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书给权臣冲喜后》
1. 穿书
姬安在水中往下沉,四肢像灌了铅,重得动弹不了分毫。
水里很安静,一切都被水隔绝在外,如同一个无声的世界。
摇晃的水面仿佛一片动荡的光,穿到水下的光柱中,一串串气泡在上升,美得梦幻。
姬安知道,那些气泡是自己吐出的气。
眼前的景色在逐渐模糊,黑暗从两旁向中央蚕食。
他就要死了。
不过,姬安想——死前看到的最后一幕这么漂亮,也不错。
当视野完全变暗的一刹那,姬安有种自己从身体中抽离出来的错觉。
然而下一刻,眼前的黑暗蓦地散开,明亮的光照得姬安都感觉眼睛发疼。
等下,眼睛疼?自己不是已经全身都麻木得没有知觉,怎么会……
当姬安这么想的瞬间,来自身体各处的感知就猛地撞进大脑。
先是水对胸腔的压迫,再是恢复力气的手脚。
求生本能之下,姬安立刻屏住呼吸,划动起手脚向水面升去。
破开水面的同时,无声的世界被打破,此起彼伏的叫喊声钻进耳中。
姬安咳了好几下,再用力地大口呼吸,肺部的难受才缓过来。
他抹一把脸上的水,四下一望,发现自己离岸边不远,就调头游过去。
只是,越靠近岸边,姬安越是迷糊。
聚在岸边向他挥手叫喊的人,怎么不是穿长袍就是披铠甲,全都像是古装打扮?他刚才不是救了两个孩子,之后脱力了往水里沉吗?是顺水漂到了古装戏的片场?
姬安游到岸边,被几个人七手八脚拉上岸。两个穿长袍的少年又手忙脚乱地脱下外袍,慌里慌张地给姬安擦身上的水。
其中一个手上一边擦着,还一边流着泪哭嚎:“四殿下,幸好您没事!您要有个差池,奴可怎么办!奴只能跟您一同去了!”
他不知道是不是处在换声期,声音又尖又高,刺得姬安都忍不住皱眉。
另一个少年虽然没吭声,但姬安看到他也是双眼通红,眼角还有刚擦过泪的痕迹。
这时,人群外突然响起一声暴喝:“还傻杵这干什么!赶紧去叫御医!八殿下要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要你们这些狗东西的脑袋!”
围在姬安身边的所有人都被这一声震得一愣,除了那个没吭声的少年还在埋头擦水,其他人全忍不住转头去看。
随着那几个士兵打扮的人侧过身,姬安听见他们身上铠甲的碰撞声,一听那用料的分量就不轻。
随后,姬安从他们让开的一点位置里看见了前方。
那边也有一群人,好几个和姬安这边的两个少年穿一样的长袍,此时已经有一人拔腿跑走。
除了士兵,还另有四个年轻男子看着明显衣裳更华丽,其中三个全身湿透。众人正将一个湿透的人,扶上唯一衣裳没湿的那人背上。
显然,那三个湿透的人应该和姬安一样,都是刚从水里上来,看上去像是其中两个下水救了被背起的那个。
那边一群人看都没往姬安这边看一眼,背好人就立刻快步离开。
姬安直到现在,才后知后觉地感到身上重量不太对。他低头一看,发现自己身上衣裳和刚才对面那四人差不多华丽,还有湿漉漉的长发贴在脖子两侧,一直垂到胸口。
周围士兵里有人提醒:“四殿下落水受寒,还是赶紧回去换身衣裳,也要找御医看看。”
先前哭嚎那个少年立刻转身背对姬安蹲下:“我力气大,我背殿下!小七,你去叫御医!”
另一个少年无声点点头,把手里长袍抖开,披在姬安肩上,才起身跑走。
姬安总算找到机会开口:“那个,你们是……”
蹲着的少年抢着答:“他们是在附近值守的羽林卫。各位兄长,麻烦帮扶一下四殿下。”
不用他说,已经有两名士兵扶着姬安起来。
还有人打量着他道:“你行不行,要不我来背?”
少年连忙保证:“没问题没问题,我背过殿下的。兄长穿着甲,再背殿下就太沉了。而且甲这么硬,也硌着殿下。”
姬安想说自己能走,可又察觉到情况很不对。这里怎么看都不像拍戏片场,附近没有一个剧组工作人员。
而且,他的衣服和头发根本没法解释。
所以姬安选择了沉默。
他经历一番险死还生,现在脑袋还晕晕的。这种时候多说多错,安静地摸清情况才是上策。
姬安不动声色地把披在肩头的长袍袖子打个结,再被人推着趴到少年背上,伸手环住少年脖子。
少年背起姬安,迈步往前走。尽管走得不多快,可也还算稳当。
士兵们见没事了,才纷纷离开。
少年一边走,还一边和姬安絮叨:“刚才可吓死奴了。幸好殿下会水,不然等那些人除了甲再跳下去,都不知道得什么时候。不过,奴怎么没听殿下说过会水啊,是小时候进京前学的吗?”
姬安含糊地回一声“嗯”,想了想,又试探地说:“你别说话了,我听见声音头疼。”
少年连忙答应:“好好,那奴不说了。”
*
姬安被背进一座殿宇,在复杂的回廊中前行。
一路上还碰到三个青年,都慌忙过来问怎么回事。少年全是一句“殿下落水了,闭嘴别说话”打发,那几人就安静地跟在旁边帮忙托着姬安。
姬安暗暗观察他们,发现他们的衣裳和背自己的少年差不多,估计是同一类身份,就不知道有没有高低隶属。
少年最终把姬安背进一间房,将他放在榻上,又吩咐几个青年去拿布巾、衣裳、被子、热茶水。
姬安快速扫视一圈屋内,尝试开口说:“等下。”
众人顿时停下动作,都转头看他。
姬安掩饰性咳一声,再说:“我想洗澡。”
少年立刻指两个人:“你俩拿了东西过来就去烧热水。”
几人又继续各自去忙。
布巾、衣裳和被子很快被抱过来,少年帮姬安脱下湿衣,拿起布巾给姬安擦身。
姬安怕露出马脚,只得忍耐着不适,让他擦身换里衣,再披上被子。
热茶也被端进来,姬安捧着茶杯慢慢喝,同时仔细打量这房间。
挺宽敞,家具、茶具、摆件、屏风看着都很讲究。只是,结合刚才听到的“殿下”“皇子宫”这些词,似乎显得又太过朴素。
少年拿布巾帮姬安拧着头发上的水,一边放柔声音说:“殿下安心,皇子宫里就有值守御医,小七很快就能把人带来。”
姬安犹豫片刻,还是决定冒一下险。
他皱起眉头,抬手揉揉额角:“我头还有点晕,一下都想不起来了,小七他……全名是叫什么来着?”
少年连忙安慰:“想是在水里受了惊,等御医来看过,开了方子吃过药,就能好了。小七姓徐,徐小七。殿下再有什么想不起来的,直管问奴。”
姬安转眼看向他:“你的姓是……”
少年:“奴姓洪,洪大福。”
姬安点点头:“名是大福,这个我记得。”
洪大福咧嘴笑道:“奴就知道,殿下不会忘了奴。”
姬安见好就收,不敢再多问,正想着说些什么岔过去,刚好外头传来了动静。
很快徐小七便领着一名青年文士进门,那人还提着一只小木箱,想必就是御医。
果然,青年走到姬安面前,作揖道:“四殿下,下官尚药局侍御医宋远之。”
姬安学着他作个揖,谨慎地挑了个不太会出错的称呼:“宋大夫。”
宋远之隔着矮桌坐在榻上,打开药箱取出脉枕放于桌面,再说:“请四殿下将手腕搭在这上方,先右手。”
姬安转身面对他而坐,刚要抬手,却被洪大福出声打断。
洪大福狐疑地打量宋远之:“宋大夫,恕奴失礼,以前好像没见过你?”
被质疑身份,宋远之也没有着恼,只低头取下挂在腰间的白色小板,放在桌面上:“这是我的牙牌,请四殿下过目。”
姬安猜到那应该是官员的身份证,拿起来看看,见上面刻着姓名、官衔等信息。不过他自己分辨不出真假,又转手交给洪大福:“我眼还花,大福你看看。”
洪大福接过去仔细看看,才还给宋远之,却又问:“怎么不是黄大夫来?”
宋远之:“黄大夫去了八殿下那里。”
洪大福:“可是,皇子宫现在只有一位御医常驻。既然黄大夫在,那宋大夫怎么也在?”
宋远之依旧淡然回道:“我便是来接替黄大夫,往后换成我常驻皇子宫。方才我正与黄大夫交接,八殿下那边来人,将他拉了过去。”
洪大福这才没再有疑惑,告声罪,请宋远之为姬安诊治。
姬安将右手搭在脉枕上,一边等着宋远之切脉,一边在心里琢磨。
刚才八皇子的人先去,如果不是刚巧今天交接,有两名大夫在,自己要么得等那边完事,要么得另找大夫。也不知道这皇子宫是在哪里,如果在皇宫外还好,如果在皇宫内,怕是想另找大夫都难。
宋远之探过右手再探左手,然后观察下姬安的眼唇舌,再问过几个问题,最后对姬安微笑道:“天气热,四殿下平日也康健,入水时间不长,又没呛着水,没什么事。我开个方,吃一剂祛祛寒气即可。”
他话音一落,刚才就候在旁边的徐小七立刻捧上托盘,盘中摆着笔和研好的墨。
宋远之从药箱中取出开方用的纸,提笔快速写下两张药方,签名按印,再递给姬安:“这是脉案与药方,四殿下请过目,确认无误请签章,有一张我拿回去留档。”
姬安接过来对照着看。药方他还勉强知道其中一些药名,脉案就是完全看不懂。
不过两张内容的确一模一样,可关键问题是,他现在不敢随便写字,就怕被洪大福和徐小七从字迹看出端倪。
姬安急中生智,摆起皇子的架子:“我手臂还无力,不想拿笔,你俩直接帮我按印就好。”
徐小七主动接过两张纸,却说:“奴代殿下签。”
说完,提笔在宋远之的签字旁写下“四皇子安奴徐小七代笔”。
字迹工整清隽,看得姬安忍不住暗暗在心中说声“好字”。另外还得到一个信息——这个四皇子,很可能名字就是“安”。
洪大福则拿来一方小印盖上。姬安也留意到,放小印的小袋子是先前从湿衣服的腰带上取下,可见是随身携带的东西。
宋远之估计来之前就有了预判,看完诊直接从药箱中取出一剂药,交待过煎法,才提起药箱告辞,徐小七拿着药送他出门。
随后有人进来禀报热水备好,姬安示意洪大福扶自己去洗澡。
浴室也挺宽敞,让以前只能用小小沐浴室的姬安心生感慨。
室内最显眼的是半人多高的大浴桶,其他还有几只盆和瓢,以及坐凳、窄榻等等不少东西。看到这些,姬安马上又不再羡慕了。洗一回这么折腾,哪有以前用热水器淋浴方便干净。
而且姬安实在接受不了有人帮自己洗澡,只让洪大福帮忙洗头,也顾不上会不会受怀疑,就将他赶了出去。
*
洗过热水澡,姬安整个人都舒坦了,心情也不再那么紧绷。
他自己穿好一整套里衣,手里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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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用布巾裹的湿发,绕出浴室门前的屏风。
洪大福立刻过来接住头发:“殿下到躺椅上坐坐,奴给殿下烘头发。虽说天热,可殿下刚刚落水受寒,还是赶快烘干为好。”
姬安正愁这长头发不知道几时才能干,听他这么一说,也就放下心来。
两人回到刚才的房间,姬安在躺椅上坐下,恰好徐小七端来冒着热气的药。
姬安看着那碗黑乎乎的汤水,闻见一阵药味,眉头就忍不住打结,难得再次开口说话:“先放一放,等它凉了我再喝。”
徐小七放下药碗,过来和洪大福一起帮姬安处理头发。先是拿梳子细细地梳,再用绸布擦水绞干,最后用炭火烘烤。
姬安刚才泡过热水,现在躺着让人伺候,就有些昏昏欲睡。
但他还努力强撑着,在脑中思考现状。
目前来看,他十有八九是碰上了传说中的穿越,还是穿成一个皇子。洪大福和徐小七是贴身服侍他的小宦官,既然两人都没有起疑,那大概率是魂穿。
可魂穿不是据说能接收身体原主的信息吗,他怎么就一点没收到……
正当姬安想到这个,头就一阵细细密密的刺痛。
紧接着,大量信息仿佛灌注似的进入他脑海。
原主和姬安同名同姓,今年二十岁,是大盛的四皇子。但并非当朝皇帝亲生,而是在九岁时被过继给皇帝,入京之后一直住在皇宫内的皇子宫里。
皇帝当年同时从宗室内挑出十个十二岁以下的孩子过继,原主在其中排行第四。然而现在,这皇子宫中只剩下原主和八皇子姬含思,其他八个都在这十一年间陆陆续续地病故或出了意外。
今天姬安在附近的花园散步,遇到姬含思一行好几人。两边平常来往不多,本来是不会一块走的,但恰好都想过桥,两位皇子才并排走在前方。
随后就出现了意外——木桥塌了,两人双双落水。
在另一个时空同样落水的姬安,就穿到了溺亡的原主身上。
姬安花了点时间消化完脑中的所有信息,不由得奇怪地按按胸口——原主不会水,按说溺亡该会肺部进水,怎么刚才宋远之说他没有呛水?
但他很快又抛开了这个问题。穿越这种最无法解释的事都出现了,身体上的异常好像也不值一提。
而且还有一点,姬安总感觉,这剧情怎么好像自己听说过……
他冥思苦想好一会儿,突然灵光一闪——这不是他室友最近看过的小说情节吗?那他不仅是穿越,还是穿到了书里!
姬安室友的一大爱好,是看耽美小说。最近看的那一篇里,有个在前三章就挂掉的炮灰角色和姬安同名,室友这才和姬安说起,还玩笑般地问他要不要全文背诵。
没想到,姬安现在真的接替了书中那个炮灰的身份。
回忆到这里,姬安在心里长长叹口气——这处境是怎么看怎么危险啊!
为了能让自己这条失而复得的小命苟得久一点,姬安开始拼命回忆室友偶尔讲过的小说剧情。可惜他当时没兴趣,一耳进一耳出,能想得起来的实在不多,还都是零散信息。
不过,姬安现在好歹有了原主的记忆,心里总算不再那么没底。
就在他劳动一番脑子期间,头发也基本烘干。
姬安接过徐小七端来的药,忍着苦几口灌完,赶紧漱漱口。
接着站起身,一边走向相邻的里间卧房一边说:“来帮我穿衣。”
他自然地绕过屏风,走到房中铜镜前。
铜镜很光亮,清晰地照出前方姬安的脸。
和以前的他一模一样。
姬安再一次松口气——还好,这样他对自己至少不会有割裂感。
洪大福和徐小七跟进来,帮姬安穿上一件夏日常服。姬安假装照镜看衣,来回走了几步适应衣裳。
这时,外头传来动静,伴随着一声:“殿下?”
是原主记忆里十分熟悉的声音。
姬安回身绕过屏风,就见一名年纪约摸二十七八的青年走进来,面上带着担忧之色:“殿下,看过御医了吗,怎么说?”
他是自原主入京之后,就一直总揽原主身边事务的宦官朱顺。
姬安开口安抚:“刚才看过,也喝了药。大夫说没什么事,你放心。”
朱顺上上下下地打量,确认姬安没事,才放下心。
他刚要再细问,突然有人急急跑来禀:“王内侍来了,有圣上口谕,叫两位殿下立刻到前头去!”
朱顺面色一凛:“赶紧给殿下梳头。”
来人满脸着急:“王内侍说了,知道殿下们刚落过水,不用讲究梳头更衣,马上过去,一刻也不能等!”
洪大福接着问:“说了是什么事吗?”
来人快速摇摇头。
姬安扫一眼朱顺、徐小七和洪大福,从他们的脸色可以看出,这种情况不寻常,还很可能不是什么好事。
但皇权社会就是这样,皇命大过天,谁都违抗不了。
姬安只得带着人出门,一路上草草用帕巾把披散的头发扎成一束。
他进到皇子宫正殿,见一名头发花白的宦官站在殿中,正是皇帝最信赖的心腹内臣王晦。
王晦见到姬安这个四皇子,也只是微微颔首,身体都没躬一下。
姬安照着原主记忆中那样,向他拱下手:“王内侍。”
这时,姬含思在先前那三个锦衣男子的簇拥下进来,和王晦相互见礼。
人齐了,王晦没拖拉,直接开口:“传圣上口谕。”
众人躬身聆听。
王晦朗声道:“大司马病重,现命一名皇子即刻为其冲喜。”
2. 冲喜
圣谕只有短短一句话。
王晦口齿清晰,说的每一个字姬安都听得清清楚楚。
但姬安十分怀疑自己的耳朵——是他听错了,还是他理解错了?难道这个书中世界的“冲喜”,和他所认知的不一样?
一瞬的震惊过后,姬安立刻努力调整表情,控制在“惊讶又不会太过惊讶”的程度,才直起身。
在原主的记忆里,大司马五日前遇刺坠楼,现在全京城最好的大夫都被关在他府中为他医治,没有一点确切消息传出来。
那么,姬安不管是对“突然转进到冲喜”表示惊讶,还是对“命一名皇子冲喜”这种不确定说法表示惊讶,都能说得过去。
不过姬安没有说话。
原主的性格本就内向,平日里说话做事经常慢半拍,从不会出头冒尖,甚至时不时就被人忽视遗忘。姬安先观望一下情况,也符合原主的人设。
姬安看向了旁边的姬含思。
八皇子姬含思,正是这个“耽美文世界”的主角。这种时候,先观察主角准没错。
姬含思脸上带着迷茫,似乎没有听明白那道圣谕。
但他身边那三个贵公子的反应都很快,俱是一副强压着惊怒的眼神,只是面上表现出的程度各自不一。
几乎毫不掩饰的那一个,当先开口三连问:“怎么回事?怎么就要冲喜了?圣上到底怎么想的?”
听声音,他就是姬安先前上水之后听过的,喝斥人去找御医的那一个,名叫夏侯焱。
此时姬安都要忍不住在心里给他点赞——说得好,把自己想问的全问了,简直最佳代言人!
可惜王晦只是轻飘飘地四两拨千斤:“夏侯公子,咱家只知道陛下令咱家如此传谕,咱家就如此传。妄度圣心这种事,咱家从来不敢想。也劝夏侯公子一句:慎言,慎思。”
夏侯焱被他一句话堵回来,脸色立刻涨红几分,但再不甘心也不得不闭上嘴。
另一个贵公子华知允斟酌着开口:“可是,冲喜也该找个女子才对吧。男子皆阳,岂不相冲?只怕反而耽误了大司马……”
王晦瞥他一眼,冷冷道:“华公子想岔了。大司马本就贵不可言,自当寻个同样尊贵的,不然倒怕让人沾了大司马的福气去。”
这句话说得那边三个贵公子俱是眸光闪烁。
姬安也听得出言外之意——皇帝是铁了心要冲这个喜,既然没有公主,那就送皇子去。
旁边第三个贵公子卢雍,此时面上已经恢复镇定,开口问:“圣谕并没有指定皇子,那该如何决定是两位殿下中的哪一位?”
姬安目光转去看看他,再带着同样的疑问看回王晦。
王晦:“陛下并不愿逼迫,就让两位殿下自行商量。若是两位都不愿意,那便掷珓决定。”
姬安禁不住心中“呵呵”一声——都这样了,还有脸说什么“不愿逼迫”。
他一边快速盘算,一边再次看向姬含思。
姬含思现在应该是弄清楚了情况,也在回看姬安,一双大眼睛里含着雾气,写满慌乱和无措。
姬安都不由得感慨——姬含思不愧是万人迷主角,连自己见到他这模样都要忍不住心生怜惜。
两个冲喜人选还在无言对视,卢雍先说道:“若论尊贵,四殿下居长,自然更尊贵些。”
姬安目光滑向卢雍。
不过没等姬安开口,他身后的朱顺就回道:“论出身,八殿下之贵四殿下拍马难及。”
卢雍立刻反驳:“都已过继于圣上,两位殿下俱是圣上之子。玉碟早已更改,以前的出身自然不可作数。”
朱顺不卑不亢地继续说:“卢公子既这么说,那便看母家。八殿下记在赵昭仪名下,四殿下记在李婕妤名下。子凭母贵,赵昭仪位份高,就当是八殿下为尊。”
姬安听得心下有些诧异——看来朱顺上一句特意提出身,是给卢雍下了个套。
卢雍现在也察觉了,眉头微蹙,立刻往回圆:“记名而已。众皇子都在皇子宫里长大,一应用度皆一样,还是该看长幼。”
朱顺没再说话。
王晦开口主持场面:“大司马那边耽搁不得。既然两位殿下都不表态,那还是掷珓决定。请两位殿下一同掷,吉多者去。”
随着他的话音,他身后那排拿着托盘的宦官当中走出两人。
姬安看看姬含思那边,见他咬着唇忍着眼泪,夏侯焱、华知允、卢雍几乎是紧贴着围在他身边。三人到底都还年纪轻历练少,面色都不太好。尤其夏侯焱,看向姬安的眼神都带上了戾气。
其实,就在卢雍和朱顺来回拉锯之间,姬安已经拿定主意。
此刻,不等拿托盘的宦官来到身前,他就先上前一步。
王晦转过目光。
姬安拱手:“我愿为大司马冲喜。”
这话一出,姬安就听见身后响起洪大福的轻微抽气。
王晦眼中也现出些许诧异:“四殿下,你想好了?”
姬安肯定地点头:“还请王内侍教我,我该怎么做。”
王晦立刻连声音都和蔼几分:“好。喜服与喜车皆已备好,事不宜迟,就请四殿下即刻梳头换衣,咱家送四殿下去大司马府。”
先前两个宦官退回去,另外三个宦官捧着托盘走到姬安这边。
姬安侧身看一眼身后的朱顺、洪大福、徐小七,又问王晦:“伺候我的人,和我在此处的东西,可不可以一并带过去?”
冲喜事大,他都主动“自愿”了,料想这点小事应该不会被为难。
果然,王晦答应得很干脆:“自是可以。还请四殿下先去,回头这边收拾好了再跟上。”
姬安得了准话,不用他再催促,就带着自己的人和那三个宦官一同去做准备。
*
回到所居宫室,姬安借口不习惯不熟悉的人伺候,请那三个宦官在偏厅喝茶等候,让朱顺、徐小七、洪大福接了托盘,随自己进卧房。
刚关上门,洪大福就迫不及待地开口:“殿下刚才怎么就答应了!赌一赌掷珓,好歹有希望!”
姬安冷静地说:“以圣上对大司马的宠爱,以及大司马自身的权势,如果我能救他,总会得到一点好处。”
朱顺却面色凝重地说:“奴只怕,等大司马好起来,日后想娶妻时,殿下会更危险。”
姬安回视他:“我留在这里,就安全了吗?当年十个人进来,如今只剩下两个,今日还都落了水。”
朱顺一愣,随即后背爬上一阵凉意,额角冒出点冷汗。
姬安:“应都已经应了,走一步看一步吧。现在我问你们,你们愿不愿意和我一起进大司马府,若是不愿就留下,我不会勉强。等下我和王内侍说一声,给留下的人重新安排去处。”
他刚问完,徐小七立刻回道:“殿下去哪,奴就去哪。”
朱顺也接着说:“奴跟着殿下。”
姬安点点头,又看向洪大福。
洪大福没想到还能选择,面色有些纠结。
姬安吩咐:“小七和大福帮我梳头换衣,然后大福留下。朱顺,你把其他人都叫来。”
洪大福脸色刷地白了,当即跪到地上:“殿下!奴当然跟着殿下!”
姬安再问:“不勉强?”
洪大福连连点头:“不勉强!一点不勉强!奴只想跟着殿下!”
姬安:“好,那赶紧。”
洪大福这才爬起身,和徐小七一起帮姬安换喜服梳头发。
朱顺把伺候姬安的宦官全都叫了来,人不多,总共不到二十个。由此可见,过继来的皇子在皇帝心中是什么地位。
姬安和刚才一样问了哪些人愿意跟自己走,最后只有三个人表示愿意,正是先前洪大福背姬安回来时过来帮忙的三人。
姬安又交待朱顺和那三人留下收拾东西,自己带着徐小七和洪大福返回正殿,跟王晦说一声,便搭上喜车,在暮色中离开皇子宫。
喜车内外都挂着红绸贴着喜字,相当宽敞,还有一堆软枕让姬安靠得很舒服。
徐小七、洪大福都在车外跟着走,车里就姬安一个人。他趁着这个独处的空档,抓紧时间再理一理原主的信息和原文的情报。
姬安做出主动冲喜的决定,并不是冲动而为。
冲喜的最大风险有两个。一是冲喜不成功,皇帝生气而降罪。二是冲喜成功了,但大司马不愿受这份恩情所挟,暗中动手处理他。
对于第一点,姬安有很大把握能成功。因为大司马是文中的最大反派,活到了后期。眼下剧情才开始,他总还死不掉。
至于第二点,就只能赌一赌了。不过以姬安听室友偶尔提到的印象,大司马这个反派是属于心高气傲的那种,感觉有谈判的空间。
最重要的是,姬安真的认为,留下来会更危险。
他不知道原文中有没有冲喜剧情,但他知道,姬含思后来坐上了皇位。
原文的“姬安”死了,合法继位的皇子只有姬含思一个。哪怕他去冲喜,也能当上皇帝。
可现在姬安来了,皇子多了一个。如果姬含思去冲喜,能当皇帝的自然就是姬安。
但,姬含思的那些候补攻,不可能容忍姬安上位。
姬含思这个万人迷主角,现在身边已经聚起了三个人。一个从小跟在他身边的伴读华知允,一个太尉之子夏侯焱,一个才名极盛的卢雍。
尽管室友说过,文里写的都是主角受和各个候补攻之间的虐恋情深。可姬安如今身处的,毕竟是一个真实世界。候补攻们要在未来和皇帝搞虐恋,首先自己就得有实力一直待在皇帝身边。
参照眼下的三个候补攻也能看出,个个都是潜力股,能力想必不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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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觑。谈恋爱的间隙顺便玩一把阴谋诡计,估计不在话下。
姬安只要一想到皇子宫里最后只剩下姬含思一个人,就觉得觉都睡不安稳,生怕半夜房梁会砸下来。
原主没有经营一点势力,姬安手下也就几个品级不高的宦官。要和姬含思现在那三个候补攻正面刚,在姬安看来就是以卵击石。
因此姬安决定,先在大司马身边苟一波才是上策。
哪怕往后按着原文剧情走,姬含思当了皇帝,聚集更多的潜力股候补攻在身边,大司马这个大反派都能以一敌众,可见实力之强。
而且刚才听王晦的意思,这个冲喜好像不是正式的娶嫁。他依稀记得古代结婚也是要在官府办结婚证的,他们没□□那当然算不上合法。真要能给人冲喜好了,后续把这一茬含糊过去就行。
指鹿为马都能发生,这点小事,对大司马和皇帝来说不值一提。
姬安就这样给自己做了一路心理建设。
等马车停下,他下了车,发现周围是景致很好的花园。
王晦从另一辆车上下来,对姬安招手:“四殿下,随咱家来。”
姬安过去跟着走,途中弯来拐去绕得头晕,让他彻底放弃记路的打算。
奇异的是,竟然没有见着一个人,哪怕是仆从。
最终王晦将姬安带到一处很大的院子,走进其中一间屋,再绕过屏风进卧房。
刚刚外头一切正常,只有这里才被布置成新房的样子,挂着红绸贴着喜字,点的蜡烛也是红烛。
只是房中飘着淡淡的中药味,还隐隐能听到诵经的声音,让这新房的气氛显得非常诡异。
不过姬安终于见到了别的人。有两个小厮守在床边,这时都过来给王晦和他行礼。
王晦将小厮跟徐小七、洪大福都打发到外间,再带姬安走到床边。
姬安垂眼一看,床上躺着一个五官轮廓深刻的俊朗男人,只是双眼紧闭,脸色苍白,唇色发灰,明显是重病之相。
他就是大名鼎鼎的大司马上官钧。
姬安却是心下暗惊——大司马竟然是昏迷不醒的状态,难怪皇帝这么着急,病急乱投医到搞冲喜这招。
王晦亲自将桌上的两只半葫芦端过来:“请四殿下与大司马行合卺礼。”
姬安忍不住在心里吐槽一句——拜堂都省了,喝酒还逃不过。
他不懂就问:“这个怎么喝?我喝半只,再喂大司马喝半只?”
