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明夫君杀疯了》
2. 遇袭
几人正讨论着,密林里传来簌簌声。
“过来搭把手!”梨漫搀扶着一人,从密林里穿梭出来。
几人大喜,立刻上去帮忙。
把人留下,梨漫又闪身入林，快得没给人任何反应。
几人上手接过才发现,被送出来的正是他们要找的老张,腿受了伤,像是被什么咬了，鲜血横流。
见老张面露死灰,几人一顿忙活,包扎的包扎,喂水的喂水,剩一人不停添加柴火。
半晌,老张颤巍巍地睁开双眼,“成儿他们还在里边儿,快去救...”话没说完,人又晕了过去。
几人面面相觑,最终决定一人留守,等天大亮,其余两人护送老张下山，他伤势严重拖不得。
梨漫将受伤最重的一人送出后,又快速往回赶。
说起昨晚,要是赶去不及时,那几人早就被狼吞吃入腹。
五人最先发现狼的时候,以为是一头孤狼。他们仗着人多,准备围猎,却不想那头狼极为聪明,竟把他们一步步引诱进狼群的包围圈,等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被群狼困住。而最先被他们追捕的那头狼,仿若人一般,迈着步子不紧不慢地来到群狼面前。
众狼唯它马首是瞻。
几人汗流浃背,两股战战,这才知道那是头狼王。
完了,这下全完了。
就在所有人以为自己的命即将交代在这里时,千钧一发之际,一支利箭从空而来,直指群狼面前的狼王。
随着一声凄厉地狼叫,狼王踉跄着身子走了两步后，突然倒地,一动不动。
群狼怒了,吼叫声此起彼伏,眼看就要朝几人扑去。
这时空中又接二连三地飞来箭矢,众狼随着惨叫一个接一个倒下。起先气势无比凶猛的群狼,竟透着几分凄惨。随着越来越多的狼倒下,吼叫声也跟着慢慢减弱,剩下的狼见势不对,拔腿就跑。
梨漫从树顶跳下来,巡视一周后,这才不慌不忙地收起手里的弓箭。
众人借着月色看清来人,彻底松了一口气。
几人都十分狼狈,脸上都透着几分劫后余生的庆幸。
梨漫查看一番,决定先将伤势最重的张叔送出去。
留下的四人虽说也都挂了不轻不重的伤,但好歹都不危及性命,不然也不可能扛到现在。
那群狼确实可恶,从一开始就仿佛在戏耍他们,若真是冲着他们的命去, 这群人早就没了,也正是这样,等到了梨漫的出现。
这结局他们也是没想到。
“逃走的狼可能会回来报复,先找个地方藏起来。”
梨漫交代了几句,让他们擦去身上的血迹。
四人相互搀扶着，找了个最近的山洞躲起来,从梨漫救下他们的那刻起,对方说什么就是什么。再说了四人被众狼溜着玩儿了一晚上的猫捉老鼠,早就精疲力竭。这会儿找个地方歇下来,他们是半分意见都没有。
梨漫送走老张后,回来的很快,她拨开洞口的掩盖物,径直走了进去。
四人见她回来,罕见地露出了笑。
“小满,今天多亏了你。”王健仗着平时与海婆多少有些交情,喊起了梨漫的小名儿。
有来才有往,单方面的套近乎,算不得交情。
梨漫不语,白皙的脸上跳动着火苗,面上的情绪更是不显半分。几人一时也拿不准.不敢再贸然开口。
“等天亮,你们就下山。”
梨漫找了个角落,靠着石壁坐了下来,阖上眼,似乎打算入睡。
有人犹豫着要反驳,王健一个眼神安抚了他。没人说话儿,山洞这会儿才彻底静了下来,只听得见柴火噼里啪啦地燃烧声。
等她再次睁眼,山洞里就只剩下她一人了。
像是早就预料到了,梨漫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灰。
“你醒了。”老秦从外边走了进来,将手里的果子递给对方。
梨漫顿了一瞬,双手接过。
“他们几人,”老秦说着叹了口气,经历昨晚后,他再也没有其他心思了,只想快点回去见老伴儿和孩子。但是说起来还是有几分惭愧。
“我知道,”梨漫咬了一口果子,“我来时做了标记,你顺着记号先下山,其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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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不用管。”
“顺便帮我向海婆婆带句话。”
老秦点点头,看了她两眼,转身欲走。
“秦叔，等一下!”
梨漫卸下身上的布袋递给他,“这里有些草药,应该对你有用。”
老秦眼眶一热,似乎哽咽了一下,他对着梨漫,慎重地鞠了鞠躬,将布袋子揣进怀里离开了。
吃了好几个果子后,梨漫走出山洞,她并没有往下山的方向走,而是径直往山的更高处走去。
她其实很好奇,山顶到底有什么。
为什么海婆婆一直不让她上去,越是不让她上去,她就越是忍不住想要一探究竟。
山顶阳光直射,没有参天大树的遮挡,所有花草树木都沐浴在阳光下,万物明朗,却没有生机勃勃之象。
好似静止了一般,这里看不见一丝风动的影子。
梨漫向前走了几步,一汪绿色的潭水静静的搁置在眼前。
水很深很绿,一眼看不到底。
梨漫环顾四周,目光再次落在水面,脚下轻点,一颗石子从空中飞起直直砸向水里,却不见任何水花,甚至不曾泛起一丝涟漪。
外力仿佛被吞噬了。
梧桐村上面竟藏着这样一方天地,看来传说并不是空穴来风。
梨漫没再进一步试探,她尚不知潭水深浅,而且眼前所见已经超出了她的认知,怪不得海婆婆常说山外有山,人外有人。
梨漫干脆席地而坐,开始打坐运功。以前总要躲进没人的地方,这会儿正好。
不知为什么,她总感觉这里很适合打坐,经脉像是被梳理了一番。平时有些滞涩的地方,也畅通无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闭上眼睛,沉浸运功时,一股无形的气流自水面卷起,又自上而下,慢慢涌入她体内。
等她再睁开眼,头顶阳光依旧炙热,但她不知的是，此时已经是一天以后。
待她从山上下来后才得知,被救后偷偷离开的那几人，合力找到了一株火岩灵芝,并将灵芝高价卖给了商人。那商人拿到灵芝后，连夜离开了梧桐村。
3. 结伴
梨漫推开院门,海婆婆像是猜到了她会回来,早早就在院子里侯着。
海婆只看了一眼，便知道这孩子已经引气入体了,不用说她肯定到过山顶。
像是下定决心,她拿出身后早就准备好的东西。
“你该离开了。”
梨漫不解,“婆婆,你在赶我走吗?”
海婆婆笑了笑,朝她招手,“来看看这个。”
随着一点点摊开的破旧麻布,一枚朴素的雕花木簪搁置眼前。
海婆拿起簪子,示意她蹲下,“小满啊,你本来就不属于这里。这些年你难道就不曾好奇自己到底是谁,又是从何而来?”
海婆梳理着她的头发,在头顶竖起一个高高的发髻,而后又用木簪将其盘起，只留下半部分柔顺地披在肩上。
凌乱的头发被捋顺,被挡住的光洁的额头也露了出来。
眉目俊秀,英姿勃发。
海婆很满意自己的手艺,“姑娘家不能太随意,这枚簪子以后就是你的了。”
梨漫虽然一直都有此困惑,但也只是埋在心里。
到底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呢？
是从她频繁进入山中,还是说她去过山顶被海婆婆知晓了？
又或者，一开始海婆婆就没打算让她留下？
“去哪里呢?”到此刻也不得不承认,离开梧桐村,梨漫竟不知道要去往何处。
“往北边儿走吧。”当年海婆就是在一片麦穗田里捡到的她。
那是一个即将丰收的季节,万物繁茂,故取名儿小满。
梨漫早有预感,她和婆婆终有一别,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这么早。
最终收拾好包袱,在海婆的注视下,梨漫慎重地行了跪拜礼后,转身离去。
海婆这些年对她的养育更多是放养,几乎没怎么管束。
梨漫打小就很有主意,做事也很稳妥。
这孩子很聪明,教什么学什么,从来不问为什么,对于这样的孩子,海婆乐得把一身本领都传授给她,而梨漫也没有辜负她,早就出落的青出于蓝胜于蓝。
只是,命运的齿轮已经开始转动。
她不能自私地将她困于这里,这孩子属于更广袤的天地。
梨漫离开梧桐村时,心里有很多疑问。
海婆究竟是谁？当年为什么要收养自己？要说自己不属于这里,海婆也不属于。
但她最终什么都没问,一是出于这么多年两人的默契,你不说我就不问。二是，海婆明显有属于自己的秘密。
梨漫一路北上,才发现外面世界的浩大与繁华。
梧桐村位于偏远村落的一角,和外界比起来只是沧海一粟。
梨漫来到一家客栈前,正准备入内。
“借过！借过！借过！”随着几声高呼,一道人影从后侧极速蹿来。
梨漫一个闪身,险些被对方带倒在地。
对方稳住身形后,不停道歉,“对不住啊,对不住。”
白晓晓拱手作揖,一抬头才发现对面站着的竟是一位姑娘。
嘿,这姑娘身量真高,比她高出大半个头。
白晓晓心下纳闷，面上仍笑道,“这位姐姐如何称呼？在下白晓晓,刚才实在对不住啊,疾行符还耍不利索,让姐姐见笑了。”
白晓晓这人天生自来熟,一张娃娃脸眉开眼笑,见人就哥哥姐姐的，也不招人厌。
梨漫点点头,报出名字后,不打算逗留,抬步往里走。
两人刚才站在客栈门口停留那么一会儿,大街上人来人往的,早就有停下来看热闹的。
白晓晓自觉跟上,“姐姐,你是要吃饭，还是留宿啊?”
“你要是留宿,我就住你隔壁,你要是想吃饭,我做东,就当为方才的莽撞赔礼。”
梨漫停下,对方一个急刹车撞她背上。
“哎！又对不住了。”白晓晓摸着鼻子,颇有几分不自在,照理说在云城只要她报出白家名号,就没有不知道的,莫非这姐姐也是外来人?
梨漫看向掌柜的,“要一间房。”
旁边蹿出一身影,“再来一间,隔壁。”
掌柜看看两人,又低头拨算盘,“二两银子一间！”
“什么?!掌柜的你怎么不去抢呢。”白晓晓怎么不知道现在打尖住店要这么多银子呢。
“怎么,你们不是去凌云峰参加试练的?”掌柜的似乎很忙,手上动作一刻不停,算盘打地噼里啪啦。
“近来涌进了好多人,客房有限,价位自然就高了,不想住也可以,下一位!”
掌柜的头都不抬就喊,白晓晓赶忙阻止:“打住,我要了!”
看来这凌云峰试练也不是什么秘密了，身后排队等着入住的人只多不少。
白晓晓当然不会因为银子委屈自己。
“两间上房我都要了。”回头冲梨漫道,“姐姐,你且住下,有什么需要就来找我。”
说完也不给对方拒绝的机会,一个闪影就消失不见。
梨漫见对方来得快去得也快,本以为这人还要纠缠一会儿,看来是她想多了。
她也没客气,拿着房牌就上楼了。
不过掌柜刚才提到的试练,她在途中也有耳闻,不然也不会随着人流来到此地。
将将坐下,耳边又响起敲门声。
“姐姐,是我!”
梨漫对于对方的不请自来,颇有些无奈。
“姐姐,你是第一次来这里吧？”来人丝毫不客气,径自坐下。
梨漫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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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对方,似乎在等下文。
“也是要去凌云峰?”白晓晓也不兜弯子,“姐姐,不如我们结个伴,你看,你来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云城我熟啊,我都来过不知多少回了。”
白家在这里的酒楼都有好几家,要不是怕被老爷子的人发现,她也不至于沦落到要住外边的客栈。
“咱们一起,也好有个照应。”不知为什么,她第一眼见着对方,就忍不住想亲近。
梨漫面上不显,问道，“试练是怎么回事?”
白晓晓一听,立马活泛起来,“你问对人了,说起试练,就要从当今的门派划分说起。”
说着还不忘给自己倒上杯茶。
“当今大陆上修仙的门派众多,且以五大派为主,分别是沧海阁、凌云宗、义都,也称活死人派,只是这个名字不怎么好听，大家都习惯叫义都。”
说着抿了一口,“还有就是南疆和巫族,这两个门派行事诡谲,尤其是巫族神秘非常,大家更是知之甚少。”
“前面提到的凌云峰就位于凌云宗,凌云宗一共有七大峰。其中最厉害的就是主峰凌云峰,门派现任掌门人就是出自主峰，有剑仙之称的傅之舟。这个咱们后面再细说。”
“这次凌云峰打开界门,扬言只要通过试练就可以成为他们的录入弟子,资质优秀的甚至可以破格晋升内门。”
白晓晓说着忍不住咋舌,“有意思的是,此次试练它不仅对五大派为首的仙门开放,凡人也有资格参加,为了不造成不可控的局面,这消息一开始只捏在五大派手里,也不知最后怎么搞得人尽皆知。”
她一开始还纳闷,但刚才传来的消息再次证实一点,此次试练怕是不同与以往。
“试练具体指什么?”梨漫了解了大概后问道。
“这个,按照以往的各大宗门试练来看,一般是体质检测,就是看有没有踏进仙门的资质。这个也讲究机缘,再就是看他们现场的考题。”
白晓晓也不是很确定,毕竟到现在也只是公布了消息,怎么试练具体还不清楚。
梨漫没再问什么,白晓晓有点拿不定主意,“姐姐,你是有什么顾虑吗?”
她爹近几年的生意已经发展到往各大宗门运送物资,勉强在宗门跟前混了个眼熟。但他们这些凡人,说白了，在那些人眼里也不过是蝼蚁。
凡人的寿命,短短几十年,根本不值一提。
她不喜做生意,也不打算接手家里的产业,这次偷跑出来,她就没打算回去。
梨漫一路走走停停,也曾听说一些有关仙人的传闻,所以对方一开始提到仙门五大派时,她并不吃惊。
冥冥之中,像是被什么牵引一般,她想既然来了，且去看看。
于是，两人约定好一同上路。
4. 试练
凌云峰不愧为七峰之首,云雾飘渺,仙气逼人。
从四面八方而来的人，全都在山脚下汇集。有徒步而来,也有乘车而来,更有御剑飞行,隐身遁地而来。
总之五花八门,千奇百怪。
这简直是打开了新世界的大门，虽知道仙人会法术,但这么直观的感受还是第一次。
白晓晓收起惊异的目光,学着梨漫面无表情。只是她脸上藏不住事儿,不一会就漏了馅儿。
“我去,前面是飞船吗?!”白晓晓拉住梨漫的袖子。
这船好豪华啊,还能飞,不知要多少银子？
梨漫一眼看出她在想什么,提醒道,“这里能人异士不在少数,你我最好低调行事。”
“姐姐说的是,我就是想想。”白晓晓受教的点点头。
“让开!”
一道嚣张的声音突然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一道破空而出的鞭笞。
长鞭所到之处尘土飞扬,人群自然四散开来,本还乱哄哄地场面一下子变得安静。
众人似乎都很好奇,以挥鞭的黑衣男子为中心,散开后又聚拢成一圈人墙。
梨漫和白晓晓也在人群里，抱臂而立。
黑衣男子鞭法凌厉,三下两下就将对方抽打在地,无法动弹。
匍匐在地的男子,衣衫褴褛,被鞭子抽打过的地方鲜血淋漓。但他一声不吭,这般态度好似激怒了黑衣男子。
黑衣男子一个甩鞭,作势要给对方一点教训。
他蓄势待发,不知谁喊了一声,“鹤长老来了!”
本还围得密不透风的人墙，自动裂开一条道。
“诸位远道而来,不可寻衅滋事,既在凌云峰脚下,就要守凌云峰规矩。”
来人是一位长者,白色长袍,鹤发童颜。
“否则,驱逐出境,永不录用。”他说着，面带微笑,不怒自威。
黑衣男子听后,虽不服气,但还是依言收起了鞭子。
鹤长风扫了一眼地上的男子,见对方没有性命之忧,便对众人道:“三炷香后,不借任何外力,成功由我身后的登云梯登顶的,则有资格进入下一轮测试。”
登云梯直冲云霄,高不见顶。
众人还不及抱怨,随着一声令下,拔腿就往登云梯方向冲去。
梨漫和白晓晓当然也不例外,她俩紧跟彼此,但人潮攒动,不一会儿两人就跑散了。
人流在登云梯底部汇聚,又如蚁流一般散开。越靠近顶部,越是稀疏。
梨漫登至半山腰,回头看了一眼,也不知白晓晓现在何处,余光瞥见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正是先前被黑衣人鞭打之人。
许是察觉到梨漫的目光,那人顿了顿,又继续赶路。
梨漫收回视线，她这一路有意放慢脚步。等她到达山顶,发现白晓晓居然早就到了。
“姐姐,在这儿！”白晓晓左右张望,见着梨漫开心地挥舞双臂。
到的人还不少,初步一看竟有好几十人。大家到了就各自寻了个地儿,或靠或立,或坐或躺。
“姐姐,你怎么这么久？”白晓晓一直没见着人,心里着急得很。
梨漫没说为了等她,耽误了不少时间,却不想对方比她还快。
两人寻了个没人的树荫坐下,“你怎么上来的?”梨漫看向她。
白晓晓凑过头小声道,“我用了点东西,”她侧身,将携带的布袋子扯开一角。
梨漫扫了一眼,目测那匝黄纸大概有二三十张。
“嘿嘿,我出发前做了很多功课,所以准备的东西有点多,如果姐姐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管够!”她拍着胸脯,无比自信。
梨漫勾了勾嘴角,有被对方的小心思愉悦到,为避免某人得意忘形,不由提醒,“最好想办法把它们藏起来。”
至少不能留下把柄。
白晓晓听后,立马冲她眨了下眼,“放心,我已经解决了!”
她俩这边嘀咕着,那边管事的不知怎么发现有人使用疾行符作弊,将作弊那人提溜出来,当场取消了资格。
负责下一轮的管事清点人数后,宣布在场所有人顺利通关。
两人对视一眼,白晓晓为自己躲了过去,舒了口气。
第二轮测试，众人轮流将手放至一个蓝色的发光球上。球体的反应各不相同,有蓝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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变强的,也有蓝光之后发出微弱白光的,也有什么反应都没有的...
众人都在犯嘀咕,不清楚这轮检测的是什么。管事将球体收走后,也什么都没有交代。
有人终于忍不住开始讨论。
讨论的声音一时四起。
似是被声音吵醒，斜倚在一旁的黑衣男子不耐烦地睁开眼。状似警告般扫视了一周，手也摸向别在腰间的鞭子。
“这不是之前打人的...”
有人话没说完,他旁边的人立刻制止了他,并小声提醒,黑衣男子身份不简单,叫他不要随意招惹。
小插曲过后,管事端着托盘出来。
“大家依次上来抽签,抽到相同颜色的即为一组。”
“你什么颜色?”白晓晓迫不及待看向梨漫。
“蓝色!我也是蓝色!”太好了,终于在一起了。
黑衣男子扫了一眼手里的颜色,似有不悦,在听见白晓晓的欢呼后,更是投来冷冷一瞥。
白晓晓后脖一紧,“不会吧...”
梨漫倒没什么反应,她看向周围,揭晓颜色后的众人,自动按颜色聚在一起。浩浩荡荡的几十人,就这么被分割为十个小组。
还差一个,正这么想着,一男子拖着身子悄无声息的向他们靠来。
梨漫挑眉,这分组真有意思。
“四人为一组,协力过朱雀桥,队伍全员通过,即通过本轮测试。若一人没过,则全队淘汰。”
话音刚落,众小组就开始热烈地探讨起来。
唯梨漫这组格外安静,气氛甚至一度凝滞。
平时话很多的白晓晓，此刻安静如鸡。
黑衣男子一看就不是会好好协作的人,还有那拖着一身伤的男子,怎么看都像随时要倒下。
白晓晓一脸生无可恋。
众人随着指引来到朱雀桥,这才发现这桥也不能全称为桥。
高悬的两条铁锁上,稀稀疏疏地摆放着几块破旧的木板。整个桥体几乎全部腐烂,一阵风过,桥晃晃荡荡,本就不牢固的木板,眼看着就要掉下去。
桥底下是万丈深渊,掉落下去不见任何声响。
5. 交锋
有胆小的现场放弃闯关,很快就被负责人带走了。
“哼!”黑衣男子纵身一跃,率先跳至木板,一手拽紧铁链,回头冲其他三人道,“快跟上,别拖爷后腿。”
白晓晓看这架势吓得直摇头,“我不行啊,我恐高。”
梨漫没给她时间犹豫,一把抓紧她后领子,带着她一起跃至桥上。
回头扫了一眼负伤的男子，正不紧不慢地跟上。
其他小组见此,也开始陆续登桥。
凌云峰内，几个身穿长袍的长者围着水镜而立。
鹤长风摸着胡须道,“今年的还不错,有几个好苗子。”
“灵体测试结果呢,怎么不见公布?”其中一人问道。
“不着急,先看看。”鹤长风作为今年试练的主要负责人,照理说这种公布结果的小事根本不用他费神,他却把结果捏在手里。
“你不会又玩那一套吧,自己挑着好的,剩下的给我们。”有人揣测。
“怎么会呢,”鹤长风打着哈哈,“先看闯关。”
周南飞可不吃他这套,“赶紧拿出来,不要逼我动手!”
鹤长风也不甘示弱,“动手就动手,你有本事向掌门要去这主理人的差事儿,”他也不是吓大的,他归霄峰只在凌云峰跟前低一头。
两位都上万来岁的人,说着就要打起来,另外几人连忙劝架。
傅肖一直走在朱雀桥的最前面,因他占据上风,旁人若要通过,必先经过他。
也不知出于什么心理,他突然停下,后面的人就堵在那里,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梨漫不知道他要整什么幺蛾子,但在这里耽误的时间越久,后面不可控的因素越多。
“抓紧锁链。”梨漫松开白晓晓的衣领,她顾不上对方的鬼哭狼嚎,只叮嘱道,“不管发生什么,千万别松手。”
“别啊,姐姐,我的亲姐姐,你别松开我啊~啊~”随着桥身剧烈晃动,白晓晓的嚎叫都跟着劈叉了。
“放心,这声姐姐定不让你白叫！”状似安抚地拍拍对方肩膀。
梨漫几个跳跃飞至傅肖跟前,她本来也没落后对方多长距离,要不是带着白晓晓,梨漫一个人都能轻松到达桥对面。
“让开!”梨漫欺身而至,速度快得对方不由眯起了眼。
傅肖认真打量眼前的女子,吩咐他做事儿,她还是第一个。
“倘若我不...”
梨漫没等他说完,一个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对方脚盘扫去,本就腐朽的木板不堪重负,碎成碎屑掉落悬崖。
这还不算,梨漫没给他时间反应,继续朝他脚下攻去,出其不意的连环招式,逼得对方连连后退。
桥体也因两人的打斗,晃荡的越发厉害。
本就不多的木板,也所剩无几。没了木板的支撑,众人只能抱着锁链在空中摇摇欲坠。
“啊~”也有没抓牢的,一不小心掉了下去。
凄厉的惨叫,在山谷回荡。
白晓晓一直闭着眼,她使出全身力气抱紧怀里的锁链,本以为这样就能安然无虞,却架不住旁人的牵连。那人快掉落的瞬间,慌乱中扯了她一把,眼看白晓晓就要双手脱离,关键时刻,一股力道自身后将她拽起。
真是熟悉的味道。
她又重新抓紧锁链，来不及感激对方,新一轮的摇晃比之前还要猛烈。
此时黑云压顶,狂风大作,一场大雨倾盆而下。对本就处于身体极限的白晓晓来说，更是雪上加霜。
傅肖黑着脸发起攻击。
“你确定要在这个上面跟我打?”梨漫提醒对方。
“不是你先开始的吗?”傅肖才不管对方什么理由,敢打小爷,就要做好接受小爷回击的准备。
梨漫见对方油盐不进,索性也不废话。她虽不知此人深浅,但将对方牵制住,给白晓晓争取时间,或可一试。
天色暗沉,急风骤雨不停,本就举步维艰,视线更是一片模糊。
不知想到了什么,梨漫明澈的眸子精光乍现。她一面招架对方的凌厉攻势,余光向对方的腰部扫去,一面瞅准机会,来了个釜底抽薪。
一个掌风,将对方脚底仅有的木板全部击落。
傅肖怎么也想不到,对方竟然比他还不要命。
“疯女人!”他不由咬牙切齿,再这样打下去,他们都得完。
哪知对方一个手刀劈来,压根不给他机会。手上脱力,眼看就要掉落悬崖。
千钧一发,却又被一道强力卷了上来。
梨漫见对方重新抓稳,这才撤回鞭子,也不管对方难以置信的眼神,回头就去捞白晓晓。
有了鞭子,救人就变得格外容易。
等众人成功到达桥对岸,先前的恶劣天气也消失不见,转眼又是万里晴空。
有人拖着湿漉漉的身子,眼神迷惘,似乎还没从方才的险境抽离。
掌事的适时出来宣告,面前的十几人成功进入最后一轮。
白晓晓以为通过这一轮就结束了,想到方才命丧此桥的人不免有些唏嘘。怎么感觉此次试练格外危险,等第三轮结束,又有几人能活着留下。
凌云峰大掌事笑而不语,仿佛知道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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们在想什么,只见他抬手一挥,之前无比凶险的朱雀桥，摇身一变,竟是两堆土包。
本还湿漉漉的众人,衣袂翻飞,只一瞬,已全然变干。
好厉害的幻术!
众人来不及感叹，又听掌事的说道， “大家拿好各自的身份牌,先随我入大厅。”
早在通过第一关后,人手一个刻有自己姓名的木牌。
大掌事领着浩浩荡荡的十六人来到前厅,仙侍早就备好物资在一旁等候。
“大家自行分配,两人为一组,领好用物,随仙侍回房间休息,后面自会有人告诉你们接下来的事情。”
一共十六人，分别被仙侍带往各自的住处。
梨漫和白晓晓抱着分发的衣物和干粮,亦步亦趋地跟在仙侍后面。记不清大概走了多久,三人在一幢木楼前停下。
“接下来的一个月,你们就在这里歇息,记住不要乱跑。”
两人点点头,目送仙侍离开。
一推开门进到屋里,白晓晓终于不再忍着了,这一路上她憋了满肚子的话。
“姐姐,咱们要在这里住一个月吗？这第三轮到底是什么安排啊,这些人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又是发衣服又是发食物的,准备的还挺齐全乎。
梨漫整理衣物,一个竹简似的玉牌掉了出来,巴掌大小的东西,正面浮动着金色的符文。
“这难道就是玉简?!”白晓晓惊呼,转头将自己的衣物抖开,果然发现一枚相同的物什。
梨漫把玩着眼前称为玉简的东西,猜想后面的安排应该会在上面公布。她在玉牌的顶部发现一条浮动的流光。
随着一声轻响,金光闪烁。
试着用手点了一下，果然发现一条消息。
白晓晓凑过来喊道,“我也有!”
[明日辰时，精武堂集合,各位学子记得换好练功服,过时不候。]
梨漫看着消息若有所思,也许从他们踏入宗门大门的那一刻起,试练就无处不在,眼下也只能按照指示行事。
“今晚早点歇息。”
梨漫若有所指,白晓晓快速整理床铺,还好有人作伴,要是她一个人定不知如何是好。
“姐姐,差点儿忘了告诉你。”白晓晓突然想起一事儿,“朱雀桥上我险些掉下去,是陆钊救了我。”
陆钊就是之前被傅肖鞭打之人。
“嗯。”梨漫点头,她也看出这人并不是表面上的残弱。至于对方为何宁愿挨打，也要隐藏实力，究竟出于什么原因,就不得而知了。
许是白天太耗费体力,两人一夜无梦。
6.挑事
“醒醒！”梨漫将白晓晓拍醒,她们得抓紧时间,玉简并没有告诉她们精武堂具体位置,这大概也是试练的一环。
两人快速梳洗完毕,离开木屋后,凭着感觉往人多的地方走。
“姐姐,你看！”
前方不远处的柳树下有一男子,正是换上练功服后的陆钊。
他停在一个岔路口,正踟蹰不知往哪走.几个路过的白袍男子见此道,“精武堂往左拐!”
他们身挎长剑,英武不凡,似是哪座峰的师兄们。
陆钊听后,拱手道谢,便朝着他们所指方向离去。
梨漫在白晓晓开口第一时间制止她,远远见那群人往这边过来,拉着白晓晓躲进一侧的假山。
“有山,你怎么能捉弄对方？”不告诉就算了,还指了条错道,要是这位准师弟错过了报到的时间,这不是坑害了别人吗。
“谁叫他信了呢。”想当初他也是被这么坑害的好吧。
待几人彻底走远,梨漫她们才出来。
“真是可恶!”白晓晓对着几人远去的方向愤愤道。
“走吧。”梨漫迈开步子,行至柳树下,脚步不停直接朝右侧拐去。
见白晓晓还在为方才的事儿生闷气,好心提醒道,“你若再耽误,我们便没有多余的时间寻找正确路线。”
“右边不就是对的吗?!”
“你怎么判断右侧就一定是对的?”梨漫反问一句,白晓晓霎时愣住。
这位叫有山的师兄并没有亲口承认,右侧只是她们的猜测。
左拐一定是错的,右拐却不一定是对的。
脚下不由加快,她们得抓紧时间,好在顺着右侧石子小路,不一会儿就看见了精武堂,白晓晓不由松了口气。
“现在发消息吧。”
“姐姐,你真是料事如神！”白晓晓想到临出门前,梨漫提醒她将玉简带上,当时还不理解。
梨漫并非料事如神,只是觉得分发之物肯定有所用之处,且昨晚临睡前两人研究了一下玉简,发现通过试练的十六人,除了她们自己,其余十几人的姓名全在通讯栏里,就留了个心。
陆钊最终在辰时前赶来精武堂,他远远朝白晓晓她们所在方向点了下头,很显然是收到了她们的消息。
“很好,大家都很准时!”鹤长风携着仙使鱼贯而入,看着台下整整齐齐的十六人,高兴地直点头。
今年的学子各方面的素质都很不错。
鹤长风捋起长须,“首先,祝贺在坐的各位,成为我凌云宗准入门弟子,只要通过一月后的最终测试,你们将成为正式弟子,极为优秀的还会被破格提拔为内门弟子.”
鹤长风说完,立刻有仙使上前分发图册。
“诸位面前的册子是仙门的入门功法,在座的诸位中有练气期,”说着微微停顿,目光朝梨漫她们所在方向,若有似无地扫了一眼,“有筑基期,也有少数金丹期.”
“这一个月内,藏经阁和精武堂会对你们开放。”
藏经阁是个好地方,里面各类功法和典著都有,若是遇上不懂的可自行查阅。精武堂就更不用说,里面的十方小境,是天然的演练场,要想知道修为深浅,进去走一遭就一目了然了。
“姐姐,鹤长老的意思是这一个月不管我们,让我们自己练?”白晓晓有些难以置信,大宗门都是如此随性吗?
梨漫低头翻阅册子,鹤长老说完就离开了,想到对方离开前的眼神,她有些不确定。
“你现在处于什么阶段?”
“练气三层。”白晓晓老实交代,“不过我还什么都不会,”除了会跑。
“我记得你会使用疾行符。”
“嘿嘿,疾行符是我自己瞎研究的。”她从小就对修仙感兴趣,没少背着家里人私下琢磨。
梨漫对这个尚不了解,也就不知道一个修为仅练气三层的新手,就可以在凌云宗管事面前将疾行符使得瞒天过海,这不仅是运气，更是一种天赋。
“走，先去精武堂转转。”
两人决定先熟悉一下周围的环境。
“老头站住。”傅肖从假山上跳落。
鹤长风见着来人,立刻将仙使挥走。
抬手一划,竖立一道结界。
“我要不是在这里堵你,你是不是不打算认账了？”
鹤长风颇有些头疼,“怎么会呢。”
“你先前叫我在试练里制造麻烦,事情我都做了,说好的报酬呢?”傅肖摊开手。
“你还好意思说,我叫你增加点儿难度,可没叫你仗势欺人。”
傅肖皱眉,“你说我打人一事儿?”
“小爷的鞭子从来都是打该打之人!”傅肖神情倨傲,不可一世,像是想到了什么,又补充道,“那小子不对劲儿！”
怎么个不对劲儿，他也说不出来,总之定有古怪。
鹤长风拂须的动作稍顿,“此话怎样?”
“我只管发现问题,查明原因那是你们的事。”先前的允诺还没影儿呢。
鹤长风安抚道,“你不是对幻术一直都很感兴趣吗?”
傅肖不由警惕,“先前问你死活不愿意教,怎么现在又提了?”不会又在给他下套儿吧？
鹤长风笑了笑,“我听说你在桥上被一女娃娃压制住了。”说是听说那是给对方留有几分颜面,事实是什么样，他们在水镜里看得一清二楚。
傅肖脸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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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黑,说起这个他更来气。
要是他先前就掌握了幻术,也不至于被蒙在鼓里,畏手畏脚。
鹤长风知道他想要什么,适时抛出橄榄枝,“继续接近他们几人,尤其是那个叫梨漫的女娃。”这孩子给他的感觉很不一般。
“夜里来我房间,我教你幻术。”
傅肖不屑,“你是要我每天夜里给你汇报情况吧。”若真想教,什么时候不可以,说得那么冠冕堂皇。
“那你肯不肯干?”鹤长风知道这小子的别扭，抬手将一个乾坤袋扔进对方的怀里。
傅肖掂了掂手里的东西,咬牙道,“你最好说话算数!”
说完便转身离去。
这边,梨漫他们来到精武堂最受欢迎的地方----十方小境。
这里早就聚集了一群人,其中不乏熟悉的面孔。
十方小境其实分别是指十个天地,每个天地对应的险峻地势和恶劣天气各不相同。
有雪原冰域,也有火焰大漠,有洪水海啸,也有山崩地动...闯关者进入随机场景,可选择单人模式,也可选择双人打斗模式。闯关成功者可选择当场离开场景,也可选择进行下一轮继续闯关。
每一方天地有十层关卡,关卡层层递进,第十层难度最高。
梨漫正在阅读说明,一男子声音忽然自身侧响起。
“你就是让傅肖吃瘪的新人?”
来人上下打量着梨漫,眼神很不友好。
白晓晓正欲上前,被梨漫拉置身后。
梨漫身形未动,不卑不亢,“有事儿?”
男子抱起双臂,“没事儿,就是来告诉你,希望一个月后你还站在这里。”
说完,扔下饶有深意的一瞥,带着他身后的一群人扬长而去。
“这人谁啊?”白晓晓看着他们离去的方向,忍不住发问。
“王海,上上届被录用的内门弟子,很喜欢教育新人。”角落里响起一道声音。
梨漫抬眸看向那人。
陆钊不闪不躲,“不用怀疑,这消息在玉简里并不是什么秘密,稍微查一查就能知道。”
“玉简还有这功能?”说着,白晓晓赶忙拿出玉简,终于在杂事论坛上,发现一条最新的消息,关注的人还不少。
[热!王海又要教育新人了!一个月后王海将......]
梨漫冲对方点头,表示知道了。
陆钊扫了一眼她平静的面容,接着补充道,“此人手法很脏,公开的留影石里有其过往的打斗。”
“多谢！”
虽不知对方出于什么心理,对于对方善意的提醒,梨漫表示感谢。
陆钊见此不再说什么。
7.天赋
晚上回到木屋,梨漫躺在床上,并未入睡，脑海里不停回忆着从留影石里看到的影像。
王海此人，正如陆钊所说,手法狠毒,一旦抓住机会,就是致命一击。擅长围猎,不经意间设下陷阱,引诱猎物上钩,最终享受猎物挣扎的快感。
白晓晓也没闲着,白天的消息让她很是不安,那个叫王海的男子,似乎很受关注,他每次对新人发起的挑战都会吸引一大波人的注意。
“王海居然是筑基后期,而且随时可能突破.”看到此处,白晓晓心下一紧。
梨漫见她还没睡,开口提醒，“早点休息吧,接下来,我可能会无暇顾及你。”
倘若在没看留影石之前,梨漫大概会尽力避让此人,不与之交锋。但看了留影石里的打斗后,她决定应战！
“记得多去十方小境提升自身能力,有不懂的玉简传讯我。”
梨漫交代了几句,便阖眼睡去。
白晓晓见对方如此镇定,心也跟着静下来,她也该努力提升自己,这样才不至于拖后腿。
一晃十几日过去了。
这阵子梨漫昼夜不停地往返在精武堂和藏经阁之间,只要在藏经阁学到了新的东西,就会去精武堂验证并熟练。如此反复,武力较之之前有很大提升。但她仍觉得不够，正苦恼间,一道身影拦住了她的去路。
“我们之间是不是还有什么没了结?”傅肖的出现并不是偶然,相反,他在此地已等候多时。
梨漫抬头,似乎这才看清来人。
“简单一点,你我打一场！”傅肖开门见山。
梨漫听此，本还眉心紧皱,不知想到什么,又顷刻舒展。
她点点头,心觉如此正好。
两人一起来到一处无人的山峰。
此处怪石嶙峋,松针林立,无鸟叫虫鸣,格外寂静。
梨漫紧盯对方,这次傅肖并没有带鞭子,而是自身后抽出一把长剑,剑锋锐利,折射出一道晃眼的白光。
傅肖并没有给她时间,一个闪身跃至空中,锐利的剑刃劈空而来。
梨漫手上没有武器招架,只得闪身躲去巨石之后。
只听铿锵一声,怪石迎刃碎裂,粉碎的石子自空中四射开来。
梨漫一个轻灵后空翻,瞬间与之拉开距离,只见她双手自地面一划,几枚石子已落入手心。
傅肖见一击不中,又使出连环招式。
却不想,叮地一声,剑刃被飞来的石子击中,因着强劲的冲击和惯性,劈至一旁的松木上。
簌簌声中,松针如雨般降落。
傅肖不由皱眉,倘若第一次躲过他的剑刃,尚能说是对方的幸运。那么第二次更改他的攻击轨迹,使他不得不重新审视眼前的女子。
俊秀的眉峰下,是一双冷静又狡黠的黑眸,即便在手无寸铁的情况下,也丝毫不见慌乱。
临危不惧,又反应敏捷。
傅肖手上运功,剑刃空鸣作响,而后又归于平静,像是得不到回应而最终妥协。
再打下去,他定然能赢,却也胜之不武。
傅肖将剑归鞘于身后，抬头看向对方,“王海此人,不足为惧。”
提起此人,傅肖似有不屑,“论阳的,他远不及我,玩儿阴的,我不及他。”
但不论阴谋还是阳谋,在绝对的实力面前,都不值一提。
说完转身欲走,却又顿住,“梨漫,今后擂台上,你我再一战分晓。”
希望那时候你已经有了一把属于自己的剑。
待梨漫回至住处,白晓晓立刻上前询问,“怎么今天如此晚,遇着什么麻烦了吗?”
梨漫摇摇头,对方并不像是来找茬儿的,倒像是来帮她解决困惑的,总之,打了一场后,她颇有心得。
“你呢?这几天怎么样?”梨漫看向桌面铺满的符纸, 她最近忙着解决手上的难题,没来得及过问对方。
白晓晓也不藏着掖着,她将一副才画好的符禄挪至梨漫跟前,“姐姐你看,最近我感觉体内的灵力很充盈,在画符的时候,我就有意将灵力顺着经络倒入符内。”说到这里,白晓晓眼里精光闪烁,“谁成想叫我琢磨出了隐身符！”
梨漫目光一定,“你说这是隐身符?!”
“对啊,我在藏经阁发现一本符典,根据上面的隐身符图纸依葫芦画瓢,不想竟成了！”白晓晓挠挠头,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只是我这个隐身符有点特别。”
市面上的隐身符大多出自中级符师之手,极少数珍品出自高级符师，且品质都有保障。
她的不太一样,就是时灵时不灵！
这几日沉浸在藏经阁,梨漫一下子吸收了很多有关修仙的常识。是以，她知道符修一道极其严苛，他们对天赋的要求极高,随着修为的增长,境界越高,造诣越深。
白晓晓此刻才堪堪练气期,假若今后境界提升,她所绘制的符禄就绝不会是眼前的品质了。
似是料想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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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什么,梨漫神情凝重,“临摹符禄一事儿,暂时不要告诉第三人。”
白晓晓听后,没来得及平复心里的震惊。
又听梨漫提议道,“既然你对符修一道如此感兴趣,不妨提前了解看看凌云宗有无厉害的符修。”
最好是一方大能,且对符修有极深的造诣。退一万步讲,将来也能得其庇佑。
白晓晓听后,认真地点点头。
两人不再说话,各自躺下,都在默默地消化着各自的心事儿。
转眼间一月之期即将结束。
梨漫和往常一样在藏经阁翻阅典著,正犹豫看什么类目时,目光被一本泛黄的没有任何封面的册子吸引住,她抬手将其取下。
翻开第一页,印入眼帘的是一排排没有五官的小黑人。
它们或坐或立,姿势各异,摆放的手脚像是比划着某种动作。
梨漫眼前一花,不由闭上眼。
神奇的是,随着她闭眼的那一刻,那些不同姿态的小黑人就像活了一般,在她脑海里不停地舞动着身体。
梨漫下意识跟随小人的动作,仿佛不受控制一般。
也不知过了多久,等梨漫睁开眼,定睛一看时,纸上的小黑人似黑雾一般消失不见，转眼间只余一片空白。
察觉到自身经脉，除了微微发烫,再没有别的不适后,梨漫压下心中的惊异,将册子放回原处。
她能明显的感觉到，自身的功力在某一瞬间，爆发至顶点后,又归于平静。
那册子上描绘的,应该是某种短时间内提升内力的功法,只是功法太过玄妙,她一时无法参透。
梨漫不由心生疑惑,满架子的仙术心经,怎么就混进了一本内功心法,难道说功法心经与仙法心经本就同根同源?
一月之期已到。
各位学子被召集于大殿前,几位长老合力撕开空间裂隙,将众学子输送至秘境,每人猎得三头二级魇兽即为通过测试。
梨漫降落点是一片沼泽,她查看一番周围环境后,立马拿出玉简联系白晓晓,两人约定,不管降落何处,都要第一时间集合。
[我在沼泽地,地图上有标记。]
白晓晓才站定,环顾一周后,身上的玉简传来讯息。
她立刻打开查看,并按照梨漫的指示,在地图上找出自己所在的位置。
[姐姐,我在离沼泽不远的红木林。]
[找个安全的地方呆着,我马上过来。]
8.入门
将消息送出后,白晓晓警惕的看向四周。
她总感觉红木林安静的有些诡异,她很害怕周围突然蹦出什么来。背紧紧地抵在结实的红木上,整个人恨不能缩成一团,心下不停祈祷姐姐快点赶来。
头顶突然滴落一滴水。
下雨了?!
白晓晓下意识伸手去摸,却触到满手的黏腻,没待她弄清眼前的透明液体是何物时,林子里突然传来一道惊呼。
“快逃!!!”
梨漫赶来红木林时,并没有发现白晓晓的身影。
她找了一周后,在一棵粗壮的红木树前停下,像是有所感应,她抬头向树顶看去。
遮天蔽日的红木上挂着大大小小的动物尸体,那些动物身体被一种透明的丝线层层缠裹,高高地悬挂在树上,风干成了尸干儿。
梨漫目光一定,在近处的树皮上发现一处还未干涸的痕迹。她在原地站定几瞬,转而蹲下将手贴至地面,察觉到极轻微的震动,而后一个纵跃飞至树顶。
“快跑,快追上来了!”白晓晓在对方的提示下慌不择路。
傅肖眼看她就要被抓住,正欲唤出飞剑,哪知眼前人影一晃,本还狼狈逃命的白晓晓瞬间消失不见。
傅肖猜想对方大概使用了什么法器, 耳边就传来对方的声音,那声音很近,似乎就在跟前。
“别找了,我就在你面前！”白晓晓千钧一发之际,使用了之前绘制的隐身符,菩萨保佑,这符显灵了。
“现在怎么办?这魇兽找不到猎物,好像陷入了狂暴。”此时虽有隐身符,但时效不长,她也坚持不了多久。方才为了逃命使了好几张疾行符,但那魇兽依然对她穷追不舍,好像锁定了她一般。
傅肖没来得及回答她,魇兽群一时失去了目标,转而朝他攻来。
他本来追着一头二级魇兽而来,在看见白晓晓险些没命的一刻,出声提醒对方。谁知这一喊,激怒了树上蛰伏的三级魇兽。这只魇兽似乎是一只头领,只见它仰天长啸,其他魇兽从四面八方闻声而来。
两人便开始了夺命狂奔。
梨漫跃至树顶,发现从四面八方奔来的魇兽都在朝一个方向汇聚。魇兽体型巨大，奔走间尘土飞扬，那动静似乎要撼天动地。
梨漫不再迟疑,一个纵跃朝相同的方向追去。
这几十只魇兽全都处于狂暴状态,怕是没办法逐个击破,想到这个,梨漫心生一计。
处于隐身状态的白晓晓,看着傅肖因为她陷入困境,焦急又自责,这时,耳边传来玉简接受消息的声音。
[白晓晓,往沼泽地方向跑！]
她快速浏览后,大声朝傅肖喊去,“往沼泽地跑！”
傅肖听后没有一丝迟疑,调转方向朝沼泽地跑去。
那地方他之前在地图上看到过,不知想到了什么,他召唤出飞剑,开始低空御剑飞行,他控制着速度,始终与兽群保持着不近不远的距离。
等他将兽群即将引至沼泽时,抬手一挥,一望无际的沼泽瞬间变成一片绿色草坪,真实的地面被彻底掩盖。陷入狂怒的魇兽早就失去了理智,根本无法识破眼前低级的幻术。
等呼啸而过的兽群完全陷入沼泽时,梨漫知道就是此刻,她抬手结印,一个‘天罗地网’将所有魇兽全部困于其中。
傅肖见此,高呼一声,“剑来!”
他凌空而立,终于腾出双手,一个绝杀下,预将魇兽全部斩于剑下。局面瞬间转变,本还不可控的兽群,此刻正引颈受戮,无力回天。
剑落无声，餍兽尸骸散落一地。
紧跟着几声叮咚脆响,玉简里先后传出播报声:
[恭喜傅肖,率先猎得三头二级魇兽,合力猎得一头三级魇兽。]
[恭喜梨漫,率先猎得三头二级魇兽,合力猎得一头三级魇兽。]
[恭喜白晓晓,率先合力猎得三头二级魇兽。]
“啊!啊!啊!”白晓晓一赶来就收到好消息,不由开心地叫起来。
梨漫二人也先后落于地面,白晓晓连忙跑上前。
“姐姐,你怎么找到我们的?”之前一直忙着逃命,没来得及告诉姐姐他们的位置。
“这个不难,倒是有一点我想先确认一下。”
说着目光朝白晓晓身上扫去,“你是不是碰到了红木树上的黏液?”
“呃,是不小心弄到的。”白晓晓说着伸出手,指尖那股滑腻腻的感觉似乎还在。
梨漫点点头,“那就说得通了。”
“什么说得通?”
