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猎人]差一点被揍敌客饿死》
1. 快被饿死的第一天
赫露依,真的是他的孩子吗?
席巴·揍敌客不止一次这么怀疑。
作为他和基裘婚后的第一个孩子,在此之前席巴并没有相关的育孩经验,但再怎么说,他也曾经当过一个小孩,也在各种各样的场合接触过不同类型的幼崽。
有的是人类,有的是魔兽——在这个世界,拥有足够智慧的兽类,和人类并不存在本质的差别。
或者说,大部分生物都存在着共通性,只是躯干的差异和生活的习性稍有不同,以至于反而人类之间存在更多的差异性。
但是,即便是以揍敌客的标准来说,赫露依也太过于异常了。
刚诞生的时候,在医师念能力的帮助下已然容光焕发的基裘抱着刚刚出生、脸红肿得皱巴巴的婴儿,脸上挂上了幸福的笑容:“亲爱的,我们就叫她赫露依怎么样?”
虽然五官尚未长开,但一点点黑色的胎发和猫一样漆黑的眼睛已经隐隐能够看出她和父母的相似。
赫露依的到来在他们的计划之外。
刚结婚没多久,很多事情刚刚从父亲桀诺·揍敌客的手中转交过来,就连内部的仆人变动都没有来得及彻底清算,按照席巴原本的打算,他计划一年后再考虑后代的事情。
明明一直以来的亲热措施都非常小心……不到1%的概率么。
而且,妻子对即将到来的第一个孩子过于上心了。
从孕期的时候开始她就偏执地做着各种各样的早教,用絮絮叨叨地口吻讲述着一个又一个的杀手注意事项,不止一次,大着肚子的基裘对着刚刚工作完的席巴兴奋地叫喊着:“亲爱的!我们孩子今天在听故事的时候踢了我一下!!这孩子一定会像你一样,成为出色的杀手的!!!”
好不容易工作完毕,又被魔音贯耳的席巴·揍敌客:“……”
今天的分贝攻击甚至比前段时间还要厉害,确实,父亲和家里的医师也告诉过他,孕期的女性受限于激素的变化,越到后期情绪越发容易起伏。
“肯定会的。”于是席巴安抚道,“这可是我们的孩子。”
再怎么是预料之外,这孩子也依旧诞生了。
作为他们的第一个孩子。
整个揍敌客因为赫露依的到来而备战着,对于揍敌客这样的大家族来说,人丁的兴亡也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几乎是所有人都沉浸在不一样的兴奋,甚至就连席巴的父亲,桀诺·揍敌客都看着家里同样孕有后代的魔兽二毛,唐突地说着:“干脆让生下来的三毛和那孩子一起长大好了。”
在这样的氛围之下,或许席巴是唯一保持清醒的那个。
他清楚地记得,在第一眼看到这个新生婴儿时,身体下意识浮现出来的警惕。
那是一种没来由的直觉,是长期生存在生死边缘的第六感,是下意识察觉到的不对劲和不知哪里透露出的危险。
非常奇怪。
刚刚出生的赫露依,精孔仍然处在闭合的状态,她睁着眼睛,刚出生的婴儿眼睛堪堪只有一条缝,混沌得什么情绪都没有。
被母亲抱在怀中,她“看着”父亲,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容。
当基裘和赫露依一大一小本就相似的脸并在一起的时候,这个笑容简直像是镜面反射一样,实在是过于同步了。
孩童的脸庞出现了大人才会有的表情,反而没来由地让人感到了恐惧。
至少,席巴·揍敌客在这一刻产生了怀疑。
他突然意识到,自从诞生以来,赫露依都不曾哭泣的事实。
越往后,值得注意的地方就更多了。
赫露依对于电击的训练接受良好,爬行的动作迅速而又敏捷,在摄入加了料的乳汁时身体抽搐开始呕吐,不过没到三天就已经开始逐渐适应,体检时身体各项的指标都非常优异,仅从数值上来看,是揍敌客家有史以来的最高。
若一定要说什么问题的话,那就是明明已经开始吃各种各样的辅食了,赫露依时常还是会抱着尚有乳汁往外冒的仆人的大腿,一个不注意就会强硬地趴在对方的胸口,吸取更多的口粮。
这让基裘很是恼怒。
“赫露依!!要听妈妈的话!!!”她尖叫着加大了电击的训练强度,“就算要吃,为什么不来找妈妈呢!”
对于神经并未发育完全的孩童而言,失禁,尤其是经历过电击之后,失禁就是家常便饭。
频繁更替着服装的赫露依下一次还是重复着一样的行为,没有因为疼痛的惩罚而学会教训,甚至从动作上说,她变得更急切了。
在训练的强度到达了指标上可以承受的上限,席巴终于对基裘的失控叫了停。
“现在的她并不一定能听懂,至少得让她学会说话。”
这似乎给了基裘提示,让她有了新的授课内容。
而赫露依学会的第一句话,是“啊啊啊啊啊”的叫喊。
声音的长短、音符的高低、甚至连换气点都和基裘如出一辙。
模仿?不,简直就像是复制一样。
她实在太过于怪异了。
在学会了尖叫之后,受训的时候她也会尖叫起来,但还是不曾落下眼泪,无论是面无表情地尖叫,还是和基裘一样笑着尖叫,配合着训练室昏暗的灯光,都让画面看起来像是恐怖片的现场。
小孩子认识这个世界的方式,或许是从模仿别人开始的,但是,绝不会只停留在模仿。
而在赫露依的身上,似乎不存在任何的“天生的习性”。
而且,她实在太过于听话了。
在所有的身体耐痛训练中,受训者都会被医用束缚带或者锁链牢牢地困住,在遭受疼痛的时候,身体理应会下意识地反抗,而就连这样的痕迹,赫露依都不曾制造。
像是知道反抗只会是徒劳一样。
不管怎么加大训练,不管她身体的肌肉群如何紧绷抽搐着,她还是能够完美地控制身体的反应,没有挣扎没有逃离。
这样出色的掌控力,即使是现在的席巴·揍敌客也不一定能做到如此完美。
“……赫露依小姐,似乎无法感知痛觉。”
对于这样不自然的反应,家里的医师战战兢兢地提出了多日以来的观察结果:“我们扫描了她的大脑,发现大脑皮层的灰质存在一定的残缺,而使用‘念’进行感知的话,注入的那部分念量就像石沉大海一样消失……出于安全起见,我无法注入更多的念量。”
即使是因为各种各样的念能力,而导致医学飞速发展的猎人世界,大脑依旧存在着许多人类无法攻克的谜题。
没有办法,感知到痛觉么?
这或许能够解释赫露依一部分的异常……
翻阅着报告的席巴看着同样查阅着文件、身体已经剧烈颤抖着的基裘,口气平淡地说:“这意味着赫露依,存在巨大的缺陷。”
生命的强大,最主要来源于对死亡的恐惧。
疼痛的感知会是非常重要的一环,席巴·揍敌客早就已经不记得他经历过多少次危急关头的死里逃生,在极度危险的情况下,生物会爆发出惊人的潜能。
这是按部就班的训练,再怎么科学合理,都无法造成的高度。
现在想来,赫露依的训练数值上升得过于稳步了。
简直就像是标准的曲线,结果完全可以经过计算而预测。
可被计算,可被预知,也就意味着不存在变异。
要知道,在种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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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延续中,基因突变或许会有变坏的风险,但正是因为不受控制的变化方向才使得基因不断进化。
该及时止损么?
现在的赫露依不过一岁多,而这个时候的基裘,肚子里已经孕育了一个新的孩子。
哪怕是财大气粗的揍敌客,培育小孩子的资源依旧是有限的,再说了,每一个人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考虑到这一点,在拥有多个孩子的情况下,基于他们的潜能有所侧重地培养才是对整个家族最为高效的做法。
“不。”身穿洋服的基裘表情平静,“赫露依是我的第一个孩子,现在放弃培养她还为时尚早。她会有奇遇的。”
难得的,妻子的声音没有什么起伏,口气却异常笃定。
赫露依,真的是他们的孩子么?
又一次的,这样的疑问萦绕在席巴·揍敌客的心头。
他并没有和基裘分享这个疑问,因为这听起来像是质疑妻子的不忠。
但是,在什么样的念能力几乎都有的这个世界,记忆有可能是虚假的,生物是可以被伪造的,哪怕是血缘关系,也存在着混淆的可能。
作为拥有孕育记忆的母体,基裘对赫露依有些过于上心了。
仔细检查过所有相关记录,还请过专门的除念师调查的席巴,终究还是没有发现可以称之为“证据”的端倪。
这个世界存在太多的未知,尤其是在知晓“那片大陆”的情况下……
但是,他并未从赫露依的身上感知到恶意,而且,她第一次说出口的、可以称得上有意义的话语,是在基裘又一次在向席巴抱怨着养育孩子的不容易,那个扶着墙壁站着的女孩子,学着母亲的样子,对着父亲称呼着“亲爱的”。
“赫露依!你该称呼亲爱的,为‘爸爸’才对!来,和我念,‘爸爸’(papa)!”
“pa……pu?”
“是‘papa’!不对,还是应该先叫‘mama’吧?”
“pa……ma?”
这个甚至还没有席巴膝盖高的小孩子,仰着头看向了他。
她有着稀稀疏疏的黑发,继承了基裘的颜色;有着和基裘同样黑色的眼睛,但从眼睛的轮廓形状上来看,和席巴更加相似。
从外表上看,她完全继承了席巴和基裘的长相。
这是他们的第一个孩子,至少记忆里是如此。
在这个瞬间,席巴感到了一种……难以说清的情绪。
父亲曾经说过,有些感受,是只有在拥有了孩子之后才会有的。
席巴犹豫了一下,蹲下了身子,在赫露依毫无表情的注视中轻轻抚摸了一下后者的脑袋。
赫露依醒了醒鼻子,自诞生以来,脸上第一次露出了一个,可以称之为“困惑”的表情。
和之前其他拙劣的表情模仿相比,这次她看起来生动多了。
席巴的手掌大得几乎可以盖过赫露依的脑袋,而当她试探性地搭上自己的小手的时候,这样的对比看起来更加鲜明。
“赫露依,不可以做伤害揍敌客的事情。”席巴这么说的时候,围绕在身体的缠平稳地运转着,就连身上的杀气都不曾泄露半分。
然而,赫露依的心跳在这一刻以从未有过的速度疯狂跳动着,一大一小相似的眼睛对视着,最终,她缓缓点了点头。
“papa。”她说,像是在说“好”的意思。
席巴·揍敌客站起身,没有理睬妻子又一次兴奋地尖叫。
或许,赫露依的身上还是有非常多的问题。
作为家主的席巴,并不想要承担过多的风险。
但至少在目前为止,对她的处理还可以停留在“有待观察”。
2. 快被饿死的第二天
“赫露依,你要有弟弟了。 ”
四个月大的胎儿就足以出性别,基裘抚摸着自己逐渐鼓起来的肚子,声音是少见的温和。
杀手毕竟是游走在死亡边缘的职业,无论是出于家族传承的需要,还是每个孩子潜能会存在差异,多个孩子自然更能够分担风险。
肚子里这个尚未取名的男孩,也绝不会是基裘·揍敌客孕育的最后一个孩子。
“‘弟弟’?”赫露依重复着这个没有怎么听过的词语,睁大了随着时间而逐渐长开的黑色眼睛,“食物?”
“不对……‘弟弟’,和‘爸爸’、‘妈妈’还有‘爷爷’一样,不是食物,是家人。”基裘抚摸着这个幼小孩子的脸庞,拇指重重地抹着她的唇角,用力到脸上都留下了些许红印。
没有去看掉落到地上的那一点食物废屑,基裘·揍敌客忍住了质问赫露依是不是又去厨房偷吃东西的冲动。
就这一点来说,和她在学业上展露的聪慧不同,这个孩子完全没有不听话的时候努力不被发现的意识呢,甚至连伪装都不知晓。
无论是嘴角处沾染的一点面包屑,还是衣服上不经意间沾染的果酱,都深深出卖了赫露依究竟刚才做了什么。
但是,居然还能够安然无恙地站在这里,而不是晕倒去了医务室,赫露依真不愧是她和亲爱的的孩子!
要知道,考虑到赫露依的年龄,在揍敌客,赫露依吃的食物都是特意制造的,确保不至于毒素过量而有生命危险。
除此之外,就连给家里下人的用餐都蕴含着足以将普通人毒杀的分量了,就毒素的剂量和种类来说,这原本至少是准备给一年后的赫露依才可以开始尝试的课程呢!
太天赋异禀了!看来还得再加强锻炼计划才可以!!
而且,明明从口味上来说,这是厨房里最为廉价而又难吃的食物!居然能从那么多卖相更好、味道更好的食物中挑选出毒素最少的那一种,是直觉吗?是运气吗?不管怎么说,未免都太值得称赞了!!
基裘陶醉地想,作为这孩子的母亲,这实在是太令她感到自豪了!
虽然现在的赫露依还是有一点不听话,明明都已经警告过很多次不可以随便摄入食物了,真的要吃的话也得好好向身为母亲的自己提出请求才行……不过,就像亲爱的说的那样,他们的女儿现在还太小,在孩子还没有能力彻底理解的时候,再怎么教导,也不一定会起作用。
当务之急,还是得让赫露依好好学习语言才可以。
基裘决定将赫露依教导成为更加出色的女性,更加强大,更加具有杀手的风范,更能够成为接下来的孩子的榜样,更配得上“揍敌客”的姓氏。
她的第一个孩子,这颗她和丈夫的感情结晶,一定会是她的「得意之作」。
作为合格的长姐的话,也应该好好关照底下的弟弟妹妹才对。
“不过,和其他家人稍许有些不同,‘弟弟’还有可能会有的‘妹妹’,会和赫露依一起训练。而且,是赫露依可以用来‘照顾’的对象。”基裘蹲下身,手指轻柔地拂过赫露依的头顶。
不到两岁的小孩子的发量并不算旺盛,甚至有的地方只有头皮,只不过,被佣人梳头发的时候以恰到好处的角度掩盖住了,但是,抚摸的话又会重新暴露在空气中。
基裘抚摸着那片缺失,忍不住加重了力道,在这一刻感到了异样的满足。
低着头的基裘,看见了赫露依懵懂地仰着脑袋,她这个不会感到疼痛的孩子,黑色的眼睛里是基裘尤为中意的空无一物。
乖巧的,迷茫的,懵懂的,稍稍有些不听话但称不上出格的,自她的子宫孕育而生的孩子,任由她的教育而一点点填满。
在未来会变得足够强大,但现在还过于年幼,过于弱小。
像幼猫一样,赫露依发出了呢喃似地疑问:“……照顾?”
“是哦,就像我对赫露依做的这样。”基裘轻言细语地传授着自己的经验,口气是难得一见的温和,“为此,身为长姐的赫露依得好好做出表率,前提是你得足够强大。”
“……强大,照顾?爸爸照顾妈妈?”尚且年幼的赫露依几乎是一个词语一个词语地往外蹦,并不连贯的语句却让基裘轻易地激动了起来。
揍敌客的家主夫人身穿繁复的裙装,此刻的激动却像是一位平常的母亲,一脸惊喜地看着自己的孩子,按着赫露依肩膀的力气也逐渐加大:“是啊!是啊!就是这样!妈妈的赫露依真聪明!对了对了,还有,被照顾,也就意味着‘需要听话’!就像你会听妈妈的话,就像妈妈是不是很听爸爸的话!亲爱的充满杀气的眼神,啊真是令人迷恋,让我回想起第一次和你爸爸相遇的时候……”
对于基裘骤然忽高忽低的声音,被按在怀中的赫露依感受着肩膀骤然传来的压力,早已无比习惯的她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照顾。听话。
两个听起来毫无联系的词语,在这一刻,于赫露依的心中构建了等式。
身上穿着的裙装过于沉重,手上也戴上了重量不浅的负重环,这样一来,就连抬手的动作都变得吃力了。
但赫露依的手还是按上了被裙子遮掩、基裘乍一看并不算显怀的肚子:“弟弟。食物。”
年幼的揍敌客刚刚拔掉指甲的手被绷带缠绕着,为了能够让新长出来的指甲变得更加锐利、成为足以刺杀人的凶器,这是每一个揍敌客从小就会经历的家庭教育。
赫露依用细小的声音重复着她学过的几个词语:“家人。照顾。食物。”
“不可以哦,赫露依。我们虽然是杀手,但家人并不能成为暗杀目标。而且,杀手不是食人魔,也不是食物。”基裘警告似地按在了这孩子的后颈,杀气在此刻不留情地倾泻,“家人不允许互相残杀,这是绝不可以触犯的规则。”
“Mama。”赫露依立刻知趣地不再动弹,像是在说“好”的意思。
“该去训练了,赫露依。”又凝视了她一会儿,基裘这下才有些不舍地松开对赫露依的牵制,重新站起了身,“今天的练习,你也一定能做到的吧?”
“Mama。”赫露依点点头,顺从地走向了拷问室。
果然,这孩子还是不太完全能理解语言的含义吧?
基裘有些苦恼地想,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对于食物会如此执着……按照正常这个年龄的消耗量来看,她摄入的食物和水分应该已经足够多了。
是更容易感到饥饿的体质吗?吃了那么多东西,身体的体重也是以人类正常的速度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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稳步增长着,过于稳步到甚至完全拟合了家庭医生预测的数据。
会是因为存在更多的、尚未被发现的缺陷么?就像没有痛觉一样?
基裘有些焦躁地捏着自己的长指甲,一不小心,狠狠地掐断了一根。
不行不行!不能再这样放任下去了!万一出事了怎么办!
果然在找不到原因的情况下,赫露依摄入的每一口食物都必须好好监控!
“厨房里的所有食物,都必须放在大小姐够不着的更高位置。”站在巨大的落地窗前,基裘平淡地对身侧的佣人下达着自己的指令,神色冷酷而又平静,“还有,不经过我的允许,任何人都不准以任何形式,给大小姐食物。”
她凝望着女儿离去的方向,眼睛里跳跃着极为高涨的保护欲。
赫露依,妈妈的赫露依。
在强大到足以反抗之前,就乖乖地接受妈妈细致入微的照顾吧?
*
“饿。”赫露依抬起头,抓住了不知道第几个路过的下人。
以往看到她的时候,会露出笑容带着她前往厨房的这些下人,却一个又一个地匆忙挣脱开:“对不起大小姐,我还有事情……”
“抱歉大小姐,夫人有命令……”
就连以往对她敞开的厨房也没人搭理她了。
以前随手可见的糕点,都被放置在过高的橱柜里,以这具承载着负重的身躯,根本不可能靠自己够着。
夫人。
指的是,妈妈么?
“饿。”赫露依来到了母亲的面前,伸出手,抓住了眼前这个人繁复的裙摆。
完全能够闪躲,但任由女儿这么做的基裘微笑起来,像是任何一个非常关心孩子的母亲耐心拒绝了孩子不合理的请求:“不行哦,今天的赫露依已经吃了足够多了吧?”
“饿。”赫露依又一次重复着,抓着裙摆的手逐渐用力,“Mama。”
她发出了,像是恳求一样的声音。
“妈妈的赫露依!真是聪明的孩子呢!!因为意识到这样的称呼,会让妈妈更加高兴吗?但是,正因为这样,才不可以让你随便乱吃东西!这都是为了赫露依好!!哪怕现在你还不能理解,但等长大了,一定就知道妈妈的苦心了!!!”
尖叫过后的基裘弯下身,一大一小两张相似脸庞的额头抵在了一起,爱怜的吻落在了女儿的眼角。
这双继承了父母两边特点的眼睛,是基裘·揍敌客最满意赫露依外表的地方。
纤细的女声说着不容置疑的话语:“要是不听话的话,赫露依,我只能想办法让你听话了。”
赫露依抬着头,原本张开的嘴唇在母亲的凝视下复而闭上了。
她呆呆地站在原地,不远处的落地窗外,有一只不知道是什么种类、但是白色的鸟类落在了树干上,叼住了上面结出的果实,随后又展翅飞翔,在天边留下了一道白色的划痕。
那是她无法做到的,摄入食物的方式。
她仍旧呆呆地站着,一直到母亲被管家叫走而离去都没有再动弹。
强大。照顾。听话。
家人。不可以杀死。
……可是,好饿啊。
所谓的“弟弟”,究竟要什么时候才能诞生呢?
3. 快被饿死的第三天
桀诺·揍敌客静静地看着站在庭院中央的那个女孩子。
那是他们最年轻的揍敌客,对于世代传承的杀手家族来说,后代才是家族延续的保障。
名字是……赫露依。
席巴的女儿,是不是一个真正的揍敌客还尚且存疑。
席巴和桀诺分享过自己的隐忧。
若是提到“那片大陆”,在马哈·揍敌客无法联系到的现在,桀诺确实是了解最多的那个人。
“需要进一步地确认么。”桀诺询问道,“一日一杀”的字条在他的胸前纹丝不动,“猎人协会会有更多的记载。”
许多不为人知的情报,对于揍敌客来说,并不是一个秘密。
无论是人类世界存在某些“收容”的怪异,还是和念能力截然不同的能力体系,只要愿意付出足够的代价,任何的情报都是可以获取的。
这就是世界运转的规律,对于早已在黑暗世界有了一席之地的揍敌客而言,亦是习以为常的手段。
对于现在的揍敌客而言,稳步发展才是最好的方针。
在家主的交接刚刚发生的现在,风险应该停留在可控的范畴,比起可能会带来的、虚无缥缈的利益,自然是预料之中的计划更符合杀手的习性。
“还没有到这个必要,父亲。让你知情并非是寻求帮助,而是我万一失控的备用手段。”说到这里的时候,席巴的表情没什么变动,“至少到目前,一切都不过是猜想而已。”
桀诺不置可否。
他也做过家主,自然知道作为家族的掌舵人,一切的考量都需尽可能地全面。
如若“赫露依”果真是一个针对揍敌客的阴谋,那是否存在着情绪和认知都被篡改的可能性呢?
一般来说,这样的操控要么建立在严苛的条件之上,要么就是发起者有着足够强大的念量……或者其他能量。
作为母亲的基裘似乎多少被影响了,席巴是否同样认知会潜移默化地改变还有待证明……就这一点而言,和对方接触更少、实力也更为强大的桀诺确实是更合格的保险措施。
桀诺静静地看着站在庭院中的赫露依。
年幼的女孩穿着繁复的红裙,她的穿着是基裘的癖好,在绿意盎然的庭院中央是那么的显眼。
赫露依似乎每天都喜欢站在这里,仰着头望着不远处的苹果树,不知道是在注视着上面的鸟巢还是结出的果实。
就从她呼吸的技法和走动时悄无声息的身形而言,这位年仅两岁的小女孩毫无疑问有着出色的资质。
假以时日,她一定会成为一个合格的揍敌客。
然而这句话的问题在于前提是否成立。
……赫露依,真的是一个揍敌客么?
当疑问冒出的瞬间,桀诺清楚地看见赫露依迅速地朝自己所在的位置望了一眼。
那双和席巴尤为酷似的黑色猫眼睁大着,向来面无表情的神色流露出些许的疑惑。
就像是在疑惑着为什么这里会空无一人一样。
再怎么天赋异禀……也不应该在这个年龄就能察觉到吧?
无论是身形的隐藏还是“隐”的运用,桀诺早就已经达到了炉火纯青的地步。虽然说他并没有拿出百分之百的认真,可这也不是被赫露依差一点发现的理由。
是直觉?是凑巧?
惊人的潜能。
他开始明白席巴为什么会抱有警惕又还在持续观察的原因了。
恰巧最近没什么工作,空闲的桀诺开始观察起了他的“孙女”。
完全被基裘严加看管着,从穿着的衣物到训练的内容再包括吃的每一口食物,都有着极为严苛的标准,稍有差错就会迎来“惩戒”。
桀诺对于儿媳妇的教育方式不置可否。
操作系,他有些不快地想,只不过事情也没有糟糕到需要他作为公公去插手的地步。
第一个孩子就养得这么事无巨细,接连的几个想必基裘也要跟着这么做么?
看来还是找个时间提醒一下席巴好了。
而每次在怀孕的基裘去医生那里做身体检查的时候,多少得以喘息的赫露依总会出现在庭院里。
每次她都仰着头,盯着不远处的苹果树。
“是想吃么?”这一次,出现在她身侧的桀诺询问道。
“……”眨了眨眼睛,花费了几秒钟后才接受了对方的骤然出现,赫露依没有直接回答桀诺的疑问,而是不确定地说道,“父亲的父亲?”
在此之前,赫露依当然有看到过桀诺。
她记得席巴对这个人的称呼。
“是‘爷爷’。”桀诺回答说,“文化课上你应该有学到过。”
“……好像是的。”赫露依的语速非常地缓慢,或许是对于她这个年龄的小孩子来说说长句还是一件困难的事情,“父亲的父亲……爷爷。”
“赫露依是怎么发现我的?”桀诺低着头看着这个尚且不到他腰部高的女孩子,“这几天都注意到了吧。”
她安静地没有说话,眼睛睁得大大的,看起来很乖巧的样子。
有那么一个瞬间,桀诺在她的脸上找到了席巴年幼时的影子。
警惕着、提防着、审时度势着,尚未长大的幼狼,却已经开始学会了思索。
“回答我的问题,作为交换,我会把赫露依带到树上。”桀诺笑了笑,表情瞬间显得和蔼了不少,“想要抓鸟还是吃苹果,就都可以做到。”
赫露依的表情变了。
“……食物。”她说的时候,脸上洋溢着渴望,但神色又很快挣扎了起来,“母亲说……不可以不听话。”
桀诺看了她一眼:“你要照做吗?”
