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月光,但万人迷[快穿]》
1. 恶毒真少爷1
京市正值深秋,艳阳天都遮不住空气中潮湿的冷意。
玉流光是在一阵颠簸中苏醒的,他生涩睁开眼,难以聚焦的眼瞳里只能隐约看见一道收紧的下颌轮廓。
他似乎正被谁抱着,这人的手掌力道很紧,五指燥热的温度难以忽视,正紧紧卡在他脊背和腿窝的位置,生生勒住骨头,像是要将他从什么地方抓回来,硌得生疼。
脚下步履匆忙。
皮鞋踩踏在地面,像鼓一样反震在玉流光心脏上。
玉流光久违感受到心脏传来的钝痛,他轻蹙起眉头,忍着不适费劲地在记忆角落扒拉,哦——想起来了,不出意外,这是他绑定快穿系统后做过的第一个任务,以死遁作为结尾。
“医生!医生!”
走廊的脚步声夹杂急促男人急促的呼吸。
耳膜像隔了一层什么,声音咚咚打在上面听不真切,除了最初那两声叫喊,后面玉流光竟什么都听不清了。他重新闭眼,权衡利弊之下,选择昏睡过去。
*
【滴!第一个位面副本《恶毒真少爷》回档成功!】
【现在是宿主死亡第十三分钟,还有救。】
玉流光意识清醒,但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也睁不开眼。
他对目前的情况有了数,闭目问系统:【早一点的时间线不能回档么?】
这个时间线他该做的都做了,不该做的也做了,坏事做尽,谁都说不出他不是个合格的反派。
【只能回到这里了。】系统一顿,【降愤怒值,当然需要溢满的愤怒值。】
玉流光闻言不再言语,垂眸思索。
又要做任务啊……
这并不是他第一次执行快穿任务。
最初,他绑定快穿系统是为了任务完成后获取的位面之力,他需要这种东西来巩固自身孱弱的实力,以达成目的。
后来任务完成,他和系统分道扬镳,差不多有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一个月后,也就是几分钟之前,系统再次找上他,告诉他原委,希望他回到以往经历过的位面继续任务。
【没想到这些气运之子的愤怒能强到冲破位面封印……总之,现在需要你回来降低他们的愤怒值,以免位面崩塌。】
气运之子是每个位面各行各业的佼佼者,通常不止一个。
而玉流光以前的任务就是扮演勾三搭四的反派角色,获取所有气运之子的愤怒值。
恨意、妒意、爱意……诸如此类,都能产生程度不一的愤怒值。
对玉流光而言,这些任务得心应手,并不难。
可如今却要降低愤怒值……
他轻蹙着眼眉。
愤怒值又升又降,难免给人一种自己一切努力都白费的感觉。玉流光当时听到这个消息,是想拒绝的。
但系统和他共事已久,对他每个微表情都十分了解,赶在之前自然开口:【有报酬的,这次的报酬依然是位面之力,剩下的最后那一点,都给你。】
每个区域出生的新神祇,都不会嫌位面之力多。
玉流光自然也是。
他垂着眼眸,想到供奉自己的子民,到底是“嗯”了一声。
*
“9点23 分到9点36,13 分钟,万幸万幸。”
“荣先生,他最近几天没吃药?”
“我看着他吃了。”
玉流光转醒时,听见一道尘封在记忆里的熟悉嗓音,干涩到有些陌生了。
像是经历了大喜大悲,从喉咙里用力挤出来的,“我看着他吃的,看着他咽的,我还检查了他的口腔,舌下,逼着他喝了几次水,没地方藏。”
“那就是催吐了。”
嘶哑的嗓音没再发言,他发现玉流光醒了。
清瘦的身形被盖在雪白的被子下,那双玻璃珠一般的狐狸眼沁着难受的水润,半闭着,口鼻上是呼吸机。
荣宣低垂头,盯着这只打着针的手,雪白得毫无血色,针孔四周一片青色,看起来很可怜。
谁都没讲话。
玉流光看见荣宣的手在颤抖。
荣宣想摸烟,又想起青年不喜欢。
静谧中,玉流光感觉身侧的位置凹陷下去一点,他动了动冰凉的手指,眼睛沁着水润,难以聚焦地注视着对方,一时之间,谁都没有说话。
荣宣生着一张英俊的脸,面部线条轮廓流畅而锋利,低垂视线时眉骨凸出,搭配那眼球边缘遍布血丝的漆黑眼瞳,原本优秀的长相也叫人不敢接近起来。
荣宣——
趁着谁都不讲话,玉流光大脑迅速转动,在心底把名字和人对上号。
荣宣是他在这个位面的未婚夫,双方家长口头上约定的,没来得及订婚。
记忆有些久远了,玉流光需要回忆才能想起细节……他记得荣宣的愤怒值是最难涨的,当其他气运之子的愤怒值都刷满时,只有荣宣死死卡在九十九,过了一年依然是九十九。
那段时间,玉流光扮演的贪慕虚荣勾三搭四人设刚被人拆穿,声名跌落谷底,他以为任务已至高潮,荣宣肯定会刷满最后一丝愤怒值。
谁知道荣宣将他带到了郊区别墅,在这里,玉流光不仅长达一个月见不到外人,甚至每隔三天就会被荣宣拉着做一次。
他体质不好,折腾不了太久,其实每次折磨的都是荣宣自己,偏偏都那样愤怒了,知道玉流光一边吊着他,一边和其他人暧昧的真面目了还是不肯收手,一条路走到黑。
任务久久没进展,是个人都会没耐心。
所以玉流光剑走偏锋,停了一直吃的药,每次荣宣看着他吞下药,他都要偷偷去洗手间花半个时间催吐,难受得脸色苍白,整个人虚弱无力地伏在浴池边。
最后玉流光赌一把死遁,终于在荣宣闯进门发现他没呼吸时听见任务完成的提示音。
荣宣愤怒值刷满。
所以,玉流光说自己把事情做绝了。
现在要降愤怒值,可要比之前涨愤怒值难多了。
毕竟气人容易哄人难。
早知道当初不做那么绝……
被打量的同时,荣宣的视线也死死锁定在玉流光身上。
他精神高度集中一个上午,从发现玉流光心跳停止,到把他送到荣家私立医院,到玉流光苏醒,已经过了一个上午。
如今放下心口提起的那一口气,眼前竟还有些眩晕。荣宣强压着喉结,反复拨弄指间的戒指,哪怕是这样也依然紧紧盯着面前人。
玉流光生了一双倨傲的狐狸眼,平时总高高在上看人。
矜贵、漂亮、没有哪点像孤儿院出身的。
此刻他躺在病床上,气若悬丝,细柳一般的眉甚至没有力气蹙起,半偏着头,浓密的眼睫微垂,在眼睑处落下一点阴影,眼尾沁了些微润的水色。
那张美得惊心动魄的脸苍白到毫无血色,就像他枕着的那只纯白的软枕。
玉流光还留了长发。
柔顺乌黑,散在枕上,映得那张脸更苍白,像在提醒荣宣上午发生了什么事。
荣宣终于不敢再看,仓惶别开头。
他反复滚动干涩的喉口,无法言说自己看到玉流光心跳停止那一刻的恐慌,他甚至想,只要玉流光愿意醒过来,他做什么都愿意,哪怕是帮他联系他勾搭的那些男人。
只要能活过来。
荣宣压着喉口涌上来的涩意,重新把视线转到玉流光脸上,终于开口,“流光。”
玉流光静默的那几分钟,已经对所谓降愤怒值的任务有了一个初步的解决雏形。他动动手指,打着针的那只手费力地一挪,就这么盖在了荣宣那只撑在他床面,温度有些燥热的手背。
荣宣触到冰凉,下意识低头,青年的手很好看,手指像葱一样纤细,骨节也白,整只手柔腻得像上好绸缎。
他打着针,手背泛着点青紫色的痕迹,指尖则泛白,往上一点点地拢住荣宣的手。
荣宣一动不动地看着。
他一时想不明白玉流光的用意,他总是这样,以前就是这样,高兴了勾住他的手亲他一下,不高兴了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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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人都见不到。
像训狗一样耍着他。
荣宣没有动。
青年打着针,他不好去牵他的手,只能僵硬地将手背往他那里放近一点。
“荣宣……”
他听见他喊他,这两个月他喊他名字不是带着愤怒,就是在床上轻泣,不像现在这样,声音羸弱得像是带着轻喘。
玉流光那玉质一般好听的嗓音有点含糊,“手冷。”
他释放了亲近的信号。
荣宣不知接没接收到,动作僵硬地站起来,屈膝在病床一侧用双手轻轻捧住他白得毫无血色的手,掌心特意避开了打针的位置。
荣宣的手总是很燥热。
以前关系还没差到不可开交时,他去牵玉流光的手,玉流光总是甩开,用那双清凌凌的狐狸眼撇着他说热,出汗,他不喜欢汗黏的感觉。
而此时,荣宣用自己的手去揉玉流光冰凉的手指,从指尖揉到指根,搓揉着,一点点搓热,看着这只冷白的手逐渐带上血色。
玉流光有点舒服地弯了手指,抓在荣宣掌心,荣宣又不动了。
玉流光也不在意。
他闭着眼,因为生病,心脏这个器官跳动的声音在他耳边格外明显。
意识沉去前,他确定了。
任务,没有他想象中的难。
*
下午三点,玉流光再次苏醒。
荣宣依然在这里坐着,一动不动注视着他,发现他醒了,荣宣顿了两秒,转开视线。
一、二……两秒不到,荣宣又转了回来。
“饿不饿?”他没有问玉流光中午那是什么意思。
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太多太多,桩桩件件数过来,处理不清。
玉流光点头,“饿了,点外卖吧。”
“我让厨师给你做了营养餐,已经送过来了。”荣宣打开保温饭盒,看了一眼玉流光不方便的手,拿起勺子,“我喂你?”
说完这句话,他忽然一顿。
明明昨晚还大吵一架,现在两人却像什么都没发生似的平静对话。
荣宣拿着勺子的手指重得印出白色,他忽然后悔,不该这么提问,昨天玉流光不肯吃饭,他喂他吃,后果就是连人带碗一个被摔在地一个被扇了一巴掌。
“好。”
荣宣一怔,倏尔看向青年。
玉流光蹙着苍白的细眉,撑着枕头起来,他浑身软绵绵的,没有力道,光是做这么一点动作就喘气来呼吸,荣宣放下保温饭盒把他扶起,正欲开口,放在一旁的电话忽然响了起来。
荣宣低头,不知看到什么表情微变,抬眸看了玉流光一眼。他攥紧手机,低声说:“我去接个电话,等我两分钟。”
玉流光答:“嗯。”
他现在的路线,是要一点一点拔掉自己当初种下的荆棘。反派不当了,做个正派吧。
病房外。
荣家私立医院高层,只接待自己人,分外寂静。
走廊上,只有荣宣仍然沙哑的嗓音,带着不自觉的厌恶,“闵闻。”
“我要见流光。”闵闻嗓音带着烦躁,“我现在在你家门口,你不让我进我就直接闯了。”
荣宣:“他不在荣家。”
闵闻气道:“那在你那?定位给我,你收流光手机了?我给他发消息他一句没回。”
荣宣收紧手机。
闵闻,他最不需要担心的对象。
他知道流光讨厌他。
从流光当初语焉不详只言片语中,他拼凑出闵闻是流光在大学期间谈的男朋友,甚至可能是初恋——结果闵闻装穷试探流光,被分手了。
直到现在也讨不到好。
荣宣漠然片刻,落下一句“等着”,便推开病房门,他看见青年正端着保温盒饭,慢吞吞地往自己嘴里送吃的,霎时大步上前,“你还在打针,我来。”
说着接过保温饭盒,又一扫自己手里还在通话中的手机,唇角下压,递了过去。
“闵闻。”荣宣说,“他想和你聊聊。”
2. 恶毒真少爷2
闵闻?
玉流光抽出床头的湿纸巾,漫不经心擦拭自己不小心沾到黏粥的手,同时,他低垂了眉,视线落到荣宣那只手机上。
他隐约记得,这是第二个被自己刷满愤怒值的气运之子。
大学社团联谊会认识的。
闵闻主动加的联系方式,他甚至不怎么需要出力,这家伙就自我攻略,向他告白。玉流光答应了,谁知道就谈了半年左右,闵闻突然开始装穷。
玉流光那时候也穷。
他每个位面都是胎穿,用的自己的身体外貌,为了任务能顺利进行,不会出现纰漏,所以经常要贯彻一些设定。
例如这个位面,他拿的是被抱错的真少爷身份。
和富贵失之交臂,抱错他的夫妻养了他几年后就意外失事,最后只能孤儿院长大。
高考后,就是自己养自己了。
玉流光自己都没钱,还要做兼职给自己交学费。
闵闻还老借。
次数一多,玉流光就想找理由分手,可第一次做勾三搭四的反派任务,他也没什么经验,思来想去几天也没想到合适的办法,好在最后玉流光接到闵闻兄弟的电话,在酒吧抓到闵闻,顺利扣了一口鬼混的锅到他头上,终于分手了。
玉流光当然知道闵闻是无辜的——不对,找他借钱的人能是什么好人?借钱就是原罪。
他清楚这事是闵闻那个兄弟设局主导的。后来闵闻也解释了,说那个兄弟遇到点事喝酒,他出于人道主义陪两杯,打算敷衍完就走。
但玉流光会听吗?
当然不会。
分手才是他的目的,至于个中曲折,他懒得去管了。
玉流光擦完手,掀起了眼睛。
荣宣正看着他。
看着他的眼睫毛,以及那双还有些润的眼,他不介意玉流光接电话,当然,他也没有立场介意。
未婚夫这层关系,实际上他比谁都清楚并不存在。
“嗓子难受。”
玉流光攥着手里的纸巾,轻声拒绝了,“有什么事等我出院再说吧。”
闵闻在电话里的声音蓦地提高,“你住院了??”
“嘟”荣宣掐掉电话,他虽然没把闵闻放眼里,但看到玉流光不肯接,紧绷着的下颌还是松动不少,他伸手拿过青年手心里的纸团,掷进垃圾桶中。
“我喂你。”拿起勺子。
玉流光没有抗拒,低着头一口一口喝荣宣递过来的粥,他身侧乌黑的发丝顺着弧度滑落,荣宣扫了眼,放下保温饭盒起身,取出腕间的黑绳帮他把头发扎了起来。
荣宣其实并不会照顾人。
他是家中长子,当继承人培养的,从小在国外读书,没伺候过谁。
遇到玉流光后,也并不是无师自通,这些事情都是在玉流光那孱弱的身体和万变的脾性中锻炼出来的。
绑好后,荣宣重新坐回去,拿起保温饭盒。
一点营养餐,玉流光吃了差不多半个小时,荣宣让人把餐具收走,随后伸手摸了摸他白净的额头,确定温度是正常的,便扶着他躺下,“再睡会儿,昨晚你……”
他顿了顿,喉结滚动,没往下提,“多补一会儿觉。”
玉流光并不困。
他在想,要不要和荣宣谈谈最近发生的事,有些事情必须说开才好进行下一步。
“你呢?”玉流光问。
荣宣不知怎么回答时,会下意识转动手中的戒指,这是他买的情侣对戒,玉流光的那个已经被本人冲进马桶里了,这是前几天刚发生的事。
他压着嗓子,低声说:“我在这里陪你。”
玉流光不会想要他陪的。
他可能看都不想看见他。
几个人中,只有他是真正从没和玉流光谈过的,玉流光挑来挑去,就是不愿意看他。
“不需要工作吗?”玉流光声音很轻,不带驱逐意味,“一个上午了。”
荣宣看了他一眼,“我不放心你。”
“那一块儿睡会儿。”VIP病房是套间,和酒店套房差不多,不止一张床,但玉流光往身侧挪一点,还是道,“挤一挤,睡着吧。”
荣宣思绪滞缓。
他注视着青年那张苍白漂亮的脸,往上盯着他的眼睛,确定他是认真的。
像被激光刺过,荣宣太阳穴刺疼一瞬。
什么意思?
同床共枕……
他是想让他上去,再把他踹下来吗?
他不怀疑青年会这样做。
以前就这样过,训狗一样耍他。
荣宣站了起来。
可又能怎么样呢?
真真假假,他都拒绝不了他。
荣宣垂眼,取下腕表和西装外套,露出里面的衬衫。他常年健身,腹肌藏在衬衫里隐约露出一点轮廓,躺下时,他从被褥之间嗅到了青年身上浅淡的白玉兰香,还有源源不断传递而来的热意。
玉流光似乎是动了。
接着,一只玉白的手递到荣宣跟前,那纤细指弯勾着一根黑色皮筋,荣宣眉心跳动,滚动喉结缓慢接过,重新套入自己的粗腕时,仿佛还能闻到皮筋上面留下的发香。
“睡了。”他说。
荣宣“嗯”了一声。
明明再亲密的事都做过了,可这会儿仅仅只是躺在一张床上,竟令他有些不敢动弹,浑身都僵硬着,血液像是只往一处流。
许久,荣宣以为自己会维持这个状态一直到青年醒来。
困倦却涌上来。
*
一些记忆在梦中浮现。
荣宣梦到从前。
他没和玉流光讲过,他对他是一见钟情。
那时候玉流光在读大二。
刚被认回祝家,本该改姓,却说什么都不肯。
祝家只好以玉流光之名为他接风洗尘,举办宴席,向所有人介绍他。荣宣从国外读书回来参加的第一场社交宴会便是这一场。
他本不在意,随行的父亲却提起想和祝家联姻的事,祝家很在意这个找回来的亲生儿子,经商手段和商业嗅觉也不是不能培养,以后公司有一大半概率会交到玉流光手里。
父亲是希望,他多和玉流光接触。
荣宣神情沉稳,当时并未反驳。
心底却是抵触的。
他不愿意联姻,更何况是和这种……恐怕连一点共同语言都没有。
这种想法持续到玉流光出场。
宴会上觥筹交错,灯光刺眼,荣宣听见周围愈发高涨的窃窃私语,意识到那位被找回来的真少爷到了,不经意回头。
那时是冬天。
举办宴会当天,外面还在下雪。
青年从门后走进来时,乌黑柔软的长发上夹带着不明显的碎雪,这样重要且正式的场合,他甚至没穿西服,而是打扮得像个寻常大学生,身上是一件长到遮住膝盖的黑色风衣,里面搭配乳白色的高领毛衣,贴着颈,一时分不清是毛衣更白还是他的肌肤更白。
下身是运动鞋,以及被风衣遮住的宽松休闲裤。他走过来,窃窃私语的声音几乎压不住,无他,青年长得实在艳丽。
他留的长发及肩,乌黑漂亮,是狼尾发,一双玻璃珠似的狐狸眼像含着春情地看过现场众人。淡粉的唇似有若无地抿着,不知是见到这种场面紧张,还是觉得不耐。
是不耐吧?
他看见青年对跟在他身侧的祝砚疏发脾气了。
祝砚疏,当年那个被抱错的婴童,被真正的少爷看见不受待见是正常的。
不知是不是错觉,荣宣看见青年朝自己这里扫来一眼。
分明是贫苦出身,或许往前数十几年都没参加过这种宴会,可青年这一眼却不带怯懦、不带闪躲,被风吹得染上水光的眼瞳轻飘飘落在他身上。
像只矜贵的猫,漫不经心找到了猎物。
*
梦境颠倒,荣宣又梦到今早九点一十分。
前一晚他们还在吵架。
玉流光想离开别墅,用不吃药威胁,荣宣一时没控制住脾气,问他出去后要找谁?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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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祝砚疏?还是段汀?
他不明白玉流光。
玉流光想要家产,那就攀住他荣宣就是,他会尽全部力量扳倒祝砚疏,更何况……祝砚疏未必不会愿意将股份拱手给他。
为什么要招惹那么多男人。
为什么要勾三搭四。
最后被爆出来了,还一点都不怕,笑着挑衅他说看清楚没?这就是我的真面目。
早看不清了。
早看不清了。
接风宴青年轻飘飘朝他掠过来的那一眼,他就已经预见自己往后是如何攀着荆棘也要抱住他了。
九点十分,荣宣像往常一样推开卧房门想抱玉流光起来吃早饭。玉流光身体不好,小时候被抱错给一对穷人领走,受了风寒,这些年一直养不好。
昨晚玉流光就没吃,后来折腾一夜又吵了一架,再不吃又要胃痛。
荣宣来之前,想好了怎么低声下气哄他。
可刚碰上玉流光的手他就意识到不对劲了。
很冷。
非常冷。
以前他的手也冷,可捂一捂总是能有点血色的,温度也能残留个几十分钟。
可是这一次,无论怎么捂都是一片冰冷,当掌心探到心口,反馈到毫无作用力的平静时,荣宣耳边嗡一声炸了。他近乎耳鸣到站不住,手抖到来回抱了玉流光三次也没把他抱起来。
“荣宣?荣宣?”
梦境之外,病房内安静得只有仪器发出的动静,宽大的病床上,青年盘腿而坐,松垮的病号服穿在身上,勾勒出纤细的躯体。
玉流光垂眸望着梦魇的荣宣。
他得离开别墅。
离开别墅才好做任务,降低气运之子的愤怒值。
虽然可以一个一个降,先解决荣宣,再去找闵闻他们,可这样很被动,被动意味着是麻烦找他,而不是他找麻烦。
他更希望任务节奏掌控在自己手里。
游刃有余地周旋在所有气运之子中间而已,不难。
玉流光托着下颌,玻璃珠似的狐狸眼无意识放空。
可要怎么才能让荣宣心甘情愿放他离开别墅呢?
他想了半天,目光再次落下,注视着荣宣在梦中也皱着的眉头。
他伸出冰凉的手指,轻轻抚在上面。同样冰凉的触感,荣宣在梦境里感受到了,他抱着玉流光坐电梯下楼,可这电梯像是无底深渊,不知是他心中的恐慌影响了对时间的判断还是电梯真的那么慢,十分钟了依然没停。
荣宣蓦地按下电梯门跑了出去,踩着楼梯下楼,分明是近在咫尺的距离,可他怎么也走不到那敞开的大门处,远处的一切像是化作一道白光,无边无际。
荣宣。
有人在叫他。
荣宣喘了口气,蓦然睁开眼睛,他额头是汗,一双漆黑的眼瞳睁开时还带着焦虑,看到俯身注视自己的玉流光,荣宣一动不动定了几秒,突然拉住他的手腕一把将人搂进怀里。
他急于确认青年的存在,低头吻上去时没有一丝缓冲,两人的唇齿磕碰到一处,血腥味几乎立刻弥漫在口腔里。
他听到了青年的闷哼,被冲动裹挟的大脑在血腥气的压迫下更为急躁,掠夺、占有,交织的喘息,荣宣呼吸里尽是玉流光身上浅淡的白玉兰香,这些香需要离得近才能闻到,像是从他肌肤里渗透出的,口腔呵出的热气也夹带一点。
荣宣眼睛有点红,低头毫无章法地舔吻青年的口腔、舌尖,舔得玉流光呼吸不顺,苍白恹色的脸染上不正常的绯红,他急促地喘息,原本想纵容荣宣一次的,可实在忍不住了,攥着的手抬了起来。
荣宣似有所感。
他的余光看见玉流光的手,没有停下,反而吻得更深,只是闭上了眼睛。
一秒。
两秒。
冰凉的手贴在他的脸上,像是爱侣间的抚摸。
荣宣霎时停了。
他撤开两人的唇,分开时热气流连,勾勒着一点水色,看着玉流光的眼睛,声音沙哑 ,“怎么不扇下来?”
3. 恶毒真少爷3
玉流光到底是忍住了。
不能打,不能打,他反复在心底冷静地告诫自己。
这次的任务是降低愤怒值。
不是耍人玩。
玉流光好容易控制住被强压着亲吻的脾气,将手贴在荣宣的脸上,他记性好,做再多任务也记得发生的事,最多回忆个一会儿也就都想起来了,抚上去时,他想起自己昨晚是扇过的。
也是这一面。
他睁着有些湿的眼睛,看见上面的指印已经消了。
病久了,连扇人都没多少力气。
“只是想到一些事。”玉流光声音放轻,对上荣宣漆黑的眼睛,在里面看到自己的病容,“听说人在死的时候脑子里会有走马灯,会回想自己的一生。”
荣宣一言不发。
“我很后悔,对很多事情都后悔,这些年来,我好像看不清自己究竟想要什么。”
他说后悔,可那张漂亮到有些疏离的面容却不带愧色,荣宣没有注意,他垂着眼睛,怔然地看着玉流光一开一合的唇。
“以后我不会对你动手了。”玉流光单方面表示要翻篇,“以前对不起。”
荣宣漆黑的眼瞳从他唇上划到玻璃珠似的眼睛上,他其实不太信,当初玉流光骗了他很多事情,他嘴里的真话,假话,只有在床上被弄到眼尾湿红崩溃才会吐露一点。
可玉流光此刻说得那么情真意切。
他甚至没有闪躲眼睛,而是咬字清晰,眼带柔色地望着他,恍惚间给人一种,他在注视错过的深爱之人的错觉。
或许人濒临死亡,确实会看通很多事情。荣宣不愿意再往下深想,他“嗯”了一声,翻身松开玉流光,然后道:“你别道歉。我听不得你说这几个字。”
“……”
玉流光一卡。
要说什么都忘了。
好半晌他才接上道:“我知道你心里不信。”
说完这句,喉咙涌上来一点痒意,他顿时蹙着羸弱的眉,用手背捂着嘴侧头咳嗽,荣宣立刻起身,看见他咳得瘦弱的身躯都在颤动,脸和颈子都红了一片。
“呼吸机。”荣宣动作迅速地给他戴上,随后将人塞进被窝,把医生叫来,“等你病情稳定,我们再好好聊聊。”
他看着玉流光湿润的眼,滚动喉结道:“我信你,睡吧。”
玉流光忍着咳嗽,低低地喘息。
身体实在太差了。
他停了将近有六天的药,往后恐怕更难过。
早知道还会杀回马枪,就不折腾自己了。
他闭上眼,淡粉的唇紧紧抿着。
*
在医院住的第三天,玉流光没忍住向荣宣提起出院的事。他是慢性病,当年还小的时候家里大人粗心让他着了寒,自那以后就是药罐子了,无法根治,只能靠药物缓解。
所以对玉流光而言,在家里养病还是在医院养病,唯一的区别只在于装修方面,他不喜欢医院病房的装潢,看起来压抑。
况且医院就在荣家庄园隔壁,不远,住病房还不如住别墅里。
面对青年的请求,荣宣翻看公司资料的动作顿住,他将公事都搬到病房来了,展了张桌在窗户位置,上面一沓沓都是前几日积累下来的文件,甚至不愿意到休息室办公,就是怕玉流光半夜不舒服没人知道。
他甚至不放心医护。
“我已经好了。”玉流光看荣宣不讲话,于是便起身穿起毛拖鞋,走到他面前张开手,“站着不晕,也不会没力。”
他放下手,长睫低垂,“在病房我心情不好,心情对病人也很重要的。”
荣宣合上资料,拿起自己搭在一侧的西装外套,搭在青年身上。
他实在纤细。
分明身形高挑,可却羸弱得像是一阵风都能吹散,身上那件扣住最上面一颗扣子的衬衫松松垮垮,有时候躺着转身,肩颈的衣服都会顺着滑落,露出雪白的肩。
玉流光垂着眼,嗅到西装上散发的男士香水味,前调是有些醇厚的温暖。以前荣宣是抽烟的,被他打击了几句就不抽了,这会儿的男士香水味正是他喜欢的,便伸手往身上拢了拢,“怎么样?”
