险的时候,像是自己也遇到危险一样,恨不得替他受伤,亦或去死。” 夏桉听着欧阳从霜的话,不禁顿了顿,脑海中空白了一瞬。 她低眉喝了一口茶,然后,像是不解般询问:“如此,就是喜欢上了一个人吗?” “不然呢,只有对自己喜爱的人,才会这般。” 夏桉道:“对,对朋友,不是也会这样吗?” 欧阳从霜笑笑:“怎么会?譬如我们两个是朋友,你难道会无缘无故想要凑近我吗? 亦或是我喜欢刺绣,你难道就会也要学会吗?更不要说舍命替我受伤之类的。 又或者换成是萧世子,你会因为他而做这些事情吗?” 夏桉默了默,轻道:“不会。” “所以,这便是爱情区别于其他情感的地方。我也是与陆大哥确定了心意之后,才体会到的。” 夏桉紧抿了下唇,脸上浮起浅浅笑意:“好像有道理。” 内心却陷入了某种自证的困惑。 “此时与你说这些,你或许还不能完全体会,待有一日你遇上了属于你的真命天子,你自然就会体会得到。” 欧阳从霜脸上洋溢着幸福的笑意。 夏桉对着她温和笑笑,低头又喝了一口茶。 - 花费了一下午,连着一个晚上,在晚膳后,与夏舒寒双双站在飞镖靶子前的时候。 夏桉想清楚了一件事。 她喜欢盛枷。 - 这个念头的出现于她来说无异于晴天霹雳。 令她惊慌、不安、心里发毛。 在经历了一场惨痛不已的婚事之后,她怎么能还会喜欢上一个男人? 这就像是未经发酵面粉,却在不经意间膨胀成了一朵轻盈飘浮的云朵。 令她难以相信。 晚上睡觉前,她睁着眼睛躺在榻上,久久合不上眼。 喜鹊吹灭屋里的灯火,只余床头的一盏烛火。 烛火昏黄,照在夏桉毫无困意的脸上。 喜鹊在一旁点了安神香之后,贴到榻边小声问道:“姑娘,你是不是今日陪着欧阳姑娘逛街太累了,所以睡不着?” 夏桉眨了几下眸子,侧过了身,双手交叠垫在发丝下面。 “陪我聊会儿天吧。” 喜鹊感觉到夏桉似乎有心事。 她搬了个绣墩,挨着床沿边坐下。 双手支着下巴。 “行,姑娘想聊什么?” 夏桉看着她:“近日,你都看了些什么话本子?” 喜鹊眼里闪出光亮来。 “我最近看了一个公主和一位将军的故事,可感人了,我讲给姑娘听?” “嗯。” “从前有个大夏国,大夏国有一位青年将军,他玉树临风,英勇神武,战功赫赫,受万千女子仰慕。 大夏国有一位公主,她喜欢有才情的人,对武将向来没有好感。 后来有一天,这位公主却恰巧被陛下赐婚给了这位将军。 公主不敢违背,只能委屈巴巴与这位将军成了婚。 新婚夜,她不准将军与她同榻而眠。后来二人过着相敬如宾的生活。 公主无意,将军却是有情。他会在公主被人排挤的时候护着她,在她遇到危险的时候冒死救她,会为了她学习诗词,笨拙着吟诗作赋。甚至,他甘愿交出军权,只为护住她做为公主的尊荣。最后,他的用心终于打动了公主,两个人终于幸福地生活在了一起。” 喜鹊满眼激动地沉浸在美妙的爱情里,等着夏桉也跟着感动。 却听到夏桉小声道:“难道幸福的生活,一定与爱情有关吗?” () 第739章 让自己忙碌起来 第二天一大早,夏桉早早便起身。 一改昨夜呆愣模样,整个人显得劲头十足。 喜鹊和琥珀伺候她更衣洗漱后,她声音清亮的吩咐道:“帮我准备好银针,将一些常用的药物也备好,用了早膳,我们就出门。” 喜鹊心道昨夜姑娘还蔫蔫得如霜打的茄子,整夜翻来覆去地也没睡好,怎得一大早如此的有精神? “姑娘,我们这是要做什么去啊?” 夏桉笑笑:“今日我们去悲田院,做义诊。” 思索了一夜,她想明白了一件事。 自赵幽死后,她心里瞬间卸下了沉重的压力,之后日子又太过闲适,以至于她竟生出了莫须有的闲心。 竟还温饱思起春来。 她决定让自己忙碌起来,做一些真正有意义的事情,日子充实起来,自然就不会有功夫瞎想了。 反正她也是决定要用医术好好帮助人的。 喜鹊和琥珀虽然觉得有些突然,但她们俩并没有多言。 好好伺候夏桉用了早膳,她们便认真地为义诊准备了起来。 银针带好,常用的一些药膏和药粉备好。 满满当当准备了一个药箱,便陪着夏桉劲头十足地出了门。 在出发前,夏桉怕有些唐突,特意派了人前去告知了悲田院。 她们出府门时,报信的人已经回来,说悲田院主事很是欢迎夏桉,让她路上行慢些。 如此,待她到了悲田院,悲田院的王主事已经高兴地侯在了大门口,见夏桉下了马车,热情地迎了上来:“哎呦,夏姑娘,在下姓王,是这悲田院的主事,感谢夏姑娘慈悲心肠,愿意来我们悲田院义诊,悲田院上下人等,感激不尽啊。” 在得知工部夏尚书的女儿要来悲田院义诊之后,这姓王的管事心里的激动之情无以言表。 要知道,他们悲田院收留的全部都是孤寡老人。老人家最大的问题,就是多数疾病缠身。这也是他们日常照料时,感觉最无力的事情。 悲田院维持这些人的温饱,已经很艰难了,实在没有能力为他们医治各种疾病。 而平日里那些商贾显贵虽说是会捐些粮食衣物,却从没有人过来为老人看过病的。 这着实是天大的好事。 更何况对于夏桉的医术,他是有所耳闻的,由东宫太子组织编撰的《杏林方》,他们手里也是有的。 一个能参与东宫医书编撰的女医者,那能是普通的医者吗? 是以,如今见了夏桉,王主事就像是盼到了救星一样, 说着,就朝着夏桉很是恭敬地躬身施礼。 王主事五十上下,身形消瘦,头发已经全白。 可见,为这悲田院操了多少的心。 夏桉道:“王主事莫要多礼,我也是来尽一些自己的绵薄之力,希望能帮助到需要帮助的老人。” 王管事道:“这是我们的荣幸啊。” 进了悲田院,夏桉先是听到了一侧厢房里有老人疼痛的哼唧声。 她抬步便要过去看看。 王管事连忙道:“夏姑娘,这个人就是昨日不小心扭了脚踝,不是要紧的病。不治也罢,毕竟您好不容易来一趟,您随我来,里面有几个病情极为严重的老翁老妪更加急需医治。” 屋里面哼唧声听着很痛苦。 即便是脚扭了,对于老人来说,可能也是难以承受的。 夏桉道:“王主事,你不用担心,我今日治不完,明日会再来,明日治不完,我就后日再来,所有身子不舒服的,我都会看诊一遍的。” 王主事十分诧异:“您是说,您不是仅来这一次?” 夏桉笑笑:“既然来了,我便希望都能为这些人好好医一医,减少他们的病痛之苦。” 王主事感激地差一点掉出眼泪来。 “那,那夏姑娘随我来吧。” 夏桉随他进了厢房,来到了脚扭伤老人的榻前。 查验了一番老人扭伤的脚踝,她道:“问题不大。” 喜鹊在一旁道:“姑娘,这个我可以。” 夏桉点头:“行,你来。” 喜鹊先伸手对着老人的脚踝揉捏了一番,然后拿出银针,在老人的脚踝处扎了三针,然后不断地轻轻捻转。须臾,那老人果然停止了哼唧。 夏桉问他:“您感觉如何?” 