只有没有养过小孩子的人,才会觉得一个人有可能会完完全全地听从另一个人,哪怕有着“父母”的身份。
叛逆可以说是天性。
……除非是被操控了,不然就连席巴在小时候也称不上“听话”。
赫露依沉默了,她伸手按了按自己的肚子。
“……饿。”她发出了这样的声音,然后抬头望向了桀诺,认真地回答道,“是气味。”
她说:“有一瞬间,爷爷的身上传来了浓烈的气味。”
“一瞬间?现在没有吗?”桀诺不怎么急切地追问。
“现在有了,但是,很淡。”
桀诺若有所思。
单纯从性格来看,赫露依有些过于单纯了。
她这个年纪的学习重心还是放在身体的基础技能和对于世界常识认知的普及,进阶阶段才会学到一些撒谎和伪装的手段,这些对于杀手的潜入工作会非常有利。
谎言,究竟是人类与生俱来的天赋,还是通过后天的模仿和习得呢?
就连桀诺都有点记不清了,无论是他小时候的记忆,还是养大席巴的经历,在具体的年龄和顺序上都不是那么的清晰。
人类的记忆容易被混淆,发生的时间,发生的顺序,这是大脑给予的特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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按照约定,桀诺拎着赫露依的后颈带着她上了树。
他们悄无声息地降落,甚至连树上的小鸟都完全没有察觉到他们的到来,还在叽叽喳喳地用虫子哺喂着后代。
赫露依盯着鸟巢,迈出第一步的时候,树枝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吱呀声。
于是那只鸟迅速地叼着自己的孩子展翅而逃。
“要抓住吗?”桀诺询问道,哪怕鸟已经飞得很快了,抓住也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还有苹果。”赫露依又往前走了两步,跳起来摘下,这一次,她很小心地没有发出什么声响。
正当她将苹果拿到嘴边,突然有些犹豫:“是直接吃吗?”
也摘了一个苹果的桀诺,用示范的行动代替了回答。
一老一少两个揍敌客站在树上,吭哧吭哧地吃起了苹果。
毕竟是经过下人用心栽培出来的果树,味道意外地还算不错,个头又足汁水也甜,虽然嘴小,但赫露依意外吃得非常迅速,汁水四溅到脸上也没什么表情。
吃完了一个她还嫌不够地伸手,当她打算摘第三个的时候桀诺不得不问道:“还饿吗?”
“……饿。”赫露依摸着肚子,但准备摘苹果的手顿住了,她歪了歪头,乖巧地向桀诺确认,“不可以吃了吗?”
桀诺有点理解为什么连饮食的量基裘都要控制了。
正常这么大的小孩子,别说要吃三个了,吃半个就已经差不多饱了吧?
桀诺什么都没有说,而正当赫露依准备摘下第三个的时候,不远处突然传来了基裘的大喊:“赫露依?你跑哪里去了!”
声音尖锐而又充满穿透力,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会是放出系。
“该上课了。”赫露依的声音里带上了浅浅的懊恼,她收回手,看向了身侧的桀诺,“爷爷,下去。”
哼,甚至连“请”和“拜托”都还没学过吗?
决定不和小孩子计较的桀诺故技重施地拉着她跳回到了草地上。
正当赫露依准备朝前走去的时候,她的肩膀被桀诺按住了:“……你就打算直接这么去见你母亲么?”
看到小女孩回过头点着脑袋,一脸理所当然的样子,桀诺有些一言难尽。
这一点的话,就连二毛都比她聪明吧?
一不小心偷吃了试图闯入揍敌客的家伙的时候还记得擦嘴,也知道要挖个坑把食物的残渣埋起来……
桀诺盯着她满是痕迹的脏兮兮的脸,以及有些凌乱的裙子,不得以地蹲下身,从孙女裙摆的口袋里掏出了手帕。
手帕重重地擦拭着小孩子的脸颊,原本松垮的绷带也重新系紧,桀诺还让赫露依舔了舔自己的牙缝,如此一来,至少从外表上来看就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收起手帕的桀诺慢悠悠地起身。
“你的母亲问起的话,实话实说说我来找你,具体的就不用多说了。”说到这里,他拍了拍赫露依的肩膀,突如其来的消失和到来的时候如出一辙。
赫露依站在原地,她眨着眼睛,看向了不远处的某个亭子。
那里的花朵盛开,传来了淡淡的香味。
父亲的父亲……爷爷么?
“赫露依——”母亲的呼唤又一次从不远处传来,赫露依提起裙摆,悄无声息地走动着。
她的步伐又快又轻,没一会儿就出现在了基裘的面前。
她仰着头,看着肚子又大了一圈的母亲,黑色的眼睛睁得很圆,看起来尤为乖巧:“我在。”
4. 快被饿死的第四天
夏天的时候,又有一个揍敌客诞生了。
名字叫做“伊尔迷”,称呼上是赫露依的“弟弟”。
“弟弟”,也就是“家人”,是可以用来“照顾”的对象。
在心中换算着这样的等式,赫露依不得不踮起脚尖才能看到被放在床上、一脸皱巴巴的婴儿。
“这孩子,叫伊尔迷哦?怎么样,和赫露依很像吧!”虽然刚刚生育没多久,但得益于恢复性的念能力,已然可以活动的基裘一脸骄傲,“以后的话,赫露依就有弟弟一起训练了!”
像吗?
赫露依看着被玻璃窗照映出的自己的倒影,再看了看床上看起来过于脆弱的婴儿,困惑地歪了歪脑袋。
他哇哇地大哭着,就这一点来说,就完全不一样吧。
自赫露依有意识以来,她不曾哭泣过,那是没有意义的行为,除了排泄身体里多余的物质之外没有特别的作用。
甚至还会招致别人的注意。
要保持安静。
无论是呼吸声、脚步声甚至是自己的心跳声,在传授的暗杀课程中赫露依一直受到的是这样的教育。
只有足够的小心,才能够保证不会被目标对象提前发现。
这是在揍敌客中,想要变得强大的第一步。
所以,现在就连这一点都做不到的“弟弟”,只能用“弱小”来形容。
因此才会是需要“照顾”,需要“掌控”,可以“支配”的对象。
就像母亲曾经说过的那样。
赫露依抚摸着自己空瘪的肚子,有些苦恼地想。
但是,为什么都到这个程度了,“弟弟”还不可以是“食物”呢?
外表上看年仅两岁的女孩子直勾勾地注视着处在襁褓中的婴儿,黑白分明的眼睛里空无一物。
难得结束任务,来婴儿房看望的席巴·揍敌客神色一顿。
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他就已然从走廊来到了赫露依的身侧。
望向伊尔迷的目光,被席巴骤然伸出的大手挡住了。
“赫露依。”父亲的声音听起来波澜不惊,“你还记得我和你说过什么吗?”
赫露依的眼球轻微地转动了一下。
“不可以做伤害揍敌客的事情。”她复述着记忆里的这句话,用着父亲当时的气息和声音轻重。
稚嫩的脸庞上没什么表情,她仰着脑袋:“但是,‘照顾弟弟’,并不属于‘伤害’吧?”
一大一小的猫眼对视着,席巴没有作答,而是反问道:“赫露依,想要‘照顾’么?”
“母亲说,强大对弱小,就有这个资格。”她的回答也称得上是答非所问。
“‘拥有资格’和‘想要’并不是一件事情。如果现在的赫露依分不清楚,那等你什么时候能够理解了,再来向我提出‘请求’。”
“……请求?”她的脸上浮现出了轻微的困惑,像是在询问“还需要请求么?”
席巴的脸上露出了一个奇怪的笑,尽管转瞬即逝:“因为现在的揍敌客,需要在我的掌控之下行动。”
赫露依想了想,乖顺地点了点头:“父亲很强,是照顾母亲的人,而母亲在照顾我。”
她鲜少说这样的长句,不得不换了两次气才缓慢地说完。
随后,她看见席巴在她面前蹲了下来。
即使是下蹲的姿态,过于宽大的身形也足以将赫露依整个人笼罩。
比她的脑袋更为巨大的手掌抚摸着她的发顶,停留了三秒之后,席巴收回手:“回答的很好。”
这个触碰,像是安抚又像是奖励。
赫露依眨了眨眼,亦步亦趋地跟在席巴的身后,她踩着席巴的影子,哪怕倾斜的角度稍许有些怪异,却也足以遮掩她的身形。
走到走廊上的时候,席巴的身影已经骤然消失了,四面八方透来的风已然掩盖了所有可能会有的踪迹。
她将自己的手缓缓搭在发顶刚刚被触碰过的地方,只有那里残留的体温,还说明着有人来到过。
“想要……”她喃喃重复着这个词语,“想要。”
第二声比第一声更为短促、坚定。
*
在伊尔迷一岁以前,赫露依的生活并没有发生本质的改变。
除了基裘会不厌其烦地分享着“弟弟”最新做了什么,像是“伊尔迷会睁眼了!”,又像是“伊尔迷会翻身了!”,还包括“会爬行”、“会走路”、“会发出声音喊人了——”。
“母亲花了很多时间在照顾弟弟。”跪坐在爷爷的房间里,穿着和服的赫露依端着茶水,看了一眼墙上贴着的字画。
无比沉重的特制茶具在她的手中,又沉又滚烫,而她脸上仍然没有什么表情,只有绷紧的手臂肌肉彰显出了她的吃力。
没有看到过的,奇怪的文字。
这让赫露依没忍住多看了一眼。
“赫露依,会觉得‘伊尔迷’很碍眼吗?”坐在她对面的桀诺·揍敌客口气平淡。
“碍眼?”
“比如说,会觉得母亲被抢走了。”桀诺耐心地补充。
“梧桐说,我刚出生的时候母亲也是这样的。而且,‘被抢走’的前提是,母亲是属于我的东西。”手指已然被烫得通红,赫露依仍然紧紧地握着手中的茶杯,就像是察觉不到疼痛……不,她本来就察觉不到疼痛。
就连回答的时候,她的呼吸也一如训练时的悄无声息:“母亲说过我可以一起‘照顾’弟弟,只是还需要向父亲‘请求’。‘想要照顾’,和‘觉得碍眼’是冲突的才对。”
……不。
对于人类而言,那是可以同时存在的感情和情绪。
桀诺看着这个挺直着背的幼小身影,终究还是什么都没有说。
“等训练到时间你就可以回去了。”桀诺站起身,胸前“一日一杀”的字条纹丝不动,“你接下来还有其它的训练吧?”
“赫露依。”桀诺叫唤着她的名字,“就检测结果而言,你比伊尔迷更具有天赋。然而,天赋不能说明一切,尤其是年龄相近的兄弟姐妹更容易存在竞争。”
赫露依又一次露出了困惑的表情:“……是?”
然而桀诺已然闭上了眼睛,一副拒绝沟通的模样。
举着杯子的双手已然无比沉重,在即将脱手之前,赫露依仔仔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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细地把茶杯放在桌上,确保它没有发出任何的响声。
随后她站起身,穿着木屐踩在地板上的时候还是不可避免地发出了一点点动静。
这依旧是她学艺不精的表现。
“……对不起。”她下意识地道歉,迅速看向了左后方的位置。
若是以往在基裘面前,她会因此受到惩罚而斥责,然而桀诺依旧是闭着眼睛,一副什么都没有听见和发生的模样。
就连她的道歉、她的离开,桀诺也没有做出任何的反应。
爷爷和母亲是不一样的。
父亲和母亲也是不一样的。
不,应该说,大家都是不一样的。
认知到这一点的赫露依,突然产生了疑问。
那么,“弟弟”,会是怎样的呢?
*
“发出声音”和“会说话”,还是存在很大的差距的。
从繁重的功课中抽出空来的赫露依恍然发现,昨天似乎才刚刚出生的伊尔迷,已经可以扶着墙壁站起来了。
……虽然,梧桐说在这个年龄的时候,她都已经可以又跑又跳了。
他也能发出简单的音节。
像是“Mama”,像是“Papa”。
而每次他这么叫的时候,基裘总是会特别激动。
“赫露依!伊尔迷很可爱吧!!伊尔迷,这个是‘姐姐’哦?”
可也许是“姐姐”的音节相较之下过于困难,最后“弟弟”只会发出“NieNie”的音节。
简直就像是什么奇怪的代指一样。
年幼的弟弟,比她小两岁的,就算是站直了身体,也仅仅只有她身高的一半的弟弟。
太过于弱小了。
哪怕是极力控制着力道,轻轻一捏还是会在白皙的肌肤上留下足够显眼的痕迹,而且,立刻就会哭泣起来。
“这可不行,伊尔迷。赫露依在你这个年纪的时候训练量是你的两倍!你的姐姐可从来没有哭过!”基裘的尖叫声总会盖过伊尔迷的哭泣声,他如果哭得越是用力,基裘的尖叫只会越发刺耳。
不可以捂住耳朵。
不然,母亲会生气的。
赫露依面无表情地注视着弱小的、脆弱的弟弟,身上散发出了浓烈的杀气。
觉得碍眼。
她好像有点明白了。
效果可以说是立竿见影的。
伊尔迷的哭泣马上就止住了,他的身体止不住地颤抖着,发出了“啊——啊——”的声响。
他伸出手向基裘的方向,似乎想要得到母亲的安抚。
然而这个时候基裘在赫露依的面前蹲下身,声音充满了惊喜:“太好了!赫露依会帮妈妈照顾弟弟了!就连杀气也是恰到好处的优秀!”
前不久父亲触碰过的位置,又被母亲触碰了。
轻柔的,温暖的,被抚摸的时候,就连肚子里灼烧的饥饿感在这一刻都似乎被缓解了。
赫露依看着还在哭,但只敢哭得抽抽搭搭的伊尔迷。
……想要。
想要照顾。
因为,只要好好照顾弟弟,就不会那么饿了吧?
5. 快被饿死的第五天
“Nienie。”
听到声音的赫露依回过头,果然看见了朝她走来的伊尔迷。
他走的速度很慢,同样沉重的手环和脚环限制了他的步伐。
走到一半的时候他的身形晃了一下,在即将摔倒之前又重新站定,赫露依只是静静地站在原地,并没有伸手去扶的打算。
一直到伊尔迷走到她的身侧,她才重新迈开了步伐,当这对长相相似的姐弟一同出现在基裘的面前,基裘总是尤为欣慰:“赫露依和伊尔迷的关系真好!!妈妈好欣慰!!!”
两岁的年龄差说大不大,说小不小。
如果说一开始的训练进度可以用“赫露依遥遥领先”来形容,那么后续的伊尔迷逐渐缩短了差距,可以说是从“落后三步”变成了“落后两步”。
又一次的,赫露依在训练室找到了伊尔迷。
“母亲在找你。”她说,目光落在了一旁电击训练的仪表盘上。
难度等级是3,而她记得伊尔迷原本的训练计划应该是2。
她黑漆漆的空洞眼睛看向了伊尔迷:“父亲说,不可以私自加大训练强度。”
“姐姐要去告状吗?”伊尔迷侧了侧脑袋,他现在已经可以很准确地喊出称呼了,“因为,对于我的存在感到了危机感?”
“真遗憾呢。”他的表情没什么起伏,唯有尾音有一点点的上扬,“父亲可是同意了我的请求。”
赫露依看着他,慢吞吞地说:“我需要照顾你。”
“只是母亲自己这么说吧,父亲还没有同意。”伊尔迷的嘴角稍稍挑起了一点点,像是笑了一下,“毕竟,姐姐只比我大两岁才是。”
这是在挑衅吗?
赫露依并不确定,但她只感到了隐约的不舒服。
这样子可不行吧?不接受她照顾的弟弟,那就是不听话。
母亲说过,不听话的孩子,应该给予惩罚才可以。
*
席巴·揍敌客看着站在他面前肩膀一抽一抽的伊尔迷,又看了一眼依旧没什么神色的赫露依,年幼的两个小孩子对峙着,旁边妻子基裘兴奋的目光更像是火上浇油。
好不容易完成了一项大单,回家就得断官司……这就是养了复数个小孩的不利么,父亲以前经历过的辛苦,也是时候轮到他体验了。
尽管已然从妻子还有仆人的口中知道了些许大概,但他还是沉声询问道:“伊尔迷,你先说,发生了什么。”
“我现在的每一顿食物,姐姐都会直接抢走,还要当着我的面将它们全部碾碎。”伊尔迷抽噎着,脸上还留着泪却口齿清楚地告着状,“我知道。她是因为担心会被超过才自己决定这么做。”
听到这里的席巴转头问他更大一点的孩子:“赫露依,你做了这些吗?为什么?”
“因为弟弟不听话。”她这么说的时候,声音甚至没什么起伏,“母亲说过,不听话的人不可以吃饭。我只是参照了母亲的做法。”
“啊妈妈的赫露依!”听到这里的基裘立刻就激动了,“你真的有好好记住妈妈说的话!!还知道付诸行动真是太优秀了!!!”
而激动中的基裘只在席巴甩来的一个眼神之后就骤然安静了下来。
“赫露依。”席巴同样也平静地说,“我和你说过,现在的你,还没有照顾伊尔迷的资格。”
“是因为我还不够强大吗?”赫露依的脸上终于浮现出了些许的情绪,像是苦恼的样子,“可是,弟弟明明比我弱小多了,甚至弱小到都没有意识到我才是更强的那一个。”
“所以,你才想要用这种教训的方式来竖立自己的权威么。”
赫露依思考了一下席巴的话语,认为这样的描述并不算有错,于是点了点头。
听到这里,席巴不动声色地松了口气。
和认为孩子哪里都好的妻子不同,席巴并不认为赫露依真的有兄友弟恭的意识,她对很多事情一向是淡淡的,印象里除了吃东西以外,这还是她第一次主动想要去做什么事情。
对于一个不定时的炸弹,微小的晃动都值得注重,避免可能会有的引爆。
“伊尔迷。”随后席巴望向自己的大儿子,“你对赫露依说了什么吗?”
伊尔迷本来说着“我只是向姐姐表明了我想要超过她的决心”,然后赫露依便开始了一字一句的复述,别说遣词造句了,甚至连说话时的语音语调她都全部模仿了出来,当席巴再次向伊尔迷确认“情况是像赫露依说的么”的时候,这个前面还在哭闹……又或者是假装哭闹的小孩子终于不情愿地说了声是。
处理的方式也并没有多困难。
赫露依应对过激,关一周禁闭,禁闭期间每天多加二十鞭。
伊尔迷挑衅长姐,加大食物毒素,欠一百鞭的处刑分批执行。
席巴还不忘给赫露依画饼:“赫露依表现得足够好,那伊尔迷的处刑可以由你来执行。”
席巴本来还想要扣减赫露依的伙食的,但他刚提出的时候对方的表情就骤然一变,脸上的抗拒过于明显,又想到父亲桀诺提到的事情,席巴最终还是调整了处置方案。
考虑到两个人的年龄,这样的处理绝对还算公平,至少没有人再在明面上提出抗议……就是好像导致这对姐弟的相处更加不和睦了。
赫露依还是那副目中无人的样子,准确来说她倒也不是有意针对伊尔迷,人类向来只会看向前方,伊尔迷将她视作目标无可厚非,可反过来就不是那么回事了;更别提两岁的年龄差距至少目前不像伊尔迷以为的那般很好弥补,当天赋差别不大甚至还略微欠缺的时候,就要看日后的努力和可能的机遇来加以补足。
不过席巴·揍敌客并不担心。
兄弟姐妹之前并不是非要关系密切,在揍敌客,建立在“不可以杀死家人”的大前提之下,只要有相同的利益就足以统一战线,更别提适当的对抗情绪也有利于孩子们的成长——伊尔迷一直很努力不用说,在“说不定能管教弟弟”的目标之下,赫露依和以前比,也变得对学习更加上心。
比起之前似乎什么都不在意,这是她难得旗帜鲜明地表露自己的态度和立场。
虽然这两个孩子年龄差别不大,但他们的课程都是分开的1对1教授。
一三五数理自然,二四六文化礼仪,周日是薄弱科目的额外补充,当然每天还有雷打不动的身体基础素质训练、抗毒抗药性等一连串的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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习。
一开始还不明显,但随着伊尔迷的加入,赫露依对于数学上的天份一下子就展露了出来。
她像是突然开窍的,对于数字的算力惊人,甚至于使得他们请来的家庭教师见猎心喜,明明无法真正意义上了解“质数”的概念,却对于拓展的“米勒-拉宾素数测试法”的计算游刃有余,她不可能背的出1000以内的所有质数,却轻而易举地靠着纯粹的枚举计算筛选了出来,而且,纯靠心算没有用任何草稿。
……以目前的科技水平来说,以她这般展露的天赋,甚至超越大型计算机的演算速度也不成问题。
在此之前,指的是在伊尔迷和她产生对抗情节之前,赫露依并不是这样的。
她只是维持着不会被惩罚的最低要求,毕竟这些常识课的教授在揍敌客的教育系统中远不如身体素质来得重要,一定要说的话这种更像是“老钱”才会要求的全面素质在杀手世界只有潜入任务的时候用得上,会是锦上添花,不会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席巴·揍敌客当然断然拒绝了家庭教师不知所谓的“赫露依小姐或许适合往数学发展”的提案。
他们要培养的是杀手,而不是数学家——揍敌客对于世界的进步和人类的未来这种宏观命题毫无兴趣,以目前的人类科技,尚未发展到能解构“念能力”的水准,而哪怕是目前最新的军火技术,除非是军用级别依旧无法穿透念能力者的防御。
而赫露依现在改变了。
就像之前是在有意藏拙,又像是……突如其来的变异,或者说开窍。
她还是不懂那些诗歌和故事背后的含义,但她可以准确地一字不差地复述;她能够清楚地描述各个大陆的奇怪物种,却没有办法将这些描述和可能会有的图片对应。
原本拟合的成长曲线有了质的飞越,如果说原先的伊尔迷还有追赶上赫露依的可能性,但就目前来看……他需要更多的机遇。
赫露依在身体上的学习速度更是堪称恐怖,她可以按照教授的方式精准地控制在自己的肌肉群,完美地模仿出新学的动作,感受不到疼痛在这个时候反而并不是一种缺陷,这意味着她即便受伤了,依旧能够操控着身体达成应有的状态。
至于实战……现在不足五岁的这两个孩子,远远还没有达到实战的地步。
倒是她喊饿的频率越发频繁,而妻子依旧授意控制着赫露依的饮食习惯……听着孜婆年的汇报,席巴若有所思。
可以说在众多的家仆之中,身为席巴亲属管家的孜婆年是他嫡系中的嫡系,即使是下人也会有自己的立场,世仆就更不用说。
他知道孜婆年和自己的妻子基裘有些不太对付,甚至连这句汇报也夹杂着小心思,席巴并不在意,也不是所有的揍敌客都是一条心的,只要日常的运转和懂得分寸,仆人的倾向性也是可能会有的“Inner Mission”中重要的一环。
“我记得你有个孙女,是叫雨音么。”席巴平静地对管家下达着命令,“先让她跟着赫露依一段时间。”
他没有去看身后孜婆年的应声。
赫露依在有所改变,在伊尔迷挑衅之后。
席巴需要进一步确认她的变化。
6. 快被饿死的第六天
雨音比赫露依要高半个头。
她穿着揍敌客管家标准的燕尾服,站在一身繁复裙装的赫露依跟前,微微躬了躬身。
刚才父亲说,这个人接下来会负责贴身照顾自己。
赫露依思考了一下后提问:“意思是,雨音会是我的管家么?就像是父亲的孜婆年一样。”
“孜婆年不仅是我的管家,目前整个揍敌客的安全也归她管辖。”席巴还是一副不动声色的模样,“赫露依想要一样么?”
“母亲说,我现在学习的一切,都是为了成为一个合格的揍敌客。”她回答道,“那么,我应该模仿父亲。”
当她说到“模仿”的时候,席巴微不可查地皱了皱眉。
“我并不是唯一的揍敌客。”他说,“你还有别的参考对象。”
“爷爷和母亲么?”赫露依学着他一起皱眉,然后迅速找到了理由,“但他们都要听父亲的话。”
“母亲说我要‘照顾’弟弟。那么,我必须要强大到父亲这个程度才可以吧?”
