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生不熟》
1. 01
《半生不熟》
文/慕吱
2024/8/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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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八岁那年盛夏,怀念无意闯入一个房间。
密闭的房间,随着门推开的声响,暖色调灯光骤然亮起。
淋漓的金色碎光照亮满墙的蝴蝶标本。
段淮岸站在她身后,他身上散发的气息滂沱地卷在她身上。他的存在如同一场连绵的暴雨,泥泞潮湿渗透进她的心脏骨骼。
她那时只觉得这是一场盛大、璀璨的纪念。
直到很多年后她的心脏骨骼痛的后知后觉——
不是所有破茧的蝴蝶,翅膀都能共振。
蝴蝶拥有的春天,是被禁锢的永恒。
——题记。
-
周六。
难得的休息日。
窗帘紧闭的暗室,辨不清昼夜。
怀念觉浅,闹钟嗡嗡震两下,她便醒了。
身体与大脑仍处于混沌阶段,眼皮被困意拉扯着,思绪昏沉迷蒙,与之相比,身体有种超负荷的疲倦感。
耳边响起清晰的,湿濡如同潮气入侵般的呼吸声。
约莫过了半分钟。
怀念小心翼翼地下床,脚步声砸落在空气里,如同浮尘涌动,几不可闻。
将房门合上后。
她往前走了没几步,冰凉的地面,脚底的触感却变得柔软。
脚步滞住。
她俯身,低眸看。
脚踩着的地方,掉落了一件衣服。视线随之延展开,沿着主卧门口,一路往前,直到玄关处,沿途都是衣裤。凌乱,又无声地宣告了昨夜的荒唐绮糜。
怀念神色平静,双眸近乎玻璃般透明。
思绪还处于放空阶段,睡眠不足,致使她太阳穴都隐隐作痛。
手里的手机再次嗡嗡震动,她慢半拍地举起手机,放在面前。
是室友朱雨彤打来的电话。
怀念慢吞吞地按下接听。
不待她出声,朱雨彤喋喋不休的话语通过电流传来:“怀念,你醒了没?你别忘了今天早上八点还有选修课。这门选修课的老师查得贼严,每次都要点名,要是被抓到一次不在,这门课就挂科。”
怀念温吞地嗯了声。
声线倦懒,鼻音很重。
“……”朱雨彤愣了愣,“你平时不是七点就自然醒吗,怎么现在七点半了还这么困?你昨晚干什么去了?”
“偷男人去了吗?”说话的是另一位室友。
“拉倒吧,全世界的女人都会偷男人,唯独咱家的怀念不会。”朱雨彤当即反驳,“商学院院草都追了她两年了,到现在连微信都没加上。”
“这只能说明商学院的院草长得还不够帅。”
“都院草了,还不够帅吗?”
“你忘了,咱们学校还有个更帅的——绝杀。”
绝杀一词,常用于球赛。
指将对手赶尽杀绝,而对方也没有任何反扑机会。
每个人的审美都不同,而这位“绝杀”破天荒地统一了南大女生的审美。
原因无他,他帅的太客观了。
听筒那端的二人,借此谈论起那位“绝杀”来,措辞激昂火热。
怀念没有参与进话题,转身进了洗手间,随口撂下一句“我先洗漱,彤彤,你记得帮我占个座”便挂断电话。
洗漱完,怀念来到衣帽间。
昨晚的衣服,浸泡着酒精,充斥着汗液,已经不能再穿了。
她没时间洗衣服、等待衣服晾干。好在昨晚她穿的是牛仔裤,仍干净。
只是衣帽间柜子里挂着的衣服,清一色男款。
他家保姆时常过来打扫房间,所以衣帽间里,不能也不会有女生的衣服。
怀念面无表情地取下一件全新的纯色短袖。虽说是男款上衣,穿在女生身上,像是oversize的设计。
换好衣服,她拿起沙发上的单肩包,出门前,往卧室看了眼。
手机里,朱雨彤的催促消息嗡嗡作响,提醒着她不要迟到。怀念迟疑了会儿,还是转身,毫无留恋地离开了屋子。
-
说起来,抢这门选修课的时候,发生了个大乌龙。
朱雨彤作为宿舍的情报小能手,她打听到“大学生恋爱与性健康”这门课程,老师极其宽松,只需要最后一节课交一篇三千字论文即可。
于是她们宿舍四人都抢了这门课。
却没想到,她们选的这堂课,是所有选修课里面,查得最严的。
事已成定局,宿舍其余三人并没有怪她,甚至还苦中作乐,说那堂课所在的教室离图书馆近,上完课就能去图书馆自习,省的再跑来跑去。
意料之中,教室里人满为患。
宿舍三人去得早,抢到了倒数第二排的位置。留给怀念的,是靠过道的位置。
还未等怀念坐定,便瞧见朱雨彤神色激动,十分震惊的表情。
“你知道还有谁来上这门选修课吗?”
“谁啊?”怀念从包里掏出专业书,心不在焉的语调。
“你猜。”
“校长?”
“……”朱雨彤表情瞬间垮了下来,“算了,你还是别猜了。”
怀念弯唇莞尔,她侧眸看向朱雨彤:“所以是谁?”
朱雨彤清了清嗓,眉飞色舞地落下两个字来。
“——绝杀。”
“……”
怀念眼睫轻颤。
话音落下。
上课铃响起。
朱雨彤压低了声音,疑惑:“不是说南大绝杀也选了这门课吗?他怎么还不过来,难不成逃课了?”
周遭仍有嘈杂声,交头接耳的窃窃私语。
不需要竖着耳朵听,也不需要去猜,也能知晓同学们在谈论些什么。
至于话题的主人公。
迟迟未出现。
而选修课老师,此时已经到了讲台上。
简短的介绍该门课的内容、点到方式、结课作业后,老师拿出了花名册,开始点名。
朱雨彤往四周逡巡了一圈,确定没有看到那道身影,她无比失望:“所以我们就这么错过和绝杀上一堂课的机会了吗?而且第一次上课他都不来,这不百分百挂科啊?”
怀念抿了抿唇。
还是于心不忍。
她掏出手机,打开微信。
点开了置顶联系人的聊天界面。
还没打字,空寂的教室里,陡然传来她的名字:“怀念——”
怀念的左手举起,目光直视教室前方:“——到。”
与此同时。
阶梯教室前门被人推开。
来人身后是老教室光线不明朗的走道,背光处黯淡似幽夜。他衣装全黑,冲锋衣拉链拉至最顶端,连脖颈都被藏在衣领里。露出的下颌,是冷调的白。
距离离得稍稍远,怀念望着门边的男生,眼眶里似是起了雾,过于模糊。
清晰的是他周遭的气场,有种清寂的冷感。
点名暂停。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身上。
有惊艳的呼声响起。
而他本人眉眼间不见任何情绪,往前迈了两步,走进光亮明晰的教室里。
他眼睫轻掀,平淡的唇线滑出冷而乏味的话语:“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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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迟到了。”
“段淮岸?”老师显然认得他,轻笑了声,“找个位置坐下吧。”
阶梯教室的台阶很宽,段淮岸双腿颀长,毫不费力地跨过一个又一个台阶。
朱雨彤拉着怀念的衣服,话语里是藏不住的惊喜,“段淮岸该不会坐到我们这边来吧?你边上那个位置还空着,怀念!”
“应该没有那么巧。”她嘴角笑意牵强。
怀念眼睑稍抬,光影影绰绰,他们的视线就那样撞在了一起。
她看着他。
他漠然回望。
没有任何停留,段淮岸坐在与她隔着一条过道的位置上。
他双腿折膝曲起,坐姿慵懒闲散。不知何时,衣袖被他拉至手肘处,露出冷色调的小臂,肌肉线条紧实流畅。青绿色的经脉弯折起伏,仔细看,其实能看见有一条细红的血丝,在一条青筋下盘旋。
坐他身边的室友问道:“怎么来这么晚?”
段淮岸声腔冷淡:“起晚了。”
“……怎么就起晚了?”
“睡晚了。”
“……”
说了跟没说一样。
但这就是段淮岸,大学两年,他的室友都知道他的性格。寡言,疏离。
段淮岸是南城本地人,有自己的交友圈。起初,室友们以为他是瞧不起他们,直到见到他与他发小的交流方式,比对他们还要冷淡。室友们才知晓,他天生冷情冷性。
简单几句对话后,段淮岸掏出手机。
冷白指骨在键盘上敲打。
几秒后——
一条过道之隔的桌上,熄屏的手机亮了起来。
屏幕里弹出条消息提醒。
选修课几乎没什么人听课,学生们都低头玩手机。身边的朱雨彤已经沉浸在手机游戏里,压根没注意到怀念的异样。
怀念知道是谁给她发的消息。
但她不想回。
可又不能不回他消息。
他很难哄。
怀念也不想哄他。
她不自觉拧了拧眉,到头来,还是拿起手机,解锁屏幕。
DHA:【身上穿的是我的衣服?】
怀念解释:【你昨晚把我衣服弄脏了。】
DHA:【嗯。】
怀念:【我没衣服穿了。】
DHA:【嗯。】
怀念:【我不能穿你的衣服吗?】
消息发出去,怀念隐约听见耳旁响起了一阵短促的,似有若无的笑声。
声音很轻,辨不出喜怒,可低荡在怀念的耳里,似是暧昧的湍流,听得她耳尖泛红。
怀念攥着手机的掌心渐渐收紧,她忍不住,侧眸而望——
仿若方才的轻笑是她的幻觉。
一条过道之隔。
段淮岸高峭的身形坐在教室狭窄的桌椅间,他微低着头,眼睑耷拉着,从侧面看,神色困倦又冷淡。也因为那抹困倦,显得他整个人有股阴暗又颓废的厌世感。
即便认识近四年,怀念也时常处于混乱之中。
——学校里的人贯以用“绝杀”一词形容段淮岸,因为他出色的长相,也因为他过于寡言的性格,无声中带来极强烈的压迫感,招人窒息。
偏偏就是这么一个,垂着眼都散发着不可触碰气息的男人。
以至于喜欢他的女生那么多,却没一个敢靠近他。
怀念的手机又震了下。
她低头。
是段淮岸发来的消息。
文字是冰冷的,没有温度的,他的话语赋予了文字情感。
他说:【我有说不能吗?宝宝,我很喜欢你穿我的衣服。】
2. 02
2.
隔着一条过道,二人专注盯着各自手里的手机。
任谁看了都只觉得,他们是毫无相关的陌生人,不会有任何交集。
段淮岸始终低着头,有一搭没一搭地转着手里的手机。边上的室友和他说话,他也不过是挤出单字的鼻音回应。
从始至终,没分过半个眼神。
怀念放下手里的手机。
她没有回他那句话。
她心绪平静,平静到近乎麻木的地步。
最初,听到他喊自己“宝宝”的时候,怀念身体的某一处,也会有细微的瘙痒感。胸腔好像被什么填满了,血管骤然停转输送血液,大脑被某样说不清道不明的东西侵占。
时间久了,她逐渐意识到,他每一次的“宝宝”,都是有所图谋的。
恶劣的,贪婪的,得寸进尺的。
恰在这时,下课铃响。
身边的朱雨彤把手机放在桌上。
手机屏幕里,显示着大大的“defeat”。
朱雨彤烦闷抱怨:“又输了,队友好菜。”
说着,她挽住怀念的胳膊,头靠在怀念的肩上,蹭了蹭。未几,她挪过头,探究的眼神,扫荡着怀念。
毕竟身上穿着的是段淮岸的衣服,怀念难免心虚,她坐直了身子,想借此给自己壮胆。
“你盯着我看什么?”
“你这件衣服……我好像在哪儿看到过?”朱雨彤摸摸下巴,思索琢磨,“好眼熟。”
不过是很稀松平常的一件纯白色短袖,加之朱雨彤和段淮岸压根没有任何交集。一个是医学院的,一个是工学院的,大学三年,他们只在这堂选修课有过照面。
其余时候,也不过是在八卦里听过段淮岸,在朋友圈里刷到过学生偷拍的段淮岸的照片。
“是不是学校附近的那家服装店?专门卖奢侈品大牌仿品的。”朱雨彤猛地拍了拍大腿,吐槽道,“他家的仿品仿的好假哦,Gucci都是Cucci,不过你这件还挺真的。”
“……”
因为就是真的。
怀念弯唇笑:“我买的是高仿,比较贵。”
朱雨彤问:“多贵?”
怀念说:“两百。”
朱雨彤眨了眨眼:“那你能给我买一件吗?”
段淮岸衣帽间里挂着的衣服,看似简单,没什么设计感,实则任何一件衣服挂着的吊牌上,都印着不菲的价格。怀念之所以选这件衣服,是因为这件衣服段淮岸还没穿,吊牌还在。
她撕去吊牌的时候,有瞥到吊牌上显示的价格。
是两百块的两百倍。
抛开价格不谈,这位少爷的衣服都是限量款,还没上市就被预定了。
哪儿有高仿可言。
“我好像是在网上买的,那家店被举报关店了。”怀念话锋一转,劝道,“不要买仿品。”
“你自己都穿仿品,还要我别穿?”
“我待会下课就回家把这件衣服脱了。”这话是真的,她不喜欢穿段淮岸的衣服。
说来也是奇怪,这件衣服是全新的,段淮岸没有穿过。
但怀念总觉得这件衣服上有属于段淮岸的痕迹,是挂在衣帽间时被他其他的衣服沾染的味道吗?伴随着凄风苦雨的清冽,黏腻湿濡的雨紧裹着她的皮囊。让她无法不想起他。
“你怎么又回家?”朱雨彤捕捉到关键词,“你没看班级群吗,待会儿要去实验室做实验。”
“啊?”
“机能实验课老师下周要出差,所以把下周的课调到今天了。”
怀念是八年制的临床医学。如今大三,有上不完的专业课,也有数不清的作业。同学们都会在群里讨论作业,因此班级群消息时刷时新,怀念把群消息免打扰不说,还把班级群给折叠了。
闻言,怀念打开班级群。
昨晚八点,班长在群里发了调课通知。机能实验课调到了周六下午一、二节。
原本怀念上完选修课就要走的。
下午有课,意味着她得上完课才能走。
虽然相差了五个小时,但足够令她开心了。
“那只能下午再回家了。”
不轻不重的音量,刚刚好能让过道另一侧的人听到。
她嗓音声线是得天独厚的甜柔,被惹恼的时候,声音像是浮荡在半空的泡泡,紧绷的,一戳即破。但她很少有被惹恼的时候,大部分的时候都像现在这样,轻松愉悦的,尾音微微上翘,带着天鹅绒的质感。
语气里克制的开心,快要溢出来了。
“咚——”的一声。
声音沉闷。
引得众人纷纷看了过去。
怀念也循声而望。
始作俑者段淮岸微扬着头,喉结滚动,低哑的笑从喉腔溢出。
他室友问他:“你笑什么?”