那老人道:“好像不那么疼了,感觉好多了。” 夏桉笑了笑:“那就好。” 喜鹊又为他施了一会儿针,方将针取了出来,叮嘱道:“这只脚切莫要着地,休养两日应该就无事了。” 老翁感谢道:“谢过姑娘了。” 为这个老人诊治了过后,夏桉便随着王主事去往后厢房。 他们计划根据病情的轻重,来依次医治。 老人家的病症多种多样,有胃痛无法进食的,有四肢无力,体虚头晕的。 有咳嗽不止,呼吸困难的。 有大小便失禁,瘫痪在床的。 大多病症,夏桉都能找到相对的医治办法。 但,也有她无力回天的。 如积聚在内,已经影响到五脏六腑。 或是年迈痴傻,无法再挽回心智的。 每每这种时候,她心里都很不是滋味,虽然她也清楚,生老病死是人之伦常。 可看着被疾病侵蚀的老人痛苦不堪,她却束手无策,总会有一种愧疚的无力感。 她能做的,只是尽量减少他们的痛楚。 一整日下来,夏桉精神都专注在对患者的诊治上,严肃认真,一日的时间很快就过去。 傍晚的时候,她们收拾好东西,准备回府。 王主事千恩万谢地将她送上了车,直到马车离去,不见踪影,他才转身回去。 - 夏桉傍晚回到府里,沐浴洗漱过后,方用了晚膳。 热乎乎的饭菜下肚后,困意便开始席卷全身。 饭菜撤走后,夏桉便上了榻,准备就寝。 喜鹊为她合上帘子时,她眼皮便沉重地合上了,默默地想:“果然,忙碌起来啥闲心都没了。” - 第二日,她们照常去往悲田院,继续为老人们诊治身体。 重症的老人在前一日都看诊过了,第二日看诊的老人,情况明显比前一日乐观许多。 气氛也轻松了些。 王主事甚至趁她们休息喝茶水的空挡,让喜鹊为自己的一只劳损的胳膊扎了几针。 夏桉看着他的满头白发,道:“王主事平日里也要注意身体才行,过些,城西的宝药阁会售卖一种叫山桃丸的药,价格会很亲民,到时候您去买些吃,那个药可以保持身体的强健。” “山桃丸?此前好像没听说过,真那么管用?” () 第740章 不去 喜鹊道:“王管事只管放心去吃,那个药是我家姑娘调配的,花了好些心思和功夫呢,这是基于太子殿下的《杏林方》而启发出来的。姑娘认为,比起有病医病,预防生病也同样重要。” 王主事恍然点头:“啊,原来如此,那我到时候一定得买来吃。我是真的害怕有一天我的身体垮了,照顾不好这悲田院。” 喜鹊将王主事胳膊的针拔了。王主事动了动:“啊,舒服多了,抬起来也没有那么疼了。真的是太感谢你们了,夏姑娘不仅好心来义诊,甚至还承担了所有的医药费用。我真的是不知该如何感谢你。” 夏桉笑笑:“主事莫再言谢,能用自己的医术帮助到需要帮助的人,我们其实也是高兴的。” 喜鹊和琥珀也笑着点头。 她们自然没有夏桉这般的慈悲心怀,可看着夏桉这两日明显精神振奋许多的样子,她们心里也高兴。 夏桉休息得差不多,起身道:“继续吧。” 夏桉说的是真的,看着通过自己的诊治,那些老人身体上的病痛得以减轻,脸上露出展颜的欢笑,她是由衷的觉得高兴。 这两日,她每日回府甚至能多吃一碗米饭,心里觉得自在且充实。 - 这日,夏舒寒晚上用了晚膳,来到了云芷阁,刚好看到夏桉正在大口的吃饭。 “三姐姐,你这两日怎得不与我一起练飞镖了?” 夏桉嘴里塞了满满一口肉,吃进去后,眉眼淡淡:“不想练了。” 夏舒寒不解:“嘿,三姐姐怎会如此没长性?那会儿可是你自己信誓旦旦,说非要投中靶心不可,这才几天,就放弃了。” 夏桉又夹了一块儿红烧肉,依然垂着眉:“本来又不是我感兴趣的东西。” 夏舒寒不屑地“切”了一声:“还以为三姐姐是怎样不服输的人呢,如此就打了退堂鼓。亏我还信誓旦旦跟我师父和程大人吹牛,说你一定能将这飞镖练成。这下牛皮还吹大了。” 夏桉抬眸不悦地看了他一眼。 然后对喜鹊道:“再给我盛一碗饭。” “三姐姐,这大晚上的,你吃那么多饭作甚?” 喜鹊道:“四公子,你可别这样说,姑娘白日在悲田院做义诊,累了一日了,自然是要多用些。” 夏舒寒:“义诊。原来如此。”他朝夏桉竖起拇指,“那三姐姐是得多用点。对了三姐姐,陛下着大理寺最近办案用功,赐了几十头羊犒劳他们。明日,大理寺要喝羊汤,烤羊腿,吃串子肉,我师父说了,可以带家属去吃,明日你跟我一起去吧。” 夏桉立刻脱口而出:“不去。” “你不是喜欢吃串子肉吗?新鲜的,滋滋冒油的串子肉,你不去?”夏舒寒探头诱惑她道。 夏桉抬头,目光染了黑:“无事你可以走了。” 夏舒寒瘪瘪嘴:“行吧,那我去练飞镖了,今晚正好可以用你那靶子练。” 说着,转身跨步出了云芷阁。 停了几秒,夏桉对琥珀说:“去差人将我那套靶子给收了,便宜了他。” 琥珀道:“行,奴婢这就去。” - 次日下午,大理寺早早在院中架起大铁锅,和火红的碳炉。 几个厨子撸起袖子,热火朝天地忙碌着。 几头宰杀好的羊并排架在红彤彤的炭火上,烤焦的羊皮热刺啦往下面红炭上滴着热油。 大锅里面是整锅的羊肉,滚着热热腾腾地白汤。 满院飘香。 就连一向很少露面的大理寺卿袁浪,都忍不住负手走到院子里看热闹,等着那现烤的羊腿从烤架上挪下来,端上桌。 院子里陆续来了好些个大理寺当差人员的家属。 很是热闹。 大理寺向来守卫森严,从前家属是不可入内的。因此,家属们一直都觉得大理寺是个很神秘的地方。 没想到,大理寺今日竟破天荒地邀请家属来吃羊肉,众人是既兴奋又新奇。 正厅里间,程鸽正陪着盛枷下棋。 闻着飘进来的肉香,程鸽道:“大理寺还头一回如此热闹。大人今日怎得如此通情达理,竟是同意家属也进来喝羊汤?” 盛枷无所谓道:“羊太多,吃不完。” 程鸽认可点头:“有道理。我阿娘今日也来了,乐得跟什么似的,正被我妹妹伺候着喝羊汤呢。她们可一直对我们大理寺好奇着呢。” 盛枷在棋盘上落下一黑子。 “那就多吃点。” 这时,夏舒寒下了学,敲门进了屋。 “师父、师父我来了,我能不能先吃羊肉,再去练功?” 程鸽看着他后面空无一人。 “你自己来的?” “我小娘和父亲可不好意思来凑这热闹。” “那你三姐姐呢?” “我问了,她说她不来。她近日天天去那悲田院做义诊,每日都回来得很晚。” 程鸽看了看盛枷微垂的凤眸:“不懂事,她既然如此累,更应该让她过来多喝点羊汤补补?多好的机会。” 夏舒寒想了想:“有道理啊。” “还得我提醒你。”程鸽转过头,“那快去吧。” 夏舒寒:“行,我一会儿务必用食盒给她带回去一碗。” 程鸽:“……” - 天色渐黑,院子里所有人都热火朝天的吃上了。 有一局棋毕,程鸽道:“大人,咱们也赶紧过去吃吧,一会儿好肉该没了。” 盛枷却是慢悠悠收棋。 “再来。” 程鸽:“……” “大人。”程鸽不禁咽了下口水。 盛枷抬眉,默了默,放下了棋子。 “去吧。” 程鸽在外头大快朵颐地吃了几大口,然后端了一碗新出锅的羊汤和一只烤羊腿进了屋,却发现,人没了。 第741章 “什么叫不准再找他?” 从悲田院出来,马车路过小竹楼的时候,今日铺子门口炙烤串子肉味道格外得香气扑鼻。夏桉心中微动,对着双鹤道:“停车。”双鹤立马勒紧了缰绳。“姑娘,何事?”夏桉看看喜鹊和琥珀:“我们是不是很久没有来吃串子肉了。”二人愣怔点点头。“姑娘,你忘了,今日大理寺有新鲜的羊肉,你若想吃,不若我们跟着四公子去……”夏桉起身:“下车吧。”喜鹊将剩下的话咽回去,同琥珀一起跟着夏桉下了马车。主仆几人闻着肉香,踏进了小竹楼。对面街口,盛枷负手而立,盯着那抹青色身影脚步轻快地进了小竹楼,眼里落下一丝黯然。-次日傍晚,夏舒寒又来到了云芷阁。“三姐姐,三姐姐。”夏桉刚用完膳,正与喜鹊商量着次日要准备的草药。眼下悲田院里老人的病症看得差不多了,接下来主要的事情就是为他们调制药物医治。见夏舒寒进来,她随口道:“我不练了,你以后不用来找我。”夏舒寒道:“我不是来说飞镖的事的。是这样的,我师父说明日要带我去马场练骑马。据说马场又来了一匹枣红小马,可温顺了,他说你若也想同去,可带上你?”夏桉下意识道:“不去。”“为何,义诊不是差不多结束了吗?”“那我也很忙。你自己去吧。”夏舒寒无奈摇摇头:“好吧。”-隔天,夏桉正在屋里研磨药粉,夏舒寒晚膳后又来了。“三姐姐三姐姐。”夏桉眉心微蹙:“又是何事?”“这回可是大好事,大理寺手下的卫兵要更换差服,我师父想找一个可靠的商家定做,刚好你不是有布庄和成衣店吗?所以就想问你想想合作?”“不合作。”夏桉下意识回道。琥珀却是很有兴趣,“姑娘,大理寺卫兵可是有不少人呢,这可是笔大买卖,不若我们去谈谈吧?”刚刚嘴巴比脑子快。夏桉稍稍冷静了须臾,方意识到这确实是笔不小的买卖。一旦这桩买卖做成,后面很可能还有机会接到朝廷其他官署朝服的定制。不能意气用事。夏桉转而改了口吻:“琥珀说的道理,可以谈谈。”夏舒寒凑近了些,语气谄媚:“三姐姐,我要求不多,事成之后,请我吃一顿鸿楼就行。”他光是听说鸿楼有多高档,还不知里面的菜究竟是什么滋味呢。夏桉紧了紧唇角,语气耐心了些:“你同你师父讲,我会让宁先生带着成衣铺的掌柜和布匹,前往大理寺,与他详谈这件事,确保让他满意,让他就不要谈别家了,听到没?”夏舒寒:“行。诶,你不去与师父谈?”夏桉重又将目光落在桌上药粉上,语气正经:“我很忙。”夏舒寒点头:“行吧。”-两日后,宁舫天传来消息,大理寺卫兵差服的买卖成了。商谈的过程毫不费力,据说盛大人很好说话,他们进屋不过几分钟,他就松口与他们合作,让他们快些着手准备。夏桉觉得有点奇怪,仔细询问了他们从进入大理寺,到被领进正厅,再进了里间。屋内燃着什么香,盛枷坐在哪里,穿着什么衣裳,面色如何,说话语气如何?都询问了他们什么。最后又是如何送他们出来的,事无巨细,问了个清清楚楚。待发现一切都挺正常,才微微感慨了一句:“他倒是难得如此痛快。”又两日,差服样衣精心做好,宁舫天亲自去呈给盛枷查验。盛枷十分满意,让他们可以回去着手筹备裁剪缝制了。夏桉又仔细问了一遍宁舫天此行的细节。就是连他从屏风那一侧进了正厅里间这种细节都没有漏掉。宁舫天觉得有些诧异:“有句话,其实一直想问姑娘。”“宁先生但问无妨。”“姑娘与盛大人认识,您又如此看重这桩生意,为何,你没有亲自去与盛大人谈?”夏桉:“……”“哦,我实在是太忙了,抽不开身。”这时,喜鹊拎着个食盒出来。“姑娘,点心都准备好了,我们这就去淮河边上看日落。”夏桉:“……”宁舫天:“……”好吧,姑娘确实忙。看日落也很要紧的,可以调节心情,有益于身体健康。“那,属下就不打扰了,我这就回去安排准备。”夏桉有一点心虚:“辛苦宁先生了。”-成衣铺很快便将差服所需的布匹准备齐全。然后开始着实制作差服。悲田院的义诊基本告一段落,在喜鹊和佑佑的安排下,生病的老人基本都得到了相应的医治。夏桉想着,准备隔天开始去济善堂做义诊。日子要不断充实起来。结果第二日一早,宁舫天突然来了。夏桉心下莫名,时间这样早,宁先生来寻她,难道是出了什么大事?她快速整理了衣装,前往前院。夏府正厅,宁舫天见了她,表情显出了几分严肃:“姑娘,看来你此前的担忧不是没有道理的,果然出变故了,大理寺撤回那匹差服的订单了。”夏桉心里一沉:“什么?”“昨儿夜里,他们突然差人通知的成衣店掌柜,说衣服不用我们做了。掌柜的一早着急忙慌找到我,将此事告知于我。”夏桉一时间有些不解:“退单,为何会退单,我们不是一直按照他们的要求做的吗?可是说了什么原因?”照理说,由宁舫天出面谈的单子,应该不会出什么差错。不应产生如此大的变故。宁舫天道:“据掌柜的说,来人并没有说明具体原因,只留话,说不合作了。且那人告知掌柜的,让他不必再去大理寺,他去了也没用,这是盛大人的决定。”说到这里,宁舫天也觉得有些无力。若是普通商人,他有的是法子应对,但对方是盛枷,他也有些束手无策。夏桉心里一阵气恼。“什么叫不准再找他?”宁舫天道:“为了能早些完工,现今大多布匹已经裁剪完毕,均是照着他们卫兵差服的样式裁剪的。此时大理寺退单,所有的成本全都要搭进去。关键传出去,或许还会影响我们的声誉。属下觉得此事非同小可。”夏桉点头:“我知道了,你且先回去,等我消息。” 第742章 大理寺门口长钉子了? 回了屋,夏桉重新整理了衣装,将事情前前后后想了一遍,便出了门,前往大理寺。双鹤驾着马车,车轮“嘎吱嘎吱”碾过青石板路,匆匆在大理寺门口停下。夏桉下车后,对着麻脸和瘦子道:“我有事求见盛大人。”他们没有多问,对着她做了个请的手势。夏桉步入大理寺后,径直走向了正厅,到了门口,停下来调整了一下心绪,须臾,轻轻敲了敲大门:“盛大人,臣女夏桉求见!”半透明的屏风透出男子在茶座旁斜身而坐的身影。停了片刻,里面传来了一声盛枷不紧不慢的声音:“进来。”夏桉迈过门槛,进了正厅,从里侧绕过屏风,颔首来到了里间。茶桌上,铜炉中香篆如蜿蜒的龙蛇,自篆纹间袅袅升起,似山间晨雾。清淡木香悠悠在空气中散开,充盈全屋。素雅的房间今日还落了几分禅意。盛枷着一身藏青色衣袍,如如不动坐于茶座前,微微抬眸看向夏桉,神情淡淡。夏桉不是很规矩地福了一下,道:“打扰了,大人,臣女是为了那批差服的订单而来的。听闻昨夜,大理寺突然通知我家掌柜的不做了。这定下来的买卖,为何突然就变了卦?”盛枷看着她:“自是有,变卦的理由。”