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家奴》
1. 第 1 章
已是七月,刚过立秋,天还热得厉害,连迎面而来的风都是热的。
李扶萤闷了满身的汗,蓬松的碎发都湿哒哒地黏在脸上,她就指着路上人少了开窗吹吹风、凉快凉快,可一掀窗,风吹来的那股热浪比车里的还热上不少。
她一下就拧了眉,没好气朝外喊:“这都走了多久了,怎的还未到?李砚禧,你想让本小姐热死在路上不成?”
没有人回答,耳边只有车轮碾压过地面的滚滚声。
李扶萤原只是有些不耐,这一下,立即恼火了,一把推开车门,发出嘭得一声巨响,朝驾车的少年怒斥:“狗奴才!你哑巴了!”
少年看一眼前方,低声答:“就要到了。”
他正在变声,原先清澈的嗓音有些暗哑低沉,扶萤嫌难听,前一阵子就下了命令,若非必要,不许他开口说话。
不过,李扶萤当做没想起来,看着他又骂一句:“长嘴不会回话,以后我便将你的嘴缝起来!”
“是。”他低着头回答,很是乖觉听话的模样。
李扶萤很是满意,心情好了不少。
这个李砚禧从小和她一起长大,最是听她的话。她叫他往东,他不敢往西,她叫他上天,他不敢下地。否则,李家败落,她孤身一人,也不会还将他留在身边。
“再驾快点儿,热死了!”
她又埋怨一句,正打算转身回到车厢里,不料车轮突然压过一块儿石头,带得整个马车剧烈一抖,她也稳不住,往前摔去,一头砸在少年的胸膛上。
“李砚禧!”她火气又冲上来,顶着微微凌乱的头发,怒声大骂,“你想摔死我吗!”
少年垂下眼,看着凹凸不平的路面,低声解释:“我不是故意的,这里的路不好。”
话音未落,前方又出现了几块碎石,李扶萤有了防备,虽是又往前摔了,但她双手扶住了少年的肩,没摔得太惨,只是嘴里仍旧骂骂咧咧的:“什么穷乡僻壤!连个路都修不好!”
少年未接话,微微垂首,轻嗅她身上那股似有若无的栀子香。
李扶萤并未察觉,仍旧骂个不停。少年悄悄看她一眼,要将头垂得更低一些,闻得更清楚一些,她却突然在他肩上打了一巴掌,又斥:“你长眼睛做什么的!那样大的石头不知道避开吗!”
李砚禧垂了垂眼,悄然收回弯下的脖颈,低声道:“是。”
扶萤又瞅他几眼,转身钻进了车厢。
再往前走便顺畅了,车子没再剧烈颠簸过,平平稳稳抵达了前方县城,李扶萤不禁心想:这狗奴才,真是不骂听不懂话,贱得慌!
县城里人多了,她不好在这里教训他,隔着帷帽瞪了他一眼,抬步进了客栈里。
李砚禧识趣跟上,与客栈掌柜打交道:“要一间客房,不用太好,也不能太差,再送些吃的和洗澡水来。”
这是李扶萤的要求。
她自小不说锦衣玉食,那也是过惯了好日子的,挑剔得很。父亲离世后,给她留了不少财产,她全带在身上,并不缺一间上房的钱,只是财不外露的道理,她还是明白的,不敢太过招摇,只能委屈委屈。
不能招摇归不能招摇,她一定是要挑剔好一番的。
太阳没落前住的店,等她数落完已天黑了,她说得有些口干舌燥,不必多说,李砚禧便将茶递过来了。
她心情好了,皱着的眉头舒展开来,脸上带着些笑意,终于有几分大家闺秀的模样了:“好小禧,我这个人脾气是大了些,你莫往心里去。你和我一块儿长大,我们之间的情分与旁人不同。等到了舅舅家,安定下来了,我便除了你的奴籍,让你做管家,等你攒些银子,也能娶妻生子。”
这是奶妈教她的,对待这些下人奴才,得给一巴掌再给颗枣,他们才能听话。
这不,李砚禧就很听她的话。
至于那些奖赏什么的,她只是随口一说,给他个盼头,是否兑现还要看他表现,否则这千里迢迢从南到北,若是路上出什么意外了可如何是好?
李砚禧低着头,掀着眼,一双乌亮的眼瞳盯着她看:“嗯。”
她觉着有些不大舒服,蹙了蹙柳眉,正要说些什么,门外的水刚好送来,那目光又收了回去,去门口接水了。
房间不大,沐浴的地方在屏风后,踏进水中的那一瞬,一整天的疲惫都消除了。
她懒洋洋地泡了会儿,要起身时才发觉寝衣忘了拿,又朝屏风外喊:“李砚禧,将本小姐的寝衣拿来。”
外面一阵窸窸窣窣的翻行李声后,脚步声逼近,一只骨节分明的手从屏风外伸了过来,手里拿着她的寝衣。
她头也没回,接过那寝衣,扔在浴桶边的矮架上。
她才不怕他会偷看。
李砚禧从小就在她身边服侍,和那些丫头们没什么区别,这些年也未曾犯过一次事,乖得跟狗一样,她也没将他当过人。
她又吩咐:“将床铺好。”
“是。”李砚禧悄无声息收回黏在她背上的目光,转头去铺床。
她听着声音远一些,这才起身将衣裳穿好了,擦着微湿的发梢走过来:“饭还没好吗?”
李砚禧从她身旁越过,眼始终未抬起过一次:“我去看看。”
“看什么看?”她拦,“我一个人在这儿,若是出了什么事,你担待得起吗?回来,给我擦头发。”
“是。”李砚禧又走回去,接了她手中的手巾,轻轻将她的发梢攥干。
刚好,饭也送来了。
李扶萤用膳是不许下人上桌的,即便到了现下这般田地,她仍旧讲究那些规矩,不许李砚禧坐在桌上吃饭。
直到她吃完,擦了嘴,才吩咐一句:“剩下的都是你的。”
这时,李砚禧才端起碗筷,大快朵颐,只是仍旧不被允许上桌,只能端着碗蹲着或站在一旁狼吞虎咽。
扶萤喜欢看李砚禧吃饭。
扶萤身子一直不大好,喝药喝到十岁那年才断,虽说强健些了,但还是容易生病,一到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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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变天,那是逃不了的。
身子不好,胃口也就不好,有时闻着香,可吃到嘴里就不是那么回事了。她喜欢看李砚禧吃饭,虽然瞧着像只没吃过好东西的野狗似的,但看得人胃口好了不少。
不过,她才不会表露出任何欣赏之意,嗤笑一声,道:“我李家是少了你吃喝吗?瞧你这副饿死鬼的样子,也就是在这里,没人在跟前,本小姐懒得与你计较。等到了舅舅家,你给我收敛些,我可丢不起这个人。”
李砚禧余光瞥她一眼,微微背过身,动作声音都小了许多。
她等了一会儿,有些不耐烦了,又催:“还没吃好?”
李砚禧赶完最后两口,抬手擦了把嘴上的油,立即答:“吃好了。”
扶萤瞥他一眼,嫌弃道:“脏死了,浴桶里的水赏你了,快去洗,洗完来给本小姐捏肩。”
他眼睫动了动,没有耽搁,快速洗完,匆匆走来。
扶萤翻了个身,趴在褥子上,懒洋洋絮叨:“捏吧。坐了一日的车,差点儿没把我骨头给坐散架了,若不是怕那几个恶霸追上来,我才不这样着急赶路……”
李砚禧未打断,只坐在床边,默默在她肩上揉捏。
她沐浴完,只穿了身寝衣,寝衣里什么也没穿,桌上的烛灯挪放在了床边的矮几上,清晰照出她腰间的曲线。
手顺着她的脊骨往下,一路捏按,舒服得她忍不住轻哼几声:“还不错,有长进。”
李砚禧眼珠子动了动,手要继续往下给她捏腿。
她突然翻了个身,曲起膝盖,闭着眼道:“困了,睡觉,将灯吹了。”
李砚禧不慌不乱收回手,盯着她微微凸起的寝衣看了片刻,转头将灯吹了。
房中立即暗下来,李砚禧自觉放轻脚步,躺在窄小的脚踏上,又盯着稍微垂下的被角看。
“去看看柜子里有没有多余的枕头?我要用来垫脚。”床上的人突然开口。
“是。”李砚禧爬起身,抹黑寻到了柜子,将柜子里的小枕头往里塞了塞,低声道,“似乎没有。”
李扶萤翻了个身,烦躁道:“算了算了!”
李砚禧走回去躺下,在她翻来覆去好几回后,低声开口:“小姐可以用我垫脚。”
她撑起身,看他一眼,见他躺在脚踏上,没弄脏衣裳,便又躺回去,将腿收起一些:“你睡床尾。”
“是。”李砚禧踩上床,在床尾蜷缩着,“小姐,可以放了。”
扶萤伸出脚,试探着踩了踩,将小腿搁在他身上,满意地闭上眼:“不错,明早赏你吃肉包子,早上不要睡迟了。”
“是。”他又应,悄悄将头埋进褥子里,让那股淡淡的花香包裹着自己。
很快,绵长的呼吸声传来,李扶萤睡着了,她的腿开始不老实放着了,一会儿踩着他的腰,一会儿蹬着他的腹,一会儿又一脚踹在他脸上。
李砚禧悄然睁眼,在那只白软的足要挪开时,一把抓住,在那足底轻轻咬了一口。
2. 第 2 章
“嗯…好痒…”睡梦中的李扶萤哼唧几声,下意识挣脱。
李砚禧没有阻拦,松了手,让她踩在自己心口上。
扶萤醒时,李砚禧已不在床上了,正在屋子里收拾行李。
扶萤家中虽不算顶顶有钱,但只有她这一个孩子。她身子不好,母亲又早亡,父亲将她宠得无法无天,莫说是杂活儿了,她平时连自己的贴身衣物都不必亲自收拾。
现如今也是一样,昨日换下来的衣物就挂在屏风上,李砚禧正在一件件叠起来收进包裹中。
“还没收好?”扶萤醒了得立即有人来伺候洗漱,洗漱完便要用膳,她多饿一会儿便会头昏眼花,耽搁不得。
从前有五六个丫头围着她转,不怕忙不过来,如今只有李砚禧一个。
“收好了。”李砚禧迅速将行李堆放好,往楼下叫了热水,匆匆返回给她梳头。
她显然还没睡醒,眼睛都睁不开,细长睫落下的阴影遮盖住眼下淡淡的青。
李砚禧盯着她巴掌大的瓜子脸看,一时有些失神。
她太白了,白得有些不正常,连唇都是淡淡粉白,几乎能看见皮肤下的血管,好似轻轻一戳便会破掉。
“你愣什么神?在我眼皮子底下都敢偷懒,你活腻歪了不成!”她忽然睁眼,皱着脸臭骂。
李砚禧默默收回眼,将手中最后一根小辫扎好,妥帖放在她身后,低声问:“要涂口脂吗?”
“热得要命,涂什么涂?”她白他一眼,起身往盆架子走去,“况且都在路上,又没人瞧见,有什么好涂的?”
李砚禧有些遗憾,涂口脂是他最喜欢的活儿。
他跟过去,拧了一把帕子,递给她。
扶萤平时是不自个儿净面的,但她嫌李砚禧笨手笨脚的,只能自己来。
“好了,走吧。”她放下手巾,稍稍整理了下衣衫,戴好帷帽,便抬步往外走。
这会儿功夫,李砚禧已收好剩下的东西,挂着大包小包往外走:“小姐想吃什么?”
“路上买两个包子吧。”扶萤吩咐一声,踏下楼梯,绕进后院,上了马车。
李砚禧迅速将行李安置好,赶车往外去。
天亮不久,路上叫卖早餐得不多,快走到县城出口才遇到一个包子铺,他缓缓勒马,朝车里问:“小姐要吃什么馅的?”
“一个菜的一个肉的还要一碗米粥。”李扶萤从车窗伸出纤细素白的手,往他手心扔了一小把铜板,“剩下的赏你了。”
“多谢小姐。”他低声答一句,拿着钱拿上他们自己带的碗往铺子前走。
剩下的铜板还够买两三个有馅的包子,但两三个包子完全不够他吃的,他干脆买了一包馒头,吃着也挺香,喝点儿水还管饱。
他将李扶萤的早膳从车窗递进去,叼了个馒头,驾着车缓缓往城外走。
出了城门,要上官道,马车靠边接受盘查,扶萤将咬了几口的包子和喝了几口的粥递出去:“赏你的。”
李砚禧看一眼包子上的牙印,一口塞进嘴里:“多谢小姐赏赐。”
扶萤见他没有半分不满之意,心满意足放下车帘,靠了回去。
“何方人士?可有路引?要去往何处?”外面有士兵盘问。
“婺州人士,前往京城投奔亲戚,这是路引。”李砚禧从容应答。
士兵看过一眼路引,又示意他掀开车窗。
他如言挑开车帘,解释一句:“我家小姐还未出阁,不便露面。”
士兵隔着帷帽看一眼,将路引递回,摆摆手:“行了行了,过吧。”
“多谢。”李砚禧跳上车,赶马往前走。
南方水路发达,要去京城,水路比陆路便宜得多,只是扶萤被婺州城里的几个纨绔子弟盯上了,这才不得不乘坐马车绕路前行。那几个纨绔再嚣张,出了婺州地界也得掂量掂量。
上了路,两旁逐渐荒凉起来,没了树荫遮凉,很快热得人受不了,李扶萤又开始骂骂咧咧:“何时才能到?热死本小姐了!”
李砚禧答:“才刚启程不久。”
扶萤气得一把推开车门,往他脑袋重重了拍了一下:“你敢顶嘴?”
“不敢。”李砚禧低垂着头,一副逆来顺受的模样。
“不敢?我看你可不像不敢的样子!本小姐供你吃供你喝,你还跟本小姐顶起嘴来了,再有下次,你看我不好好教训你!”扶萤骂完,才觉得顺心不少,往车厢一坐,又道,“好好赶你的车,再敢多嘴,把你舌头剪了!”
“是。”李砚禧声音更低了些。
扶萤轻哼一声,脾气全消了,靠在车中昏昏欲睡起来。
今日不知怎的,格外热一些,她睡着也出了一身汗,活生生给热醒了,又推开车门问:“几时了?到哪里了?”
“过了午时了,问过人了,说是离前面县城不远了。”李砚禧道,“前方有树荫,还有茶棚,要不要去歇一会儿?冲些藕粉喝?”
扶萤看一眼不远处的茶棚,有些嫌弃:“将车停去树荫下凉快会儿,茶棚就算了,我不去。”
李砚禧点了头,去茶棚要了些热水,将喝了粥的碗洗净,化开一碗细腻的藕粉,往里洒了芝麻、红枣片、花生、杏仁,再加上一勺桂花蜜,搅匀了端进车厢里,用小勺喂到扶萤嘴边。
茶棚有零星几个男客,扶萤不敢开窗,只能将衣领剥开一些,散散热气,而后才尝一口勺里的藕粉。
“什么鬼天气!热死了!”她又埋怨一声。
李砚禧双眸悄悄掀起,又快速垂下,递出一勺藕粉,低声道:“这路上没什么人,小姐不如将厚重的外衣脱了,待快到城门时,我会提醒小姐,小姐再穿上也不迟。”
“也是。”扶萤早看不惯这里三层外三层的规矩,只是在外行走,若是被人瞧见不好办,不过,现下也没什么别人。她立即将外衣一件件脱了,只剩下一件里衣,映出小衣的荷花浅粉,“这下是凉快多了。”
“嗯。”李砚禧又偷瞄一眼,继续喂藕粉给她。
她夺过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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勺,背过身去:“好了好了,我自己吃,你将我后面垂下的头发盘起来。”
李砚禧双手托起她的发,盯着她光滑白皙的后颈,不紧不慢将她的长发盘起,依依不舍将目光挪开:“好了。”
她又吩咐:“我的香膏呢?放在哪儿了?”
“在我这里。”李砚禧从怀中摸出一个巴掌大的陶瓷小罐,这里面装的便是扶萤常用的香,浓郁的栀子香甜混合着一丝薄荷的清爽,好闻极了。
只是,他总觉得,这香膏在罐子里的气味不如在她身上抹着的气味香。
扶萤吃不完一碗藕粉,将上面的坚果挑挑拣拣吃完,剩下半碗粉递给他:“赏你了,将罐子打开,我要抹香膏。”
他将碗放在一旁,打开香膏奉上。
李扶萤用指腹轻轻沾一些膏,在手腕和耳后薄薄抹上一小块儿,香味儿立即飘散至整个车厢,周围的气息清新了不少。
“出去驾车吧。”她往车厢后一靠,不忘叮嘱一句,“不许用我的勺。”
“是。”李砚禧退出车门,赶马继续往前。
不仅是勺不许他用,碗也是不许他用的,他有带自己的碗,但只白瓷碗干净的碗边似乎还留有唇印,他毫不犹豫就着那只碗一口喝完,而后放进车里,接着啃自己的馒头。
前方的县城不远,还未至落日便抵达了城门,经过简单巡查后,顺利进城在客栈住下。
“还有多久能出婺州?”李扶萤斜卧在床上,衣衫微敞,说着又催促一句,“扇快些,都感觉不到风了,你是没吃饭还是怎的?”
他的确还未吃饭,晚饭还没送来,不过若是多说什么又要挨骂,他没顶嘴,默默将手中的扇子扇动得更快了些,只答:“看地图,还得两三日。”
“我们得快些,一日不出婺州,我便一日不能安心。”
“婺州至饶州还有些距离,即便出了婺州地界,要去往婺州城中也得些日子。”
“那能如何?还不是你磨磨蹭蹭的!赶车都赶不快。”
李砚禧倒是想快些,可走快了扶萤嫌颠簸,日夜兼程又嫌劳累,一来二去也只能这样慢慢悠悠,跟游玩似的。
扶萤也清楚其中缘由,脾气无处出,只能全撒在他身上。
“罢了罢了,天还早,你去将这两日的衣裳洗了,研究研究看明日若是日夜兼程能到何处,顺带再去叫些吃的。”她摆摆手,将领子又散开一些,往床里一躺。
李砚禧看她一眼,应声退出房门。
在人出门前,她又叮嘱一句:“不许叫人送饭进来,你忙完顺手端来就成。”
“是。”李砚禧抱着衣裳往外走,洗完后,只将外衣晾在了外头,将那几件浅色的小衣带回房中,晾在了后窗边。
李扶萤看一眼,没有任何害臊的模样,只催促:“饭呢?还没好?”
“我去催。”李砚禧又往外跑,自入店来,他就没歇过,好不容易天黑了,人要睡下了,终于可以歇一会儿,他忽然开口,“小姐,需要垫脚吗?”
3. 第 3 章
李扶萤看他一眼:“你沐浴过了吗?”
“沐浴了,先前小姐沐浴完,我便沐浴了。”
“但你又干了这么多活,身上肯定又有汗了。”
“我去洗。”他转身就往外走,“院子里有井。”
李扶萤觉得奇怪,忍不住嘀咕一句:“这样殷勤,是要讨赏?”
人很快就回来了,径直朝床边走来,裸着的上身遇到井水的寒还在往外冒热气。
“将衣裳穿好!”扶萤斥一声。
“是。”李砚禧快速套上衣裳。
扶萤这才抬起腿,等他在床尾蜷缩好,又将小腿肚子搁在他腰上,慵懒着调子:“你是想要什么好处了吗?”
他悄悄嗅一嗅被子里的香气,低声道:“伺候小姐是我的本分。”
“哼。”扶萤嗤笑一声,用腿肚子在他腰间滚滚,“你知晓就好,不过你也放心好了。只要你将我安稳护送至京城,好处少不了你的。”
“不用什么好处,能在小姐身边伺候是我的福分。”
扶萤微微撑起身,斜睨着他,用足底在他脸上拍了两下,挑了挑眉,道:“你什么时候嘴变得这样会说话了?”
“都是肺腑之言,并非刻意讨好小姐。”
扶萤心花怒放,又躺回去:“行了,不必恭维我了。李家已没人了,就剩你和我两人,如论如何,你都是李家人,我平时再对你发脾气,也知晓,身旁就只剩你一个了。至于舅舅家,再亲厚也不是本家人,我过去,也是寄人篱下,只看能不能和表兄说成亲事了,只是我也不知舅舅家是否有合适的人选……”
李砚禧眼神暗了暗,低声道:“小姐花容月貌,蕙质兰心,若是方家没有合适之人,也不能委屈了自己。”
“哼,那当然。”扶萤对那几句夸赞之言十分得意。
她虽身子不大好,不常出门,可父亲宠她,家中请的不止有教导礼仪规矩的嬷嬷,还有教习诗书典籍的夫子,她敢说,在全婺州的有头有脸的小姐里,没几个能比得上她的才学。
正是如此,那几个纨绔子弟虽是出身不错,也曾有意无意表明的结亲的意愿,可她始终不愿意,她才瞧不上那些游手好闲的人。
至于舅舅家的表兄……她实在是无路可选了。
她在婺州举目无亲,只能将家中的产业都变卖了,身上带着不少银票,却又没有管钱的经验,也实在不好抛头露面,若是成亲后便好办些了。
这么多钱,一个不小心便会被人算计了去,只有舅舅家能让她放心些。
舅舅和母亲一母同胞,听母亲说,当初外祖母出身便不算好,又不受待见,连带着母亲也嫁得不算太好,幸而后来祖父做成了生意,舅舅又有出息当了官,日子才算好过起来。
只是她打小身子不好,未曾去京城拜访过外祖母和舅舅。舅舅倒是到婺州来过几次,但她那时年纪太小,记不清什么了。
“但愿能有合适的人选,否则我们得继续漂泊了。”她抿了抿唇,少见地有些低落。
李砚禧想说些什么,还未开口,又听她道:“你这个狗奴才最好是对我忠心不二,若是胆敢谋图我的钱财,我定饶不了你!”
“嗯。”李砚禧对钱财没有兴致。
“好了,睡吧,明晚可是要赶路的。”李扶萤并不害怕,家里的那些产业都是李砚禧帮着变卖的,她暗中对照过,这奴才没贪图一分。
李砚禧是她家的家生奴才,签了死契,若是她不愿放人,李砚禧这辈子都得给她为奴为婢。她肯定,李砚禧定是因为奴籍才这般忠心,这些个奴才最想要的就是自由。
故而,只要奴籍在手,再时不时给些好处,她不怕他敢做出什么背主的事来。
日夜兼程,白日里热得不行,到了夜里天便要冷一些,李扶萤裹着薄毯,蜷缩在车厢里,睡得不太踏实。
李砚禧转头看一眼她皱起的眉头,将车赶慢了些。
这一趟还算顺利,第二日傍晚,他们如愿抵达了婺州边上的县城。
扶萤累坏了,往床上一躺便睡着了,也不须再垫什么脚,客栈外的说话声都没将她吵醒。
李砚禧倒还好,虽是熬了快两天,但还能撑得住。
他看她一眼,悄声踩上床,蜷缩在床尾,将她的双足抱在怀里。
扶萤怕热,但睡着时双脚确实冰凉凉的,夜里下过一场雨,天似乎冷一些了,她无意识地又将脚往李砚禧怀里蹬了蹬。
李砚禧醒了一瞬,见是她在动,便将她的足抱紧了些,又睡过去。
她毫无察觉,睁开眼,只看李砚禧又在收拾东西了。
“昨夜下雨了吗?”她站在窗边往外看了一眼。
“是。”李砚禧忍不住看她几眼,拿了木梳来,“我伺候您梳头。”
她坐下,眼睫毛一动不动看着窗外。
李砚禧想知道她在想什么,一直盯着她看。
“今日仍旧日夜兼程便能出婺州了吧?”她缓缓开口。
李砚禧收回眼,小心翼翼梳顺手中的那一绺发:“能,但也是在饶州边上。”
“但愿不要下雨,雨路难行。”扶萤抬了抬手,示意他让开,而后起身洗漱:“都在赶路,梳那样好看也没什么用,还热得很。”
他默默跟过去,给她递洗脸帕子。
雨下了一会儿停了,到了夜里又开始淅淅沥沥起来,车轮碾过积水的路,带起一圈儿泥花。
扶萤被雨水吵醒,趴在车窗往下看,拧着眉道:“雨这样大,还能走吗?”
李砚禧的眉头也微微皱起。雨太大了,路面上全是水,黄土路面盛不下,已变成一片又一片泥泞,若是一脚踩下去定会陷进泥里。
“说话啊!”扶萤凶他一句。
他低声道:“现下还能走,一会儿便不知晓了。”
李扶萤气得在推开车门在他身上锤了一下:“什么叫一会儿就不知晓了?不是你驾的车吗?事先也不会做好打算,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你是想让本小姐死在这儿吗!”
“不会。”他声音里没什么情绪,扶萤听得却更生气了。
“李砚禧!车要是走不了停在这儿了,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李砚禧一抡马鞭,马儿吃痛,猛得往前奔去,车子哐当一声,从泥坑中解脱,猛烈一晃,颠得李扶萤差点儿摔进车厢里。
“李砚禧!”李扶萤扶稳的第一件事便是往李砚禧身上打,边打边骂,“你故意和本小姐作对是不是!我看你是活腻了!”
雨越来越大,斜洒进车檐下,早将李砚禧浇得湿了个透,滴滴答答往下掉水,将扶萤的衣袖都打湿了。
他一声也不吭,扶萤一通怒气无处可发,又累又气,嘭得一声关上门,靠在车厢里喘气,嘴里还在喋喋不休嘀咕着骂:“这个狗奴才,胆子是越发大了。”
雨声将她的责骂声掩埋,也将前方的路掩埋,马车时走时停,突然一下卡在了泥里,如何也走不动了。
“如何了?”她喘过一口气,一把推开车门,“为何不走了?”
李砚禧稍稍回眸,垂着脸上的碎发哗啦啦地淌水:“泥太深了,车陷在里面没法走了。”
扶萤上下瞪他几眼,叉着腰指使:“那你还不赶快下去推车?”
他毫不犹豫跳下车,双腿陷进泥中,本就淋湿的全身又湿了个透,深一脚浅一脚往车后走,带起泥水点点飞溅在身上。
扶萤跪坐在车中,推开后窗指挥:“对对,就是这样,将车推出去。”
李砚禧仰头看她一眼,继续用力将车往外推。
车上的行李并不多,没有多重,只是半个车轮被泥潭困住,所以寸步难行,李砚禧几乎是要将半个马车抬起来,试图将车轮抬出泥潭。
扶萤和车一起突然凌空,惊得急忙坐回去,紧紧抓住车座,只留后窗啪得一声关上。
李砚禧又抬头,看一眼紧闭的后窗,默默蓄满全身的力,稳稳抬着车缓缓往前推,出了泥坑又轻轻放下,已是力所能及地小心谨慎了,但李扶萤还是不满。
“你是想颠死我吗!”方才车落地的那一瞬,她没有防备,差点儿撞在了车厢上。
李砚禧低垂着眉眼,一声不吭回到车前坐下,赶着马继续在坑坑洼洼的黄土路面前行。
扶萤本要训他,可门一开,见他满身的黄泥,又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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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去,只骂一句:“脏死了。”
他未接话,仍旧逆来顺受。
雨渐停了,前面的路好走起来,他浑身湿透了,黏在身上,冷风一吹,刺骨地冰凉。
车抵达饶州县城的客栈,掌柜看他一眼,忍不住拧了眉:“雨这样大?路上不好走吧?”