荣宣低着头,扫过他穿着毛拖鞋的劲瘦的脚踝,上面泛着一点红,他轻“嗯”了一声,去休息室给玉流光找到鞋袜,放到床边。
玉流光倾身拿过他手里的袜子,说了声谢谢,荣宣顿住,又抢回来,“我给你穿,你弯腰再起来脑袋会晕。”
玉流光:“……?”
倒也不至于。
他穿很快的。
最终玉流光也没能自己穿袜子。
他坐在床边,白皙的脚踩在荣宣的西装裤上,力道很轻,荣宣宽大的掌心慢慢攥住他细弱的脚踝,低着头,西装裤的深蓝色,手臂的小麦色和青年冷白色的肌肤贴在一块,对比鲜明。
荣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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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掌心温度很烫。
他一点一点将袜子套入青年的足尖,然后往下拉,勒住脚踝,紧致而富有弹性的袜子会在肌肤上留下一些线条的痕迹。
“另一只。”
玉流光抽回脚时,摸了一下被攥过的位置,荣宣的指腹很粗粝,紧紧按在上面留下的触感久久不消。
很快第二只袜子也穿好了。
玉流光自己穿鞋,然后站了起来,披着荣宣的西装外套和他一块往外走,两人刚坐着电梯到楼下,就有个黑衣保镖快步而来,低声对荣宣说了句什么。
荣宣侧头扫了眼医院大门入口,英俊的眉峰敛着,什么都没说,黑衣保镖点头离去。
正值深秋,外面风大。
青年畏寒,冷风吹到他身上时,他忍不住裹紧了外套,乌黑长发落在身后,贴着雪白的颈,问荣宣:“出什么事了?”
荣宣回头。
闵闻来了,他知道流光在荣家医院里。
荣宣嘴上答:“没什么事,医院安保系统出了点问题,已经让人解决了。”
他注意到玉流光有些苍白的脸色,不由想伸手去碰他的脸,在即将碰到的咫尺之间时,又蓦然意识到什么停住动作。
玉流光垂眸注意着他的手。
这三天,他们没有聊从前的种种恩怨,像是一对普通的朋友般相处,玉流光不问,是想让荣宣开口,他再自然应答。
□□宣一直不开口。
冷风拂过,荣宣温度燥热的手迎面碰到一阵冰凉,他慢半拍看去,是青年拽着他的手,用苍白的脸碰了碰温热的手背,他只觉得手上的触感柔软鲜明,放在以前,他只能碰到一手荆棘。
荣宣这才意识到。
玉流光似乎是认真的。
那句对不起是认真的。
“很冷。”玉流光又松开荣宣的手,埋头往前,“快走吧,一会儿大概要下雨。”
荣宣站在原地,看着他披着自己外套的背影,半晌才跟去。
*
家中依然是去时的模样。
客厅一片狼藉,有被人打碎的碗,散了一地的药,活像被贼光顾过。
荣宣以往都住在另一个宅子,这两个月才带着青年住这儿,所以没请家政。
都是他自己收拾。
看到眼前这一切,青年脚步顿住。
真·事情做绝了。
这愤怒值怎么降?
4. 恶毒真少爷4
荣宣看到一地狼藉,没有说什么,只是走上前。
他摘下深蓝色袖扣,将衣袖提上去,露出肌肉线条流畅的小麦色手臂,捡起了玉流光脚边的一些玻璃碎片。
“啪嗒”一声。
玻璃碎片被掷进垃圾桶里。
“去坐着吧,我很快收拾好。”
玉流光无可无不可点头,避开玻璃残渣,坐到沙发上。
他看着荣宣娴熟地收拾好碎片以及打翻一地的药,又用扫地机器人处理了剩下的碎屑。
洗手间传来细微的水流冲洗声。
过了会儿,荣宣从里面走出来了,玉流光的目光停留在他身上,看见他摘下领带,随手扔在沙发上,坐在自己对面。
空气一时间格外安静。
两人相顾无言。
或许特殊的话题,只能在特殊的环境聊。
在医院的时候,两人几乎没有开口聊过从前的事,荣宣这三天问的最多的是“你身体怎么样?”除此之外,什么恩恩怨怨就像从没发生过,甚至晚上洗澡的时候,玉流光头晕胸闷没力气,都是荣宣帮的他。
而现在,他们从医院回到了事故发生地,记忆如潮水涌了上来。
那些被掩盖在平和假象下的龃龉,终于像夹心饼干里的馅料一样,压都压不住了。
玉流光率先打破沉闷:“好几天了,应该聊聊了。”
荣宣转动对戒的手一顿。
耳边扫地机器人的运作声嗡嗡不息,他掀起眼眸,静默半晌声音有些哑,“你想怎么聊?”
“上次在医院说的,我说我很后悔。”玉流光喉咙有点痒,又想咳嗽,他忍了一下才缓过来,苍白着脸继续说,“以后我想像正常人一样生活,祝砚疏和闵闻他们,我会慢慢划清界限。”
荣宣起身倒了一杯温水递给玉流光,玉流光看他一眼,接过喝了一口,润了润嗓。荣宣重新坐在他对面,“你说的他们里,包括我对不对?”
刚喝完水,玉流光淡粉的唇总算有了点血色,他听了这话像是意外,细柳似的眉轻轻扬起,轻描淡写,“其实,你是不一样的。”
又来了。
明知道他是在说假话,撒谎骗他,就像以前那样,眼都不眨就吐出一些好听的话耍人玩。
可是荣宣还是忍不住想信。
上一次当还不够,撞了南墙也不够,头破血流也不够。
就是犯贱。
荣宣表情没变,半晌才克制地问他一句:“哪里不一样?”
玉流光没说话。
荣宣以为他答不上来,实际上,青年正怔忡地听着后台突然响起的提示音。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愤怒值降低 10 点,现数值 90。】
愤怒值满分值是 100。
荣宣一次就给他降了 10。
青年不由蹙起眉,意外。
愤怒值最难刷的荣宣,反过来竟然是最容易降的。
“以前看不清自己想要什么,现在看清了吗?”
荣宣又开口,嗓音嘶哑。
玉流光回神垂下狐狸眼,双手捧着手里温热的水杯,“看清了。”
荣宣道:“那你怎么想?”
“先做朋友吧。”玉流光轻咳一声,用手拂开额发,轻声说,“我现在不太想谈感情,荣宣,你得给我点时间。”
荣宣半晌道:“你也得给我点时间。”
玉流光看着他。
荣宣避开那双清凌凌的狐狸眼,慢慢道:“我知道你想出去,再给我几天时间,我会让你出去的。”
几天?
不说出准确的天数,一律当假话。
玉流光放下手,轻轻眯了下眼,扫过窗外巡视的保镖。
心里有了成算。
*
玉流光去房间休息了。
荣宣一人坐在沙发上,垂着头,拨弄着桌面被青年碰过的水杯。
水温渐冷。
他想到两人第二次见面的情景。
他们相识于接风宴,在宴上公事公办地交换了联系方式,却没聊过一句。
第二次见面是半个月后,在酒吧。
那时荣宣刚从国外回来接手家族事务,几乎日日忙到凌晨,只有夜深人静的时候才会在梦里想起青年那双清凌凌的眼。
接到玉流光的电话时,他还在公司加班,深夜十一点多,青年柔软的嗓音在电话里一句一句蹦出来,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锁住他的心脏。
“我喝醉了。”
电话里的声音很轻微,尾音勾着,仿佛隔着电话被抓住了什么,“来接我……”
他们也就见了一次,荣宣意外他怎么会打电话给自己。
看了眼手机,上面是青年发送来的定位。他又扫了眼自己面前没处理完的文件,半分钟后,捞起西装外套抓过车钥匙出门了。
这是家清吧,很干净,人不是很多。
玉流光很好认,尽管他背对着大门,伏在吧台。
荣宣进去时还是一眼认出他。
察觉人走近,玉流光就抬手勾住了那人的脖颈,冷色的灯光下,他那张艳丽的脸美得惊心动魄,双眸润了水色,唇也红,荣宣只是看了那么一眼,心脏就像被什么砸中,脑袋都麻了。
他没和谁这么亲近过。
一瞬间反应不过来,黑瞳凝视着青年。
他的呼吸里,尽数是青年身上萦绕的淡淡酒香,还有不明显的白玉兰香。
“看什么。”青年轻斥,像是不满,荣宣怀疑他根本没认清自己是谁。
他定了那么几秒,弯腰将青年打横抱起,无视酒吧里若有若无注视这边的目光,大步往外走。
荣宣那时候是想带玉流光回住处的,甚至好奇他酒醒后看到自己的反应。
车门都打开了,结果祝砚疏这个不速之客赶到。
“荣总。”祝砚疏面无表情,一手拽着玉流光的手腕,就将人拽了过来。
荣宣的手指顺着温度离开的方向一动,又立刻放下,他淡淡颔首。
“他给我打的电话。”算是解释。
祝砚疏:“嗯,麻烦了。”
也就客气那么一句,荣宣看着他将青年抱起。
还是冬夜。
风冷得刮骨,荣宣靠着车门点了烟,烟雾模糊了视线。
他偏头看去,两个背影融化在黑夜,不是很确定青年是不是扇了祝砚疏一巴掌。
猩红见了底,荣宣才将烟头扔去。
时至今日,他都不确定那通电话到底是无意的,还是有意为之。
事后他也只得到一句谢谢,以及电话打错了,抱歉。
*
玉流光睡到下午。
这几天吃的药见效快,但有副作用,就是嗜睡。
他不太喜欢这种感觉。
睡太久,浑身都软了,提都提不起来劲。
玉流光白着脸起身,一打开卧室门就闻到了饭菜香味,循着味道下楼,看到客厅餐桌上布满丰富的菜色,色香味俱全。
连吃好多天营养餐。
他都快忘记这些菜是他爱吃的了。
过了会儿,玉流光从洗手间出来,看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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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只小碗里装着各种菜,荣宣把这只小碗拿到他面前,“你不能吃太多。”
“……”玉流光强迫自己移开目光,不太满意似的“哦”了一声,苍白的腮颊不明显轻鼓了下。
他恹恹坐下,拿过筷子。
“这是药。”荣宣把药和温水都备好了,一并放在他手边,玉流光吃完饭吃药的时候,荣宣的目光就没离开过,盯着他喝水时滚动的喉结。
水杯在桌上放下,发出轻微地“咚”声。
荣宣看着他艳红的唇。
玉流光问:“想看吗?”
荣宣掀起黑瞳,往上看着他的双眼,像是顿了下,“什么?”
“……没什么。”玉流光轻咬舌尖,唇上带着点水色,“看你一直盯着,以为你又想检查我咽没咽。”
“……”
“我不会再催吐了。”
玉流光道:“我说过,我是认真的,我想活着。”
他的每一句“认真的”,可信度都不高。
高兴的时候,算计的时候,连“我喜欢你”“我只对你有感觉,对他们都是错觉”这种谎话都说得出口。
偏偏这种话,谁听了都会忍不住当真。
荣宣半晌道:“在医院的时候我就说了,我信你。”
他偏头,转移话题,“给你收拾了换洗衣服,洗澡吗?”
“嗯。”玉流光道,“等会儿去。”
荣宣起身,帮他把换洗衣服拿去浴室。
半个小时后,玉流光走进浴室,关门的时候看着跟在自己身后的荣宣,对他说这次不用帮忙了,荣宣顿了顿,点头,就这么看着门在自己眼前关上。
他没有离开。
依然站在原地,垂眸听着里面的动静。
玉流光没用浴缸。
有睡在里面呛水的风险。
他打开了淋浴,试水温。
解扣的时候,室内温度逐渐被水温溢出的水汽掩盖。
玉流光按在纽扣上的苍白手指一顿。
眼前有些发昏。
他支了一下墙,顺手关掉淋浴,闭着眼睛缓解大脑带来的眩晕感。
门外,听见水声停住的荣宣抬起眼,按住了门把手,“流光?”玉流光闭着眼,苍白的面容逐渐被水汽蒸腾上一阵绯红,不是很明显地“嗯”了声,尾音发着颤,荣宣几乎立刻推开了门。
青年靠着墙,低头喘气,唇瓣微启。
一头乌黑的长发黏着雪白的长颈,沾染了水色。
领口解开了两颗扣子,露出的雪白肌肤也沾了些溅上的水珠。荣宣大步上前将他扶住,血液都惊到有些发冷。
“我带你去医院。”
“不用。”
玉流光轻喘着睁开眼。
一双矜贵的狐狸眼此刻含着水光,瞥他,“就是一下没缓过来。”
他平复呼吸,“现在好点了。”
“那我来帮你。”荣宣说。
这次青年没有拒绝。
他蹙着眉垂头,解开扣子。
体质孱弱,就更要锻炼了,否则一点运动都不做,身体素质只会更加差。
所以玉流光以往会根据健身教练制定的科学计划去锻炼,他练出了薄肌,手碰上去触感极佳。
这个月因为荣宣,已经有段时间没去健身房了。
片刻,水声消停。
荣宣忍得有些艰难,像要爆炸似的,热气蒸腾,水雾缭绕,他隔着一层雾看着玉流光沾着水珠的眉眼,远山如黛。
那双狐狸眼,像是感应到他的视线,轻飘飘扫过来一眼。
5. 恶毒真少爷5
浴室温度闷热,像是每寸空气都被挤压、压缩,密度浓烈。
荣宣听到水滴声,有瞬间像是自己血液沸腾的声音,心脏的每次躁动,都败在青年那双平淡掠来的视线上。
等反应过来的时候,荣宣已经抓着玉流光的手,逼近吻了上去。
他咬住他柔软的唇,宽大的掌心牢牢锁住青年细弱伶仃的手腕。
玉流光刚合拢衬衣,猝不及防下被人按在身后的墙上,墙面细密的水蒸气打湿后背,带来一片冰冷,他下意识激灵,接着唇齿也被人彻底占据。
滚烫的热气氤氲了青年湿润的双眼,他轻轻喘息,下唇被荣宣不轻不重地咬着,连齿尖都险些磕碰到一块。
男人身上强烈的荷尔蒙气息涌了上来,躲都躲不开。
“荣宣……”
呼吸稀薄连带着缺氧,他语气染上不明显地警告。
可落在荣宣耳里,却是羸弱得引人攀折,掌控,他眉间青筋隐隐跳动,手一松,下一瞬,直接勾住了青年纤细的腰身,将人完全搂在怀中。
燥热的沐浴香气充斥整间浴室,□□宣似乎只能闻得到玉流光唇齿间的白玉兰香,浅浅的,氤氲馥郁,勾得人飞凤,叫人恨不得将他用力吞入腹中。
“啾”唇齿贴合吮吸发出的亲吻声遮不住,荣宣几乎像是入了迷,不断含着他的唇亲吻,漆黑的眼瞳染上欲色。
难以想象,平时在公司衣冠楚楚冷静自持的荣总,私底下在喜欢的人面前却连最简单的欲望都控制不住。
玉流光又手痒了。
他按捺下打人的冲动,轻蹙着眉去摸墙壁,浴室热气散去,墙面的水蒸气湿漉漉的,玉流光顺着摸到淋浴开关,打开。
哗啦。
淋浴降下来的温水,一瞬间淋在荣宣身上,将荣宣浇了个透心凉。荣宣眉眼湿透抬头,停滞那么几秒,终于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
他滚动喉结,看向青年那双湿润的狐狸眼。
这双眼最适合高高在上看人,就像以往的每一次,对他的倨傲、讥讽、算计。可此刻这双眼却含了水光,像是眨一下,就会有眼泪掉下来。
偏生他没什么表情。
唯有一双细柳似的眉攒动在一块,湿红的唇半启着,因为缺氧而急促喘息着。
好似那贴着颈上的湿哒哒的黑发,都是一片暖色。
荣宣意识慢慢回笼。
他松开青年,站直,擦了一把被淋浴浇透了的脸,哑声:“抱歉,你……”
声音又是一停。
有电话打了进来。
荣宣顿住,表情有些不太好地将手机拿出来。他低着头,额发和衣服上湿了一片,手也是湿的,按在屏幕上时,将屏幕都晕出了一片水色。
玉流光半阖眼喘息,不经意看见了联系人的姓名。
段汀——另一个气运之子。
荣宣看到联系人,面无表情将电话挂断。
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屏幕有水,还是按错了,“嘟”的一声后,电话来到已接通页面。
玉流光目光凝起,下意识屏住呼吸。
他靠着墙,偏开头,本想压住喘息,可大脑缺氧的余韵仍在,玉流光忍了两三秒,痒意就逼上喉口,他迅速推开荣宣往外走,才敢把这压抑的喘息和咳嗽声放出来。
“咳咳——”
荣宣瞬间挂断电话,先将玉流光抱回房间,给他准备了新的换洗衣服,这才走到客厅去处理段汀再度打来的电话。
*
【你说段汀打电话来是干什么?】
房间里,青年贴近镜子淡声问着,苍白指尖按在酥麻的唇面,检查有没有被荣宣咬破。
镜子里的长发美人表情恹恹,唇一片玫色,唇角被人啃咬出一点不明显的牙印,那一片更红。
他检查完,用手托着苍白的腮,自言自语,“五个气运之子,荣宣和闵闻的愤怒值好降,其余三个,尤其是段汀,恐怕是最难降的。”
系统盯着镜子里的美人,片刻才道:【我相信你,你的任务从没失败过。】
玉流光冷淡道:【那不一样,恶人好当,好人难当。】
想到段汀,玉流光垂眼轻轻蹙起眉头。
段汀算他死对头。
他一直不太喜欢他。
当年他遵循剧情被认回祝家,跟着祝砚疏认识了圈里不少人,包括荣宣在内的一干同阶层富二代。
其中段汀,性格最恶劣。
傲慢,高高在上,瞧不起他市井出身,无数次出言不逊。
尤其是他和祝砚疏谈恋爱那段时间,段汀简直像个阴魂不散的鬼一样不知道从哪个角落冒出来,冷不丁就要嘲讽他一句“这次准备谈多久?三天?”“我知道你只想利用祝砚疏拿下祝家”“求我,我帮你”
听得人手痒。
阴魂不散的东西,要不是为了任务。
他最后才去接触段汀。
愤怒值倒挺好刷,段汀的情绪很容易被他牵引。
谈了两周,他就跟段汀分手了。
刚驯化的烈犬,一被抛弃就立马张开血盆大口想咬人,玉流光一直记得分手那天段汀被气得眼眶发红的样子,简直像是想扑上来生咬他一口,连肉带骨。
估计恨死他了。
毕竟段汀曾经不止一次分享过那种情感纠葛吃瓜贴给他,告诉他他最讨厌这种吃着碗里看着锅里的人了。
玉流光轻嗤。
恨就恨吧。
降愤怒值而已,段汀这种情绪化的性子,反而容易找到规律。
*
另一边,段汀在电话里久久无声。
荣宣不耐:“怎么?”
“哐当”一声。
是酒瓶摔倒的声音。
段汀伏在沙发上,呼吸粗沉,醉得大脑有些发晕,他没有抽烟的习惯,焦虑时只能用喝酒来麻痹神经。
平时在热闹的酒吧喝一点还好,他喝不醉,吵闹的环境可以有效抑制思维发散。总好过在这种安静漆黑的环境里,好像所有负面情绪都一并涌了上来。
可笑他甚至不敢去酒吧喝酒。
听说闵闻就是在酒吧喝酒才被玉流光分手的。
段汀心道真犯贱。
都分手了,还想着这么一个满嘴谎话没有真心的人。
他垂着头,额发垂下来遮挡住了阴冷的黑眸,忽然捂住自己的额头,口齿清晰道:“我抓到那个人了。”
荣宣本来要挂电话。
听到这话 ,他瞬间意识到什么,“关锐?”
“嗯。”
“不是没有证据?”
“我找到了。”段汀喝了几大瓶酒,头脑却越发清醒,冰冷道,“他房间里全是玉流光的照片,包括打印下来的聊天记录,这些备份没有删。”
关锐,闵闻大学时期的兄弟。
就是他想撬闵闻墙角,故意让闵闻陪自己在酒吧喝酒,转头就打电话给玉流光,让玉流光顺理成章分手。
那之后,他几乎是缠上玉流光。
包括这次玉流光勾三搭四的真面目被人揭发,也是关锐私底下收集的证据,打包成文件一并发给了荣宣等人。
他以为这样自己就能有机会。
可实际上,根本没有人在乎这件事。
玉流光不在乎。
这些证据甚至是他故意让关锐找到的。
因为被人揭穿,也是剧情设定中重要的一环。
就算这个人不是关锐,也会是李锐、张锐来揭发。
这是必然结果。
提起这人,荣宣眼中掠过一丝厌恶,“我去处理他。”
段汀皱眉,张了张口,条件反射就要抢这件麻烦活。
可话到嘴边,他又阴晴不定地垂下漆黑的眼。
不,他凭什么要给自己找事情做?
他早不喜欢玉流光了。
他又不是他的备胎,又不像荣宣心甘情愿当舔狗,事情落到那个田地荣宣居然还偷偷把玉流光带走,带到所有人都找不到的地方。
段汀表情阴沉。
被酒精浸泡过的大脑,这会儿清醒到堪称异常。
他想到电话刚接通时,不经意响起的短促喘息。
轻到像是错觉。
可他一辈子都不会忘记这道声音。
段汀愤懑地踹了一脚桌腿。
“随你。”他冷声,“毕竟我又不喜欢玉流光,这次搜集这些证据,只是看不惯关锐把我当傻子耍而已。”
他多此一举地解释,“你要当舔狗就去当,最好一辈子都把玉流光藏着,别让他出来祸害人。”
越说越过分,荣宣冷声:“段汀。”
段汀冷笑,“怎么,我说错了吗?”
“我开着免提,他就在这里听着。”
段汀手一抖,直接闭嘴不说话了。
“嘟”的一声,电话被人挂断,段汀后知后觉抹了一把脸,恼羞成怒骂了句“操。”
听到就听到,怂什么?
他说错了吗?
该心虚的分明是另一个人。
另一个人彼时已经睡下。
荣宣轻轻推开门,室内关着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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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门渗漏的光映在青年侧身轻蜷着的身形上。
没有安全感的睡姿。
玉流光本来不想睡。
但他实在没事做。
所有电子设备早在一个月前就尽数被荣宣收走了。
没法靠自己联系外人,也没法用手机打发时间。
平时除了看电视,就只能给花浇浇水,然后睡觉。
荣宣凝视青年片刻,不知在想什么,片刻后将门阖上。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愤怒值-5,现数值 85。】
*
次日,罕见,玉流光醒来时荣宣已经去公司了。
要知道近一个月,荣宣几乎没离开过别墅,再多事务都是派人到家里来汇报,连带文件都是在书房处理的。
玉流光认为这是一个好的兆头。
起码证明荣宣有把他那天的话听进去。
用过早餐,玉流光来到健身房。别墅在郊区,坐落在庄园里,占地面积很广,设施几乎一应俱全。
他仅仅锻炼了半小时,喉口就像有一团火焰在烧,很难受,玉流光苍白着脸色,顺手接过保镖递过来的矿泉水。
拧开瓶盖,他喝了三分之一。
仰着头,身后乌黑的发丝被一根黑色皮筋简单扎着,垂落在薄款布料上。淡色的唇沾着水色,水咽下去时,喉结会顺着滑动。
侧脸糜丽,鼻梁挺翘,睫毛长得像月牙。
保镖不知不觉看着这幕。
直到玉流光忽然转头,目光直直朝他扫来。
保镖慌忙移开视线,余光却见青年唇角轻翘,站了起来,他定在原地,拿着手里干燥的毛巾,一时之间不知该不该递过去。
“面生,新来的?”
保镖反应了一下,才低下头木讷应了声,“嗯……昨天刚入职。”
昨天?
玉流光拿过保镖攥在手里的干燥毛巾,轻轻擦拭额上细密的汗,他垂着头,保镖的手还维持着被抽走毛巾的样子,一动不动。
不知道是哪里飘来的白玉兰香,青涩,干净,纤柔。
无孔不入地侵占着保镖的呼吸。
保镖僵直地站定,眼睛都不敢乱瞟,玉流光擦拭自己的颈间,漫不经心开口:“哦,荣家的保镖入职要求很高的,你哪所学校毕业的?”
保镖说:“海、海大,我是外省人。”
“海大?”玉流光像是觉得惊喜,“我也是,看来你是我学长?”
像是没想到这么巧,保镖怔然看着他的脸,“真、真的?”
当然是假的。
玉流光垂眸擦拭双手。
他土生土长京市人。
但社交么,要拉近距离最好的方式就是套近乎。
玉流光:“你被安排来照顾我,都不知道我的信息吗?”
保镖惭愧:“我刚来,资料还没来得及看完……”
玉流光轻轻眯眼。
这样一个完美的利用对象。
不用白不用。
玉流光伸手。
保镖看着,不明所以。
“借下你的手机。”
“哦哦。”保镖赶紧把手机拿出来,双手递到他手心。
不经意间,他似乎触碰到青年的指尖。
一片柔软,却是冰凉的。
玉流光垂眼点开拨号,在记忆里搜寻了几个号码。
他记性好,几个气运之子的手机号都背下来了。
现在需要做决定的是,找谁比较合适?
这个人必须想和他分道扬镳。
必须救他出去后,不会像荣宣一样反手将他藏起来。
必须愿意救他。
前两条段汀倒是占了。
最后一条不占。
不过就算占了,玉流光也会皱皱眉,忽略他。
闵闻不占第一条。
祝砚疏?