王晦强调:“请四殿下以嘴哺喂大司马。”
姬安在心里叹气。
不过都走到了这一步,也没什么好别扭,保命最要紧。
姬安接过半边葫芦,仰头把酒喝下。
还好,酒精度低,不辣。
他再接过另半边,将酒含在嘴里,坐到床边俯身低头,一手轻轻捏开一点上官钧的嘴,就将唇压上去。
姬安也不知道酒到底喂进去没有,不过直起身再看,感觉上官钧嘴边流下的痕迹不是很重,大概对方还是喝下去了不少。
他一边掏出手帕帮上官钧擦嘴,一边寻思——既然还能自主吞咽,应该很快就会醒过来了吧。
喝过合卺酒,“冲喜”仪式就算结束。
王晦收起葫芦,最后交待姬安:“一会儿会有人送晚膳进来,今晚咱家在外间守夜,四殿下有什么事便唤人。除了如厕,暂时还请不要离开这里。”
姬安心下好笑——这是还担心自己跑了。
他打量一下床,发现宽敞得躺三个人都行,就是只有一床被子,盖在上官钧身上。
姬安试探地问:“我和大司马一同睡?”
王晦:“既是冲喜,自然要同床。”
姬安:“能不能多加一床被子?”
王晦:“同衾共枕方是连理。”
姬安面上没敢露出不满,只得自我安慰——至少没要他对重病的人做太过不道德的事。
王晦离开不久,果然有小厮送来晚膳。
姬安看到饭菜才感觉已经饥肠辘辘,风卷残云地扫荡一空。
之后就无所事事。
姬安在宽敞的房里来回散步,不知道是不是吃得太饱,感觉犯起了食困。
他干脆也不熬着,叫徐小七、洪大福两人端水进来洗漱,就脱了喜服,吹灭蜡烛爬上床。
上官钧睡得很安静。苍白的脸,乌黑长发,配上大红喜被,简直是完美的中式恐怖标配,幸好屋里暗看不清。
姬安揭被子躺进去,小声说:“抱歉了兄弟,被子就一床,我只能打扰你。”
随后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地闭上眼。
大概是劳心劳力了大半天,姬安睡得很沉,一整晚都没醒。
等他再睁眼,已有光亮从窗缝照进屋里。
不算明亮,但也能让他看清近在咫尺的、那双黝黑的眼睛。
3. 权臣
姬安睡迷糊的脑袋里,第一反应是——这么黑的眼珠,好少见。
第二反应——眼形真好看,简直天选古装男主眼,给个特写足够拉观众入坑,就是眼神有点凶。
第三反应——不对,他床上怎么会有个男人……
姬安头脑中飘出疑问的那个瞬间,一道男声响在耳边——
“放开我。”
声音沙哑且绵软,却奇异地带着一股威严,让人下意识就有种照做的冲动。
姬安仿佛被这一声敲了下脑门,整个人骤然清醒。才察觉到被子下的自己似乎是手脚并用地搂住眼前这人,如同搂着个暖烘烘的大热水袋,就是这热水袋硌了点。
下一刻,昨天种种记忆回笼,姬安不由得倒抽口气——这抱的可是大盛的第一权臣,书里的第一反派!他怎么敢的!
姬安连忙松开手脚往后挪,结果发现自己把被子也带过来了,又赶紧坐起身,扯着被子给上官钧盖好。
嘴里一边快速道歉:“不好意……对不起对不起!可能是被子漏风,你身上暖,睡着了就不自觉靠过去……”
话还没说完,盖被的手又突然顿住,姬安瞪着眼睛仔细去看上官钧。
上官钧蹙着眉,眼微眯,一副很不舒服的模样。
但的的确确是醒着的!
刚才说了话!
冲喜竟然这么立竿见影?!
姬安一时间太过震惊,只反射性地低喃:“还真醒了……”
相比之下,上官钧就非常冷静。哪怕依旧脸色苍白,可一旦醒来,周身气息俨然是长时间掌权养成的威压。
他目光定定落在姬安脸上,用沙哑的声音缓缓说:“四殿下怎会在此。”
姬安这才回过神,立刻解释说:“我来给你冲喜,总之你醒了就好,我去叫人进来。”
一边说,他一边翻身下床,倒是还记得仔细地帮上官钧掖好被子。随后外袍都没披,只胡乱踩上鞋,穿着里衣就快步往门口走。
姬安绕过屏风出到外间,打眼一扫,发现王晦斜靠在榻上休息,两个小宦官正给他打扇锤腿,徐小七、洪大福和昨天见过的两个小厮在边上拘谨地坐成一排。
众人听到动静都转头看来,见是姬安,徐小七和洪大福马上起身过来。
姬安先没管他们,只对王晦说:“王内侍,大司马醒了!”
王晦一愣,随即就以跟年龄有些不相衬的敏捷动作跳下榻,鞋都没顾上穿,直往这边奔来。
姬安赶紧让开地方,让他能以最近路线绕过屏风进门,后头还紧跟着上官家那两个小厮。
洪大福好奇地向里屋探探头,徐小七就稳重得多,只静静地站在姬安身边听差谴。
姬安:“我进去看看,你们先坐着吧。”
说完,又返回卧房中。
刚一进来,姬安就听见王晦喜极而泣的声音:“二郎!你终于醒了!你昏睡了五天!可真是吓坏了老奴!也吓坏了圣上啊!”
紧接着又催促小厮:“去去去,去叫奉御!叫大夫!把他们都叫来!”
就有个小厮拔腿往外跑。
姬安走到近前,见王晦坐在床边看上官钧,另一个小厮满脸激动地站在他身后。
上官钧眉头拧得比刚才还要紧,等王晦一串话说完,开口问:“王晦,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刚才……”
说到这里,他也看见了走回到床边的姬安,顿了下才接上话:“刚才四殿下说,他来给我冲喜?”
王晦用手帕按着眼角,笑着回:“是是是,多亏圣上英明神武,当机立断,找了四殿下给你冲喜。这不,四殿下昨晚才来,你今日就醒了。”
上官钧眸光闪烁一下,突然动起来,想要撑起身:“让人备轿,我进宫见圣上。”
王晦被这话吓一跳,连忙制止:“使不得使不得!你晕了五天,刚醒来哪里就能折腾!快躺好快躺好,等养几天,有了力气再进宫也不迟!”
上官钧到底还是身体无力,很快被王晦按着躺回去。
姬安在旁边观察,小心地插了句话:“王内侍,要不先给大司马喝点水?我看他嘴唇干干的……”
王晦连忙吩咐小厮:“对对!外头有温的水,去倒一碗来。”
他说完,转头看到上官钧的眼色示意,又对姬安道:“四殿下也到外头洗漱洗漱,吃点东西吧,有咱家在这守着大司马就行。”
姬安知道这是有话不愿自己听,笑着应一声,抱起昨晚脱下来的喜袍,转身离开。
上官钧躺在床上,视野有限,但也看得到姬安从床尾衣架处抱走喜袍。
直到姬安的脚步声远去,他才问王晦:“你说我晕了五天,是因为什么?”
王晦有些惊讶:“你不记得了?五日……不,应该是六日前了,你遇刺坠楼,就一直晕迷不醒。”
上官钧敛目思考:“遇刺坠楼……”
这时小厮端来温水,王晦接过,又把他打发出去,自己拿着勺子给上官钧喂水。
上官钧慢慢喝下半碗水,示意够了。
王晦放下碗,又替他擦擦嘴,看他神色该是已经想起先前的事,压低声音继续说:“当时动手的两个刺客,有一个当场伏诛,另一个捉了活口,还留着一口气在。
“这几日大理寺严查了一轮,相关连的都关在天牢里。圣上说,等你醒了,让你亲自来处治。若是你一直醒不过来,就把那些人统统杀了祭天,为你祈福。”
上官钧却不在意这个,只说:“先关着吧。”
王晦忙道:“你先养好身子,且不用为那些该死的劳神。”
上官钧又问:“圣上这几日,是不是又去元德殿祈福?”
元德殿,是皇后所居之处。当朝皇后去年离世,帝后情深,上官钧知道皇帝时不时就会过去坐坐。
王晦:“日日都去。就盼着皇后殿下在天有灵,多保估保佑你。”
上官钧眸光再次一闪,说道:“现在我醒了,你回了宫就转告圣上,不用再去元德殿。若是下了雨,那边的砖容易滑。”
王晦听得有些奇怪。
上官钧不紧不慢地续道:“让圣上不用念着我。我年轻,熬得过去。倒是圣上自己该多歇着。最近圣上身体如何?”
王晦往门口望了一眼,确认没动静,把声音压得更低些:“还是老样子。这几日担心你,吃不好睡不好,有些疲。不过一会儿我把好消息带回宫,圣上心情好了,想来身子也能好些。”
上官钧应一声,又一次叮嘱:“你也盯着点圣上,别让他再去元德殿。睹物思人,伤心又伤身。”
王晦叹口气:“好,老奴尽力劝着。”
上官钧沉默片刻,转个话锋:“冲喜是谁的主意。”
王晦:“就是圣上提的。圣上昨日午间歇晌,做了个梦。说梦中有仙人指点他,找个皇子来给你冲喜,就能让你好起来。圣上一醒,马上让老奴来办这事。没想到这么有用,感谢仙人显灵!”
说完,又补充:“先前圣上担心没有用,还带累你名声,让老奴尽量悄悄地办。不过现在既然有用,四皇子就继续留下,这事儿也不能瞒着。若是心不诚,怕仙人又要收了神通。”
上官钧扫一眼屋中的红绸和喜字,没说什么。
这时,外头传来众多脚步声。不一会儿,大夫们就进了卧房。
*
姬安抱着喜袍出到外间,一边抖开袍子披上,一边问:“朱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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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过来了没,你俩有没有见到。”
洪大福跑过来给他整衣:“有人来说他们今早过来的,已经安排了地方住下。但奴和小七一直在这,没见着人。”
既然这样,姬安暂时歇了找人要衣服的心思。现在上官钧醒了,肯定全府都围着他转,自己还是先等这阵忙乱过去吧。
于是他只吩咐洪大福和徐小七打水洗漱,随后得知院子里就有小厨房,热着饭菜,又叫两人拿过来。
姬安探头望望窗外大亮的天光,问:“现在什么时候了。”
徐小七正好在他身旁,转头看看屋角,回道:“巳初一刻。”
姬安跟着看去,见那里燃着一支香,香上有刻度,知道是用来记时的。
十二时辰和24小时制的对应他知道,在心中默默换算一下,是9点15分。
姬安吓一跳:“我睡了这么久?”
按他的感觉,昨晚睡觉时大概都不到9点。这一觉就直接睡了快12小时。
洪大福接话说:“是啊,一直不见殿下醒来,早晨我和小七都好担心。”
姬安笑着安抚他:“不过现在不仅我醒了,大司马也醒了,我们的日子应该能好过些。”
洪大福凑趣道:“殿下一来大司马就醒了,这么大的功劳,圣上和大司马肯定都会念您的好。”
姬安刚吃上几口菜,就见一群人着急地赶过来。看模样打扮,除了领路的那个,其余人应该都是大夫,粗略一数,足有十二三个。
大夫们乍见到身穿喜袍的姬安,虽然惊讶,但也什么都没问。年纪稍长的那些,很快就调整到寻常表情。看得出来,他们在以前的行医经历中想必见过不少奇事。
只是,这么多人无法一下全进到卧房里去,还得一批批轮流着,没轮到的只能在外间等。
姬安看他们犹豫着要不要问候自己的样子,不想他们难办,就找了小厮来问有没有别的房间给自己吃饭。
于是被领到另一间清静的房里。
姬安一边吃,一边回想起刚才那个“医生等着给病人看病”的阵仗,不由得在心中感慨上官钧有多得圣宠。
上官钧此人,正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皇帝近两三年身体不适,甚少过问朝政,如今政令皆出于大司马府,上官钧可谓大盛第一大权臣。
姬安想起住了十名皇子的皇子宫,想起原主宫宇里不到二十之数的伺候宦官,无声地叹了口气。
事实上,上官钧才是皇帝真正培养起来的继承人,也是皇帝真正想收养的儿子。
上官钧是去年仙逝的上官皇后家里唯一仅有的亲人,从小被帝后两人带在身边抚养长大。
皇帝没有孩子,一直对上官钧视若亲子。据说当年和大臣、宗室斗了许久,就为了能把上官钧过继到膝下,将来继任大统。
可惜没斗得过,皇帝迫于无奈之下,才选了十名宗室子过继。
斗输的皇帝自然憋着气,因此皇子们的待遇一直都不好,也一直处于被放养的状态,连学习都是朝臣和宗室给争取和安排的。
对于上官钧,皇帝更是毫不保留地极尽宠爱。
上官钧的食邑,达到实封的万户。
据说他从十岁起,就跟着皇帝一同上朝,陪着批奏折。十五岁起就参与政事,朝中各要害部门都待过一段时间。
在他十八岁提早加冠后,皇帝还强硬地重新设置前朝就已经不再设的大司马一职,让上官钧总领枢密院与六部,也就是军政大权都握于手中。
明晃晃地告诉世人:以后皇子继位又如何,还不是得看大司马眼色。
想到这里,姬安都忍不住暗自嘀咕——上官钧这都不反,果然是小说。
4. 重生
上官钧被一群大夫围着瞧,其中五六个给他切了脉。等进来的三波大夫都出到外间商量,王晦也跟出去听,卧房里才清静下来。
府里的总管事黄义端着水,再次给上官钧喂了一点,轻声问:“二郎可要用些吃食?”
上官钧其实不太能感觉到饥饿,但也知道得吃东西身体才能好得快,就道:“先看大夫怎么说。”
黄义见他疲惫地闭上眼,便说:“那二郎好好歇着。等大夫们商量完,奴送义父回宫。”
上官钧没应声。
黄义等过一会儿,轻手轻脚地起身,准备退出去。
不过,刚退开一步,又听见上官钧问:“姬安在哪里。”
黄义愣了下,才反应过来“姬安”是四皇子的名字,连忙回道:“现在偏屋用膳。今日一早,四皇子的人把他的东西从皇子宫搬过来,奴暂且将他们安排在春和院。只是义父交代过,要让四皇子和您一块住。”
上官钧:“等王晦回了宫,你就领姬安去春和院。他的一应用度,都参照我,他若有什么要求,能办就给他办。”
黄义应声“是”,想了想,又问:“那冲喜的事……”
上官钧:“不用瞒着。包括外头要是有人问,让下面都照实说。”
黄义再次应声“是”。
两人刚说过这几句,门口就响起脚步声。
黄义抬头看去,见是王晦和尚药奉御、以及一名中年大夫一同进来,有些诧异——前几日那些大夫每回都要商量许久,才能确定治疗方法,怎么今日这么快。
奉御走到床边,见上官钧闭着眼,以为他睡了,便小声对黄义说:“黄总管,方才老夫已让人熬粥,待大司马醒了可用一些,再让杨大夫行针。”
黄义听完,看向上官钧。
上官钧睁开眼转过视线:“我醒着,奉御请说吧,我现在怎么样。不用多说医理,直接讲我能听懂的。”
奉御见此,便说:“那让杨大夫一边为大司马行针,老夫一边慢慢与大司马说。”
上官钧看一眼上前行礼的中年大夫:“济世堂的杨行和大夫?久仰。”
杨行和客气地道声“不敢”,将药箱放在床边凳上,俯身为上官钧做治疗。
奉御缓缓道:“大司马坠楼,身上有几处撞伤,但最紧要的,还是颅内淤血。杨大夫有一套家传针法,对散淤颇有效用,这几日一直是他在为大司马行针。
“我等原也斟酌出几个治疗调理的药方,这几日都在根据大司马的脉象做调整。原本依我等的看法,大约月余,大司马便可醒来。但方才探大司马的脉,竟比昨日好上许多,想来该是血块消了不少。”
王晦在旁边说:“前几日都说进展甚微,今日就好上许多。还得是四皇子来冲喜的效用。”
奉御沉默片刻,才感叹道:“我等也想不透其中关窍,约摸只能是如此了。总之,有好转就是好事。”
随后他又向黄义叮嘱了一些要注意之处,最后说:“大司马多休息,切勿劳累。”
奉御说完,杨行和也下好了针,接话道:“须留针一个时辰,不影响进食。待到了时间,在下再来取针。”
黄义就吩咐小厮送众大夫出去,再找管事的做安排。现在上官钧已经醒来,大夫们也无须再被拘在府中。
王晦看着都安稳了,也起身道:“那老奴便赶紧回宫,将这大好消息告知圣上。若再有什么事,黄义,你随时使人给我传讯。”
黄义躬身应:“是,义父。”
王晦又对上官钧道:“二郎,圣上说,梦中的仙人交代过,你须多与皇子待在一处,方能好得快。你可别把四皇子往外赶,痊愈之前就先委屈下,留他在身边。”
上官钧不置可否,只说:“我记下了。你好好照顾圣上,待我身子好一些,便进宫看他。”
两边道别完,黄义亲自送王晦离开。
*
卧房里终于又恢复清静,只有留守的小厮无声地候着。
上官钧闭上眼,感受着身体的疲倦,和头部的隐痛,回想刚才见过的一个又一个的人。
他终于确定——这不是梦境,不是虚幻,自己真的复生于十年之前。
在他上一世里,坠楼后的确是昏睡了一个月才醒。
待他醒过来时,外头竟然已经改天换日。
当时皇帝身体本就不好,再遭逢上官钧陷入昏迷的打击,更是雪上加霜。皇帝越发思念仙去的皇后,日日到元德殿祈福。
有一日雨天路滑,皇帝行路不慎,身旁宦官又没扶住,摔了一跤。这一跤直接要了皇帝的命,没撑过十日便驾崩。
上官钧醒来后就得知,皇位换了人,八皇子姬含思已登大宝。
不过,虽然外头人人都以为上官钧想坐龙椅,但上官钧其实并没有过那样的奢想。
他对帝后二人情谊深厚,不希望青史上记一笔二人养出个白眼狼,反口夺了姬家江山。他只想大盛国泰民安,对得起待自己如亲子的皇帝一番栽培,也让世人知道皇帝没有看错人。
至于新帝姬含思,上官钧知道他此前没有学习过如何治国理政,但人还年轻,现在学也不迟。只要姬含思有能力,上官钧准备在能够自保的前提下,慢慢将大部分权力交还给他。
但可惜的是,上官钧很快发现,姬含思并不是当皇帝的料。他身边是有几个人能帮得上他的忙,可他自己却只沉溺于和那几人的风月之事。
上官钧观察了三年,就决定彻底放弃姬含思,继续总揽国事。甚至开始考察起宗室里的情况,以防姬含思不愿立后纳妃、开枝散叶。
上一回皇帝过继的宗室子挑得随意,这一回,上官钧要慎重考虑,选出一些好苗子培养,以后才能接好自己传下去的大盛。
这一考察就过去了七年。
姬含思果然是一直后宫空虚,而上官钧也终于选定一个聪慧的孩子。
然而,还没等上官钧将那孩子接进京来,就遭到好友背叛,给他换了毒酒。
上官钧中毒之后,强撑着布置了一些后手。
某日,他感觉自己已到强弩之末。
却没想到,再一睁眼,竟然回到十年前。
上官钧脑海中一一回闪过刚才见到的人,最后思绪停在姬安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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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上一世对皇子宫关注不多,依稀记得姬安是死于失足溺水。这一世姬安却没死,还被送来给自己冲喜。
姬安和他,两个极大的变数,到底是谁影响了谁?
上官钧思考片刻,又放开了。
事情既已发生,不管是谁影响谁都不重要。
现在他提前苏醒,只希望能阻止皇帝那一劫。
再一个嘛……
既然上一世当了新帝的姬含思只知风月,还使人毒杀自己,那这一世,就换个新皇帝也罢。
*
八珍粥煮好端上来,上官钧虽没食欲,也还是逼着自己喝下一碗粥,再喝了一碗药。
随后针刺时间到,杨行和来取了针,叮嘱上官钧好好休息。
可大概是昏迷的这段日子睡多了,上官钧闭着眼睛却怎么都睡不着,反倒越来越精神。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治疗的效果,先前隐隐的头疼还几乎感觉不到了。
上官钧干脆叫来黄义,点了几个心腹的名字,让他把人都找来。
黄义一听就有点急:“二郎现在该休息,外头的事都不用急,他们自会理会。”
上官钧看向他:“我现在就要见到他们。”
黄义被上官钧这样注视着,不由得心里打突,感觉大司马的威严比昏迷前更盛,只得答应下来。
等了约摸两刻钟,几名心腹欣喜地一同进来,先恭贺上官钧清醒。
上官钧让小厮扶自己起身,靠着软枕坐在床上。
房里的红绸和喜字还没有拆,床上也还铺着大红喜被。不过此时没有一人提到,仿佛都没有看见这些东西一般。
上官钧开始问起自己昏迷期间的事,众人一件一件事议过去。
开始一段时间,上官钧还觉得自己精神很不错,思维也清楚。
可随着时间过去,疲惫感渐渐涌上。
仿佛来自脑袋深处的隐痛再次出现,并且不断加重。
甚至还出现了眼花和耳鸣。
候在旁边的黄义终于看不过眼,上前劝道:“大司马面色不太好,不如今日先议到这里。”
心腹们先前注意力都是议事之上,听他这么一说,才惊觉上官钧面白如纸,额覆薄汗。
立刻有人说:“对对,大司马的身体才是最重要的大事。紧急的事也都说得差不多,我等先办着,待大司马休息好了再来。”
上官钧也感觉心跳有点快,说不清身上是冷还是热,便无力地挥挥手,示意众人可以走了。
黄义马上过去扶住他,要帮他躺下。
不料,手上突然一沉,上官钧整个人都猛地往下滑。
黄义吓得赶紧搂着人,就发现上官钧双眼紧闭,双唇一片灰白,和先前昏迷时一模一样。
这变故一下把所有人都惊到了。
黄义一边让上官钧躺好,一边急声喊:“叫御医!快叫御医!”
已经有个小厮跑了出去。
黄义将被子往上扯,却是突然盯着喜被愣了一瞬。
随即他又抬头,对着另一个小厮吼:“去带四皇子来,快!”
5. 奇效
姬安吃完了饭,一时无所事事,就尝试跟洪大福、徐小七聊天。
他问:“你们吃过了吗?”
洪大福话多,徐小七性子闷,这种时候总是洪大福来回话。
没有外人在,刚才姬安就让两人都坐了。现在洪大福往前探探身,回道:“都吃了,早晨跟着大司马府里那两位兄长一同吃的。”
姬安继续问:“昨晚王内侍真的一直守在外面?你们休息得如何?”
洪大福:“王内侍一直在外间榻上。我和小七轮流值夜,都到偏屋躺了半宿,守夜时也能趴桌子上打瞌睡,休息得还好。”
姬安看看眼前这两个十六七岁的少年,如果放到他原本的世界,都还是父母呵护、社会照顾的未成年。可在这里,不仅白天要伺候人,连晚上都不能躺着睡个整觉。想到这,他不由得升起同情之心。
不过,姬安现在都自顾不暇。
想让两个少年过得好一点,首先姬安这个主人要设法过得好一点。
除此之外,姬安眼下还有一个很大的问题——跟着他过来的人,都是从原主九岁入京起就跟随到现在,中间有长长的十一年时间,他很担心被他们看出自己不是原主。
昨天穿过来之后,一件事赶着一件事,所有人都没个心情松懈多想的时候。现在终于能稍微喘口气,姬安的担忧就提升了等级。
姬安知道自己不可能一直装下去,但也不能一下子就改变太大。
昨天他做出主动冲喜的决定,就是个崩人设的点。幸好朱顺、洪大福和徐小七都被他说服,以为他是被突然遭遇的落水吓坏了。
既然现在有时间,姬安就想把人设圆一圆,同时也触发一下原主的记忆碎片。
他虽然接收了原主的记忆,但那些信息就像存放在他脑中,想知道什么还需要他去翻找。而姬安发现,带着关键词去触发会,事半功倍。
比如他想查询特定人物,带着名字或是代表词去想,便能很快得到原主所知道的情况,就像他搜寻“大司马”所得的信息。
但日常琐事就没有那么条理清晰的信息,跟自己回忆以前的事感觉相类似。姬安就想通过聊天来辅助“回忆”,好由此更好地把握原主及身边这些人的性格。
姬安和洪徐两人聊了一些闲话,慢慢消化着由话题带出的记忆片段。
原主本身性格好,大概是因为接触的人太少,对这些伺候自己的宦官都很和气。不过的确是个没多少主见的人,以往有什么事,都会跟最亲近的人商量,如果朱洪徐三人达不成一致,原主就会很纠结。
因此昨日姬安自己做决定才那么突兀,过后洪大福还敢当面抱怨他。
现在姬安看聊得洪大福和徐小七都挺放松了,就把话题慢慢往昨日的落水上带。
他终于问出:“你俩都不会水,那朱顺会不会?”
徐小七:“奴以前偶然和他聊过,他也不会。”
原主喜欢在那里散步,最常跟在身边的三个人又都不会水,昨天那个“意外”几乎就是必死局。
说起这个,洪大福还在后怕:“幸好殿下深藏不露。”
听到这句,姬安若有所思地看他一眼,压低声音说:“你们还记得,皇子宫里另外那八位皇子怎么走的吗?”
此话一出,洪大福瞬间僵硬,徐小七也难得地脸色不太好。
洪大福抬头往门口望望,过去关了门,回来用几乎不出声的音量说:“殿下日后切莫再提他们,尤其是在大司马面前。”
哪怕这些皇子不受皇帝待见,但出人命也不是小事。每次出事,内侍省与大理寺都会来查看,但也每一次都没查出什么来,不是“生病”就是“意外”。
但对于身处其中的他们,又哪里可能不多想。
姬安同样用气声问:“你们觉得,会是谁?”
洪大福神色很慌乱,只继续劝道:“都是意外,殿下莫要多想。”
倒是徐小七,沉默地伸出手,向上指了指。
姬安一愣,随即瞪大眼睛。
不过,仔细想想,的确也说得通。皇帝本就是被迫过继,这些皇子少一个,对他宠爱的大司马的威胁就少一分。如果都死完了,哪怕再重新过继,继位时年纪越小,也越便于上官钧控制。
而宗室和反对派大臣估计也向皇帝妥协了。对于宗室,只要江山还是姬家的就行。对于那些大臣,只要不做二姓臣就行。
另外,一旦让人有了这个猜想,来调查的人很可能自行揣度圣意,哪怕查出点什么不对,也会“替皇帝遮掩”。
要不是姬安知道后续剧情,说不定也会往这个方向想,皇帝真是最好的挡箭牌。
这么一想,难怪昨天朱洪徐三人很快就接受了姬安的理由。从他们的角度来看,对上官钧有用的皇子才更有活命的可能。
姬安不由得再打量下这两个少年,心中感慨——不愧是在宫里混的,哪怕平常不声不响,心里也都有计较。
这时,门口突然响起敲门声,把三人都吓了一跳。
洪大福反应快速地应一声“来了”,跑去开门。
姬安调整一下姿势和表情,徐小七则起身站到他身边。
门打开,走进来一个大约三十出头的男人,正是刚才领大夫们过来的那个人,看打扮在府中应该有些地位。
那人微笑着向姬安作揖行礼:“四殿下,鄙人是府中总管事黄义。”
姬安微微拱手回个礼:“黄总管。”
黄义:“大司马请四殿下住到春和院去,那是府中景致最好的院子。轿子已经备好,鄙人送四殿下过去。”
姬安站起身:“有劳黄总管了。”
黄义侧身一比:“四殿下请。”
姬安走出门,果然见院中停着一顶小轿,弯身坐进去。
轿子摇摇晃晃地走了好一会儿,姬安估计都有快二十分钟了,才进了一座院子停住,朱顺等四人都在院子里候着。
姬安下轿,转头看看周围,发现院子比自己预计的大。而且景致的确不错,有花有树有假山,哪怕达不到黄义客套话里的“府中最好”,至少也比姬安在皇子宫里住的地方漂亮。
黄义把姬安请进屋,又说:“四殿下若是有什么需求,尽管和鄙人说。”
姬安没把对方的客套话太当真,但也没直接婉拒,只转眼去看朱顺。
朱顺接到示意,上前和黄义见礼,再问吃穿用种种细节。他打理原主起居,对此可以说是得心应手。
姬安一边不动声色地听,一边忍不住在心里乍舌——要在古代大院里生活,竟然这么多门门道道。
黄义一一和朱顺解说清楚,又一次客套地让姬安想到什么事都直管随时提,就告辞离开。
姬安这才起身问:“卧房在哪里,我先把这身喜服换下来。”
朱顺带着他走,一边问了问昨晚的情况,听说上官钧已经醒来,面色也轻松不少。
进到卧房,朱顺拿来一件常服。洪大福和徐小七为姬安换衣,朱顺在旁边禀报院里的事。
姬安:“往后还和以前一样,院里朱顺是管事,总揽一切事宜。”
众人都没有异议。
姬安又问:“刚才那个黄义,你们知道他吗?他原先是不是也是内侍?”