“嗯。”他没有与人客套,只道,“要一间客房,不用太好,也不能太差,再多送些洗澡的水和吃食来。”
“行行,你们跟着小二从后门进吧,那里可以停车。”
李砚禧点了头,牵上马车,跟着小二绕了个小圈,进了后院之中。
后院铺了石子路,还算整洁,只是昨夜下雨积了水,扶萤提着裙子踩在石子路上,裙摆还是无可避免地沾上雨水。
她心里的火气又冒上来,左右看一眼,也只能盯着李砚禧骂。
出门在外,她倒是想发大小姐脾气,可人生地不熟的,又没人护着,万一被害,说理的地儿都没有。
但李砚禧不一样,她想骂就骂,想打就打。
“什么破地方!到处都是泥,到处都是水,连个落脚的地都没有!”进了房门,她骂过一句,又看向李砚禧,“还有你!你看看你脏的!跟在粪坑里滚过一样!滚出去洗干净,不洗干净不许进我的房门!”
她说着,朝他扔了几个铜板。
铜板飞散,根本没法儿接,全落在地上,李砚禧弯下身,一个个去捡,恰好敲门声响,店小二在外谄笑。
“两位贵客,热水已送到了,可要小的送进来?”
李砚禧收起最后一枚铜板,抬眸看向扶萤。
扶萤快速戴好帷帽,往里避了避,低声吩咐:“你脏死了,不许动我的热水。你就站在门口,盯着那小厮将热水倒好。”
“是。”李砚禧应一声,转头朝小二道,“你将水拎进来吧。”
小二推开房门,谄笑着将水一桶桶往浴桶里倒,临走前,却又向李砚禧投去一个同情的目光。
李砚禧微微垂眸,当做没瞧见,跟着小二要出门,又被李扶萤叫住。
“你去哪儿!”扶萤低骂一声,“你将我一个人留在这,你是想我死不成!你就给本小姐在这站着,哪儿也不许去,等本小姐洗完了,你再滚出去!”
“是。”李砚禧垂头老老实实站着。他身上的水和泥都快干了,全粘在身上,叫他几乎无法动弹。
扶萤瞥他一眼,纤细的腰肢一扭,转身进了屏风里,慢慢悠悠脱了衣裳,踩进水中。
那屏风做的并不扎实,中间隔着缝,隔得近还看不见,隔得远反而能从缝中看见一条细白的身子,李砚禧抬着眼肆无忌惮的打量,轻车熟路寻到她腰椎下方的那颗小红痣。
他喉头轻轻滚动一下,身上冒出的热气几乎要将潮湿的衣裳全烘干。
李扶萤从屏风出来,又看他一眼,淡淡道:“好了,你可以滚了。”
他没说话,垂着眼,轻声出了门。
那几个铜板不够洗一个热水澡的,他也没打算用热水洗,拿着换洗衣裳,站去了后院的井边,拿着水桶便往身上泼。
“诶诶欸!”小二拦住了他,“去牛棚洗去,这里还有客人要路过呢,况且风也大,还冷。”
“多谢。”他拿着衣裳,拎着水桶又进了牛棚。
小二闲得没事,靠在牛棚外跟他插科打诨:“你家那个小姐,看着柔柔弱弱的,脾气可真臭,以后谁娶了她,简直是倒了八辈子的霉!”
他没有应和,快速洗完,穿了衣裳,摸出那几个铜板,道,“给我来碗酒,最差的那种就行。”
“得嘞!”小二立即引他去前面坐下,给他上了碗热酒,“这个点儿没什么人吃饭,这个位置又偏,你坐这儿歇着就行。”
他一个人坐在偏僻的位置,默默喝完那碗酒,趴在桌边睡着了。
一夜未睡,他感觉自己只是稍微眯了一会儿,可一睁眼,似乎已至黄昏了,大堂里客人多了起来。
他心头一跳,急匆匆回到后院厢房,一把推开房门,瞧见床上躺着的人,松了口气。
很快,一股奇异的香味钻进他的鼻尖,他眉头又皱起来。
4. 第 4 章
他快步走至床边,拍了拍李扶萤绯红的脸颊,没见人有反应,又摸了摸她的额头。
好烫!是发热了吗?不对……
他转头在窗子上寻,一眼瞧见左窗上的小孔。
定是有人往这屋里吹了什么毒烟,他虽不知这是什么药,也不知是何人所为,但心中十分清楚,这里不能再待了。
他快速将包袱挂在身上,又一把将床上的人抱起,匆匆出了门,放进院中停放的马车中。
马车掉头,要往外走,店小二刚好瞧见,闲话一句:“这么晚了是要去哪儿?不会又是你家那个大小姐吩咐了什么活儿干吧?也真够折腾人的!”
“嗯。”李砚禧挥下马鞭,搪塞一句,“得快些走了。”
小二赶忙上前给他开后院的门:“好了,去吧去吧。”
“多谢。”他又道一声,驱赶马车毫不犹豫离开此处。
临近天黑,城门盘查并不严,马车顺利通过,一路往前狂奔。
进了饶州,山丘逐渐多起来,两旁的树木郁郁葱葱,几乎要将月光遮挡完,路上黑黢黢的一片。
他不知下药的人是否跟来了,只能不停地往前走,想要尽快抵达饶州城,届时坐上船,走了水路,便能一路畅行直至京城。
月明星稀,万里无云,一点儿风声也没有,只有车轮滚动的咕噜咕噜声,突然一只手搭在了他肩上。
他心中一紧,立即要反手将人制住,一转头却看见李扶萤那张酡红的脸。
“李砚禧。”扶萤骂,“你跑去哪儿了?半晌不回来?是不是出去胡混了?我看你是又找骂。”
她声音轻飘飘的,骂人的话也没半点儿从前的刺耳,反倒是像在撒娇。
李砚禧看着她,咽了口唾液,恍然察觉她中的是什么药了。
“我好热。”她脑子已有些糊涂了,骂完便忘了,只是一个劲儿地往他身上靠,“我好热,快些给我降热。”
李砚禧吹了一路的夜风,身上冰冰凉凉的,只是抬手轻抚了一下扶萤的脸,便被她抱住了手。
“我好难受,我要喘不过气了。”她抓住他的手往脖颈上放,想用他的手降温,可李砚禧迟迟不动,还在继续赶马车,她气得又骂,“李砚禧,你是死了吗?你看不见我难受吗?”
李砚禧沉默一瞬,单手捆住她的腰,将她带到跟前,继续赶马。
她和他面对面,坐在他腿上,双臂紧紧缠住他的脖颈,发烫的脸忍不住要往他脸上贴,嘴上却仍在骂:“你这个狗奴才,你敢轻薄我?”
李砚禧没说话,一手搂住她的腰,一手挥舞马鞭。
很快,那点儿凉意被她滚烫的气息烧得热起来,她又开始不安分,抱着人扭来扭去,将身前的衣领都扭开一些。
“李砚禧!你快想想办法,我好难受,好难受,你快想想办法啊!”
李砚禧看着前方,目不斜视,手却从她的衣角探了进去,在她后背、腰间用力抚摸。
她忍不住轻哼几声,将人抱得更紧了些,可很快就反应过来,气得对他又打又骂:“你这个狗奴才!你做什么!”
李砚禧将手挪开,双手握住缰绳,一眼不发。
“你给我等着,等到了京城,我定要舅舅剁了你的双手!”她一边骂,却又一边往他身上蹭,骂着骂着,话又变了,“我好难受,为何又开始难受了?李砚禧,你快帮帮我,我快要死了。”
李砚禧不管不问,全当做没有听见。
扶萤急得快哭了,又蹭又扭,可如何也无法消解心中轰然燃烧的那一股难受:“李砚禧!你聋了?你两只耳朵长着当摆设的?李砚禧,我非割了你的狗耳朵……呃!”
她震惊地瞪大眼,看着近在咫尺的人,愣了一瞬,而后一巴掌扇在他的脸上:“李砚禧!你敢欺辱我!”
李砚禧舔了舔唇,默默牵起缰绳,继续赶马。
扶萤似乎清醒了,从他身上离开,摇晃着回到了车厢之中。她有些想哭,可眼泪还没掉下来,胸口那股火便升了起来。
她的脑子又开始迷糊了,忍不住又去车门外找他。
“李砚禧李砚禧,帮帮我,帮帮我……”她声音颤抖,几乎要哭了。
李砚禧轻瞥她一眼,低声道:“小姐真要我帮忙吗?”
她垂下双眸,眼角一颗泪滚落,连连点头:“嗯,嗯。”
李砚禧将她重新抱回跟前,手又从她衣角处探进去,低头咬住她的嘴唇,双眼却直直看着前方的路。
马车并未停下过,似乎他也未曾受影响,可粗重的呼吸声却出卖了他,他的手开始不甘心只在平坦光滑的后背抚摸,悄悄往前挪,爬上了她的心口。
扶萤轻哼一声,摔伏在他肩上。
他喉头重重滚动一下,单手松开她裙上的系带,从她腹间探下去。
李扶萤的呼吸越来越急了,那股难受之感消了一瞬,又更猛烈地燃烧起来,几乎要将她烧成灰。
“李砚禧,李砚禧!”她急急催促着,可也不知自己在催什么。
李砚禧深吸一口气,在她颌角重重亲了一下,悄然撩开自己的下裳。
“你、你……”她仰头看他,“你做什么?”
李砚禧将她的脑袋按回肩上,重重按下她的腰。
“啊啊啊!”她惊呼好几声,身子忍不住仰起,又重重摔下来,摔回他肩上,哭着骂,“李砚禧!你做什么!你想弄死我吗!”
李砚禧没回答,狠狠甩下马鞭。
马飞奔起来,摇晃得马车不停哐当哐当作响,将惊叫呻.吟声全遮挡住。
车颠簸得太快了,扶萤心口没那样难受了,可别的地方又难受起来,一直哭哭叫叫不停,几乎快要喘不过气。
李砚禧再忍不了了,将马车停在路边的林子里,抱人去了车厢里。
扶萤坐在车座上,背却靠着车厢,一次次撞上凹凸不平的窗棂上,一会儿又哭喊起来:“背疼!背硌得疼!”
李砚禧往后一靠,要她跪坐着,她又喊:“膝盖疼!”
李砚禧早习惯她这脾气,随手拽来毯子给她垫着。
她安静了一会儿,又嚷嚷起来:“腰酸,腿也酸,我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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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李砚禧又抱着让她躺下,双手抓住她的脚腕放在肩上,让她整个人都能躺在车厢里。
这一回,她不喊累也不喊疼了,哭哭啼啼骂骂咧咧又说受不了。
李砚禧没再理会,连续几次将她弄睡过去后,快速收拾了下,钻出车厢继续赶车。
天很快亮了,离饶州主城还远,李砚禧没有在路中的县城停留,径直往大路上走。
他到底是年轻,赶了一天一夜的车仍旧清醒着,直奔饶州城方向去。
傍晚时分,车厢中传出微弱的声音:“李砚禧……”
他早做好被打被骂的准备,心未慌一下,扭头拉开车门往里看去,却见车里的人脸颊又开始红得不正常。
“李砚禧……”李扶萤低喘着唤。
好厉害的药!
李砚禧眉头紧皱,腹下的火苗又被勾起。
天已暗了,四周无人,但若是停下耽搁,恐怕又要多走一夜路。
他抱起车厢中的人,往她身上遮了薄毯,一手拽着缰绳,一手拦住她的腰腹,粗喘着往前去。
扶萤哭叫过几回,又蜷缩在车厢里睡着了。
第二日,日暮前,马车终于抵达饶州主城。
扶萤睡了几日,此刻吹着车窗钻进来的风,清醒了不少,脸上的红晕全消散了,但脸色却不大好看,一直沉着。
李砚禧还不知她醒了,通过城门盘查,抵达客栈后,打算将她从车上抱下来,一推车门,却瞧见她阴沉沉的眼神。
“让开。”她嗓音有些沙哑,怒气却不小,戴上帷帽,扶着车身,慢吞吞下了车,挪着步子往客房中走。
李砚禧跟在她身后,拿着大包小包行李跟进客房中。
她坐在了床上,李砚禧看她一眼,放下包裹,转身要走:“我去叫吃食和水。”
“站住。”她冷声阻拦。
李砚禧回过身,直戳戳站在房中,垂着个头。
扶萤看他那副老实得不得了的模样,心中越发恼火,低斥一声:“你给我跪下!”
他不辩解,噗通一声便跪在了房中。
李扶萤气得起身拿着桌上的马鞭,照着他的后背便是重重一下:“你这个狗奴才!我打死你!”
他直挺挺跪着,一丝声音也未发出。
“狗奴才!狗奴才!狗奴才!”扶萤边打边骂,似乎每一鞭都落在那些不堪入目的记忆上,只要这样打下去,就能将那些记忆全都打破,“你这个狗奴才!叫你以下犯上!叫你以下犯上!”
她并未手下留情,每一鞭都用尽了全身的力气,只奈何手劲不大,又隔着衣裳,并未将人伤得多重。
但若说不疼,那是假的,李砚禧额头已渗出些冷汗。
他的沉默彻底激怒扶萤,扶萤又往他手臂甩下一鞭,不想,鞭稍擦着他的脸过去,当即在他脸上留下一道凸起的红痕。
扶萤一惊,整个人都颤了颤,手中的鞭子险些没拿稳。
她平日是嚣张跋扈了些,也喜欢惩罚丫头下人,可还未拿鞭子这样打过人,还让人落了伤。
5. 第 5 章
她深吸一口气,稳了稳心神,回到床边坐下。
不是她的错,不是她的错。
她在心中反复安慰自己。是给她下药的人的错,也是李砚禧的错。的确是她要李砚禧帮忙的,可这个狗奴才居然敢亲她,简直是活腻了!
“李砚禧。”她冷声警告,“今日之事只是意外,你最好完完全全将此事忘了,若是让我知晓有第三人知晓此事,就不是今日的几鞭子这样简单了!”
“是。”李砚禧嘴上答应得顺溜,脑中还在想前两日的事。他有些遗憾,那两日都是在路上,为了赶路,多少有些着急了。
扶萤气消了些,语气也平静几分:“你脸上的伤不许治,留着伤在,你才能长记性!”
“是。”李砚禧又答。
小二在门外送水,扶萤顿了顿,又道:“你去将水拎来倒好,然后给我滚出去。”
“是。”李砚禧缓缓起身,如言将水倒好,站去了门外。
这屋子漏音,偏他耳朵又好使,总是能隐隐听见里头的水声。从前他也常听见水声,可想不出里头是何模样,听见了也只是心热而已。而如今,他体会过了,格外难忍耐,喉头不停地滚动。
扶萤身上又酸又疼,也没心思多洗,很快便换了寝衣去床上躺着了。
她如今不是很想李砚禧进门,恨不得他滚得远远的。可她又的确害怕,害怕丧命,也害怕再发生这样的事。她不喜欢李砚禧,但更不想被外面的人轻薄。
更何况,李砚禧怕她,就算是真发生了什么,她谅他也不敢造次。
“李砚禧。”她喊一声,“滚进来。”
李砚禧垂了垂眼,进门时还是忍不住抬眸在她身上扫过一遍。
她未察觉,往床外靠了靠:“给本小姐缴发。”
这两日她出了满身的汗,头发都黏在一块儿了,不想折腾也得洗洗,否则她连睡觉都没法儿睡。
李砚禧走过来,坐在床边的圆凳上,轻轻给她擦拭头发。
她身上也没抹什么香,澡豆的味道亦不算太浓,可李砚禧总觉得有一股淡淡的香味不停地往自己鼻尖里钻,往自己心口里勾。
“还没弄好?都多久了?我都困了?”扶萤闭着眼,倚在床边,神色有些不耐了。
李砚禧立即收回手:“好了。”
扶萤往被子里钻了钻,背对着他,吩咐一声:“睡地上去。”
他抿了抿唇,强忍了许久,才没问出“需不需要垫脚”这一句。才经历过这一遭,若是贸然开口,以后他定上不了床了,还是忍忍为好。
床上的人很快便入睡了,他却在地上翻来覆去,如何也睡不着。
夜半,他实在忍不住,偷摸起了身,凑近床边,试着弯身……有些太高了,他又跪坐在地上,伸着脖子,偷偷在她脸上亲一口。
好烫!为何又烫起来了?
他眉头紧皱,急忙拍拍她的脸:“青青?青青?”
扶萤迷迷糊糊地,似乎醒了,又似乎还睡着,柳眉一蹙,眼泪便掉了下来,小声哽咽着唤:“爹爹,爹爹……”
李砚禧摸摸她的额头,又伸手进被子摸摸她的手,大概可以确认了,她是生病发热了。
她身子不好,发热是常有的事,原先她院中的丫头都多多少少知晓些医理,他们出门时也备了常用的药物。
李砚禧快速翻找出药包,抱上药罐子,匆匆出门打了水,架了柴火,将药煮上,放在檐下煮着,又打了个盆水回到卧房中。
扶萤身上太烫了,得用湿帕子降降温,否则会烧坏的。
井水太凉,李砚禧怕她受不了,将湿帕子在手心里握了握,才轻轻敷在她额头上,又牵出她的手,拿另一块帕子给她手臂降温。
他给她降降温,便要出去瞧一瞧药罐子,来来回回反复几次,药总算是熬好了,只是扶萤身上的热却未退下来。
“青青。”他将人后颈垫高一些,拿着小勺往她口中喂药。
“苦……”扶萤蹙着眉,闭着嘴,药从她嘴角往下淌,几乎没怎么喝进去。
李砚禧不会哄人,没办法了,只能捏着她的脸颊,将药硬生生往里灌。
她怕苦,眼合着,泪却不停往下掉,哭得整张脸都皱起来。
李砚禧摸出几个红枣片塞进她口中,又牵着她的手,用湿帕子给她身上降温。
天快亮时,她身上的热终于消退一些,脸色也正常不少,李砚禧将她的手放回被子里,擦了把汗,将水倒了,又去厨房里要罐子。
厨子刚巧起了,开门来迎:“要罐子做什么?”
“煮些小米粥。”李砚禧道,“食材有,罐子原本也有,但先前煮了药,现下没有多余的。”
“哦,我说睡梦中怎么闻着一股子药味呢,原来是你煮的药啊,半夜就起来了吧?不容易啊。罐子有的事,我去给你找个干净的来。”
“多谢。”李砚禧没跟进厨房,就在外面等着。
厨子拿了罐子出来交给他:“什么病啊,严不严重,要不要去请大夫?我可以帮您跑腿,就是得给些……”
他摸出几个铜板:“劳烦。”
“好嘞,我这就去请。”厨子笑眯眯地接下,一溜烟儿跑了出去。
李砚禧看他一眼,拿了罐子也放在檐下,往里添上一把小米,几片山药片,几片红枣干,再加几瓢水,盯着,不停用勺子搅拌。
“李砚禧,李砚禧。”
屋子里传来微弱的呼喊声,李砚禧一擦热汗,立即跑进门去。
扶萤惨白着一张脸,一手捂着胃,一手扶着床架子,低声催促:“快!快拿痰盂来,我好难受……”
李砚禧左右巡视一圈,匆匆忙忙将痰盂放去床边,扶萤扶着他的肩,佝偻着身子,当即呕了出来。
昨夜吃的那点儿东西,连带着药全都被她吐了出来,吐到最后什么都没有了,她一直干呕,原先瓷白的脸被憋得又红又紫。
李砚禧不知如何劝,只能给她顺顺气,试探问:“要不要喝些热水?”
她狼狈闭上眼,连连点头。
李砚禧立刻拿了两杯温水来,一杯伺候着让她漱口,一杯伺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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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喝下。
她浑身力气都没了,到处都难受得要命,也顾不得自己半边身子都靠在李砚禧身上了。
“我还想喝水。”她道。
“我去倒。”李砚禧将她放回床上躺着,快步端了水来,又问,“煮了小米粥,要不要喝一些?”
她捧着杯,又连连点头。
李砚禧端了粥来,坐在床沿上,小勺小勺喂给她。
她小口小口地吃,温热的粥进到紧缩的胃里,一下舒坦不少,她看一眼李砚禧坐在床沿的屁股,没有多说什么。
“吃好了。”她往后躺了躺。
李砚禧将碗收了放在桌上,又去盛药。
扶萤一下便闻到了药味,皱着眉道:“难闻死了,我不喝。”
李砚禧不好劝,只能将碗放至一旁,默默等着。
不久,厨子请的大夫来了,扶萤一看大夫更不满了,几乎要腾得坐起身:“谁叫你请大夫来的?”
这些个大夫神得很,一摸脉便能察觉许多隐私,她可不想被人知晓她一个未出阁的女子与下人私通,□□还受了伤。
李砚禧看她一眼,低声道:“小姐昨夜发了热,我们带的药都是最常见的,不知能否治得好,还是让大夫看看为好。”
她抿了抿唇,防备看门外的大夫一眼,也压低声音:“我没病,我现下已经好了。”
“小姐方才还呕吐不止……”李砚禧低声提醒。
扶萤偏过头去,如何也不肯。
李砚禧又道:“若是不看大夫,只能在此耽搁一段时日,等病自愈了再上路。”
“我……”扶萤即便再任性也知晓自己身子如何,犹犹豫豫,不说话了。
李砚禧当即引大夫进门,去给扶萤探脉。
大夫摸了脉,看扶萤一眼,语言又止。
扶萤急忙吩咐:“快!快去将门关上!”
李砚禧不知为何,但快步去关了门。
“窗也关上!”
李砚禧又照做。
扶萤这才略松了口气,小声询问:“我这是怎么了?”
“夫人需要多休息,蓄精养神,多用枸杞、红枣等药材,另外要注意要多节制,切忌放纵。”
大夫说得委婉,扶萤却听明白了,脸上火辣辣地烫。
烫过后,她破罐子破摔了,反正她又不在这饶州城久待,这大夫也不认识她,怕什么?
她又道:“那、那、那那处肿痛该用什么药?”
大夫面不改色,询问了好些问题,确认了她的症状后,拿出成品药:“这里面有归芍药,涂抹便好。”
“多谢。”扶萤拿出一小包银子塞到大夫手中,警告又叮嘱,“此事涉及我的隐私,还请大夫……”
“这个自然,这个自然。”大夫和颜悦色接过银子,“夫人只是奔波劳累,身子有些虚弱,又因下雨降温,才致风热。”
扶萤满意点点头,摆摆手,示意大夫离去,却在大夫要出门时,又将人叫住:“他脸上的伤有没有什么药膏能抹一抹?大夫给开些药吧。”
6. 第 6 章
大夫又拿出一个小罐,扶萤看过一眼,扔给李砚禧:“喏,自己抹抹。好歹也是跟着我一路进京的,若是被旁人瞧见,还以为我苛待你了呢。”
“多谢小姐。”李砚禧接过药瓶,朝床铺走近两步,“我不是故意的,我不知你会受伤。”
“关你屁事!”扶萤恼羞成怒,若不是身子不舒服,早要下床拿起马鞭再往他脸上来几下了,“李砚禧!我最后提醒你一回,给我将那几日的事全忘了!我们什么都没有发生,你就只是我的狗奴才,若是再要我听见你提起这事,你的狗舌头就别想要了!”
他抿了抿唇,不再多说,只道:“大夫方才说了,带的那些药便能喝,现下已差不多凉好了,小姐喝了歇一会儿吧。”
扶萤又瞅他一眼:“将药拿来。”
药碗递过去,扶萤一口喝下,苦着脸道:“好了,我要睡了,你给我滚出去待着,没有我的吩咐不许进门。”
“是。”他悄声退出房门,站在门边守着。
厨子路过,看他站那儿,忍不住多嘴一句:“半夜就起了,还不给你休息一会儿啊。”
他垂着眼,没接话。
厨子给他拿了个凳子:“坐着眯一会儿吧。”
“多谢。”他坐在小凳上,靠着柱子,一会儿便睡着了。
李扶萤倒是没怎么睡,稍眯了会儿便醒了,躲在被子里给自己抹药膏。
她身上有许多那狗留下的痕迹,像是淤血一些,青青紫紫一片,倒是不疼,她昨日发了脾气也不生气了,只是担忧到舅舅家时还消不掉,被丫鬟瞧见,那就麻烦了。
她也管不了那样多了,挖出几坨药膏,往那些痕迹上抹了抹,默默祈祷着这些痕迹能早些消了,而后再嘀嘀咕咕将门外那狗奴才骂一顿。
天要黑了,她有些饿了,又朝外喊:“李砚禧!李砚禧!”
李砚禧恍然惊醒,猛得推门而进,拍得木门哐一声。
扶萤瞅他一眼:“你是想吓死我吗!”
他垂着头,清醒不少:“我错了。”
“我饿了,让人送些吃食来。”
“是。”他抬步又往门外去,仔细叮嘱了要清淡些的食物,随后继续在门外站着,等着饭菜送来才跟着又进门。
扶萤腰腿仍旧酸乏得厉害,半步也不想往床下挪,要李砚禧置了张小桌在床上,靠在床头不紧不慢地用。
李砚禧饿了一日了,幸好有那罐小米粥垫了垫,此时才有气力仍旧守在一旁。他看她一眼,低声问:“小姐,明日出发吗?”