赫露依双眼漆黑,那是基裘的颜色,眼睛的轮廓却更像席巴,这一刻相似的神色相似的面容,她看起来像是更小一号的揍敌客家主。
蓝色的眼睛在她的身上稍许停留了片刻。
“这意味着赫露依需要足够强大。”最终席巴说,“雨音会暂时跟着你,但她不会完全听从你。”
“我知道了。”赫露依点头,“我会注意不提出过分的‘命令’的。”
*
雨音并不确定从厨房带足够多的食物的这个“命令”,是否可以称之为过分。
“赫露依大小姐。”这个也不过七岁的女孩子在瞬间露出了明显的吃惊,随后很快收敛起自己的神色,“夫人命令,不能够在未经她许可的情况下给您食物。”
“但你是孜婆年的孙女。就像我是爷爷的孙女一样。”赫露依说着有些怪异的话语,“孜婆年,不喜欢母亲不是么?我看到过她们呆在一起,身上的味道很臭。”
“……祖母没有对夫人不敬的意思!”雨音争辩道,冷汗都要落下来了。
“你在紧张。”而导致她情绪不适的大小姐歪了歪头,双眼漆黑得像是充满困惑,“为什么?”
雨音听过很多关于大小姐的传闻。
传言中她天资优异,也很少发什么脾气,就是经常肚子饿,和下人说过最多的话语似乎就是“我饿了”。
但自从有基裘夫人的命令之后,没有人敢铤而走险,大小姐似乎也默认接受了这一点,没有为难过下人。
在被调来大小姐手下之前,雨音担心过很多事情。
像是赫露依小姐并不喜欢被跟随,而这意味着她们可能需要上演追逐战;像是赫露依小姐在此之前没有和同龄人接触,可能会有“想交朋友”之类的打算——而下人是不配和主人交朋友的。
至于被忽视,那会是最好的情况。
但雨音没有想过,会被提出这样的要求。
“还是说,因为你听从父亲的话,所以这个需要向他请示呢?”赫露依盯着雨音,恍然大悟地点了点头,“你要现在联系父亲吗!”
“……老爷非常繁忙,这种程度的事情不足以浪费他的精力。”雨音觉得自己脑门上的冷汗更多了。
“那是要询问孜婆年吗?”
“……这也并没有需要汇报到祖……孜婆年管家的地步。”
她不可以把祖母扯进来。
尤其是在可能会牵扯到……夫人的事情上。
“那么,雨音的决定呢?”即使是提问的时候,赫露依小姐都没什么表情,“这点程度的事情都做不到的人,我不需要。”
基裘夫人不可能会替她们说话,即使是身为家主的席巴老爷,显然也不会为这种事情而和大小姐争辩。
接受和拒绝同样都有风险,雨音很难说觉得哪个更好。
她当然打算和祖母一样,只想站家主的派系。
席巴老爷正值壮年,哪怕大小姐之前似乎表现出来了想要成为家主的志向,最终能不能做到还差得远呢。
伊尔迷少爷不会是最后一个孩子,这样想之后说不定会有更有天赋的小少爷或者小姐诞生。
更何况……大小姐在痛觉上的缺陷,也并不是一个秘密。
问题并不是在于惹恼大小姐或者惹恼夫人之后受到的惩罚。
而是这意味着……祖母可能也会被牵扯进来,下人的竞争同样也非常激烈,她更不能让祖母因此蒙羞。
即使是现在,赫露依的身上也没有任何的杀气。
她只是微仰着头看着雨音,像夜晚一样漆黑的眼睛毫无情绪。
她只是平静地发问:“回答?”
席巴大人让她跟着大小姐。
本就只是下人,没什么更多选择的雨音别无他法:“……谨遵吩咐,大小姐。”
*
雨音开始持续完成每日的记录:
【1978年9月16日星期六】
今日的文化课谈论起了象棋的起源。在某个足够古老的国家,国王为了答谢发明人,而答应了对方在棋盘上放麦粒的请求。
第一个格子是1,第二个各自是2,第三个是4,第四个是8,以此继续翻倍。总计64粒格子。
大小姐在故事讲述的瞬间计算出这是长达20位的巨大数字,并认为这种逐步翻倍而忽视指数运算的恐怖,做出了无法达成的交换承诺的国王是错误的,无疑应该得到加倍的惩戒,不止是个人的性命,所有相关联的人类都应该牵扯进来。
老师回答说即便是如今的揍敌客,对于贷款谋杀无力偿还的情况,也最多是将委托人名下的财产加以确认,再包括委托人的性命、委托人全身的器官衡量贩卖,若是已婚或者孩子未成年或者另外有担保人的情况才能加以扩大范围,具体视情况及各国的法律来决定。
考虑到利息会存在复利计算,借出和应还的价值若存在严重的不对等,也会影响法案判定的结果。
大小姐说发明的价值无法衡量。
老师说按理说人类的生命也不是单纯的数字,但价值就是存在于那里。
大小姐只是重复了“对等”,便不再提问。
……
【1978年10月3日星期二】
在地理课上,大小姐描摹出的世界地图除了现实中已知存在的五大板块之外,还在卡丁国以东的位置,额外画出了一块群岛。
当老师询问“这是哪里”的时候,大小姐没有回答也没有擦除修正,直至被老师修正,她才慢吞吞地应道“我知道了”。
声音听起来有些勉强。
(此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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装订描摹出的手稿)
……
【1978年11月20日星期一】
这是我答应替大小姐取来食物的第二个月。
她同我说以后碰面的地点改为后院的森林,以花园为界限向东数第36棵树的位置,448米的位置是夫人不至于太近而看见,也不至于太远而不放心。
事后我用步伐丈量了距离,确实如大小姐所说的448米。
另外大小姐有提到“母亲知道我的位置,所以我无法自行靠近厨房”的话语。
对于超量摄入的食物和毒素,大小姐的身体状况依旧反应良好,体重也不见明显的增长,大小姐并未向我要求食物的种类,数量上也只是“确保不会被母亲发现的最大限度”。
我亲眼见证了大小姐的食用过程,而无论量的多少,即便是蕴含高能量的压缩应急食物,她依旧是在吃完后采摘了树上的苹果并吃掉了,直至今日也没有明确的上限。
这是每日的惯例。
……
【1978年12月24日星期日】
圣诞夜。
连夫人都因为重大的任务而选择了出动,在用完晚饭之后,伊尔迷少爷提出要和赫露依小姐交手。
这应该是据我被调来第三个月中,两人之间发生的第17次上升到肢体的冲突。
而每一次大小姐都在五分钟内结束了战斗,这次也并不例外。
虽是空手的缠斗,但因为足以变成利刃的指甲而产生了抓痕,大小姐受伤的地方是耳后,而伊尔迷少爷是手臂。
据医师说大小姐受伤的伤口找到了足以阻止伤口愈合、加速腐臭发烂的药剂,正是他们正在试验的版本,上周确认遗失。
尽管伊尔迷少爷有注意冲刷指甲,但还是在残留物的鉴定上发现了一致的粉末。
然而,大小姐的伤口还是迅速愈合了,直至向大小姐说明情况之后,本已经好转的伤口又再度开始洇血。
根据医师的采样结果,发现告知前和告知后的血样中,血小板的再生速度发生了惊人的下降,仿佛告知的分界线成为了药剂使用的界限一样。
……
【1978年 12月26日周二】
夫人回来了。
她十分生气,尖叫着说“就算是姐弟之间的游戏,怎么可以在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留下伤口!万一留疤了怎么办!!”
大小姐一开始说“我不想玩这个游戏”,而伊尔迷少爷在第一时间道歉,说:“我会下次注意的,妈妈”。
夫人:“赫露依!你弟弟都比你听话!!你可是年长两岁的姐姐,必须得更加懂事才可以!!!”
对大小姐来说,没有痛感意味着刑讯的手段毫无作用,所以在她浑身是血之后,夫人就开始亲自给她包扎敷药了。
和往常一样,夫人这么做的时候要求所有仆人都离开,于是守在门外的我再次看到大小姐的时候她已经重新了换上新的裙装。
然后又一次,大小姐在夫人离开后对我说:“我肚子饿了。”
截止至今,我被派到大小姐身边第120天,这句话她已经向我诉说了第380遍,平均一天3.17次,据目前的规律统计,在受较重的伤口后会在三餐以外的时候额外增加。
具体的情况还有待进一步地验证。
7. 快被饿死的第七天
两年后。
“家人,是不可以杀死的。”
站在揍敌客最外面的那道“黄泉之门”,赫露依的脑海里回荡着父亲和母亲都说过的话语。
隔着一道门,她还能听见门外络绎不绝的游客,这个地方开发的旅游路线对揍敌客来说也是一笔不少的收入,所以游客开放的那些区域需要尽量地保证安全。
当然,也会有复仇者或者同僚之类的人混在其中,闯过本不被允许的界限,闯入了私人的领域,这样一来不管被这里的主人怎么对待就都是合理合法的范围。
“黄泉之门”很重,即使再怎么竭尽全力,第一道之门左右两扇各计2吨,想要同时推开的话,赫露依也不过是勉强能够推开一道缝。
刚刚推开的门缝在面前又一次合上,赫露依身后比她矮了一个头的伊尔迷叹气:“我现在的话,还只能推开一扇,左右两边同时用力就根本做不到了。”
“只差两岁而已。”一头黑色短发的他口气平静,“也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够追上这样的差距。”
“父亲说过,他可以一口气推开全部的门。”赫露依仍然盯着眼前的这道门,“第一扇门2吨,第二扇门4吨,第三扇门8吨,以此类推一共7扇,就像放在棋盘上逐步翻倍的小麦一样。”
“棋盘上的小麦?”伊尔迷歪了歪脑袋,然后恍然大悟地右手成拳敲击了一下左手的掌心,“是姐姐之前在文化课的课本上的一章吧,我想起来了。”
赫露依没有回头,哪怕她知道他们两个因为年龄的差距,教授的老师虽然是一致的,但是上课的内容应该是不一样的。
不过,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一直以来伊尔迷都没有掩饰要对她的追赶,而母亲说就连包容这样的挑衅也是作为姐姐的一部分责任。
“该去清除入侵者了。”赫露依只是迈向了“黄泉之门”旁另一侧的小门,对于门卫……应该说是清洁工的皆卜戎的问好没有应声,“二毛马上就要分娩了。”
作为魔兽的孕育期和人类截然不同。
虽然同为哺乳类动物,而二毛所属的分支拥有比人类更为漫长的寿命,早在赫露依出生之前就已经呈现出怀孕的征兆,而一直到现在才刚刚迎来分娩的迹象。
正是因为过于漫长的怀孕期导致了这类魔兽繁衍的艰难,同样也成就了它们的强大。
不过现在已经是最为关键的时期,二毛自己早就准备好了分娩期的食物,正在筑好的山洞里等待着分娩那刻的到来。
对于闯入者来说,和过于沉重而无法推开的“黄泉之门”相比,无疑是旁边容工作人员通过的小门更适合入侵。
负责看守在这里、足足有三个成年人身高的二毛就是入侵时的防护措施,而现在这一职位的空缺,就交给了这对尚且年幼的姐弟。
“毕竟也是一种试炼。”和赫露依相比,更为年幼的伊尔迷反而显得活泼多了,像猫一样的眼睛漆黑,骤然变化的手精准地插入了敌人的胸膛,熟练地挖出心脏之后,他甩了甩五根指甲缝里沾染的鲜血,看向了另一边鲜血顺着大拇指、中指、小指三根指头而流淌着的赫露依,“姐姐的技术,杀人的时候流血更少。”
“父亲可以做到一滴血都不流。”赫露依回答说,捡起了放在地上的,尚未沾上血迹的皮甲外套,那是属于尸体的东西。
钱包、枪支、刀具、钥匙、打火机、香烟……各种各样的东西掉在了地上,而赫露依捡起的,却是一条巧克力味的能量棒。
她撕开包装袋,以符合餐桌礼仪的速度小口小口地咀嚼着,随后又以相同的方式搜刮着其余人的行李,除了食物之外她什么都没有碰。
“妈妈知道了一定会生气。”伊尔迷翻阅着钱包,驾照、钞票、银行卡在他的摆弄之下落入了尸体旁的血泊之中,这个时候,他露出了宛如教科书一样标准的笑容,“不过我答应了会替姐姐保密,我是不会主动违反的,守约可也是杀手的准则。”
话音刚落的瞬间,他已经悄无声息地闪到了赫露依的身后,也几乎是同时,赫露依抓住了他赫然伸过来的左手,只轻轻一折,伸过来的手就断了。
这理应是常人无法忍受的痛楚,而显然目前在场还呼吸着的哪个人都不属于“常人”的范畴。
“你太臭了。”赫露依的口吻平静,这是交易的内容,一直到伊尔迷能够战胜自己为止,“还是很臭。今天就到这里。”
她松开了手,再一次觉得果然“照顾弟弟”是尤为困难的工作。
“还是得控制杀气和敌意啊。”伊尔迷面不改色地替自己正了骨,就像自带翻译一样他迅速理解了赫露依的意思,“那么,也是时候去看望二毛了。”
已经死亡的尸体依旧是魔兽的加餐,这只出生就在为揍敌客服务的魔兽能够分辨得出自己的小主人,所以对于伊尔迷抚摸着脑袋的举动只是依旧闭着眼趴在洞穴里,刚刚用餐后的巨大身躯打了个饱嗝。
赫露依站在身侧,目光落在了不远处那个大桶里面没有吃完的尸骸,她依稀还记得自己询问这些食物能不能拿来进食时父亲一瞬间露出了奇怪的表情。
“赫露依还没有吃饱吗?”然后瞬间席巴·揍敌客恢复了一贯威严的神色,“南音一直都有在协助你。”
赫露依点点头后又摇摇头:“但是食物还是不够。”
“我们是杀手,不是食人魔。”席巴的应答十分沉稳,“蚕食同类并不是人类的习性。”
可这没有办法完全说服赫露依:“可是二毛能吃。”
她说:“二毛,不也是家人吗?它应该也可以被称之为‘揍敌客’。”
“不行。”席巴又一次地拒绝道,“二毛是宠物,而赫露依是人类,即使同为家人,也存在不同的分工。”
他蹲了下来,直视着赫露依的双眼,手又一次地落在了赫露依的脑袋上,被过于明显的杀气笼罩着,赫露依有些不适地皱眉。
她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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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抵抗,也知道抵抗只是徒劳。
“赫露依。”像是警告一样,席巴念着长女的名字,“你清楚了吗?”
“……”沉默片刻后,她以点头作答。
这下空气里紧张的氛围才消失了,在站起身的时候,席巴像是不经意地随口问道:“对了,在这种环境下进食……赫露依不会觉得臭么?”
无论是夹杂着血腥味的尸臭还是魔兽的粪便,对于五感灵敏的人类都会是一种难以习惯的折磨,哪怕是司空见惯的杀手,正因为无法忽略而倍加注意,所以更加难以忍受。
“的确很臭。”赫露依回答说,“但一直都很臭……差别只是浓度而已。”
*
“姐姐不来摸摸看吗?”
对于伊尔迷的邀请,从回忆中惊醒的赫露依摇了摇头,而伊尔迷却自顾自地继续说:“说起来,我对于毛绒绒也并没有特别的喜好,只是因为二毛是家人而已。”
他的身上骤然迸发出杀气,即便如此二毛也只不过是睁开了眼睛,仍然任由他轻柔地抚摸着脑袋而什么都没有做,这让伊尔迷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是足够听话的家人哦。”
他此刻的行动,就和那天父亲对自己在做的事情一样。
而他此刻的表情,在赫露依看来,和发现她按照自己教授的那般行动的母亲脸上露出的喜悦如出一辙。
过于的相似令赫露依不适地皱了皱眉,她又一次摇了摇头:“我没什么兴趣。”
“二毛所属的这一种魔兽,一般来说一胎就会诞生4-5只,并且在出生后的一年里会陆续消亡,或许是互相厮杀,或许是不适应环境,直至剩下的1只吞咽下兄弟姐妹的尸骸,以继承分散的基因再同化,才算是完整的诞生。”
就当赫露依即将转身离去的时候,伊尔迷的声音从赫露依的身后响起:“姐姐不觉得这种做法很有趣吗?即使是家人,或者说正因为是家人,才需要这么做。这样永远聚合在一起又意见统一,才是真正的强大。”
“我对那种东西没有兴趣。没什么别的事情的话该去上课了。”赫露依背着身提醒道,“你不走么?”
“我已经和爸爸商量过了,二毛这一次诞生的幼崽会交给我们来照顾。”伊尔迷施施然地来到了赫露依的身侧,在他的手即将碰到赫露依的肩膀的瞬间,后者迅速地闪躲开来。
“我没有打算做什么。”伊尔迷一脸无辜地举起手,二毛白色的毛发从他的手心里落下,“只是,我们来比赛吧。看最后,会是谁照顾的那一只能够成为新的家人……也就是‘三毛’了!”
“这可是我向你,发起的新一轮的挑战。”
赫露依知道自己只能接受。
这是交易的一环,是伊尔迷答应保守秘密的交换条件,直到他获胜才算结束。
但是,如果想要“照顾弟弟”的话,她就不可以输。
而她也并不认为自己会输。
“我知道了。”她答应说。
8. 快被饿死的第八天
二毛最终诞生了五个孩子。
这种魔兽的外形上尤为接近于犬科,无论是习性还是叫声,像狗又像狼,毛发的颜色由浅灰到纯白,即便大部分的基因相似,每个个体也会有着不同程度的变异。
为了能够使种族不被灭绝,“基因”承载着生物的遗传信息,它们跟随着环境而适应调整着,其应对环境的复杂程度和变更的速度决定了种族的强大,而这注定是滞后性的,需要时间方能改变。
而“变异”却存在着过多的随机性,上限与下限一样不可探究,却也同样给予了领先当下环境版本的可能。
基因的优劣或许很难直观地比较,但作为基因的载体,生命的强大却有办法加以量化——尤其是在念能力者看来,“气”就是最为直观的数值。
初始的状态亦有差距,席巴·揍敌客并不意外赫露依选择了最为强大的两只,哪怕现在的赫露依并没有涉及到“念”的学习。
对于个体生物实力的判断,经验丰富的人类哪怕没有开念也可以依赖于“直觉”,而“直觉”正是因为语言能够传递的信息有限,而有些感知超脱于概念之外——毫无疑问,赫露依在这方面的天赋已经超过了“优秀”来形容的水准。
若是要用数值加以量化形容,赫露依选择的A和B大约是112和110的初始水准,展现了绅士风度任由姐姐先行挑选的伊尔迷选择的C和D则是107和106的初始值,剩下的那一只最后诞生、毛发的颜色也最为灰色的E则是教给了下人照顾,打分的话不足100,只有98的虚弱状态。
然而初始并不能代表一切,培育的过程同样也非常重要,
和几乎放养状态的赫露依不同,伊尔迷给C和D制定了堪称严苛的培养计划,考虑到是魔兽而不是人类,所以时间的精准也从分钟放宽到了十分钟,为了确保它们能够正常照做,伊尔迷不得不花费了很大的精力去驯服,就像他在揍敌客学到的那样,食物和疼痛结合在一起的效果在动物的身上异常有效。
更别提,就像被刻在基因里面一样,不能攻击揍敌客像是被流淌在血脉之中的命令代代传承着,以至于伊尔迷在行事上毫无后顾之忧。
“听话果然最为便利。”甚至于在确认了A和B的状态后,伊尔迷主动向赫露依分享起了自己的经验,“你还什么都不做吗?这样下去,迟早会是我的胜利。”
“这不正是你的目的么。”赫露依的口气平静,“你是为了这个才从不断地在挑战我的吧。”
“的确。为了让赫露依听我的话,战胜你只是第一步而已。”伊尔迷坦率地点头,“但想要让像听从爸爸或者妈妈的话一样照做,仅仅是这种程度肯定还不够,至少得先让你竭尽全力才可以。”
——那就像是一个预告一样。
可当时的赫露依并未放在心上,毕竟对她来说伊尔迷不是第一次说这种没头没脑的话语,而她也没有什么都愿意追究的好奇心。
直到她看见了B的毛发已经散落一地,一旁的白骨是它被C和D蚕食后的尸骸——这种魔兽的进食速度很快,而且吃的很干净不会浪费,哪怕是在同类相残的时候。
造成了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却还向往常一样和她打着招呼:“看来一决胜负的时间提前了呢。”
和数量上的碾压优势相比,个体稍显的强大并不算特别的优势——更别提放任的饲养方式确实比不过有计划的精心培育,特别是在初期。
赫露依没有去追问伊尔迷是怎么做到的。
他让那两只幼崽违背了自己的天性,毕竟同类相残的目的是为了基因的融合消化,而过早的行动使得意义和效果骤减——这理应是它们进入成熟期后才会发生的事情。
或许是催熟了,但赫露依不在乎这个,她对生物学的理解,不过也就是课上那些,能够让她交出一份让基裘满意的分数的试卷。
除此之外,她在这方面没什么求知欲。
她想知道的,是另一个问题的答案。
“……不是说不可以杀害家人么?”
“但是,那也得先成为家人才可以。它们现在还只是停留在用字母代指的程度,并没有被赋予‘名字’,居然连这种程度的事情都没意识到吗?”伊尔迷将问句硬生生说成了平调,他眨着漆黑的眼睛,歪着脑袋笑了一下,“我们家可不养闲人……而衡量重要程度,无疑是由自身的价值来体现的。就我看来,听话可是基础中的基础。”
“原来如此。”赫露依点点头,没有去看脚边另一只一息尚存的小A,它虽然也受了伤,但是在C和D吃掉B的做法无疑是替它争取了时间。
“这下我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她蹲下身,迅速地捉住了C,在所有人还没有来得及反应过来之前轻巧地扭断了它的脖子,而那只不会攻击揍敌客的幼崽甚至没来得及反抗就彻底失去了再次呼吸的可能。
当C的尸体掉在地上,A和D都迅速靠了过来,赫露依刚打算再做什么,她的手已经被伊尔迷用力抓住了:“……你杀了我的狗。”
“那并不是狗。”赫露依纠正道,复述了一遍在拉丁语系中这类魔兽的学名,然后换回通用语,“我只是在确保公平。”
被抓住的右手已经被用力地扭断,要不是发出了“咔嚓”的响声,感受不到痛楚的赫露依说不定还察觉不到。
她盯着面无表情的伊尔迷,口气里出现了难得的惊奇:“奇怪……你现在反而好像没那么臭了。”
赫露依眨着眼睛,询问道:“你在生气么,伊尔迷?”
*
席巴·揍敌客很是头痛。
他以为自己已经做好了养孩子会很麻烦的准备,但实际发生的时候才会发现他的心理准备或许不足十分之一。
他只不过是稍稍从繁忙的杀手工作中得以喘息,就得知了长女和长子大打出手,而妻子在这个时候还在一旁鼓掌尖叫叫好。
等他到了现场之后,就像被传染了一样,伊尔迷也学着他的母亲尖叫着控诉:“姐姐杀了我的一只狗!还打断了我另一只狗的腿!”
而赫露依看看左边难掩激动、说着“伊尔迷现在就敢挑衅姐姐了!真不愧是我的孩子!”的基裘,又看了一眼眯着眼睛浑身愤怒、脸上的泪水更像是装出来的伊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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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决定加入其中。
当赫露依的尖叫声跟着响起的时候,席巴·揍敌客忍无可忍地低吼:“够了!”
场面一时间混乱的就像菜市场,直到揍敌客的家主放出了自己蕴藏已久的杀气和威压。
尖叫、眼泪、对骂在瞬间消失了,就像舞台上的戏剧被宣告落幕,三个人默契地擦干净了自己的脸,出戏的速度快的惊人,露出了无比相似的神色。
“发生了什么。”不得不充当法官的席巴发问,“你们一个一个说。”
前因后果称不上复杂,更别提在来之前席巴就已经听过了下人的汇报,和称不上清晰的监控画面一致。
伊尔迷先动的手,狩猎偷袭的时间刚刚好,很明显这是准备充分的计划,他准确观测了赫露依和她的宠物每日的活动规律,若不是标序为A的那只幼崽拼尽全力到主人面前求救,这场比赛将会以伊尔迷作为压倒性的胜利。
而发现后赫露依的回击也堪称果断,非但杀死了一只不说,还在和伊尔迷战斗的同时趁机扭断了标序为D的腿,和A一模一样的受伤部位和程度完美地还原了她嘴上自称的“公平”。
席巴·揍敌客盯着他的两个孩子。
赫露依的双手双腿合计起来有不少于十处的断裂,伊尔迷同样也是如此,差别只是赫露依身上的伤口更深,而伊尔迷的伤口更多。
基于这两个孩子以往的战斗习惯,感受不到疼痛愈合速度也比常人更快的赫露依出手时会不顾自己的伤势,战斗方式上更加激进也不介意以伤换伤;伊尔迷虽然更会在攻击和躲闪之间权衡,但两岁的差距还是难以弥补。
……毕竟这可是七岁和五岁的两岁差距,更别提单纯从初始的天赋来说赫露依还是在伊尔迷之上。
要说他们还有什么共同之处,那就是身体虽然已经遍体鳞伤,衣服也是血迹斑斑,可是脸庞还是光洁得不见伤口——这下席巴终于明白了妻子脸上的满意。
基裘不喜欢她两个漂亮的孩子脸上留下任何的伤痕,就像艺术家无法接受自己作品的残缺,一旦受伤她总是会变得歇斯底里,分贝的声音吵闹到让席巴都会思考起妻子是放出系而不是操作系的可能。
而显然这两个孩子学会了教训,或者说,表面上知道要听话。
“我没有违反规则。”赫露依平静地强调道,“我没有杀死家人,回击也足够公平。”
“我没有动手。而赫露依杀了我的狗。”这次伊尔迷连“姐姐”都不叫了,“我需要得到赔偿,或者赫露依需要听我的话。”
赫露依开始用尖叫的声音喊道:“我不会当你的狗!”