段淮岸复又捡起被他扔在课桌上的手机,修长白皙的指敲打屏幕,他垂着眼梢,慢腾腾地又笑了一记:“没什么,只是突然想到了一句话。”
“什么话?”
冷不防他转头,在空中攫住怀念飘忽不定的双眸。
他目光停留在怀念的脸上,他向来情绪内敛,唯一外露的时刻,便是在怀念面前。他尤为喜欢看她这张脸,如调色盘般变幻的神情,生动,鲜活。
他们似乎对视了很久,其实也不过三五秒的光影。
怀念慌忙转过头。
黑漆漆的后脑勺对着段淮岸。
段淮岸并不恼,他眉骨轻抬,慢条斯理道:“——躲得过初一,躲不过十五。”
听到这话,室友们均是一头雾水,搞不懂这有什么好笑的。
而听懂这句话的怀念,挺立的脊背萎靡地弯折下来。
是啊,到头来,她还是得坐他的车离开。
-
怀念是高二时认识的段淮岸。
更准确的说法是,高二才与段淮岸有了交集。在那之前,她只在学校的红榜、偶尔周一升旗仪式结束后的优秀学生代表发言见到过他。
不论是高中时期还是现如今的大学,段淮岸都是学校里的风云人物。
家境显赫,根红苗正,往上数几辈都是非富即贵。
长相外貌更是不用提,单他高中时期为学校拿过的奖都不胜枚举。遑论他是以“青少年机器人世界杯单项第一”的成绩保送进南城大学。
成绩好,家境好,长得帅。
喜欢上段淮岸,似乎是件理所应当的事。
怀念笃定自己对段淮岸没有任何非分之想,毕竟不是同一个世界的人。她见过接送他上下学的车,同学们说价值近千万,怀念心道,她还每天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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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亿的地铁上下学呢。
自我安慰之后,她也会认清现实——她和段淮岸是云泥之别。
高二那年夏天,阴雨天,绿苔藓,沉闷转动的钟。
湿漉漉的景象里,怀念和段淮岸相遇。
顾家家大业大,房产众多,相应的,打扫房子的保姆也非常多。
怀念的妈妈便是其中一套房子的保姆。
妈妈说:“顾家房子太多,他们都住老宅,不会来这里。”
妈妈又说:“这里离学校近,走过去只要十分钟,以后你早上可以多睡会儿。”
妈妈还说:“我已经和太太说过了,她说你可以住客房。”
怀念的妈妈在顾家工作多年,手脚干净,利落能干,很讨女主人的欢心。要不然,女主人也不会同意怀念住在顾家的房子里。
怀念住进别墅后,本分规矩,只在客房里待着,连客厅的电视都没打开过。
日子平静,平和,平淡。
市中心的蝉鸣声都很微弱。
直到七月底的台风季,和狂躁台风一同来的,是段淮岸要搬到这里住的消息。
“说是祖宅要翻修,太太搬去城北的别墅,那儿离公司近,但是离少爷上学的学校就远了,隔着三十公里路。”妈妈放下手机,和怀念传达自己听到的消息,“所以,可能明天,少爷就要搬到这里住。”
怀念愣了愣,好半晌,找回自己的声音:“那我要搬走吗?”
“不用,你住一楼的客房,他睡二楼的主卧。”
“……啊,好。”
然而第二天,段淮岸没来。
第三天,段淮岸也没来。
第四天,段淮岸还是没来。
第五天,怀念午睡醒来,房间里的水喝完了,她抱着空水壶,打算去厨房装水。
半梦半醒地,她推开房门,双唇翕动,正准备打哈欠,朦胧的视线里,陡然闯入一个身影。
是个男生。
站在楼梯口。
待看清男生的脸后,怀念全身像是被室外的暴雨淋过,连血液都被淋透。
她打哈欠的动作顿住,手心一空,怀里的水壶应声落地。
安静的室内,闷响声盘旋于空中。
“对、对、对——不起。”怀念忙不迭捡起地上的水壶,边道歉,边抱着水壶跑回屋。
回到房间,怀念的心脏还是砰砰作响。
窗外狂风暴雨当啷作响,密密绵绵的水汽覆在窗玻璃上,潮热的脸也像是被凉雾覆盖,渐渐退温。怀念小心翼翼地拉开一道门缝,狭窄的门缝里,段淮岸背对着她站着。
连绵暴雨天,室内光线晦暗。
段淮岸手里拿着只手机,正在和人说话。
不知对方说了什么,段淮岸突然转头,看向怀念所住的客房。
怀念浑身瑟缩,偷窥被抓包,局促又慌乱地把门关上。
门关上前,她看到了段淮岸望向她的眼神,幽暗如同室外阴雨天,淡淡的,冷冷的。她以为冷淡后面跟随的是阴冷。
未料想,门合上的最后一秒。
怀念看到段淮岸眼睑低垂,漫不经心地笑了下。
房子的隔音效果并不好。
隔着一层门板,她听见段淮岸说,
——“我见到她了,但她见到我就跑,躲着我。”
3. 03
3.
后来怀念才知道,那天和段淮岸通话的人,是段淮岸的妈妈。
段妈妈很喜欢怀念的妈妈,也很喜欢怀念。有一年怀念生日,还收到过段妈妈送来的生日礼物。
但那并不算真正意义的“躲”,他们虽住同一屋檐下,但鲜有交集。
怀念大部分时间都窝在房间里做题,偶尔出房门,是因为渴了出来倒水、饿了出来吃饭、闲来无事被妈妈拉出去散步逛街。
段淮岸来这里之前,她是什么样的,他来了之后,她仍旧是什么样,没有任何的改变。
倘若真有变化,无非是每次离开房间,她会下意识地仰头,隔着挑高的楼,目光眺望至二楼。二楼房门始终紧闭。
台风过境后的盛夏,蝉潮升起。
怀念从便利店回来,左手提着一袋冰棍,右手举着冰棍。
远远便瞧见停在门外的黑色轿车。
轿车外站着中年男人,一身黑西装,戴着白手套。
怀念步伐减慢,舔冰棍的动作也放慢了些。
过了一会儿,就看见先后有两个人从别墅里出来。
一个是段淮岸。
另一个她在学校见过,也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他叫迟径庭。只不过迟径庭在学校出名的原因和段淮岸不同,迟径庭是附中创办至今,唯一一个染黄毛的学生。屡教不改,学校老师都拿他没办法。
招摇,桀骜,混不吝。
迟径庭吊儿郎当地说:“要我说,你妈心也是真宽,居然答应让保姆的女儿和你住在一块儿。你说孤男寡女共处一室,万一发生点儿什么怎么办?”
“虽然但是吧,我还挺希望你和她发生点儿什么的。不是哥们不相信你啊,主要是你太清心寡欲,搞得哥们都快怀疑你的性取向了。”
段淮岸身侧是枝叶葳蕤的树,阳光穿过树叶的缝隙在他身上摇曳,明暗交替,他的神色始终疏淡清寂。
灼热的阳光,聒噪的沸腾,都像是离他远去。
他像是坠落峭壁的冷泉。
“她——”段淮岸低闷的嗓音藏在尖锐的蝉鸣声里,衬托出了几分温和,“躲我还来不及。”
“不是吧?居然还有女的躲着你,不应该是上赶着追你吗?”
段淮岸眉头微蹙。
迟径庭好奇心起:“那女的长得漂亮吗?”
“……”
“我听说她也是我们学校的学生,不知道几班的。”
“……”
他们边对话边走向车,司机半弓着腰,替二人打开车门。
迟径庭走向靠近大门的车,段淮岸则绕过车尾,来到另一边上车。
迟径庭还在念叨,“她到底为什么躲着你,你是长得吓人还是做了什么吓她的事儿?该不会你大半夜睡觉梦游去她房间了吧?我就知道,段淮岸你这人表面看着人模狗样的,私底下就是个变态。”
微风吹过,枝叶闪烁斑驳的阴影。
怀念忍不住笑。
光影在她眉梢流转,同样也有光溅入段淮岸眼里。
蓦地,他转头看向怀念所在的地方。
怀念唇畔的笑僵住,唇齿一张一合,咬下一大口冰棍。
兴许是冰棍太冷,冻的她唇畔两盏梨涡定格在脸颊。
他就那样看着她,眼神里不带任何温度与感情,双唇翕动,像是在和迟径庭说话,也像是在和怀念说话,“别聊她了,无关紧要的人。”
“哎你这话说的——”迟径庭替怀念抱不平了,“抬头不见低头见的,还是同学,以后在学校见到还能打声招呼。”
“打什么招呼?”段淮岸坐上了车,“当陌生人就行。”
“砰——”
司机将车门关上。
汽车发动,发动机轰鸣,轮胎碾压地面,车子扬长而去。
怀念神色平静地盯着车子远去的方向,早在段淮岸住进这套别墅前,怀念的妈妈就再三叮嘱过怀念,千万别在外面说自己和段淮岸住在一起的事。段家人最不喜欢外人拿他家的名号到处吹嘘。
怀念很听话很懂事也很会审时度势。
她保证,自己在外面一定会离段淮岸远远的,装作和他不认识。
好在段淮岸也和她有一样的想法。
于是二人就在外人面前装陌生。
从高二,装到了大三。
-
下课铃响。
礼拜六的选修课下课。
阶梯教室前后都有门,怀念和室友们由离得最近的后门走。一个室友她男朋友也在这栋教学楼上选修课,她撇开她们找男朋友去了。
怀念走得很快,没管段淮岸到底走没走。
倒是朱雨彤叫她:“你走那么快干什么?”
怀念没说话。
朱雨彤口吻遗憾:“我刚走的时候还没来得及再多看段淮岸几眼,这还是我头一次这么近距离看段淮岸,他真人比朋友圈偷拍的照片帅了不知道多少倍。”
怀念假笑安慰,“没事,下周六还能看,到时候你坐他边上。”
“真的可以吗?”朱雨彤在脑海里想了想那个画面,还是摇头,“算了吧,我怕我紧张,我觉得今天这个距离就挺好的。要不下周还是和现在一样,你坐我和段淮岸中间。”
另一位室友景悦插话,不无赞同道:“我觉得可以,万一你俩看对眼了呢?”
听到这话,怀念眼睫轻颤了下。
她无言又好笑:“你看我俩今天像是看对眼的样子吗?”
二人沉默几秒,随即异口同声:“不像。”
朱雨彤:“你俩看上去,像是最陌生的陌生人。”
景悦点头。
很快到宿舍,景悦突然说:“我挺好奇的。”
怀念:“好奇什么?好奇段淮岸会和什么样的女人谈恋爱?”
景悦:“不是,我好奇你会和什么样的男的谈恋爱?”
怀念哽住:“你的好奇心太重了,收一收。”
“不收。”景悦撑着下巴,嘴角扬起,一脸姨母笑的表情上下打量着怀念,“怀念同学,你知道我对你的第一印象是什么吗?”
怀念打开衣柜,穿着段淮岸的衣服,她始终不太自在,她想去洗个澡把衣服换下来。
她心不在焉地问:“什么?”
“甜美清纯的邻家妹妹。”
景悦的概括简明扼要。
漂亮分很多种,怀念的漂亮很直接,毫无攻击力的清纯长相。杏仁眼,鹅蛋脸。当她朝你笑的时候你会意外地发现她唇边有两个浅浅的梨涡,像是成熟的桃子不小心被压溅出的汁液,有着纯天然、不掺杂任何工业糖精的甜。
第一印象极容易在朝夕相处中被更改甚至毁灭。
然而怀念不是,她是个性格与长相完全一致的人。
活泼,随和,她们就没见过比怀念还好说话的人。
但邻家妹妹或多或少都是需要别人照顾的,怀念却细心周到,很会照顾人。
怀念拿出衣服,合上衣柜,幽幽长长地叹了口气:“我比你大一个月,我是你的邻家姐姐。”
“甜妹是一种气质,一种态度,不是年龄啦。”景悦哼笑了声,“我敢保证,唯一一个愿意叫你姐姐的,只有你家教课的学生。”
“哎对了,那个妹妹是不是初三了?”
怀念关浴室门的动作愣了一下,她生硬地挤了个笑:“啊,对,初三了,明年中考呢。”
家教课只是个幌子。
为了掩饰怀念时常在校外过夜的事实。
按照规定,大一新生必须住校。
在段淮岸的眼里,合他心意的是规定,不合他心意的,都会被“自动”更改为合他心意的规定。
段淮岸养尊处优,又有严重的洁癖,自然不会住在学校。
他在离学校十分钟车程的小区有套房子,怀念所谓的“家教课上的太晚,学生家长害怕我出事,于是让我在这里过夜”——其实就是留在段淮岸的房子陪他。
怀念外宿过夜的次数不多,一周一两次。
零星的次数堆积下来,一个学期就几十次。
眨眼她大三,她口中的家教课学生,从初一学生变成了初三学生。
她在浴室里换衣服,顺便洗了个澡。
昨晚睡眠不足,她换的是睡衣,想着补个觉再去吃午饭。
怀念洗完澡出来,发现景悦站在床中央的楼梯处。
景悦愣了愣:“你要睡觉吗?”
怀念说话带着微末的鼻音:“嗯,昨晚没睡好。”
景悦忙让出位置。
动作间,景悦好像看到了什么,她眯着眼,凑近怀念。
怀念下意识往外倾:“干嘛?”
景悦指着怀念锁骨下面三厘米左右的地方,说:“你这里红红的,是被蚊子咬的吗?”