扶萤也想尽快出发,出了这档子事,她还是心有余悸,况且,现下更不比从前,若要人知晓她与下人有了苟且,婚事恐怕便不好说了。
如今,只有早些抵达舅舅家,早些定下亲事,早些完婚,她心里才踏实些。
“我也想走,可浑身哪儿都不舒服,腰也酸,腿也酸……”她忍不住埋怨。
李砚禧又看她一眼,低声试探:“我可以给小姐按按。”
她狐疑打量他一圈,未见他脸上有多余的神色,也谅他不敢有什么不敬的想法,便道:“用完膳再按。”
李砚禧喉头忍不住重重滚动一下,又怕被她瞧见,赶紧将头垂得更低了些。
她却以为是这狗奴才挨了顿骂,恭敬许多,心中不觉舒坦许多:“你好好跟着我,听我的话,好处少不了你的。等我嫁去了舅舅家,便提拔你做管事。”
李砚禧才不想当什么管事,但他不好发作,轻应了声:“多谢小姐。”
“剩下赏你了。”扶萤往后一靠,动了动脖子,“快些吃,吃完来给本小姐捏肩揉腿。”
李砚禧饿了许久了,可他更想给她捏腿,几乎是嚼都未嚼几下便咽了下去,几大口便将几盘子菜混着饭一块儿吃完了。
扶萤看他憋得脸红的滑稽样儿,心情愉悦极了,嘟囔一句:“算你识相。”
他没说话,立即走过去,往床上一坐,便将她的腿抱到怀里,轻轻揉捏。
“你!”扶萤一开始还有些不自在,可这狗奴才捏得还挺舒服,她便也没什么不自在了,闭了眼,一脸享受地躺着。
她眼一闭,便觉得有一道灼热的目光盯着自己,可她再睁眼,那狗奴才低眉顺眼的,也没什么不对。
“咳咳。”她清了清嗓子,“要是明日我腿不酸了,我们便启程出发,届时将马和车也运上。”
“嗯。”李砚禧盯着自己手中白花花的小腿肚子里看。
李扶萤蹬了他一脚:“可以了,去地上睡吧。”
他依依不舍松开那双腿,悄声铺开地铺,躺在薄褥子上,盯着房梁看。
扶萤又睡了,他又睡不着,眼几乎睁了半宿。
翌日,扶萤身子稍舒坦了些,还有些低热,稍稍走走,发发汗便好了。李砚禧驾车采买了不少东西,紧赶慢赶着登上了大船。
她还没全好,走路走不快,步子稍迈大一些,底下就微微发疼,呼吸也急促,听着像是要喘不过气了。
李砚禧一开始还只是扶着她的手,到后来几乎是将她搂着抱上了船。
上了船,她又开始发热呕吐,折腾了两三日才算是好一些,能趴在窗边看风景了,只是仍旧看着病恹恹的,脸和嘴都是白的,连骂人的力气都没有了。
李砚禧煮了红枣姜茶喂到她口边,她喝了几口便喝不下了,又放在一旁。
她这几日一直这般,胃口格外不好,本就消瘦的脸颊更瘦了些,似乎只剩薄薄的一层皮紧紧贴着骨头。
船上没什么好吃的,李砚禧只能想办法自己做些吃食,看看能不能合她心意。
“何时才能到?”她又问。
“还得些时日。”李砚禧也不知具体要多久,可从饶州要一直坐到京城,不是一两日能到得了的。
“算了。”扶萤摆了摆手,回到床上躺下。
李砚禧默默放下手中的枣泥,低声问:“小姐,要按头吗?”
“嗯。”扶萤眼也没睁一下,背对着窗外的光,蜷缩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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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砚禧快速净了手,坐去床头的小凳上,双手托着她的脑袋,用指腹从她的后颈到头顶上轻轻按压。
她哼哼几声,那股混沌肿胀感终于消散,迷迷糊糊睡着了。
李砚禧眼睫动了动,将她轻轻放下,悄悄在她眉心亲了好几下。
船抵达沔州附近,她身子终于好一些,可以在甲板上走一走,船靠岸时,还在岸上逛了逛,添置了些东西。
天稍凉爽了些,白日也没那样热了,她倚靠在床边看书,也不需李砚禧再来扇风。
李砚禧觉着可惜,好几次想悄悄靠近她一些,想看看她在看什么,又怕被她察觉,只能退回去。他没读过多少书,略识得几个字而已,夜里偷偷捧着那本书,翻来覆去也看不懂。
夜里风大,一阵冷风钻进来,他悄声起身将窗关紧,路过床时忍不住停留,去握扶萤的手。
扶萤的手又有些发烫,脸和脖子也烫得厉害,李砚禧还没来得及去拿湿帕子给她降温,突然被她抓住了手腕。
“我、我……”她喘得厉害,“我好难受,李砚禧,我好难受……”
一回生,二回熟,李砚禧一看便知她又中了那种药了。
可他们这些日子都在一块儿,又一直在船上,时时警惕着,船上的饭菜都没吃过几回,若吃也是用银簪验了毒的,这到底是从哪儿中的毒?
李扶萤也百思不得其解,难受得快哭了:“为何为何又难受了?是不是又有歹徒?”
李砚禧一把抱住她:“这些日子并未有什么异常,兴许是上回的余毒未散。”
“不许抱我!”她一把将人推开,又忍不住向他求救,“那我该怎么办?我好难受……”
李砚禧淡淡道:“小姐忍一忍吧,熬过去说不定便好了。”
扶萤在他肩上重重锤了一下:“你这是什么语气?难不成对我还有不满了?好啊,平时毕恭毕敬的,看到我有难了就敢对我甩脸了是不是?”
“我不敢。”他别开眼,“小姐若是忍不了,那便只有一个解决办法了。”
扶萤咬了咬牙,双手撑在褥子上,低垂着头,眼泪全掉进褥子里。
若非是父亲突遭意外,骤然离世,她又怎会沦落到这般境地?
她哭了一会儿便更喘不上气来,冷声警告:“你最好将你的嘴老老实实闭紧,若是让我知晓有别人知道,我一定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是。”李砚禧沉声答。
“你来。”扶萤擦了擦眼泪,释然躺下,“你帮我。”
李砚禧早已要压制不住,凑过去便要亲她的嘴。
“啪!”她一巴掌扇在他脸上,怒骂一句,“狗奴才,你也配亲本小姐?当心我将你的狗嘴缝了!”
李砚禧眼神暗了暗,缓缓直起身,双手捉住她的腿往前拽了拽,毫不留情,恨不得不留一丝空隙。
她惊叫一声,忽然想起是在船上,急忙捂住嘴要踹,可她的脚腕被人紧紧抓住了,像上了镣铐,哪里还动弹得了?
7. 第 7 章
“李砚!禧……”最后那个禧字变了调,暧昧异常,她想捂嘴都捂不成,船在水上行走,本就有些颠簸,如今更是颠簸,连眼前的黑夜都有了影子,晃得什么也看不清了。
她的理智与意识逐渐消散,忍不住唤:“李砚禧,李砚禧。”
李砚禧故意不给她痛快,居高临下看着她,淡淡道:“小姐唤我做什么?”
“李砚禧……”她的快乐没有了,仰着身子要去抓他的手,“帮我,帮我,李砚禧,快帮我……”
“小姐要我帮小姐做什么?”
“解毒,李砚禧帮我解毒……”
“解毒?”李砚禧哼笑一声,俯身扣住她的后颈,一口咬住她的唇,不给她喘气的机会。
不要他亲?他偏要亲。
扶萤早没有意志反抗了,又觉得如此的确是解渴,不但不拒绝,反而抱紧了他的后背。
他微怔,轻了许多,抱着她不停地亲吻,不停地轻唤:“青青,青青……”
扶萤被弄得痒,扭着脖子躲:“不要亲不要亲,好痒……”
李砚禧只听见那句不要亲,起了反骨,又将她扣住,堵着不叫她说话。
天微亮时,曦光照在水面上,反射出刺眼的光,照进窗棂之中,李砚禧反手将帘子拉了拉,遮住外面的光,将手收回来又搭在扶萤腰间。
扶萤已熟睡,湿发黏在额头上,脸颊染上酡红,檀口微张,吐出清浅气息,脖颈裸露在外,上面是点点红痕。
李砚禧怕吵醒她,只给她略微清理清理,让她安心入睡。
扶萤睡时便压着他的手臂,此时那只手臂已有些微微发酸,李砚禧却半点儿没挪动过,他也是半宿没睡,此时应当困了,可看着怀里的人,如何已睡不着了。
他们先前虽有过肌肤之亲,可要赶路,他从没有过这样抱着她的机会,如今能抱着,自然舍不得睡去,况且,下一回这样抱着她还不知是什么时候了……
“青青。”他心中呢喃一声,稍稍靠近一些,轻贴在她脸边。
扶萤睡醒已不知是几日后了,日光高高挂着,正照耀着水面。她够着手,拉开遮光的布帘,眯了眯眼,从窗缝朝远处眺望。
门轻微一声响,李砚禧从外进门,手里还端了吃食。
扶萤瞥他一眼,火气咻得冲上来:“你这个狗奴才!你好大的胆子!”
他默不吭声,将吃食放在桌上,拿了马鞭放在地上,跪在了马鞭后。
扶萤更生气了,冲下床一把抄起马鞭,便往他身上招呼:“你这是何意?还是我错了不成!我说了不许亲我不许亲我,你这狗耳朵听不懂人话是不是?你这个狗奴才,我看你是一日不打胆子便肥了!我今日非得好好教训教训你不可!”
他笔直跪着,没吭一声,未多一下,倒是扶萤身子不济,还没打他几下,眼前便一花,要往前摔去。他眼疾手快,双手将那轻飘飘的身子稳稳接住。
扶萤没什么力气再教训人了,甚至躺在床上喘了好口才将气儿喘匀。
李砚禧不辩解,不说话,端着熬好的鸡汤送到她嘴边,拿着小勺不厌其烦地一口口喂她。
她见他般伏低做小,又想起那夜到后来自己并未拒绝,心气多少是顺了些,慢慢将那碗汤喝完了。
“到哪儿了?”
“快到商州了,很快就要到了。”
“嗯。”扶萤微微垂眼,“那夜的事你还是当做未发生过。”
“是。”李砚禧低声答。
扶萤左右看了两眼,又问:“我的药呢?”
李砚禧抽开床边的矮柜,拿出那罐药:“我给小姐抹过了。”
“李砚禧!”李扶萤脸一下绿了,抱起枕头往他脸上砸,“谁要你这个狗奴才抹药!谁要你自作主张的!你这个狗奴才!”
他杵在那儿挨打,趁挨打间隙又道:“我今早还查看过,不红也不肿了,不必再抹药了。”
“你给我闭嘴!闭嘴!”扶萤扔了枕头,又用巴掌往他脸上打,满屋子都是清脆的耳光声。
没一会儿,扶萤的手心红了,李砚禧的脸也红了,他脸上先前留下鞭痕还未消完全,脸被打红后更显眼了。
扶萤捂着心口,几乎上气不接下气:“你、你故意气我是不是?”
李砚禧低着头道:“我不敢,药抹多了不是好事。”
扶萤深吸几口气,缓了缓又道:“你这个狗奴才就是给我解毒的,其余的事不用你管,你再胆敢说这些以下犯上的话,做这些以下犯上的事,我定将你的狗头割下来!”
“是。”李砚禧面无波澜,仍旧垂着头。
“你给我退下。”扶萤别开脸,不再看他。
他垂着眼,轻步退出了房门。
现下他倒不怕被赶出去,出门在外,多有危险,待到了晚上,他自会被叫进屋里去,他担心的是以后。
待到方家,方家人必定会给青青配丫鬟,到时便没有他什么事了,更莫说等青青嫁人,那更是没他的位置。
他有些不爽,暗暗磨了磨牙,暗中祈祷那药最好再厉害一些,让青青这辈子都离不开他。
船不开进京城里,他们一路风尘仆仆也不好直奔京城去,便打算在雍州暂住一日,休整妥当后,再往京城去,也免得失了礼数。
“坐了这样久的船,如今站在地面上都觉得地在晃了。”扶萤嘀咕几句,扶着李砚禧的手臂下了车,“这北方还真是干一些,我感觉脸都紧了许多。”
李砚禧没有应答,进了客房后,却将抹脸的膏子给她拿了出来。
她沐浴完,往身上抹了一层润肤的香膏才躺下,心中忍不住想:李砚禧这狗奴才有时是气人了些,但也的确贴心,比她从前身旁的贴身丫鬟都贴心许多。
“好好休息去,这里距京城不远,明日晌午出发,黄昏前便能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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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李砚禧抱了被子在地上铺好。
已到了深秋,夜里格外冷,地里的凉气不断往外冒,他往褥子里缩了缩,阖上双眸。
这些日子他晚上总睡不着,尤其是就睡在扶萤身旁的地上,到了客栈倒还好些了,床上帐子一放,听不到什么,闻不到什么,也看不到什么,心里倒能清净些了。
“李砚禧,李砚禧……”
房中还是黑的,他恍然睁眼朝床上的人看去。
扶萤紧握住帐子,从里探出一张绯红的脸来:“我、我……我又难受了,那毒好似又发作了……”
李砚禧沉默片刻,手伸进帐子搂住她的腰,低头触碰她的唇。
“你不许亲我!”她双手要推他,却被他搂得更紧了些,“李砚禧!不许在我身上留下那些痕迹!”
李砚禧已钻进帐子里,像是听进去了,但只听进去一半,没在她皮肤上啃咬了,却紧紧吸住她的唇。
她一开始还能推推阻阻,后来情难自已,也控制不住去亲他。
事后想起来,是很生气,也有些难为情,但做都做了,她总不能怪在自个儿头上,况且她是中毒了,情有可原。
“这毒便无法解了吗?”她对着铜镜,睡眼惺忪。
李砚禧从铜镜中偷偷看她一眼,又忍不住绕去侧边看她的侧脸,铜镜里的她到底是没有目光直视的她好看。
她今日心情似乎不错,李砚禧预料中的打骂并没有来,还惊讶了一瞬:“或许有法可解,但如今到了京城,若是被人知晓……”
“算了。”她垂了垂眼,认同了这个说法。大夫的嘴再严,也终有隐患,况且这药这样奇特,一般的大夫恐怕也无法医治,到时若是毒没解,还被人知晓了秘密,便得不偿失了。
她抬眸看向身旁的人,打量好一会儿,见人还算温顺,开口道:“以后给我好好洗漱,每日都要沐浴净身。”
李砚禧顿了顿,一下心花怒放,险些没压住嘴角:“是。”
“这毒不知何时能解,往后由你给我解毒。”
“是。”李砚禧不敢露出一丝欣喜之意,仍旧是那张木头脸。
扶萤起身,拍了拍他的脸,轻声教训:“不过,你记清楚了,你就是个给我解毒的狗奴才,别妄想着什么别的,也别想将我的秘密透露出去,待我在舅舅家站稳了脚跟,自然少不了你的好处。”
“是。”他眼瞳动了动,心中默道,狗奴才又如何,他要让李扶萤这辈子都离不开他这个狗奴才。
扶萤见他乖觉,摸出一个碎银角给他:“喏,赏你的。”
他双手接下,卑躬屈膝:“多谢小姐。”
“好了,继续给我梳头吧。”扶萤缓缓坐下,对着铜镜吩咐,“简单一些便好,虽说已过了丧期,但打扮得太过鲜艳了,反倒不招人怜悯了,头上戴个素银簪子就好,手上也戴一个。也不能太过素净,容易招人欺负。”
8. 第 8 章
“香膏要抹吗?”李砚禧在她发顶挽了一个小髻,往上插了个素银簪子,剩下的头发则是披散着,垂在素色的衣裙上。
“在手腕上少抹一些。”她伸出双手露出白玉似的手腕,上头的淡青色血管都清晰可见。
李砚禧指腹在罐子抹起一些香膏,轻轻在她手腕上抹匀:“这样够吗?”
“够了够了,不要太多。”
“口脂要抹吗?”
“抹那个颜色浅一些的,也少抹一些。”
李砚禧又拿出口脂罐子,换了个指尖抹一下,轻轻往她唇上涂。
她仰着唇,口微张着,忍不住含糊吩咐:“不用太多,看着有个颜色就成,浓妆艳抹不好。”
这口脂是用花瓣制成的,有一股淡淡的花香气,她一说话,清浅的香气传来,李砚禧忍不住咽了口唾液,将头垂得更低了些,压低声音道:“是。”
她瞥他一眼,教训:“你好歹也是我身边的人,待我成了亲管了家,还要你帮着管教下人,打理铺子的,说话做事这般扭扭捏捏,以后如何能服众?”
“是。”李砚禧稍稍抬头。
扶萤点了点头,扶着他的手臂起身:“好了,走吧。”
他后退几步,将行李收整妥当,驱车往京城方向去。
此行离京城不远,他放缓了车速,不紧不慢,在黄昏前抵达了方家。
方家舅舅官至四品,至于是做什么的,扶萤便不知晓了,只知他在京中算能混得开,在婺州那些年,若提起舅舅,婺州官员总还是要给一份薄面的,也因此,家中生意之路才会比旁人顺畅许多。
扶萤也是第一回来京城,不知这里算是京城的何处,只觉得大门气派庄严,看着要比自个儿家的大上不少,一看便不是等闲人家。
马车停在方家门前,扶萤正吩咐李砚禧去与人通传,谁知守门的小厮直接跑了来,要驱赶他们:“哪儿的马车?去去去,不许在此处停留。”
扶萤心一沉,略有些不满,但面上未显,微微抚开帷帽垂纱,淡淡道:“我是婺州李家的小姐,劳烦你去通传一声。”
“婺州?李家?”守门的嘀咕几声,惊呼一声,“你是婺州来的表小姐?”
“是。”扶萤并未惊喜。
“原来是表小姐,快请快请!马车叫下人从旁边赶进去就成!”
“我身旁只有一个小厮,与我相依为命一路赶来的,暂且不好分开。”
毕竟人生地不熟,守门的也理解:“那好,您便坐车从旁门进,小的这就去通传!”
扶萤微微颔首,放下垂纱,朝李砚禧摆摆手:“走,从角门进。”
马车走的旁门就在大门边上,方才迎接小厮吩咐过,有几个小厮跑过来,将地上的门槛卸了,恭敬迎他们进去。
进了门,里面便是一块巨大的影壁,影壁旁有一棵三人环抱的柳树,马车便停在树下阴影处等着,扶萤趁此间隙将提前备好的礼物又整理了一番。
不过多久,一阵吵闹声传来:“人呢?人在哪儿?”
扶萤推开车门,探出窗去,一阵秋风刚巧拂过,拂起垂柳,也拂开遮挡住她面容的轻纱。
日光斜照,穿过疏疏密密的柳叶,正好落在她的瓷白莹彻的脸上,方家来人皆是心头微颤。
其中被人簇拥着的白发老人往前走了几步,更是几乎落泪:“你可是青青?”
扶萤垂下浓密乌黑的眼睫,微微点了点头:“是。”
她名为扶萤,有扶光之意,怕压不住,又取小字青青,与之互补。
老夫人一下掉了眼泪,急急忙忙要来扶她:“我还是你小时见过你,不想一晃,你便出落成大姑娘了,你这小字还是祖母给你取的呢。”
她扶着李砚禧的手臂下了马车,朝人走了过去,还没到跟前便被人一把抱住了。她记忆里实在寻不出这个外祖母的模样,多少有些陌生,可一路奔波,终于可以暂时安稳,忍不住也落了泪。
几个陌生的女人在一旁劝:“可不能再哭了,大夫可是叮嘱过了,说您得心平气和,青青快也别哭了。”
扶萤眼睫上挂的全是泪珠,不知是谁开口,抬着头正在左右寻找。
一个脸若银盆,端庄大气的女人朝她笑:“我们青青还弄不清状况呢,我是你大姨母,你小时我还抱过你的。”
“大姨母。”扶萤接过李砚禧递来的手帕,轻轻擦了擦眼泪。
“这是你大舅母,小舅母,还有大嫂嫂,二嫂嫂。”
扶萤看过一圈,只觉得她们个个都是绫罗绸缎,一时压根儿分不清哪个是哪个,只能跟着一个个唤过去。
“还有你祖母。祖母年事高了,大夫特意叮嘱过,不许她太过伤怀,快劝劝。”
扶萤立即扶住外祖母的手,顺着也唤祖母:“有祖母姨母舅母挂念着,扶萤一路安稳抵达,并未出意外,只是腹中早已空空,祖母莫哭了,祖母再哭,扶萤也忍不住要哭,一会儿得晕过去了。”
老夫人破涕为笑,牵着她的手往里走,几个长辈也跟着笑起来。
往前走几步,她忍不住回头,看向马车边上的李砚禧,轻声朝老夫人解释:“一路匆忙,只来得及备了些薄礼,都在马车上,也不知合不合适。”
“你母亲早逝,父亲常年在外,你年岁又小,要你备什么礼?有这份心祖母便开心了,祖母只盼你平平安安,少病少灾。”老夫人拍拍她的手,牵着她又往前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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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大姨母方氏琼华也道:“姨母已差了人去,便让你那小厮和下人们一起将车上的行李先搬去你住的地方,其余的不必你操心。”
“那小厮一路跟着我到这儿的,我……”
“知晓他是个衷心的。”方氏压低声音,“可你毕竟是个未出阁的小姐,若被人知晓你们这些日子单独相处,传出去多少有些不好。你放心,姨母会挑几个好的丫头送去你房里,你以后还是与他保持些距离好。”
扶萤心头一震。周围这样多陌生人,她心中多少有些紧张,李砚禧再不好,也是她的人,她未想这样多。
老夫人见她脸色微变,拍拍她的手,轻声安抚:“莫怕,你姨母说得不无道理,不过你放心,祖母知晓你是个好姑娘,也知你必有无奈,此是就此罢过,以后谁也不许提起。”
旁边几个长辈立即应和:“是。”
老夫人露出些笑意,又道:“我房中的写春和画绿都是新来的,乖巧听话得很,又比你小两岁,你也好使唤,以后就派去你房中,专程伺候你。”
“多谢祖母。”扶萤哪儿还敢置喙?只能应下。
“对了,祖母还未问过你,为何不等着家里的人去接你?”老夫人问。
方氏解释:“当初收到你的信,母亲着急忙慌立即派人去了婺州,可人去了又回来,却说婺州李家早已人去楼空,不知去向,母亲担忧得病了好一阵子,前些日子才好些。”
“是扶萤的错,扶萤该给祖母传信报一声平安的。”扶萤道过歉才解释,“父亲突然亡故,我知晓祖母心疼我,必然不会不管我,也想在家中等着,可婺州城里有纨绔盯上了我,见父亲离世,热孝一过便上门骚扰,要抢我去做小妾,我实在害怕只能带着小厮四处逃窜,今日才抵达了京城。”
老夫人的眼泪又要往外冒,抱着她哽咽道:“我可怜的孩子……”
方氏赶紧道:“幸好,一切安然无恙。你放心,姨母这就派人去婺州,定要给你讨个公道回来。”
扶萤摇了摇头:“罢了,那几个纨绔也是家大业大,我已给祖母添了这样多麻烦,不想再牵连到祖母和姨母。”
“这孩子,真是懂事,不像我那儿的那个霸王……”方氏感叹一声,“你莫担忧虑,你舅舅要升官了,大姐夫混得也还不错,如今有人护着你了,我们不能随意惹事,可人惹到头上来,我们也不能视而不见。何况那样的嚣张跋扈,想来也是不识大体的小门小户出来的,莫怕,姨母先派人去打听打听。”
“莫担心了,你姨母做事一向利落,此事于你这里已算过去了,你安心在这里住下,一切还和原来一样。”老夫人又安慰。
扶萤不好再说什么,点了点头,应下了。
9. 第 9 章
进了厅里,老夫人牵着她径直坐在了首位。多年未见,总有说不完的事,问不完的话,一会儿说起她父亲,一会儿又说起她母亲,满厅欢声笑语,好不热闹。
不多久,几个稍年轻些的女人走了进来,老夫人笑着解释:“这几个一次是你大姐,二姐,和四妹。大姐四妹是你姨母的,四妹是你大舅母的,才上完女工课回来。还有两个小妹,年龄太小,正是贪玩的时候,叫来也坐不住,便放她们玩儿去了。”
扶萤缓缓走上前,依次与人问好:“大姐,二姐,四妹。”
大姐已嫁人,看着最端庄稳重,样貌和大姨母方氏有七分像,二姐也到了待嫁的年龄,看起来文文静静的。唯有这个四妹,活泼许多,寒暄完便朝老夫人跑去,笑着说起遇见的趣事,老夫人也喜欢她的得紧,笑得眼都眯了起来,眼角的皱纹都多了几条。
扶萤站在一旁,并未插话,也未回到原先的位置坐下。
四妹说着说着便要坐了她的位置,方氏立即拦下:“好了,你总是有说不完的话,你祖母不嫌吵,我都要嫌吵了。”
旁人立即笑着反驳:“哪儿吵?就是这般才热闹。”
方氏有人玩笑几句,又朝小女儿道:“你姐姐才回来,定有许多话要与你祖母说,你安静些,让你姐姐和你祖母多说一会儿。”
“好嘛。”四妹嘟着嘴坐到了一边。
方氏又引着扶萤坐回上位,而后解释一句:“我去看看后厨的菜弄得如何了,母亲和扶萤慢慢说。”
老夫人提醒:“扶萤舟车劳顿,叫厨房里做些清淡的。”
“是,母亲。”她说完,朝两个大的姑娘招呼:“兰芝,兰芸,跟我一块儿去。”
老夫人牵着扶萤说话:“兰芸到许亲的年龄了,你大姨母正带着她学习家中的事务,你比兰芸就小一岁,往后跟着她一块儿学,有相互有个伴儿。”
扶萤垂了垂眼,佯装害羞:“是,祖母。”
“你也累了一路了,今日便先不说这些了,待你休息好了,再慢慢商议。”老夫人拍拍她的手,又道,“你那几个表兄都在外读书,也得休沐日才能回来。”
她心中踏实许多,看来外祖母和她想到一块儿去了,与表兄结亲,是她如今最好的选择了。
席间仍旧是这些女子,方氏说,舅舅和大姐夫在朝为官,并不是每日都能准时回家吃饭,待过几日休了假再一起吃个团圆饭。
扶萤倒不太介意,吃罢饭,天还早着,她将带来的礼物一一分给她们:“婺州地方小,也没什么特别的,扶萤又走得匆忙,只带了些茶叶和香膏,让诸位见笑了。”
“母亲前几日还说起婺州的茶呢,这不,扶萤便给您带来了。”
“是,许多年未尝到婺州的茶了,还是和从前一样香。”
“还有香膏,这香膏也好闻,是什么做的?”方氏往手背上抹了一些,轻轻嗅了嗅。
扶萤道:“是用新鲜花瓣做的。”
方氏点了点头:“怪不得这样香,难为你花心思了。”
“我这罐的香味和娘的闻起来不太一样。”四妹走近,和方式换了一罐。
“是用不同花瓣做成的,香味自然不一样。”扶萤又解释。
厅里的女人们聚在一块儿,互相闻了闻,换了换,又聊了聊,天渐晚了,方氏将老夫人送回房,和两个舅母一起送扶萤回了自己的小院。
她的院子不远,就在老夫人院子后面,靠着内院角落里,跟几个姊妹的院子挨在一块儿,没几步就走到了。
方氏笑着道:“天晚了,我也不打搅你了,有什么需要吩咐丫头们便是,这个是写春,这个是画绿,以后贴身伺候你。”
“多谢姨母。”扶萤微微施礼,“多谢大舅母,二舅母。”
女人们笑着摆摆手,结伴退出去了。
院子不大,正房一间厢房一间,丫头们的通铺一间,扶萤左右看一眼,进了正房,浑身却无法松懈下来。
写春和画绿跟着进门,轻声道:“见过小姐,热水已备下了,小姐可要沐浴?”