玉流光敲下十一位数的手机号。
在按下拨号键前,苍白的指尖游移一瞬。
祝砚疏是个清冷的性子。
平时话少,有什么都憋在心里不说,看着甚至有些阴郁。
他不是很能确定这个人如今的心态。
不过算下来,只有祝砚疏勉强占了这三点。
祝砚疏必须救他。
他身上还有祝家百分之五的股份,当年接风宴父母送的,他只消失一个月不要紧,时间一长,谁都知道祝家少爷失踪了,肯定会引起不小的风波。
青年舔了舔唇瓣。
“嘟”的一声,他按下拨号键。
6. 恶毒真少爷6
土掉渣的铃声,像幽魂一样响了五秒左右,戛然断掉。
祝砚疏没有接。
玉流光垂着眼神情不变,第二次按下拨号键,这一次铃声响的时间长了点,或许有将近半分钟,“嘟——”
电话接通了。
彼时深秋,健身过后的燥热平息,衣服湿冷地贴着前胸和后背,玉流光不喜欢这种黏腻的感觉,轻蹙着眉往外走,“祝砚疏。”
他采用公事公办的态度。
愤怒值这东西,只能等出去后见到祝砚疏本人了,才能根据现场情况调整找出针对他的办法。
彼时,祝氏集团股东会议室。
所有股东都注视着那坐在主位的青年。
他面容清冷,薄唇紧抿,眉眼间聚拢着一团划不开的冷郁,就像会议室外肆意刮着的秋风。面前摆放着一份文件,骨节分明的手按在上面,捏着其中一份。
力道很大,揉得纸快碎了。
这似乎是无意识的举动。
青年一动没动,戴着蓝牙耳机,不知听到什么,他骤然松开手中被皱成团的文件,起身。
*
过程很顺利。
就是到地址这一步时,玉流光顿了一下。
他停下脚步回头,保镖为了表示自己的分寸感,一直不远不近跟着,没有刻意去听内容。
“学长。”
健身房外阳光正盛。
青年的声音温和,待他走近问他:“这里的地址是什么啊?我不太记得了。”
保镖几乎被青年那双清凌凌的狐狸眼照得没了理智,他问什么,自己就答什么。
要到地址后,玉流光对着祝砚疏重复了一遍。
祝砚疏“嗯”,也没有多说别的。
看样子确实,三点都占了。
事情还在预期内,玉流光松了口气。
他挂了电话,转头看向自己这位“学长”,眉眼松开,好脾气笑笑,“谢谢,还给你,改天我让荣总给你涨工资。”
保镖接过电话,受宠若惊道:“不用不用。”说完,他看玉流光还拿着水瓶和毛巾,便自告奋勇接过来,“我去给您洗干净。”
玉流光本要拒绝,但拿都被拿走了。
他应了声,“谢谢。”
*
荣宣回来后脱下西装外套放好,照例询问了青年今天在庄园内的动向。
得知他今天去了一趟健身房后,眉头微皱,找来医生。
玉流光有点小感冒。
昨天洗澡折腾,凉到了。
看完医生,他回到房间休息,荣宣也回到房间,打开保险柜的锁,拿出里面属于玉流光的手机。
他一开机,里面就弹出无数条消息。
有数字锁,这些消息都看不了。
荣宣盯着屏幕看了半晌,直到屏幕暗下去,他锁上保险柜,将手机放在床头。
脑子里想着还手机的事。
睡过去后,却又梦魇,回到那天 9 点 10 分。
*
接下来两天,玉流光的生活很规律。
该做的都做了,他不确定祝砚疏是哪天来,就只能先按兵不动。
跑步机定时十分钟。
青年按停,轻伏在台上启唇喘息,红意上脸,心脏跳得有些快,打在他耳畔,像是要跳出来。
身体素质实在太差了。
死那么一回,比原来更孱弱,连这种程度的健身都受不住。
喘了不知多久。
后颈突然搭上一块干燥的毛巾。
他侧头,水盈盈的狐狸眼看得荣宣脚步一滞,荣宣刚从公司回来,这会儿身上的西装革履还没换下,他就这么抓着毛巾,一点一点擦拭着青年透着薄汗的后颈。
捋开那点乌发,从雪白的颈后擦到颈侧,脸颊,锁骨。
青年一动不动。
雪白的肌肤被擦出一点柔软的绯色。
白玉兰香氤氲散开,萦绕在荣宣的呼吸之间,夹杂着似有若无的清苦药香味。
玉流光道:“今天下班挺早的。”
荣宣垂眸拧开瓶盖,递过去,“嗯,不想加班。”
“谢谢。”玉流光接过水瓶,喝了一口。
荣宣看着他,喝得唇瓣一片湿红,鼻尖沁出一点薄汗。
他抬手,擦去。
宽大的掌心放下时,却搭在了青年略冰凉的后颈上,玉流光似有所感,五指捏着瓶身,注视着荣宣俯身贴近自己。
唇上一热。
荣宣似乎总是控制不住想亲吻他。
有时候一个对视,他都能察觉到那双漆黑眼瞳下掩藏着的火热欲望。
荣宣舔去了他唇上清凉的水珠。
然后深入,撬开他并不刻意紧闭的唇齿,往更里面舔去。
软红的舌尖被人吮着,很快热气又上来了,他睁了下眼,胸口起伏,短促地找着缝隙喘息。
眉眼难耐地蹙着,面颊发了点浅淡的玫红,他认为够了,偏头想躲,却被人用手控住下巴,不偏不倚,这个湿热的吻愈发深切,口腔内的呼吸几乎全部都被眼前男人掠夺。
“嗡嗡——”
手机震动声。
荣宣气息发沉,皱着眉低头拿出一看,祝砚疏。
他不打算接,顺手关了震动模式,却又在放下时,改变了主意。
电话接通。
无人开口。
荣宣再次吻上去。
他记得以前,玉流光是有这种癖好的。
自第二次酒吧见面后,他们也算熟悉起来。
那次为了表达自己麻烦到他的歉意,玉流光请他吃了顿饭。
之后数次见面,熟稔起来,意乱情迷吻到一块几乎是顺理成章的事。
那一次,是段汀打来的电话。
玉流光也像现在这样,被吻得面带酡红,双眸湿润。
只是和现在的抑制不出声不同的是,那一次,他故意发出了轻轻的喘息。
荣宣虽然在国外念了好几年书,但观念相当保守。
尤其情事上,相当守男德。
他不太理解这种癖好。
但癖好是自由的。
只是喜欢刺激而已,有什么错
玉流光发现荣宣甚至接了电话,眼中罕见划过恼意。
谁有那癖好?
要不是要维持勾三搭四的反派人设——
他用力攥紧手指,【我现在还需要保持这个人设吗?】
系统看见一团马赛克,【不用,你现在是洗白流反派,做什么都是正常的。】
好的。
他偏头。
下巴依然被人捏着,挣扎不开,反而弄得皮肤有些疼。
攥紧手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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苍白的手指都攥到发红,他睁开眼,清凌凌的狐狸眼看着眼前男人沉沦的眼眉。
“啪”的一声。
男人被打得偏过头。
青年力道不小。
几乎没留一点余地。
荣宣的侧脸,几乎立刻就见了一道修长的红印。
他的吻停住,像是怔住了,被打偏的头微微回过来,注视着青年带着愠怒的糜丽眼眉。
刚被那样亲吻过,眼尾还沁着点湿红。
玉流光抢过荣宣的手机,挂掉电话,然后把手机扔回荣宣怀里,刻意加重几分力道,冷着脸说:“荣宣。”
“你真的有把我的话听在心里吗?”
荣宣舔了舔唇。
他碰了一下被玉流光扇过的位置,“嗯”了一声,似乎这才是自己熟悉的人。
这些天维系着保鲜膜一样的平和,他们之间,倒真像隔着一层保鲜膜了,谈什么都不尽兴。
他并不喜欢这种感觉。
就像青年身边竖立了一道高高厚厚的墙,而他始终被拦在墙的外面,哪怕碰到了他的唇,精神上也得不到太大的满足。
“那你还亲?”
玉流光冷着脸看他,“朋友两个字是什么意思,不需要我来解释吧?”
荣宣还是“嗯。”
玉流光半是演的,半是认真道,“你是想保持这种不清不楚的关系吗?朋友但接吻上床?”
他轻嗤,侧过头看向另一边,长睫恹恹垂下来,“如果这是你想要的状态,那我无话可说。”
荣宣:“我没这么想。”
他放下手,沉默几秒,“我只是心里不踏实。”
“所以你认为我那天说的话可信度不高?”
“……”
“你如果再这样,我没法考虑我们的关系。”玉流光闭了闭眼道,“甚至我自己都会模糊朋友的界限,你明白我的意思吗?我想像个正常人一样活着,相处、表白、恋爱、结婚,我希望这些环节缺一不可。”
“……”荣宣慢慢道:“我知道了。”
他滚动喉结,咽下口腔中熟悉的气味,站了起来。
手腕忽然被人拉住。
他垂头,青年握着他的手腕起身,盯着他叹了口气,露出点无奈的神色来。
侧脸被一直冰凉的手指轻轻碰了碰。
眼前是青年凑近的面容。
馥郁馨香,无所遁形。
“抱歉,上次还说不会再动手。”
青年放下手指,下一瞬,柔软的掌心贴在荣宣侧脸上。在被认回祝家前,玉流光经常兼职养自己,手上有薄薄的茧,但依然柔软。
荣宣在那双清凌凌的狐狸眼中,看到了不是那么真切的愧色,“疼不疼?”
荣宣按住他的手,拉下来。
“不痛。”
确实不痛。
那瞬间,他就只闻到他手扇来的香风了。
“我们都冷静冷静吧。”
玉流光正欲再说什么,就看荣宣的手机再次亮屏,还是祝砚疏打来的。
男人划开屏幕,接通。
不知是听了什么,他按住手机的力道瞬间紧了,手背上浮现青筋。
过了会儿,玉流光明知故问,“怎么了?”
放下手机,荣宣侧头盯着玉流光,不知在想什么,半晌开口:“祝砚疏来了。”
7. 恶毒真少爷7
此时此刻,郊区庄园大门处,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车停在路边。
秋风扫过,车窗半开着,吹在主驾驶位眉眼平静阴郁的青年身上。
他彻底将车窗打开,沉冷的目光盯着庄园里那栋最显眼的别墅。
荣宣去洗手间用冷水浇了回脸,冷水从眉弓滴落,清醒到有些冷了,才回了一趟房间。
他拿出青年的手机,大步朝外走去。
黑瞳在这一刻似是感到难以聚焦。
他抓着手里这只手机。
深秋,手机机身一片冰冷质感,攥在掌中就像攥住了玉流光那只瘦削的手。
或许放在以前,他得知有人找到这,第一反应一定是带着青年再换个隐秘的位置。
就他们两个人,亲密无间。
谁都找不到这。
玉流光勾搭的那些男人,全部都是过去式,只有他是最后的赢家。
但自从玉流光死过一回,荣宣是无论如何都做不出这种选择了。
他一阖眼,思绪稍朦胧地沉下几分,时间就会回到那天 9 点 10 分。
停止的呼吸、冰冷到捂不热的手心,苍白毫无血色的脸。
几乎成了梦魇。
荣宣心想。
是他害的吧。
是他害玉流光死了一回。
如果前一晚他们不吵架,他不捏着他的下巴逼他吃药,不在深夜拽着他一次又一次沉沦。
或许 9 点 10 分他推开那扇门,看到的就不会是紧闭双目面无血色的身体。
荣宣按着楼梯扶手,低头用力咳嗽几声。
血腥气涌了上来,他面不改色压下去。
房间还有一份那天医院下达的死亡通知书。
他甚至不敢看第二眼,锁在保险柜就像什么禁忌。
荣宣发沉地吐出一口气。
算了。
他压下四肢百骸流淌着名为不情愿的血液,往楼下走——他总不能真的关流光一辈子。
万一有第二次呢?
他不会想再体会一次那天推开门心脏骤停的急促感。
“怎么咳嗽了?”
楼下,青年坐在沙发上,像朋友一样递来关切的眼神。
他手里捧着杯温水,已经换下了健身的衣服,现在穿着的是一件简单的白衬衫,和宽松长裤搭配。
脚下一双干净的运动鞋。
温水润湿唇瓣,或许是知道可以离开了,脸颊竟也有了血色。
长发搭在后颈,盈盈看过来时,难得有些柔色。
荣宣压着喉口的血腥气,将手机递了过去,“这几天降温,可能是感冒了。”
他下意识提醒:“回去后记得按时吃药,我刚刚把服药的次数和时间都写下来发给你了,锻炼要适当,身边得有人盯着,不然……”
顿了一下,荣宣忽而收声。
神色不明,“差点忘了,这些祝砚疏都会关注的。”
玉流光闻言挑动细眉,放下手里的水杯,起身道:
“那是以前,现在祝砚疏多半讨厌我。”
他瞥荣宣,“不是所有人都像你一样。”
荣宣姑且把这当做夸奖了。
尽管他心里清楚,祝砚疏要是真放下了,生恨了,不可能还会再来别墅找玉流光。
收拾齐整后,两人一同走出别墅。
远处的黑车格外显眼。
祝砚疏不知何时打开车门走了出来。
他站在车门口,身穿薄款黑外套,身量修长,注视这个方向的眼眉疏离平静。
清俊的面容几乎没表情,看不出心底在想什么。
这幅模样,倒和他们几年前初次见面的打扮差不多。
*
按照剧情设定,玉流光是在和闵闻接触后,通过闵闻身边的几个兄弟才有缘有了认祖归宗。
无他,他和祝家的两个长辈长得实在像。
尤其那双狐狸眼弯起来神似,往那一站,清凌凌的糜丽之色几乎叫人一下想起祝家两个长辈。
本来就有人私底下议论过祝砚疏和家里人长得不像。
闵闻带着玉流光到兄弟几个跟前认人的时候,他们立刻就怀疑了。
私底下找了祝家长辈,还把照片给了他们看。照片里的青年坐在酒吧前台,身穿米色高领毛衣,皮肤雪白,眼眉昳丽。
他身侧是盯着他笑得一脸不值钱的闵闻。
那时候玉流光在酒吧兼职。
闵闻是来给他开单的。
祝父祝母几乎立刻就被照片里的青年冲击了。
像成这样,连亲子鉴定都不用做!
亲子鉴定到底还是做了。
匹配结果毫无疑问,玉流光确实是他们的亲生孩子。
而祝砚疏,毫无血缘关系。
得知这个惊天噩耗,祝母几乎晕过去,在医院躺了大半天,她就强压着悲痛带上一家人去学校找玉流光。
那天是小雪天。
雪花漫飘,落在人的鼻尖,一瞬间融化。
青年身着宽松风衣,信步而出,一头乌黑的狼尾发用一根绳绑着,落在后颈只有一小撮啾。
他很白,也实在美,只是简单地从那里走过来,就几乎吸引了周围全部人的主意,也不怪那时候闵闻像条警犬一样围绕在玉流光身边,一会儿舔他手指一会儿疯狗似的冲所以潜在情敌吠叫。
而那时,祝砚疏就像此刻一般站在黑车门口。
一样的黑外套,眉眼平静到疏离,注视着这个被自己鸠占鹊巢二十年的真少爷。
从那时起,他似乎就一直欠他了。
所以后来,青年私底下待他行迹恶劣,言语冷讽,他也没反抗过。
*
玉流光站定在祝砚疏身前。
一个多月没见,恍如隔世。
祝砚疏戴了眼镜,从有一段距离时,他就看清了青年瘦削的颈,细柳似的眉。
有点瘦了。
看他的眼神…也变了。
祝砚疏不明显皱眉。
等到人到了跟前,他才收敛自己的视线,垂下眼眉。
“之后我会搬回原来住的地方。”
荣宣没有看祝砚疏,只是平声和玉流光解释。
意思是,如果要找他,可以在原来的地址找。
其实他摸不准玉流光来找自己的概率究竟有多大。
玉流光:“好,我知道了。”
上车前,他又去看祝砚疏,自然开口:“哥,走吧。”
祝砚疏上了车,才蓦然一怔。
他像是听到什么绝不可能从青年口中说出的话似的,陡然转头去看他。
两人其实是一个年纪。
同年同月同日生,又是被抱错的,更分不出谁先出生一秒。
所以本来不该区分哥哥弟弟。
但被认回祝家后,父母为了口头好区分,就让祝砚疏当了哥哥,玉流光当弟弟。
玉流光没开口叫过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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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
祝砚疏也不在意,口头的称呼,没有一点实质性意义。
更何况被认回祝家后,玉流光一直没有答应上户口。
他现在的户口本依然只有一页。
突然叫哥。
车窗闭上,车内渐渐被暖气氤氲。
玉流光体质孱弱,畏寒,在暖的环境里脸色会薄红一些。
偏偏他又晕车。
关车窗时,吹不到清冷的空气,更容易晕。
玉流光偏头咳嗽,热气忽然覆上来,他垂着薄薄的眼皮,看见祝砚疏伸手拽过自己跟前的安全带,“咔哒”一声,插进凹槽里。
安全带系好了,贴在他手臂上的黑色外套却没有离去。
他闻到了祝砚疏身上清淡的药味。
生病了?
抬了下狐狸眼,视线里几乎被祝砚疏清俊的脸占据,对方面上依然不带表情,呼吸似是掠过他的颈侧,下一瞬,对方平声开口了,“荣宣对你做了什么?”
玉流光伸手按在祝砚疏黑色外套上。
他道:“好好说话,不要靠那么近。”
祝砚疏一顿,垂眼退回自己的位置。
他看向前路,手按在方向盘上,无知无觉下力道加重,手背青筋明显。
……变了。
如果是以前,他会拽着他的头发,冷眼问他凑那么近做什么?
荣宣做了什么?
才一个月,把人变成了这样。
车内沉寂几息,玉流光反手扎起了自己后颈上的黑发,“荣宣能对我做什么?就那样,你以为呢?”
祝砚疏将车开进市中心。
他平静问:“你们做了几次?”
“……”
“停车。”
猛一刹车,祝砚疏五指攥着方向盘,侧头去看青年。
他还是习惯他用这种命令式的语气。
“咔哒”安全带被解开。
衣领力道加重,抓在祝砚疏领间的那只手雪白,透着淡淡的清香。
他眼睛不动,就这样顺着玉流光拽去的动作,顺从地往他的方向靠。
两人的距离瞬间逼近。
青年垂头,玉白的指尖从领间落到祝砚疏凸出的喉结处。轻轻一按,这只喉结就上下滚动一番。
祝砚疏黑眸垂下来。
他下颌紧绷,似是隐忍,似是不情愿,却又不得不被他如此对待的模样。
玉流光瞬间松手。
指尖撤去,祝砚疏有刹那甚至觉得心头空了一秒。
他慢半拍凝视着青年微润的双眸。
“抱歉。”玉流光竟然道歉了。
他坐回原位,重新系上安全带,试探了一下祝砚疏对自己的感情,应该是厌大于喜……那就不用担心了。
“我想通了一些事。”
他道:“刚才我和荣宣的相处你也能看出来,我跟他和解了,所以……”
祝砚疏系上安全带,重新开车。
他沉声接过这话,“所以你也想跟我和解。”
“嗯,以后我们就当一对正常的兄弟,各自拿着各自的股份在公司共事。”
祝砚疏攥紧方向盘。
一声没吭。
车内沉寂再次弥漫,不多时,车停了下来。
玉流光下了车,刚推门进屋,就听到了热情的吠叫声。
下一瞬,一条矫健的黑狗冲了过来,往他身上一扑,努力舔舐他的脸颊,留下一片热乎乎的水汽。
8. 恶毒真少爷8
一切都是瞬息之间发生的事。
黑狗太久没见到主人,兴奋到没了分寸,足有大几十斤的体重顷刻间猛扑到玉流光身上,他轻闷一声,被压得往后踉跄几步。
在即将不稳倒地时,一个宽阔的胸怀将他揽在怀中,玉流光轻喘着睁开眼,蹙着苍白的眉转头,看着祝砚疏将自己扶稳,冷眼看向黑狗,训斥的语气,“发财。”
这头,发财也意识到自己做错了事。
它小心翼翼匍匐在地,爪子贴着青年白净的运动鞋,舌头轻轻舔舐他白皙的踝骨。
有些痒,湿漉漉的。
玉流光倒没生气。
他平复受惊的呼吸,就挣开祝砚疏的手,屈膝摸了一下黑狗的头。
紧实的皮毛在柔软的手心里跳动,黑狗用力在他手里拱来拱去,发出热乎乎的吠叫,“汪!汪!”
像在哀嚎他这一个月哪去了。
发财是玉流光捡来的。
今年三岁了。
很黏人,很护主,家里每个人它都看不惯,高冷形象,就只跟着玉流光。
只有这种时候,才会兴奋到到处乱舔。
湿哒哒的。
青年起身,接过祝砚疏递来的纸巾。
祝砚疏注视着他。
青年垂着头,纸巾漫不经心从玉色的手间慢慢擦过,一路擦到瘦削的腕上。
雪白肌肤下,青色的血管格外鲜明、羸弱。
看着他将水色一点点拭去,祝砚疏垂下眼,想起从前。
那时候青年刚回到祝家。
他不愿意改姓,不愿意叫祝流光,父母很难过,劝他来和他谈谈。
他语言艺术并不佳。
找到人时,只是用平铺直叙的语气告诉他,既然回来了就该改姓,姓祝。
母亲很难过,哭得眼睛都是红的。
认为玉流光在怪他们当年不细心,连自己小孩都分不清。
祝砚疏清楚看到,自己在说完“劝解”的话后,青年糜丽的眼中流露出的讥色。
“十几年前,我爸妈想给我取个小名,叫发财。”
他的爸妈,就是祝砚疏的亲生父母。
已经去世了。
青年靠着沙发,右腿交叠在左腿上,姿态随意地注视他,浑然不像贫穷人家出生的孩子。
他轻描淡写,“我拒绝了,现在我认为,这个名字应该给你用才对。”
“我要改姓,你是不是也得改?祝砚疏,玉砚疏……祝发财?”
那漂亮到摄魂的双眼中流露一点兴味, “祝发财,挺适合你,以后我就这么叫你了。”
后来养了黑狗,也叫发财。
有时候他分不清玉流光是在叫狗,还是在叫他。
但他也这样舔过他的手腕。
那时候,青年也是这样垂着眼睛,漫不经心用纸巾擦拭手腕上的水渍。
——
得知儿子回来了,祝父祝母连夜从外省赶了回来。
他们不知道玉流光是被荣宣带走了,得到的消息是他去国外旅游散心。
期间一点消息都没有。
他们一直很担心。
如今可算回来了。
“流光。”祝母上前抱了玉流光一下,心疼地抓着他的手腕上下检查,“又瘦了,就说你自己照顾不好自己,下次要出去旅游叫上砚疏一块,公司那边我跟你爸去管。”
在长辈眼里,两人关系尚可。
当年祝砚疏身份事曝光后,媒体说什么的都有。
可他到底在祝家生活了那么多年。
如今亲生父母也没了,祝父祝母哪舍得完全抛弃他……再说,祝砚疏其实也是无辜的。
他那时候就是个婴儿,怎么会知道自己到底来自哪里?
又怕对玉流光不公平,祝父祝母只能加倍对玉流光好,平时拉近两兄弟的关系。
一把人接回家,就给了百分之五的公司股份做礼物,连带名下多处房产,游轮,全都一并赠与。
他们的孩子吃够了贫穷的苦。
他们只能用金钱,加倍灌溉他。
握着青年手腕的那只手很温热。
是母亲的温度。
青年弯了弯眼,“最近都有按时吃药,我感觉身体好很多了。”
死过一次的事,他提都不提。
父母俩擦着泪,叫来家庭医生给他检查身体,忙前忙后。
祝砚疏去拿玉流光的病历本,交给医生。
他眼眉地退到角落。
目光穿过几人,停留在谨遵医嘱的青年身上。阴影分割在碎发下,细细咀嚼着这两个字。
他不可能和解的。
*
忙了一天,玉流光总算有空回到房间。
一打开手机,无数条消息就弹了出来,有闵闻的,段汀的,祝砚疏的。
祝砚疏就发了一条。
应该是他消失那天发来的,【你在哪?爸妈找你。】
令人意外的是,段汀发的消息竟然不少。
玉流光蹙着眉点进去。
段汀:【玉流光。】
【我给你个解释的机会。】
【和我谈的时候,你跟祝砚疏没断干净?】
【回复我。】
大概是太久没回,下一条消息是第二天发的,明显恼羞成怒了。
【真好笑,你以为我问这些是旧情难忘吗?】
【我就是想知道自己有没有被绿!】
【给你推个心理医生(微笑)我建议你去看看心理问题,不拈花惹草你不舒服是不是?】
【人呢???】
【真好笑,以为我上赶着求你回复?】
【爱回不回,删了,以后别联系了。】
第三天凌晨 6 点 28 分。
段汀:【111。】
“……”
神经病。
玉流光皱着眉,从头翻到尾,最末尾的消息停在一周前。
这次应该是被删了。
他顿了一下,没有发消息去试探有没有红感叹号,退出了聊天页面,转而去看闵闻的。
闵闻跟发财性格很像。
消息多到看不完,他只看了最后几条。
闵闻:【你回家了是不是?】
闵闻:【荣宣这个死舔狗终于肯放你走了,操,我明天就来找你。】
闵闻:【其实现在也能来,如果你答应的话,回我个小猫爪子好不好?】
闵闻:【小狗摇尾巴.jpg】
“……”
玉流光关上手机。
他和系统分析,【荣宣和闵闻最容易降,祝砚疏的态度我还得试探,段汀……啧,真的很讨厌他讲话,最后再管他算了。】
系统闷声:【还有一个气运之子呢?你们几年没见了。】
玉流光一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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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时候,他没想过以后还会有交集。
所以这些年,几乎没有刻意打听那个气运之子的下落。
现在这么久了,他都不知道那个人在哪。
玉流光将手机放到一侧,躺下拉上被子盖住头。
急不得。
该见会见到的。
*
深夜。
祝家一片漆黑,笼罩在雨夜中。
“咔嚓”一声。
房间门忽然打开一条缝隙。
缝隙后,笼罩着祝砚疏清俊的眼眉,他站在黑暗里,表情几乎看不清,手按在门把手上,就这样把门推开了。
走进来没有脚步声。
快要入冬,天寒,青年换上了单薄的睡衣,此刻靠着枕头侧躺,柔软乌黑的长发散在身后。
他睡眠很浅,祝砚疏是知道的。
一点动静就会醒。
以前他偷着来找他,把人吵醒后,几乎免不了被骂。
这次呢?
祝砚疏钻进了玉流光的被窝。
清淡的白玉兰香混着苦涩药味,柔软温和,润物细无声地侵入着他的呼吸。黑暗中,他隐忍地抿住唇,手搭在了青年的腰身上。
细得能掐住。
玉流光瞬间醒了。
他睁开带着冷调的眼,视线里撞入祝砚疏清俊的面容,有一瞬间,他还以为自己仍然在进行涨愤怒值的任务。
那时候为了折腾祝砚疏,他经常三更半夜把人叫来自己的房间。
有时候会做一些过分的事。
祝砚疏没有拒绝的机会。
片刻,青年收拢了眸中的冷色,玉白的手在探入被窝,攥在祝砚疏的手腕上。
用力,抓了下来。
他打开了床头的小台灯,黑暗无所遁形。
“你做什么?”