傅肖见她还不懂,没好气道:“你不知道魇兽的涎液气味独特吗？那是它们用来追踪猎物的。”
“啊，难怪它们死命地追我。”像是想到什么，白晓晓转而对傅肖道，“刚才真的对不起啊。”
对方好心提醒自己，反而招来灾祸。
见对方如此慎重地道歉，傅肖反而不自在，“没事儿。”
此地不宜久留，说完率先抬步离开。
白晓晓偷瞄了一眼他的背影，心说这人也没有那么讨厌。
三人从秘境出来，早就有长老们在外边等候。
周南飞率先出列，眉开眼笑道，“三位小友，恭喜恭喜啊。”
“周长老好！”三人恭敬回礼。
周南飞也不兜弯子，径直走至梨漫跟前，“梨小友，不知你是否有意来我五行峰？”
梨漫先前有了解过凌云宗七峰，以周南飞为首的五行峰，峰里众弟子除修行外，也以剑器一道闻名。
梨漫似在思考，周南飞见此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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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抛出橄榄枝，“你若愿意，将入我座下亲传弟子。”
此话一落，就连白晓晓和傅肖都忍不住侧目，内门弟子已是极大恩惠，亲传弟子更是绝无仅有。
周南飞如此不按套路出牌，其他几位长老彻底坐不住了。
“梨小友，我天纵峰也可以···”
“归墟峰也可以···”
“慢着！”
鹤长风今日迎接掌门出关，耽误了些时辰，此时凌空御风而来，还好赶来及时。
他站定后，一拂衣袖，“梨小友，我归霄峰地广物博，灵气充沛，战力亦是七峰第二。”
鹤长风说着隐有得意，“你若选择归霄峰，我们将一切资源倾斜于你！”
此时，白晓晓已经惊得合不拢嘴。
傅肖看着那几个老家伙抢人，心里有些不是滋味，怎么他当初就不是这样呢。
梨漫见鹤长风目光殷勤地盯着她，一时有些不习惯，转而看向众人。
周南飞在鹤长风出来的那一瞬，脸色就不太好看，他本以为又会像之前一样，却不想耳边传来梨漫的声音。
“我选五行峰。”
还不待周南飞消化这个喜人的消息，紧接着传来鹤长风心有不甘的问话，“为什么？”
梨漫抬头，不慌不忙道，“归霄峰很好，愿意优先给我一切资源，我很感激，但我选五行峰，我喜欢被平等地对待。”
哪怕是优先给予好处，那也是众人公平竞争后的结果，而不是一开始就被至于高位，高人一等。梨漫知道自己的想法他人可能无法理解，但她仍坚持遵从内心的抉择。
鹤长风听后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得隐有深意，“你以为亲传弟子是什么？”
被选定为亲传弟子的那一刻，就注定了会被优待。
“好啦，”灵隐峰长老祝辞伸着懒腰道，“我就不跟你们抢了，我看中了一个更好的。”
说着冲面前的人勾勾手指。
白晓晓似乎有些不敢相信，抬手指了指自己。
梨漫轻轻撞了撞她，白晓晓这才迟疑地向前一步。
祝辞这人成名太早，行事乖张，如今虽为长老，依然有些不着四六。但这人在符修上的造诣首屈一指，白晓晓跟了他不会亏。
鹤长风被人打断也没见不悦，似乎有些忌惮祝辞，他笑了笑，看向后面陆续从秘境出来的学子，目光倏地一定。
陆钊和其他学子前后出来，有序地站定在一旁。
鹤长风不由想起掌门出关后同他的谈话，他若有所思的将目光落定在眼前的少年身上。
“陆钊？”他摸着胡须道，“可愿来归霄峰？”
陆钊想了想后，点了点头。
其他长老也重新挑好人选，带着各自的人离去。
9.圣子
“姐姐，我们要分开了。”
以后她们就不能住在一起了。
白晓晓收拾好东西就要去灵隐峰报道，此刻有些依依不舍。
梨漫安慰她道，“你可以来五行峰找我，我也可以去灵隐峰看你。”
正说着玉简叮咚一声。
梨漫点开扫了一眼，便将玉简收好。
速度太快，白晓晓没来得及看全。
“我先走了。”说着也不顾白晓晓反应，转身快步离去。
白晓晓方才快速扫了一眼，似乎看到了·····王海！
她神情一变，赶紧追了出去。
梨漫来到对方指定的地点，擂台周围已经围满了人。
王海看向来人，神情轻蔑，“哟，让我看看近日的天之骄子，听说是出尽了风头啊。”
梨漫没有和他废话，飞升至擂台上，冷静的眸子向周围扫去。
本还熙熙攘攘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王海似有不悦，目光阴沉地盯着对方，这可是他的主场。
他一个纵跃跳至擂台中央，人群立刻响起喝彩声。
他隐有得意，“今天我们来玩一个不一样的。”
说着目光扫向梨漫，赤裸裸地挑衅。
梨漫并未接茬儿，她不是会被轻易激怒的人。
“一局定胜负。”
王海说着，目光锁定对方冷静的眸子，心想等会儿就要眼前人哭着喊着求饶。
两人走至一旁的武器架。
梨漫选了一把长剑。
王海见此，不由勾了勾嘴角。没有任何犹豫，他也选了一把长剑。
不知谁喊了一句开始，本还站立对峙的两人，如两股旋风一般扭打至一起，两人速度极快，空中只留下几段残影儿。
正在梨漫感觉对方有意放慢速度时，只听铿锵一声，她的长剑在迎来对方强力一击后，骤然断裂。
“啊，怎么回事儿？！”白晓晓拉着傅肖赶过来时，正好看到断剑的一幕。
她不明白问题出在哪里，但傅肖只一眼就看出来，有人事先在武器上做了手脚。
梨漫并未因断剑而处于劣势，反而攻势越发猛烈。
对方见一计不成，紧接着又使出一计。
王海早在对方断剑的一瞬，就设好陷阱，此刻只要对方前进一步，就会踏入他布好的法阵，到时候灵力尽失，只会任他宰割。
梨漫似有不知，攻势不减，只见她一个横扫，对方闪退不及，眼看就要向身后倒去。
梨漫趁胜追击，似乎不愿错过对方的这个失误。
眼看对方就要落入陷阱，王海抑制不住勾起嘴角，在梨漫彻底落入圈套的那一刻，他终于放声大笑道，“你也不过如此。”
梨漫似乎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
只见王海阴沉的眼底划过一抹狠戾，他骤然凌空跃起，长剑高举，欲给梨漫致命一击。
“姐姐！”白晓晓看着这一幕，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王海本欲祭出绝命杀招，却在捕捉到对方翘起的嘴角时，蓄势待发的动作不由一滞。
他脸色遽变，发现自己的剑居然不听使唤。
梨漫也不装了，哂笑道，“黔驴技穷了吗？”
王海脸色惨白，他被架在空中，一动不动。
眼前的女子如入无人之境般踏入他的陷阱，不紧不慢地向他走来。
到这一刻，他才体会到命悬一线的恐惧。
那事先被他破坏掉的剑，即便只剩半截，此刻也能轻易要了他的命。
“为什么？”他颤抖着问出了心里的困惑。
梨漫并未回答，一个拂袖，地面上的断剑凌空飞起，直指空中吊挂的某人。
“等等，你不能杀我。”王海咬着牙挣扎。
梨漫似乎在给他机会，停手将剑刃悬浮在空中。
王海却以为对方怕了，叫嚣道：“我是内门弟子，你若是伤我，我师父定不会放过你。”
人群里已经有人看不下去了，不知谁啐了一口。
“呸，怎么你之前就可以肆意伤人了，那些没有师父的新人，难道就活该被你挑断手筋脚筋吗？”
话落，一石激起千层浪。
人群里一部分是王海之前的拥趸者，一部分是之前被他打压过的人，前者因为对方此刻的惨败纷纷倒戈，后者则是愤而攻之，全都朝他吐口水。
梨漫抬手召回剑，转身欲离开。
白晓晓赶紧追上，“姐姐，你为什么放过他。”
梨漫扫了一眼一道儿跟上来的傅肖，朝对方递了一个眼神。
“你告诉她吧。”
傅肖指指自己，不解自己怎么就成了个解说，但仍是耐心道，“修仙界以强者为尊，而尊严，只在剑锋之上。王海今日颜面尽失，他再也掀不起风浪。”
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姐姐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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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但看起来似乎并不开心。”
白晓晓落后两步，凑近傅肖耳边说道。
傅肖一下子挺直背，有意与对方拉开距离，但白晓晓神经大条，仍是凑上去。
“我要是打赢了，我一定要好好庆祝一番，不知道姐姐看到没，刚刚有一群人冲她离开的方向鼓掌喝彩呢。”白晓晓说着激动起来，还上手拍对方的背。
傅肖有些脸黑，“你离远点儿！”
白晓晓冲他吐了下舌头，“本仙女才不和你玩，我要去找姐姐啦。”说着一蹦一跳地朝前面追去。
梨漫听着身后两人的打闹，不由摇了摇头。
白晓晓有一点没说错，她确实开心不起来。在这个实力至上，弱肉强食的修真界，今日众人的反应更是让她看清了这一点。
倘若她不能一直赢，那么明日的她，亦可能是今日的王海。
可是，又有谁能一直立于不败之地呢？
“诸位，我得到最新消息，圣子即将出关。”凌云宗掌门一出关，便将众长老招至跟前。
圣子闭关归隐已有万年，此刻出关，怕是要变天了。
众人表情都很凝重，除了祝辞，依旧是一副吊儿郎当的模样。
祝辞是众人里最年轻的，也是来的最晚的，是以他并不了解万年前的那场仙魔大战，那时候的他并未出生。
那时魔君崇隐携魔族进犯，修真界尚且浮尸万千，人间更是哀鸿遍野。
圣子以一己之力击退魔君，将其封印在祭海深渊，自此，天下才彻底安定下来。
“莫非魔族死灰复燃了？”有人问道，但是近几百年并没有魔族的消息啊。
“圣子出关可有指示？”
“尚无。”傅之舟沉吟道 ，“这正是我召集大家前来的原因。”
随后又补充道，“巫族大祭司镜明有一卦，或许和这有关。”
巫族向来不问世事，族人低调又神秘，巫族卜术能辨天机，预测未来。
鹤长风若有所思道，“难道巫族已经预测到了什么？”
“不管是什么，目前他们将圣子出关的消息放出来，或许后面就会有指示。”周南飞摸着胡须道。
“说起来，圣子还是他们的老祖，此番阵仗不似以往低调作风，倒像是释放某种信号。”有人揣测。
“也许，是我们想多了。”也有人保持乐观态度。
总之，现下不明，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10.突变
众人商讨无果，傅之舟亦无其他要事吩咐，几位长老先后离开，鹤长风特意留下。
“那小子还没见你吧？”
掌门闭关前将傅肖托付给他，现下出关了，鹤长风觉得自己该把人还回去了，也算是不辱使命。
傅之舟却摇了摇头，“先让他跟着你吧。”
“这恐怕不妥，”鹤长风摆出为难样儿，“其实不是我不愿意，你也该问问孩子的意见。”
那小子性子桀骜不驯，脾气又别扭，谁也不服，虽说跟了他很长一段时间，也算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但那小子未必会听他的。
“这个你不用担心，我会同他讲。”
“行吧。”看掌门执意如此，鹤长风也唯有接受。
这边三人分开后，各回各峰。
傅肖一路畅通无阻，径直来到掌门塌下，指引仙娥见着他，都自动退下。
“参见掌门。”傅肖弯腰行礼。
傅之舟摆摆手，示意免礼，而后静静地看着他，“长高了不少。”
傅肖起身后，抬头挺胸，似乎为了让对方看得更仔细。
半晌，傅之舟收回目光，指了指一旁的座椅，“不必拘束。”
傅肖迟疑一瞬后，大方上前落座。
“我听你长风叔伯说过，你修炼很刻苦，不但如此，在新人试炼中，更是亲自下场为宗门招揽人才。”
傅肖嘴角微抽，他咬咬牙，微笑道，“应该的。”
傅之舟满意地点点头，“既然你们能有如此默契，里应外合，你且继续跟着他，学习处理一些宗门事务。”
“我·····”傅肖正欲打断，傅之舟抬手示意对方听他将话说完。
“这是其一，其二是，我接下来要走访各宗门，势必无暇顾及你。”
说着将事先备好的一本秘籍递给傅肖，“这是我闭关时的心得体会，你且拿下去慢慢领悟，有不懂的地方可以随时问我。”
傅肖本还闷闷不乐，一听这话，立马双手接过，“什么时候都可以吗？”
傅之舟点点头，看着对方很好哄的样子，似是心有不忍，“现在，跟我来，我要看看你的修为涨进如何。”
傅肖才扬起的眉头立刻耷拉下来。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练功房。
梨漫在师姐的引领下，来到自己的住所。
房屋背靠竹林，屋内摆设整洁，环境清幽，周围草地上生长着不知名的小野花，微风袭来有一股淡淡的花香。
梨漫很喜欢这个地方。
领她来的清柠师姐并没有错过她嘴角的笑意，师姐指着一旁衣物，温柔地介绍道，“小师妹，这是亲传弟子服，暂时为你准备了两套，待会儿你试穿一下，要是不合适师姐马上拿去改。”
周南飞座下一共有三位亲传弟子，首位大弟子名叫江城，此前正在外历练，是以梨漫还没见过。
这第二位就是眼前的清柠，因身披雪衣，眉间一抹朱砂痔，素有‘玉面菩萨’之称。
梨漫是第三位，清柠很喜欢喊她小师妹，觉得这样叫尤为亲切。
“谢谢师姐。”梨漫抖开衣服，比划了一下，长短正好适中。
清柠看着眼前的小师妹，不自觉就露出了笑。
小师妹身量高挑，眉目俊秀，虽然不怎么爱笑，沉静的眸子却充满灵动。
对着这么一个天然的美人坯子，清柠不由母爱泛滥 。
“小师妹，快坐下，我帮你把头发梳起来。”
梨漫待人有一种清冷的疏离感，她并不习惯别人的过分热情，但对于对方释放的好感，她却能敏锐的捕捉。
是以，即便内心有所抗拒，她依然还是照做。
这让她想起，上一个为她梳头的人——海婆婆。
不知道海婆婆现在怎么样了？
清柠察觉到对方眼里一闪而过的落寞，怀疑对方是想家了。
她笑着问道，“小师妹辟谷了吗？”
梨漫愣了愣，答道，“尚未。”此前一直吃着分发的干粮。
清柠对着铜镜冲她眨了眨眼，“那就让师姐表现一下，今晚给你做个菌菇面。”
后山上生长着各色各样的蘑菇，吸收了大量灵气，是修真者天然的补给食材。
“你看。”将最后一缕秀发盘起，清柠满意地看着镜子里的人儿。
乌发雪肤，清冷绝尘。
之前还有些凌乱的秀发此刻被梳理的顺顺滑滑。高挑的马尾，英姿飒爽又不失隽永秀丽。
“谢谢。”梨漫还是不习惯别人紧盯着自己，她躲避似地移开对视的目光。
清柠察觉到这一点，好像发现了一个宝藏，小师妹简直不要太可爱啦。
不再逗对方，清柠哼着小曲儿，愉快地去准备今晚的食材。
待对方走远，梨漫深深地舒了一口气，看着空空的房子里只剩下自己，她不觉得冷清，反而尤为自在。
梨漫盘起腿开始打坐，想起师姐离开前提醒她，将房屋设置一道禁制。
梨漫抬手一挥，一道无形的光圈笼罩在房屋之上，确认一番后，梨漫这才闭眼入定。
白晓晓被告知要被带去见祝长老时，一路上还很忐忑，她也不知道为什么一看见祝长老就忍不住打哆嗦。
师兄将人带到后便转身离去。
白晓晓低着头，眼观鼻，鼻观心。
“小孩儿。”祝辞看着像木头一样站定的某人，不由出声道，“你过来。”
他招招手，似有不悦，“你这是什么鬼东西。”
白晓晓抬头，小心地扫了一眼，心下不由咯噔，慢吞吞回道，“隐身符。”
水镜里的暂停画面，正是她在秘境里使用隐身符的一幕。
祝辞不耐地用手指敲击桌面，“我当然知道这是隐身符，我的意思是你画的乱七八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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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晓晓脸色像是调色盘，顷刻间由白转红，又由红变白。
祝辞扫了一眼她，也不再苛责，转而从身侧掏出一本符集，“照着这个，每天给我画满两百张。”
说着将符集随手扔向对方。
白晓晓手忙脚乱，勘勘接住。
她看着对方的后脑勺，弯腰行礼后才转身离开。
祝辞其实也没多生气，他以前的师父也惯爱吓唬他，至于效果吗，还挺管用，他就是很好的例子。
这小孩儿天赋不错，若是能顶住压力，假以时日，必成大器。
草长莺飞，斗转星移，眨眼间已是三年后。
这一日，梨漫如往常一般在竹林练剑。
她身着水青色长袍，静立于一片翠绿之上。只一瞬，身如矫燕，穿梭在碧浪之间，剑若游龙，气势如虹。
如今的梨漫已经有了属于自己的剑。
当初师父要赠剑予她时，梨漫一口回绝了。
最开始选择五行峰的时候，她就有一个私心，想亲手为自己打造一把佩剑。后来在师父的指导下，历经数次失败后，终于叫梨漫成功铸造了一把利剑。
取名青璃！正是她手中的这把。
梨漫挽了一个漂亮的剑花，她对手里的剑很是满意。
正在此时，宗门敲响了洪钟，钟声如雷贯耳，传遍宗门各个角落。
一般有重大事情，才会用此钟集结众弟子。
梨漫跳至地面，剑如有灵，嗖的一声，在她脚还未沾地的瞬间，迅速将她拖起一飞冲天，人和剑转眼消失在天际。
梨漫到达时，鹤长风及一众长老已在殿前落座。
她才行礼完，傅肖和白晓晓一前一后到达，三人相□□头示意后，和一旁早就到位的师兄师姐们站成一列。
这时陆钊领着几名内门弟子，走上前来禀报，“掌门，众弟子已全部就位。”
殿门外，凌云宗上上下下近万名弟子全部集结于此。
傅之舟外出走访后，将宗门大小事宜全权交给代理掌门鹤长风。这些年陆钊作为鹤长风的内门弟子，早已跻身众弟子前列，因表现突出，鹤长风对他尤为重用。
此时，殿内殿外，鸦雀无声。
鹤长风点点头，站起身，“将诸位召集在此，是各宗门最近都有发生人员失踪的现象，事情太过蹊跷，且查不出原因。”
说到此，鹤长风看向殿内众弟子，目前殿内所立的都是凌云宗的天之骄子，甚至是整个凌云踪的未来。
他决不允许这些人身上出现任何纰漏。
“大家要引起警惕，若发现身边同门有何异常或消失不见，应立即上报，不得耽误。”
众弟子齐声领命。
“是！”
待众人领命退下后，几位长老携亲传弟子仍站立原地。
众人不约而同的看向五行峰长老周南飞，此刻，周南飞一脸凝重。
11.危机
周南飞顿了一瞬后，缓缓开口道，“城儿此前在外历练，一直和我保持联系，但最近一月，未曾收到他的简讯。”
他们师徒之间的默契，断联绝不会超过半月，此次失联已有一月余。
最后一次收到他的讯息，还是一月前。
江城来讯说，他在一个叫弥尔城的地方，追击一妖物。
当时并未觉得有异，只稀松平常叮嘱了一句多加小心。而后，就再也没收到过他的消息。
恐怕问题就出在那时。
近日，各宗门接连有弟子失踪的消息传出。
周南飞才猛然意识过来，当即去查那个叫弥尔城的地方，却发现查无此地。
他立刻向鹤长风反映此事，却不想天纵峰长老也与自己的爱徒失去了联系，众人这才意识到事情有些棘手了。
“会不会是魔族干的？”天纵峰长老天步定猜测道，联想日前传闻圣子出关的消息，他越想越觉得有此可能。
鹤长风却立刻否定，“各宗门此刻信息是开放的····”因为之前消息封锁，造成延误时机，此后各门派达成共识，互通消息。
这样大家都能第一时间了解事情经过。
“····之前失踪的案件里，并没有魔族的身影，连一丝魔气都感知不到。”
周南飞像是想到了什么，“夺舍？或者别的什么邪门功法暂时隐匿了他们的行踪呢？”
“也有可能。”鹤长风捋着胡须道，平静的神色有了一丝波动，“如果是这样，那就难办了。”
确实难办，失踪的都是各峰的天骄，若是被夺舍，就算是被找到也等于是废了。要是练了邪门功法，势必会被整个修真界所不容。
众人神色都很凝重。
也有人反驳道，“先不说别的，把人找到再说。”
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鹤长风抚着胡须道，“我接下来要说的，就是派谁去找？”
人当然要找，怎么找？谁去找？都需要从长计议，但现在留给他们的时间并不多。
这大概是目前为止，鹤长风身为代理掌门遇见的最大难题。
很显然目前有一股力量，在暗中觊觎着各门各派的天骄们。
“我愿领命！”天纵峰长老天步定率先出列。
鹤长风呵斥道，“胡闹！你什么身份你不知道吗？”
天纵峰坐镇一把手，他若不在了，这一脉就毁了，凌云宗万不敢冒此大险。
天步定愤然道，“失踪的不是你的徒儿，你当然不着急！”
周南飞见此，连忙拉住对方，怕两人一时气头上再说出什么口不择言的话来。
鹤长风知道对方的心情，是以并未放在心上，“你别想了。”
就是想激怒他也没有用，他不再看天步定。
周南飞摸摸鼻子，心说这两人平时性情都挺沉稳的，怎么这会儿都跟吃了火药一样。
“各位长老师伯们，你们都消消气。”一师兄上前劝解道。
“动一峰长老出去寻人，确实有些欠妥，”话还没说完，天步定就吹胡子瞪眼了，周南飞连忙拉住他，示意他听人把话说完。
这位师兄状似擦了擦额上并不存在的冷汗，“不知道的，以为我们凌云宗后继无人，知道的，怕也会嘲笑我们凌云宗子弟胆小如鼠，难成大业。弟子知道众长老对我们关爱有加，甚至愿意亲身犯险，以庇佑众兄弟姐妹们的安危，但你们作为长辈，是否应该给我们后辈一些成长的机会呢？而此刻，不就是最好的时机吗？”
话落，天步定也冷静下来，甚至认真看了说话人两眼。
这位说话的师兄，正是流云峰的寂归流。
此人在梨漫等人入宗门前，曾是凌云宗旷世奇才，即便被后来的梨漫等削减了世人瞩目的目光，他依然因着自己的出类拔萃而璀璨耀眼。
“弟子愿领命前往，望众长老成全。”寂归流说着躬身行礼。
白晓晓一众人觉得这位师兄有勇有谋，不愧是凌云宗未来的宗门脊梁。
众长老保持缄默，似乎在思考此提议的可行性。
众人眼神交流后，目光一致转向鹤长风。
鹤长风颇为头疼，抬手支颐，“你们还有别的意见吗？”
他转而看向两侧，周南飞接收到他的信号，上前出列道，“既然是个机会，让我小徒弟也去涨涨见识吧。”
梨漫听及此，恭敬出列，“弟子领······”
话未说完，一旁始终静立的清柠师姐突然出声打断。
“不行，师父，让我代替小师妹去。”她神色焦虑不安，已然不顾任何仪态。
“此行危机重重，小师妹才来宗门没多久，论经验，我比她更合适。”
周南飞当然知道她同江城感情深厚，是以并没有斥责她的失态。
这么多年，他是看着他们长大的，也知道两人之间的情谊早就上升为男女之情。
沾染儿女情长在修真界乃大忌，不是说禁止情爱，而是一旦陷入儿女情长，修为阻滞不说，更有可能失去理智，在危急关头丧命。
江城此番遇险，她尚不能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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住气，没准儿到时候他这个老家伙怕是要痛失两位爱徒。
这也是他为什么选择小徒弟的原因之一。
其二，小徒弟沉着冷静，心性坚韧，短短三年时间，修为已是金丹后期，甚至随时都可能步入元婴。
这还是他怕她进阶太快，根基不稳，命其刻意压制修为，要是放开禁制，与此时的寂归流亦有一战之力。
“清柠，你作为师姐，修为不得增进，此番言行无状，自去闭关修炼，自省已身。”
周南飞话落，清柠肉眼可见的消沉。
她无声地张了张嘴，而后恭敬领命，踉跄着转身离去。
梨漫看着师姐离去的方向，有些不解师姐为何如此执着此次出行。
鹤长风最终一锤定音，又钦点了几名优秀弟子，与寂归流，梨漫二人一同前往。
“此次外出，重在打探追踪，若是遇上任何不对，先报之宗门裁决，切勿以身犯险，记住，我要你们全须全尾，一个不能少的回来。”
几人迅速准备行囊，即刻出发。
梨漫离开前，和白晓晓一番道别后，本欲去看师姐一眼，奈何寂师兄那边催得急，只好用一灵蝶传信于师姐。
洞府内，静坐的清柠看着眼前飞过的灵蝶，她伸出手，灵蝶静落于她指尖。
一行文字悬浮于空中：
“清柠师姐，我们定会把师兄带回宗门。”
清柠苦笑着握紧手，笑着笑着一滴泪自眼角滑落。
那阵子她修为遇上瓶颈，一直不得寸进。小师妹又很得师父赏识，师父对她赞不绝耳。要知道在那之前她清柠也是师父眼中的修真天才，更是五行峰行走在外的门面。
可小师妹来了之后，一切都变了。
她甚至有过一瞬的阴暗心思，要是没有小师妹，所有的一切是不是会回到从前？
她还是师父眼中的好徒儿，仙门口中人人称赞的‘玉面菩萨’。
可是，菩萨怎会有如此歹毒的心思呢？
小师妹没有错啊。
错的是她，是她能力有限，是她技不如人······
她开始陷入一个怪圈，在愧疚和自我否定中来回拉扯，浑浑噩噩。
她忽视了江城给她发来的消息，更不曾察觉那简讯里暗含求救的信号。
为什么江城会向她求救？
为什么她没有第一时间发现消息？
为什么？
清柠双手抱头，想得头疼欲裂。
下一瞬，她猛地抬起头，猩红的眼眸划过一抹决绝。
12.入岛
此次出行的还有傅肖，梨漫也是后面才知道，代理掌门本不欲他随行，但不知对方用了什么办法，鹤长风最终同意了。
一行人御剑飞行,身影快如闪电,顷刻消失于天际。
综合几大宗门提供的线索,得出之前失踪的仙门弟子,大多在临海这一片陡然失去了联系。
几人一再缩小搜寻范围,最终在地图上找到一片可疑区域。
寂归流示意众人停下,他们悬浮于空中,俯瞰着脚下一眼看不到边际的大海.海水颜色极深,泛着一股静谧的幽蓝。
“前方似乎是一座岛屿。”一师兄指着遥远的海平线道。
“走,上去看看...”寂归流说着,率先御剑而出,几人随后跟上,“...大家都小心点!”
他总感觉此地有些不太对劲儿。
他祭出罗盘,直针微微晃动后,停留在北方。还未待他收起,下一秒指针疯狂摇摆,似心有所感,寂归流猛地回头冲身后众人喊道,“大家快散......”
话音未落,只见寂归流如卸了力的傀儡,直挺挺砸进海里。
紧接着,其他人也纷纷掉落,梨漫在寂师兄扭头提醒的一瞬,祭出捆仙绳,率先将离得最近的两人拉到一起。
众人全都掉落水中,前后不过眨眼功夫。
失去意识的前一瞬,只觉海水冰冷刺骨,仿佛有一股极强的吸力,将他们往深海里拖拽...
等再醒来,眼前日光刺眼,梨漫眯了一会儿,才逐渐看清周围的坏境。
此刻的她被，搁浅至一处沙滩上,眼前的海岛似乎就是先前所看到的岛屿,没想到竟是以这种方式到达。
梨漫摇摇头,努力让自己恢复清醒。脑子昏昏沉沉,全身衣物早已湿透,脚踩在柔软的细沙上,只觉头重脚轻,越陷越深。
那种无力左右的感觉,竟让她不由想起陷入深海时,被神秘力量吸附的心悸感。
她极力稳住全身失控的感觉,用力攒紧手心。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伸手朝腰间探去,在发现捆仙绳的死结还在时,倏地松了口气。
只要捆仙绳还在,他们应该就在不远处。
梨漫顺着绳子的方向,一步步寻过去。在大概走了几十步的位置,发现了傅肖和另一位师兄。
没想到紧急时刻，捞的是他们俩。
梨漫上前,将捆仙绳解开后,又费力地将二人的身子从低洼的沙坑里掏出。
等她累的满头大汗,疼得不由直起腰时,才猛然意识到一个问题。
她脸色苍白地看向自己的掌心,不知什么时候起，她居然感知不到一丝灵力。而她沾满沙子的掌心,不知何时浮现了一个古怪的图案。
那是一个类似动物眼睛的图案,竖立的红眼珠似跳动的火苗。
梨漫凝眉,灵力的消失应该和这只诡异的眼睛有关。
她打量着周围，起身，拖着步子往水边走去,掬了一大捧水,对着躺在地上两人的脸泼去。
傅肖被水浇醒后,适应了一下头昏眼花,这才缓缓坐起。
他抬头见梨漫就在眼前,还没等他高兴,对方便告知了他两个不幸的消息。
“我们大概没法使用灵力了。”说着示意对方朝自己的手心看去。
“目前这儿只有我们三人,寂师兄和其他两位师兄落水后，不知所踪。”
现在只能希望,他们也被海浪卷至岛上的某个角落。
傅肖将目光从自己手心挪开,另一位师兄醒来刚好听见了梨漫的话,试着运行灵力,却发现身体一点反应都没有。
“想开点儿,”这位名叫曲佳音的师兄苦笑道,“好消息是，我们大概是弄清了，之前失踪的人消失的地点了...”
说着懒散地摊开手,颇有种顺应天命的感觉,“..坏消息嘛,只是无法对外界传出这个好消息而已。”
没有灵力的注入，玉简只是一块死物。
梨漫并没有这么乐观,只是被困在这里，无法传出消息吗?
她冷冷地扫视了一周,现在他们不仅没有灵力,就连防身武器也没有。随着他们的坠落,随身的佩剑也都沉进了海底。
曲佳音知道这位师妹的厉害,只是开个玩笑缓解一下气氛,并不想给对方落一个不靠谱的印象。
他拍拍屁股上的沙子，立马站起来。
“我们往岛上走走吧。”
兴许有别的出路。
此岛四面环海,因着海底的力量,想要越过深海离开此地,几乎没有可能,那么岛上呢?
此刻，也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三人拨开横生的灌木丛，傅肖走在最前面开路，他将掰折的木棍握在手里，左右探草。
梨漫走在中间，时刻留意着周边动静。
曲佳音坠在最后，不紧不慢地跟着他俩。
三人走了很长一段路，终于穿过灌木丛，看见了一条平坦的大路。
沿着大路往前走了几百米，梨漫隐约听见了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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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抬手示意两人停下，并朝一旁的树林使了个眼色，三人快速隐匿起来。
“阿么，祭祀节就要到了。”
一年轻的姑娘，扶着一老妪由远及近，两人身子贴得极近。
老妪安抚地拍拍她手背，“兰儿，你别怕，若被大祭司选中，那是你的福气。”
兰儿一把甩开老妪的手，哭喊道，“我不想要这个福气。”说着奔跑着离开了。
老妪看着对方远离的方向，忍不住接连叹气。
几人对视后，梨漫起身，自树林里走出来。
老妪察觉到动静，抬眼望去，在看见梨漫的一瞬，身形微晃，她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姑娘，你是外来人吧？！”
梨漫停住脚步，友善道，“婆婆，您不要害怕，我不是坏人。”
老妪见她不再上前，神色逐渐平稳，叹道，“姑娘啊，你赶紧离开这里吧······”说着目光在梨漫脸上停顿，似乎是眼神不好，而后叮嘱道，“···千万别被神侍看见。”
“神侍是什么？”梨漫问道。
“神侍是一群带着白色面具的人，你要是远远看见了，一定要躲起来啊。”
老妪说着，躬着背缓慢转身，“你们外来人一旦被发现，就都会被关押起来。”
梨漫神色微动，“婆婆能告诉我这是什么地方吗？我和父亲出海遭遇意外，我们的船被风暴掀翻了，我是被海浪卷到岛上的···”
她说着作势要跪下，哭求道，“婆婆，求求您帮帮我，帮我找到我的父亲。”
老妪扶着她的双手，不让她跪下，浑浊的眼里露出怜悯，“孩子啊，你的父亲怕是找不到了。”
“黑海里藏着吃人的怪物，若是不幸掉入海中，就再也回不来了····”老妪不忍骗她。
“···孩子你能来到岛上，已是万幸。”
梨漫悲痛欲绝，身体不由自主向地面倒去。
老妪见此，颤颤巍巍地将她扶起，“孩子，你别伤心，先和婆婆回家里休息吧。”
梨漫顺势站直身子，“婆婆，我不知道要去哪里了···”
老妪楼着她的腰，劝慰道，“别难过了，以后你就跟着婆婆吧。”
梨漫在老人的带领下渐渐远去。
她趁对方不注意，回头朝树林方向看了一眼。
傅肖他们已经知道此刻岛上最大的危险，就是戴着白面具的神侍。
岛屿这么大，找个藏身之处应该不难。
13.请君入瓮
梨漫随老妪来到她们的住处，那是一座用土砖砌成的房屋，周围是一圈半人高的土墙，墙上摆放着不知名的兽骨，兽骨发白，在日光下泛着莹光。
还有陌生又独特的图腾，屋檐上，墙壁上，木桩上······随处可见，似乎是某种远古的符号。
梨漫扫了一眼，压下心中的惊疑，问道，“婆婆，这里是什么地方？”
老妪从屋内拿出一套干净的衣物，“这里是巫族圣地，外人是进不来的。”
巫族？难道就是五大派里的巫族吗？
“孩子，赶紧将身上的湿衣裳换下来吧。”说着比划了一下梨漫的身高，“你比兰儿高了半个头，这衣服可能会不太合身，先将就穿着，回头婆婆再给你做新的。”
梨漫连忙接过衣裳，“不用麻烦了婆婆。”
老妪笑着摇头，眼里的一再坚持，梨漫不太能理解。
梨漫换好衣服后，那位叫兰儿的姑娘正好从外面回来。
“阿嬷，这是？”兰儿看着眼前的陌生人，眼里有一股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敌意。
阿嬤推了推她的背，状似在提醒她，“这是家里的贵客。”
贵客？梨漫不解老妪为何要这么说，难道是为了帮她隐瞒身份？
“哼，”兰儿不轻不重地哼了一声，扫了一眼穿着她衣服的梨漫，似乎有些不满，但看得出来她有所收敛。
“阿嬤，我从外面回来，听说神侍他们又在抓人。”
梨漫耳朵微动。
老妪招呼梨漫过去，走近后，发现老妪两手捧着一个陶罐。
梨漫定睛一看，里边装的居然是红色的土壤！
老妪指了指一旁的水盆，示意梨漫净手。
梨漫心有疑惑，仍是照做。
她净手后，老妪拿出一块干净的棉布似乎要帮她擦拭，梨漫赶紧接过自己将手擦干。
兰儿姑娘早就净手完毕，静立在一旁。
老妪双手捧起陶罐置于神龛上，虔诚地双手合十，她闭上眼，嘴里似乎在念叨着什么。
梨漫听不清，猜测应该是他们的某种祭拜仪式。
一旁的兰儿姑娘也双手合十，正在梨漫犹豫自己是否也要照做时，老妪睁开了眼，视线缓慢地移向梨漫。
深邃而隐秘的目光如有实质，梨漫有一种恍惚被定住的错觉。
那双浑浊的眼睛投射出的深意，仿佛穿透躯体，直击她灵魂。
那一刻，梨漫竟有一种被‘请君入瓮’的感觉。
然而，老妪冲她慈祥一笑，周身的压迫感瞬间消弭。
梨漫仿佛被人从水里捞起，得以喘息的她，只感知到好似要跳出胸腔的心脏和随之而来的咚咚巨响。
怦！怦！怦！
“将这个均匀地洒在围墙边缘。”
老妪动作轻柔地将陶罐从神龛上取下,转手递给梨漫。
梨漫恍惚地伸出手。
耳边的声音很轻，像是从远方飘来。
“红壤是我们巫族族民和祇之间的连接,祇将好运降于红壤,族人再将此洒在房屋周围,就能获得祇的庇佑……”
梨漫用力摇摇头，等她回过神时，她已蹲在墙边，手里握着最后一把红壤。
目光倏地一紧，她隐约看见掌心的眼睛似乎眨了一下,等她再度看去时,那只眼又与之前并无二致。
梨漫缓慢起身,回到屋内。
老妪静静地回望她,“好孩子,我还不知你叫什么名字?”
梨漫回道,“婆婆,我叫梨漫！”
“好孩子。”老妪伸出手,轻轻地拍着梨漫的手背,“族人不喜外人,你记得不要随意外出。”她叮嘱后便回到了里屋。
梨漫见状,将目光扫向屋内,那个叫兰儿的姑娘,这会儿又出去了,梨漫不知道她去了哪里,只是对方临出门前的那一眼,让她不由皱眉。
转眼间，三日过去了。
梨漫困在这个小屋里，每天做的最多的事情就是往围墙边洒洒红壤。
这边,傅肖二人见梨漫和老妪离开,两人当即打算隐匿在岛屿外围。
目前尚不知老妪口中的神侍是何底细,他们不好贸然行动,这是其一。
其二是,他们现在没有任何胜算能与对方正面交锋,是以他们得想一个万全之策,最好能暗中摸清先前失踪的众人被关押的地点。
巫族的夜晚格外安静,夜幕降临后,万物都进入归宁的状态。
梨漫心里默默计算着时间,她看着浓稠的似墨一样的夜色,一时拿不定主意。如果徐徐图之,就会被困在此处束手束脚。如果要进一步打探,就不得不主动出击。
可是此地诡谲异常，梨漫鲜少有如此畏首畏尾的时候。
巫族?它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门派?为什么它被划分为仙门五派之一,却又游离在仙门之外?
这个地方禁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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重重,危机四伏。
到目前为止,梨漫虽没有受到什么实质性的伤害,但她依然坚持此地不宜久留。
似是下定决心,梨漫将目光从屋外撤回。
兰儿姑娘正好从外面回来，她看见梨漫,脚步明显顿了一瞬。
“我不知道你是谁?也不想知道你来此的目的?我只想告诉你,趁神侍还没发现之前,你赶紧离开这里。”
梨漫心下微动,她知道要从哪里着手了。
“兰儿姑娘,我也并非要来此地,要是可以,我也愿意离开...”她说着有意停顿，目光看向对方。
兰儿见此不由急了,“那你现在就走!”
梨漫摇了摇头,“我是被海浪卷过来的,没有船只,我无法从岛上离开。”
兰儿显然不相信她的说辞,愤然道,“你骗人,我见过你们这些修仙的,一个个满嘴谎言,你们想尽办法来到这里,不就是为了打探圣子的消息吗?”
圣子?
梨漫不解地看向她。
似是察觉到自己说错了话,兰儿有些后悔地及时止住。
“总之,你赶紧离开这里,你再不走就休怪我不客气。”
兰儿丢下狠话,转身离开。
梨漫出声喊住她,“等一下,兰儿姑娘,”她看着对方的背影,压低声音道,“我为我隐瞒身份表示歉意,但我绝对没有恶意,实不相瞒,我也确实想要离开。”
屋内此刻就她们二人,梨漫开诚布公。
对方果然停了下来。
梨漫见还有商量,继续道,“我不了解这个地方,冒犯之处还请谅解,如果可以,我需要你的帮助。”
这时,门外传来脚步声。
梨漫看着对方快速消失的背影,平静地收回视线，转而看向来人,她不清楚对方有没有听见她俩的谈话。
老妪缓慢地走进屋里,将手里的陶罐放在神龛上,这几日老妪每天都会从外边带回陶罐,随后又将陶罐交给梨漫,梨漫会在对方的注视下将红壤洒在围墙周边。
梨漫不解,洒红壤这个环节为什么非要经她手,直到她偶然间试着运了一下功，发现自己竟然可以使用内力,虽然灵力还是一点反应都没有,但她仍因此感觉到心安。
梨漫不由思忖，这个红壤究竟是什么东西？她恢复功力会与此有关吗？老妪是否知情？假如她知情，那她又扮演何种角色？
是敌？是友？
14.神殿
梨漫来到一处山洞前,山洞的入口很小,仅容一人通过。穿过山洞石门后,眼前的景象豁然开朗,太阳普照大地,霞光万道。
广袤的大地上，矗立着一座巍峨的宫殿。
殿堂外壁雕刻着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在阳光的折射下,宫殿仿佛披上一层细闪的金衫。
高耸的塔尖向着空中无限延伸.仿佛一座通天宝塔,令人心生敬畏。
这应该就是兰儿姑娘口中的神殿。
梨漫看着屹立在眼前的古老殿堂,仿佛穿越到了某个远古时代。
她穿过层层阻碍,才得以找到神殿的入口,兰儿姑娘说的没错,神殿周围并没有重兵把守,它似乎并不怕外人闯入。
梨漫仅在周围查看一番，并不敢贸然行动。
“你找到神殿入口了吗？”兰儿看着回来的人，小声问道。
梨漫点点头，“但我并不知道如何进入。”
兰儿扫视一周后，凑近她道，“只要能进入神殿，就可以离开这里。”
梨漫抬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
“你别问我是怎么知道的，”兰儿似乎不欲解释，“你只要知道，能进入神殿就能找到离开的办法····”
她说着微微停顿， “···不管你相不相信，接下来的话，你最好牢记在心。”
梨漫看着她，并未立刻给出回应。
说到底，上次对对方试探后，梨漫并没有抱太大希望，没成想对方最终会答应帮她，并告诉她离开的办法。
傅肖和曲佳音一直隐匿在岛上的丛林里，丛林里生长着茂密的树木，有些树上结有可食用的野果，解决短暂的吃喝不成问题。一日，两位渔民打扮的族人经过海边，二人将他们袭击后，安置在岛上的一个僻静地。
脱下他们的衣物，乔装一番，两人顺利混进村落。
他们看见一座座零散的房屋，房屋的外围土墙上放置有不同的兽骨。
墙上涂画的一些特殊符号，他们并不知道那些符号代表什么，只隐隐觉得有些眼熟，但就是想不起来在哪里见过。
两人来到一处没人的屋舍，决定翻进去查看一番。
“听说了吗？被大祭司选中的新娘是兰儿。”
声音由墙外传来，似乎正朝这边过来。
两人相互对视了一眼。
“明天就要举办仪式，到时候全族的人都要过去···”一道男声响起。
另一道声音似是惧怕什么，连忙止住话头，“停，祇无处不在，万不能有任何不敬。”
那人说着，对着眼前的空气，恭敬的双手合十。似是怕惊扰了什么，两人一路也不再有任何交谈。
傅肖他们待二人走远，才翻越围墙出来。
曲佳音不知道踩到了什么，跺了跺脚。
傅肖则是突然想到什么，开口道，“上次那个跑开的姑娘似乎就叫兰儿，梨漫随老妪去的那一家。”
曲佳音也记起来了，回道，“是的，那现在我们要赶紧找到这家。”
他环顾一周，面露难色，“这附近的房子太稀疏，我俩一路走来，也没遇见几户人家。”
傅肖也发现了同样问题，“所以，我们要分开搜寻。”
曲佳音道，“好，小心一点！”
两人点头后，分开行动。
夜晚,梨漫如约来到兰儿姑娘的房间,兰儿一身亮丽的红袍端坐在镜子前。
梨漫看着镜子里的人,半晌后,微微点头。
兰儿梳头的动作稍顿,通过镜子盯着梨漫道,“按照我们之前的约定,希望你能说到做到。”
次日,天还未亮,梨漫一早就侯在兰儿姑娘门外。
老妪昨晚叮嘱过她,今天会有神侍过来迎接新娘。
梨漫私以为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她已然想好了去处。
待兰儿姑娘换好嫁衣,梨漫推门而入。
“时辰快到了！”神侍此刻应该在来的路上,兰儿提醒某人。
梨漫表现得很平静,她上下扫了一眼身着嫁衣的兰儿,不紧不慢道,“不急。”
桌上备有红盖头,梨漫随手拿起。
“你准备好了吗?”她看着新娘装扮的兰儿，对方眼里有隐约可见的慌张。
兰儿努了努嘴,示意梨漫将红盖头盖上。
梨漫照做,似是想到了什么,她问,“神侍可会靠近你?”
兰儿不知她为何会这样问,但还是回道,“我是祇的新娘,他们不敢对我有任何不敬。”
梨漫点点头,再没有其他疑问。
这时，屋外传来一道浑厚又低沉的号角，震耳的号声如同在心间擂鼓，令人神魂震荡。
兰儿肉眼可见地紧张，“他们来了!”
老妪早早立在门外,恭迎神侍。
一众头戴白色无脸面具,身着红斗篷的人,穿过浓雾由远及近。
他们体态轻盈,落地无声。
身后紧跟着的是一座被鲜花环绕的轿辇, 轿辇上挂有红绳系着的铃铛,行走间,清脆作响。在寂静的清晨,透着一股无端的诡异。
白色面具人之间没有任何交流,甚至一个眼神都没有。
浓雾,铃响,红衣,花轿......
这是一场无声的接迎盛宴，仿佛任何一点异响都是亵渎。
老妪近似虔诚地弯下腰,俯身拜了拜。在他们无声的注视下,转身回到屋内将新娘牵引上轿。
再看着众人一点点远去,整个迎亲过程中,除了铃响,再没有任何其他的声音。
神侍所到之地,族人皆伏地跪拜。
直到迎亲队伍远去,他们仍不敢立刻起身。
突然,一男子尖叫出声,本已远离的队伍瞬间停下,红衣侍卫齐齐回头,携着一股可怕的凛冽之势,将那名男子无声地钉在原地。
下一瞬,只见两名神侍骤然出列,一个眨眼功夫,闪身至男子面前,男子瞬间化作木偶,被他们无声带走。
傅肖随人群跪在原地,头都不敢抬一下,直到队伍远去很久很久,他仿佛被抽去力气一般,浑身瘫软。
刚才被带走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和他分开没多久的师兄曲佳音，那声音他绝不会听错。
神侍携花轿来到神殿前,对着神殿大门躬身叩拜。
只闻轰隆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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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殿大门自动打开。
神侍搁下轿辇，转眼消失不见。
周围陷入一片寂静。
梨漫等了几瞬，才慢慢地自花轿上下来。
她提起裙摆,凭着脑中的印象,一步一步踏上通往神殿的石阶。
盖头挡住了视线,她不清楚还要走多久,只觉眼前光线一暗,身后传来大门关闭的声响。
随着她掀开盖头的那一瞬,眼前又陡然一亮。
石壁上搁置的火把被瞬间点亮,火光映衬下,身披嫁衣的她，影子被拉得葳蕤摇曳。
梨漫一把扯下盖头，自手上缠绕一圈,又从墙上取下火把。此地光线很暗,越往里走,几乎无法视物。
梨漫举着火把,沿着脚下的石道,一步步朝前走去。过道里的温度越来越低,梨漫不禁打了个寒战。
火苗攒动,像是有阴风袭来。
就在梨漫心感不妙时,眼前骤然一黑。
陷入黑暗的梨漫,屏气凝神,她顿在那里，握紧手里的木棍。
黑暗中仿佛传来极轻的丁零声,跟矫辇上铃铛发出的声音一样。
梨漫脚尖微动,只犹疑了一瞬，便朝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不知走了多久,好似来到一处宽敞的石室,陡然变亮的视野,让她不由眯起了眼。
待她适应几瞬后,映入眼前的画面,让她呼吸一滞。
眼前平整的石壁上,雕刻着一幅巨大的壁画,一位身着红色嫁衣的女子,正聘婷袅娜得立在那里,而那女子的面孔,正是她自己...