“嗯,叫她们送水进来吧。”扶萤吩咐一句,在人要出门时,又问,“今日和我一起来的那个小厮,你们可见过?”
写春和画绿皆是摇头:“小姐,奴婢们不能出内院的。小厮白日里倒是可以来内院,但现下天已黑了,想必是在外院歇下了,小姐若是想见,奴婢明日让内院守卫去寻他来。”
“好,多谢。”扶萤面上无虞,心中却忍不住骂:什么破规矩,这样不行,那也不行!
水已送来了,写春和画绿道:“奴婢伺候小姐沐浴吧。”
扶萤点了点头。她早起检查过,身上没什么痕迹,不怕被人瞧见。
写春和画绿伺候她洗完,又问:“小姐,今夜要谁守夜?”
“都不必了,我起夜少,房中也有痰盂。”她害怕身上的毒突然发作,不敢有人守着。
灯吹了,屋子里暗下来,她才焦急地在原地走来走去。
这里规矩多,地方也小,她做些什么外面房里立即能听到动静,李砚禧又被安排去了外院,若再毒发,她可怎么办是好?
她翻来覆去睡不着,忽然听闻嘭得一声轻响,惊得掀起帐子去看,刚好对上李砚禧那张木头脸。
“你怎么来了?”她趿拉着鞋子,急匆匆跑过去迎,“你从哪儿进来的?可有人瞧见你了?”
李砚禧没说话,反手关了窗,指了指往外面的墙。
“翻墙来的?”扶萤问。
“嗯。”李砚禧点点头。
扶萤瞅他一眼,心中有些不悦:“你哑巴了?”
他走近几步,低声道:“怕被人听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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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扶萤一噎,悄声回到床上,也压低声音:“你沐浴过了吗?”
“嗯。”李砚禧又点头。
扶萤上下打量他一眼,确认他未说谎后,稍稍拉开帐子:“上床来说。”
他压住上扬的嘴角,钻进帐子,自觉缩去了床尾。
“捏腿。”扶萤一脚踩在他的胸膛上,低声问,“他们安排你住在哪儿了?”
“就在内院墙外,和少爷的小厮们住在一块儿。”
扶萤一下拧了眉:“你半夜跑出来,他们未察觉?”
李砚边给她捏腿,边不紧不慢道:“少爷们都在外面读书,小厮们也都跟着去了,没人在。”
她放心一些,又靠回去,埋怨道:“这里规矩真是多,那个大姨母今日还敲打我了,叫我往后不许与你走得太近。”
李砚禧眼瞳微动,试探着问:“小姐如何说的?”
“我还能如何说?寄人篱下,当然得顺着说。”扶萤白他一眼,又道,“可我自个儿的奴才,凭什么要听她的?我今日算是发现了,这方家奇怪得很,管事的不是大舅母,而是大姨母。”
他稍放心一些,解释:“我听人说,当初大姑奶奶将自己嫁给了一个有钱的老头,换了银子接济母亲和弟弟,后来那商人老头死了,大姑奶奶就带着孩子回到了方家,还让两个孩子都改姓了方。大姑奶奶精明能干,这方府上下都听她的话,就连大夫人也不例外。”
“怪不得……”扶萤喃喃一声,“这女人还挺厉害……”
床帐又厚又重,将光全遮挡住了,几乎什么也瞧不见,李砚禧的目光悄悄黏在扶萤脸上,低声问:“他们今日可有为难小姐?”
“他们为难我做什么?我好歹也算是半个方家人,他们对我即便算不得十分亲近,倒也不至于欺负我。”扶萤往枕头上躺了躺,“就是破规矩多。”
她演了一日的戏,都快累死了。
李砚禧又问:“如今,他们不许我近身伺候小姐,若是小姐的毒又发了,该如何是好?”
“白日小厮倒是能进内院,晚上的话,你便像今日一样潜过来。”
“可少爷们总有要休沐的时候……”
扶萤一脚踹过去:“你推三阻四的是什么意思?难不成还不愿意了?我告诉你,我才不管你用什么法子,你每夜都得来!”
李砚禧忍住心中的喜悦,压低声音:“是,那就等他们睡着了,我再过来。”
“这不就有法子了?我看你是一日不骂便皮痒!”扶萤骂他几句,拉了拉被子,“行了,累了一日了,我要睡了。”
“那我退下了。”李砚禧作势要走。
扶萤又起身,拧着眉骂:“走什么走?若是夜半我又毒发了怎么办?你就给我待在这儿!”
“我若睡着地上,早上她们若是进门唤小姐,一眼便能瞧见。”
10. 第 10 章
“谁说你睡地上了?将鞋子藏去床底下,你睡在床尾,给我垫脚。”
李砚禧抿了抿唇,将靴子放好,在床尾蜷缩好,让她将腿放在身上。
安静一会儿,李砚禧都以为她睡着了,要在她脚腕上亲一亲,她突然又开口:“明日也不知要做什么,你进了内院若未见到我,不要到处乱跑,省得失了什么礼数,到时丢人的还是我。”
李砚禧一惊,老老实实躺好,不敢再乱动:“好,我知道了。”
没过一会儿,李扶萤果然又问:“我那个匣子呢?”
装银钱首饰的匣子,她知道,李砚禧也知道。那匣子结实得很,破开要些功夫,但若是被偷走,就算没有钥匙也找不回来了。
“没人动过,傍晚时,我亲手放在床边衣柜里了。”
“那就好。”扶萤并未有起身查看的意思。她再看不上李砚禧,心中还是信任他的,若连这狗奴才都没法儿信了,她在这世上便没有信任的人。
李砚禧却故意问:“小姐不去看看吗?”
“不必看,谅你也不该做出什么背叛本小姐的事。”扶萤蹬了他一脚:“好了,睡觉了,明日还不知又有什么规矩等着我呢。”
这回她是真睡了,一觉睡到天亮还不见要醒,李砚禧盯着她看了许久,强忍着没去扰她。
没多久,门外的丫鬟来唤:“小姐,小姐,您醒了吗?”
睡梦中的人恍然惊醒,顶着微微凌乱的发,神情还有些茫然。
丫鬟又唤:“小姐,您醒了吗?”
李砚禧看她一眼,默默垂眸。
她顿了顿,朝外道:“醒了,你们稍等一会儿。”
“是。”丫鬟们道。
扶萤收回眼,朝李砚禧摆了摆手,低声道:“走。”
李砚禧想做些什么再走,比如亲她一下,或者抱她一下也好,但抬了抬眼,什么也没敢做,穿了靴子,从后窗钻了出去。
扶萤稍待片刻,施施然去开了门:“进来吧。”
写春和画绿挨着进了门,写春笑着问:“小姐昨夜睡得可好?”
“祖母体贴,将这里收拾得很好,我休息得很好。”
“那便好,奴婢们伺候小姐您梳妆打扮吧。”写春和画绿拥着她在铜镜前坐下,便给她梳妆边道,“府中的小姐们都有去给老夫人请早安的习惯,奴婢知晓小姐孝顺,怕小姐知晓了心里过意不去,才斗胆将小姐唤醒。”
“难为你们费心,我才来这儿,许多规矩都不懂,还要你们多多提醒。”扶萤未敢贸然给赏,这里规矩多得很,若是给错了,反而会招人怨恨。
写春脸上也没有不满,仍旧笑意盈盈的,拿着首饰在她头上比划:“小姐,您瞧,这个怎么样?”
“这个就好,素净一些好。”她再傻也不至于在此招摇,抢了别人的风头。
写春点了点头,眼中露出一些赞同之意。
扶萤又道:“院中可有吃食?我想用些垫垫。我身子一向不争气,怕一会儿在祖母那儿晕了,又要叫祖母担心。”
“小姐放心,奴婢早叫人备着了。只是我们院里没有小厨房,没法儿做出什么好的。”
“有一口吃的垫垫就好了。”
写春和画绿伺候着她稍用了些小食,便带着她往老夫人院中去了。
这里的道路并不复杂,一条主路连着几个小姐的院子,直通往老夫人院中。她刚出门,便遇见了二姐兰芸,相□□了头后,一前一后去了老夫人院中。
老夫人也刚起不久,方兰芸熟练上前伺候,扶萤也过去,时不时递个首饰,也接一两句话。
她们都快收拾完时,四妹方兰茹才姗姗来迟。她嘴甜,做事又殷勤,只是两三句话便哄得老夫人笑得合不拢嘴,扶萤和方兰芸只能站在一旁看着。
扶萤不欲与她争宠,安安静静站在一旁听着她们说笑。
老夫人见扶萤一个人待在角落里,心中却又多了几分怜惜,朝她伸出手:“昨日才说写春画绿那两个丫头伶俐,今日一看,也是两个愚钝的,你一路奔波,昨日才到,今日应当好生歇息才是,她们怎就不知拦着些?”
扶萤上前几步,握住外祖母的手:“院中的一切都好,祖母安排得很是周到,扶萤休息了一夜,全身那股子乏意消失得无影无踪,哪儿还用再歇息?”
“家里本就有一个嘴甜得让人受不了的了,不想又来了个更会说的。”老夫人打趣几句,又拉着她道,“你虽是这样说,祖母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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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忍不住担忧你,你生下来便比别的孩子小些,从小又体弱多病,还是得多休息。你便先不同她们去学劳什子女红了,待下个月,你的几个表兄回来,正式见过后,你再和你的姊姊妹妹们一起学习。”
“多谢祖母记挂。”她后退几步,微微行礼。
“好了好了,都去用膳吧。”老夫人扶着侍女们的手起身,缓缓往小厅里走,“都耽搁这样久了,再不用膳要把我的几个宝贝孙女儿给饿坏了。”
众人又是笑着打趣着,热热闹闹一起往小厅里去。
吃过早膳,众人在花园里逛了许久,说了好些话,又一块儿用完午膳,因着下午要上课,才各自散开回去午休。
有外祖母吩咐,扶萤不必去上课,午间睡醒了,先摸出亵衣里的钥匙,将衣柜里的匣子打开查验一番,确认无误后,又往门外去。
写春和画绿都在外面候着,见她要出院门,询问一句:“小姐要去哪儿?”
“随意走走。”她停下。
“小姐莫怪,奴婢们并非要监视小姐,奴婢们是怕小姐才来,对此不熟悉,走岔了路。”写春笑着迎来,“小姐若不介意,奴婢先带小姐认识认识路,待小姐对府中熟悉了,往后便能时常出门散散心了。”
“也好。”她想了想,往外走几步,又道,“其实我出门是想去见见我来时带来的那个小厮。”
写春恍然明了:“喔,奴婢知晓,是护送小姐来此的小厮吧?”
扶萤点了点头:“是。他一路护送我至此,既有功劳也有苦劳,大姨母昨日所说并非没有道理,可他忠心耿耿,我实在无法视而不见。”
“小姐人真好。”写春喃喃一声,道,“内院里有脏活累活,丫头们做不来,故而白日里小厮们是能来内院的,小姐若是想那小厮在身旁伺候,以后叫他来咱们院里干活就好,院中的那间放杂物的屋子也用不着,可以收拾出来,叫他白天歇息。”
“这样最好不过了,多谢你费心了。”扶萤心中不觉踏实一些。
写春陪她到了内院门边,朝守内院的小厮吩咐一声,小厮立即匆匆离去,不一会儿就叫了李砚禧来。
扶萤见了李砚禧,身上那股恬静书卷气消散了大半,冲他抬了抬眉。
11. 第 11 章
“小姐。”李砚禧看着倒是老老实实、本本分分的。
写春笑了笑:“我已跟守门的说过了,往后白日他能进出此处,但不能频繁进出,一日只能进出一回,小姐若有什么要事,不如回院里说。”
扶萤点点头,神情收敛几分:“好,那便回院中去说。”
她们走在前面,李砚禧跟在后面,不久便回到了小院里。
写春知晓他们主仆要叙旧,识趣退下,没有跟进正房去。
扶萤往门外听了听,确认人走远了,才往罗汉床上一坐,将脚伸出去:“一早就起来,可算是把我累了个半死。”
李砚禧跪在地上,抱着她的腿轻轻揉按。
“方才和丫鬟商量过了,将旁边那间杂货屋收拾出来,往后白日里你就在那里暂且歇息。”
“多谢小姐,能在小姐身旁伺候是我的福气。”
扶萤脸上露出点儿得意的笑,朝他扔了几个铜板:“喏,赏你的。”
他不慌不满捡起来,揣在怀里,又道:“多谢小姐赏赐。”
扶萤满意得不得了。她虽能说场面话,也能做场面事,可一举一动总要考虑旁人如何想,到底是累,比起这府里的丫鬟,她还是更喜欢眼前这个狗奴才。
“等我成了亲,更是有理由将你留在院里,也不必你白天黑夜来回跑。”
李砚禧喉咙一紧,只以为扶萤以后也要和他一块儿。
扶萤要嫁人,他拦不住,能一直陪在扶萤身旁,偶尔能上几回她的床,他已经很满足了。
“多谢小姐。”他嗓音已有些低哑了。
扶萤听不出来,也不在意,只道:“待我做了当家主母,便再也不用看她们的脸色了。”
当家主母也未必不用看人脸色,李砚禧心中如此想,却未敢多说。他了解扶萤,扶萤不会听人劝告,只有自己在坑里摔过才愿意相信。
扶萤收回腿,往罗汉床上一躺:“早上起得早,中午又不敢多睡,刚好这会儿没事,我再睡一会儿,你先下去吧。”
“是。”李砚禧起身,拿了薄毯给她盖上,悄声退出门去。
写春和画绿正在小院子里侍弄盆栽,见他出门,稍稍走近两步:“小姐呢?”
“睡下了。”李砚禧目视别处,又问,“厨房在哪儿?”
“我们院子里没有小厨房,只有个烧水的屋,里头弄了个简易的灶台,勉强能煮些汤水。”写春引着他去。
“多谢。”他又问,“有牛乳吗?”
写春愣了愣:“厨房里或许有,若是需要,我去取些来就是。”
李砚禧微微点头:“不用太多,一小碗就好。”
“好,我这就去。”写春抬步往外去。这边牛乳并不少见,但也是大户人家才能用得上的,不过要一小碗还是不难的。
写春用食盒装了牛乳回来,又带了些厨房新做的糕点来,回来时见人还在烧水房里,忍不住与画绿多嘴一句:“他在做什么?”
“似乎是在给小姐弄什么吃食。不必担忧,他是小姐带来的,看着对小姐很是忠心。”
写春放心一些,将牛乳送了过去。
李砚禧头都没抬一下,又道了声谢,将牛乳倒进红糖姜枣茶里,轻轻搅了搅,端着进了主屋里。
写春看得皱了眉,嘀咕一句:“这毕竟是男女有别,再亲近也不能这般随意呀。”
画绿也觉着不妥,但两人相视一眼,又不好直接点破,都闭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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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萤睡了一觉,已醒了,支着脑袋,懒洋洋靠在小案上:“将窗推开些,透透气。”
李砚禧放下托盘,将一旁的窗子支开。
风和日光都灌进来,如今正是最舒适的季节,只是北方天气稍干,扶萤多少有些不适应,眉头微微蹙着。
李砚禧端起小碗,站在一旁伺候她喝牛乳姜茶:“已经凉过了,不烫。”
她喝一口,从嗓子眼儿一路熨帖到了胃里,脸色好看许多:“哪儿来的牛乳?”
“让丫鬟去厨房里拿的。”
“喔,味道不错。”
扶萤原本就吃不了多少东西,又不适应这里的气候,也不合这里的口味,这两日吃得格外少,这一碗牛乳姜茶倒是慢慢用完了。
李砚禧收了碗,还想再和她待一会儿,写春却来催了:“天晚了,得出外院了,再不走可出不去了。”
写春笑着,李砚禧不好说什么,轻应了声,低着眼走了。
天还没黑,扶萤去老夫人那里用了晚膳,简单收拾一番便睡下了。
她这两日格外累,刚躺下便已昏昏欲睡,还未睡熟帐子便被掀开了,她一惊,险些叫出声来,气得在人身上打了好几巴掌:“你是鬼吗!不声不响的!”
李砚禧直愣愣跪在床上,任由她打骂完才脱了鞋子上了床。
她气得胸脯起伏不定,好一会儿才喘匀,踹他一脚,低声教训:“你下回再这样吓我,我非剥了你的皮不可!”
“若是动静大了,别人也会听见。”李砚禧轻声解释。
扶萤瞪他一眼,知晓他说得不无道理,没再与他计较,只是睡意也一下没了,朝他扔出个陶瓷小罐:“喏,给我抹香膏,这里快干死了。”
12. 第 12 章
他轻轻握住她的小腿,将寝裤卷起,挖出香膏在她腿上涂抹。
她的皮肤几乎白得反光,在这样暗的环境里也能瞧得见,李砚禧抹着抹着,便忍不住揉捏起来。
力道不重,刚刚好,扶萤消散的那点儿睡意又回来,闭着眼又要睡去。
“小姐,后背要抹一些吗?”
扶萤解开寝衣扔在一旁,只穿一件鹅黄色的小衣,翻了个身,趴在褥子上,迷迷糊糊道:“抹吧,手臂也抹。”
李砚禧心头立即一热,挖了一大坨香膏,在手心化开,轻轻往她身上抹去,呼吸越抹越重。
她倒是一点儿不怕,一会儿便睡着了。该做的做过了,不该做的也都做了,还能做什么?不就是那档子事儿?况且,没有她的允许,李砚禧也不敢胡来。
李砚禧见她睡了,快速给她抹完,斜卧在她身旁,悄悄搂着她。
她睡熟了,翻了身露出一片光滑的背,李砚禧又往前贴了贴,轻轻挨着她。
人倒是一点儿没察觉,可将李砚禧折磨得够呛。
他有些后悔了,他这样偷偷摸摸的,除了折磨自己,什么用都没有。
“青青,青青……”他呢喃低唤,心中忍不住想,若是那毒能日日发作就好了……
早起又是写春来唤,扶萤恍然睁眼,突然觉得哪儿不对,起身一看,果然瞧见褥子上的小块儿血迹。
“我月事来了?”她皱着眉,扭着头往身后看。
李砚禧从床尾爬起来,不紧不慢将被罩拆下来,低声道:“褥子上没有,我一会儿过来洗。”
扶萤吐出一口浊气,心中轻松不少:“我放在那边篓子里,你一定要自个儿洗,莫让院里的丫鬟瞧见了。我才刚过来便弄脏了床褥,她们一定会觉得我没规矩礼仪。”
“好。”李砚禧倒是镇定,“小姐的寝裤也放在那边,我一同洗了。”
“好、好。”扶萤满意点点头,绕进屏风后,刚要宽衣,又探出头来,“你先走,她们一会儿要进房来服侍了。”
“我将床铺铺好就走。”李砚禧两三下就换好了,在屏风边顿了顿,低声提醒,“我走了,月事带在衣柜左侧下格。”
李扶萤当下没什么心情理会他,快速收拾妥当,转头将丫鬟叫了进来。
这一来一去没花多长时光,写春和画绿都未怀疑什么,伺候她梳妆洗漱完了,照旧往老夫人身边去。
今个儿几个姑娘聚在一块儿下棋,又是一上午未归,有画绿陪着就够了,写春先一步回院子里盯着下面的丫头们收拾院子,一进门却瞧见李砚禧正在院中晾晒被罩和寝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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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惊了好一下,急忙训斥院里的丫头:“这是你们的活儿,怎的偷懒让小厮干了!”
丫头们急急跪地解释:“我们不敢偷懒,是他非要洗,我们们也拦不住。”
“这是你们的活儿,下次再敢如此,就不是这样简单了,都起来。”写春说完,又朝李砚禧去,脸上多了些和善的笑意,“我知晓你和小姐亲厚,可这样的贴身衣物还是要丫头们来洗吧,你毕竟是男子,若是传出去,对小姐不好。你也知晓,小姐到了这里,那是打算一辈子待在这儿的,老夫人也极为看重小姐,早已决定将小姐许配给府中读书最好的三少爷,千万不能因这些小事耽搁了小姐的亲事。”
李砚禧淡淡道:“我没动小姐的小衣。”
写春险些一口气没喘上来:“可寝裤也是贴身衣物啊……”
李砚禧懒得再与她说,敷衍一句:“哦,知晓了。”
她那口气总算是又喘过来了:“这样才对这样才对,今日的事便罢了,我会跟底下的丫头们提醒,不会传出去的。”
“嗯,我先去忙了。”李砚禧将衣裳晾好,转头进了杂货房中。
写春见他拿了针线,只嘀咕着一句“还会针线活儿”,心中倒是踏实许多,只要这人别再做出什么逾矩的事,她就谢天谢地了。
13. 第 13 章
李砚禧缝好一沓月事带,算着是够用个两回的了,将那堆月事带在衣柜左侧下格放好。
扶萤不习惯洗了又用,用了又洗,每回都要用新的,得时常备着些。
没人瞧见他去正房做什么,只见他进去又出来,也没人置喙什么,毕竟李扶萤都未有不满,她们做下人的也不好多说,就连写春也不好当面点破。
扶萤用完午膳从外回来,看到晾晒着的衣裳倒是挺满意,写春更是不好多说什么,侧面提点一句:“其实,这些都是丫头们该干的,难为小厮了。”
“不难为,他做粗活做惯了,熟练得很。”扶萤说完,怕她们觉得自己刻薄,又补充一句,“天冷了,他总比那些丫头抗冻,让他洗就是。”
写春见她对李砚禧并无特殊之情,便松了口气,点破了:“褥子便算了,寝衣这些还是让丫头来得好,否则传出去不像话。”
她一怔,连连点头,掩住闪烁的眼神:“我从前也没想那样多,只觉得他应当和宫里那些伺候贵人的内侍差不多,也就未理会这些。不过,你说得对,有该避讳的事还是得避讳。”
“小姐明白便好,奴婢便放心了。”写春欣慰点头,悄声与她道,“老夫人已有中意的人选了,小姐安心在此便好。”
她有些好奇,但佯装害羞,只道:“婚姻之事,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今,母亲父亲都已离世,祖母这样细心待我,我自然一切都听祖母的安排。祖母又极心疼我,我也不必多想。”
写春对她更是满意:“小姐说得是。”
她不好会问这些丫鬟,却能让李砚禧去探听探听,便左右巡视两眼,询问:“李砚禧呢?”
“应当还在杂货间里呢。”
李砚禧探出头来,脸上沾了些灰:“我在准备建灶台。”
扶萤故意道:“建灶台做什么?你可问过写春她们能不能建?”
“没。”李砚禧垂眼。
“那不快问?”扶萤教训一句。
写春连忙道:“建吧建吧,不碍事的。小姐院里不备小厨房是因厨房离此处不远,又都不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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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这些,府中并没有规定不许建,只是建了未必会分厨子。”
李砚禧道:“不必厨子,小姐想吃什么,我会给小姐弄来。”
扶萤点了点头,又教训:“写春和画绿是府里的老人了,祖母又特意将她们安排到我身旁,想来她们是周全至极,往后你要做什么都得与她们商量一句,不许自作主张。”
“是,我知晓了。”李砚禧低着头又答。
“行了,你去忙你吧。”扶萤摆摆手,回到房间卧下。
醒来时,牛乳姜茶又端上来了,李砚禧仍旧站在罗汉床边伺候她喝。
她很是想吩咐他去问问自己成亲的事,但窗开着,门也开着,写春和画绿就在外头,不是说话的时候。
夜里,她趴在床上,边叫人抹润肤膏边小声吩咐:“你这几日去探听探听祖母想将我许给谁,是个什么样的人,探听不到也无碍,话莫要问得太明显了。”
“是。”李砚禧知晓,但没打算告诉她。过了一会儿,他突然道,“小姐,我想学读书。”
14. 第 14 章
扶萤微愣,扭头看他:“为何突然提起这个?”
他低着眼答:“将来小姐成亲,我必定要给小姐做陪房,若我多读些书,便能多些可能被姑爷赏识,也能替小姐看这些家产。”
“算你忠心。”扶萤坐起身,穿好寝衣,“不过,我现下也没那个能耐想做什么便做什么了,不如我去祖母跟前说一声,叫你以后跟着几个表兄一起去书院里,也能学到些东西。”
“不行。”他斩钉截铁应一声,又含着胸低声道,“若是我不在这里,小姐的毒发了怎么办?况且小姐在这里没有心腹,有些还需要我办事。”
扶萤拍拍他的脸,像拍狗一样:“你说得也是。反正你也识些字,买些书你自个儿看也是一样的。这里倒还没添笔墨纸砚,你明日与写春或画绿说一声,便说是我吩咐,从我月例里扣,让采买的小厮买些回来。”
他抿了抿唇,又问:“不知需要看哪些书?”
“要看……”扶萤往被子里一躺,“算了,明日早起我写纸上,你拿给她们。”
李砚禧心里美滋滋的,忍不住凑近一些,轻声关怀:“小姐可有腹痛?”
扶萤背对着他,闭着眼道:“还行,比从前好些,兴许是你那两碗姜茶起了作用,那味道还不错。”
“我明日再给小姐煮。”李砚禧顿了顿,试探道,“小姐需要我捂肚子吗?”