夏桉心里有点堵:“大人可知,用于裁剪衣裳的料子都已经全部备好,甚至已经剪裁了大半。我们铺子为了这一单生意,前前后后付出了很多的心血和努力。”“哦?与我有何干系。”夏桉越发觉得窝火:“你,你若就此不买了,当初就不该仓促与我们谈下买卖。这做生意,怎能出尔反尔?大人对我们有何不满意,可以提出来,我们可以改。”“这单生意,我没有不满意的。”夏桉询问:“那你为何要撤单,你如此忽然撤单,我们会损失惨重的。”盛枷抬了抬眉梢,幽幽重复了一句:“损失,惨重。”“自然,毕竟为了做好这一单,我们做了充足的准备,真金白银都已经花出去了。”盛枷从插座旁起身,缓缓走到了夏桉的面前。随着他的逼近,熟悉的木香无孔不入侵入鼻翼,夏桉只觉身体渐渐有些发僵。站于她面前,盛枷一双沉渊般的眸子凝着她,吐息沉缓,又带着丝嗔怨的意味:“所以,只有损失惨重,才能惹你主动来见我。”夏桉:“……”她眼眸抖了一下“大人,这是何意?”盛枷探究着看她:“夏桉,我有点好奇,你躲我做什么?”夏桉心里一阵发虚。“没,没啊,你,你想多了。我完全不懂你的意思。”“我没有记错的话,前不久,在山上,你还当着众人的面,冒死救了我一命。因为怕我死掉,还掉了泪。怎么从山上回来,突然就与我装不熟了?”盛枷这段时间也是窝火。此前让她来大理寺吃串子肉,她不来,却是自己跑去小竹楼吃去了。上次去马场,她嫌弃马太烈,他专门找了只温顺的小红马,想送予她,她却见都不去见。她喜欢赚银子,他给她一桩生意做总行了吧。这回她倒是没有推拒,却是找来两个掌柜的敷衍他。往常,她早就不客气地踏进大理寺来了。最近怎么,大理寺门口长钉子了?夏桉神情明显不自然了起来。她紧了紧唇角,又紧了紧拳头,之后又蹙了蹙眉头。盛枷观察着她这一系列的反应,眸光越发有些深。夏桉突然擎着澄净的眸子抬眸看他:“大人,你我男女有别,我们总要顾及一些彼此的名声吧。你我走得太近,免不了会被人编排。到时候,你要如何娶妻?我又要如何说郎君?”盛枷嘴角噙着几分笑:说郎君?我怎么记得,某人说过这辈子不找郎君。”夏桉一噎。觉得他嘴角的那抹笑有点刺眼。“那我,也可能会变卦。”她嘴硬道。盛枷倏地勾了下唇角:“那简单。”“简单什么?”盛枷双目坦诚:“我娶你便是。”空气中的氧气像是被全部抽走,夏桉觉得呼吸凝滞了。屋内静谧异常,窗外一只喜鹊“喳喳喳喳”地叫着,突兀得厉害。停了好几秒,夏桉像是受惊般往后退了一大步。“你,你胡乱说什么?”盛枷目光赤裸地落在她有些许泛白的脸上。朝着她迈了一步。“若真的毁了你的清誉,我自是得负责,不是吗?”-出了大理寺,双鹤见夏桉看起来似乎有些惊魂未定,他走上前关切道:“姑娘,如何了?”夏桉直接抬腿上了马车:“走,去找宁先生。”清风醉,夏桉见了宁舫天之后,道:“此前与大理寺签订的协议我看一看。”宁舫天有些为难地将协议拿了出来。“这协议当时签得急,条款过于简略,我当时还觉得他一个大理少卿,又与姑娘有交情,总不至于在这种小事上出尔反尔,所以也就没当作一回事,没想到……”夏桉上下看了一遍,这协议简略到连成品质量、交付时间都没有约定,当真是简略得很。她不怀好意地笑了声:“正好。”宁舫天:“正好?”夏桉朝他放松一勾唇:“交易照常进行,你通知掌柜的,抓紧工期,将差服做好。”“盛大人,不撤单了?”夏桉回忆起刚刚盛枷轻描淡写说出的那句话。“关于差服的事情,我又想了一下,就还是照原计划进行吧。”他从一开始就没有真的要撤单,他是故意的,故意惹他们虚惊一场。然后引她登门亲自质问。如此,他说的那些莫名的话,八成也是在戏弄她。岂有此理。脑海中浮现出当时盛枷那得逞般的目光,她紧了紧拳头。真当我夏桉是好耍弄的吗?“他不撤单了。”宁舫天越发觉得不解:“姑娘,这到底是怎么回事?我们要不要再好好确认一下。”“不必了。但他如此虚晃了我一场,我不能便宜了他。” 第743章 ……好吃 夏桉暗中托人打听到,大理寺此次添置差服,其实是为了内部的一场祭拜。大理寺卿袁浪信奉关公,每年这个季节,他都会在大理寺内带领所有官员进行一场祭拜仪式,祈求关公护佑律法公平和正义,保佑大理寺能够缉拿到所有案件的嫌犯,所有案件都可以得到公正的审理。袁大人对此十分重视。届时,所有人员都必须着装整齐、干净、庄重,不得有任何潦草。而那些卫兵的差服,碎了衣角,丢了腰带,破了补丁是常有的事。所以,此次大理寺才会为卫兵赶制一批新的差服。祭拜是在四月初一。百余套衣裳,协议中仅规定月底交付,却没有规定具体的交付时间和交付条件。既然制作时盛枷蒙了她一次。那她临交货之际小做一下文章,盛枷又能奈她何?-接下来的时日,夏桉去了城西的济善堂。为那里的流浪儿和流民诊病。济善堂里面的人年纪尚轻,他们的情况明显比悲田院好了很多。基本上都是些着了风寒,亦或是染了咳嗽,头痛,腿脚疼痛的常见病症。个别人身上,有一些因为四处流落留下的一些陈年旧疾。但大都没有到病入膏肓的地步,情况乐观许多。但比较焦心的,是有些人刚刚被救济过来的时候。他们身上可能会有各种各样的新伤,好在夏桉对伤病的诊治很有经验,医治起来也算得心应手。如此忙碌起来,夏桉便又不知不觉将盛枷放于了脑后。偶尔脑海中回忆起他们最后一次见面时的情景,她会轻咬一下牙关,不再去做他想。这天,她正在济善堂为一个小女孩处理额头上的伤口,济善堂守门的刘叔走了进来。“你们听说了吗?江州那边好像闹起瘟疫了。我的一个江州的朋友说,家中来信让他捎些药材回去呢。”夏桉手上动作一顿,想了想,温声笑了笑:“刘叔,你听岔了吧,瘟疫可不是说闹就能闹起来的。”印象中,大乾这几年,只贞元二十三年,柳州闹过一次瘟疫。那应该是两年后的事了。刘叔摆摆手:“他说的有鼻子有眼的,还要向我借银子呢,说他家中人口多,一星半点的药不够用。他还请了长假,要回江州去呢。”夏桉自然还是不信。“刘叔,你一定要打听清楚了再将银子借出去。毕竟这人走了,回不回来就两说了。”刘叔听了夏桉的话,心里陡然起了几分警觉。“这样啊,那我确实应该再打听一下。”夏桉没有将这个当回事,继续为小女孩儿处理伤口,然后叮嘱道:“以后跑跳的时候当心些,小女孩磕到脸,留了疤,就不好了。”小女孩道:“谢谢夏姐姐。我记着了。”说着,掂着欢快地步子继续与几个幼童玩去了。-三月二十九,宁舫天来找到夏桉,说差服已全部做好,问她该如何交付给大理寺。夏桉抬了下眉梢。“很好。先不要说出去,再拖两日。”“姑娘的意思是?”“说了月末交货,又没有说哪一日,便就在三十一那日的晚上,由我亲自交给他。”宁舫天知道此前盛枷似是惹了姑娘不快,姑娘八成是要趁此机会拿捏他一二。