祝砚疏只觉得手腕上的触感冰凉,细腻。
他起身,看着小台灯的昏黄照映在玉流光雪白的面颊上。
“什么做什么?”
祝砚疏反问:“不是你说的,每周三来你房间找你?”
玉流光:“哦,以后不用来了,我说了,和解。”
和解和解。
又是和解。
做了那么多错事,一句轻描淡写的和解就想掩盖过去所有,丝毫不顾及被他留在原地走不出去的人是什么心情。
祝砚疏清冷的眉眼变得晦涩不明起来。
他就这样看着玉流光,片刻,就在玉流光以为他要想通时,眼前暗下去,轻哼一声,他被按在了身后的枕头上。
一个说不出是什么意味的吻就这样落在青年唇上。
他四肢无力,全被祝砚疏桎梏着,略一挣扎,雪白颈间的青色血管就会浮现轮廓,脆弱得像是将要被攀折。
祝砚疏垂着头,小台灯光线昏暗,笼罩在他一团郁色的眉目间,看不清表情。
只有滚烫的鼻息和纠缠的唇齿在沉压压的雨夜翻涌难以抑制的冲动。
玉流光被吻开了唇。
他偏着头,细密纤长的睫毛轻闪,难耐地轻喘一声。
随后,他伸手拽住祝砚疏的头发。
疼痛在发根处传来,祝砚疏反而松了眉,低头缓慢舔舐青年饱满的唇珠,将那处的淡色一点点染红。
玉流光拽住他的头发,用力到手指发红,他用空出来的一只手掐在祝砚疏颈上,喘着气冷声:“停下。”
9. 恶毒真少爷9
昏黄的台灯为这微妙的气氛添上暧昧。
喘息声,经久不散。
青年眼尾沁了水红,折射一点暧暧的润色。
望向他的眸中是冷的,手指也是冷的,掐在他的颈处,他一滚动喉结,就能感觉到骨头从青年柔软掌心滑过的感觉。
祝砚疏被掐着喉咙,神经质咬住舌尖,感到久违的兴奋。
凭什么和解?
不该和解的。
他就该这样和玉流光纠缠到底,哪怕是不清不楚的关系,哪怕已经清楚面前这个人游戏人间的真面目。
他本来就欠他。
出生起就欠他。
欠他二十年的优渥生活,欠他一双亲情,早还不清了,更别提和解。
祝砚疏道:“怎么不直接扇我一巴掌?”
玉流光莫名地盯着祝砚疏片刻,松开手指,湿红的唇瓣轻启,“我不会再这样动手。”
祝砚疏困惑:“为什么?”
“哪有为什么?”玉流光将祝砚疏推开,“这不是好习惯,你别告诉我,你喜欢这种感觉?”
祝砚疏咬住舌尖,疼痛神经刺激得他清醒几分。
他被推得起身,修长身量一直起,整个上半身就没入黑暗中,再看不清面容。
“你要和所有人和解?”
“嗯。”
祝砚疏:“之后呢?你要做什么?”
玉流光轻描淡写:“你们做什么我就做什么,工作、生活,无非就是这两样。”
祝砚疏这回安静的时间有些长。
“为什么要突然改变?”
既然在荣宣那什么都没发生,为什么要改变一直以来的生活方式?
仅仅因为关锐发送给他们的文件?
想起关锐,祝砚疏眼中掠过冷漠。
关家体量不小,只是如今成了祝、闵、荣家的眼中钉,撑不了多久,走下坡路是迟早的事。
玉流光没回答。
他侧过头,关上小台灯,昳丽的眼眉氤氲在暗色中:“很晚了,你该去睡觉了。”
祝砚疏垂头看着他,一动不动。
青年重新躺下。
被子拉上来,遮住脸。
他没管祝砚疏。
*
次日,清醒时祝砚疏已经不见了。
不清楚是什么时候走的。
玉流光也没在意,换上衣服下楼,刚下几个台阶,熟悉的声音突然从客厅传来。
他垂头一看。
闵闻是体育生,足有一米九。
整个人看着高大,样貌上乘,性格也相较不拘小节,说白了就是蠢,冲动。
这会儿他坐在沙发上,热情地和祝母聊天,活像把人当成岳母,不断找话题。
“流光。”祝母看到走来的青年,终于松口气,她招架不住这种热情的小年轻,“闵闻来了,你们有段时间没见了吧?来叙叙旧。”
闵闻怔了一下,转头,眼神直勾勾地看着玉流光。
像是没受到关锐发来的那些文件的一点影响。
“你们聊。”
玉流光和闵闻对视一眼,偏头说:“我去趟洗手间。”他朝着洗手间走去,洗漱。
水温有些冷,他调热了。
水流从青葱似的手指间溜走,将皮肤温出一点红意,青年低头,用发绳捆住黑发,随后低头往脸上洒了点水。
闵闻走近时,他几乎立刻意识到。
这个人就是行走的暖炉。
哪怕隔着一点距离,身上那股源源不断的热意仿佛还是能顺着空气包裹在他身上,避都避不开。
玉流光按着水龙头,侧头去看闵闻。
闵闻眼神直勾勾的。
看着青年糜丽的面颊被水珠沾湿,错落有致的额发也被水洇湿一些,黏在额发间。
他看到他唇上沾着的湿红。
想舔干净。
“怎么?”玉流光拿过干燥的毛巾擦脸,轻描淡写瞥他一眼。
闵闻被这一眼瞥得喉结紧了紧,下意识说:“上次打电话,你说你在住院?身体又出问题了吗?”
末了还骂了句:“荣宣这人大少爷性子,真照顾不好你,不如我来。”
玉流光放下毛巾:“老毛病了,没什么大问题,你别这么说他。”
闵闻表情一变,“这一个月你们相处出感情了?你帮他说话!”
“……”
“他要是这么说你,我也会帮你说话。”青年垂下眼,忽而又道,“闵闻,以后到此为止吧。”
闵闻今天来这里,是想见见玉流光,和他讲话,聊天,然后表明立场,告诉他自己丝毫没把关锐发的那些文件放在眼里。
结果一句到此为止把他钉在原地。
闵闻以为自己听错了。
“什么?”
到此什么为止?
玉流光道:“这些事情都到此为止。”
他走到闵闻身侧,闵闻下意识屏了下呼吸,又放开,嗅到他发间浅浅的清香,还有颈间的白玉兰息。
这些气息很熟悉。
熟悉到有些陌生了。
青年注视着他,“我已经跟荣宣和祝砚疏他们说好了,和解,当不当朋友都行。”
都什么跟什么啊……闵闻思绪有些混乱,勉强从中理清,“……你谁都不要?”
虽然话糙了点。
但细细一琢磨,是这个理。
玉流光淡淡道:“你不要把自己放在被选择的位置上,当朋友也挺好的。”
闵闻:“这俩都答应了?”
顿了下,“嗯。”
“那不就剩我了?”闵闻脑回路不知怎么长的,听了这话舔了舔唇,兴奋地看着他,“我不答应!我不当朋友,我只想跟你复合。”
“我们还像以前那样好不好?”
“……”
安静。
“我再也没去过酒吧了。”
过了会儿,闵闻提起这事,语气还有些沉重,“你不喜欢这种场所,我真的再也没去过了,我喝酒都是偷偷在家里喝的。”
他恨死关锐了。
要不是关锐,他现在都和流光结婚了。
他把他当兄弟,他拿他当原配打,一个劲想小三上位。
难怪当时带流光去见几个兄弟,只有关锐一直没礼貌地盯着流光看。
想起往事,闵闻恼得额头青筋一跳一跳。
玉流光看着他:“……”
闵闻又道:“我当初装穷也是他撺掇……”
闵闻承认自己大学那会儿是有点傻逼。
搞什么要爱不要钱的纯爱。
装穷试探流光,是爱自己的钱还是爱他的人。
可提起这他又有点委屈。
他虽然傻逼了点,但当时也只是想想,没打算付诸行动。
是关锐,一直在吹耳旁风。
说什么哪天来个更有钱更大方的,流光肯定跟人跑。
说什么患难出真爱。
换成现在,闵闻只会想自己有钱,全给流光花怎么了?
有钱不给老婆花,那算什么男人?
要老婆跟自己一块穷,没出息。
一失足成千古恨。
被分手了才知道自己有多傻逼。
闵闻抿直唇线,小心翼翼盯着玉流光看。
玉流光错开视线,没有回应这些,只是若有所思往外走。
和解不了,就将计就计。
既然闵闻不愿意放手,那就一错到底好了。
*
等吃完早餐,祝砚疏刚巧从外面晨跑回来。
看到闵闻,他擦拭额发的动作顿了一下。
“发财。”祝砚疏听到这个称呼,条件反射朝人看去。
沙发边,青年穿着棉拖鞋,对着大黑狗嘬嘬。
他没有扎头发,就这样随性地披散着,眉眼昳丽到雌雄莫辨的地步。
裸露在外的脚踝一片冷白,被黑狗舔了又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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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晕染成红色。
不知道这条狗怎么那么爱舔流光。
“痒。”他抓了一下狗颈部的肉,修长的手指漂亮冷白,陷入黑色毛发里。狗被抓着抬起头,吐着舌头继续舔他手腕。
舔来舔去,没完没了了。
玉流光蹙着眉,松手。
他在桌上抽了几张纸出来,一并抹到腕间,做这个动作的时候,一道强烈的视线注视着这边,存在感强到无法忽视。
他侧头看向祝砚疏。
“早。”
稀松平常的打招呼,仿佛昨晚的事没发生。
祝砚疏看了眼那条黑狗,垂下眼,无可无不可地“嗯”了一声,“早。”随后走进洗手间。
闵闻皱眉,匪夷所思看着两人平淡的交流。
真成朋友了?
他又去看青年。
琢磨没一会儿,就起身自告奋勇,“我给你扎头发。”
玉流光顿了一下,将皮筋递了过去。
他捧过水杯,饮了一口。
———
白天几乎在健身房渡过。
下午回到家,忙完一阵,玉流光回了房间,并且反锁上门。
他原来是有反锁门的习惯的。
只是这个月被荣宣关着,荣宣有别墅每个房间的钥匙,门锁不锁也没区别了,他才渐渐没了这个习惯。
否则昨晚,祝砚疏说什么都进不来。
青年坐在床边打开手机。
他一条条掠过联系人,指尖停留在荣宣上。
常联络,才有感情。
指尖按下去前一秒,后台突然响起提示音。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愤怒值-5,现数值 80。】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愤怒值-5,现数值 75。】
……
【提示:气运之子[闵闻]愤怒值-5,现数值95。】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2,现数值 98。】
接连不断,叮咚不停。
足足响了半分钟。
玉流光被吵得蹙眉。
【你卡了?】
系统:【没有,一并放出来,看着比较有动力。】
系统:【气运之子荣宣现在情绪不是很稳定,可以联络一下感情。】
玉流光:“刚准备打电话。”
他重新将注意力放回手机上。
游移的指尖停在拨号键。
手机震动,荣宣先一步打了进来。接通前,玉流光回忆系统刚刚说的“情绪不稳定”是什么意思。
碰到什么事了?
“嘟”的一声。
手机来到通话界面。
荣宣没有开口。
电话里,只有他呼吸粗沉的喘息,在无边的夜色里莫名有些暧色。
青年皱眉。
他看了眼手机,“你在干什么?”
另一边,休息室中。
四周安静,没有开灯,只有月光从落地窗照射进来的朦胧光影。
荣宣撑着头,额头布着细密汗珠,他表情不太好,甚至堪称沉郁,眉头紧锁,脑子里一幕幕闪过玉流光出事那天的画面。
他看了眼自己的手,有些冰冷。
电话里,青年清凌凌的嗓音传来,“荣宣?听得见吗?”
像是有一只手隔空伸了过来,是他熟悉的冷淡温度,却熨烫了他鼓动的心口。
荣宣缓慢放下手。
他毫无聚焦的双眸缓过来,“嗯,刚睡醒,做了个梦。”
做梦?
玉流光关切,“噩梦?”
荣宣:“嗯。”
玉流光说:“梦都是反的,你现在还在公司吗?”
荣宣松开领带,“在公司,准备加班到一点回去,你呢?”
玉流光道:“在房间,没什么事情,我来找你吧,别加班了。”
他起身穿鞋,荣宣听到了电话里传出衣服的摩擦声。
10. 恶毒真少爷10
一楼,客厅里。
没开暖气,空气透着秋意的冰凉。
黑狗趴在地毯上,闭着眼一动不动,而在它不远处,祝砚疏正表情平淡地站在桌前,眼前是一杯渐凉的温水。
他将药粉倒进去,疏冷的眉目在灯光下毫无情绪。
药的苦涩味散开。
有人踩着阶梯下来,他听到动静转头扫了眼,目光顿住。
现在是夜里八点半。
玉流光没有穿睡衣。
身上是一件宽松且单薄的雪白外套,领子折叠,露出修长雪白的颈子。
他有一米八高,身量高挑纤细,比例完美,顺着旋梯下来时像是一道清丽的风景线。
长发用黑绳扎着,自然柔顺地垂落在单薄的脊背上,搭在扶梯上的手被灯光照得雪白透明。
他要出门。
显而易见。
这个点出门要见谁?
祝砚疏神色不明,面无表情将杯子里棕色的药液一饮而尽。
这浓郁的药味是人都能闻到。
青年看了祝砚疏一眼,想起那时在车上嗅到的药香,祝砚疏体质向来好,又不像别的男人或多或少有抽烟或喝酒的毛病,还经常锻炼,什么病到现在都没好?
他掀起狐狸眼:“你生病了?”
“嗒”的一声,是祝砚疏放下杯子的声音。
“嗯。”
也不解释是什么病。
或许是不希望别人问。
玉流光也就没有多问,假模假样的关切也得符合时宜,例如刚刚那样对待荣宣。
一个人脆弱的时候,会竭尽所能攀住眼前的浮木。
青年勾着车钥匙。
那双清凌凌的狐狸眼在灯光下转开,“早点休息。”
竟是就这样走了。
客厅再度寂静。
祝砚疏站在原地,目光盯着他离开的方向看了许久,久到冷气灌入肺腑。
他看向杯子。
灯光折射在上面,晃得刺眼。
他突然将杯子扫到地上。
哐当。
玻璃碎片飞溅。
*
从祝家到荣氏集团二十多分钟的车距。
荣宣本来打算在玉流光到之前,再处理几份文件。
可他一低头,大脑就处理不了任何的文字信息,想来想去全是青年。
他索性放下文件。
去休息室换下了西装革履。
车停在荣氏集团车库。
青年推开门出来时,被迎面吹来的秋风冷得轻颤。
本就白皙的面颊,更是苍白。
他蹙起柳眉,一关车门,就看见本该在办公室的荣宣出现在自己眼前。
“在这等多久了?”
青年松开眉,主动朝着荣宣走去。荣宣看到他身上穿着的单薄外套,眉头不自觉皱起。
他习惯性去摸他的手,摸到一片冰冷,“怎么穿这么少?”
问完,荣宣神色又忽然绷了一下,迅速收回手,生硬地转移话题,“没等多久,十分钟左右。”
荣宣的手是燥热的。
贴着手指,还挺舒服。
玉流光弯曲指尖,轻飘飘落了一句“是吗?”随后向着荣宣走近,他肌肤里散发的浅淡的白玉兰息在近时很容易嗅到,偏偏自己一点都不知道。
以前荣宣就问他,是不是喷香水了?
玉流光说自己从不喷这种黏糊糊的水渍。
不是香水,那就是体香了。
是连出薄汗,那种白玉兰息都会更香的体香。
亲密贴合时,鼻尖抵着他柔软的肌肤能嗅到更多,令人成瘾。
荣宣舔了下唇。
目光落在他身上。
青年糜丽的眉眼轻挑,声音悦耳,“现在还不是冬天,两件衣服够了,哪里少了?”
荣宣道:“你的手很冷。”
“我手一直这样,你又不是不知道。”
玉流光轻描淡写,“或者你像以前那样给我暖暖?”
他的语气听不出是不是开玩笑的意思。
现在两人是朋友,是从所谓“未婚夫”关系退化成朋友的普通朋友。
上次荣宣越界吻他一次,挨了个巴掌,又被人一个巴掌一颗甜枣地抚住脸颊,问疼不疼?
玉流光一直很擅长这些。
有时候都叫人分不清他是有意还是无意的,到底怀的是怎样的心思。
注视下,荣宣垂眸伸手,勾住了青年冰冷的手指。
他一点点往上,指腹从那柔软的手心、手背摩擦而过,直到彻底攥住整只玉白的手。
被摩擦过的位置,生了一片浅淡的红晕。
确实是燥热的。
像一个行走的暖手袋。
青年漫不经心想着,狐狸眼瞥向荣宣。
“朋友之间,帮忙暖暖手应该是正常的,对吧?”
荣宣看着他,“对。”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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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愤怒值-5,现数值 70。】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愤怒值-5,现数值 65。】
降得真快。
他似乎已经掌握诀窍了。
推开休息室的门,荣宣打开暖气。
这时候,他只能松手。
现在是九点多,荣氏集团灯火通明。
大多员工都还在加班。
玉流光看着荣宣递给自己的热水,上面还冒着水汽,他蹙了下眉,反问:“没酒么?”
荣宣将热水放在桌面,客观道:“你不能喝酒。”
“又不经常,一年也不见得能喝上三回。”
“况且,你以为我找你是来干聊天的?”
荣宣盯着他看了片刻,转身打开酒柜。
里面全是上等的酒。
他挑来挑去,才找出一瓶低浓度的,拿了两个酒杯。
倒酒时,荣宣问:“你有烦心事?”
是关锐又找他了?
还是又和哪个男人有了牵扯?
倒完酒,荣宣直起身。
他的目光从青年雪白的颈侧滑过。
“不是你有烦心事吗?”玉流光单手托腮,头也不抬,抿着杯沿喝了一口淡酒,“只是简单的噩梦,你不可能大张旗鼓打电话给我。”
他的敏锐力惊人。
这酒不苦。
就是涩,味道也淡。
不好喝。
青年想着,却又抿了一口。
荣宣坐到他身侧。
他偏头看见青年托腮,睫毛很长,低垂着,白皙的脸在手心里压出一点痕迹,往下,淡粉唇上沾着晶亮的酒渍。
荣宣转开视线,声线微哑,“没有烦心事,真的只是做噩梦了。”
他掩饰性喝了一杯酒。
玉流光“哦”了一声,“那就好”,放下托腮的手,他给自己又倒了一杯。
有一搭没一搭聊着,他的手机叮咚几声,进来几条消息。
或许是醉了,他的行为慢半拍,并没有拿出来看。
苍白的双颊生了红晕,眼睛微润。
荣宣的思绪却越来越清醒。
他偏头,注视着青年水润的狐狸眼,喊了他的名字。青年过了会儿才慢吞吞“嗯?”一声,轻飘飘瞥他一眼,手腕被宽大燥热的掌心攥住也没半点反应。
这酒分明是低浓度的。
怎么会醉?
荣宣抓着他的手腕,目光落到青年淡粉色的唇面。
11. 恶毒真少爷11
休息室暖气充足,酒精发散开,麻痹了思绪。
或许是有点热了,皮肤雪白的青年轻轻蹙着眉,将外套拉链往下拉开。
里面是一件单薄的长袖,领口宽松,露出秀致的锁骨。
攥着他手腕的手忽然加重力道。
玉流光随意垂头扫了眼自己不知何时被抓握住的腕骨,掀起眼帘。
荣宣正看着他。
英俊的眉目下,一双漆黑的眼瞳露出青年熟悉的热欲,那目光一寸寸钉在他的唇面,明明无声无息,可却给青年一种自己的唇肉正在被人隔空舔舐,啃咬的错觉。
他想吻他。
从刚开始就在想。
实在难以理解,怎么会有人那么爱接吻?
无数次落在唇上的视线赤裸裸,他装醉都要装不下去了。
玉流光半阖眼,清丽的双眸中氤氲出一片水雾。
他的视线变得模糊,耐心地等待着,那本该落在腕间的燥热掌心,不知何时和他交握在一起。
手指插入青年的指缝,十指相扣。
一个暧昧到像情侣的姿势。
读取到默认的讯号,荣宣逼近,荷尔蒙气息扑面而来,彻底将玉流光包裹在内,他抓住男人的衣领,向上仰起头,雪白的颈子在灯光下泛着浅薄的红。
明明是向上的姿态,唇瓣近在咫尺,像是在讨一个吻,可青年游刃有余的气质实在太突出。
荣宣一时间,完全分不清他到底醉没醉。
他没有往下深想。
反而顺着衣领那只手攥紧的力道,俯身将青年完全禁锢在沙发之间,低头吻住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瞬间像沾了水的海绵,填补了心头空的那一片。
他情不自禁想要更多,吻的力道加重了些,两片脆弱的唇被人含着舔咬,滚烫的热息扑得玉流光双颊也红了些。
他被人抓着手,按在身后的沙发上,躲不开,每每偏头都会被人吻住脸颊,清晰的啃咬感在雪白面颊留下了浅红的印子。
他只能偏回头。
唇瓣又被堵住。
这次被人吻着唇缝,深入到里面,荣宣从来都不喜欢最素的嘴唇碰嘴唇,每次吻都一定要吃到他的舌尖,将他口腔里的水液扫荡干净,全部染上自己的气息。
“啾”
“哈……”
吻得实在重。
下颌被男人用手控着,连躲都躲不开。
青年蹙着眉,每次喘息都被人截住一半,最后他只能由着荣宣渡给自己空气,双腿无力地曲起去顶对方的腰腹。
停…下…
荣宣轻喘,亲了一下他的脸颊,嗅着那股令人上瘾的白玉兰息,大脑发烫,继续往下,在他修长雪白的颈部吻出一个红印。
随后,他举起青年被自己攥得五指发红的手,贴在自己脸上。
“往这打。”
就像以前那样,每次亲久了玉流光都气急,总要打他一下才会消气。
他其实不是很介意。
这个习惯不用改。
贴住脸的柔软手心微微曲起指骨。
在荣宣专注的注视下,青年将手收回,像是猫猫揣手一样藏在了怀中。
原本苍白的脸色,这会儿红成一片,眼尾洇着漂亮到惊人的玫红。
暖气开太足了,肌肤上覆上一点薄汗,乌黑发丝黏在上面,垂着眼有种颓废美。
荣宣拿过遥控,将室内温度降下来。
空气一冷,玉流光又咳嗽。
伏着沙发咳了会儿,他接过荣宣递来的温水,温水顺着喉咙流入胃里,整个人都宁静下来。
“不打。”玉流光压着喉咙的痒意,“我说了不动手,哪对情侣谈恋爱是这样的?”
情侣——荣宣眼眉攒动,大脑发烫,“你……”
“现在还不是。”他像是不知道自己随意一句给人掀起怎样的波澜,眼尾还洇着春意的红,捧着温水慢悠悠道,“荣宣,虽然我们认识了好几年,但真正交心相处几乎从没有过。”
“我不想草率,所以我得再考虑一段时间。”
多么郑重多么谨慎。
玉流光对待他们的关系已经认真到不能再认真了。
他又怎么可能会催?还去为难他?
这番话已经是个定心丸,从没希望到有希望,这中间的跨度之大横跨几年。
再等一段时间而已,他等得起。
荣宣完全忘记玉流光是个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的性子。
也忘记他曾经不止一次说过这些甜言蜜语,而他轻信的后果就是陷入黑色漩涡中出不来,彻底深陷泥沼。
总之此刻,或许是灯光正好。
或许是青年眉目温和,柔软地注视着他。
他几乎忘记那一个月发生的事,忘记那个梦魇,轻而易举信了。
“叮咚。”
“叮咚。”
手机频繁跳出消息提示。
荣宣道从意识不清醒的大脑中,短暂回到现实。
他道:“怎么不看?”
玉流光打开屏幕,没有避着荣宣,随手一滑消息,“祝砚疏问我什么时候回家……啊,十点多了,时间好快。”
他起身,“我喝了酒不能开车,你司机借我吧?”
荣宣点头,“我送你。”
夜晚十点多,荣氏集团仍然灯火通明。
走出旋转玻璃门,外面正吹着寒冷秋风。
荣宣挡在玉流光面前,替他打开车门,一句轻飘飘的“谢谢”落下,他抿紧了唇,才跟着坐进去。
这会儿两人倒是安静下来。
二十多分钟的车距眨眼就到了,荣宣心情落下来,发现玉流光脸色又变得有些苍白,眼眉病恹恹地垂着。
连到了都没发现,思维像慢了半拍。
醉了?
他打开车门,将人抱了出来。
同时,祝砚疏听到车子熄火的声音,走出门一看。
没想到会看到这样一幕。
秋风中,身形瘦削的青年被人托着腿弯抱在怀中。
乌黑的长发被风吹得有些散乱,眉目照得糜丽。
一双勾人的狐狸眼含着朦胧水汽,往他的方向看着,像在看他,又像没有。
祝砚疏喉口烧起火辣辣的血腥气。
他几乎是钉在原地,死死看着这幕,直到荣宣走到跟前,才克制住血气的冲动。
祝砚疏神色紧绷,伸出手,想把人接过来。
谁知荣宣侧身一避。
“放我下来。”
玉流光勾着荣宣的脖颈,被人抿着唇放下。刚站稳,他似是还有些不舒服,细柳似的眉轻蹙着。
三人堵在门口。
头顶的灯光亮得刺眼。
祝砚疏看见玉流光颈部的红痕,他肌肤白,这点红鲜明得刺眼。
往上,柔软的唇瓣颜色也红得不正常,那股糜丽的春意几乎到现在都没退下去。
这就是他口中的朋友。
这就是他口中的和解。
风流浪子回头是最大的谎言。
祝砚疏神经线像是断了一条,清俊的脸覆上寒冷,他倏尔抓住玉流光的手,将人拽到自己身边来,一把将门关上。
“砰。”
荣宣用手抵了一下,门没顺利关上。
他冷漠地看着祝砚疏。
“干什么?”玉流光竟然是维护荣宣,皱眉瞥祝砚疏,“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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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有点没礼貌了,来朋友不邀请他进去坐坐?”
祝砚疏:“朋友?”
他面无表情转头,一言不发往客厅走,玉流光像是被这场闹剧弄得酒醒了,低声道:“你要进来坐坐吗?”