“不用,我要睡了,不许吵了。”扶萤已有些不耐了。
李砚禧立即闭了嘴,缩去床尾。
他有些遗憾,既不希望她腹痛,又希望她腹痛。不希望她腹痛是舍不得看她疼得晚上睡不着觉,希望她腹痛是想给她捂肚子。
扶萤起时没见床上有血迹,不慌不忙起了身,又朝老夫人那里去。
这几日她只用和方府的人相处半日,剩下的时光全是自个儿的,倒是没有不自在,心中唯一惦记的就是写春说的亲事,只是李砚禧一直说未问出什么来,干着急也无用。
深秋,下过一场雨,更冷一些了,院子里的花都凋了,不剩些什么颜色,趁下午休息,扶萤想去花园里瞧瞧,看看有没有什么花还开着,能挖几株回来——她实在不习惯北方荒芜的冬。
写春引着她往前走,笑着道:“前面有个大花园,里面应当还有幸存的,只是有些远,得走一会儿。”
“无妨,走一走也好。”她脸上也挂着浅浅的笑意。
李砚禧拿着小锄头和篮子,垂着眼跟着她们身后,若是周边没人了,便会抬眸盯着她的背影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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几人往前走了大约有一炷香的功夫,抵达了写春所说的那个大花园。
花园里的确还有些盛开的花,但大多是些小花,扶萤和写春都叫不出名字来。
“这就挺好的,锄头给我。”扶萤蹲下,浅色的裙摆微微垂在地上。
“土凉。”李砚禧忍不住多嘴。
扶萤瞅他一眼,脸冷了一些:“给我。”
他不再说什么,默默将锄头和篮子都给了她。
写春看着觉得有些不对,可又觉着主子们有脾气也是正常的,想了想,也未再深思,弯腰在一旁一起挖花。
扶萤小心翼翼,将花丛连根挖起,轻轻放在篮子里,起身又去下一个地方,道一声:“不能全挖完了。”
写春应和一句,指着前方和她闲话:“那个颜色的也好看。”
“还不错,挖一丛吧。”她缓缓上前,又亲手去挖花。
直到小花篮里快要满了,他们又缓缓往回走,仍旧是扶萤和写春走在前头,笑着谈论种花之道,李砚禧一个人默默跟在后头。
她们说笑着,要越过月洞门时,骤然与人迎面撞上。
扶萤后退几步,被李砚禧用手撑住,她强忍着没好发火,拧着一双柳眉看着眼前来人,来人也在瞧她。
15. 第 15 章
她一身浅色绿裙站在一片凋零的草木之中,如同天外来人,叫人眼前一亮,袖口的些许泥泞却又多添了几分烟火气,那人这才敢确认,眼前这素未谋面、如同白玉雕出来的女子不是仙娥。
“这位是?”男子问。
“见过三少爷。”写春微微行礼,“这是婺州李家的表小姐,前些日子刚到京城,还未与几位少爷见过。”
“原是如此。”男子喃喃一声,抱手行礼,“见过表妹。”
扶萤脸上的不悦之色有所收敛,也行了礼:“见过三表兄。”
男子笑了笑,大大方方道:“我名唤兰漳,不知表明闺名?”
扶萤微微垂眸:“扶萤。”
“扶萤、扶萤。”方兰漳又是喃喃两声,道,“扶萤表妹是来挖花吗?”
“是。”扶萤仍旧垂着眼。
“表妹是头一回来北方吧?北方到了冬日便是如此,草木凋零,甚是无趣,比不得南方暖和花草繁茂。我那里有几盆兰草,这两日正开着花,表妹若是不嫌弃,我明日给表妹送来。”
“兰草是高雅之花,扶萤喜欢还来不及,如何会嫌弃?表兄忍痛割爱,扶萤便却之不恭了。”扶萤嘴上应承,心中却道,好厉害的人,一眼便能瞧出旁人心中所想。
“送给表妹,算不得‘忍痛’。”方兰漳朝前走了走,“表妹现下是要回了吗?我送表妹回去吧,也顺路去与祖母请安。”
扶萤点了点头,跟着他往前走,与他中间隔着一人的距离。
他未靠近,就保持这样的距离,与她谈天:“我听表妹对兰草有赞美之意,可是也喜欢兰草?”
扶萤道:“书中说兰草品行坚韧,是花中君子,扶萤庸俗,自然喜欢,只是若真深说起来,便是一问三不知了。”
方兰漳仰头笑了笑:“表妹过谦了,喜欢便是喜欢,了解得不深也是喜欢。况且表妹喜爱读书,言之有物,已比大多数人要强了。”
“只是喜欢看些杂书,算不上什么喜爱读书。”扶萤停步,“多谢表兄相送,扶萤到了。”
“天色不早,不适合进门坐坐,明日来送花时,还得劳烦表妹招待。”
“扶萤随时恭候。天暗了,表兄路上慢行。”
……
李砚禧实在听不下去他们酸唧唧的对话,垂了眼,将耳朵一闭,什么也不听了。
“天色确实不早了,你早些回去吧。”写春接过他手里的工具,又开始催。
“哦。”他没什么好气,扭头走了。
他一向是这副脾气,写春也没放在心里,跟着扶萤往院子里走,忍不住轻声询问:“小姐觉得三少爷如何?”
“彬彬有礼,举止得体。”
“是,三少爷读书最好,为人也温和有礼。”
扶萤心里有数了,她要嫁的便是这个方兰漳了。她对他的印象还不错,但也仅限于此,人到底是何模样,还得日后相处过了才知晓。
她点了点头,未再多问,写春也就此打住,不再多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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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扶萤不说并不代表不好奇,只是不好与方府的人说,夜里她对着李砚禧倒是说得兴致盎然:“你明日去打听打听,看看她们都是如何看那个方兰漳的。”
“是。”李砚禧兴致却不高。
扶萤哪儿会管他这些,只自顾自说自个儿的:“不过,既已确定他是我要嫁的人了,你也多跟他身旁的小厮打打交道,为往后做好准备。”
“小姐要抹润肤膏吗?”
“抹吧。”扶萤将寝衣褪了扔在一旁,伸开双臂,继续喋喋不休,“我听写春说他读书最好,也不知是好到哪种程度,若是能考取功名,跟着他还算是件不错的事。”
李砚禧手上的力道越来越重,从她的后背揉到她的腰间。
“希望他是个表里如一的人,我今日见他第一面,感觉还不……嗯……”扶萤一道低吟漏出来,扭头看向李砚禧,呼吸已有些急促,“你做什么?”
李砚禧脸不红心不跳,在她的大腿上摸香膏的手未停下:“抹润肤膏。”
她捂着心口,从脸到腿泛起一片红,气息不匀道:“我、我好像又开始难受了……”
李砚禧盯着她,悄然咽了口唾液:“要我帮忙吗?”
她连连点头,手扶上他的肩。
李砚禧早忍不住,扣住她的后颈便吻下去,恨不得将她咬碎了吞进腹中。
吻已从唇挪到脖颈上,她急忙推:“不要,不要在身上留下痕迹,会被人瞧见……”
被那个什么三少爷瞧见吗?
16. 第 16 章
李砚禧心中妒火愈发旺盛,埋头在她心口又咬又扯,像是要给她啃下来。
她气得直往他头上打,喘着气还要骂:“李砚禧!你听不懂人话吗!不许留……啊!”
李砚禧眼神暗了暗,根本不给她说话的机会,她伸手要打,也被他钳在头顶,动弹不了。
事后挨打便挨打吧,他实在忍不了了,他讨厌那个三少爷,更讨厌李扶萤满口都是那个三少爷!
扶萤几乎要失去意识了,叫声也几乎要忍不住了,李砚禧急忙堵住她的嘴,又放轻了些,乱叫的架子床才稍停歇一些。
她累得浑身要没有知觉,只要眼一闭就能睡去,强撑起精神跟他算账:“李砚禧,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
“那里没人会发现,而且那样你会舒服。”
“我舒服不舒服要你说?丫鬟是要伺候我沐浴的!”她气得吸上一口气,直用棉花枕头打他,实心的枕头砸在他脑袋上,砰砰直响。
李砚禧纹丝不动,直等人打累了躺下了,又道:“我去拿帕子给小姐擦擦。”
扶萤懒得理他,没有说话。
他悄声下床,拿了帕子来,轻轻按压她的小腹,将东西清理干净。
扶萤早累得犯困了,气一散便睡过去了,李砚禧偷偷摸摸躺去她身后,轻轻抱住她,在她的肩上亲了亲,给她盖好被子。
她醒时见他在床尾,瞥了一眼便自顾自起身了,等要去开门时,人已从后窗走了。
丫鬟伺候她洗漱完,正要往院外走,画绿匆匆忙忙进来,低声道:“小姐,三少爷来了。”
她怔愣一瞬,抬步出了门,朝院中的男子微微施礼:“三表兄。”
方兰漳大步走近,笑着道:“不必多礼。我想着也是要来给祖母请早安的,便顺路将兰草带来给表妹。匡明,将东西搬进来。”
院门外的两个小厮抱着两盆兰草进来,扶萤对兰草了解不多,但也能看出这两盆兰草照料得极好,细长翠绿的叶子斜生着,一眼便是一副上好的工笔图。
“多谢表兄。”扶萤又行礼,而后朝丫鬟们吩咐,“写春,搬两个一高一矮的几来。”
方兰漳未插话,只看着她让人将两盆兰草摆放在窗外檐下一高一矮的两个几上,又让人支开了花旁的窗。
“这里能晒到日光,窗子一开里面便是书桌,扶萤日日都能瞧见。”
“表妹真是蕙质兰心。表妹,请。”方兰漳抬手邀她出门,而后慢步跟上,“表妹最近在读什么书?”
“在看西域记。”
“喔,我前些年囫囵吞枣看过一遍,当时只觉得稀奇,现下若要说却也想不起看了些什么了。这两年又一直在书院读书,更是没闲暇看这些杂记了。”
“表兄是要考取功名的,自然不像我这种闲散人士般有闲情看杂书。”
方兰漳笑着摆摆手:“没什么杂书不杂书,只是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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试不考这个,说到底还是我们这些考生太过急功近利,若是考试要考杂记,我保证人人都能倒背如流。”
扶萤真心实意笑了,微微颔首,嘴角微微扬起。
已行至老夫人的院中,方兰漳抬手又请她先进,接着与她道:“听表妹言谈,想必极其喜爱读书,书院里有一些孤本,若是表妹感兴趣,我可以借回来,下回休假时带给表妹。”
“既是孤本。”她跨进门槛,侧退一步,稍等片刻,和他并肩朝前,“应当极其珍贵,书院定是不肯轻易借的,扶萤不想麻烦表兄。”
“表妹的事,算不上麻烦。”
扶萤稍稍垂眸,佯装害羞。
方兰漳开口又要说什么,却突然停下,朝前方看去。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刚巧对上祖母笑眯眯的眼眸,脸不由得真红了。
老夫人身旁的侍女迎出来,笑着道:“早起变了天,这会儿风大得很,小姐和少爷还是快进门来说吧。”
扶萤垂着头,步伐快了一些。
老夫人一直瞧着她,待她进了门,便笑着问:“和表兄说什么,笑得这样开心?说来让祖母也高兴高兴。”
“没什么,只是在说读书的事……”她一时卡了壳,竟不知如何应对了。
方兰漳上前一步道:“我说我读书囫囵吞枣,前些年读的,这些年已不记得了,表妹取笑我呢。”
扶萤有些惊讶,她没想过方兰漳会为她隐瞒。
17. 第 17 章
那些书在读书人眼里再好,在内宅的人看来也是闲书,虽不至于骂她一顿,但不满肯定是会有的,而方兰漳居然这样心细。
老夫人未怀疑什么,也未真想探听,又道:“我本想着待兰漳休沐了,引你们见过,多聊聊便熟悉了,未想你们倒是自个儿聊到一块儿去了。”
侍女笑着应和:“这表明小姐和少爷生来便有缘分呢。”
“是,真是天生有缘。”老夫人看着他们两个,喜欢得不得了,拉着说了好些话,往日最受宠的方兰茹都受了冷落,一直站在一旁,还是侍女打趣再不用早膳该晌午了,老夫人才缓缓起身,左边一个右边一个慢慢往厅中去。
刚入席,还未动筷,外面忽然一阵说话声,一个少年郎大步走了进来。
众人皆是回眸去看,扶萤好奇,也忍不住回眸去看。
“早上起得迟了些,还请祖母勿要怪罪。”少年爽朗笑道。
“你啊,也不知起早一些,若不是我叫人去唤,你一定要睡到下午去。”二夫人起身,边教训边引着他入席。
“大家都在呢,母亲就别当众揭我的短了。”少年讨巧卖乖。
二夫人脸色和缓一些,又训:“就是要当众多说说你,否则你这二皮脸是不知晓改的。”
众人皆笑,老夫人揶揄几句,介绍:“那是你婺州的表姐,快起来认识认识好吃饭。”
少年转头,看向扶萤的瞬间恍然愣神。
京城何其之大,什么样的女子他都见过,却唯独未见过这样的,如一块易碎的玉精心雕琢而成,浑身散着剔透的光的女子。
二夫人在桌下掐他一下,他恍然回神,匆忙垂了眼:“我瞧表姐比我长得小多了,祖母是不是弄错了,应当唤表妹。”
老夫人嗔他一眼:“祖母是对过生辰的,哪儿能乱说?你表姐比你大几日,你是腊月二十五生的,你表姐是腊月十八生的。”
“只差这几日,那还唤什么姐姐弟弟?直接叫名字算了。”少年笑着拱手行礼,“我叫方兰泽。”
扶萤起身回礼:“李扶萤。”
“扶萤,扶萤,真是个好名字!”方兰泽赞不绝口,又朝母亲调侃,“你瞧瞧二姨二姨夫多会取名。”
“你这名字可不是你母亲取的,是祖母取的。”老夫人假装生气。
方兰泽又去哄:“兰泽也好,兰泽也好,听着便满身香气的……”
众人又是一阵笑,老夫人笑着招呼:“行了行了,就属你油嘴滑舌,快些用膳吧,菜都要凉了。”
席间开动,方兰漳面上笑着,心中却在品味方兰泽那一瞬的愣神。
好不容易都休沐,一大家子人聚在一起玩儿,下棋的下棋,谈天的谈天,只是不好单独待着。下午,吃过晚饭,黄昏时分,要各自散去了,方兰漳才抽出身单独送扶萤回去。
“明日下午便要去书院了,应当是没什么机会与表妹单独闲聊了。”他道,“不过,快过年了,也没有几日了。待休假了,不知可否请表妹去我院中坐坐?我那里还许多花草。”
扶萤点头:“那便等表兄休假了。”
话音刚落,方兰泽追上来:“兄长怎的和扶萤先走了?也不等等我们?”
方兰漳有些不满,可毕竟亲事还未正式定下来,他也不好说什么,只道:“天色已晚,我见四弟与四妹有事要说,便先和表妹走了。”
“我和四妹能有什么正经事说,无非是她拉着我说些家里的事,吵得我脑袋都痛了,方才才脱身躲了清静。”方兰泽自然而然挤到他们中间。
“四弟这样说,四妹可是要伤心了。”方兰漳道。
“她就是那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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性子,不必管她。”方兰泽摆摆手,偏头看向扶萤,“倒是扶萤安静许多,可是在这里住得不习惯?可惜,我还要读书。待我休沐了,带你出去在京城逛逛可好?你来京城还未在外面玩儿过吧?”
扶萤顿了顿,道:“能和兄弟姐妹们一起出去走走,是再好不过的。”
“那就说好了!等我休沐一起出去玩。”
“去哪儿玩?你不怕二舅母说你吗?”
“我这是正经事,为了招待扶萤,母亲有何理由说我?”
扶萤被搅得有些头疼,瞧见自己小院的院门,立即道:“我到了,多谢表兄表弟相送。”
方兰漳微微颔首:“嗯,累了一日,早些休息,明早我来与你一起去给祖母请安。”
“我也去我也去!”
“你起得来吗?”
“我肯定能起得来!”
扶萤赶紧打断:“那我先回了,表兄表弟也早些休息。”
方兰漳点头,目送她离开。
她知晓这时应当回个眸,可演了一日的戏,早已精疲力竭,实在不想再演下去,拖着步子回了卧室中。
“小姐,可要沐浴?”写春问。
“嗯。”她点点头。
昨夜荒唐,只是用帕子擦了擦,若不是不方便,她早起便洗了。
写春吩咐了人送水,要伺候她宽衣,她抬手拦:“你早些也休息吧,我自己来就好。”
她无力再应付,只想一个人待会儿,写春未强留,轻声退出门。
一个人坐在水里,她浑身终于松懈下来,一动不动靠在浴桶边缘,冷着一张脸。
后窗微响,李砚禧钻了进来,刚好落在浴桶边上,扶萤看他一眼,未说什么。
他静默走来,在盆里洗了把手,双手轻轻落在她头上,轻轻捏按。
18. 第 18 章
昏昏胀胀的脑子舒坦许多,扶萤合上双眼,一仰头,靠在身后人的腹上。
李砚禧微怔一瞬,双手往下,又给她揉按脖颈。
花都凋了,水上什么也没漂浮,什么都能瞧得见,看得李砚禧眼眸微热,低声提醒:“小姐,水要冷了。”
“嗯。”扶萤睁开疲惫的眼,跨出浴桶,裹上一张薄毯,吹灭了灯。
李砚禧跟过去,看着她光滑起伏的背,忍不住舔了舔唇,拿出柜子里的香膏,挖出一大坨往她身上抹,将那白皙的皮肤揉抹得泛粉。
那双手试探着往下,落在那臀上,李砚禧试探着在她脊椎的小红痣上落下一吻。
她没有躲,只是轻哼一声。
李砚禧心头一热,越发大胆,粗粝的指尖引发一阵浪潮,试探着止住潮水的源头。
“轻一些。”扶萤闭着眼,轻斥一声。
李砚禧咽了口唾液,伏身抱住她,在她后颈细细亲吻。
“不要留下痕迹。”
“好。”
她累了,但态度格外好,李砚禧心中满足,换着花样让她舒服,她也的确觉着,今日体验与以往不同。
其实,今夜那毒并未发作。
她睡了,细长的眼睫低垂着,李砚禧忍不住在她眉心亲了亲,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天要凉了,李砚禧舍不得松手也只能松手,缩回他该去的地方。
扶萤醒时仍旧只是看他一眼,仍旧是什么都没说。
他心中止不住泛酸,昨日他都看见了,她和方兰漳聊得那样开心,方兰漳恨不得亲自将她送回房里……
他抿了抿唇,垂着头,从窗子跳出去。
方兰漳按时到了,方兰泽未来,他们默契地都未提起,如昨日一般,说着笑着往老夫人院中去。
他用完午膳便要出门,扶萤顺路与他走了一段,道:“我送送表兄吧。”
“天冷,风大,你回去休息,不必送我。”在院门口,他停下,给她拢拢披风。
扶萤点头:“也好,那表兄路上多注意,天冷了,也多加衣。”
方兰漳笑着道:“有表妹的关怀,已是不必再添衣了。”
扶萤垂眸,做害羞状。
“那我便先走了。”方兰漳退后几步,忍不住看她好几眼,才彻底转身离去,在竹林小道尽头消失。
她也转身朝院中去,写春忍不住打趣:“少爷对小姐很是上心呢。”
“嗯。”她倒没觉得什么上心不上心的,几句话而已,有嘴的人都能说。
李砚禧正在院中清扫落叶,见她过来,立即凑近一些,可她像没瞧见似的,越过直往房中去了。
他不死心,放了扫帚,又跟进去,扶萤也只是瞥他一眼,拉了床帐子:“都出去,我要睡了。”
写春退下,他也只能退下。
没多久,扶萤醒了,支开窗,靠在罗汉床上看书,李砚禧又凑过去。
“饿了,想吃虾仁馄饨。”扶萤翻着书页,随口一句。
“我去做。”李砚禧立即起身出门,朝写春道,“小姐想吃虾仁馄饨,你去看看厨房有没有虾。”
写春放下修剪枝叶的剪子:“你要自己做吗?”
“嗯。”李砚禧已挽了袖子朝小厨房走了。
“好,我去问,院里还有些面粉,倒是不用拿了,还需要什么别的吗?”
“不用。”他头也没回一下。
早起府中的采买刚好买了些新鲜的河虾,写春拿了些回来,李砚禧在砧板上剁起来,院里的小丫头们好奇张望,窃窃私语:“他还会揉面呢。”
写春心中也忍不住感叹,这人的确是忠诚又能干,小姐想要他在院里伺候属实正常,只可惜是个小厮,要是个丫鬟就好了。
锅里的水已开了,他包好馄饨,往水中扔一些,在碗里点上几滴香油,撒一把水芹菜碎,端着碗出了厨房,进了主屋。
扶萤看他一眼:“弄好了?”
“嗯。”他将碗放去小案上,递上筷子。
扶萤闻了闻香气,脸上多了些真切的笑意,夹起一个皮薄馅大的馄饨试着咬了一小口,惊喜道:“好好吃。”
李砚禧脸上也多了些笑意,写春的目光在他们俩身上转一圈,总觉得有些不对,但又说不上来,悄声退出门去。
扶萤向来挑剔,对旁人或许还好,但对李砚禧是不会有什么委婉的话的,说好吃便是好吃,满满一大碗全用完了,吃下最后一个,她连连摆手:“不能吃了不能吃了,太撑了,我得出去走走才行。”
李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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禧下意识要给她揉肚子,余光瞥见写春进来,又退开几步。
写春替了他的位置,扶着李扶萤往门外走,还没在院里走几圈,便听看画绿从外面回来:“冬衣制好了,小姐要回房试试吗?”
“好,刚好得活动活动。”
画绿招呼着送衣裳的进来,笑着闲话:“怎的得活动活动?”
写春答:“方才砚禧给小姐做了好大一碗虾仁馄饨,小姐全用完了,这会儿有些撑。”
“原是如此,砚禧还会做馄饨呢。”画绿好奇。
“刚学不久,不太会。”李砚禧垂着眼答。
扶萤听着“砚禧”二字,扬起的嘴角垂下一些,淡淡道:“不是要试衣裳吗?”
“是,是。”画绿未听出来变化,仍旧笑着,招呼送衣裳的丫鬟站好,介绍道,“这些都是按小姐吩咐,做的浅色的,这一套红的,是老夫人看着小姐平时打扮得太素净了,特地要人多添的。”
“让祖母费心了。”扶萤轻轻摸一摸那红色的袄,“先试这一件吧。”
写春叫上几个丫鬟一起伺候她穿衣,转身瞧见李砚禧还站在那儿,笑骂一句:“你这个呆子,小姐要换衣裳了,还不出去?”
“哦。”李砚禧也想看她穿红色,只是这里这样多人,只能退出门去。
扶萤脸色又沉一些,几个丫鬟围着给她穿衣裳,时不时询问一句,她一副不想搭理的模样,写春终于瞧出不对,低声问:“小姐可是哪儿不舒服?”
“没。”她不想让人觉着自己是不喜欢外祖送的红袄,强露出些笑,“祖母让人做的衣裳太厚实了,我快喘不过气了。”
写春也笑:“京城的冬日比婺州的要冷得多,小姐现在觉得厚实,待过些日子进了三九天便不勒人了。”
“好了。”画绿给她整理好,让丫鬟抱来铜镜,“小姐瞧瞧,多俏丽,原来小姐只穿浅色是怕穿得鲜艳了更惹人注目了!”
“哪儿有?”她故作腼腆。
画绿小声揶揄:“小姐没瞧见三少爷看小姐的眼神……”
写春笑着搡她一把:“好了,总说这些不着调的话,小姐还未出阁呢。”
“不打紧的。”扶萤维护一句,抬步去了窗边,将窗支开,朝窗外的人道,“好看吗?”
19. 第 19 章
李砚禧抬眸,愣愣点了点头:“好看。”
扶萤微微扬起下颌,嘭得又关上窗,心情愉悦着走回去:“好了,试试别的吧。”
写春看画绿一眼,画绿并未觉得有什么,奇怪回望。写春哪儿敢当众说,待扶萤试好衣裳休息了,她才拉着画绿在院子角落里小声说话。
“你有没有觉得小姐和砚禧之间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
“什么感觉?听小姐说,砚禧是李家的家生奴才,小姐和他一同长大的,想来他们之间的情分比我们之间的都厚些,自然不是普通人能比的。”画绿又道,“你不会是看小姐待砚禧好一些,吃醋了吧?”
写春在她头上敲了一下:“什么吃醋,你这个榆木脑袋!我是说,砚禧再好,终究是个男子,如今这样窝在后院里已很不像话了,也就是我们嘴严实,没出去乱说,也没几个人知道。”
画绿抱着脑袋,委屈道:“我这样大了,难道还不知晓男女大防的道理?可李家的人都走完了,方家待小姐再好,也不是自家人,李砚禧再如何是外人,也终归姓李,兴许在小姐心里,砚禧就是她的娘家人,往后能给她撑腰的。”
“唉,你说得也有道理。不过你我还是多盯着些,那个砚禧也是榆木疙瘩一块,总是没什么分寸。”
榆木疙瘩李砚禧又窗外钻了进来,又钻进帐子里,不待问过扶萤,便拿起润肤的香膏,挖了一坨往她手臂上抹去。
她看他一眼,脱了寝衣,躺好让他继续抹。
李砚禧舔了舔唇,给她手臂抹好,又挖出一坨香膏往她腰间抹。
没躲……他手往上,再往上,没入月白色的小衣,将它推起,堆在扶萤的脖颈上,埋头一口叼住。
扶萤轻哼起来,但没有躲开,过了一会儿,还抱住了他的脑袋。
他吃得越发卖力,也不管什么香膏不香膏了,一把抹在自己腿上,腾出双手去褪她的寝裤。
他知道,李扶萤的毒并没有发作,他不明白她为何会愿意,但他明白了,原来并不只有毒发,扶萤才愿意。只要扶萤未在气头上,他都可以试探着先让她动情,随后一切不过是水到渠成。
一连许多日,扶萤上午去祖母那里尽孝,下午去女工课,晚上便和他在床帐里耳鬓厮磨。
某日清晨,他进小院,写春一脸担忧看着他:“你眼下的青黑怎的越来越严重了?是不是生什么病了?赶紧跟小姐说一声,叫小姐给你请大夫。”
“我没事。”他垂了垂眼,快步进了小厨房里。
天黑得越发早了,他和扶萤每夜两回打底,只有多的没有少的。
他这两日是觉得有些疲惫,但人就在他跟前,又没有拒绝,他即使是力不从心也得从,待扶萤成亲了,他就算有一把子力气也多少机会使了。
他拉开厨房壁柜的抽屉,抓一把枸杞,也管不着是不是偷吃主人家的东西,直往嘴里塞。
如今他也是月例的人,就是那钱不够他买些上好补药的,否则他早给自己安排了,也不至于在这里偷吃枸杞。
好在扶萤院里的规矩不多,没了再补上就行,也没人计较这些,他连吃了好几日的枸杞,扶萤却来月事了。
他想着先补着,待扶萤月事走了,便用得上了,可扶萤月事走了却不叫他碰了,他不好来强的,只能作罢。
天更冷一些,阴沉沉的,扶萤又坐在窗边的罗汉床上看书,换了一本,不是先前的西域记了。
他走近一些,低声道:“我想看这本。”
扶萤瞥他一眼:“你先前的书看完了?像你这样一本不看完便要看下一本的,能做成什么事?”
“还有两页就看完了。”他道。
“噢。”扶萤没话说了,将桌上的西域记递给他,“行吧,拿去看吧。”
他有些日子没碰着她了,想抱她、想亲她、想跟她亲近,可半点儿办法没有:“小姐,想吃什么吗?”