“……”
猜到那是什么,怀念难以启齿,嗓音干涩:“啊,对,蚊子比较毒。昨晚我和蚊子打了一晚上的架。”说到最后,她上下碰撞的牙齿,像是要把彼此咬碎。
埋怨的、愤恨的、怨气十足的。
她爬上床后,一把拉过床帘。
床帘和墙壁圈出狭窄的、独属于她的私人空间。
怀念觉得景悦对她的认知有误,她不是没有脾气的,她脾气很差。
好比此刻。
她拿出手机,打开聊天界面。
噼里啪啦地打字。
怀念:【都说了轻一点!】
怀念:【段淮岸你是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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耳朵听不到还是没亲过人啊?】
消息发出去,对方几乎是秒回。
DHA:【嗯,没亲过人。】
DHA:【你忘了?第一次和你接吻的时候,我就告诉过你,那是我的初吻。】
怀念:“……”
-
怀念闷着一口气睡觉,睡醒后和室友们去食堂吃饭。
下午的课是实验课,小组实验,每学期绩点专业前三的怀念被众人争抢。她是名副其实的好学生,成绩好,还是院学生会会长。讨老师喜欢,也讨同学们喜欢。
实验课往往实验结束就下课,今天的实验课比以往的晚了十分钟。
怀念出实验楼和室友分开,往外走了好久,她才慢腾腾地掏出手机。
半小时前,段淮岸就给她发来消息。
他说他在老地方等她。
他问她还有多久。
他说不急,你慢慢来。
段淮岸口中的老地方,是学校地铁口对面的大厦。
段淮岸的车很好认,最贵最奢华的那辆就是他的。
怀念杵在原地,没过去。
段淮岸当然也没下来接她,他们早就约法三章。
在学校装陌生人。
在家里装不熟。
最后一条有些难以启齿……一个礼拜最多做五次。
学校附近的地铁口人流量极大,怀念停在边上的公交车站牌下,刚站定,就接到了段淮岸的电话。
不等他开口,怀念长驱直入:“我要坐公交回去。”
果不其然,遭到他的反对:“有车不坐,非得坐公交?”
“到车里你又得弄我。”公交车站牌只有她一个人,眼前有车飞驰而过,喧嚣嘈杂的环境里,怀念声音压得轻柔,她平常说话都像是在撒娇,此刻更甚,掺杂了些微的委屈,是惹人心软的腔调,“我今天腰特别疼,腿也是。还有我说过很多次,不要咬我,你还是咬了。今天在宿舍睡午觉的时候,我室友都看到了吻痕。”
段淮岸没有半分罪恶感,并且还含混地笑了声:“你怎么和她们解释的?”
“被蚊子咬的。”
“原来我是蚊子。”
“……”
“过来,我不弄你。”段淮岸语气倦怠。
“我不。”怀念语气上扬,态度强硬。
只是这抹嚣张气焰没能持续多久。
手机听筒里,响起她的名字,段淮岸平波无澜的语调:“——怀念。”
这是段淮岸生气的前兆。他心情不好的时候,都是这样的,毫无温度的嗓音,直截了当地喊她的名字。
眼前忽然停下一辆公交车,恰好是怀念要上的那班车。
“车到了。”怀念讷讷。
“你——”
话音戛然而止。
段淮岸拿着被掐断的电话,深暗戾气的眼看向车外。
马路空荡,哪里还有她的身影?
还真是一如既往地躲他比躲洪水猛兽还快。
“李叔。”段淮岸和司机说,“跟着那辆公交车。”
-
甩开段淮岸,怀念心情很好。
十月中旬,阳光明媚。
怀念坐在靠窗位置,嘴里哼着歌。
前方是个红灯。
公交车停了下来。
怀念揉了揉干涩的眼,眼睫低垂,余光里有片反光的灰影。
她慢吞吞且难以置信地转头。公交车车身高,停在它边上的轿车显得渺小。轿车后排座椅正对着她所坐位置的车窗,防窥玻璃车窗降了下来。
阳光在空气里浮沉,怀念的体内像是穿过一道电流,她僵硬着。
红灯很快。
公交车再次启动。
边上的轿车也启动。
下一个路口,又是红灯,斑马线外,又是同样的停车距离。
怀念忍无可忍,掏出手机,拨通了段淮岸的电话。
她盯着他,深吸一口气:“你能不能别跟着我?”
段淮岸也盯着她,眼梢挑起,笑得居然有几分温柔:“什么跟着?我要回家,这是我回家的路。”
怀念:“谁家宾利开四十码的?这条路都不限速。”
段淮岸:“这你得问李叔。”
驾驶座的李叔早已习惯了他俩的相处方式,他对着没什么车辆的马路,面不改色地说:“堵车,开得慢。”
“绿灯了,李叔,你待会儿可得快点儿开。”段淮岸语气闲散,“不过——”
“我怕我的车每次停下来,都能看到你的车跟在我车后面。你说,是谁在跟踪谁?”他的视线自下而上地打量着她,紧接着,摆出一副“原来你才是那个跟踪狂”的表情。
怀念:“……”
4. 04
怀念和段淮岸回的地方,不是他俩曾住过的别墅,而是翻修好的段家。
翻修是个大工程,段家原先的装修是传统中式风,不管放在哪个时代看都不会落伍的装修风格。然而段妈妈始终不喜欢这个装修,于是在段淮岸父亲调任去海外分公司的那几年,先斩后奏地将整屋重装。
房子很大,重新装修花了三年的时间。
三年后,段淮岸搬回家,一同跟他回来的,是这三年照顾他日常生活的保姆,也就是怀念的妈妈。
怀念是南城人,然而她家很远,地铁坐到终点站,再转两趟公交车才到家。
得益于她出色的中考成绩,怀念考入南城最好的高中。
后来她高考正常发挥,考入了全国最好的大学南城大学。
老家路途遥远,奔波周折,加上老家也没多少亲人,她上高中之后便鲜少回去,大部分时候都回来段家。
当然不是因为要陪段淮岸,而是因为想她妈妈。
到了保姆房,怀念有气无力躺在床上。
未多时,房门被人推开。
“妈妈,”怀念翻了个身,“外面怎么那么吵?”
“你程阿姨在家里开party,来了很多她的朋友。”
程阿姨就是段淮岸的妈妈,怀念第一次见到程松月的时候吓了一跳,她看着哪儿像是十七岁孩子的妈?分明就是姐姐。长得年轻,漂亮,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浑然天成的典雅。
真是妈妈不是姐姐吗?她心里是这么想的,嘴里也这么说了出来。
程松月闻言,笑得开怀:“那你叫我姐姐好了。”
“啊?太太,这不好吧?”
“叫太太显得我年纪很大哎,”程松月说,“不过你和淮岸一个年龄,你要是叫我姐姐的话,淮岸那小子比你大几个月,还得叫你一声姨。怎么说呢,那个画面还是挺有意思的,就是没什么道德。”
“我对别人可以没有道德,但是对儿子还是得有点道德的,你还是叫我阿姨吧。”
怀念发现,程松月不仅长得年轻,心态性格也很年轻。
不同于其他富豪家庭成员固有的偏见与傲慢,程松月没有半点隐藏,很随意地说:“我和我老公是商业联姻,商业联姻最大的好处是什么你知道吗?不愁吃穿,我每天想干什么就能干什么,过得好开心的。”
怀念听得一愣一愣的。
还是段淮岸出来,目露轻嘲:“这很值得骄傲吗?”
母子俩好像位置颠倒。
程松月略显不自在,她给自己找补:“虽然我俩是商业联姻,但是我后来才知道,段淮岸的爸爸早就喜欢我了。这叫什么——”
怀念眨眨眼:“先婚后爱。”
“bingo——!”程松月得意。
程松月挺喜欢怀念的,有时候家里办个小party,她都会让怀念过来玩。
说是玩,无非是让怀念过去吃好吃的。
这次亦然。
怀念妈妈说:“这次有很多甜品,你不是最喜欢吃甜的吗,过去吃点儿?”
怀念想吃,又不想动。
怀念妈妈手机响了,是催她去后厨忙活的电话。
“妈妈你去吧,我要是饿了我会自己去找东西吃的。”怀念朝她摆摆手。
“好,妈妈忙完就回来。”
“嗯。”
房间再度恢复安静,怀念趴在床上,肚子咕咕叫出声。
她睡醒后没什么胃口,早上是空腹去上课的,睡了个午觉醒来去食堂,也没吃多少东西。到现在,肚子开始抗议了。
她认栽,起身准备去外面找些吃的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段淮岸发来的消息。
他说:【来我房间。】
怀念:【我饿了。】
段淮岸:【房间里有吃的。】
他随即发了张照片过来,他房间有个小会客厅,会客厅摆放着茶几和沙发。茶几上摆满了吃的,怀念看了看,全是她喜欢吃的东西。
怀念犹豫了下,试探性问:【你先说你没生气。】
段淮岸:【我要是真生气,还会给你准备这么一桌吃的?】
怀念:【你真没生气?】
怀念:【那你说,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段淮岸:【?】
段淮岸:【中国人不骗中国人。】
怀念才不信,他这个中国人,就骗她这个中国人,只骗她这个中国人。
她撂下手机就往外走,快走到客厅的时候,被她妈妈叫住。手里无端被塞了一盘水果。
“妈妈,这是给我的吗?”怀念嘴角往上抬,笑容甜美。
“我有点忙,你帮妈妈把这盘水果送到少爷房间去。”怀念妈妈说完,不容她拒绝,便转身往后厨走,步伐匆忙。
怀念无奈,往前走了几步,忽地察觉到好像有人在看她。
她仰头。
二楼楼道。段淮岸手肘撑着走廊栏杆,精致的脸部线条勾勒出一张脸,基调是冷暗的,睥睨低敛的眼眸显出几分厌世的戾。
见她终于发现了他的存在,段淮岸挑了挑眉。
他双唇一张一合,用嘴型和她无声对话。
——躲够了没?
——上来。
-
卧室门打开。
又合上。
一瞬间地,怀念被段淮岸按在了门板上。
果盘里的水果掉落一地,下意识地,怀念依稀记得果盘是在什么拍卖会买到的花口盘。反正盘子前面的描述词一大堆,她听不懂,但她知道这个盘子很贵。于是她紧紧抓着盘子,避免掉落。
段淮岸压了过来,牙齿撬开她的唇,激烈的、生猛的吻。
怀念只和他接过吻,无从判别他的吻技是好还是不好。
他吻得很蛮横,唇舌厮缠绕在一起,绞的她舌头发麻,湿濡的口水声混在混乱的呼吸声里,怀念被亲的头晕。
她身后是冷冰冰的门板,胸前是被她紧扣的果盘,被迫仰着头迎着他极具进攻意味的吻。整个人都很难受,她挣扎着,用手推他,段淮岸见状,拉过她的手按在门板上。
“外面都是人!”她急得不行,薄唇泛着水光,很软,他很喜欢。说出来的话,他很不喜欢。
段淮岸皱了皱眉。
怀念以为他会有所忌惮。
结果回应她的,是段淮岸一把抽走她怀里紧抱着的果盘。
段淮岸看这盘子很碍眼:“一个破盘子,也不闲勒得慌。”
说归说,见她跟宝贝似的抱在怀里,段淮岸没把盘子扔了,而是把盘子放在入户柜上。紧接着,打横公主抱起怀念,穿过长长的卧室走廊,把她扔在沙发上。
怀念手肘撑着,欲坐起来,嘴里忽地被他塞了一块甜品。
她含糊不清地“唔”了声。
恍惚间,段淮岸跪在了沙发的另一侧,他双手扯开她的裙子,热吻过后,他清明的脸沾上几分浓烈的情绪。怀念再熟悉不过了——是极具危险的侵略。
躲了他一天,怀念没有方才在公交车站朝他使性子的骨气,她慌忙咽下嘴里的甜品,蛋糕体缓慢在嗓子眼吞咽,她出声缓慢:“对不起……我说对不起段淮岸……我不该让你等我的……”
有衣料窸窣声,也有暧昧的水声。
然后是她咬紧牙关,却还是从唇齿间溢出的暧昧喘息声。
她抓着他手都在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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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别这样好吗?我送完水果不下楼,我妈妈会着急的,她说不准待会儿就会上楼来找我。”
段淮岸听到她这话,眼皮下压,笑得更肆意:“忘了和你说,我卧室是整套房子隔音最好的地方。”
“……”
“所以待会不管你叫得多大声,你妈妈都听不到。”
“……”
段淮岸捏捏她的脸,很温柔也很薄凉:“我不会对你做太过分的事,你饿了,我也饿了,你吃你的甜品,我也吃我的——”
他目光扫荡,一路往下,露出意味深长的笑:“甜品。”
话音落下。
段淮岸又亲向怀念。
怀念侧头,看到窗户里她微曲的双腿,置身在其中的是男人宽阔的脊背,弯折的弧度随时间流逝而变动。
室外好像下雨了。
水声混着水声。
她被雨水淋湿,耳根泛起的红晕蔓延至全身。
朦朦胧胧的夜色里,她听见他说:“躲着我,这是惩罚,宝宝。”
不远处的主卧床上,段淮岸的手机嗡嗡震动。
许久未得到回应,手机那端的人不再执着,屏幕恢复漆黑。
等到夜幕降临,段淮岸洗了个澡出来,屋内早就没有怀念的身影了。他掏出手机,想给怀念发消息,手机屏幕解锁,意外地,躺着五条未接来电消息。
均来自迟径庭。
段淮岸拨回电话,等待音没响几声就接了。
电流带来刺耳的音浪,嘈杂锐利,听得段淮岸耳朵疼。
他二话不说,按断电话。
约莫过了两分钟,迟径庭打回来了。
甫一接通,迟径庭忍不住抱怨:“你就非得挂断电话,不能等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吗?”
段淮岸漫不经心地嗯了声。
迟径庭早就习惯他这样,不是敷衍,而是段淮岸这人很懒,懒到惜字如金的地步。
倘若说旁人的情绪稳定来自于内核稳定,段淮岸的情绪稳定,是因为他对周遭的人事持无动于衷的漠然态度。不会被逗笑,也不会生气愤怒,归根结底,是懒得将注意力放在旁人身上。
迟径庭问他:“怎么一直不接我电话?”
段淮岸:“有事。”
迟径庭:“你明天干什么?”
段淮岸:“你有事?”
说出来的内容挺冲的,但段淮岸的语气和平常一样,无波无澜,只是单纯地询问。
迟径庭问:“没事不能找你吗?”
段淮岸说:“我在家。”
这是让他去他家的意思。
迟径庭说:“行,那我过来找你吃午饭。”
电话挂断前,迟径庭嚷嚷了一嘴,“我快把正事儿给忘了,小保姆在家吗?”
“谁小保姆?不会说话就闭嘴。”段淮岸声线压低,不耐烦了。
迟径庭乐,谁说段淮岸懒的?看,提到怀念的时候,这话不挺多的吗?
他从善如流地改口:“怀念妹妹,怀念妹妹行了吧,是我一时嘴快,我和怀念妹妹道歉。”
段淮岸语气不善:“谁是你妹妹?”
迟径庭无语,“你占有欲未免也太强了些,一个称呼而已,至于吗?”
段淮岸:“明天别过来。”
迟径庭:“好好好,怀念——你家怀念。”
段淮岸松了脊骨,靠着椅背,问他:“找我家怀念干什么?”
迟径庭说:“有个小忙,需要她帮一下。”顿了下,知道这位爷的脾性,迟径庭强调,“真就是个小忙,你家怀念发条消息的事儿。”
段淮岸再度恢复往日的寡言,冷冷淡淡地回了个“嗯”,便挂断电话。
5. 05
5.