宁舫天毕竟经历过不少世事。他已经隐约察觉到,姑娘和盛大人之间,如今关系似乎有些微妙。且盛大人对谁都能发狠,但对他们姑娘,他是做不到真的发狠的。说不好,还会被姑娘给拿捏住。总之,他看着夏桉眸色变得有些幽深的样子,他竟也好奇地生出了些许期待来。-到了三月三十一这一天,夏桉如往常一样起床,去了济善堂。这两日,大理寺派人去成衣铺催了两次,说差服马上就要用,要他们尽快交货。掌柜的以还有细节没有收尾为由,拖着他们。直到最后一次他们去催,掌柜的跟他们明说。“我们东家说了,为免出差错,这批差服会由她亲自交由盛大人。三月三十一日晚,请盛大人莅临清风醉,我们东家与他一手交银子,一手交货。”大理寺的人只能如实回去禀报。夏桉今日虽看着寻常,但心底里其实有些兴奋。对于如何将那日的气闷发泄出来,她心里已经有了筹划。盛枷毕竟是朝廷命官,她当然不敢大动干戈地难为他,但,今夜至少不会让他笑着走出清风醉。济善堂的义诊也到了收尾的阶段。今日上午已经没有多少病患了。刘叔手里端着一碗米糕,一边笑眯眯吃着,一边与夏桉一行人聊着天。夏桉问起瘟疫的事情他可是打听清楚了,他笑着道:“我都还没来得及找那位兄台,他竟是已经背着包袱离京了。我也就没有再管这事了。”喜鹊道:“你看,他定是心虚,所以提前跑路了,幸亏您没有借给他银子,不然少不得被坑骗了。”“嗨,只要没有瘟疫,什么都好说啊。”然后他又用手捏起一个米糕,大口送入了口中,满足地嚼着。这时,刘婶又端了一碗米糕,一瘸一拐地走了过来。“你这个老头子,你怎得光顾着自己吃,也不给夏姑娘分一些。”刘婶的腿早年流浪时,被野狗咬断了筋骨。夏桉为她看过,因为时间太久,当时应该咬得挺严重的,经络已经彻底断了,实在是再接不上。夏桉没能帮的上她。刘叔见刘婶又端了碗米糕过来,面色显得有些惊慌。“老婆子,你?”刘婶直接将米糕笑着递给了喜鹊:“快,我家老头子不懂事,你们为我们济善堂做了如此大好事,他有了吃的竟一点都不知道让着些,光顾着自己吃。来,刘婶这还有一盘子,你们快吃。”喜鹊笑着接过盘子:“谢谢刘婶了。”刘叔脸上的表情却是越发复杂,像是有什么话被堵在了嗓子眼。“老婆子,不是……”“不是什么不是,不知道地,还以为你抠门呢。”她热情地对几个姑娘道,“快吃,快吃,一会儿该凉了。”她们三个便没有客气,一人用筷子挑起一块米糕,送入口中。她们嚼着嚼着,互相对视了一眼。刘婶笑着问道:“如何?好吃吧?”夏桉点头:“好吃。”喜鹊:“……好吃。”琥珀:“……好,好吃。”“那就好,快吃吧。”说着,刘婶拎起围裙擦着手,朝着厨房走去了。刘叔满脸歉意:“夏姑娘,千万别勉强,若是吞不下,就吐了吧。”不好吧?看着六婶高兴离开的背影,夏桉努力将口中的米糕咽了下去。喜鹊和琥珀更没有随便吐食物的习惯。更何况此时是在外面,她们代表着夏府的体面。但是,但是。喜鹊努力将嘴里那一坨黏黏糊糊,有些发酸又有些发苦,苦中还带着涩的米糕艰难地咽下去,之后,很是不解地看向刘叔:“刘叔,我见你吃得挺有滋味的啊,可是为何?”琥珀也不解。夏桉则是有些受不住心口的恶心,道:“给我水。”琥珀赶忙为她递上水杯。 第744章 所以,所以…… 刘叔很是不好意思地道:“难为各位姑娘了,这东西,恐怕只有我能吃得。我娘子做的东西,即便再难以下咽,我也都是爱吃的。”夏桉微微怔然看着他。“你们不知,娘子跟着我这一辈子,不容易,从前在乡里,她也算是大户人家的小姐。后来看上我这个穷跑堂的,执意下嫁给了我。为此,她的父母与她断绝了关系。前朝腐坏,后来我们乡里遭流寇洗劫,百姓流离失所,她又跟着我逃荒出来,她的那条腿,就是在那个时候被野狗咬伤的。且,是为了救我而被咬伤的。我那时候发着高热,走动不了,那几只野狗是冲着我来的。若非娘子极力护着我,我恐怕早就……”他看着碗中蒸得有些发黄的米糕。“这米糕虽味道不济,但是出于我娘子之手,于我老汉来说,它就是这世上最好吃的东西。”夏桉眸子眨了几下,原来,二人之间,有着这般刻骨的过往。喜鹊突然间好感动。“往日只在话本中听到过这等感人肺腑之事,原来,这世上真的有这般真心相爱之人。”“让诸位姑娘见笑了,老夫老妻了,还讲什么爱不爱的,我们俩走到今天,早就是一个人了。只能说,此生能遇到两情相悦之人,便没有什么苦难是度不过去的。”他看了眼喜鹊端着的米糕:“这米糕,还是给我吧,我能吃,免得浪费了了。”他那哪里是怕浪费,他是怕自己娘子的心意被嫌弃。-晚上,清风醉。夏桉走到了如意阁门口,看了看面前的门,面色怔了一会儿,迟疑了。她疑虑片刻,道:“要不今日就算了。那些差服就让他直接拿走吧。”琥珀赶忙拦住她,满脸着急地道:“姑娘,全都准备好了,怎能这会儿就算了。有来有往,我们也不理亏啊。毕竟是盛大人招惹你在先。”喜鹊也不甘心:“姑娘,我们筹备了这么长时间,不能这样就算了。”她们虽不清楚那日姑娘去大理寺都发生了什么,但姑娘回来后,她就有些气恼地跟她们研究整人的法子。这已经是她们权衡利弊之后,选的最温和的法子了。虽不够炸裂,但保证令盛大人印象深刻,往后不敢再轻易惹姑娘。夏桉自是觉得今日的法子最是适合报复盛枷,但是,今日在济善堂发生的事,令她有了退却之心。她也不知道她究竟想要退却什么。这时,楼下响起石头的招呼声。“盛大人,您来了,欢迎光临,您里面请。”喜鹊和琥珀分别给夏桉使了个激动的眼色,她们一起推开了如意阁的门。-盛枷在宁舫天的邀请下,脚步稳健地从一楼上了楼梯,朝着二楼走去。程鸽跟在他后头:“你们这差服,交付时间可真是丝毫不差哈,说月末交货,果然是正正经经的月末啊。”宁舫天道:“毕竟质量为先,让两位大人久等了。”上了二楼,宁舫天走到如意轩门口:“盛大人,我家姑娘就在里面候着您,请进吧。”程鸽伸手推开了门。屋门内,夏桉梳着精致的随云髻,着一身浅蓝色的衣裙,姿态端庄地坐于桌前。圆桌上摆了一桌子菜肴,看着很是诱人。见他们来了,她面色平静起身,福了福:“盛大人,程大人。”盛枷步入房内。屋门合上。宁舫天和程鸽侯在了门外。盛枷目光在桌面上扫了一眼,问:“东西呢?”夏桉面上浮着清浅的笑:“东西自是已经备好,只不过,大人今日想将东西带走,需得满足我的一个条件。”“条件?你是指银票吧,程鸽已经备好,一文都不会差。”“银子我自是一文都不会少收,但,盛大人还得再做一件事,差服今日才能让你们带走。”盛枷目光看着她:“协议里可没有这种条款。”“协议里也没有写明交付条件,大人忘了,协议上的三言两语,可是你挥笔写下的,正因为足够简略,此前我们还差一点上了您的当,不是吗?