“鱼糕,去问问写春厨房有没有买鱼,不着急吃,现下几餐饭都在前面厅里吃了,做一些当零嘴便好。”
“好,我这就去问。”他其实不大会做饭,从前在婺州李家也未下过厨房,是跟着扶萤出了婺州后才慢慢学的。
写春听他又要食材,忍不住打趣:“你对小姐的事真是上心,不怪小姐喜欢你。”
他知晓此喜欢非彼喜欢,但还是哄自己,此喜欢便是彼喜欢,低沉的嗓音都清脆许多:“嗯,我自小就跟在小姐身旁了。”
“好,我去看看。着急要吗?”
“不着急。”
“那我便叫她们明日买新鲜的回来,天都快黑了,即便是早上买了鱼这会儿也不新鲜了。你也早些回去,免得夜路难行。”
“嗯。”李砚禧走之前又去看扶萤一眼,见她低着头看书,便悄声离开了,反正一会儿还是要来的。
扶萤躺下了,但还未睡,李砚禧轻声躺去床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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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敢打搅。
夜半,李砚禧睡得正熟,忽然被她踩醒:“李砚禧……”
不必她解释,李砚禧一眼便看出她毒发了,立即搂着她的腰去亲她。
她毒发后的动情和未毒发时的动情完全不一样。
未毒发时,她会轻吟,脸颊会泛红,甚至有好几回结束后并未睡着也未赶李砚禧去床尾,而是安静地躺在李砚禧的手臂上,什么也不说。
而现下,她喘得厉害,李砚禧生怕她一个气喘不上来便要丢了性命。
“快一些啊,你没吃饭吗?”她哭着求,痛苦已盖过了欢愉。
李砚禧扣着她的肩,额头抵着她的眉心,低声哄:“声音小一些,院子里还有别人。”
“我知晓,你重一些,再重些,我好难受……”她一口咬在他肩上,眼泪直往外冒。
李砚禧不是快不了重不了,是怕又像先前一样伤到她。可天快亮了,这样磨下去也不是办法,他干脆直起身,跪坐着,托起她的腰。
扶萤知晓不能出声,可忍不住,最后只能将衣裳随意抓成团塞进嘴里。
渐渐地,她体中的那股燥意似乎过去了,整个人瘫软在褥子里,李砚禧顺势结束,在她脸颊亲亲,悄声下地去拿湿帕子来。
“我好累。”她眼皮都无法睁开了,“不想去请早安了。”
“你跟她们说,你昨夜没睡好,身子有些不适,要再休息一会儿。”
“好。”
李砚禧将满床狼藉收拾好,给她抹好药穿好衣裳,蹲在床边,又在她脸上亲了亲:“差不多要到时辰了,我先走了,你想吃什么?我一会儿过来煮。”
她没睁眼,气儿听着也像要断了:“我不知晓,你随意弄些吧。”
李砚禧不忍心再打搅她,给她又掖了掖被子,放好床帐子,悄声从后窗溜走了。
没过多久,扶萤已迷迷糊糊睡了,写春在外面喊了几声,没见又动静,急忙推门来看,却见她嘴唇微微泛白。
“小姐,小姐。”写春急忙低唤。
“嗯。”扶萤缓缓睁眼,声音沙哑,“许是昨夜未休息好,我还有些困,恐怕不能去给祖母请安了。”
写春着急道:“请安耽搁一回,老夫人也不会在意,要紧的是小姐的身子,奴婢这就去让人请大夫来。”
扶萤连连摆手:“不,不用,我只是有些犯困,不用这样惊师动众,你与祖母说我昨夜睡迟赖床便好。”
20. 第 20 章
“小姐!”写春低斥一声,摸了摸她的额头,“还好,小姐未发热。”
她笑了笑:“我便说,没什么大碍,不必请大夫,让我睡一会儿便好,我的身子我自个儿知晓,若是请了大夫,惊动了府里的人,反而是没法儿休息了。”
写春拗不过,点了点头,悄声退下:“小姐安心休息,不用担心别的,奴婢会与老夫人说清楚。”
“嗯。”她眼一闭,立即又睡过去了。
写春见她睡得这样沉,便应了她的想法,亲自去老夫人那里解释。
“病了?可要紧?”老夫人也刚醒,急得要起身,“我这便去瞧瞧。”
“老夫人千万莫去,小姐怕惊动您,还叫奴婢说谎,说小姐赖床呢。”写春拦。
老夫人坐回去,叹息一声:“这孩子……”
写春又解释:“小姐说了,只是未休息好,若是惊动了大伙儿,反而不能好好休息了。老夫人您放心,待小姐醒了,奴婢再来禀告您。”
“也罢,她不是不懂事的。她幼时身子是不好,来北方也多有不适应,你跟人去拿些补品,要她日日吃着,免得总是不适。”
“奴婢替小姐多谢老夫人。”写春带了大些东西又往回赶。
李砚禧已在院子里,和她碰了正着:“我正找你。”
她停步,吩咐人将东西收好,问:“何事?”
“我听说小姐身子不舒服,想给她煮些鸡汤,不知厨房有没有?”
“肯定有,我去拿。”她往外走几步,又回头,“老夫人让我拿了好些补品来,你看看有没有什么能用得上的?”
“好。”他跟着丫鬟悄声进了主屋,打着拿补品的幌子去看床上的人。
扶萤睡熟了,连这些脚步声都未听见。
他又想去吻她,可丫鬟们在这儿,他不好做什么,只是看了两眼,挑了几样能放进鸡汤里的,悄声退出房门。
晌午,鸡汤的香味弥漫在整个院子,丫鬟们忍不住嘀咕了好几声“好香”,写春也凑过去看:“你这鸡汤怎么煮的?这样香?”
“我也不知,就是放水放食材进去炖着就行了。”
写春觉得他呆,掩唇轻笑。
他弄不懂她笑什么,也不想弄懂,只问:“小姐醒了吗?”
“还未,里面有丫头守着,若是醒了会来通报的。”
“嗯。”那他就先不将鸡汤盛出来了,免得凉了。
写春又与他闲话几句,见他兴致缺缺便未再打搅,又去忙自己的了。
快至中午,一阵匆忙的脚步声从外来,方兰漳皱着眉头跨进院门:“扶萤呢?”
写春快步迎上去行礼:“回三少爷的话,小姐还在睡着。”
方兰漳不管不顾便朝正房走:“我还以为她在祖母那儿,一回来便直奔祖母那儿去了,到了才听祖母说她身体不适还在休息,我来不及多问便过来了。她到底是怎么了?哪儿不舒服?可请大夫了?”
“小姐说了没哪儿不舒服,只是昨夜未睡好,不想惊动别人,只想好好睡一会儿。”写春在门口将他拦住,“小姐睡得正香,三少爷还是等一等吧。”
“我不进去,我就在外面看一眼。”
写春不好再劝,只能放行。
方兰漳立即轻声跨过门槛,站在外面朝里屋看,见人好生生地躺在床上,他松了口气,又退出去,站在檐下:“你给我搬个椅子来,我就坐在这儿等她。”
随行的小厮匡明站到他身旁,垂着眼小声提醒:“少爷还未用午膳呢。”
他皱了皱眉:“一顿不吃不会如何。”
写春也怕他饿坏了,没敢搬椅子来:“您不如回去等着,离这里也不远,小姐一醒,奴婢立刻去通传,您到时再来也是一样的。”
“不一样。”他指挥匡明,“你去,到厢房里搬个椅子来。”
匡明未答,写春先说:“奴婢去吧,他不知晓在哪儿。”
椅子搬来了,就放在檐下,他往上一坐,看着是不打算走了。
写春不好说什么,只叫人搬来个小几,摆上些吃食,再添一杯热茶水。
他坐在那儿,忽然察觉有目光落在自己身上,眉头微动,抬眼看去,瞧见了小厨房里的李砚禧。
写春见李砚禧直视他,惊了好一下,急忙解释:“那是小姐从前的小厮,叫砚禧,是他一路护送小姐进京的。小姐自小与他相熟,便要他留在此处做些杂活。他会做些婺州口味,小姐来此后一直不太适应,他便将自个儿落脚的杂货间改成了小厨房,时不时给小姐做些吃的。”
“好香啊。”匡明感叹一声。
“是很香,方才丫头们还说来着……三少爷要尝尝吗?三少爷还未用膳,不如喝一碗垫垫。”
李砚禧早听见了,看他们一眼,淡淡道:“这是给小姐炖的。”
写春又是一惊,生怕三少爷发了脾气要罚他,急忙要去训斥,却听方兰漳道:“我还好,不饿。鸡汤放了党参吧,我闻见了。党参补血,扶萤脸色看着不好,是该吃些补气血的。匡明,去将我那儿的那些补气血的补品也都拿来。”
“是。”匡明立即飞奔而出。
写春算是松了口气:“那您先坐一会儿,奴婢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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帮忙了。”
方兰漳摆摆手:“你去吧。”
写春快步走进小厨房,将李砚禧拉到角落里,低声训斥:“那可是三少爷,是这里的主人,你怎么敢那样看着他?还说这汤是炖给小姐的?小姐恐怕都不敢说这话!”
“那又如何?本就不是给他喝的。”要给方兰漳喝,李砚禧宁愿倒进臭水沟子里。
“你还说!”写春有些恼了,“你算是硬气了!你将小姐置于何地?那可是小姐未来的夫婿!莫说是一碗鸡汤了,以后我们这全院子的人包括小姐都要他养着,你不要不知所谓!”
李砚禧不说话了,心里却仍旧不服气。他就是不给方兰漳喝,青青若是愿意,他也可以照顾青青,那个方兰漳算个狗屁!
写春以为他听进去了,又提醒一句:“别忘了,你和小姐再好,你也只是下人,我也只是下人,我们这种做下人的,最不该的就是因为主子的宠爱忘了自个儿的身份。”
下人又如何?现在躺在扶萤床上的是他,占有扶萤的也是他,若不是怕扶萤生气,他现在就要告诉扶萤的那个什么未来夫婿,他已经是李扶萤的男人了。
他咬了咬牙,切萝卜的刀落得更快了些。
萤被切菜声吵醒,又闻到那股鸡汤香味,开口便唤:“李砚禧……”
她声音还有些哑,丫鬟只见她醒了,未听清她说什么,上前看她一眼,欣喜道:“小姐,您醒啦?三少爷在外面守着呢,奴婢这就去跟三少爷说!”
丫头兴冲冲跑出去,先奔去了方兰漳那儿:“三少爷,小姐醒了!”
方兰漳愣了瞬,立即抬步进门。
写春听见,不赞同看那丫头一眼,拦下教训:“小姐醒了,你该先来与我说,而不是先与三少爷说,小姐和三少爷毕竟还未成亲。”
丫头唯唯诺诺点头:“是,我知错了。”
“去吧,跟我去里面守着,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不合适。”写春进了门,站在一旁守着。
方兰漳已坐在圆凳上,正和扶萤说话:“你吃不惯这里的饭菜为何不说?我一会儿便去让管事儿的招个南边的厨子来。”
“不用这样麻烦,我自小胃口便不如别人,也不只是吃不惯这里饭菜的缘故。”
“这怎能是麻烦?饭都吃不好,如何能好?只是多招个厨子而已,刚好也能给府里的人多添一个口味。”方兰漳看着她有些憔悴的脸,忍不住要去牵她的手,“你看你,都瘦了……”
“小姐。”李砚禧端着鸡汤进门,也不理会他们,自顾自道,“小姐饿了吧?鸡汤煮好了,还有萝卜饼,小姐用一些。”
21. 第 21 章
方兰漳的手没伸过去,这会儿不好牵了,又收回,让开一些:“好,你先用膳。”
李砚禧将托盘放在床头的矮柜上,端起小碗,舀了勺汤,吹了吹,便要喂给扶萤。
方兰漳皱了眉:“还是让丫鬟来伺候吧。”
汤已送到扶萤嘴边了,李砚禧怎会放下,不冷不淡道:“我自小就服侍小姐了。”
扶萤却看他一眼,道:“写春来。”
他有些不服气,可再闹扶萤便要生气了,他只能将碗勺交给写春,站在了一旁。
扶萤喝了几口,又道:“你先退下吧。”
李砚禧心中一沉,转身头也不回离去。
扶萤忍着满肚子怒火,笑着跟方兰漳解释:“他的确自小跟在我身旁,又冒死护送我来京城,我便格外看重他一些,不想将他惯成了这般,让表兄见笑了。”
“不打紧,我听祖母说了,你来京城一路凶险,他既能将你安稳送到,便是有些本事在的,有才之人脾气大些也能理解,只要他对你忠心便好。”
“表兄对扶萤这样好,扶萤实在不知该如何报答了。”
“你好好用膳,好好休息便是对我最好的报答了。莫说话了,将汤喝完,那小厮对你很是忠心,这汤里放了不少好药材。”
“这些都是祖母给的,也不算他的心意……”
扶萤正说着,手背突然被方兰漳的手覆盖住。她一惊,下意识要躲,又强忍住了。
这是她未来的夫婿,虽然还未成亲,牵牵手也没什么。
方兰漳却察觉她的紧张,笑着道:“是我冒犯了,我们还未成亲,本不该如此,但见你这样憔悴,我实在心疼,除了能让人送些补品来,也不知还能做什么了。”
“表兄送补品便已是心意了……”
方兰漳握了握她的手,又挪开:“好了,我不搅你了,先用汤吧。”
她点点头,眼眸还垂着,心里也还是紧张的。
一碗鸡汤喝完,方兰漳和她聊了半晌趣事,中间老夫人身旁的侍女又来看过,她心中渐渐松懈下来。
天也晚了,方兰漳并未逗留,起身离去。灯也吹了,她躺在床上,没一会儿,那个狗奴才从后窗进来了。
人刚钻进帐子,她便推了他一把:“你白日里那是什么态度?我近日未教训你,你脾气又大了是吗?”
李砚禧被推得往后一倒,只问:“那里还疼吗?”
扶萤心中火气更甚:“我问你话呢!你听不懂人话?”
李砚禧沉默一会儿,别着脸道:“我不喜欢他,他要占你便宜。”
“用你喜欢?他占不占我便宜关你何事?你一个奴才,伺候好人便行了,还真拿自己当回事了?”
李砚禧紧咬牙关,没有说话。
扶萤又搡他一下:“听见了吗!”
他突然靠近,扣住她的腰,低头咬住她唇。
扶萤惊得瞪了眼,抬手便给了他一耳光,低斥一声:“你做什么!”
他像没挨到那巴掌似的,又问:“抹药了吗?还疼不疼?”
扶萤打了那巴掌,气消了不少,她也不喜欢方兰漳今日突然握她的手,低声道:“昨日已抹过了,现下已不疼了。”
李砚禧又偏头靠近,触碰她的唇,轻轻舔舐,手往她平时最受不了的地方去抚摸。
她轻哼几声,浑身松懈下来,肩忍不住往他胸膛上靠。
李砚禧知道,她动情了。带着她缓缓往被褥上躺,吻在她的脖颈上流连。
她痒得受不了,双手抱住他的脖颈,喘着气还在教训:“你记住了,你只是个奴才,我叫你做什么你便做什么,你没资格干涉我的事。”
“嗯。”他低眉顺眼应了一声,却是更加卖力了。
扶萤受不了,往他背上打一下:“轻些!”
他心里有气,不许他这样发泄,他便低头咬她的嘴。嘴堵上了,扶萤想拒绝也没法儿,等到能骂他时,他早松口了。
“你要咬死我吗!”扶萤还是骂他一句。
但他当做没听见,又低头去细细吻她,在她耳旁低声问:“小姐,我伺候得舒服吗?”
“舒服,舒服。”扶萤忍不住回答。
李砚禧当然知晓她舒服,否则也不会一直准许自己这样放肆。可他还想要她更舒服,那种只有他能给的舒服:“要再里面一些吗?还是外面一些?”
“外面一些……对,就是这里!”一阵酥麻直冲颅顶,她闭上眼,几乎要舒爽得昏过去,忍不住大口大口喘气。
李砚禧乘胜追击,直接叫扶萤半点儿脾气没有了,事后还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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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眼抱着他的腰,躺在他的怀里。
“今日的鸡汤炖得不错。”
“还喝吗?明日可以再炖一些。”
“萝卜饼我不喜欢,我想吃山药饼。”
“好,那明日炖鸡汤,蒸山药饼。”
李砚禧垂首在她额头上亲了亲。她没有躲,仍旧躺在他怀里,还在他怀里睡着了。
要是没有方兰漳就好了,他想。
但方兰漳是不会自己消失的,还像幽灵一般,无时无刻出现。
李砚禧的鸡汤已经炖好了,山药饼也蒸好又煎得两面酥脆了,还没见人回来。他朝外走了走,搬了柴来劈,顺口问写春一句:“小姐中午不回来休息,直接去上女红课了吗?”
“少爷们都休假了,小姐们哪儿还用上什么女红课?”写春笑着道,“是三少爷。三少爷从书院带回来一些书,邀小姐看书去了,估计得下午才回来。”
李砚禧冷冷看她一眼:“你没跟着去?”
她正在晒被子,没瞧见,仍旧笑着:“三少爷院里又不是没有伺候人的丫鬟?我跟去做什么?反而碍眼。待日落前,我去接小姐回来便是了,也不算失礼,况且其余几个少爷小姐也跟着去了。”
“嘭!”李砚禧一斧头下去,将木柴劈成了好几瓣。
写春惊了好一下,低骂一句:“你突然这样大的动静做什么?幸好小姐不在,否则也得被你惊到。”
李砚禧没回答,只是埋头一个劲儿的劈柴,一个下午,几乎要将整个冬天的柴火劈出来了。
院子里的柴本就是锯成了小截的,只是不好点燃,得劈开引火,但哪儿需要这样多?写春见他满头大汗,劝道:“够了够了,去歇会儿吧,这样冷的天,出了汗又吹风,不生病就怪了。”
他拿着斧头没动:“你还不去接小姐吗?”
“现下就要去的。”写春放下绣盘,“天不早了,你也早些回去。”
他满腔妒火无处发泄,回去冲了个冷水澡才消一些,换了身干净衣裳又往扶萤院里去。
天早黑了,扶萤也早回来洗漱过了,但屋里还点着灯,她坐在灯旁看书。
李砚禧一眼看出这书不是先前那本,定是那什么方兰漳从什么书院带回来的。他走过去,弯身从身后抱住她:“小姐在看什么?”
22. 第 22 章
“我也不知晓这书叫什么,讲花草的,上面还有许多图画。”
她心情不错,李砚禧立即便能想象出她今日是如何开心,如何和方兰漳有说有笑。
“天晚了。”李砚禧低头在她耳后亲吻,“点灯看书伤眼睛,小姐明日再看吧。”
她手一顿,将书合上:“我去放好。”
她还未起身,李砚禧突然一口含住她的耳垂,她低呼一声,手一松,书躺在了圆桌上。
李砚禧顺势将她打横抱起,弯腰吹了桌上的烛灯,抱着她回到了床上。
她来不及推拒,或许又是未想过要拒绝,就这样与人赤身裸.体地缠在了一块儿。
做一次也是做,做十次也是做,一开始她还怕过,现下是越来越不怕了。
她只知晓她很愉悦、很快乐,尤其是出门和人演了一整日的戏,和李砚禧这样放纵一回,会让她忘了所有的疲惫和烦恼。
“小姐,喜欢这样吗?”李砚禧抬头,暂且从她的心口离开。
她又将他的脑袋按回去:“喜欢,还要。”
李砚禧扬起唇,心里得意极了。
无论如何,方兰漳也改变不了他是扶萤男人的事实,而且,他还是扶萤的第一个男人。
扶萤睡着了,背对着,躺在他的怀里。
他伸出指尖在她腰间轻轻抚过,惹得人在睡梦中都轻颤一下。
他将人弄得太狠了,方才便颤得不行,这会儿余韵未消,时不时仍旧会颤抖一下,但他很满意自己的杰作,重重在她肩上亲一口,给她盖好被子。
昨日是在方兰漳那里玩儿,今日便是在扶萤这里玩儿,不仅方兰漳来了,府中的那几个少爷小姐都来了。
早起,写春特意叮嘱李砚禧:“你今日就在小厨房里待着,不要出来,三少爷虽没怪罪你在这里伺候小姐,可知晓的人多了,自然会有不满的,到时你不一定还能留在小姐身边。”
“知晓了。”李砚禧垂着眼答。
“他们下午才会来,你现在还是该做什么就做什么吧。”
他没什么事要做,扶萤去老夫人那儿了,又不在院里,待在小厨房里也挺好的,倒是下午,扶萤在院里,他不想待这儿却又不得不待着了。上回说的,要吃的鱼糕,他正好弄一弄。
午膳时辰一过,少爷小姐们成群结队便来了。
天气好,他们在院子里玩叶子戏,扶萤不会,但她是新来的,几个人都催她上桌,叫方兰漳坐在她身后教她。
笑闹声院子外面都能听得见,李砚禧只能站在小厨房里,从窗子的小缝里看她,还被方兰漳当了大半,只能瞧见她的一只手。
“我又赢了。”她有些不好意思道。
对面的方兰茹看向她身后的方兰漳,急道:“三哥,三姐她都会规则了,你不许再教了!”
“还三姐呢?得唤三嫂了,三哥教三嫂有什么不对?”说笑的是方家大嫂,被他们抓来凑人数的。
小姐丫鬟们都是掩唇轻笑,方兰茹却是指着边儿上晒太阳的老四:“方兰泽!你也来教我!”
大嫂邱氏急忙拦:“那可不行那可不行,老四他最会玩牌,他一来,谁还能赢?不许他上桌!”
方兰茹哼一声:“大嫂玩得过三哥便许三哥教三姐,玩不过方兰泽便不许他教我!”
“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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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自然。”邱氏朗笑着道,“你玩不过你三哥,就不许你三哥教你三嫂。”
众人又是一阵笑,邱氏吆喝着摸牌:“来来来,可是你们非拉我来玩的,一会儿祖母又要怪罪我了,我今日非要你们玩好不可!”
又玩了几圈,方兰茹输得多了,耍赖不肯玩了:“行了行了,天晚了,得去吃饭了,一会儿祖母真要怪罪了。”
邱氏故意和人打趣她:“你瞧你瞧,她又开始耍无赖了。”
“大嫂!”她一跺脚,不乐意了。
“好了好了,和你说笑呢,怎的还真生气了?”邱氏笑着迎过去。
“我才没气。”方兰茹又嘴硬。
邱氏也不和她计较,笑着跟扶萤院里的丫鬟吩咐:“离吃饭还有会儿呢,再坐会儿,你们去弄些茶水点心来。”
写春画绿立即带人去办。
不打牌了,他们便各自凑在一块儿,方兰茹跟方兰泽说话去了,方兰芸见扶萤与方兰漳在一块儿,便安静去了大嫂邱氏身旁坐着。
他们玩得不大,扶萤赢了些钱,要交给方兰漳:“这算是表兄赢的,我只是在前面摸牌。”
方兰漳退回去:“什么你的我的,何况这又不没有多少,你收着就是。”
邱氏听见他们说话,也揶揄:“收着收着,往后他挣的钱都要你来管着呢,这些算什么!”
扶萤脸色微红,方兰漳却是笑了笑,低声道:“大嫂说得对,你收着吧。”
“好。”扶萤将钱收好,交给写春,轻声吩咐,“放去书桌的抽屉里吧。”
他们就站在小厨房外,李砚禧盯着她脸颊上的红晕,心越来越沉。
23. 第 23 章
时辰差不多了,邱氏又吆喝着,领着一群人去老夫人那儿。
老夫人下午也在晒太阳,这儿刚收了桌椅,随口问一句:“你们这样齐整,是去做什么了?”
“能做什么?无非是聚在一块儿闲聊闲聊。”邱氏笑着挽着她的手臂。
老夫人抬手轻轻在她头上敲了敲:“你还想瞒着我?他们叫你去是打牌人不够了凑人吧?你们呀你们呀,迟早要将我的青青带坏。”
邱氏佯装捂头,假意告状:“还是兰漳亲自教的呢。”
老夫人瞥扶萤和方兰漳一眼:“输了没?”
扶萤垂眸答:“三表兄教得好,未输钱,还赢了些。”
“那还不错。”老夫人又看向方兰漳,“幸好是赢了,我看你要是将你表妹教输了,如何好意思再日日找她。”
邱氏忍不住笑,方兰茹却委屈道:“三哥三姐倒是未输,我输了呀,我输了好多!”
“叫你整日就知道玩!”老夫人教训一声,又哄,“行了行了,等过年,祖母悄悄给你多封些压岁钱。”
“那可不行,我们可都听见了,要多封就得都多封。”邱氏笑着道。
“好,好,都多封多封。”老夫笑着应和。
众人欢声笑语,扶萤跟着笑笑,寻了机会与方兰芸说话:“二姐,过年我们这些小辈要给长辈做些礼物吗?从前家中人少,扶萤没规矩惯了,怕失了礼数。”
方兰芸说话轻声细语、慢条斯理的:“可以准备一些,往年大家都会准备,不必太过贵重,一些小玩意儿能表明心意便好,往年有送花草的,鞋垫的,手钏的。祖母说我绣工不错,明岁我大概便要出嫁了,往后再回来不容易,便给祖母、姨母还有两位舅母都做了一身寝衣。”
“二姐有心了。”扶萤心里有数了。她向来不喜欢做女红,画花样还成,又得了三表兄那本讲花草的树,不如就给她们各自设计个花样。
方兰芸微微点头,又与她闲话几句,便各自入席用膳。
席间又是闲话,不知如何又聊到玩牌,邱氏道:“玩叶子戏有什么意思?还不如跟我去打马球,这两日天儿正好,咱们不如去郊外的马场去。”
方兰漳偏头,轻声询问:“你会打马球吗?”
扶萤摇了摇头,她连骑马都不怎么会。
“可不能去。”老夫人道,“你父亲昨日还特地要你母亲提醒我,过几日要变天下大雪,现下若去了,被困在马场里,你们就和马一起过年!”
“不去便不去,祖母吓唬我们做什么?”邱氏揶揄。
“就数你胆子大,不吓吓不行。”老夫人脸上的笑容便未歇下过。
用完晚膳,趁天亮,小的们都回了,还剩大夫人向氏、二夫人张氏在老夫人身旁伺候着。
向氏道:“原还担心兰漳不愿意,现下倒是好了,他们俩一见如故,看着倒是登对,还是母亲指的亲好。”
“大嫂这话说的,兰漳最是孝顺,祖母指的婚事他怎会不愿?”张氏道。
老夫人反手拍拍张氏的手,朝向氏道:“你弟妹说得对,兰漳最是听话懂事,一向是最合我心意的。”
张氏问:“如今他们自个儿也满意,长辈也都满意,不如早些将亲事结了?”