青年脸实在苍白。
刚刚又喝了酒,实在不能再支撑着聊了。
荣宣道:“不了,你早点休息,改天我来看你。”
“好。”
说完,两人对视几秒,一个回到车内,一个关门上楼。
祝砚疏神情不定地起身,跟着他走进门,反手就将人按在门后。
“唔……!”
一点缓冲都没有,祝砚疏直接捏着他的下巴吻了上去。
直冲冲地,甚至磕碰到了牙齿,玉流光疼得眼尾洇了水色,那处还没消下去的绯红春意被这一星水色沾得更是糜丽。
他来了气,伸手就拽在祝砚疏的头发上,发根处尖锐的疼痛并没有带离祝砚疏半分,反而助长了他的气焰。
唇瓣用力缠绵,磕碰,他几乎是发了狠地亲他,从饱满的唇珠吻到湿润的口腔,吻出接连不断地水渍声。
玉流光躲不开,胸脯剧烈起伏。
他实在控制不住自己,什么任务不任务,猛地拽着祝砚疏的头发往后,抬手就是一巴掌。
照着另一边,又是一巴掌。
他用了全部的力气,打到手心发麻,发红,冷冷斥道:“发什么神经?”
祝砚疏被打得呼吸粗沉。
并不算疼。
但这种精神上的兴/奋,压倒了他汹涌成龙卷风的神经。
祝砚疏道:“我确实是神经。”
他自言自语,“你说和所有人和解,就是这样和解么?”
玉流光气不过,又推了祝砚疏一把。
他从门上直起身,背脊上的骨头被压得酸疼,“这就是你突然发疯的理由?你怎么知道我不是被荣宣强迫的?”
祝砚疏缓慢看他。
“反正事情不是你想象的那样。”玉流光冷声,“倒是你,让我大开眼界。”
祝砚疏有些无法思考。
他应该很了解玉流光了。
可这一刻,他分不清他哪句是假,哪句是真。
哪句又代表什么意思。
片刻,祝砚疏平静道:“我不信。”
玉流光嗤笑,“我让你信了吗?”
祝砚疏:“那我凭什么不行?”
玉流光看向他,祝砚疏神经质重复了一遍,“为什么我们不能像以前那样?”
一个个,都死活要和他搞恋爱那套是吧?
谈起来烦死人了。
一天到晚查岗,看手机,逼问行程,如果不是必要,玉流光一点都不想走恋爱这条路。
对他们好还不够吗?
只要能降愤怒值,他可以满足他们很多事。
偏偏每个人都和他作对。
玉流光冷着脸。
是祝砚疏熟悉的模样。
“过来。”
他定了一下,朝着玉流光走过去。
青年坐在床边,抬眸注视着他,过了两秒,祝砚疏像以前那样屈膝在他脚边,变成自己抬眸注视他。
忽然,青年离他近了些,长发偶然拂过他的眉,留下馥郁的白玉兰息。
一只冰凉的手抚在他脸上。
力道很温柔,和青年吐出来的言语却绝对不温柔。
“爽吗?”
他像是真的疑惑,“那么想回到从前,我那样对待你,你很爽吗?”
这个视角,完完全全的居高临下。
祝砚疏仰视着,精神里的病态因子再度沸腾,他忽而心跳加速,口干舌燥起来。
12. 恶毒真少爷12
几息沉默后,玉流光清晰看到祝砚疏额头青筋不受控制挣扎跳动的弧度。
这个人向着他贴近了。
原本是屈膝,现在膝盖碰到了冷硬的地面,几乎像是跪着。
兴奋、躁动、蓬发的欲望……
全部聚集在祝砚疏的一处。
他确实是有病的。
普通的治疗手段治不好,就需要玉流光用非常规手段来处理。
更何况,他变成这样难道不是玉流光一手调教的吗?
从青年被认回祝家起,到他掐着他的脖子说出“你生来欠我”这句话,到从祝家高高在上的独子变成玉流光一人的跟班——为什么要和解?为什么能和解?这些光怪陆离的回忆片段定格在初见,祝砚疏耳边所有的喧嚣都停了,他半垂着眼,再开口时,喉口气息滚烫到声音喑哑难辨。
他说:“是很爽。”
清俊的面容没什么表情,说出来的话极具反差,“精神科医生说我精神有问题,给我开了药。”
他平静道,“其实除了这些外,我也没觉得自己有病到哪里去。”
能工作能养家。
能挣钱给玉流光花。
他低下头,额头青筋仍然在挣扎。忽然半弓着身子,呼吸越来越滚烫。
“呃——”
蓬勃汇集之处,一只运动鞋竟不轻不重踩在上面。
祝砚疏额头落了薄汗。
他抬头看着青年,光源被遮挡,青年雪白秾丽的眉目在他眼中像蒙了一层朦胧的灰雾。
那透着发香的乌黑,随着青年直起背脊而从他呼吸中离开。
运动鞋轻捻着。
祝砚疏几乎伏在玉流光膝上。
他攥着他垂在一侧的手腕,呼吸滚烫地在上面落下一个吻。
唇不离开,就这么贴着他腕间脆弱的青色血管。
玉流光没有将手收回,尽管又痒又热。
他踩着运动鞋,漫不经心想着后续的计划。
荣宣那边稳得住,系统在刚刚回程路上一次性把愤怒值放出来了,降到了45。
祝砚疏这里和计划中想象的不太一样。
预想是兄友弟恭,相亲相爱一家人,可实际上——
眼前身材高大的青年半弓着身子伏于他膝前。
再往下,一片阴影的暗色,什么都看不清,只有那喷洒在他膝上和手背上的炙热呼吸,连声音都压着。
他的腿一直这么有点酸,遂松开了那处坚硬。
事已至此,只能换条路了。
“你喜欢这样?”
玉流光再度开口。
祝砚疏眼底发红,额头抵着他雪白的手背,没抬头,咬字清晰,“嗯。”
玉流光:“可我并不想再和以前一样。”
祝砚疏血液一冷,抬头。
视线中的青年褪去了方才的冷冽,唇边一抿,冰凉的指尖轻轻抚于他的眉眼之间。
那双漂亮的狐狸眼,专注地低垂着端详他。
“我可以给你个机会。”
他用正常的语气说着,可祝砚疏却觉得像在蛊惑,那瞥他的盈盈眼色,一开一合的柔软唇瓣,发间勾勒的香气,分明就是蛊惑。
连抚在他眉间的冰凉之间,都藕断丝连。
“我们可以相处试试,等过那么一段时间,或许我有感觉了,可以和你谈恋爱。”
玉流光指尖撤下,“至于刚刚荣宣送我回来这事,你别多想,不是你想象的那个样子,我跟他没什么关系。”确实没关系,都是追求者而已。
玉流光最擅长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
所有人都知道,他其实并不稀罕跟谁解释一句什么的。
所以这会儿的解释,含金量尤其高。
侧面印证了他对这段关系是认真的。
祝砚疏几乎跟荣宣一个状态。
听什么信什么。
他垂下眼睫,重新低头,亲了亲玉流光雪白的手背。
藏在阴影下的那只手,则攥住了青年瘦削的脚腕,对方似是意想不到,小腿肚轻轻一抖。
这种小反应弱化了那股盛气凌人的倨傲,像是瞬间从云端上的冷雨化作了他怀中的一捧柔软。
玉流光轻轻吐出一口气。
他抬头,不轻不重一踩,没一会儿,这个还半跪着的“哥哥”就彻底跪在他面前。
鞋被人取下来。
线条优美的足弓紧绷。
他眼眶盈了点泪,眼尾和鼻尖都是红的,又因为体质孱弱 ,任何反应都明显,忽然像是受了什么莫大的刺激一般,手指拽在祝砚疏头发上,手都在发抖。
没多久,祝砚疏就抬起头盯着青年颤动不止的眉睫,喉结一滚。
青年眼睛一闭,“……下不为例。”
祝砚疏握住他的手,过了会儿才不明显地“嗯”一声。
*
那晚过后,祝砚疏的愤怒值降到了 80。
现在摆在玉流光面前的新难题是时间管理。
他拿着祝家的股份,并不常去公司,所以等于不用工作。
时间本来很充裕,毕竟祝砚疏和荣宣都不是什么无业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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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相反都忙得很,就算他们要培养感情,时间也撞不到一块去。
可偏偏还有一个闵闻。
事情都这样了,再来个闵闻似乎也不难接受……可闵闻时间就多了,他不是家里的独子,头上还有两个大哥,闵闻几乎可以给玉流光发一整天的信息。
尤其是在他前两天释放过“有希望复合”的讯号后。
闵闻:【定位/这家好像很好吃,要来试试吗?】
闵闻:【转发链接/偶然在视频平台刷到的新歌,这歌词讲的好像我们啊。】
闵闻:【这个歌手长得和我也有点像呢。】
像这样的消息,闵闻能不间断发。
分享欲多到炸裂。
玉流光就回个表情:【猫猫看镜头.jpg。】
敷衍一下,他连消息都没怎么看,更没点开这首歌的链接。
上方又出现对方正在输入中的字眼。
仿佛又回到大学时期跟闵闻谈恋爱时,被逼着必须要一直看手机回消息的阶段。
蹙了下眉,他退出社交软件。
这时顶部突然弹出来几条短信。
玉流光顿住,点开,一条条往上看。
回到这个位面后,他没有刻意关注过关锐的动向。
对于这个揭发自己“真面目”的人,他根本没放在眼里,要不是回忆剧情,甚至想不起还有这么个人在。
结果关锐还敢发短信骚扰他。
青年面无表情,短信所属手机号是陌生的,但内容一看就是关锐的嘴脸。
雪白指尖停留在屏幕上。
【宝宝,为什么都这样了你还能跟他们搞暧昧?】
【如果不是荣宣把你带走,现在你应该在我这里。】
【我昨天跟着你,看见你和荣宣接吻了,我嫉妒得想杀了他。】【你来找我吧。】
【我手里还有很多照片,我都备份了,段汀他还以为我全销毁了,哈,你明天下午/定位/来这家酒店找我,否则我会把这些东西发给媒体。】
段汀?
玉流光点开定位扫了眼,无可无不可轻嗤,发了条消息给关锐,【段汀找你了?】
显示对面是空号。
他心有预料,面无表情,将定位截下来,消息一并清除。
系统:【你要去?】
“嗯。”
去,怎么不去。
他不怕关锐手里的那些所谓脚踏几条船的证据,这事甚至能利用起来,降低某个气运之子的愤怒值。
他就是手痒,想打关锐一顿而已。
13.恶毒真少爷13
客观来说,关锐是个很能找麻烦的性子。
这是玉流光对他唯一的评价。
当年他被闵闻带去见几个所谓的发小,认了一圈人,轮到关锐的时候,这人就坐在角落,当着在场所有人的面直勾勾盯着他。
眼神发直,露骨。
导致闵闻气急上头,拽过关锐就是一顿打,浑身戾气地说你看我对象干什么?
关锐那时候喝了不少酒。
在几个发小的阻拦下,他将视线从青年身上收回,给的理由是喝醉了,还真诚地向闵闻道了歉。
认识那么久,关锐是个什么性子闵闻也是知道的,醉酒后六亲不认的状态确实不可避免,加上后来关锐再没和流光联系过,所以在他看来,这事也算是含糊过去了。
但是,有一就有二。
闵闻不知道的是,自己在和流光恋爱时,流光不止一次收到过关锐的短信。
有时候是下流露骨的照片。
有时候是和关锐正经形象完全不符的骚扰挑逗。
玉流光通常都是面无表情,直接拉黑账号,尽管下一次对方又会换个新的账号骚扰。
不过私底下,他们确实没怎么见过了。
再次在只有他们二人的情况下见面,是在玉流光刚和闵闻分手没多久。
关锐找到他,第一次正式提出恋爱请求。
那年那时正值初春。
温度渐渐热了,褪去了冬时的寒冷。
青年在社团办公室收拾剩下的文件,对于关锐一番热切的话没有丝毫表示。
从关锐的视角看去,能看到青年垂下的眼睫,他的眼睫很长,尾部轻轻往上翘一点。
虽然春来冬去,但有时外面吹风,还是会有些冷,所以他身上是一件比较单薄的长袖卫衣,乳白的颜色,贴着肤,分不清谁更白了。
过长的黑发被扎起,是他不常扎的高马尾,随着低头的动作,乌黑的发丝尾部会垂在肩颈上,让人的目光不由自主停留在那截线条漂亮的颈子上。
清冷干练。
实在漂亮。
等青年抬头,就看见关锐裤间明显支起的弧度,他似是怔了下,随后那双清丽冷淡的狐狸眼染上了厌恶,“啪”的一声,文件被放在办公桌上。
玉流光确实是从没把关锐放眼里的。
所以那些下流短信,露骨的照片,或是此刻关锐无形中对他的冒犯,他都没有明显心境起伏。
他只是认为,关锐有点烦了。
一而再再而三占据他任务之外的时间,像条不懂看人眼色的流浪狗,着急忙慌想被主人牵回家。
再不处理,以后这条流浪狗会坏他更多事。
他冷淡扫过,抬腿就是一脚。
踹下去,又嫌脏,最后揣在关锐腹部,“砰——”关锐整个人都被踹到身后的办公椅上,椅子被一个成年男性的体重带动着,在地面发出刺耳的呲啦声。
他眼前一晃,目光里是青年刚刚抬起踹来的那条修长匀称的腿,被宽松的裤子包裹在内,只有最下面的脚腕露在外面。
关锐像是被踹爽了,梗着脖子粗喘一声,抬头去看罪魁祸首。
青年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垂着俯视他,眼珠清丽得像玻璃球。
初春天气变幻莫测,一个不留神就容易生病,青年紧抿着唇,压下喉咙处将要咳嗽的痒意,一份文件砸在关锐脸上。
像是一个清脆的巴掌。
文件从关锐脸上滑落,掉在地上,关锐眼睛虚焦一分,还在遗憾为什么不是真正的巴掌。
他的手心一定是柔软的,冰冷的。
会带着特有的白玉兰息。
“再来找我,我见你一次打你一次。”
冷冷的警告语气。
文件都没捡,青年直接一把推开门,消失在关锐视野里。
关锐慢吞吞转动视线,拖着椅子坐到青年站过的位置。
似乎还能嗅到那股香气。
他想着青年离去的背影,那截纤细的腰身,还有往下弧度更饱满的地方。
忽然亢奋地伏在办公桌上。
手往下伸去。
*
无论从什么角度来说,这都是一场不欢而散的谈话。
流浪狗不处理干净,确实坏了很多事。
所以现在玉流光来处理了。
下午两点,他来到关锐给自己定位的酒店。
这家酒店保密性很好,来之前都要预约,他站在门前,再次打开定位看了眼。
只有定位,没有房间号。
正当玉流光蹙眉时,一道声音突然在他身边响起,“请问是玉先生么?”
玉流光的目光从手机上移开,看向来人,一幅陌生面孔。
“嗯。”他放下手机。
男人笑着说:“关先生叫我来接您,请吧。”
玉流光没说什么,朝着酒店大厅走去。
今天温度更低。
将要入冬,清晨刚下过一场大雨,这时候酒店门前一片潮湿。
他走进来,眉眼带着恹色,又踏进电梯。
电梯不止他们两人。
还有一个身材高大的男人。
对方穿着夹克外套,头发染成酒红色,戴着口罩看不清脸。
玉流光的目光在他身上停留了几秒,移开,走了出去。
这里是五楼。
电梯门关上,男人突然说了句等我下,再出现的时候,手里已经多了一瓶矿泉水。
玉流光拧开了,至少表面上这瓶矿泉水是没开过的。
他淡淡看着男人。
男人搓着手说,“我也不知道里面有什么,关先生让的,您配合一下……”
他打断,“关锐在哪间?”
男人一愣,“那个就是。”
他指着电梯右手边第三间。
玉流光直接走去。
同时打开手机,给祝砚疏打了个电话,一秒钟就挂断。
他把定位发过去,手机关机。
至于为什么不发给荣宣,荣宣的愤怒值降了一半了,这场顺水推舟的任务,还是放在祝砚疏那比较合适。
反正系统说愤怒值不会再涨回来。
很快,玉流光停留在这扇门的门前。
身后的男人见他不肯配合,也不敢说什么,看了一会儿就走了。
系统有些担心,【关锐要是做什么……】
“他肯定会做什么。”玉流光语气平静。
【那你还?】
“不让他做就行了。”
轻描淡写到,仿佛这只是一场随手就可以开始的游戏。
青年抬手敲门,没人应,又将手放在门把上。
一扭,门就开了。
他走进来,转身将门关上。
这时,一直良好的直觉忽然察觉到有什么逼近。
青年舔了舔唇瓣,目光眯起注视着倒映在眼前这扇门上的人影。
对方站在他身后,连呼吸声都没有。
玉流光松开冰凉的门把手,回头。
关锐倏尔朝着他露出森白的牙,见他没有露出被吓到的表情,有点遗憾道,“要吓到你真不容易……水没喝?”
他扫过青年手中的矿泉水,轻笑一声,混不在意地拉过他的手腕,亲昵道:“没关系,把这杯喝了。”
玉流光甩开他的手。
远处的一张桌上,摆着无数张照片,里面只有一个主人公,玉流光。
有在校园里步行的照片。
也有在周末在奶茶店兼职的照片。
更多的,是他和闵闻在一起的照片。
这一部分照片被撕开,闵闻被扔进了垃圾桶。
关锐从桌上拿起水杯。
注意到他的目光,舔了舔唇瓣说,“流光,我喜欢你这么久,收集了你很多照片。”
“只要你今天伺候好我,以后我就再也不纠缠你,这些照片我也会当着你的面全部销毁。”
“现在,喝下它。”
水杯递到玉流光跟前。
他垂着眼睫,目光依然注视着那些照片,关锐有些看不清他的面貌。
他肆无忌惮地打量着青年今天的打扮。
青年今天没有扎头发。
乌黑柔顺的发丝随意披散在身后,隐隐透露发香,而身上则是一件宽松连帽黑外套,拉链敞开,里面是件单薄的底衫。
明明和初见浑然不似,可关锐却不由自主想到两人第一次见面。
那会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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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值第一个学期的尾声,一月的京市落了点雪。
见面地点在某个唱吧的高级包间,人还没到,几个发小已经谈论了一圈,都在好奇闵闻这个初恋到底是何方神圣,能让闵闻从一个对爱情不感兴趣的母单圣手,变成铁骨铮铮的恋爱脑。
可不就是恋爱脑么?
自从谈上,闵闻天天在发小群分享他和玉流光的爱情。
哪怕玉流光对他甩脸色冷言冷语,他也超爱,甚至有好几次,闵闻在群里明争暗秀地说自己和对象吵架了,很苦恼的样子,吵架次数这么频繁,几个发小就感觉他对象有点凶,隐晦地提了几句。
结果被这个死恋爱脑反驳,说越凶越爱,这证明他和流光之间什么都可以说,不需要顾忌这顾忌那。
太抽象了,以前怎么看不出闵闻这么癫?
人还没到,几个发小的好奇心拉满,目光都似有若无地朝着门口飘去。
而这其中,格格不入的大概只有关锐。
关锐对这种无聊的认人仪式没有任何兴趣,也对闵闻的坏脾气初恋没有任何好奇心,他喝着酒,脑子里想着一些别的事,或许是太过沉浸,或许是酒精麻痹了神经,导致连时间的流逝都察觉不到,总之等反应过来时,空气突然就安静了。
有人推开了门。
接着是一道好听的声音。
“说了很热,拿开你的手,烦不烦?”
脾气真的很坏。
这种情况,他们居然还在吵架。
不,准确来说是青年单方面输出。
青年走在闵闻前面。
他身形高挑,纤细,有种独特的气质,身上穿着一件不算厚的羽绒服,戴着红色围巾,下半张脸埋在其中。
竟然是留着长发的。
黑长直,披散在身后,没有扎起来,而他后头的闵闻手腕上总是系着一根黑色皮筋。
青年进来以后,就没再对着闵闻发脾气。
他的目光一一扫过众人,关锐能感觉得到他的眼睛在自己身上停留了一下,或许只有一秒,接着又移开,去看下一个。
他将围巾扯下来,露出了完整的脸。
关锐清晰听到,周围传来的抽气声。
青年实在美得突出,美得惊心动魄。
他孱弱的眼眉是蹙着的,显出几分恹色来,唇色却很深,不难想象在推开这扇门之前,他是怎么被闵闻压在怀里亲吻。
可能会亲得眼尾发红,完全控制不住生理,所以才会对闵闻发脾气。
关锐又喝了一口酒。
目光跟被钉死一样,所有发小都已经强迫自己移开了目光,只有他一动不动,宛如失了魂,直勾勾看着那张脸。
气得闵闻叫他,“关锐?关锐?”
接着是一个拳头砸过来,“你他爹一直看我对象干什么?!想死吗你?”
拳头砸得关锐颧骨火辣辣地疼。
他总算肯移开目光,手一挥就将桌前的酒扫到地上,“抱歉,喝多了酒,在想事。”
在想怎么弄他对象。
怎么不算想事呢?
几个兄弟都在劝架,闵闻似乎忍住了再打的欲望,关锐却回不过神,直到喝酒的时候,几个兄弟互相碰杯。
玉流光拿着酒杯,碰了碰他的杯子。
他的手腕似乎也是香的。
碰杯时,这股香气浓郁到遮不住。
关锐心说自己真醉了不成?否则怎么看见青年冷着脸,将酒杯里的水泼到自己脸上?
他浑身震荡,冰冷黏腻的酒水顺着他的发丝流到眉眼间,隔壁唱吧包间似乎在放声高歌,吵得他耳朵一阵阵鼓动,突然,像是从幻想回到现实,关锐被人泼了一脸的水。
他脸上还带着笑。
森白的牙,尝到了水无滋无味的味道。
关锐脸上的弧度僵住。
他怔愣着,看着青年眼中熟悉的冰冷厌恶,像几年前在社团办公室一样,一只玉白的手指猛一拽住他被水泼湿的头发,拽到墙前,一撞。
“伺候你?”
关锐大脑一阵阵钻心的疼。
他快分不清现实和回忆了。
发根被拽得生疼,这只看起来脆弱的手,却压着他的脖子,又往墙上撞了一次。
14.恶毒真少爷14
彼时,一无所知的闵闻正在家中搜索情侣约会圣地。
虽然他和流光还没复合,但这不要紧!流光说了,会考虑和他重新来过的。
考虑不就是答应?答应不就是破镜重圆?
胜利的曙光就在眼前。
闵闻势必要让自己成为流光的首选。
至于荣宣这些竞争对手,他皱了皱眉,又觉得不足为惧。
毕竟复合这事,流光只和他说了。
而且他还是流光初恋。
初恋的杀伤力,懂的都懂。
闵闻想到几年前和流光之间的甜蜜,就不由自主弯唇,这让看他整天家里蹲十分不顺眼的闵母骂了一句,“有这空不如去公司帮你哥他们!真把自己当纨绔了?”
闵闻转身说:“我这个纨绔一不抽烟二不喝酒三私生活干净,再说了我哥他们还不谈对象呢,就我谈了,我可是第一个能领对象回家的。”
他压下嘴,继续搜,关锐发来的消息就是在这时弹出来的。
闵闻皱了下眉,停下浏览风景的手,点开关锐的消息。
自从闹掰,他们很久没有私下聊过。
要不是家族有往来,他甚至想删了这个账号。
关锐发的什么东西?
定睛一看……定位?
闵闻莫名其妙点开定位,箭头落在华天酒店这栋建筑上。
什么意思?
挨打了群发找人捞他?
闵闻轻嗤,打算当没看见,可他的手刚滑出页面,一种莫名的直觉又驱使他再次点开这个页面。
华天酒店保密性很好,专接待明星老总,还配备有专业的安保系统,不可能出现群殴事件,再说关锐这个人,除了夺朋友妻这件事上比较没下限外,为人其实算得上高傲。
不大可能是莫名其妙给他发这么一条定位。
他们之间如今的关联,只剩下流光,那就是……挑衅?
定位、挑衅、酒店……
流光。
像被什么迎头痛击,闵闻脑袋嗡一声炸了。
他为自己脑子里莫名串联的字符一急,手都有点发抖,点开流光的猫猫头像刷了几十条消息。
没人回,他又打电话。
最后电话甚至打到了祝砚疏那里。
“喂?祝砚疏?你能不能联系到流光?”
闵闻着急忙慌往外走,点开定位,生怕耽搁一秒,“我打电话给他他不接,发消息也不回,他上次跟我说要回家里公司上班,他现在是不是跟你在一块?”
闵闻发动车,踩下油门。
他盯着定位,电话里的人回答得有点磨叽了,他着急,差点要骂出声,祝砚疏平静的嗓音就响了起来,“他为什么要回你信息?”
闵闻眼前一黑。
无数次,他想开口说流光答应自己会考虑复合这件事,以后他们可都是一家人,说话放尊重点。
可事情没个定局。
流光也不喜欢他拿着这种事到处乱说。
闵闻忍了忍,挂了电话,转而打给荣宣。
结果荣宣干脆没接。
他气到一踩油门,冲着华天酒店前进。
不要有事不要有事……
*
祝砚疏放下手机。
他对闵闻这通电话有点莫名其妙,拿起面前的企划案,继续往下看。
过了几分钟,祝砚疏放下企划案。
他鬼使神差点开流光的头像,试着发了条消息给他。
手机屏幕一闪。
接着,流光发来了一条新的消息。
祝砚疏顿了一下,不是很确定屏幕闪烁的那一秒,是不是进来电话了。
他垂着眼睛发现这条消息是个定位。
点开看了两眼,他切回拨号界面,是一个播来一秒的电话。
联系人,流光。
一切都显得怪异。
无论是闵闻的电话,还是这个定位,还是这一秒的来电。
祝砚疏发了条语音,问青年这个定位是什么意思。
没人回,他垂眼点开定位,仔细观察上面的建筑。
脑海里忽然又想到闵闻在电话里急躁的语气。
祝砚疏唇线一压,倏尔起身往外走。
*
段汀正冷着脸开车,目的地是华天酒店。
谨慎心作祟,他认为关锐在阳奉阴违。
所谓的照片,他其实根本没有全部销毁。
他不能忍受被人算计,所以派了人去跟踪关锐,调查清楚,总之绝对不是因为还喜欢玉流光想为他善后。
侦探今天打来电话,说关锐在一家酒店待了一个上午。
同时下午两点,他在酒店门口看到了玉流光。
这个刻意被段汀麻痹在酒精下的人名,就这么在电话里冷不丁灌入他的耳朵。
段汀先是脑袋空了两秒,随后神色几乎立刻阴晴不定。
这两个人为什么会在一起?