我们是不急的,大不了这单我就当白做了。但,大人等不及吧?”盛枷怔了一瞬,随即笑了笑,在夏桉对面坐下。“说吧,要本官做什么,你才能交货?”“其实很简单。臣女不才,今日下厨露了一手。”她指了指桌上,“大人只要将我做的这些菜都吃了,我立马交货。”盛枷视线在桌子上扫了一眼。“这些,是你做的?”夏桉点头:“是的。”喜鹊和琥珀紧锁着脖子,眼睛咕噜咕噜转着,心里既雀跃,又紧张。夏桉逼着盛枷:“大人,是吃,还是不吃?”盛枷勾了勾右唇角。“吃。不过是吃顿饭而已,有何难的。恰好没有用晚膳。”盛枷早料到,此前蒙了她一次,她是定要还回来的。夏桉朝他平声道:“大人请。”盛枷拾起筷子,先是夹了块儿离他最近的那盘醉排骨。醉排骨,醉在烧制前以白酒浸泡,然后再入锅烧制,此过程重点可以去腥,令排骨更加香嫩可口。而这一盘,排骨并没有泡过白酒,且是与鱼鲊一起烹制,不仅没有去腥,还很好的增了腥,腥味十足。看着盛枷面色平静地将排骨送入口中,喜鹊和琥珀轻轻闭了闭眼睛,有些不忍直视。心想那口味,与她们上午吃下刘婶的那块米糕,应该毫不逊色。她们等着盛枷受不得那味道,将排骨吐出来。结果,却是见他不动声色地就那么吃下去了。二人惊诧地对视了一眼,很是纳闷。盛大人怎得一声都没坑?夏桉面色依然平静。看着盛枷又从另一个盘中,夹起一块儿樱桃肉。樱桃头,因加红曲米煮制,肉呈红色。而这一道,夏桉是用辣椒水焖煮的,奇辣无比。樱桃肉入了盛枷的口,盛枷咬了一口,停了一下,接着将那樱桃肉一口咽了下去。喜鹊和琥珀眸子都直了。这个过程,盛枷连眼皮都没眨一下。盛枷再次抬手,在桌上扫了一眼,将筷子放进了一个素蒸鸭的盘子上。这个味道就更复杂了。是加了芥子末的,味道呛人得很啊。盛枷就那么挑起了一块鸭肉,直接往口中送。这回喜鹊和琥珀干脆闭紧了眼睛,她们觉得自己的眼泪都要控制不住流出来了。结果,盛枷依然就那么吃了进去,没有表现出一丝地不悦。不对啊,这些东西,姑娘本意也并不是真让盛枷吃的。只是想戏弄他一下,想看到他被这些食物折磨得吃瘪样子,好让他知道知道姑娘不好惹。按理,吃第一口的时候,他就应该忍俊不禁了,这怎的,竟是一口一口,吃得这般风轻云淡?他们不觉想到了白日刘叔吃六婶做的米糕的样子。等等。所以,所以…… 第745章 意料之外的瘟疫 她们都没有发现,夏桉的眼色此时已经变得青红了。 当盛枷平静地,将筷子再次放进那盘用花椒水煮的玉蝉羹时,夏桉突然急促出声。 “够了。” 她眸底显出了少有的慌张。 圆桌旁静谧了几秒,她声音很轻,语速极快地道:“差服马上就会送往大理寺,大人回去等着便好。” 说着,她敛眸走出了屋子,廊道里落下一阵略显仓皇的脚步声。 宁舫天和程鸽看着她匆匆下了楼的身影,不解地对视。 - 夏桉此时终于明白,她刚刚因何想要退缩了。 她怕的就是眼前这样的一幕。 她怕就此验证了某些事,心里又方寸大乱。 她早知道的不是吗? 这个人,他一直一直,也喜欢自己。 - 回府后,她没有回自己的云芷阁,而是直接去了苏氏所在的玉筝阁。 此时时间已经不早了,苏氏已经沐浴,此时正坐在灯下刺绣。 灯火暖黄,香炉里燃着袅袅安神香,苏氏目光柔和地坐在软榻上,虽是漏夜,却依然身姿端然, 夏桉进屋后,见了小娘,心绪不觉平缓下来。 苏氏温和看着她。 “清风醉的事情处理完了?” 夏桉微抿了下唇角,朝着苏氏缓缓走了过去,坐在她身边,倾身倚在了苏氏温暖的肩头:“处理完了。” 苏氏偏头问她:“用过膳了没?” 夏桉:“今日有些没胃口。” 苏氏看出她情绪似乎不高,关切道:“如今我们日子已经安稳起来,生意上的事情,你莫要太拼了。银子够花就行了。” “我知道。生意上基本都是宁先生在操持,我很少管了。” 苏氏点头:“那就好。想吃什么,我让山竹去给你准备。” 夏桉闭上了眼睛。 没有做声。 山菊觉察出夏桉仿佛是要与苏氏说些体己话,对着一旁的琥珀使了个眼色。 “奴婢下去给三姑娘准备些吃食。” 说着,领着琥珀静悄悄离开了屋子。 苏氏浅浅勾了勾唇,状似平常地继续手上的绣活:“有心事呀?” 夏桉用脸又贴了贴苏氏肩头。 “并无要紧事,就是想和小娘待一会儿。” 肩上的人蔫嗒嗒的,苏氏似乎很久没有见过夏桉这个样子了。 哪怕是此前性命攸关的时候,她都是沉着、冷静,无一丝慌乱。 今夜的她,明显像是有解不开的心事。 她目光重又落在手上的绣活上,一针一针细致地绣着。 温声笑笑:“不像是我的女儿啊。我的女儿,睿智飒爽,勇敢果断。文能惊艳朝会,武能行商赚银钱。遇事临危不惧,寻常男子都比之不过。今日,究竟是何等难事,能让我儿变成这般软弱模样?” 夏桉被说得不禁惭愧抿抿唇。 是啊,重生以来,哪怕重新面对恶毒的嫡母嫡姐,重新对付曾令她肝胆俱颤的赵幽。 她何时有过一丝慌乱? 一场心动,却令她乱了阵脚。 只因这脱离了她一直以来的预设。 心上总控制不住缠绕着一股栗栗自危之感。 这些话,她自是不知如何与苏氏说。 大约两刻钟后,山菊和琥珀端着吃食进了屋子,夏桉简单用了些,之后,夜里留在了玉筝阁,跟着苏氏一起躺下。 屋内熄了灯火,只余母女二人清浅的呼吸声。 苏氏摸了摸夏桉搂着她的手臂:“还是不想说出来吗?” 夏桉沉吟了好一会儿,问道:“小娘,假使一个人控制不住自己的想法,该当如何?” “那要看是什么事,若是恶心歹念,违背律例,自是要万般克制,可若是随心而动的喜恶念头,那都是寻常人的情感,只要不触犯礼教,随心便可。” 夏桉轻声念叨:“寻常人的情感。” “我们都是平凡人,存活于世,就是要经历各种的喜怒哀乐,贪嗔痴念。人生大多时候,去经历便好。莫要将自己当成什么圣人,允许自己高兴,也允许自己难过。允许自己讨厌一人,更允许自己喜欢一人。就是这万般滋味,组成你的人生。谁也逃脱不掉,也莫要执念摆脱。” 夏桉眸光盈盈,心中默想:可我,算是寻常人吗? 苏氏搂了搂她的肩膀:“小娘虽不知你为何事忧烦,但只要不是攸关生死的紧要之事,要允许自己的脑筋偷个懒,先放下一会儿,好好睡个觉。很多时候,时间会给你想要的答案。” 夏桉微微合上眼:“女儿知晓了。” 苏氏目光怜爱地看了看夏桉,道:“今日午膳时,你祖母与我和你父亲,说起你的婚事了。你今年已经十八岁,趁你父亲如今在朝中有了些地位,今年就将你的亲事定下来。你父亲会在朝中官员或京中世族中,为你物色一个适合的郎君。 以我们的身份,也不求大富大贵,只求人品正直,家风清正,能够给你体面,将来日子能安安稳稳的,也就知足了。” 