梨漫内心震颤不已,顿了几瞬后，缓缓走近,这才发现女子的身旁还立着一红衣男子。
男子头戴金色面具,身形异常高大,一只手状似慵懒地搭在女子肩头,整个身体重心微微向女子倾斜,以一种近似强势，又不失温柔地姿态将女子圈在怀里。
从他们的服饰来看,这里雕刻的应该是他们新婚的场面。
梨漫正欲收回视线,却被搭在女子肩头的那只手吸引住目光。
微微撩起的袖口下方，是一只修长有力的大手。骨感分明的手腕上，套着一圈黑色的佛珠,珠子光泽细腻,在白皙肌肤的映衬下,熠熠生辉。
这雕工真是出神入化,连细枝末节都雕刻得栩栩如生。
梨漫不由凑近,她在一颗黑珠子上似乎看到了细小的符文,下一瞬,几个熟悉的字眼自脑海里浮现。
[巫拂云]
下意识地脱口而出,让她不由皱眉。
这几个符文她本不认识,为什么她会认为就是那几个字？
看着近在眼前,活似真人的两人,梨漫心里涌出难以名状的恐惧,她下意识后退,背部不小心撞到石壁上,似是触碰到了某个机关。
眼前的石壁突然化作一道石门,只闻轰隆一声巨响，随着灰尘抖落，厚重的石门自她眼前缓慢打开。
梨漫警惕地盯着眼前的石门，出口会在那里吗？
石壁上的诡异人像仍令她心悸不已，她无法形容内心的感受，仿佛从踏入神殿的那一刻起，所有的一切都朝着不可控的方向发展，她竟不知道此刻该不该继续前行······
15.如梦似幻
“参见大祭司。”
老妪看着突然降临的大祭司，虔诚跪拜，小心谨慎里还透着一丝恐惧。
镜明微微点头，示意对方起来说话。
老妪领命起身，视线始终保持平视。
“交给你的事情办好了吗？”
镜明带着面具，情绪被面具遮掩，然双瞳不经意流露出的威慑，足以令人遍体生寒。
“遵照神谕已经将人完好送入神殿。”老妪低着头谨慎回答。
“管好你的人，下次若再生出二心，祇不会轻易饶恕她。”
老妪诚惶诚恐，再次跪下，“感谢祇的宽恕！”
说着她双手合十，不停祷告。
镜明不再看她，转瞬消失不见。
良久，老妪才颤颤巍巍地起身。
兰儿一直躲在一旁，见大祭司离开，才敢上前去扶阿嬤，却换来老妪反手一巴掌。
啪！
这一巴掌力气极大，兰儿的半张脸都被打红了。
“你到底知不知道，神罚是会连累整个族人！”
“我究竟做错了什么？！”兰儿捂着脸难以置信，阿嬤为何将事情说得如此严重。
老妪看着她，气得手抖，“祇一直在等待，亲自迎接自己新娘的这天，完全不需要你自作主张，你坏了祇的好事，你懂吗？”
兰儿像是瞬间被点醒，脸色苍白道，“那我算什么？”
老妪无限悲凉地看了她一眼，似乎不欲多说。
然而，为了避免她再次闯下大祸，老妪狠下心道，“你是大祭司选的，只是作为指引她的桥梁，你以为单凭你，有资格踏入神殿半步吗？”
“连大祭司都不敢怠慢的人，你是怎么敢的？”
兰儿听及此瞬间瘫坐在地。
***
“醒醒，小师妹？醒醒···”
梨漫隐约听见有人在耳边呼唤，欲睁开眼睛，却发觉眼皮沉重到无力掀开。
“怎么办？”有人小声道。
“先把人带回去吧····”
等梨漫再度睁开眼时，她发现自己在一艘大船上。
船正向着前方行驶。
她挣扎着坐起身，视线不由扫向窗外。平静的海面波光粼粼，她能看见不断远去的岛屿被海平线一点点淹没，最终消失在视野。
这时屋外传来敲门声。
梨漫应了一声，发现嗓子有些嘶哑。
“你醒了。”傅肖推开门走了进来，而后双手抱臂立在一旁。
梨漫注意到他身后常用的佩剑。
“这是去哪里？”梨漫摇了摇昏沉的头，觉得浑身无力。
“寂师兄他们已经找到了之前失踪的师兄们，此刻，我们正在回宗的路上，只是，师兄见你们还在昏迷，所以雇了船只。”按照往常，他们若是御剑，此刻已在凌云宗。
梨漫靠着枕头，似是在回想，“为什么在海上？”
傅肖不解她为什么这么问，但仍答道，“我们之前坠海，漂到了一个小岛上……不巧的是，在岛上发现了之前失踪的师兄们，不过师兄们情况不太好。”此刻还昏迷不醒，也不知他们到底经历了什么。
“这么巧？”有什么画面在脑海里一闪而过，梨漫越是回想，头疼得越发厉害。
傅肖觉得梨漫自落水醒来后，似乎有些不太一样，她的记忆好像有些缺失。
傅肖眉头不由皱起。
“我要不喊寂师兄过来看看你？”傅肖关心道。
梨漫摇摇头，除了感到疲惫外，她没有其他不适。
像是想起什么，她突然摊开手心，白皙的手掌却空无一物。
她努力眨了眨眼，为何她有种感觉，手心好似应该有什么存在。
傅肖不解她的动作，“你在看什么？”
梨漫径直看向他，“把你的手伸出来。”好像是为了确认什么，她不由倾身。
傅肖见此，摊开掌心。
依然空无一物。
似彻底死心，梨漫再度躺回靠枕。
“你没事儿吧？”傅肖难免有些担心。
梨漫不再看他，她要怎么解释，为什么她脑子里有一段绝然不同的经历。荒诞离奇，又无比真实，那感觉好似大梦一场。
傅肖见对方不再说话，他犹豫了几瞬，离开之前为对方轻轻地带上了门。
梨漫突然感到很疲惫，她闭上眼重新躺下。意识不受控制一点点上升，随着船身的晃动，又越漂越远······
她一路晃晃悠悠，来到一道敞开的石门前。
熟悉的感觉并没有让她心安，反而升起一股无端的恐惧。
她下意识后退，双脚却不受控制般，一步一步朝石门迈去。
古老的石墙，昏暗的过道，沉闷的喘息·····
梨漫以一种悬浮在空中，近似诡异的视角，看着身着红色嫁衣的自己，拖着长长的裙摆，一步步往黑暗深处走去。
金色的头饰将她装扮得庄严又艳丽，曳地的红色长裙，随着走动间，在幽暗的过道里留下一抹葳蕤的旖旎。
梨漫看着自己近似木偶一般，来到一座仿若冰晶铸造的宫殿。
晶莹剔透的墙壁上，折射出无数个红色的魅影。
梨漫看着四面八方的自己，脑子里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恐惧如影随行。
一个踉跄，额前的金色珠帘，碰撞出清脆声响。
她抬手支撑，才险些没有摔倒在地。
待她稳住身形，才发现手边不知何时立着一口冰晶棺，梨漫瞬间缩回手，身形僵硬。
她一动不动，视线更不敢挪动一分。
然而，她身体不受控制，朝一侧缓缓转去。
视野里最先出现的，是一双修长而又笔直的腿。光滑的绸缎服帖的搭在身上，男子完美的身形轮廓若隐若现。
视线一路向上，骨感分明的大手闲适地交握在腹前，外露的佛珠手串，闪耀着莹润的光泽。
交颈衣领上是一节外露的脖子，白皙的肌肤，立挺的喉结······
恍惚有一瞬，梨漫仿佛看到隐匿在皮肤下方跳动的脉搏。
视线一寸寸向上移动，神秘的脸上覆盖着一具金色面具。
梨漫不解，为何她看着这张面具有一种不受控制的感觉，她后退两步，想要离这口棺材远点。
但不论她转向何方，棺椁里的人都始终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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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朝她，那感觉里面的人好像随时都可能站起来。
男子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却给梨漫一种及其危险的感觉。
梨漫慌乱转身，被过长的裙摆绊住，整个人不受控制向冰晶棺倒去。
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她伸手，却发现全身动弹不得。
这时，耳边传来衣料的摩挲声。
他动了！！！
一只手突然出现在眼前，将遮挡住她视线的珠帘一点点拨开，随着对方的动作，梨漫心跳如雷。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竟无法出声。
梨漫嘴唇翕动，却不想耳边传来一道近似呢喃的声音。
“乖一点儿。”
男子声音温柔又平静，却无端地令人恐惧。
他手指冰凉，一点点抚摸上梨漫的脸，从额头到鼻梁，又停留在红唇附近，似是徘徊。
他发出一声近似怜悯的叹息，修长的手指轻柔地摩挲。
梨漫整个身子被定住，头也无法活动，她看不到对方，也猜不到对方的下一步动作。
就在梨漫束手无策时，嘴唇传来刺痛。
梨漫指尖微动，她启唇一口咬住对方的手指，一个翻身欲跳出棺材，哪知对方快她一步，一声轰隆巨响，棺椁被瞬间盖住。
梨漫欲掀翻棺盖，却发现那盖子似泰山压顶，纹丝不动。
黑暗中，梨漫警惕着周遭的动静。
经过一番折腾，她感觉这个棺材空间极大。大到她活动手脚时，都不曾碰到对方一片衣角。
这人究竟要做何？
就在梨漫不解时，耳边传来一声轻笑。
男子看着自己被咬破的手指，也不知是在感叹还是在怀念，他似乎一点也不介意这道小伤口，反而饶有兴致地欣赏起来。
察觉人在右后方，梨漫转身，却被一长臂揽进怀里。
对方从背后牢牢地圈紧她，外露的脖子触碰到金属面具，冰冷的触感令她心底一颤。
那人将下颌亲密地搁在她肩上，吞吐的呼吸拂过她耳畔。
梨漫从未被如此冒犯，她挣扎反抗，却被对方轻巧卸去全力。
转瞬间又被安置在对方腿上，光滑的绸缎细细摩挲，发出一些暧昧声响。
梨漫完全愣住，一时竟不知作何反应。
“不是让你乖一点儿吗，再乱动可要有惩罚了。”
男子声音极冷，极静，凛冽似寒冬枝头的初雪。
***
“梨漫，梨漫……”傅肖焦急地喊着床上人的名字，无论他怎么呼唤，对方始终一点反应都没有。
寂归流还是头一次看到如此厉害的离魂术，他连忙对几人道，“大家即刻结阵，再晚了梨师妹的神魂怕是无法归位。”
几人迅速列阵，寂归流全权指挥，在几人合力施法下，眼看梨漫苍白的脸色一点点回温，是神魂融合之兆。然下一瞬，法阵下方的身体开始剧烈抽搐，似有一股极强的力量在阻止她神魂归位。
众人口吐鲜血，骤然倒下。
他们被一股强力反噬，法阵不攻自破。
梨漫的身体再次恢复平静，脸色却比先前还要苍白，情况看起来似乎变得更糟糕。
16.印记
梨漫忍不住挑眉，她怎会乖乖听男子鬼话。
清冷的眼底瞬间蹿出一簇火花。
男子无甚在意低笑一声，视线却穿透黑暗，如有实质，在梨漫脸上来回逡巡。
黏重的视线，似是要将梨漫的脸孔印刻在脑海里，又好似陷入某段久远的回忆。
有了黑暗的遮掩，他的目光逐渐变得放肆，甚至炙热。
梨漫汗毛竖起，似是被猛兽盯上。
她动了一下，下意识想逃，却换来对方不轻不重的一巴掌。
啪！
大手包裹着她的臀部，蓄势待发，却无半分狎昵。
似乎只要梨漫再动一下，就会迎来他的第二掌。
梨漫全身僵硬，脸红得发烫，眼里的火凶猛肆虐。
男子看着某人气极的样子，他饶有兴致地欣赏了好一瞬，这才将手移开。
突然，扫向空中某个方向的视线，陡然凌厉起来。
他伸出手，中指轻轻一弹，一股可怕的力量自指尖射向远方。
他搂紧怀里的人，似有不舍道，“该送你回去了。”
梨漫心间微动。
男子握住她的手，将其放在面具边缘，“待日后，我要你···”
他话没说完，梨漫却陡然明白他的意思。
对于这一点，男子似是很是满意，眼里的笑一点点漾开，深邃的眸里星星点点。
梨漫挪开视线。
对方却不让，双手捧起她的脸，深邃的目光直达她眼底，“···等我。”
话落，梨漫陡然被卸去力气，瘫软在对方怀里。
男子更加用力地抱紧她，两具身子契合地贴在一起。
意识消散的那一瞬，梨漫察觉到眉间落下的湿濡，似一片雪花降落。
***
待梨漫再度睁眼，已是五日后。
此刻，人已回到了凌云宗，各峰长老都站在她床前。
“人醒了就好。”祝辞家小孩儿天天在他耳边念叨，念得他脑瓜子生疼，只好过来看看。
现下人醒了，他也好回去交差。
鹤长风见人醒了，立刻向在外走访的掌门传送了这个消息。
周南飞再三确认梨漫并无大碍，这才招呼其余几峰的长老去外面详谈。
几位长老意见一致，暂且隐瞒几人回来的消息，在他们没弄清楚事情始末前，先不对外公布。
“你这徒儿怎么办？”鹤长风朝里边使了个眼色。
“城儿还在昏迷中，漫儿也才刚醒，其他的以后再说。”周南飞感觉一下子老了很多，眉间多了些许愁绪。
鹤长风见其余几位已全都离开，凑近道，“不要怪我没有事先提醒你，巫族大祭司的那一卦似乎和你这徒儿有关。”
这秘密早晚会公诸于众，鹤长风此刻告诉对方，也算卖了个人情。
“你说他们这次外出，误闯至巫族圣地，还能完好无损的回来，难道就一点关联都没有吗？”鹤长风猜测道。
周南飞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什么叫完好无损？”
一个昏迷不醒，一个记忆缺失。
鹤长风连忙安抚道，“你别动怒，即便心有不满，你也不得不承认，巫族卦术从未失误，若就此应验，你不早做打算吗？”
周南飞抚须的动作微顿，“是啊···”
“···你说傅肖他们什么事儿都没有？”周南飞像是想起什么。
“嗯，傅肖回来时人好好的，倒是曲佳音那小子坠海后，脚被礁石伤到了，现在还未痊愈，其他几人也没什么不适。”
“对了，”鹤长风补充道，“我听寂归流说，梨漫和他们几人的记忆存在偏差，这个你怕是要详细问问？”
周南飞沉默不语。
问，自然是要问的。
但就目前对方的反应来看，估计也问不出什么，只能看以后她能不能自己想起来。
两人离开后，房间再次陷入安静。
梨漫看着师傅放在桌上的剑，据说这剑一直在她身侧。不知为什么，梨漫隐有遗憾，要是在出发前就练出剑灵，达到人剑合一，或许有什么会不一样。
她总感觉落水后的事情，并不是傅肖他们说的那样，像是为了证明什么，梨漫将目光再次投放在剑上。
“请进。”有人敲门，梨漫答道。
傅肖率先推门进来，后面跟着一瘸一拐的曲佳音。
梨漫示意两人随意，尤其是曲师兄，目光扫向对方的腿，不知想到什么，梨漫问道，“曲师兄，你确定你的腿是被礁石所伤吗？”
那么多人坠海，为何就他腿受伤了？
梨漫只是有些疑惑。
曲佳音摸摸脑袋，“其实我也不太确定，醒来腿就受伤了，但在海里不是礁石所伤，还能是什么，总不能是什么鬼怪吧？”
话落，傅肖身形微顿，脸色有些苍白。
其实最开始，傅肖是接受寂师兄的说法的，并未察觉有什么异常。只是脑海里偶尔闪过的画面，让他开始怀疑，他们经历的难道真的如寂师兄所说的那样吗？
梨漫察觉到他的异样，抬手落下一道结界。
“你来找我，是不是也发觉了什么？”
傅肖抬头，目光直指梨漫，似是有些不确定道，“也许···曲师兄的腿还真不是被礁石所伤。”
曲佳音也不由坐直身子。
“我隐约有点印象，好像是他触犯了什么，被带走了···”傅肖说着双手抱头，像是在极力回想。
“对了，我似乎在哪里见过一串符文。”傅肖猛地抬头，俊逸的五官挂着一层细密的汗渍，就那一小会儿功夫，他的后背已经被汗水浸透。
“什么符文？”梨漫问道。
“好像是一种远古的文字···”他扯了扯领口，好似这样能更好喘息。
越往深处想头越疼，好像要炸裂一般，此刻，整个人似是从水里过了一遭。
“我想起来了，”曲佳音突然开口，“我好像踩过什么土···”脑海里倏地闪过一个画面。
“红壤！”梨漫脱口而出。
有一条若隐若现的线，在三人的拼凑下，逐渐变得清晰起来。
而她也越发确定，那绝不是一个梦！
几日后，梨漫沉浸在藏经阁，白晓晓得讯寻了过来。
“姐姐，你怎么不多休息一下。”之前代掌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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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令，任何人不得造访。是以，她没能第一时间去看望姐姐，只好央求师傅代为看望。
“不用担心，我没事儿，”梨漫说着，手上动作不停。
她快速翻阅着与巫族有关的文献，却发现这里边的记载少之又少，几乎无迹可循。
“姐姐在找什么？”白晓晓好奇道。
梨漫动作顿住，转而看向她，“你之前说过五大派里的巫族，他们很神秘吗？”
白晓晓点头，“要了解他们，得往野史上面找，”说着，她将梨漫拉至藏经阁的最高一层。
“这个上面姐姐是不是没有来过？”她随手取下一本类似怪谈的文籍，递到梨漫面前，“姐姐，你看，这个上面就有提到巫族，不过都是一些传言，可以当故事看看。”
这些故事越是荒诞离奇，越是受人欢迎。白晓晓有时候画符画累了，就会上来选两本打发疲惫。
不过千万不能被师父知道，不然又要挨骂。
梨漫快速翻看文籍，眉头不由皱起，这里边的都不是她想要的。她取下一本又一本，全都是些野史轶闻，讲述的内容也无从考证。
正在梨漫想要放弃时，余光扫到两个熟悉的字眼。
「圣子」
见梨漫停下，白晓晓不由凑上前。
“圣子是巫族的老祖，相传他以一人之力打败了魔君崇隐…”像是说到她感兴趣的地方了，白晓晓莫名兴奋。
“…传言这位圣子喜戴金色面具，行踪不定，没有人知道圣子究竟长啥样，我倒是很好奇，这么厉害的人物，总不能奇丑无比吧。”
像是不能接受这种假设，白晓晓使劲儿摇摇头。
“不会。”梨漫轻声道。
“不会什么？”白晓晓反问。
梨漫没再回应，反而在心里呢喃，落落欲往，矫矫不群。
那人气度不凡，非常人所能比拟，即便被面具遮掩，也不难猜测他面相极好，甚至是风华绝代。
如此神仙的人物，又怎会丑。
“姐姐？”白晓晓抬手，冲对方挥了挥。
梨漫回神，合起手里的书，“走吧。”
对方的话犹在耳边，梨漫不清楚男子要做什么，也不清楚她和对方的关系，但梨漫直觉自己被卷上小岛，甚至进入神殿，都和对方脱不了干系。
那人表现出的熟稔，甚至亲密，远远超出了正常范围。
似是回忆起什么，清冷的眼底尽是不悦。
梨漫再也不想陷入神殿那般被动的局面，任人摆布。
「小师妹，速速来此！」
梨漫收到清柠师姐的简讯，一个闪身来到任集堂。
不知师姐此时找她何事？
此刻大堂内已经聚满了人，众人见梨漫现身，自动让开一条通道。
梨漫径直来到师姐身旁，高挑的身形，有一股出尘利落的美。
闹哄哄的大堂，因她的到来瞬间安静。
有人热情地向梨漫问好，梨漫一一点头回应。
自从和寂归流师兄一行人完成任务回宗后，不论她走到哪里，都会受到众人的瞩目。
似乎是一夜之间，梨漫的名号已经传遍了整个凌云宗。
17.惊变
“什么事儿？”梨漫站定后问道，她不太习惯众人的注视，是以回宗后她尽可能不出现在公众场合。
“小师妹，我记得你提起过，你是来自一个叫梧桐村的地方是吗？”清柠说着将手里的玉简递给对方，“你看这里，梧桐村村民一夜失踪···”
梨漫在对方提及‘梧桐村’三字时，神色微变，她盯着玉简，飞快浏览上面的信息。
“这则求助消息挂多久了？”梨漫抬头。
清柠估算了一下，“最起码有三天。”
任集堂的任务消息三天一更新。
清柠之前不曾来任集堂领取任务，是以她也不清楚。但问了最近常在任集堂出没的师妹们，她们说这个任务三天前就已经公布了，但一直没人领取，三天后又再次刷新了。
梨漫掏出玉简，飞速点了两下。她快步来到任集堂管事跟前，领取任务牌后转身欲走。
清柠出声喊住她。
“小师妹，你等等。”她立刻跑上前，压低声音道，“你身体才好，不能一个人前去，我同你一起。”
梨漫想都没想拒绝道，“不行，你留下来照顾江城师兄，顺便帮我转告师父。”
梨漫的态度不容拒绝，清柠动了动嘴，此刻竟说不出反驳的话。
陷入昏迷的江城确实更需要她。
陆钊远远看见两人的动静，带着几名内门弟子朝这边走来。
“需要人手吗？算我一个。”他盯着梨漫，难得从对方冷静的眼里看出其他情绪。
白晓晓听说姐姐来到了任集堂，也闻讯赶了过来，“还有我，还有我。”
她在人群里，跳着举手道。
梨漫冲陆钊点点头，算他一个。
陆钊收到信号，转身去柜台领取任务牌。
此时确实来不及召集人手，梨漫想要速战速决，赶紧上路。
一直留意着这边动静的师兄师姐们，也都围了过来。他们见着小师妹面露难色，不由关心道，“需要帮忙吗？”
这群人都是刚完成任务回来，此刻也都空闲在身。
梨漫接收到他们的好意，投以感激的眼神。
但有些师兄们身上还带着伤，梨漫心知他们才经历了一番鏖战，此时最应即刻休整，尤忌过度奔波。
是以，她摇了摇头，拒绝了他们的帮助。
梨漫将目光转向白晓晓，白晓晓立刻举手道，“我可以，我完全可以。”这几年，白晓晓奋起追赶，境界虽远不及梨漫，但想要自保无虞，完全足矣。
梨漫最终还是同意她一同前往，“不过，你要先征得祝长老同意。”
一个简讯发过去，那边很快传来回复：
「打不赢就跑！」
白晓晓觉得师父说得太过直白，有些怪不好意思。
三人拿好任务牌，正欲御剑飞行。
傅肖一个闪影现身，“别耽误！” 他扬起手中的任务牌，率先御剑而出。
梨漫几人见此，也紧随其后。
只留下一众同门兄弟姐妹们，艳羡地看着他们不断远去的背影。而这热烈的一幕，在过了很多很多年以后，依旧鲜活在众人的记忆里，被人们津津乐道。
“下去看看。”
梨漫记忆里，去梧桐村的途中，不曾有一座寺庙。眼看天色渐晚，他们飞行了一路，也该找个地方休整一下。
梨漫率先降落在破败的寺庙前，其余三人也先后落地。
陆钊双脚一沾地，便向几人打了个手势。
「先退后。」
梨漫示意傅肖留在原地，照看好白晓晓，她和陆钊先行打探。
早在接近寺庙上空，梨漫就感觉到了不寻常的气息，这种极其隐秘的气息，只有修仙之人才能感知的到。
此处怕是有什么邪祟。
两人对视一眼，梨漫抽出身后的剑，一脚踹开了寺庙的大门。
只闻吱呀一声脆响，本就残破的木门在狂风中摇摆不定，发出无比刺耳的噪声。地面的尘土，也被大风掀起，室内一时灰尘弥漫。
梨漫一手执剑，一手捂鼻，视线却定格在屋内的一尊佛像上。
这尊佛像双眼半阖，似睁未睁。
“陆钊。”梨漫故意发出声响，佛像的眼睛好似微微睁开了一点。
陆钊一个石子朝佛像砸去，也不知是否巧合，那石子正中佛像左眼。
佛像似活了一般，倏地跳下高台，怒斥道，“大胆黄毛小儿，拿命来！”
梨漫闪退几步，站定在大门正中，堵住了寺庙唯一的出口。
这一举动仿佛激怒了佛像，只见佛像气急败坏地来回大力跺脚，地面的土砖瞬间裂出几道裂缝。除此之外，再不见其他招数。
陆钊不想浪费时间，正欲祭出飞剑，那石像瞬间匍匐在地，求饶道，“大仙，饶恕老儿。”
那是一道极其苍老的声音。
梨漫给了陆钊一个不要大意的眼神，陆钊收回视线，手上杀招渐起。
然而那石像仿似长了八百个心眼儿，放声哭嚎，“大仙，大仙，我不能死啊，我要是死了，他们就回不来了。”
陆钊手上动作微顿，余光朝梨漫扫去，梨漫并没有任何示意，陆钊见此，毫不犹豫祭出杀招儿。
佛像见要挟不成，心下不由打突，这两位和以往的仙人不同，仿佛没有半分怜悯之心，怕是不好下手。
陆钊没给他时间拖延，一道剑气劈下，本还笨拙的石像，一个闪身灵活地朝一旁躲去，体态轻盈，不见之前的半分蠢笨。
陆钊心下不悦，这石像居然敢耍他。这次是真的不想再浪费一点时间，他一个飞身跃起，锋利的剑刃带出凛冽的剑气，一剑劈过，石像瞬间碎成两半。
“你怎么看出来的？”陆钊收起剑，想不明白这佛像一开始的破绽出在哪里。
梨漫示意他看向佛像的眼睛，“这尊石像应该是懂点读心术。”
倘若一开始还只是猜测，那么从它说出那句‘他们就回不来了’后，梨漫几乎就可以确定。
所以在陆钊询问她的时候，她才没有任何示意，佛像读不出她的心思，只能将目标转向陆钊，而陆钊只有凛冽的杀意，佛像见逃走无望，只会自乱阵脚。
“眼睛怎么了？”陆钊还是不太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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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梨漫收回剑，转身朝门外走去，“我建议你，回头眼睛睁大点儿。”
陆钊愣了一瞬，转而笑道，“你不是走在前面吗？”
再说，他们配合的不是挺好嘛。
白晓晓见他们出来，立刻上前询问，“怎么这么久？”
梨漫摇摇头，“小事儿耽误了一下。”
她看向周围的夜色，提议道，“今晚就在破庙留宿。”
“不用赶路吗？”傅肖问道。
倘若在一开始，得知梧桐村众人失踪的消息时，梨漫还迫不及待，恨不能立刻赶回去。那么此时此刻，她已经彻底冷静下来。关心则乱，她更不能自乱阵脚。
否则，会给敌人可趁之机。
夜里几人轮流值守,轮到梨漫时,梨漫准时现身门外。
傅肖见此,本欲起身的他,又坐了回去。
梨漫斜倚在柱子上,双手抱臂,“你进去吧。”这里留她一个人就够了。
傅肖似是不放心,“你这几天还有想起其他吗?”
梨漫摇了摇头,其实对于岛上发生的一切,她隐隐约约想起一些,但总觉得有什么关键的地方被她忽略了。
傅肖见对方真的不需要人陪,提剑回到寺庙。
梨漫仰头,静静地看着头顶的月色,思绪不由放空。
似是被惊醒，她一下子直起身子。
说不出什么缘由,她隐约觉得要时刻保持清醒,千万不能陷入沉睡。
梨漫干脆盘坐入定。
暮色笼罩下,万籁俱静。除了周围草丛里，偶尔传来几声虫鸣。
梨漫并未在意,就在她深度入定时,耳边好似传来一道铃声。
梨漫倏地睁眼,她握紧手里的剑,目光沉沉地扫向四周。
在他们决定夜宿此地时,梨漫就在寺庙周围布置好了雷阵,只要夜里有东西闯入,就会率先引爆事先埋好的天雷符。这天雷符还是出自白晓晓之手,据说杀伤力极大。
梨漫丝毫不怀疑天雷符的威力,只是为求万无一失,她还是起身巡视了一周。就在她准备重新坐定时,那道铃声好似又响了起来,这次是接连响了两声,梨漫确定自己没有出现幻觉。
她抬手结印,借着月色,隐约看见掌心有火苗似的东西,快速闪烁了一瞬。
梨漫转手朝屋内给了个信号,三人听到声音,立刻赶了出来。
“怎么了?”白晓晓还有些迷迷瞪瞪。
傅肖见梨漫一脸严肃,不由警惕起来。
“看看你的掌心！”就在梨漫出声提醒的时候,她看见手心的火苗又跳动了一下,这次更加明显。
傅肖连忙伸出掌心,一枚火苗大小的印记,果然在手掌中央跳动。
两人全神戒备。
铃声接连响起，在沉沉的暮色里有一种突兀的催命感。
几道红色身影瞬间闪至前面的空地。
梨漫和傅肖看着这一幕，同时呼吸一紧。
“恭迎神女!”
头戴无脸面具的红衣人,对着梨漫所在的方向恭敬叩拜。
梨漫不由皱眉,这群人居然能无视天雷符。
18.神女
“谁?”他们到底在喊谁。
梨漫执剑,横眉问道。
面具人相互对视几眼后,仿佛完成了无声交流。
他们不约而同地后退三步,冲着梨漫的方向再次跪拜后，闪身离去。动作快得没有给梨漫等人任何反应。
陆钊看着眼前的变故,有一种近似荒谬的感觉,“他们说的神女是谁?不会是灵犀神女吧？”
“灵犀?”白晓晓在藏经阁怪谈上看到过，万年前确实有过一位神女，名唤灵犀，她乃天地神木凤凰木孕育而成，天生净灵之体。
傅肖像是联想到了什么， “巫族圣子的命定姻缘据说就是灵犀神女，但神女万年前就已经殒落了，难道说的是神女的转世？”
话落，三人一同转向他。
傅肖不由解释道,“大祭司卜有一卦,就是关于圣子的姻缘。卦象显示这个姻缘似乎关乎天下运势。”这还是鹤老头告诉他的。
梨漫表示不解。
其余三人更是不解，为什么面具人要称呼她神女?
就在几人面面相觑时,梨漫和傅肖像是同时想到了什么,两人脸色微变。
“祇的新娘!”
傅肖盯着梨漫脱口而出,他想起来了,曲师兄受伤那天就是祇在迎接自己的新娘。
梨漫同样也想起来了,原来一直被她忽视的,是她代替兰儿姑娘装扮成新娘,混入神殿的那一部分。
只是，神殿里的祇和巫族圣子又有何关系？
黎漫脸色有些难看。
所以现在是什么情况，白晓晓和陆钊对视一眼，这两人外出到底经历了什么？他们在打什么哑谜？
“我试着捋一下啊，”白晓晓出声打破沉默，“看现在是不是这么回事儿，是不是姐姐你之前做了什么，然后巫族误会你是他们的神女···”
梨漫听及此，面色微沉。
“祇的新娘···姐姐，你该不会已经···”白晓晓突然反应过来。
“嗯，她和祇阴差阳错成婚了。”
傅肖还有一点想不明白，神殿里的祇和巫族圣子究竟是否是一人？又或者圣子只是祇在人界的一个身份？
那时梨漫顶替那个叫兰儿的姑娘，完全是为了混进神殿找出口。自坠海后，他们就莫名地全都失去了灵力，若想要离开，只能从岛上寻找出口。
当时他们一致怀疑，失踪的师兄们应该也困在岛上。
这也是他们三人一开始就计划好的，梨漫最先打入内部，他和曲师兄则留在小岛外围寻找机会。只是，还没待他们三人正式接头，他和曲师兄就碰到了祇迎娶新娘的一幕。再后面除了神殿部分，傅肖不知情外，他将岛上所有经过都同白晓晓和陆钊复述了一遍。
两人听完后，不由陷入了沉默。
“那个小岛挺古怪的。”白晓晓总觉得这里边一环套一环的，怎么就这么巧合呢。
她都能看出的问题，傅肖他们也早有所觉。
“其实，我现在怀疑···”陆钊看向梨漫。
“···你们这次看似无意间流入小岛，有没有可能，一开始就是针对你的！”
陆钊目光紧盯着梨漫，他其实还有一个更可怕的想法。
为什么梨漫他们去了后，之前失踪的师兄们很快就被发现了。那感觉好似师兄们的失踪只不过是一个诱饵，完全是为了引后面的人前去。
而那个人，就是梨漫。
至于混入神殿成亲，看似阴差阳错，未必不是一种注定。
梨漫听后，面上始终安静，看不出任何波动。
她不清楚对方究竟想做什么，至于那个神女的传言，梨漫并不认为一个预言，就能将她的命运盖棺定论。
次日，天还未亮，几人便起身赶路。经过一天一夜，终于赶到梧桐村。
落地，梨漫径直冲向屋内，屋舍还是她离开前的模样，只是家具上面已经落满了灰尘。
梨漫来到海婆婆居住的卧室门外，她抬手的动作顿了顿，随后推门而入。
屋内空荡荡的，桌上摆放的器具已经闲置了很久，梨漫目光逡巡了一周，落定在桌上的茶壶上。
“整个村子都搜索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人迹。”傅肖走近道。
陆钊随后也进来，“有一点很可疑。”
梨漫看向他。
“村子内不见任何打斗的痕迹，这么多人同时失踪，怕不是人力所为。”陆钊说着自指间弹出一虫蛊。
小绿壳虫落地后，抖动了两下翅膀，钻入地下，瞬间消失不见。
“追踪蛊！”白晓晓走进来，正好看到这一幕。
“这个小虫虫可以送我一只吗？”她抬头，一脸希冀地看着陆钊，“这比我的追踪符好玩儿。”
陆钊很坚定地摇头，“不行！”开什么玩笑，南疆翼蛊上天遁地无所不能，在追踪上更是一绝，这种宝贝可不是用来玩儿的。
傅肖看不下去，打断两人，“除了村子，村民们还有别的地方可以去吗？”
梨漫听及此，立刻起身，“你们在这里等我。”
几人点点头，留在原地候命。
梨漫瞬移来到山脚，一踏进山里就感觉到不对。
常年密布的瘴气消失不见，丛林间弥漫着一股浓郁的焦糊味儿。走近一看，草木和土地上全是焚烧后的痕迹。她寻着烧痕一路向上，最终，在一处绝壁前停下。
这片峭壁正是火岩灵芝的生长地。
突兀的绝壁似是被什么利刃蛮横劈开，梨漫仿佛目睹了，里边炙热的岩浆奔流出来，顺着地势一路向下，所到之处一一焚毁，最终只留下一滩滩焦黑的残痕。
如此粗暴的手段，似乎全然冲着火岩灵芝而来。事实上，先前生长灵芝的地方，也一片狼藉。
「有新线索。」
梨漫收到陆钊传来的简讯，缓缓收回视线，转身离开这片焦黑的土地。
“在南方，那边有他们先前活动留下的气息。”
陆钊一边收起翼蛊，一边说道，“只要能锁定大致方位，不愁找不到人。”
白晓晓跳出来道，“是的，到时候再用拘魂符，一个也别想跑。”
梨漫点点头，几人大致商量了一下，决定兵分三路往南边追进。
白晓晓和梨漫一路，傅肖和陆钊分别负责一路，三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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约定好，只要发现异常，立刻通知其余两路。
这边，梨漫和白晓晓来到一处酒楼，梨漫收起剑，示意两人进去。
一楼大厅人声鼎沸，大堂中央还有说书先生，正慷慨激昂地评书。
“话说啊，这神女一手赤炼神鞭那是使得出神入化·····”
两人寻一角落坐下。
“怎么样？”梨漫点点桌子。
白晓晓立刻会意，压低声音道，“人太多，气息太杂。”拘魂符识别不出来，暂无任何反应。
两人一路追寻至此，总算有点进展，却不想对方似泥鳅一样混进人群，瞬间掩去了气息。
“神女同魔尊在寂海深渊打了三天三夜，那动静，天崩地裂，海水倒流···”评书人说着饮了一口茶，吊足了观众的胃口。
“魔尊是谁，那可是天下至邪，他用黎民百姓之命胁迫神女，逼其就范。神女不想束手就擒，他当即令其麾下肆意虐杀，一时间血流成河···”
梨漫听着觉得挺有意思，不由勾起嘴角。
说书人继续道，“神女菩萨心肠，不忍生灵涂炭。最终，扔下神鞭。魔尊随即招手，左膀右臂瞬间上前用捆仙绳将神女制伏。正在他做上想要迎娶神女的美梦时······”
梨漫察觉右前方有异动，朝白晓晓看去，谁知白晓晓正沉浸在精彩的故事里，根本不曾注意这边。
梨漫不再看她，悄无声息地起身，朝一旁缓慢逼近。
“···这时，圣子从天而降，他一掌劈下，万丈佛光如有实质，将魔尊钉在原地，魔尊手下奋起反击，想要在数量上压制圣子，但他们不知道的是，他们在圣子的眼里犹如上万只蝼蚁，圣子一个弹指，便让他们消失在天地之间···”
那人身着黑色斗篷，佝偻着身子隐匿在人流，身影微晃，鬼鬼祟祟。
梨漫朝追踪符上注入一道神识，状似无意地搭在剑柄上，抬手冲台上的说书人招了招手，那人不由停下，问道，“姑娘，老夫哪里说的不对吗？”
梨漫余光留意着周遭，同他理论道，“我有点想不明白，仙魔两厢对峙，为什么神女要将一个致命弱点暴露在敌人面前？假如她一开始就心系天下百姓，将他们的安危置于首位，为什么不第一时间叫停，而要等魔尊杀出一条血路，才肯作罢？”
你们信奉的神女真的悲悯天下吗？
说书人被问得忍不住想擦汗，“···这，这···当然是魔尊心狠狡诈，神女一不小心才上了他的当，神女为了天下百姓，在战役中不幸殒落，要不是神女，根本不会有现在的你我。”
他冲梨漫义愤填膺道。
梨漫笑了笑，不置可否。
下一刻，她敛起笑，快如闪电般拔剑朝一旁劈去。
黑衣斗篷被剑气割裂，露出一张惨白的脸，那人畏缩在原地，显然还没反应过来。
“是你！”梨漫急忙收起剑意，要是再晚一秒，面前之人已然没命。
说书人本以为她只是一无知妇孺，目睹梨漫一气呵成的拔剑收剑后，肃杀的气势，令他险些吓得尿裤子。
本还乐呵的众人也是一脸惊恐。
19.因果
白晓晓瞬间上前，“姐姐，这人是谁？”说着转手将一道符，贴在对方身上。
梨漫示意出去说话，白晓晓一把拽起这人，三人走出酒楼，来到一处僻静地。
“说吧，你鬼鬼祟祟做什么？”梨漫看着瘫坐在地上的人。
她隐约已经知道梧桐村发生了什么，但还有一点想要确认。
那人慢慢坐起来，原先那张极富态的脸，此刻已经饱经风霜。
他张了张嘴，缓缓开口，“我没想到那株火岩灵芝会招来横祸，我也不想啊···”说着抱头痛哭起来，他现在倾家荡产，妻离子散，如过街老鼠东躲西藏。
“你最后一次见他们是什么时候？”梨漫猜想他后来肯定还去过梧桐村，商人唯利是图的本性，一定会驱使他再次行动。
王万财泪眼婆娑地回忆道，“···十天前·····那天我接到一单大生意，一个头戴黑色斗笠的男子来到我的店铺，开出天价说要收购店内所有的火岩灵芝，”王有财现在回想，假如当时他没有那么贪心，也许后面他不会落得人财两空的下场。
梨漫却并不认同，即便他想收手，那时的黑斗笠估计也不会放过他，所以，不管怎样，结局都不会有什么大的改变。
要怪就怪，他得到了宝贝，却没有能力守护。
匹夫无罪，怀璧其罪。
“有一群黑衣人从天而降，他们把村民都带走了。”王万财现在回想起，都忍不住直打哆嗦，他说着跪着爬向梨漫，哀求道，“求求你，救救我，他们要是知道我还活着，一定会杀了我的。”
梨漫看了看他，并没有立即给出承诺，“你再想想，他们被带去了哪里？里面可有一位叫海婆的老人？”
王万财疯狂摇头，“我不知道，我真的不知道···”
梨漫瞅了他一眼，丢了一个凝神诀，本还陷入癫狂的王万财瞬间安静下来。
这时傅肖和陆钊也赶了过来。
梨漫对两人道，“先找个地方，把他安顿下来。”
陆钊和傅肖合力将人架起，几人找了家客栈，将人安置下来。四人围坐一桌，白晓晓将方才经过对两人复述了一遍。
傅肖起身，倚靠在一旁的门框上，“我们也发现了一点东西。”
陆钊凝眉道，“西南的深山里，有一股极不寻常的死气，”两人怀疑与王万财提到的黑斗笠有关。
梨漫又想起梧桐村山上被烧黑的印记，那些人手段残暴，村民落到他们手上怕是已经出事了。
梨漫心知大道无情，一旦踏上仙途，必然与尘世无缘。其实，对于梧桐村她本没有很深的情感，海婆婆当初让她离开，她也没有太多留恋。尤其是随着境界的提升，她发现自己仅剩的情感也越发淡漠。但除了海婆婆，自己心里始终留有她的位置，在听见梧桐村出事的消息时，情绪罕见的波动。
梨漫收回思绪，看向众人，“谢谢你们。”
“姐姐，都是自己人谢什么。”白晓晓认为自己人不必说客套话。
傅陆二人对视一眼，知道梨漫还有话未说。
果不其然，就听到梨漫继续说道，“剩下的交给我，你们在这里等着。”
白晓晓不由站起身，“那怎么能行！”一人只身前往，要是遇到危险怎么办。
梨漫心下已有决断，“不用担心，要是有什么不对，我会给你们发信号的。”
说着她收回目光，转身抄剑离去。
白晓晓欲追上去，被傅肖伸手拦住。
“你可能不知道你姐姐现在是什么修为···”以他对梨漫的了解，她敢单枪匹马，说明她已有了完全的把握。
傅肖说着转而给对方倒了一杯茶。
“什么意思？”白晓晓在对方的示意下，坐了下来。
陆钊把玩着手里的茶杯，像是想到什么好笑的，忍不住开口道，“这么说吧，我们三个加一块儿也只能与她打成平手。”
“啊？！”这么厉害吗，话说眼前这二位不是眼高于顶，彼此看对方不顺眼吗，怎么这会儿倒是心平气和地坐一起喝茶呢。
白晓晓不知道的是，修真界一直以强者为尊，梨漫的境界早在二人之上，是以他们才肯甘愿臣服，听令于她。
傅肖回想起最近一次与梨漫的切磋，以前在对方剑下，尚能撑半柱香的时间，现在竟然连十招不到就败下阵来。这人真的太可怕了，而且，他明显感觉对方并没有使出全力，现在的他早已看不出梨漫的上限。
陆钊就更不用说，只会御蛊，白晓晓只会画符，他们仨单独拎出来，都是凌云宗的翘楚，然而和梨漫比起来，真的是天壤之别。
“她是不是已经练出了剑灵？”陆钊像是想起什么，若是做到人剑合一，修为又会蹭蹭上涨。
傅肖点点头，有种同人不同命的无力感。
“话说，她哪有那么多时间修炼？”陆钊想不明白。
被他们议论的当事人，正提着剑，根据追踪符给出的线索，梨漫并没有耽误半分，转瞬来到西南方位。
她一个雷诀扔去，本还寂静的山头，瞬间炸出一个天坑，一股恶臭漫天袭来。
黑斗笠本在运功吸收灵芝，突然被打断的他，眼底划过一抹阴翳，他抓起剑，一跃而出。
梨漫在他的身上嗅到浓烈的血腥味，目光不由转向对方的头，下一瞬，一道剑气划过，对方戴在头上的斗笠炸裂开来。
黑衣人头上没了遮挡，苍白的肌肤暴露在阳光下。只见他印堂发黑，双目赤红，是短期内吸收过多灵力的爆体之相。
梨漫只看了一眼，就知道火岩灵芝大概被他强行吸收了，但还没来得及完全融合。
黑衣人看着眼前的白衣女子，他不确定对方还有没有同伙，并没有贸然回击，他观察着周围，似乎在寻找出路。
然而，梨漫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一道灵波飞出，只见黑衣人不受控制地倒在地上，难以置信地看着她。
似是看清了形势，黑衣人跪地求饶，“上仙，小的有眼不识泰山，有哪里做的不对的地方，还望上仙明示。”
他眼珠子转得飞快，然而低头的瞬间，眼底的屈辱和狠戾一闪而过。
梨漫状似没耐心地看了他一眼，黑衣人立刻从兜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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掏出一株火岩灵芝，双手奉上。
灵芝颜色鲜红欲滴，原来血腥味是从这个上面散发出来的。
梨漫眸色微沉。
黑衣人像是讨好般，将灵芝向前一推，隐在暗中的手却伺机而动。
“从何而来？”
梨漫虽未上手去接，然而询问的姿态，让黑衣人心下大喜，他掩去眼底的阴沉，诓骗道，“这是小的从一位商人手中得来···”
梨漫趁他不注意，指尖一团灵光朝他额间弹去。
只见本还隐忍的黑衣男，逐渐变得癫狂起来，“那位商人很傻，但非常有用，他把我带到一座深山，那山上有一处险峰，长满了火岩灵芝···”
男子说着，桀桀怪笑。
“··满山的宝贝都是我的···都是我的···”男子起身，捶胸顿足。
男子说着，声音陡然阴沉下来，“···山下冲上来一群不知天高地厚的村民，上前欲争抢我的宝贝，哈哈哈···”男子说着又仰天大笑，“他们既然这么想要，我当然要成全他们···”
“···我把他们全都杀光了，一个不留，”男子说着做了一个抹脖子的动作，“我当然不会让他们白死啊，我把他们的鲜血全都浇注到灵芝上，得到滋养的灵芝威力倍增，”他说着还冲面前的人做了一个‘嘘’的动作，压根不曾注意到梨漫眼底弥漫的杀意。
“我把他们的尸首就堆在下方，”他指着一侧的天坑，神秘道，“有了血肉的滋养，被采下的灵芝现在还长得好·····”
下一瞬，一柄飞剑直指男子头颅，他没能说完的话也断送在嘴边。
梨漫召回剑，嫌弃得看了一眼沾满血迹的剑刃，剑如有灵，在空中摇身一变，瞬间变得焕然一新。
梨漫看着眼前的尸坑，曾经还熟悉的身影，此刻都化为尸首，乱作一堆。
梨漫阖下眼睑，眼底的情绪渐渐淡去，等她再睁开时，她面无表情地抬手掷了个火诀，眼看着火光四起，浓烟滚滚···
梨漫一身纯白，孑孓而立，漫天浓烟下顾自念起了往生咒。似是感知到主人的情绪，身边的剑也安静地立在一旁。
希望下辈子他们能投个好胎。
白晓晓他们远远的看到浓烟，于是赶了过来。
半晌，白晓晓小声问道，“海婆婆她···”
梨漫抄起剑转向众人，眼底不见任何情绪，“她应该是安全的。”梨漫发现了海婆婆留在卧室里的线索，就是桌上的那盏茶壶，但梨漫不知道的是，海婆婆如今在哪？
几人见事情已了，欲返回宗门，途经先前的那家酒楼，说书先生的声音再次传了出来。
“神女为救天下苍生······”
白晓晓似是想起什么，“姐姐，你为何质疑神女的慈悲？”
梨漫停下脚步，看向她，“我不是质疑她，我只是提出了不同的看法，当耳边只剩下一种声音，你又该如何辨别真假？”
是人云亦云，还是遵从内心？
白晓晓摸摸头，还是不太明白。
梨漫并未解释，提步继续往前走。
20.剑灵
四人回到宗门，一起去任集堂销了任务牌。
梨漫看着上面的积分，想去材料库看看，再置换点别的东西。白晓晓赶着回灵隐峰找师父报到。傅肖和陆钊也收到掌门的传唤。
几人便就此分开，各忙各的去了。
“师父！”
梨漫正在五行峰炼器堂琢磨兵器，看到师父周南飞出现，立马放下手里的剑，起身相迎。
周南飞抬手，示意她坐下。
“我听傅肖他们说你炼出剑灵了？”这孩子，这么大的事儿怎么能瞒着呢。
梨漫扫了一眼桌上的剑，拿起，一把抽出后，递到周南飞面前，“师父，你再仔细看看。”
周南飞抚须的动作一顿，他定睛一看，随后诧异地看向梨漫，“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梨漫指着剑身，“这把剑从外形上看，与我之前的并无二致，但它确实不是我的剑。”
青璃是梨漫一手锻造的，倾注了梨漫不少心血，对于自己的剑，她断不会认错。
当初醒来后，梨漫就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直到有一天这把剑里的剑灵突然开口与她说话，她才更加确认，这剑的确不是她原本的剑。
“不是，不是，主人，我是你的剑。”
一道稚嫩的童声传出，同一时间，剑光一闪，剑灵又跳了出来。
他顶着圆滚滚的脑袋，一摇一晃，奶乎乎的模样，幼稚可爱。
周南飞看着小剑灵一脸憨态可掬，不由笑道，“这剑灵似乎认定了你。”
这剑灵还能幻化实体，此剑必不是凡品。
“不管是不是你的剑，既然剑灵认定了你，你就先使着吧。”
周南飞对此似乎很满意，他欲拍拍小剑灵的头，小剑灵一个闪躲，跳至梨漫身后。