尽管他不喜欢玉流光,但不得不承认的是,他了解玉流光,不可能会看得上关锐。
还一块出现在酒店这种地方。
段汀握着方向盘的手,青筋浮现。
随后不久,三辆低调奢华的豪车,一前一后地停在了华天酒店停车场。
*
房间里的气氛冰冷凝滞。
地面洒了一地的水,关锐半跪在墙边,被青年抓着发根狠砸了两下墙,然而钻心的疼痛反而使他大脑越发清晰了,这种刺激甚至化作了磅礴的欲望,他渴望舔舐这只抓着他头发的手。
关锐转开脸,面容扭曲,额角的血顺着眉弓划在鼻梁上。
隔着血水,他看着冷漠注视自己的青年,咧开嘴笑。
“流光。”他咧着嘴,痛得粗喘,“流光,宝宝,我可以让你高兴一会儿,多打几下。”
“但打完,就该气消了,你身体不好,打不过我的。”
“或者,过会儿再打?你知道吗?我给闵闻发定位了,到时候他一过来就能看到我们……会气成什么样?”
“砰!”
拽住他头发的手,用力到几乎发白。
玉流光压着他的后脑,往墙上一撞,然后拽着他的头发让他看向自己,发根的拉扯感尖锐鲜明,关锐被拽得迎面看向他,他嘴里尝到点矿泉水的味道,还有血液的腥气味。
矿泉水里有助兴的东西。
他没喝,是准备给流光的。
这会儿自己尝了点,本来也不足以奏效,可或许是心理作用,他感觉浑身发热,额头的青筋都不受控制地跳动几下,发红的眼睛炙热地看着近在咫尺的青年。
他闻到了,青年发间的香。
还有他衣领上,颈间,肌肤里散发的白玉兰香,很淡,却勾着他的神经,令他几乎嗅到恨不得贴上去。
关锐突然开始挣扎。
玉流光的手腕一直僵着,用力到有点疼了,这一下没能把人控制住,他眼睛一跳,猛地直起身往后退,关锐往前一扑,就这么扑了个空。
关锐撑着手,眼前很模糊。
他把玉流光说得轻描淡写,可其实拽住他头发往墙上撞的力道是实打实的,他皱了一下眉,晃动脑袋清醒,不甘放弃。
绝对不可能放弃。
他已经快要一无所有了。
他成了关家的弃子,因为得罪的人太多,闵家、祝家、荣家……乃至暗地里的段家。
家里已经和他切割了。
他什么都没了。
付出这么多代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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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想要的,一定要得到。
关锐跌撞着爬起来。
走向他。
玉流光眼前在发晕。
突然直起身,孱弱的身体有些受不住,他苍白着脸色咳嗽,揉着酸疼的手腕。
血腥气逼近,他用手背抵着唇抑制咳嗽,抑制那令人作呕的铁锈味,在关锐阴森着脸冲过来时,抬脚踹过去。
身体不合时宜产生了要吃药的信号。
玉流光的心跳跳得很快。
体温降下来,额头覆上薄汗。
他不想再和关锐耗,转身就朝大门走,谁知关锐被踹到地上,猛地又是往前一扑,抓住他的手,然后往下一拽。
他不受控制趔趄,那张苍白糜丽的脸终于浮现冰冷,弯身下去捡起水杯玻璃碎片,朝着关锐拽自己的那只手就是一划。
见了血,他的指尖也见了血。
玉流光却没在意。
他照着关锐脸上一扇,“这样伺候你?喜欢吗?”
“很喜欢拍照片吗?好,那你就这样,我给你拍。”
他拿出手机,开机,把关锐这幅狼狈的模样拍下来,“还想发给媒体?我给你取个标题怎么样?昔日关家二少爷因得罪人,被关在房间殴打,喜欢吗?”
“说话。”
关锐舔了下嘴角。
脸上火辣辣的疼。
他思绪浮沉,眯着眼睛勉强看清青年。
窗帘全部是拉上的。
房间里开着灯。
青年低垂着头,昳丽到惊人的眼眉冷蔑他,看他的眼神像在看一条狗。
关锐听见心脏沸腾的声音,和自己的回答:“……喜欢。”
玉流光起身要走。
关锐伸手,抓住了他的裤腿。
宛如小强,打不死,又爬了起来。
而玉流光已经没有多少力气跟他牵扯了。
他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机能正在极速下降,他需要吃药,需要进医院静养,需要离开这个吵闹狼狈的地方。
他眼前发晕。
“砰砰!开门!查房!”
突然,门口响起解救声。
玉流光思绪很慢,他想,可能是巧合,可能是祝砚疏赶到了。
门上传来打卡声,下一秒,被人从外面打开,几个保安和一个红发男人冲了进来。
他微微歪头,还没反应,这幅发丝黏在颈肩,整个人孱弱又糜丽颓废的模样就被人看在眼里。
下一秒,酒红色头发青年迅速上前将他打横抱起。
这人身上的味道很熟悉,像是多年前午后厨房里的烤饼味,又透着太阳晒过头的燥热气息。
对方声音绷着,“我送你去医院。”
玉流光抬手,扯下了这人的黑色口罩,过了一会儿才说:“果然是你啊?”
红发青年趔趄了一下,迅速冲进电梯,后方,关锐也被保安架起来。
现场迅速清净。
电梯门开,段汀急促的脚步骤然停下,不知看到什么,眉头青筋不规则跳动,转身就躲到大花瓶后面。
他的血液冷下来。
看着被人拦腰抱在怀中的纤瘦青年。
…
祝砚疏和闵闻在停车场相遇。
两人谁都没搭理谁,一前一后往酒店走。
倏忽间,祝砚疏动作顿住。
而不远不近跟着的段汀,脚步也停下。
闵闻陡然:“流光!”
正被人抱在怀里的青年,隐约听到有人在叫自己。
他没睁眼,实在困,且累,只是将脸往红发青年的衣间转,闭着眼睛,薄薄的眼皮泛了点清红。
祝砚疏掐住手心。
随后上前,冷淡地道:“我是他哥,把他给我。”
15.恶毒真少爷15
红发青年看了祝砚疏一眼,置若罔闻,只是将怀中人抱得更紧。
一个寻常青年男性的体重,本该是稳健有力的。
可被他托在臂弯里人,却轻如蒲苇。
明明当年他们一块读高中的时候,玉流光的体质还没弱成这样。
红发青年鼻腔有点酸,忍住胸口蓬勃的情绪,目光贪恋地黏在怀中人苍白的面容上。
那细柳似的眉蹙着,仿佛在半睡半醒之间,他抱得更紧了,抬步就想避开眼前的祝砚疏,好赶紧带青年去医院。
祝砚疏却抬手一拦,冷漠地看着红发青年,一字一顿道:“我是他哥,把他给我。”
红发青年:“我没听说过他有什么哥。”
听这话,竟是还认识。
祝砚疏目光平静地从红发青年脸上掠过,陌生面孔,每个追求流光的男性他都有数,而这个人,从没在流光身边出现过。
他不再多费口舌,直接抬手攥住流光的手臂,想将人托过抱住,红发青年见状眼中一戾,“你是听不懂人——”
“简则。”
冷不丁一声。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他怀中的青年身上。
青年被吵醒了,玻璃珠似的眼瞳浮着生理性水光,轻描淡写地对红发青年说:“他确实是我哥,让他来就行。”
简则在反应过来之前,就已经听话地将他交了过去,就像从前玉流光喊他小狗,说他怎么这么听话。
臂弯里的重量撤去,随即涌简则心头的就是压迫住神经的茫然。
哥……什么哥?
情哥哥?
他和流光都是孤儿院长大,哪来什么亲人?
现场无人能给简则解释。
简则收拢手指,压住眉头,快步走进保姆车内,“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讶异,“一会儿还有行程,您……”
说到一半,司机看着简则戴上口罩锁眉闭目的模样,不讲话了。
得,他就一打工的,这种事还是让简则的经纪人去烦吧。
几辆车争相开出车库。
段汀脚步慢下来,站在空旷的场地之间,脑子里还回荡着玉流光被人抱上车之前,朝自己扫过来的一眼。
那一眼含着生理性的水色,衬得眼尾都给人一种艳色来。
可眼底却清冷、平静,就像今天清晨下的那场大雨,阴云笼罩。
段汀喉口一紧,莫名有点喘不上气。
什么意思?
为什么用那种眼神看他?
事是关锐做的,他还想帮他处理后顾之忧,为什么要那样看他?
因为他没有提前赶到,没能帮到他吗?
段汀不知道自己是怎么走到医院的。
他抬头看着医院招牌,又聚焦眼睛,去看前台。
要去找玉流光吗?
*
玉流光睡了一觉。
这一觉直接睡到晚上八点,睁眼的时候,他先是盯着病房天花板看了会儿,然后才慢慢转动脑袋,去看伏在自己病床边休息的祝砚疏。
【看看愤怒值。】
系统闷不吭声调出他昏迷时没能听到的实时提示音。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10,现数值70。】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10,现数值60。】
【提示:气运之子[闵闻]愤怒值-5,现数值85。】
【提示:气运之子[段汀]愤怒值-10,现数值90。】
【提示:气运之子[简则]愤怒值已开启,愤怒值-50,现数值50。】
玉流光漫不经心往下听。
所有的愤怒值降低数值都在他的意料之内,唯独听到简则那一栏时,他停顿了许久。
简则不在计划内。
他甚至都没想过会在这里碰到这个气运之子。
几年不见,简则怎么……染红头发了?
玉流光皱了下眉。
垂在身侧的手,忽然被一只温热燥热的掌心攥住。
他偏了一下雪白的脸。
祝砚疏在假寐中清醒了。
他握住他的手,指腹擦过他的手指,玉流光才发现自己手指上被人贴了创可贴,似乎是当时拿玻璃片攻击关锐的时候,不小心也划伤了自己的手。
他半闭着清凌凌的狐狸眼,目光在祝砚疏那沉寂的眉眼间掠过。
祝砚疏看着他,却不发一言。
过了会儿,玉流光对着他勾了勾手。
他这才动身,俯到玉流光的唇边。
“啾。”
玉流光在他唇边轻轻吻了一下,浅淡的白玉兰息短暂地令祝砚疏失神,快得像是错觉。
他一下握住他的手,力道加重,几乎想不顾一切贴住这张刻薄的唇重重再吻,可是外面还有几个不速之客。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5,现数值55。】
“简则是谁?”祝砚疏问。
这个人跟着他们的车到医院,直到现在都在病房门口等待。
中途接了不知多少个电话,明明应该走了,可却硬要等着玉流光醒来。
他是谁?
“流光?你醒了?”闵闻带着大包小包的营养餐冲进病房,打断了玉流光的回答,两人朝着闵闻看去,一份寡淡无味的营养餐被置放在床头。
“我去给你买吃的了,饿了吧?我来喂你。”闵闻自告奋勇。
玉流光:“不用。”
他拿过塑料袋,“我自己来。”
闵闻遗憾:“好吧,我给你调一下病床角度,对了流光。”
他走到床角,一边调角度一边假装不经意问:“门口那个,那个叫简则那个,你认识啊?”
餐盒里是一份颜色寡淡的时蔬海鲜粥。
味道闻起来有些清淡的咸,吃起来温度滚烫。
玉流光烫到舌尖,轻蹙眉,放下勺子,“我不想骗你。”
他抬起眼,先是看祝砚疏,在和对方进行了一个长达两秒的对视后,这才轻描淡写地挪开,掠过闵闻。
视线的黏密交流,导致两人都以为这个‘你’,是单独对自己说的。
“我在孤儿院长大,简则是我在孤儿院的朋友。”玉流光道,“我们一起上了高中,高二那年谈了恋爱。”
“他是我初恋,挺久没见了。”
“我也没想到今天会在酒店遇到他。”玉流光顿了一下,用一种感叹的语气说,“他变了很多,还染了头发。”
语气坦荡,不见留恋。
祝砚疏目光停留在他眉间,冷静地掐住手心。
闵闻已经懵了。
换做任何一个追求者,得知这件事虽然有点醋,但还在可调理范围里。
可对闵闻来说,这不亚于天塌了。
初、恋!
流光的初恋不是他吗?
闵闻承认,自己当初刚和流光谈的时候,是没有问过他有没有前任这种问题,可谁能想到啊?那时候流光刚念大一,这个年纪才初恋不是很正常吗?
谁会想到他在高中也谈了一个?
他不是初恋。
初恋的杀伤力,懂的都懂。
闵闻大脑一黑,眼前发晕。
病房里一个追求者,外面还站着个初恋,一个前任。
他好像没有任何优势。
不,他得到了流光的解释,还有流光说可以考虑复合的承诺。
这些都是别人没有的。
荣宣没有,祝砚疏没有,段汀更没有。
至于那个简则,那么久没见——
闵闻一顿。
他看向流光,青年似乎接到了荣宣的电话,解释了今天发生的事。
不出二十分钟,所有追求者将要齐聚一堂,会将病房挤得水泄不通。
闵闻鼻腔酸了。
他想到一些事情,哑声对青年说了句等我下,就跑到洗手间拿冷水泼自己。
他想到一些事。
一些被他忽略的事。
闵闻惶然发现,流光是提过简则的。
在两人刚认识那会儿,刚恋爱那会儿,流光不止一次提过,说他很像高中时期的一个朋友。
不仅是长得像,连性格也像。
就是那个朋友脾气好一些,没有他这么暴躁。
那时闵闻一点都没发觉其中不对,还笑着反驳,说我哪暴躁了?
他恨不得事事顺从流光,最多某一方面急躁了点,横冲直撞了些。
闵闻用手撑着冰冷的洗手台。
洗手间窗户开着,外面刮进来秋风,吹到他被冷水打湿的脸上。
他不信邪,开始检查自己的脸,回忆简则的长相。
不就是眼睛像了点,脸型像了点,发型像了点吗?他还没染头发呢。
明明一点都不像。
闵闻鼻腔又酸了。
他感觉自己要完蛋了。
替身,他竟然是简则的替身。
如今简则回来了,哪还有他什么事?
流光会不会收回之前说要复合的话?
今天甚至还是简则最先救到流光。
洗手间门打开。
闵闻从里面出来,身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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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带着冰凉的水汽。
不知道是不是错觉,玉流光感觉他眼眶有些红。
“流光,我出去给你买水果……”他魂不守舍,自己都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水果,补充水分,水果,甜的,好吃。”
“……”
?
病房安静下来。
窗半敞着,有冷风从夜色里刮进来。
祝砚疏起身,将窗户彻底关上,回来牵住玉流光的手,屈膝在病床边去亲吻他贴着蓝色创可贴的指尖。
没有外人在,他一直压抑着的某种情绪似乎随之绽放。
滚烫的唇透着热气,从指尖吻到指根,他甚至轻轻咬了一下。
随后逼近,想去亲青年的唇。
青年本来只是垂眸看着,在人逼近时,微微扬起了脸,玻璃珠似的眼瞳里流露着纵容之色。
直到他的余光,瞥见窗边走廊掠过的人影。
一瞬间,他将手从祝砚疏掌心抽回,偏开了头,轻蹙着的眉带着不明显的抗拒,这幅带着孱弱病容的脸正对着病房门,荣宣大步推门而入时,正巧看到的就是这幕。
“有人。”
他低声对祝砚疏说了一句,祝砚疏垂眸后撤,直起身,看向荣宣。
他面无表情。
心里依然想着掌心中那只被抽出去的手,一瞬间带来的空落落,就像当初被玉流光分手。
荣宣是直接从公司过来的。
很匆忙,西装革履还没来得及换下,眉眼之中带着疲色。
从听到玉流光出事起,他的脸色就一直不怎么好,如今见到人,紧攥着的心脏才好一些,快步走去,“没事吧?体检表在哪?我看看。”
玉流光让祝砚疏把体检表给他。
抢过体检表,荣宣压着眉从头看到尾,青年没有喝下那瓶带有药物的矿泉水,身体没遭到破坏,只是短时间内用力过度身体一时没能缓过来,才导致大脑产生了部分晕厥。
他看完,后果并不严重,可眉宇依然紧锁。
沉默几秒,他声音沙哑地问玉流光,“出事了,为什么不联系我?”
他手机里依然躺着下午两点左右,闵闻打来的那通电话。
没接,是因为不认为闵闻能说出什么有价值的话来。
可那时就已经出事了。
闵闻是怎么知道的?证明流光联系了他,求助了他。
事后荣宣沉默地翻看了几遍消息栏,拨号栏。
没有一条求助消息,没有一通属于他的电话。
玉流光出事的第一反应,是联系别人。
祝砚疏黑瞳忽然闪动。
他意识到什么,盯着青年。
“你那时候在忙。”青年轻描淡写,“不想打扰你。”
荣宣说:“真的是因为这个吗?”
过了会儿,荣宣看见青年看向自己,那双清凌凌的狐狸眼微眯。
玉流光的眼睛很漂亮,眼瞳颜色很浅,如果专注细看,甚至能看见眼瞳底部流动的金色流光。
有时给人一种妖异感。
有时又有种超脱世俗的神性。
荣宣又道:“闵闻不忙,所以你打给他了?”
玉流光:“我没打给他,不知道他怎么来的,可能是关锐联系的。”
他再次轻描淡写,“我只找了祝砚疏,毕竟他算我哥。”
祝砚疏舔了下唇。
他心中本来还有点疑虑,这会儿全消失了。
和解,和解。
他呢喃着。
全都和解吧。
“不想吃营养粥,你去给我买点别的菜。”玉流光喉咙发痒咳嗽,白着脸使唤祝砚疏。
祝砚疏道:“好。”
离开前,他看了眼青年被自己啃咬过的手指骨,上面带着浅红牙印。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5,现数值50。】
世界陡然变得极其安静。
荣宣生硬地弯腰给青年掖了掖被子,思绪滞缓,太阳穴钝痛。
他不太明白,只是一段时间而已,为什么玉流光的态度变化这么大。
为什么像是要再次抛弃他一样。
他垂下眼睫,黑瞳失焦,直到手背被一只冰凉柔软的手心覆住。
这只手顺着手背,抓住他的手腕,带着力道,将他往前拽。
最后甚至拽住他的领带,迫使他不得不低头。
一股馥郁的香气扑入鼻息,荣宣垂着眸,看着玉流光主动亲吻自己。
他什么都没想,直接伸手搂住这具瘦削柔软的身躯,将他按在病床上捏住下巴,用力吻了上去。
16.恶毒真少爷16
“唔……”
这个吻竟出乎意料粗重,印在唇上的力道恨不得像是要将他生吞似的。
青年轻蹙着眉,将雪白的手勾在荣宣颈间,脑袋后仰,就这么被人含吮着两片柔软的唇肉,发出细密的水渍声。
他的舌尖、口腔、几乎都被荣宣的气息占据,想躲,可掌控在下颌上的手指却不许,青年只能短促喘息,眼瞳渐渐溢出水色,隔着层朦胧的水雾看着眼前的男人。
两人鼻尖对碰,滚烫的呼吸烧得青年耳廓都是红的,面容糜丽。
荣宣黑瞳混乱地盯着他,毫无停下的意思。
他松开捏着青年下颌的手,看着那里被自己手指捏出来的红,低头一吻。
随后再次吻回那冷漠刻薄却实在艳丽的唇,咬着他柔软的下唇,反复□□,弄得上面一片晶莹的水色。
长驱直入,勾住他瑟缩的舌尖,缠绵悱恻地吻出‘沽啾’的暧昧声。
玉流光苍白的脸被荣宣轻轻捧住。
他指腹粗粝,带着薄茧,磨得玉流光不舒服,不由自主往旁边偏开脑袋。
唇肉仍在贴合碰撞,吻得他头脑发热,乌黑柔软的发丝黏在脸侧。
狐狸眼虚焦地错开时,毫无预兆地,隔着窗户对上段汀那双阴沉的眼。
“……”
段汀心中的妒火几乎压不住。
他站在走廊,蓦地将手贴在窗户上,像是阴森男鬼一样死死盯着里面那个行迹更放肆的青年。
明明发现有人在看,可青年似乎是毫不在意。
那双覆满春意迷离的眼,轻描淡写掠过他,随后勾住荣宣的脖颈,段汀清晰看到他主动将唇递了过去,修长雪白的脖颈扬起,线条干净漂亮,一截艳红的舌尖半露不露,被人吞咽在唇齿里。
病房门紧闭,窗户亦是紧闭,可段汀却仿佛能听见他被人亲出的轻哼,还有暧昧的水声。
操!
段汀耳边一阵尖锐的嗡鸣,气得猛踹了一脚墙壁,眼眶猩红,心中的妒火无处发泄。
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
以前跟他段汀谈恋爱的时候,接个吻就跟要他命一样,更别提吻得这么缠绵这么深。
甚至愿意给吃舌头。
凭什么?!凭什么?!
他没有一点羞耻心吗?
他为什么不停下来?
为什么还在亲?
段汀眼前眩晕,甚至气得咽喉一阵痒意。
他撑在窗户上忍住咳嗽,手一滑,就将窗户轻轻滑开一角,露出小缝隙。
琐碎的音调,在凝聚的神经下,逼得段汀眉头青筋暴起。
“别亲了……”
沽啾声仍在,显然压住他的男人不愿意停下。
玉流光忍不住曲起腿,原本还勾在荣宣颈间的手早已无力垂下。
他脸颊和唇瓣都是一片糜丽,发丝黏稠,眼眸湿润。刚才荣宣是要停了,可就是怀中人那一主动,他眼中□□如燎原。
如果这里不是医院,如果不是病房门外还有几个刺眼的人在,玉流光毫不怀疑,眼前这个男人会毫不犹豫撕了自己的衣服。
还是带着气性啊——
他曲着腿踹荣宣一脚,伸手拽住对方后颈扎人的头发。
成功迫使这个男人停下。
“别亲了。”
荣宣喘息着,垂眼看他。
怕除了段汀外的人推门进来,青年推了荣宣一下,要他站起来。
等到眼前的状态适合谈话了,他才用手指捋开自己脸颊的发丝,湿红着唇瓣轻喘,声音有点哑,“刚刚那些话是故意说给祝砚疏听的。”
荣宣一言不发地听着。
“他这个人,性格偏执,如果他知道我们还有复合的可能,他就不会相信我口中的和解两个字。”
玉流光轻声道:“所以,我必须要让他知道我口中的和解是真的,我会和你和解,也会和他和解,他知道我和所有人都没可能了,包括他,这样他对我的那点心思才会慢慢淡了。”
“刚刚那个态度伤到你了吧?”见荣宣不说话,玉流光靠近他,轻轻垂了下眼睛,在他下巴上落下轻吻,“我还在考虑中,所以我们不该总是这样亲密,流程不对……不过这个吻,就当是刚刚的赔礼了。”
他起身,看见荣宣投掷来的欲动视线,压了下他的手腕,“不能再亲了,你能理解我的吧?”
下颌处清凉的唇印像禁锢了荣宣的大脑。
他看了玉流光一会儿,英俊的眉眼垂下,‘嗯’一声。
“时间不早了,你忙了一天,该休息了。”玉流光语气轻飘飘下逐客令,“一会儿吃完我就要睡了,你回去吧。”
换成是刚来的荣宣,说什么都不可能答应扔下他回去这事。
但现在的荣宣,早就被青年那几句话攻陷得失去了所有计较的心。
他沉默起身,“有事打电话给我,如果介意祝砚疏,那至少要发条消息。”
“好。”
在青年弯起的双眼的注视下,荣宣转身朝病房门走。
他看到了站在窗口的段汀,脚步顿了一下,又自如地继续往前。
走到门口时,正碰上买晚餐回来的祝砚疏。
两人仅有目光交流,连一句客套话都稀得有。
门被人从里面关上。
荣宣垂眸走向电梯,经过段汀所在位置时,他忽而转头,目光隔着窗户看到了青年被祝砚疏握在掌心的手。
他并没有停下脚步。
从窗户这头,走到那头,好像过了很长,可现实只有一秒。
他回过视线,走进电梯,说不清自己此刻是什么心情。
分明是怀疑,是质疑那些话的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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实性,可他经过窗户时无意识加快的脚步,竟然是害怕玉流光发现自己看到了这一幕。
荣宣动了动干涩的喉咙。
他需要做点什么转移注意力,随即拿出手机,发了条消息。
【坐在你病房门口的那个红头发男人是谁?】
*
【段汀听到了你刚刚对荣宣说的话。】
病房内,系统不得不提醒:【他看到你和荣宣接吻,你怎么不躲开?】
玉流光正在喝汤。
眼眸垂着,喝得唇瓣湿红,淡淡道:【我们把段汀想得太难对付了点。】
‘我们’这种划分,天然把所有男人隔绝在外。
系统想,确实只有它和宿主才是一个世界的。
停了半拍,系统问:【什么意思?】
【你以为他为什么会在华天酒店?】玉流光道,【我把他想岔了,光想着他说话难听,忘记他喜欢口是心非。】
系统:【所以你的意思是,他看见这一幕不会生气?】
玉流光道:【不,他会生气,但我管他生不生气呢,我讨厌口是心非的男人,说话全靠猜,这种人晾晾就好了。】
他喝完汤,拿起手机看见荣宣的消息。
“简则还在门口吗?”
祝砚疏在给他调药,闻言顿了下,“在。”
“帮我叫他一下吧。”
祝砚疏捏着杯子的手骤然收紧。
过了十几秒,他转身朝外走去。
……
简则的阵地已经从病房门口,转移到医院走廊尽头。
他拽着角落盆栽里的草,电话里是经纪人来来回回说了几遍的话。
“我能骗你不成?我真查了你那初恋的信息!”
经纪人苦口婆心,“他真是渣男!你别不信啊,人总得朝前看,这些年你时不时就犯病我也不说你什么了,现在你们遇到了,我真怕你整天追着他后头走连演唱会不开了,这么大人了你还信浪子回头那一套?”
简则不爱听这话。
他皱起眉,“你怎么查他的?黑客?你犯法了。”
经纪人:“……”
经纪人服了:“我干经纪人的,人脉广,还不能结实几个权贵了?再说这种事又不是什么特别难打听的秘密,你那初恋几年前被人领回祝家,说是什么抱错的孩子,那之后的花边新闻你上网搜都搜得到,男朋友换了都不知道有几个了。”
简则没有搜。
“咔嚓”一声,他摘断了盆栽里的枝叶。
“他离开我之后发生的事,一切都情有可原,不是他的错。”
简则喃喃自语,“你不知道他的,他从小就活的很苦,为自己的前程多算计点怎么了?你什么都不懂,凭什么这么说他。”
经纪人:“?兄弟我以为你只是写词恋爱脑了点?”