室外真的在下雨,长夜浸在湿腻的雨里。
怀念趁段淮岸转身去浴室的空隙,火速溜回屋。
回屋的第一件事就是洗澡,汗涔涔,混着甜品甜腻气味的身体,她伸手摸了摸,手心触碰到的是黏稠的白色液体。
怀念懊恼又烦闷,她还是没法习惯他的恶趣味。
洗完澡出来,手机震动,段淮岸发来的消息。
【跑什么?】
【不能在我这儿洗了澡再走?】
怀念撇嘴。
在他那儿能是单纯地洗澡吗?
肯定要被他吃干抹净。
好吧。
已经被他吃过了。
一想到今晚,段淮岸屈膝跪在她面前的模样,怀念脸上神情皲裂,如冷雨滑开的平静夜幕,暗夜被寸寸瓦解。
她挑眸,瞥见桌上的镜子里倒映着一张泛着不正常潮红的脸。
她无力靠着椅背,艳丽的唇紧抿着,艰难维持着平和的表情。
兴许是今晚段淮岸的所作所为过于放浪形骸,怀念一闭上眼,脑海里便不自觉浮现方才的情形,吓得她赶紧睁开眼。
她可不想做梦梦到他,这个金玉其外、败絮其中的衣冠禽兽。
夜雨淅沥,树荫斑斑。
直到后半夜,怀念才睡着。
隔天醒来,气温骤降。
天色阴沉,凉风轻薄。
怀念刚穿好衣服,就听见她妈叫她:“家里来客人了,说是找你的。”
怀念问:“谁啊?”
“迟家二少爷。”
迟径庭。
在段淮岸众多的发小里,怀念与迟径庭往来最多。
迟径庭的性格和段淮岸截然相反,一个闷骚,一个明骚。迟径庭的明骚是一览无遗的,惹眼的金发,能放进时尚杂志的潮流穿搭,日常出行的车,从来都是张扬的跑车,改装后的发动机,轰鸣声几欲冲破云霄。
他嘴巴甜,会哄人,最擅长的就是哄女孩。
一见到怀念,他用缠缠绵绵的腔调喊她:“怀念妹妹——”
回应他的,是坐他对面的段淮岸的一记冷淡目光,伴随警告意味。
作为发小里,段淮岸和怀念这段关系的唯一知情人,迟径庭一点儿没在怕的。
段家那么多双眼睛盯着,段淮岸可得把他那小心眼的占有欲收起来。
迟径庭简直是在钢丝上跳舞,叫得更起劲了:“怀念妹妹,几天不见,你好像又变漂亮了。”
怀念察觉到了他的过分谄媚,想到他是来找自己的,她有种不好的预感:“你该不会要找我帮你做什么事吧?”
“真聪明,真不愧是高材生,我这什么都没说呢,你就猜到了。”
“什么事?”
“我看中了你们学校一姑娘。”
“……我认识吗?”
“你肯定认识,因为我是在你朋友圈看到的那姑娘。”迟径庭边说,边掏出手机,找到照片,举到怀念面前。
怀念视线定格。
眼前的照片,是一张大合影,由一张张年轻洋溢的脸拼凑而成。
南大秋季开学是在八月底。
开学初,校学生会组织开会,请了各学院的学生会会长。会议过后,有人提议聚餐。学生会会长出手慷慨,自掏腰包请大家吃饭。
照片是在聚餐时拍的。
照片里众人摆着姿势迥异的造型,怀念被人挽着胳膊,莹润的双眼盯着镜头,浅笑的模样如经濯枝雨,有种清透的美。
迟径庭指的当然不是怀念,他指的是怀念身边的那位姑娘。
“……林疏月啊,艺术学院的学生会会长。”怀念说。
“不仅人长得漂亮,名字也很好听。”迟径庭一本正经地说,“疏月衬清欢,兰烟晚径迟。——怎么说,我俩是不是绝配?”
怀念无语:“都不是一首诗里的,怎么就绝配了?”
迟径庭耍赖:“你别管,我和她就绝配。”
“……”
“你帮我和她约个饭,行不?”
“……”
怀念不擅长拒绝人,她琢磨了会儿,拿捏着措辞:“我能帮你和她约吃饭,但她不一定会同意。”
迟径庭对她有种莫名的信任:“我很放心你,就你这张脸,没有人能拒绝你。”
怀念:“可是是你请她吃饭,不是我请她吃饭。”
迟径庭补充:“是我们——”
他指指自己,又伸手指向怀念,食指绕半圈,指向全程没说话的段淮岸身上。
“我、们。”
段淮岸话里没带一点情绪:“谁和你,我们?”
迟径庭很干脆:“好吧,是我和怀念——我们。”
怀念附和:“对,就我和你。”
段淮岸哪里听不出来她话语里的排斥:“不喜欢我和你们一块儿吃饭?”
他笑:“君姨。”
怀念妈妈应声而来,探头:“怎么了少爷?”
段淮岸慢条斯理道:“我朋友说今天中午,让怀念和我们一块儿吃饭,您记得在餐桌上,放怀念的餐具。”
“……”
“……”
怀念瞪着段淮岸,眼睛快要看酸。
然后,她的头一点、一点地低了下去,只露出个漆黑的头颅。
段淮岸向来如此。
只要怀念有一点点与他撇清关系的念头,他就会用这种方式,强迫她,让她在她妈妈面前,靠近他。
所有人都说段淮岸好。
可只有怀念知道,他有多坏。
她讨厌他。
十分。非常。极其。
-
段淮岸父母很少在家,因此今天中午,只有他们三个人吃饭。
三个人,排列组合,怀念有三分之二的概率和段淮岸坐在一起。段淮岸直接将三分之二变成百分之百。
迟径庭不急着吃饭,他更着急:“林疏月还没回你消息吗?”
非常巧地,林疏月的消息跳进怀念的手机里。
怀念扫了眼她发来的消息内容,大概复述了一遍:“她最近有很多比赛,下周和下下周都不在学校。不过她说,得先看看你的照片,看了你的照片,她才好决定要不要和你吃饭。”
迟径庭对自己的脸非常自信:“小爷我三百六十度无死角,保准她对我一见钟情。”
“……”怀念打击他,“我们学校挺多帅哥的。”
“有多帅?还能比我帅?”迟径庭拧眉,一脸严肃。
怀念笑,“反正林疏月的前男友们,个顶个的帅。”
“能有多帅?再帅能帅的过这位少爷?”迟径庭语气轻蔑,用下巴指指身边的段淮岸,“他不是被叫南大绝杀吗?南大最帅的都坐这儿了,你说别的帅,我是不太信。”
怀念狡辩,“林疏月的前男友也不一定是南大的,吧?”
“吧?”迟径庭笑了,语调懒散,吊儿郎当地,“你这话的意思,不就是承认了段淮岸就是南大最帅的男生?”
“……”
怀念大脑一片空白,没想到自己玩文字游戏居然没玩过迟径庭。她抿了抿唇,见迟径庭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她索性破罐子破摔,说:“毕竟是南大绝杀。”
段淮岸愣了一瞬,显然没料到她会这么说。
他眉眼自带冷感,此刻延展出愉悦的笑来。
从怀念坐着的角度看过去,侧脸线条随笑意涌动,像是能勾勒出心脏跳动的弧度。
饶是她再讨厌他,骂过他无数句脏话,可怀念得承认,段淮岸这张脸,确实是绝杀。
周身散发着冷感的矜贵。
爱轻易就在他身上有了雏形。
但喜欢他就像是经历潮涨。
结局是被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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浅在岸边。
-
吃过午饭,怀念被她妈妈拉着去逛街,天凉换季,她妈妈想着给她买几套衣服。
逛街的地方离学校五公里。怀念买完衣服,目送妈妈上出租车后,她才走到附近的公交站等公交。
回到学校,宿舍冷清空荡,她在宿舍群问了声,得知大家都在图书馆自习,于是她也拿了书去图书馆。
晚上十点,图书馆闭馆,怀念和室友们背着书回宿舍。
她像是想到了什么,急忙掏出手机。
手机里没有任何消息。
段淮岸没有找她。
接下来的几天,段淮岸只给她发过一条消息。
大致意思,是说他最近很忙,没时间陪她。
怀念知道他在忙什么。全国智能机器人格斗及竞技大赛进入最后的决赛阶段,南大只有段淮岸留到了决赛。决赛是在南大举行,南大作为东道主,学校只剩一个独苗,段淮岸自然成为了最近大家茶余饭后闲聊的重心。
怀念很仁慈地回了他消息:【比赛加油。】
学校里比赛氛围浓厚,就连她们宿舍的人都讨论起这个比赛来。
“决赛是十一月初,我们去看不?”
“我倒是想看,但是不是要门票吗?”
“要门票吗?那门票是免费还是收费?”
“不知道,问怀念吧,怀念——”
怀念刚洗完澡出浴室,就被宿舍三人抓住。
三人你一嘴我一嘴,语速飞快,一句接着一句。
怀念先是被问的云里雾里,随后在七嘴八舌的探讨声里,捕捉到了重点。
怀念:“门票吗?这我还不清楚,不过明天晚上校学生会开会,应该是说比赛的事,到时候我再和你们说。”
学校的重大赛事、活动,一般都交给校团委负责。
校团委统共就四位老师,分身乏术,所以,这些事情都是交给隶属校团委的校学生会。全国智能机器人格斗及竞技大赛这种全国性赛事,事情繁多、复杂,因此,校学生会开会都会带上各院的学生会会长,探讨详细的活动安排。
会议定在大家都有空的周五晚上。
晚上八点,怀念提早五分钟到会议室。
她来得不算早,会议室里已经有不少人了。
怀念随意挑了个角落位置,陆续有人进来,大家互相打了声招呼。
学生会开会向来准时,八点整。
校学生会副会长刘宗然出声:“会长最近很忙,今天就不过来了,由我来给大家开——”
话还没说完。
怀念身边的空位陡然有人落座。
她漫不经心地转头。
映入眼帘的,是她再熟悉不过的一张侧脸。她猝不及防地愣住。
段淮岸垂落在额前的碎发微湿,黑漆漆的碎发遮住他的眉,露出浅薄锋利的眼。他应该是刚洗过澡。怀念了解他的习惯,洗澡洗头向来都是同时进行的。
他们坐得好近,近得她闻到了他头上洗发水的气息。
和她发丝间的香味如出一辙。
清冷的雪松混檀木香。
沉闷的会议室,因为会长的突然到来,而变得热闹。
有人问段淮岸喊:“会长,要不你坐前面来?”
段淮岸没有回答那人,而是将目光缓缓挪到身边的怀念身上。他语速很慢,一字一句地问怀念:“这位同学,你边上这个位置,没人吧?”
“……”
鸦雀无声。
浮尘里揉了几分尴尬。
有人主动替怀念缓解这份尴尬,“她是医学院学生会的会长,怀念。”
“医学院的。”段淮岸下颌轻抬,一副才知道怀念的模样。他的声线听上去没有什么感情,可他们之间离得那样近,近到怀念辨清了他眼底藏在剧烈克制下的愉悦,“——怀念,我能坐你边上吗?”
6. 06
6.
关于段淮岸“不记得”怀念名字一事,在场众人,只是替怀念尴尬。
他们并没有类似所谓的诧异、惊讶的情绪。
毕竟学校四十个学院,院学生会会长都有四十个。开学初学生会聚会,段淮岸只在聚餐前象征性地出现了一下,和前台沟通好付款方式后便仓促离去。
在他还没当校学生会会长前,也没怎么参与过聚餐。大部分情况下,他充当着买单的角色。
加之段淮岸表现得太古井无波,看怀念的眼神就是在看未知名同学的眼神。
众人都未起疑心。
等到段淮岸坐定后,会议立马开始。
会议和怀念猜想中的一样,商量下个月的全国智能机器人格斗及竞技大赛。他们要负责的东西很多,挂在学校的宣传横幅、设计及出售比赛门票、各网络账号的宣传活动……
详细的工作安排发在群里,大家都低头看手机。
怀念也低下头,解锁手机屏幕。
映入眼帘的,是置顶联系人发来的消息。
她取消过置顶,每次取消,过不了几天,就被段淮岸发现,然后又被置顶。
她再取消。
他再置顶。
重复好几次,怀念也累了,想着反正除了他以外也没有人会看她的手机。
置顶就置顶吧。
好在段淮岸没改她给他的备注,言简意赅,他名字的拼音首字母。
她没有点进聊天框,但他最新发的消息,躺在备注名下。
浅灰色小字。
【最近在忙什么?】
怀念眼皮一跳。
她不想回他,余光注意到段淮岸忽然将手放在桌上。
骨节分明的手,指骨敲打着桌面,一下一下,无声又有声。
沉默。
过了一会儿,段淮岸收回手。
他生的高大,手长腿长,手脚极具束缚感地曲在办公桌椅间,手肘撑着椅子扶手,冷沉精致的侧脸对着泛冷光的手机屏,看着聊天框里,怀念回他的消息。
她说:【学习。】
段淮岸垂眼散漫,打字抱怨:【你的回答还没我问句长。】
怀念也抱怨他:【你话好多。】
怀念:【你就不能用对别人的态度对我吗?】
段淮岸不紧不慢地回:【不能。】
他说:【你又不是别人。】
怀念:【你用对迟径庭的方式对我不行吗?】
段淮岸:【不行。】
段淮岸:【我又不和他接吻。】
怀念:“……”
怀念闭眼,像是一拳砸在棉花上。
顿生无力之感。
-
学生会会议结束,人群里冒出一个声音:“北门新开了家烧烤店,这个时间吃夜宵正好。”
立马有人附和:“咱们去吃夜宵不?”
“行啊。”
“……”
“……”
紧接着,大家伙推开座椅,起身。
脚步声凌乱,刚才主持会议的校学生会副会长刘宗然问段淮岸:“一起去吃夜宵吗?”
刘宗然和段淮岸是同班同学。
段淮岸游离于合群与不合群之间。不参与班级活动,除了上课时间很难见到他,大部分时间都泡在实验室里——他大一开学初弄了个机械手研发团队,没主动邀请任何人,可想进他团队的人如过江之鲫,各省市状元不过是进他团队的门槛,而门槛是用来踩的。
有的人天生就具备被人仰望的能力。
段淮岸对实验室很上心,与团队成员的交集颇多,可即便如此,团队聚餐他也不怎么参加,只会在买单的时候突然跳出来刷下存在感。
开学初,学生会聚会,段淮岸也是短暂出现了五分钟便离开。
刘宗然询问段淮岸,邀请或期望都有,但他心知肚明,段淮岸不会去。
“——可以。”段淮岸说。
“……”
以为自己听错,刘宗然愣了愣,“啊?”