真见到这里的宦官后,其实和姬安原本的印象有很大不同。
像朱顺、王晦和黄义,声音都不是夹着说话的样子。只有洪大福和徐小七,大概是年纪轻,才有一点偏细,但也并不难听。姬安之所以猜黄义是宦官,主要是看他好像没有胡茬。
果然,朱顺回道:“奴知道,他原先的确在宫里,是王晦的义子。大司马从小就是他照顾,出来开府时便带了他出来,据说他也极得大司马信任。”
姬安点点头。在眼下这个上官钧刚清醒的时候,黄义还亲自过来安排自己,这么看来,还是给了自己这个四皇子体面。
换过衣服,姬安把整个院子走了一遍,就开始感觉无聊。
昨晚睡太多,现在他正精神着。叫人把原主的书拿来翻一翻,发现都是做学问的枯燥书,根本看不下去。
洪大福见姬安皱着眉头叹气,建议道:“殿下要不要玩叶子牌?”
姬安一愣——按着名字把相关信息从记忆里翻找出来,发现这个东西是当下流行的游戏,原主会玩,可自己不会。
他想了想,说:“今日不想动脑子,我看你们玩。”
多看几把,再结合原主记忆,应该也就差不多了。
于是洪大福就叫来人一同玩牌,姬安斜靠在榻上看。
众人热闹地玩了几轮,消磨掉不少时间,直到姬安感觉肚子饿,才停下来伺候姬安吃饭。
姬安吃过迟了许久的午饭,在院子里散步。
刚才他感觉自己看得差不多了,准备一会儿就试着上手打一打。
这个时候,外头突然传来一串急速的脚步声。
姬安停下步子,往院门看去。
很快就有两个人冲进来。一个是姬安见过的,在上官钧房里伺候的小厮,另一个是身强体壮的家丁。
洪大福和徐小七反射性护在姬安身前。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82378|14580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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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安问那小厮:“出什么事了?”
小厮却只说:“四殿下,大司马那边需要您赶紧过去。他跑得快,让他背您。”
家丁走到姬安面前,转身蹲下。
姬安看看不断催促的小厮,示意洪徐两人让开,自己扶着家丁的肩膀趴上去。
家丁立刻托着他起身,迈步往外跑。小厮和洪大福、徐小七都追在后面。
朱顺在屋里听到动静,出来只见到几人跑走的背影,不由得皱起眉头。
*
这个家丁的确速度快,姬安趴在他背上,只觉耳旁风声呼呼响,景物都看不太清。
没多久,他就重新回到上午才离开的主院。
姬安跟着小厮快步进屋,见外间坐着几个穿常服的男人,年纪不一,不过看姿态可以大概猜得到是官员。
小厮催得急,姬安也没停下和他们打招呼,直接拐进卧房里。
房内有三名大夫,其中一人正给床上的上官钧切脉,另两人挨在一起低声交谈。
姬安目光停在上官钧脸上,发现他闭着眼,面色唇色都和昨晚一样。
站在床头的黄义听见动静,转身瞧见姬安,连忙迎上来:“四殿下,您总算来了!”
姬安小声问:“大司马如何了?找我来有什么事?”
黄义此时顾不上许多,直接推着他往床边走:“您到大司马身边去!就待在大司马身边不要走!”
姬安被他推着坐到床边,满脸莫名其妙。
这时,切脉的大夫收回手,另两位大夫过来问他:“如何?”
他摇头叹气:“真是又变回了昨日的脉象。要不,再把药方换回去?”
姬安这才明白过来——原来是上官钧又昏迷了。
他惊讶地看向上官钧惨白的脸——上午不是都能清醒说话了吗,脸上也有点血色了,怎么自己才离开半天,就变回这副样子。
黄义看御医那边束手无策,只得将希望全寄托在姬安身上,对他深深一鞠躬:“四殿下,恳请您像昨晚一样,再为大司马冲喜。”
姬安伸手托住他手臂:“你不用这样,我都来了,当然会尽力。只是,我昨晚什么都没做,就睡了一觉而已。”
黄义直起身,满脸恳切地看着姬安:“那就麻烦您再躺到大司马身边去。”
姬安看看旁边三名脸色微妙的大夫,想了想,说:“既然大夫说要换药,那要不就先熬药吧。昨晚这屋里是没人的,也请黄总管带人出去。”
黄义却坚持:“您先躺下去。”
姬安无奈,只得脱鞋上床,揭被子再次睡到上官钧身边。
黄义为两人掖好被角,才带着所有人退出去。
姬安睁着眼睛躺在床上,长长叹口气。
现在的时间比昨天睡下时早得多,天都还没黑,他一点困意都没有,太难熬了。
姬安无聊地侧转身,看向眼前的上官钧。
突然,他脑中闪过一幕。
昨晚,好像不只是睡觉?
姬安想起了自己喂上官钧喝酒。
和那个仪式有关系吗?要不要叫人拿酒进来?
不过他又转念一想,既然往玄幻方向走,那重要的应该还是自己吧。
闲着也是闲着,试一试好了。
姬安爬起身,凑到上官钧面前,缓缓低下头去,亲在他的唇上。
上官钧的嘴唇挺软,感觉和他清醒时的威严印象有点不匹配。
除了软,还很凉,姬安甚至觉得自己在亲一块冷水泡过的果冻。
不仅嘴唇是凉的,就连姬安碰到他身上,都是凉凉的。
姬安心里更是奇怪——早上起来不是还像个暖水袋,怎么现在这么凉。
唇瓣相贴了好一会儿,姬安刚要离开,突然又想起昨晚曾捏开了上官钧的嘴。
于是他伸出手,再把上官钧的嘴捏开一些,唇也压得实一点。
因为亲起来触感挺好,姬安还忍不住在上官钧唇上舔几下,才直起身,重新躺回去。
屋里很安静,姬安睁着眼睛看了一会儿床顶的布,再次无聊得撑起身去看上官钧。
上官钧是相当周正大气的长相,身量又高,依照今早他抱着的感觉,衣服下应该有肌肉。
姬安用目光细细描摹过上官钧的五官,不由得想——还真挺帅,如果是在以前那个世界遇到……
就在这时,上官钧的睫毛颤动一下。
姬安一愣。
下一刻,上官钧就缓缓睁开眼。
姬安也张大了嘴——这都行?!
6. 系统
一时间两人无言地四目相对。
姬安恍惚感觉能从上官钧的眼中看到迷茫、怀疑、混乱,令他不自觉地想到自己昨天刚穿越过来之时,似乎也是这样的状态。
心头突然就莫名地生出一种共鸣感。
不过,上官钧的那些情绪只是一闪而过,眨眼间就恢复成一片深不可测的黑,像是把所有情绪都封闭起来。
姬安心中的波动也跟着平复——这人没有被穿,还是原来那个权倾天下的大司马。
再次面对这种极有威压的视线,姬安打叠起精神,主动解释:“你又晕过去了,黄总管把我叫过来,要我陪在你身边。”
上官钧“嗯”了一声。
姬安分辨不出这个“嗯”有没有带什么潜台词,继续试探着说:“刚才大夫说给你换药方……我叫人进来?”
他见上官钧没反对,便坐起身,准备越过睡在外边的上官钧下床。
不过,上官钧却在这时开口道:“拉床头的绳子即可。”
姬安一愣,转头找了一下,在外侧床角发现一条垂下的绸绳。绸绳和帷帐是相似的颜色和料子,两者几乎融为一体,不仔细看都发现不了。
他伸手过去,扯着绸绳拉动一下。
就隐约听见外间响起铃铛声。
姬安好奇地多扯了几下——原来古代的大户人家是这样叫人的啊。
最先跑进来的是黄义。
他扑到床边,眼中湿润:“二郎!幸好幸好!”
随后,刚才的三名大夫,和等在外头的几名官员,也纷纷走进来,满脸欣喜又惊叹地围在床边。
姬安看床边被围得自己都没地方可以下了,只好往里坐坐,想尽量减少自己的存在感。
可惜事与愿违,他马上感觉到好几道探寻的目光扫来,只得努力摆出一副自己也是莫名其妙的表情。
上官钧先问黄义:“有没有惊动宫里。”
黄义抹着泪回:“还未曾……奴担心圣上和义父大喜大悲会伤身,就想等一等……”
上官钧:“这事不用往宫里报。”
一边说,一边将手伸出被,搭在大夫摆的脉枕上。
三名大夫再次轮流给上官钧切脉,又低声讨论几句,最后有一人作代表说:“大司马此时的脉象和早晨相近,可以继续用今日的药方。”
上官钧收回手:“都散了吧。”
房中众人就向他行礼告辞,姬安坐在床里,算是跟着一同受了礼。
黄义向小厮们使个眼色,让他们送客。
等清静了,黄义又向上官钧劝道:“二郎,身体最紧要,还是让四殿下陪在身边吧。”
上官钧转头看向姬安。
姬安立刻表态:“既然我陪着能有用,当然会尽力。”
上官钧经过第二次昏迷再清醒,大概也是不得不信了这个邪,吩咐黄义道:“在院里为四殿下布置一间房。”
黄义满脸着急:“二郎!”
上官钧抬手打断他,转而看向姬安:“四殿下暂且与我同住。春和院留给你,等我痊愈,你再搬过去。”
姬安点头应好。
黄义也松了口气,应过一声就出去安排。
姬安看看重新闭上眼睛的上官钧,又开始无聊。
他背靠着墙,视线没有焦点地在室内晃,心中悠悠叹口气——现在穿越者的标配不是系统金手指吗,怎么自己就没一个?他也不求多高级,能让自己在这种无聊的时候打发时间就好了。
姬安坐了一会儿,到底还是感觉坐不住,看向上官钧,试探地小声开口:“大司马,我想上个厕所……”
上官钧眼都没睁:“请便。”
姬安轻手轻脚爬下床,压着脚步声走到外间。
黄义正给小厮们交待事情,见到他出来吓一跳:“四殿下怎么出来了!”
姬安指指门外:“我去厕所。”
黄义叮嘱:“烦请您快去快回。”
姬安在洪大福和徐小七的陪伴下出门,就低声和两人说:“我们先搬过来住,你俩知道了吗?”
洪大福也低声回道:“刚才黄总管交待了,也使了人去春和院通知,一会儿朱顺会带人拿您常用的东西过来。”
姬安叮嘱两人:“晚上你们不用在外间守着,都回屋好好睡觉。”
洪大福和徐小七都听得一愣。
徐小七立刻说:“这怎么行,殿下有事会找不着人。”
姬安:“我没有事要找人。”
洪大福跟着说:“殿下若是夜里渴了,得有人倒水,如厕也得有人跟着伺候。”
姬安很想说自己上厕所不需要人伺候,但这话的确太崩原主人设,现在还不合适说。
他只得退一步:“那你们多几个人轮值,每人不用守太久。”
这回洪大福先应下了:“奴代他们一同谢殿下.体恤。”
姬安上过厕所洗好手,返回卧房中。
黄义正坐在床边给上官钧喂粥,一个小厮端着药,一个小厮端着水和漱盂,还有两个候在旁边。
见姬安回来,黄义笑道:“桌上还有一碗八珍粥,四殿下要不要也尝尝。还是想吃些其他的,让厨房给您做。”
姬安不饿,不过看那碗粥像是很美味,还是忍不住坐了过去:“我刚吃过不久,吃碗粥就行,不用麻烦。”
说完,舀起一勺,吹凉喝下,终于觉得这两天的折腾有了一点点让他欣慰的回报。
上官钧吃完粥喝过药,黄义又给姬安介绍屋里四个小厮。
他让小厮们站成一排,一一指着说:“河清、海晏、时和、岁丰。他们四个最常在大司马身边伺候,四殿下有什么事都可以吩咐他们。”
姬安一边客套地应下,一边在心里想——普天之下敢这样给自家小厮起名的,可能也就只有这位大司马了。
众小厮伺候上官钧和姬安洗漱好,黄义就语带催促地道:“天色暗了,大司马和四殿下早些休息吧。”
姬安看一眼窗外的夕阳余晖,心中叹口气,试探着问:“黄总管能否让人给我拿本书来?”
黄义忙道:“小人不敢当四殿下这声‘总管’,四殿下唤小人黄义就好。”
只是,接着就拒绝了姬安的要求:“大司马需要多休息,屋内点烛会影响睡觉,还请四殿下也一同休息。明日小人再为四殿下寻书。”
姬安无奈,只得脱衣上床躺好。
黄义给两人掖好被,让人关窗灭烛,再带人退了出去。
屋内一下变暗。
姬安看看上官钧侧躺的背影,认命地闭上眼睛。
不过,也不知道是不是刚才那碗粥带来的食困,这回他很快就意识变得模糊。
半梦半醒的迷糊间,姬安感觉到身旁有一团暖意,不自觉地翻身靠过去,随后就舒服地沉入梦乡。
*
姬安睡到半夜醒来,意识刚清明,就吓了一跳。
上官钧那张俊脸几乎就在他鼻尖前方。
他还发现,自己又一次手脚并用地扒住上官钧。上官钧也和昨天早上一样,像个温暖的大热水袋。
姬安暗自抽口气,确认上官钧没有醒,连忙收回手脚,悄悄往后挪,保持两人之间能塞下一只枕头的距离,再翻身背对上官钧。
四周静悄悄的,屋里一片黑暗。
姬安重新躺好,闭上眼睛。
眼前突然出现一小团柔和的白光,在黑暗中也并不刺眼。
姬安吃惊地睁眼,目光四下扫。
屋里还是一片黑,没有一点光源。
姬安疑惑地再次闭眼——和刚才一样,眼前又出现了一团白光。
他睁眼闭眼好几次,终于确定,那团光不是存在于现实世界的东西。
姬安想起先前随便想到的系统——难道自己真的有?
他试着在脑中叫:【系统?】
那团光的下方就弹出一个小屏幕。
姬安震惊——竟然真的是!
他连忙仔细“看”屏幕,发现上面写着一排字——【能量不足,开机中断,保持休眠。】
姬安:“……”
有了系统,又没有完全有。
姬安继续尝试问:【能量是什么?怎么充能?】
屏幕上换了一行字——【能量:运,气。】
姬安迷惑——什么“运”,什么“气”?还是“运气”?
他再问:【你有名字吗?是什么类型的系统?】
屏幕上换回了先前那行【能量不足】的提示。
看起来这系统并不多智能。
姬安试着默念一声【消失】,光团和屏幕一同消失,再念【系统】,光团再次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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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又换了几个问题,但【能量不足】的提示一直没有改变。
多次尝试无用,姬安只好暂时放弃,让系统消失,自己继续睡觉。
不过,他很快又睁开眼,翻身重新面对上官钧。
上官钧气息很均匀,明显睡得很安稳,身上的暖意对姬安有种奇特的吸引力,仿佛在招呼着他贴过去。
姬安在脑中快速把这两天的事理过一遍,有了个猜测——他对上官钧的所谓“冲喜”作用,会不会是系统在为上官钧做治疗?
姬安又想起原主本来溺水而亡,但御医的诊断却是“没有呛水”。既然自己带着系统,那正常的联想就是系统治好了这具身体。
以此类推,再治一治上官钧好像也不是没有可能。毕竟这种超乎常规的奇事,也只有扯上系统才说得过去。
可系统治疗自己这个“宿主”很正常,为什么还会治疗上官钧?难道是自己在无意识中给了系统指令?
姬安仔细回想来到大司马府后的细节,确认自己没有在心里念过类似语句。
甚至他都是今天下午突发奇想到了系统,现在才得知系统的存在。以系统刚才那种不太智能的反应,没有明确指令,又没有系统执行指令的反馈,实在不像是误触发的样子。
姬安发散思维想了一圈,最终冒出一个大胆的推断——上官钧很可能是能量源!
系统需要不断充能,所以自动为他进行治疗,以保证能源不断。
上官钧作为大盛目前的实际掌权者,身上带有“运”或“气”或是“运气”,都不奇怪。
姬安随即又想到——先前他亲上官钧那两次,他以为是在治疗,会不会其实是在给系统充能?又或者两者皆有?因为治疗也要消耗能量,所以补充的能量还不够开机。
他目光落在上官钧唇上——要不要再试一次?
这个诱惑太大,姬安犹豫来犹豫去,还是没能抵抗得住。
他慢慢撑起身,慢慢凑近过去。
上官钧的气息依旧稳定,眼皮一动没动。
姬安盯着上官钧的脸,感觉自己紧张得心跳都快了不少。
他一边默念着“别醒别醒”,一边缓缓低下头。
然而,就在两人近到鼻尖几乎相抵的一刻。
上官钧眉头动了动,跟着睫毛一抖。
姬安差点惊叫出声。
没等他后撤,上官钧就睁开了眼。
无声对视的一幕再次重现。
姬安急中生智,抢先说:“我听见你气息很沉,想探探你有没有发热。”
说完,头一低,把额头贴到上官钧额上。
片刻之后抬起:“还好,没起热。”
一边说,姬安一边强装镇定地躺好。
上官钧只是静静地看着他。
姬安感觉自己的心跳声吵得不得了,也不知道上官钧有没有听见。
不过,上官钧什么都没说,只是翻个身面对床外。
姬安想了想,还是试探着问:“你刚才一直没睡着?要不要找大夫来看看,吃点安神的药。吃好睡好才能恢复得好,睡不着可是大事。”
等了好一会儿,在他以为上官钧不会回答时,才听到上官钧的声音:“睡着了。但有陌生气息靠太近,我就会惊醒,四殿下最好和我保持一拳距离,否则我担心自己没清醒时伤到你。”
姬安乖巧地应一声:“好的,我记住了,你赶紧继续睡吧。”
心中却在嘀咕——之前我还抱着你呢,你怎么没醒。
但现在事实证明,偷吻实验无法进行。
姬安只得闭上眼睛睡觉,并祈祷自己不要再睡着之后去抱上官钧。
可惜,这个祈祷没有被上天或是系统接收到。
第二天早上,姬安醒来,发现自己依旧扒在上官钧身上。
唯一好消息是,上官钧也依旧没有醒。
姬安心里叹口气,轻手轻脚退开,转眼去看窗户。
窗缝中透进很微弱的光,时间估计还早。
病人没醒,姬安醒了也不能起床。
无聊之下,他闭上眼睛召唤系统,确认那东西是不是自己昨晚做的一个梦。
幸好不是,柔和的小光团再次出现于眼前。
下面还多了一道开机进度条,显示能量已经达到10%左右。
7. 进度
虽然现在系统还打不开,不过姬安看见进度条,感觉安心不少。
好歹有个盼头。
他以前卷了十几年学习,又卷了几年工作,如今一朝穿越,似乎整个人生目标和人生意义都跟着粉碎。
这两天,他凭着求生本能做出选择。哪怕他向来乐观,奉行走一步看一步原则,但也会感到迷茫。
就说眼下,他对上官钧有用,可很明显地只是被当作一种珍贵物品,即使被小心翼翼地对待,却没有人会在乎他的个人意志。
归根结底,还是他太弱势,能够谈判的筹码太少。
只有自身强大,才能拥有选择权。
就看这系统开机之后,会是个什么样子了。
毕竟人嘛,能活得好一点,谁又不想活得好一点呢。
闲着没事,姬安围绕着系统继续琢磨。
如果真如他分析的,上官钧是系统的能源,那他最好是设法和上官钧进行一段长时间的深度绑定。哪怕后续再发现其他能源,上官钧也不能放弃,能源这种东西向来不嫌多。
这样一看,当然是上官钧能活得越久,对他越有利。
姬安不知道原书的时间跨度有多长,上官钧能活到什么时候,留给自己的时间有多久。
不过他依稀记得,室友好像说过什么“齐集了可以召唤神龙的数量”。这么推测,主角身边的攻群体至少有七人。
现在开局就已经有三人了,姬安不由得升起紧迫感。
他开始努力挖掘记忆,想找出上官钧是怎么死的,他有印象听室友说过……
想起来了!是被其中一个候补攻毒死的!
当时那段连载内容刚放出来,室友就惊得摔了一个杯子,大叫一声:“大司马竟然不是候补攻?!竟然真的死了?!”
想到这里,姬安不自觉地又侧身去看上官钧。
他其实也挺奇怪。上官钧年轻帅气、位高权重,今年二十二了也没娶妻纳妾,甚至这两天他在大司马府里连个婢女都没见着。这么好的条件,怎么就没能进入候补攻阵营?
这大概永远都是个不解之谜了。
尽管没能锁定凶手,但“毒杀”对姬安倒是个还不错的信息。以系统目前表现出来的治疗功效看,治疗这个时代的毒大概率没有问题。
姬安又感觉多心安了一点。
就在这时,上官钧终于出现了睡醒的征兆。
他眼皮动弹片刻,在姬安期待的目光下,总算缓缓睁开眼。
姬安已经感觉身子都躺麻了,一边坐起身,一边问候眼前这位各种意义上的大靠山:“今日醒得比昨日早很多,你感觉怎么样?”
上官钧安静地感受了一下,才回道:“和昨日差不多。”
姬安:“你还困不,我叫人了?”
上官钧转头看过来一眼,回了个“嗯”。
姬安拉动绸绳。很快就进来一串人,依旧是黄义打头,后面跟着昨天来过的御医,四个小厮跟洪大福、徐小七。
御医先给上官钧切脉,脸上带着喜色:“恭喜大司马,又比昨日更为好转。请大司马先用膳吃药,杨大夫稍后会来行针。”
得了御医的准话,黄义也非常高兴,招呼众人伺候上官钧和姬安起床洗漱。
他同时在旁向上官钧禀报:“昨日二郎醒来的喜讯传出去,许多官员都送了贺礼来。二郎可要听听名单?”
上官钧却冷淡地回道:“不必,寻例回礼。”
黄义应了“是”,接着亲自伺候上官钧吃饭。
上官钧还无力起床,只能靠在床头让人慢慢地喂。
姬安换了外衣,坐到桌边自己吃。
上官钧现在还是以流食为主,但姬安见自己的早饭种类比上官钧的还丰富,就暗暗指一指,用眼神向洪大福和徐小七询问,是不是他们另准备的。
洪大福轻微地摇摇头。
姬安每吃一样,就感叹一次美味,让他吃得舌头都要一起吞下去。等上官钧痊愈以后,不知道他还能不能享受到这种待遇。
吃饱喝足,姬安再次向黄义要书。
上官钧是病人要多睡,他一个健康人,实在做不到一天到晚躺在床上。
黄义犹豫地看向上官钧。
就在姬安以为又要失望的时候,却听上官钧说:“找给他。”
姬安愣了下,转过眼去,就和上官钧对上目光。
上官钧:“床上光线不好,四殿下可到窗边看,让人摆张榻。若我感觉不适,再请四殿下过来。”
姬安连忙点头:“好。”
他猜,上官钧大概也受不了一整天都有个人挨得那么近。
上官钧发了话,黄义就不可能再劝得动,只得让人搬榻,又问姬安:“四殿下想寻什么书?”
姬安:“传奇话本、志怪故事、游记札记,有趣的都可以。”
仆从们一通忙,姬安终于如愿以偿地看上了小说。
这里虽然是书中世界,不过世界观被补全后,姬安对文字表达还是不太习惯,看的速度就挺慢,许久才翻过一页。不过他也不着急,反正都是打发时间,也顺便当成学习了。
直到杨行和来给上官钧行过针,姬安才看完薄薄一本小册子,意犹未尽地换下一本。
故事很有趣,就可惜太短了,不知道这个时代有没有长篇的章回体小说。
姬安刚翻开第二本,突然听见上官钧问:“四殿下似乎是第一回看这种书?”
这话听得姬安反射性地心一跳,抬头看过去。
上官钧一直安静地躺在床上,姬安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在睡觉。现在冷不丁听到这么个问题,总感觉他似乎在观察自己。
不过原主的确没看过这些,姬安心安理得地回道:“我以前念的书,都是先生给的。我出不了宫,也就买不着这些书,只是曾经听其他兄弟提过。现在看到,的确是很有趣。”
皇子宫在皇宫里,宫禁森严,哪怕是成年皇子,没有皇帝批的许可证,出入宫门依旧要先打报告。
但以皇帝对这些皇子的态度,这种报告打上去都是石沉大海。因此,除了必须参加的活动之外,皇子们就无法离开皇宫。
其他皇子比原主好一些,身边至少都有一个亲生父母安排的伴读。那些伴读反倒比皇子们要自由一点,在每旬的先生休沐日里可以出一次宫,就能带点宫外的东西回去。
不过姬安感觉原主也是自己不爱看书,否则不管是他自己托人帮忙,还是朱顺他们托一下宫中采办,都还是可以买到一些。
那边上官钧对姬安的回答没给回应,却是又问:“平日四殿下念书之余,还会做些什么。”
姬安想了想:“做先生布置的功课,还有写字、画画、下棋、弹琴,和内侍们玩玩叶子牌、双六。反正,内侍省给什么,我就玩什么。”
他看向上官钧,反客为主:“大司马是不是躺着太无趣,要不我给你念念故事?”
然后不出所料地被上官钧拒绝,不过上官钧也没有再问其他。
中午吃过饭,上官钧又点了几个人名让黄义叫人。
黄义唉声叹气地出去,半个时辰后把人都领来。
接着姬安就被请回自己房中稍候。
姬安都忍不住暗自嘀咕——病成这样了还要找人议事,真不愧是原书中唯一的事业批人设。
不过他也乐得轻松,回房和洪大福等人打了两把叶子牌,才被请回上官钧房里去。
再看书杀时间到吃过晚饭,黄义又一次催促两人早点休息。
昏暗安静的卧房中,姬安再次躺到上官钧身旁,闭上眼睛唤出系统。
进度条走到了12%。
今天姬安无数次打开确认,都发现进度条几乎不动。现在这么一算,得熬将近一个半月,系统才能开机。
姬安带着淡淡的失落睡过去。
结果第二天早上却迎来一个大好消息——进度条涨到了20%!
姬安先是一阵欣喜,随后又思索起来,目光扫过透着微光的窗缝。
看来充能的主要时间段在晚上,难怪这两天他躺上床很快就能睡着,很可能是系统进行充能的影响。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大好事。如果能保持这个速度,只要再等八天,他就能拥有金手指,迎向新生活。
姬安满怀期待,在往下的八天里一天比一天心情好。
当然,全大司马府的人心情都很好,因为上官钧恢复得非常快速。
所以好心情的姬安在当中并不显得突兀。
姬安在这府中唯一感受不到情绪的,只有这里的主人上官钧。
这几天里,上官钧每天的生活都一成不变,只除了下午召人议事的时间在渐渐增长。明明他的身体状况在显著好转,他的表现却和第一天醒来时没有差别。
姬安观察之下都忍不住乍舌。
他好像有一点点明白,为什么上官钧不是候补攻了。明明大权独掌,又好似超然物外,和主角那群人完全不在一个图层。
姬安试着想象一下,如果上官钧和姬含思搞虐恋……不行,完全想象不出来。
虽然姬安每天晚上扒着的上官钧像是个大热水袋,但姬安不得不说,上官钧的本体可能是传说中的千年寒冰。
姬安也不再折磨自己的大脑,只耐心地等待进度条走满的日子。
终于,入府第十二天的清晨。
姬安一醒来,就迫不待及地唤出系统。
小光团下,进度条完全被填充满!
姬安下指令——【开机!】
小光团闪耀几下,弹出屏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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屏幕上显示——【缺失一半程序,请导入。】
姬安:“……”
姬安:“耍我?!”