“原来姐姐是想当我的狗。”不知道是否故意的伊尔迷重复着对于赫露依说法的曲解,他跟着尖叫起来。
听到这里的基裘一脸兴奋,她迫不及待地展示起了自己女高音的天赋:“快看啊亲爱的!!我们的孩子相处得多融洽啊!!!”
“……”
他可不这么觉得。
席巴平静地想。
家庭生活可比杀人困难多了,不管是怎样困难的目标,他十分确定。
9. 快被饿死的第九天
席巴最后的处置方案是各打五十大板。
赫露依和伊尔迷虽然年纪不大,但他们显然已经有了自己的行动准则,所以行事上也有各自的道理——甚至让旁人不知道该用什么角度加以批判。
一定要说的话,他们“比赛”的游戏规则一开始就没有说明清楚,甚至连处罚他们都是想要增加他们之间感情的手段:在一方没有明显过错的情况下,惩罚和奖励都是同步进行,考虑到之后他们出任务也会有共同合作的情况,这可谓是打下提前的基础。
但显然这样的效果不算太好。
互相监督完成着对彼此的抽鞭,他们两个谁都没有放水的概念。
为了进一步确认赫露依的痛觉会缺失到何种程度的伊尔迷甚至做的有点过火,而向来只知道公平而不知道吃亏的赫露依又在之后好好地回敬了回去。
旁观的席巴很想叹气。
哪怕没有痛觉的感知,凭借击打在皮肤上的声音和鞭子击飞的角度确实也足够感知力道,可赫露依完全没有将她更为年长、更抗击打也更有力量考虑在内,而同时伊尔迷也完全没有求饶或者说软话的打算,就和赫露依一样全程一声不吭地受完了整个过程。
这两个年龄分明相近的姐弟,比起团结友爱,反而表现出了更多的竞争意识。
幸好他们牢牢记着“不可以杀死家人”的准则,却也因此事情一直没有严重到需要席巴出手调停的地步。
而“三毛”的名字终于是诞生了。
是所有人都不曾看好的、被养在医师那里的最为弱小的E,原因是之前赫露依放养着A和B的时候,B吃掉了烂在后山处、企图偷渡而被下人击败的人类入侵者,很不幸的是,那具尸体上寄生着对人类虽然没什么影响,但正好会杀死这类魔兽的细菌,从而吃下了B的尸首的另外三只幼兽也死掉了,只有没有这么做的E逃过了一劫。
“看来过于随机的突发状况,是很难放在事先考虑的计划内呢。”身体尚未恢复的伊尔迷除了脸上少了些血色之外,无论是行动时的动作还是此刻说话的口气都和往常没什么差别,“不过这一次,是平局而不是失败。这样一看,虽然有些可惜,但说不定这也是一种运气。”
“你要说的只有这些么?”赫露依提醒道,“别忘了父亲说接下来‘照顾’三毛是需要我们一起完成的工作。而午休的时间已经不多了。”
“啊我当然记得爸爸说的话,虽然我认为‘一起行动’的附加要求非常多余。”当赫露依扭头就走的时候,伊尔迷保持着不快不慢的步伐平稳地跟在她的身后,“不过,姐姐因为太容易胡来了,需要我充当‘监督者’的角色也没有办法。”
伊尔迷的脚步,就连赫露依骤然停下也还是继续向前。
“……监督者?”赫露依重复着,脸色明显沉了下来,“父亲是这么说的吗?”
“没错。”伊尔迷点头,“虽说我们要成为杀手,但对待家人的话态度就应该友善,和我不一样,姐姐完全没有这方面的意识。”
“……友善?”困惑和惊讶在赫露依的脸上浮现,她迅速追赶上了伊尔迷,盯着他,“你就有这个意识了?”
“当然!”伊尔迷一点也不心虚地点头,他甚至还露出了礼仪老师教授的一个非常标准的微笑,就是因为过于标准而假得让人心慌,“对赫露依,我不就一直很友善么?”
“……”赫露依只是捂住了鼻子,无声中完成了对这番话的回应。
当傍晚被母亲问起的时候,赫露依平铺直述地重复了一遍今天中午的对话,而听到一半基裘就笑了:“伊尔迷还是这么喜欢赫露依,真让我感到高兴。”
“……喜欢?”赫露依皱了皱眉,“但他一直在挑战我。”
她的表情看起来尤为困扰:“伊尔迷很麻烦。”
“那是因为伊尔迷想要‘照顾’赫露依,之前我也是这样追求‘亲爱的’的!”一说到这个话题,基裘肉眼可见地兴奋起来,戴着白丝手套的双手捂着自己的脸,害羞得像是坠入爱河的少女,“但是,正因为我怎么尝试都做不到操纵他!正因为如此,我才会迫不及待接受了‘亲爱的’的求婚!”
“……操纵?”
“嗯嗯!因为亲爱的一直都非常警惕,不管我做什么都没有露出足够的破绽!他真的是太棒、太优秀了!”基裘并不吝啬自己对丈夫的夸赞,跟着露出了尤为自豪的表情,“赫露依一定也可以做到!我听‘亲爱的’说了,你想要像他一样对吧!!赫露依真有志气,真不愧是我的孩子!”
“我应该成为一个揍敌客。”赫露依回答说,“而父亲肯定是,所以以他作为目标就不会有问题了。”
“就算是对赫露依,这也不意味着多简单。”基裘突然收回了贴在脸颊处的手,当她双手交叉自然垂落的时候,配合上认真的表情就像她繁复的穿着,带着出身高贵的女性从骨子里透露出的优雅,“想要像你父亲那样强大到得以‘照顾’所有人,照顾好伊尔迷也不过是第一步罢了。”
而在伊尔迷面前,基裘也传授了自己的经验:“你爸爸教过我,在赫露依没有办法理解的情况下告诉她应该做什么,这样是没有效果的。”
她看着这个同样会让她感到骄傲的儿子,一定要说的话两个孩子之中女儿的性格更像是她的父亲,而伊尔迷无疑是更像她,尤其是这个年龄就已经有了挑战强者的勇气。
哪怕输了多少次都没有关系,只要有一次的胜利,就足以让操作者翻盘。
“我知道的,妈妈。”伊尔迷答应得又快又轻巧,和理解上总是有障碍、行动上也多少会表露出自己的叛逆的赫露依不同,更年幼、更听话的伊尔迷从来就没有让基裘真正操心过,“我会用‘赫露依’这个称呼彻底代替‘姐姐’的。”
他说到这里,跟着露出了一个彬彬有礼的笑容:“我也想要‘照顾’姐姐,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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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我们是家人啊。”
无论获胜的人是赫露依,还是伊尔迷,胜者都会是她的孩子。
对基裘来说,这个世界上,还有比这个更令人激动的局面么?
基裘用扇子掩着嘴,眼里闪烁着过于高涨的喜悦。
她已经迫不及待地想要看到这场胜负的结果了!
*
照顾魔兽并不是一件轻松的事情。
哪怕“三毛”还很幼小,是幼年期而不是成熟期,但那也是和他的母亲“二毛”相比。
就现在它的外形就已经足足三米,哪怕是招呼着它趴在地上也并不是伸手就可以触碰到的高度,至于每次替它刷干净全身更是需要花上不少的时间。
即使是再乖巧听话的野兽,锋利的爪子也可以轻易地割开人的皮肤。
那些不是要害的爪痕虽然会迅速地止血,可伤口的疤痕就没那么快了。
“妈妈看到会生气的。”这次是伊尔迷提醒道,赫露依瞥了他一眼,放弃和他争辩是因为他上次给三毛洗澡的时候刮掉了它身上一半的毛,才弄得之后三毛就变得尤为抗拒。
赫露依不是没有想过要告状,可母亲却说“照顾”就是包含了这么麻烦的事情。
即使是赫露依也知道,伊尔迷似乎并不想要被她照顾。
……其实她也没有那么想要照顾伊尔迷,只是如果想要和父亲一样的话,这似乎是什么附加的责任。
“爪痕很快会消失的。”赫露依像是预言一般这么说,她的目光划过了伊尔迷,还有即使是这个时候也跟在她身后的雨音,以及不远处监管着三毛的摄像头,“只要没有人说了多余的话。”
雨音在和赫露依眼神碰撞的瞬间就低下了头,伊尔迷则是思考了一下:“赫露依要用什么作为保密的交换呢?”
一瞬间,赫露依看向伊尔迷的目光已经染上了杀气,似乎是在衡量从哪个部位下手会让人最快失忆;而伊尔迷还是一副无事人的样子提议道:“我要你所有功课的最新笔记。”
“成交。”赫露依点头,犹豫了一下还是没有主动说出她这次的笔记和上次比并没有多多少内容。
在她答应的瞬间伊尔迷笑了,而这个笑容令她稍许有些不适,就像他不知道什么时候从“姐姐”的称呼变成了直呼她的名字。
凝聚在鼻尖处飘散不去的臭味无时无刻不在提醒着她,不可以随便放松警惕。
哪怕是这些天,他们共同照顾“三毛”而接触的时间更久,也一起完成了食物的狩猎,整个过程伊尔迷都非常配合,做什么也没有推脱,也不像之前那样突然说要挑战她。
他表现得过于“听话”了,有点反常,但因为很省事所以赫露依自然无意追究伊尔迷突然这么配合的原因。
他或许想要制定什么计划,就像之前那样。
而赫露依并不好奇,因为一切迟早会发生,她只需要到时候再应对就好。
10. 快被饿死的第十天
“念”这个东西,赫露依第一次是从伊尔迷的口中听到的。
而伊尔迷自称是从他的贴身女佣三叶那里听来的,而三叶在她的面前又转述一遍的时候还一脸惶恐,颤抖地说着:“我不能再说了!老爷和夫人要是知道了,我会死掉的!”
“三叶。”伊尔迷的手搭在了这个年幼的女仆的肩膀上,“你已经让我们知道了。”
他歪了歪脑袋,目光里是本人都没有察觉到的、过于清澈的恶意:“要是我们主动说出口的话,你是喜欢‘砰’地一声的死法,还是成为三毛的口粮呢?”
“母亲大概不会同意第二种。”赫露依在这个时候补充,“她最近说三毛需要控制体重了。”
这句话就像是最后一颗滚落的石子。
这个因为母亲病重,不得不在儿童时期就把自己卖身给揍敌客的东方女孩彻底被恐惧击垮了,她几乎是语无伦次地说着自己所知道的一切,最后还痛哭流涕地跪在地上仰着脑袋,向致使她沦落到这个处境的两位小主人祈求道:“……其他人不会知道的,对么?”
伊尔迷弯下了腰,语调里是诡异地上扬:“放心吧,让父母知道了对我们来说也很麻烦。再说了,三叶对我还有更大的用处。”
站在不远处的赫露依看着这个出身东洋那边的岛国的女孩一瞬间露出了接近于感激的表情。
赫露依也听老师讲到过《语言的艺术》,但这门课她确实不如伊尔迷擅长。
“那是因为我比赫露依更加真诚。”之前伊尔迷这么自顾自地对她说,“驯服可不是只靠威胁……换做是我的话,我会让每个人自主地发挥自己全部的作用。像你之前对南音的做法就太粗糙了,需要我的帮忙吗?”
“不需要。”赫露依拒绝道,“南音确实更听父亲的话。那我只需要成为像父亲那样的揍敌客就可以了。”
言归正传。
三叶对于念能力的了解并不算多,而且她的开念也是偶尔路过了念能力者的战斗、又被另一个好心的猎人教授了如何控制体内流淌出的“气”,但即使这样,她体内的“气”也流失太多了。
好运让她没有死去,成了念能力者所以才有了卖身给揍敌客的门槛,可没有经受过更系统的教导,对念的认知也停留在最基础的那一些。
“强制开念存在风险。”趁着南音去厨房觅食,顺便又到了固定给三毛刷牙的时间,这是伊尔迷和赫露依最能够单独相处的时候,“三叶甚至说不清楚是怎么控制‘气’的。她知道的未免太少了。”
赫露依听得出伊尔迷话语里的不满。
“至少她知道‘气’是生命的能量。”赫露依说,“那只要找出拥有足够多的‘气’的人就好。”
伊尔迷奇怪地笑了一下:“姐姐这次很主动。”
他又换回了原先的称呼,赫露依看着他:“父亲身上的‘气’很多,只比爷爷少上一些。”
“也对。我们有足够多的,可以调查的对象。”当赫露依提到“父亲”的时候,伊尔迷几不可查地皱了皱眉,“那么就分头调查,等有了结果再共享情报,这样效率会快很多吧?”
“在这方面我不如你擅长。”赫露依平静地指出了这场交易中不公平的地方,“我以为你会想比我更先学会‘念’。”
一直到现在,她仍然会接受伊尔迷突如其来的偷袭,这几乎都要成为生活的一部分了,就像照顾三毛一样。
老实说确实没什么特别的区别,除了同样麻烦,并且同样不得不去做。
“的确,先学会念会更有优势,但考虑利益的同时应该也要考虑风险。”伊尔迷一脸诚恳,“不然我不觉得这件事情爸爸会有意地向我们保密——为了风险最小化,由一个人先行试验,然后另一个人复刻成功的经验,才是最有利于揍敌客的做法。”
赫露依听懂了。
毕竟“鸡蛋不可以放在一个篮子里”,这个关于投资学的最基本常识,也一度是他们上课的内容。
“你要我当试验品。”赫露依直白地指出。
“我只是在帮助姐姐实现变强的愿望,也是为了成为合格的揍敌客。”伊尔迷纠正道,“你会自愿,这自然也是一种公平。”
就像伊尔迷一直以来自称的那样。
他非常真诚,也不喜欢说谎。
避重就轻——哦,他更愿意把这个称之为“沟通的技巧”。
“我知道了。”赫露依点头,“我会按照我的方式调查。”
*
一转身,赫露依就径直跑到了席巴·揍敌客的跟前。
“父亲。”她直白地挑明了自己的来意,“我想学‘念’。”
——这一定是最为简单、高效的调查方式。
她是当着伊尔迷的面询问的,所以,当席巴询问着“你是怎么知道‘念’的存在的,赫露依”,她也毫不客气地供出了弟弟:“伊尔迷告诉我的。”
这下,席巴的目光落在了伊尔迷身上。
哪怕三叶垂着头已经害怕得身体颤抖,伊尔迷还是神色如常地回答说:“我在家里听到下人提到了这个词,结果没想到连赫露依都不知道。”
“是这样么。”席巴扫了一眼表情明显不对劲的三叶,揍敌客的家主不知道想到了什么并没有进一步追问,“这个力量,对于你们现在的年龄而言,还是有些危险了。”
席巴的口吻突然柔和了一些:“我很高兴,赫露依。你愿意直接向我发问。”
值得一提的是,席巴·揍敌客并不是一个和蔼的父亲,大部分的时候他都冷着脸十分严厉,而像现在……友善的态度并不多久。
起码赫露依这一次停留在父亲脸上的目光的时间有点长,她张着嘴,用力地吸着气,看起来有一些惊讶。
“爸爸。”而和惊讶得甚至没有说话的赫露依不同,伊尔迷则在这个时候迸发出了自己的好奇心,“那至少,您能在我们面前演示一次么?作为奖励,我想赫露依也很想看到的。”
赫露依的表情停顿了一下,但当席巴将询问的目光扫过来的时候,最终还是点了点头。
“跟我来。”席巴带领着他的两个孩子来到了训练室,这里隔音的效果更好,墙壁更是经过专门的加固处理,在这个足足有三四个排球场宽敞的大房间里,站在墙壁前的席巴·揍敌客抬起了自己的手臂。
“我只演示一次。”年轻的揍敌客家主说,明明深处室内,却仿佛有看不见的狂风吹起了他银白色的头发,身上的衣服早就猎猎作响。
赫露依目不转睛地凝视着父亲的指间,不使用“凝”的话理应看不见“气”的流动,但在这一刻空气仿佛是被压缩一样塌陷了起来,于是仅凭肉眼都足以察觉到面前恐怖的变化。
无形的空气在席巴的指尖旋转,到最终仿佛凝聚成了一个排球的大小。
然后下一秒,“排球”就像一只笔直的箭一样飞了出去,飞越了这个足足有八十米长的房间,到墙壁的另一侧留下了一个巨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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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墙面和房间都因此颤动着,这场仿佛地震一样的作响令另一个房间里正在喝茶的桀诺放下了自己的杯子:“哼,都是当父亲的人了,结果还是那么不够稳重。”
嘴上说着嫌弃的话语,但桀诺的脸上却浮现出明显的笑意。
而基裘的反应更加夸张了,她拎着自己的裙摆,踩着高跟鞋却依旧脚步优雅地在走廊里狂奔:“真是的!亲爱的和孩子们玩的那么开心,怎么就不叫我一起呢!!!”
而在距离她杀入训练室还有两分钟的时候,赫露依走到坑的边上,摸了摸还黏在墙壁上的、滚烫的碎石。
这个只有排球的大小,而这明显控制了力道的证据恰恰说明了席巴的实力。
不止是威力,更有掌控力。
“念能力有分系别。”赫露依用手帕抹了抹自己沾上白灰的手,抬起了漆黑色的眼睛,“父亲是……”
“放出系。”
回答她的是席巴和伊尔迷几乎同时响起的声音,伊尔迷耸了耸肩:“看起来我猜对了。”
“你们母亲是操作系。”席巴补充,而几乎是他的声音刚刚落下,基裘就拉开了房门:“要看妈妈来展示吗!亲爱的,你充当一下被我操控的——”
“不行。”席巴的口吻坚定得不容拒绝,“赫露依和伊尔迷也不会成为操控对象,他们在没有做什么之前不行,我和你说过这个,基裘。”
他的口气甚至可以用冰冷来形容,而基裘却红着脸:“亲爱的!我果然还是最喜欢你生气的时候叫我名字的冷酷——”
当她扑到席巴的怀中的时候,赫露依和伊尔迷已经非常有默契地分别拉开了训练室的前门和后门。
“我们该去上课了。”赫露依说。
“不然就要迟到了。”伊尔迷补充。
这对关系不好的姐弟在这个时候展现出了异常的默契,他们同步地关上门,在房间里可能会传来某些声音之前,选择飞快地离开了原地。
如果在揍敌客生活有什么规则怪谈。
那么“要学会看眼色”一定榜上有名——尤其是在你的父母感情不错的时候。
“看来我们很快就要有弟弟了。”伊尔迷说。
“也有可能是妹妹。”赫露依纠正,“希望这次母亲允许交给我来照顾。”
“至少学会念才有可能有资格吧。”伊尔迷说到这里,却主动转移了话题,避开了可能会到来的争吵,“比起这个,赫露依觉得下一个会叫什么名字?‘迷尔’什么?”
“……这又是比赛么?”赫露依思考了一下,“迷尔雅?”
“这不是比赛,因为猜中什么都说明不了。”伊尔迷摇头,但给出了自己的猜想,“迷尔嘉。”
这场不是比赛,仅仅是通往上课路上的一段小插曲并没有获胜的那一方。
很快,怀孕三个月的基裘公布了问题的答案:“你们要有弟弟了!名字想好了,叫做‘糜稽’!”
不是“ya”,不是“kya”,而是“ki”。
“好的妈妈。”伊尔迷抢先说,“等糜稽出生之后,我会照顾好他的。”
“我更有经验。”赫露依补充,“您知道的,母亲。”
基裘摸着肚子,笑眯眯地看着她乖巧听话的两个孩子针锋相对着,就像两只试图用爪子挠伤彼此的小猫。
她的孩子们能够这样良好相处!真是太太太让人感到欣慰了!
等糜稽出生之后,揍敌客家显然会变得更加热闹!
11.快被饿死的第十一天
“砰——”
赫露依看见子弹穿过了靶心,随后左手握住了右手里这把枪的枪管。
刚刚出膛还散发着滚烫的余热,伯/莱/塔M92F的这款手枪较为轻便,双排15发子弹也可以说是黑-帮使用的最为常见的武器,不过射程有限也只有50米。
杀人的时候,揍敌客很少会使用武器。
必须得说的是,经过特殊药水浸泡、多年训练强化后可以变化的双手早就超过了一般冷兵器的锋利,而热武器的发明时间尚短,杀伤力也很有限。
但是不使用,不代表不会用。
越是了解显然对于突发情况的处理更加便利——他们也正是因为这样,所以还在上一些看似和战斗完全无关的文化科普。
赫露依看着墙上留下来的弹痕。
和当初席巴·揍敌客留下来的那个球状的印记相比,完全是小巫见大巫。
放出系。
她努力回忆着这一类念能力的特性,将原本是在身体边才会缠绕的“气”集中起来,即使射出也不会减少其中的威力……大概是这个意思吧?
若是想要说达到父亲当时一击的效果,哪怕是站在50米的近处,将弹夹全部打空似乎也做不到。
如果换做是用拳头出击的话,花费的时间似乎可以少一些,可这样的比较毫无意义,因为当时的席巴并没有用尽全力。
赫露依按着墙壁,闭上了眼睛。
如果想要和父亲当时一样,如果换做是她来进攻的话——
流转在她身躯里的白色的“气”在这一刻缓缓凝聚,直到不远处的声音响起:“赫露依。”
赫露依没有搭理,于是伊尔迷又叫了第二遍:“赫露依。妈妈找你。”
就要快了。
赫露依睁开眼,应道:“我知道了。”
赫露依没有搭理身后的伊尔迷落在她身上的视线黏稠而又牢固,一直到她走到走廊的尽头转了个弯才被迫消失——而赫露依早就习惯了。
伊尔迷一直这样看着她。
*
就要快了。
距离糜稽的诞生,也要快了。
而正在这个时候,赫露依会被席巴叫住:“赫露依,过几天有个任务,我会确保你完成。”
“我知道了。”赫露依点头,“我会做好准备。”
再怎么说也是第一次正式出任务,所以对于雨音递过来的资料,赫露依还是仔细地翻阅完毕。
她记住了暗杀目标的名字和长相,记住了他常出入的场所,记住了他身侧的保安和人员的分布——而很快,赫露依发现,在大部分交给她的基础任务中,这样的步骤显得有些过于繁琐了。
买凶揍敌客的价格并不算便宜。
于是,揍敌客暗杀的目标也总是配备着一定的人员防御,但大部分情况下他们都形同虚设。
黑夜会是最好的倚仗。
本来就接近于悄无声息的脚步,足以被保安们的交流声掩盖,即便这个时候也穿着反复的裙摆,赫露依仍旧保持着步伐的稳健。
但她知道远远不够——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已经察觉不到席巴的存在了。
心跳、脚步声、甚至是气味……都彻底消失了。
可父亲一定还在这里。
赫露依对此非常笃定,她没有尝试去寻找席巴的踪影,而是隔着窗户盯着她此次需要解决的目标。
仅仅一墙之隔足以让她听见里面的人正高谈论阔,他站着身举着酒杯,身侧是外放的座机电话,月光照耀下他背朝着窗户,倚靠着书柜倒是稍许露出了半个后脑勺。
只有两步之外的地方,两个守卫背靠着背,其中一个正严格看守着房间里的唯一那道门,若是从正面闯入,赫露依也没有掠过对方而挖出目标心脏的把握。
要故意发出动静引开对方么?
赫露依握住了捏在手心的石子。
但看守者有两人,仅有一处的动静毫无作用,但同时发出两道又有些困难,如果是正面迎敌,现在的她确实没有战胜对方的把握。
早在训练的第一课的时候,她就已经学到了。
要挑选自己有可能战胜的猎物,为了完成任务,行动之前必须有充分的把握,打草惊蛇反而只会提升不必要的难度——并且,和任务失败相比,更可怕的是因此丢掉了性命。
任务失败还有下次补救的机会,而死亡却是不可逆转的事情。
赫露依有些犹豫。
短短两天的时间她已经完成了十项工作了,这是第十一项——现在是否已经到了应该先行撤退的时候了?
寻找并且等待下一个时机,等一个任务目标身边没什么人碍事的时候:资料上有写,任务目标有个每周都会碰面的情妇,按照之前的习惯,应该也就是这两天的事情……虽然地址并不清楚,但只要潜伏在这里两天而不被发现……
这是更有可能的答案。
赫露依非常清楚。
但她也记得,基裘的预产期也是这两天的事情,而父亲说过,只要她完成这个任务,就可以休息一段时间。
那个关于照顾“糜稽”的提案,无论是父亲还是母亲,都没有正面应答。
而赫露依很清楚。
基裘总是比席巴容易改变主意,当赫露依和伊尔迷发生冲突的时候,他们共同的母亲很少会在他们的面前表明自己的立场,却会在只有一方在的时候表达对自己的支持。
……而这个发现,也是伊尔迷告诉她的。
“妈妈想要被我们同时喜欢。”伊尔迷说,“而她实际上喜欢更加听话的孩子。”
——而他们要做的,就是在基裘的面前,去成为那个“更听话”的孩子。
至少目前是这样,因为目前的他们,还是被照顾的对象。
而母亲一旦做出的决定,其实父亲很少会直接拒绝。
这也是为什么,赫露依一直都不能吃饱的事情明明透过南音父亲肯定知情,可席巴也只是默认了南音的举动,而不是出面阻止基裘。
如果在她不在的这几天里,母亲答应了伊尔迷“照顾”糜稽的请求……
……那么,新的那个“弟弟”,就不会交到自己的手中培养。
赫露依摸了摸这个时候也依旧干瘪的肚子,又一次看向了还在打电话的暗杀目标。
隔了一扇窗,他们之间的距离不过只有74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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超过了伯/莱/塔M92F手枪的射程,却远远比不上当初父亲展示的那一次的距离。
要试试看吗?