段淮岸淡声:“一起吃夜宵。”
刘宗然仍是一副错愕的表情。
安静片刻。
还是旁观这一幕的怀念,有些看不下去。
她轻声道:“大家都走了,我们也走吧。”
刘宗然后知后觉地点点头,又摇摇头,恍若方才进行的对话都是他幻想的。他再次和段淮岸确认:“你是要和我们一起吃夜宵对吧,不是付完钱就走,是吧?”
“如果你只是过去付钱的话,那你还是别来了。”刘宗然说。
“……”段淮岸微扯嘴角,“不是,我去吃夜宵。”
刘宗然这才松了口气。
室外有人发现了刘宗然不在,扯嗓嚷他。
刘宗然应了声,忙不迭跑出会议室,他不忘回头叮嘱:“你俩别落队了。”
大学生最热衷的事,应该就是吃了。
开会的时候一个比一个懒散,有气无力,一听到去吃烧烤,生龙活虎得不行,跑得飞快。
随着刘宗然离开会议室,会议室里,瞬间剩下怀念和段淮岸二人。
怀念抿了抿唇,声音很轻:“走吧。”
段淮岸下颌轻抬,示意她往外走。
晚上九十点,学校路上还有许多学生,远处的图书馆依然灯火通明。
通往北门的必经之路是条林荫大道。
高大蓊郁的常青树遮天蔽月,暖黄色的路灯盛着暧昧的光。
前面乌泱泱的一群人,怀念和段淮岸并肩走了几步,她怕被人看出异样,刚准备追上大部队的时候,手肘猛地一紧。
段淮岸拉住了她。
怀念的心脏也像是被人用手握住,她呼吸都快停了:“你干什么?这还在学校!放手啊!”
“问你一个问题,如果你的回答让我满意,我就松手。”段淮岸悠哉游哉,半分没有被别人发现他俩关系的紧迫感。
“什么问题?”怀念一紧张耳朵就红,路灯灯光照在她耳底,透着一层光。
段淮岸喉结滚了滚,“这几天有没有想我?”
怀念说:“想了,想了想了,很想你。”
回应得很快,敷衍意味很明显。
段淮岸都知道,可他还是笑了,言出必行地松开手。
几乎是他松手的下一秒,怀念毫无留恋地撒腿跑开。
-
烧烤店一下子涌入几十号人,包厢都坐不下。
好在今晚室外凉爽,众人将烧烤店外的桌子拼在一块儿,直接坐在室外吃夜宵。
怀念被熟人招呼着坐下,五张桌子拼在一起,她坐在中间位置。视线往外一扫,她看到段淮岸,离她很远,在她右手边最边的那张桌子上坐着。只是没和她并排,是她斜眼望去的对面。
烧烤上菜速度很慢,众人七嘴八舌地聊着天。
桌上都是啤酒,怀念默默起身,去冰柜里拿了几瓶饮料。
回到位置上的时候,身边的话题已经换了,主人公是她所知晓的段淮岸。
“你们说这回比赛,段淮岸会拿第一名吗?”
“废话,他肯定拿第一名好吧。”
“你可能忘了,他蝉联两届冠军了。”
“蝉联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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届冠军还来参赛啊?”
“没办法,”那人一副知情的模样,耸肩,口吻无奈,“学校但凡能找到被人,也不会强拉他来参赛。听说校领导是他叔叔,段淮岸卖他叔叔一个面子。”
“真的假的?”
“不知道,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
怀念没参与对话,低头喝着手里头的草莓牛奶。
也没纠正话里的“叔叔”,其实是段淮岸的堂姑父。
怀念不喜欢这种感觉,段淮岸不在她身边,但有关他的声音始终围绕着她,而她看似心不在焉,实则一字不落地听进耳里。
所幸她放下手里的饮料,找了个上厕所的理由逃开。
起身的时候,她瞥了眼自己放在位置上的包,拿了起来。
此时正是学校外最热闹的时间,忙着出来通宵的学生、忙着赶回学校的学生、还在外面悠闲放松的学生构成小吃街最繁华的画面。
怀念很快溜进人流里,低头往校内走,边走边给刚才坐在她身边的人发消息。
【我突然想起来我还有点作业没写完,老师要得急,我先回去了。】
对方没回,想必是聊得正欢。
等她们想到她的时候,会用手机联系她的,到时候就能看到她的消息了。
发完消息,怀念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紧接着,她手机叮咚作响,收到新消息。
怀念觉得自己这口气松的有点儿早了。
DHA:【来我这里。】
怀念:【?】
怀念不自觉停下脚步:【你不是在吃夜宵吗?】
DHA:【没。】
DHA:【回家。】
怀念试图用同一个理由蒙混过去:【我有作业没写完,老师要得急,十点前就要交。】
DHA:【书房有两台电脑,你随便用。】
晚上十点前就要交的作业,必然是电子档。
怀念说不过他,转过身。
四周都是小吃烧烤摊,雾蒙蒙的烟,人影幢幢,段淮岸长身鹤立地站在一家奶茶店外,很是惹眼。怀念神色很淡,把他当空气般经过。
段淮岸的房子离学校,地铁站一站。
怀念给段淮岸发了条消息,告诉他自己坐地铁过去。
消息发完,不等他回复,她便锁了屏幕,刷卡进站。
周末的地铁站人头攒动,轿厢门打开,怀念顺着人流走进去,车厢内拥挤,好在她眼疾手快地找到钢柱扶手,扶住站稳。
她面前是地铁门,透过挡板玻璃能看见她身边层层叠叠的人。
地铁停留时间短暂,很快,车厢内响起关门的提示音。
人潮涌动,怀念愣住。
挡板玻璃里,出现段淮岸的身影,距离渐近,逐渐清晰。他个高,头能碰到地铁里的横杆,眼低垂着,没有表情的脸显得几分锋芒凛然。
然后,段淮岸和怀念出现在同一个挡板玻璃里。
周围都是学生,极有可能有南大的学生。
怀念没吭声,安安静静地站在原地。
段淮岸伸手,由她身后抓住扶手,是个保护欲与占有欲极强的姿势。
也是个地铁里常见的,抓扶手站稳的姿势。
他隔绝了好多视线。
这一瞬间,他在她头顶说:“伸手。”
怀念茫然照做。
下一秒,就看见段淮岸从冲锋衣里掏出一杯奶茶,塞进她手心。
动作很快,放完立马将手插回兜里。
地铁门玻璃里,他还是一副对万事万物不屑一顾的冷淡模样。
7. 07
7.
静默片刻。
地铁响起到站提示音。
怀念和段淮岸前后脚走出车厢,顺着人流往外走,中间始终隔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晚秋夜深,气温渐凉。
小区与学校仅隔一站距离,却是与繁华相对的冷清。
夜风凉飕飕的,怀念双手捧着奶茶,温热的,让她有种奶茶店员工刚做好放到她手上的错觉。
怀念走在前面,段淮岸走在她身后。
风声盖过了他的脚步声。
怀念始终低头喝奶茶,没回头找他。
回到家里。
怀念打开灯。
换鞋时,室内传来“咔咔”的声音。
半人高的机器人走到怀念面前,走路得速度很慢,不是程序设定有bug,而是故意的,它走路同手同脚。一双眼睛很大很圆,脖子上挂着怀念给它买的蝴蝶吊坠项链。
这是段淮岸高考毕业后做的机器人,他把取名权交给了怀念。
怀念那时的心路历程万分复杂,由最初的——“我要离段淮岸远一点”,再到——“他人还挺好的”,然后变成了——“他就是个垃圾”。
因此给机器人取名这事儿,怀念不情不愿,敷衍着:“小机,小器,小人。你看你喜欢哪个?”
段淮岸听出她的指桑骂槐。
生理上,心理上,双重谩骂。
小鸡。
小气。
小人。
段淮岸目光幽幽,一言不发地盯着怀念。
怀念被盯得浑身发毛,于是尤为不自在地改口:“我看它长得挺漂亮的,要不叫小美吧。”
怀念摸摸小美的头,便进了屋。
她前脚走进主卧浴室,后脚段淮岸就跟了进来。
怀念翻了个白眼:“我想自己洗澡。”
段淮岸倚在门边,好整以暇地问她“不是要做作业?”
“……”
“老师急着要?”
“……”怀念强装镇定,回,“老师刚刚发消息,说她也没有很急,可以等到明天再交。”
段淮岸早识破她的谎言,没再进一步拆穿。
他眉目倦懒,漫不经意道:“你洗你的,我洗我的。”
如果是第一次听到他说这话,怀念或许会相信他。
然而怀念经历过无数次段淮岸的言不由衷,她温声细气,企图唤醒段淮岸身上为数不多的良知:“我洗完,你再洗。或者是你洗完,我再洗,好吗?”
段淮岸垂在身侧的手背过去,动作利落地将门反锁。
他微笑:“不好。”
空旷但封闭的洗手间,怀念无处可逃。
她叫:“段淮岸,你出尔反尔——你别碰我——”
“你不是说,你洗你的,我洗我的吗?”
“啊——”
“你出尔反尔!”
温度适宜的水流兜头而下,淋浴间氤氲着热气,白雾将他们笼罩在同一片水汽弥漫里。
段淮岸气定神闲道:“你洗你的,我也在洗我的。”
他是洗完澡才去学校开会的,他要洗的,当然不是他,而是她。
他可没有出尔反尔。
怀念不喜欢在浴室的理由很简单,她体力不行,而段淮岸体力异于常人。要不是二人在同一所高中上学,怀念肯定还以为他是以体育特长生的身份考进南大。
况且段淮岸严格践行表里如一原则,哪哪儿都长,穿上衣服显得清瘦,脱下衣服又有优越饱满的肌肉。该有力的地方,绝不含糊。
怀念和段淮岸先前的约法三章,不是没有道理的。
他这人很不节制,小小的浴缸,都能换三四种姿势,变着法儿地弄怀念。
到最后,怀念被段淮岸抱在怀里清洗,她眼泪不受控地往外流。
“别哭了宝宝,”段淮岸动作轻柔地按着她的腰,说,“我下次轻一点。”
“每次都是下次,我才不信你下次会轻一点。”
段淮岸冷白的脖颈弯着,露出的背部,鲜明指印张牙舞爪。
他厚颜无耻地承认:“谢谢你的不相信,我一定不辜负你对我的期望。”
“……”
“……”
-
怀念周末都待在段淮岸这里。
段淮岸不允许保姆进书房,因为书房里放着太多重要的东西,涉及到他机械手研发团队。但怀念在段淮岸的房间是有自己的专属位置的。
书房里,一半放着怀念的书,一半放着段淮岸的书。
段淮岸见缝插针地让怀念存在于他的生活里。
室友们周五晚通宵唱歌,第二天清晨才回来。
宿舍每张床都拉着床帘,大家没发现怀念不在。等到第二天醒来,见怀念的床上没有动静,掀开才知道她没回宿舍过夜。
宿舍群里,景悦问怀念:【你又去上家教课了吗?】
怀念瞥了眼身边坐着的段淮岸,无声叹气:【对。】
景悦:【好辛苦。】
怀念:【不辛苦,命苦。】
段淮岸就坐在她身边,她面不改色地吐槽:【身体与心灵的双重折磨。】
宿舍三人见到她的发言,纷纷在宿舍群里发搞笑表情包安慰她、逗她开心。
和室友们聊了会儿,怀念精神放松了些。
她忽然想起,机器人格斗比赛门票的事。
昨晚开会的时候,校学生会的人有说,会给每个学院分十张票。怀念倒是可以假公济私地抽三张给室友,但她做不出来这种事。
怀念放下手机,手指默默地,缓缓地,轻轻地,拉了拉段淮岸的衣角。
段淮岸正敲着键盘,他做事很专注,对周遭的事物不甚关心。
于是怀念加重力度,扯着他的衣角。
“段淮岸。”
见她找他,段淮岸将注意力移到她身上:“怎么了?”
说来也奇怪。
怀念很擅长撒娇,也很擅长求人办事。
可和段淮岸低头,好像是她一辈子都学不会也不想学会的事。
一边是朝夕相处的室友,一边是朝夕相处的段淮岸……
怀念清了清嗓,磨磨蹭蹭地问他:“那个机器人格斗比赛……参赛选手手里应该有门票吧?”
作为校学生会会长,段淮岸手里当然有一大把门票。
然而怀念问的是作为参赛选手的段淮岸。
二者当然不同,参赛选手有独属于他的亲友票。
段淮岸眼梢轻抬,对她主动问自己要门票一事感到新奇。
要知道之前两次比赛,段淮岸不管是明示还是暗示统统做了个遍,怀念没心没肺的:“比赛的学校好远,我还是不去了。”
段淮岸问她:“你要几张。”
怀念:“三张。”
段淮岸:“怎么要这么多?”
怀念:“我室友们想看。”
们。
段淮岸抓住了关键字。
他久久没有回应,长眸黑沉沉地注视着怀念,怀念霎时改口:“——四张,我忘了我也需要门票。”
“好。”段淮岸平直的唇线松散开,心情肉眼可见地变好,“记得到时候给我加油。”
“加不加油你不都能拿到第一名吗?”怀念嘟囔,近乎自言自语的音量,段淮岸没听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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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嘀嘀咕咕些什么?”
怀念漫不经心地敷衍他:“我说我会给你加油的。”
周末两天,怀念认真复习,段淮岸并没打扰她。
等到周日晚上,怀念复习完所学知识点,又看了许久的医疗纪录片,整个人略显无聊。她上了个厕所出来,看见杵在客厅沙发边的小美,走上前,按下开关键。
小美开机的过程很华丽,它的上半身是一块屏幕,屏幕亮蓝金色调的光,光亮寥寥几笔,勾勒出蝴蝶飞舞的画面。
小美是段淮岸两年前设计的作品,那时段淮岸的能力远不及现在,所以小美尤为简单。
谈不上多智能,更不会开口讲话,唯一的用途就是取快递。
怀念半蹲着身子,见小美颈间的蝴蝶吊坠歪了,动手要把吊坠摆正的时候。
忽然听见机器人说话了——
小美:“主人,晚上好。”
声音很耳熟,好像在哪儿听过?
约莫用了十秒钟,怀念反应过来。
这不是她的声音吗?
段淮岸居然采集了她的声源做拟声合成了小美的声音?
而且。
她刚刚听到了什么?
和她高浓度重合的声线,说了什么?
主什么……
……什么人?
主人?
主人???
主人!!!!!
主人是什么玩意儿?!!!