周南飞收回手，背置身后道，“对了，沧海阁五年一度的‘寻仙问道’，我打算让你去试试。” 以往都是由大徒弟城儿前往，如今城儿昏迷不醒，由小徒弟出马也很合适。而且，掌门傅之舟也发来消息，隐晦表示希望梨漫能参加。
“大师兄还没醒来吗？”梨漫归剑于鞘，剑灵也乖乖地沉入其中。
“你大师能捡回一条命，已是万幸。”周南飞似是不欲多说，转而扯开话题。
“此番外出，为师也没有什么要叮嘱的。”周南飞似是想起了什么，“听说你今天去了材料库？”
“你需要什么？看看为师手里有没有。”活了上万年，除了修为增进缓慢外，乾坤袋里的天材地宝倒是搜罗了不少。
“我想要魂萦草。”梨漫也不扭捏。
周南飞顿在那里，略有些尴尬，“···这个为师还真没有，不过，你别急，我找人问问···”
“···你要魂萦草做什么？”难道神魂不稳，进阶太快导致的？
梨漫迟疑一瞬道，“我想研究研究，看能不能用在炼器上。”
周南飞不疑有他，眼睛蓦地一亮，“这是个好主意啊。”
若是炼出安魂神器，对于稳固境界是很有益处的。那他们五行峰在剑器上的名声又要拔高一筹。
梨漫知道师父想偏了，她也不欲解释，免得对方担心。
师徒俩又聊了一会儿‘寻仙问道’等事宜，见小徒弟没啥疑问了，周南飞这才满意地离去。
看着师傅彻底走远，梨漫摊开掌心，此刻白净的手心，空无一物。梨漫不清楚，掌心的印记时隐时现，到底意味着什么？
傍晚，梨漫收到掌门的传唤，她来到凌云峰时，除了傅肖陆钊他们，寂师兄他们也都在。
“好，人都到齐了，那我就长话短说。”
鹤长风最近很忙，掌门外出这么久还不见回来，他这个代理掌门，快要被宗门大小事务压得喘不过气。
“此番‘寻仙问道’，我打算让寂归流领队，你们几个跟着师兄，切勿惹是生非，”鹤长风将目光直接投向傅陆二人。
这两小子一个明着横，一个阴着狠，都不是省油的灯。他其实最担心的是这两人又闹出是非，不要以为他不知道，短短几年这两人明里暗里不知斗了多少回。
“比武切磋，点到为止。”鹤长风再三强调，“若有人不听指挥，领队有权利直接按门规处置。”
五大仙盟齐聚，能人异士不在少数，鹤长风希望他们此番前去能涨涨知识，开开眼界。
次日，几人乘上仙门飞船，朝沧海阁方向进发。
白晓晓第一次乘坐飞船，还是挂有宗门旗帜的飞船。她内心兴奋，又无比自豪。拉着梨漫来到甲板上，一抬头，被眼前瑰丽恢宏的景象深深震撼。
万丈霞光，穿透所有云层，在浩瀚的天际落下鬼斧神工般的笔触。
云波缭绕，烟雾迷蒙，不是仙境，胜似仙境。
梨漫迎风而立，似是心有所感。
她缓缓闭上眼，丹田极速运转的灵力，如龙卷风席卷而来，又似山洪暴发喷涌而出。灵波呼啸而过，全身筋脉如久旱逢甘霖，她感觉丹田有一种前所未有的熨帖。
许久不见对方回应，白晓晓扭头看去。
梨漫一身素白，闭目而立。周身被一层无形的气流笼罩，狂风大作，衣摆猎猎作响。一缕发丝凌乱地搭在眉间，却难掩眉峰的冷绝之色，白衣出尘，隐有仙人之姿。
白晓晓心神一晃，忍不住呢喃，“姐姐···”
陆钊赶紧将她拉至一旁，“别出声，她正在突破。”
白晓晓压下心中的激荡，这是她第一次直观的感受到，姐姐身上不同寻常的气息。
其余众人亦震惊不已。
许久之后，梨漫缓缓睁开眼，眼前的世界仿佛被无限放大，她能感知到极细微的东西，哪怕远在千里之外，只要她愿意。正在她沉浸于突破后的变化时，她不知的是，梨漫二字在众人的心中，再次被刷新了认知。
寂归流无比赞赏地看着眼前的师妹，五行峰果然人才辈出，先是江城清柠，后又来了一个梨漫。自此之后，他们五行峰怕是要彻底崛起了。
“恭喜小师妹。”寂归流携众人拱手道。
梨漫抬眸，一向清冷的眼底，此刻流光溢彩，她笑道，“寂师兄，你说我俩如果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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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一场，我能撑多久？”
寂归流没想对方会问这个，怔了一瞬后，很快给出分析，“假如你不用剑的话，大概撑一炷香。假如你用剑的话，大概撑半柱香。”
众人乍一听，察觉不对，怎么有剑还撑得时间更少了呢。
寂归流见此，挑眉道，“前者是你，后者是我。”
众人这才恍然大悟，纷纷笑了起来。
白晓晓见众人笑，也跟着笑了起来，“所以，你俩到底谁厉害？”什么‘用剑不用剑’，什么‘是你是我’的？
傅肖忍不住抬手敲了一下她脑袋，“笨死你算了。”
“你能不能别敲我头。”这人怎么这么讨厌，白晓晓怒瞪着傅肖。
傅肖摇摇头，一脸对方无药可救的表情，惹得白晓晓在甲板上追着他打。
众人平日都忙着修炼，鲜少有如此轻松惬意的时候，此刻看着两幼稚鬼你追我逃，不由乐得笑开了怀。
梨漫也斜倚着围栏，四肢舒展，眸里噙笑。
突然，嘭的一声巨响，飞船受到重力撞击，随着船身的剧烈颠簸，众人身形不由一晃。
梨漫最先反应过来，她站定后，一个跳跃飞至飞船上空。
一艘船身全黑的飞船，堪堪停在距凌云宗飞船十丈远的地方。
两船相撞后，因惯性弹出一段距离。船外观都无损坏，庞大的船身相对而立。黑船上空飘扬着黑红的旗帜，与凌云宗的蓝白旗帜，截然相反。
南疆！
寂归流眸色微沉，上前一步，“在下凌云宗寂归流。敢问对面何人？”
一串张扬的大笑传了出来。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下一瞬，只见一身黑袍，满头细辫的男子一跃而出，“在下南疆陆道光！”
他一手虚扶着旗杆，一手背于身后，凌空而立。微扬着头，睥睨地看向众人。苍白的脸色像是常年不见天日，有一种病态的羸弱，然眼底划过的狠戾，叫人不敢轻视。
南疆少主陆道光！
有人认出了此人身份。
傅肖闪身至寂归流身边，与他并肩而立，两人高大的身形堪堪挡住了男子扫向身后众人的视线。
明目张胆的打探，充满侵略，令人极度不适。
傅肖欲上前，被寂归流暗中拦下。
“敢问少主有何赐教？”寂归流挽了个剑花，平静地看向对方。
陆道光收起笑，飞跃而下，竟降落至凌云宗的船上。
凌云宗众人不约而同提剑上前。
寂归流抬手示意，众人又堪堪顿住身形。他们静立在一旁，身体释放出无形威压。
强大的灵力波，如龙卷风一路席卷而上，飞船上空的蓝白旗帜，猎猎作响。
陆道光见此，又笑道，“我只是上来和我的好弟弟打声招呼而已。”他左右张望，似是在寻找。
傅肖横剑，拦住他还想上前一步的身形，“这里没有少主要找的人。”
陆道光抬头，目光阴冷地盯着他。
“是吗，敢问陆钊不在贵宗吗？”
21.风波再起
话落，众人朝一侧看去。
陆钊抚了抚衣袖，漫步上前。
陆道光目光一定，越过傅肖，张开双臂将人大力抱紧，“我的好弟弟啊，我寻了你好久！”
他面露喜色，阴沉的眼底却不见半分热意，“弟弟啊，你真叫我好找。”
说着凑近对方，耳语道，“对了，差点忘了说，你的好母亲，也就是我那软弱可欺的姨娘，她疯了！”
“你要不要回去看看呢？她可是疯了还不忘念叨自己的好儿子呢。”他说着，落在对方肩头上的手隐隐施力。
看着陆钊一脸隐忍，陆道光继续言语刺激道， “可惜啊，她生的儿子没种，竟然撇下他母亲，独自一人逃命了，哈哈哈哈···”
陆道光说着仰天大笑起来，“你说好不好笑，我的好弟弟！”
陆钊猛地抬头，双目赤红地盯着对方。
陆道光欺辱他娘，对他们赶尽杀绝，过往种种加在一起，他们之间的仇恨，早已不共戴天。
寂归流察觉不对，立刻上前将二人分开，“少主，你远道而来定是有所指教，要不我同你切磋一二？”
陆道光收回手，凌云宗这袒护的态度摆明了，此番若强行出手，必有一番缠斗。而且此地离沧海阁不远，闹大了不好收场。
他权衡一二，决定暂且放过对方。不急，人总算是叫他找到了。
回头钝刀子割肉，让他不死也废。
陆道光转身欲走，倏地抬眸朝空中扫去。蓝白旗帜下，一道纤长的白色身影若隐若现，他顿了一瞬，转而拂袖离去。
陆钊眼睁睁地看对方离去，垂在衣袖里的手越攥越紧，察觉身边有人过来，又状似无事一般蓦地松开。
“大家休整一下，飞船再前行一段就要落地了。”寂归流一面施展灵力使飞船重新运作，一面对着众人说道。
梨漫自桅杆上飞跃而下，眉头微蹙。
这个叫陆道光的男子，最后一眼令人极不舒服。
此人性情阴晴不定，行事肆意张扬。两人的耳语，梨漫一字不漏全收入耳中。她不由想起三年前，那时陆钊忍着鞭打屈辱也要进入凌云宗，想来本就无路可走，凌云宗或许是他最后的生路。
想到此，梨漫忍不住朝傅肖看去。傅肖此时也皱着眉头，两人似是想到了一处。
傅肖那时并不清楚陆钊的境况，他那时只觉这人行踪鬼祟，遮遮掩掩，猜想定是做了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所以才出手鞭笞警告。
他现在也说不清心底的感受，只知道，若是在知情的情况下，他的鞭子势必是抬不起来的。
梨漫上前，拍了拍他的肩，傅肖扭头看向她。
他张了张嘴，似是有话要说，梨漫抬手制止，“他不需要怜悯，你也无需自责。”
两人立在空旷的甲板上，此时，陆钊早已随众人进入船内。
“如果实在过意不去，不妨多留意一下那个叫陆道光的男子。”
梨漫猜测对方必有后手，一定还会寻求机会。陆钊只有一人，难免疏忽大意，大家一起帮着留意，总能有所警觉。
傅肖点点头，两人一同回到船舱内。
待飞船落至沧海阁地界，阁主洛春生携一众弟子前来相迎。
好巧不巧，南疆的乌金木船也在同一时刻降落。
洛春生看着两路人马齐聚，却各据一方。他谁也不想得罪，笑道，“诸位远道而来，洛某有失远迎，还望诸位海涵。”
寂归流拱手，“阁主客气了，不知我们现下前往何处落脚？”他说着似乎不曾留意到立在一旁的南疆众人。
洛春生笑而不语，抚了抚胡须，缓缓道，“既然两派同时到达，那就都安排在南厢贵院，不知二位意下如何？”
他说着目光落在两派的领头人身上。
寂归流没有回话，陆道光也懒散地立在一旁，目光不时朝凌云宗扫去。
洛春生见此，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哦，对了，新建的北苑也刚好竣工，环境清幽静雅，不知二位可有意向？”
话落，也没有人回应。
场面再度沉默，有一种无声的较量。
傅肖上前一步，在寂归流耳边嘀咕了一句，声音不大不小，正好在场所有人能听到。
寂归流转向洛阁主道，“既然大家都累了，那就有劳阁主带路吧。”
洛春生没成想被摆了一道，但之前的姿态摆在那里，他也不好拒绝，只能冲另一边讪笑道，“那请少主稍待片刻，洛某去去就来。”
陆道光目光轻扫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洛阁主还是这般老奸巨猾啊，只是，此番若是让步，他南疆一派的面子又往哪里搁。
正在他欲发难时，一道声音远远传来。
“巫族大祭司到！”
随着呼声落下，众人一并回头看去。
巫族大祭司手持神杖，携一众红衣神侍，凛凛而来。所到之处，众人纷纷退让。
洛春生不敢有任何怠慢，快步上前，恭敬行礼，“大祭司，请！”
镜明微微侧眸，透过面具射出的冰冷视线，令洛春生脊背生寒。
洛春生冷汗涔涔，不知道自己哪里得罪了眼前这尊大佛，他思来想去，似是恍然大悟，目光若有所思地朝一旁看去。
此时，凌云宗众人静立一旁。
他收回视线，谨慎道，“我正欲送凌云宗弟子前去休息，不想大祭司来了，您可要一同前往？”
修仙界并没有绝对的辈分之分，却有绝对的强弱之分。
弱以强尊，乃基本法则。
镜明微微点头，释放的恐怖威压渐渐收敛。
洛春生见此，揩去额上的汗。一个招手，示意手下弟子赶紧将其余等人领去休息。而他则亲自引领大祭司和凌云宗众人前往北苑。
路上，洛春生心下生疑，巫族久不露面，一出面就是护短的姿态，莫非传言是真的？
他将众人带至北苑，鞍前马后，亲力亲为。
寂归流等人被安顿下来后，凌云宗内部又齐聚一堂。
从今天的阵仗可以看出，南疆此番摆明了要和他们对着干，但他们凌云宗也没在怕，只是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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枪易躲暗箭难防。南疆又极擅长御蛊，他认为很有必要把大家聚集起来，警醒一二。
今天他们尚能借巫族东风，避免一场争端，往后怕是没有这般好运。
“白日里大家也看到了，要不是大祭司来了，南疆那边恐不会善罢甘休。”寂归流心下感叹巫族大祭司的到来太过及时。
“你们有什么要说的？”寂归流目光一一扫过面前众人，这些人都是各峰选拔出来的翘楚，更是整个凌云宗的门面。他们顶着宗门荣耀来此，同属一根绳上的蚂蚱，一荣俱荣，一损俱损。
傅肖率先开口，“不是还有切磋环节吗，既然他们喜欢玩儿阴的，我偏不让他如意，我就要明着把他打服。”
说着眉峰一挑，一整个意气风发。在他傅肖的字典里，从来就没有‘隐忍’二字。
寂归流抬手抚额，有点能理解代理掌门有时候忍不住想要揍人的冲动。
然而，梨漫也紧跟了一句，“我赞成傅肖的提议。”
得了，还有一个''煽风点火''的。
寂归流看着这一群‘实干派’，突然生出一股压不住他们的恍惚。
哪知梨漫继续道，“与其与他们推拉周旋，不如直接当头一棒，这样的威慑更能镇住对方。”说到这里，她脑子里闪过大祭司的身影。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魑魅魍魉都无所遁形。
陆道光这人可不是什么善茬儿，若任他玩阴的，他们未必有万全胜算。
寂归流仔细想了想，他们的办法虽然有些粗暴，但未必不是最直接有效的。倘若一味的闪躲避让，只会令其愈发嚣张。
“陆道光，交给我。”一直沉默不语的陆钊倏地开口道。
众人目光一致转向他。
陆钊端坐在椅子里，身子半隐在暗中，半暴于烛光里。忽明忽暗的脸，神情莫测，他单手把玩着手里的蛊虫，似是在谈论一件稀松平常的买卖。
众人又将视线转向寂归流。
寂归流想到两人之间的恩怨，思忖片刻后，决定由陆钊本人出马，不过他有必要让对方知道，他陆钊绝不是单枪匹马，他的身后是整个凌云宗。
“你有什么需要我们配合的，只管知会一声。”
寂归流叮嘱道，对方听后点了点头。
夜里，他们接到烫金请帖，洛春生张罗了一个盛大的接风宴，邀请各派精英前去参加。
梨漫到达宴会的时候，大厅里觥筹交错，人影幢幢。
凌云宗众人已经先后落座。
梨漫目光扫视一周，发现寂归流与大祭司中间只余一个空位。梨漫疑惑了一瞬，抬眸朝正欲落座的傅肖看去。对方好似没有接收到她的信号，坐下后低头斟酒。
梨漫收回视线，朝仅有的空位走去。却被一旁突然伸出的一只脚，给堪堪拦住。
“敢问姑娘芳名？”陆道光端着酒盏缓缓起身，自认风流地打量着眼前的美人。
美人冷若冰霜，孤高自持，若是令其失控，怕是别有一番滋味。
他眯着眼，似一条毒蛇，紧盯面前的猎物。
22.冒犯
凌云宗众人见此一幕，纷纷起身。
梨漫抬剑，格挡在两人之间，冷冷道，“离我远点儿！”
陆道光不怒反笑，阴沉的眼底窜起一缕火热，美人不光人长得美，声音也令人如此销魂。
他微仰头，闭上眼深吸了一口气，再次睁开时，眼底一片狂热。
梨漫警惕地后退一步，突兀的拔剑声，令现场骤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全都朝这边看来。
只见她一个反手，利落地将陆道光摁在酒桌上，撞落的酒杯摔出脆响。
整个大厅鸦雀无声。
梨漫死死地摁住对方的头，陆道光不顾此时的屈辱姿态，他两眼直勾勾地盯着梨漫，脸上的笑令人直犯恶心。
梨漫忍着心里的不适，沉声警告道，“再动一下，你的头就没了。”
剑柄疯狂转动，发出尖锐的剑鸣，又一跃而起，高悬空中，直指男子头颅。
在座的南疆众人却无一人妄动，平静的好似见惯了此等场面。又或者他们知道，大庭广众之下，没有人能拿他们少主怎样。
在这剑拔弩张的时刻，洛春生化作和事佬站了出来，“小友，且慢！”
“看在洛某的面子上，此事先就此作罢，有任何恩怨你们比武场上再见真章。”
梨漫手上不见任何松动，扬眉反问道，“你们沧海阁就是如此待客？”
梨漫声音不高不低，却足以令在场众人听得一清二楚。
洛春生连忙赔不是，他一早就注意到这边的动静，只是他在等巫族的反应，却不想这一迟疑，竟给了对方置身事外毫无担当的印象。
这可与他苦心经营的形象背道而驰，洛春生当然要辩驳一二。
梨漫却不欲与他多费口舌，眼看着凌云宗众人都聚集在她左右，她不想将事情闹大，但男子言行冒犯，梨漫难以咽下这口气。
正犹豫间，一道灵波闪过，男子的眼睛瞬间被刺伤，两道鲜红的血迹自他眼角流出。
南疆众人一跃而起，然看见出手之人时，又瞬间僵住。
“既无礼冒犯在先，就要有所惩罚。”
大祭司手持神杖，冰冷的视线落在对方身上，像是在看一团死物。
洛春生虽有心保南疆少主，但他更不欲与巫族为敌。见此一幕，不由歇了心思，退去一旁。
就是少主他亲爹来了，怕是也救不了他。与此同时，他也越发确认了心中猜想。看来那个预言卦相是真的，眼前的女子恐怕就是传言中的那位。
一想到自己方才已将她得罪，洛春生不由陷入沉思，他在想该如何补救。
“看来是轮不到你出手了。”傅肖打趣道，目光扫向一旁，“这人挺能作死的。”
陆钊并未看他，隐在暗中的手指轻轻摩挲。早在船上，陆道光将手放在他肩上的那一刻，他就已然成功下蛊。今晚只是一个开始，他只要了他一双眼睛，后面的他会一点一点全都讨回。
其余门派众人见事情已了，又重新推杯换盏。一个小小的插曲，并没有影响他们把酒言欢的兴致。
南疆众人趁此，将其少主扶起送去医治。
梨漫坐下后，不由拧眉，手心那股黏腻的感觉再度袭来，她忍不住想要掐一个净尘诀。
视线里一方白净的手帕递了过来。
“用这个。”
对方伸出的修长大手上，静静地躺着一方月光色的帕子，帕子质地极好，一眼看上去柔软光泽。
梨漫顿了一瞬，正欲拒绝，对方却强势地将其塞在她手里。
触手的冰凉，令她心间的那股恶心瞬间消散。
梨漫敛眸，静静地盯着手里的帕子，鲛绡织就的手帕，无比珍贵。据传鲛人极难寻求，此鲛绡更是有市无价。
梨漫正欲道谢，抬头时，一旁早已没了对方的身影。她扫视了一圈后，只好作罢。
凌云宗众人象征性地坐了几瞬，就同其他宗门拱手告别。他们对于此类场合并不感兴趣，几人没有半分留念的转身离去。
梨漫回到休息处，白晓晓鬼鬼祟祟地从外边跑进来，“姐姐，我打听了一下，那厮眼睛是救不回来了。”听说是装了一副义眼，这下怕是威风不起来，但白晓晓也怕那厮报复。
梨漫本还奇怪，怎么不见白晓晓身影，原来是打探消息去了。
白晓晓觑了梨漫一眼，见梨漫面上并未不悦，踌躇道，“我还打听到一些东西，这人啊真是····”
白晓晓觉得有些话由她这个仙女说出来，有些不大好，但为了提醒姐姐，她想了想还是有必要让对方知道。
“···南疆现门派掌权人是陆震天，也就是陆道光和陆钊的父亲。陆震天的原配夫人仙逝后，陆震天就娶了他门下的一名弟子，名唤席悦，也就是陆钊的生身母亲。听说，那弟子一开始是不从的，也不知陆震天用了什么手段，最终将人迎娶过门···”
大宗门的秘辛简直让人大跌眼镜，白晓晓没想到后面还有更炸裂的，她缓了缓继续说道，“···照理说，按照民间习俗大肆迎娶的新夫人，陆震天应该极其宝贝，但三月不到，陆震天就失去了兴致，而那个时候席悦已经怀有身孕···”
再后面，席悦的处境可想而知。
失去了丈夫的疼爱以及庇佑，孤儿寡母要想在一个大宗门里立足，谈何容易。更何况还有一直对他们虎视眈眈的陆道光。陆道光随便一个眼神，底下众人都知道要如何办事，无需他亲自出马，本就处于水生火热中的母子更是举步维艰。
常常连一口热的都吃不到嘴里，更别说是修炼。
白晓晓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突然变得恶心起来，“···这陆道光不知是为了报复席悦，还只是为了发泄自己私欲，他在席悦身上种下欲蛊，时不时就凌辱对方，更是当着小陆钊的面，毫不避讳地与他母亲行男女之事···”
梨漫沉着脸，不发一语。
后面白晓晓说不下去了，长叹了一口气，“···再后来，席悦疯了，很长一段时间人不像人鬼不像鬼···”估计在得知陆钊离开的那一瞬，她所有的支撑都坍塌了，人也彻底崩溃了。
梨漫听后，良久才回过神，只要了对方一双眼睛，果然还是太轻了。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67940|146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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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实宴会那晚，陆钊与她擦肩而过的那一瞬，梨漫便心有所感。
只是那时她并不清楚对方想要做什么，但在看到陆道光伸腿的那一瞬，梨漫只迟疑了一瞬，便顺势而为，她不知道陆钊要做到哪一步，只能暗中配合。
她丝毫不怪对方利用了她，只是她心有疑惑，陆钊为何认定巫族大祭司会出手？
“姐姐，你以后千万要小心。”白晓晓一脸严肃地叮嘱道。
可别着了那坏人的道儿，想想那席悦，怎么说也曾是南疆的风云人物，竟遭那对父子毒手，落得这般凄惨下场。
梨漫点点头。
“这件事不要再对外提起。”梨漫想了想，补充了一句。
白晓晓直摆手，“放心，这个我绝不会对外人说的。”陆钊的这个兄长真的不是人，世上怎么会有如此歹毒恶心之人。
“‘寻仙问道’准备的怎么样？”梨漫见她仍是一副义愤填膺的模样，不由转移话题。
“我只报了‘符比’，其他的不感兴趣。”白晓晓倒了杯水，方才险些把她渴死了。
“姐姐你呢？”不忘给梨漫也倒了一杯，仰头咕噜咕噜喝起来。
“目前还没有，先看寂师兄那边怎么安排···”梨漫见对方毛毛躁躁的，不由出声道，“···外面的水不要随便喝。”
“啊～”白晓晓动作一顿，险些呛到。
梨漫挥手，用灵力将桌上洒落的水迹抹去，“我这里的没问题。”
她是在提醒对方，外边的东西不要轻易触碰，尤其是关于吃喝的。
白晓晓松了一口气，拍拍胸脯道，“我知道姐姐这里不会有问题，才如此放心大胆的。”
浮光闪动，玉简传来声音。
梨漫随手掏出，快速扫了一眼。
「比试场次出来了，我发你看看。」是寂归流发来的消息。
紧接着，一份名单传了过来。
梨漫凝眸，细细浏览着玉简上的名单。
「白晓晓（凌云宗）对阵顾朗（沧海阁）
傅肖（凌云宗）对阵步行风（沧海阁）
陆钊（凌云宗）对阵陆道光（南疆）
······ 」
最下边还有两位师兄，两人都是对阵义都。
梨漫怕自己看漏了，又快速扫视了一遍，发现巫族确实不在比试之列，难道另有安排？
她点了点玉简，一道消息传了过去。
「巫族与谁对阵？」
那边很快传来回复，「巫族不在比试之列。」
「那我呢？」梨漫见比试名单里并没有她。
寂归流还没想好要怎么安排她，并没有给她准话，他将自己和梨漫留到最后，万一有什么情况，两人可以随时顶上。
[你先不急，后面看情况。]
梨漫扫了一眼，便收起玉简，转而问向白晓晓。
“顾朗此人，你知道多少？”
梨漫将方才得到的消息同白晓晓讲了，眼下当务之急，白晓晓需尽快了解她的对手，明天第一场就是她和顾朗的比试。
23.他是谁？？
白晓晓愣了一瞬，“···这，我还真不知道。”
这个顾朗之前都没有听说过，此人被沧海阁藏得如此深，应该有什么独门必杀技在身上。
梨漫抬手支颐，似是在思索。
这时，门外传来敲门声。
梨漫上前开门，一女仙侍恭敬地立在门外，“梨仙师，洛阁主有请。”
梨漫冲白晓晓丢下一个安抚的眼神，抬步同仙侍离开。
她被带到一个装饰考究的古色大厅里，厅正前方放有一面巨大的画屏。屏上绘着艳丽的奇花异鸟，活灵活现的赤尾小鸟儿似是要冲破屏风，振翅欲飞。
梨漫听见脚步声，转身看向来人。
洛春生笑脸相迎，朝她走来，“仙师，请坐。”
他称呼转变的如此快，梨漫心下疑惑，眉头微皱。
眼前之人贵为一大宗门之主，却过于圆滑世故，有一种在尘世浸淫太久的俗气，半分不似修仙之人的超然洒脱。
梨漫站着，目光淡淡地看着他。
洛春生并未介意，他招了招手，立在一旁的仙侍立即将一托盘呈上。
梨漫垂眸扫去，纸上有几个熟悉的字眼跃入眼帘。
她侧首，不解地看向对方。
洛春生颇为老道地将纸张抖开，小心地呈现在梨漫面前。
“这是此次比试的全部名单。”
名单上的字密密麻麻，个别姓名甚至被红线圈出，旁边还有一排极小的注解。
梨漫只扫了一眼，名单上的内容就全被纳入脑海。并非她刻意，而是突破后，还未能做到收放自如。
此时，即便在察觉后的第一时间就有意回避，但蹿进脑子里的文字依旧无比清晰。
“你这是做什么？”梨漫愠怒。
洛春生冲仙侍摆了下手，对方端着托盘快速退下。
他对着梨漫，慎重地鞠躬道，“洛某之前有眼不识泰山，还望仙师包涵。”
梨漫深感荒谬。
似是得不到她的回应，对方就不会作罢。
梨漫看着对方一直维持弯腰的姿态，不由问道，“是因为巫族？”
话落，洛春生状似向屏风方向瞥了一眼，梨漫并未错漏他的小动作。
不想整个大厅除了他们，竟还有第三人？！
梨漫蓦地转身，视线直指屏风。
先前她立在那里欣赏了许久，不想自己竟也成了别人眼中的景物。
她压下心中的恼怒，深吸一口气，整个人快速冷静下来。
这人能神不知鬼不觉，一直隐匿在屏风之后，修为定在她之上。
梨漫尚不知道此人的目的，却也不想久留，她收回视线，拂袖而去。
洛春生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耳边传来一声轻呵。
他闻声，瞬间双腿跪地，头都不敢抬一下。
巫拂云把玩着手里的面具，眼底笑意不减，只是下一瞬，又颇有些头疼地微微皱眉。
把人惹恼了，这可如何是好？
他手指轻点，凝眸思忖。
倏地抬头，像是找到了罪魁祸首，目光冷冷地射向屏风对面。
如有实质的视线，将洛春生瞬间冻住。
洛春生吓得冷汗直流，他本以为大祭司的到来，已足够令他心惊胆颤。然眼前这位的亲临，几乎吓得他魂飞魄散。他甚至都不知道，他们二人何时交换了身份。脑子飞速运转着，回想自己先前可有任何不敬，不知想到了什么，他面如死灰地瘫坐在地上。
巫拂云将面具随手扣在脸上，不紧不慢地起身朝外面走去。
曳地的黑色长袍，如流水般自他腿上倾泻。他身形挺拔，气质冷绝。
他每迈出一步，洛春生的脸色就惨白一分。
待他站定在屏风前，洛春生的脸已无半分血色。
“现在有一个赎罪的机会，懂否？”巫拂云微微弯腰，乌黑长发由肩头滑落，垂坠在面具两侧。
他看着地上点头如捣蒜的某人，竖起的一根手指，左右摇了摇。
“不，你没明白我的意思。”他状似可惜地看了对方一眼，慢慢直起身体，垂落在胸前的长发，因着他的动作在空中划过一道冷峻的弧线。
洛春生难以抑制地大口喘息，似是怕声响惊扰了对方，又屏气道，“还请圣子明示。”
巫拂云扭头，一抹寒意透过面具射了过来。
“不如···你去死好了。”
给过数次机会还是如此不中用，沧海阁的阁主需要换人了。
洛春生听后，恐惧和绝望爬满了他的脸，半晌，似是认命一般，他缓缓闭上了眼。
巫拂云冷冷地撤回视线，一个闪身消失不见。
次日，本该如期举行的比试大会，因沧海阁阁主的暴毙，被暂时搁置。
众人听到此消息时，一片哗然。
寂归流快速翻着玉简，沧海阁新阁主继任的消息已经传出，继任大典就定在三天后，新阁主上任后，比试正式举行。发生如此重大的事情，比试竟然只比先前延迟了三天。沧海阁一改以往作风，如此雷厉风行，背后仿佛有一只手在暗中推动。
寂归流本以为众人要延期归宗，现在看来，倒不必向掌门报备，只是沧海阁阁主换人一事，还是要向宗门汇报一下。
话说沧海阁阁主暴毙一事，竟然对整个沧海阁没有半分影响？新旧阁主还能无缝衔接，事情真相真的只是他们看到的那样吗？
“怎么回事？”
昨晚不还是好好的吗？
白晓晓想不明白，这人怎么说暴毙就暴毙了。似是想起了昨晚一幕，白晓晓抬头，目光朝一旁转去。
梨漫坐在椅子里，面无表情，本就清冷的眼底，似是比平日里更冷了几分。
这里人多，白晓晓不好开口，只是她再三投去的视线，引得一旁的傅肖看出了不对。
“发生什么了吗？”傅肖看看两人，这中间莫非还真发生了什么。
白晓晓见梨漫没有任何反应，支支吾吾地开口道，“···其实昨晚洛阁主有喊人来请姐姐过去。”白晓晓说完，像是犯错一样低下了头。
白晓晓不是有意隐瞒，她认定这事儿和姐姐无关，就是告诉他们也无妨。怪就怪她当时没有第一时间告知大家。
众人听此，视线全都转向梨漫。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81190|14663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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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漫皱眉，缓缓开口道，“我昨晚离开前，他还好好的···”梨漫将昨晚对方她请去的事情经过复述了一遍，但把还有第三人在场的事情略了过去。因为她也不确定屏风后的人是谁，洛春生的死是否与他有关。
只是心中隐隐有个猜想。
梨漫垂眸看了看掌心，昨晚手心中央的那只眼睛，不停闪烁，梨漫便有了更大胆的猜测。
火苗跳动，意味着对方出现。
寂归流几人散去后，白晓晓低声道，“姐姐，对不起。”
梨漫并没有责怪她，只是这件事若是被有心之人利用，就会陷入麻烦，好在都是自己人。
梨漫拍拍她，“去休息吧。”最近发生的事情太多，大家都没有好好歇息。
梨漫看着白晓晓上榻，和衣躺下，动作一气呵成。而她却不急着入睡，在确定对方睡熟后，抄起手边的剑，闪身而出。
她看着手心越见明显的跳动，一路寻了过去。
高大的阁楼耸立在她跟前，黑暗中有一股无形的压迫。
这阁楼就在北苑的后头，梨漫之前看到过，只是没想到距离如此之近。
她看着眼前大大敞开的木门，只迟疑了一瞬，便迈步走了进去。
她抬步，一步一步登上阁楼，寂静的夜里只听得到她的脚步声。待她站定在最高一层时，从她所在的位置往下看去，她所落脚的院落里的一举一动，尽收眼底。
梨漫压下心中的惊异，她握紧手里的剑，目光朝四周黑暗探去。
隐匿在暗中的人，也在静静地凝视着她。
梨漫警觉地朝一旁看去，“出来！”她手里的剑，应声出鞘。
那人缓缓走了出来，月辉为他的面具上镀了一层细闪的光。
“是你？！”梨漫看着来人惊讶道。
镜明冲她点了点头，而后立在月光下。
不远不近的距离，始终隔着某种敬畏。
梨漫像是想通了什么，下一瞬，语气冰冷道，“让他出来。”
她盯着黑暗，目光不放过任何一处。
镜明头微偏向一侧，像是在侧耳聆听什么。似是得了指示，他开口回道，“现在还不是时候。”
梨漫似妥协般收起剑，低声道，“是吗？”
那真是太可惜了。
突然，她一个纵跃欺近对方跟前，对方看着她骤然逼近的脸，却不敢直视。
镜明立僵在原地，一动不动。
梨漫欲将他面具掀开，刚伸出的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悬在空中。她挣脱不过，只好唤出剑灵。
谁知这时候的剑灵仿佛陷入了沉睡，没有丝毫反应。
梨漫只诧异了一瞬，就伸出另一只手，对方却快她一步，将她再度定格在空中。
这时鼻尖飘来一抹冷香。
梨漫意识到此刻困住她的，另有其人。
果不其然，镜明顶着一张面具静静地立在一旁。他背过身去，似是在有意回避。
这是做什么？
梨漫正疑惑间，她的身体被调转了方向，摆正的脸颊被两根冰冷的手指掐住，不轻不重的力道，却令她无法反抗。
24.冲动
梨漫正疑惑，耳边传来一道气息。
似曾相识的感觉，令她毛骨悚然。
“别动！”对方低沉的声音，暗含警告。
梨漫实在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开口问道，“你到底要做什么？”
男子轻笑出声，“胆子依旧这么大。”敢一个人跑过来，面具说掀就掀，想到此，男子眼底溢出一丝危险。
梨漫仿若未觉，“放开我！”梨漫不太喜欢对方贴得如此之近，尤其是对方喷出的气息，令她极度不适。
巫拂云置若罔闻，他抬起梨漫的一只手，修长的手指停留在白皙的掌心，细细摩挲，似是要将上面沾染的污秽擦拭干净。
梨漫被对方的动作弄得头皮发麻，此人周身弥漫着恐怖的威压，她竟被压制得难以动弹。
直到掌心被磨出红痕，对方才堪堪停下。
男子的脸隐匿在暗中，仿佛被隔了一道模糊的屏障，梨漫无法识别他的表情，但隐隐觉得这人似是动怒了。
梨漫认识到自己确实冲动了，她太容易被对方左右情绪，屡次三番被男子牵着走，就连一直以来引以为傲的冷静，也被男子一再击溃。
他对她仿佛有一种无法抗拒的牵引，即便梨漫一再忽略，也不得不承认，在无形拉扯中两人不断推进的关系。
他究竟是谁？
“记住，离那些脏东西远点！”男子声音低沉，充满了暴戾的气息。
巫拂云面上平静，然体内的两股力量却在鼓噪翻涌。
他现在还不能做到完全掌控，只能尽量保持距离，哪怕是隐在暗中远远地窥视一眼，他就可以说服自己，慢一点，再慢一点······这次他有足够的耐心，定能将她守护周全。
然而，眼前的小东西不知天高地厚地凑上来，他要拿她如何是好？
巫拂云闭上眼，体内的暗涌才渐渐平息。再度睁开眼时，深沉的视线锁定在梨漫的脸。
梨漫察觉到危险，眼睫不由轻颤。
“别怕！”对方状似无奈地轻叹了一声，低沉的嗓音包裹着浓稠的情绪。
本还慌乱的梨漫，瞬间安定下来。
男子深深看了她一眼，抬手，一束灵光注入她额头。随着眼前一暗，梨漫意识彻底陷入沉睡。
两天后，梨漫安然醒来。
她摸着额头，回忆那晚发生的一切，后来的记忆太过模糊，只知道那人似乎在耳边诉说着什么，至于内容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
梨漫揉揉眉心，自榻上起身。
白晓晓和她住一屋，听见动静，跑了过来。
“姐姐，你醒了！”
白晓晓那晚睡后醒来，见姐姐还在沉睡，她左等右等还不见人醒，意识到不对，就喊了寂师兄他们。几人过来查看一番，确认姐姐并无大碍。离开前再三叮嘱，要她一定要守在床前，有任何异常及时通知他们。
白晓晓终于把人盼醒了，赶紧给师兄们回了个话。
寂归流那边收到消息，众人立刻前来看望。经过一番检查，确认梨漫身体没有任何不适，几人又快速离去，离开前叮嘱梨漫要好生休息。
傅肖在寂归流几人走后，想了想忍不住开口问道，“是不是和那人有关？”
梨漫没有想到对方会如此敏锐，只是她还没有弄清事情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只好冲对方摇了摇头。
陆钊也静立在一旁，垂着眸，不知在想什么。
两人离开前，陆钊特意回头看了梨漫一眼。
梨漫倒了一杯水送至嘴边，余光撇见桌上的剑。
她抿了一口，转而看向白晓晓，“明天比试的时间确定了吗？”
明天继任大典一结束，比试就要正式开始。
白晓晓翻出玉简，“上面说是午时。”就是大典一结束，就要开始准备候场了。
梨漫眉头微皱，不由想起那晚洛春生给她的名单，那个叫顾朗的男子必杀技里似乎是要‘借光’，午时是一天中太阳最盛的时候，那岂不是对白晓晓很不利。
沧海阁把顾朗的比试安排在日头最盛的时候，摆明了是要徇私舞弊，此行径已然破坏了比试原有的公平。既如此，梨漫也不再犹豫，她喊来白晓晓，对着她耳边叮嘱几句，白晓晓听后慎重地点点头，随后下去准备比试事宜。
梨漫目光再次落在长剑上，她手指轻轻敲了敲桌面，剑灵闻声晃晃悠悠地走了出来，微微低着头，一副知道错了的表情。
梨漫本还有些生气，此时也没气了。
“你如果认我为主人，便只能听我一人。若是做不到，那就走吧。”倘若在危急时刻，与她并肩作战的剑灵生有二心，等同于将后背交给了敌人，她绝不要这样的剑灵。
剑灵着急道，“主人，我知道错了，我以后再也不会犯错了，一定只听令于你。”
梨漫并没有急着答复，冷眼盯着眼前的玉面团子。说实话，她是很喜欢它的，不然也不会一开始就将来历不明的东西放在身边。
剑灵不知道主人的心思，急得掉了两滴眼泪，“我很怕他···”它不是不听主人的，是那人的气息太过危险，它一个剑灵都忍不住想要躲起来。过后它也深刻反省自己，做为主人的剑灵，一定要时刻与主人在一起，更不能遇到危险就只想退缩。
梨漫见小剑灵是真心悔悟，精致的五官都揪在一块儿了。
梨漫抬手摸摸它的小脑袋，小剑灵闭着眼睛在她手心里蹭了蹭。
见梨漫没有别的指示，它又乖巧地沉入剑内。
次日，大典结束后，梨漫踩着时间来到比武场。凌云宗的看台比较靠前，众人也早早聚在一处，梨漫穿过人流来到席位。
察觉一旁射来一道视线，她看去时，却并未发现异常。
梨漫坐下后，白晓晓凑了过来，“姐姐，我要上场了。”她搓着手，略显不安。
梨漫看出了她的紧张，毕竟是第一次参加如此正式的比赛，紧张在所难免。
梨漫安抚地拍了拍她的肩，“别怕，输了也不要紧，不过你若是能一直保持自己的节奏，我相信你不会输。”
梨漫对她很有信心，只要白晓晓不自乱阵脚。
白晓晓似是被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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振奋到了，转身，气势昂扬地登上比武台。
对面沧海阁的顾朗此刻已经就位，冲着白晓晓无害地笑了一下。白晓晓愣了一瞬，转而冲对方拱拱手。
两人的比试是‘斗符’，并没有使用任何武器。
裁判一声锣响，两人比斗正式开始。
梨漫在台下看着，白晓晓一开始还能井然有序地出符应对，然而，对方一个花招过后，她的节奏就被打乱了。顾朗似乎看出她缺乏比武经验，一点一点试探她的底线，然后在她应接不暇时，祭出一个杀招。
“锁魂符！”
看台里有人认出了顾朗的符牌，‘锁魂符’，顾名思义，一旦被投用成功，对手就会彻底沦为自己的傀儡。
白晓晓还算机敏，她一道灵符凌空飞去，两符相撞，在空中燃起一道火花。
还不等她喘息，对方紧接着一道符牌飞了过来。‘斗符’比试的不仅是绘符的速度，眼力，更是在布阵结符方面的反应力，任何一环都缺一不可。
白晓晓薄弱点在于她对危机的敏锐和分析上，她的绘符速度并不比顾朗慢，甚至还要快上几秒，但她反应太慢，给了对方足够时间，是以她才会一直被对方压着打。
不能再这样下去。
梨漫正欲起身，那道视线又射了过来，她暗中碰了一下身边的人，傅肖接收到她的信号，不动声色地留意着周遭的动静。
顾朗看着面前手忙脚乱的女子，脸上的笑越发肆意。
他年龄看起来比白晓晓还小，故作天真的时候，并不使人反感，相反，还令人心生好感。但他并不是他所展现的人畜无害，梨漫并没有错漏他眼底蛰伏的狠戾，一个能在比武场上笑得如此轻松的人，要么他是有真本事在身，要么他在使用心理战术，企图击溃对手的心理防线。
不论是哪一点，白晓晓都不是他的对手。
白晓晓盯着对方的笑，直觉无比刺眼，心里涌出一股无名火。她正欲出手，余光撇见梨漫，不知何时靠得离比武台如此之近，她甚至能看清对方眼里的深意。
白晓晓快速调整了一下心态，她不去看对方的脸。
想起师父平日的教诲，眼前的不一定是真的。
她沉下心来，顺利进入天人合一的忘我境界。
灵随心动，符之所至。
顾朗发现眼前人的气势明显变得不一样，他决定不再拖延，抬头扫了一眼头顶的日光。
梨漫视线紧盯着对方，只见顾朗手指一弹，一张灵符飞至头顶，极速运转的符牌，似是在吸收无尽天光。被日光注入的符面愈见变大，隐有遮天蔽日之势。
梨漫察觉到不对，‘借光’一定不单单只是表面上的理解，他们肯定还漏掉了什么。
比武台中央，白晓晓似是不曾察觉任何危机，她闭目而立，众人都以为她要就此认输。却不想下一瞬，她陡然睁开眼，刹那间飞射而出的数十张符牌，在空中飞快地组成一面符盾，堪堪格挡在她的面前。
她指尖快得只余下残影，灵光如注倾泻。
此刻，才是真正的反击。
25.比斗
顾朗轻哼一声，并未将此放在眼里。
一个纵身跳跃，轻盈地飞至符面上空。飞速运转的灵符，化作一张遮天蔽日的大幕。
众人眼前蓦地一暗。
陡然射出的日光，强如利刃，刺向所有人的眼睛，众人下意识闭眼。
梨漫却早有防范，率先将一灵障笼罩在凌云宗众人面前，凌云宗几人清楚地看到台上顾朗接下来的动作。
顾朗脚下的遮天巨幕化作一面镜子，将先前吸收的日光成千上万倍地朝白晓晓反射而去。
“不好！”
‘借光’居然是此意。
梨漫心神一紧。
格挡在白晓晓面前的盾牌在强光的攻击下，隐有碎裂的痕迹。
就在梨漫心感不妙时，白晓晓奋起一击，嘴角有一丝血溢出。白晓晓借力打力，指引盾牌朝一旁飞去，盾牌最终支撑不住，撕裂的碎片自空中四散开来，又漫天坠落。
如果硬扛对方的杀招，必然会遭到反噬。意识到这点，白晓晓快速想出此招儿化解。
“好样的！”寂归流忍不住称赞道。
这位白师妹不愧是符修天才，平时看着傻乎乎的，一旦沉浸斗法竟如此凶猛。
白晓晓嘴角微勾，眼底迸出精光。
现在轮到她了。
只见她抬手结印，本已撕裂的符牌，在灵力的凝集下，快速恢复至先前模样，上面顿时金光绽放，释放的威力似是比之前还要强盛。
顾朗见此情景，踉跄着连连后退。此刻脸色苍白，早已没有先前的半分从容。
白晓晓睁眼，目光直指对方，符牌似是心有所感，携排山倒海之势，朝对面之人袭去。
顾朗来不及应对，遇袭倒地，口中鲜血喷涌而出。
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必杀技竟会被如此破解，他似是心有不甘，再次看向对面的女子。
此刻眼底，再无半分轻视。
一声锣响！
裁判宣判，“凌云宗白晓晓，胜！”
凌云宗众人簇拥着白晓晓，欢呼雀跃，这一场比斗简直精彩绝伦。其他宗门众人也都将目光转向这里，谁能想到本该尘埃落定的结局，居然还有反转。
梨漫注意到白晓晓用手捂着胸口，怕是受了不小的内伤。她冲寂归流对视一眼，在对方的点头示意下，梨漫护送白晓晓率先离开。
看着两人不断远去的身影，傅肖这才收回视线。余光扫向某个角落，那个暗中窥探的老鼠，总算让他逮着了。他轻轻撞了撞一旁的陆钊，对方看了他一眼，复又凝眸。
“先别动手。”看看他的背后之人究竟是谁。
傅肖比了个手势，表示明白。
留下的几人又看了几场比赛，大都兴致缺缺，主要是白晓晓他们那场太过惊艳，后面的与之对比，就显得中规中矩，淡而无味。
白晓晓不知道的是，她今天的这场比赛自此刻起已被纳入符斗历史，符斗新打法被后来者争相模仿，此战对符修之脉更是有着深远影响。
当然这是后话。
沧海阁大殿内。
新阁主洛霜降端坐在太师椅上，他嘴角紧抿，铁面无私。
目光如炬，气势威严。
他不管之前洛春生是怎么管理宗门的，从现在起，沧海阁由他接管，就要按照他的规矩来。断不能有凡间的那一套溜须拍马，阿谀奉承。所有人都有公平展示自我的机会，只要有真本事，就一定会被他看到。
他那窝囊废弟弟，把好好的宗门整得乌烟瘴气。
洛霜降上任后，除了要整治门风，还要革新选拔人才，不然，这偌大的宗门，怕是要自此没落下去。
从今天的比试来看，他们占据先天优势，却还没能赢得比试，就足以看出宗门内外早已腐朽不堪。
洛霜降叹了口气，站起身子，威严的目光一一扫向人群，最终落定在一白衣男子身上。
男子长身玉立，手持佩剑，威风八面，在这一群人里显得尤为出众。
他就是步行风。
之前被洛春生极力打压之人，洛春生修为不行，更不能容忍座下弟子修为在他之上，是以明里暗里使了不少绊子。
然而，此子心志坚毅，百折不挠，身上倒是有几分修仙之人的血性。
“步行风听令！”洛霜降突然点名。
步行风恭敬出列，“弟子在。”
“明日比斗有几分把握？”
步行风迟疑了一瞬，回道，“两成。”
洛霜降大怒，“才两成？！”
凛凛威压逼来，步行风瞬间单膝跪地，不紧不慢道，“据弟子了解，傅肖乃凌云宗掌门首徒，此人有‘小剑仙’之称，深得剑仙傅之舟的真传。”
他与对方实力悬殊，恐无胜算。