“不成,兰漳后年便要考官,不能松懈。他那样喜欢青青,待成了亲,未必不会影响学业,可不能像老二那样耽搁了。”
“其实。”向氏顿了顿,试探道,“其实也不怪老二媳妇儿,老二媳妇儿是个好的,还是他屋里的那个妾室……”
老夫人一板脸:“看后年,他再考不上,我定要将他和那个狐媚子一起赶出府去!”
“好了好了,您莫动气了,兰漳听话,定不会如他一般。”张氏赶忙劝。
老夫人脸色好看一些,又道:“说是后年,待过了年,满打满算其实也就是一年,也不急于这一时。青青那孩子幼时身子不大好,现在是比从前强些了,但仍旧有些单薄。等过完年,多请几个大夫来给她瞧瞧,等调理好了,成亲便能怀上,也是一样的。”
“母亲说得是,便这样安排。”向氏应和。
-
扶萤和方兰漳闲聊了一路,到时天已黑了,写春跟进屋伺候:“小姐,要沐浴吗?”
“嗯,祖母说快下雪了,等天冷了沐浴容易着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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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下雪了吗?那可是得赶快将保暖的都拿出来,小姐没在京城过过冬,也不知能不能受得了。”
“应当还好,不是有炭火吗?不出门便还好。”扶萤将衣裳褪了,走进浴桶里,“你去休息吧,我泡一会儿便也去休息了,水明日再倒也成,天晚了。”
“是。”写春应声退下。
扶萤闭上眼,转了转脖子,终于能慵懒靠着。
没多久,窗子轻响,她没睁眼,伸出手臂:“回床上。”
李砚禧拿了毯子给她裹上,抱着她回了帐子里,凑过去亲她的脖颈。
她推了推:“抹香膏。”
李砚禧撑起身,从抽屉里拿出香膏又给她抹。
“这里太干燥了。”她闭着眼,懒洋洋地趴在褥子上,“我几乎日日抹香膏了,腿上还是起了一些干皮,看着恶心死了。”
“要多喝水。”李砚禧低声道。
“水喝太多也受不了。”
“我看他们这边的人用烤了的枣,和桂圆干枸杞一起煮茶,味道似乎还不错,明日我煮一些,小姐尝尝。”
“现下还有板栗吗?我想吃炒板栗。”
“我明日去问一问。”
扶萤不说话了,安静地享受。
没一会儿,李砚禧低声又道:“抹好了。”
“嗯。”扶萤眯起眼,还没睡着,李砚禧又凑过来亲她。
这会儿还早,她没有拒绝。
翌日,果真变天了,气温骤降,外面阴沉沉的。
李砚禧一早便去要板栗了,扶萤中午回来时,已是满院子的板栗香味,她朝写春询问:“是栗子炒好了吗?”
“应当是。”写春道。
李砚禧听见动静,抿住上扬的嘴角出门,却一眼撞见扶萤身旁的方兰漳,这下不用抿唇,嘴角自然便垮了。
“端些送去房中。”扶萤吩咐一句,和方兰漳并排进了正房。
李砚禧看他们一眼,咬紧了牙。
写春便知晓他又要发作,赶来小厨房时,便见他只端了一杯茶就要送去,急忙道:“里头有两位主子,你只送一碗茶是什么意思?故意给未来姑爷脸色看?”
24. 第 24 章
“这是我煮的茶,我想给谁喝就给谁喝,他想喝自己煮去。”
“看来你还是没听进去,你让开,我去送!”写春夺过他手中的茶水,又找了个茶盏,拿着勺往他那煮茶的罐子里舀了两勺倒进新茶盏里,低骂一句,“我倒是要看看你这茶水有什么了不得,喝了能延年益寿还是如何?还不肯给旁人喝了。”
他不说话,端上板栗默默跟在她后头,也进了主屋,看着写春笑着将茶水分给扶萤和方兰漳:“这是砚禧才学着煮的,小姐和少爷尝尝如何?若是喝着不好,可千万别怪罪。”
方兰漳端起茶盏,轻轻嗅了嗅:“很香,不像是才学的。”
写春立即转头朝李砚禧道:“三少爷夸你呢,还不来道谢。”
李砚禧别着眼,没说话也没动。
写春赶忙解释:“他便是这幅样子,兴许是脑子有些问题,三少爷您莫和他计较。”
扶萤的目光在他们之间转一圈,淡淡道:“过来剥栗子。”
李砚禧立刻动了,走到她身侧,将碗放在高几上,拿着一颗颗剥好盛在盘中。
方兰漳未说什么,看了李砚禧好几眼,收回目光,朝扶萤道:“到表妹了。”
扶萤这才拿起棋子落下。
没一会儿,一盘金黄的栗子便干干净净剥出来了,李砚禧捧着盘子送到扶萤手边:“小姐。”
“给表兄尝尝。”扶萤未动。
李砚禧又跨下脸,跟没听见似的,一动不动。
扶萤已有些气了,扭头看着他:“去啊。”
他还是不动。
扶萤几乎要顾不得还有外人在了,怒斥一声:“你去不去!”
“好了好了。”方兰漳握住她的手,“我虽不明白其中缘由,但也不至于你发脾气,当心气坏了自个儿的身子。”
她稍压下怒火,冷声又道:“东西放下,你出去。”
李砚禧将盘子放下,头也不回转身就走了。
扶萤几乎要气得喘不过气来:“这个奴才,胆子越发大了。”
“你脾气好,他又曾救过你,可下人到底是下人,都敢对你这般了,不如换一个听话些的,省得每日受气。”
“表兄说得是,我会好好考虑的。”
门外的李砚禧听见他们的话,脸沉得越发厉害了。李扶萤还中着毒,能轻易将他赶走吗?他就是不敬这个方兰漳又如何?
写春也听见了,又骂他:“我实在不明白,三少爷到底何处得罪你了,你要这样给人家脸色?你明明知晓小姐看重你,你这不是存心让小姐左右为难吗?你若是真心爱护小姐,就不该给她添乱。”
什么看重他?他知晓,在李扶萤心里,他就是个下人,若不是李扶萤中了那种毒,现下早不知将他扔去何处了!
夜里,他到了帐子边,李扶萤看他一眼,冷冷道:“你不是脾气大得很吗?你还来做什么?”
“栗子是给小姐炒的,茶水也是给小姐煮的。”
“那又如何?那是我的东西,我想给谁吃就给谁吃,我就算拿去喂狗,也轮不到你置喙。李砚禧,你就是个奴才,轮不到你做我的主!”
“我知道了。”李砚禧垂着眼,坐到床上,“要抹香膏吗?”
李扶萤看他几眼,看他还算恭敬,便道:“抹。”
他挖了大一坨香膏,随意在掌心里划开,潦草往她身上抹,抹着抹着便变了味儿。
扶萤早已习惯,没有拒绝,直到人像是吃了疯狗药一样开始又重又快,她皱着眉骂:“轻些!”
李砚禧似乎没听见,还愈发重了。
扶萤吃痛,气得一脚蹬开他:“你是不是听不懂人话?你给我滚!”
他掀了掀眼,拿起衣裳往床尾缩。
扶萤又是一脚:“我叫你给我滚出去!不许在我屋子里待了。”
李砚禧抿了抿唇,快速套上衣裳,站去床下时却不动了。
扶萤猛得拉紧帐子,最后骂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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句:“赶快给我滚!”
许久,窗子轻响一声,有些许风灌进来,扶萤满肚子的火终于歇一些,缓缓睡着了。
第二日一早,天沉得更厉害了,风呼啸着拍打窗户和门,不必写春来喊,扶萤便被吵醒了,蔫蔫儿地坐在铜镜前,让写春梳头。
片刻,画绿在外传话:“小姐,老夫人院里的侍女来传话,老夫人说天冷了,往后不必再去请早安了,她老人家也起不来。三餐也不必去厅里吃了,厨房的人会送来,免得少爷小姐们跑来跑去着凉了。”
“好,多谢祖母,让侍女代我向祖母请安。”扶萤吩咐一句,又朝身后的写春道,“既不用出门了,便将头发拆了吧,省得麻烦。”
“三少爷兴许还要来呢。”写春道。
话音刚落,外面又有传话:“小姐,三少爷身旁的匡明来了。”
扶萤不好去见,只问:“说什么?”
“匡明说,少爷同窗偶然相邀,少爷今日要出门去,不能过来陪小姐了,让小姐不必等着。”
“我知晓了,天冷了,让匡明转告,叫表兄多穿些衣裳,莫要着凉了。”扶萤心里轻松不少,又朝写春道,“这下能拆了。”
写春应和:“这下好了,小姐能歇着了,奴婢去多添些炭火来,天冷了……”
扶萤轻应一声,靠坐在罗汉床上看书。
写春将碳火添好,留了条窗缝,便退下做事去了。
没多久,李砚禧从外面来,她将人拦住,往小厨房里走,拿出一个黑色的手暖:“天要冷了,我做了这个,揣着免得手冻伤了。”
不要白不要,李砚禧毫不犹豫收下:“多谢。”
“你昨日惹小姐生气了,也不知她今日还气不气,你好好和她认罪,也改改你这脾气。”
“我知道了。”李砚禧将手暖收好,大步往正房去,进了门,脚步放轻许多。
扶萤抬眸,轻飘飘看他一眼,翻过一页书,淡淡道:“滚出去。”
25. 第 25 章
他脚步一顿,跪在厅里:“我知晓错了。”
“要跪滚出去跪,别跪在我屋里,碍我眼。”
他垂着头,沉默一会儿,跪去了门外。
写春瞧见他笔直的身影,皱了眉头,悄声走近,小声道:“你又如何惹小姐生气了?怎的罚你在此跪着了?天这样冷。”
他没吭声。
写春忍不住要去求情,都到了扶萤跟前,却又闭了嘴,只是往她碗里添了些水。
昨日之事,砚禧做得的确过分,是得好好罚罚让他涨涨记性,否则以后还不知要闯出什么祸来。何况砚禧与小姐还更亲近一些,她去求情未必有用。
只是扶萤似乎忘了这事,未提起一句,也未出门看过一眼。
中午,画绿领了午膳和冬季的用品回来,才瞧见李砚禧跪在门外,有些惊讶道:“他犯什么事儿了?这样冷的天,跪在这儿?”
写春故意放大了些声音:“天大的事儿,惹小姐生气了。”
扶萤眼眸动动,翻动书页,当做没听见,心想,最好是来场雪,将这不知死活的狗奴才冻死在外面才好。
写春见她没有半点儿反应,又见李砚禧脸都要冻紫了,急得原地打转,千盼万盼,盼到天快黑了,急忙进屋提醒:“小姐,天要黑了,再要他待在内院不合适。”
“让他滚。”扶萤眼也没抬一下。
写春却是松了口气,又匆匆出门传话:“天黑了,小姐叫你回去。”
李砚禧缓缓起身,膝盖刺痛,一个踉跄往前摔去,幸好手扶在台阶上,佝偻着身子又站了起来。
写春走近一些,低声道:“快回去用热帕子捂捂膝盖。”
他没听,一瘸一拐走进正房,噗通一声又在李扶萤手边跪下,低声道:“我错了。”
“滚。”李扶萤声音仍旧淡淡。
写春慌神跟进门:“小姐……”
扶萤冷声命令:“出去。”
“是。”写春紧张得咽了口唾液,悄声退出去,关上了门。
扶萤顿了会儿,转头看向地上的人:“你不是骨头硬得很吗?你不是脾气大得很吗?你不是听不懂人话吗?你跪在这儿做什么?”
“我错了……”
话音未落,扶萤一巴掌将他的脸扇得一歪,也将自个儿的手心扇得发红,又一脚踹在他肩上,将他踹得往后倒去:“我看你这个狗奴才就是贱得慌,不打便不知好歹,不打便敢跟我叫板,我平时对你还是太好了!”
他撑着地面跪起来,挪跪到她手边,又抱住她的腿:“我错了。”
李扶萤捏住他的下颌抬起,冷冷看着他:“我最后警告你一遍,我是主子,你是奴才,我说什么你便要听什么,我吩咐什么你便要做什么,你若是再敢忤逆我,你这条贱命便别想再留着了!”
“我记住了。”他双眼空洞,仍旧是那张木头脸。
“滚,我今晚不想看见你。”扶萤松了手,指尖失了颜色。
“是。”李砚禧垂着头起身,脸上一点儿痕迹都未留下。
写春画绿都在门外,都听见了动静,见他出门,立即围了上去:“你说什么了?小姐发了那样大的脾气?好大的响声,小姐打你了吗?”
他没说话,垂着头走了,晚上也没过来,第二日倒是起了个大早,一早就在小厨房里煮东西了。
先前做的鱼糕还没吃,他又煮了馄饨,一起送进正房中,给扶萤做早膳。
扶萤气消了,再见没说叫他滚的话,默默吃完了那碗馄饨。
冬日多坚果,用完早膳,他就站在她身旁,将坚果剥好放到她手边的盘里,她也用了些。
方兰漳昨夜便未归府,今日又派人来传话,说是今日也不来了,一整日,暖烘烘的屋子里只有李砚禧和扶萤两个。
临近傍晚要走时,李砚禧从侧面抱住扶萤,低声问:“我今夜能来吗?”
扶萤瞥他一眼,不冷不淡应了声:“嗯。”
他松了手,低眉顺眼退了出去。
昨夜他未曾入眠,他只想睡在她身边。他进了窗,到了帐子边,闻到那股熟悉的花香气时,顿时心安不少。
他跪坐在她身旁,双手环抱住她,在她脸颊上亲吻,很快吻从脸颊遍布全身,扶萤躺在他下方,双手抱住他的腰身。
炭火未灭,烧得噼里啪啦的,和帐子里的喘息缠在一块儿,越来越旺。
扶萤对着帐子侧卧,微微喘着气。
李砚禧卧在她身后,在她光滑的肩头亲了亲,悄声道:“似乎要降温了。”
“嗯,祖母说了,要下大雪了。”扶萤脸红扑扑的,浑身冒着热气,“不知明日会不会下雪,我还没见大雪。”
“我也没见过,我记得婺州几年前似乎下过一次,只是飘了些小雪花,还没落到地面便停了。”
“我也记得,那年爹爹在海边做生意,还给我带了几颗大珍珠回来。”
李砚禧沉默,从身后抱紧她。
她翻了个身,抱住他的腰,头抵在他的胸膛上,没一会儿,又仰着头去亲他。
李砚禧和她拥吻,很快抱着她滚了小半圈,又翻身而上。
这一回,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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萤累了,睡意来袭,含糊不清吩咐:“我要睡了,你给我弄干净。”
“是。”李砚禧给她擦洗干净,钻进被子去抱她,低唤一声,“小姐?”
“嗯。”她还未睡熟,微微调整调整,换了个舒服的姿势让他抱着。
早上没人来喊,扶萤睁眼时,光已从帐子外刺进来,她脑袋探出帐子,惊讶一声:“太阳出来了?”
李砚禧跟着坐起,从身后抱住她,也将脑袋探出去搁在她肩上:“没出太阳,似乎是积雪。”
她缩回来,回眸看他:“昨夜下雪了吗?”
“似乎是下了,我听见声音起来看过。”李砚禧停顿,“昨夜写春还进屋来添炭火了。”
扶萤一惊:“她发觉你了吗?”
“没,她唤了小姐一声,小姐迷迷糊糊答了,她便未掀帐子看。”
“那就好。”扶萤松了口气,钻回被子里,“是有些冷。”
李砚禧也钻回去,将她抱住,给她暖身子。
她不知自己怎么了,抱着抱着又和他缠到了一块儿,坐在上方,紧紧咬住唇不敢出一点儿声。
太亮了,她甚至能清清楚楚看见他微皱的眉头,看见他脸颊上的那颗小痣。
黑夜是一层遮羞布,让她忘情放纵都不害怕,现下倒是有些怕了,怕被外面的人发现,也怕被他看见自己脸上的神情。
李砚禧觉着离她好远,撑起身又靠坐在墙边,紧紧抱住她的腰。
这样不用对视还好一些,她心里便没那样紧张了,但又给了李砚禧在她身前乱亲的机会。
“你别、你别,别留痕迹……”
“没留。”
扶萤放心一些,伏在他肩头,实在受不了了就在他肩上咬。
外面没人来催,她长呼一口气,躺回褥子里,哑声道:“去拿帕子。”
李砚禧悄声下地,拿了帕子来,给她擦干净后,又用那帕子给自个儿擦。
“你……”她微惊。
“什么?”李砚禧不解抬眸。
都进去过了,用一个帕子擦似乎也没什么,她别开脸:“没,没什么。”
李砚禧将帕子清洗了放好,快速穿上衣裳,低声道:“不早了,我先走了。”
扶萤看一眼他那身单薄的衣裳:“你就穿这个?”
他没明白,小厮还能穿什么?总不能像少爷一样穿金戴银吧?
扶萤从抽屉拿出一锭五两的银子:“去添置几件厚衣裳,他们说这里冬日了冷得很。你是小厮,不用在后院待着,去与管事说一声,应当能出门。”
26. 第 26 章
李砚禧微愣,弯身在她脸上亲了下,收了银子:“多谢小姐。”
“去吧。”她躺回去,还想再睡一会儿,但听着外面的风雪声,无论如何是睡不着了,又起身去看。
写春听见窗子响,抬头便见她站在窗里,笑着迎来:“小姐还未见过这样厚的雪吧?”
“没。”她喃喃一声,似乎已是看痴了。
“外面冷,小姐若想看,还是先将衣裳穿好。”写春说完便绕去门口,进来时抱来几支梅花。
扶萤已穿好了棉衣,走近接过嗅了嗅:“哪儿来的?”
“昨夜三少爷叫匡明送来的,说是从外面摘回来的,想让您今个儿一早就瞧见。”
“表兄费心了。”扶萤神情没什么变化。
写春没瞧出来,又问:“小姐,要找花瓶装上吗?”
扶萤拿着花束坐下:“拿个素净些的瓶子吧。”
她将花枝插进花瓶里,稍稍修剪修剪,摆放在屋里放那两盆兰草的高低架子上,随后又推开窗,去罗汉床上看书了。
晌午,李砚禧过来,看见那瓶梅花,低声朝写春问:“哪儿来的?”
写春笑道:“三少爷让人昨夜送来的呗,还能是哪儿来的?”
李砚禧心里不太高兴,没好表现出来,神色无异进了门。
扶萤放下书:“你怎么这么快就来了?不是叫你去买厚衣裳吗?”
“外面路上积了雪,都还在清扫,不知外面铺子开门没,我便未去。”李砚禧走近,“府里也给下人发了厚衣裳,我穿在里面了。”
扶萤伸手去摸了摸他的衣袖,将门外要进来送茶水的小丫头吓得缩了回去。
扶萤未察觉,摸到了里面厚实的袄,点了点头:“还行,还不薄。”
李砚禧弯腰,在她脸上又亲了下。
她皱着眉左右张望几眼,未瞧见人,眉头才舒展开,轻声教训:“白日不许如此。”
“嗯。”李砚禧心里全被欢喜占满了,没听进去。
“对了。”扶萤突然又问,压低了声音,“你今早回去得晚,和你同住的小厮未察觉吗?”
“我才知晓他们并不住在那儿,只是行李在那儿锁着,平时都是跟着少爷,在少爷院子里守夜的。”
“那就好。”扶萤放心了,继续看书。
看了一会儿书,扶萤见他还呆立在一边,便道:“你不是也在看书吗?拿你的书来看,这里暖和。”
“嗯。”他脸上多了些笑,脚步轻快着出了门,去小厨房拿书。
门外的小丫头见他出门,才将温热的茶水送进门,而后又匆匆离去,找到另一个小丫头窃窃私语。
“你猜我瞧见了什么?我瞧见小姐要牵砚禧的手!”
“啊?不会吧?”另一个丫头疑惑,“你亲眼瞧见他们的手牵在一块儿了?”
小丫头挠挠头:“那倒是没有,我见小姐手伸出去便吓得收回眼了,哪儿敢多看?”
“那就对了,那便是你想错了,小姐伸手或许是递东西呢?你可千万别乱说,别乱想了。”
“也是……那你千万别跟别人说啊,要是被小姐知晓,我便完了。”
……
李砚禧拿了书笔又进了正房,坐在扶萤手边的矮凳上,看了一会儿,又拿出纸,歪歪扭扭地写。
扶萤看他一眼,好奇:“你在写字?”
“嗯。”他抬眸。
“去圆桌上写。”扶萤放下书册,将圆桌上的茶盏收了,“放这儿写。”
李砚禧将书放下,也将皱皱巴巴的纸张放下。
扶萤站在他身侧看了一会儿,问:“你在抄书上的字吗?”
“嗯。”他垂着眼,“这些字我不认识,抄下来,再一起对照说文解字看。”
扶萤拿起笔,在他写的字上画了好些圈圈:“这些写的不对。”
他看一眼自己的字,又看一眼书册上的,觉得没什么不同。
扶萤在他旁边坐下,拿起笔,抽出一张空白的纸,将那几个写大了给他对照,又抽出一张纸,边写边道:“笔不是你那样握的,要这样,字也不是你那样写的,写字也是有笔法的。”
他不知道什么握笔姿势,也不知道什么笔法,其实他也不是很喜欢读书写字,只是听说那什么方兰漳读书好,觉得不服气才要看书的。
扶萤在纸上给他写清楚了每一个笔画的写法,将纸递给他:“你先照着这个练笔画,等练好了,我给你找几本字帖,你对着临摹。”
“好。”他不喜欢写字,但他喜欢李扶萤。
“若是还在婺州,在自己家里就好了,我能给你请书法先生,还能给你请夫子,只可惜,现在是不能了,只能自学了。”扶萤道,“不过你这认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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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练书法不冲突,两样可以同时进行,书法是书法,认字是认字,你认字就还照着从前的习惯认就好。”
“好。”李砚禧低着头又拿起笔。
“不对!”扶萤伸手去掰他的手,将笔往他手里放好,“是这样。”
他抿了抿唇,小声嘀咕:“这是这样拿我会手抖。”
扶萤凶他:“你那样抓着笔是错的,写字会很费力,这样拿才是对的,等你习惯了就不抖了,写字也会轻松很多。”
“哦。”他只能老老实实按照扶萤说的做。
“对,就是这样。”扶萤欣慰道,“多练练便好了。”
“嗯。”他坐正了些,神色认真许多。
两人都未说话了,门外站了有一会儿的方兰漳才收回手,让写春通报。
“小姐。”写春提着心,朝李扶萤走近,“三少爷来了。”
扶萤微愣,转头起身去看,还未说话,便被写春偷偷捏了捏手臂。她恍然明了了,应当是表兄来了有一会儿了。
她悄自深吸一口气,笑着迎过去:“这样大的雪,表兄怎么还过来了?快到火前烤烤。”
方兰漳往李砚禧的方向看一眼,面上没什么表情:“同窗相邀,我不得已出门与人小聚两日,心中却一直思念表妹,故而见雪小一些便来了。”
“你们都出去吧。”扶萤吩咐一句。
写春赶紧给李砚禧使眼色,幸好,这木头今日倒是听话,没有硬赖在这儿,收拾收拾退下了。
人走了,扶萤又邀方兰漳坐:“表兄,喝些热茶。”
方兰漳未动,只问:“那日他不是惹你生气了吗?今日怎的还坐去桌上了?”
“他已知错了,前日在外面跪了一日。”
“原是如此。”方兰漳喃喃一声,端起茶水抿了一口,就此放过,看向墙边的高低花架。
扶萤解释:“下雪了,我便将表兄送的那两盆兰草搬进房中了,那梅花也和它们放在了一块儿。表兄这两日去哪儿玩了?还摘了梅花回来。”
“在京城的一个别院里。快考试了,他们都想多结识些人,以后好多条路,既邀请了我,我不好不去,也没什么好玩的,无非是喝喝酒,做做事,附庸风雅罢了。”
“原来是这般。”扶萤又往他杯中添了些水。
他突然问:“你似乎对那个小厮很是器重。”
27. 第 27 章
扶萤手微顿,低声道:“李家已没有人了,他是李家的家生奴才,也勉强算得上李家人,往后我成亲,他便是陪房。器重不器重的,倒是没有,只是不想在未来夫婿跟前失了礼数。”
方兰漳心一下软了,微沉的脸色也缓和,牵住她的手,轻声道:“抱歉,是我多想了,你父亲母亲都不在了,孤身一人在京城,自然是想有个亲人在身旁,是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没有。”扶萤反握住他的手,这还是她第一回主动牵他,“表兄待扶萤很是体贴,表兄也是担心扶萤被下人欺负了,不怪表兄。”
“扶萤……”他有些惭愧,他并非这般想,他是有一瞬怀疑她和那个小厮有什么,可现下疑心全消了,“好了,你的小厮自该你来做主,只是你要明白,以后表兄便是你的亲人了,你不必将那些情感寄托在一个下人身上,也不要委曲求全。”
扶萤挣脱手,起身微微行礼:“多谢表兄关怀。”
方兰漳笑着道:“你我之间还有必要道谢吗?我知晓祖母是如何想的,无非是想要我考试完了再成亲,若是可以,我恨不得现在便成亲。”
“学业要紧,不论祖母是不是这般想,扶萤都希望表兄能得偿所愿,考取心中所想的名次。”
“扶萤。”方兰漳忽然起身,将她抱住。
她忍不住要惊呼,又生生咽了回去,浑身紧张得无法动弹。
“表妹放心,我会努力的。这几日我便不过来了。一来我们毕竟还未成亲,祖母看我日日来必定会不满,二来我好在房中温习温习课业,免得落下了,三来这雪要下许多天,雪天难行,都在家中好好休息为好。”
“嗯,表兄说得对,扶萤都听表兄的。”
方兰漳又抱了抱她:“现下雪小,我便先走了,你也是,这几日便不要外出了,你未在京城过过冬,当心着凉受寒。”
她点点头,后退几步,送他至房门。
“不必再送。”方兰漳拦住他,接过小厮递来的大氅,往身上一穿,撑着伞,冒着风雪走了。
写春感叹一声:“三少爷也真是的,这样大的雪还要来看小姐一趟……”
“嗯。”扶萤脸上没什么变化,偏头朝小厨房里偷看的目光看去,淡淡吩咐,“你还是去圆桌上看书吧。”
说罢,她便转身进了门,写春留在门口,等李砚禧走来,低声欣喜问:“小姐不生你的气了?”
“嗯。”李砚禧只往房中望,待人说完,抬步跟了进去。
他能察觉扶萤不开心,手里的书页许久未翻动,但不知她因何烦忧,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低声道:“小姐,我又忘了笔是如何握的。”
扶萤才回神,放下书册走来,又去掰他的手:“这样。”
“嗯。”他试探着,脑袋朝她越靠越近,忽然一下靠在了她的腰侧,扔了笔,将她环抱住。
扶萤吓得急忙左右去看,边掰他的手边低声骂:“你找死吗!”