○●
上官钧发现姬安这两三天情绪有些消沉。
这段时日,姬安一天中有大部分时间都在上官钧身边。上官钧养病无聊,就观察姬安打发时间。这是他小时候被先皇后带着玩的游戏就,潜移默化地就养成了闲暇时观察人的兴趣。
据上官钧的观察,姬安虽然说话不算多,但内心世界似乎颇为丰富,和自己印象中的四皇子好像有点出入。
不过他上一世死的时候,距离四皇子的死已经过去十年。本来他对皇子们就很少关注,当初的印象倒也做不得准。
这些天府内气氛都十分喜庆,姬安起先也一直是好心情。只是这两三天却不知为何,突然消沉沮丧,哪怕他在掩饰,可在上官钧眼中还是一览无余。
但上官钧也没有在意,他观察姬安只是打发时间,并没有过多的探索欲。
他上一世经历过极致的荣宠和权力,为大盛为皇室经营谋划。可在被骗饮下毒酒的时候,他除了愤怒,也感到浓浓的悲哀。
可能在他被帝后二人抱进宫里那一刻,他就注定会在青史上被记一笔“弄权”。
在等待死亡的那几天里,他有种十年辛苦错付的心死。
哪怕他现在复生,可经历过一次生死,已经看淡一切,心灰意懒。
如今他唯一想做的,就是尽力保下皇帝性命,在皇帝走之前稳定朝堂。
至于皇帝百年之后,姬家的江山又关他上官钧什么事。皇帝都不在意,他又何必去在意。
只要不是上一世的仇人姬含思,上官钧完全不在乎谁去坐那把龙椅。
既然这一世老天留了姬安一条命,那就是他吧。
不过上官钧也没想到,近距离一接触,这个姬安还颇有意思。令上官钧不由得冒出个念头——在皇帝走之前,把姬安留在身边逗个乐子感觉也不错。
最主要的是,姬安的“冲喜”实在太过神奇。
上官钧还记得,上一世自己昏迷了一个月才苏醒。刚苏醒的那段日子,依旧是头痛难忍,每日里有大半日时间睡得晕晕沉沉。
熬了一个月,头痛才减缓到可以忍受,他清醒的时间也渐渐变长。再过了两个月,才能起身坐一坐。前后养了半年,才能下地勉强行走。最后花了两年多,才完全康复。
期间因为他的身体状况,对朝堂的掌控力度稍有松懈,出了一些事,又不得不花精力稳固权力,无形中也让养病时间更加拉长。
而这一回,在姬安的“冲喜”之下,当日他就能起身,五日便能下地让人扶着走,十日已经走得颇为稳当。据众御医的推断,大概只要一个月就能基本恢复,三个月就能痊愈如初。
简直是奇迹。
从上官钧自己的观察来看,他感觉姬安对此种“神奇”应当心中有点数。
但在痊愈之前,姬安还是重要的“药”,上官钧暂时没有逼迫姬安坦白的打算。
于是他绕了个弯子,让人查一查姬安。
今日结果交到了他手上。
姬安的生父是当今皇帝的堂叔兄弟,生母只是个婢女,并且早亡。他从小生得玉雪可爱,就不受主母喜欢。
当年皇帝在宗室子中选人过继,这消息让宗室各支心中都动起心思。虽说以皇帝对上官钧的宠爱,外头也能猜到他对过继皇子会怎么样,但总得先有皇子这个身份,才能有上位的希望。
因此众支脉推出来的人选,都是出身好、背后有家族势力的孩子,过来赌上一把。只有姬安,生父不管事,主母看他碍眼,就顺势推过来,结果给挑中了。
所以别的皇子身边都有人,也从不缺钱花。只有姬安,送他入京的家奴甚至还回去了,就留下他孤零零一个。姬安入宫这十一年,在众皇子里也最不起眼。
上官钧随意地翻着手中纸张,淡淡地道:“查了好些日子,就查到这些尽人皆知的陈年旧事?”
心腹垂首道:“让人去了四皇子的出生地,来回要耗些日子。自四皇子入京后,的确从未有过任何关于他的奇异传言流出。”
上官钧抬眼看来:“皇子宫断桥一事查得如何。”
心腹:“派了大理寺最擅查案的一批人手细细查过,没有发现不对之处。”
上官钧嗤笑一声:“十一年,皇子宫里死了八个,现在最后两个又落了水。‘没有不对之处’,这话他们敢说,你也真敢听。”
心腹闭嘴不敢言。
上官钧:“你是不是也以为,死的那些都是圣上的意思。”
心腹叹口气,却只说:“下官万万不敢。”
上官钧也懒得追究,挥手让他下去,又叫来黄义吩咐:“备轿,我带姬安入宫面圣。”
8. 面圣
姬安一直在琢磨系统那个“缺失一半程序”。
自从开机进度条充满,他尝试了无数种关键词询问,但提示依旧只有那一句让他导入程序。他始终不知道另一半程序在哪里,又或是怎么寻找和导入。
姬安想过,会不会自己先前的判断是错的。
会不会上官钧不是能源,而是所谓的另一半程序?所以系统才对上官钧有反应。
他也曾犹豫过要不要旁敲侧击地向上官钧打探一下,但最后还是放弃了。
如果上官钧那边也有一半系统,姬安估计以他的聪明,肯定能猜到身体快速恢复和系统有关,甚至会猜到姬安这边有另一半系统。那么,以上官钧的城府,不可能会露出一点端倪。
如果上官钧对系统一无所知,姬安担心自己会被他反套出重要信息。毕竟在心眼算计这方面,姬安很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肯定不是上官钧的对手。
而且,即使能确定上官钧没有另一半程序,姬安现在也不能离开上官钧身边出去找。
事情就完全卡住了。
哪怕乐观如姬安,这两天也难得有点消沉沮丧,连看书速度都变得更慢。
这天,刚吃过早饭就有人来找上官钧。
这人姬安已经认了个脸熟,虽然不知道是谁,但看上去应该很得上官钧信赖。
姬安跟平常一样,在来人向自己行礼时颔首回礼,便回到自己房间。
洪大福刚要开口问姬安今天想玩什么,却被徐小七伸手拦下。
徐小七去关了门,回来时脸上现出一点担忧:“殿下是不是有什么烦心的事,能不能和奴说说。”
洪大福惊讶地看看他,再看看姬安:“殿下在烦忧?”
姬安也是一愣,看向徐小七:“你看得出来?”
他明明已经尽力在掩饰了。
徐小七点点头:“能感觉得到。”
姬安不由得有点慌——徐小七能看出来,那上官钧想必也看得出来。
他稳稳心态,迅速找个了借口:“朱顺不是说,这两日我给大司马冲喜的消息已经在外头传开……”
上官钧没有下令禁足姬安的人,除了徐洪二人一直跟在姬安身边,朱顺等人都能出门,也就能带回一点外面的消息。
现在外面从皇帝梦到仙人指点冲喜,到姬安一入府上官钧就恢复得异样快速,都传得惟妙惟肖。姬安还向上官钧求证过皇帝做梦的说法,竟然是真实的。
按朱顺的猜测,应该是宫中主动在往外放消息。这样可以合理化冲喜,同时也宣传上官钧受到仙人庇护。
这时徐小七和洪大福听到是这事,也都跟着沉默。
片刻后,洪大福振作精神,安慰说:“朱顺不是也说,民间只是觉得这事新奇,才议论一下。等再有其他新奇事,这事就会过去了。殿下不要多想。”
姬安装作被说服的样子点点头。
三人玩着游戏打发时间,等着上官钧那边来叫人。
不过等海晏过来请姬安的时候,却是说:“四殿下,大司马要带您进宫面圣,您可要做些准备?”
姬安再次一愣。
不过想想也是,上官钧现在已经能在搀扶下走得稳当,以他和皇帝的感情,进宫去见见皇帝也是正常。何况冲喜的事还是皇帝搞的,现在好到能走了,也应该去谢恩。
姬安扫一眼洪大福和徐小七,见两人都没有异样,就说:“不用准备,我随时都能走。”
*
进宫面圣这一路,换了三次交通工具。
姬安先是在院子里坐上大司马府的小轿,被抬到门口,再和上官钧一同坐上一辆豪华马车。马车行到一处宫门,两人下车再次换乘轿子。
姬安揭开一点轿窗的帘子,好奇地看外面皇宫。
不过多数时候只能看到墙,偶尔见到有人,不管是宦官还是穿官袍的,都是快速走过。
姬安这才想起来,除非皇帝特赐,否则皇宫里只能步行。他现在能坐轿子,肯定是沾了上官钧的光。
轿子最后停在一座宫殿前,姬安下轿一看,前方还有一排阶梯。他又看向旁边,见黄义弯身背起了上官钧。
姬安跟在黄义身边上阶梯,等上官钧落地,还主动伸手过去扶他。
上官钧转眼看来,低声说:“不敢有劳四殿下。”
姬安对他笑笑:“不算什么。”
上官钧没再多说,在姬安和黄义的搀扶下慢慢往前走。
姬安暗自松口气。原主在这十一年里见皇帝的次数屈指可数,甚至没有单独和皇帝说过话。现在他表现得对上官钧上心点,皇帝应该会看他更顺眼些。
刚走一会儿,王晦迎出来,躬身问候两人,再在前方引路。
就这样慢吞吞地走了十几分钟,一行人终于进到一间宫室,姬安也见到了大盛最尊贵的人。
皇帝倚在榻上,身边环绕着伺候的宦官和宫女。见到众人进来,稍微挺了下身,向着这边招招手。
姬安眼睛利,趁着离得还远,快速看清了皇帝的模样。
皇帝很瘦,半散的头发一片花白,脸色也不太好,腊黄腊黄的,唇色重得像是发紫,眼睛也显得浑浊。总之,一眼就能看得出是一副病容。
姬安很快收回目光,但还是忍不住惊讶——难怪皇帝不管事,这看上去都已经病入膏肓。这么说,姬含思就快登基了?
上官钧慢慢走到皇帝面前,躬身行礼。
皇帝立刻叫住:“不用了,二郎快过来榻上靠一靠,别累着。”
声音也透着很明显的虚弱。
和皇帝同榻而坐是殊荣,不过姬安悄悄观察,发现所有人都是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姬安扶着上官钧到榻上坐下,立刻有宫女送上软枕。
见他坐好,姬安才照着原主记忆中的,对皇帝弯身作揖:“臣姬安给陛下请安。”
皇帝:“你也坐。”
大概是姬安有冲喜功劳在身上,皇帝对他说话的声音听起来挺和蔼。
姬安眼角余光瞥到有宫女搬来矮墩,就顺势乖巧地坐下,依旧垂着头。
皇帝又说:“抬起头。”
姬安微微抬头,目光没敢多抬,只落在皇帝下巴那一处。
皇帝顿了顿,继续说:“你救回二郎,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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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很大。想要什么奖赏?”
姬安连忙回:“大司马乃国之栋梁,臣能对大司马有帮助,是臣的福气,不敢受赏。”
话刚说完,他就隐约感觉到旁边似乎有目光在看自己,是上官钧那个方向。
皇帝笑了两声,听上去心情很好:“果然是个懂事的好孩子。”
接着话锋一转:“这些时日你一直陪着二郎待在房中,今日既然回了宫,就在宫里散散心吧。”
他说完,很快就有个宦官走到姬安身边:“四殿下,旁边园中的花开得正好,奴领四殿下赏花。”
姬安向皇帝道过谢,起身跟着这个宦官出去。
一边走,他一边在心里吐槽一句“话题转得好生硬”。但人家是随心所欲的皇帝,说不定连找借口都是看在上官钧的面子上。
姬安跟着宦官来到附近的花园中。他也不懂欣赏,只感觉这花园和大司马府里的没多大区别。
宦官客气地问:“四殿下可要吃些茶点?”
姬安也客气地回:“不用了,我走一走。”
宦官就没再说话,只隔着一步距离跟在姬安侧后。
皇帝的寝殿是原主从没来过的地方,姬安不敢到处乱走,只顺着园内小道而行。走着走着听到流水声,没多想就往那个方向过去。
绕过花丛和假山,果然看见前方有一条小溪,水面不多宽,像是人工开凿引水而来。
天气热,那边吹过来的风带着点水的凉意,姬安就不自觉地一路走到溪边,再随便挑个方向沿着溪水走。
溪水非常清澈,时不时能看到各色鲤鱼在水中游。
姬安瞧见众多花色不一的鱼群当中,有一条身体纯黑却头顶带红的尤其显眼,不由得好奇地探身,想看得更清楚些。
却突然被身旁的宦官抓住手臂往后拉。
姬安吓一跳:“怎么了?”
宦官也被他吓了一下:“四殿下当心,水边路滑,容易摔进去。四殿下前段日子刚落过水,虽然这里的水浅,可再落一次终归是不好。”
姬安一愣,脑中有个念头快速闪过。
但他很快反应过来,客气道:“那我还是回花园里吧。”
说完,姬安便转身往回走。
同时,他把刚才闪过的那个念头抓回来细细寻思。
说到落水,姬安自然就顺带着想到一同落水的姬含思。
然后产生了一个联想——会不会另一半程序在姬含思身上?
首先,姬含思是原书的主角,自己这个穿书者能有得到系统的好运,那主角能同样有这份好运也不奇怪。
其次,当时皇帝下的旨意是“皇子给大司马冲喜”,没有指定具体对象。姬安主动去了,能对上官钧进行治疗。但如果当时去的是姬含思呢?
据说在他们落水的当天,皇帝做了个梦,得到仙人指点,才下了冲喜的旨意。
皇帝的那个梦感觉也不寻常。会不会连梦都是系统的影响?如果真是这样,就代表不管是自己去还是姬含思去,系统都能得到上官钧身上的能量。
反推回去就是——另一半程序必然在姬含思身上!
9. 储位
皇帝把姬安支开,这才细细问上官钧这段时日的养病情况。上官钧都一一细答,皇帝哪怕已经知道了结果,也听得不断地惊叹称奇。
最后听闻众御医判断上官钧三个月便可痊愈,皇帝不禁感慨道:“幸好我当时觉得那个梦怪异,赌了一把。”
上官钧心中一动,目光扫过围在旁边的一众宦官宫女。
皇帝看到,会意地把人都遣下去,只留王晦和黄义伺候。
上官钧问:“陛下当日的梦,究竟是何模样,怎会就解出让皇子给臣冲喜。”
那梦奇特,皇帝记得格外清楚,就给他细说:“你昏迷的日子,我太担心你,夜里睡不好,白日时常晕晕沉沉。那日我迷糊间睡了过去,就见到前方有一条河,接着便有两个年轻人从河里上岸。
“我看他们都穿着皇子服饰,依稀感觉和姬安他们有些相似。随后你也出现了,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先前的两人中,就有一人走到你床边,俯身捏开你的嘴,像是在以嘴渡气,再躺到你身旁。”
上官钧听到“以嘴渡气”四个字,眉头不自觉地抖了抖。
皇帝没有注意到,继续往下说:“他和你躺在一块,就有一团光包裹住你们,待光散去,你就清醒了过来。我当时很欣喜,正要留意看唤醒你的人究竟是哪一个,突然又一切重来了。
“我再次看到河,接着两人上岸,再是躺在床上的你。这回是那两人中的另一个,走到你床边,和先前一样行事。也有光团出现,你也同样醒了。”
上官钧先前不知细节,听到这里,不由得打断问道:“两个人?”
皇帝点头:“对,两个人。之后我就醒过来,正觉得这个梦奇异,忽有羽林卫来禀,说就在刚才,两个皇子都落了水,不过也都救上来了,没出事。
“我一听,这不是和梦中情形一样吗!便赶紧召吴真人来解梦。吴真人说,该是仙人给的启示,让一位皇子给你冲喜。我想着反正先试试,能灵验最好,就让王晦立刻去传旨。”
上官钧:“那陛下为何选择四皇子?”
皇帝转眼去看王晦,上官钧也跟着看去。
王晦禀道:“陛下只说两位皇子随意一人。老奴便让他们自行商量,都不愿就掷珓决定。四皇子是自愿为大司马冲喜,便由他去了。”
这个细节连皇帝也是第一次知道。他先前只关心冲喜结果,王晦就没有连这种小事都细说。
这时听见,皇帝便夸一句:“既然姬安这么懂事,一会儿还是赏他些东西吧。王晦你看着办。”
王晦躬身应了是。
上官钧还在思索刚才皇帝讲的梦,皇帝却已是转了话题。
“你好好养病,等你痊愈,我再在宗室里挑一个年纪小的孩子,过继过来立为太子。这样我也能走得安心了。”
上官钧听得皱起眉,安慰道:“陛下且安心将养便是,往后日子还长着,说这些做什么。”
皇帝笑笑:“我自己的身体自己知道。这段日子我尤其思念梓童,大概她就快要来接我了。”
上官钧心中一恸:“陛下……”
皇帝慈和地拍拍他手臂:“我还担心,你要是一直不醒,我见到梓童都没法和她交待。现在你醒了,我也就放心了。你要好好的。”
上官钧担心自己若是难过,会影响到皇帝的心情,暗自深深吸口气,压下那股悲伤,顺着皇帝刚才的话题转话锋道:“宫中就有成年皇子,再过继幼子立为太子,恐怕又要多起事端。”
皇帝有些诧异:“你想让姬含思当太子?”
上官钧摇摇头。
皇帝:“姬安?可他给你冲喜的消息都已经散出去了……”
上官钧:“这不正说明,四皇子与臣,都为上天所爱。”
皇帝思索片刻,又说:“你就不担心,他是在皇子宫里下毒手的那个?小小年纪便如此心狠手辣,真上了位,也是给你添乱。”
皇子宫这十一年间出那么多次事,皇帝虽然放任不管,但也不是眼盲心瞎。
这回之所以放心让人去给上官钧冲喜,是皇帝知道,不管冲喜的人是不是凶手,都不敢在大司马府中对上官钧下手。只要皇帝还活着,凶手这个时候杀了上官钧,不可能全身而退,只会赔进性命。
皇帝继续说:“我也懒得理会皇子宫里到底怎么回事,两个都舍掉最安全。”
只是,上官钧如今已经不想再管下一任皇帝,只求这段时日平平稳稳,因此答道:“臣先让人查一查。以前的事不好查,但前段时日两名皇子同时落水,应该能查出一二。”
皇帝有些奇怪上官钧突然对皇子的事上心,不过他自己无所谓,便说:“那便再看吧,反正总要等你养好了才立太子。”
话说到这里,外头突然传来一声落雷。
众人同时转头去看窗外,才发现不知何时天色已暗,看着马上就要落下雨来。
上官钧却是心头略略一松——此时下了雨,皇帝该不会再去元德殿,今日这一劫算是躲过去了吧?
两人转话题再聊了一会儿,上官钧见皇帝精神不济,便起身说:“陛下好好休息,臣也有些乏,到别处躺一会儿。”
王晦也在旁边劝,皇帝也就听劝地躺下,闭上眼睛。
上官钧看王晦:“烦请王内侍送我一送。”
皇帝也说:“王晦你去,我怕其他人毛手毛脚,不周到。”
王晦应声是,看皇帝睡好了,便和黄义一同搀扶起上官钧出去,顺便把门外的宫女叫进去守着皇帝。
上官钧等他忙完,开口说:“四皇子应该回来了,送我去他那吧。他在我身边,我能舒服些。”
王晦点了个小宦官去问姬安在哪里,搀着上官钧过去。
上官钧挨到他身边,小声问:“那日你领姬安来冲喜,可有以嘴渡气?”
王晦低声答道:“陛下吩咐要完全遵照他梦中行事,老奴就让四皇子以口哺酒,给你喂下合卺酒。”
上官钧突然想到有一晚自己半夜惊醒,姬安凑得很近,说是想探自己有没有起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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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姬安在花园里走着走着,突然感觉天色变暗,抬头一看,发现半边天的乌云正快速飘来。
六月的天,当真是说变脸就变脸。
旁边的宦官也见了,连忙说:“四殿下,看着马上会落雨,赶紧回殿中吧。”
姬安点点头:“请带路。”
他跟着宦官快步往回走,一路上听见好几声落雷。刚走上阶梯进入屋檐下,大雨就哗的一声泼下来。
只要再晚一步,两人就会被淋个湿透。
姬安吁口气,再被宦官领进一间偏屋。
有宫女端上热茶和点心,姬安捧着茶慢慢喝,一边琢磨怎么能见一见姬含思。
虽然穿来的那天他在姬含思身上没察觉到异样,但现在系统的开机进度条已经走完,或许会有不同。
不管先前的推测对不对,总要见到姬含思才能知道答案。
可是,想见这一面,现在却是困难重重。姬含思出不了宫,姬安又要一直待在上官钧身边。
姬安寻思了一圈,还是没想出办法来,心中长长叹口气——难道真的得再熬两个半月,等上官钧痊愈,自己才有希望吗?
就在他正烦恼的时候,突然听见外头有动静。再过得一会儿,上官钧被人搀扶进来,到榻上躺下。
姬安担心他是不是不舒服,等伺候的人都退出门,就主动挪着凳子坐到榻边。
上官钧侧身看过来:“圣上休息了。待这场雨停,我们便回去。”
姬安没想到他会主动开口说这种像是解释的话,有点受宠若惊:“好,你也睡一下吧,出来了这么久,中午又没睡。”
上官钧却没闭眼,反而继续说:“先前你曾问过我,圣上做的那个冲喜的梦。”
姬安不明白他为什么突然提这个,但还是附和地点点头:“嗯……”
上官钧:“刚才我问了圣上详情。”
接着就把皇帝的那个梦慢慢复述一遍。
姬安听得渐渐睁大眼——先前只是笼统地听说仙人指示,却没想到皇帝的梦竟然这么详细,完全就是系统充能指导步骤。
听完之后,他越发觉得“另一半程序在姬含思那里”的猜测是对的。
上官钧说完,等过片刻,见姬安没说话,又问:“你没有什么想法吗?”
姬安选择了一句安全的废话回复:“圣上的梦如此详细,想必真是仙人指点……”
只是,上官钧的眼神总让姬安感觉有些不太对。虽说平常也是深沉得让人看不透,但现在好像格外锐利。
他正犹豫要不要说点别的尝试缓和气氛,却听上官钧再问:“你给我渡过几次气。”
姬安一愣,可被那样的视线盯着,他本能地感觉还是不要撒谎为好,就诚实地说:“两次。一次是冲喜当晚,一次是第二天你再度昏迷之后。”
上官钧看他片刻,才收回目光,没再说话,只闭目养神。
姬安忍不住在心里嘀咕——这是在不满被他赚便宜?难道那还是他的初吻?
10. 难懂
夏天的雷雨,来得快也去得快。
姬安吃完两盘点心,外头的大雨也收了势。
上官钧让人去备轿,片刻之后,王晦进来了。
王晦对两人行礼道:“圣上已经睡熟,大司马与四殿下不用辞行。”
上官钧点下头,叮嘱一句:“这阵雨下得大,地面没那么快干爽,湿滑危险。圣上若是醒了想去哪,你劝着些,今日就不要去了。”
王晦笑着应:“二郎放心,老奴会照顾好圣上。”
姬安倒是有些奇怪——怎么这段时间都没看出来,上官钧是连这种小细节都会亲自叮嘱的性格吗?
这时,王晦又转向姬安,笑得和蔼:“四殿下救大司马有功,圣上赏金百两。咱家刚才还听黄义说,四殿下爱看有趣的书,咱家再让人寻些新鲜的,这几日便给四殿下送去。”
姬安一愣。先前他客套一句,皇帝就断了话题,他还以为奖赏飞了。没想到竟然真有,还很实在地直接给硬通货。
不过,比起钱,他当下最迫切想要的,还是开启系统的机会。
姬安脑子飞速转动——现在他已经进了宫,下回进宫还不知道得等到什么时候。既然皇帝能赏他那么多钱,对他应该挺满意,不如就搏一把!趁着现在他对上官钧有用,至少人身安全上能有保障。
于是他壮起胆子开口:“大司马、王内侍,我有个小小的请求。”
上官钧本已坐起身,正要伸手让黄义搀扶,此时不由得停下动作,转眼看向姬安。
王晦也是一副诧异的神色看过来:“四殿下请说。”
姬安顶着第一权臣和皇帝喉舌的四道目光压力,尽量自然地说:“我在皇子宫里住的地方,院中有棵杏树,往年我都会从上面摘杏子。先前我离开时果子快熟了,既然今日回宫,我想顺道过去摘一些。”
上官钧和王晦对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不解。
随即上官钧就打量起姬安,眼神里满是探究。
姬安感觉后背有点冒冷汗,但还是撑住了没有回避视线。
他提出的的确只是一件小事,顶多就是绕个道,花去一点时间。但也正因为这事不重要,就和原主——以及他自己目前努力维持的——乖巧小透明形象不太合,这两个人精肯定会多想。
果然,王晦很快拒绝道:“今日大司马出来已久,需早点回去休息,还是不要多费时间了。四殿下爱吃那颗树的杏,咱家让人去摘了送到大司马府中,也是一样。”
姬安心下一阵失望。
却在这时,上官钧开口说:“我还不碍事。离宫门下匙尚有时间,既然四殿下想亲自摘,绕过去一趟也无妨。”
姬安惊喜地看向他。
王晦也有点惊讶,不过上官钧都开了口,他自然不会再反对,只对上官钧应声答道:“那老奴找人交待一声。”
上官钧抬手,黄义马上扶住他。
姬安主动绕到他另一边,和先前进殿时一样去搀扶。
上官钧瞥来一眼,借力起身。
姬安心头跳了跳——总觉得那一眼含意满满,就是自己参不透。
*
有了王晦的安排,上官钧和姬安的轿子绕到皇子宫,直接停在姬安说的那棵杏树前。
姬安一路上透过轿窗往外看,不断在心里祈祷碰到姬含思。结果这回上天和系统大概都没听见,他下了轿只能望树兴叹。
树上挂着一颗颗黄澄澄的杏子,姬安在树下仰头望,心中有点慌——糟糕,忘了没人帮忙摘不到。原主以前的“摘”,实际上是“看内侍们摘”。
这时,负责送他们出宫的宦官——也是之前带姬安逛花园的那个,过来问道:“四殿下,可知这殿中哪里有梯子。”
姬安:“我不知道……”
宦官就不再多问,转身对抬轿的众人招手:“你们谁身手灵活的,上去摘一些,不能让四殿下空手回去。”
众人相互看看,就有四个人走出来,两人动作利落地爬上树摘杏,另两个在树下拉着衣袍下摆接。
姬安悄悄转头看一眼上官钧的轿子——上官钧没出来,但刚才应该是他吩咐了,这些宦官才会帮自己。
没一会儿,树下两人就接了满满两兜杏。
主事宦官问姬安:“四殿下,这些可够了?”
姬安连忙点头:“够了够了。”
宦官便请他重新上轿。
姬安心中重重叹口气——白跑一趟,连姬含思的人影都没见着。
不过,他刚走到轿前,旁边轿子里的上官钧就揭开轿帘,对他招下手。
姬安走过去:“大司马?”
上官钧:“你落水之处,离这里远不远。”
姬安一愣:“不多远。”
上官钧转眼看向跟过来的主事宦官:“过去看看。”
宦官躬身应是。
姬安一阵心喜——那片花园离这里近,是皇子们喜欢去散心的地方。不管上官钧出于什么目的要去,能在附近转久一点,遇到姬含思的概率就大一些。
他连忙坐进自己的轿子中,等着宦官们抬轿过去。
轿子来到湖边,这回姬安刚下轿,见上官钧也从轿子里出来,就过去扶他。
才下过一场大雨,地面还湿滑,轿子停下的地方距离湖面还有十几步距离。不过也能看得清湖面,当时断掉的桥依旧保持着原样。
只可惜,一路上同样没见到姬含思。
上官钧四下望过一圈,对姬安说:“值守的羽林卫离湖不近。”
姬安不明所以,只点头回:“他们听到呼救跑过来,是花了一点时间。我游到岸边时,他们还在脱盔甲。”
上官钧回头看他,确认似地重复:“你自己游回来的。”
姬安再次点头:“我会水,不过我的内侍都不会。哦,他们还不知道我会水,这次真把他们吓得不轻。”
上官钧:“八皇子呢,他也是自己游上来的?”
姬安:“这个我就不知道了。我在湖里时没顾上瞧他,上了岸才发现,他和华公子、夏侯公子都是湿的,华公子和夏侯公子应该是下水救他了。”
上官钧蹙起眉:“夏侯?”
姬安就把当时的情况详细讲了一遍。
上官钧:“华知允是八皇子的伴读?”
姬安:“对。”
上官钧:“夏侯焱和卢雍为什么在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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姬安茫然:“啊?”
他这时才突然反应过来——对呀,华知允在是正常的,但为什么夏侯焱和卢雍会在?
这里可是皇宫,那两人现在还没有官职,为什么能自由进宫?更别说皇子宫已经靠近后宫,哪怕是官员也不能在宫里随便走。
却是主事宦官在旁边答道:“卢雍是教导皇子们念书的先生的弟子,夏侯焱是教习皇子们武艺的先生的弟子,有腰牌可出入皇子宫,帮先生们辅导皇子。”
上官钧再问姬安:“你不知道?”
姬安茫然地摇头:“不知道……”
原主是真的不知道,大概对这些事就完全没有关注过。
上官钧又去问主事宦官:“给皇子们教习武艺的,是哪位将军。”
宦官却说:“是禁军的总教头之一。”
上官钧就嗤笑一声:“难怪。”
姬安不理解他这声笑,但没说话,只翻翻原主记忆,找到那位教习武艺的总教头。
这么一找才发现,原主上回见到那位总教头,都快隔了半年了。不过也正常,现在只剩两位皇子,看着都不是爱练武的,老师偷懒不上班也不奇怪,反正没人管。
倒是旁边黄义奇怪地接了一句:“夏侯焱的爹管着禁军,他跟个教头习武,还需要拜人为师?难道那教头是有什么不外传的功夫。”
这话一下解了姬安的疑惑,也明白为什么上官钧会那样笑——夏侯焱拜这个师哪是为了学功夫,完全就是为了进宫方便而已。
可他又一转念——不对呀,自己知道夏侯焱是围着姬含思的候补攻之一,才摸得清夏侯焱的心思。但上官钧显然对皇子们完全不熟,那他到底为什么那样笑?难道只凭自己刚才说的,就猜到了那几人的关系?