洛霜降心知对方说的都是事实，仍是不赞同的哼了一声。修仙之人最忌讳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这还没上场就开始畏惧了，气势上就矮人一截。
“你起来。”洛霜降挥了下手，示意对方起来说话，别动不动就下跪，看着就烦。
沧海阁的脊梁，就是这么让人跪弯的。
“明日你定要珍惜机会，好好看清你们之间的差距。”洛霜降叹了口气道。
罢了罢了，有些事终究不是一蹴而就，不能把他们逼得太狠。
“弟子定当竭尽全力。”步行风拱手领命。
待众弟子散去，洛霜降坐在太师椅里。
许久，察觉来人，他快速起身，恭敬行礼。
大祭司镜明看着眼前人，沉吟了一瞬才出声，“你可知圣子为何安排你？”
洛霜降摇摇头，他确实不知，只知道弟弟暴毙，宗门无人接手，他这才出山。
镜明看着他，沉声道，“身居高位，就要承担相应职责，圣子最不喜无用之人。”
洛霜降沉默不语。
镜明把话带到，转身欲走，离去前他随手一掷，一本仙门秘笈自空中掉落。
洛霜降双手接住，待他看到上面的字，整个人定在那里久久回不了神。
次日，傅肖对阵步行风的比试即将开始，沧海阁新阁主亲自到场，这场比试一下子变得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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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瞩目。
凌云宗众人也都屏气凝神，安静地注视着台上的两人。
因为是比武论剑，二人的常用佩剑都要得到裁判的检验。
梨漫这才注意到，这场比赛的裁判居然是镜明。那人端坐在那里，扫了一眼呈在案桌上的两把佩剑，抬手示意，佩剑又被呈下去，发给台上的两人。
傅肖和步行风分别拿到自己的佩剑后，相对而立，彼此友好地行了拱手礼。
此番比试，三局两胜。
傅肖出手就剑气凌厉，招式强劲，一开始就占据上风。反观步行风一路被压着打，虽全力招架，但出招冷静，平静的表面不见丝毫慌乱。
寂归流不由投去赞赏的目光，这人很稳。
但这种打法终归不是长久之道，要知道在博弈关头，除了严防死守，还要把握时机主动出击。傅肖的招数其实很简单，就是快攻快进，不给对方任何喘息的机会，这种短时间接连不断进攻的打法，除了让对方难以招架外，自身也很消耗。
步行风在扛住对方的又一轮猛烈进攻后，他握剑的手微颤。他当然知道对方想要速战速决，但是在已知自己会输的情况下，他能让自己站在台上多一秒，对他而言就是多一秒的胜利。
傅肖似是看出对方想打拖延，他眼眸微眯，一道凛冽的剑波划过，空中似乎溢出冰寒之气，气流仿佛被冻结。
步行风感觉自己挥剑的动作越发滞涩，他的手也僵硬地快要握不住剑。似是豁出去了，步行风暗自运功，体内灵力飞速运转，企图靠燃烧灵力来恢复手上温度。
傅肖诧异地看着眼前人，想不通对方为什么要用如此不要命的打法。一旦灵力枯竭，岂不是要引颈受戮。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对方一道剑气劈来，开始了第一次反攻。
傅肖颇为欣赏地看了对方一眼，随后招式越发凌厉，行云流水，于空中划下无数道看不清的残影，残影落尽，他的剑已然架在了对方的脖子上。
锣声一响。
“此局凌云宗傅肖，胜！”
接着锣声再度响起，第二局比试正式开始。
梨漫预测傅肖第二局很快就能结束战斗，从第一局对战可以看出，那个叫步行风的男子最后已是强弩之末，但他还是拼着一口气，给了一次反击。其实要是留着那口气在，没准还能多撑几秒。
果然第二局开场没多久，男子就显露败势。
傅肖攻势丝毫不减，一鼓作气，乘胜追击，打得男子节节败退。
步行风的佩剑突然被击落在地，他颤抖着手想要去捡。被剑气震裂的虎口，鲜血顺着手指一点一点滴落。哪怕手已沾满鲜血，他依旧想要去够地上的那把剑。
台下众人都被他的执着感染，静悄悄的，没有发出一丝声响。
在他终于用力握紧剑柄后，众人还没来得及松口气，便见他踉跄着倒在了台上，许久也不见站起。
洛霜降示意敲锣，他一挥手，沧海阁等候在一旁的弟子立刻上前将人抬走，送去医治。
锣响。
“凌云宗傅肖，胜！”
26.蛊王
傅肖神色恹恹，面上丝毫没有胜利的喜悦。
他看着男子消失的方向，这才撤回目光，他深知假以时日，这人必会成为强劲的对手。
接下来是陆钊对阵陆道光，自伤了眼睛后，陆道光就没再露面，这次他一出现就聚集了所有人的视线。
陆道光行走无碍，似是不曾受伤。
这人一改往日的猖狂，此番露面低调了不少。面色依旧苍白，双眼覆盖了一条两指宽的黑色绸缎，两边细带交叉系于脑后，打了一个落拓不羁的活结。他面相阴柔，此时头绑丝带，竟有一种羸弱之美。
梨漫知道这都是假象，这人如此蛰伏，必然是在等待时机。他就像一条毒蛇，趁你一不留神就能要了你的命。
梨漫只扫了一眼就收回了目光。
这时，陆钊一身白衣缓缓走上比武台。
凌云宗的宗服是统一的白月光长袍，行走间竟显飘逸之美。与南疆的黑色劲装给人沉闷的压抑感不同，凌云宗的白袍有一种纯净的空灵感。
比试台上，两人一左一右，相对而立。
“上次究竟是怎么回事？”梨漫想起白晓晓比试那天，她交给傅肖的任务。
傅肖摇摇头，面露难色，“跟了一路，背后似乎另有其人。”他们本以为是陆道光在背后搞鬼，却发现其实不是。那人察觉到有人跟踪，也不知使了什么功法，竟叫他在眼皮子底下逃了。
能让他们跟丢的人，并不简单。
一声锣响，比试正式开始。
两人也将目光重新放到比武台上。
梨漫其实很好奇，南疆以御蛊之术闻名，那么他们之间的比斗肯定也是跟蛊术有关。
蛊术这类东西玄之又玄，能在不经意间取人性命，配上高深的修为，简直就是一个行走的杀器。
是以，人们在提及南疆时，大多谈虎色变。如果说义都的名声在五大派里是最差的，那么南疆便仅次于它。
梨漫看着台上的人，本以为陆道光会第一个出手，不想陆钊竟抢先一步。不过梨漫也能理解，他等这一天，应该是等很久了。
陆钊率先出手，近身缠斗。他出招快狠准，充分利用自身优势。
陆道光视力不便，竟也反应迅敏，丝毫不落下风。
梨漫扫了一眼他被蒙上的眼睛，目光隐隐发冷。
南疆比斗，极少使用武器，似乎只适合贴身战。正这么想着，比武台上的两人飞快拉开距离，彼此站定的地方似有黑点掉落。
众人定睛一看，只觉头皮发麻。
密密麻麻的小黑虫，同瓢虫大小。
就那么短短几息的时间，两人已朝彼此投了几十只蛊虫。落地的蛊虫一动不动，似乎都已经死了。
第一回合，两人都在试探彼此的手速。看谁下的蛊又快又准。如果陆道光眼睛没有受伤，从方才的手速来看，他应该技高一筹。
只见拉开距离的两人，并没有急着出手，陆道光似乎在等待，而陆钊似乎也在等待。
就在众人奇怪他们在等什么时，擂台周围似乎传来极轻的嗡嗡声，那声音越来越大，仿佛近在耳边。
“啊？！”有人在看到台上的一幕时，惊叫出声。
只见擂台下方的草地上，钻出一堆形态各异的虫子，它们成群结队，蜂拥而至。
很快两人的脚下就各堆积了一座虫山。
密密匝匝，挤作一堆的虫子，直叫人心惊肉跳。
台上的两人不为所动，他们似乎在比谁召唤的蛊虫更多。
一个优秀的御蛊师，能在短时间内召集成千上万的蛊虫。他甚至还可以将别人的蛊虫变为已用。
陆钊手指摩擦，一道磷火点燃，用力一甩，火星砸进对面虫堆。蛊虫似乎天生怕火，一遇见火就吓得四处逃窜。
一时间，整个比试台上，到处都爬满了虫子。
惹得台下众人纷纷后退，生怕蛊虫沾染到自己身上。这些虫看起来极具毒性，要是不幸被咬上，怕是回天乏术。
白晓晓被台上的虫子弄得直犯恶心，她拼命忍着才不至于吐出。梨漫不由看了她一眼，见她一脸菜色，估计是真的难受。
“觉得恶心，就别看。”梨漫说着上前一步，挡住了她的视线。
陆道光朝台下微微侧首，似乎听到了她的话。
只见这人嘴角微勾，阴沉的脸上顿时邪气横生。
顷刻间，无数蛊虫似是失去控制，齐齐往台下跑去。众人一看，全都闪身后退。梨漫却不为所动，一道屏障落下，堪堪将飞来的蛊虫拒之门外。
陆钊见此，指尖微动，他面前正在飞速集合的蛊虫，听从指令，调转方向朝台下跑去，将陆道光放出的那一批，围追堵截，全部剿杀。
陆道光面色一沉，手指飞快，从左前臂的皮肤里弹出一只碧玉蛊虫。
以身饲蛊！
众人看着这一幕，只觉胆颤心惊。
“你敢拿出自己的蛊吗？”陆道光笑得邪气无比，冲对方挑衅道。
陆钊知道真正的比斗现在才开始。
他沉着眉眼，不慌不忙地卷起衣袖。指尖在手心一划，随着鲜血溢出，通身金色的小飞虫钻了出来，扇动着双翅，嗡鸣作响。
“蛊王果然在你手里。”
陆道光耳朵一动，不由咬牙切齿。本就阴邪的面孔，此刻完全扭曲，越发阴森恐怖。
他无比后悔，当初没有及时对陆钊及他母亲赶尽杀绝。蛊王被偷后，父亲一直疑心他监守自盗，他险些失去对方的信任。
现在，他要这贱人亲手将蛊王还回来。
陆钊哼笑一声，似乎在嘲笑对方的不自量力。蛊王在他的身体里，养了三余载，早就与他合二为一。就算他现在把蛊王拱手相让，对方怕是也没有这个命拿。
他敢祭出蛊王，就不怕对方来抢。他不仅要让对方看到得不到，他还要让陆道光亲眼看着，他是怎么操控蛊王取他狗命的。
只是就这么让他死了，似乎太便宜了他。
陆钊收起嘴角的冷笑，他发出一个指令，蛊王像是嗅到了猎物，径直朝对面飞去。
陆道光连忙祭出自己饲养的噬蛊与之对抗，哪知噬蛊根本不是蛊王的对手，只一个回合，蛊王就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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噬蛊毙命。
噬蛊的身体被撕裂成两半，掉落在地。
陆道光双目眦裂，系在脑后的活结因之前的打斗，隐隐散开，覆在眼睛上的绸缎摇摇欲坠。
“啊！”随着绸缎的滑落，众人在看清他双眼的一刹那，惊呼出声。
白晓晓听见声响，正欲探头，梨漫一手捂住她眼睛，“别看。”
干枯的眼窝，仅剩两只突兀的眼珠子。眼珠子上黑虫蠕动，它们似水蛭般吸附在眼球上，眼窝周围的血肉全都沦为它们的养分。它们扭动着肉身，吸收血液后，肉身越发膨胀。
反观两只眼窝，失去血肉的支撑，迅速衰老，枯竭。
陆道光以此等阴邪手段换来视力的恢复，就知道会有反噬的一天。他从不怕反噬，但没了遮掩，丑陋的一面暴露在众人面前，竟让他颜面扫地。
他像疯了一样，朝陆钊发起猛烈进攻。
陆钊则进退有度，戏耍一般将他遛得团团转。欣赏了好一会儿对方的狼狈模样，陆钊甚感无趣，轻轻抬了下手。
不知他做了什么，陆道光骤然倒地不起，擂台周围本还团团乱转的蛊虫们，似是闻到了什么美味，全都蜂拥而上。
那些蛊虫齐齐钻进他身体，皮肤下方迅速拱起一个个起伏的皮丘。虫子们啃食的声响似是被无限放大，全都钻进人们的耳中。
锣声骤响，似是惊醒了所有人。
“凌云宗陆钊，胜！”
众人这才恍惚回神，目光始终定格在比武台上，心有余悸。
陆钊看着陆道光被南疆弟子快速抬下去，他阴沉着脸，不知在想什么。
寂归流本想拍拍他肩膀，又蓦地收回手。轻咳了一声，提醒道，“下边人都看着，不要太明显。”
陆钊冲他点头，表示知道。
明天还有两场比试，夜里，梨漫和白晓晓早已安歇，入睡前梨漫收到了寂归流的传讯。
「丁振突然出了点状况，明天由你对阵义都。」
丁振是明天要参加比试的其中一位师兄。
梨漫不知对方发生了什么，立刻给了回复。
「没问题。」
那边很快回道，「早点休息。」
梨漫收起玉简，似是想起什么，起身消失在屋内。
等她赶去时，陆钊早已站在那里，目光阴冷地盯着地上的人。
梨漫察觉到那人身体还有起伏，陆钊应该还没来得及动手。
梨漫正欲上前，一道黑影快她一步，落定在陆钊跟前。
“他还不能死。”镜明出手制止。
陆钊抬头，“为什么？”
镜明并没有解释，顾自道，“还有不到一年，你就可以回去继承族位···”南疆现掌权人陆震天气数已定，不出一年，南疆必会迎来新的掌权人。
“···现在，你是选族位，还是选他的命？”
陆钊抬头，眼底迸射出灼热的光，“如果我都要呢？”
镜明摇了摇头，并不赞同，“圣子不喜贪心之人。”
陆钊愣了一瞬，最后看了一眼地上的人，转身离去。
27.银丝
梨漫隐在暗中，待陆钊走后，镜明将地上的陆道光随意丢弃在一座破庙里，随后消失不见。
庙里有一老乞丐，听见声响，迷迷糊糊起身。
月光下，陆道光惨白着一张脸，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乞丐□□的目光在他脸上来回游移，扫过他眼睛时，露出几分可惜。半晌，乞丐捡起地上的木棍用力戳了戳他，确定人还活着，只是动不了。
乞丐连忙甩掉木棍，手忙脚乱地松解裤腰带，他垂涎已久，目光越发露骨。
手碰到对方身体的那一刻，乞丐喜不自禁，一把将人拖进昏暗的角落···
梨漫收回视线，转身离去。
她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后，躺在地上的人眼珠子陡然一转，本就干枯的双眼，邪气四溢。
突然，一声尖叫刺破天际，树上的夜莺都被惊醒，扑腾着翅膀仓皇逃离。
庙内，乞丐早已倒在地上，身体周围爬满了密密麻麻的虫子，它们拼命啃噬着地上的尸体，像是在享受一场饕餮盛宴。
次日，梨漫来到比试台前，她的比试在下午，眼前是另一位师兄在对阵义都。
凌云宗众人到得很齐，大家寻好了座位，先后坐下。
梨漫目光扫至一侧时微微停顿，她想起昨晚看到的一幕，既然对方不提，她也装作什么都没发生。她将目光再次转向台上，都说义都的名声比南疆还臭，梨漫并不了解，很是好奇。
秦浩师兄上场后，裁判按照惯例检查了他们的剑，锣响后，比试正式开始。
义都的服装是一件从头套到脚的黑色长袍，帽檐很低，梨漫看不清对方的长相，只觉那隐在暗中的人，露出的下颌，透着一股不健康的苍白，甚至隐隐发青。
打斗中，过长的服装其实相当碍事，梨漫发现，对方并不受影响。男子身形轻如鬼魅，飘忽不定。秦师兄的每一招看似落在了实处，实则找不到目标。几番攻击下来，连对方的一片衣角都不曾够到。
秦浩也看出了问题，只见他转变策略，既然对方擅长闪避，进攻若是没有万全把握，他决定暂留一手。
男子的脸被帽檐挡住，梨漫看不到他的神情，甚至无法分析他的心理，只能从对方的招式着手。这人进攻和防守看似平平，每一回合后，与他对阵的一方反倒越发吃力。就好比此刻，秦师兄的气息已经微乱。
正在梨漫不解问题出在哪里时，一旁的陆钊开口了。
“不要给对方‘放风筝’的机会。”如果一开始就掉进对方的节奏，后面只会更加吃力。
梨漫扭头，“你的意思是，要打破对方节奏。”
此刻的秦师兄，显然已不敢轻易出手，既要打破，就要主动出击，这似乎是个死结。下一瞬，似是想通了什么，梨漫眼眸一亮，对方就是要秦浩畏手畏脚。
要是这样的话，秦师兄就会被完全压制。
黑衣人见时机已到，他开始一边闪躲一边进攻，本就迟疑不敢出手的秦浩，现在还要分出一半心神，来应对对方的步步紧逼。
不能这样打！
梨漫在心里呐喊，为何平日实力强劲的师兄，此刻像个傀儡一样，任人摆布。那感觉好像身不由己。
陆钊轻叹了口气。
这个义都真的很邪门。
梨漫看着比武台，渐渐冷静下来，如果换作是她的话，她又该如何破局？
锣声一响，大局已定。
“义都蓝翎，胜！”
秦浩握着手里的剑，忍不住颤抖，似乎有些难以置信，他怎么就输了？！
寂归流让人赶紧将他带下去休息，而后又将梨漫拉至一旁。
趁着两场间隙，叮嘱道，“刚才你看到了，这个叫蓝翎的有多邪乎，你秦师兄平时的水平你是最清楚的，却被对方打的毫无招架之力。”寂归流一路看下来，中间有好几次不忍直视。
梨漫沉默不语。
寂归流见此，拍拍她的肩鼓励道，“小师妹，我相信你！”他将梨漫留到最后，对方定不会辜负他的期望。
梨漫见对方胜券在握的样子，到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寂归流又催促道，“快上去吧。”
梨漫就在他无比期待的目光下，走上比试台。
趁裁判检查的空档，梨漫站在台上缓缓闭上眼。
随着一声锣响，她蓦地睁开，清冷的眼底不见任何波动。
黑衣人似乎还想延用相同的招数，但梨漫根本不给他机会。对方如魅影一般在台上来回穿梭，快得近乎只留下残影。梨漫却速战速决，剑锋所至，不断缩小两人的距离。
黑衣人动作微顿，他完全没料到，有人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精准找到突破点。但他并未因此慌乱，仿佛还有后手。黑衣人游移的身法越发迅速，一股无形的灵波笼罩着他，梨漫的剑锋也因此偏离。
梨漫眉头微皱，原来在台下观看，和在台上亲身经历，完全是两码事儿。她终于明白秦师兄愈见吃力的原因出在哪里。
倏地，她凌空跃起，既然对方如此不讲武德，那么她就让他看看，什么叫以牙还牙。
众人还在纳闷，怎么梨师妹的身法也变得飘忽不定？
细看之下，梨师妹身法甚至比对方还要灵活。众人正一脸困惑，空中两道飘忽不定的残影，突然交缠到一起，不分你我。
梨漫瞅准时机，一剑斩下。
眼前无数根银线，看似杂乱，实则堪称完美布局，能在方寸之地一再缩小对手的反击空间，并令对手无力还击。
要不是梨漫身在局中，她也不可能知道，原来让秦师兄处处受制的竟是这些隐形的银线。
剑刃划过，银线自动断开。
梨漫在对方愣神的瞬间，飞快投出两道灵符，一左一右，将男子手臂悬于空中。
男子见此，身形陡然僵硬。
梨漫又射出一道灵刃将男子身上的斗篷割裂，缠绕在男子手腕上的银丝，骤然暴露在日光之下。
台下一片哗然。
梨漫见目的达到，反手撤回灵符。
男子见此，立刻进行反扑。既然已经暴露了，他干脆豁了出去。男子将手上的银丝全部射出，丝线在空中快速集结，织就一张密不透风的网，直罩梨漫命门，只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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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漫闪躲不及，眼看就要束手被擒。
正在男子得意时，他忽感头皮发麻，仰首看去，高悬在空中的利刃，正携着一股骇人的气势向他袭来。
男子吓得双腿跪地。
“剑来！”
梨漫一声令下，长剑调转方向，朝她飞来。刀光剑影后，银丝似破网一样掉落在地，又转瞬不见。
梨漫迈开步子，一步一步朝男子走来，最终站定在男子跟前。
男子面露惊骇。
“银线是什么东西？”对方究竟使了什么秘法，躲过了众人的视线。要不是后面暴露，众人还被蒙在鼓里。
男子眼神闪躲，扭头朝裁判台看去。
“我认输！”他焦急喊道。
锣声应声而下。
「凌云宗梨漫，胜！」
男子飞快爬起，转眼消失在擂台。
“这线有什么问题吗？”寂归流走上前来，他见梨漫盯着某处。
梨漫摇摇头，一时也说不清心里的感受，回道，“就是好奇。”
寂归流对此次众人的表现非常满意，梨漫最后一场一结束，他就把众人取得的成绩汇报给了掌门。掌门听后甚是高兴，说要给他们举办接风宴，让他们结束后赶紧回来。
‘寻仙问道’集结的本就是各宗门的年轻精英，此番并未采取晋级模式，而是一人仅一场的单纯切磋。是以，各宗门的比斗很快就结束，至此，本届‘寻仙问道’也画下圆满句号。
次日一早，众人拜别了沧海阁阁主，准备打道回府。
洛霜降不喜应酬，由步行风替他将众人送至大门口。步行风对着凌云宗众人一一拱手，目光最终落在傅肖身上，“傅兄，希望下次还能与你一战。”
傅肖本就对他心生敬佩，是以拱手道，“步兄，承让了！”
两人相视一笑，彼此眼里尽是惺惺相惜。谁也没有想到，自那之后，他们会成为一生的知己。
寂归流等人先后踏上飞船，在步行风及一众弟子的目送下，飞船高举蓝白旗帜，似一条灵活的大鱼，转瞬消失于天际。
“姐姐，大家现在都在传···”白晓晓凑到梨漫身边，“···他们说你是神女转世。”
梨漫不解地看向她。
白晓晓嘿嘿两声，故作神秘道，“不知道是谁最开始传出来的，他们都说你是神女转世，尤其是这次‘寻仙问道’之后，怕是会传得更离谱。”
傅肖懒散地往旁边一靠，“比试的时候，我就发现有人在底下议论此事。”
立在一旁的陆钊，也举起一只手，“我也听说了。”
梨漫不由挑眉，怎么他们都听说了，就她不知情。
“还有人说大祭司此番前来就是为了保护你···”白晓晓越说声音越小。
保护？像是想起什么，梨漫心里轻哼了一声，这人忙得很，怎么会有时间保护她，再说她又不需要他的保护。
对于这些无稽之谈，梨漫根本没放在心上。
陆钊见她一脸无所谓的样子，张了张嘴，似是打算提醒她，但又像是顾忌什么，最终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28.表白
飞船即将落定，几人远远看到，鹤长风正携身后一众弟子，站在宗门大门前翘首以盼。
众人被鹤长风如此隆重的架势，弄的有一瞬恍惚。
“不是啊，掌门整这出，不知道的还以为，等着我们的是一场酷刑。”白晓晓开玩笑道。
换来傅肖对着她脑瓜子一敲，“小声点。”这鹤老头心眼儿很小，要是被他听到了，没准接风宴变鸿门宴。
下一瞬，傅肖就发现自己多虑了，因为他从未见过鹤老头笑的如此开心。
鹤长风眉开眼笑，视线一一扫过众人，“走，已经给你们备好了接风宴，今晚大家不醉不归！”
是不是有些夸张了？
白晓晓看了一眼傅肖，傅肖也是第一次见这个阵仗。
凌云宗有一条规定，禁止酗酒斗殴。现在掌门自己打破宗规，众人一时都有些傻眼。
鹤长风将几人安顿坐下，示意众弟子安静。
他举杯道，“这次‘寻仙问道’是一个非常好的开端，我们凌云宗的名声彻底传扬开来，这次不管输赢，大家都展现出了个人风采，尤其是灵隐峰白晓晓，五行峰梨漫···”
白晓晓听见自己被点名，瞬间坐直身子，乖巧地把手放在腿上。
“这里我就不一一点名了。”鹤长风举着酒杯继续道，“希望大家今后在仙途上，坚持不懈，排除万难，早日悟出属于自己的道！”
鹤长风说完，一饮而尽。众弟子仿佛被鼓舞，也纷纷举起酒杯，畅饮起来。
几位隐在幕后的长老，看着这一幕，纷纷感叹，“多少年了，宗门没有这么热闹过。”
“是啊，都说大道无情，却不能连最基本的人欲都要灭绝。”
有人点头附和。
周南飞摸着胡须笑而不语，他们也是从这般毛头孩子成长过来，活成了现在不死不灭的老妖怪。修仙一途，不是说活得够久，就可以飞升顿悟。而是讲究机缘，机缘二字，看似公平，实则残忍。
有人穷其一生都无法碰到一丝机缘，有人还在肚子里，就注定是天生圣体。
希望这些孩子在认清现实后，依然能初心不改，始终坚守自己的道。
“我们还好没有去，”天步定笑道，“要是去了，这些娃娃怕是要不自在了。”
祝辞哼了一声，“谁说不是呢，你们往那儿一坐，他们估计连筷子都不敢动。”看他家那小孩儿，怂得都快要哭了。
白晓晓完全不知道自己师父在心里这么埋汰她，她不是怂，只是第一次喝酒，不知道这酒要怎么喝？喝多少？以前在家时，女子上桌吃饭都不被允许，更何谈是上桌饮酒。
梨漫以为她不会喝，“要是不能喝就别喝。”
白晓晓听了直摇头，“不不不，”说着，连忙端起酒杯，仰头就喝。酒太辣，又喝得太急，她忍不住呛咳，眼泪都流了出来。
“姐姐，你为什么不喝？”白晓晓泪眼汪汪地看着梨漫，梨漫桌前的酒一滴未动。
梨漫回想起在梧桐村时，有一次，隔壁大娘送了一壶酒给海婆婆。她那时还小，又正是好奇的时候，找个地方偷偷喝了起来。等海婆婆找到她时，据说她脚边的酒壶都空了。海婆婆当时发了好大的火，梨漫还是第一次见海婆婆动怒。自那以后，梨漫再也不敢喝酒了。
她也不知道自己属于哪类，是能喝的？还是一沾就倒的？毕竟那次整壶酒下肚后，她什么都不记得了，如今想来就连酒是什么滋味都不知道。
梨漫从回忆里抽离，随口找了个说辞，“我不爱饮酒。”
刚说完，就看到白晓晓抱着酒壶摇摇晃晃地站了起来。
梨漫一时有些怔愣，先前还泪眼婆娑的某人，此刻已经抱着酒壶大开大合起来。
傅肖还不嫌事大，与她斗起酒来。
梨漫正欲起身将两人拉开，眼前一阵风过，就看到祝长老眼底含怒的站在哪里，一把将白晓晓拦腰抱起，临走前还状似警告的看了傅肖一眼。
傅肖不知死活地来了一句，“她··她自己要喝的……”
梨漫看着他大舌头的样子，再看了一眼一旁还正襟危坐的陆钊。同样是饮酒，陆钊此刻端得是一副翩翩公子的形象。再看看傅肖，梨漫颇有些头疼的抬手抚额。
她冲远处的仙童招了招手，示意对方将人扶下去休息。
梨漫转身欲走，不远处，一位师兄摇摇晃晃地向她走来。
“梨··梨师妹，你···”
这位师兄站都站不稳，眼看着就要倒下，旁边飞出的座椅，刚好将他接住。
梨漫朝一旁看去，陆钊正收回自己的脚。
似是被撞清醒了一点，这位师兄摇摇脑袋，待看清面前的人，脸一下子无比通红。
“师，师妹，我，我···”
他结结巴巴，话都说不清楚。
梨漫看着这一群酒鬼，有种想要逃离的冲动。
师兄见她面露不耐，似是豁出去了，闭着眼睛吼道，“梨师妹，我心仪你！”
话落，本还嘈杂的宴会，鸦雀无声。
现场众人里有清醒的，也有不太清醒的，此刻都竖着耳朵。
梨漫不由轻笑出声，她这一笑，更是让这位醉酒的师兄看呆了。
“心仪我？”梨漫轻声反问。
师兄直愣愣地看着她，不停点头。
梨漫漫不经心地扫了一眼手中的剑，“···恐怕不行。”
师兄不由直起身子，紧张道，“为什么？”
梨漫语调下沉，“你得问过我的剑！”
咔嚓一声，长剑应声出鞘，铮铮剑鸣，蓄势待发。
师兄吓得瞬间坐了回去，脸色苍白道，“那···我··”
梨漫不再看他，丢下一句，“等你打得过我再说吧！”
闪身离去。
陆钊看着瘫坐在椅子上面如死灰的师兄，好心地给对方倒了杯酒。
那师兄一看到酒，连忙推拒道，“我不能再喝了。”喝酒误事，他居然敢向小师妹表明心迹，一想起自己方才干的蠢事，师兄忍不住双手捂脸。现在好了，他成了全宗门的笑话。
陆钊状似安慰地拍了拍他，“没关系，你是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
师兄不解地抬头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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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钊把玩着酒杯解释道，“你比在座的众人都勇敢。”这里边有这心思的人不少，那些人只敢躲在暗中偷窥，哪敢上前一步。
梨漫刚才的回答，看似只回绝了这位师兄，实际是回绝了这里所有抱有幻想的人。
“那···”这位师兄似是被点醒，仔细想想，觉得自己也并不丢人。
他目光落定在眼前男子脸上，他隐约记得，他刚才走过来的时候，要是没有那把突然飞出来的椅子，他就会倒地，不醒人事。也就不会有后面当众表白的一幕。
他盯着对方晦暗的神情，怔了怔，心中的那个疑问终究没有问出口。
接下来几日，不管梨漫出现在宗门哪里，她总感觉大家似乎在躲着她。就好比方才，察觉到有人注视，她一看过去，对方很快收回视线，假装很忙地离开。
难道是因为宴会那晚？梨漫猜测，不过也好，这样她也乐得清净。
梨漫提着剑，一路来到精武堂，她正欲去‘十方小境’看看，不巧碰到了傅肖。自上次对方醉酒后，两人还是首次碰面。
对方看到她的时候，神情有一瞬间的不自然。不过只一瞬，又大方地打起招呼。
“去精武堂？”他瞅梨漫拿着剑，应该是去练武。
梨漫点点头，两人并排着往里走，路过的弟子看见他们，远远地退至一旁，或者干脆扭头转身离开。
傅肖看得一头雾水，明显地感觉不对劲。
“发生什么了？”他记得那晚宴会喝醉了，被抬回去休息了，次日醒来头还是疼的。莫非他离开后又发生了什么？
梨漫不想解释。
这几天她遇到过不少类似的情况，习惯了就好。
傅肖看看她，也不再追问。
两人一起来到精武堂，梨漫本打算自己在‘十方小境’练练身手，正好傅肖来了，她决定开个双人模式。
“你选什么场景？”梨漫侧头看向对方，之前的雪山冰原，海啸山崩，她都体验过了，就剩火山荒漠没有尝试。
“你决定。”傅肖没什么意见。
梨漫选定火山荒漠后，两人迅速进入场景。
眼前是一望无际的沙漠，热浪扑面而来。
日头猛烈，无法直视。
梨漫眯着眼，直觉滚烫的空气好似要将人身上的水分榨干。
抬手擦了擦额上的汗，就这一会儿功夫，她的后背已然湿透。梨漫不想场景竟如此逼真，她正欲喊傅肖，发现对方并不在身边。
环顾一周，茫茫大漠，只她一人。
梨漫握紧手里的剑，她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情况。她掏出玉简，却发现消息无法传递出去。
现在是什么情况？她被传送到真实的荒漠了吗？那傅肖呢？对方现在是不是也和她一样，困在荒漠的某个角落？
梨漫一跃而起，发现无论她选择哪个方向，始终都飞不出荒漠的领域。
糟糕的是，她感觉只要一运功，丹田内的灵力就会飞快流失。
梨漫降落至地面，再不敢动用任何灵力，此时身处荒漠，若一直找不到出路，灵力大概是她最后的依仗。
29.神谕
梨漫握紧手中的剑，抬步往前走。
不知走了多久，她停了下来，她发现自己似乎一直都在原地踏步。
头顶的太阳仿佛定格在那，一动不动。
梨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眼前一眼望不到尽头的荒漠，沟壑嶙峋，层峦起伏。
她恐怕真的被困在了这里。
这时，耳边隐约传来驼铃声。
铃声越来越清晰，似乎是从正前方传来。
梨漫立刻跑上前，放眼望去，一只骆驼队正向这边走来。
骆驼上有人。
他们身穿纯白，远远看去，白茫一片，像飘在黄沙上的浮云。
‘白云’越来越近。
梨漫待他们走至跟前，这才看清，众人头顶白色纱巾，一身纯白从头到脚，神秘莫测。
那双双外露的眼睛格外深邃，充满异域风情。
视野突然模糊，一片冰凉飘至脸上，梨漫伸手，触手的丝滑令她扑了个空。手臂坠落，彻底失去意识。
再次醒来时，梨漫躺在一张柔软的床上，伸手往旁边一摸，提着的心松了下来。
剑还在。
梨漫打量着周围，这个地方像是一个古老的国度，独特的建筑和装饰，给梨漫一股诡异的熟悉感，仿佛她在这里已经生活许久。
她惊得猛然站起，眼前一黑，一阵天旋地转，眼看着人就要摔倒在地。
一侍女突然冲了过来，及时将她扶住。
“神女恕罪！”
她见梨漫站稳后，后退两步，跪在地上。
梨漫揉着额头，目光落在地上瑟缩着的身影。
“你唤我神女，为何？”
怎么又是神女？
梨漫不解，为何这二字总是如影随形。
女子摇着头，身形颤抖得越发厉害。
梨漫叹了口气，“...那我换个问题，这里是哪里？”
女子身形僵硬，踟蹰道，“回禀神女，此处乃神浮宫。”
梨漫决定出去看看，她转了一周发现，神浮宫就立在沙漠中央。以神浮宫为中心，周边散布着万家灯火，夜空下，似星棋罗布。
这个叫神浮宫的国度，国民绝大多数都是女子，男子极少见。
这里目之所及，尽是白色。宫殿是白色的，房屋建筑是白色的，服饰是白色的……追求纯白，洁净，似乎是他们的信仰。
梨漫用了半天不到的时间，对这个叫神浮宫的国度有了一个大概的认知。
“神女，大祭司求见。”
大祭司？没想到在这里居然听见了熟悉的名字。
梨漫凝眸，看向来人。
“你怎么也在这里？！”梨漫惊道。
对方身上的服饰变了，但脸上的面具没变。
镜明明显愣了一瞬，恭敬回道，“神女，神谕有最新降示。”
“什么降示？”梨漫不由问道，目光再度落在对面人身上。
怎么像镜明，又不像镜明？
镜明迈步上前，将神谕摊开在梨漫面前。
梨漫扫了一眼，眉头微皱。这上面的文字，她并不认识，却隐隐觉得眼熟，这种感觉很是古怪。
镜明却指着降示道，“这里标注的是迦耶国，他们的国君是现世佛子，若与此人联姻，必能帮神浮宫避过厄运。”
“什么联姻？”梨漫有不好的预感。
镜明收起神谕，跪在地上，恭敬道，“臣恳请神女为了社稷和百姓，与迦耶国联姻。”
梨漫再次看向对方，此刻才清醒地意识到，眼前的镜明并不是她所认识的镜明。
“我不是你们的神女。”梨漫一觉醒来，就被称呼为神女，她还没弄明白到底发生了什么，自己为什么又到了这里？
镜明言辞恳切，“神女，你当肩负重任，切不可再说不是神女之类的话，你是神谕命定的神女，除了你，没有人能拯救即将倾塌的神浮宫。”
梨漫心间隐有烦躁，强调道，“我不是你们的神女，我不知道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我也不想肩负你所说的重任。”
镜明看着动怒的神女，缓缓掏出了一个发着蓝光的水晶球。
“神女，你可以把手放在上面。神谕自会告诉你真相。”
梨漫凝眸，视线直指水晶球。说实话，她也很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
手放上去的一瞬间，蓝色水晶球发出炽烈的白光，一股极强的吸力将她神识吸入里边。脑海里的画面瞬息万变，短短几十息的时间，梨漫已阅读完整个神浮宫上万年的历史，包括历代神女与迦耶国国君的感情纠葛。
梨漫怔怔地撤回手，神谕显示，她千真万确，就是神浮宫的神女。
梨漫沉默许久后，暂且接受了她的新身份。
她看得很清楚，前面历任神女皆以失败告终。
“你们就没有别的办法吗？”她问。
镜明立刻纠正，“是我们。”
梨漫不想与他做无谓的争论，问道，“那你说现在怎么办？”
镜明见神女不再抗拒自己的使命，欣慰道，“神女，你按此指示，前去拜访迦耶国国君，其他的交由臣来安排。”
“迦耶国君一心向佛，万念皆空。此人心性坚定，曾明确拒绝联姻。”梨漫有些想不通，一定要用联姻的方式吗？
“话说你们失败了那么多回，神浮宫不是也没倾塌？”
镜明静静地立在哪里，明明什么都没说，梨漫却感觉到他眼里流露出的万般悲凉。
她张了张嘴想解释，却没能吐出半个字。
“····这是最后一次。”镜明缓缓开口。
神谕的降示浓稠似血，镜明知道这是他们最后的机会。
梨漫怔怔地看着他转身离去。
夜里，她摸着手里的剑，直觉体内的灵力仍在以缓慢的速度流失。她隐有预感，想要彻底离开这里，就必须解开神浮宫所面临的困境。
看来有必要去会一会那位伽耶国国君。
次日，梨漫醒来，四五个侍女开始绕着她团团转。从头发丝到脚趾缝，力求做到每一处都极尽完美。待她们终于忙完，梨漫忍不住伸了下懒腰。
最后，装扮一新的神女，穿上盛大的白金色礼服，戴上华丽的首饰。在众人的簇拥下，坐上大祭司准备的轿辇，在一声震天响的号声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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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着迦耶国方向，浩浩荡荡地进发了。
“等一下。”起轿前，梨漫冲身边人招手。
镜明示意队伍停下，“神女，何事？”
“我的剑呢？”梨漫突然发现从不离身的剑不见了。
镜明冲左右两侧吩咐了一声，两人离去后很快回来，手里捧着的就是梨漫的剑。
梨漫将剑握在手里，才感觉到心安。
队伍再次进发，中途一直不曾停下。
梨漫透过帷幔观察周围的环境，发现神浮宫和迦耶国的地界中间，是一条宽阔的河流，河流源远流长，一眼看不到尽头，两国实际是临河而治。
穿过河流上面的宽石桥，梨漫一行人最终来到了迦耶国地界。
门使得到通传，为神浮宫放行。
进入城内，沿途得知迦耶国国民大多是僧侣，他们手持圆钵，随遇而安。面上不见疾苦，亦不见悲喜。这种泰然处之的精神面貌，似乎遁入空门已久。
眼前的国民尚且如此，一国之君可想而知。
梨漫不由皱起眉头，她突然意识到联姻可能比她想象的还要困难。
脑海里突然闪现出神浮宫历代神女的容貌，历代神女的失败，不在于她们的美不够惊心动魄，相反，她们每一位都美得各有千秋，风华绝代。失败的根本原因是，美丑与否，在他们眼里全是红颜枯骨。
至少在梨漫看来，他们如此声势浩大的一支队伍，竟然没有迎来一位路人的侧目。
心如止水，无欲无求。
美人计恐怕不行。
梨漫一行人终于来到迦耶国的神庙，也就是国君潜心修炼的地方。
神庙恢弘壮丽，内里竖立了一座高耸入云的通天佛陀。佛陀高坐，双目微阖，神情不辨悲喜。
它置身于凡尘之外，自云端俯视着芸芸众生，如作壁上观。
梨漫心下微动，缓缓收回视线。
佛子不欲见众人，但镜明呈上一物后，那边很快给出指示，只能神女独自造访，其余人等全在神庙外围等候。
梨漫点点头，带上她的剑，抬步走进神庙。其实完全不用如此隆重，梨漫身上的金缕玉衣，虽高贵华丽，行走间却相当不便。
梨漫提着裙摆，仔细留意脚下的路，她要尽量保持平稳，那些夸张的首饰才不至于乱晃。
走了好长一段台阶，梨漫终于来到神庙内堂。
不远处传来木鱼声，梨漫听见声音，不由停在原地。她放下裙摆，整了整服饰，这才端庄地朝内堂走去。
佛门重地，香火不断。木鱼声声，不绝于耳。
梨漫穿过一条长廊，一路目不斜视。
她不知道国君在哪，也没有人来为她引路。路过的沙弥一看到她，全都后退两步，嘴里念了一声‘阿弥陀佛’，转身疾步离去。
梨漫找不到问路人，只能凭着感觉继续往前走，她穿过长廊来到一片竹林。
慌漠里为什么会有如此茂密的竹林？
梨漫停在苍翠的竹林面前，忍不住想伸手摸一下。
这竹子莫非是幻象？
正在她跃跃欲试时，身后传来一串脚步声。
30.佛子
梨漫回头。
一位沙弥正站在身后，他伸出手，指向一旁。
梨漫冲沙弥点点头，向着对方指引的方向走去。
穿过竹林，大概走了一小段路，眼前出现一座古朴的木屋。木屋乃胡杨木所制，千年不倒，千年不朽。从未被腐蚀的纹路不难看出，它有一段无比久远的历史。
梨漫停在门外，欲抬手敲门，又觉此举不妥，有惊扰神佛之嫌。
她犹豫了几瞬，轻轻推开门走进。
窗纱飘动，隐约看见一白衣僧人端坐在那里。一旁的矮几上搁置着香炉，不远处是木鱼和木槌。
烟雾缭绕，静谧悠长。
僧人静坐不动，手持念珠轻轻拨弄。他双目紧闭，似到了一番忘我的境界。
梨漫突然觉得自己的造访是一种打搅，她正踌躇该不该上前时，对方缓缓睁开了眼。深邃的目光，静静地落定在她身上。
无声的对视，宛如一场跨越万年的交流。
梨漫心底微动，愣愣的，不知作何反应。
沙弥端着茶水进来，梨漫仿若回神般撤回视线，在对方的指引下，去到一旁的矮塌坐下。
白衣僧人起身，在梨漫的注视下，径直在矮塌的对面落座。
原来他就是伽耶国国君。
“拜见国君！”梨漫双手合十道。
对方亦低头合掌。
梨漫顿了两瞬，开口道，“此番前来多有冒昧，还望国君多多包涵···”梨漫表达完歉意，接着道，“···神浮宫与伽耶国临河而治，自建国以来一直交好，”梨漫猜测，倘若两国互不往来，河上那座桥本不该存在。
既然有来有往，两国关系定然不差。
“···眼下，神浮宫处生死存亡之际，唯伽耶国可助其摆脱危难。不知国君可愿伸手相助？”梨漫终于说明来意，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对方听后并无应答，长久的静默，令梨漫怀疑自己的表述是否清晰。
“···其实两国可以联姻为前提，互为盟友。”似是怕对方一口拒绝，梨漫赶紧解释，“联姻可以是名义上的，国君潜心修道，自是远离凡尘。”
说着，梨漫不由倾身。
她举起左手，“我以神浮宫现任神女的名义起誓，定不会做有阻国君修行之事，国君可全心礼佛，不被任何左右，否则我将···”
梨漫看着对方的动作，嘴里的话突然顿住。
只见对方打开窗纱，将落至窗台上的一只奄奄一息的小鸟托起，放置茶水前。小鸟得到水源，很快恢复苏醒。
起誓被打断，梨漫欲再来一遍。
对方却缓缓开口，“神女不必起誓，贫僧心不在此，亦不能妄自欺骗。请回吧。”
对方说着，欲放飞手中的小鸟。
梨漫伸手将其挡住，“国君心存善念，对一小小生灵尚能如此，为何不拯救我神浮宫上万民众于危难呢？”
国君看了她一眼，目光仍落定在小鸟身上，然小鸟被梨漫伸手禁锢。
梨漫继续道，“佛家以慈悲为怀，天下万物在其眼中皆为平等，我不求国君偏爱一方，恳请国君平等的给个机会。”
梨漫说完，半晌，慢慢撤回手。
小鸟失去控制，振振翅膀朝窗外飞去。
良久，梨漫撤回投向窗外的视线，她觉得自己已经尽力。
耳边依旧没有回应，梨漫欲起身离开。
她没有回头，一步一步朝门外走去。
镜明啊，也许神浮宫注定有此劫难，天意难违。
正在她一只脚踏出门槛时，飞出去的那只鸟又飞回来了。
梨漫心下一动，抬手让小鸟落于掌心。小鸟似是有灵性，在她手心里打着滚儿。
她不禁笑了，扭头道，“国君，你相信天意吗？”
镜明携神浮宫众人在神庙外等候，他掐着手指估算神女即将出现。然而，他没有等来神女，却等来了伽耶国国君的通告。
「神女暂留伽耶国，三月之后，若未能达成所愿，将自请离去，永不再造访。」
镜明看到这则消息时，心知这是一个极大的突破，他们还有三个月的时间，三个月足以改变很多东西。
梨漫被沙弥安排到一处厢房住下，她不清楚究竟是自己的哪一句话触动了对方，以至于对方最终改变主意，决定给她一次机会。
就这样，梨漫在伽耶国住了下来。
起初，她很焦虑，不知如何是好。后来她四处听寻佛经讲座，一开始还有些拘谨，觉得女子身份多有不便，但那些沙弥并没有刻意避让她，梨漫就大大方方地拿了蒲团，寻个无人的角落坐下。
有时一坐就是一整天，甚至更深露重时才回到厢房，每天都过得尤为充实。
她就像一个虔诚的信徒，早已忘却前来的真实目的。
十天就这么飞逝而去。
一日，梨漫像往常一样，和沙弥们并排盘坐在蒲团上。她以为今天的讲经仍是庙内的法师，谁知对方声音响起，她身子不由一疆。
她不喜欢与对方对视，对方的目光太过锐利，仿佛一眼就能看透她的内心。
梨漫偷偷抬头，朝门口瞄了一眼，以她的身手，应该可以做到在不惊动任何人的情况下，瞬移离开此地。
正这么想着，胳膊被碰了一下。
梨漫侧头看向一旁的沙弥，沙弥名号慧泽。
据他讲他从一出生就被送进了神庙，成为国君座下众徒中的一名。这位小师父打小就在神庙里长大，对神庙可谓了如指掌，为初入神庙的梨漫提供了很多帮助。有时遇上很受欢迎的大法师讲座，对方都会提前给她留位子。
“怎么了？”梨漫眼神示意。
慧泽作了个专心的手势，梨漫点点头，也不再想着怎么开溜，老老实实地盘坐在原地。
莲花台上的某人，目光似有若无地扫过。他手持佛珠，嘴里经文不断。
梨漫终于挨到讲经结束，她捶了捶有些坐麻了的腿，一旁的慧泽伸手扶起她。
“今天不是历宏法师的讲经吗？”梨漫问向身边人。
慧泽想了想，“本来是历宏法师，但法师外出传课并未及时赶回，便由佛子暂代了。”
梨漫不由关心道，“那历宏法师还有几天能回来？”
慧泽摸了摸脑袋，“这个贫僧也不知情。”
两人说着朝一旁的食棚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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去。
庙内的吃食很简单，有时就是白粥配白馍。梨漫吃了几日，也已然习惯，更何况她早已辟谷，吃不吃都无所谓。但为了融入大家，甚至是为了更好的了解他们，梨漫每天都和神庙里的沙弥同吃同喝。
“参见佛子。”食棚内，有沙弥给来人让路。
梨漫刚咬下一口馒头，还未来得及咽下，整个人一紧张，馒头鲠在喉咙里，她坐也不是站也不是，只想找个地方躲起来。
怎么她一有点想法，对方就出现了，要命的是她还有一种被抓包的感觉。
这大概就是心虚吧。
梨漫躲在人群里，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但有沙弥将人指引过来，那架势好似专为她而来。
“神女不必如此。”来人似有所指。
梨漫不解，“国君也是来喝粥的吗？”不过，梨漫从未见对方来此，也许身为国君，到底是不一样的。
对方并未看她，径直冲一旁的沙弥招手。