怀念尝试让自己冷静下来。
也是此刻,她意识到,人在情绪剧烈起伏的时候,大脑里是一片空白的。她想不起一句脏话,甚至想不到任何能描述段淮岸此番行为的词语。
她深吸一口气,起身走向书房,推开门,面无表情地凝视段淮岸。
段淮岸摘下眼镜,不明所以:“你心情不好?”
怀念眼里情绪很冷,冰凉冷嗓:“我命令你。”
居高临下的口吻,没有半点儿畏惧。
“把小美的声音给我改了。”
“……”
段淮岸眉峰蹙起,像是在回忆。书房只开了一盏夜灯,随着他起身的动作,灯光被他遮挡住大半,某部分不甚清晰的记忆如同阴影般扑面而来,他想起了什么。
“小美是用的我的声音还是你的声音?”事不关己又看热闹的悠闲态度。
怀念愣了愣:“小美的声音不是你弄的?”
“昨天迟径庭来过,他鼓弄了很久。”段淮岸顿了顿,若有所思道,“他说给了我一个天大的惊喜,保证我会喜欢。”
“所以,”段淮岸清楚好友的恶趣味,话语里多了几分了然,“——小美用的是你的声音?”
即便不是段淮岸弄的,怀念的心情也好不起来。
反正,段淮岸和迟径庭兄弟二人,一丘之貉。
段淮岸已然走到小美面前。
他抬了抬眉,和小美对话:“小美,现在几点?”
小美回答:“主人,现在是晚上十点四十七分。”
段淮岸脸上的表情僵了一瞬。
两人视线对上。
怀念听到“主人”这个词,头皮发麻:“我可以忍受它用我的声音,但是我没有办法忍受它用我的声音喊……”
“……主人。”她难以启齿,每个字眼像是从牙缝里硬挤出来的。
闻言。
段淮岸眉眼舒展开,他弯唇,十分好说话的模样:“是得改。”
怀念以为他骨子里真有未被湮没的仁慈。
未料想。
紧接着便听见他闲淡的,藏着戏谑的声音问,
“所以,你是想听我喊你‘主人’吗?”
8. 08
8.
听到段淮岸的话之前,怀念觉得他可能在她不知道的某个阴暗角落,心胸变得宽广起来。
听到段淮岸的话之后,怀念确定无比段淮岸还是那个段淮岸,假正经又坏心眼。
“……”
怀念微抿唇。
知道他最喜欢做的事就是见缝插针地调戏她。
也不指望他能多善解人意。
怀念思考了下,掏出手机,决定找让聋哑机器人小美张嘴说话的“主犯”迟径庭。
她和迟径庭加上好友,至今都没聊过天。因此,找迟径庭的过程略显复杂。
好友列表往下滑,翻翻找找,还没滑到“C”那栏。
倏忽间。
有只手挡住她的手机屏幕。
段淮岸垂着眼,轻描淡写的口吻:“我来联系迟径庭。”
怀念半信半疑地望着他。
段淮岸索性将语音通话的免提打开。
等了没多久,语音接通。
迟径庭那边应该有人,叽里咕噜地吐出一大串夹杂一堆复杂的专业名词的话,而后,对着身边的人说:“我接个重要电话。”
短促的脚步声后,迟径庭吊儿郎当的声音再度传来:“这个时间你要么和你家怀念待在一块儿,要么琢磨着你的机械手,怎么想起来给我打电话?”
段淮岸言简意赅:“小美的声音改一下。”
“为什么要改?”迟径庭含笑的嗓懒洋洋地,“你不喜欢你家怀念的声音吗?”
“我也没叫过他‘主人’好吗?”怀念忍不住出声。
迟径庭静了静,恍然:“我说呢,原来是怀念要求换声音。”
他收起笑意,正儿八经的语气极具说服力:“可是语音系统里只有这一款声音,我还没来得及做。”
怀念还真信了:“那你改个称呼。”
说实话,怀念对小美用自己的声音说话一事,不反感,甚至觉得新奇。
据说,人听自己说话的声音,和别人听你说话的声音是不一样的。怀念也听出了些许不同,小美说话的声音,会比她认为的自己的声音,更清甜一些。
迟径庭答应得很爽快:“可以,词库里有很多备用选项,你看你喜欢哪个?”
“比如?”
“比如——宝宝,老公,亲爱的,甜心,honey……”迟径庭拖腔带调地,“你觉得哪个比较合你心意?”
“……”
每个词都像是从四面八方朝怀念挥来的拳头,砸的她晕头转向。
怀念艰难维持着脸上的表情,不让自己崩溃得太明显。她后知后觉,察觉到了迟径庭在捉弄她。
“哪个都不喜欢,谢谢。”怀念的用词很礼貌,语气却是很不客气的,“麻烦你立刻、马上给我改了。”
“不改会怎么样?”迟径庭跟无赖似的。
怀念忽然消音了,如他所言,她确实拿他毫无办法。
短暂的沉默里,手机听筒传来迟径庭短促的、嘚瑟的笑声。
耳边冷不丁响起另一道声音,熟悉的,近在耳畔的,命令声:“我知道你能远程操控,你现在就把称呼给取消了。”
说完,不等迟径庭回应,段淮岸掐断通话。
大概过了半分钟,客厅里响起“滴——”的一声。
怀念眼神里带着疑惑。
她试探性地问:“……小美?”
小美的声音已经变成官方客套的AI女声,像是导航软件里,平静又不带温度的声音,此刻怡怡然地说,
“爆炸霹雳宇宙第一美少女,晚上好。”
“……”
“……”
不管是谁听到这个称呼,都会无比确信,机器人的主人是个极自恋且对自己外貌无敌自信的人。
铺天盖地的窘迫感朝怀念袭来。
两三秒后,她上前,一把按下关机按钮。
关机前,小美也有语音。
小美:“和你聊天真的太开心了!期待下次再见哦!”
怀念既羞又恼,涨红了脸。
她一点都不开心,也不想和它再对话。
她又没法朝小美发火,毕竟它是个根据指令行动的机器人,毫无心机。有心机、爱整花活的是迟径庭。迟径庭满肚子坏心眼,故意想让怀念出糗。
段淮岸眉梢轻抬:“别不开心。他夸你长得漂亮。”
“小美是你做的,它应该和你问好。”怀念无语,继而一字一句地喊他,“爆炸霹雳宇宙第一美少年。”
实在是过于中二过于自恋的名字。
简直比南大绝杀还有杀伤力。
段淮岸漆黑眉眼里,瞬间掺了几分反感与不耐烦。
他抓着手机,再度给迟径庭打了电话过去。
怀念冷笑一声,没听他们好哥们之间的对话,她回屋拿了睡衣,洗漱去了。
下周便是期中考试周,医学生面对的考试压力相较其他专业的学生要大许多。
对其他学生而言的,叫苦不迭的考试周,对怀念而言,是万分享受的。
因为考试周就代表,她可以找合适且不会被段淮岸拒绝的理由,不和他见面。
他们只能通过手机联系。
怀念是不会主动联系段淮岸的,都是段淮岸主动找她。
出乎意料地,连续两个礼拜,段淮岸没让怀念过去和他过夜,而是每天给她发消息。
时间很诡异,凌晨四五点,半夜十二点。
消息的内容质朴无华,不是“我到家了”就是“我睡了”。
怀念没有回他消息。
怀念对段淮岸,没有窥探欲,没有分享欲,更没有和他聊天的欲望。
凌晨三点多。
机械手实验室里。
段淮岸摆弄着实验桌上的机械手,实验室大门猛地被人推开。
来人身上有着室外的寒气,他凑近段淮岸,问:“还没弄好?”
段淮岸拉过身后的椅子,脊背往椅背倾倒。他掏出手机,打开操控APP。
像是猜到他要干什么,迟径庭将实验室的灯关了,只留下靠门处的一盏灯。
光线昏昧,段淮岸漆黑额发垂在眼睫,在眼睑处投下一片长长的阴影,倦懒的面容,随着眼尾挑起的弧度,略显几分玩世不恭的桀骜。
他手里的手机亮着光,光亮捕捉着他指尖的动作,映射在面前的机械手上。
按一下。
机械手响起“滋滋”的机械声。
机械手食指抬起。
又按一下。
机械手举起两个手指。
“我操?”迟径庭震惊之余,问,“它只能受APP控制吗?我的意思是,机械手不是装在人身上的吗,能像我自己的手一样,自由操控吗?”
谈及专业领域,段淮岸不会吝啬言语:“手没了,但是控制手指的神经还在。机械手能通过检测手臂神经信号和肌肉信号来判断用户想要的动作。”
迟径庭:“意思就是说,机械手可以替代我自己的手,对吗?”
段淮岸淡淡地嗯了声。
迟径庭惊呼:“这手像咱们小时候看的铠甲勇士,动起来的电流声都好带感。”
段淮岸兴致乏乏,工作完成,他抓起一旁的手机。
手机上压着几张门票,他一并拿了过来。
是过几天机器人格斗大赛的门票。
段淮岸神态散漫,意味难辨。
迟径庭瞅到他手里的门票,凉声一笑,话里难掩冷嘲热讽:“我说你姑父也挺有意思的,非逼着你参加这比赛。之前两次比赛你不都是被你姑父逼着参加的吗?说实话我还是觉得高中时候参加比赛有意思,一大帮子人去观赛,多热闹。大学了大家都不在本地,人都凑不齐。”
“而且你最近还忙着机械手的事儿,居然还能挤出时间参加这个破比赛?”
“你怎么想的?”
迟径庭叽里咕噜说了一大堆,段淮岸没有任何反应。
迟径庭睇向他。
光影将段淮岸的脸部线条勾勒得更锋利,他表情若有所思,不知在想些什么。
迟径庭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下。
“你想什么呢?”
“没什么。”段淮岸眼睫微动,收回思绪,“很晚了,收工睡觉。”
迟径庭是开车来的,段淮岸坐他的车回去。
夜深露浓,空气里氤氲着晚秋的潮湿。
信号灯灯光拉扯着诡谲的红,零星几滴雨砸了下来。
阒寂深夜,漫长的红灯等待时间里,段淮岸随意往外瞥了眼。
车窗外,是空荡的公交车车站。
隔着朦胧的雨雾,置于时光深处的褪色记忆甚嚣尘上,变得鲜活。
……
高二那年的八月下旬。
世界青少年机器人大赛锦标赛在南城拉开帷幕。
这是段淮岸第一次参加世界青少年机器人大赛,身边的参赛选手,无一例外都很紧张,唯独他神情淡淡,仿若置身事外的局外人。
场外有许多给选手加油的亲友团。
段淮岸的亲友团是迟径庭等一众发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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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们也和段淮岸一样,悠闲放松,靠着墙,吊儿郎当地问:“待会儿去哪儿庆祝?”
狂妄,嚣张,张扬,毫不收敛。
自然也收到不少鄙夷目光。
段淮岸懒得搭理他们,慢腾腾地收回目光,视线移到一半,陡然停住。
定格在人群中的某处。
他看见了怀念。
她和朋友们待一起。穿着水军领衬衣和同色系半身裙,清纯明媚。身边的人和她说话,她边回边笑,牵出嘴角的梨涡,像是两滴雨,直勾勾地砸进他无波无澜的眼里。
没有多余的时间看她,比赛裁判过来催促段淮岸。
段淮岸收回视线,抬脚走向参赛区。
漫长的比赛结束。
满场的喝彩声里,段淮岸拿了两个单项第一。
颁奖典礼结束,段淮岸匆忙下台。
现场混乱,嘈杂喧嚣,迟径庭扯着嗓子喊了他好几声,他都没回头。
迟径庭纳闷:“我们不是在这儿吗?他急着跑出去干嘛?”
室外不知何时下起雨了。
伴随雷鸣的瓢泼大雨。
迟径庭左右张望,很快在路边的公交车站找到了怀念。
她被雨淋湿,狼狈局促地站在公交车站内。风很大,雨丝倾斜,吹起她裙摆。她一只手理着凌乱潮湿的头发,一只手又慌忙地捂着裙摆。
段淮岸眼微眯,没有任何犹豫,朝她走去。
怀念手忙脚乱之际,身前突然多了个人,站在风口。
怀念抬眸,猝不及防地撞入段淮岸的眼里。
段淮岸撑着伞,与她面对面站着,他低垂着眼,视线下拉,在空中的虚空结点与怀念的视线相撞。前所未有的近距离,近的他们能看清对方眼睫起伏的弧度。
流逝的是时间,定格的是伞下独属于他们二人的世界。
他们没有站在雨里,却比站在雨里更潮湿。
还是怀念先出声,让停滞的时间重新转动:“……好巧,我刚刚在比赛场馆里,看到你了。”
段淮岸:“嗯。”
“恭喜你呀,拿到两个单项第一。”
“嗯。”
“……”
仿佛是察觉到自己的回应过于简短,段淮岸声线清润:“谢谢。”
怀念笑:“我有看你的比赛,很厉害,你的机器人很酷。”
段淮岸淡淡地嗯了声,风吹鼓起他的衣服,雨越来越大。
段淮岸问她:“回家吗?”
怀念停了一下,解释:“嗯,我朋友们都坐上公交了,但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那趟公交一直不来。”
“我也要回家。”他说,“一起。”
“啊?”怀念问,“你不和你朋友们一起吗?”
“他们走了。”段淮岸语气坦然,面不改色地说,怕她不信,于是,又加了个词,重复了一遍,“他们撇下我,走了。”
雨水浸湿了这座城市,怀念眼里好像也蒙上了一层雾气,无端流露出的情绪里,有惊讶,也有得知他被抛弃后的心疼。
她轻声:“那,一起等公交吗?”
段淮岸说:“司机快到了。”
怀念咬了咬唇,礼貌道谢:“谢谢你,带我回家。”
段淮岸冷淡着神情,说:“不客气。”
待他们上车后。
段淮岸解锁手机,看见了迟径庭发来的消息。
迟径庭:【你人呢?】
迟径庭:【我们不是说好了庆功宴吗?】
迟径庭:【我靠外面下了好大的雨,我坐你车过去。】
迟径庭:【?】
迟径庭:【你不会走了吧?不是?哥们?功成名就的辉煌时刻,你不需要你最好的哥们陪在你身边吗?】
迟径庭:【老师说过,把你的开心分享出来,你会获得双倍的开心。】
段淮岸侧过脸。
车窗里,映着他身边坐着的怀念的脸。
她坐姿拘谨,雨水打湿的头发成一绺一绺地,纯白色的衣服紧贴皮肤。
段淮岸拿了块毛巾递给她。
怀念一副受宠若惊的模样。
段淮岸能猜到她会说什么,率先一步说:“不客气。”
她一愣,随后笑了。圆润的眼弯出弦月的形状。
段淮岸喉结滚动,他视线挪回至手机屏幕,打字的动作,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颤。
段淮岸:【不需要。】
段淮岸:【已经很开心了。】
迟径庭秒回:【少扯,你开心个屁。】
9. 09
9.