17.恶毒真少爷17
经纪人简直想挖开简则的脑子看看是什么构造。
当年刚签简则的时候,简则看起来还一副人模人样的正经样。
后来正式出专辑,歌词里一些虐心片段被听众戏称他为恋爱脑就算了,好歹还在正常人范围以内。
结果这都多少年过去了,简则还爱,不仅爱,还爱到死,话里话外都是为自己的初恋辩解。
经纪人第一次感觉到什么叫白月光具象化。
他扶着额,听见简则在电话里继续一连串地说:“这些年我写歌就没藏过我初恋这事,我歌词里全是他,灵感来源也全是他,没有他我就写不出好歌,没有他我根本就不会踏足这个行业,你懂吗?”
“不懂就不要插手这些事,管网上怎么说,至于公司那边,我合同也快到期了,到时候脱身走人,顺理成章。”
“我工作室发展不错,你想跳槽的话也可以给你留个位置。”
“……”
经纪人有气无力,“行呗,你都说到这个地步了。”
恋爱脑劝不动,不影响工作他就谢天谢地了。
反正这些年来简则走的是实力创作型歌手路子,虽然脸不错,但也不靠脸为生。
经纪人还想说说明天的行程,就突然听见电话里传出简则急促的脚步声。
对方上赶着说:“流光找我,不聊了,再见!”
经纪人瘫倒。
不……他收回自己刚才的话。
看这架势,不影响工作的可能微乎其微。
他甚至怀疑简则那个初恋勾勾手指,他就能放弃大好前途退隐。
吗的,丧尸来了都不吃恋爱脑。
这头简则一路冲到病房门口,看着里面的光源,停顿了一下。
他摘了口罩,捋了一把自己的红发,心思飘忽不定地想着流光会喜欢红颜色的头发吗?会不会觉得他和比以前变了好多?
这些年来,流光过得好吗?
听说现在的父母,才是他的亲生父母。
有钱了,不用像以前那样到处兼职挣钱,应该好些了吧?
脑子喧嚣地想了些有的没的,简则心一横,推开了门。
不曾想刚踏入内,他的目光就顿住了。
屋内光线充足,映得倚在病床上的青年白得几乎透明,在这种清雪似的面庞之下,任何糜丽的色彩都格外鲜明。
无论是轻抿着的艳红唇瓣,还是似乎洇着水润的眼尾。
流光一直都很好看。
从小好看到大。
喜欢他的人不计其数,当年两人还在孤儿院的时候,流光就是所有小朋友眼中的糖果,最甜最香的糖果。
所有小朋友都想跟流光玩。
可那时流光刚被送入孤儿院,整个人清冷又孤僻,不跟任何人讲话,哪怕小朋友们拿着一个月才能吃到一次的小蛋糕到他眼前,他也只是冷淡一瞥,转头就朝内走去。
简则无疑是所有小朋友中最持之以恒的。
他接过小蛋糕,跟着冲进去,就看见小狐狸捧着书在看——在他眼里,流光不是小糖果,而是狡黠的小狐狸。
孤儿院条件平平,并不在政府强力扶持名单内,所以大部分小朋友穿的衣物都版型统一且普通。
但小狐狸穿的就不一样。
他的衣服全是家里带来的,听说父母去世后他不愿意被亲戚收养,只好被人送到孤儿院。
简则眼巴巴端着蛋糕,看着小狐狸一身漂亮的淡蓝色牛仔背带裤,脚下是一双一尘不染的小皮靴,他矮矮的,坐在椅上一双脚都踩不到地面,就这么悬在半空中轻晃。
幼圆的眼睛淡淡地盯着书,小脸摆得严肃。
莫名可爱,明明平时看着孤冷,看人跟看狗似的。
简则小朋友冲过去喂他吃小蛋糕,被拒绝数次都不放弃,虽然最后蛋糕被如愿吃了,但他也被流光按在地上打了几下。
那又怎么了?不打不相识!
那以后他就是流光的头号跟班了。
简则其实一直很清楚,分手那么多年,流光不可能跟他一样不谈恋爱。
或许可能都结婚了。
因为这些,他甚至不敢去关注流光的现状,只有在深夜的时候,才敢看一眼高中共友的朋友圈,想看看能不能从中找到什么有关流光的蛛丝马迹。
可是一点都没有。
其中一个共友说:“你没听说吗?你们当初关系那么好,他发达了,早断了跟我们的联系了,可能怕我们借钱吧。”
简则浑浑噩噩删掉了这个恶意揣测的共友。
那时听到发达二字,他只酸着鼻腔,松一口气。
有钱了,他的流光就不用过那么苦了。
却没想过是这种发达方式。
陡然从一个环境,过渡到另一个陌生的环境,流光一定不容易。
简则转动视线,强迫自己将目光从那实在可疑的艳色唇瓣上挪开,去看那个自称是流光哥哥的人。
所以是,情哥哥。
流光刚刚跟他接吻了,还吻得那样深,嘴巴亲那么红。
当年早恋,他都没敢这样亲流光。
简则手指痉挛地抽了一下,走到病床边。
他一头红发很显眼,玉流光看他的时候,目光总控制不住落到那头红发上。
“流光。”
“简则。”玉流光够了一下放在桌上的饭菜,“你还没吃饭吧?那里有几样是我没碰过的。”
简则嘴角抿起。
碰过又怎样!当年连那里都亲过,还在意这些?
果然生分了……
“我不饿,等会儿公司还有事要去。”简则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没忍住关心,“你身体还好吧?能让我看看你的体检表吗?”
“表就在这放着。”
简则看了眼他搭在纸上的玉白手指,喉结一滚,上前拿起表。
他的表情越看越差。
跟荣宣看到这份体检表时的表情如出一辙。
“为什么……”
有钱了,医疗条件应该更好,为什么流光的身体会变得更差了?
简则分明记得流光的身体不是致命性病症。
他当年只是体弱而已。
流光自己照顾不好自己,他的那些男朋友也不行吗?
这个‘哥哥’也不行吗?
简则捏着纸的手又开始痉挛,飞了祝砚疏一记眼刀。
照顾不好流光,不如退位让他来!
祝砚疏垂眸:“……”
他将调好的药递给青年。
简则忍不住问:“流光,这位是你男朋友吗?”
青年和祝砚疏同时一顿。
他被三道目光凝视着。
屋内两道,走廊窗户那还有一道。
抿着口中微苦的药液,青年垂下眼,轻描淡写说:“现在还不算。”
在简则看来,那就是否定了。
但在另一人眼中,‘现在’不算,肯定代表着以后,乃至过两周,他可能就算了。
祝砚疏的目光落在青年抿着杯沿,湿红的唇瓣。
段汀嗤笑。
每个人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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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套说辞,这一套当初玉流光就玩过了,关锐发来的那些聊天记录证明了这点,这些蠢货还信。
蠢货,蠢货,怎么就不能像他一样控制自己。
他骂着踹了一脚墙,转身坐下。
一会儿所有人都离去,玉流光会叫他进病房聊吗?
会的吧,所有人都跟他聊了。
事实上并没有。
简则出来后,并没有承担祝砚疏的职务,负责叫段汀进去。
他是哼着歌出来的。
音调还是自己当初的成名作《流光》
段汀收紧手指,阴沉地看着简则离去的背影。
不知不觉到了深夜,闵闻来了一次,送水果。
祝砚疏在这陪着玉流光通宵。
而段汀,则当真像只阴暗男鬼一样一会儿靠着窗户,一会儿坐在病房外的长椅上,眼底遍布猩红,直到第二天。
简则又来了。
青年要办理出院,段汀在人出来看到自己之前,低气压着走到拐角处站。
这次到医院的事情没瞒过祝父祝母,甫一到家,两人就心疼地拉着流光的手,对他说关锐的事他们一定不会轻轻放过。
发财也晃着尾巴,配合地发出吠叫,仿佛隔着大老远就能咬死关锐一般。
真正清净下来已经是在下午一点。
长辈都去找关锐父母算账了。
玉流光窝在房间沙发里,一手支着脸,一手滑动手机屏幕。
屏幕光倒映在他羸弱的雪白眉间,他点开简则的联系方式,上面是简则上午发来的新闻链接,附带一条道歉的表情包。
他轻皱眉,扣了个问号,点开链接。
*
经纪人看简则一直守着手机,沉默一会儿,突然严肃说:“我就问你一个问题。”
“你是想和他复合吗?”
简则一怔,收紧手机,看向经纪人。
复合……
这个词对他来说,过于陌生。
他们当年分手,既没吵架,也不是感情淡了,更没出什么事。
就是断崖式分手的。
高考毕业分的,其实在前两周他就有预感了,所以分手时,他甚至没勇气让流光说出那两个字,就以写信的方式告诉他,说自己明白了,以后就这样好聚好散。
彼时,两人同住一个房间。
他将信递过去,流光又将信还回来。
密密麻麻的小作文下,只有他凌厉的字锋。
(好)
所以他们什么分手宣言都没有。
事发第二天,简则看见玉流光在收拾衣服,不知道要去哪。
能去哪呢?简则有些迷茫。
他只是想,不能让流光奔波。
分手了也不行。
简则留了一张银行卡,卡里是自己这两年供流光读书攒下的余钱——他成绩一直不好,念书全靠混的,不像流光是所有老师眼中的学神宠儿,要不是流光没肯,他当年甚至想退学全心全意工作让流光念书。
简则就混了个文凭,其余时间全用来攒钱了。
卡里应该还有一万多。
就这样,简则带着自己仅有的几件衣服离开。
房子租了半年,可以持续到流光开学,他想得周全,甚至还盼望过这是一时的分手,早晚会复合。
毕竟他们感情那么好,不是吗?
却没想到再次见面,是在这种境地。
简则魂不守舍地低声道:“我当然想复合。”
经纪人:“所以你要重新追他吗?”
18.恶毒真少爷18
“流光是个很难追的人。”
简则喃喃自语。
真的很难追。
他到现在都记得,自己初三那年情窦初开以后,是怎么横跨三年到高二才如愿以偿和流光谈上恋爱的。
他承包了好久的作业,每天风里雨里给流光带热腾腾的早餐,洗衣服——当然这些都是正常的、寻常的,就算不追流光,这些也一直是他承包。
他很喜欢这种照顾流光、把流光养得健健康康的成就感。
印象最深的是,刚升高中那两个月,流光每天闷闷不乐,问了才知道是不想住在洗澡都要排队的学校寝室,简则想都没想,做了一个在所有人看来都大胆的决定。
他办理了走读,实则是借放学后的时间去兼职挣钱。
那时候简则年龄还不够,吃了挺多苦,但最后他拿着挣来的钱拉着流光租下一间干干净净的、属于他们的单人房时,他还是高兴。
因为流光主动抱了他一下,身上香香的。
简则认为这是自己的人生高光时刻。
这些回忆放在当时就觉得甜蜜,现在一想,简则还是觉得甜,他紧攥着手机,停了一会儿又重复了一遍,语气迷惘,“流光很难追的。”
经纪人叹气,“看出来了。”
收集这位初恋的信息的时候,他光注意对方换男人如衣服了,压根没注意那张脸。
被简则挂断电话后,经纪人这才认认真真浏览了一遍。
照片一看就是偷拍角度。
应该是在某家超市外,青年穿着一身及膝的长款棕色风衣,黑色长裤包裹着纤细笔直的长腿,半曲着靠在车门边,身量很高,像模特。
那时天寒,他披散着黑发,雪白的脸在白雾朦胧的阴天格外冷淡,抬眸不知在看谁,玻璃珠似的清丽狐狸眼带着点不耐烦。
一种很有脾气的美。
令人情不自禁想跪在他面前,为他做点什么的高高在上感。
真不怪简则恋爱脑。
这要换成他,他也行。
经纪人没敢把感触说出来,简则可不算什么高情商艺人,平时上综艺脾气也大,早年还好些,红了以后就完全不控制脾气了,谁都能骂一句。
不过他业务能力超标,粉丝能洗,说什么艺术家都有点怪脾气,这些黑料反倒无伤大雅起来。
轻咳一声,经纪人将意识从回忆里抽出,看着简则一动不动的,“他还没回你呢?”
简则捧着手机,“回了。”
“回什么了?”
“一个问号。”
经纪人:“哦——他看到新闻生气了?”
简则转身,“你不了解他,他不会为这种事情生气。”
经纪人:“那他遇到什么事才会生气?”
简则皱眉回头,“你问这个干什么?”
黑漆漆的眼睛里充斥冷意,一副看情敌的姿态。
经纪人:“……”
这就跟我竞上了?
*
玉流光才发现简则转发的东西,是一则营销号发布的绯闻。附件是几张模糊的照片,能看见简则跟他走在一块。
他看了几秒,慢慢松开支着下颌的手,垂眼往身后的沙发上倒。
原来简则现在真成歌手了。
他记得初中上一周一节的音乐课,音乐老师说简则声音条件好,乐感好,往后可以走这条路。
可孤儿院出来的孩子,哪那么多门道呢?
简则不是很感兴趣,但对写歌词感兴趣。
他非嚷嚷着,说要把自己和流光的故事写成歌词,再找个歌手来编成完整的歌。
玉流光问他为什么不自己唱。
简则犹豫了会儿,才问他:“你真觉得我能唱啊?”
那时候玉流光听着学校外叫嚷的‘卖烧饼,饼软软糯糯一块五一个’,心不在焉,随口说了句‘可以’。
他们的初中校园很小。
教学楼靠近校门,外面的一些声音很明显。
简则后来说的什么玉流光已经不记得了。
但他记得简则说要给他买烧饼吃。
那天的烧饼其实很难吃,很辣,饼硬硬的,玉流光吃了两口就不吃了,最后是简则解决的。
这些记忆有些过于清晰了。
玉流光若有所思片刻,放下手机起身翻开抽屉,从里面找出一张银行卡。
“当初第一个把简则的愤怒值刷满,现在他又是第一个。”玉流光把银行卡拍了张照,发给简则,“幸好这张银行卡我没用过。”
系统很快调取相关剧情,【我记得这张卡是简则留给你的。】
“嗯。”玉流光坐回沙发,“你说我告诉他我没用过卡里的钱,他能像上次那样给我一次性降五十愤怒值吗?”
他划了下屏幕,语气听不出什么意思,“而且他竟然还喜欢我?我在酒店认出他的时候,虽然不知道他目前在做什么,但我都是打算扶持他的事业的,走知心好友这条路,现在么……”
[竟然]——这个词汇意外性质太浓。
系统认为,这明明是意料之内情理之中的事实。
谁和他谈过,都不可能能好聚好散,心平气和放下。
经纪人不知道简则看到了什么,这是被初恋骂成什么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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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一个高大的男人,突然就红了眼眶,攥着手机放大屏幕不可置信地来回看了好几眼,又蹭一下站起来跑回了房间里。
“……??”
【提示:气运之子[简则]愤怒值-40,现数值10。】
提示音意料之中地响起,玉流光舔了舔唇瓣,缓慢放下手机。
过了会儿,他点评一句:“还像以前一样,除了染了头发,哪都没变。”
系统沉默一会儿,【以前什么样?】
玉流光道:“小狗,发财像他。”
系统:【……你说的发财……是那条狗,还是祝砚疏?】
玉流光一顿,随后笑起来,狐狸眼弯起,“你怎么也笨笨的,当然是那条狗了。”
系统顿了一下,低声:【哦。】
“困了,晚点我再思考下一步。”
玉流光摘下发绳上床,沉沉睡去。
他是被一阵电话铃声吵醒的。
彼时正值下午五点,一只修长的手伸向手机,段汀二字弹在屏幕上方。
玉流光起床气还挺厉害,他垂着睡眼惺忪的眼,眼尾勾勒着一点生理性的水色,音调冷淡,“有事?”
刚睡醒,声音除了冷淡,还覆着一层勾人的哑。
像刚急促喘息过。
段汀可疑地安静了几秒,想起当初他和玉流光恋爱时,玉流光不给亲舌头,他就用手指撩开他的衣服。
最后这个人也是忍耐不住地伏在他怀里,一手还掐着他,嘴里溢出的“段汀”二字,就像此刻的“有事”语气一样,也很哑。
段汀几乎立刻以为玉流光和谁在床上。
他脑子都红温了,咬着牙说:“你不怕吗?玉流光。”
玉流光一脚踢开被子,忍着起床气起身,“怎么,你想说什么?”
段汀:“你在医院跟荣宣说的那些话我都听到了,你当面一套背后一套,我录音了,你不怕我放给他们听吗?”
玉流光冷漠:“哦,那你放啊?特意来告诉我是想要我给你什么反应?嗯?”
他就是有三言两语把人气疯的本事。
段汀几乎控制不住自己去想他在床上的样子,他现在和谁在一块?说这么大声不怕被那个情人听到吗?段汀气得太阳穴都在发疼,声音是挤出来的,“——出来见我,我们面谈,我现在在你家楼下。”
玉流光进了洗手间,用冷水清洗了脸,睡意朦胧的大脑这才清晰一些。
他将电话挂断,段汀以为这是拒绝的意思,不想几分钟后,青年裹着一件单薄的外套下楼了,“砰”的一声,车门关上,他坐在了副驾驶。
19.恶毒真少爷19
…生气了?
这是段汀的第一反应。
——他对玉流光的情绪变化太敏感了,当初就谈那两周,每次玉流光抱着胸不理他,或者是突然安静地坐在那一动不动,他都觉得心里像憋了一股气,甚至有种惴惴不安喘不上气的感觉。
生生让一个被人捧着,被人看脸色行事的大少爷也养成了看他脸色行事的习惯。
段汀那时候见不得他不高兴。
现在就不一样了。
现在他已经能很好地控制自己的心,不会放任这颗心脏犯贱地飘到另一人眼前去。
段汀紧着唇角,盘在方向盘上的手收紧,目光下滑,落到青年的颈间。
雪白细腻的肌肤上,淡青色血管脆弱得隐约可见。
除此之外,没有多余的可疑痕迹。
他又去看他的侧脸。
乌黑发丝沾着潮湿,一星半点的发丝贴在冷白的脸侧,透出一种糜丽的恹色来。
他的眼睫和下颌处还沾着没擦干净的水珠,应该是刚洗完脸,一身水汽,连单薄的衣角都显得一丝不苟。
没有半点暧昧过的样子。
…倒是误会他了。
段汀生硬地收回视线,从车的抽屉里翻出一只存有录音的优盘。
他想将优盘硬气地扔在玉流光怀里,然后再甩出几句威胁的话。
可他的动作却死死卡在了第一步。
…下不去手。
恼怒停顿的那两个瞬息,段汀呼吸里忽然飘来一股清淡的幽香,接着映入瞳孔的是青年俯身而来的单薄内衬,他的鼻头毫无预兆地贴在上面,嗅到了贴肤的暧香,可仅仅只有一瞬,那白色内衬又随主人调整姿势直起身躯离开。
他蓦然攥紧手中的优盘,垂眼看见自己的黑色西装裤被一只玉色手心撑在下面。
而车座之间,是青年单曲起的右腿,膝盖抵在上面,绷直的裤子勒出那线条漂亮的腿。
段汀的衣领忽而被人拽住了。
力道迫使他抬头。
做什么?
他做什么?
无尽的疑问和无法言说的情绪占据段汀混杂的思绪,顺着涌动的空气散开到他呼吸中的,还有一股浅浅的,裹着层冰凉气息的白玉兰香。
像是从青年那黑长直的发尖飘来的,捋过他的脸,只留下一片带着痒的凉意。
玉流光轻垂着头。
段汀看见他靠近了自己,那刚沾过水的唇染着不算艳的潮红,随着他每一点的靠近,段汀越是能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还有那简直忽略不开的长发,像狐狸尾巴一样飘在他的脸侧,飘得人心浮气躁。
他嗅着熟悉的气息,混乱不堪地心想,玉流光可能是要和他接吻了。
是怕了那份录音吗?可如果是这样,为什么当时在病房看到他还不收敛,还当着他的面,主动靠近给荣宣亲?
他要趁机提点什么要求吗?
比如,要求他和这些人断掉。
可这样会不会显得他还爱,还想藕断丝连?
那样岂不是会被玉流光捏在手心里,永远无法翻身。
段汀目光漆黑,几乎陷在一种疯狂的拉扯里。
他想不出下一步,他根本奈何不了玉流光,连把优盘砸在他怀里都不敢。
额头青筋跳动几下,段汀黑漆漆的眼睛虚焦地垂落。
他看着那近在咫尺的淡红色的唇,想着那天对方是怎么搂着荣宣的脖子主动抬头递过去的,又是怎么半露着一截湿软的舌尖给人亲。
车内温度渐渐腾升。
段汀陡然伸手,锢住青年纤细的腰身,赤红着眼去吻那迟迟不落下来的唇。
他呼吸紧促了些,第一下没吻到,只吻到了青年偏开的侧脸。
他尚不觉得不对,还追着那柔软的唇肉,赤红眼底的渴求之色几乎藏都藏不住。
然而这次又被青年躲开。
他被拽着衣领,看向青年居高临下注视自己的狐狸眼。
馨香逼近,青年糜丽的面容又靠近了他,那柔软的唇游离在他近在咫尺的位置,清浅的呼吸勾得段汀脑袋快炸了,他挣扎了两下,忍无可忍地抬手按在青年后颈处,去亲他的嘴唇。
青年像是轻嗤了下,再次偏开头。
段汀吻了个空,无意间看清他垂下的眼睛,狂乱的思绪终于在此刻,蓦然灌入一阵冰冷。
他死死盯着玉流光。
玉流光舔了舔唇瓣,垂眼松开段汀的衣领,动作堪称贴心地在他领子处捋了捋,将被自己弄皱的领子捋平。
随后,他俯身轻描淡写地吻了下段汀的唇。
——就像打个巴掌,再给颗甜枣。
这个吻只短暂地止住段汀疯狂蔓延的情绪。
仅仅只有一秒,他就恼怒地将目光锁定在这人糜丽的面容上,咬牙吐出三个字:“玉、流、光!”
什么接吻,什么怕录音,通通子虚乌有。
玉流光就是故意的。
看着他像条狗一样追着他的唇走,为他着迷为他失去理智,亲了三次都没亲上。
他止住那一刻,抬起的眼睛,从青年居高临下的狐狸眼中看到的是捉弄意味的倨傲。
侮辱……恼羞成怒……自尊心受挫,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爽紧紧攥住了段汀的大脑,段汀忍不住拽住玉流光的手,将他整个人拉向自己,去亲他的唇。
玉流光当然没让他得逞。
他用手掐在段汀脖颈上,垂眼看着对方猩红的眼,弯腰将唇停在咫尺位置,“很生气?”
“你不就是想要这样吗?”
段汀滚动喉结。
脖颈上的手很冷,冷得他大脑异常清晰。
什么就是想要这样。
他是想亲他,可绝对不想被当狗一样耍,咬三次骨头都咬不到。
段汀抬手抓住玉流光手腕,手背上的青筋明显起伏,声音是挤出来的:“你真的不怕我把录音发给他们?”
玉流光眯眼看他一会儿,没有回答,只是用力挣脱开这只手,回到了副驾驶位坐好。
忽然。
【提示:气运之子[段汀]愤怒值-5,现数值85。】
这提示音响起的契机很微妙。
玉流光偏头,一双狐狸眼审视地停留在段汀面上几秒。
段汀大脑发热,想都不想打开了车窗,刚吹冷风就听青年压抑地溢出两声轻咳。
他眉头一跳,假装不经意地关上,回头就见青年启开唇,莫名轻讽了他句:“你挺小气的。”
——小气?
他哪里小气了?
不允许玉流光和别的男人勾三搭四就是他小气?
段汀心里一团火四处乱窜。
他忍了又忍,才忍住反驳的欲望,将车开了出去。
他没说去哪,玉流光也没问。
车最终停在一家餐厅外。
现在是下午接近六点,也是吃晚饭的时间了。
夕阳西下,最后那点太阳带来的暖意彻底散去。司机在荣总的示意下,将车停在路口。
荣宣忽然道:“有烟吗?”
司机大吃一惊,烟?荣总不是早戒烟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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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赶紧从车的抽屉里拿出一包没开过的烟递过去,看到对方点烟,犹豫道:“荣总,玉先生不是说……”
这不是什么秘密。
荣宣喜欢玉流光,是人尽皆知的事。
烟是因为他戒的,这也不是秘密。
司机觉得自己还是有义务提醒一下的。
荣宣:“抽一次,没事。”
烟雾模糊了眉眼,他的声音也模糊起来,混着秋风,听起来低哑干涩,“反正他也不找我。”
司机搓了搓手。
咋的了这是?
又吵架了?
荣宣太久没碰烟了。
烟刚入喉,呛得不舒服,但他压着这阵不良反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车窗开着。
秋风冷冷掠过他英俊的眼眉。
一双黑压压的视线,凝视着青年单薄的背影,直到对方和段汀走入餐厅。
司机看他把烟抽完了,才开口说:“荣总,您不是要去找玉先生吗?”
荣宣:“在这停一会儿。”
司机:“好的。”
这一停就是一个小时。
那道熟悉的身影再出现,已经是接近晚上七点。
荣宣将车窗关上,天黑了,他的眉眼跟着拢入阴影中,带着几分疲惫。
“跟上前面那辆车。”
司机等得昏昏欲睡,听到命令一下醒了,眯眼去看前面的车。
车牌号一连串的八,他不敢说也不敢问,赶紧开着车不远不近地跟在对方后头。
二十余分钟,车停了。
司机请示地去看荣宣。
荣宣撑着头,没再去看青年走入小区的背影:“等着吧。”
司机:“您九点还有个会,一直等吗?”
“嗯。”
他眼底有些红,这么撑着额头去回忆玉流光死的那天,九点一十分,九点一十分,梦魇魔咒一样的数字——
他说:“等到他出来为止。”
司机愣住。
*
段汀打开门,顺手开灯。
他一直抓着手里的优盘,像抓住什么重要物件,攥得掌心都印出了优盘的形状。
直到到家,他砰一声关上门。
优盘顺手扔到沙发上。
玉流光无可无不可一扫,自如地往沙发一坐,勾起优盘上的钥匙扣打转,淡淡道:“想怎么谈?”
这个态度,这话替换成“你想怎么着?”更合适。
段汀眼中陡然阴沉。
凭什么对别人,玉流光就可以给予机会,和他们暧昧。
而到了他段汀这,就是这种冰冷的态度。
玉流光见他不讲话,垂眼打开手机。
他刷了眼联系人列表,看见简则发送了约见的日子,还那张银行卡。
还有闵闻发来的消息,就两条。
一条:【我是替身吗?】
一条:【我是简则的替身吗?】
不等玉流光皱眉,他手中就蓦然一空,抬头一看,手机被段汀抢走了。
段汀将手机扔到一旁的沙发上,“我要你和他们断了。”
什么自尊,什么怕被误会还爱,这一刻他通通没想。
他就这样死盯着玉流光,重复一遍,“我要你跟他们断了。”
玉流光:“我跟他们有什么关系?谈得上断不断?”
段汀:“你比我清楚。”
两人对视片刻,玉流光忽而笑,拢着外套往沙发上靠,抬脸歪头看着段汀反问:“然后呢?断掉以后呢?”