沙弥立刻上前，来人对其耳语了两句，对话是梵语，梨漫并不清楚说的是什么。只知道自那以后，慧泽总是忍不住感叹，佛子体恤信众，神庙内的膳食越来越好了。
夜里，梨漫心血来潮，想要耍剑。在神庙里的这些日子，她把自己伪装成一个虔诚的信徒，企图彻底融入这里。她深知佛之重地，不见任何杀气，是以，她将剑闲置在一旁，很久不曾拿起。
有一瞬间，梨漫竟恍惚觉得她似乎遗忘了什么。
沙漠里的夜又静又冷，月光如水，平等的映照着大地。
梨漫拿起剑，闪身至竹林。
月光下剑若游龙，一阵激荡的剑气过后，几片被波及的竹叶自空中缓缓飘落。
梨漫抬手执剑，一片竹叶倏地落至剑尖。
像是突然清醒过来，她将剑猛地归于剑鞘。
***
沙漠里唯一的一条河流，就是两国之间的那条，名唤恒河。
两国的百姓都以此为生。恒河有两条支流，一条流入神浮宫，形似月牙，叫月牙泉。一条涌向伽耶国境内，盘踞在神庙周围，因此叫龙啸泉。龙啸泉四周地势原因，有一片天然的洼地，滋生出生机盎然的绿洲，为此地百姓带来福祉。
梨漫一度怀疑这两条河流命名是否颠倒了，但当她来到龙啸泉面前的时候，被眼前盘踞一方，气势如龙腾虎啸的河流震慑到时，她才意识到‘龙啸泉’的真实含义。
梨漫看着面前奔腾不息的河水，不解道，“为何同一河流上的两只分流，态势如此差异？”
一条静若浅湾，一条动如波涛。
慧泽拎着木桶，吃力地回道，“这里边流传了一个古老的神话。”
见梨漫好奇，慧泽干脆将木桶放下，指着某处，两人坐下歇息。
“···传言有一位上神触犯天怒，被神罚降至此地，历经亿万年的轮回之苦，来洗清身上业力。若业力得已消弭，河流便会归于平息，然此神业力过重，执念太深，河流久未平息，就是你现在所看到的样子···”
慧泽说完，对着河流双手合十。
梨漫看着眼前奔腾的河流，难以想象亿万年都难以平息的执念，该有多深？
31.命悬一线
两人提着水桶往回走，他们之所以去打水，是因为今日轮到慧泽浇灌。说来也奇怪，神庙内的竹林是靠龙啸泉里的水供养的，仿佛别的河段的都不行，只能是龙啸泉的。
梨漫见他一人，便自告奋勇陪他一起。
他们原路返回，翻越绿洲，行至一处戈壁时，耳边隐约传来沙沙声，梨漫起初以为是起风了。
发现慧泽脸色有些苍白时，梨漫不由警惕起来。
“快跑！”慧泽突然冲梨漫大吼道。
梨漫转头看去，只见慧泽扔下水桶，不顾一切地拉着她往前冲。梨漫这才发现那沙沙声似乎来自四面八方。不断突进的小沙丘似蛇形一般，向他们涌来。
“尾蛇来了，千万不要被它们咬伤！”慧泽在心里不停祈祷，两人一定要躲过蛇潮。
梨漫看他越跑越慢，将仅剩的一点灵力打入他体内。眼看慧泽像踩上了风火轮，瞬间冲出老远。
梨漫飞快奔跑着，她边留意周遭的环境，边伸手朝腰侧摸去，像是陡然意识到什么，梨漫不由皱起了眉头。
好在慧泽已冲出包围圈，梨漫趁着尾蛇还没追上来，飞快俯身朝地面探去，手里瞬间多了好几块小石头，她掂了掂，倘若尾蛇不多，尚可应对一二，就怕···
梨漫目光倏地一紧，目测大概有十几条尾蛇同时朝这边涌来，它们速度出奇的快，贴着沙面游移好似在水面上腾飞一般。黄褐色的表皮成为它们天然的保护伞，倘若一动不动的蛰伏在沙面上，几乎和黄沙融为一体。正因如此，他们没能第一时间察觉。
梨漫手指发力，将游移在最前面的几只打中后，她利用这点空档，飞快补充了点石子，又接连几个反身来回拉开距离。
尾蛇没有追击到猎物，尾部发出的沙沙声越发刺耳。还有五条，可是手边剩下的石子已经不多了，就在梨漫心感不妙时。一条尾蛇突然飞跃起来，眼看就要咬上梨漫的衣角。
居然真的会飞！
梨漫一个闪躲，回身间用力掷出一石子，将两条尾蛇瞬间毙命。还有三条尾蛇，她却只剩一棵石子，怕是要放手一搏。
梨漫瞅准尾蛇的七寸，她在想怎么让这个石子发挥最大作用。眼瞅到一旁的沙堆，她飞快搂了一把握在手心。
在三条尾蛇即将靠近的那一瞬，梨漫爆发出潜能，将身体内残存的一点灵力运至腕部，全力撒手扬沙，沙子如暴雨梨花针四散开来，同时，石子飞射而去，三条尾蛇应声倒地。
梨漫不由松了口气，腿上却突然传来一痛，本已倒下的一条尾蛇正死死地攀咬在她裤腿上。梨漫用力一甩，尾蛇被弹飞出去，掉落在地面，彻底一动不动。
梨漫用力捂着腿，只觉被咬的地方瞬间升起一股刺麻，并传遍全身。她挣扎着站起，却又栽倒在地。
慧泽见此连滚带爬的跑到她身边，只见他没有半分犹豫，背起梨漫就往神庙方向跑。
沿途的沙弥见此，纷纷让开了道。
慧泽驼着人正急得团团转时，从外面回来的历宏正好看见这一幕。
历宏只粗略的扫了一眼，女子嘴唇已然乌黑，命悬一线。
“快，将人送去佛子处。”历宏招呼慧泽往佛子那里去，并对一旁的沙弥快速叮嘱了一句，便也快步跟了过去。
如果他没猜错的话，此人就是神浮宫神女，倘若此女命丧此处，怕是要生出诸多因果。
佛子本在抄经，听闻动静抬头望去的一瞬，笔尖的浓墨陡然滑落，纯白的纸张瞬间被晕染。
慧泽连忙将人放在榻上，跪在地上，慌不成调道，“我···我们遇上了尾蛇，神女为了救我被蛇咬伤了。”
这时，一沙弥端着托盘疾步走了进来，佛子目光略过地上跪着的慧泽，径直看向托盘，“再去准备一些清水。”
慧泽听此，连忙爬起，冲向门外。
历宏看着这一幕不由皱起了眉头。
“都出去吧。”佛子将手洁净后，对着身后立着的两人道，慧泽放下水，一步三回头的离开了房间。
历宏张了张嘴，最终看了一眼榻上的女子，双手合十转身离开。
佛子神色平静地拿起剪刀，将梨漫的裤腿一点一点剪开。
被蛇咬伤的位置已然发黑，他拿出工具，欲将坏肉去除，却在刀刃触碰肌肤的一瞬，微微停顿，下一瞬，又毫不犹豫地用力划下，只见黑血瞬间流了出来。他将一只碗搁在伤口正下方，不一会儿就接了满满一碗黑血。
似是仍觉得不够，他用力挤压伤口周围的皮肉，直到有鲜红的血液流出，他才堪堪停手。
抬手取下一条干净的白布，蘸蘸清水，将伤口周围的血迹一一擦拭，又涂上一些药酒。全程动作熟稔无比，仿佛做过千百遍。
将伤口包扎后，他将沾染血迹的手置于一旁的面盆。满盆的清水，瞬间被血红污染。他却视若无睹，将目光转向榻上的人。虽然阻止了毒素蔓延，但要想保住性命，还有一段极其痛苦的路要走。
他静静地坐在那里，平静的好似一座巍峨的大山。深邃的眼底似乎有了一丝波澜，然而，只一瞬又消失不见。
夜里，梨漫被渴醒，她感觉自己奔走在一场漫天大火里，怎么找也找不到逃生出路，大火炙烤着她，她感觉自己快要融化了。
“水···水···”
嘴边传来一丝冰凉，梨漫贴上去，大口汲取。入口的甘甜似乎浇熄了心底的火热，然而，只维持了两秒，更猛烈的热浪朝她袭来，她抵挡不住再次昏了过去。
后半夜，又如坠冰窟，从骨头缝里溢出的寒冷，令她忍不住直打哆嗦。
梨漫下意识抱紧自己，蜷缩成一团，“冷···好冷···”
佛子静坐在一旁，月光下，只看得到一侧光亮的轮廓。另一半被阴影笼罩，明与暗的光影交叠下，他整个人神秘莫测。深邃的眼眸，仿佛装着比慈悲更复杂的东西，浓稠的似一汪深不见底的寒潭。
第二日，梨漫在一阵‘咚咚咚‘声中醒来，这里似乎并不是她的厢房，她扭头朝一侧看去，微开的窗檐，一个毛茸茸的小脑袋探了进来。
“唧唧唧··”小鸟从缝隙里钻了进来，扑腾着翅膀来回踱步。
梨漫见此，费力地撑着胳膊，坐起了身子，她的腿虽然恢复了知觉，但只要轻轻一碰，就有一股钻心的痛感。
“小家伙，你是在担心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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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由想起几天前，她在竹林打坐，小鸟停飞在她面前，叽叽喳喳好一通叫。她以为小家伙找不到吃的，于是将卷起来的竹叶剥开，将里边的小绿虫喂到它嘴边，小家伙点头一啄，将虫子吃进嘴里，而后绕着她蹦蹦跳跳，跳累了就在梨漫的肩头歇下。后来又有几次，梨漫只要碰到了小鸟，就会亲手为它剥虫子吃。
小鸟似乎很喜欢她，总是来找她玩儿。
这次，小鸟扑着翅膀往外走，梨漫心下好奇看了过去，只见窗台上摆放了一排整整齐齐的小绿虫，粗略一看，大概有十来只。
“是送我的吗？”梨漫笑着伸手将小鸟托起，一手抚摸小鸟的头，小鸟乖巧地窝在她的掌心。
梨漫哭笑不得，“可是我不喜欢吃虫子，不如都送给你吧。”
梨漫将小鸟重新放回窗台，示意小鸟自己享用。小鸟抬头看看她，又看看脚边的虫子，下一秒，欢快地轻啄起来。
耳边传来动静，梨漫才意识到屋里还有人。
梨漫看着对方，似是才反应过来，“多谢国君出手相救。”她此刻仍是虚弱，苍白的脸不见一丝血色。
对方将一只碗放在她跟前，梨漫瞟了一眼，浓稠的汤汁，远远的就闻到了一股苦味。
“喝下。”对方的手往前一送，好似早就看出了梨漫的抗拒，强势的态度不容拒绝。
梨漫咬咬牙，端起碗，一饮而尽。
苦涩漫过口腔滑过食道进入体内，最终停留于舌苔。梨漫恨不能从榻上弹起来，这个古怪的苦味有种让人灵魂出窍的窒息。
梨漫瞅着不远处的水壶，指望对方给她倒杯水，谁知对方视若无睹，拿起空碗转身离开。
“唉，请国君帮我倒一杯水。”眼看着对方越走越远，梨漫不由出声喊住对方。
佛子脚上速度不减，随着大幅的跨越，纯白的僧袍留下一道绝尘的影儿。
“此药服用后半个时辰方可饮水。”
梨漫听后，怏怏地躺了回去。
不一会儿，对方又端着一个托盘走了进来。
“该换药了。”佛子在她榻前坐下，纯白的僧袍往身后摊开，似绽放的白莲。
端庄持重，又不染纤尘。
梨漫看着他伸出修长的手，自盘子里拈出一把锐利的小刀。
他静坐不语，一手持刀，平静的眼底不见任何波动。
梨漫有一种极强的割裂感，仿佛眼前之人从未涉圣辉而来，已然在深渊边缘徘徊良久。
就在梨漫愣怔的时候，腿上的刺痛让她猛地回神。
“痛！”梨漫忍不住痛呼。
对方及时伸出一手，按住她乱动的身体。另一只手有条不紊地为她刮骨去腐。发黑的腐肉被一点点割去，原来的位置上才会长出新的血肉，力度必须深入骨髓，才能达到最佳疗效。
梨漫疼得死去活来，犹如一条搁浅的鱼，奄奄一息。然而对方动作不停，平静到近乎无情的模样，让梨漫心寒。
她甚至能听见割肉剔骨的声响，梨漫疼得险些失去意识，也就不曾察觉对方动作里的凝滞。
她鬓边的头发早已汗湿，一缕缕的黏在脸上，好不狼狈。
32.因果
“为何不用剑？”
反应过来对方在问她，梨漫张了张嘴，沙哑的声音从喉咙里溢出，“···当时没带。”
对方不置可否，将伤口包扎后，起身离开。
梨漫如获新生般，仰躺在榻上。
就这么在榻上躺了十来日，梨漫试着慢慢下床，一开始只能拄着拐杖，后面慢慢地也能独自走几步。她算了算时间，来神庙已有一月有余。
梨漫刚想去外面走走，正好碰见佛子从外面进来。她现在基本活动自如，也是时候回到自己厢房。虽说佛家人四大皆空，但梨漫仍是感觉不自在。
她已经有一阵子没看见慧泽了，似是想到什么，梨漫问向身旁人。
“国君，慧泽法师呢？”
对方掠过的身形顿在原地，声音看似平静。
“受戒。”
梨漫不解，“为何？”她不清楚慧泽犯了佛门何种戒律，难道是因为上次事情吗？
对方扭头看她，陡然锐利的目光，令梨漫瞬间僵硬在原地。
对方最终什么都没说，梨漫却有一种自己做错事儿的感觉。她想了想决定去看看慧泽，只是她没能找到慧泽，便被历宏法师拦了下来。
“神女，止步。”
“法师，慧泽受戒是因为我吗？”似是求证，梨漫盯着面前的法师，不愿错漏对方任何一个表情。
历宏法师德高望重，佛法高深，他静静的站在那里，不发一语，却给人一种超脱凡俗，洞悉一切的豁达。
半晌，历宏拨弄念珠的手堪勘停下，似是叹了口气，“神女，人人都有各自的缘法，他犯的戒是不该乱了他人因果。”
梨漫不懂，却也没再继续追问。
她从国君住处离开后，径直回到了自己的厢房。她看着桌子上闲置已久的剑，本以为对方的那一句询问是关心，不想竟是责问。
似是自嘲般轻哂一声，澄澈的眼眸里划过一抹自己都未察觉的失落。
倘若那天她拿了剑，她就不会被蛇咬，她不被蛇咬，佛子就不必出手救她···是她最开始乱了缘法，也许她就不该出现在此。
梨漫摸着手里的剑，决定等腿伤彻底好全了就离开此地。三个月的时间，她不觉得自己能改变什么。虽然一开始确实抱有幻想，但经过这次的事情后，梨漫深刻的意识到，佛门中的因果，有一种旁人无法更改的命中注定。
她还是太过高估了自己。
接下来的日子，梨漫把自己关在厢房里，不去听经，也不外出走动，她专心致志地等着腿伤痊愈，闲来无事就打坐练功。除了迫切想要回到神浮宫外，她总感觉似乎忘了很重要的事情。
一日，梨漫正在打坐，耳边传来簌簌声响。她打开窗户，许久不见的小鸟正虚弱的趴在窗檐下。
“这是怎么了？”
梨漫摸着它暗淡无光的羽毛，暗自惊叹，小鸟好似经历了什么磨难，身上的羽毛也凋零了不少。
“是不是没找到吃的？”
梨漫一手轻柔地托起它，转手抓起桌上的剑翻身而出。她径直往竹林方向走去，却不想眼前的一幕，令她蓦地顿住脚步。
本还枝繁叶茂的竹林，显露枯败之势，大片大片的焦黄，仿佛被瘟疫传染一般
梨漫惊诧不已，她拦住路过的沙弥问道，“法师，竹林究竟发生了什么？”
沙弥摇摇头，冲着她双手合十，念了一声‘阿弥陀佛’，便快步转身离去。
梨漫一筹莫展时，突然想起慧泽说过，龙啸泉的水可以养活竹林，于是她一人来到了龙啸泉河水边。
听说佛子身体抱恙，历宏前来看望。
他推开门便看到屋内的情景，不由顿在了原地。
佛子正在伏案抄经，脸上一派平静。历宏静静地看着他，对方一心沉静在笔下的世界，不受外物干扰。那些搁置在桌上，散落在地上，还有悬挂在空中的···尽是厚厚叠叠，密密麻麻的经文。放眼望去，并不宽敞的屋子，瞬间被佛经塞满。
历宏有一瞬定在那里，心底震动。
灯影幢幢，只闻见沙沙落笔声。
历宏闭上眼睛，双手合十，再睁开时，眼里的悲凉瞬间消失。
他看着眼前静的好似停止了的世界，缓缓开口，“···幡动了。”
梨漫提剑来到龙啸泉，河水依旧奔腾不息。
梨漫将准备好的水桶扔进去，木桶把手的位置上系有绳索，梨漫只要见水桶被灌满了，轻轻一拉，就能将木桶轻松拽上岸。就这么来来回回了几十趟，从龙啸泉运回来的水被完全浇灌至竹林，水分很快渗透到土壤深处。梨漫看着仿佛立刻就能获救的竹林，不由露出了欣慰的笑。
她擦了擦额上的汗，小鸟在这时也飞了过来，绕着她欢快地飞了好几圈，又飞向竹林深处。
梨漫正欲转身，发现身后站着一人。
她想了想，做人应该有始有终，她应该正式与对方告别。
却不想对方先她一步，开口说道，“我接受你的提议。”
梨漫愣在那里，一时没能反应过来，“什么意思？”是她想的意思吗？
佛子平静地看着她，目光里装着梨漫读不懂的深意。
“···正是你心中所想。”
梨漫大喜，方才打水的疲惫也一扫而光，“那我现在就通知镜明，让他马上去筹备。”似是想起什么，本已走开的她，又掉回头道，“国君，我先前的起誓依旧有效。”
佛子不置可否，目光似是落在她身上，又似是越过她看向竹林。
梨漫见此没再耽误，快步离去。镜明似是心有所感，远远地见梨漫走出来，他携神浮宫众人跪迎在神庙大门外。
“恭喜神女达成所愿。”
梨漫还没开口，镜明便好似知道了一切。
“还需要我做什么吗？”梨漫不曾意识到，她在问出此话的那一刻，俨然以神浮宫主人身份自居，再也不见最初的抗拒。
镜明欣慰地笑到，“神女自是安心等待，由伽耶国国君亲自上门迎亲。”镜明说着目光投向神庙内的大佛，若有所思。
大佛有近百米高，佛身重如金山，肃穆的矗立在神庙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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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与背后的天地融为一体。
镜明办事效率极高，很快便与伽耶国方定好良辰吉时，两国互结秦晋之好的消息不胫而走。
然而，两国子民的反应却不尽相同。
神浮宫万民自是欢呼雀跃，反观伽耶国，这里的子民不能接受他们信仰的佛子踏入红尘，心中的神佛好似突然坍塌。然而他们却无力改变，其中最明显的是历宏法师，从他意识到的那一刻，他就猜到会有这一天，只是没想到这一天来的如此早。
两国的婚事，在万众瞩目下奏响了礼乐。
佛子大婚依旧沿袭了出家人的返璞归真，婚礼并不奢华，却也并不简陋，它恰如其分的分寸感给人一种本该如此的感觉，见过之人无不在心中赞叹。
梨漫身穿新娘嫁衣，简单的服饰与佛子的红色僧袍很是相配，两人并肩而立，一种相得益彰的和谐油然而生。梨漫看着突然出现在眼前的手，修长的手指骨感分明，蕴含一股沉稳之力。
梨漫在对方的示意下，将手放上去。两手相触的一瞬，梨漫直觉灵魂一荡，竟有种不知身在何处的茫然。
好在对方用力的回握，让她不至于在众人面前失礼。
两人并肩携手，缓缓向神庙大殿外走去。他们接受两国子民的朝拜和祝福，在鲜花簇拥和大佛的注视下，两人一并转身走向神庙深处。
夜里，梨漫端坐在榻上，不由思绪翩跹。
此刻她应该做什么？如俗家女儿期待自己的郎君掀开新婚盖头？不对，佛子不是俗家男儿，他们之间也不必遵循凡俗礼节。
想通这点，梨漫心里的不自在转瞬即逝。
佛子不必应酬宾客，此刻却也不知人在哪。
梨漫掀开一侧盖头，打量着这个她并不陌生的屋子。屋子内的摆设似乎没什么变动，眼前的木桌上仅多了一对龙凤喜烛。
烛火跳动，抖落了满屋子光辉。
目光落在唯一的床榻上，梨漫在想，等会儿她还要回到之前的厢房。
耳边传来推门声，梨漫下意识将盖头放下。
佛子来到屋内，似是早已沐浴焚香过。梨漫敏锐地感觉到一股清新的水汽，夹着若有似无的佛香扑面而来。
对方白皙的手缓缓掀开了她的盖头。
四目相对下，有一股无声的涌动。
只见对方自托盘里拿出一对酒杯，一杯递至梨漫跟前，一杯端在自己手里。
梨漫怔怔地看着他，明明无比寻常的举动，却令她心惊不已。她下意识捏紧手心，然而，掌心的濡湿让她越发慌乱。
佛家有‘五戒’，一不杀生，二不偷盗，三不邪淫，四不妄语，五不饮酒。
然而，面前浓郁的酒香清楚地提醒着梨漫，此人正在破戒。
“等一下。”梨漫及时伸手制止。
她允诺过的，绝不会影响他的正常修行，对方不必做到如此地步。他们只是表面上的联姻，不知是在强调，还是在说服自己。
梨漫仿似被一只无形的手牢牢掌控，无处可逃，又身不由己的感觉，令她生出本能的防备。
33.心头血
对方垂眸凝视着她。
梨漫就在他平静的眼眸里，照见了略显慌乱的自己。
在她震惊的目光中，对方倏地抬起手里的酒杯，一饮而尽。
“破戒了……”
梨漫不懂对方此举用意，她偏头看着他，她在想她似乎从来都不曾读懂过眼前人。
起初，对方是高高在上，凛不可犯的出世神僧，他悲悯众生，却又冰冷无情。
置身事外，却又伸出援手。
梨漫不懂，既然要插手，为何不一开始就同意？既然一开始就拒绝，为何又不坚持到底？
他矛盾又复杂，慈悲与冷漠交替，使他本就圣洁的面庞，有一股隐而不宣的邪恶。
对方伸手搭在她肩头，不轻不重的力道，足以将她禁锢在原地。
陡然露出的锋芒，锐利逼人。
然而对方面上一派平静，在他一动不动的注视下，梨漫直觉心惊肉跳。
对方深邃的犹如牢笼般的目光，仿佛要将她吞没。
“你···”梨漫恍惚意识到，此刻才是对方真实的面目。
梨漫似是扛不住这样的凝视，她仓皇错开视线，起身离开，不想竟被裙摆绊倒，却没有预料之中的疼痛。
腰侧及时出现的一只手，正牢牢地将她揽住。下一秒，又极其守礼的将她松开。
梨漫最终没有喝下那杯合卺酒，她看着对方的身影快速消失在门口，怔怔地出神。
次日，梨漫在晃眼的日光下醒来，昨晚对方离开后就再也没有回来，梨漫当时也并未离开，而是在榻上打坐了一整晚。
她走出房门，往常这个时辰，会有早课声传来。
梨漫一路走来，觉得神庙寂静极了。她带着一丝不安，继续朝大殿走去。沿途碰见好几个沙弥揣着包袱，朝神殿大门外奔走。
梨漫想要喊住他们，几人仿似没看见她一般，生生错过了她。梨漫不知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所有路过的沙弥，都对她视而不见。
不知想到了什么，她快速朝某个方向跑去。
“你真的想好了吗？”历宏看着眼前人，该说的话，已经说完了。
仿佛不忍看到这一幕，历宏选择闭上了眼睛。
巫拂云端坐于佛像前，手持利刃，神色平静地朝胸口刺去。刀刃刺破肌肤的那一瞬，他眼神坚定如初，即便再经历千万遍，他依旧会如此抉择。
不一会儿，手里的小碗已经盛了满满一碗心头血。
巫拂云脸色苍白地将碗置于佛像脚下，以此作为他叛出佛门的代价。
自此之后，他与佛门再无交集。
他站起，转身，不再看身后诸佛一眼。
梨漫赶来时，大殿只剩历宏一人。
察觉来人，历宏睁开眼转而看向对方。
“你来迟了，他刚走。”
意识到对方称呼上的转变，梨漫心里有一个极其荒谬的想法。她闻到神殿内有浓郁的血腥味儿，下意识朝四周扫了一眼。
历宏看见她略显慌张的神色，淡然道，“他已不是佛门中人，神女去往别处寻找吧。”历宏说完，不再看对方。
他端坐在那里，佛香缭绕，令人难辨虚实。
梨漫抬步欲走，余光扫至地上一角，心下一紧，不由加快脚步。
梨漫脚下不停，眼底的慌乱也愈加明显。她寻遍神庙各个角落，却怎么也找寻不到对方的身影。
心里的弦越崩越紧，梨漫也说不清自己在害怕什么，仿佛如果下一秒再找不到对方，如果···
“许久未见。”慧泽突然现身拦住她。
梨漫注意到他并未着僧袍。
“你···”梨漫顿下步子，指了指他的穿着。
慧泽笑道，“我已经还俗了。”脸上是另一种向往。
梨漫愣了一瞬，“恭喜你。”她始终留意着周遭，眼底毫不掩饰地焦虑。
慧泽好似不曾看见，急于向对方分享喜悦，他热切的目光落在梨漫脸上，开口说道，“我有了新的俗家名字····”
梨漫看到转角一闪而过的纯白，她不待对方说完，快步追了上去。
慧泽看着对方远去的背影，愣了一瞬后，似是幡然醒悟。最后看了一眼对方离开的方向，慧泽收起心底的妄念，转身快步朝神殿大门外走去。
梨漫很快追上对方，那人的速度并不快，好似故意等着她。
她喘了口气后站定，目光移至对方胸口，梨漫直觉心跳仿似跳漏了一拍。
纯白的僧袍被鲜红污染，大片大片的鲜红，令人触目惊心。
他再也不是圣洁的佛陀，更像是从地狱里爬出来的邪魔。
“你···这是怎么了？”视线快速移至对方苍白的脸，意识到对方失血过多，梨漫赶紧上前扶住。
对方垂眸，目光始终停留在她脸上。
梨漫将人扶回住处，安置在榻上。
看着对方胸前的伤口，正踟蹰时，那人痛苦地闭上眼。
梨漫不再犹豫，她连忙伸手解开对方胸前的衣物。伤口是明显的刀刺伤，下手又快又狠，梨漫拧着眉头，可以想象这一刺是有多么的坚决。
梨漫快速上好止血药，正欲包扎，动作蓦地一僵。
不知对方何时睁开了眼，也不知对方这样凝视了多久。先前时间紧急，她没想太多，现在在对方的注视下，她不知该如何继续。
梨漫手顿在那里，有一丝僵硬。
对方好似看出了她的窘迫，再次贴心地闭上眼睛。
梨漫见此手上动作不由加快起来，她快速地完成包扎，暗自舒了口气。
事后，她没问对方那一天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方也没有主动解释，两人就在某种无声的默契下，平和且融洽的相处起来。
历宏法师成为了伽耶国新的佛子，梨漫在知晓的那一刻，并未感到意外。
反观卸下佛子身份的某人，每天的日常依旧是打坐念经。梨漫没见他有别的爱好，往日的习性仿佛早已刻进骨子里，他似乎还是之前的那个他，又不全是之前的那个他。
时光飞快，转眼间一年已经过去。
这是梨漫在伽耶国迎来的第一个新年，她无比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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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在一声声炮竹声中醒来，梨漫端坐在镜子前，一道高大的身影出现在镜子里。
透过镜子，梨漫看到对方似往常一样，熟练地拿起木梳为她梳理长发。梨漫回忆起，一开始对方的动作还稍显笨拙，到后面竟越来越娴熟。现在他梳头的手艺竟比梨漫的还要好。
梨漫看着镜子里的人，神情几度恍惚，总感觉她和眼前人在一起生活了很久很久，那种不言而喻的默契，彼此只需一个眼神足已。
梨漫收回思绪，问道，“伽耶国的新年要如何庆祝呢？”
巫拂云特地选了一根红色的头绳，深红的颜色很是喜庆，长发被妥帖地扎在一起，这才满意地收回视线。
不咸不淡道，“吃年饭，祈福，放天灯···”
说到某处，他顿在那里，似是在认真回想。
也是，曾为佛子的他，应该不曾度过一个真正意义上的新年。
“那我们需要准备一下了。”
梨漫轻快地从凳子上起身，快步朝外面走去，巫拂云迈开步子紧跟其后。
自历弘成为新的佛子后，他们就从神庙里搬了出来。现在居住在龙啸泉附近绿洲里的一座小木屋，木房子是两人一起搭建的。里面的装饰和摆件也是两人一点点添置的。
梨漫他们很快来到集市。
伽耶国与之前很是不同。
自他们二人成婚后，仿佛打破了束缚在伽耶国子民身上的枷锁。人们开始大胆地遵从真实的内心，有选择继续跟随佛子修行的，也有选择弃佛还俗的。短短一年多的时间，百姓们安居乐业，集市也快速发展起来，摆摊买卖，易物换物···琳琅满目，好不热闹。
人们脸上不再是单一的神色，酸甜苦辣，人生百态。
梨漫正低头挑选小饰品，却不想碰见了熟人。
慧泽远远地看见他们，携内子上前打招呼。
“神女！国君！”
对方蓄起了长发，与之前大不一样。
梨漫一开始并未认出。他身旁紧跟着一位娇小玲珑的女子，女子手里抱着一出生没多久的婴孩，男婴还不会说话，正吸吮着指头好奇地四下张望。
梨漫笑着逗了逗婴儿。
“二位也是出来置办年货？”慧泽现在不叫慧泽，他改名为张泽了。
他身旁的女子正是他的结发妻子，女子见他们熟识，热情地邀请梨漫二人前去家里做客，一起庆祝新年。
梨漫察觉到手上的力道，她委婉地拒绝了对方的邀请，并将手上新买的一个小老虎玩偶作为见面礼送给了男婴。
几人笑着挥手道别。
直到那对夫妻走远，梨漫偏头看向身旁人。
眼前这人看似云淡风轻，实则把什么都装在心里。梨漫发现，他对与她相关的一切格外在意。那种在意，更多的是某种掌控。
梨漫并不觉得反感，反而隐有纵容。
巫拂云并未解释，平静的面容看不出任何其他，反而将梨漫握得更紧。
垂眸的一瞬，眼底晦暗骤起。
身边的人不会知道，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34.泡影
梨漫一回到木屋，就摆弄起买回的红色蜡烛和灯笼。她轻柔地拆开外包装纸，将点心一一摆盘。还从绿洲里采摘了一些鲜花和野果，红红绿绿，花团锦簇的模样好不喜庆，过新年的氛围一下子就营造出来了。
巫拂云静静地立在一旁，看她无比鲜活地忙来忙去，似乎要将眼前所看到的一切都镌刻进脑子里。
他目光时而平静，时而幽深。
梨漫转头，看见一动不动的某人，毫不客气地指挥道，“你去把灯笼挂起来。”
巫佛云终于舍得迈开长腿，从她手里细心地接过灯笼，“挂哪？”好看的眉眼微蹙，他盯着梨漫似是不知下一步要做甚。
梨漫抬手支颐，想了想，“就挂大门口吧。”喜庆，又亮眼。
巫拂云得到指示，拎起灯笼就朝门外走去，他身形极高，不用梯子就能将灯笼挂好。
梨漫站在一边摇头，“不行，往左边挪一点，有些偏了。”
对方按照她说的，向左挪了一寸。
梨漫还是不满意，“偏得更远了，再挪回来一点。”
对方听话地挪回来一点。
梨漫似是仍觉得不够，“再往左挪一点。”
巫拂云的动作勘勘顿住，扭头朝身后看去，只见对方端着一本正经的模样，装得极其无辜，然眼底的狡黠将她暴露无遗。
巫拂云心下轻哂，倏地，一个闪身将对方高高举起，“你来！”
“啊～”梨漫忍不住惊呼出声，她拍打着对方的手，却换来对方的无动于衷。梨漫只好在对方的托举下，将红灯笼一一挂上。
真是一点亏都不吃。
意识到某人睚眦必报的个性，梨漫轻哼了一声从对方身上下来。
她径直来到小木屋的后院，将自己亲手酿制的葡萄酒抱了出来。这法子还是向伽耶国百姓讨来的，梨漫觉得他们酿制的葡萄酒酒味香醇浓郁，于是询问了法子，试着研制，没成想竟叫她捣鼓出来了。
梨漫揭开盖子，浓郁的酒香迎面而来。她欣喜地盖紧盖子，想着今晚年夜饭怎么也要庆祝一番。
眼看天就要黑了，梨漫将一切忙活上桌后，心底涌现出一股浓烈的欢喜。在这一年多的时间里，她沉迷于平凡日子中的小美好，哪怕是对待生活中的点点滴滴，也都充满敬畏之心。
她认真而平等地迎接每一个清晨，每一滴朝露，每一道晚霞，每一次日落···
平静的日子，使她内心充盈而富足。
她想就这样平稳的度过一生，也很好。
她将最后一道果盘摆上桌时，巫拂云推开自己房间的门走了出来，他身上还带着水汽，应该是才沐浴过后。梨漫深知此人喜洁，不能容忍半点灰尘。
“快坐下，尝尝我最新研制的新品。”
葡萄美酒夜光杯，鲜红的色泽配上琉璃杯，真是美极了，梨漫正感叹自己创造的成果，并没有留意到对方略显僵硬的身形。
梨漫挑眉，示意对方尝一口。
巫拂云实在抵不过她的盛情相邀，端起酒杯品尝了一口，缓缓放下。被红酒洇染的嘴角，透着一抹极致的魅惑。
梨漫扫了一眼，心突突狂跳，仿佛才意识到某种过界。
她连忙收起酒杯，“是不是很难喝，还是收起来吧。”慌乱地收拾着残局，却不想对方抬手叫停。
“你还不曾尝过。”巫拂云出声提醒。
梨漫不由一愣，有种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感觉，她深吸了一口气，在对方的注视下端起酒杯。
醇厚的辛甜冲击着味蕾，浓香过境，只余一片炙热的躁意。
梨漫猛地搁下酒杯，连饮了好几口茶水。脸上的绯红似是走漏了风声，她极力想忽视心中的意动，反而有种掩耳盗铃的感觉。
巫拂云将一切细细地看在眼里，仿佛格外珍视对方因他而起的脸红。
然而平静的眼底并无半点涟漪，握紧至泛白的关节暴露了他内心的挣扎。
瞬间的安静，令人有一股难以名状的心慌。
梨漫张了张嘴，提议道，“放天灯吧。”
这个时候，暮色中已经升起了大大小小的天灯。
暗夜被天灯点亮，变得不再神秘。
二人来到木屋面前的空地，梨漫将天灯撑开，示意对方点燃灯芯。看着明亮并缓缓壮大的火芯，火光葳蕤下，是对方动人心魄的眉眼。
梨漫盯着巫拂云的侧脸，心底某个一再坚守的地方彻底松动。
“是不是该祈福了？”
伽耶国的新年，放天灯是一个极其神圣的仪式，它是世人与神明的一次近距离对话。
世人坚定信念，供养心中神明，神明收集念力，凝结无上神力。世人祈愿，神明庇佑。
神明爱世人，世人敬神明。共生共荣，生生不息。
梨漫虔诚地双手合十，“诸神敬上，愿此世···一生所伴，无病无忧。”
许是神明在上，梨漫不敢有半分欺瞒。一年的时间足够她看清自己的内心，她由最初的迷茫，逃避，再到如今的坦然接受。
兜兜转转，幸运的是，对方始终陪在她身边。
梨漫忽觉一身轻松，她直白而炽烈的目光，令巫拂云瞬间僵硬在原地。
没有迎来对方的喜悦，梨漫甚至看到眼前人近似惊恐地后退了一步。
梨漫垂眸。
巫拂云忍不住闭眼，再睁开时，眼底隐有猩红。他伸出手用力将梨漫拉进怀里，紧紧抱住，嵌入身体的力度，似是要将对方融入他的血脉，与他合二为一。
梨漫也用力的回抱，明明如此踏实的怀抱，却让她极度不安。
眼前骤然一晃，时间已是百年之后。
梨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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怔怔地看着怀里眨眼就苍老的人，她愣愣地睁大眼，闭上，再睁开时不禁怆然泪下。
一瞬间，她想起了所有。
梧桐村，海婆婆，凌云宗，白晓晓他们···
想起了曾经过往的一切，他们被命运刻意分开，受尽轮回之苦，生生世世不得相爱，哪怕侥幸相爱，也生生世世不能相守，哪怕侥幸相守，也会在瞬息之间沦为泡影。
巫拂云历经了上万年，终于等来了她的轮回，却不能诉诸一切，他静静地看着她从懵懂到动情，从抗拒到接受。
天道编织了一个美妙的梦境，在梨漫确定心意的那一瞬，美梦瞬间破碎。
梨漫双目赤红，抬首望天。
上天却不为所动，迫不及待地上演它事先准备的戏码，意在摧毁每一个试图忤逆它的芸芸众生。
眼前的世界正在以不可阻挡的态势走向崩塌。
梨漫眼看大佛倾倒，河水倒流。
黎明百姓哭喊着四处奔走，飞禽走兽挣扎着仓皇逃离。
梨漫悲痛欲绝，蓦地抬首望天，眼里的悲愤化为实质朝空中射去。
你要我臣服是吗，我偏不！
梨漫抬手一扬，沉寂许久的剑，携着一股毁天灭地的恐怖剑气，凛凛而来。体内的灵力彻底冲破封印，她倏地站起身。
一跃而起，当空一击。
随着剑气落下，巨大的金色光圈笼罩在伽耶国境上空。
梨漫转身落地，抑制不住喷出一口鲜血。她看着眼前静止的世界，除了苍生万物还在拼命逃生，其他一切全都被她的剑气冻结在那里。
她能争取的时间并不多，不过应该够了。
梨漫冰冷地收回视线，缓缓走向躺在地上的人。她轻柔地将对方抱起，又怕惊醒对方。
巫拂云似是感知到什么，挣扎着睁开眼，在看清梨漫的那一刻，抗拒道，“别看！”
他现在已经面目全非，他不想最后留在对方记忆里的是如此狼狈不堪的模样。
梨漫垂头，眼泪无声落下。
“你···”好傻。
直到这一刻，才彻底领会到对方内心充斥的挣扎与绝望。原来他从看见她的第一眼起，就预料到了最后的结局。
梨漫好恨，好恨自己的无知，好恨她为什么来到了这里，倘若她不曾出现，一切是否会不一样？
不，她知道不会的，天道不会善罢甘休。
梨漫用力地将人按进胸口，心底的震颤久久不能平息。
巫拂云察觉到脸上滴落的泪水，颤巍地伸出手，想要替对方擦拭，然而他感觉到体内仅剩的生命力正在飞快流逝。
他撑着最后一口气，说道，“龙啸泉···回去···”
梨漫在对方手臂坠落的一瞬，及时伸手握住，她埋首在对方掌心，似耳鬓厮磨一般，依偎缠绵。
35.是他吗？
许久，梨漫抬头，冷静地拭去脸上的泪水。
她抱起巫拂云的身体，极速衰老以致枯萎的身子，抱在手上并没有多少分量。梨漫逆着人流，朝神庙深处走去。
“神女！”有人在慌乱中认出了她。
“神女，不要再往里走了。”对方想伸手去拉她，在触及她的神色后，又蓦地收回了手，最后只能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摇头叹息。
失去了灵力的支撑，越是靠近神庙的附近，世界崩塌的越发严重。
梨漫将人轻轻地放在竹林边，恢复过来的竹林翠绿依旧，梨漫看着荒芜世界里的唯一净土，她拿起剑，用力的挖掘着脚下的土地。
一只鸟径直飞了过来，它绕着地上早已冰冷的身体，盘旋不停，而后发出几声凄厉的哀鸣，最后收起翅膀静落在一旁。
梨漫动作微顿，似是想起了什么，眼泪再次止不住地落下。
她低头用力挖着，似是嫌长剑不够趁手，梨漫一把甩开剑，双手并用，直到两手血肉模糊也不见停下。
镜明不知何时出现在身后，他静静地看着眼前的一幕。许久，他状似轻叹一声，上前帮忙，在两人的合力下，很快便挖好了一个深坑，足以令一人躺下。
“不要碰他！”察觉到对方要伸手，梨漫嘶吼道。
她伸手欲将对方抱起，意识到双手早已脏污，用力的在身上蹭了蹭，而后小心地将人抱起并轻柔地放了进去。眷念地凝视着对方的容颜，不知想到了什么她仰天大笑，笑着笑着，又哭了出来。
察觉到眼前的世界，越发不稳定。
梨漫俯身在对方的额上印下温柔的一吻，狠心地扭头，不再看对方一眼。
飞出深坑后，梨漫扬手将笼罩在大地上的灵力收回，最终化为一个小而牢固的保护伞罩在竹林上方。
她慢慢地覆上土，跳进深坑里的小鸟却不见离开，梨漫怔怔地看了它几眼，似是明白了什么，她呢喃道，“好吧，那你就代替我留在这里陪他吧。”
梨漫处理好后事，似是才想起身边还有一人。
“你是不是一早就知道？”
镜明立在那里，静默不语。
神谕显示，唯有伽耶国的覆灭，才能换来神浮宫的重生。这个结局他一早就知道，伽耶国国君同样知道。
但巫拂云怎么舍得，眼睁睁看着身为神浮宫神女的她，一步步走向灭亡。
对方见她第一眼就改变了心意，那时就已经注定了结局。
天命难违。
梨漫觉得可笑，也不知是笑对方，亦或是笑自己。
“我只提一点，神浮宫无条件接收伽耶国子民。”说着，梨漫眼里射出一道冷厉的光。
“这是我们欠他的！”
梨漫心知他们能做的，也就这一点小小的弥补。在梨漫看来，这里曾是巫拂云深爱的土地，还有他庇佑的子民。他如此看中的一切，梨漫希望他们都好好的。
镜明无声地点头。
梨漫不再看他，她拾起地上的剑，踉跄着飞了出去。像是想起什么，她调转方向朝一侧神殿飞去，果然在大殿看到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道宽厚的背影，固执地端坐在大堂中间，无惧无畏。
“法师为何不走？”
历宏缓缓睁开眼，他并未回头，“神女，请径自离去，不必管贫僧。”
梨漫垂下眼，“他走了。”
“阿弥陀佛，缘起缘灭，只在一念之间。”历宏再度闭上眼，平静地拨弄着念珠。
梨漫紧了紧拳头，正欲离开，不想又传来对方的声音。
“神女，请将此物带走。”
历宏手里的是一串纯黑的念珠。
这是国君当时放心头血的前一刻摘下来的，历宏亲眼目睹对方做出如此惨烈的举动，在明知会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毅然决然的坚持下去，历宏就猜到他会有走向消亡的一天。
他应该是一心向佛的，不然不会在放血的前一刻将其取下。
可是历宏法师猜错了，他取下念珠的那一瞬，不是因为他怕鲜血沾污佛珠，而是那一刻，他摒弃了他心中的神佛。
正是这一举动刺激了天道，他受到猛烈的反噬。天道让他在爱人面前瞬息苍老，生死相隔。
梨漫轻哂了一声，那串念珠，巫拂云不想要，她更不想要。
她转身离去，突然又想起什么，快步来到历宏法师跟前。
“那碗心头血呢？”
她扫视了一周，在对方惊异的目光下，伸手朝神龛探去。
“不得对神佛不敬！”历宏大骇不止。
梨漫笑了，“不敬？”她眼神陡然锐利，“···是他们不配！”
梨漫一把端起碗只，用力一扬，鲜血倾洒在神佛面前。碗落地即碎，动静似平地惊雷，响彻大殿。
自此之后，她的剑，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梨漫来到龙啸泉边，看着骤然平息的河水，眼眶再次湿润。
想到对方将最后的神力藏于河底，只为将她送回原来的时空。巫拂云究竟做了多少她不知道的事儿，梨漫一想到这个，内心苦涩不已。
她看着平静的水面，许久。
下一刻，没有任何犹豫，义无反顾地投身河中。
画面一转，她回到了原来的世界。
梨漫从‘十方小境’里出来，傅肖一看见她，立刻上前询问。
“你去哪里了？”不是说好了选双人模式吗，怎么他一进去就找不到对方的人影，只好出来在外面等候。
“你等多久了？”梨漫扫了一眼对方，将眼底的情绪彻底掩盖。
傅肖想了想，“也不久，差不多一柱香吧。”
梨漫点点头，提步朝外面走去，似是想起什么，转而问道，“之前掌门有提到圣子出关，你知道多少？”
此事本来只有几位大长老知晓，傅肖不知道对方怎么知情的，但他也没想对她隐瞒。
“···据说圣子若出世，意味着天下必将迎来动荡。”傅肖回忆起鹤老头当时和他提起的那段历史。
“我们都知道，圣子当时以一己之力，镇压魔君于祭海深渊，万年后，圣子在祭海坐化，神力外泄的时候，险些天崩地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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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传，上面派天神下来回收神力，以免神力波及苍生万物。但不知道哪个环节出了问题，圣子堕魔了···”后半段故事，是流传的另一个版本，只有极少数人知道。
傅肖不知道故事的真假，那个远古时代发生的一切，太过波澜壮阔，他不曾亲身体会，亦不予任何评价。
梨漫敛眸，“后来呢？”
傅肖似是猛然回神，继续说道，“···后来，圣子化身大地之神，以祇的名义向天道宣战···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据说那时候，天地混沌，一片昏暗。那段时间，成为那一代修仙人的噩梦。
傅肖没有说的是，自上次从岛上回来，他有意去查与祇有关的一切，却发现类似事件仿似被人为抹去了一般，无迹可寻。
傅肖看向梨漫，只见对方低着头，神情凝重。
“其实，圣子出关这件事到底是不是真的，到现在还没有一个定数。”掌门傅之舟出去走访这么久，都还没彻底弄清楚事情始末。
毕竟谁都不曾见过圣子的真实面貌，也有可能是有人假冒。像是想到什么，傅肖陡然朝对方看去。
“你···”他终于发现对方气势上的转变。
梨漫没有做任何解释，反而问道，“可以和傅掌门联系上吗？”
傅肖愣了一瞬，连忙掏出玉简，“你自己来吧。”
梨漫在玉简上，手指飞快动作，几瞬后，她将玉简丢还给对方。
傅肖看着她远去的背影，想了想，大步追了上去。
“你是不是要去···”傅肖看着她冷然的侧脸，总觉得梨漫有什么事情瞒着他，而且他隐隐察觉到对方从‘十方小境’出来后，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这种转变不单单只是气势上的。
梨漫却答非所问，“你可以多和沧海阁步师兄保持联络。”
傅肖不解梨漫为何突然提起这个，但看对方神情，他郑重地点了点头。
梨漫同傅肖分开后，径直去找师傅沧林海。
沧林海一直对自己小徒儿格外放心，小徒儿在修炼上也极让人省心，对方鲜少来找他，是以在看到梨漫出现的一瞬间，沧林海还有些意外。
梨漫开门见山道，“师傅，你能把你所知道的有关圣子的一切都告诉我吗？”
沧林海愣了一瞬，看着梨漫缓缓问道，“是因为神女的传言？”说实话，沧林海一直想找一个机会坐下来，与小徒弟谈谈大祭司卦相一事，只是苦于没有一个合适的时机。
梨漫摇摇头，“也不全是。”神女一事对她来说已无甚悬念，她在意的另有其他。
沧林海摸着胡须道，“据我所知，巫族确实有一位圣子，此人极其神秘，至今无人知道他的来龙去脉，只知此人修为深不可测，此圣子极有可能与当年镇压魔君的乃同一人··”沧林海说着走动起来，“···但也有传言说圣子就地羽化登仙，早已迈入神位。”
“所以巫族的这位圣子究竟是何人，其实我们各大门派也不甚了解。”只是确有传言，圣子就是那人。
梨漫静默不语，沧林海回头，看到小徒弟似是陷入沉思。
36.来鑫居
梨漫从师傅那里离开，径直回到自己的住处。
夜里，梨漫望着天边的银月，陷入了沉思。她本以为自己回来后，一定会第一时间跑去和对方见面。可是，她没有。她尚不清楚对方在谋划什么，也不清楚自己的贸然出现，会不会打乱对方的计划。
想到神殿时对方的耳语，梨漫的心跟着静了下来。
次日，梨漫一早来到任集堂，她得给自己找点事儿做。
“听说义都最近出大事了？”有几位师妹在小声议论，“是啊，传的很凶，据说是个非常厉害的女鬼为了寻找负心汉，无差别攻击路过男性。已经有很多男性不小心着道儿，成为她掌下亡魂···”
梨漫听了一耳朵，下意识查看有关义都的任务牌。
她看着看着，觉得此事似乎并不简单。
正准备给傅肖他们发消息，不想傅肖带着白晓晓一行人来到任集堂。
傅肖看向梨漫，“我准备去义都看看。”
梨漫点点头，“那正好，我也有此意，晓晓呢？”
白晓晓跳了出来，“师父说我缺乏实战经验，让我多跟姐姐一起外出历练。”师父似乎挺放心把她交给姐姐。不过，她也喜欢和姐姐一起外出。
“陆钊呢？要叫上他吗？”梨漫似是想起还有一人。
傅肖摇头道，“应该不用，这人最近挺忙的。”他几乎没见着对方人影儿。
“对了，掌门回信了，给你。”傅肖说着将玉简递给梨漫。