总归是绕不过这个话题,夏桉佯装来了困意。 “小娘,睡吧。” - 这一夜,挨着苏氏,夏桉睡得还算安稳,苏氏身上温暖平静的气息,让她心境也平静了许多。 晨起时,她头脑也清醒了一些。 济善堂还有些诊疗的事情要做,她今日要去收个尾。 然而这一日,她听到了一确切的消息。 原来刘叔那个朋友并没有说谎,江州那边有一县,是真的闹疫病了。 如今疫情已经上报朝廷,据说动静还不小。 夏桉这下真的纳起闷来。 她很确定,这场疫病,前世并不曾有。 傍晚从济善堂回府后,她回去找了夏光淳,询问了江州疫病的情况。 夏光淳道:“已经确认了是疫病,起初只是一个街道染病,后来扩大到半个县。十年大疫,三年小疫,朝廷倒是有所准备。陛下很重视这次疫病,在朝堂上,太子已经主动提出要前往江州治理疫情,” “父亲,可知是什么疫病?” “据说,染疫者面长红斑,咽喉痛,吐脓血。之后呼吸喘促而亡。” 夏桉心下一沉。 真的是疫病。 而且是毒疫,发病很快的一种。 出了三草斋,回到云芷阁后,夏桉心中一直惴惴。 过了一夜之后,她做了个决定。 一大早,临夏光淳出门上朝前,她先去找了夏光淳。 “父亲,我想随太子一同前往江州,协助他治理疫病。” () 第746章 “据我所知,她喜欢的另有其人。” 夏光淳诧异非常:“你要去治疫?不可,你可知这其中有多凶险。你祖母和姨娘也不会同意的。” “父亲,女儿有把握的。” “你不过是多读了些医书,侥幸治好了一些病症,但你毕竟是闭门造车,经验浅薄,医者医病,是需要大量的经验积累的。更何况疫病情况复杂多变,你不可逞强。” 夏桉不是在逞强。 关于毒疫,前世柳州的那场瘟疫,医者们已经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救治法子。 而这个时间,恐怕宫里的太医们也还没有十足的救治把握。 她必须要去。 “父亲,其实这段时日,我医治了很多病患。” 夏光淳不解:“什么病患?哪来的病患?” 夏桉略略有些心虚。 因为不想家人担心,她此前去悲田院和济善堂都是瞒着他们的。 “就,前段时间无事,我出去做义诊了。悲田院的那些老人,还有济善堂的流民们,但凡身上有病的,我全都治了。” 夏光淳愕然不已:“你,你,你说什么?” 夏光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悲,悲田院?济善堂?” “嗯,所以父亲,我现在的经验,或许比普通郎中还要老道些,我可以的。” 夏光淳一时间不知是该夸她,还是该数落她。 夸她,是因为她竟是难得有这份爱心,不嫌弃那些老人和流民腌臜,挨个去为他们诊病。数落她,是因为她做了这样大的事情,竟是没有告知家中长辈。 夏光淳一时间又有些自责。 自从上任工部尚书,他事务增加许多,压力也增大,加上陛下让他督办祭坛重建事宜,他最近忙得甚至经常宿在官署,实在对府里、对夏桉,少有关心。 这孩子竟是越发令他这个父亲惊讶了。 “不管你经验如何,瘟疫非同寻常事宜,我不同意。” 说着,他转身便要去上朝。 夏桉追着他道:“父亲,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会主动去找太子,让他带我去的。太子信我,定会应允。所以不若父亲亲口说出来,如此我去地也顺理成章。” 夏光淳步子越发地快。 夏桉在他身后喊道:“父亲,我有治理毒疫万全的方子,您信我!” - 大殿之上,在萧易燃确定了离京时间后,夏光淳在经过了数轮焦心地挣扎后,终是举着笏牌走了出来。 “臣,有事要禀。” 璟隆帝道:“如今在谈江州治疫一事,工部有事,待会儿再禀。” 夏光淳继续颔首:“臣要禀的,正是疫病一事。” 璟隆帝:“哦?那夏尚书请讲吧。” “臣府中次女夏桉,说她有治疫病的法子,要跟随太子一起,前往江州治疫。” 蔡广林在后面听了,不禁嗤笑出声。 “夏尚书,你这是要做什么?此等要紧之事,岂是儿戏?你那次女,不过是自己读了几本医书,便想跟随太子去治疫。你怕不是,另有居心吧?” “我能有何居心?是小女一再肯求,想要去助太子治疫。她医者仁心,是一颗好心。” 夏光淳平日便不善言辞,更不善狡辩,但他绝不能让女儿被误会, “我看,她并非是什么好心,而是一心想要跟随太子殿下吧。夏尚书,我们都知道,此次瘟疫可是民间疾苦,你们可不好利用此等机会,行利己之事啊。” 夏光淳赶忙拱手对着璟隆帝:“陛下,臣对天发誓,小女绝无私心。她说手里有治疗毒疫的方子,绝对行之有效。” 萧易燃眸光闪出光亮:“当真?” 夏光淳拱手:“臣,不敢撒谎。” 夏光淳内心也是无奈,他知道夏桉此前与太子有交情,她是真的会找萧易燃与他同往的。 所以就像她说的,若是那般,还不如他直接提出。如此她跟随萧易燃同往,还名正言顺一些,同时也能得到朝廷的庇护。 璟隆帝道:“夏桉,是否就是朕此前封赐的那个淑人。” “回陛下,正是。” 璟隆帝微点头。 “朕记得,万国朝会之日,才艺惊艳四座的也是她吧。” 夏光淳颔首:“不敢。小女才疏学浅,不过是不想大乾在诸国使臣面前被比下去,才超长表现。” 璟隆帝道:“是个有才气的。” 蔡广林道:“陛下,才气归才气,可于治病救人,那姑娘经验尚浅,实在不适宜跟着太子去江州治疫。” 夏光淳道:“陛下,我也是今日方知,我这次女前段时间,竟是自己去了京中的悲田院和济善堂做义诊,治好了那里的大多病症。诊病已经很有经验了。” 璟隆帝这回觉得颇为意外:“哦?” 蔡广林更气了:“夏尚书,亏我此前还敬你做事清明,你竟是为了为女儿铺路,早就开始谋划了。说不得这江州之疫,刚好爆发在了你们父女的心坎上了吧,终于可以带着尊荣与太子出行了。” 萧易燃实在听不下去:“够了,蔡侍郎也算是过来人,如此编排一个小女子,不觉得羞愧?” 蔡广林一怔:“太子,我是怕有人对您居心不轨啊。” 这时,很多朝臣都觉出味儿来了。 “说是帮着治理疫情,尚可理解一二。但夏姑娘此前去悲田院和济善堂那种地方义诊,说没有目的,确实不太可信啊。” “就是啊,真没想到,夏府的人竟如此有野心,竟是为女儿铺路至此。” “这可是太子啊,一朝进了东宫,日后那便是母仪天下。谁能不心动啊。” “此前我就觉得那夏姑娘不简单,原来夏尚书方方面面将她培养地这样好,竟是为了等这一日。” “哎呦夏尚书看着这样清正,谁知私下竟也这般世故。” “太子殿下可莫要着了他们夏府的道啊。” 太子妃人选尚未定下,家中有女儿的,最是见不得这种使手段接近太子的门户,朝堂上一时间尽是对夏光淳不满的言论。 