这样的念头只是一闪而过,而赫露依的身体比大脑更快地做出了反应。
她抬起了自己的手,和当时的席巴做出了一样的姿势。
生命的能量,称之为“气”。
放出系的特点,气在身体以外仍可以保持威力。
需要凝聚成足够的大小,射出的速度也必须快到足够打碎玻璃,而且还得持续飞行直至穿透大脑——穿透的位置最好脑干的部位,若有偏移的话也存在没有杀死的可能。
赫露依并不觉得这种情况下她还有补救第二次的机会,建立在没有席巴出手的前提下。
而父亲一旦出手,揍敌客的任务虽然算是成功,可她的任务却也就彻底失败了。
如果是这样的话……
相关的物理学知识在她的脑海中计算,抽象成直白的数学公式,就足以得到最小的运行速度和“子弹”的最低大小。
再考虑到可能会有的大风,添加一些突发情况下的误差……
赫露依身上原本安稳流转的“气”开始定向汇聚到她的指尖,三秒过后,已经形成足够大小的念弹从她的指尖弹出。
一切都像是那一天席巴·揍敌客的行为复刻。
那颗子弹或者说那支箭砸碎了玻璃,当巨大的声响发出的那一刻赫露依已然消失在了原地,攻击也如她料想的那般从后脑勺的猪肝穿透了任务目标的鼻梁,当骚乱的呼喊声传来,听到了守卫 “先生已经没有呼吸了!” 的惊呼声,被席巴提着衣领的赫露依抬起头看着从屋顶上出现的父亲:“任务完成。”
席巴盯着他八岁的长女。
原本缠绕在她身侧就已经比一般人更加浓郁的“气”在开念之后更是膨胀了不少,作为生命的能量,除了人类之外,不少魔兽也具备着念能力。
它们或许不像拥有文化的人类一样可以向彼此互相教授学习“念”,但有的物种的天性更能让它们对此运用自如。
席巴·揍敌客不知道自己是否应该为此感到骄傲。
不是靠外力,不是靠日复一日的积累,而仅仅是几个月的自主练习,赫露依就自发地冲破了精孔,并且在开念的同时自主成功地完成了“发”——唯一能够称得上学习对象的不过只是他之前在训练室的一次演示。
这样的天赋……听起来已经超过了人类该有的极限。
“父亲。”而做出了这一切的赫露依·揍敌客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自己的行为有多么惊人,她只是提问道,“任务结束了,我们该回去看望母亲了吗?现在的话应该还能够赶得上糜稽的出生。”
那个从八年前就浮现在他心头就不曾消失的怀疑,此刻又一次在席巴的心头涌现。
赫露依……真的是他的孩子吗?
“赫露依。”
“我在,父亲。”
听着她过于沉稳的应答,盯着她漆黑的长发,和漆黑的眼睛一样完美地融于了黑暗。
席巴蓝色的眼睛垂落了。
“的确,赫露依。”他说,“现在还来得及。”
北风呼啸。
12.快被饿死的第十二天
对于赫露依来说是第二次见过的场面,对伊尔迷却是第一次。
他们围在摇篮的身侧,面对面站着低着头盯着躺在里面的糜稽,刚出生的婴儿脸又红又皱,以至于伊尔迷在看到地第一眼提问:“糜稽不好看。”
而赫露依想都没想直接回答:“你以前也是这样的。”
“爸爸。”而伊尔迷完全一副没有听到的样子,“有什么办法可以改善这点吗?”
回答他的却是靠坐在墙上的基裘。
这个已经生过两个……应该是三个的女性虽然身体还有些不适,但表情却神采奕奕:“别这么说,伊尔迷。糜稽的下巴,不是就很像‘亲爱的’么?”
赫露依这一次的目光落在了父亲的下巴。
她看看席巴又看看糜稽,看看糜稽又看看席巴,哪怕一句话都没有说,但动作和脸上的神色都已经表达了她的怀疑。
席巴倒是很清楚赫露依并不是靠五官和长相来分辨人类的。
之前带着她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就是这样了,哪怕已经给了她目标对象的名字和照片,只要稍加伪装她就会有所犹豫,而这种情况又局限于不认识的陌生人——对于更为熟知的家人,变装的做法就不奏效了。
联系到她平时的说辞,她似乎是用“气味”来分辨的——这样习惯的生物,在人类有记载的范畴内又有多少种?
这样的思绪并不会影响席巴对伊尔迷的教导。
“就像你姐姐说的那样,刚出生的婴儿都是如此。”席巴看了一眼糜稽黑色的胎发,“你们的弟弟长得更像你们的母亲。”
这或许是对于现实的叙述,但很显然有些人足以把它当□□的告白。
“真是的!当着孩子们的面说什么呢!”基裘又捂住了脸。
身为“孩子”的赫露依和伊尔迷看了彼此一眼,伊尔迷:“对了,已经到了喂养三毛的时间了。”
赫露依:“是的,父亲母亲,那么我们先走了。”
这对关系不算太好的姐弟在这个时候总会表现出非同一般的默契,告辞的速度也异常地快。
再说了,每次他们的借口也不完全是借口。
赫露依挑着被放在大桶里面搅拌后的饲料,毕竟现在的三毛牙口还没有完全长齐,那些非法闯入揍敌客的天然人类饲料还需要进行初步地分离——不然会偶尔因为身上携带过于坚硬的钢铁而使得牙口嘎嘣脆的情况。
以往她一般丢完就会迅速撤离,处在饥饿状态下的三毛如饿虎扑食,这个时候它没什么特别的控制力……可这一次,她的动作稍显慢了一些。
“咔嚓”一声,那个足以撕裂人体的尖牙利齿就咬合上了她的手臂。
几乎是同时,原本游走在全身的念量都向被咬着的右手手臂汇聚。
——“坚”的运用。
如果太多的话容易崩开三毛的牙,如果太少又容易受伤……感觉不到疼痛的赫露依看着自己手臂上正缓慢涌出的鲜血,三毛的牙刺进了自己的皮肤大约是1cm左右的深度……这样算刚刚好吗?
“三毛。”和还在冷静思考念量的大小的赫露依相比,伊尔迷脸上的不快溢于言表,“松嘴。”
他在不高兴。
迟钝如赫露依都察觉到了这一点,她看着在发号施令过后变得更加不高兴的伊尔迷,提醒道:“它的尖牙卡住了。”
这并不能说明三毛不够听话。
“我知道。”伊尔迷回答的同时也用手掰开了三毛的嘴,“你在测试你的‘念’。”
他是因为这个而感到不快的吗?
赫露依恍然大悟:“我没有答应过要和你分享情报……不过要说的话,我只是单纯地想着和父亲一样试试看,于是就做到了。”
“这应该是赫露依才能参考的做法。”伊尔迷平静地指出了一个常识,“一般来说,得先确认自己所属的念系才对。而你很确定自己是放出系,因为爸爸就是这样的。”
“——你在以父亲作为目标,不对,你想要像父亲一样。”
就算察觉到了人称的变化,赫露依也并不能确定伊尔迷的想法。
或许是因为毫无必要。
就像他此刻,不知道有什么意义的强调。
“是的。”赫露依点头,看起来更加困惑了,“我的目的明确而且明显……有什么问题吗?”
到最后,伊尔迷并没有回答她的疑问。
虽然他说了估计也没什么作用——既然父亲和母亲都对此没有异议,仅仅是“弟弟”的伊尔迷虽然不至于沦为她照顾的对象,但显然也没有到可以对她的做法指手画脚的地步。
“念”的学习也成为了赫露依日常生活的一部分。
刚开始的两次还是席巴带着她的,后来教授的人选就换成了桀诺……看着总共没怎么见过的爷爷,赫露依一时之间甚至睁大了眼睛。
“互惠互利。”桀诺说,“你父亲最近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操心,所以这段时间会是我带着你。”
也是这个时候,赫露依才知道,原来爷爷也是放出系。
但不管哪个念系,最基础的四大行:缠、绝、炼、发都是一样的,而“打坐”的冥想只是一开始的辅助手段,像磨炼到桀诺这个境界,说话和呼吸的时候他都可以完整地运转一圈“周”——那又是在之上的进阶运用了。
而老师的存在,就是基于不同的阶段给出相应的建议,就和之前电击的程度、可以拎着的杯子的重量选择……看似作用有限,却能起到足够的指引。
“这是‘乌琉斯’之石,输入念的时候可以测出念系的分布。”桀诺把一块巴掌大小的炫彩石头递给她,上面还刻着一个六边形的纹理,“特质系除外的情况下,一般来说临近的念系越容易学习,而这种方式有助于得到具体的数值……还有这种例外。”
桀诺看着接过石头,除了“放出系”的位置是100%的光亮之外,原本相对的、应该只有40%的具现化系却也有80%的亮度。
强化系是80%还算合理,变化系是最低的40%,本来相邻的操作系却只有40%。
……………强化系(80%)……………
放出系(100%)…………变化系(40%)
操作系(60%)…………`具现化系(80%)
……………特质系(0%)……………
这颗只能使用一次就不会再变化的昂贵石头仍然残留着她留下来的数据,从未见过的情况令桀诺陷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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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短暂的沉默。
“赫露依。”他最后说,“这会影响到念能力的构建……但目前这个阶段你可以暂时不去考虑。”
“我以为具现化和放出系会很接近。”赫露依说,“首先要凝聚成什么东西,比如说子弹一样,再射击出去吧?”
“不。打出去的只是单纯的‘念’而已,的确有像你说的是用乐器或者声音的做法,但那并不是用念构建、而是原本就存在的产物。”桀诺解答着,但对于这样的情况多少有了猜测。
因为赫露依的先入为主,才导致了这样的结果……也就是说,她认知上的扭曲会相应地折射么?
如果仅仅是最基本的念能力的教授,仅仅只是刚起步的阶段,席巴再怎么没空也没有到需要桀诺出场的时候。
在别的地方也许是罕见的念能力者,在揍敌客却是选拔下人一个较为基础的条件——但赫露依的情况过于特殊。
就像多年前赫露依刚出生没多久的时候,桀诺又一次收到了席巴的请求。
而除了需要看管可能会发生异变的赫露依,这几日频频靠近的伊尔迷就是另一种程度的麻烦了:“我不会教你学念。”
桀诺已经不知道多少次重复这样的话。
而伊尔迷也不知道多少次回答道:“我知道。我不会做没有把握的冒险。”
而这一次,他甚至主动说:“因为我和赫露依不一样……爷爷需要的话,我可以帮助你一起‘看管’她。”
席巴目前有三个……姑且把赫露依也算上吧,目前有三个孩子。
最小的糜稽还不会说话看不出来习性,伊尔迷在各个方面确实更像他的母亲。
无论是……得寸进尺还是避重就轻,就算明知道他有坏心思,还是会不由自主地顺着他的思路。
因为他所说的一切,都是站在“你”的立场……或者说“揍敌客”的立场。
单纯这一点的话,赫露依会表里如一不少……而有问题的却是赫露依。
若是两个人的性格反一反就麻烦大了,虽然那个时候席巴的对策会截然不同……桀诺想着这些,询问道:“你有和席巴说过么?”
“……”淡淡的不快又一次在伊尔迷的脸上浮现,然后很快变得平静。
“我还不够格,年龄和实力上。”他直白地复述着席巴说过的结论,接下来的口气却是难得一见的锐利,“爷爷也是这么认为的么?”
“席巴是现在的家主,我不会在这种事情上驳回他的判断。”桀诺说,“大部分情况我和他的利害关系一致。”
他看着这个六岁大的孩子,原本女性的生长期就提前于男性,和赫露依相比,伊尔迷却是要矮上不少,也显得更加年幼。
“你太着急了。”桀诺还是口气软了一些,“重要的从来都不只是现在。”
桀诺并不确定伊尔迷有没有听进去,他们这个年龄的孩子总是会有自己的想法,就算是桀诺年幼的时候也不觉得长辈的劝告就是正确的忠告。
只是在那之后,伊尔迷来的不再那么频繁了。
年龄越接近的孩子之间越容易产生对抗情绪。
……果然。还是建议席巴在短期之内不要再养一个孩子吧?这样下去真的要带不过来了。
13.快被饿死的第十三天
学会了“念”之后,赫露依暗杀的对象也进行了小小的升级。
当然,考虑到她再怎么说还是初学者,念能力者的战斗也存在着过多的不确定性,过于困难的任务并不止于交给赫露依独自完成——实际上,赫露依看着桀诺,认为这更像是传说中的“野外课程”。
这种时候放一只羊也是放,放两只羊也是放:于是伊尔迷成为了她的“同学”。
现在的伊尔迷尚未开念。
“最迅速的开念方式会导致‘气’的流失。”他是这么看待这个问题的,“从100降低到80后又上升到140,那还是循序渐进直接学习到160更有利于长期发展。”
他自顾自地分享起了自己的看法:“我要的并不是一时的胜利,而是更为长久的‘照顾’。”
赫露依很想说就算他的“气”变成了160,她到时候的数值也会变得更高,以及她其实并不关心伊尔迷怎么想的所以才也没有向他提问,可又觉得说这样的一长串话太麻烦了,还是保持了沉默。
伊尔迷有他自己的想法,别说他称不上听话,就算他乖乖照做也照样会有自己的理解方式,就像她面对父亲的时候的做法一样。
想到这里赫露依恍然大悟。
这一定就是家族遗传吧!揍敌客都是这个样子……那么,父亲在爷爷面前,母亲在父亲面前,会也是这样吗?
她不想去问基裘,因为这意味着她又要被迫从头听一遍母亲的恋爱故事,从当初她是怎么迷恋上父亲、父亲之后又是怎么向她求婚的开始说起;她不是没有问过桀诺,而对方只用“这还不是你现在应该知道的事情,赫露依”这一句话就结束了回答。
“大人倾向保守秘密。”伊尔迷指出这点,“我们应当自己找出答案。”
这并不是伊尔迷第一次提到“我们”。
上次说要探究“念”的时候他也是这么宣称的,很显然一直到现在他们都不曾真的达成合作,基于过往的数据预测,赫露依认为这一次估计也是这样。
在完成任务的时候,他们的做法也并不相同——伊尔迷倾向高效,对于分配到他手上的“工作”,他会根据完成地点、完成期限进行统筹规划,倾向于以最短的时间、最省力的方式、最有效率地进行。
基于同样的准则赫露依确实也能得到相同的答案,最短路径问题,运筹学的基本,但那也只是抽象成数学模型的计算而已,不代表她会这么做。
甚至连桀诺也有不同看法:“任务中无需误伤过多的无关人士。”
他淡淡地提出这一点:“伊尔迷,多余的目击者太多了。”
“那些虽然不是任务目标,但真的被误伤了也无所谓吧?”伊尔迷歪了歪脑袋,“我依旧完成了任务,‘尽量不要牵连其他人’只是爷爷的做法,而并不是揍敌客的要求。”
赫露依也不喜欢这么做:“没有人为他们的死亡买单。”
揍敌客家的长女给出了无可辩驳的论点:“这听起来就像打白工……而且,也意味着杀死一个人的平均收益降低了。”
这听起来没有任何好处。
要知道,伊尔迷对于迅速完成工作的理由是为了完成更多的工作量,或者可以尽早回到揍敌客,有更多的时间变强或者锻炼,尽管赫露依对此保留意见。
他们很早就讨论过这个问题了,对于工作获得的报酬,可以用在哪些地方。
就赫露依看来,她没什么特别想要的东西——再怎么说,现在的她可是连最基本的“温饱需求”都没有达成,更不用说其他的“爱好”或者别的什么。
人类的食物虽然可以用戒尼买到,但于她而言这样的摄入方式是存在一个上限的,再吃也只能起到一个精神上的安慰作用。
量变无法引起质变,而大部分的东西在揍敌客都有,她找不到有什么特别需要花钱的地方,而杀人的报酬又有这么多。
她确实能够看到账户上的数字的增加,可数字只是数字,她会去完成任务,只不过因为这是揍敌客需要完成的工作。
伊尔迷同样也没怎么花销,除了给三毛买了新的狗链。
“我比较喜欢用自己的东西。”他分享说这里的时候甚至笑了一下,目光落在了赫露依的脖子,“赫露依不这么觉得吗?”
“二毛都没有带过狗链。”赫露依回答说,有些不爽地皱起眉,“又到了你挑战的时间吧?”
她没有等伊尔迷回答,已经率先拎起了裙摆,当即冲着他站着的位置就是一脚。
那个眼神……看的让她很是不舒服。
再说这也太臭了,真不知道他这个时候在想什么。
但是没关系,等打起来的时候伊尔迷就不得不忘掉他那些她并不想知道的想法了!
除此之外,戒尼当然还有别的用途。
“那是足以拿来交易的筹码。”伊尔迷说,“我听到爸爸和爷爷合作的比例分成——总会有无法独自完成任务的时候。”
就算是这种同一个任务,也会区分主次,而戒尼可以买到让对方听从自己的指示行动。
这么一想赫露依的确有点心动,虽然还不清楚筹码具体的作用,但当然越多越好。
如果可以,她希望有足够的钱买到伊尔迷听话,即使不行,那么少来打扰她也行。
哪怕她不曾真正意义上落败,一直以来都保持着身为长姐的风范,但缠绕在身边、却不能出手打死的蚊子还是会让人觉得烦躁。
但这又是作为姐姐的责任,那她希望糜稽能够让人省心一点。
在需要完成的任务上,他们勉强达成了共识:属于谁的任务就按照谁的方法去做,另外的人只是作为旁观者去学习这份经验。
别说是赫露依和伊尔迷自己,就连看管着他们一起出任务的桀诺都觉得麻烦了,他开始试图回忆以前的席巴是否有那么麻烦,并且得到了不管怎么说他都觉得应该加钱了的结论。
不然还是丢回给席巴带吧。
实在是觉得耳朵吵闹的桀诺冷静地想。
谁生的谁负责……就算赫露依不一定是,谁是家主谁负责。
不得不说,人的精力是有限的。
就这一点来说,年长的孩子在早期至少能够得到父母的全部关注,越往后精力就会被多个孩子加以分散。
孩子只有一对父母,父母却不止一个孩子。
从这个角度来说,争取得到父母的注意力都需要各凭本事,可对赫露依来说,她的精力也是有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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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种生物的时间,一天都是24个小时。
睡眠时间早就已经压缩到不能再低了,再说了睡觉也是自发练习“流”的最好时候,她尚且还没有开发具体的念能力和相关制约条件的构建,无论是父亲还是爷爷,同为放出系两位长辈都认为基本功的磨炼更为优先。
“不必着急。现阶段你也不应该碰到需要开发具体的能力以解决的对象。”桀诺说,“即使不幸遇到了,逃跑是比迎战更明智的选择。”
更别提赫露依还没有来得及掌握再之上的所有进阶运用,“隐”倒是不用特意学习,隐藏气息是揍敌客从小就着重培养的技能,就像天生天赋一样呼吸自如;“凝”倒也好理解,差的只是随时都要保持的意识;像其它的“周”、“圆”、“坚”、“硬”就不是短期速成的项目了。
与此同时,文化课的学习又多了一门计算机,由于微型处理器的出现,导致了这个原本只有在国家或者前沿大学才会有的东西终于在民间开始普及,虽然说微型,但依旧造价不菲,也几乎占据了半个房间的大小才刚刚容纳。
但不管怎么说,“掌握最新的技术,或者至少达成了解的程度,非常有必要”——教授这门课的老师是这么说的。
甚至原本只有“电话委托”和“邮件来信”两种杀人委托方式的揍敌客,还搞了一个新型的宣传网站,以供客户查阅咨询和下单合作。
“揍敌客一向走在前沿。”基裘这么说的时候表情认真,“用这种东西处理监视画面也方便多了,就连我也在学习呢。”
……考虑到微型计算机目前不菲的造价,这甚至吻合了揍敌客的客户画像——有钱。
作为最为出名、任务完成率超过九成的杀手家族,委托费可不是随随便便就能掏出来的数目,而且线上委托电子转账也更有私密性,非常满足委托人想要保全自己身份的安全意识。
“这个世纪会是计算机的时代!”计算机老师这么说的时候,赫露依并没有特别认真。
因为之前生物老师、物理老师、炸弹工学老师都是这么说的。
总之,课内和课外的学习都非常繁忙,不得以的,就连喂养三毛的时间都缩短了不少。所以,对于新诞生的弟弟糜稽,在这个阶段赫露依并没有怎么注意。
她记得,伊尔迷在这个年龄还不会说话呢,只是成天哭哭啼啼的让人觉得吵闹,过于弱小也不好沟通。
直到某一天,她在走廊的转角看见了糜稽跟在了伊尔迷的身后。
这个她以为还只能躺在婴儿床上的二弟在看到她的瞬间躲在了伊尔迷的膝盖后面,他像是想要抓住对方的裤腿但又迅速收回了手,仰着脑袋看着她的目光有些胆怯。
“这是姐姐哦。”伊尔迷好心地向他介绍,就像鹦鹉学舌一样,糜稽重复了“姐姐”的称呼。
赫露依没有吱声。
自诞生以来,她一次察觉到她似乎落后伊尔迷了,还是在这么重要的事情上。
她的目光停留在糜稽的身上,又摸了摸在这一刻依旧空瘪的肚子,久久地没有移开。
虽然“家人”不可以杀死,也就不能作为直接食用的食物……但也可以是“照顾”的对象。
她需要有所行动。
14.快被饿死的第十四天
以揍敌客的标准,糜稽的天赋可以用“差劲”来形容。
如果说以赫露依作为标准的100,伊尔迷可以说是90-95,那糜稽大约是70-80的标准。
及格了,但远远算不上优秀。
伊尔迷小时候经常会听到基裘说“你姐姐在这个年龄已经怎么怎么样”了,而对糜稽来说这样的折磨变成了双倍——他不但要听“你姐姐”,还要听“你哥哥”,说话的人不但是母亲,还有叹着气的哥哥和没什么表情但目光已经说完了一切的姐姐。
糜稽不是没有想过要努力。
他强迫自己违背人类幼崽需要更多的时间花在睡眠上的天性,努力回忆着白天在课程上学到的一切,试图在课后巩固练习……一开始,糜稽认为是理解的问题。
就拿最基本的“曲肢”为例,虽然不止一位家人向他演示过揍敌客的这门家族绝学,当他小心翼翼地向看起来最好说话的赫露依询问能不能在动作的同时允许他的抚摸,得到许可之后通过观察并感知肌肉的起伏,糜稽强迫自己背下了指骨的动作。
要不是现在的录像清晰程度有限,他甚至想过要拍下来。
在熬了几个晚上终于看完了解剖学上关于人体手臂的章节,甚至因为睡眠不足而在课程上差一点睡觉给自己多挣来了几场禁闭和鞭子,糜稽总算大概理解这个动作的分解步骤了。
他和赫露依还有伊尔迷不一样。
这两位和他同辈的揍敌客面对他鼓起勇气“到底怎么做到的”的询问,给出的却是“就是这样就做到了啊”这种,更加让人一头雾水的解答。
如果糜稽有幸上过普通人的学校,他会知道学霸能学好不代表他们的讲解足够合格。
学霸和学渣之间有壁。
那是远比代沟更加可怕的东西,那是只靠勤奋无法跨越的距离。
龟兔赛跑的故事必须建立在兔子松懈的前提下,而比起你有两个天资卓越的哥哥姐姐,更令人不幸的是他们两个一个比一个卷王。
……比你还要卷的程度。
但当时的糜稽还不知道这个残忍的事实。
他只是为自己终于理解了而心生欢喜,认为成功已经近在眼前了,但刚刚翻越一座大山的他惊恐地发现前面出现了一座更大的山。
好消息,他理解了。
坏消息,脑子说他理解了但他的手没有。
学到生物电信号那一章节的时候,糜稽几乎要怀疑他和家里其他人的神经数量存在显著差异:不然为什么就他做不到自如地掌控自己的身体呢?