那年夏天,潮湿的雨,阴郁的天。
车厢后排,他们坐在一起,穿过同一片暴雨。
段淮岸是个寡言至极的人,他没有主动挑起话题。
怀念坐在他身边,害怕身上的雨水沾湿车子,坐最少的身位。她偶尔看脚下踩着的地垫,偶尔看窗外的雨,小动作很多,偏偏没一个与段淮岸有关。
直到到家,怀念才和他道谢:“今天真的,谢谢你了。”
在她认识他的那段时间里,她真的和他说了很多遍的“谢谢”。
透明的雨珠如同泡沫渐变幻灭。
回忆也如同泡沫,一戳即破。
回忆如一桩夜里的悬案,找不到因果。
车子停在了小区的地下车库。
段淮岸住的房子是四室两厅两位的格局,经由一番装修改造,四个房间变成两个房间。主卧和客卧。迟径庭最近频繁来段淮岸这儿过夜,客卧衣柜都快挂满迟径庭的衣服了。
迟径庭打了个哈欠:“你明早有课吗?”
段淮岸说:“早八。”
迟径庭反客为主道:“那你明天起床动静小点,别吵我。”
段淮岸正敲字给怀念发消息,没时间和迟径庭说话。
他每天到家都会给怀念发一句:【我到家了。】
知道她不会回,但他还是坚持发。
发完,想起今天收到的一沓门票。
他把门票拍了过去。
段淮岸:【什么时候有时间过来拿门票?】
-
怀念早上很忙。
早起早读,早读结束后去实验室看实验进度。
确认实验顺利进行后,她松了一口气,这才有闲心思玩手机。
然后就看到了段淮岸凌晨发给她的消息。
老是大半夜凌晨的才到家,不知道的还以为去做男模了。
怀念小声嘀咕了会儿,拿着手机出了实验室。
医学院实验楼楼外是参天大树,常青树终年葳蕤,秋日本就微薄的光线被参天大树遮的所剩无几。漫长的楼道,透着荒凉的阴森感。像是悬疑剧里会发生命案的场合。
正是上课时间,实验楼里没人走动。
怀念独自穿过长走廊,隐约能听见脚步声回声。
她停在楼梯拐角,阳光穿过敞开的窗户照拂在她身上。
被暖融融的光包裹着,怀念手指轻快地敲着键盘。
怀念:【我最近有点忙,中午能抽出一点时间。】
怀念:【你中午在家吗?还是在实验室?】
怀念:【要不你把票放在家里,我自己过去拿。】
怀念真不是故意避开段淮岸,期中考试之后,她的课变多了。几乎天天满课。
段淮岸有她的账号密码,能登进学校的网站看她的课表。
段淮岸回得很快:【你现在不是没有课吗?】
显然早已查看过她的课表。
怀念:【要做实验。】
怀念:【不止你有实验,我也有实验要做。】
怀念:【好忙的。】
等了一会儿,没等到他的回复。
怀念锁屏,打算回实验室。
这时候,楼下的楼梯传来一阵由远及近的脚步声。
与此同时,怀念握在手里的手机震动不停。
是段淮岸打来的电话。
怀念漫不经意地接了起来,语气温吞:“喂。”
——“实验室几楼?”
清晰又模糊的声音,离得很近又隔着很远。
手机听筒里的声音和楼道里的脚步声近乎重合。
怀念眉心一跳,莫名浮现某种想法:“……你不会来实验楼了吧?”
段淮岸:“嗯。”
怀念:“爬楼梯的那个,不会是你吧?”
彼此的声音,都透过手机听筒和静谧空幽的楼道,传入对方的耳里。
二楼去往三楼的楼梯间。
脚步声停了下来。
段淮岸抬了眼,看到楼梯间里熟悉的背影。
“是我。”他说。
直到手机通话声中断,怀念才慢半拍地转过身。
见到段淮岸时,怀念的第一想法是,赶紧跑。
她眼神躲闪,像是要避开洪水猛兽地,躲着段淮岸。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她闪身上楼,踢踢踏踏的踩踏楼梯,一眨眼的工夫,便消失不见了。
段淮岸也是挺服气的。
他唇线抿直,顺着脚步声跟了过去。
医学院院学生会的办公室在三楼。
万幸怀念带了钥匙。
钥匙插进锁眼里,她单手推门,手背被覆上温热的触感。
段淮岸压着她的手,把她和自己一同推进办公室里。另一只手,顺势拔出钥匙。
进屋后,段淮岸把钥匙往边上随意一扔。
他垂下眼,居高临下地盯着怀念,寡冷的脸显得薄情,更有几分审视的意味。
因为跑得急,怀念语气起伏,带着不稳的喘息,“你怎么能过来?”
段淮岸眸光沉了下来,极具侵略性。
“我为什么不能过来?”
“我们不是说好的吗,在学校,装不认识。”
“周围没人,你跑什么?”段淮岸冷笑了声,眼底闪着锋利的冷光。
屋子里的气氛很压抑。
学生会办公室使用频率不高,生锈的窗户被风吹的砰砰响,到处漏风,阴凉感甚重。
怀念莫名脊背发凉,想偷偷瞥他一眼,被他锐利的眼神逮住。
下一秒。
段淮岸掐着她的后颈,强行让她仰头,她猝不及防间,唇齿与他相碰。
吻的很热,很猛,像是有一簇火,燎原的灼热。
暧昧的水声,吮吻声,舌尖黏黏腻腻地缠在一起。
因是在实验楼,怀念有所顾忌,撑在他胸口的手使劲推开他,全身上下都写满了抵触。她推的越狠,段淮岸吻的越狠。
很快,一股淡淡的铁锈味在唇齿间肆溢。
廊道外,下课铃声乍然作响。
段淮岸抽开身,湿濡的双唇淌着鲜明的血渍。
怀念是有一丝丝愧疚感的,然而不满更多:“这是在学校,你能不能认清场合?”
“认清什么场合?在学校不能接吻吗?”段淮岸冷嗤,“有哪对大学生情侣不会在学校接吻的?有哪条法律法规规定不能在学校接吻?”
怀念想说,我们不是情侣。
可是她感受得到,段淮岸现在很生气,前所未有的生气。
他眼梢下拉,带着戾气,话语里嘲讽意味十足:“每次都是这样,用的到我、需要我帮忙的时候才会主动找我,用不到我的时候,连微信消息都懒得回。”
怀念怔愣了一瞬,没什么底气地反驳:“……我没有。”
段淮岸:“没有?需要我翻手机的聊天记录吗?我发十句你有回一句吗?”
怀念彻底不说话了。
她垂着头,圆润的眼皮耷拉着,细长睫毛一颤一颤的,看起来很委屈。
段淮岸掀了掀眼皮。
四面八方灌进来的冷风似乎能吹散他的火气。
他顿了下,从口袋里掏出一沓门票,不由分说地塞进怀念的手心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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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着。”段淮岸嗓音哑了些,“四张门票,你不想来别来,没人勉强你。”
说完,不等怀念应话。
段淮岸穿过办公室的长桌,直直走向后门。清隽的侧影,开门,关门,从始至终,他都没有看怀念一眼。
周围变得冷清。
怀念盯着地面上自己孤零零的影子,再看看手里被他强塞进来的门票。
她吸了吸鼻子,忍不住骂道:“凶什么!不去就不去!谁稀罕看你那破比赛!”
骂完,她轻嘶了下,嘴巴好疼。
洗手间在每层楼的两侧,洗手间里有面超大的镜子。
怀念照着镜子,看清她嘴角的咬印。
虽然段淮岸嘴角的伤更大更明显,但怀念还是很委屈,“大半夜我都睡着了,你发个‘到家了’,要我回什么啊!”
“蛮横,流氓,不讲理。”
“吻技还这么差!”怀念快要气死了。
-
怀念顶着嘴角的伤回到宿舍。
段淮岸不知道是不舍得咬她还是别的原因,她只有唇瓣处裂开一道小小的口子。类似于天气太干,导致的唇瓣皲裂。
她随意找了个借口糊弄了舍友。
由于她往日的乖乖女形象,舍友们并未起疑,景悦甚至还给了她一只润唇膏:“新的,没用过,我嘴巴干了就擦这个,挺润的。”
演戏演全套,怀念接了过来,顺便把段淮岸给她的门票送给舍友们。
舍友们狂喜,一口一个“宝宝你真棒”地夸她。
宝宝。
她脑海里闪过一道声音。
原本好一点的心情,瞬间低落了下去。
比赛是明天。
学校里比赛的气氛越发浓烈。
怀念全都充耳不闻。
她也下定决心,绝对、绝对不会去看段淮岸的比赛。
才不是赌气,在和他要门票的时候,怀念就没打算去看他比赛。
她不关心他,更不关心他的比赛结果。
等到比赛这天,舍友三人去看比赛,她们问怀念:“你不去吗?”
怀念躺在床上,眼神涣散地对着宿舍的天花板,她声音懒懒的,听上去有几分孱弱,“我肚子不太舒服,就不去看比赛了。”
大家伙以为她来生理期。
“要喝红糖水吗?”
“我这里有止痛药。”
“怀念——”
面对大家的关心,怀念从床帘里探出脑袋:“没事,你们去看比赛吧,不用管我。”
没一会儿,大家都走了。
宿舍很安静。
这份安静没持续多久,就被电话声打破。
出乎意料地,居然是迟径庭给她打来的电话。
怀念迟疑半晌,还是接了起来。
那端响起迟径庭的吊儿郎当的声音:“怀念妹妹你人呢,怎么不来看比赛?”
怀念敷衍:“我有事。”
迟径庭问:“什么事比段淮岸比赛还重要?”
怀念冷漠:“挂了。”
电话挂断后,怀念下床想去上厕所。
刚爬下床,手机再度响了起来。怀念想按挂断,手一滑,不小心按到接听按钮。
“不是我说,你怎么挂我电话呢?”迟径庭尾音拖着,懒洋洋的,“我还记得高三的时候,学习那么紧张,你都能坐两个小时的车去看段淮岸的比赛。怎么现在走路十分钟就能到的比赛场馆,你都不愿意来了?”
话到这里,迟径庭长吁短叹,煞有介事道:“别人好歹是七年之痒,你才两年就对我家段淮岸痒了吗?”
怀念:“……”
10. 10
10.
怀念的眼皮一跳。
迟径庭话里行间,透露着两个信息——
段淮岸,苦等女友来看他比赛的纯情少年;
怀念,得到手就视男友为草芥的无情渣女。
沉默片刻,怀念扯了下嘴角:“以前是以前——”说到这里,她意识到自己这发言,更坐实她曾经对段淮岸有多重视,如今又有多忽视——的渣女身份。
她顿感束手无措,最终,还是妥协了:“知道了,我现在过来。”
“行,”迟径庭得逞地笑,“我在场馆外等你哈。”
通话结束。
安静的休息室。
迟径庭瞥向坐在沙发上的段淮岸。
十分钟前,迟径庭来休息室找段淮岸。
原以为休息室里还会有个怀念,迟径庭怕坏了段淮岸的好事,很有礼貌地敲门。结果等待他的,是冷脸来开门的段淮岸。
段淮岸的冷其实也分两种。
常见的冷,是一尘不染的清冷。
极少数时候,也就是他处于暴怒状态下的冷,是现在这样的,冷极漠然,单是看人一眼就给人窒息般的压迫感。
迟径庭几乎不动脑就能猜到造成这一切的原因。
“和怀念吵架了?”
段淮岸没回话,随意摆弄着手里的手机。
迟径庭哼笑了声,习以为常的口吻:“她又装不认识你?”
对上段淮岸面无表情的脸,迟径庭心里有数了,他啧了声,“别人巴不得和你扯上点儿关系,就你家姑娘,偏偏不想让任何人知道你俩的关系。”
段淮岸喉咙里滚出笑来,笑意不达眼底。
“她躲我跟躲鬼似的。”
“可能在她眼里,你比鬼还可怕。”迟径庭很不给他面子。
“……”
段淮岸眼神暗了下来,身上冷漠气息几乎涵盖所有。
迟径庭告饶,他掏出手机,无奈道:“好了,别气了,和好小能手出动——”
一通电话打完,迟径庭挑眸睇向段淮岸。
果不其然,他好哥们已经阴转多云了。
迟径庭起身,伸了个懒腰,以一副过来人的口吻劝段淮岸:“要我说,你俩当时公开不就完事儿了?至于到现在谈个恋爱还跟偷情似的吗?”
话一顿,迟径庭摸摸下巴,若有所思道:“话说你到底什么时候喜欢上她的?我做了个思维导图,复盘了下你俩认识的时间,还是没理清楚。”
段淮岸扯了下嘴角:“你挺闲的。”
迟径庭:“毕竟咱俩好哥们。”
段淮岸:“少八卦我。”
迟径庭:“我这是关心你。”
段淮岸这回直接抿紧唇线,一副懒得说话的冷淡模样。
“……”知道他不想说,没人能撬开他的嘴,迟径庭起身,“怀念差不多也快到了,我去场馆外接她。”
迟径庭往外走了几步,随即想到了什么,回头问段淮岸。
“让她和我待一块儿还是怎么说?”
比赛是在室内体育馆举行,观众们坐看台位置。
迟径庭身前挂着工作人员的牌子,可待在体育馆的内场。
“随便她,”段淮岸语气冰冷,显然还处于吵架的状态,“她是来看比赛的,不是来看我比赛的。”
迟径庭的关注点挺偏,他拨着手指头数了数,很是震惊:“十九个字,你居然能一口气说十九个字。果然还得是怀念啊。”
震惊之余他又忍不住抱怨:“我他妈和你认识这么多年,你能和我多说几个字吗?怀念是你的亲亲女友,难道我不是你的亲亲好哥们吗?”
“……”
“不是,不能。”段淮岸面色不虞,无情到了极致。
-
怀念去了趟厕所,便出发去比赛的体育馆。
到检票口时,恰好碰见前来接她的迟径庭。
迟径庭促狭地盯着怀念被咬出一小道口子的嘴角,脑海里想起他哥们破皮了的嘴角,他不敢调侃段淮岸,还不敢调侃怀念么?
迟径庭慢悠悠地调笑她:“你俩的嘴,不仅能用来吵架,还能用来打架。”
怀念不甚自在别过眼。
迟径庭瞧见她手里的票,问她:“跟我去内场?”
怀念:“不去,我有座位。”
迟径庭笑:“还没原谅他?”