夏光淳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原本是女儿一片大义之心,此时竟是变成他们居心叵测,目的不纯了。 如此,桉儿的名声可就不保了,日后该如何说亲事? 就连他这清正之名也要搭进去。 他喉咙噎了又噎,涨红了脸要开口争辩。 这时,盛枷缓缓出列,声音清冷:“陛下,说夏桉对太子殿下居心不轨,绝无可能。” 蔡广林道:“盛大人又如何能知道?这京中贵女,有哪一个不想入东宫?治疫这等危险之事,即便男子去了,也要害怕几分,她一个女子却要冒这个险,说没有私心,谁能信啊?” 盛枷语气淡淡:“据我所知,她喜欢的另有其人。”夏光淳诧异非常:“你要去治疫?不可,你可知这其中有多凶险。你祖母和姨娘也不会同意的。” “父亲,女儿有把握的。” “你不过是多读了些医书,侥幸治好了一些病症,但你毕竟是闭门造车,经验浅薄,医者医病,是需要大量的经验积累的。更何况疫病情况复杂多变,你不可逞强。” 夏桉不是在逞强。 关于毒疫,前世柳州的那场瘟疫,医者们已经总结出一套行之有效的救治法子。 而这个时间,恐怕宫里的太医们也还没有十足的救治把握。 她必须要去。 “父亲,其实这段时日,我医治了很多病患。” 夏光淳不解:“什么病患?哪来的病患?” 夏桉略略有些心虚。 因为不想家人担心,她此前去悲田院和济善堂都是瞒着他们的。 “就,前段时间无事,我出去做义诊了。悲田院的那些老人,还有济善堂的流民们,但凡身上有病的,我全都治了。” 夏光淳愕然不已:“你,你,你说什么?” 夏光淳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悲,悲田院?济善堂?” “嗯,所以父亲,我现在的经验,或许比普通郎中还要老道些,我可以的。” 夏光淳一时间不知是该夸她,还是该数落她。 夸她,是因为她竟是难得有这份爱心,不嫌弃那些老人和流民腌臜,挨个去为他们诊病。数落她,是因为她做了这样大的事情,竟是没有告知家中长辈。 夏光淳一时间又有些自责。 自从上任工部尚书,他事务增加许多,压力也增大,加上陛下让他督办祭坛重建事宜,他最近忙得甚至经常宿在官署,实在对府里、对夏桉,少有关心。 这孩子竟是越发令他这个父亲惊讶了。 “不管你经验如何,瘟疫非同寻常事宜,我不同意。” 说着,他转身便要去上朝。 夏桉追着他道:“父亲,即便你不同意,我也会主动去找太子,让他带我去的。太子信我,定会应允。所以不若父亲亲口说出来,如此我去地也顺理成章。” 夏光淳步子越发地快。 夏桉在他身后喊道:“父亲,我有治理毒疫万全的方子,您信我!” - 大殿之上,在萧易燃确定了离京时间后,夏光淳在经过了数轮焦心地挣扎后,终是举着笏牌走了出来。 “臣,有事要禀。” 璟隆帝道:“如今在谈江州治疫一事,工部有事,待会儿再禀。” 夏光淳继续颔首:“臣要禀的,正是疫病一事。” 璟隆帝:“哦?那夏尚书请讲吧。” “臣府中次女夏桉,说她有治疫病的法子,要跟随太子一起,前往江州治疫。” 蔡广林在后面听了,不禁嗤笑出声。 “夏尚书,你这是要做什么?此等要紧之事,岂是儿戏?你那次女,不过是自己读了几本医书,便想跟随太子去治疫。你怕不是,另有居心吧?” “我能有何居心?是小女一再肯求,想要去助太子治疫。她医者仁心,是一颗好心。” 夏光淳平日便不善言辞,更不善狡辩,但他绝不能让女儿被误会, “我看,她并非是什么好心,而是一心想要跟随太子殿下吧。夏尚书,我们都知道,此次瘟疫可是民间疾苦,你们可不好利用此等机会,行利己之事啊。” 夏光淳赶忙拱手对着璟隆帝:“陛下,臣对天发誓,小女绝无私心。她说手里有治疗毒疫的方子,绝对行之有效。” 萧易燃眸光闪出光亮:“当真?” 夏光淳拱手:“臣,不敢撒谎。” 夏光淳内心也是无奈,他知道夏桉此前与太子有交情,她是真的会找萧易燃与他同往的。 所以就像她说的,若是那般,还不如他直接提出。如此她跟随萧易燃同往,还名正言顺一些,同时也能得到朝廷的庇护。 璟隆帝道:“夏桉,是否就是朕此前封赐的那个淑人。” “回陛下,正是。” 璟隆帝微点头。 “朕记得,万国朝会之日,才艺惊艳四座的也是她吧。” 夏光淳颔首:“不敢。小女才疏学浅,不过是不想大乾在诸国使臣面前被比下去,才超长表现。” 璟隆帝道:“是个有才气的。” 蔡广林道:“陛下,才气归才气,可于治病救人,那姑娘经验尚浅,实在不适宜跟着太子去江州治疫。” 夏光淳道:“陛下,我也是今日方知,我这次女前段时间,竟是自己去了京中的悲田院和济善堂做义诊,治好了那里的大多病症。诊病已经很有经验了。” 璟隆帝这回觉得颇为意外:“哦?” 蔡广林更气了:“夏尚书,亏我此前还敬你做事清明,你竟是为了为女儿铺路,早就开始谋划了。说不得这江州之疫,刚好爆发在了你们父女的心坎上了吧,终于可以带着尊荣与太子出行了。” 萧易燃实在听不下去:“够了,蔡侍郎也算是过来人,如此编排一个小女子,不觉得羞愧?” 蔡广林一怔:“太子,我是怕有人对您居心不轨啊。” 这时,很多朝臣都觉出味儿来了。 “说是帮着治理疫情,尚可理解一二。但夏姑娘此前去悲田院和济善堂那种地方义诊,说没有目的,确实不太可信啊。” “就是啊,真没想到,夏府的人竟如此有野心,竟是为女儿铺路至此。” “这可是太子啊,一朝进了东宫,日后那便是母仪天下。谁能不心动啊。” “此前我就觉得那夏姑娘不简单,原来夏尚书方方面面将她培养地这样好,竟是为了等这一日。” “哎呦夏尚书看着这样清正,谁知私下竟也这般世故。” “太子殿下可莫要着了他们夏府的道啊。” 太子妃人选尚未定下,家中有女儿的,最是见不得这种使手段接近太子的门户,朝堂上一时间尽是对夏光淳不满的言论。 夏光淳没想到事情会演变成这样,原本是女儿一片大义之心,此时竟是变成他们居心叵测,目的不纯了。 如此,桉儿的名声可就不保了,日后该如何说亲事? 就连他这清正之名也要搭进去。 他喉咙噎了又噎,涨红了脸要开口争辩。 这时,盛枷缓缓出列,声音清冷:“陛下,说夏桉对太子殿下居心不轨,绝无可能。” 蔡广林道:“盛大人又如何能知道?这京中贵女,有哪一个不想入东宫?治疫这等危险之事,即便男子去了,也要害怕几分,她一个女子却要冒这个险,说没有私心,谁能信啊?” 盛枷语气淡淡:“据我所知,她喜欢的另有其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