姬安悄悄打量上官钧,偷偷看了好几眼,却是不由得感叹——看不透,完全看不透。真难想象,这人竟然才二十二岁,要按心理年龄算,穿越前的自己明明比他还要大上好几岁。
就在姬安思绪打结的时候,突然听见上官钧说:“出宫的路会经过皇子宫,既然来了,去拜会一下八皇子吧。”
姬安差点惊喜得叫出声——这是什么峰回路转的发展!刚才他煞费苦心,现在却得来全不费工夫!
但不管怎样,上官钧开了口,就肯定能见到姬含思。
主事宦官自然不会驳上官钧的意思,让抬轿的宦官们重新返回皇子宫。
轿子一路进到姬含思住的宫室。姬含思的内侍不敢拦,连忙跑进去禀报。
姬安下了轿,压抑着紧张又兴奋的心情,再次过来搀扶上官钧。
姬含思这里的管事宦官战战兢兢地把两人往里领。
姬安刚跟着上官钧坐下,就听见一阵急促的脚步声。
循声看去,正是匆匆而来的姬含思。
见到姬含思的一瞬间,姬安甚至还没看清对方的表情,就感觉胸口涌起一阵温暖。
姬安立刻默念:【系统!】
别人看不到的柔和小光团出现在他的视野里,即使是白天,也清晰可见。
光屏出现前所未有的快速闪烁,提示语也换了一句——
【请导入另一半程序。】
11. 开机
姬安心里焦急:【怎么导入!你倒是教教我啊!】
可惜这个不智能的系统非常冷酷无情,完全没有给出回应。
姬含思很快走到近前,给姬安和上官钧行礼:“四哥、大司马。”
他身后的伴读华知允,同样跟着他向两人行礼问候。
姬安一边观察姬含思有无异样,一边拱手回礼:“八弟。”
上官钧则是只点了头,回一声“八殿下”,仿佛他才是此处的主人。
姬含思落了座,小心翼翼地问:“四哥和大司马突然来找我,不知是有什么事?”
姬安一时还没找到办法,只得按捺着心急,转头看向上官钧,希望他能多拖延一点时间。
却没想到,上官钧竟也转头看过来。
两人对上目光,姬安有瞬间感觉上官钧眼里的意思是——“说吧,有什么事。”
姬安又诧异又茫然——怎么回事?难道上官钧看穿了自己想找姬含思,才特意带自己过来?
不过上官钧很快转回头去,开口道:“路过,顺便看看八殿下。”
这句说完,姬安发现上官钧又瞥了自己一眼,像是在示意自己接话。
而面前的姬含思完全掩饰不住震惊,脸上明晃晃写着——“路过就路过,为什么要来看我?”
姬安心念电转,决定主动出击——此时不搏,更待何时!
他接过上官钧的话:“我回院中摘杏。树上结了不少,送一点给你尝尝。”
一边说,他一边看向旁边的主事宦官。
宦官极快地瞥一眼淡定喝茶的上官钧,对姬安躬身道:“奴去拿杏给八殿下。”
随即快步出去。
姬含思还是不在状况,偷偷去看站在身旁的华知允。
上官钧却再次开口:“八殿下前些日子落了水,身体可无恙。”
姬含思连忙回答:“谢大司马关心,我没事。”
上官钧:“八殿下是自己会水,还是得人搭救?”
这话说得不太客气,有点像审问。姬安就见华知允蹙了下眉头,不过又极快地恢复原本表情。他还低着头,要不是姬安在仔细观察姬含思,顺便看到他,都无法发现那一点快速的变化。
姬含思倒是没有脾气,老实回道:“我不太会,落水只知道闭气。幸好当时有会水的知允和夏侯公子在旁边,立刻下水救我上来。”
上官钧又问:“你们知不知道四殿下会水。”
姬含思看看姬安,摇头道:“不曾听说……”
华知允突然上前两步,向姬安深深躬身:“当日情形太混乱,八殿下落水让在下非常慌乱,一心想着赶紧救起八殿下。没能顾上四殿下,请四殿下恕罪。”
姬安先是奇怪他为什么向自己请罪,但很快又反应过来:“华公子不必如此。你是八弟的伴读,凡事先想着八弟是应当的。”
一边说,姬安也一边在心里无语吐槽——他可不想卷进那些攻群体的争斗里,华知允在他这里给夏侯焱上眼药,算是白费了心机。
这时,主事宦官领进个拿着一兜杏的宦官来。
姬安顺势起身,一边向姬含思走过去,一边对进来的两人招手:“我先挑挑,别把坏的给了八弟。”
三人都停在姬含思身前,姬安随手挑了个大大的杏,转着看看,就往姬含思手里塞:“这个不错,又大又香,肯定好吃。”
可是,华知允突然从旁边伸过手截住:“在下替八殿下拿着。”
姬安看他一眼,笑了笑:“那你可要拿好了。”
说完,继续挑杏给华知允。没一会儿,华知允就只能双臂拢着才能捧住。
姬安快速把那一兜杏挑完,剩着几个没要,挥手示意人下去:“这些品相不好,我留着自己吃。”
拿杏的宦官往外退,华知允也转身找人接自己捧的杏。
就在这一刻,姬安脚下一滑,整个人向姬含思摔去。
姬含思吓了一跳,反射性想躲。但被椅子扶手拦住两边,前方又被姬安堵死,最终只得发出一声惊叫。
姬安一头栽在姬含思身上,手也重重扣住他手背。
同一时间,姬安看到视野中闪烁的光屏变成进度条——【程序导师入中】。
姬安心中一阵欣喜,紧紧捉住姬含思的手不放,同时另一边手拉住姬含思衣襟,装出一副痛苦模样赖在姬含思身上,嘴里嚷道:“我头好晕……先别动我,让我缓缓……”
主事宦官反应很快,已经靠过来要扶姬安,不过听到他这话,没敢再动作。
华知允却不管这么多,把怀里的杏直接往地上一抛,就伸手抓住姬安肩膀,就要用力把他往外拉。
姬安感受到肩头力道,一边紧盯进度条,一边继续叫:“别晃别晃,更晕了!”
同时还用力咬一口腮帮子内的软肉,立刻疼得脸色发白。
场面顿时一片混乱。
突然就有一道沉声响起:“四殿下说了,别动他。”
明明好像也不是很大声,姬安却感觉这一声一下就压住了众多声响。
下一刻,他肩膀上的力道松开,同时有另一道声音响在耳边:“华公子,请容四殿下缓缓。”
姬安稍稍扭头去看,发现是主事宦官扣住华知允的手腕,将他拉离自己。
刚才的混乱似乎迅速过去,现成室内只响着姬含思不知所措的呜咽声,和姬安装痛的抽气声。
幸好程序导入得还挺快,姬安“缓过一会儿”,看到进度条走满,光屏提示变为【是否开机】,才松开姬含思站起身。
主事宦官立刻扶住他:“四殿下如何了?”
姬安“虚弱地”回答:“没什么事了……可能刚才摔的那一下有点猛,晃到了头……”
又看向姬含思:“抱歉,吓到八弟。你没事吧?”
姬含思含泪捧着被抓红的手:“不、不要紧……四哥没事就好……”
旁边华知允满眼的心疼,压着愤怒说:“头晕不是小事,请四殿下到屋里躺一躺,唤御医来看看。”
姬安目的达到,不想再多留,只是一时也不知道直接拒绝会不会太假。
却是上官钧又适时开口:“皇子宫里可有御医。”
华知允:“原本有一名御医,不过如今这里只剩八殿下一人,尚药局说守在这边太浪费,就收回去了。在下这就命人去尚药局请。”
上官钧:“那便不用了。我府中有御医,去寻人不如直接回府快。四殿下以为呢?”
姬安求之不得:“大司马说的合理。”
于是上官钧和姬安都让人搀着,跟姬含思告辞,出门上轿。
*
姬安坐在轿子里,才感觉到心还在怦怦跳得快速。
本来他也不想用这么扎眼的法子,可华知允实在守姬含思守得太严实。这时代又没个握手礼仪能合理碰到对方,情急之中只得行此下策。
不管怎么说,系统总算完全属于自己了!
一想到这个,姬安就一阵兴奋。
他又一次唤出系统,把光屏上的提示看了好几遍。要不是担心开机时会不会有什么异常,都恨不得现在就开机。
姬安就这样压抑着激动,和上官钧一同换车再换轿,返回大司马府里的卧房。
下轿时上官钧脸色不太好,额上挂着冷汗。御医来给他切脉后说是累着了,要好好休息。顺便也给姬安看了看,确定他没事。
黄义喂上官钧吃过饭喝过药,就催着两人休息。
姬安也着急开机,配合地在上官钧身边躺好。
等伺候的人都退出去,姬安翻身面对墙壁,刚想叫系统开机,突然听见背后上官钧的声音:“四殿下。”
姬安只得翻回身,就见上官钧面对自己侧躺着,皱着眉头眯着眼,气息还有点乱,明显很不舒服。
想到今天多亏上官钧的“配合”,自己才能顺利回收程序,姬安好心情地劝说:“如果不是很急的事,你还是先睡吧。我就在这里,有什么话也不用非现在讲。”
一边说着,还大胆地伸手碰碰上官钧的额头,玩笑道:“身上都有点凉了,要是再昏迷,我只能再冒犯一次,给你渡气。”
上官钧深深地看姬安一眼,片刻后才说:“好,等我睡醒,我们再细说。”
姬安给他掖掖被子:“睡吧。”
等过一会儿,姬安确定上官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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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着了,连忙唤出系统,下达指令:【开机!】
开机的过程并没有像姬安担心的那样,让他出现什么异常。
小光团像卷轴一样慢慢展开,变成一块带着柔和光亮的面板。
面板正中显示着【姬安】。
随后,姬安的名字消失,变成几个大方块。
第一个亮方块上写着【人物探查】。
其他的方块全是暗的,标识都是【?】,下方都有一条空的进度条,带着一排小字【解锁需消耗能量:???】。
在面板顶上居中的位置,还有一排小字——【总能量值:10】。
姬安问:【系统,其他方块是什么,解锁能量是多少。】
面板下方弹出一个小窗:【能量到线即会显示】。
姬安看看那个可怜巴巴的【10】,心中暗道——果然能量永远是关键,能源都是宝。
他默念:【人物探查。】
亮方块展开,占据整块面板,顶上的小字多有一行模块说明——
【人物探查:可消耗能量对人物当下情况进行一次探查,限定于接触过一定时间内的人物】。
面板中整齐地排列着一张张卡片,每张卡片上是一个人的半身图,就像证件照。
姬安划着看完,看到了洪大福、徐小七、朱顺等人,姬含思和华知允,还有皇帝、王晦、黄义、甚至河清海晏四个,以及今天在宫里接触过的宦官们,宋远之和刚才给他切过脉的御医也在。
姬含思那边,夏侯焱和卢雍不在,大概是上次接触的时间不够。或是没有直接对话,被系统判定为没有接触过。
让姬安奇怪的是,他反复找了几次,确定里面没有上官钧。
他问:【怎么没有上官钧?】
弹窗回答:【无法捕捉,不符合探查条件。】
姬安再问:【哪一条不符合?】
这次系统没有给出回答。
姬安只得暂时放到一边,继续划着页面,找到【当朝皇帝】。
所有人物卡中,目前只有这一张亮着,卡下方的小字显示【探查需消耗能量:5】。
其他卡片全暗,需要的能量也是未知。
姬安不知道系统是根据什么来“标价”,但好不容易打开了系统,又只有这一个可选项,哪怕要花掉一半余额,他还是忍不住好奇心,下指示:【探查当朝皇帝。】
那张卡片展开,证件照变成了全身照,立于面板左侧。右侧是此人的姓名、性别、年龄、身高、体重等基础信息。
最下方的【当前情况】一栏里,写着很简短的一句话——【已重病,无法治疗,预计生命剩余2个月28天,建议给予临终关怀。】
后面跟着一个可选项——【是否购买临终关怀丸,消耗能量:5,用途:可让人无痛苦地度过生命的最后时光,安稳地走,无副作用。】
姬安非常惊讶。
对于皇帝命不久矣这事,他已经有所猜测,但没想到系统竟然能给出这么准确的时间。
还有那个“临终关怀丸”。当生命走到终结时,谁又不希望能无痛结束。可是这样的东西,竟然只值5能量?
当然,这次他就算再怎么好奇,也不会花光仅剩的一点能量来买对自己没用的东西。
姬安退到人物卡界面,再把其余人暗着的证件照来来回回看了几遍。
最后实在没有什么可研究的了,他才关闭系统,心满意足地睡觉。
往下的任务,就是收集能量!
姬安饱饱地睡了一觉,早上意识清醒的时候,察觉自己和平常一样,正扒在上官钧身上。
他没动弹,直接唤出系统看总能量,发现从昨晚的【5】变成了【8】。
说明给上官钧治疗的同时,的确也在充能,只是充得少。
但在充着就是有希望。
姬安笑着睁开眼。
正对上上官钧黑沉沉的双眼。
姬安一愣,随即松开手脚往后挪,一边试图用打招呼蒙混过关:“你今日醒好早啊……”
上官钧比昨晚恢复了不少,撑坐起身:“来谈谈。”
姬安没来由地心头猛烈一跳。
12.忽悠
姬安慢腾腾爬起身坐好。
昏暗的光线中,上官钧的双眼如同两潭深不见底的水,他看过去就像在照镜子,只能看见里面不安的自己。
在一片笼罩心头的不妙预感中,姬安强作镇定地开口:“谈什么?”
上官钧定定地看着姬安片刻,才一字一字说:“治好圣上。”
开口就是一颗炸弹,把姬安炸得眼前一黑。
上官钧仿佛怕他没听清,顿了下又再次重复:“我知道你有办法。治好圣上,你想要什么,我都能给你。”
姬安试图挣扎:“大司马是不是睡迷糊了?我又不会医术,怎么治好圣上。我能治好你,那是圣上感化仙人,仙人才指点圣上,借我来降下仙术。这对圣上没有用啊。”
只是,话刚说完,他心里又一咯噔——糟糕,说得过了!果然人一紧张就容易话多,自己还是没修炼到家。
上官钧好似对姬安的话充耳不闻,依旧凝视着他:“你不会水。”
姬安装傻充愣:“我会呀,只是旁人不知道。”
上官钧:“你不会。这场断桥意外,对你是必死之局。”
他说得笃定,仿佛真的在讲一件事实。
姬安心跳越来越快——难不成上官钧在这么短时间内就查清了原主?不可能吧!
宫里这十一年好查,封地那边可没那么方便。原主进京时已经九岁,九岁的孩子会游泳很正常。
多说多错,姬安决定还是先保持沉默,看看上官钧想怎么样。
上官钧继续说:“你在湖里有奇遇,才得以生还。同时落水的姬含思也有奇遇,但你察觉了,他没有察觉。所以你敢来给我冲喜,昨日又想方设法去找姬含思。
“我受的伤,本该在一个月后才会醒来,半年才能下地行走,两年才能康复。而现在,你给我带来的治疗甚称奇迹。我不会多问你的奇遇是什么,我只要你救圣上。”
姬安暗暗深吸口气——昨天太着急,果然被上官钧看穿了,也果然是上官钧在给他制造接触姬含思的机会。
上官钧再次强调:“只要能治好圣上,你开什么条件我都可以满足。”
姬安忍不住心中吐槽——你满足不了,我只想穿回家去。
不过,他倒是一下被这句给点醒了——上官钧为什么会知道原主落水必死?又为什么能把原本的康复时间说得那么清楚?还有昨天,为什么会非常在意皇帝雨后出不出门的小细节?
高压之下,姬安大脑高速转动,在这些零碎信息间找到了一条线——上官钧,好像也许可能……会是重生的!
姬安的思维渐渐清晰,理出几条推论——
首先,上官钧应该不会是穿书者,否则他会先想到自己同样是穿书人。
其次,上官钧重生后,明显最在意的是皇帝,那皇帝大概率是昨天曾经出事。
最后,因为自己是“本该死掉却活下来了的人”,上官钧在推测出自己和姬含思都有奇遇的情况下,会更倾向自己这个象征好运的“活例子”。
只是,局面分析明白了,好像也更糟糕了?
姬安重新陷入沉思——他到底要怎么样才能说服上官钧,自己真的没办法救皇帝……
*
姬安垂着眸,一直沉默不语,上官钧耐着性子等了一会儿。
但,长年身居高位手掌重权,让他的耐性非常有限。
上官钧再一次施压:“四皇子,你知道圣上对我有多重要。只要有希望,我必会不择手段。”
姬安抬眼看来,上官钧发现他眼中盛满了浓浓的无奈,以及深深的悲伤。
他沉沉叹口气:“不是我不想救圣上,是实在没有办法。”
上官钧心底蹿起一股焦躁,和隐隐的怒火。
他压抑着情绪,声音里却不自觉地带上冷意:“不要拿你治疗过我当借口。昨日你找姬含思,不就已经把他那一份抢到手中。”
姬安摇摇头:“不是这个,你冷静听我说。”
上官钧冷眼看他。
姬安毫不躲避地回视过来,满脸认真地说:“我要先说的是,奇遇已经和我绑定,如果我不愿,你就得不到。例如,我现在停止对你的治疗,先受罪的会是你。”
上官钧蹙了蹙眉头——姬安在从他手中抢夺谈判节奏。
不过,他同时也心头微松——姬安既然摆出谈判的姿势,说明有可谈的余地。
上官钧主动退后一步表现诚意:“四皇子不必说这些。我知道要治好圣上必不容易,你有什么需要只管开口。”
姬安却还是摇头:“我刚才已经说过,不是我不想,是真没办法。”
不过,不等上官钧的怒火涌上,姬安又立刻接道:“生老病死自有定数,我们能改变的只是意外,但改变不了天命。”
上官钧皱眉:“什么意思。”
姬安:“我落水是个意外,只要我会水就能改变,所以能活下来。但圣上的病,不是改变哪个节点就能影响结果的。”
上官钧不信:“我的伤怎么说。”
姬安:“你刚才也说了,哪怕没有我为你治疗,你的伤也能好,只是会好得很缓慢。我能改变的不是结果,只是缩短了你痊愈的过程。”
上官钧微愣,随即心头一阵疼痛——难道真的没办法?明明他都复生回来,让圣上躲过了摔跤那一劫……
他无法死心,紧盯着姬安问:“你到底是怎么治疗我的!”
姬安坦诚地道:“我在湖里得到的,是一颗仙丹。当时我刚把它含在嘴里,没想到突然能够呼吸,还自动往湖面上浮。于是我没有吞下去,。
“后来我把那颗仙丹喂给你,你便醒了过来。不过,因为我先前含过,仙丹已经和我建立了一层联系,造成需要我在你身边的时候,仙丹才能发挥治疗效果。
“昨日我听你说了圣上那个梦的详情,猜测姬含思也得到一颗仙丹。我就想试试,仙丹之间是不是也有感应,能不能把他那一颗偷过来。没想到真成功了。”
上官钧耐心听他说到这里,忍不住打断:“所以现在仙丹在你这!”
姬安:“我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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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给你。”
上官钧控制不住地心头一跳。
姬安:“但我刚才也说了,天命无法改变。这颗仙丹,只能让圣上不会感受到病痛折磨,可无法治好他的病。”
上官钧攒紧拳头:“你怎么知道会没用。”
姬安无奈一笑:“仙丹现在归我所有,我当然能知道它所有功效。”
上官钧:“给我!”
姬安:“仙丹在我体内,所以我能知道。可一旦取出来交给你,它就只是一样物品,你可以使用它,但无法感受它。而且,取出来后十二个时辰内就要用,不然会消失。你确定现在要吗?”
上官钧死死盯着姬安,眼中原本的平静已不复在,此时甚至冒出杀意。
姬安平静地回视:“我知道的我都说了,信与不信,看你吧。你哪怕杀了我,圣上的病治不了就是治不了。”
上官钧深深呼吸几下,强迫自己冷静。
姬安的话没法验证真假,但想到王晦曾描述过的皇帝这两年受的苦痛……
上官钧咬牙道:“你最好别让我知道你说了假话!”
姬安竖起三根手指,郑重起誓:“我现在有的丹药的确治不了圣上,若此话有假,我愿遭天打五雷轰,锉骨扬灰。”
上官钧伸手:“给我。”
*
姬安在心中长吁一口气——一顿乱编,总算糊弄成功,过了这一关!
经历过穿书,眼前还有个疑似重生者,刚才他起誓的时候还真有点心惊胆战。
此时姬安快速唤出系统,直接下指令:【买临终关怀丸!】
下一刻,面板下方弹窗提示——【已扣除5能量,购买临终关怀丸1枚,放入背包中。】
姬安:【背包在哪?】
面板切换成背包空间,里面只有一张画有药丸卡片,卡片上写着使用方法,下方标有名称与数量。
姬安:【马上取出。】
下一刻,姬安和上官钧同时看到,两人之间凭空冒出一小团光。
等光散尽,一颗褐色药丸悬浮在空中。
姬安伸手一碰,那药丸就落在他手指间。
他捏着药丸放在上官钧掌中:“十二个时辰内用掉,可以直接口服,也可以化在汤水中服用。”
上官钧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盯着药丸看过片刻,蜷起手指握住。
他重新抬眼看向姬安:“第一颗仙丹用于我,第二颗仙丹用于圣上。四皇子可向我提两个要求,我会为你做到。”
姬安一愣——虽说上官钧一开始也是要强买强卖,但自己拿出的药毕竟救不了皇帝,他还以为买卖崩了,没想到还得了两个诚诺。
不过又一想——这也是用人之道吧,打一棒子给一甜枣。这课上得生动,就不知道他以后有没有机会反用在上官钧身上。
姬安心里嘀嘀咕咕,面上还是露出微笑:“多谢大司马,我记下了。”
随后他看看系统面板上剩余的3点能量,再次暗自叹口气——从人家那里薅的能量,总有要还回去的时候。
13.任务
上官钧亲自给皇帝煮甜汤。
姬安出于好奇,打着陪伴的借口,跟去小厨房里围观了全程。
备料、洗切、烧火这些事,都是上官钧吩咐仆从做,但最后下锅这一步,还真是上官钧亲自动手。虽然动手过程很简单,不过从他吩咐的细节能听出来,他是真的知道做法。
姬安还挺惊奇。上官钧这么一个从小金尊玉贵的人,现在还等同于大盛实际掌权者,竟然知道甜汤怎么做。姬安甚至觉得,这事能和大司马府里没婢女并列为“上官钧奇事榜”第二位。
待炖好的甜汤端上来,黄义给上官钧舀上一小碗,又给姬安舀了一小碗。
姬安有点受宠若惊地接过,禁不住看一眼正低头用勺子搅动的上官钧。
黄义叮嘱:“四殿下当心烫。”
姬安耐心地慢慢搅动碗中甜汤,看着燕窝、枸杞、桂圆随着勺子缓缓转,莫名有种心境也缓缓沉静地感觉。
他等着上官钧开始吃,也有样学样地跟着吃。
这是姬安第一次吃燕窝,口感嫩滑,有些微像蛋清的味道。汤水的甜味很淡,不过正和姬安的口。通常别人觉得合适的甜度,他都会嫌太甜,上官钧把握糖量的这碗甜汤,对他刚刚好。
姬安吃完这一小碗,还有点意犹未尽,由衷地赞一声:“大司马这甜汤真美味。”
黄义笑道:“四殿下喜欢,那每日都让厨房给您炖一碗。您要有什么想吃的想玩的,都直管和小人说。”
姬安应着声,心里也在盘算。
随着上官钧日渐好转,黄义这些在上官钧身边伺候的人,对他也越来越客气。当然,姬安有自己的内侍,有事肯定也不会找他们做。
先前厨房那边向朱顺打听过姬安的喜好,一直以此来做饭菜。不过姬安和原主的口味还是有些不同之处,现在黄义既然开了这个口,他也能慢慢做些调整。
这边姬安做好打算,那边上官钧也放下碗,吩咐人将剩下的一碗甜汤用保温的食盒装好。
随后,两人再次进宫。
马车之中,上官钧当着姬安的面,将那颗临终关注丸放进甜汤里。
药丸入水即化,眨眼就消失无踪。
姬安心情有些复杂。
他能感受到上官钧对皇帝的一片孝心。如果他真有能治好皇帝的药,他也非常愿意拿出来,毕竟皇帝能活得久一点,姬含思登基的时间就会晚一点。
可惜,皇帝没有上官钧的运气。
不过,现在上官钧疑似重生,应该不会重蹈上一世被毒杀的覆辙。
想到能源的存活有保障,姬安感觉很心安。
上官钧将食盒仔细盖好,抬眼看向姬安:“四殿下能得到两颗仙丹,福缘深厚,想来是极受上天喜爱之人。”
姬安眨眨眼,不是很明白他为什么说这个,谨慎地敷衍道:“在圣上的梦里,两颗仙丹都是为了救大司马而出现,上天最喜爱的人该是大司马。”
上官钧不予置评,只问:“四殿下可想到提什么要求了。”
姬安诚实回答:“能得到大司马如此宝贵的承诺,我还得再仔细想想。有时间限制吗,那两个要求。”
上官钧深深看他一眼:“只要我活着。”
姬安微笑:“那我就放心了,大司马必定长命百岁。”
上官钧闭上眼睛休息,却是淡淡地回一句:“世事无常,福祸难料。四殿下还是尽早为好。”
姬安乖巧应道:“我会好好想。”
*
进宫和昨天一个流程。
黄义将上官钧背上阶梯,姬安主动上前扶住他,前面王晦也迎了出来。
王晦见到旁边一个宦官手中提着食盒,愣了下:“这是……”
上官钧:“我为圣上炖了甜汤。”
王晦忙说:“二郎有心。”
他一边领着众人往里走,一边责备跟在身后的一人:“没点机灵劲!看见大司马带着东西,都不知道先问问,跟咱家说一声。”
随即又对上官钧道:“也是巧,李婕妤刚来,也带着甜汤,不知圣上现下喝没喝。要是老奴刚才知道二郎带着甜汤来,就拦下她了。”
这是真不太巧,姬安悄悄去看上官钧。
上官钧却是脸色如常:“我带的不多,坐久一些,圣上当能喝得下。”
说话间,一行人走进宫室内。
皇帝还是倚在榻上,榻前坐着一名美丽的华服妇人,手中拿着碗,正在缓缓搅动。碗里还满着,看上去皇帝应该还没来得及吃。她身旁还站着个宫女,端着一小碟点心。
姬安跟随上官钧向皇帝和李婕妤问安,李婕妤也欠身回礼。随后姬安扶上官钧上榻坐好,自己再坐在矮墩上。
上官钧示意拿食盒的宦官上前,对皇帝说:“陛下,我刚下厨炖了甜汤,还热着。”
皇帝露出惊喜之色:“你炖了甜汤?”
随即又变成担心:“你身子都没养好,怎么还自己操劳,下回不可这样。”
上官钧垂首听完训,续道:“昨日与陛下说起姑母,突然想念姑母做的甜汤,就炖了些,也送来给陛下尝尝。”
王晦已经从食盒中拿出甜汤:“老奴看这模样,闻这味道,就和皇后殿下当年做过的一模一样。”
李婕妤很识趣接话笑道:“早知大司马会带甜汤来,妾就明日再来了。妾的手艺哪及得上皇后殿下万一,这一碗便不向陛下献丑了,改日妾再做别样给陛下。”
皇帝心情非常好,还招手让王晦快点拿甜汤过去:“不用验了,二郎怎么可能会害我。这碗可全是我的,别给人尝。”
不过王晦还是走了一半流程,确认银针无异样,才省了让人试毒的一步,端着甜汤过去。
皇帝见李婕妤让宫女收碗,随口说:“爱妃既做了,不如让四郎尝尝。还有这核桃糕,也给他两块,我吃着挺好。”
李婕妤会意地回:“妾也有段日子没见四郎,想借陛下这里,我们母子好好说会儿话。”
皇帝摆手:“你们去吧。”
姬安便起身行李,和李婕妤一同,跟着人换去另一间房。
两人寻位坐好,李婕妤一边细看姬安,一边柔声问:“四郎近来可还好,上回我让人送去的东西用着还行吗?”
姬安照着原主记忆中的相处片段,恭敬地回话:“多谢婕妤挂心,一切都好,东西也很合意。”
这位李婕妤,算是原主名义上的“养母”。她对原主虽然称不上如待亲子,但每逢四时节日都会关怀问候,平常有好东西也会分原主一些。原主从小缺爱,对她是真有母子之情。
先前姬安落水完又紧接着进了大司马府,李婕妤得知之后,还专程托人往大司马府送了一些药材和银钱,姬安也给她回过感谢的信。
现在两人浅浅聊过几句,李婕妤就让宫女把甜汤和核桃糕摆在姬安面前:“四郎可要尝尝,都是我做的。”
姬安刚要道谢,突然看到视野中出现两个弹窗——
【触发任务:喝李婕妤的甜汤。完成时限:未知。完成奖励:李婕妤的好感。未完成惩罚:无。】
【触发任务:吃李婕妤的核桃糕。完成时限:未知。完成奖励:李婕妤的好感。未完成惩罚:无。】
姬安一愣——系统竟然还包含任务模块?!