梨漫盯着玉简眉头微微皱起。
傅肖因为好奇看了一眼两人的传讯，内容依旧和圣子有关，傅肖觉得梨漫最近对圣子的关注太过。
“走吧，赶在天黑前应该能到义都。”
梨漫将玉简还给傅肖，几人一道儿领了任务牌，便朝义都方向御剑飞行。
终于，在天黑之前，几人来到义都城门。
义都曾是一座古城池，都城外围是一堵雄伟壮观的护城墙，墙壁已显斑驳破旧，据说这里之前是炎王的皇都城，外墙在以往都有重兵把守。目前只留了两个守卫，可能快到换岗的点儿，两人稍显懒散地站立在城门口，也没认真放哨，梨漫几人从头顶飞过，他们也没有察觉。
几人顺利来到城内，找了家客栈暂时住了下来。
“姐姐，为什么我们要扮成这样？”白晓晓指着身上的普通服饰，不太明白姐姐出发前就要他们装扮成这样的用意。
梨漫抬手设下一道结界，“你们看任务牌了吗？”梨漫估计两人还没来得及细看，为了节省时间，她长话短说。
“我们换成普通装扮，一则不打眼，二则也容易叫对方放松警惕。其实我原本的计划是乔装成男子的。”修士的服装是统一的白月光袍，太过显眼，不利于暗中查探。
白晓晓听及此，一下子来了兴趣。
“不过有傅肖在，我们不缺诱饵了。”梨漫盯着对面的人意有所指。
傅肖难以置信的指着自己，“怎么，你一开始就想好要利用我了吗？”
“哎呀，这叫物尽其用，姐姐的意思是你长得这么俊逸不凡，一定能成功引起那女子的注意的。”白晓晓忍着笑，和稀泥道。
傅肖第一次被人当面说英俊，竟有些羞赧。白晓晓似是发现了新奇的事儿，还想再逗逗他。
梨漫伸手点了点桌子，示意正事要紧。
几人商讨了一下细节，决定今晚就行动。
义都西南边儿靠近外城墙的位置，有一片紫竹林。
此林常年不见天日，哪怕是中午日头最鼎盛的时候，要是不小心闯进里头，就像是进入了一个昏暗的牢笼。在里面困个三五天还是好的，就怕进去了就再也出不来。这林子邪门得很，一不小心就容易着道儿，当地人有意避开此林，哪怕是要绕很远很远的路。
月色迷离，似是被蒙上一层黑纱。
昏暗的光线下，竹影时而婆娑摇曳，时而张牙舞抓。昏暗中骤然响起的窸窸窣窣，似是某种东西摩擦着地面。侧耳聆听时，却又没有任何动静。
通向竹林的小道儿，弯弯绕绕。幽静的紫竹林，沉默的仿似吞噬了一切声响。
一夜间赶路的男子，行色匆匆地自小道儿另一头赶来，眼看着离竹林越来越近。他喘着粗气慌不择路，像是一只迷途的羔羊，在竹林外围跌跌撞撞。
男子像是不曾留意脚下的路，倏地被地上的石头绊倒。忽然降临的痛感让他恢复了片刻的清醒，他坐在地上打量着周围的环境，像是意识到某种危险，他惊恐地想要起身，却发现身体无法动弹。
这时，耳边传来一阵桀桀怪笑，突兀的笑声在夜色里显得无比诡异。
男子惊悚不已，手脚并用地往外爬。
眼看着就要爬出小道儿，突然，一东西抓住他的脚腕，他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拖拽进竹林深处……
一声凄厉的惨叫后，竹林内外再次恢复平静，除了地面落下的一道道抓痕，这里平静的好似什么都不曾发生。
梨漫和白晓晓二人来到离紫竹林最近的一个村庄，这个村庄人很少，听村里的老叟说，村里的青壮年都外出打仗了，剩下的都是一些老弱病残。
梨漫扫了一圈面前几近破陋的茅草屋，她看着颤颤巍巍的老人，似是心有不忍，朝白晓晓使了一个眼色。
白晓晓明白后，立刻朝茅草屋丢了一道加固的符箓。二人向老叟打听了关于紫竹林的事儿，老叟因腿脚不便，不常出门，对于紫竹林的传言并不知情。二人见问不到什么，便转身欲走。
一道黑影从外面冲了进来，险些冲撞到梨漫二人。
“火···大火··哈哈哈哈哈哈····”那人面目扭曲，佝偻着身子，举止疯癫。
梨漫二人立刻后退了两步。
老叟见此，赶紧上前拦住他，“惊扰二位了，抱歉！”
梨漫从老叟那里得知，这男子应该是遭逢某种大难，受了不小的刺激，最终疯了。一个人在外面游荡了很久，老叟见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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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怜，便收留了他，取名叫痴儿。
痴儿早已面目全非，脸上坑坑洼洼的烧痕，使得他五官错位扭曲，乍一看给人很瘆人的感觉。
白晓晓几乎不敢正眼看他。
梨漫问向老叟，“他这样多久了？”
老叟认真回想着，大概自他第一次看到痴儿，他就已经是这样了。对方时而清醒，时而癫狂，有时跑出去很久才回来。老叟膝下没有孩子，几乎将对方当半个儿子来照顾，但傻子就是傻子，他不懂感情，更不懂人情世故。
眼下就是他比较清醒的时候，嘴里偶尔会冒出一两个字，大概是他先前经历中无法释怀的部分。
梨漫转身欲走，又蓦地顿住，她抬手将身上的玉佩卸下来，亲手交到老人手里，老人连忙推拒。
梨漫却坚持道，“您一定要保重身体！”她话虽没说全，但从老叟迅速湿濡的眼眶可以看出，老叟知道自己面临的窘境，他极需要这块玉佩，不只为他自己，更为了这痴儿。
自入仙门以来，梨漫身上除了灵石再无其他，唯一的玉佩也并不值钱，但希望能帮到他们。
白晓晓见此，也连忙掏出几件首饰，一股脑儿塞进老叟手中。两人在对方感激的目光下，离开了茅草屋。
梨漫估计傅肖那边已经成功混入紫竹林，她本来计划再走访几户人家，但想到这边的村民情况大抵和老叟一样，她苦于囊中羞涩，只好暂时作罢。
两人回到客栈，梨漫提议先找个能兑换灵石的地方。虽然不常用，但换一些碎银在身上，以备不时之需。
“拍卖行。”白晓晓在玉简上找到义都最大最有名气的拍卖行，名叫来鑫居。
来鑫居不仅名头响亮，里边的布局更是奢华无比，一进门就是一面顶天立地式的多宝格。上面摆放了许多奇珍异宝，其中不乏仙门名器。还有那全屋通铺的金色地砖，和随处可见的镀金扶手、围栏、柱子···
简直掉进了一个金窟窿。
白晓晓暗自惊叹，来鑫居背后的老板怕是个奇人。
梨漫觉得这老板不仅是个奇人，应该还相当有背景。能在义都最繁华的地界，盖了一座如此奢华的阁楼，有的不仅仅是手腕。
二人来到柜台说明来意，掌柜的看了一眼他们呈上来的灵石，说了一句请稍等，便径直朝柜台里边去了。
梨漫一面打量着来鑫居的布局，一面留意着里边的人流。这里的人流量并不大，但来往行人的那种通身气度，明显跟普通人不一样。也是，能来此做生意的，必然不是普通人。
“贵客来此，有失远迎，飞飞前来赔不是～”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只见话音刚落，柜台里边的门帘动了。
一只细白的玉手率先撩开了帘子，紧接着一个长相极其美艳的女子缓缓走了出来。罗绮裙襦，步态翩飞。全身上下并无一处夸张的金银点缀，然通身可见的矜贵，气度非凡。
此人正是来鑫居的老板——梦飞飞。
37.迷雾重重
梨漫抬眸看向来人，此女子长相极媚。
对方也在不动声色的打量着她，嘴角一直噙着笑，与冷若冰霜的梨漫截然相反，她吴侬软语，小意温柔，仿佛任何一个男人都难以逃脱她的温柔乡。
“姑娘，你是全部都要换成银子吗？”梦飞飞抬手支颐，神情慵懒地看着对方。
梨漫扫了一眼桌面，“一颗灵石能兑换多少？”
梦飞飞笑了，眉眼弯弯，“你需要多少？”
梨漫沉吟不语，她不太喜欢这种无谓的周旋，她看了一眼白晓晓，示意对方将灵石收起来换下家。
白晓晓立刻动起手来。
梦飞飞却探出手制止，她的举动令本还熙攘的内堂，瞬间静了下来。
梨漫将白晓晓拉至身边，警惕地看向四周。
气氛一下子有些紧张。
梦飞飞却再次笑了，心想不能再逗对方了，要是完成不好任务，怕是没法向大祭司交差。
她立刻换了另一副神情，诚恳道，“我向姑娘赔不是，这里有一些碎银，姑娘可先拿去随便使。要是觉得梦某这里生意还算公道，欢迎下次再来。”说着自桌上取了一枚灵石，在手里掂量了两下，随后放进了自己的腰包。
梨漫将桌上剩余的灵石全部收起来，目光触及对方搁在眼前的碎银袋，她顿了一瞬，抬手将其一并拿起，拉着白晓晓朝门外走去。
虽不知这位老板娘是何用意，梨漫有种预感，她们还会再见。
两人走出来鑫居，白晓晓忍不住喘了口气。明明是美艳动人的女子，却有一种再不走就要被对方吃掉的感觉，就像惑人的女妖精。
梨漫估计紫竹林那边还会再有动静，一直没等来傅肖的消息，梨漫猜测对方要不是消息发不出来，要不就是此刻并不方便。
命牌显示对方并无性命之忧，梨漫决定暂且按兵不动。
两人再次回到客栈，梨漫眉头微皱，脑子里灵光一闪，像是有什么谜团马上就要抽丝剥茧。
她突然转向白晓晓，“我记得你之前说过义都又名活死人派，这是为何？”
白晓晓想了想，给她讲了一个很久远的故事。
义都前身是炎皇的都城，炎皇此人好大喜功，意图借战争做出丰功伟绩。
他年年举兵，欲踏平周边小国，扩大自己版图。然而大量且密集的征战造成国家人力锐减，繁重的苛捐杂税之下，国之大厦摇摇欲坠。更要命的是，周边小国统一战线，开始向炎皇反扑。他们的兵马一度攻至义都城下，也就是当时的皇都城。
炎皇不相信自己会失败，他自认天命不凡，不可能就此战败。在他走投无路的时候，他采纳一方士的计谋，快速组建了一只战无不克的‘神兵营’，‘神兵营’顾名思义，如天降神兵刀枪不入，所向披靡。
很快，捷报频传。不到一年的时间，炎皇统一天下，登上了帝王的宝座。
与此同时，那位神秘的方士突然消失不见。留下的‘神兵营’开始怪事频发，他们躁动，嗜血，乱杀无辜····
一夜之间，皇城迎来了他们的噩梦。
尸横遍野，血流漂橹。
炎皇瘫坐在帝王宝座上，看着昔日战无不克的‘神兵营’怎么也杀不死，杀不尽。那一刻，他才意识到他亲手养成的一群怪物，此刻正在摧毁他的国家，他的子民，也包括他自己···
可能还残存着最后一点良知，炎皇下令将都城封锁，又命人将城墙加强加固，最后在一场弥天大火下，结束了这场荒唐的闹剧。
城池里的百姓，一夜之间全都没了。天亮后，沦为一具具无人认领的焦骸。
白晓晓现在回想起这个，仍是唏嘘不已。
“‘神兵营’其实是活死人？”梨漫抓住了重点，还有整个故事里最关键的人物，那个进献计谋的方士，这人从何而来？最后又莫名其妙的消失，都显得极其可疑。
“是的，那个方士使用了邪术。”白晓晓在一旁补充道，这种邪术是仙门禁术，据说早就失传了，不曾想居然一直存在。
梨漫却忍不住摇头，“不对，他费尽心机谋划一场，一定不单单只是我们看到的那样，他肯定还有别的图谋。”
之前的谜团还未解决，现下又触及到一个更大的谜团，梨漫直觉眼前迷雾重重，她竟不知道究竟该往哪走？
玉简突然传来消息，梨漫扫了一眼，迅速提剑起身。
“傅肖有消息了吗？”白晓晓也跟着起身。
“你在这里等我，我方才已经稟明宗门此处的情况，相信他们很快会派人过来，如果天黑前我还没有出来，你再带上前来接应的人进入紫竹林，要快！”
白晓晓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慎重地点点头。
梨漫不再看她，一个闪身消失在原地。
傅肖被拖进紫竹林的那一刻，神志依然保持着清醒，他伪装成受害人成功混入其中。
紫竹林果然如他们所预料的那样，里边另有乾坤。
从表面上看其实就是一片普通的竹林，但它的地底下，沟壑万千，且道道相通。就像一个巨大的迷宫，傅肖本来只是想略微查探一番，现在不仅暴露了自己，还迷失了方向，最终不得不向梨漫发出求助。
眼前的路好像之前走过了，兜兜转转，傅肖发现自己又绕回了原地。
正在他一筹莫展的时候，他隐约听见了脚步声。傅肖连忙用上隐身符将自己藏在暗处。
“找到人了吗？”一女子问道。
“踪迹显示对方到了这里，但并没有人影。”男子也觉得诧异。
“仔细点儿，再去别处找找。”女子说完率先消失不见。
男子四处打量了一周，不由皱起眉，为何追随气息而来，却不见对方身影，下一瞬，他后退一步，猛地抽出长刀对着空气砍去。
傅肖见对方没什么章法的挥舞着长刀，虽不至于伤到他，但此处空间狭小，极容易使他暴露。
只见男子似是察觉到此处有人，他挥着长刀步步紧逼。傅肖没有办法，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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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逼得不得不出手，两人就在这狭窄的甬道里打了起来。兵刃相交，碰撞出激烈的铿锵声，傅肖心知只能速战速决，再拖下去只会对自己更加不利。
却不知对方使了什么诡术，他突然发现手脚不能动弹，好似被定住了一番。傅肖不得不暴露灵力，他伸出手，掌心迅速凝结的灵波，顷刻朝男子飞去。
男子被灵波击中，顾不上身上的剧痛，惊道，“仙人？！”而后似是不欲纠缠，他收起长刀，一个转身消失没影儿。
对方明显在忌惮什么，傅肖暂不知此地情况，不打算贸然追击。
他看了一眼对方消失的方向，估摸着梨漫这会儿应该已经到了。以梨漫的身手，此刻早该与他汇合，难道被什么耽搁了？
这头，梨漫赶到紫竹林，她发现原先觉得有古怪的竹林，似乎哪里变得不一样了，就好像那股萦绕的诡异感凭空消失了，眼前的紫竹林只是一片平平无奇的竹林。
她来到林中，顺着地下通道，一点点深入，在一个逼仄的洞穴里发现了几名男子。洞穴本就不宽敞，铺天盖地的腥臭味直叫人作呕。
梨漫起初就是寻着这味儿找来的。洞穴角落里有几名形容狼狈的男子，歪扭作一堆，这几人昏迷不醒，身上还绑着绳索。
目光触及一旁，眼底微寒。
只见一张血淋淋的人皮正随意的丢在一角。从血液的干涸程度来看，应该才从人体上剥离不久。
一旁的木架上，堆放着零零散散的作案工具，有的器具上还有没来得及清理的血迹。
梨漫只扫了一眼，心里已然有了定论。
从任集堂公布失踪的男性来看，一般只会认为是厉鬼生事儿，却不想人心比鬼可怕。对方借着一个凄美爱情故事的外壳，让人误以为，此地发生的一切只是恶鬼的报复，却不想竟是挂羊头卖狗肉，在这里做起了真正的皮肉生意。
梨漫不由想起，她在来鑫居展示柜上看到的人皮面具，当时只觉那面具栩栩如生，如今看来怕是真的人皮所制。
不对！
梨漫似是想到什么，她转身快步朝洞穴外走去。
不想碰上找过来的傅肖，对方一看见她，就将自己已经暴露了并和对方交手的事儿，快速说了一遍。
两人边说着边朝外走，一刻也不耽误。
“怎么了？”傅肖见梨漫神色不对。
梨漫没有回头，“你没发现我们被别人牵着走了吗？”
眼前所看到的事实，未必就是真相。
傅肖这才陡然意识到，从他顺利进入紫竹林，到被对方发现追踪，再到身份被迫暴露，就好像一切都是安排好的。
“现在去哪？”傅肖问向身侧人。
梨漫没有回答他，还要再快一点，不然就赶不上了。
两人一个瞬移，眨眼间来到村庄，村子里依旧人烟稀少，梨漫熟门熟路来到茅草屋。
她率先设下一道禁制，推门而入的瞬间，对方显然没有预料到，本该痴傻的眼里划过一道错愕。
38.好久不见！
“这人是谁？”傅肖之前困在紫竹林，是以并不知情。
梨漫不紧不慢地走上前，盯着对方浑浊的双眼道，“不如让他自己重新自我介绍一下。”
梨漫没想到自己竟然被此人骗了过去，更没想到自己的善心险些酿成大祸，竟被眼前人玩弄于股掌之间。
梨漫见对方不说话，直接一掌挥了过去。
男子应击倒地，散开的胸口掉出一枚玉佩。莹润的白玉上有一道鲜艳的血丝纹路，像是被下了降头术后残留的痕迹。
果然如此。
梨漫似是觉得膈应，隔空将玉佩化为齑粉，随风消散。
男子知道自己逃不掉，他盯着玉佩消失的方位，直觉有些可惜。
要是他修为再高深一点，他必然不会只下如此简单的追踪降术，他一定会下一个致命的降术，让对方瞬间毙命。
不过眼前女子修为深不可测，他怕降术一击不成反而遭到反噬，也是他当初犹豫的原因。他没能下杀手，绝不是因为他手软。想到这点，男子本就扭曲的脸上划过的狰狞，令他愈发面目可憎。
“哼，没想到尔等反应如此快。”男子脸上闪过最先的错愕后，再不见任何慌乱，他似乎早就预料到这一刻。就算此时两相对阵，他也已然想好了退路。
“你们究竟想做什么？”梨漫问向对方。
这人费尽心思蛰伏在这个村庄，身世方面尚可伪造，但身上的伤疤却真实存在，真真假假，假假真真，确实很容易叫人迷惑。
男子看着她大笑道，“尔等岂配知晓主上的计划？”他精心设计藏匿于此，本该毫无破绽，却叫眼前的女子识破。好在及时收尾，并没有留下任何痕迹。一想到主上的千秋伟业即将大成，届时这些人统统都得死。
男子狂笑不止。
主上？幕后之人？
梨漫知道问不出话，却也不想男子如此嚣张。她正欲出手，傅肖一道灵力过去，对方瞬间口吐鲜血，扑倒在地。
紧接着一道神识注入他识海，男子瞬间动弹不得，露出极其痛苦的神色。
要想知道真相，搜魂便知。
傅肖果断出手，不过男子记忆一片混沌，似是经过处理，偶尔闪现的画面，是一个身穿斗篷的高大男子，男子面容被一团黑雾笼罩，无法辨识五官。
傅肖收回神识，冲梨漫摇了摇头。
面前的扭曲男似乎只是个小角色，他都不曾与他口中的主上有过正面接触的机会，他脑海中的黑衣斗篷，更像是他臆想出来的人物。又或者，他的记忆被人篡改过。
男子在地上挣扎着想要起身，倏地，四肢呈现极度扭曲的角度，只见他两眼一翻，瞬间没了气息。
是降死术！
梨漫眸光一紧。
男子大概也没料想到，自己到头来竟会死于降术。
看来幕后之人要他非死不可。好不容易追到的线索，就这么断了。
将洞穴里被困的几名男子解救后，梨漫二人迅速回到客栈。
天还未黑，怕宗门派人过来白跑一趟，梨漫赶紧回了个消息，其他的等回宗门再详细解释。
梨漫折身去了一趟来鑫居，她刚进入来鑫居大门，掌柜的就立刻迎了上来，殷勤的举动令梨漫感觉他们好似等候多时。
随着掌柜的指引，梨漫来到来鑫居里边的隔间，老板梦飞飞正摇着扇子两眼噙笑的看向她。
梨漫在一旁的椅子上坐下，梦飞飞看了她两眼，忍不住率先开口道，“贵客，为何而来？”
梨漫似笑非笑的回望着对方，“我以为你很清楚。”
梦飞飞恍然大悟的拍了一下脑门，笑道，“瞧我这记性。”
说着她将早已准备好的托盘放置桌面，随着掀开的布帘，一张人皮面具露了出来。
梨漫扫了一眼，并未觉得奇怪。
梦飞飞从她平静的表情看不出其他，转而仰靠进椅背。
“要不贵客直接表明来意，省得飞飞猜来猜去。”美人惯会撒娇，尤其是会示弱的美人，总是令人忍不住怜惜。
然而梨漫却视若无睹，“梦老板神通广大，我很好奇，自我进屋以来未曾提及任何有关紫竹林的事儿，你又如何知晓人皮面具的？”
梦飞飞笑着打马虎眼，“你也知道想要维持买卖，自然少不了一些获得消息的渠道。生意人嘛，任何东西都能作为交易。”
她意有所指，梨漫却不欲与她绕弯子，“梦老板可以选择不说，只管等仙盟诏令便是，到时相信梦老板应该很乐意坦白的。”
仙盟乃凌驾于五大派系之上的一个司法组织，俗称仙门的刑罚堂，任何人一旦收到仙盟的诏令，即便身在天涯海角，也逃不脱仙盟的刑讯和审判。
梦飞飞倏地坐直身子，脸上的笑险些挂不住了，“贵客，万事好商量。”
她一改之前的散漫，重新正视起眼前的女子，能够轻易动用仙盟诏令的人，必不容小觑。况且这是大祭司再三叮嘱的贵客，梦飞飞想到这个，突然觉得自己好似玩儿脱了。
“贵客，您想知道什么，飞飞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她再三表明态度，只希望对方能再给次机会。
梨漫点头，示意对方继续说下去。
梦飞飞似是斟酌了一下，“实不相瞒，在您们没来之前，来鑫居确实收到过一则消息，送消息之人并未禀明身份，只说盯紧紫竹林那边的动静···一日，有人上门谈生意，提出的就是人皮面具的买卖，对方提供的货品确实优质，作为生意人，我只管银货两讫，至于你货从哪里来我从不过问。但一想到那无名氏的消息，我就派人私下去查了查，结果发现那紫竹林大有问题···”
她说着瞅了一眼梨漫的神情，继续说道，“···后面频繁有人失踪的消息传出，我就寻了个由头，与他们切断了生意往来，毕竟这事儿要是传开了，我这店怕是都要面临关门。”
梨漫知道生意人的狡猾，对方再三表明是在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接下的买卖，后面知道不对劲儿，就立刻收手了。这里边的真假梨漫不欲置评，但明显有两个疑点，一是为何知情却不及时上报？二是这来鑫居在整个事件里究竟扮演何种角色？
是暗中敛财还是推波助澜，亦或是作壁上观？
梨漫本还怀疑来鑫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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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后的真实动机，但对方接下来的话，让她彻底打消了疑虑。
“其实，我怀疑那个无名氏是大祭司。”她看了一眼梨漫继续回忆道，“几天前，大祭司亲自前来打招呼说有贵客远道而来，让我好生招待。”梦飞飞当时还好奇贵客是谁，当她确定来人正是日前备受热议的神女转世时，就越发肯定了心中的猜想。
梨漫垂着眼眸，叫人看不清情绪。
梦飞飞继续说道，“大祭司叮嘱一定不得怠慢，还要我全力配合您。”后面是她自作主张，显些将事情搞砸。
梨漫这时抬起头问道，“你背后的东家是谁？”
梦飞飞冲她抛了个媚眼，似是而非道，“···自是义都一把手。”
义都现掌权人贺清风，名字附庸风雅，内里也确实是个草包，还是个断袖。此人极爱寻欢作乐，尤其酷爱美男子，听说最近得了一美人，整日里与之厮混。城内的事务也撒手不管，义都城目前内警卫松懈，乱象丛生，此人功不可没。
梨漫收回视线，欲转身离开，梦飞飞却突然叫住她，“···您可有圣子消息？”
梨漫顿住身子，扭头看向对方，烛光下女子眉目柔情，满怀期待的看着她。
梨漫摇了摇头，对方神色骤然黯淡。
从来鑫居出来，梨漫不慌不忙走在大街上。她一心思索问题，等她意识到耳边静得有些不对劲儿时，偌大的街道空无一人。
她被拽进了某个空间，一般只有大能的领域才能在神不知鬼不觉的情况下，完全降临覆盖。
意识到事情棘手，梨漫不由握紧手中的剑。她不清楚对方的意图，倘若那人只是路过，倒也好办，就怕对方是专门冲她而来。
梨漫干脆站在原地不动，她凝视着周围。
却见地上显现出一道颀长的影子，对方背光而来，高大的身影被月光拉得越发悠长。
梨漫在扫向对方面部的一刻，心口微微一滞，熟悉的金色面具，令她想起神殿里那个躺在水晶棺里的男子，会是同一个人吗？
对方缓缓向她走来，在仅十米远的位置停下。
“好久不见，我的新娘。”祇一开口，风云变幻。本就孱弱的月色，仿佛被一股幽暗吞没，天地骤然陷入黑暗。
梨漫察觉到一股隐秘的危机，她悄悄凝决，却发现周身的灵力无法运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遏制住了。
对方似是笑了一下，缓缓抬起的手，轻松操控起天地灵气，梨漫直觉背后有一股巨大的推力，将她推着往前走。
她控制不住自己，在仅与对方一步之遥的距离前勘勘停下。
察觉到对方的手抚摸上她的脸颊，梨漫直觉毛骨悚然。
如果说佛子给她的感觉是极致的克制，那么此人则截然相反，他是极致的疯狂。这人仿佛有操控天地的神力，……他可以随时让眼前的万物瞬间消失。光是这么想着，就叫人心惊胆寒。
在此之前，梨漫还在猜测他们俩是否是同一人，现在单就对方身上的危险气息来看，他们绝不是同一人！
梨漫抑制不住地想要逃离，但此刻她被对方牢牢地控制在手里。
39.我回来了！
对方冰冷的手指一一划过她五官，指尖带起的战栗，让梨漫想将此人的手砍掉。
清冷的眼底浮现的愠色，似昙花一现。
绚丽又珍贵。
男子似是欣赏美景一般，心中喟叹。然美好稍纵即逝，令他不甚满意。男子将手缓缓滑至纤细的脖颈，勘勘一手就能把控。脆弱又坚韧的生命力，简直让人心旌摇曳。
“住手，你会吓到她！”男子的身体里突然出现另一道声音。
男子却置若罔闻，手上微微施力，他看着梨漫白皙的面庞因为他而浮现的痛苦，眼底疯狂渐起。
梨漫却在听见那道声音的那一刻，身形微僵。男子似是察觉到这一点，他猛地一拉，将梨漫拖至他跟前，鼻息相对。
“你···不准想他！”男子瞬间暴起的青筋，似是在承受极大的忍耐，周围极度扭曲的空间昭示着他正处在失控的边缘。尽管如此，对方手上的力度却没增进一分。
梨漫心下微动，她试着伸手将对方抱进怀里，双手在触及对方身体的那一瞬，梨漫明显感觉到对方的僵硬，以及周围瞬间平息的暗流。
赌对了！
梨漫手上用力，将对方抱得更紧，男子的手勘勘落下，垂在身体两侧。他乖巧的似一个巨大的人偶，任梨漫搓扁捏圆。
然而在梨漫看不到的地方，他扬起的嘴角，似某种无声的宣告。
「看到没，克制没有用，只有疯狂才能换来她的回应。」
身体里的另一道声音沉默了，然下一瞬，对方说的话，让本还自鸣得意的男子像是一个跳梁小丑。
「是吗，那为何你还允许我在体内呢，我们争夺了这么久，如果真如你所说的那样，你应该立刻把我除去才是。」
「你以为我不敢吗？」男子低低的吼道，两人是神识交流，外界根本无法察觉。然而他却一再收敛，似是怕惊动什么。
另一道声音笑了，无所谓道，「那你动手吧，我倒是很想看看我彻底失控的样子。」
男子却沉默了，他突然发现有人竟然比他还疯狂，他低头扫了一眼怀里的人，似怜惜般隔空亲吻了一下女子的头顶。
对方心思如此深沉，竟连他都被其摆了一道。想到此，方才的自己怕是已经给怀里人留下了极不好的印象，似是咒骂了一声，男子对其鄙夷不已。
「为何分得如此清楚呢，你即是我，我即是你，难道你刚刚抚摸到的柔软，就不想要了吗？我倒是已经开始怀念了·····」声音里透露出无限遐想。
男子暴怒，似是心底的隐秘被人戳中，他脖间的青筋再度浮现。
「你这个道貌岸然，机关算尽的伪君子，到头来还是暴露了真实面目。」男子自诩和对方不是同一类人。
说着特意看了一眼怀里的人。
那声音却继续道，「不要装得如此正义凛然，你就不想将对方永久的禁锢在身边吗？让她独属于你一个人，你与她合为一体，灵肉不分···」
「放肆！」男子怒不可遏，凌空一声巨响，本就昏暗的世界充斥着一股可怕的威压。
梨漫听见声响，猛地抬头。
只见面具男高大的身体里，顷刻飞出两道白影，它们速度极快，快的只捕捉得到残影。两者殊死搏斗，好似在争夺身体主导权。
梨漫看着这一幕，不由连连后退。
「卑鄙！“男子意识到自己被对方算计，心神不稳的时候，竟给了对方可趁之机。
他很后悔，但是为时已晚。
他定在原地，似神魂出窍。
身体上方的两道残影勘勘合为一体，准确来说其中一道被另一道一口吞食。胜利的一方，摇晃着身形，渐渐没入体内。
男子倏地歪脖，后又直起，只见他伸手舒展着身体，仿佛正在熟悉这个身体的一切，突然，他抬头向梨漫看来。
梨漫被他视线定住的那一瞬，有想过逃离，奈何对方太快，根本没有给她这个机会。
眼前争夺成功的胜利者，正迈着慵懒地步子一步步向她走来。
他每走一步，梨漫忍不住后退一步。
对方见此，停在那里，也不再前进。
他凝视的目光犹如千斤重，压得梨漫无法喘息。
“····我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令梨漫极度恍惚，仿佛一瞬间回到了伽耶古国。
她摇了摇头，眼前的视野开始模糊。在她意识消散的前一秒，她隐约看见，男子瞬移至跟前，轻柔地将她抱起。
等梨漫再度醒来的时候，发觉自己已经回到了凌云宗。
她猛地自榻上坐起，被汗水浸透的后背，提醒着她，那一晚绝不是个梦。
门被人从外面推开，白晓晓快步跑了进来，她瞅着梨漫苍白的脸色，蠕动着嘴唇道，
“姐姐，傅掌门回来了，这会儿正召集大家。”
白晓晓得到消息，就赶来通知梨漫。她似是还有话要说，不过看了一眼对方，最终还是忍了下来。
梨漫二人来到凌云峰，主殿上位七峰的几位长老都已到齐。还有久未露面的傅掌门，此刻全都在场。
傅之舟扫了一眼梨漫所在的方向，确定人已到位，他清了清嗓子对着殿内众人道，“诸位，现下有一个重大的消息···”
众人全都凝神静听，都在猜测到底是何事，值得掌门如此重视。
“圣子即将莅临本宗，请诸位务必做好接迎工作。”
话落，安静的殿内顷刻哄闹起来，本还冷静的众人，都显得有些激动。就连高位上的几位长老也都面露惊色，很显然他们也是才知道这个消息。
傅之舟抬手示意大家安静，“这是圣子出关后，首次露面，不可有半分差池。”圣子出访绝无仅有，而且首选凌云宗，傅之舟认为这是个机会。
说着，傅之舟目光扫至殿内某一处，“大家可以举荐一下接待人选。”
梨漫似是在神游天外，察觉到所有人的视线都落定在她身上时，她不由抬起了头。
“我拒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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梨漫想也没想。
傅之舟摸着胡须，面露难色。
其实大祭司一早就打好了招呼，虽未点名明说，但傅之舟已然猜到对方是为何而来。大祭司就是圣子的传声筒，他的意思就是圣子本意。
气氛一下子有些僵滞。
沧林海站出来打圆场，“其实大家不必如此大张旗鼓，也许圣子只是过来看看，大家放宽心态该干嘛干嘛。”
沧林海这话说的极有艺术，只是过来看看，看什么？话没说全，但大家都是聪明人，一点就通。且不说日前传言沸沸扬扬，现在就是本人亲自下场，也不见任何澄清，大家就可以从中窥探一二。
傅之舟也是想到了这一处，一开始确实打算借梨漫和对方搞好关系，但圣子的心思不可揣摩，他若执意如此，反而容易弄巧成拙。
于是才聚齐的众人，又顷刻散去。
梨漫走在前面，越走越快，白晓晓快步追上去，想了想还是忍不住开口，“姐姐，其实那天晚上是圣子将你送回来的。”
梨漫脚步蓦地顿住。
白晓晓虽不知那晚发生了什么，但她是第一次看见圣子本尊，那一刻险些要当场跪地。不赖她如此没出息，对方气场太过强大，让人忍不住想要臣服。
“···那天傅肖也在场。”就连傅肖当时都不敢上前，白晓晓何曾见过天不怕地不怕的傅肖如此露怯，他们甚至没有看见面具下的神情，就被圣子一个侧脸动作，震慑在原地。
如此气场，谁敢不从。
“我记得你先前很喜欢他，现在怎么如此害怕了？”梨漫看向白晓晓。
白晓晓头摇得似拨浪鼓，“我的好姐姐，话不可乱说，我在此申明一下，是崇拜，是敬仰···”
梨漫轻哼了一声，再次提步离开。白晓晓跟在后面喋喋不休，发觉梨漫情绪不似之前沉闷后，她不由暗自松了口气。
夜里，宗门在主峰凌云峰举办了一场隆重的宴会，旨在欢迎圣子。因不知圣子喜好，傅掌门也只能按照自己想象中的置办，不过效果出来还算差强人意。
仙乐，剑舞，美酒，佳肴·····所有人都已就位，两位主角却迟迟不见现身。
梨漫本就没打算去凑热闹，她一直呆在五行峰。在屋子外边的草地上练了一整天的剑，此刻有些疲惫，就放下剑，仰躺在草地上。
头顶的星空美的好似虚幻，梨漫在很小的时候，就喜欢一个人静静地观赏夜空，那是她最放松惬意的时候。
她可以不用想任何事情。
她不认为自己是在逃避什么，她只是还没有准备好，究竟该以何种身份面对对方。
耳边传来异动，梨漫侧头看去。
对方不知何时也仰躺在这里，双手枕于脑后，梨漫看不见对方被面具遮挡的神情，但从对方舒展的肢体来看，此人目前极为享受。
黎漫心头不悦，有一种自己的私有空间被人闯入的感觉。先前的禁制为何一点反应都没有，这人已经强到可以只手遮天了吗？
40.结婚契
静谧的星空下，悠扬的旋律自耳边响起，熟悉的哼唱令梨漫瞬间坐起。
“你···为何会这个？”这首歌谣是小时候海婆婆哄她入睡的曲子，为何对方会熟悉此曲，从哼唱的技巧来看，几乎和海婆婆一模一样。
梨漫盯着对方，眼底隐有波澜。
巫拂云却淡然道，“我还知道更多，你要随我去看看吗？”
看着对方伸至面前的手，梨漫迟疑了。不过想到海婆婆的安危，梨漫没再犹豫将手放了上去。对方轻轻一拽，她不受控制地朝对方倒去。正欲呵止，眼前乾坤颠倒，画面一转，再次站定时，他们已身处梧桐村，那个她最初生长的地方。
梨漫看着眼前熟悉的场景，不解对方为何将她带至此处。只好跟在对方身后，她的手仍被对方牢牢地握在手心。
他们闪现，瞬移，来回切换····到过的地方越多，梨漫内心越是不安，这人几乎了解她成长的所有轨迹。看着对方带着她翻阅一个个熟悉的场景，有些极其私密的场面，甚至不可能有第二个人知道，然而对方却了如指掌。
梨漫直觉荒谬，心里有一个大胆的念头。
她蓦地顿在原地，对方也似有所感，缓缓转回了头。
“你究竟是谁？！”梨漫再次看向对方的脸，这一刻她无比想掀开他的面具。
这人究竟想做什么？海婆婆与他是何关系？为何他对她的事情了如指掌？黎漫感觉自己仿佛置于一个巨大的牢笼，无论她怎么挣扎都难以挣脱对方的掌控。
巫拂云似乎能感受到她此刻内心的起伏，他无比包容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仿佛只要梨漫想，她就能轻易摘掉他的面具。
梨漫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她看不透对方，直觉一股颤栗从脚心一路攀爬至后背，她抑制不住想要逃离。
“不要怕我···”说完这句，巫拂云似是陷入良久的沉默，高大的身形明明蕴藏着撼天动地的能力，却突然脆弱地好似要弯折一般。
梨漫看着这一幕，脑中突然传来一股尖锐的刺痛。
她闭着眼用力地甩着头，试图将这番痛楚从脑中赶走。她双手抱头，似是陷入了难以脱身的梦魇。
巫拂云见此，连忙伸手将人揽在怀里，用力在她嘴上咬了一口。
被咬破的唇瓣沁出血珠，似鲜红的娇蕊遭到蹂躏。
巫拂云视线定了一瞬，又堪堪挪开。
黎漫在这一刻缓缓睁开眼。
她摸着吃痛的嘴，目光幽幽地落定在对方沾染血迹的唇上。半晌，梨漫抬手将对方错位的面具摆正，直到那双薄唇消失在视野，她才感觉不那么心悸。
他回来了！
黎漫在这一刻无比确信。
“你··”
“你··”
片刻静默后，两人同时开口。
梨漫抬头，微红的眼底逐渐恢复清明，“你先说。”
巫拂云眼眸低垂，似是在踟躇。
见对方迟迟不语，梨漫忍不住嗫嚅道，“是你···安排的海婆婆吗？”她跪坐地上，两手撑在腿边，鲜少露出的小女儿情态，令巫拂云忍不住伸舌顶腮，垂在身体两侧的手微微攒紧，整个身形也跟着后倾。
梨漫却恍若未觉，凑上前道，“为何你对梧桐村如此熟悉？”她决定与其自己猜疑，不如直接当面问清。
见对方定定的看着她，梨漫伸手在对方眼前晃了晃。
“你在想什么？这个问题很难回答吗？”
巫拂云一把抓住她乱晃的手，声音很轻，“···海婆婆确实真实存在，只不过她现在不方便见你···我不是有意要掌控你的生活，我只是不放心···”哪怕将一切安排妥当，他也控制不住想要日夜窥探的心。后面的话他不敢说下去，怕吓到了对方。
梨漫似是有些失落，不由坐了回去，她以为马上就能见到海婆婆。
目光再次转向对方的面具，“你这个···还要戴多久？”
梨漫抽回手，她想要伸手去摸。巫拂云却因着她的动作，身子不自觉撤退。
对方似是在斟酌，即便是戴着面具，梨漫也好似能读懂他此刻的挣扎。
“怎么了？”梨漫不解地看向他。
“我··需要你··”巫拂云说完，将头偏向一侧。他有些不敢直视眼前直白的姑娘，好似只要被对方看一眼，他心底的欲念将无处可藏。
“需要我做什么？”梨漫恍若未觉，两眼直直盯着对方。
如果对方需要她的帮助，她一定竭尽所能。
“不需要你做什么，只要你寸步不离，时时刻刻出现在我面前即可。”巫拂云的眼眸深不见底，眼前的黎漫似是照进他眼底的唯一光束。
“嗯？！”梨漫显然还没意会过来，她懵懂的模样，令巫拂云有瞬间的头疼。
也是，如此庄重的事情，是他唐突了。
于是，巫拂云盯着对方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们结婚契吧！”
梨漫不由瞪大了眼睛，“可是，我们不是已经结过了吗，伽耶国那次···”对方为何执着婚契，梨漫有些不太理解。
巫拂云好笑地看着她，伸手温柔地抚上她的头，却忍不住微微施力，似是要将她的小脑袋瓜儿揉开。
梨漫吃痛地拂开他的手。
巫拂云并未在意，平静的声音再度响起，却带着某种魔力，“之前是之前，现在是现在。”
还有来生来世，生生世世。
梨漫被迫仰头，注视着对方眼底的火热，那一瞬直觉心神俱颤。
巫拂云似是仍不满足，他双手捧起梨漫的脸，直到梨漫清冷的眼底俱是他的身影，他才状似满足般将人松开。
然而眼底骤然涌现的暗流，似是要将其理智完全吞没。
梨漫直觉对方此刻的状态不对，只见对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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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速闭上眼睛，睁开时，本还失控的眼底再度恢复清明。
“你··怎么了？”为何看似平稳，却隐有失控的危险。
巫拂云摇了摇头，随手轻点了一下面具，面具下的剧烈涌动似是感知到危险，瞬间平息。
“不用担心，这个暂时成不了气候。”
他没甚所谓的语气，不仅没让梨漫感到心安，反而有种不好的预感。
梨漫似是联想到什么，抬头朝对方看去，“···跟我有关？！”对方从来都是从容不迫，此刻突然提出结契，不像是心血来潮，倒像是迫不及待要将她纳于羽下。
想明白这点，黎漫当然愿意配合他，更何况在她看来，他们二人本就是夫妻，再结一次婚契也没什么大不了，不过是走个过场。
巫拂云显然不这么认为，他静静地注视着眼前人。
然而，面具下缠绕金丝的面孔晦暗不明，闪着金光的符文似跗骨之蛆，在他的脸上增生蔓延。诡异的印记不仅难以根除，还隐有壮大之势。随之滋生的邪恶也在拼命鼓噪，想借此冲破某种禁锢。
盘踞在他面上的金丝，使得他一张清雅绝尘的脸神鬼难辨。
似魔非魔，似神非神。
金丝与邪恶二者合力，企图将他理智一点点蚕食。
完全未将这点威胁放在眼里，巫拂云抬手间，本还快速生长的金丝似是察觉到危险，急剧萎缩，直至完全藏匿在肌肤之下。
圣洁的面庞再度恢复如初，他不动如山，令人望而生畏。
二人商定婚契后，巫拂云亲自将梨漫送回五行峰。
那晚之后，梨漫每天按部就班，打坐练剑，一点也没耽误。旁人也完全看不出来她是一个即将待嫁的姑娘。
直到大祭司将婚礼请柬发至五大宗门，众人这才知道修仙界这个天大的喜事。
尤其是凌云宗掌门傅之舟，这个平时不苟言笑的人，在得知消息的那一刻喜不自胜，跟嫁亲闺女一样。
事实上，整个宗门上下待梨漫尤为亲厚，早就把她当亲闺女看待。此番凌云宗也确实以亲闺女出嫁的规格来置办婚礼，什么天材地宝，绝世名器，奇花异兽···全都应有尽有。更别说数不尽的丹药符箓，灵石矿山，陪嫁清单上面的字密密麻麻，长长的礼单一直拖到了地上，登名造册的老者见此，不由吹着胡子感叹。
凌云宗这边尚且如此，巫族那边准备的聘礼比之更甚。首先在诚意这边，巫族就摆出了极其谦卑的姿态，他们甘愿做小伏低，以‘高娶’之名来昭告天下女方极其尊贵的地位。
其次，给了女方及娘家宗门极大的尊重，一切婚礼事宜商定皆以女方意愿为主。他们甚至提出，女方不一定非要过来巫族这边。如果需要，圣子甚至可以过去。
这就好比，闺女非但没走，家里反倒多出半个‘儿子’。
这‘儿子’还是仙界圣子，傅掌门能不疯吗？
41.擂台
梨漫平日在宗门比较低调，即便名声响亮，众弟子却极少见她露面，除开极重要的场合。
但他们仍然关注着她的一举一动，众师兄师姐们也对她格外关照，知道她是喜静少言的性子，他们表达关爱也仅是以她能接受的程度，不过分靠近，不过分亲昵。
梨漫铭感五内，同门师兄姐妹们只要提出切磋，她都欣然答应。还有那些在背后支持她的长老们，这些人平日里不大管事，神龙见首不见尾，但只要梨漫有事相求，他们保管立刻现身。
还有傅掌门，这人看似放养傅肖，实则对其一言一行要求甚严。这样的人却甘愿将傅肖放在她身边，任她驱使。梨漫又怎会不知他的用心，有些事情她确实不够敏锐，但有些时候她又觉得自己过于敏锐，他们投以木桃，她也报以琼瑶。
凌云宗是除去梧桐村外，梨漫感到无比自在的存在。
梨漫也想过两人结契后，她要不要离开这里。去一个完全陌生的环境，本还有所犹豫，但想到她有更重要的事情要解决，梨漫决定还是去到对方身边。
巫拂云在得知她的这个决定后，自是无比欢喜。他收起手里的玉简，起身欲走，恨不能立刻飞去对方身边。一想到若按凡间婚俗来的话，婚前他们二人是不能见面的，巫拂云不由再度坐下。
镜明进来时，正好看见自家圣子坐立不定的一幕，他看着对方倏地站起，又倏地坐下。镜明直觉头顶的天好似塌下了一般，久久不能回神。
仿若神明坠入人间，周身尽是凡尘烟火。
他从未看到对方如此模样，也许，对方这模样仅在面对某人时，他才有幸得以窥见。
巫拂云抬眸扫向来人，冰冷的目光，令镜明瞬间定在原地。
镜明立刻低头，视线不敢再有半分僭越。
“何事？”
镜明恭敬回禀，“义都又有动静了。”
前不久神女一行人逼得那群老鼠抱头逃窜，这才没多久，他们又卷土重来。镜明怕圣子有别的计划，特来请示要不要进行清剿。
巫拂云手指轻点着桌面，“给贺清风添把火……再让南疆那边提前。”
镜明得到指示，很快领命退下。
眼看着擂台就要搭建起来，就等主角登场。
巫拂云倒要看看，天道这次又该如何抉择。
义都，城主府。
请神殿内，灯火通明。
供奉台上的护法神将，哼达与哈达，他们二人手持金刚杵，威武凶猛，金刚怒目。
本该神圣肃穆的请神之地，却被底下一群人弄得乌烟瘴气。纵情享乐的男男女女扭作一堆，在丝竹声中衣衫不整。
“美人～”贺清风追逐上美人，将其搂在怀里。
只见他印堂发青，脚步虚浮，此刻放荡的模样全然没有一城之主的风范。他本该谨遵神谕修身禁欲，早日炼就金刚不坏之身。然而，欲念太深，根基被腐，即便出生神胎，也早已无力回天。
高高在上的哼哈二将，注视着底下的荒诞行径，怒目圆睁。
美人眉目流转，然低头的瞬间，一抹狠戾自眼底划过。他看着对方借着酒劲儿朝他扑来，阴柔的面部越发阴沉，倘若贺清风此刻有半分神志在，也不至于如此荒唐糊涂。
美人见他神志不清，似拖着一摊烂泥一般，将他拖至一侧黑暗的甬道。他耗费了这么久的精力，终于不用陪这个废物虚与委蛇。似是迫不及待，美人一个响指，将本还陷入迷醉的众人清场出去。
此刻，整个大殿只他一人。
他扬起一块带着血迹的脏污布匹，朝供奉台上的神将蒙去。金刚双目被遮蔽的一瞬，佛光骤然黯淡。没了护法神的神力庇佑，再加上肉身的急剧堕落和腐坏，贺清风的登仙梯被彻底砍断。
次日，义都城主府下达城主诏令。
新城主接任掌权，天道安排在人界的‘人神’就这么被替换下去，再也难以登上通天大道。
天道大怒，义都迎来了史无前例的九天玄雷，此雷并非渡劫飞升时的天雷，而是赤裸裸的神罚。
新城主极其聪明，他将神罚变作神赐，趁机为其上位造势。他在授命当天大肆宣扬他乃命定之人，有九天玄雷亲自验证，底下民众听此皆对他顶礼膜拜，奉若神明。
与此同时，南疆那边也传来重大消息。
消息好似扎堆似的在同一时间爆发。
梨漫看着傅肖发来的传讯，不由皱起了眉头。南疆的新任掌权人正是消失许久的陆钊，对方好久未见，竟是回去继承大统。梨漫突然想到在沧海阁夜间看到的一幕，也许从那时起，甚至更早，对方就在谋划着怎么杀回去。
以对方的性子，他怎么可能放任仇敌在他眼皮子底下活着。
傅肖方才没有提到义都的现任城主是谁，难道是说漏了吗？
梨漫一个消息过去，对方很快给了答复。
「我猜到了你会问，特意去查了查。」这一查，傅肖忍不住脊背发凉。
两边几乎掐在同一时间上位，隔空相对的号角已然吹响，他仿佛看到了一场即将上演的恶战。
梨漫盯着对方发过来的那三个字，显然有些难以置信。