他没说话,乖觉放了手。
扶萤匆匆走去罗汉床边,将那扇微微撑起的窗放下。
他跟过去,从身后抱住她。
扶萤推了推他,翻了个身,后仰着半撑在罗汉床上,低声审问:“你想做什么?外面可都是人!”
他压过去,试探着在她唇上碰了碰。
扶萤并未抗拒。
他又近了些,双臂撑在她的两侧,撬开她的唇……
“小姐,窗子还是留个缝好,当心炭火中毒了,若是冷,便开厅里的窗吧。”写春在窗外提醒。
扶萤猛然睁开眼,狠狠瞪了瞪跟前的人,又在他肩上锤了好几拳,才朝外回:“我知晓了。”
偏偏他还厚着脸皮,一点儿反应都没有。
扶萤又踢他一脚:“让开!去开窗!”
他这才不紧不慢直起身,慢吞吞往小厅里走,将窗子撑开了。
扶萤整了整衣裳,装模做样端庄坐在罗汉床上。
李砚禧又走过来,又抱住她,又要亲她。
她一记眼刀飞去:“做什么!”
“没人。”李砚禧低着头在她脸上啄吻。
她任由他亲了会儿,才推:“好了好了,去看你的书去,你再这样就滚回你的小厨房里待着。”
李砚禧见她又翻开书页了,便听话离开,回到圆桌边坐下。
雪下得越发大了,一整夜,未曾停过,天亮时才小些。
祖母那里不必去请安了,方兰漳又说了不来,写春更是不会来打搅,天都亮了许久了,她才恍惚睁眼。
“几时了?”
李砚禧正斜卧在一旁看着她:“不知。”
她往他身上靠了靠,暖和不少:“那再躺一会儿吧。”
李砚禧从身后搂住她,故意问:“三少爷今日不过来吗?”
“不来。”她闭着眼道,“他昨个儿说了,这几日都不过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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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李砚禧握住她的手,将她的手指掰开,卡在自己的指缝里,“那小姐岂不是不能日日见到他了?”
她掀眼瞅他:“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什么。”李砚禧忍了一会儿,又道,“雪大,他便不来了,看来对小姐也没多上心。”
“那又如何?”扶萤才不稀罕方兰漳来,眼都未掀一下。
李砚禧看她无动于衷,心中忍不住窃喜:“小姐不喜欢他吗?”
她没好气道:“喜欢能当饭吃吗?”
李砚禧一噎,那点儿窃喜消散得无影无踪:“哦。”
“我巴不得他不来,日日在家读书,后年考个大官才好,他官当得越大,银子赚得越多,我的日子才能过得越好,其他的,我才不在意。”
李砚禧不服气嘀咕:“当官有那样好吗?”
扶萤怼他:“当官不好,难道当小厮好?当奴婢好?”
他知晓她瞧不起自己,心里堵得慌,只抱着她,一句话都不跟她说了。
扶萤才不在意,她只觉得李砚禧看着硬邦邦的,但靠着又软又暖和,比蓬松的褥子还舒服。
李砚禧见她没半点儿反应,生气松了手,还翻了身,不让她靠着了。
她这才有了点儿反应,扭头骂他:“你动弹什么?”
“我又不是死人,我还不能动了?”李砚禧怼回去。
扶萤却觉得好笑,笑着摸摸他的脸,垂头在他嘴上亲了一下。
他那点儿脾气消散得无影无踪,扶住她的后颈,要深吻。
扶萤赶紧捂住他的嘴,凶道:“没漱口,不许伸舌头!”
“哦。”他有些不满,又去亲她的脖颈,亲她的锁骨。
扶萤被他困住腰起不来了,低声催促:“松手,我要在上面。”
他直接抱着她靠坐在墙边,待她动情时再去亲她,谁知她仍旧挡住他的嘴:“不许亲嘴!”
他笑了下,只能作罢。
没多久,扶萤斜卧在床上,指挥他:“去拿帕子清洗。”
火盆边上便煨了一壶热水,他拎了水壶往盆里倒了些,洗了帕子,半蹲在床边给扶萤擦洗感情,又用那张帕子给自己擦。
扶萤有些好奇,眼睛盯着他一动不动地看。
他耳尖动了动,稍稍背过去。
“你转过来。”扶萤命令了声,没见他有反应,又去扒他的胳膊,“你给我转过来!”
28. 第 28 章
他抿了抿唇,缓缓转过去,整个耳朵煮熟了似的,通红。
“小姐,你醒了吗?要不要奴婢进门来添些炭火?”写春的声音突然从门外传来。
扶萤急忙收回眼,向李砚禧使眼色,朝外喊:“等一会儿。”
李砚禧匆匆将帕子放好,钻进帐子里,躲到床尾,裹到被子里去。
扶萤看一眼脚下的那个小包,才稍稍拉开一些帐子,朝外又道:“你进来吧。”
“小姐往日便总睡不好,这几日刚好睡觉了,奴婢便未唤醒小姐。”写春笑着解释,往盆里添了些炭,“早膳一早便送来了,一直在厨房里放着,应当还是热的,小姐现下要用吗?”
“要到午时了吗?”
“还没,还有一个时辰呢。”
“那便用一些吧。”
话音刚落,写春便要来给她拉帐子:“那奴婢伺候小姐洗漱。”
“不必!”她惊得要跳起来,“不用不用,我自个儿简单收拾一下便好,总归也不去哪儿,我一会儿还想在床上躺着。”
“那也成,那奴婢将热水给您倒上,再接些水来煮着。”写春拎了热水,往木架上面的那个盆里倒,又要将下面那个盆端出去倒水,却察觉盆外是热的,“欸?小姐方才洗过吗?”
扶萤刚好回答,突然感觉脚心一阵湿濡,惊得要将腿缩回去,却被被子下的人抓住了脚腕,只能强忍着痒回答:“嗯,方才冲了一下。”
“原来是这样。”写春端着盆出去了,“奴婢这就叫人来送吃的。”
门暂时开了,风雪往屋里灌,呼呼作响,扶萤掀开被子,用力收回腿,低骂一声:“你做什么!你是狗吗?”
李砚禧舔了舔唇,抬眼看着她,已做好挨骂的准备了,却听她说:“你今日不许亲我!”
门外的脚步声又传回来,扶萤站起身,一把又将被子盖回去,挡住了李砚禧的笑脸。
饭菜已呈了上来,扶萤洗漱过,在桌边坐下,问:“外面的雪还大吗?”
“大着呢,路都遮住了,积雪厚得一脚能陷进去。”
扶萤有些好奇:“我还没见过这样大的雪,想出去看看。”
写春劝:“现下雪正大的,小姐要去,也要等过几日,雪小一些再去,这雪还要下个几日呢。”
“也好。”扶萤顿了顿,又道,“雪大,天冷,你们便不必过来了,炭就在屋子里,我自己能加,让她们送个膳食便好,也不必再屋外守着了,省得着凉了。”
“那您记着留一条窗缝,千万莫关严实了。”写春叮嘱。
“嗯,好,我记着了,你退下吧,送午膳时再来收拾便好,你声音听着已有些不对了,下去多加衣裳,好好歇息歇息吧。”
“多谢小姐。”写春行了礼,轻声退下。
扶萤没吃多少,放下碗筷掀开被子:“吃饭。”
李砚禧坐起身:“我不回去吗?”
“雪这样大,如何走?”扶萤没好气答一句,“你就在这儿待着,待雪小了再走。”
“那要是雪明日才小呢?”
“那便明日再走。”
李砚禧凑过去抱她,嘴又要往她脸上去。
她嫌弃得仰开很远:“说了不许亲我!赶紧吃饭,再不吃倒了。”
李砚禧松了手,光着脚往桌边去,端起盘子将菜往粥上一盖,拿了筷子便要往嘴里赶,扶萤又急忙骂:“你洗漱了吗!便吃东西!”
“哦。”不是她一个劲儿地催吗?李砚禧有些不服气,但还是洗漱去了。
他怕人不满意,漱了三遍口,洗了三把脸,才又往饭桌边上去,端着碗站在原地,将饭菜往嘴里赶。
“跟没吃过饭似的。”扶萤嘀咕一句,坐回床上,手里拿着书,眼睛却忍不住朝他看。
他似乎是真饿了,很快吃了大半去,伸手又要拿包子。
“你……”
“什么?”他嚼着包子转头,还一颗米粘在嘴边。
“算了,吃吧。”扶萤收回眼。她是怕吃得太干净被写春瞧出什么,但她总不能叫人饿着,到时胡编个由头就成了。
李砚禧吃完,顶着个油嘴便过来了:“我没帕子。”
扶萤将自己的手帕扔给他,嫌弃道:“你拿走,我不要了。”
他求之不得,擦了嘴,将帕子收好,也坐回床上,坐到她身旁,凑过去抱她,脸也搁在她肩上。
扶萤瞥他一眼:“看你自个儿的书去。”
他没动,仍旧挨着她。
扶萤懒得管了,继续看自己的书。
一会儿,他的手又不老实了,往她身前摸。
“做什么!”扶萤给他按住。
“摸一下。”他厚着脸皮凑过去亲她的脸。
扶萤瞅他:“你总摸这里做什么?”
他倒是坦白:“软,好摸。”
扶萤放下书,将手也放在他的胸膛上,轻轻抓了抓:“是挺软的。”
他慷慨脱了本就松散的寝衣,抓着她的两只手都放在了自己的胸膛上,弯着脖子在她脸颊又亲一下:“给小姐摸。”
扶萤试探着抓了抓,有些爱上这种感觉了,真的很软,占满了她的手心。
她不知晓自己这样摸是要收利息的,李砚禧很快又抱着她滚进了被子里。
一整日,他们没做什么正事,连拿出来的书都未看几页,不知什么时候掉到了地上,也没人察觉。
放纵两日,扶萤脑子昏昏沉沉的了,躺在床上便不想动弹了。
“你去后窗看看,雪还大不大,我想出去走走。”她揉了揉太阳穴,眯着眼睛道。
李砚禧立即披上衣裳起身去看:“没那样大了,但地上的雪很厚。”
扶萤撑起身:“不行,真得出去走走了。”
躺着这里,一会儿他们又会滚在一起,叫李砚禧回去也不成,那就没人陪她了。
“你先出去,一会儿在院门见。”扶萤快速穿上靴子。
李砚禧走来,将衣裳给她拿来:“我伺候小姐穿完衣裳再走。”
“穿那几身最厚实的应当就行。”她将衣裳一件件套完,已经臃肿得快走不动路了。
李砚禧又给她添了两件:“手暖,斗篷也得穿上。”
她也怕着凉,再厚实也裹上了,还多抱了个手炉,撑了把伞便往外去。
李砚禧也早从后窗出去了,扶萤从檐下绕到院门时,李砚禧也刚好到院门口。
她正要往外走,屋里的小丫头探出头来:“小姐,您去哪儿?”
“出去走走,一会儿便回。”她道。
“小姐等画绿姐姐回来了,叫画绿姐姐陪您去吧,写春姐姐受寒了。”
“严重吗?”她问一声,干脆又道,“你去找府里管事的给她弄些药来煮上,我只是在房中待闷了,出去走走,不必管我,有李砚禧和我一起去。”
小丫头又要拦,她却已经踩进雪里,出了院门。
雪又厚又蓬松,一脚踩下去沙沙做响,她觉得有趣,故意往没清扫的地方踩,脸上多了些笑意。
“靴子会湿。”李砚禧道。
“嗯。”她又走回干净的路上,李砚禧跟在她身旁,给她撑着伞,“我们去后面那个大花园里看看吧,那里先前种了许多花,兴许也有梅花。”
李砚禧点了头,又问:“小姐,你冷吗?”
扶萤笑着摇头,脸被白色绒毛围脖簇拥着,红扑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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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冷。”
“嗯。”李砚禧也觉得还好,就是拿着伞、裸露在外面的手有些冷。
走出几个挨在一起的小院,上了宽道,穿过一个月洞大门,再绕一个影壁,前方便是大花园里了。
花园深处几棵梅树开得正好,在一片雪白中争相绽放,想不注意到都难。
“好美……”扶萤不禁赞叹,稍走快几步,随后小跑起来。
李砚禧未预料,跑着在后面追,看着雪花落在她长发上,随着风飞舞跳跃。
她到了树下就停住了,指尖轻触朵朵饱满的梅花,又用鼻子去嗅,鼻尖碰到了花朵上的雪,冻得通红,她却笑:“还真有一股淡淡的香味。”
李砚禧好奇,凑过去也闻一下,只觉得不怎么香,没李扶萤身上香。
“可惜没带剪子,不然能剪一些回去。”
李砚禧默默腾出手,徒手折下一支递给她。
她开心得不得了,脸上全是笑:“再多折几枝。”
李砚禧将几支开得最好的全给她折了,让她抱在怀里。
她抱着嗅嗅,又往前走了走,到了假山下面。
那里有一潭水,水面上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她转身将梅花交给李砚禧:“你抱着,我去试试!”
“当心掉下去。”李砚禧接了花,便没有多余的手了,只能将伞暂且放下,空出手去抓她的手臂。
她小心翼翼探出一只脚,慢慢点在冰面上,踩了好几下,笑着回眸:“挺结实的,不会破。”
李砚禧走近几步,紧紧搂住她的腰:“小姐踩吧,若是碎了,我能将小姐拽回来。”
她笑着在他脸上亲了下,安心将另一只脚也踩到冰面上,整个人都站上去:“婺州的冬天不会结这样厚的冰。”
“嗯,只会结一小层,一戳就破了。”
“好有意思。”她跳了两下,寂静的雪声里突然传来咔嚓一声。
她惊得愣在原地,忘了跑,李砚禧眼疾手快,急急将她往上一搂,连退了好几步,一下撞在假山石上,山石上的松树一震,扑簌簌往下掉雪,全砸在了他们头顶上。
刺骨的冰凉从后颈蔓延,李砚禧皱了皱眉,却听见一阵清脆的笑声。
是扶萤在笑。
他看着她,情不自禁将她往上搂了搂,低头吻住她的唇。
扶萤抱住他的脖颈,几乎是将他压在山石上,踮着脚回吻他。
没一会儿,那股刺骨的冰凉便被热气蒸发了,他乱着呼吸松开一些,又在她嫣红的唇上舔了舔,松了手。
“小姐后颈落雪了吗?”他问。
“没。”扶萤反手摸到围脖上的雪水,“被围脖挡住了。”
李砚禧摸出黑色的手暖,将她围脖上的雪水扫尽,又揣回去,捡起伞撑着:“回去吗?”
“再逛一会儿。”她将手暖和手炉都塞到李砚禧怀里,从石头上摸了一团雪搓成团,朝着水对岸砸去,将地上枯萎的小草砸得一歪,她却忍不住捧腹笑,“好玩!”
李砚禧看她一眼,低声提醒:“一会儿手会又痒又疼。”
她没放在心上,又去搓雪团,对着对岸的那棵树上的积雪打,好不容易将积雪打掉,她又搓小雪球在假山石摆放了一排小雪人,还捡了石头给它们做了鼻子眼睛。
终于,她玩够了,手也实在冷得受不了了,急急将手炉抱回来:“好冷,我们回去吧。”
她的衣袖沾了雪,此刻也化成了水,李砚禧又摸出那个黑色手暖,将她袖口的雪水稍微擦一擦,跟着她往假山石外走。
“你那个手暖哪儿来的?我怎么未曾见过?”
“写春给的。”
她脸上的笑一下散了,脚步也停了。
29. 第 29 章
李砚禧觉着不对,又补充解释:“那日,变天的时候,写春拿给我,说是她顺手做的,让我拿着暖手。”
扶萤转身,缓缓抬眼,冷冷道:“我许你收了吗?”
“我……”李砚禧垂下眼,低声道,“没有。”
“李砚禧!没有我的准许,你凭什么收别人东西!”扶萤拿着手炉往他身上打,“你胆子大了是不是?什么事都敢瞒着我了是不是?李砚禧,你别忘了,我才是你的主子,你叫你跪你就不能站,我叫你死你就不能活!”
他垂着眼将手暖扔了出去:“我知晓。”
扶萤咬了咬牙,转身就走:“你给我滚,带着你那个手暖一起滚,不要再出现在我眼前!”
李砚禧急忙去追:“我错了,我不该擅自收别人的东西,不会有下次了。”
扶萤一把拍开他的手,怒吼一声:“滚!”
他急急跟在她身后,不停解释,不停认罪:“我真的知道错了,我不会再自作主张了。”
扶萤气得厉害,转头便是一巴掌往他脸上扇去:“我让你滚,你以后都不必再来了,我明日便叫伢子来给你寻个新主子!”
“嘭!”他一下跪进雪里,放下那束梅花枝,冻得有些发紫的双手抓住她的腿,重复道,“我真的知道错了。”
扶萤抽出手往他头上猛砸:“李砚禧,你别忘了是谁供你吃供你穿,要不是本小姐留着你的卖身契,你早去干苦力了,你居然敢背着我收别人东西!”
“我错了,我不该收别人东西。”他没躲一下,低声重复。
扶萤还是不解气,又抽出腿踢踹他,一脚踢在他肩上,将他整个人踢倒在雪里,还是不够,又走近几步,往他腿上踢,又往他身上踢。
迎着风雪,她脸冻得发红,鼻尖冻得发动,嘴唇冻得发红,双眸也发红。
“你这个背主的狗奴才!我让你再收别人东西!再收别人东西!再收!再收!”她边踢边骂,眼泪挂在脸上,似乎凝结成冰,黏住了。
李砚禧没有反抗,被她踢进雪里,压化了一片积雪,雪水浸湿了他的发尾,从脖颈里淌进去,他的衣裳里已能感觉到冰冷的湿意。
直到看见她的眼泪,他着急跪起身,抱住她的腿,哽咽道:“我错了,我不该擅自收别人的东西,我心里只有小姐,只有小姐一个。”
扶萤吸了吸鼻子,冷声道:“你去将那个破手暖还给她。”
“好、好,我这就去,我这就去还。”李砚禧从雪地里爬起来,忍着腿上的疼痛,飞快跑了出去,将山石下的那只手暖捡了回来。
扶萤瞥他一眼,抬手抹了抹眼泪,快步往回走。
他却是一声不吭,捡了地上躺着的梅花,瘸着腿跟在后面。
扶萤已到了院子里,停在院中,回眸瞅了他一眼。
他立即低着头去问扫雪的丫鬟:“写春住在哪个屋里?”
丫鬟愣了下,看看他,又偷偷看看扶萤,指了指旁边那个屋子,小声道:“写春姐姐住在那儿,画绿姐姐正在里面照顾她。”
“多谢。”李砚禧一瘸一拐跨上台阶,敲了敲门。
里面立即传出画绿的声音:“谁?”
李砚禧低着头:“我。”
画绿立即开了门,退出房门,让他进门。门还没关严实,画绿又瞧见站在院子里沉着脸的李扶萤,心一下吊起来,挪近几步行礼:“小姐。”
扶萤未说话。
画绿也不敢说话,提心吊胆听着房中的声音。
屋子里,写春有些惊喜:“你怎么来了?这样厚的雪,小姐未让你在自个儿屋里歇着吗?”
李砚禧没有回答,将那只已经湿了的手暖放在床边矮柜上:“我是来将这个还给你的。”
写春眉头微紧:“为何?我看你用得不是挺顺手的吗?”
“我不想要了。”李砚禧答完转身就走,“我先走了。”
扶萤看他从门里出来,又抬步往正房里走。
他看她背影一眼,急急忙忙跟上,腿瘸得更厉害了。
画绿担忧多看几眼,没敢多问什么,看着正房门紧闭了,赶紧退回屋里。
扶萤也回到了房中,脱了斗篷围脖随手扔在一旁,双手捧着仅剩余温的暖手炉,坐在罗汉床上,脸仍旧沉着。
李砚禧放下梅花,瘸着腿将防冻疮的药膏翻出来,跪在她腿边,轻轻捧着她的手,用冰凉的指尖给她涂抹药膏。
她的目光在他的湿透的衣裳和头发上扫过几眼,将涂好药膏的手收回,淡淡道:“滚出去跪着,跪到什么时候我气消了,叫你起来了,你才能起来。”
“是。”李砚禧的手冻得紫了又红,哆嗦着放下那瓶药膏,又瘸着腿往外走,噗通一声跪在风雪里。
院里的丫鬟们听见动静,都悄悄从窗缝里看,都是忍不住倒吸一口冷气。
“他又是如何惹小姐生气了?”画绿喃喃一声。
写春原还在盯着手暖看,听这话,一下从床上起来,也朝外看去,急忙转身去找衣裳:“我去跟小姐求情。”
画绿赶紧拦:“你自个儿都病着,如何去求情?他是什么驴脾气你不知晓?说不定又是犯了什么大事,否则小姐怎会这样罚他?你去只会连累自个儿!”
“可即便是犯了天大的事也不能这样罚啊,他进来时衣裳便是湿的,又这样跪,不是要他的命吗?”写春套上外衣,匆匆往外走,“不行,我得去劝劝。”
画绿慌忙也跟进去,一起敲响了正房的门。
“进。”扶萤正举着书册,却是一个字都未看进去。
写春和画绿一前一后进门,一起跪在了她跟前:“小姐,不知砚禧犯了什么事?”
她放了书册,冷冷道:“你们不需要知道。”
写春和画绿心中都是一紧,写春硬着头皮继续道:“雪越发大了,这样跪下去会出人命的。”
“就算出了人命又如何?他是我李家的奴才,签了死契,这辈子生是我李家的奴才,死是我李家的死奴才,我叫他死,他就得死。”
“他对小姐忠心耿耿,无论如何都罪不至死啊。”写春眉头快皱到一起了。
扶萤轻笑一声:“他不死,你代他死吗?你现在出去,代替他在外面受罚,我就饶过他。”
画绿大骇,慌张道:“小姐小姐,写春她烧糊涂了,脑子不清醒了,她不是有意的,您莫怪罪她的胡言乱语。”
解释完,她又去拽写春,匆忙将她拽出了房门,才低声骂:“你赶快打住吧,你看小姐都气成什么样子了?你难不成真要替他受罚?”
写春看一眼跪在雪中的人,轻咳几声,还是抬步回到自己的住处。
画绿松了口气:“你有情有义,求一句情便够了,可千万别将自个儿的命搭进去,不值当。”
“我知晓。”写春看着手暖,蹙了蹙,终是回到床上躺下。
雪果然越来越大了,在李砚禧身上落下的突然化不开了,全堆积在他身上,要将他盖成一个雪人。
他的腿、手、膝盖,全身几乎都没有知觉了,只剩意识暂存,没有昏过去。
天要黑了,可门里的人没踏出一步,没看一眼。
写春忍不住往外看一眼,又催画绿:“你快找个送饭的丫鬟,去跟小姐提醒,天要黑了。”
画绿没法儿,也不想有人真死在院里,只好出门去寻。
刚好,晚膳正巧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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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几个小丫头将晚膳送进正房,低声提醒:“小姐,天要黑了,若还要看书,便点上烛灯吧。”
扶萤未说话,做去饭桌旁,拿起筷子,却迟迟未动。
好一会儿,她起身,跨出房门。
李砚禧终于动了,抬头看她。
“滚回去。”扶萤冷着脸吩咐一句,转身回到房中。
李砚禧张了张口,扶着积了雪的台阶缓缓起身,拖着僵硬的步子,一步一步往外挪,渐渐消失在夜色之中。
夜半,画绿进门添炭火,照例往帐子里唤一声:“小姐?”
里面没有回应。
“小姐?”画绿声音放大了些。
还是没应。
画绿一慌,急忙拉开帐子,伸手去探扶萤的鼻息。
烫,烫得不正常。
不过多久,一盏又一盏灯亮起,屋子里挤了好些人,焦急地等着府中的大夫诊断,唯独床上的人昏睡不醒。
片刻,大夫收了手,起了身,方琼华才着急问:“她病得严重吗?”
“烧得太厉害了,得赶紧退热。”
“需要什么药?”
“不不,她烧得厉害,得先退热,叫丫鬟拿湿帕子来给她擦拭退热,我去配药。”
“好、好。”方琼华立即招呼,“你们两个,跟着大夫去配药,全力配合大夫,不得有误!你们几个去端温水来给小姐退热,速速动起来。”
她一来,一发话,一切都井然有序了,几个丫鬟轮替着,不停给扶萤擦手臂、擦脖颈,忙活了半宿,她摸着终于没那样烫了,几个丫鬟又伺候着她喝了药,便已天明了。
方琼华松了口气,开始挨个儿算账:“表小姐好好在屋里待着,为何会突然发热,你们怎么伺候的!”
写春和画绿跪在最前面,小丫鬟们依次跪在后面。有小丫头回答:“小姐今日要出去玩,当时写春姐姐病了,画绿姐姐去取午膳了,奴婢拦了,小姐说她和小厮只出去一会儿,不碍事的,奴婢便未跟上去。”
“什么小厮?”方琼华皱了眉,“你们让小姐单独跟小厮出门?这是哪儿来的规矩?你们还有没有规矩了!”
丫鬟们吓得连连叩首,结结巴巴解释:“是、是小姐老家带来的小厮,因着救过小姐性命,奴婢们也不好劝……”
“那小厮在哪儿?现在就给我带上来!”方琼华一拍桌子,吓得屋子里的人又都是一抖。
丫鬟们哪儿敢说不是,起身就要往外跑,不想一头撞在了方兰漳身上,吓得又跪:“奴婢该死奴婢该死……”
“好了,都让开。”方兰漳不耐摆摆手,朝方琼华打过招呼,问,“扶萤呢?扶萤如何了?姨母知晓她生病,怎的不早些与我说?我方才才知晓。”
“现下已退热了,只是还睡着,大晚上的如何叫你?”方琼华道,“好了,人在里头,你要看便去看看,我这儿还有正事儿要办。”
方兰漳还未来得及问,方兰泽突然也到了,笑着问:“什么正事?”
“你怎么来了?”方兰漳皱眉。
“我听闻扶萤生病,便来看看。”方兰泽道。
方琼华气得又是拍桌,忘了方兰漳也在此,骂道:“还不是那个什么小厮!也不知这院里的丫鬟都是如何伺候的!竟放任小姐跟一个小厮单独出去!”
方兰漳果然脸色一变,方兰泽笑道:“哪里是单独出去了?昨日扶萤出门正好与我撞见。她说未见过这样大的雪,又怕丫鬟担忧她不许她出门,只能偷偷出了门,我便顺路和她一起了,去摘了大花园里的梅花,还在假山那儿堆了小雪人。现在那排雪人还站在假山上吹风呢,姨母若是不信可以去瞧瞧,扶萤还给它们做了眼睛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