李婕妤见他这个表情,也没恼,只说:“四郎若是不喜欢这些,也不用勉强吃,我们说会儿话就好。”
姬安回过神,脑中快速分析一遍,决定往做与不做两个方向都试一试。正好触发的任务都简单,奖励和惩罚看起来也不妨碍什么。
于是他说:“婕妤误会了。甜汤我喜欢的,可不能吃核桃,吃了身上会起红疹。”
李婕妤笑得温和:“那便只喝甜汤吧。”
姬安端过甜汤,舀起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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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喝下。
李婕妤:“如何?”
对姬安有些太甜,不过姬安还是笑着回:“很好喝。”
李婕妤笑容更和蔼:“慢慢吃,不着急。”
姬安一边吃,一边和她聊着闲话,一边顺带着想起皇帝的后宫。
皇帝过继的十个孩子,全都分开记在不同的后妃名下。李婕妤位份不算很高,不过跟随了皇帝许多年,如今年纪也有四十上下。
朝野都说帝后情深,但在姬安这个爱情观不同于这个世界的人看来,皇帝后宫里还能有其他女人,那份“情深”就要打个大折扣。
在这一点上,上官钧倒是没有接到皇帝一丁半点。
姬安无聊的时候,曾胡思乱想过上官钧为什么二十二岁还疑似没人没经验。
他最后的结论是——上官钧除了是个冰山事业批,可能还有性冷感这个隐藏设定。所以面对姬含思那个万人迷主角,才能丝毫不受影响,坚持他的反派路线。
姬安在四处乱飞的思绪里喝完甜汤,瞥向弹窗。
第一个弹窗出现了变化——
【任务“喝李婕妤的甜汤”完成,李婕妤好感度上升。(本条信息转入完成任务列表)】
片刻之后,这个弹窗自动消失。
姬安暗自嘀咕——好感度怎么也不给个量化数值。而且,这与其说是奖励,不如说是事情的合理发展吧。
不过不管怎么说,今天又解锁了一个系统新功能,他还是挺高兴的。
姬安和李婕妤聊了一段时间。尽管都是些闲话,却也把李婕妤哄得很开心。
直到有宦官来传说,说是皇帝倦了,上官钧要带姬安回府。
姬安去向皇帝辞行,李婕妤也一同。
王晦送三人出殿,李婕妤回所居宫殿,姬安和上官钧坐轿出宫。
在姬安坐进轿子里时,剩下的那个弹窗也出现了变化——
【任务“吃李婕妤的核桃糕”失败,任务时限已过。(本条信息转入失败任务列表)】
姬安唤出系统查看任务列表,分为进行中任务、成功任务、失败任务三栏,现在都空空的。
姬安想起刚才弹窗一直飘在眼前,默问:【系统,任务弹窗能不能进行出现时间设置?】
面板下方应声弹出设置窗口,姬安把显示时间暂时设置为30秒。
轿子在宫门停下,姬安和上官钧换到马车里。
马车慢悠悠地回到大司马府。
两人刚在前院下车,就见几名官员奔过来。
黄义连忙上前拦:“诸位,大司马需要休息,若无急事便请明日再来!”
打头那官员伸手推他:“当然是急事!”
又高声对上官钧道:“大司马,是乃洛国使团的事!等着您给个主意!”
上官钧扫一眼几人:“进屋说话。”
姬安和黄义扶着他走在前方,几名官员跟在他身后。
众人就近走进议事殿,官员们向上官钧和姬安行过礼,各自落座。
黄义躬身要退出去,姬安也要跟着。
上官钧却说:“四殿下也坐吧。黄义,搬张椅子到我旁边。”
姬安有些吃惊,不过猜测是上官钧不舒服,也就在他身边坐下。
黄义退出去关上门,刚才打头的官员立刻起身,目光还在姬安脸上瞥过。
随即,他急声道:“大司马,乃洛国的主使是他们的王太子。今日我等去城外迎接,他们没见到我们的皇子,很不高兴,拒不进城。说明天再见不到和他同样身份的人,就直接带使团回国。”
姬安刚把他的话听明白,眼前又突然飘出一个任务窗口——
【触发任务:接待乃洛国使团。完成时限:两日内。完成奖励:100能量。未完成惩罚:乃洛国王太子的厌恶。】
姬安快速扫过,就忍不住微微瞪眼——100能量!
14.开工
姬安差点自告奋勇要干活,在话要冲出口的瞬间,险险咬着牙关咽了回去。
他很清楚,现在上官钧还需要他这个“药”随时跟在身边,不可能放他出去搞接待。
在原主的记忆中,以前这种吉祥物工作,都是三皇子出面。但三皇子在去年底“病故”了,京城里又没有其他封王的宗室在,那就只有姬含思能去当这回的吉祥物。
上官钧抬了下手,示意那官员坐下,平静地问:“你们怎么想。”
那官员重新坐回去,刚要说话,外边却又响起喧哗。
一道高声传进殿内:“盛鸿胪,大司马尚在养病,你们怎可冒然打扰!”
姬安听得清楚,抬头向外看,隔着门能隐隐看见,外面侍卫拦下一人。他又看向殿中几个鸿胪寺官员,不过这几人俱是正襟危坐,对那道声音充耳不闻。
很快有仆从推门进来禀报:“大司马,礼部周尚书求见。”
上官钧点下头,侍卫才将那位周尚书放进来。
周尚书快步上前,先向上官钧行礼:“叨扰大司马,接待乃洛国之事礼部已有定论。”
鸿胪寺中打头的盛鸿胪轻哼一声,起身出言反驳:“既然周尚书也来了,那我俩便在大司马面前辨个分明。”
周尚书沉声指责:“你这是抗令!”
盛鸿胪丝毫不惧:“外国使节已经抗议,此种情形下,按我朝律,需由政事堂批复指示。礼部发给鸿胪寺的文书里,可没有大司马的签章。”
周尚书黑着一张脸瞪他:“你明知道大司马在养病,非十万火急的事务,政事堂不会打扰大司马。这又不是什么大事……”
此时上官钧再次抬手,周尚书不得不停下话。
上官钧:“礼部准备如何。”
周尚书:“乃洛不过一小国。使节虽说是王太子,但乃洛有三个王太子,他只是最小的一个,年轻气盛,目光短浅。今日且先晾他一晾,明日再遣能言善辩之人说服于他就是。
“使团既已来到我国,岂是他想走便能走。只要让他见识到我大盛人才济济、军威浩荡,他必会臣服在大盛的强盛之下。大盛与乃洛已相交多年,乃洛国王亦知,只有与大盛睦临友好才是正确的选择。”
姬安听得暗中乍舌——好一套语言艺术啊,说白了就是吓唬人家,让人家不敢作声呗。
盛鸿胪再次反驳:“奥多塞虽然排在王太子中的第三位,却是最受乃洛国王宠爱的一位。现在这位乃洛国王手腕强硬,脾气倔强,爱子若是在这里受了大委屈,不是能忍得下去的性子。
“如今我国每年从乃洛购买大批粮食,送去交易的丝绸瓷器虽然价高,却不是他们的必需品。乃洛国王一旦生气,很可能就会直接断了粮食买卖。”
这次轮到周尚书轻哼:“我们还能怕他们的威胁?他们要是不愿卖,那就打到他们愿意。”
盛鸿胪:“虽不惧,可又何必走到那一步。况且奥多塞提的也不是无礼要求,只要请八皇子出面片刻,便能圆满解决,何乐不为。”
周尚书睨他一眼:“你别是看大司马病着,就想趁机先和八皇子热络热络吧。”
盛鸿胪也冷下脸:“我身为鸿胪卿,自当先考虑邦交手段。倒是周尚书,身在礼部,心却是已经飞往了枢密院。”
听到这里,姬安大致听出来了,这两人有可能是政敌。
不过,周尚书的那句话提醒了姬安——现在这个疑似重生回来的上官钧,会忌惮姬含思吗?
姬安悄悄去看上官钧。
却和上官钧的目光撞上。
上官钧突然问:“四殿下以为,此事当如何?”
他这话问出,殿内就好似瞬间一片寂静。
姬安不自觉地看向殿中众人,见他们个个都掩不住惊讶。
不过,别说他们,姬安自己都非常吃惊。
没有任何人想得到,上官钧竟然问姬安的意见。
而且,上官钧可能是以为姬安没听明白,还补充一句:“是周尚书的做法合适,还是盛鸿胪的做法合适。”
姬安不由得生出点期待——难道自己还能赚到那100能量?
有机会自然要抓住,他马上回道:“我觉得,鸿胪卿说得在理。既然乃洛王太子的要求合乎情理,那没必要把两国关系弄僵。何况,兵者,国之大事,不可不察。能和平解决,何必劳民伤财。”
刚说完,姬安就发现众人脸上的惊讶神色更浓。
只有上官钧面不改色,一直是让人琢磨不透的神情。
上官钧又问:“那么,四殿下可想去接待乃洛使团。”
姬安刚要说“想”,心中突然一动,又停下话头。
上官钧现在这模样,和先前在车里问自己想什么要求时感觉很相似。这会不会是……在套自己一个要求!
姬安暗暗啧一下——上官钧对自己也挺狠得下手,拼着让他离开身边,也要先把债清掉一个。还能拦下姬含思,一举两得。
100能量虽然吸引人,但拿来换第一权臣的承诺,分量还是有点不够。
姬安迅速改口:“我得陪着大司马养病,还是让八皇子辛苦一趟吧。”
上官钧微微眯下眼。
姬安对他微微一笑。
殿内众人不知道有没有感觉出异样,都没敢说话,只安静等着。
上官钧垂眸思考片刻,才抬眼道:“由四殿下带鸿胪寺接待乃洛使团,稍后我会让人补一道文书发去礼部。”
众人虽已有所准备,但真听到这一句,还是面露异色。
姬安也暗暗思量——看来,上官钧是真要加强对姬含思的控制。
眼下事成定局,周尚书只得躬身应是。
上官钧续道:“周尚书回衙忙吧。四殿下,你现在和鸿胪寺商议章程。”
周尚书退出殿去,鸿胪寺众人起身给姬安见礼。
姬安起身作个团揖:“先冒昧请教一下诸位高姓。”
鸿胪卿先拱手道:“下官盛隆。”
姬安不由得在心里赞一声——好名字,和鸿胪卿也太搭了。
等所有人一一报过姓名,姬安示意他们都坐下。
随后,他转向上官钧问:“刚才大司马说,由我带鸿胪寺来接待使团,那是按我的做法来?”
上官钧回视过来,眼中多了点玩味:“自然。”
姬安问盛隆:“乃洛王太子现在在哪?”
盛隆:“城外五里亭的馆舍,现在去迎还来得及进城。人都在这儿,驿馆也备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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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席。”
姬安却没有顺着他话里暗含的催促走,而是说:“不急,先派人去告诉他一声。就说我今日因身体不适,才没有出迎,明日会去迎接。”
盛隆眼中有些担忧,但还是应了是,吩咐给身后的鸿胪少卿。
姬安继续说:“今日我想先了解一下乃洛,和那位王太子的情况,不知鸿胪卿可否教我。”
盛隆点头:“乃洛位于我国西南……”
姬安却抬手示意先暂停,转头去看上官钧:“大司马,我可不可以看看地图。”
他依稀记得,古代的地图都是军事机密,不过上官钧这里肯定有。
上官钧原本靠着扶手闭目养神,此时睁眼看看姬安,才撑着扶手起身:“去书房。”
姬安上前扶他,等走出大殿,黄义也连忙上前扶住上官钧。
备下的轿子只有两顶,盛隆示意其他人先告退,自己跟着轿子走。
书房在主院里,是独一座屋,非常宽敞。除了设有桌椅,相连的房间还设有床榻。既能处理公务,也能召集人员议事。
上官钧没有上榻去躺,而是坐在窗下的躺椅上,一边闭上眼一边吩咐黄义:“取地图给四殿下。”
姬安补充:“全国的,我要看周边国家。”
黄义把仆从都赶到屋外守着,关上房门,才找出一份小地图,在书桌上展开。
姬安低头细看,发现大盛的疆土和大致山河分布,都和自己以前所在的国家差不多。
就在这时,他视野里又出现了系统的提示——
【是否记录地图?需消耗3能量。】
姬安心中一喜——能记录最好,随时想看就看,系统这个功能太贴心了。
所以,哪怕要花光目前所有余额,他也毫不犹豫地指示:【记录!】
下一刻,提示变更——
【盛地图已记录,存入背包。(注:所有记录卡只可在面板中查看,无法取出。)】
这时,盛隆在旁边指向地图一处:“四殿下请看,乃洛就在这里。”
姬安顺着看去,发现图上缓的乃洛国面积,大约和盛国的两个行政区域差不多大。
他不由得说:“这比例要是画得准确,乃洛也不算小了。”
盛隆看过来一眼:“比我大盛还是差得远。”
姬安:“我不是要比这个。我是说,想把乃洛整个吃下,看来不是那么容易。他们的粮食还多到能大批量卖给我们,那国内的人口应该不少。”
这一回,盛隆震惊地瞪着姬安:“四殿下……”
躺椅上的上官钧轻笑一声:“四殿下胃口不小。”
姬安抬起头,满脸无辜地说:“因为刚才周尚书说可以打到他们服,我才会想,能不能干脆全打下来。”
盛隆神色先是一言难尽,随后欲言又止。
姬安继续看地图:“他们粮食多,那南边这一整片是不是都挺热。粮食能一年三熟?”
盛隆还没从刚才的情绪中出来,此时下意识地回一句:“是……”
说完才反应过来:“您知道?”
姬安对他一笑:“猜的。鸿胪卿从头说吧,知道的都告诉我。”
盛隆面色有点复杂地点下头,开始细说。
15.乃洛
姬安听盛隆上了大半天的课,把他掌握的乃洛国和奥多塞王太子相关情报彻底掏空。
经过姬安分析整理,乃洛应该处于亚热带地区,高温多雨,水资源丰富。国内大部分地区的稻米一年三熟,养活了大量人口,水果的品种也非常多。
奥多塞是第三王太子,但他很得乃洛国王的宠爱,母亲还出自乃洛大贵族,是很有力的王位竞争者。当然,他上面两个王太子也不差,因为年长,已经经营起各自的势力。
大盛和乃洛最大宗的交易就是稻米。大盛本身的粮食产品算不上低,但幅原辽阔,隔三差五不是这里涝就是那里旱,粮食永远不嫌多。如果断了这宗进口贸易,虽不会伤筋动骨,但日子也会过不舒畅。
所幸两国邦交稳定。以前大盛出兵帮过现任乃洛国王,乃洛国王也一直景仰大盛文化,民间的来往交流都挺密切,京城里也能见到来做生意的乃洛人。
姬安听盛隆反复强调最多的,就是要保住粮食买卖,其他都好说。
另外,盛隆可能被姬安那句“吃掉乃洛”的“豪言壮语”吓到了,还特意向姬安解说乃洛国土有纵深优势,易守难攻。且山多林密,瘴气弥漫,北方人过去极易水土不服,中毒而亡。
姬安都能感觉他在极力让自己打消发兵的念头,心里不由得好笑。姬安自认自己和发兵之间至少隔着一百个上官钧,也不知道盛隆在担心什么。
讲完乃洛,盛隆还给姬安讲了讲迎接外国使团的惯例。
在京城南边的五里、十里、二十里三处,都建有馆舍,供各类进京队伍休整,外国使团就是其中之一。而朝廷人员出城相迎的距离,在某种程度上,便代表了大盛重视的程度。
当奥多塞昨日得知,大盛对乃洛的安排是出城五里相迎,就已经不太高兴。今日见到迎接队伍,再得知其中最高级别的官员只有从三品,顿时闹起脾气,直说是大盛看不起乃洛,羞辱他这个王太子。
盛隆担心地说:“明日见到奥多塞,他可能态度会有点……”
姬安会意:“鸿胪卿放心,我不会跟他计较。”
盛隆投桃报李:“也请四殿下放心,天子脚下,必然不会让四殿下受辱。四殿下只需将乃洛使团带到四方馆,再吃一顿接风宴便可,之后就都由鸿胪寺负责。”
姬安好奇:“最近好像没有大事,乃洛使团这回来京是有什么目的吗?”
盛隆:“主要是送奥多塞来留学。这是上回我国使团去乃洛之时,乃洛国王提出,两边已经说好。至于还有没有其他目的,要等和他们谈过才知道。”
姬安诧异:“留学?”
盛隆:“对,上回说好先来学一年,之后再看要不要延长。”
姬安难得有个机会逮着人问,也不在意盛隆会不会认为自己太无知,继续问:“他在哪上学?”
盛隆:“国子学或是太学,多半会去国子学。”
姬安:“有什么区别吗?”
盛隆:“主讲内容上差别不大,只是学生不同。国子学只收荫生,侯以上爵位和三品以上官员家中有一个名额,他国派遣来的留学生也可入学。
“太学除了讲习典籍,还有一些杂科,且有教无类,都可应考入学。留学生若是有本事通过考试,也可以入太学学习,且同样能够成为官员。”
姬安用自己的理解来划分一下,国子学就是关系生,太学才是真正的人才聚集地。
他正听得津津有味,黄义敲门进来:“四殿下,晚膳已备好。”
姬安听出这是催促,对盛隆说:“鸿胪卿,那便讲到这里吧。”
盛隆自然也听得出来,尤其午饭时还带上了他,现在晚饭就没了他的名,已是逐客之意。
他主动起身:“那么,明日辰时(早7点),我来接四殿下。”
黄义找人送盛隆出门,自己领着姬安回上官钧身边。
现在其实还没到平日吃晚饭的时候,姬安估计是上官钧那边议事结束,黄义就立刻来寻自己。
回到卧房,果然见上官钧倚在外间的榻上看书。他日渐好转,现在白日基本不需要再多睡觉休息。
姬安自觉地上了榻,也去拿自己的书。
上官钧目光停在书,却是问:“四殿下对乃洛很有兴趣?”
姬安:“也不是。但要接待他们使团嘛,先做点背调,聊天的时候要是带上,对方应该会感到开心。”
上官钧:“背调?”
姬安:“背景调查,方便投其所好嘛。”
上官钧:“你今日就去接,对方大概会更高兴。”
姬安笑道:“那不好。他一生气我们就顺着他来,不就助长他的脾气。还是要晾一晾他。”
上官钧看过来一眼,不过片刻就转回书上。
姬安有点莫名其妙,却想起来关心一句:“鸿胪卿说,明日我差不多要去半日时间。大司马撑得住吗?”
上官钧答得很平静:“无妨。”
既然他自己都这么说,姬安也就不再多操这份心。
○●
第二天一早,盛隆带着鸿胪寺众官员来接姬安。
姬安这时才发现一个问题——自己不会骑马。
但现在已经事到临头,他只得强作镇定,踩着马身侧的踏凳上去,跨坐到威风的高头大马背上。
姬安双脚踩进马镫中,手握住缰绳,见徐小七上前拉住马,顺势开口:“小七就一直牵着,别走快了。”
徐小七躬身应是。
姬安这才放下心,挺直腰背,示意盛隆出发。
这支队伍里,除了骑马的官员们,还有吹打奏乐的乐队、扛旗的兵士——姬安估计类似仪仗队,以及伺候官员们的仆役。这些都人都是走路,所以马也走不快。
姬安骑着马出门,这才第一次看到皇宫和大司马府之外的京城是什么模样。
路面平整干净,约能并行三辆马车。两旁都是各家高高的院墙,能看到内里露出的一些屋顶和树冠。
乐队在前方奏乐开道,两排兵士走在姬安和官员们两侧。路上的车马行人见到,都会向两旁避让。
沿着路走过一段,前方出现一道立在路中间的墙,向两旁远远延伸出去。
队伍穿过墙上的门,来到更为宽敞的大道,足有刚才那条路的三倍宽。而且这条大道非常热闹,除了两条沟渠分隔出来的正中央位置,两旁都是车如流水马如龙。
队伍走到那条没人的中央道路上,向着南方前进。
大约占去整条大道三分之一宽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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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中路,除了巡逻的士兵,现在就只有这一支队伍在走。路两旁的人被队伍吸引,姬安都能感受到不少目光投过来。
姬安翻翻原主为数不多的出宫记忆,了解到先前穿过的应该是坊门,现在走的是京城主干道。中间的部分专门给官府办公事使用,除了一些重大节庆时会有特别许可,否则任何人不能占过这条专用道。
队伍顺着主干道走出南边最大的城门,再沿着官道一路走到五里亭,到达乃洛使团落脚的馆舍。
早有鸿胪寺的官员先来和乃洛使团接洽,此时姬安一下马,就被引往一间厅室。
室内有一群身穿异邦服饰的人,或站或坐。
跷腿坐在首位上的,是一名表情桀骜的男子,应该就是乃洛王太子奥多塞。
他长得大眼薄唇,皮肤是很有亚热带特色的小麦色。一头黑色卷发披散下来,只用一只发箍箍住,配上领口大敞的轻薄衣衫,倒是也算英俊潇洒。
只不过,在姬安眼中,十七岁的年纪,处在少年与青年之间,瞧着个头挺高佻,神色却还是个臭屁小孩。
盛隆上前问好并介绍:“奥多塞王太子,这位便是我大盛的四皇子殿下。”
奥多塞放下跷着的腿,却没有起身,只拿眼打量姬安,似乎有些不信。
比起双手戴着三四只戒指,脖子戴着项链,头箍嵌满宝石,各处在反光的奥多塞,姬安头上的玉冠,和腰间的玉佩,都要显得低调得多。
姬安大大方方地任他看,对上目光之时,还礼貌地回了个微笑。
奥多塞不快的表情突然就渐渐缓和。
姬安隐隐有种异样感,不过在这时,奥多塞用带点口音的盛国话报出自己的一串名字。姬安的注意力被吸引过去,可惜他对记外国人名很不拿手,能记得住奥多塞三个字都算不错的。
奥多塞接着问:“你叫什么?”
姬安看他始终未起身,便走向一张椅子坐下,才温声回道:“王太子可以叫我姬安。”
奥多塞跟着重复两遍发音,点个头:“你也可以叫我奥多塞。”
姬安颔首回应,再对鸿胪少卿道:“把我们为奥多塞王太子准备的礼物拿上来。”
鸿胪少卿欠身应是,回身接过下属递上的匣子打开,捧到奥多塞面前。
姬安:“听闻王太子好美酒,特地为你准备了一对夜光杯。”
匣中玉杯晶莹剔透,杯壁薄如蝉翼。
盛隆补充讲解:“将酒倒入杯中,放于月光之下,便会发出亮光。”
奥多塞拿起一只杯稀奇地看:“真能发光?”
姬安:“王太子今晚可以一试。好酒配好杯,喝起来想必也会更美味一分。”
奥多塞放下酒杯,脸色已经完全缓和:“说了叫我奥多塞。”
随后又对属下吩咐:“拿礼物来。”
乃洛人也给姬安送上一只小匣子,里面装着一枚红宝石戒指。
奥多塞:“这颗宝石,只比送给你们皇帝陛下的那颗小一点。”
姬安微笑答谢:“谢谢,我很喜欢。”
他示意人收下,再站起身,对奥多塞道:“奥多塞,四方馆中已设好宴席,我们进城吧。”
奥多塞这回终于起了身:“行,进城。”
16.接待
奥多塞走到姬安身前,突然愣了下,随即震惊道:“你比我高?”
姬安跟着一愣,下意识目测起他的身高。
姬安以前的身高是1米82,尽管不知道原主的身高是多少,可既然长相都能一模一样,想来身高也会相同。
而奥多塞,以姬安的经验,大概比自己低个一两厘米,但以南方人的普遍身高来说,算得上是高个子。
顺带地,姬安还不自觉地发散了一下。上官钧是真的高,能比自己高出小半头,大约七八厘米,果然是从小养得好,营养充足。
原主角姬含思就偏娇小,目测约是1米7。现在他身边的三个候补攻,就都和姬安差不多,上下浮动两三厘米。
就在姬安思绪发散的时候,奥多塞急急靠到他身边,对着自己属下喊了一句乃洛语。
姬安就看见眼前跳出系统提示——
【是否加载乃洛语翻译器?需消耗能量:1日2:1月?:1年?:永久?。】
姬安犹豫了一下。目前接待任务奖励还没到手,2能量是他现在的全部资产,就还是忍住了没有体验,倒是再一次体会到系统的强大与方便之处。
不过,这种时候哪怕听不懂,也大概能猜得出内容。奥多塞应该是在向属下确认他和姬安的身高,他的属下则是努力想糊弄过去。
姬安看奥多塞一副大受打击的模样,好心地开口安慰:“你还在长身体,以后还会长高的。”
奥多塞还是沮丧:“我都已经十七岁了。”
姬安:“男子到二十二三都还能长个。”
奥多塞狐疑:“你怎么知道?”
姬安一本正经地忽悠:“我国曾经做过追踪统计,同时记录一批人从幼年到老年的数据。有一半的男子在二十二三之后身高才不再变化。你刚十七,还有五六年,多吃多睡多运动,肯定还能长。”
奥多塞这才真信了,一下开心起来。
姬安再接再励:“我国膳食搭配都讲究营养均衡,营养好就身体好。我们早点到四方馆,你就可以早点吃到。”
奥多塞立刻变得积极:“那就赶紧走!”
姬安发现旁边的盛隆等几名官员,脸上的表情都透着些许复杂,便暗暗对他使个眼色。
盛隆连忙领着人上前引路。
迎宾队伍热热闹闹地起程进京。
姬安和奥多塞骑在马上并列而行,高居马背的视野能将繁荣的京城尽收眼底。当然,路边的百姓也好奇地抬头看他们,低声议论这支外邦队伍。
京城外的官道上车马行人就很多,穿过城门走上主干道,两旁的人更多,再到拐进一个坊内,都可以用人头攒动来形容。
坊内屋脊相连,临街的屋子多数都是做生意的店铺,有些大店甚至有两三层高,期间还能看见连接楼与楼的连廊。
除了店铺,街道上和许多桥两边的屋棚下,还有众多小摊贩。叫卖之声四起,各种美食的香味仿佛能飘满整座坊。
偶尔在宽敞之处还能见到杂耍表演,吆喝声和喝彩声此起彼伏。
鸿胪少卿策马在奥多塞身旁,一路为他做介绍。姬安不动声色地跟着一块听,也暗暗观察奥多塞的神色。
奥多塞到底还年轻,脸上藏不住事。从见到南边的城门起,就掩不住惊讶,一路上看得目不暇接,对鸿胪少卿口中一些还未见到的情形,也是面露向往。
队伍顺利来到四方馆,也到了午饭时间。盛隆招呼着奥多塞等人入席,为使团接风洗尘。
席间鸿胪少卿继续为奥多塞介绍每一道菜,姬安在旁边适时补充一下营养介绍,时不时还联系一下乃洛国的风物。奥多塞一边听一边吃,完全是一副身心愉悦的模样。
吃完宴,奥多塞精神头还足,就要拉着姬安去逛鸿胪少卿刚才介绍过的地方。
惊得盛隆赶紧出声道:“王太子,四殿下下午还要上课,需得回府了。”
奥多塞兴致被打断,有点扫兴:“少上一天课有什么要紧。”
姬安唤出系统打开任务面板,发现接待任务还没有完成,想了想,建议道:“这样吧,奥多塞即是来留学,不如我陪你去国子学和太学看看。”
盛隆看一眼姬安,不过还是附和道:“今日两学休沐,正可以仔细看一看,待王太子去上学时,也能更快适应。”
奥多塞扁扁嘴:“刚到就说学习。”
不过,这一回连乃洛人都跟着劝他,奥多塞只得同意了。
姬安自己对太学也非常有兴趣,开在京城的官办学府,听起来应该是全国最好的学校。国子学和太学相临,正好两边一起逛。
于是一行人出门转去两学。这回没了仪仗队伍,走在京里就不怎么显眼了。哪怕队伍中有乃洛人,但京中外邦人并不少见,并没引起多大关注。
路上鸿胪少卿又将国子学和太学仔细介绍一遍,奥多塞自然是选了能直接入学的国子学。
不过国子学地方小,太学几倍于国子学,最主要是姬安想了解太学,因此撺掇着奥多塞把太学也走了一遍。
到这时,姬安才看到系统提示——
【任务“接待乃洛国使团”完成,获得100能量。】
姬安目光一转,盯着顶上那行【总能量值:102】,心里一阵欣慰。
终于赚到了第一笔“大钱”!