同样都是用大脑发出信号去操控肢体的运转。
但其他的揍敌客就是可以精确地操纵到毫米级的地步,而他甚至连厘米级都很费劲。
同样都是花时间去训练肢体的承受能力。
他就是无法成长到他们两位当时的高度,本来三个月训练就可以搬动的重物他需要花费五个月。
同样都是摄入相同分量的毒素。
他就是会晕眩更久的时间,检测出来毒素在他的体内会更长时间地停留,所以他不能迈入下一个阶段的训练。
伊路哥说,做不到的理由只有一个,那就是训练的强度还不够。
“糜稽,你还需要更加努力才可以”——伊尔迷是这么说的。
半夜没有睡觉躲在机房里的糜稽小心地敲击着键盘,漆黑一片的房间里电脑屏幕的反光映照着他尚未长开的脸庞。
屏幕上是他使用代码构建出来的建模,不得不说有电脑辅助确实有助于他的动作理解,虽然这只是基础中的基础,一切困难的第一步。
可他就是连这么简单的,伊路哥和赫露姐只需要看一眼就能理解的事情他都做不到,他甚至没有办法承认自己的不足,只能悄悄在半夜里躲起来做这样的事情……他不也是一个揍敌客吗?
那他一定是最不一样的那个,最格格不入的那一个。
最初,所有人都对他心怀期待。
父亲会在百忙之中抽空驻足,母亲严格看管着他摄入的每一口食物,赫露姐和伊路哥就像竞争比赛一样对他的学业提供帮助,爷爷不怎么说话但在他有次爬树不敢跳下去的时候“咻”地一下拎着他把他回到了地面上。
然后父亲不再出现,母亲在伊路哥主动请缨说“糜稽的训练就交给我吧”的时候点头答应了,同样这么说的赫露姐遭到了拒绝,因为“糜稽并不适合放养的教育”,至于爷爷……倒是说了句“别太逞强,也别太听话了”。
……这已经不是他逞不逞强、听不听话的事情了吧?
就像那个时候,明显不满意母亲的做法的赫露依深色凝固了,她说着:“我会和父亲二次确认的,母亲只是说‘暂时’交给你而已,伊尔迷”,然后又低头看了他一眼。
糜稽又一次下意识地往伊尔迷的身后藏了藏,不过这一次他已经不会想要去抓哥哥的衣角了。
揍敌客和其它的家庭不太一样。
无论是从书上,从老师或者仆人的口中,还是从网络论坛上的了解,糜稽都有所发现。
的确,杀手组织在巴托奇亚共和国是合法的,揍敌客甚至是当地数一数二的纳税巨户,但从出生开始就有的电击,到幼儿园的年龄之前就有的训练,还有可以说是雇佣童工完成的杀人任务……哈哈,虽然揍敌客早就和“正常”无关,他也没有期待过像动画故事里面出门前的送别吻……哦,母亲或许愿意给父亲来一个,只可惜父亲估计不愿意而母亲打不过父亲。
他没有期待过这个。
但也不否认想要得到一些夸赞,就像母亲会在伊路哥“照顾”他的时候说“伊尔迷!你已经有长子的风范了!!”,会在赫露姐完成了一个困难的任务之后说“妈妈的赫露依!你这次做的很好!!”
基裘有三个孩子,而只有看着他的时候,母亲的脸上没有办法露出骄傲的表情。
不是讨厌,不是不满,不是愤怒,那只是……只是失望而已。
是他做得不够好,就像伊路哥说的那样,他不够努力,他需要更多的训练。
可是,当他因为晚上熬夜而饿肚子,吃了早早备下的饼干而被里面放置的过多毒素毒晕过去,醒过来的时候已经发现自己躺在了医务室的病床上,听着母亲宣称着对他乱来的惩戒:“你太没用了糜稽!违背规定大晚上乱来,居然还偷吃东西错过了第二天的课程,要不是伊尔迷即使发现了你……你需要用疼痛来学到更多的教训!”
伊路哥也在,他说着“赫露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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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你这么大的时候比你吃了更多的东西,但她一次都没有因为中毒而进过医务室……你的摄入量并不多,和我预估应该拥有的抗毒能力也相差太多”,还露出了不认同的表情……糜稽还是破防了。
什么都不做是错的。
做了什么也是错的。
身体依旧麻痹着不能动弹,对这点程度的毒素揍敌客一向没有配备解药,糜稽躺在床上盯着熟悉的天花板,他确实太熟悉了,他进来的频率比他那两个会出任务的哥哥和姐姐都要高。
他面无表情地落着泪,甚至一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呼吸声也是小得可怕——他不明白这个时候为什么要下意识地隐藏着自己的气息,就像这个时候他都还不死心地想要训练一样。
直到突如其来的声音在床头响起:“……你是肚子饿才吃的吗?”
泪水再瞬间止住了,糜稽偏过头,从声音猜出了那是悄无声息出现的赫露依。
“我现在肚子也很饿。”她自顾自地说,还点了点头。
糜稽依旧没有说话,反正他已经麻痹了的嘴也张不开,他不必说什么,这或许是他不得不最庆幸的副作用。
他不用担心没有接腔而让对方觉得不高兴,至少糜稽对于他的好大哥从来是有问必答。
他能够感受到长姐的视线又一次落在了他的身上,从糜稽有记忆开始,赫露姐就一直这样盯着他,不能说是恶意,他没有感觉到攻击性,只是让人觉得不适。
和让人觉得锋芒在背的伊路哥有些不一样。
并不用他的功课操劳的赫露姐从来不会向他提出要求,也不命令他做什么,她只是向他打招呼和问好,包括但不限于“你想要和我切磋吗,糜稽?”,但在他疯狂摇头之后又“哦”了一声,说“那是伊尔迷的喜好”。
“……我当然比不上大哥。”糜稽干巴巴地说,他们家的排序是男女分开来的,先这么做的还是糜稽呢。
更为弱小的生物总是更擅长察言观色,糜稽认为就没怎么叫过“姐姐”的伊路哥比起“二哥”会更喜欢“大哥”的称呼。
“嗯。你这样我就少点麻烦。”赫露依完全没有听出糜稽的自我贬低,反而略有欣慰地点点头。
在她看来,作为弟弟来说,她觉得糜稽比伊尔迷好多了。
伊尔迷天天把“听话很重要”挂在嘴边,但他从来不这么照做——哦,也许他想要的是让她听话。
赫露依想要多说两句,但她看了一眼挂在墙面上的钟表。
“我去上课了。”和这句话一同发生的,是漫长的凝视的消失。
果不其然,赫露依已然不在了原地。
糜稽尽力地偏过头,在一旁的桌上看到了放置在那里的一个红苹果,他记得那是种在后院里的品种。
赫露依很喜欢吃东西,喜欢到甚至和母亲产生过冲突,这样的事情连他都很清楚。
糜稽盯着那个苹果,之前觉得无比荒诞的想法又一次地浮现在了他的脑海里。
赫露姐似乎……是在向他示好?
对他这个最没用的揍敌客?
糜稽迅速地冷静了下来。
一定是因为赫露姐和伊路哥以他为争夺的对象而发生了竞争。
只会是这样。
15.快被饿死的第十五天
糜稽在她面前有点奇怪。
赫露依思索着,从第一次见面开始他就唯唯诺诺的,偶尔眼神交错又会迅速低头,询问他哪怕最基本、简单的事情,回答也十分含糊,而且说了两句话就会想要离开。
哪怕坐在同一张桌子吃饭,糜稽进食得很快,他总是第一个离开的,而刚开始他不符合用餐礼仪的做法还会得到基裘的训斥,但很快他就吃得又快又好了。
偶尔在走廊碰到他也只是简单打了个招呼就想要快速通过,生怕慢上一步就会被缠上,以前还会主动问她一些学习上的问题,后来也没有发生过了。
而且,甚至于她上次塞给他的那个苹果他都没有吃掉,在三毛的食物里面赫露依确信自己看到了腐烂的那一个——不对劲!怎么会有人拒绝食物呢?
席巴听着赫露依一脸严肃地叙述。
作为一个还算愿意关心家人的父亲,尤其是在他的优先警戒目标提出说关于糜稽的事情要和他商量,而不知道怎么回事恰巧“路过”的基裘和伊尔迷也要求加入一起讨论……席巴还是沉默着接受了。
他就假装他们是恰巧好了。
看着长女诚恳的表情,席巴刚打算说点什么来安抚这个试图做一个好姐姐、结果反而被害怕被排斥,就听见赫露依口气笃定:“父亲,我认为糜稽可能提前进入叛逆期了。”
席巴:“……”
他需要声明一下,今年赫露依10岁,伊尔迷8岁,糜稽4岁……而人类的叛逆期不会发生在这么早。
如果是赫露依叛逆期,相对还更有说服力一点。
“原来如此。”伊尔迷一脸恍然大悟,跟着给出了又一大例证,“难怪我每次安排给糜稽的作业没有完成。”
席巴·定期看下人汇报·揍敌客:……他记得那个水准已经明显超过了糜稽的能力范围。
基裘:“就是!而且那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学会了网购,不好好吃饭就知道天天吃零食,被我阻止之后才知道错了……可是体重都已经比我原本预期的要重1.5kg了!”
席巴:1.5kg……考虑到糜稽目前的抗毒训练进度,这件事情他其实早就听到孜婆年汇报了但是没有阻拦,不过这件事情不可以让妻子知道。
“糜稽有点挑食。”赫露依附和着,口气带着轻微的批判和遗憾,“他买零食……”
哪怕她没有说完,她的口气和脸上的神色都已经暗示着“怎么不带我一个”的不满。
她甚至还说:“我都给他苹果了!”
“赫露依。”基裘的口气骤然一沉,一旁的伊尔迷的嘴角悄悄上扬了一点又在赫露依和席巴扫过来的瞬间回落,伊尔迷同样一脸地不赞同:“赫露依。你应该更遵照妈妈的做法。”
就好像他不知道直到现在,南音还在赫露依的命令下会偷拿厨房的食物一样。
“哦。”基裘立刻被感动了,她欣慰地注视着自己的长子,“还是伊尔迷更懂妈妈的苦心!!”
“那也是妈妈教得好。”伊尔迷平静地恭维道,当即气氛好一片母慈子孝。
席巴别过头看了一眼骤然出现在自己身后、捂着鼻子的赫露依。
幸好他下意识地克制了自己动手的应激反应,而很显然赫露依躲别人身后的这个动作应该是和她弟弟糜稽学的。
赫露依心理素质还是有待提高。
席巴冷静地想,就现在基裘和伊尔迷的这个程度根本不算什么,她需要更多的经历用来习惯。
“我想要‘照顾’糜稽。”赫露依用一句话拉回了话题,“我可以这么做吗,父亲?”
她请示道,乖乖地补充了一句:“我还记得家人之间不能互相残杀。”
席巴深深吸了口气。
有时候他觉得课程里学到的知识和实际的运用存在较大的差距,至少就连他都会觉得他的家人有点缺乏常识……又或者说存在一些认知的扭曲。
基裘和伊尔迷是操作系还情有可原……不对,甚至单纯从语言修饰的艺术来说,伊尔迷都比赫露依会说话。
……虽然赫露依更加表里如一。
但不管怎么说,“照顾”哪怕是“控制”的一种,也不至于上升到生命危险的地步吧?
有时候无论是作为家主还是作为父亲都挺让人无助的。
他不过才三个孩子,之间就存在了这么大的差异,赫露依自有来历,伊尔迷太像他的母亲,糜稽又过于普通反而显得不一样……
“你应该去征求他的同意。”席巴还是觉得不能一昧地放任不管,“赫露依和伊尔迷都是。”
“上升到肢体冲突的暴力手段、无从反抗的精神控制暂时禁止。”席巴注视着伊尔迷的眼睛,盯着他确保这个已经开发了念能力、但对他的兄弟姐妹还在保密阶段的大儿子理解了他的意思,才继续说,“不止是你们之间互相监督,监控记录、下人的定期汇报也包括在内。不是‘不被发现就不存在’,而是更加客观、严厉的规则。”
比较天赋的时候,当然是放在同一个年龄的横向对比。
但实际上,实力这个东西比的是当下,本来天赋就不够……至少说是战斗天赋就比不上赫露依还有伊尔迷的糜稽来说,处境有些过于糟糕了。
规则这种东西,向来是用来制约强者,以供弱者稍加喘息。
而在席巴看来,身体的基本素质自然重要,可强大的标准并不单一,别的不说,现在的糜稽甚至连念能力都是未知的。
再怎么说他也是个揍敌客,虽然说具体资源向哪个孩子倾斜、下一任的家主又会是谁取决于个人的能力,但真的能力有限……也不至于差一张嘴吃饭。
至少目前看下来,糜稽是最听话的那个孩子。
不过席巴很怀疑他这两个孩子能不能分得清楚“玩具”、“所有物”和“家人”之间的区别和联系,他不打算过分干涉,但必须确保不会发生过于过分的偏差。
伊尔迷没有说话,赫露依陷入了沉思,在看到基裘张嘴的瞬间,席巴强硬地打断:“至于糜稽那边,我会和他沟通。最近他训练室和关禁闭会由我接手负责。”
基裘标准的兴奋尖叫已经被在场的三个揍敌客熟练地当成了可被过滤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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背景音乐,伊尔迷稍稍露出了东西被抢走的不快,但他一向很清楚父母的底线,于是也没有出声抗议;倒是赫露依发现了另外她值得注意的事情:“最近父亲都留在家里的话……可以和我一起去训练室吗?”
她的身上骤然高涨的“气”已经泄露了本人的些许战意,就像一直在挑战赫露依的伊尔迷一样,赫露依也一直以席巴为目标。
她当然清楚现在的自己打不过席巴·揍敌客。
那并不是五年、十年、甚至二十年可以抹平的差距——她在成长的同时席巴只会变得更强,按照人类的情况来看,现在的席巴正处在最好的鼎盛时期,而她只是尚未成年的幼崽。
但具体的差距又是多少呢?
如果说以目前的席巴·揍敌客作为需要暗杀的目标,她又应该去尝试从哪些部位下手呢?
而对于这个问题,她甚至都找不出父亲的弱点。
成为一个揍敌客,意味着需要变成这样吗?
虽然单纯从实力来看,作为爷爷的桀诺的“念”更是千锤百炼。
可他并不是目标,家人之间还是存在差距……哪怕这一点赫露依无法有条有理地说明清楚,她依旧也这么觉得。
“我想要旁观。”伊尔迷提出,“这会是很有用的经验,就像爷爷之前监督我们一起出任务一样。”
基裘更是一脸兴冲冲:“亲爱的我也——”
“观看可以。至于其它,我和你说过的,基裘。”席巴面无表情,难得的工作淡季原本以为可以稍加休息的空闲显然是没有了,和工作相比有时候家庭生活更让人烦躁。
他都还没有答应,就已经有人给他安排的明明白白了。
更重要的还是基裘。
操作系。
早在赫露依刚刚诞生、发现了没有痛觉的缺陷的时候她就提出过要对赫露依发动她的念能力作为遇到危险的后备手段,席巴不确定基裘是否有发现赫露依本身的异样,因为他很确信无论她是否知情都不会改变她的渴望。
——因为后来伊尔迷和糜基诞生之后,基裘又和他确认了一遍“真的不行吗?”,在得到了他严厉的拒绝后更是一脸失望。
“我想要照顾好他们,他们都是由我诞生的孩子,流淌着我的血。”基裘抚摸着自己的肚脐,那上面还残留着剖腹留下的伤疤,不是没有办法除掉,只是她将其视作勋章和纪念,“他们属于我,也应该听从我……我们,这样我就能确保他们他们的安全了!!”
“过早的操纵不利于个性的培养。”席巴又一次驳回,“安全措施有很多,而且他们也需要自行历练一些风险。”
席巴看着一脸不高兴的基裘,叹了口气还是退让道:“……等有需要的时候,我会优先考虑这个选项的。尤其是赫露依的事情上。”
“那是我们的孩子。”他甚至还安抚着说出了这样的话语。
看着瞬间尖叫着表达喜悦的基裘,席巴接受了她靠过来的依偎。
并不是只有操作系才可以掌控别人。
所谓家主,就是要让一切都在掌控之中。
16.快被饿死的第十六天
征求当事人,向他寻求对方“照顾”的认可同意。
对于这么复杂的要求,赫露依稍许有些迷茫——毕竟她没什么经验,和伊尔迷的相处就称不上成功,从基裘那里学到的也就只有最为直接地实力碾压。
只可惜,父亲直白地说这次不可以这么做了。
赫露依想了一圈,决定去询问爷爷的意见。
突然被询问该怎么才能和弟弟好好相处的桀诺:“……怎么就想到问我了?”
赫露依一边说一边开始掰手指:“我先问过父亲了,但他说从他的角度不可以告诉我回答,因为他说了我就会把这个答案当成唯一的准则;母亲是我觉得询问了也没有办法给出有用的答复;伊尔迷……我不想问他,也觉得按照他的方法只会起反效果……至少我不想被他‘照顾’。三毛不会说话。”
她数到最后,竖起了第五根的大拇指,指向桀诺的同时一脸诚恳:“也就剩下爷爷了。”
桀诺:……怎么连三毛都算上了。真的是所有“家人”都想了一遍啊。
随着和赫露依相处时间的增加,桀诺真是越发感受到了这个不太一样的孩子的表里如一。
她的思考方式有些不合常理,但她一点也不知道遮掩自己的怪异,不得不说这确实降低了她失控的风险,以至于会不自觉地让人降低对她的防备。
之前在一起出任务的时候,她甚至都没有想要在附近转转或者旅游散心的意识,对于自己赚来的戒尼也不知道选择消费,住酒店要不是有人带着提醒,她估计会找个简陋的、能够遮风避雨的废墟直接过夜。
“都差不多一样吧。”从来不挑食、也对于生活水准没什么要求的女孩平静地说,“我不觉得有什么差别。”
就因为她的这个作风,影响的伊尔迷也变得一点不在乎了,他尤为抠门地计算着不同的酒店的住宿费用,试图寻找到性价比最高的入住——觉得这太浪费时间也有些掉价,实在是看不下去的桀诺选择由他掏钱请客。
这一点开销和任务的收入相比不过是九牛一毛,桀诺已经不记得自己上次为金钱考虑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他看起来除了加强自身的能力之外没什么特别的追求,可实际上吃穿住行的享受早就不曾停下。
该不会他们这一代一下子出两个特别抠门的揍敌客吧?
桀诺心情复杂地想,这两个孩子到底是怎么养成这个性格的啊?
“我看了《展露友好的100个小技巧》,第一条就是多微笑,第二条是多向对方打招呼,第三条是不知道聊天说什么的时候可以谈论天气。”赫露依面无表情地继续说,“但糜稽结果躲我躲得更快了。”
今天早上,赫露依在看到糜稽的时候抿着嘴唇露出了一个笑容,嘴角的弧度过于标准得和礼仪课上的一模一样,因为过于标准所以显得虚假得……有些不怀好意。
“早上好,糜稽。很高兴能这个时候看到你。”她挂着这样的微笑,声音平平,黑漆漆的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对方。
……糜稽吓了一跳。
“我……昨晚打雷声音太大了,所以不小心起晚了。对不起赫露姐!”实际上还是因为研究电脑程序熬过头的糜稽结结巴巴地道歉,强忍着不适迎上了赫露依的视线。
若是移开眼睛的话,一定会被询问为什么不看着她的!这一点上糜稽已经有了充分的经验了!
但这似乎成了对赫露依的鼓励,她继续说:“今天天气不错。多云阴天12度到20度,北风三级。”
完全不知道这个时候为什么会被播报天气的糜稽:“呃……是?赫露姐是要出任务吗?”
“出任务的话,下雨天会更适合。”赫露依一脸严肃,“但很适合室外训练。虽然按照母亲的要求,即使没有太阳的直接照耀,还是需要担心紫外线会对皮肤造成的伤害。”
“我今天没有室外的课程。”糜稽干巴巴地说,为了避免被继续邀请,他火速地补充,“我今天下午课程的作业还没有补完,那我先走了,赫露姐。”
他虽然是小步地走出了一段距离,似乎是彻底退出她的视线范围内才开始狂奔离开,但对外物的感知,除了视力之外还有嗅觉和念。
放出系对“圆”能够形成的直径范围在六大念系之中具备得天独厚的优势,很清楚糜稽做了什么的赫露依盯着他离去的方向,锐利的目光仿佛能够穿透墙壁看到他所在的方位。
好奇怪。
赫露依歪着脑袋,迷惑不解地想。
她明明完全是按照正确的方式照做的吧?是有哪里不对吗?
早在第一时间就放弃了询问伊尔迷的看法,赫露依用渴求解答的目光看向了桀诺。
桀诺很想叹气。
越是自身实力不够强大越是对环境有着敏感的认知,作为人类则会表现在察言观色和对危险的感知上,赫露依没有发现,她越是表现得如同教科书一样的亲切,越是容易显得……别有所图。
实际上,赫露依对于糜稽的兴趣确实也有些空穴来风。
在此之前她虽然也表达过想要照顾伊尔迷的意向,但那更像是受到父母影响后做出的选择,并且在她和伊尔迷转变成竞争关系后她好像放弃了原本的打算……至少不再为此而努力。
赫露依面对家人有属于自己的模式。
她以席巴为目标,听从基裘的指示,向桀诺请教和学习,遵从命令喂养着三毛,而对于伊尔迷……她更像是例行公事着应付着他的挑衅。
就这一点来说,她对待伊尔迷的做法和三毛几乎是一样的——她不曾表现自己的自主性,只是按照一个“揍敌客”应该的做法,只是出于一种浅显的责任。
如果说是以实力作为赫露依态度的划分标准……
那么,糜稽为什么会成为一个特例呢?
要知道,不管是席巴还是基裘,在察觉到糜稽并不出众的天赋之后,都逐渐减少了对他的关注。
所以,赫露依不应该是出于“模仿”的想法而靠近自己的兄弟的,至于伊尔迷对于糜稽的兴趣,一个是因为他第一次做哥哥,另一个……就极有可能是因为想要和赫露依竞争的念头了。
真是过于复杂的三胎关系。
桀诺在心底点评道,或许是他思索沉默的时间太长,以至于赫露依又进一步地追问道:“我想要知道一些经验。就像爷爷‘照顾’我一样。”
“首先,停止模仿书上的行为。”
“……是书上的说法有问题吗?”
“那并不是揍敌客的做法。”实在是不想浪费口舌解释的桀诺粗暴地用一句话阻止了赫露依的追问,他满意地看着一脸恍然大悟的孙女。
某种意义上来说赫露依确实是最听话的那一个,她执着于成为一个合格的揍敌客,而且认为这像考试一样存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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标准答案。
只能说幸好她没有去询问基裘或者伊尔迷的建议。
虽然和糜稽没怎么过多相处,但桀诺也能够猜到他的处境:固执的母亲,严厉的哥哥,捉摸不透的姐姐,不怎么照看他的父亲。
要是赫露依再像她的母亲一点,更控制狂的操作系,那夹在哥哥和姐姐中间被迫做出选择的糜稽只会更加为难,在这种情况下,他不想要受到关注才是最为聪明的做法。
桀诺看着直勾勾地盯着他,怎么样都要等到一个答案的赫露依。
真不知道这个地方的执着更像她的父亲还是母亲,又总是在这种时候展现出她的耐心,桀诺敢肯定,今天就算不回答她,她明天照样会过来,直到她得到满意的答案。
“当你不知道自己该怎么做的时候,”桀诺说,“你应该先观察对方的行为。”
“……这是面对目标时的做法。”赫露依一脸茫然,“但是,不可以杀死家人吧?”
早就对赫露依的思考方式习以为常的桀诺平静地补充:“观察只是了解对方的第一步,之后,才是配合和向下兼容。”
“……爷爷,对待我就是这么做的吗?”
赫露依这么询问的时候,表情和平常似乎没有什么不同。
但桀诺罕见地犹豫了起来,他不确定自己的回答是否会造成什么影响。
他们从未停止对于赫露依的试探。
就说糜稽的这件事情,一开始对他的不管不顾是,现在放任赫露依对于糜稽的靠近也是,对于未知的调查方式总是大同小异,最基本的就是观察习性和考量思维模式。
但他们并不想要打破现在微妙的平衡,赫露依过于珍贵是一方面,另一方面,比起了解她而带来的未知的好处,他们更想规避她的失控而带来的风险。
如果不是这样,有一个最直白的问题就放在他们的眼前:赫露依,究竟是否知道她的来历呢?
之前赫露依再次使用“乌琉斯之石”的时候,各个念系的占比和上次的测试结果相同——但有一个问题,她使用的只是造型上相似、实际上并不具备这样的功能,一块非常普通的石头。
只是赫露依误以为是,并且经过她的使用,对于这块石头的再次检验,成分已经变成了“乌琉斯”。
这并不是第一次,她的认知改变了现实。
之前伊尔迷试图追赶上赫露依,而每次赫露依都能恰到好处地比他更领先一定的距离;赫露依对于念的学习,那明显不符合放出系的特质;再算上这一次,还有最初,她作为揍敌客的长女而诞生……如果说她具备认知修改现实的能力,她能够影响的范围有多大?这个能力如果进一步培养会成长到哪个地步?目前确实都是以她为中心而改变,如果有一天,她认为“地球是方的”,现实也会相应地修改到这个地步吗?