20.恶毒真少爷20
——断掉以后呢?
诺大的客厅一片安静,两人一站一坐,视线在空气中碰撞。
是谁都不选,就选他段汀一个人,还是安安分分的,不要再和任何人玩这些暧昧的游戏?
段汀是想说前者的。
但他说不出口。
他低廉的自尊心在这一刻死死压住了他的情感,复合的话就在嘴边随便就能说出来,可他又想到分手那天。
他在公司开会,玉流光推开会议室大门,当着所有人的面和他说分手。
那时听到分手二字,他藏在办公桌下的手都在发抖。
他不太明白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要分手了。
周围人太多,段汀低廉的自尊心又在作祟,几乎用尽了全身力气去轻描淡写一个“嗯”。
这本来是最合适的结局。
可他却多此一举,找到玉流光控制不住自己跪在他面前,猩红着眼问他自己是哪做错了。
是嫌他讲话不好听吗?还是嫌他逼他喝药?这些都能改的。
玉流光那时没有回答他几近嘶哑的声音。
屋外雨沉沉下。
而这个人,就这样抬腿狠狠将他踹开,那双清丽漂亮的狐狸眼中不带任何情感地,垂下来看他。
段汀在那双眼中看到了眼眶猩红满额青筋的自己,眼睛发沉到有些吓人了。
叫外面那些同阶层的死对头来看,任谁都想不到在在外高高在上的段家大少爷,谈起恋爱来竟然是这幅样子。
真狼狈,低到尘埃里。
到头来既没挽回,又在这个人面前丢失了全部的自尊心。
玉流光是最擅长怎么剜人心窝的。
段汀对此了然分明,也再清楚不过他的真面目,包括那份左右逢源的录音,他清楚自己此刻如果将复合两个字说出来,分手那天的画面可能会再度还原。
那句他用下跪换来的,轻飘飘的‘真贱’。
他不想再在玉流光口中听到。
段汀异常清醒地站在原地,就这么和玉流光对视,看着那双玻璃珠似的剔透的眼,倒映着他有些沉的面容。
片刻,段汀才忍着咬牙,用自然的语气说:“你提一个我能接受的条件,我删掉录音。”
玉流光:“主动权给我了?”
段汀看着他,一动不动。
眼中的青年慢吞吞站起来。
最近天冷,他出来时只是随便套上一件单薄外套,发白的脸在灯光下几乎羸弱到令人连大声讲话都不敢。
长发没扎,披散在身后,狐狸眼从额前碎发露出。
一米八的身高,身量高挑,比例完美。
可他身边的男人个顶个一米八五以上,以至于这孱弱纤细的高挑身形,靠近段汀时,他一只手臂就能完全揽在怀中,抱起来。
冰凉柔软的手攥在段汀粗大的腕骨处。
微一使力,段汀就控制不住自己迈动双腿,顺着他走。
他头脑控制不住地发烫起来。
尤其是在意识到玉流光要做什么时。
车上那三个落空的吻本来像巴掌一样打在段汀脸上,可此刻,青年却勾着他的脖颈,将这三个落空的吻还了回来。
那有些凉的柔软的唇,还泛着淡淡的粉色,就这样轻描淡写触碰在他唇面。
熟悉的气息。
他们靠上沙发,这具瘦削的身形被段汀手臂牢牢禁锢住,温度腾升。
他丝毫不再克制自己,几乎是疯狂地回吻过去,含咬着青年柔软的下唇,手搭在他后腰处。
鼻息间熟悉的白玉兰香令段汀眼睛越发猩红,他想到从前青年不许自己深吻,又想到昨晚在医院那一截半露的湿红舌尖。
他想都没想,伸舌探向那半闭的齿关,湿润缠绵的触感几乎是一碰到,就令段汀一个激灵。
随即这个吻更深起来,勾缠着那藏在口腔中的软舌,吻出激烈的“咕啾”声,段汀偶尔在混乱中看上一眼,就能看到青年由苍白转至潮红的脸。
他的长相实在糜丽。
有时又格外敏感,亲吻一激烈起来,眼眉便会不由自主地轻轻蹙起,像是难耐。
耳也会泛红,眼里生理性的水色会沾湿眼睫,洇透眼尾。
段汀大脑一阵阵的海浪。
他下意识伸手,探入青年的内衬。
一通电话陡然响起。
青年瞬间睁眼。
段汀指腹触着软腻肌理,转头看见来电显示人。
他心底冷了一分,将手机拿来给玉流光看,“荣宣。”
“挂了。”玉流光嗓音有些吻后的含糊。
段汀也不知道自己是哪来的胆子,哪来的气性。
他看着玉流光那双清冷的狐狸眼,当着他的面按下接通。
随后随意将手机一扔,俯身再次稳住他的唇,又咬住他的颈。
那触着软腻肌理的手往上。
捻住什么,就像用齿关在上面轻咬。
玉流光几乎是条件反射地轻喘一声,好容易压住受惊的声音,伸手蓦一掐住段汀的脖子,看向他的狐狸眼敷着潮热春意,眼中的冷淡却完全藏不住。
……
秋风寒涩,荣宣手指泛冷地点燃了第二根烟。
八点了,小区外昏黄的路灯将黑车笼罩在内,诡异地寂静。
他看着车窗外,接通的电话中响起了引人遐想的轻喘。
荣宣想到玉流光确实是喜欢这种刺激的。
半咬着烟,他静了一会儿,对司机说:“联系陈秘书,让他找个心理医生,明天下午两点在办公室等我。”
司机从没有哪一刻如现在那么恨自己听力好过。
他被那声喘息吓坏了,借着后颈去觑荣总的脸色,恍惚觉得那黑发变成了一头绿。
“……好的。”
司机痛苦闭眼。
*
段汀想把电话挂了。
转头一看,已经被荣宣挂了。
他又回头,看向这只掐着自己脖颈的手,手腕一片雪白,指尖抵入他颈上的皮肤。
“你过于放肆了,段汀。”
冷淡轻斥的音调。
段汀心说,到底是谁被谁威胁了?
录音还没删呢。
玉流光压着他的脖子,将他推开。
刚刚被那样抱着,他的衣服乱了一片,勉强拢住。
段汀看着他站起来,哑声:“你跟不跟他们断?”
玉流光:“断。”
段汀:“然后呢?”
青年头都没回。
他似乎在观察周围的布景,两人恋爱两周,同居一周,就是在这层房子里。
“明天我还会来。”玉流光言简意赅,“我想洗澡,洗完澡我要回去。”
段汀沉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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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过了会儿他推开房间,从里面拿出了玉流光以前的衣服,怕被误会,他还多此一举道:“忘记扔了。”
绝不是旧情难忘。
青年洇着水色的眼尾一飘,看着他轻嗤。
【提示:气运之子[段汀]愤怒值-3,现数值82。】
玉流光:“你是真小气。”
说完就进了浴室,留下皱着眉的段汀。
他哪儿小气了?
当初刚谈恋爱不就把黑卡给他了?到现在都没还。
洗完澡,玉流光和段汀一块坐电梯离开小区。
段汀要送他,被玉流光拒绝了。
家里还有个人在,这个点祝砚疏应该下班了,要被他看见停在楼下的车,不好解释。
段汀显然不太高兴。
漆黑的眼睛里,黑压压的情绪几乎藏不住。
但他没再开口。
显得他多想送他一样。
“明天记得来。”段汀只是这么说。
玉流光:“嗯。”
过于冷淡。
明明刚刚还和他接吻。
段汀表情阴沉地站在小区大门口,看着青年逐渐远去的背影。
“荣总……”
“开到祝家。”
司机看着青年的背影,小心翼翼:“好的。”
*
计程车停在别墅附近,青年推开车门步行。
秋风萧瑟,吹来的风将他眼尾最后一丝艳色吹去,那黑而长的发丝被勾勒在晚风里。
拢着单薄的外套,青年低头忍不住咳嗽起来。
脸咳得更白了。
系统无声给他上了层温度,才问:【你真的要跟这些人断了?】
玉流光哑声:“别人也就算了,怎么我说什么你信什么?当然是骗段汀的。”
他又道:“段汀给根杆子就得寸进尺,他接了那个电话,让我很烦。”
系统左看右看,都看不出这张艳丽的脸有露出很烦的意思。
不过,【那你明天还去找他吗?】
“不去。”玉流光眼中清淡,“吹会儿风,明天我肯定生病,就拿这个当借口,顺便让祝砚疏照顾我,降他的愤怒……”
系统听他说着顿住了。
也跟着顿了一下,顺青年视角看去,只见别墅庄园外,停着一辆低调奢华的黑车。
玉流光:“荣宣来了。”
他往前走,平静叙述:“他听到了。”
系统无声。
路灯明亮,小飞虫盘桓在led灯中,扇翅声几不可闻。
荣宣后知后觉,自己碰过烟。
他垂眼轻嗅袖口,脱下了西装外套,却仍于事无补。
他只能率先推门而出,站在冷风里散去那会令青年呛到的烟味。
没几分钟,路口的熟悉身影映入眼帘。
青年换了内衬和裤子,只有外套还是出去那件。
昏黄的路灯下,那张糜丽的面容耀眼到有些模糊,他朝着他走近了,接着是并不冷淡的轻声询问,“你怎么来了?”
荣宣也听自己用着最自然的语气,“想你了,怎么这么晚才回来?”
“在健身房,你那通电话我没太注意。”玉流光察觉到什么,忽而往前探步,鼻尖几乎贴住荣宣衣领,轻嗅。
独属于他的浅淡清香覆盖了烟中苦涩的味道。
21.恶毒真少爷21
彼时,祝家别墅内。
“唰”的一声,落地窗窗帘被一只手拉开,月光穿过窗户,倒映在地面。
早从公司回来的祝砚疏,在客厅等了玉流光两个小时,没等到人。
又在五分钟前,听到刹车声从外面传来。
他上了楼,站在落地窗前。
黑车熄火,静静停在黑暗里,没多久熟悉的人影沿着路灯出现。
他凝视着几乎要和荣宣贴一块的玉流光,慢慢将手放在冰冷的落地窗上。
眉间青筋明显,可表情却不带一丝一毫的变化。
玉流光并没发现。
他从荣宣身上闻到烟味,经过风的洗礼,这股味道散去很多,可还是躲不过敏感的嗅觉。
他一下蹙起眉。
手往荣宣衣上一攥,转头忍不住咳嗽起来,喉咙的痒意几乎怎么也克制不住,眼尾很快咳出了生理性的水色,呼吸短促。
荣宣伸手握住他瘦削的手腕,指骨控制不住弯起。
因为咳嗽,青年身形轻微俯低,那截纤长雪白的后颈直直撞入他眼帘。
包括那颈侧上,尤其明显的咬痕。
像是某个人心机的炫耀。
青年将声音咳得哑又轻,“……你抽烟了?”
荣宣移不开目光:“抽了两根。”
玉流光皱眉。
他抬起头,咳得眼中盈起一汪水光,朦胧的视线注意到荣宣看向的位置。
手指下意识一摸颈侧。
当时段汀似乎在这咬了一口。
他表情不虞,正要找借口,荣宣便抬起了自己的手,用指腹轻捻着那块玫红,目光盯在上面。
“是过敏了吗?”他轻声为他找到理由,嗓音低哑,“这里很红,疼吗?”
玉流光握住下颌处的手腕。
“没感觉。”他玻璃珠似的眼珠藏在碎发的阴影中,半眯起去看眼前的男人,顺着说,“……怎么又抽烟了?是又做噩梦了吗?”
荣宣:“嗯,是吧。”
系统觉得此刻的气氛有些奇怪。
就好像有个心照不宣的真相盘桓在两人中间,可却谁都没有将真相和盘托出,反而都在竭力维持着这所谓的“温馨”。
夜色渐深。
秋风实在大,风吹开了青年额间的发丝,露出孱弱昳丽的眉眼。
荣宣怕他吹多了风又生病,身形往前,挡住吹来的风。
他看着青年说,“见到你就好了,快回去吧,外面风大。”
看着荣宣这幅若无其事的模样,玉流光想到那通电话,不由舔了舔唇瓣。
人没走,反而站定。
清凌凌的双眼在昏黄的路灯下抬起,照得眸底浅金色的流光像是潺潺溪水,就这样看着他。
“我不嫌你刚抽了烟。”
一句这样的话落下,下个瞬间,荣宣的衣领被一只玉白的手攥住了。
他下意识低头,便见青年俯过身,很浅很浅地亲了下他的唇。
柔软的触感一触即分。
却像在他心口剜了一刀。
“我们的关系我快考虑好了。”玉流光后退几步,边往大门走边对他挥手,单薄外套顺着弧度提起一些,露出劲瘦腰线。
他的眉眼糜丽,
“到时候给你个准确的答复。”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愤怒值-10,现数值 35。】
【提示:气运之子[荣宣]愤怒值-10,现数值 25。】
荣宣一动不动守在原地。
抬手一碰唇,脑子里仍然是那通电话里惹人遐想的轻喘。
或许事情不是想象的那样。
段汀为人他清楚,流光不会喜欢这种性子。
肯定是被强迫的。
——就像他当初强迫他,将他禁在别墅中那样。
荣宣舔了下被吻过的位置,转身进车。
他需要心理医生调理下心态。
*
【很奇怪。】
彻底进屋,系统忽而开口,【我认为荣宣很奇怪。】
玉流光轻描淡写:“哪奇怪?”
【说不上来。】系统道,【但是,他不问电话的事吗?总觉得这事有很多漏洞。】
玉流光说:“人类是种复杂的生物,有些事点到即止反而对自己好,你不懂。”
系统:【……可你也不是人类。】
“但我现在是。”
不仅是人类,还是个体质孱弱的人类。
此时,他这个体质孱弱的人类再次进了浴室。
计程车味道不太好,他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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恐沾到一点,打算再洗一次澡。
忙完已是九点。
他上床回了闵闻的消息,否认闵闻有关替身的猜测。
荒谬的联想。
找替身?
所谓的正主还在那,他为什么要找一个所谓的仿品?
青年轻嗤,关上手机。
或许是再次洗澡的原因,也或许是风吹多了。
预想中在醒后才会出现的发热状况,此时隐隐涌了上来。
他用手背贴脸,眼眉恹恹地垂下,转身企图入睡。
【提示:气运之子[闵闻]愤怒值-10,现数值 75。】
【提示:气运之子[闵闻]愤怒值-10,现数值 65。】
提示音没能激起落下去的精气神。
苍白的脸敷了热意,渐渐渡上一点浅红。
他睡得并不安稳。
放在被子外的手,像是被发财那湿漉漉的舌头舔舐着,连指缝都没放过,留下令人生恼的湿黏。
指尖也被不轻不重咬着。
“发财——!”
朦胧的睡意,终于是彻底散去。
青年蓦然睁开眼睛,首先感觉到的就是脸和大脑传来的热意,他有点发烧了,思绪都比平时慢了半拍。
手指往外一抽,躲开齿关,直接就拽住了祝砚疏的头发。
祝砚疏听着那声发财,喉结滚动。
屋里没开灯,他跪在青年的床边仰头,从模糊的光影中盯着他垂眸看向自己的眼神,从喉咙里发出一声“汪。”
很不标准的狗叫。
没有压声,没有翘舌,没有挤压喉咙,只是字正腔圆地吐出“汪”这个字。
可配合祝砚疏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又仿佛只是这样,就已经将他所有的骨头打碎。
玉流光支枕起身,眼尾洇着湿润,脑袋也热得比平时少了几分耐心。他垂眸看这人一眼,就用手不轻不重往那张脸上拍了拍。
声色冷淡道:“大半夜你干什么?”
祝砚疏拽住他沿在床边缘的被子。
眼前浮现不久前楼下看到的那一幕。
他道:“你不是说,可以像以前那样。”
以前是什么样的?
就是现在这样。
跪在他床边,由他高兴。
22.恶毒真少爷22
“嗒”
床头台灯被一只雪白的手打开,驱散了四周的黑暗。
祝砚疏漆黑的目光,顺着这只手落回青年身上。
四周乍然亮起的光并不刺眼,相反柔和轻缓,照在青年那张清冷苍白的脸上,连垂下的眼睫都好似收敛了清凌凌的意味。
被咬着手指吵醒,可流光除了刚开始隐隐露出不耐的冰冷来,此刻的眉眼竟意料柔和下来。
听到祝砚疏的话,他启唇轻道:“像这样?”
手按在祝砚疏骨感而凸出的喉结处。
刚洗完澡,他连手都是香的。
这层香和体香不一样,而是更浅显的沐浴香,祝砚疏闻得分明,眼睫不由自主垂落,看着这只手,感受着喉结被压住的压迫感,颈上凸出处上下滚动。
“还是这样?”
这只手又下落,从他颈上一路沿至衬衫衣领处,留下的触感颤栗清晰。
为什么手是烫的?
神经被刺激得控制不住紧绷,祝砚疏挤压在角落的理智却还有空闲去想。
一直以来,青年的手都是冷的。
不论春夏秋冬,都冷得像是一捧干净刺骨的雪。
他还记得往年某个冬天,这只冰冷的手贴向他的颈间,神经中枢反馈而来的震颤并不好受。
可他看着青年像狐狸一样狡黠而翘起来的眼尾,像是在为捉弄到他而高兴,又觉得不冷了。
那时他鬼使神差拽住这只手,往自己的腹部碰。
“这里更热,可以暖手。”他说。
为什么现在手是热的?
祝砚疏迟钝地想着,没想出所以然,领口便传来一股重力。
被这阵重力带动着,祝砚疏直起膝,额前的黑发挡住了眼睛。
藏住的黑眸,看向青年在光晕下显得柔软浅红的唇。
一个小时前,这双唇主动亲了荣宣。
和所有人和解,但不和荣宣和解,对吗?
为什么偏偏选择荣宣?
他困惑,焦躁,手指抑制不住曲起痉挛,嘴角紧绷,手背也绷起青筋。
“说话。”
祝砚疏眼睛虚焦,转动视线:“……都可以,你想怎么都可以。”
话音落下,于是一股香扑面而来。
他被一只手拽着,像是跌入什么迷迭梦境,身形瘦削的青年半阖着眼,将被子卷上来盖住两人,只消他一抬手,就能彻底将人抱在怀里。
鼻息间是散不开的幽香。
青年闭眼,不知是台灯光线问题,还是怎么,脸洇着薄红。
过了一段时间,祝砚疏问:“我可以吻你吗?”
玉流光睁了下眼,看他,又闭上。
祝砚疏伸手揽过他的腰,俯身凑近吻了上去。
沐浴香实在太浓,太浓,他的鼻息从青年黑长发间蹭过,又抵着他的鼻尖去亲那柔软滚烫的唇,像小狗一样舔了两下唇缝,就企图往更里面亲。
他渴望玉流光的气息,味道,甚至是他垂眸冷淡的注视,还有那股从皮肤里散发的体香,像是能透过躯体和这个人的灵魂产生交集,而不是这晕染在表层的沐浴香。
所以他吻得格外用力,格外深,湿漉漉的水声纠缠连绵不绝。
湿红的舌尖被他含吮着,分开时甚至会牵连出黏密水线,还未断掉,就是再次紧贴亲吻,玉流光的口腔几乎沾满了祝砚疏的味道,连呼吸都完全被这人控制。
他有点发热,连反应都比平时慢了些,被这人纠缠着追逐许久终于受不住,喘息着偏开头,还没呼吸两下,就又被祝砚疏红着眼追来堵住唇肉,舌尖都被咬得泛起疼。
他摸索着将手伸出来,往祝砚疏脸上扇了一下。
然后直接拽住人的头发往枕头上按,手动断绝接吻,把自己送入那显得有些空旷的怀抱里。
“睡觉。”
他的嗓音被吻得黏糊,尾音依然冷,“再亲又打你。”
祝砚疏的手悬停在空气里。
过了一段时间,他低下头,看着青年黑长的发丝,用近乎有种陌生的感受将人搂在自己怀里,低头虚虚吻着他的发丝。
祝砚疏一直以为,只有被玉流光极端对待,他心理那股难以填满的扭曲的沟壑才能得到满足。
可此时此刻,只是简单的将这个人搂在怀里,抵足而眠,神经质的大脑就已经感到了难以抑制的亢奋。
叫他怎么才能甘心。
放任他和另一个人共度余生,抵足而眠?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10,现数值 40。】
【提示:气运之子[祝砚疏]愤怒值-10,现数值 30。】
*
这注定是个漫长的夜。
祝砚疏没有一丝一毫的睡意。
怀里的人睡得沉,他在暗中盯了许久,一动不动。
过了不知多久,他看了眼床头柜上的小闹钟。
凌晨三点。
祝砚疏动了动僵硬的手,将手指贴住玉流光的后颈。
温度有些过于热了。
他又摸了摸他的耳朵,冒着把人吵醒的风险去摸他的脸。
滚烫的温度顺着指腹传来,祝砚疏下颌紧绷,倏尔低头用额头去贴。
很热,很热。
“流光。”
“流光?”
玉流光被吵醒。
头脑烧得昏昏沉沉,神经末梢都传来钝痛感,四肢无力。
他反应很慢地看祝砚疏一眼,平淡问:“又干什么?”
祝砚疏:“你发烧了。”
说话的同时,是掀被起身的动作。
玉流光无力抬手,捂住额头。
祝砚疏开了房间的灯,四周乍然刺亮,他缓慢将手放下,挡住覆满生理性水色的眸,“我知道。”
祝砚疏走向他的动作一顿,“你知道?”
“嗯,天亮了再说,现在很困,别烦我。”
祝砚疏当下没开口。
过了一会儿,家庭医生来了,他直接把玉流光抱起来往楼下走。
烧得越来越严重了。
原本冰凉的手心热成一片,脸都是红的,眼眶里的水色多得像是一眨眼,就会有一滴泪落下来。
青年却用这么一双盈满水色的狐狸眼,冰冷注视他。
“你听不懂话吗?”
祝砚疏:“等烧退了,你再惩罚我。”
医生眼观鼻鼻观心,先给青年测了体温。
将近三十九度。
医生经常给玉流光诊疗,当下就被这个三十九度吓死了,赶紧给人吊针输液。
三十九度!!
他本来就体质不好,再一烧到三十九度,身体素质一降再降,之后怎么办?
看着温度计,祝砚疏神情陡然阴郁。
医生道:“……最近换季,温度不稳定,风大风冷,建议您别再去健身房了,一冷一热就容易生病。”
“还有,您明天去医院再查一下吧……”
医生随身携带的设备不足,只能先给他测血压和心率。
玉流光撑着手,眼皮垂着,半阖眼。
他对检查结果不关心。
死遁了一回,再抢救回来身体能有多好?
能支撑他完成任务,拿到位面之力就够了。
托了下腮,青年抬头,看着祝砚疏和医生谈话。
等谈话结束,他才冷淡说:“祝砚疏,你根本不听话。”
祝砚疏看他,“什么?”
“你不听话。”玉流光说。
听话的话,就应该立刻马上把愤怒值降到零。
祝砚疏静了一会儿,“你想我做什么?”
玉流光冷淡:“顺从我。”
祝砚疏道:“我顺从你,你要我做什么?”
他敏锐意识到青年此刻烧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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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糊涂。
估计自己都不知道自己想说什么。
果然,反问之后,青年将手贴住膝,枕住脸。
手背被针穿透,盐水一点点往里送。
针的四周,晕染了一片青色。
过了一段时间,青年又说:“都怪你。”
祝砚疏道:“嗯,都怪我。”
玉流光看他,脑袋钝痛,不想说话了。
他靠着沙发闭眼,没多久意识沉沉,连盐水换了几瓶都不知道。
再次睁眼,他靠在祝砚疏的肩上。
天已经亮了。
祝砚疏一夜没睡,甚至没怎么动,怕把他吵醒。
见人睁眼,他转动视线,眼底有些血丝,“我们去医院。”
输了液,温度降下去不少。
玉流光又有点冷了。
他恹恹哦了声,顺腿踢了祝砚疏一脚,祝砚疏就已经顺从地弯腰帮他穿鞋穿袜子。
玉流光走进洗手间。
擦脸时,他喉咙涌上来一阵痒意,俯身抵着冰冷的盥洗台重重呛咳几下。
血腥气倒逼上喉口。
他白着脸皱眉,用手擦了一下唇,刺目的猩红黏在手指骨上。
系统:【血——!】
“别叫。”
玉流光重新漱口,洗脸,额前的碎发被冷湿的水黏住,衬得病恹的眉一片羸弱。
他停住片刻,弯腰轻轻喘息几下,才说:“不等了。”
他道:“段汀的愤怒值降的太慢,得刺激一把。”
系统见他几乎站不直,忍不住凝神,用一阵虚无的力道去托他的手。
这力道对玉流光来说不陌生。
曾在别的非正常位面,系统常常这么做。
玉流光过了会儿说:“刚刚好像凶你了,我不是故意的。”
系统:【我没在意,那不算凶,你要怎么刺激段汀?】
“荣宣。”玉流光用干毛巾轻轻擦拭颈部,苍白到糜丽的面容迎向门口,“我要跟他订婚,去完医院就打电话约他见面。”
系统停了许久,【好,你心里有数,我支持你。】
又聊了一会儿,玉流光才走出洗手间,跟祝砚疏去医院。
*
世界上不止一个人通宵。
段汀是其中之一。
他生生熬到七点,草草吃完早餐就开始等人。
等到八点,玉流光还没来,他忍不住在手机上提醒他。
十分钟后,消息依然孤零零挂在聊天页面。
没醒?
段汀又等了一个小时。
九点,他阴沉着脸发了第二条消息。
十点,他打了个电话。
一切都毫无回应。
意识到被耍了,段汀蓦然抓过车钥匙,气势冲冲往外走。
*
荣氏集团。
“……所以荣总您的诉求是?您要去质问他吗?”
原本下午的心理诊疗行程,被荣宣提到上午。
京市著名心理医生早早就在办公室和这位荣总聊天。
相比较别的第一次诊疗心理问题的患者来说,荣总格外配合,不会特意隐瞒某些事件。
这让心理医生欣慰之余,又忍不住感到疑惑。
荣宣事无巨细地和他说了和爱人之间的事。
他说,他的爱人贪玩,是个喜欢新鲜感和刺激的性子。
说自己昨晚,看见爱人和另一个男人回了家,出来时身上换了干净的衣服。
还有一些林林总总的,包括把爱人关在别墅一个月的事,都没遗漏。
荣宣可能是急于调理心态。
但心理医生却感到迟疑。
他摸不准荣宣的诉求。
因为说起这些,荣宣并不带批判和憎恶的态度。甚至隐隐露出一种微妙的,仿佛他认为他的爱人只是贪玩,以后会收心的态度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