逛完太学,姬安直接在门口辞别奥多塞,让徐小七牵着马回大司马府。
虽然比预计时间晚回,但没有大司马府的人寻来,姬安猜测上官钧应该还撑得住。
没想到,他回到府里却被告知,上官钧被皇帝召进宫了,还没回来。
姬安更是心安理得,让人烧了热水,一边泡澡一边研究100能量能干些什么。
*
今日姬安离开时间长,上官钧原本不想劳神,却没想到会被召进宫里。
不过,想到昨日给皇帝吃下的那颗仙丹,上官钧心里也有了数。
入宫换轿,轿子将上官钧送到元德殿。
上官钧下轿之时,抬头看到以前的居住之所,一时心头涌上无数曾经的画面。
他定定神,伏到黄义背上,被背上阶梯。
依旧是王晦亲自来迎。
上官钧看着他问:“圣上如何?”
王晦面色复杂:“圣上昨晚又做了一个梦。”
上官钧诧异:“又一个梦?”
王晦:“二郎听圣上说吧。”
上官钧沉默地点下头,没再问。
王晦将上官钧带到以前上官皇后住的卧房,将所有宦官宫女遣出门去,再带着黄义也离开,关上门守在门外。
上官钧坐在榻上看皇帝抚琴。
刚才他进来的时候,皇帝就在一直在弹。
琴声悠悠,有种闲云野鹤之感。
从前两个月起,皇帝已经连提笔写字都困难,更别说抚琴。
上官钧一时间不知该喜还是该忧——仙丹的确有姬安所说的“不会感受到病痛折磨”的功效,但这同时意味着,姬安说过的“无法治好病”也是事实。
皇帝弹完一曲,抬头看向上官钧,满面红光,神采奕奕。
上官钧赞道:“许久未听陛下抚琴,一如既往地如闻仙乐。”
皇帝笑着摆摆手:“二郎也是一如既往地会瞎夸。”
一边说,他一边从琴台后起身,走到榻上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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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着便直入主题:“我昨晚做了个梦。”
上官钧:“可是有仙人为陛下施了仙术。”
皇帝和蔼地看着他:“我梦见,一个我躺在床上,另一个透明的我却下了床,能如以前一般自由行事。醒来之后,我就仿佛康健如初,但奉御来看过,说我脉象和重病时并未变化。”
上官钧强忍着心头难过,接话问:“这一回,吴真人如何解梦?”
皇帝:“他给我写了三个字——安天命。”
上官钧瞬间难以克制地流露出一丝痛苦神色。
皇帝拍拍他的手:“天命如此,我能得到仙人眷顾,这般轻松地过最后这一段日子,已是大幸。”
上官钧:“陛下鸿福齐天,既有如此奇迹,说不定往后还会有转机。”
皇帝却是笑笑:“人不能太贪心。就像我有了梓童,有了你,就注定没有亲子。但我也一直很知足。”
上官钧沉默片刻,又道:“陛下既有仙誊,臣恭请圣上回朝。”
皇帝好笑地摇摇头:“难得身子舒坦了,我可不想去管那些麻烦事。今日叫你来,就是要和你说,我准备把附近那些曾和梓童游过的地方,都重新游一次。等见到了她,我还能和她好好说说。”
上官钧见他心情极好,便应道:“臣回去便为陛下做安排。”
皇帝:“还有一件事。”
他将摆在榻里侧的一个匣子递给上官钧,续道:“虽然奉御不肯说,但我其实大概有个数。估计是等不及你痊愈再慢慢安排了,这件烦心事,就全交给你吧。”
上官钧打开匣子,里面摆着两封圣旨。他展开细看,是王晦的笔迹,已经盖了印。两封的编号与内容完全一样,都是传位遗诏,只是继位者的名字处还留着空。
皇帝:“二郎,今后大盛就交给你了。”
上官钧合上匣子,对皇帝深深躬身。
随后,皇帝和上官钧一同吃了午饭,又兴致高昂地聊了快一个时辰。见上官钧露出疲态,才让他赶紧回府休息。
王晦送上官钧出元德殿,途中遇到过来给皇帝看诊的奉御。
上官钧叫住奉御,再看一眼周围众人,包括王晦和黄义。
王晦和黄义会意地带着人走到远处。
上官钧压低声音问奉御:“你说实话,圣上还能有多久……”
奉御长叹口气,缓缓伸出一边手,另一手用袖子遮着,比出个只有两人能见的“三”。
上官钧紧闭上眼,深深吸口气。
片刻之后,他才睁开眼,眼中已经收拾好了情绪。
上官钧:“照顾好圣上。”
奉御躬身:“下官必尽全力。”
上官钧这才召来黄义,让他背自己下阶梯下轿。
轿子来到宫门,上官钧换上马车。
便有一个仆从跟进车中,低声禀道:“四皇子已经回府。”
接着将姬安说过的话、做过的事,全都细说一遍。
上官钧倚着软枕闭眼听完,吩咐:“你下去,叫黄义来。”
马车稍停片刻,仆从下车,换了黄义进来,才继续走。
上官钧微微睁眼看他:“是你让人跟着姬安。”
黄义先应了声是,见上官钧一直没再说话,渐渐品出一些味道,心头颤了颤,连忙伏身趴下:“是奴自主张,今后必不敢了!请大司马责罚!”
上官钧这才淡淡道:“下去吧。”
黄义都没敢让车停下,直接开门跳下去,差点摔在地上,把跟在外头的人吓了一跳。他却一声没吭,赶紧转回身,追着车将门关上。
上官钧转过目光,看一眼放在身边那个装圣旨的匣子,又重新闭上眼睛。
17.方向
氤氲的白雾中,姬安舒服地呼口气,眯着眼睛靠浴桶边上,在心中唤出系统。
视野里浮现出发散柔光的半透明面板。
主面板中,除了已亮起的【探查人物】方块,其余还是【?】的暗色方块上,多叠了一个提示弹窗——
【请选择系统属性,确定功能模块。
可选方向:恋爱养成、种田经营、战略基建】
姬安看清之后,好笑地嘀咕:“这难道是哪个高维空间随机投放的游戏测试系统?”
他问:【系统,这三个方向有没有详细介绍,都包含什么功能模块?】
但系统没有回应。
姬安吐槽:“怎么总感觉是个半成品。”
没有官方说明,就只能根据以往玩游戏的经验进行推测。
姬安玩过的游戏不多,还都是浅尝辄止,属于从来不肝不氪的佛系玩家。幸好那个时代资讯发达,他耳濡目染,也大概能知道各类游戏的基础玩法和套路。
三个方向中,姬安首先排除的是【恋爱养成】。
他喃喃自语:“这是给姬含思准备的吧……原文里面有系统吗……算了,不记得,不重要。”
余下的两个方向,一个独善其身,一个兼济天下。
姬安也没有犹豫太久,以他现在这身份的处境和地位,最合适的选择简直不言自明。
他下指令:【我选种田经营。】
系统惯例跳出确认弹窗——
【是否确认选择“种田经营”方向。(注:方向一经确定,将无法再更改。)】
注释那行标的是红字,相当显眼。
姬安原本已经做好决定,可此时这行红字一亮,不禁又犹豫起来。
他现在还处于和上官钧的暂时绑定状态下,解绑之后会怎么样还不太好说。系统方向关乎他以后的长久发展,或许还是等到情况稳定下来,再做决定会更好。
还有一点,目前他发现的系统稳定能源,只有上官钧一个人。而以后想和上官钧继续接触,肯定是“战略基建”方向能有更多交集。
虽说做任务也能获取能量,但任务是随机触发模式。目前唯一提供能量的任务,感觉应该也是属于“战略基建”的那个方向。
尽管小富即安的“种田经营”对他最合适,可万一这个系统的设计和他理解的方向有偏差,再想改也改不了。
反正眼下要和上官钧绑定一阵子,保险起见,还是先多触发一些任务,对系统多一些了解之后,再做选择。
于是,姬安在摇摆了好一会儿,最终还是决定:【先不选了。有时限吗这个。】
弹窗:【无时限,总能量达到100即可选择,选择后无法更改。】
姬安想了想,又问:【我现在是不是三个方向的任务都可以触发?】
之前他不知道有不同方向,就没有联想。现在一回想,先前李婕妤那两个任务的奖励都是好感度,似乎能和“恋爱养成”沾上边。
果然,弹窗显示:【是。】
姬安:【选择方向之后,是只能触发那个方向的任务,另外两个方向的就没了?】
弹窗:【触发任务与奖励没有限制。但不同方向下的功能模块中,部分功能需要消耗各方向的专属值。该专属值可通过完成对应方向的任务获取,且在选定方向后显示数值。】
姬安理解了一下,大概就是——系统里可以花的“货币”分为四种。
最基础的一种是“能量”,比如公共模块“人物探查”,花的就全是能量。而在三个方向的不同模块里,估计要花能量的功能都不会少。
除能量之外,每个方向还有各自不同的“专用币”,模块里会有一些功能必须花专用币才能用。从游戏设计的思路来想,要花专用币的肯定会是精品功能。
目前可以猜到,“恋爱养成”方向的专用币很可能是通过“提升好感度”来获取。其他两个方向的还是未知。
既然任务和奖励都没有限制,就更坚定了姬安“多做一些任务再做选择”的决定。
姬安便暂时放下选方向,进入【人物探查】,发现里面的人物卡全亮了。
其中所耗数值最低的是【李婕妤】和【当朝皇帝】,都是5能量。最高的是【奥多塞】,30能量。余下的人在6到29之间浮动,多数处于10到25这个区间。
姬安若有所思——这么看来,“人物探查”作为公共功能,“价位”应该算是便宜的。可以预见,往后想要系统发挥大作用,大量能量和专用币都不可或缺。
他暗自叹息——希望能多触发任务吧,要想发家致富,就少不得努力奋斗。
*
姬安研究完系统,才从浴桶中出来,穿上中衣套上外袍,离开浴室。
刚转出屏风,候在外面的徐小七便说:“大司马刚才回来了。”
姬安了然:“催我过去是吧。”
他想到上官钧和自己分开大半天,估计已经很不舒服,便加快脚步往卧房去。
外间没见人,再拐进内间,看到上官钧倚坐在床头,正在喝着黄义一勺一勺喂的药。
姬安想到自己穿越第一天喝过的那碗,都觉得这样一点点喝是种酷刑。
黄义见姬安进来,手下没停,却也给了他一个笑:“四殿下辛苦了。早上起得那么早,赶紧休息一会儿吧。”
姬安一边客套地应一句,一边爬上床。突然就发现床里侧多了一摞书,拿起几本看看,还都是没见过的新书。
黄义看到他动作,解释道:“这些是宫里送的,圣上给四殿下的奖赏。”
姬安这才想起,前天王晦的确说过,除了一百两金子,还会寻些新鲜的书送过来。
不过他都是在窗下的榻上看书,书也都放在那边。此时看到床上这一摞,哪里能不明白黄义想他留在床上的意思。
姬安笑笑,挨着上官钧坐好,挑了一本翻开看。床里的光线差一些,但下午光亮足,不多妨碍。
等黄义喂完药,守在屋里的河清海晏跟着他一块出去,洪大福、徐小七也不作声地跟上。
姬安突然想起皇宫里,皇帝身边时刻都有人守着。甚至他第一次在别的屋里等雨停,第二次和李婕妤说话,屋里也一直有宦官宫女候着。反而是上官钧进屋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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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会和在家里一样,把人都遣出去。
他悄悄瞥一眼上官钧——这么看来,上官钧不喜欢时时留人在旁边守着。
上官钧脸色还透着病态的苍白,肩上披着一件对夏天显得有点厚的斗篷。不过没有躺下,而是从放在枕边的一小摞奏章里拿起一本打开。
姬安原本以为,上官钧会向自己问几句乃洛使团,却一直没听到他开口。
或许接待使团这种事,在大司马面前算不上多紧要。
姬安倒是想起一件事来,开口问:“大司马,我想学骑马,府里有没有地方可以练习?”
刚说完,又接着补充:“这个不算要求。”
上官钧看过来一眼:“四殿下竟还不会骑马,教头没有教过皇子们吗?”
姬安:“以前只学过坐在马上让人牵马走,我想学会自己控马。”
上官钧:“你找黄义安排。”
姬安开心一笑:“好,那我就在你和人议事的时候去练。”
不过,上官钧说:“以后议事你留下,每日我针刺之时可以去。”
姬安诧异:“我留下?这合适吗?”
从昨天礼部尚书和鸿胪卿争论时说的话能听出来,现在只有非常重要的事才会报到上官钧这里议,可以说全都是国家机密。
上官钧却仿佛毫不在意,只随意地“嗯”一声。
姬安转念一想——留下来听也好。接待使团的任务就是这样触发的,说不定多听一听,能再触发几个任务。
他也就不多纠结,继续看自己的书。
之后,陆续有好几个人来找上官钧,有文臣也有武将。
上官钧果然没再让姬安回避,直接对来人一一布置任务。
姬安越听越觉得奇怪,最后还是忍不住问:“圣上要出游?”
上官钧放下奏章,转眼看他:“托四殿下那颗仙品的福,圣上现在精神奕奕。”
姬安迟疑着问:“那圣上……知不知道……”
上官钧:“知道。他想在走之前,重游一回附近和皇后殿下游过的地方。”
姬安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安慰上官钧,何况这种安慰也没有用,只得附和地说:“圣上与皇后殿下真是情深似海。”
上官钧定定地凝视着姬安。
姬安不明所以地眨眨眼:“怎么了?”
上官钧:“四皇子可有想过——登上高位。”
姬安微微瞪眼。
不过他立刻反应过来——上官钧肯定又是在套自己一个要求!
姬安定定心,提醒道:“大司马莫不是忘了,我已经给你冲喜。”
说完,又大胆地故意玩笑一句:“若是你助我上位,那以你我的关系,我必定赠你金册金宝。”
金册金宝,是册封皇后的东西。
上官钧微微眯起眼。
姬安对他一笑,继续低头看书。
却在这时,眼前出现弹窗——
【触发任务:继任为新帝
完成时限:无
完成奖励:1000能量、国运提升
未完成惩罚:国运下降】
18.打算
姬安愣愣地盯着那个任务弹窗,在它消失前的这30秒内,狠狠感受了一把什么叫覆水难收。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
姬安闭闭眼,在心里告诉自己——傀儡皇帝,不当也罢!1000能量而已,多做几个任务就有了,他不馋!国运那种东西,该是上官钧这种国之柱石考虑的事,和他没有关系!
他用这些话反复给自己洗脑好几遍,错失1000能量的心痛才稍微好了一些。
姬安有点烦躁地看不下书,身边上官钧翻文书的声音却十分规律。
他悄悄去看上官钧,发现上官钧面无表情地垂眼看着,仿佛已经完全遗忘刚才姬安的玩笑。
其实姬安对那两个要求并不是完全没有想法。
他已经想好,第一个要求是要一个留京的爵位,能够保证养活自己,然后慢慢发展种田经营的事业。
至于第二个要求,还是暂时保留,说不定以后可以救命。
只是姬安担心解绑之前的这段时间,会不会有什么突发意外,所以才一直没提要求,想着等解绑了再说。
姬安装作看书,再次唤出系统,问:【还有多久才能把上官钧完全治好。】
弹窗:【72天。】
姬安突然又想到:【治疗是每天消耗固定能量,还是消耗会慢慢减少。】
弹窗:【固定能量,详情可查看能量收支记录。】
姬安一叹:【统啊,你到底还有多少功能是朕不知道的。打开记录。】
系统面板一闪,出现收支记录页,目前只有能量一栏有记录,另外三栏是空的。
姬安奇怪:【另外三栏是对应三种专属值吗,不是说只能选一个方向。】
弹窗:【三种专属值都可在自由市场中使用,自由市场可在总能量达到10000时开启。】
姬安:【你到底还有多少功能是朕……算了,估计你也听不懂。】
姬安随口抱怨完,仔细去看能量收支记录。
结果,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
姬安差点失声惊叫,赶紧偏过头捂住嘴,假装咳嗽几下,才把惊吓压下去。
旁边上官钧瞥过来一眼:“着凉了?”
姬安:“没……不小心呛到口水……”
一边说,他一边忍不住也看一眼上官钧。
之前是他低估上官钧了,没想到上官钧竟然每天都能提供一百多点的能量!
只不过,其中50用于系统运转,50用于治疗,剩下的那一点零头才计入总能量值。
姬安突然又愣住——等下!系统运转?
他心头狠狠一颤,连忙问:【你每天都吃掉50?!】
弹窗:【是,每日结算。如剩余能量不够维持运转,系统会自动休眠。】
姬安感到一阵头晕目炫。
他缓了缓,再问:【充能方式到底是什么!】
弹窗:【接触能源即可充能。】
姬安:【上官钧这100要充多久!】
弹窗:【4个小时。】
姬安:“……”
那解绑之后怎么办,难道他得提一个“每天和我接触两个时辰”的要求?上官钧会直接砍了他吧!
姬安报着最后一丝希望问:【你这么高科技,就没点什么隔空充能技术?或者1秒速充之类的?】
弹窗:【可使用能量定位收发器进行隔空充能。选择系统方向时,将奖励一次抽奖机会,能量定位收发器为奖品之一。如想指定奖品,需消耗500能量。】
姬安看完这几行字,心总算安定了一点——500,还是有希望的!
但鉴于这系统太不智能,他还是谨慎地多问一句:【我能不能先看看那东西长什么样?】
既然可以指定奖励,姬安猜测大概率可以预览。
果然,弹窗中出现一张道具卡——
【能量定位收发器
功能:隔空充能,起始有效距离1km,可使用能量进行升级,升级后有效距离增加为初级10km,中级100km,高级1000km。
使用方法:将接收器、发射器分别与系统载体、能源相贴,若载体或能源是活体,可直接服用,且须能源活体明确表达自愿服用的意愿,否则无法激活。
备注:如需从体内取出,请使用纳米机器人搬运。】
姬安看完说明,再看看卡片上画的两颗小豆子,终于能放心地长吁一口气。
和每天贴贴4小时相比,哄上官钧吃东西的难度只是入门级别。要实在不行,还可以把另一个要求也用上。
而且初始距离就有1千米,他可以先在大司马府赖一段日子。等升到10千米,就能覆盖全京城,基本不用为日常消耗操心,还能每天纯赚50,是个细水长流的收入。
那么,现在的目标就是——在72天内攒够500能量!
姬安暗暗给自己加油打气。
这时,上官钧突然递过来一份文书。
姬安一愣,不解地转头看向他。
上官钧:“看看。”
姬安接过文书,关闭系统面板,仔细看起来。
是大理寺与内侍省联名呈上,关于皇子宫附近花园中突然断桥一事的调查报告。
联合调查小组查出,断桥是人为造成。那是一条木桥,有人预先破坏了桥面下的几根支撑杆,一旦过桥的人踩中那里,桥面就会受重断裂。经过追查,线索集中于一个宦官身上,但他在被审问前自杀了。
姬安看完,递回给上官钧。
上官钧看着他:“四殿下没什么想说的吗?”
姬安无奈一笑:“十一年没了八个,我还能有什么好说。能躲过一劫已经是我的大造化。”
上官钧:“明知道有问题,那天还敢往八皇子身上撞,四殿下胆子也是不小。”
姬安表情变得微妙:“应该不是姬含思指使的,姬含思的性子一直都是那样,一眼就能看透。但是他身边那三人里的哪一个,我就猜不出了,也可能三人都有份。”
上官钧:“你不想报仇?”
姬安一时搞不懂他到底什么意思,选了个安全答案:“上天有好生之德……我毕竟没事……”
上官钧看他片刻,淡淡“嗯”一声,继续看其他文书。
姬安也重新看向书本,重新唤出系统,尝试能不能再问点什么新功能,可惜没再挖到惊喜或惊吓。
○●
翌日,在上官钧做针灸治疗时,姬安被黄义领到一处校场。
随后便有一名家将牵来一匹高大的马。
这匹马全身雪白,柔顺的鬃毛和尾巴丝滑如缎,修长的四腿迈着轻盈的小碎步,走出一种极有韵律的美感。
姬安一眼就被白马的外表吸引,禁不住赞一声:“好漂亮!”
黄义笑道:“大司马特意指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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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匹照夜玉狮子送给四殿下,它脾气很温驯,四殿下定能很快学会骑马。”
姬安听得诧异:“送我?”
黄义:“对,它现在是您的了。”
白马被牵到姬安面前,低头看他,大大的眼睛里似乎带着好奇。
姬安问那家将:“我可以摸它吗?”
家将递上一块糖:“四殿下可先喂它一块,它会更愿意配合。”
姬安拿到手中,正要转向白马,却被洪大福拦住。
洪大福不太赞成地说:“万一它咬到殿下……”
白马却在这时伸过头来,用大脑袋拱开洪大福,伸舌舔掉姬安手里的糖块,大眼睛眨一眨。
姬安笑着推开洪大福,上前去抚摸白马的脖子。
白马嚼着糖,抖抖鬃毛。
姬安就看到眼前出现弹窗——【白马好感度上升】。
他有些好笑,贴脸过去和白马蹭蹭,又一次收到好感度上升的提示。
被派来教姬安的这名家将,明显有教导人的经验,也非常耐心。
姬安学了一个时辰,学会了上下马和发号简单指令。到小厮时和来报午膳备好,就结束今天的学习。
从较场返回主院会经过主院后方,再绕去前方门口。
姬安就见有仆从正在整理后方一片地,旁边堆着刚拔出来的植物。
他好奇地问:“这是干什么?”
仆从答道:“回四殿下,准备换种新的花。”
姬安点点头,刚想走,系统弹窗突然出现——
【触发任务:种植任一种可食用植物
完成时限:无
完成奖励:成功播种+30能量,每收获1斤+10能量,且声望上升
未完成惩罚:无】
姬安心中一喜,连忙再问:“这片地有多大?”
仆从:“一分左右。”
姬安道声“好”,快步回去主院。
上官钧已经坐在桌前,小厮们正在上菜。
姬安净面洗手,走到他身旁坐下,直接问道:“大司马,我看后头那片地拔了原本的花,可不可以给我种东西?”
上官钧面色未变,只问:“四殿下想种什么。”
姬安:“白萝卜。”
上官钧拿筷子的手一顿,终于转眼看过来。
姬安赶紧补充:“不是要……”
上官钧打断他:“知道。我不会用这种话术套你,不用这么警惕。”
姬安对他一笑。
上官钧:“怎么想到种萝卜。”
姬安话音中带着兴奋:“圣上给的书里有本农书,我刚好看到教种萝卜。现在这时节能种,六十天左右能有收成,我想试试。”
也是刚巧,所以一看到任务,姬安就首先想到了白萝卜。农书上说,如果地好肥好伺候得好,亩产能有两三百斤。那块地是一分,按比例能出二三十斤,就有200-300能量,是一大笔收入。
上官钧却是难得露出点异样神色,看了姬安片刻,才转向旁边布菜的实和:“一会儿去找包种子给四殿下,再问问府里有没有人会伺候白萝卜的。”
实和躬身应是。
上官钧重新举筷:“吃饭吧,吃完要议事。”
姬安也拿起筷子,顺手给上官钧夹块肉:“等萝卜种好,我做给你吃。”
上官钧再次神情微妙地看看姬安,才“嗯”了一声。
19.见习
姬安首次参加上官钧的议事,一想到这是最高权力集团的会议,还真有点好奇和小激动。
现在议事的地点已经转移到书房,不过上官钧还是倚在榻上,比正经坐椅子要舒服。
榻前摆着一圈椅子,看摆放位子,应该都是给议事官员的。
姬安扫视一圈,自觉跟上榻,坐在上官钧身后,试图让自己不显眼。
上官钧转头看他:“这张榻窄,四殿下可坐到对面。”
姬安看看也放着软枕的“对面”,坐过去就相当于和上官钧对面而坐。
上官钧见他没动,又说:“若想看书,可让人取来。”
姬安心中一叹,起身坐过去。
岁丰端着茶水进来,放在榻中间的矮桌上。
两人刚坐定,便有一队官员鱼贯而入。
见到姬安也在榻上,众人眼中都是现出点诧异。不过到底都是久历官场的人,异色都是一闪而逝,并没有人出声多言,只如常向两人躬身行礼。
黄义一一为姬安介绍,分别是中书省的中书令、门下省的二位侍中、尚书省的左右仆射、枢密院的枢密副使、以及三位同平章事,共九人。
这么许多的官职和人名一下塞进大脑,姬安都有点记不过来。不过他有系统,等这场议事完,应该就能生成这些人的人物卡,至少能直接看到名字。
九人当中,姬安此前只见过一人,就是认脸熟的那个上官钧心腹刘叔圭。刚才听黄义报他的官职是枢密都承使,加同中书门下平章事。
见礼之后,众人坐定。
上官钧先开口:“议完事后,中书令和二位侍中往宫里去一趟。圣上要出游一段日子,有些话与你们说。”
众人一愣,随即齐齐面露震惊。
中书令不敢相信地问:“圣上康复到能出游了?”
上官钧:“你们见到圣上便知。”
说完,看一眼刘叔圭:“开始吧。”
众人只得按捺下来,由刘叔圭主持议事流程。
今日需拿来和上官钧议的,只有一件事,便是安排御史外出巡田。
姬安先是听得云里雾里,不过随着众人议论得多,还是渐渐理出了头绪。
这批御史是被派往全国各地摸秋收的底,预估一下大致收成,看看有没有哪个地方谎报灾荒,免得秋收后征税时被地方昧下税粮。所以派遣人员的品格就很重要,碰上贪的,可能会和地方联手欺上瞒下。
当然,看到众人就人选争论不一,姬安也隐隐品出些味道——人品只是拿出来说道的,至于真正原因嘛,大概每个官员心中都有自己的算盘,这场讨论不过是在众人当中取个平衡。
姬安暗暗观察上官钧,见他很少说话。偶尔开口就是一锤定音,还有的时候,众人能直接从他的神情判断出他的意思,连开口都省了。看得出来,上官钧积威甚重。
光是定这批人选,就花去半个多时辰。
随后刘叔圭开始汇报其他的重要消息,看上官钧有没有指示。
其中有一件事,是打了一场大胜仗,彻底平息一地叛乱。说到这个捷报,政事堂众人都对这次领军的将领多有称赞。
姬安听他们的说辞,那位崔将军应该是个年轻的儒将,先考过科举,又投笔从戎,从这几年的战功看,前途可期。
而且,听众人话里话外还带上夸上官钧慧眼识珠、知人善任,很可能上官钧很赏识对方,甚至私交不错。
但,姬安观察上官钧神色,又发现他并没有表现出一点欣慰。突然就想起来,昨晚他好像在桌上见到一封没拆的信,信封背面落款就是个“崔”字。
似乎……刚才回房换衣服还看到摆在那,依旧是没拆封的模样……
枢密副使面色轻松地笑道:“崔将军这次立下大功,待回了京论功行赏,必能提上一两级。当初大司马力排众议,让他独领一军,他也未辜负大司马的信任,往后亦是一段佳话。”
然而,上官钧只是面色淡淡地道:“军功枢密院循例议定,再拿与我过目。军队让副将领回来,崔誉卿调往平朔。今年北方不太平,让他先在那里待到年底再看。”
他这话一出,姬安就发现,轻松的气氛好像一下就散了。众人纷纷收敛面上神色,恢复严肃的神情。
枢密副使问:“以什么名义派他过去?”
上官钧:“加枢密院承旨,监军平朔。”
姬安就看到众人俱是一愣,说明这应该是个出乎所有人意料的安排。不过并没有人提出异议,枢密副使应过“是”,刘叔圭就继续汇报下一条消息。
等议事完全结束,众人行礼离开,姬安都感觉脑子有点累。
上官钧示意岁丰换茶,捧着茶杯慢慢饮,一边对姬安说:“四殿下若是无聊,日后可以看书,不用在意他们。”
姬安正吃着糕点给大脑补充糖分,闻言笑道:“不无聊啊,我听着挺有趣的。就是我懂得太少,很多话都听不明白。”
上官钧抬眼看看他,又垂下眼去,只说:“待四殿下有空了,可在翰林院寻个夫子教一教。”
姬安点点头:“好。刚才他们都夸大司马慧眼,需要的时候,我就托大司马帮忙推荐一位。”
两人休息片刻,实和进来对姬安躬身禀道:“四殿下,白萝卜的种子已经泡好,伺候的人也已寻到,正在那块地边候着。”
姬安顿时双眼一亮,连忙去看上官钧。
上官钧:“去吧。”
姬安笑得眉眼弯弯,起身跳下榻,带上候在门外的徐小七、洪大福,出院子拐去刚才那块地。
有个瘦小却也结实的仆从,正拿着小锄头在整地,地上已经挖好了一排排的坑。边上摆着两只水桶,还有一只装着种子的瓢放在桶边。
仆从见到姬安,停手过来行礼:“小人赖大壮,见过四殿下。”
姬安笑问:“你现在做什么活,以前种过白萝卜吗?”