如果说,她突然意识到她并不是一个揍敌客……
没有人知道会发生什么,而作为家主的席巴一向是风险厌恶者。
“我需要知晓你的实力,这样才能教导你的‘念’。”最终桀诺巧妙地回答道,“观察是必须的。”
“我知道了。”赫露依认真地点头,“那我也试试这么对待糜稽。”
很显然,赫露依对待糜稽的方式也会成为评估观测她的一部分。
……桀诺希望他目前最年幼的孙子能提前做好一些心理准备。
17.快被饿死的第十七天|2K收加更
赫露依看着被递到她手边的,这一叠厚厚的装订纸张。
“……这是什么?”在询问这么做的伊尔迷的同时,她也在心里猜测着答案。
新的任务名单?某门功课的复习资料和作业?还是说又是他什么乱七八糟的计划?
“这是我给糜基制定的锻炼计划。”伊尔迷解释道,“我接下来有个工作,光是路上飞艇往返就需要七天的时间。”
这个比赫露依小了两岁、也矮了半个头的弟弟口气稀疏平常:“糜稽不应该被放任这么长的时间,而我判断交给你会是最好的选择,对你来说也是如此。”
“赫露依想要向糜稽靠近,对你来说这会是一个机会。”在赫露依进一步地追问之前,伊尔迷就已经抢先作答,“我没有询问爸爸,但他应该也有许多事情要完成;在没有利益交换的情况下,爷爷一向不喜欢被牵扯进来;至于妈妈……她总是会忘记原本的目的。”
“……交给管家也可以。”赫露依却指出了这番话语里面的漏洞,“我并不认为你这么简单就愿意让我插手‘照顾’。”
姑且也是看着伊尔迷长大的,赫露依对这个不听话的弟弟自认为有些了解。
他对于自己的所有物尤为在意,绝不会和别人“分享”——包括但不限于他的课本、笔、刑具、电脑,包括上次“三毛争夺事件”生气的原因也是这个。
做任务的时候也是,任务的所有权很重要,半途被插手就会表现出明显的不高兴,只不过因为这么做的人一般是桀诺或者席巴,实力完完全全在伊尔迷之上才会被迫妥协。
赫露依当然有发现伊尔迷对糜稽管教的执念,有一部分是来自于她。
但她不在乎这个,她并不会输只是一种对于自身实力的确信,而不是什么一定要确保完成的任务——她向来只会笔直地注视着前方的目标,而不会回头去看身后的追逐。
“啊。”伊尔迷发出了短促的音调,“当然也是因为我发现,不让赫露依认真起来的话,‘战胜’就变得毫无意义。比赛的发生,建立在双方站在跑道上的前提。而你什么都没有做……当然,其实是做了什么但并没有效果。”
想到到现在还被糜稽躲着的赫露依,对于伊尔迷充满攻击性的话语保持了沉默。
“这会是最合适的机会。”伊尔迷甚至笑了一下,又把手中装订好的资料往前递了递,“收下么。”
又是一次问句说成了平调。
而这一次,赫露依接了过来。
*
伊尔迷对于糜稽的锻炼计划堪称详细。
不但将每日的时间按照15分钟为一组进行了切割,安排的方面包括但不限于:在后院森林里的负重耐力跑、应当摄入的卡路里和相应推荐的食谱、需要阅读并且加以测试的书籍、抗电抗毒训练自然也不会落下。
甚至考虑到赫露依同时还在负责三毛的喂食,在这几天糜稽同样负责捕食这一项也被放了进了日程之中。
对于糜稽应该完成的标准、没有达到时在训练室加训的建议、若是吃错了东西或者睡过头在禁闭室时鞭刑的数量……安排的过于详细,所有可能的遭遇也全都列了出来。
除此之外,附录页放的是之前糜稽的训练状况,个别数值变化还用图表的形式呈现,整份训练计划就像论文一样详细而又规范——赫露依当然是看过论文的。
在微型计算机刚刚诞生的现在,网络仍然是小众的狂欢,限制于网速的传送和服务器的大小,唯一称得上情报的不过是全都是文字的论坛。
电视、广播、书籍、报纸还是主流的信息承载工具,而某些新型的学术研究——比如说医学,书籍的更迭速度过慢,而论文发表的杂志已经是最新。
总之,全部翻完了的赫露依合理地保留了“伊尔迷有着奇怪的癖好”或者“他只是单纯地想要炫耀一下自己的学习成果”的猜想。
看一遍已经足够赫露依记住,于是那份厚重的文件随手就被她塞到了书柜里的不知道哪个角落里开始积灰。
糜稽需要每天六点起床,在吃饭前就完成绕着后院的晨跑。
除了24小时不曾离身的负重,他还需要警惕地躲开路上可能会有的陷阱,以及伊尔迷躲在暗处时突如其来的袭击——实际这么做的时候,赫露依发现,光是在树林里上蹿下跳就足够让糜稽大喘气了。
“你甚至忘记了要隐藏自己的呼吸。”第一天的时候赫露依就不满意地指出,看过来的眼神挑剔得就像买了一个不够圆的苹果。
糜稽在心里吐槽,无论是赫露姐还是伊路哥,都有没有想过他可能不是一个苹果呢??
他实在是没忍住翻了个白眼,随后就迎来了赫露依不赞同的目光。
来自赫露依的凝视:盯——
“好我下次尽量注意!”糜稽慌慌张张地答应道,他们都知道“尽量注意”是“很有可能做不到的意思”。
原本以为大哥好不容易出远门,终于可以放松一下的糜稽心里苦。
他只是被通知了这几天会由姐姐转而接管,象征性地询问意见还不如不问——他难道敢说“不”吗?
不过一定要说的话,赫露姐多少还是比伊路哥好说话的。
如果是伊尔迷,对于他这么拙劣的转移注意力的行为一定不会放任,说不定会等他以为蒙混过关的时候,突然提醒一句“啊对了糜稽,下次翻白眼的话我会生气的哦”,再附赠一个令人无比惊恐的笑脸——伊路哥很多时候就会冒出这样的恶趣味。
但换成是赫露依,她只是平静地强调了一遍“不止是尽量”,然后就对他轻拿轻放了。
还有,需要喂养三毛也让糜稽非常地不适应。
再怎么说那也是足足有他几倍高的魔兽,害怕也自然是理所当然的事情了……赫露姐拎着一桶食物丢过去的时候,那个桶甚至完全被三毛用力咀嚼掉了!!
“三毛,那是不能吃的。”赫露依习以为常地说,“还有,不要吃的食物到处都是,这会很浪费。”
很不幸的是,对于三毛因为浪费而四处飞溅的食物——一般是闯入者的残骸——重新塞回到三毛嘴里,那是糜稽需要完成的事情。
以前的二毛是揍敌客专门有人照顾的,其实现在三毛也有,但是席巴认为让孩子们亲手照顾三毛会有助于家庭关系的亲密。
……亲密?老爹在开玩笑吧??
至少糜稽只感受到了恐吓。
哪怕很清楚三毛没有恶意,但在面对它的时候糜稽还是不由自主地紧张了起来,他能够闻到刚刚进食过的魔兽嘴里的口臭味,能够感受到它足够锋利的牙齿堪堪擦过他的指尖,哪怕是不带恶意的咬合也轻易地让他感受到了……疼痛和鲜血。
这个时候,甚至站在一旁、像之前无数次那样一直盯着他看的赫露姐都显得友善多了,相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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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人之间不能互相残杀”的赫露姐肯定会确保他的安全……吧?
即使如此,恐惧和不安还是在糜稽的心中弥漫。
他胡乱地想,他没有安全感,是因为他没有强大的实力吗?
是这样的话,他需要到哪种程度才足够……至少,得确保到一定不会被背叛的“绝对掌控”的程度吧?
以及,赫露姐的自在,是因为她感受不到疼痛吗?
糜稽知道赫露依身上藏有秘密。
这个情报的来源并不是其他家人的主动告知,揍敌客总是倾向于保守秘密,而不是公开分享情报。
但他自有自己的办法,某些关于赫露依的记录和相关趋势的拟合借用了计算机的帮助,而恰好糜稽在电脑技术方面自认为有一点小小的天分——反正查看加密文件又不留下痕迹的程度的够用。
糜稽没有刻意隐藏自己这方面的天分,虽然他也没有特意在家里宣扬。
这会是只有他才能做到的事情吗?还是说只是他大惊小怪,对赫露姐和伊路哥来说都是很简单的事情呢?
又或者,这其实是没有什么用的本领,再怎么作为杀手家族的揍敌客,推崇的是杀人的本事。
糜稽很清楚自己只是在胡思乱想。
有些东西并不是他想要就可以做到,许愿的妄想谁都可以,能不能实现就是另一个故事了——光是设想一下,他就察觉到了无穷无尽的痛苦。
今天的训练做完了,还有明天。
要是做到了,困难程度只会日渐累积;要是没有做到……今天都将充满痛苦。
光是想想糜稽就觉得这日子是一天都过不下去了……果然还是拆偷偷买回来的薯片吧!
网络的确给予了无限的可能,比起电话购物下单,电子邮件邮购会更具备安全性,参考了其他人的分享,糜稽一口气网购了不少。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这么做,只要记得避开监视画面,记住下人的巡逻路线,少量、分批地隐藏对糜稽来说并不困难……直到糜稽将零食从特意挖出的树洞里拿出来的时候,一个回头突然撞见了骤然站在那里的赫露依。
凌晨的黑夜之中,她静静地站在那里,不知道已经站了多久。
“赫、赫露姐!”糜稽吓得心脏骤停,慌乱之中他随手将手边的可乐递了过去,“你、你要一起吃吗?!”
他在说什么!
这种说辞,根本不可能起作用吧?
果然还是应该先道歉……
但令糜稽吃惊的是,赫露依歪了歪脑袋。
“给我的吗?”她的声音听起来有点高兴,“我会收下的。”
向来珍惜食物的赫露依甚至当场尝了一口,奇怪的口感令她愣了一下,但很快就一口气喝光了。
这可是糜稽第一次向她表现出友善!真不可思议!
看着一口气喝完、于是开始不断打嗝的赫露依,糜稽:“……”
为什么他突然觉得……赫露姐,有点笨啊。
这又不是喝药!
不过至少这下他觉得姐姐也没有那么吓人了,于是糜稽又飞快地塞了赫露依一包薯片:“我可以分给你一部分……不过对其他人都要保密!”
在黑暗中也看到了对方迟疑地点点头,糜稽松了口气。
这下他的零食偷渡计划就更加安全了……早知道赫露姐这么好收买,就早点把她一起拖下水了!!
18.快被饿死的第十八天
薯片有原味、番茄、黄瓜和红烩。
可乐分为无糖和加糖,除此之外的饮料还有橙汁、葡萄汁、苹果汁。
每天糜稽吃的东西都会不一样,于是收到上贡的赫露依自然也就尝到了不同的东西,和一开始的战战兢兢相比,后来糜稽的动作就熟练多了,坐在树枝上双腿在空中来回晃动着,一边喝着可乐,一边甚至还和坐在身侧的姐姐闲聊起了自己的见解:“虽然无糖的可乐没有那么好喝,但是体重的影响也会更少!万一到时候被妈妈发现了她肯定会生气的!”
听到这里,赫露依极为赞同地点头。
“母亲很注意我们的体重。”她认真地告诫着自己的弟弟,“不可以让母亲生气,要听她的话。”
“我知道我知道了!”糜稽的口吻有些不耐烦,姐姐就知道当乖孩子,而大哥就知道装乖孩子,他这么在心底腹诽着,以至于只有他,显得像是家里最不懂事的坏孩子。
“但是,只要不被发现,就是没有发生吧?”他有些不高兴地指出这一点,“赫露姐不也是,一直让那个……叫‘雨音’来着的吧,从厨房里拿东西。”
赫露依只是平静地扫了他一眼,糜稽就瞬间低下了头:“……对不起。”
赫露依并不惊讶于糜稽的发现。
每天两次的频率实在是过于频繁,尤其是最近她和糜稽的生活节奏保持了惊人的一致,当然,也不排除是伊尔迷泄露的可能性——他们当时说的交换条件,也只是要瞒着基裘而已。
仅凭糜稽自己的能力也应该够他发现了。
他偷吃零食的习惯想来也持续了一段时间,而在揍敌客家里,是监控死角并且不会距离主宅太远而让母亲心生疑虑的地方总共就那么几个,安全区域的重合自然也意味着相互之间秘密的暴露。
赫露依低着头看着这个在她面前盯着他自己的脚尖的弟弟。
“你要用我让南音做的事情,要求我为你做什么吗?”
就像伊尔迷做的一样。
赫露依在心底补充,她有些不解地看着霍然抬起头的糜稽。
为什么她只是出于确认的目的询问,糜稽的鼻尖就爬满了汗水,瞳孔也变小了,回答的声音结结巴巴的:“不……我没有!不是‘威胁’,而是‘交换’!”
他看起来甚至有些害怕,匆匆忙忙地解释着:“这样的话,我们都不用担心对方会泄露了!”
和刚才糜稽一脸轻松自在地点评着口味相比,气氛一下子就变了。
赫露依跟着喝了一口手中里没有喝完的易拉罐,也许正像是再上一次糜稽说的那样,“可乐只有第一口的最好喝”,以至于本来就觉得味道没什么特别的赫露依确实觉得还没有刚才那口好喝。
“但这件事情还有其他人知道。”赫露依忽略了心中泛起的微妙波澜,指出了这个交换说辞的漏洞,“就算泄露了,也不一定是对方做的。”
“是老爹吗?”糜稽强装不在乎的模样,“老爹肯定什么都知道,只要我们一天不能拒绝下人们在暗处的跟随……但老爹之前没有阻止,也就没有什么关系了。”
“不止是父亲。”赫露依很努力地喝完了手中的一小罐,然后掏出手帕擦了擦嘴——这个动作看起来就很有大小姐的风范,一看就是受到了妈妈的影响,上次他吃薯片吃到最后舔了舔手指的时候,赫露姐一脸地不赞同也和妈妈很像——即使是这个时候,糜稽也不忘在心底这么吐槽道。
“伊尔迷也知道。”她在糜稽的注视中补充,“我的事情,你的事情。”
“…………什么?”糜稽这下真的是受到了惊吓,他一个不小心就从树上跌落,而且手上都是零食,不丢掉的话就没有办法自救,而正当他将心痛地做出取舍的时候,赫露依已经迅速地拽住了他,拉着他轻巧地落到了草坪上。
“你需要更多的训练,糜稽。”
这一刻,姐姐和大哥不赞同的声音仿佛重合了,糜稽恹恹地点了点头:“我知道了……但是大哥是什么时候知道的!!”
“伊尔迷给我的制定计划里面,有提到你的这个习惯。”
“赫露姐一开始就知道吗!”糜稽看起来更震惊了,他皱着眉,甚至激动地指出了一点,“但是,我第一天分给你的时候你答应了却没有告诉我!”
糜稽说完似乎才意识到自己的口气有点冲,他缩了缩脑袋,而赫露依则耐心地回答:“因为糜稽没有问我。”
糜稽深深地吸了口气。
哪怕这几天他多少意识到他之前对赫露姐的看法存在一些偏差,但他还是会觉得长姐是和大哥截然不同程度的吓人……或许是因为实力的差距。
但他们有一点都是一样的,就算一件事情是他们的错并且向他们指出了这一点,他们只会理直气壮地认为自己就是正确的。
大哥的想法还有可能是诡辩……长姐是真的发自内心地这么觉得。
而且弱者在这种情况下都没有谈判的资格。
更何况……
回想起自己之前的遭遇,糜稽一脸绝望地喃喃自语:“难怪上一次我没有完成训练,被说不准吃饭然后偷偷吃零食的第二天,大哥就一直在刁难我……”
赫露依思考了一下,精准地报出了一个日期。
“好像就是那天!对!我记得很清楚是周四!”糜稽回答得飞快,“大哥在资料上写了什么?”
虽然只看过一次,但记得清楚得仿佛资料就在手边的赫露依看了糜稽一眼。
她记得这个,上面大概提到了伊尔迷早就知道那是糜稽不可能完成的训练强度,他故意这么安排,只是为了测试一下糜稽的听话程度。
“毕竟糜稽没什么天赋,也就胜在听话了。”
“结果很让人失望呢。”伊尔迷这么写道,“糜稽居然这么小就开始叛逆,有瞒着兄长的秘密了。”
“我并不是为糜稽偷吃东西而感到生气。”赫露依跳过了前面的一部分,慢慢地复述着伊尔迷写的话,“而是嘴上接受了惩罚,却自以为可以瞒过我的不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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哈哈,这样不听话的弟弟,真让人苦恼呢。”
这下糜稽真的是打了个寒颤。
赫露姐的声音说着伊路哥会说的话……这简直就是加倍的恐怖!!
“赫露姐。”糜稽咽了咽口水,“我能当做不知道这件事情吗?向大哥道歉坦白,下场只会更惨……作为交换,你想吃的零食我都可以给你!”
赫露依思考了一下,先是点点头然后摇了摇头。
“你的零花钱应该花的差不多了。”毕竟也是从这个年龄过来的,赫露依很清楚具体的数目,至于购买的东西的价格,甚至就干脆写在了包装上面,“而且,我不缺钱。”
她这几年出任务的薪酬基本上就没怎么花,而有些食物的味道虽然确实让她稍许有些没有想到,但除此之外,她比糜稽有更多的钱,有更多的自主权,也有更多可以在外面吃的机会。
也就是说,从她的角度来看,这样的交换条件并不对等。
“我可以告诉你哪个更好吃!”糜稽试图说服。
“我可以把每个都尝试一遍。”赫露依使用了钞能力,“或者根据……销量最好的看推荐的结果?”
她说到最后都有点不确定了,毕竟她在这方面没有经验。
但看着糜稽骤然严肃起来的表情,她确定了这个做法的可行。
“……我知道了。”糜稽把手中吃完的薯片袋子和可乐的易拉罐一起揉成了一团,随手塞到了口袋里,他一直有注意抹去证据,这些会成为三毛的加餐,“那算我欠你一次。”
“虽然我……”他有些艰难地承认,“很多事情都做不到,但我也会有好用的时候的。”
“比如说,就比如说电脑的使用!”就像是要去抓救命稻草一样,他下意识地抓住了最能够让他感到骄傲的技能,“妈妈不是一直用监视摄像头看着我们吗!虽然还没有彻底实践,但我想我很快就可以用昨天的画面替换现在——”
糜稽一副迫切地想要证明自己的样子。
赫露依有点不太理解,糜稽……就这么不想让伊尔迷感到失望吗?不想要被得知这个秘密,而在一瞬间,意识到两个弟弟之间的亲密……令她多少感受到了类似于“好像输了”的懊恼。
伊尔迷对糜稽的影响力,远在她对糜稽之上。
就算从实力来看,她比伊尔迷更加强大……明明她才是最有资格“照顾”的那一个吧?
而且,她发现糜稽这一次提出的“交换”,她找不到拒绝的理由了。
条件对等,说不定更多了……而她向来公平。
“我没有向伊尔迷汇报的义务。”赫露依说到这里回过头,看了一眼不远处跟在自己身后的南音,以及躲在暗处的其他管家,“跟着我们的人也没有。”
糜稽总算松了口气。
太好了。
他庆幸地想,也不枉他暴露了自己的秘密也要这么做……反正他也没打算怎么瞒着自己的天赋!再说了,被赫露姐知道了总比被伊路哥盯上好多了吧!!
19.快被饿死的第十九天
糜稽·揍敌客知晓自己在电脑技术的天赋。
老师的教授早就已经无法满足他的需求,所谓前沿期刊上的论文也略显落后,甚至比不上大公司商业化的进展——在这个下载速度堪称有限的时代,以硬盘作为载体的软件贩卖已经是新兴的科技公司的主要收入。
除了在论坛或者聊天室里面看到有人随口分享的只言片语,也就只剩下了自我钻研的学习方式,而频频出现的报错结果更是让人抓狂。
自己总是难以找出自己的错误。
选择求助……不对,应该说是单纯的“交换”查看也会更有效率,糜稽和赫露依达成了“交换”,虽然赫露依几乎都没有怎么用上。
并不是说赫露依就不会出错。
调试是编程中尤为重要的一环,就像数学中需要不断地演算和试错才能得出答案,代码也是一个从粗到细的过程。
差别在于赫露依的写法。
她总是写的非常繁复,哪怕是相同的功能,前面写过的地方她没有选择引用而是不厌其烦地再来一遍,每一次比起运行所需要的空间性能上的节省更追求运行时间的速度。
而且受限于知识的门槛,只有科技大公司的资源才足以开发出新的运算语言,不同公司指间每一点的改进背后都是互相保密的,意味着不同的软件之间并不适配,但赫露依修改的速度却异常地迅速。
之前在家里上锁的资料中看到赫露依几乎和计算机媲美的运算速度,糜稽心中就有一个猜测了。
赫露姐……应该使用了二进制而非十进制的运算。
后者更为可读,也是正常人类的语言;前者需要更长的储存空间,映射在人身上就是记忆力。
0和1,是或否,生或死,局限在选择之中的语言是有限的单调,若是以这种思维作为主要形式的生物,那是比人类更加先进、还是更加落后呢?
她的代码也是这样子的,只达成了最基本的运行作用,而不是在空间和时间的悖论中找个平衡,改变的速度快也是因为她写的时候先是大脑里0和1的编译再变成了对应的语言,虽然更为快速但浪费资源!更是一点“美感”都没有!!
在这个时候甚至有些强迫症的糜稽忿忿不平地想,他一点也不喜欢看赫露姐编程的东西,才不是觉得技不如人,实在是……太丑陋了!
明明什么功能都具备齐全,用自画像来比喻的话就是五官都有但歪七扭八,配合在一起就像抽象画一样丑陋!!
糜稽盯着那一大片重复的、很想让他删去修改的作品,这是赫露依敲击键盘的成果,只是因为新分配的杀人任务而没来得及写完。
丑陋归丑陋,但能够实现作用,空间不足对揍敌客来说也只是多几台计算机一起运算罢了……就连他最得意的领域,都无法做到彻底击败……
原本以为早就接受的自卑,又一次像气泡一样不断地从水面上冒出。
“真是的。”糜稽靠在了椅子上,仰着头在只有一个人的房间,久盯着屏幕而干涩的眼睛突然有些湿润。
那一定是不断冒出的气泡。
顺着别人写到一半的东西继续写,远比自己从头到尾写还要折磨,他一定是因为被分配了这么过分的任务而感到气愤。
而不是……
又一次感到了落差,又一次对于以为自己能够多少派上用场的自以为是的可笑。
“……那不是意味着,就连老妈监视画面的事情,赫露姐自己其实也能解决么?”
*
赫露依确实觉得这次的工作来得有点不是时候。
好不容易糜稽的态度多少有些软化,虽然还是搞不懂要到哪个程度才能算“自愿被照顾”,但她觉得当时多少浓郁起来的食物已经足够证明一些进展了!
所以说她才在离开之前还匆匆忙忙给二弟布置了一点作业呢——这也应该是“照顾”的一部分!
糜稽对于电脑的喜欢,他表现得非常明显。
除了偷吃零食、训练、上课、吃饭以外的场合,他都坐在电脑前敲击着键盘,当然,他也不是一直在干正事的。
实际上,赫露依不止一次看到她的小弟弟故作严肃地紧紧地盯着屏幕,他快捷键切换的飞快,让人几乎以为屏幕的变化只不过是不小心的眼花。
但是,每个键盘的声音都有细微地差别,如果是学习,就不应该那么频繁地用到上下左右的方向键。
目前的游戏,基本上全都是像素呈现的。
先不提最常见的斯洛方块、贪吃响尾蛇、推箱解迷宫这种小游戏,就是以剧情为主的像素rpg,剧情的走向会更加接近于糜稽看的漫画和动画。
赫露依不太理解糜稽为什么要心虚地闪躲。
揍敌客其实对于他们的喜好并不怎么加以干涉,要知道不小心发现糜稽为了看某个作品熬了几个晚上的夜,看到结局的时候甚至眼泪都落了下来……出于好奇,赫露依礼貌地看完了这个故事。
当然,也是熬夜的。
虽然基裘对于赫露依的黑眼圈稍许表达了自己的不满,但年龄已经增长不少的赫露依直接袒露了自己的看法:“母亲。我认为这也是‘照顾’中必要的一环……您不应该加以干涉。”
哪怕说着敬语,她甚至还熟练地预判了基裘的台词:“既然糜稽现在交给我看管,那应该也是交给我来全权处置。您插手的话我会非常困扰的。”
被“顶撞”的基裘甚至兴奋了起来。
“天!赫露依也知道向妈妈表达自己的不满了,还是为了维护家人!”她高兴地捧着脸颊,眼底闪烁的情愫是那么接近于对席巴的爱慕,几乎是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赫露依和席巴如出一辙的眼眶,“一直以来我都期待着,尤其是在伊尔迷都这么说了之后……和我想的一样,这样的赫露依真的是太过帅气了!!!”
听到这里,赫露依的神色倒是有了片刻的停顿。
“伊尔迷都这么说”……意思是,相似的事情发生在之前么?
而且,母亲很乐于看到这种事情。
……这很奇怪。
赫露依有些不解,这明明和之前母亲对她听话的要求矛盾了。
为什么这种时候,标准会变得并不统一?又或者,合格的揍敌客应该怎么做呢?