“居然是他？！”梨漫怎么也想不到，陆道光居然再度站了起来。如此造化弄人的一幕，让人觉得天意好似儿戏一般荒唐怪诞。
咚咚咚，耳边传来敲门声，打断了梨漫的沉思。
梨漫起身开门，似是有些意外门外之人的出现。
梨漫侧身，请对方进来，她顿了一瞬，才开口道，”恭喜！”
陆钊，不，此刻的陆尊主已然跻身上位者的行列。梨漫一时也不知该以何种态度面对对方。
陆钊看着她，眼底几乎毫无情绪，“也要恭喜你。”
梨漫回头诧异地看了他一眼，似是感觉到对方情绪有些不对，但仅一瞬，那种怪异的感觉又消失不见了。
两人都不是性格外放型的，少了白晓晓和傅肖这类活跃分子，他们甚至可以一直静坐，无话可说。
梨漫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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乎还有一些主人翁的意识，她挑起话头道，“义都那边现在由陆道光掌权，你可能要小心一些。”虽然只去过义都一次，但那边给梨漫的感官实在不好，那座城池乱象丛生，无人治理，从上到下都仿佛烂到了骨子里，现在当权人还是毫无底线的陆道光，梨漫几乎可以想象，那里的百姓以后的生活只怕是更加水生火热。
陆钊抬头看了她一眼，“他也不过是枚棋子。”
或者说他们都是棋子，天下也不过是一面巨大的棋局，乾坤未定，焉知胜负。
曾经的他一心想着逃出去，挣脱出去，在他以为能跳出怪圈的时候，不过只是跳进了另一个怪圈。他们来来回回，往往复复，遵循的不过是执棋人的意愿，能去哪儿，又去往哪儿，都不是他们能够左右的。
好在他现在清醒了，只不过，陆道光还在洋洋自得。想来他也得意不了多久，陆钊此番本不欲对他动手，但架不住对方凑上来找死，那可真是毫无办法啊。
陆钊如此想着，神情有一瞬的阴狠，不过他极善伪装，哪怕是想要对方死，他也能笑得若无其事。
意识到梨漫皱起的眉头，陆钊想了想将到了嘴边的话又咽了回去。
有些事情，既然圣子都没有提及，他就更没资格点破。更何况这些污秽腌臜确实不适合被对方知晓，她的世界不该如此。
梨漫似是想起一事儿，抬眸看向对方，“蛊王能否借我一用？”
陆钊挑眉，对方直接提出这要求，是真的没有将他当外人，同时也有可能她性子坦荡，从不扭捏。不论哪点，陆钊承认，他依旧被她吸引。
“你要做什么？”蛊王几乎从不离身，历代尊主之所以能轻松统领南疆，靠得就是蛊王自身绝对的领导地位，南疆人对蛊王持有者，有一种天生的敬畏与臣服。
梨漫只是想借来试一试，她也不确定那方法是否可行。
见梨漫沉默不语，陆钊直接掏出蛊王，并告诉她驱使蛊王的方法。
梨漫惊奇地看着桌上的金色蛊王，她注意力全然集中在此，是以她不曾注意到对方此刻的靠近，以及落定在她侧脸上许久未曾移开的视线。
等她即将察觉时，对方又不动声色的挪开。
“我会尽快还给你！”梨漫小心的收起蛊王，她当然知道蛊王的贵重，从那时候亲眼目睹陆道光和他在擂台上争夺时，她就意识到蛊王于他们来说，不亚于传国玉玺于人间帝王的重要性。
梨漫将蛊王妥善收好后，似是还有话要说，陆钊站定在那里，似乎极有耐心。
梨漫想了想道，“如果有需要，可以随时告诉我。”
她不是一个轻易许诺的人，更何况对面是陆钊，在对方看来，这番承诺又何止千金。
话落，陆钊大笑不止。
梨漫反倒被他弄得愣住，仔细想想，很好笑吗？
陆钊收起笑，定定地看了她一瞬，只见他挥了挥手，转身离去。
梨漫不解对方最后的眼神，直觉这人从头至尾都有些莫名其妙。
42.瓮中捉鳖
婚礼大典定在下个月的八月十五，是人间团圆的大好日子。此番礼节也都是按人间婚俗来的，巫拂云似乎对其有某种执念，他不敬苍穹，亦不问鬼神。唯独对真实的人间，格外看中。
这似乎是梨漫从他神秘且强大的内心，发掘的又一个闪光点。
久居高位的神，很难体会民间的疾苦，这不是特例，而是他们的通病。他们甚至会故意忘却，成神之前匍匐在人界的挣扎和修行，仿佛只有这样，才能为自己塑造一个更完美的神格。
巫拂云不是这样，梨漫知道这人心性冷淡，但冰冷的外壳下是一颗强大且宽厚的心脏。
他独坐高台，也回顾苍生。他无情无欲，亦眷念烟火。
不论哪一面，都令梨漫心神俱往。
梨漫最近很忙，宗门隔三差五派人给她讲解婚礼事宜，还责令她必须坐下来听。
梨漫一接触那些繁文缛节，就觉得头疼。后面被缠磨的不行，她几乎左耳朵进右耳朵出。
流云峰长老顾婉，因身体原因，鲜少露面，此次因梨漫的婚事，傅之舟亲自将她请出面，再三拜托她务必将此婚事张罗周全。
顾婉一看宗们里竟是大老爷们，还一个个都是万年老光棍，她只好扛下这担子。但没想到的是，在修炼上极具天赋的梨漫，在男女一事儿上竟是个榆木疙瘩，是半个字都听不进去啊。
有好几次气得她险些吐血。
顾婉实在受不了，大手一挥，无奈地将她撵走。
旁边两名从民间请来教习夫妻之礼的媒娘，看着这一幕不由傻眼。
他们什么都不敢说，仙门禁忌颇多，他们最好当什么都没看见，什么都没听见。
两媒娘低着头，既然新娘子走了，他们留在这里也没什意义，两人正欲退下。
顾婉眼风扫了过来，“把那啥册子留一本。”
真是头疼，这丫头一心扑在修炼上，就刚才神游天外的样子，估摸是一个字都没有听进去，算了给她一本册子，让她自己琢磨吧。
梨漫前脚才回到屋里，后脚顾婉就命人送来了册子。
梨漫扫了一眼封面，见不是什么秘法心经，她又随手扔在一处。最近她的精力全在研究蛊王上，离大婚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梨漫想趁此之前，尽快找到一个合理的解决方案。
白晓晓找过来的时候，就看到她对着手里的虫子，正冥思苦想。
白晓晓正好奇呢，欲伸手去摸。
“别动，那是蛊王！”梨漫赶紧出声阻止。
白晓晓猛地缩回手，“我说怎么看着有点眼熟呢，话说姐姐你怎么不怕？”
梨漫将手里的蛊王翻了个身，扭头对白晓晓道，“陆钊告诉了我御蛊的方法，它识得我的气味儿，因此不会对我发动攻击。”
白晓晓忍不住凑了过来，但离蛊王仍保持一段距离，“那你拿这蛊王做什么？”
梨漫看了对方一眼，她没能回答陆钊，同样也没能回答对方。无意间扫到对方手上的伤，梨漫定睛问了一句。
却不想对方脸上微红，嘴里支支吾吾。
梨漫收起蛊王，再次看向对方。
白晓晓最终扛不住她的视线，扭捏道，“····我想雕刻一个缩小版的师父小人儿，送给师父作生辰礼物。”
白晓晓说着有些懊恼，“但，我雕工实在太差了。”一想到自己雕刻的那些鬼东西，白晓晓恨不能立刻撞墙。
“那就多加练□□会有所提高的。”
白晓晓叹了口气，整个人越发萎靡，“没时间了，三日后就是师父的生辰了。”
梨漫忍不住想笑，但顾及到对方情绪，她想了想提出一个折中的办法，“要不你尽量雕刻，雕成什么样儿就是什么样儿，总归是你亲手制作的。实在不行，你就买一个吧。”
白晓晓听了立刻反驳道，“怎么能买呢？！买来的又不是我亲手做的，又不能代表我的心意···”
梨漫觉得她有些不对劲儿，一生辰礼物，她非要再三强调自己的心意，买来的不能表达心意吗？
白晓晓看着梨漫不太明白的样子，她有些庆幸自己守住了心事，同时，又有一种心事无处倾诉的憋屈。
最后，她只能盯着梨漫出尘的面容，幽幽道，“姐姐，你是不是经常惹圣子生气呀？”
“嗯？”梨漫认真想了想，对方脾性虽冷，但从未动怒。
“我看你挺能气人的。”白晓晓不要命道。不要以为她不知道，就方才那会儿对方还想嘲笑她呢。
梨漫伸手敲了她一脑袋瓜儿，“你还有事儿吗？没事儿赶紧走，我忙着呢！”
白晓晓猛地站起，难以置信地控诉，“你知道结婚大典还有几天吗？来来来，你告诉我你在忙什么？”
梨漫看着她像是在看一个无理取闹的小孩儿，那眼神似是刺激到了白晓晓，白晓晓突然流着泪冲她吼道，“你什么都不懂！什么都不知道！”
梨漫瞬间愣住了，看着对方似一小牛犊猛地冲了出去。
白晓晓情绪明显不对，梨漫赶紧御剑追了出去，照理说她的脚程比白晓晓还快，但一路追至灵隐峰附近都没看见对方的身影。
梨漫正欲亲自上门拜访祝辞长老，问问白晓晓最近到底发生了什么，对方的状态她确实很不放心。
飞剑行至灵隐峰，梨漫站在剑上，看着底下的一幕，欲落地的她不由停在了那里。她的视野很开阔，自境界大幅提升后，她甚至能感知到极细微的变化。
祝辞刚从外面回来，碰上自家小孩儿顶着一张哭花的脸从一旁冲了出来。
祝辞被对方撞得险些没站稳，只好安慰地虚揽着对方，“怎么了？”
白晓晓本来只是低头啜泣，一听到他声音，眼泪似断了线的珠子，不断往下落。
祝辞似是没遇见过这等场面，他也没哄过女孩子，所以他抬起的手顿在空中，上也不是，下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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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最后他只能无奈地伸手，将对方的眼泪擦掉。
“好了，别哭了，明天的两百张符箓就免了，但只此一次。”他温声轻哄，英俊的眉头不由皱起，眼底浮现出一抹他自己都不曾察觉的寒意。
白晓晓猛地推开他，此刻的她情绪似乎已经稳定下来，但通红的眼底有一股想要豁出去的冲动，又被她拼命按了下来。
她咬着嘴唇，似是不敢相信自己方才那忤逆的一推，祝辞显然也没反应过来，不过他只当对方耍小孩儿脾气，根本没放在心上。
他没甚所谓的态度，好似又刺痛到了白晓晓。本已停止流泪的白晓晓，又无声的哭了起来。
直到这一刻，梨漫又有什么不明白呢。
她微叹了口气，其实在祝辞出现的那一瞬，她便看得一清二楚，是白晓晓主动扑进对方怀里的。
梨漫调转方向，这事儿白晓晓都无法宣之于口，她更不好当面去问祝辞。只是不知白晓晓什么时候有了这心思，看她动情的程度，应该是有一段时日了，甚至更早。
梨漫回到屋里也没心思研究蛊虫了，她脑海里总是浮现白晓晓冲她吼的一幕，那感觉她明明不觉得自己有错，被对方吼了后，她才后知后觉的好像有所反应。想到自己这阵子没日没夜的埋头钻研，似乎已经有好多天没有和巫拂云联系了。
如此想着，梨漫拿出玉简，在手里摩挲着，最终她抬手一挥，一面水镜浮现在眼前，不一会儿镜子里出现了对方的身影。
一向冷静的眼里竟是惊喜。
梨漫心口微涩，她故作轻松地问道，“你在做什么？”
巫拂云余光扫向一侧，不动声色道，“处理一点小事儿，怎么了？”
立在一旁的镜明收到指示，动作敏捷地将地上的人拖了出去。
梨漫摇摇头，她只是心念一动，并没有什么特别的事儿。
巫拂云见此不由笑了，他的笑声低沉轻缓，听起来有一股独特的韵味，梨漫耳根微红，逃避般瞬间收起了水镜。
看着面前陡然消失的水镜，巫拂云愣了一瞬，两眼噙笑地仰躺进椅背里。舒展的四肢，透着一股肆意的落拓和风流。他并没有继续方才被打断的事儿，而是抬手抚额，似是在想什么事情。
镜明进来后，静静地立在一旁。
巫拂云视线不由扫了过来，不紧不慢道，“吊着贺清风一口气，他现在还不能死，天道如果不下场，这局棋就没什么意思。”
镜明点头，而后又问道，“义都那边还要管吗？”
巫拂云手指轻点额角，不经意地反问了一句，“你觉得呢？”
镜明知道自己问错了话，立刻改口道，“我的意思是您此番大婚，那边一定会有所动作。”
巫拂云倏地坐起，周身气势凛冽慑人，“是吗，就怕他不来呢。”
此番瓮中捉鳖，等得就是他自投罗网。
镜明得到指示，再次恭敬地退下。
43.大婚
“师姐？”梨漫开门让对方进来。
清柠看着她似是有些难以开口，梨漫这些日子很少见到对方，她知道师姐一直忙着照料江城师兄，是以她也鲜少去打扰对方。
“你能帮我去看看你师兄吗？”清柠最终还是忍不住开口。
梨漫顿了一瞬，点点头，二人一道来到江城的房间。
江城自上次被寻回来后，就一直不见清醒。梨漫后来有问过巫拂云，对方何时能醒来。巫拂云当时给她的答复是还不到时候，梨漫虽然不解，但也没有继续追问。是以，她一直没有将此事告诉师姐，免得给了希望最后又叫对方落空。
对方今天主动寻了过来，梨漫想了想还是告诉了她。
“不到时候？”清柠似是有些难以接受，“那你告诉我什么时候能醒？”
她两手抓着梨漫的手臂，不自觉用力，梨漫察觉到疼痛，也不忍将叫她松手。她此刻抱着梨漫，就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梨漫非常能理解她的心情。
“对不起。”清柠主动松开手，拭去眼角的泪痕。
梨漫扫了一眼榻上躺着的人，曾经风光无限的大师兄，此刻瘦弱的只剩下皮剥骨。
为什么陷入昏迷，会让一个人消瘦的如此快？就好比有什么东西正在吸收他身体里的养分一样。
梨漫不由走上前，想看仔细一点。
清柠过来挡住了她的视线，“既已如此，就让他好好休息吧。”
师姐对师兄的紧张程度，整个五行峰上下都知晓。江城师兄昏迷的这段日子，师姐更是放下修炼亲身照看，就连守在榻前喂水这样的小事儿，也从不假他人之手。
梨漫并没有察觉到她的异常，只当对方不想她打扰到师兄。
离开师兄的住处后，梨漫想了想径直去往师父那里。
沧林海正在喂鱼，他没想到梨漫这会儿会找过来，于是朝对方招招手，示意两人往一旁的凉亭落座。
“我刚刚去看了大师兄。”梨漫看着跳出水面争食的鱼儿，鱼肚肚子鼓鼓囊囊的。
沧林海近似叹息，说道，“你师兄那里···你也不必自责···”
沧林海当然知道二徒弟去找小徒弟的事儿，只是人各有命，也许这就是他江城的命。
梨漫依旧盯着水面，“师父，你回头多看着点师兄师姐···”
梨漫有一种不好的预感，她总感觉有事要发生。如果后面她不在凌云宗，就只能拜托师父多加留意。
沧林海欣慰地看着自家小徒弟，说实话修炼上他不曾给她提供过什么帮助。她都是自己摸索，自己突破，他这个师父就跟个挂名似的。到头来还要小徒弟提点，沧林海直觉惭愧不已。
“你出嫁在即，为师没来得及备下好东西，这里有一件器物，是我当年亲手锻造的，你看看喜不喜欢？”沧林海将玄晶护甲拿出来，递到梨漫面前。
梨漫惊讶抬头，连忙双手接过。
她听说过师父年轻时，就是响当当的炼器天才。从他手里出来的法器，必属仙品。
“此护甲刀枪不入，水火不侵，最主要的是它能抵御神境大能的全力一击，关键时刻能保一命。”沧林海将如此贵重的宝物送给自己的小徒弟，面上却一派稀松平常。
梨漫郑重谢过师父后，将玄晶护甲细心收好，离开前忍不住提了一句，“师父，那鱼不能再喂了。”
再喂就要撑死了。
八月十五，这天如期而至。
凌云宗上空漂浮着七彩祥云，碧空如洗，霞光万道。
众人正感叹如此奇异天象时，一对火凤凰架着金色鸾车飞驰而来。
众人心有所感，不约而同朝一侧望去。
只见头戴金色面具，一身艳红喜服的巫拂云，自云端漫步而来。
他手持花环，负手而立，无与伦比的卓然气势，令人不可直视。众人皆躬身接迎，不敢有丝毫怠慢。
喜庆的艳红似是削弱了他身上自带的冰冷气息，即便戴着面具，众人也能察觉到他周身散发的暖意，那是仅对一人的专属柔情。
梨漫在众仙侍的簇拥下，身着一身明艳喜服缓缓而来。
她手腕上的鲜花首饰与巫拂云手持的花环，遥相呼应，有一种花好月圆的美满。
巫拂云手携花环悠然而来，他懒懒地站定在梨漫跟前。看似从容自若，然胸腔内的怦然作响，泄露了他的秘密。他欺身向前的一瞬，梨漫直觉如闻擂鼓。
她不由抬头看他，两人视线交汇的一瞬，本还冷静的梨漫莫名地慌乱起来，心跳如小鹿乱撞。
巫拂云看着对方闪躲的模样，眼眸噙笑地将花环轻轻地戴在对方头上，并顺手帮梨漫捋了捋耳边的碎发。
自然地牵起梨漫的手，二人一同来到正坐高位的沧临海面前。
梨漫无父无母，是海婆婆一手将她养大。此番出嫁本该由对她有养育之恩的海婆婆，坐在父母之位上，接受二位新人的敬茶。
然而海婆婆没能到达婚礼现场，自然就轮到了师父沧林海。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沧林海坐此位，也再合适不过。
沧林海看着面前天造地设的一对，笑得几乎合不拢嘴。他放下茶盏，心满意足地将梨漫亲手托付到对方手中，他想没有谁比他更满意这门亲事了。
梨漫告别师父及宗门众人后，由巫拂云一手牵引着朝凤凰鸾驾走去。
两人坐上鸾驾后，在一片流光溢彩里飞快驶离。
底下众人看着神仙眷侣似的一幕，心下艳羡不已。
白晓晓作为新娘娘家人，本该跟着后面的队伍随车而去。然而，她有意落下，不动声色地走到自家师父身侧。她希望有一天，她也能光明正大地站在师父的身边，与他携手而立。
凤凰鸾驾最终停靠在神殿大门外。
梨曼对这一幕并不陌生，她正欲起身，身侧人快她一步，一个跨越及至她跟前。
他俯身的一瞬，长发倾斜而下，发尾堪堪滑落至黎漫脖间，梨漫正觉心痒难耐，对方迅速将她打横抱起。
跨步流星般朝大殿走去，梨漫眼看着神殿大门倏地打开，又倏地关闭。
等她反应过来后，她已身处一座富丽堂皇的主殿，这应该就是他们以后生活的地方。
梨漫打量着周围的布局，被一面刻满符文的墙壁吸引住视线。一个个闪着金光的符文好似活了一般，灵动跳跃。
梨漫正觉惊奇，起身上前，她正欲伸手，巫拂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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横过身子将其挡住。
他熟稔地牵起梨漫的手，将她带到一张开阔的古木桌前。桌旁的长椅有一米来长，两人并排坐下都显得很宽敞。
梨漫不解地望向对方，巫拂云自一旁的笔架上取下一只毛笔，他长臂一揽，将梨漫整个圈在怀里。
“握着笔，我教你怎么写那样灵动的字。”
巫拂云的话就在耳边，黎漫下意识照做。
“试着将灵力从丹田引至手腕，再慢慢导入笔尖···”
黎漫一一照做，听起来似乎很简单，但真轮到她动笔，便发觉灵力一到了笔尖，就自己散开了。她无法将灵力凝聚起来，纸上的字也就‘站’不起来。
黎漫忍不住皱眉，她试了好几次还是以失败告终。不由气恼地看向对方，巫拂云好笑地看着她，他鲜少见其失去耐心的样子，比起以往的沉着冷静，这样的黎漫似乎更鲜活一些。
他们俩此刻窝在这一方小天地，可苦了镜明在外边儿忙得是焦头烂额。
镜明发给自家主子的消息，一个接一个的，全都石沉大海。
想到某人一定会霸道地屏蔽外界一切，镜明也不再有所指望了。不知想到了什么，镜明扫向某处的目光微冷。
五大宗门除去凌云宗和巫族，其他三大派代表人物纷纷到场祝贺。
沧海阁此次前来的正是阁主洛霜降，及此前风头正盛的得意门生步行风。两人携沧海阁众弟子一进入主场，便和一向交好的凌云宗打成一片，尤其是傅肖和步行风，两人称兄道弟，抱作一团。
本还极其热闹的场面，在一声通传后，瞬间静了下来。
众人不由转头，都朝来人看去。
义都和南疆掌权人同一时刻到场。
陆道光依旧是不可一世的模样，此番首次露面，面色比之先前的羸弱，更多了几分阴戾，是那种由内而外，不加掩饰的狠劲儿。
陆钊倒显得更为平和，他似是有意掩藏锋芒，更为低调的做派更能博人好感。
只见他到场后径直走到镜明跟前，恭敬地呈上贺礼，随后自然而然地朝凌云宗方向走去。那边都是自己人，他一过去便有人给让了座儿。
陆道光看见这一幕，阴沉地收回目光，朝相反的方向，找了个空位坐下。
此刻，主要宾客皆已到场。
主桌是凌云宗这边的上位者，有傅之舟，沧林海，鹤长风，祝辞等诸位长老，以及沧海阁阁主洛霜降，由镜明亲自作陪。
旁边不远的一桌，是年轻一辈儿。有清柠，傅肖，步行风，陆钊，白晓晓等人，他们年轻人比较活泛，早都打成了一片。
巫族圣地一直极其神秘，外界想要探寻都找不到入口。此番圣子大婚，有如此好的时机，自然有数不尽的仙者奔赴前来。一是为了道贺，二是为了能亲眼目睹一番传说中的圣地。
婚礼当天到场的人太多，有的酒席甚至摆到了殿外，后面来的人几乎没有落脚的地方，只要看到空位就立马落座，只等开席。
还有一桌与众不同，是以陆道光为首的义都众人，他们不喜言笑，也不饮酒交谈，席间气氛一度很凝滞。
镜明一面招待宾客，一面不动声色的留意着那边的动静。
44.葵水
巫拂云扫了一眼，一心扑在字符上的梨漫，估摸着外面已经差不多了，遂低头对梨漫道，“你先在这玩会儿，我去去就回。”
梨漫注意力全在笔下，头都没有抬一下，“嗯。”
巫拂云将将起身，见此又停下。他眼眸带笑地看了梨漫几瞬后，一个利落转身，眼里的笑顷刻消失不见。
巫拂云闪身出现在宴会上的一瞬，整个大堂瞬间安静下来。
镜明立刻上前，凑近他身边耳语了几句。
巫拂云一个响指，手上便多了一具金樽，他遥遥举杯对着在场众人道，“诸位，请随意！”
众人还没回过神，便不见其身影。
紧跟着不见的还有镜明。
沧林海等人见此，并未受其影响。他们一行人继续留在那里坐镇，其余众人见此，也都安心地坐下来继续吃喝，场面一度极其热闹。
新月如钩，微弱的月光不足以点亮大地。
天地幽暗，无风亦无雨。
“尔等胆敢追来，本尊便叫你有来无回！”
昏暗中 ，一团浓黑的雾正咆哮着口出狂言。
巫拂云静立在一旁看都没看它一眼，树影横斜，在冰冷的面具上落下一层厚重的阴翳。
镜明直接上前，一股强劲的灵波自掌心凝聚，蓦地朝黑雾飞去。只见黑雾被灵力打散后，又在空中快速聚集，灵力对其没有任何实质性伤害。
黑雾越发狂妄，叫嚣道，“你杀不死我，何必白费力气。”它早就安排好脱身之法，此刻悠闲的，竟像是刻意与他们周旋。
巫拂云看出这点，他一个挥手，扭曲的空间瞬间将黑雾锁定，黑雾四处逃窜，在发现无路可退后，突然仰天大笑。
“我说过你杀不死我，与其在这里浪费时间，不如去看看你的新娘子是否还在···”
神殿里有巫拂云事先设好的禁制，除了他本人，无人能将其打开。他之所以哄着梨漫呆在里面，就是为了能腾出手收拾这些脏东西。哪怕他此刻不在她身旁，他也能确保她的绝对安全。
然而，这一刻他迟疑了。
黑雾趁其分神，转瞬消失不见。
“不用去追。”巫拂云看着浓雾消失的尽头，“那只是个分身。”留着它还能找到本体的藏身之处，到时候再连根拔起也不迟。
镜明堪堪顿住，“神女那边···”话还没说完，就不见对方身影，他也没耽误立刻追了上去。
巫拂云闪身进神殿的一刹那，心有所感，他快步朝里面走去，在看见那道熟悉的身影时，才不动声色地放慢脚步。
梨漫扭头看去，察觉到对方有意放缓的脚步。
她愣了一瞬，似是想明白是怎么回事儿，“解决完了吗？”
巫拂云走上前，静静地看着她，“知道了？”
梨漫搁下手里的笔，“本来只是猜测，但你方才步履匆匆，我想应该是有人要对我不利···”
她说着再次看向对方，试图从金色面具上看出什么破绽，然而对方掩饰的很好，要不是稍显凌乱的步伐，梨漫应该还被蒙在鼓里。
“你哄我呆在这里，一定有你的用意，其实我也没有很沉迷这个，”梨漫说着指了指桌上的笔墨，她知道对方希望她乖乖地呆在原地，于是她便在这里耐心等待。
巫拂云不由勾起嘴角，笑意自眉梢直达眼底。
梨漫收回视线，转而掏出身上的玉简，“不过，你离开之后，确实有人试图引我出去···”
巫拂云盯着玉简上的名字，眸光渐冷，他转而看向黎漫。
黎漫明白他的意思，这是放手让她自己处理。她心领神会地收起玉简，看来有些事情不能再拖了。
两人不再说话，就连空气都静了下来。但两人并不觉得怪异，反而颇为享受此刻的宁静。
梨漫余光扫到一旁贝壳样式的石晶床，床很大，四周笼罩着一层轻薄的鲛纱，鲛纱垂直落下，似月光倾泻，又不时在空中摇摆，有一种灵动的美感。
石晶床的左侧是一面巨大的屏风，纯白的屏风似乎并没有图案。
梨漫正觉奇怪时，一道细闪的光自眼前一闪而过，原来是隐藏的金线。正这么想着，眼前的琉璃灯光倏地一暗，一群‘游动’的水母跃然纸上，它们的身体还会闪闪发光，似萤火一般忽明忽暗。
太奇妙了！
梨漫心下感叹，并未注意到身旁人径直走向屏风背后的净室。直到耳边传来淅沥沥的水声，梨漫才后知后觉的反应过来，对方此刻正在沐浴。
梨漫不由撤回视线，非礼勿听，非礼勿视。
待巫拂云出来时，看到的就是对方正盘坐在床上，如老僧般入定。
他只扫了一眼，好笑地摇摇头。
巫拂云刚沐浴后，身上的水渍并未干透，轻薄的衣衫被水迹洇透，紧紧贴合着身形。诱人的曲线有一种无形的张力，只一眼就令人血脉偾张。
然而，黎漫此刻双目紧闭，再好的美色也欣赏不到。
许久，察觉到耳边没有任何动静，梨漫缓缓睁开眼。见对方不在屋内，梨漫想了想，要不入乡随俗，她也去沐浴一个？
梨漫起身，走进屏风后面的净室。
她环顾着四周，眼前是一间别具一格的净浴房。环境清幽，不落俗套。
池子里的水居然是流动的，奇怪的是她却看不出源头。
黎漫正感叹布局者的巧思，目光被一旁的小摆件所吸引。那是一盏水母样式的琉璃灯，游动的触手仿若真的一般，微弱的荧光，与外间的屏风遥相呼应，有一种妥帖的和谐之美。
她抬手将身上的衣物一件件解开，随后缓缓没入浴池。
梨漫掬了一捧水，浇至脸上。空气里氤氲着水雾，四周朦朦胧胧。身上的毛孔被彻底打开，黎漫直觉这一刻无比放松。
然鼻尖袭来的异样令她蓦地僵住，她盯着水面上渐渐晕开的鲜红，开始回想究竟是什么时候受得伤，为何她一点感觉都没有？
正这么想着，净室外传来对方的声音。
“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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凉，先出来吧。”
巫拂云在发现床单被鲜红晕染的那一瞬，他立刻来到净室外。
“干净的衣物在一旁的矮凳上，”巫拂云猜想对方应该还不清楚发生了什么，不由温声道，“别怕，那不是受伤。”
梨漫换好衣服出来，脸上仍是困惑不已。
巫拂云守在门外，见她出来伸手将人牵至床边。他将梨漫安顿坐下后，又转身拿来一个托盘，这里边的东西似乎是一早就准备好的。
梨漫看着他忙前忙后，此刻人还是懵的。
巫拂云将东西拿在手里，蹲在她身侧，高大的身形有一种安抚人心的魔力。
梨漫定定地看着他，石晶床并不高，甚至比较矮，她坐着，对方蹲着，两人的视线几乎平齐。
梨漫一眼就看出了对方眼里的踟躇。
巫拂云看着对方全然信赖的样子，温声开口，“这不是受伤，是女儿家来葵水了···从今以后，每个月都会来一次，还有别的不舒服吗？”
梨漫摇摇头，又点点头。原来是来葵水了。海婆婆曾经提过，来葵水了就是大姑娘了。
“怎么了？”巫拂云见她点头，目光微紧。
梨漫心里充满疑惑，盯着对方的眼睛道，“只是来葵水,你为什么这么小心?”
对方将她从净室牵出来到现在蹲在跟前寸步不离，感觉就像她是个易碎的瓷娃娃，轻易磕碰不得，这种小心是否有些过头？
巫拂云愣住了，他倒是没想到自己表现得有这么明显，“这个期间女儿家身体比较虚弱···要好生静养，以免落下病根。”
虚弱吗？黎漫并不觉得，她此刻能蹦能跳，连耍几套剑法，甚至还能上天遁地。再说修仙之人，身强体壮，本就比凡人更有耐力。
区区葵水，不在话下。
巫拂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但他并不打算说教，而是耐着性子告诉她如何使用月事带。其他需要注意的问题，他只字未提。
夜里，梨漫躺在床上，察觉腹部隐有热意传来。她侧目望去，只见巫拂云盘坐在一侧，正不间断地往她的腹部传输灵力。灵力带着温度，暖暖的热浪令她觉得很是舒适。
梨漫想了想，睡前对方让她服下的那杯姜茶大概也有驱寒的功效，她倏地坐起来，“以后每天晚上你都要这么做吗？”
巫拂云施法突然被打断，也不见生气，他凝眸注视着她。
梨漫读不懂他眼底的深意，直觉这人看似云淡风轻，实则坚定固执。
“我觉得不用如此费神，你看我没有任何不···”腹间突然传来的抽痛，令梨漫不由捂住肚子，才到嘴边的话，也被打断了。
巫拂云淡淡地看着她，不置可否。
看来是该让她痛一痛，痛了便会更老实更乖一些。
梨漫哪知他的心思，她现在痛得无暇顾及，但一想到自己白日里的豪言壮语，此刻即便是痛也拼命忍着，颇有打落牙齿和血吞的感觉。
此番的暗自较劲儿，更像是不愿服输。
45.波澜
巫拂云看着某人疼得额间冒汗，也极力忍着不吭一声。
他眸光渐冷，攥紧的手蓦地松开。
到底还是不忍心。
他俯身将蜷缩成一团的某人捞进怀里，伸手置于对方腹部，随着轻柔的按摩，暖意再度覆盖。
梨漫趁着喘息的间隙，抬眸看了对方一眼，只捕捉到对方冷白的下颌。意识到自己犯错了，梨漫有些不知所措。她没想把事情搞砸，只是从不服输的性子，让她习惯了一个人扛下所有。
迟疑了几瞬后，梨漫动了。
她埋首在对方颈间，又蹭又嗅。她很喜欢对方身上的清冽气息，直到鼻息间尽是对方的气味儿后，她才心满意足的挪开。
巫拂云垂眸看着她近似讨好的举动，胸腔充斥的窒闷，瞬间消散。
对方看似什么都不懂，做事儿也毫无章法，却总能轻易牵动他的心绪。
接下来的几天黎漫确实如巫拂云所料想的那样，很听话，很乖巧，甚至一度乖巧地让人牙痒痒。
就好比现在，梨漫端坐在木桌前，认真思考的模样带着几分恬静。一炷香之前她就坐在那里，一炷香后她仍是一动不动。
其间，巫拂云特意从她身边来回经过，都没能换来她的侧目。她专注地仿似进入了另一个世界，而那个世界巫拂云无从靠近。
巫拂云最终抱臂而立，他倒要看看她究竟要发呆到什么时候？
梨漫从思绪中抽离的那一瞬，察觉到身旁立着一人，她不解地看向对方，“怎么了？”
巫拂云气笑了，却不想对方接下来的话更气人。
“你要是有事儿的话，就去忙吧，我不会乱跑的。”她自认为自己很听话，却不想巫拂云一眼就看出了她的小心思。
梨漫确实有事儿，这事儿吧，对方在这里确实不大好办。这人一天到晚的盯着她，梨漫感觉自己处处受制，想要做点什么又束手束脚。
巫拂云平息了几瞬后，定定地看了她一眼，便转身消失了。
梨漫直觉对方离开的那一眼别有深意，但她也顾不上了，一见对方离开，她便掏出了芥子空间里的蛊王。蛊王被关了好久，此刻被放出来，欢快地扇动着金色的翅膀。
“嘿，小家伙，和你商量个事儿···”梨漫摊开手掌，蛊王自然而然地顺着她的手指爬至她掌心。
然而，本还无比温顺的蛊王，突然在她的掌心躁动起来，急得原地直打转儿。翕动的触角似是在找寻什么。
黎漫见此一幕，心有所感地朝一侧看去。那边的净室里有她之前换下的月事带，她本来想扔掉的，巫拂云说先别扔，黎漫见对方另有安排，就没管这事儿了。
难道蛊王对她的血感兴趣？
思及此，梨曼起身朝净室走去，越是靠近净室，蛊王显得越是兴奋。
蛊王似是瞄准了什么，它倏地飞起，径直朝那堆月事带飞去。
梨漫见此连忙上前查看，这时室外传来脚步声，梨漫立刻出声道，“我在换那个···”
脚步声不由停下。
梨漫赶紧从那堆月事带里扒拉出蛊王，要命的是，蛊王似是喝醉了一般，翕动的声响比平时更甚。梨漫怕暴露，一把将其捏起转手塞进了芥子空间。
她做完这些后，心有余悸地扫视了一圈。在确认没有任何破绽后，她稍作整理，从净室里走了出来。
巫拂云就立在门外，视线平静地向她扫来。
梨漫心里咯噔，面上却一派镇定。
巫拂云作势要进去，梨漫立刻上前阻拦，对方只是略微一试，她自己便露出了马脚。
“说说看你在忙什么？”
巫拂云调转方向径直朝外间走去，最终站定在一排书架前，颇有梨漫不将事情说清楚，就不放过她的架势。
“要我坦白也可以，但不是现在！”梨漫心知自己目前所做的事情，以对方对她的看管程度来看，肯定会出手阻止，是以她下意识想要隐瞒。
巫拂云静静地看着她，不置一语，梨漫却觉察到他生气了。
梨漫想了想走上前，轻声道，“我现在就在你眼皮子底下，我觉得不论我做什么，都是极安全的，你可以试着放手，倘若有任何不对，再叫停也不迟···”
梨漫并没有忘记，当初答应对方结婚的最初缘由。
她睁大眼睛，乖巧地看着对方。
巫拂云沉默了许久，才叹息般开口，“先告诉我你想做什么吧···”曾经强势如大地之神的祇，天地万物都不能对他说不。因为眼前人，却一再放宽自己的底线。
梨漫根本不知道，她从未脱离对方的掌控，即便是在梧桐村，她的一切也尽在眼前人的掌控之中。
梨漫想了想，换了种说法，“小时候海婆婆总是提醒我，千万不要受伤，有时候不小心受伤，海婆婆总是如临大敌···所以，我很好奇，我的身体不同于常人吗？”蛊王的反应再次印证了她的猜想，潘多拉的魔盒已经彻底打开了，她想她必须弄清楚真相。
当然，还有一点，梨漫保留了。
余光飞快划过对方脸上的金色面具，梨漫装作若无其事地撤回视线。
巫拂云知道自己迟早会面临对方的质问，他的女孩儿一如既往的聪明，她甚至比之前几世发现身体的异常还要早。
“你的血液很独特···”巫拂云看着她皱眉，并没有将话说得太过直白。
梨漫忍不住追问，“什么意思？”
巫拂云却暗藏深意道，“不要轻易拿你的血做任何尝试···”
对方好像知道她在搞小动作，梨漫确实也有这个打算。但看对方三缄其口的样子，梨漫不觉有些气馁。
问又不说，还不让摸索。
梨漫从未觉得如此进退两难。
眼睁睁看对方走远，这时，身上的玉简突然亮了。
自嫁来神殿这边，梨漫便拜托傅肖多加留意五行峰那边的动静，她总有种不好的预感，现在对方传来消息，不会是出事了吧？
她想到巫拂云之前有意放手让她自己解决，梨漫没再犹豫，拿起剑便消失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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巫拂云回来看到的就是她已经人去楼空，眸光扫至桌面，巫拂云将桌上的字条拿起，
[我回凌云宗了。]
梨漫人刚到凌云宗地界，傅肖就迎了上来，小声道，“江城师兄堕魔了。”对方入魔的消息，宗门在得知的那一刻就封锁起来了，除了知道内情的几个人，再无一人知晓。
傅肖将事情经过大致告诉了梨漫，梨漫在得知对方入魔的那一瞬，第一时间询问了清柠师姐的境况，得知并不理想时，她内心的不安似是落到实处。
梨漫第一时间去看了关押江城师兄的牢房，师兄人是醒过来了，不过此番堕魔还不如之前一直昏迷。
梨漫盯着对方猩红的眼，若有所思，她总感觉对方的身体里似乎藏着东西。她示意傅肖将人控制住，梨漫凭空召唤出蛊王。
傅肖定睛一看，“蛊王？！”这东西他不陌生，这不是陆钊的命根子嘛。
蛊王似是心有所感，挥着翅膀朝江城飞去。
只见蛊王钻进对方的皮肤后，江城的身体迅速鼓出一个蚕豆大小的皮丘。蛊王追逐着皮丘，似是锁定了什么，不一会儿自皮肤里钻出来，嘴里衔着一根细细的银丝。
银丝纤细如发，暴露在空气里，似乎还扭动了两下。
梨漫和傅肖在看见银丝的一瞬，不约而同地朝彼此看去。
他们都认出了这根银丝，‘寻仙问道’时，比武场上义都弟子的手里出现过此物。黎漫当时就注意到此物有古怪。
“拿下去让人好好研究一下，看看这东西究竟是什么？”黎漫用灵力将银丝冻结后，再用丝帕将其包裹，转手递给傅肖。
傅肖将手里的东西收好，若真是义都所为，那对方的手伸得未免太长了。更何况，以江城师兄的修为，对方不可能在他毫不知情的状况下得手。除非···
一早就留有后手，两人不由想到了一处。
正在这时，有弟子前来通报说圣子驾临。梨漫前脚才离开，对方后脚就追了过来。难道她留下的纸条对方没看到吗？
梨曼离开牢房，想去看看师父沧林海，她总觉得师父一人承受了太多。江城师兄此番遭此变故，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到底能不能扛住接连不断的打击。
梨漫来到师父门前，立刻有仙童来禀，说师父早就歇下了。梨漫想了想，没再打扰，悄悄离开。
梨漫傅肖二人一同来到凌云峰会客大厅。
巫拂云正端坐在主位上，一旁是作陪的掌门傅之舟。
他们两位原本都在喝茶，察觉梨漫二人进来，不约而同地放下茶杯，抬眼朝他们看去。
梨漫收到对方的视线，下意识挑选离巫拂云最近的椅子落座，傅肖自然是挨着傅掌门坐下。
“有发现什么吗？”傅之舟敏锐地察觉到傅肖有话要说。
傅肖先朝圣子恭敬地拱拱手，回道，“我们发现了这个。”
他将银丝拿出来，摆在众人面前。
巫拂云并未看过去，梨漫不由扯了扯他的衣袖，带着一点示好的意味。
46.神陨
巫拂云不由抬眸看去，在某人无声的催促下，不紧不慢道，“这是一种傀儡术的引子，若将此物置于体内，待其彻底融合后，就能控制对方的一言一行，是一种极其霸道的邪术。”
此邪术应该早就失传了，想到此，巫拂云眸光渐冷。
梨漫回想起自己第一次看到银丝时的不适感，那个时候的直觉并非是错觉。当时对阵义都的师兄秦浩之所以失败，并不是他技不如人，而是对方利用这银线短暂的控制了他，只是当时的大家并未看出来那就是傀儡术。
巫拂云余光扫了一眼神思恍惚的某人，不动声色道，“想要弄清楚这个并不难，只需要去一趟义都。”
梨漫蓦地抬头，目光如炬地盯着对方。
巫拂云不由轻咳了一声，傅之舟状似没有看见两人的眉眼官司，他借故低头喝茶，心里却忍不住感叹。真是一物降一物，梨漫没来之前对方可是矜贵的只字不提，敢情都在这儿等着呢。
送走了两位新人后，傅之舟连忙喊下没有眼力见的傅肖，别人新婚燕尔，这小子还不停地往上凑，方才他都注意到那位时不时扫过来的眼神。
“多留意一下宗门最近的动向，最好将每个人都排查一遍。”这个银线事件，给他们所有人都敲响了警钟，务必要引起重视。
“我吗？”傅肖指着自己道，这么大的事交给他一人，不太合适吧。
傅之舟淡淡地扫了他一眼，傅肖似是被紧了皮，没再多说一句，转身便去安排了。
这边，梨漫想了想，走上前拉住对方的袖子。
“我们要不要现在去一趟义都？”梨漫抬头看向对方，月光下金色的面具折射出冰冷的光。
巫拂云站定后，垂眸看她，“不再乱跑了？”
梨漫狡黠一笑，“我可没跑，我有留纸条。”说着，手上动作不停，她精准地掀开衣袖，与对方十指紧扣。
巫拂云只看了她一眼，眼底的光瞬间温润起来。转眼间，带着她落定在义都地界。
梨漫虽不知巫拂云的打算，但她一点也不担心。对方牵着她一路走来，两人最终在来鑫居前停下。
梨漫挑眉看了某人侧脸一眼，她印象中，这家店老板娘是一个人间尤物。
想起之前对方向她打听圣子的消息，梨漫两眼微眯。
她故意松开手，落后一步。巫拂云不觉有异，只当她又被别的东西吸引住了视线。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大殿内，梨曼并未看到老板梦飞飞，不过管事进去通报。很快，梦飞飞娇笑着从里边迎了出来。
梦飞飞在看清面前人的一瞬，仿似不敢相信，只见她眼含泪光，倏地扑通一声跪在地上。
察觉和自己想象中的戏码不太一样，梨漫狐疑地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动。
巫拂云看着她忽闪忽闪的明眸，心痒地摩挲着指尖。
“圣子远道而来，飞飞有失远迎，还望恕罪。”
巫拂云抬手示意对方起来说话，梦飞飞似乎这才看见躲在对方身后的梨漫。她愣了一瞬后，又恭敬地朝梨漫福了福身。
梨漫这才发现大堂被清场了，整个来鑫居只有他们三人。
之前就很好奇来鑫居的幕后老板究竟是谁，那时候梦飞飞的回答似是而非，梨漫就有所怀疑。今天看两人的反应，更加证实了心中的猜想。
她不确定这两人是不是有话要说，梨漫装作打量周围环境，朝一旁走去。却不想巫拂云即便与人交谈，也不忘留意她的动向。
“别走远了!”
梨漫没有回头，朝他摆了摆手。
梦飞飞艳羡地看着两人之间的互动，但也没忘自己的本职工作，她训练有素地收回目光，恭敬回禀，“新城主和那边一直有暗中往来···”相信他们很快就会有所动作。
“有发现直接和镜明联系。”巫拂云看着不断走远的梨漫，忍不住微微皱眉。
梦飞飞还想说什么，便见对方大步流星地追了过去。
二楼的视野极好，梨漫倚靠着栏杆，兴味盎然地看着楼底下热闹的夜市。
目光却倏地一紧。
熙熙攘攘的人流里，一道鬼祟的身影。
梨漫没犹豫，连忙从栏杆翻越下去，当她落定在大街时，那道背影已然消失不见。
巫拂云正好赶来，伸手拉住她。
梨漫不解地看向对方，巫拂云给了她一个安抚的眼神，随后带着她瞬移，两人一道落定在一座尽显奢华的府邸。
义都，城主府。
梨漫看着府邸上面的牌匾，想到巫拂云追上来的那一刻应该是看到了，现在带她来这里，莫非是想要做点什么？
请神殿内没有灯光照明，里边一片漆黑。周围也不见人迹走动，这边荒凉又僻静，与喧闹的城主府相比，显得格格不入。
梨漫立在大门外头，直觉里边气息太过阴森。她见巫拂云闪身进去，也没有犹豫跟了上去。
黑暗中似乎有人正在碎碎念念。
那人察觉到来人，立刻想往外跑。
一道剑光闪过，那人顿时扑倒在地。他的衣摆被剑钉在地上，难以挣脱。
梨漫实在不喜欢这种伸手不见五指的感觉，她燃起一缕灵火，昏暗的大殿顷刻点亮。随手一招，将钉在地上的长剑收回。
男子骤然暴露在光线下，畏缩着头不敢抬起。
巫拂云冷冷开口，“抬起头来！”
那人本来还欲反抗，但不知怎么得身体不受控制，只能按照指令来。
言灵术！
梨漫两眼一亮，转而盯着巫拂云，只见对方施展言灵术后，再无其他动作。
男子却僵着脖子，不敢有任何反抗。
“鬼鬼祟祟在此做什么？”梨漫见巫拂云不打算吱声，便出声询问。
男子颤抖着答道，“···我来给神明上香。”
自请神殿无人打理后，这里就逐渐被人遗忘。曾经炙手可热的求神盛地，如今已经肉眼可见的破败。
新城主上任后，更是不准任何人踏进此地半步。
他也是没有办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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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能夜里偷偷摸摸地过来，要是被人知道了，就是死路一条。
“拜何神？”
男子双手合十，抬了抬下颌，示意梨漫朝正前方看去。
梨漫这才发现大殿中央的神佛似是被一块破布蒙住了，不由问道，“这是何意？”
男子似是一下子被问住了，转瞬间又像是受了极大的刺激，疯了一般朝门外跑去。
梨漫想要去追，却被巫拂云伸手拦住。
“怎么了？”她扭头。
巫拂云并未看她，目光似是落在某处，“知道人界的神失去供奉最终会怎样？”
梨漫想也没想，“会被遗忘。”
巫拂云却摇了摇头，“不仅仅是遗忘。”
还会被褫夺神职，最终陨落。
像是应声而动，神龛那边传来一道崩裂的声响。紧接着破布下面的神像碎裂崩塌，碎石落地的瞬间，飞尘四起。
梨漫心有所感，朝身边人看去。
巫拂云站立在大殿中央，四起的灰尘无法沾染其身。他静立其中，又仿似置身事外。
梨漫无法形容那种感觉，直觉此刻的巫拂云充满神性，却又泯灭慈悲。
直到两人离开城主府，梨漫都没弄懂他们来此地的目的，难道只是为了目睹神像的坍塌？
但看巫拂云的反应，他高高在上的审视，更像是来验收某个意想之中的结局。
梨漫倏地抬头，仿佛这才想起她最初的目的。
“在来鑫居外我看到了陆道光···”她是打算追上去的，可是对方伸手拉住了她。
眼前一幕何其相似，她再度想起在沧海阁的那晚，陆钊想要手刃陆道光，却被赶来的镜明阻止。镜明的出现正是眼前人的授意，梨漫不懂的是，为何要一再放过陆道光？
巫拂云看懂了她的疑惑，却没有解释，反而问了她一个问题，“对于既定的不合理的规则，你要如何打破？”
梨漫凝眸，“什么样的规则？”是万物运行之法，还凌驾于法则之上的法则，或者直接称之为天道？
巫拂云笑了，笑得极淡，“正是你心中所想的。”
梨漫不由抬头望了望天，若天道都不合理，那不妨····
捅破了这天！
这一刻，她眼底迸射的光，锐利逼人。
巫拂云却伸手摸着她的头，轻声道，“那样不好···”
就像之前的千千万万次那样，他们最终会落得两败俱伤。而天道，大手一挥，一道新的法则应运而生，他们所有人都不得不再次臣服。
“那要怎么做？”梨漫隐隐感觉，她好像触碰到他内心深处，最隐秘的一角。
她既震撼，又激动。
巫拂云看着她眼底闪烁的光，似共鸣般，胸腔瞬间被热意填满。
黎漫莫名被他吸引，目光不自觉跟着他。
“留着他大有用处···”
他要亲眼看着，天道如何被它法则玩弄之下的凡人覆灭。
而神陨，只是个开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