赖大壮垂着头回答:“小人是大司马庄子上的庄户,今日跟庄头来送东西,黄总管就让小人留下给四殿下种萝卜。小人种过白萝卜。”
姬安再看看他挖好的坑:“现在可以下种了吗?种子你有没有查看过,可别是死了种不出来的。”
赖大壮脸上顿时现出纠结:“这个……小人已经仔细选过,但是……也不一定每颗都能出苗……”
洪大福快嘴地教训:“你到底行不行啊,没本事就换个人。”
赖大壮有点委屈,呐呐地说:“第一批如果有个别不出苗,补种也来得及……”
姬安瞥一眼洪大福,安抚赖大壮道:“你别紧张,照你平常那种就行。现在可以下种了?”
赖大壮:“黄总管吩咐小人,要等四殿下看过,四殿下说可以,小人这就下种。”
姬安挽袖子:“我来。”
吓得洪大福赶紧拦他:“殿下!您怎可做这种污脏活计!就让他种,您在旁边看着好了。”
徐小七虽然没拦,却也在掖下摆、卷袖子:“奴是殿下的人,奴替殿下种。”
姬安有些哭笑不得。
他以前没种过东西,其实也担心会不会自己弄不好,但又怕不亲自动手完成不了任务。
不过现在想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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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个任务的奖励里有声望,应该对应的是“种田经营”方向。声望这个东西,得把规模做大才能刷得起来,那应该不至于什么事都要求他亲力亲为。
试一试就知道,反正有时间,别人种的不行,他再返工也可以。
不过,姬安还是谨慎地选择了“自己人”:“那就小七来种吧。赖大,你仔细教他。”
赖大壮应过是,真的就手把手教徐小七下种。
洪大福跑回去抱张椅子出来,让姬安坐在旁边看,还给姬安撑伞遮阳。
赶在晚饭前,所有种子全部种完。
徐小七给最后一颗种子浇下一瓢水之时,姬安眼前出现弹窗——
【任务“种植可食用植物”完成播种,获得30能量。】
姬安心里一松,面露喜色,对赖大壮道:“这段日子你好好伺候这些萝卜,收成好我有赏。”
赖大壮倒是没有显出多高兴,只躬身回:“小人一定尽力。”
姬安:“依你的经验,能收多少斤?”
赖大壮:“二十斤总能有。”
姬安心里高兴,又关心地问一句:“黄总管给你安排住的地方没。”
赖大壮:“还没。”
姬安看向徐小七:“小七,你带赖大壮到我们院子去住。跟朱顺说一声,让他安排好,别怠慢了。”
徐小七应声“是”,领着赖大壮走了。
姬安也心情愉快地返回主院。
○●
皇帝出游了,但对朝廷没有影响。
至少在姬安的观察里是这样。
他陪着上官钧议事已有一段时间,不管是政事堂议事,还是来禀事听指令的大小官员,没有一人提到皇帝,该怎么做事就怎么做事。
日子过得很安稳。
姬安已经学会了骑马,原本学习的那一个时辰,现在就是骑着马在府里逛,美其名曰“多多练习”。
实际上是想多触发点任务,可惜一直没再碰到。只做了几个顺手帮人的小任务,收获一点仆从们的喜爱,但没有能量。
对那一分地的萝卜,姬安每天都密切关注着。
现在那里就是拿到大笔能量的最大希望,他天天都在祈祷收成能到三十七斤,这样就能满500买道具。
这一天,姬安又到萝卜地查看。
赖大壮把地伺候得不错,萝卜长势良好。
姬安正对着地里萝卜默念“37、37、37”,朱顺寻了过来,交给姬安一封信。
姬安翻着看看,没见信封上有字,不解地问:“谁写来的?”
朱顺四下看看,见没有外人,才小声地说:“今日奴出街,有个叫齐万生的御史,希望殿下能将这封信转交给大司马。”
姬安敛起笑,翻了翻原主记忆,确定不认识那个齐万生,便问:“你认识他?”
朱顺摇摇头:“但奴听说过他,是刚正不阿的脾气,在京里帮过不少人,百姓提起来都是交口称赞。”
姬安看看手中封口的信:“他有没有说写了什么。”
朱顺:“他说,如今大司马养伤,不开朝议,他几次上门求见无果,实在无法可想,只好打扰殿下。信中写的是一桩冤案,希望殿下能帮忙转递。”
姬安:“什么冤案。”
朱顺摇摇头:“奴问了,他没具体说。”
姬安正犹豫着,眼前久违地突然出现了弹窗——
【触发任务:查清信中案真相
完成时限:秋分前
完成奖励:50能量
未完成惩罚:齐万生的失望】
20.冤情
姬安看着任务提示,很是意外。
任务是查清真相,齐万生那边还说是冤案,乍一听挺复杂,可任务奖励才50能量。
姬安虽然不知道系统是怎么划分奖励值,但在系统的体系内肯定是严格遵守同一标准。所以这个任务的难度,应该比接待乃洛使团要低。
倒是可以试一试,不过姬安现在奇怪的还有另一点。
他看向朱顺:“齐万生怎么知道你是我的内侍?”
姬安这些日子只出了一趟门,带的是徐小七和洪大福。原主以前出宫次数也少得很,这么刚巧就带着朱顺,还被齐万生看到?
朱顺:“他说去年有几日到皇子宫给三皇子讲过课,那时曾见过奴出入殿下的宫室。”
姬安狐疑:“你对他没印象?”
朱顺摇摇头:“完全没有,可能他见到了奴,奴未看见他。”
姬安又问跟在身旁的洪大福:“你见过那个齐万生不?”
洪大福:“奴不知道他长什么样啊。”
朱顺就给他描述了一下:“三十岁上下,约摸和殿下差不多高,比殿下再瘦些,有点像瓜子脸,长眉凤眼,蓄着短须,瞧一眼就觉得他身上带有正气。”
洪大福若有所思:“好像是见过一回……”
朱顺续道:“方才他把信交给奴,走了之后奴寻旁边人问过,的确是京中声誉好的那位齐御史。”
姬安点下头:“辛苦你,做得很好。”
朱顺又说起其他:“奴淘换了几本新书,方才过来时见到小七,交给他了。”
姬安就想起来说:“除了话本游记,那些什么农学算学杂学之类的书也可以买。”
他适应阅读之后,最近看小说和游记的速度快了许多,黄义和朱顺帮他淘书的速度都要赶不上了。
朱顺应着“是”。
旁边洪大福给姬安捏捏肩,讨好地问:“殿下,下回朱顺再出去,能不能让奴也跟着去外头走走。”
姬安好笑地看他:“你哪时想去便去,也不用非跟着朱顺,提前跟我说一声就成。”
洪大福乐开了花:“多谢殿下恩典,多谢殿下疼奴。”
姬安看完了萝卜,一边往主院去,一边问朱顺:“这几日赖大壮怎么了吗,我来萝卜都没碰到他。”
洪大福嘴快地说:“躲懒了吧。”
朱顺却道:“不是。他这几日都是晚间来这边守一夜,早间才回去睡觉,下午还会再来伺弄。”
姬安:“守一晚上?”
朱顺:“他说要捉虫子,那种虫子白日藏在泥里,夜间才会爬出来,好捉。”
姬安点下头:“那他真是很仔细。”
接着又教训洪大福一句:“以后说话前要先了解情况,别什么话都张口就来。”
洪大福低头听训:“殿下教训得是,是奴太鲁莽。”
*
姬安回到房中,见上官钧已经做完针灸,坐在床上看文书等吃午饭。
他过去将齐万生的信交给上官钧,把朱顺的话转述一遍。
上官钧转着信封看看,再抬头看姬安一眼。
不知为何,这一眼对视下,姬安脑中突然就冒出好几个以前电视剧里的阴谋论镜头。
他一伸手,又把信拿了回来:“这信会不会有什么机关啊。会不会一打开,里面冒出什么毒烟,或是信纸上涂了什么毒药,摸一下就会……隔着手帕拿是不是安全一点。”
上官钧难得地露出了无语的神色:“真要有那么厉害的毒,我活不到现在。”
姬安:“没有吗?我看好多话本里都写过。”
上官钧:“编出来的。”
一边说,他一边把信拿回去,撕开封口,取出信纸展开。
姬安实在好奇得很,但又感觉不好问。想了想,就坐到床边,聊天似地找话题:“那个齐万生,你知道吗?”
上官钧垂眼看着信,淡淡“嗯”一声。
姬安:“我听说,他在京中声誉极好,百姓提到交口称赞。”
这次上官钧没回应,姬安从他神色里也看不出他对齐万生是什么评价。
上官钧看完信,抬头看向还坐在床边的姬安。
姬安老实承认:“我好奇,到底什么冤案。”
上官钧嘴角勾动一下,似笑非笑:“他是说冤案,便是冤案了?”
姬安改口:“到底什么案子。”
上官钧将信递过来。
姬安接过仔细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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信写得很简洁。说齐万生有个同乡叫师晟,在殿前司任职,被牵扯进先前行刺大司马的案子中,如今被大理寺判了死罪,押于天牢当中等待秋后行刑。
但齐万生与师晟租住于同一院中,他从未见师晟有过异常举动。且两人相识于舞象之年,十余年来情同手足,相交甚笃,齐万生深知师晟脾性,绝不会做出此等事情,其中必有冤情,恳请大司马详查。
姬安看完,心中倒也没有多少波澜,这看上去就是一封普通又常见的为朋友求情的书信。
上官钧问:“四殿下如何看。”
姬安:“他完全没提案件细节,也没有有力的自证说词。要不就是他也不知道详情,要不就是担心写在信上会有危险。但不管怎么说,没见着案件卷宗前,我没什么想法。”
上官钧扬扬眉。
姬安又想了想,继续说:“但是文人的笔很厉害,能干御史的应该更是其中佼佼者,听说齐万生还是个刚正不阿的脾气。若是放任他不管,我担心他救不下人,对你心生怨怼,暗地里写东西抵毁你。
“如果这案子的保密程度不是特别高,你能不能考虑一下让他了解了解情况。如果那个师晟真有罪,他了解过后应该也能放下。如果他能从中找出疑点,那说明案子真有没查清楚的地方。”
上官钧眸光微闪,片刻之后道:“是四殿下自己想了解吧。”
姬安一愣,随即笑着摇头:“我只是很欣赏他那一份,在好友落难时能为好友奔走的情谊。”
只是,笑中带着点落寞。
上官钧微微眯眼看着他。
姬安很快收起那点低落情绪,又说:“当然,你要是觉得不合适,就当我没说过。我对案件情况一无所知,刚才那些话完全是感情用事。具体该怎么处理,还得是了解的人说了算。”
上官钧垂眸思索片刻,再次抬眼看来:“四殿下可带齐万生去见一见师晟,让师晟自己与他说。”
姬安一愣:“去……天牢?”
上官钧:“四殿下若是不愿,我便当没见过这信。”
姬安既奇怪又不解,但既然接触案件人物的机会,就有完成任务的希望,当然也不会放过。
于是他立刻点头:“行,我带他去。”
21.挚友
姬安让朱顺去打听齐万生住的地方,跟他约时间去天牢。
齐万生心急,直接跟到来大司马府门外等消息。
姬安想着上官钧的伤势已经好了很多,便提了下自己能不能今日就去,上官钧没拦他。
于是姬安吃过午饭,就出门去找齐万生。
齐万生果然如朱顺所说的那般,看着就一身正气,腰板挺得笔直,行礼时也是深躬,有点一板一眼之感。
不过,姬安能从他眼下的青黑看出些疲态,应该是这段时日一直在为朋友奔走,试图申冤却始终无望。
但他的眼睛里,依旧透着不言弃的坚毅。
是一个让姬安感觉很舒服的人。
齐万生先向姬安道歉:“在下实是走投无路,才不得已叨搅四殿下。”
姬安伸手托起他:“先生不用这般。事不宜迟,我们现在就走吧。”
两人各自上了马,跟着上官钧派来的一名家将出发。今天唯一被姬安带在身边的朱顺,也得了一匹马,默默跟在姬安身后。
天牢是关押大案要案的重刑犯人之处,高墙铜门,守备森严。
姬安和齐万生等着家将去办手续。
仅仅是坐在最外头类似接待处的屋子,都觉得阴风阵阵。明明外头的暑气还没散,此处却仿佛另一个世界。
等了许久——也或许是姬安心焦,才觉得时间过得太慢——终于有个狱吏随家将过来给姬安行礼。
狱吏:“请四殿下与齐御史随老朽来。”
说完,他目光有意无意地扫过姬安身后。
姬安会意,对站在身后的朱顺道:“你在这等我。”
朱顺为姬安披上一件厚斗篷,又小声叮嘱:“若是气味难闻,殿下便用手帕捂住口鼻。”
家将也留在此处,只有姬安和齐万生随狱吏往里走。
进入狱中,就再见不到一丝天光,只有墙上微弱的灯火轻晃,在对墙投下三人的诡异影子。
姬安扯扯斗篷,心中感叹朱顺的先见之明。这里的冷不仅是生理上,还是心理上的。
两人跟着狱吏穿过排排牢笼。姬安好奇地四下暗暗,发现笼里都是空的。
狱吏虽没回头,却像脑后长眼,开口说:“这里只是第一层,重刑犯都关押在深处。方才老朽特意将师晟往外提了提,免得和其他人混着,惊吓到两位。”
他那带着沙质感的哑声在牢房间回响,听得姬安忍不住搓了搓手臂。
终于,狱吏打开一扇门:“里面便是,不要超过一刻钟。”
齐万生再顾不上许多,当先走进去。
姬安看狱吏没有进去的意思,便自己跟上。
里面是单独的一间牢房,房中央竖着粗粗的铁栅栏,栅栏对面是只有一张床的监室。
没有窗的小小空间令人感觉气闷,不过看着还算干净,也没有太过难忍的气味。可能是狱吏考虑到姬安的皇子身份,特意挑了这间牢房让他们探视。
一个身穿囚衣的男子坐在地上,手脚戴着镣铐,应当就是师晟。
姬安在昏暗的灯光里仔细打量这个死囚犯。
师晟蓬头垢面、胡子拉杂,身上囚衣灰一块黑一块,污脏得都看不出白色。不过眼中并没有穷途末路的死寂,反而像是饱含着欣喜的活力。
他仿佛完全没有留意到姬安,眼中只有隔着栅栏的齐万生。
姬安视线转向齐万生。
齐万生跪在栅栏前打量师晟,眼中满是痛心,伸过去的手都带着轻颤。他想去碰师晟放在膝头的手,临到近前却又迟疑着停住,最终还是收了回来,紧紧抓住栅栏。
姬安目光跟着落在师晟手上。
师晟的囚衣很宽大,除了脖子,连手腕脚踝都遮严了。但唯一露在衣外的双手,就看得出伤痕交叠,皮破肉烂。让人不自觉地就会联想,他囚衣下会是多可怖的情形。
姬安静静地看着那两个相对无言的好友,停在门边没有上前打扰。
齐万生凝视着师晟好一会儿,才堪堪收拾好情绪,沉声开口:“大理寺如何给你定的罪,详细告诉我,我必给你翻案!”
只是,说话的声音带着点仿佛哽咽的喑哑。
师晟似乎被这话唤回了神,却是露出个浅浅的笑。
他说:“万生,还记得我进来的前一天,对你说过什么吗?”
齐万生一愣。
随即,双眼渐渐瞪大。
师晟向前挪动一下身子,带起一片镣铐声响。
他拖着沉重的链条抬起手,轻轻盖在齐万生握住栅栏的手上。
齐万生垂下视线,看向那只可怖的手。
师晟:“回去吧,照顾好自己。”
声音虚弱却也柔和。
说完,他目光转到姬安这里:“多谢四殿下带万生来此。”
姬安微点下头,想说些什么,又觉得好像说什么都不合适。
总感觉气氛有点怪怪的……
却在这时,齐万生收敛了神色,站起身来:“那我回去了。”
师晟对他点点头。
姬安看齐万生竟然真的转身往回走,感觉更是摸不着头脑。又唤出系统看看,发现任务还没有完成。
不过,齐万生这个正主都走了,师晟还对他都不肯说什么,姬安自觉自己不可能问出东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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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跟着齐万生一起离开。
临出门前,姬安回头最后看一眼师晟。发现师晟又像先前一样,如同根本看不到自己,只痴痴地望着齐万生。
姬安退出门,狱吏关门上锁,一句话没问,直接领着两人往外走。
齐万生同样是一路沉默着,依旧是蹙着眉头的模样。不过,姬安感觉他的情绪和来时完全不同,虽然还是担忧,却没有了心焦。
等走出天牢的高门,齐万生对姬安深深一揖:“万分感谢四殿下费心。日后四殿下若有用得到在下的事,只要不有违法礼道德,在下必尽全力。”
姬安再次伸手托起他,好奇开口:“我可以问一下,师晟说的那句话是什么吗?”
齐万生轻叹口气:“就是刚才那一句,让我照顾好自己。”
姬安若有所思地看着他——他要么是说了谎,要么是没把话说全。
不过,姬安也不会在这种事上强人所难,没再问下去。
两人各自上马,行到分别处,拱手作别。
姬安没想到这事结束得这么快,再次确认过任务——还是未完成状态。
他回到大司马府主院,上官钧和政事堂的议事还没结束。
姬安净面洗手,换过衣服,过去陪着听后半程。
待议完事,众官员都离开,上官钧转眼看了下姬安。
姬安就将这次天牢一行的情况从头到尾详说了一遍。
上官钧垂眼喝着茶,一边问:“四殿下走这一趟,可有了结论。”
姬安仔细观察着他的表情,小声说:“师晟是你的人吧。”
上官钧抬眼看过来,嘴角几不可察地牵动一下,又仰头喝茶。
虽然他没有回答,但姬安也得到了答案。
因为眼前飘出提示弹窗——
【任务“查清信中案真相”完成,获得50能量。】
姬安有点想问上官钧,他让齐万生进去见师晟,就不怕暴露出去?至少现在齐万生和自己都已经知道了。
但又觉得,上官钧肯定会预料到这个结果,也就不再多言。
姬安唤出系统,进入【人物探查】,看见【师晟】和【齐万生】,却是吓了一跳。
两人的探查能量都是50!超过此前最高的奥多塞一大截。
姬安本来还想要不要探查哪一个,满足自己的好奇心,这下直接打消了念头。
他转眼看向顶上的小字——【总能量值:197】。
还是得指望白萝卜。
等白萝卜收成的时候,上官钧的治疗也接近了尾声。
姬安热烈期待着能开展自己事业的那一天到来。
22.收获
姬安天天数着日子等白萝卜长成。
不料中间还闹了次小笑话。
到下种后第六十天,他期待地问赖大壮:“是不是这几天可以挖萝卜了?”
赖大壮懵懵地愣了好一会儿,才说:“回四殿下话,还得二十几日……”
姬安跟着愣:“怎么还要这么久?我看农书上说的是六十日左右啊。”
赖大壮满脸不知所措,小心翼翼地回道:“黄总管让小人挑好品种,六十日成熟的没有这种好吃……而且现下进了八月,天气变凉,会让成熟时间再长一些……不过四殿下放心,种出来的肯定好吃……”
姬安有点哭笑不得。
但这只能怪自己没经验,当初没把要求说清楚。农书指导的是老百姓,从经济收益来说,肯定是种时间短、产量大的最佳。但以他的身份提出,下面人会优先考虑选味道更好的,这无可厚非。
要多等二十几天,姬安多少还是有点沮丧。
明显到吃饭的时候上官钧都问了一句:“可是有人惹了四殿下不快。”
姬安摇摇头,蔫头耷脑地夹菜:“我的萝卜,还以为能收了,结果赖大壮告诉我还要再等二十几日。”
上官钧难得愣了下,不自觉地转眼看向桌上的沆瀣浆(甘蔗萝卜汁)——实在想不明白,府里又不缺白萝卜,怎么姬安还这样惦记。
姬安继续数收获的日子。
刚过三四天,天开始接连下雨。虽然不算大,却是不间断地在下。
姬安发现赖大壮先是给萝卜盖了席,在连下两天雨后,又在上方搭了个离地面半人高的棚,还放几个罐子在下方接水,再拿去远处倒。
他有点担心地问:“下雨影响很大吗?”
赖大壮老实回道:“目前还好,就怕下太长时日,地里水太多了泡坏根。若是雨一直不停,便只能早收,收成少总比全泡坏强。”
姬安就越发担心,时时留意雨的情况。
当他再一次不自觉地盯着窗外雨幕出神,突然听到上官钧说:“府里不缺萝卜,便是这回没种好,接着再种就是。八月正合适下种,越冬的萝卜更美味。”
姬安回头看向他,有些吃惊:“大司马还知道越冬的萝卜是八月种啊,懂得真多。”
上官钧回视过来,尽管面上没什么变化,但姬安总感觉他眼神颇为复杂,像是无语,又像是因为太多话想说而懒得说。
姬安笑了下,再继续看窗外的雨:“你不担心吗?马上就要进入秋收,你也有庄子种东西。我那块地小,赖大壮还能想办法拦着水,田里就没什么办法了。”
上官钧看了他一会儿,才收回目光看文书,一边回:“城里下,城外不一定下。”
姬安:“也是……巡田御史们陆续送回来的都是好消息,但愿全国都是好天气,迎个丰收年……”
○●
雨连下五六天,终于又放了晴。
往后一直秋高气爽,姬安终于迎来了心心念念的萝卜收获日。
正巧今天是中秋。
昨天出游的皇帝终于回了京,今天就召上官钧进宫,一起过团圆佳节。
姬安陪上官钧在宫里待了半天,上官钧看他一心惦记收萝卜,给他放了下午的假,姬安吃过午饭就兴高采烈地先回大司马府。
现在他的总能量已经累积到266。上官钧每天2点3点的剩余,积少成多到这个数据,给萝卜产品的压力减低不少,姬安已经相当满意。
谨慎起见,姬安依旧全让自己手下内侍动手,赖大壮在一旁仔细指导。
当第一根白萝卜被徐小七挖出来之时,来围观的大司马府一众仆从一阵喧哗。
“这萝卜挺大呀,我怎么先前听说是种的小个品种。”
“是小个的,你看那样子,它就是长得大。”
“下的肥多,又伺候得好。你没见赖大壮这几个月跟伺候祖宗似的。”
“别说,品相是真好,溜滑溜滑的,还没虫眼。”
姬安原本只觉得,和自己以前见过的萝卜相比,个头偏小,心里还有点没底。现在听到旁人议论,总算踏实了点。
一分地没多少,哪怕内侍们动手时小心翼翼,也一会儿就全挖了出来,再去泥清净。
姬安感觉心跳开始加速,看看这根,又看看那根,心里默默算着数。
现在距离治好上官钧还有十天。要是实在不够,姬安准备找找借口在上官钧身边多赖上一两天,一天能从他那赚50,两天绝对够了。
不过,姬安的担忧没有成真。
最后一过称,共收了三十一斤。
系统弹窗随即出现——【任务“种植可食用植物”完成收获,获得310能量。】
姬安看着那行【总能量值:576】,笑得双眼都弯成了月牙,差点一激动就直接选择“种田经营”去换道具。
能拿到这个能量,赖大壮功不可没。
姬安看看那边还围着萝卜高兴说话的一群人,招手唤过朱顺,小小声地吩咐:“一会儿你拿十五两碎银和五吊铜钱给赖大壮,让他把银子收严实了,旁人要问,就露那些铜钱。”
他先前悄悄给赖大壮应了个数,能种出二十斤就赏十两银子。现在人家超额完成50%的任务,该大大奖赏。而且姬安看赖大壮是个老实人,担心他要是财露了白惹祸,还帮他考虑得周全一些。
朱顺仔细应下。
姬安这才扬声吩咐:“大家都听赖大壮的,把萝卜处理好,可不能吃完之前就放烂掉。”
众人纷纷应是,各自忙活。
*
上官钧陪着皇帝吃过晚饭,皇帝便将人都遣出去,连王晦和黄义都没留。
皇帝看看上官钧的气色,满意点头:“应当就快好全了吧。”
上官钧:“是快了。”
皇帝:“甚好。我虽身子舒坦,但隐隐能有感觉,也差不多了。”
上官钧一下蹙起眉:“陛下……”
皇帝笑着抬手压下他的话:“有些该交待的话,今日便先和你说了吧,免得哪日闭了眼就再睁不开。”
上官钧在袖中握起拳,微微垂首:“陛下请说。”
皇帝在他肩膀上拍拍:“我走之后,你与新帝一样,守孝二十七日便好,这是圣旨。梓童走的时候有我盯着你,我走了,你也别和自己过不去,非要过那苦日子。”
上官钧肩膀略略下沉了些,低声开口:“臣,尊旨。”
皇帝:“还有,出了孝便纳几个好人家的小娘子,多养几个孩子,身边人多总热闹些。我与梓童都走了,你也能从那劳什子的刑克批命中解脱出来。”
上官钧下颌微动,片刻后才回道:“若是臣不近女色、断绝后嗣,便能换来陛下与姑母长命百岁,臣心甘情愿。”
皇帝轻笑:“你一直坚持到现在,结果我们该走的时候不也得走了。别再信那些个。”
上官钧暗暗吸口气,压下心头涌上的悲痛,低低应了声“好”。
皇帝又就他的衣食住行都叮嘱一番,最后吁了口气:“行了,伤感的话今日都说尽,剩下的日子你就陪我快快活活地过。”
上官钧也关心地问过皇帝的起居饮食,直到宫门下匙时间就要到了,才起身告辞出宫。
一路车轿换乘。
如今秋风已起,却又不到要用炭盆的时候。上官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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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披了件厚斗篷,下轿之时迎面一阵风,凉意就像灌进心底。
上官钧走进屋,刚拐过屏风,就听见一道带着笑意的声音:“大司马回来了。”
烛火摇曳下,姬安含笑望来。
上官钧顿步,回视一眼。
姬安在榻上斜靠着软枕看书,是他在屋里最常见的姿态。
海晏端着热水进来,黄义帮上官钧解下斗篷,伺候他洗脸洗手。
姬安整个人洋溢着喜悦:“我的萝卜收了三十一斤,而且都长得很好。先前我说收了就给大司马做菜,明日就试试。”
上官钧不置可否地“嗯”一声,挥手将人遣出去。
随后,他坐到姬安所在的榻上。
姬安有些意外。
上官钧:“我的伤,你可知何时能痊愈。”
姬安眨下眼:“还有十日。”
上官钧:“圣上呢?”
姬安一愣,随即喜悦气氛便消散无踪,脸上不由自主地浮出悲伤,张了张嘴,却没说出话。
上官钧:“你果然知道,说实话。”
姬安:“还有……半月……十五日。”
上官钧凝视着姬安眼中纯粹的哀意,片刻之后起身:“随我来。”
姬安不解地下了榻。
上官钧带着姬安来到书房,从一处暗格中取出一个匣子,放在桌上打开。
里面是两封明黄锦缎的圣旨。
上官钧分别取出,展开铺在桌面,示意姬安上前看。
姬安走过来细看,脸上渐渐露出惊讶:“这是……”
上官钧:“传位遗诏。只要把名字写上去,一份存进圣旨库中,即刻生效。”
他定定看着姬安:“现在,我给你一个机会拒绝。”
姬安一下瞪圆了眼。
上官钧:“到我研好墨为止,你若不拒绝,我便写上你的名字。”
说完,他便不再看姬安,低头给砚台添水,再挑出一块墨锭慢慢地研。
水中渐渐蕴出墨色,上官钧却感觉心在渐渐平静。
这段时日里,他已经慢慢做好了皇帝离开的心理准备。
比起上一世,这一世总还算得上没有遗憾。
上官钧早已决定把姬安推上皇位。以后自己便守着枢密院,不想再为政事费神。
当然,姬安愿意与否并不在他的考虑之内。
哪怕他这段时日观察得出来,姬安对做一个无忧无虑的富贵闲王更有兴趣。
但那不重要,他既不想再担这个担子,姬安就只能担起来。
原本是那样。
不过,就在刚才,看到姬安那不作伪的悲伤,上官钧突然改了主意。
偌大一个帝国,不带私心为皇帝离去难过的人,或许也就只有自己和姬安。
墨很快化匀。
上官钧看向姬安:“四殿下,你的决定。”
姬安已经冷静下来,倒是有点像曾经与上官钧谈判的模样。
他说:“大司马,我要向你提一个要求。”
上官钧扬下眉:“说。”
姬安缓慢而清晰地道:“我希望你能一同住到皇宫里,当我的夫子。”
上官钧发现,眼前的人似乎和自己先前看到的又冒出点不同。
倒是有点意思,可以在这无趣的俗世中打发一下无聊。
上官钧:“我可不会教人。”
姬安认真回道:“只要在我不懂的时候,回答我的问题就好。若是你愿意,就请写下我的名字。”
上官钧半眯着眼看他片刻,低头拿笔,蘸饱墨。
在传位圣旨的留空之处,写上姬安的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