赫露依当然也主动提出过自己的疑问。
最适合作为参考答案的父亲给出了“你应该自己决定”的回答,母亲则给出了“赫露依居然愿意一直听从妈妈的话!!太令人感动了!!!”对于另一个选择也同样夸奖,爷爷拒绝回答问题,至于伊尔迷……赫露依并不觉得需要过问伊尔迷的意见。
再怎么说伊尔迷还是太臭了,她拒绝染上同样的味道。
只是下人的管家自然不敢对主人的事情指手画脚,而糜稽虽然年幼,但好歹也是一个揍敌客则多少给出了自己的看法:“……母亲的意思不是意味着,姐姐无论怎么做,她都会高兴么?”
尽管明知道哪个选择对他更加有利(废话!怎么选赫露姐都比老妈来得好说话吧!),但糜稽却没有旗帜鲜明地选择自己的立场,他更像是……无可抑制地说出了发自内心的感叹:“真好啊。”
……赫露依发现自己没有听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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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是因为年龄差异吗?好像是叫“代沟”来着?
有时候,她会觉得糜稽的话甚至还没有伊尔迷的好懂……就像她不理解为什么糜稽会因为一个虚构的故事而掉下眼泪。
他明明不喜欢这么做。
无论是训练的时候,还是饿肚子的时候,就算是在经受电击训练而因为生理反应的落泪,只要她出现在视野里就会立刻控制自己的泪腺,而这一次是他失控最久的一次。
赫露依并不理解,这只是一个编造的故事,故事里面的女孩为了拯救重要的朋友而一次次选择重来,最后她达成了自己的目标,虽然以被对方遗忘作为代价……但她达成了自己的目标啊!!
她甚至还是活着达成了自己的目标……难道说这不是非常成功吗!
虽然说赫露依也不理解“朋友”究竟是一种什么样的人际关系,也不明白为什么因为对方的拜托,而接下了明显超出了自己能力范围的任务……但既然同意接下了,一定要做到所以不断地尝试也就没有办法了。
除了最后糜稽看完的反应让人有些不理解,对于看这个漫画本身赫露依觉得并没有什么问题,她甚至在伊尔迷回来之后,歪着脑袋提问:“这就是你这段时间训练松懈的原因吗,糜稽?”的时候,还在帮糜稽说话呢:“我认为糜稽可以从这个故事中学到一些参考。无论是不断重来中的情报收集,还是提前做好武器的准备和相关的推演,还有需要后备计划这一点。”
虽然伊尔迷并不买账:“啊,赫露依也是松懈的原因之一。”
他脸上浮现出明显的不赞同:“你太容易溺爱了。虽然我已经优先考虑到这一点,而在计划中稍许抬高了标准……但完成率还是比我原本预计的还要低。”
“我看出来了。又是超出能力范围的规划。”赫露依盯着他,这个时候她也发现了对方周身浮动的“念”,虽然伊尔迷竭力保密,但开念和没有开念的区别在她看来可太清晰了,“你主动把糜稽这几天的训练交给了我。而在结束的现在,你是在向我表达自己的不满么?”
处在话题中心的糜稽恨不得自己根本不在这里!
这关他什么事啊!他在心底哀嚎,伊路哥和赫露姐要是又想切磋了,别拿他作为理由啊!!
他深吸口气,努力结结巴巴地说:“大哥……你刚回来……不先休息一下吗?”
“糜稽知道关心我了,这真让人高兴。”伊尔迷就算说着这样的话,也是口气平淡得令人毛骨悚然,“也是。我还需要向妈妈打招呼才对。”
危机解除。
糜稽看着伊尔迷不留恋地转身,刚刚松口气对方就骤然回过了头:“这是来自兄长的好意提醒。明天不要睡过头哦,糜稽。”
“……是!”
糜稽迅速打了个哆嗦,他匆匆忙忙地答应着,直到伊尔迷的身影彻底消失,这下才终于敢松口气。
他又看了一眼站在他身侧,虽然表情没怎么变化,但明显气压低了一些的赫露依,鼓起勇气说:“那个……赫露姐……我看漫画的事情……谢了。”
“啊,那个。”赫露依恍然回过神,“我认为确实挺有用的。你要注意学习。”
原本只想要活跃一下气氛的糜稽:……
都看漫画了谁会还想要学习啊!!也太离谱了吧!!!
果然,赫露姐虽然比伊路哥好一点……但也就好一点点啊!!!!
“……好的。”他表情抽搐了一下,最终只能言不由衷地应道。
糜稽·揍敌客,年仅五岁。
已然发现自己和揍敌客格格不入。
20.快被饿死的第二十天
无论是动画、游戏还是漫画,实际上都是有年龄分类的。
赫露依对这个要求视若无睹:如果要说画面血腥,她已经数不清自己创下过多少次杀人现场;如果要说性之类的交/配行为,她甚至还看过现场版的,也蹲过墙角——必须承认的是,这是任务目标普遍上最容易精神高度集中做的事情,这种时候的安保也最为薄弱,的确也最为适合下手。
对于个别癖好……低龄的任务目标,的确也存在着通过变装靠近,然后痛下杀手的场合——因为基裘的兴趣,赫露依对于那次故意往可爱方向打扮的穿着,没什么特别的抵触。
当然了,毒药的训练中春/药也是其中的一环,这个漏洞似乎隐隐还和父亲还有母亲过往的经历有关系,只不过更为详细的情况基裘虽然一副很愿意透露的样子,但是被席巴强行叫了停……不得不说,发现自己少了在某种特殊情况下的正确解法的赫露依有些失望。
值得一提的是,虽然对于人体器官的构造、神经的分布、相关的功能都学习得非常清楚,对于客户的现场观摩还是某些号称非常受欢迎的影片赫露依都有阅览,但基裘并没有更深入地和赫露依谈论过这个话题。
“赫露依还不是需要了解这个的时候。”基裘以一种爱怜的目光注视着自己的长女,十一岁的赫露依身材高挑,垂落至腰间的秀丽黑发更是让她看起来带着少女的柔美,就像从草地里探出头来的嫩芽,正在缓慢发育的胸脯被裙子勾勒着而微微隆起,就是尚未降临的初潮标志着她仍然停留在女孩的阶段。
这并不奇怪。
就像大多数运动员的初潮来得比常人更晚,密集的运动让身体下意识地规避风险,再怎么说迈向生长期会带来包括生长痛、肌肉骨骼密度调整在内的一系列麻烦,这个时候重新适应身体的重心都成了困难的事情——这对于杀手来说也不例外。
总之,赫露依的身体还没有改变的迹象,基裘在遗憾煮红豆饭的时机也跟着延后了(说起来她一直都很想亲手给家人做饭来着!但不知道为什么包括“亲爱的”在内都非常抗拒,说“这种事情交给下人做就好”,就连最喜欢吃东西的赫露依都学会了克制,伊尔迷还称赞说什么“妈妈的饭菜一定能成为最强劲的毒药”这种令她心情复杂的褒奖……真是的!明明大家都经历过毒药训练了这点程度忍耐一下也没什么吧!)的同时,也庆幸起了赫露依放慢的成长速度。
现在的赫露依,还远远不到成为别人新娘的年龄。
而且,一想到她会因此离开家庭,去往基裘无法触及的远方……这位已经生育了三个孩子的母亲在心底缓慢地浮现出了一种诡异的怒火,指向那个会将她的孩子拐走的、不知名的陌生人。
那明明是她的孩子。
由她的血肉供养,一度和她共享着心跳,她精心照顾用心血浇灌,不停地重复着、督促着让赫露依去成为一个优秀的揍敌客,基裘怎么可能会接受失败的结局呢?
相比可能会有的远离,即使永远不会长大也没有关系。
不曾吃下禁果的亚当和夏娃,当然可以一辈子幸福快乐地停留在伊甸园,他们被驱逐到人间所经历的痛苦,不过是对于他们不够听话,不知道抵抗蛇的诱惑,那只是来自造物主的惩戒。
——就像基裘给予了赫露依生命一样。
基裘当然知道赫露依和糜稽两个人的一些……小秘密。
就连“亲爱的”都不会有她知道的那么清楚,虽然基裘以自己的丈夫为傲,可再怎么说他也只是父亲而非母亲,而在孩子的问题上,母亲总是无所不知的。
基裘只是假装没有听见他们对某个游戏或者动画的争论,对于晚上机房里亮起的灯光和飞涨的电费视而不见,赫露依在用属于她的方式“照顾”着她的弟弟,就像基裘知道要对孩子们某些不关键的陋习视而不见,一起做一些……不那么好孩子的事情也是姐弟增进感情的做法。
虽然糜稽认为这甚至不能称之为“一起玩”——赫露姐完全不理解有些作品是存在一些幻想和科幻要素的啊!!魔法少女真的不是念能力,忍者、死神这些奇奇怪怪的能力只是作品描述的一部分!就像背景设定一样的存在,不要真的去考虑怎么实现和构造啊!!!
赫露姐明明是放出系!
都说了做不到了,也不要去考虑“万一敌人拥有这样的能力该怎么应对”这样的课题啊!跨作品比拼战力可是论坛常见吵架的导火索!
而且不管怎么说糜稽还是坚信“可爱就是正义”!对于这一点就算面对的是赫露姐也绝不退让!这是信仰问题!!
“糜稽太随便了。”赫露依仍然表达了自己轻微地不赞同,“‘信仰’应该是类似于‘要成为一个揍敌客’,这种程度的重要才对。”
“那只是赫露姐这么认为吧。”糜稽难得鲜明地表达了自己的反驳,他总是唯唯诺诺的,作为目前所有揍敌客的最低端,也就可以欺负欺负不是揍敌客的下人了。
无论是哪个揍敌客向他提出要求,他最多抱怨两句,但到最后总是在说“好”——甚至就连赫露依都发现了。
自从伊尔迷做完任务回来,糜稽的教导权又处在了一个有争议的状态:理论上赫露依和伊尔迷需要竞争上岗,而争论中心的糜稽并没有给出自己的倾向。
就像母亲一样,谁先出现在他的跟前他就会优先答应谁的要求,等第二个人提出意见则会将矛盾转移,就像一起出现的那样,保持沉默,试图假装自己并不存在。
也是因为这个,赫露依和伊尔迷上升到肢体冲突的次数增加了。
伊尔迷是操作系,同时也具备着80%的放出系和60%的具现化系,而且他对于自己想要构造的能力方向已经有了最基本的处刑,那个具现化出来的“钉子”就像暗器,冷不丁地来上一下确实还有些麻烦,和赫露依凝聚出来的“炮弹”相比,没有她的那么有威力,但比她的更加轻便。
而且他的钉子还分成了好几种类型,最基础的就像现实生活中存在的钉子一样不具备什么特殊的能力,而再往上就像游戏里面的打造武器一样,混杂着特殊的附魔效果,比如说自带毒素(显然这对揍敌客没有用),附赠灼烧效果(他还是和几年前一样喜欢降低对手伤口的愈合速度来增加杀伤力),而最特殊的那种,就和他所属的念系一样,拥有着操纵他人的能力。
截止到目前,赫露依只中过一次招。
那是一种非常奇妙的反应,就像故事里的反派一样,乐于在长姐面前自我表现的伊尔迷描述着这颗念钉的作用,除了最基本的对于身体的操控,还有通过对于记忆的修改而影响认知,从而自发地完成某些效果。
受了伤的赫露依用右手捂住了自己的左臂,肱骨处弥漫着黑色的“气”,而她还是一如既往地无法感知到疼痛,但这一次,她确实发现自己的身体不受控制地反复按压着伤口,钉子因此更佳地深入,过于粗暴的动作使得伤口正不断地扩大。
操作系。
她在心底想,这个看似能力单一,却被单独划分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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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念系当然是有原因的。
有什么东西正顺着血液又或者是神经而在她的体内逐步弥漫扩散,她无法感知到麻醉感,但正是类似的什么东西正侵染着她的身体,从而不是她的大脑而是外在的什么开始驱使着这个躯壳。
那是一种很微妙的体验,身体不受控制地朝伊尔迷迈进,更为年长、身高更高的姐姐在弟弟面前低下了头颅,像是某种臣服又像是被驯服了一样,以便于对方摸着自己的脑袋。
那顺着赫露依长发的纹理往下捋的动作,就像是在抚摸着三毛。
又像是……曾经席巴抚摸着赫露依的动作。
伊尔迷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一幕,像猫一样黑色的眼睛里凝聚的笑意就像不断喷涌的黑泥一样抑制不住:“好乖好乖。”
他甚至还让赫露依抬头迎合地蹭了蹭自己的手,相似的眼睛对视着,哪怕他都让赫露依用鼻子去碰自己的掌心了,她的眼睛里仍然透露着不快的情绪。
明明是相似的眼睛。
他们可是姐弟,如果是喜欢外形的话,伊尔迷甚至只需要照镜子也就够了。
可就算同样是平静如水,赫露依和他似乎还是有什么地方不同,至少在这一刻,她更加地“不屈”。
伊尔迷并不太了解他此刻从内心深处油然浮现的狂喜。
是因为……一直不把他看在眼里的姐姐,终于有那么一次被他战胜了么?还是单纯只是因为,赫露依终于带着情绪看向了他?
又或者,是因为他触碰到了全新的东西。
赫露依是特殊的。伊尔迷非常确信这个。
刚才他同时用几颗钉子封锁了赫露依的行径路线,这使得她无论如何都会受到其中一颗的攻击,以他目前的能力这几颗钉子都只是最基础的钉子而已,并不存在控制的效果。
再怎么说他在念能力上也只是初学者,光是具现化本身就已经竭尽全力,更别提同时操纵这么多,就像赫露依做不到完美闪避或者来不及用凝聚的炮弹弹开,那是他们目前的年龄无法到达的强大。
只是因为赫露依相信了他宣称的作用,于是,那颗钉子就具备了特殊的作用。
因果在这一刻仿佛发生了倒置,那是不符合现实,也不管是怎样的“放出系”都不可能达成的效果。
不会有错的。
赫露依……具备着特殊的力量!只要稍微加以诱导和训练,就足以让揍敌客崛起,达到从所未有的高度!
极度膨胀的野心无疑是助长了喜悦,而在这个时候,那颗本来被埋在赫露依手上的钉子被弹射了出来。
又是一次和正常的不符——控制条件成立过后,被操纵的本人不可能“有所反抗”,直至条件失效。
“手臂的位置不可能导致记忆的缺失。”刚刚重获自由的赫露依在第一时间说的却是这个,“大脑才有可能。但是,这个强大的作用和你现在所拥有的念量并不符合,也就是说,现在的你不可能做到。”
随着念钉的弹出,左手伤口处黑色的“气”已经被白色替代,随后,就像从未受伤一样愈合了,只有破损的长袖还残留着攻击的痕迹。
“你在拿我测验你的念。”
赫露依平静地抬起了右手,在她说话的期间,空气压缩凝聚而成的念弹在她的掌心蓄势待发。
她看着刚才笑得很开心,而这个时候笑容多少收敛了的伊尔迷,诚恳地说:“现在该轮到我了吧?”
礼尚往来嘛。
轮流测验,这样才公平。
21.快被饿死的第二十一天
姐弟两这次的对战闹出了很大的动静。
发生的地点并不在训练室,花园里大半的花卉都毁于一旦,其中还不乏尤其名贵的品种,这一部分的损失最后被要求双方一半一半来承担。
伊尔迷觉得并不公平:“是姐姐扩大的战况。”
他这个时候很聪明地更替了称呼,短发的少年拖着在炮火中幸存的破损身体,像是感受不到痛楚一样地喋喋不休替自己争取利益:“另外,再怎么说姐姐更为年长,也应该承担更多的责任。”
身上的念量已经空了一半,作为反方的赫露依提出了自己的观点:“是伊尔迷先挑衅的。他试图用对待狗的方式来对待我。”
她平铺直叙着,相似的对话内容相似的针锋相对令又一次坐上法官位置的席巴·揍敌客感到了久违的头痛。
这就像是“三毛争夺战”的情形的又一次上演,谢天谢地这一次他们三个人没有一起尖叫了,不然席巴还以为糜稽还没有诞生呢,这些年的遭遇说不定都只是他的一场梦——还是说,他应该庆幸一下他的长女和长子只是单纯地富有“童心”,而不至于心理退行到四、五年前?
清官难断家务事。
他隐约记得某个边缘的国家所说的这个俗语,揍敌客家主有些庆幸自己的头发生来银色,这或许可以帮助遮掩可能会催生的白发。
还有,虽然他对妻子在这个时候没有尖叫的行为感到了一股微妙的欣慰——有时候席巴觉得他养育的是两个女儿,只是其中一个都快三十岁了还像少女一样心思活跃——他一点也不想知道基裘为什么要在赫露依提到“狗”的关键词的时候倒吸了一口凉气,脸上的责备轻微到就像装出来的,瞳孔深处闪烁的更多的却是他一点也不想理解的兴奋。
席巴当然很清楚。
他出身流星街的妻子对于“家人”的定义过于庞大,对于“家人”的看法又过于乐观,并不遵守世俗的道德观,虽然在杀手家族谈论这个有些可笑,但他多少还是希望作为家长多少尊重点伦理观念,至少不要表现出鼓励的态度——这会给孩子们错误的暗示,不利于孩子的自由选择。
席巴自认为自己的要求已经很低了,他努力地维持着秩序,尽管他不是第一天发现秩序总是岌岌可危。
也许他不应该那么好说话,尤其是在他最为年长的两个孩子面前。
于是,更为庞大到恐怖的念量在席巴的身侧腾升。
哪怕他并没有流露出攻击的意思,但光是直面这样的念量就足以让刚刚在战斗中精疲力竭的二位的身躯下意识地颤抖着,就像赤身裸体地站在寒冷的北风之中。
揍敌客的家主决意展现出自己的暴政:“你们还有什么提议么?一起说出会更加省事。”
“一半一半。”向来识时务的伊尔迷改口,当他将目光抛向赫露依的时候,她同样也乖巧听话地点头:“一半一半。”
“很好。这是大家共同认定的结果。”席巴乐观地宣布着他一手促成的又一次民主,“接下来我会和你们单独聊聊。”
*
赫露依不知道伊尔迷是怎么看待“单独聊聊”的。
但随着年龄的增长,席巴分给她的时间也就越来越少,单独沟通的情形更是屈指可数——考虑到席巴的孩子越来越多,这个结果也是顺理成章的事情。
这也导致了,每一次的“单独聊聊”都是比较重要的告诫。
像“不可以对揍敌客做不利的事情”,像“不可以杀死家人”,像“你需要做更多以达成‘照顾’弟弟的条件”,像“现在还不是你学习念的时候”,像又一次向父亲挑战之后,席巴向自己的女儿给出了一个忠告:“对战的时候你应该更注意减少自己的受伤,你没有痛觉所以意识不到伤口,但你不应该滥用自己伤口愈合速度过快的体质。”
每一次,赫露依给出的答案都是“好”,但这不意味着她每个条件都能做到。
席巴·揍敌客就像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山。
人为什么想要攀登高峰?
不同的人或许有不同的理由,最直白的理由当然是“山峰就在那里”,那是一个目标,席巴是“合格的揍敌客”的标杆。
席巴先对话的那个是伊尔迷,而当伊尔迷出来的时候情绪很明显低落了——虽然伊尔迷的表情没什么变化,但你要是看着你的弟弟长大,并且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了九年,其中一半的时间都在应付他给你制造的麻烦,你总归多少会察觉到他的心情变化,无论是靠眼睛看的还是靠嗅觉闻出来的。
看起来他不太喜欢接下来要遭受的惩罚。
对于对方刻意地朝自己走来,连招呼都没有打上一句而是撞了一下自己的肩膀,赫露依选择了宽容:虽然这么幼稚的行为伊尔迷自从六岁之后就很少这么做了。
也有可能是因为他并不想要踮起脚尖,因为他比赫露依还要矮上半个头。
伊尔迷就这么离开了,看离去的方向应该是医务室。
而席巴第二个对话的对象,出乎意料的是糜稽。
赫露依有些不理解这个沟通顺序,不是年龄排序也不是关键性排序,客观来说这次的事件和糜稽无关,他又一次试图杀死自己的存在感,早在开战的瞬间就躲了起来,最多是靠着不远处的摄像头来观战,而那些设备早在她和伊尔迷开打十秒钟后就彻底毁掉了。
糜稽应该最多见证了伊尔迷操控她的过程,而对赫露依摆脱操控后对伊尔迷的报复行为并不清楚——意识到这一点的赫露依深深吸了口气,后知后觉地意识到刚才在伊尔迷撞过来的时候还是应该回击的。
她需要在糜稽面前树立一些身为长姐的威信,让糜稽清楚地意识到她比伊尔迷更为强大,这会有助于糜稽做出正确的选择,使得她“照顾”的行为更加省事。
下一次吧。
赫露依冷静地想,拜伊尔迷不知疲倦的挑衅所赐,她会有很多机会的。
当糜稽从席巴的房间出来的时候,他难得主动地走到了赫露依的跟前,仰着头的神色迟疑,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不知道是婴儿肥还是零食吃多了而显得鼓鼓的脸颊变化着,如果按照赫露依对于微表情的一些学习,她觉得这个神色有些接近于“担心”。
“父亲叫你。”糜稽传话道,刚才的神色像是昙花一现一样迅速消失了。
赫露依点了点头,感受到自己的心跳快了一拍。
她是在紧张么?
赫露依一边仔细地品尝着自己的心态,一边向房间走去。
席巴的房间阴森而又潮湿。
房间用机械倒挂着各种各样的魔兽的身体,右侧躺着被锁链捆绑的三毛,它的面前端放着呈着牛奶的盘子,盘子特别小,就像是给小狗的宠物碗。
吃饭一向非常粗暴,甚至连更大的铁桶都会连着一起吃掉的三毛,这个时候却像是乖巧的幼犬一样俯下身子,小心地确保着牛奶不会泼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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甚至连赫露依进来的时候都没有对小主人的突然出现而有所反应。
这一切都是因为端坐在房间正中间沙发上的巨大身影,席巴的左腿盘着,右腿则竖立了起来,右脚的膝盖是他用手撑着脑袋的支点,望过来的目光足以让最乖巧的孩子都下意识地检查起了自己的错误。
有那么一个瞬间,赫露依甚至幻听到了自己在地板上响起的脚步声——这明明是她两岁以后就不可能会犯的错误。
“我应该去训练室的。”赫露依主动承认自己的错误,她一向知错,虽然能改就是另一个层面的事情了,“我下次会尽量注意的。”
席巴觉得这句话有点耳熟。
回想出结果的他嘴角在片刻之间有些不自然:“……虽然很高兴你们关系不错,但有些地方别被糜稽影响了,赫露依。”
“嗯。”赫露依点点头,随后乖巧地睁着眼睛望着席巴。
女儿和儿子还是有些不一样。
儿子惹人烦心都是摆在明面上的,而女儿更加听话,甚至很多时候表面上都掏不出什么错。
席巴敏锐地发现气氛发生了一些变化,在赫露依面前他总是倾向于不那么……硬朗,声音也不自觉地柔和了些许:“你会面临一个考验,赫露依。”
“作为这次的惩罚吗?”
席巴摇头:“是每一个揍敌客都会有的经历,只是会发生在不同的年龄,我认为你现在是时候了。”
“我会给你半年的时间,你需要解决这个名单上面的所有人,杀死的方式不限,而在任务完成之前,枯枯戮山的大门并不会向你敞开。”席巴补充道,“我允许你‘联络’家人,但是我、你的母亲、我的父亲并不会接受你的雇佣。”
“……伊尔迷的考验是什么?”
这理所当然地成了赫露依浮现在脑海里的第一个问题。
在她看来,父亲已经给予了她一些提示。
不可以向长辈求助,也就是说可以向弟弟这么做,而考虑到能力问题,伊尔迷比糜稽更适合成为合作伙伴。
“他需要前往天空竞技场。”席巴说,“三个月的时间内,达到210层以上的高度,而这个考核对现在的你来说太简单了。”
但她认为这对现在的伊尔迷来说也不会有多复杂。
赫露依陷入思考,她当然听说过天空竞技场,她的地理学的还算不错,那里很适合磨炼战斗的能力,200层以上更是只有念能力者才能涉足的领域。
但是,考虑到伊尔迷是操作系,只是单纯的擂台比赛对他来说只会过于简单——他甚至完全可以在比赛以外的时候靠潜入完成对对手的操控,足以让他不战而胜。
单纯从效率的角度来说,伊尔迷只会在自己之上。
这更像是……为了确保伊尔迷前三个月抽不出空?
“糜稽还没有到单独出门的地步。”这个消息像是席巴的主动放送,“你还有什么想问的吗,赫露依?”
“既然我被允许联络,那么我随时也可以追加提问。”尽管嘴上这么说,赫露依还是提问道,“那么父亲,你当时是几岁碰到的什么任务?”
席巴沉默了,他停顿的时间是那么久,赫露依几乎以为他不打算回答。
正当她犹豫自己的问题是否是一种冒犯,席巴的声音在这个时候响起:“在我十岁的时候,我被要求在流星街独自生存一年。”
他说:“我因此遇到了你的母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