怀念迟疑了会儿,动作很慢地摇头:“不是,我和室友是连着的座位,我室友她们在等我。而且我去内场的话,被认识的人看到,不太好解释。”
迟径庭算是听出来了,怀念是真的不想让别人知道她和段淮岸有一丝一毫的关系。
这姑娘估计大半夜做梦说的梦话都是——我不认识段淮岸。
见她一脸执着,迟径庭没为难她。
迟径庭领她走到vip那排,忽地伸手往一个方向指了指。
怀念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狐疑地看了过去。
内场的休息区,穿着一身黑的段淮岸站在那里。
冲锋衣拉链拉到顶,黑色休闲裤拉扯出颀长的腿部曲线。他神容淡漠,下颌微敛,在紧绷的比赛气氛中,给人一种漫不经心的睥睨感。
与整张脸不搭的,是他的双唇。
下唇有块很明显的深色血痂,位置过于暧昧,惹人想入非非。
怀念双唇莫名火辣辣的,仿佛他俩刚亲完、吵完、咬完。
她尤为心虚,很快收回视线。
迟径庭问怀念:“你觉得这次比赛,他能不能拿第一?”
怀念:“能啊。”
迟径庭愣了下,看向怀念:“你对他就这么有自信?”
怀念茫然:“这和自信有什么关系?他参加比赛从来只拿第一,不会拿第二,他的实力不允许他拿第二。”
“你不觉得他挺狂吗?”
“……还好吧。”
“?”
“我也只考第一名。”
“……”
莫名被秀一脸的迟径庭,像咽了一口黄莲。
高中生涯仅过去两年,迟径庭就已经忘了,在遍地学霸的附中,这俩是学神级别的存在。
对话间,比赛即将开始。
迟径庭和怀念分开走。
舍友们见到怀念,问她肚子还难不难受。
怀念本来就生龙活虎的,场馆内开了暖气,氤的她双颊红润。
她笑了下:“不难受了,所以过来看比赛。”
舍友们放下心来,很快将注意力放在赛场上。
机器人格斗比赛。
顾名思义,机器人打架。
与真人格斗般,凶残,暴力,充满血腥味。
周围有不少人是第一次观看这个比赛,机器人每次的碰撞,摩擦,都引起观众席一片惊呼声。
怀念的视线越过电光四射的机器人格斗画面,落点是拿着操控板的段淮岸。
他目光一错不错地盯着场内的机器人。
机器人名叫Nostalgia——怀念的意思。旁人听到这个名字,顶多以为段淮岸怀念往日的辉煌,想要将辉煌延续。唯独怀念知道,他没有怀念谁,他只是因为怀念。
名词是名词,人名是人名。
体育馆上方的电子显示屏,显示着机器人的过往格斗信息。
怀念注意到某一行。
【平均绝杀时间】
其实段淮岸的南大绝杀,取自于这里。
他的机器人刷新了历代绝杀对手的时间,某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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比赛后,对手满脸敬佩,随口将“绝杀”这词安在段淮岸身上。
自那之后,段淮岸便有了这么个桀骜不驯的绰号。
——南大绝杀。
怀念出神之际,比赛开始。
她也集中精神在小机器人身上。
这只机器人陪段淮岸征战多次,未尝败绩。
今天也不例外。
比赛结束。
欢呼声响至满场。
全场的人嘴里喊着三个词。
南大。冠军。段淮岸。
段淮岸仿若置身事外,他蹲下身子,迎接凯旋而归的Nostalgia。像是满意孩子表现的家长,他摸了摸Nostalgia的小脑袋,然后,一把把Nostalgia抓起来,单手拎走。
怀念听见身边的议论声——
“我靠,这一幕怎么这么温情?”
“段淮岸看机器人的眼神好温柔好深情啊妈的!”
“是谁说他冷冰冰的?我觉得和他谈恋爱真的会很爽哎,他对女朋友肯定特温柔特体贴,说不定还是特粘人的那种类型。”
“……”
“……”
怀念看了眼说“和段淮岸谈恋爱会很爽”的人。
正是她的好舍友景悦。
视线对上。
景悦像是找到了盟友,激动地拍着怀念的肩:“你也这么认为的吧?对吧!段淮岸真的很适合谈恋爱!”
“……”
怀念无语。
不。
不对。
她不这么认为。
比赛结束,怀念巴不得赶紧走,偏偏她三个舍友还激烈地讨论刚才的比赛。
一会儿夸机器人长得萌动作猛,一会儿又夸机器人的主人段淮岸看着冷实则暖,妥妥的模范男友。
怀念没有任何插嘴的机会。
直到观众席的人都散场,只剩下她们宿舍四人。
她们才意犹未尽地起身离开。
看台下楼的转角处,站着两个人。
怀念心里咯噔一声,有不好的预感。
没来得及思考是装和他们不认识,还是快速跑开。
电光火石间,迟径庭撇下身边的人,挡住了怀念。
他神情里是挑不出一丝毛病的完美演技,震惊道:“怀念?这么巧,在这里遇到你。”
舍友们纷纷朝她投来疑惑又好奇的目光,眼里隐有八卦之火煜煜燃烧。
怀念硬着头皮,和迟径庭打招呼:“好巧。”
随后,她挨个给舍友们和迟径庭做介绍:“这是我高中同学——迟径庭,他在交大读书;她们是我舍友——景悦,朱雨彤,许芙。”
“嗨,美女们好。”迟径庭很是自来熟地和怀念的舍友打招呼,顺势道,“快到晚饭时间了,要不我请你们一块儿吃个饭?”
舍友们不好回答,求助地看向怀念。
怀念哪里不知晓她们眼里的暗示。
——好帅好帅好帅!
——我们要和帅哥吃饭!!!
迟径庭:“顺便庆祝段淮岸拿第一名。”
迟径庭抬高声音,回头喊段淮岸的名字。
与他们隔了约三四米左右的地方,段淮岸半靠着墙,背光的缘故,他的眼睛比往日要暗邃。他没有说任何话,却有种让人无法忽视的存在感。
听到迟径庭喊他,他这才慢悠悠地抬眼看了过来。
段淮岸没吭声。
段淮岸表现得越无动于衷,迟径庭就越想看他被惹恼之后的模样。
于是,迟径庭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姿态,调侃着:“段淮岸,见到你曾经朝夕相伴的同桌怎么不说话?是不是看到咱们班班花长得比以前更漂亮,你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了?”
11. 11
11.
然而迟径庭属实是不够了解段淮岸。
迟径庭一惊一乍地说完,段淮岸像完全没听见。
但是对怀念而言,犹如平地一声惊雷,将她劈的表情难绷。
怀念藏了许久的秘密,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迟径庭,公之于众。
余光里,舍友们眼里独属于八卦的熊熊烈火,几欲将她烫坏。
景悦被委派为宿舍发言代表,忍不住问:“怀念,你和段淮岸是高中同桌?”
见无论如何也瞒不下去,怀念应:“嗯。”
一旁,迟径庭很贴心地进行补充说明:“他俩高二到高三,一直都是同桌。高中一共就三年,他俩同桌了两年。”未几,还非常礼貌地询问怀念,“我没记错吧?”
怀念垂下眼,平静地说:“是同桌了两年,但是段淮岸一直忙着比赛,很少来学校。”
后半句话,似是为了证明,即便他们是同桌,但他们真的不熟。
说话间,体育馆的工作人员过来,比赛结束,体育馆要清场打扫卫生了。
一行六人聊得正火热,不得已中断对话,走出体育馆。
段淮岸率先提步往外走,双手插兜,一身黑的背影,透着生人勿进的距离感。
迟径庭只比他矮了三公分,放在人堆里也是惹眼出众的。
他们在前面走着,怀念她们在后面跟着。
宿舍三人压着声逼问她,声音里带着做作的哭腔,表情如同被辜负。
“怀念同学,坦白从宽,抗拒从严,你最好老实交代。”
“真是不太熟的同桌,不信你可以问临床二班的班长,他是我高中同班同学。”怀念认真道,“不仅我和段淮岸不熟,我们班的学生和他都不太熟。”
这话是实打实的真话。
高考结束之前,怀念和段淮岸都没说过几句话。
即便是同桌,也没什么交流。
段淮岸惜字如金,能用一个字回复,绝对不会说两个字。加上怀念和段淮岸之间有着心照不宣的当陌生人的共识,所以二人之间始终保持着界限分明的距离。
可是有一次,段淮岸越界了。
就那一次。
怀念没和任何人说过。
高考前的成人礼,学校破天荒地放了半天假。
怀念只是去了趟英语老师办公室,回来的时候,教室里空空荡荡,只剩下一个人。那个人就是她的同桌段淮岸。
回到座位,意外地,怀念发现桌上放了一个粉色信封。
猜到是什么东西后,怀念头皮发麻。
她原以为段淮岸会像无视别人送他的情书一样,无视她桌上的情书。哪成想,段淮岸冷不丁地开口,嗓音莫名低哑,发涩:“不拆开看看吗?或许,是你喜欢的男生给你写的情书。”
“不看,”怀念胡乱把情书揉成一团,塞进书包里。晚霞照拂在她脸上,使得她脸上浮着两抹斑斓红晕,她吐字飞快,“而且我没有喜欢的男生。”
因这封情书,怀念收拾东西都手忙脚乱的。
收拾好,她背上书包。
走到教室后门的时候,突然被段淮岸叫住。
她回头。
段淮岸黑沉的眼盯着她,他神色很平静,语气也很淡:“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怀念不记得当时自己的回答是什么了。
只记得。
当她说完后。
段淮岸扯了扯唇角,意味不明地说:“要求还挺多。”
……
……
怀念收回思绪,似有若无地叹了口气。
舍友们对怀念的话向来是深信不疑的,遑论她还有人证。
然而舍友们还是很好奇。
结合刚才迟径庭暧昧的语句,众人脑补出了一场大戏:“可是你同学说什么,段淮岸看到你紧张地说不出话来……你说有没有一种可能,段淮岸以前暗恋你?”
怀念皱了下眉。
还不等她说话,大家进行自我反驳。
景悦:“段淮岸顶着这么张脸玩暗恋吗?”
朱雨彤:“你们是相信校草暗恋,还是信我是校花?”
许芙:“说的也有道理,帅哥怎么会玩暗恋?而且男人就分两种,闷骚和外骚的。段淮岸就是那种看着清心寡欲实则床上猛干的闷骚男。”
作为宿舍里恋爱经验最丰富的人,许芙一经发言,大家露出一脸受教的表情。
怀念没参与对话。
不知不觉间,到吃饭的餐厅。
学校附近吃饭的地方主打平价,迟径庭特意选了家学生不会来的高档商务餐厅,他提早定了个包厢。包厢里面摆了张圆桌,圆桌很大,但只有八个座位,因此每个位置隔着半米左右距离。
迟径庭极擅长活跃气氛,即便和怀念的舍友是第一次见面,他也能和她们聊得起劲。
怀念低头喝着水。
她余光瞥了眼段淮岸,他并没有看她,而是低头玩着手机。
还是那副对什么事都不上心的散漫态度。
很快,服务员过来确认菜单。
迟径庭做主点菜,菜单最后几页是饮料。他眼珠子往段淮岸和怀念身上扫了眼,顷刻间大脑里便有了个歪点子,意有所指道:“就不喝酒了,我哥们嘴巴被咬了,酒精太刺激。”
景悦:“被咬了?”
迟径庭笑得蔫坏:“对啊。”他尾音拖长,不怀好意道,“我哥们一个不留神,自己把自己的嘴巴给咬了。”
段淮岸没说话,手心里有一下没一下地翻转着手机。
像是默认了。
迟径庭眼神一转,视线落在怀念脸上。
他一副发现新大陆的表情,诧异道:“怀念,你也说话的时候不留神,把自己的嘴巴给咬了吗?你怎么和我哥们一样不小心?”
“……”
室内静了一瞬。
知道迟径庭满肚子坏心眼,怀念要是不说些什么,估摸着这顿饭会吃的不得安生。她也没想过段淮岸会出面解围,毕竟他们两个现在还在吵架的后遗症——冷战中。
“天气太干了,所以嘴巴皲裂出血。”她语气淡淡,“我闲得没事咬自己嘴干什么?”
“我也是这么问段淮岸的,我看到他嘴上的印子的时候,你们知道我脑海里冒出了什么想法吗?”迟径庭自娱自乐地笑出来,“我都以为我哥们铁树开花,谈恋爱了。他女朋友吻技不行啊,亲几口就动牙咬了。”
听到这话,怀念有些不自在,她伸手拿过水杯,想喝水平复一下起伏的情绪。
正好服务员过来给怀念倒果汁,怀念没察觉,手往外一伸,不经意地撞到了服务员举着果汁杯的手腕。瞬间,黄色橙汁沿着杯口倾倒,淌湿怀念的右手。
服务员连忙道歉:“我不是故意的。”
庆幸的是怀念今天穿的是短袖加针织开衫,只有开衫湿了。
衣服弄湿,她反倒松了口气,不需要在包厢里,听迟径庭的胡言乱语。
更不需要面对段淮岸。
她好脾气地笑笑,“没事,我去下卫生间。”
怀念走出包厢,不到三秒钟,段淮岸也站了起来。
迟径庭见到他哥们这德性,忍不住翻白眼。
装。
接着装啊。
装了这么久。
现在装不下去了?
段淮岸也说:“我去趟洗手间。”
恰巧服务员推着餐车进来送菜,餐车停在怀念的空位旁,段淮岸路过时稍稍侧身,挡住了所有人的视野。他动作自然地,将怀念遗忘在桌上的手机,捡走,塞进自己的口袋里。然后,走出包厢。
卫生间的洗手池是男女共用的,怀念低头冲洗衣服的时候,身侧突然多了个人。
她知道是谁,但没搭理。
淅淅沥沥的水流声一直没停。
“再搓下去,衣服要起球了。”段淮岸忍不住出声。
“……”
怀念按下水龙头。
她拿起衣服就往外走,低着头,一个眼神都没给段淮岸。
没走几步,段淮岸突然抓住怀念的胳膊,近乎于扯的力度。
一路走,下楼梯,出了餐厅。
怀念看到他停在餐厅外的车,忍不住出声:“段淮岸——!”
段淮岸停住,瞳眸漆黑:“舍得和我说话了?”
餐厅门前的院子很静,就连路灯灯光都悄无声息地淌着光。
怀念又不吭声了。
只是对视。
一秒。
两秒。
……
安静了不知多久。
段淮岸拉拽着她胳膊的手,忽然松开,像是妥协。
“就这么不想和我说话?”
怀念神色不明地盯着他:“我们还在吵架不是吗?”
“吵架。”段淮岸重复了一遍,他嘴角倏地扯起一抹近乎自嘲的笑,“你知道吵架之后的人会想做什么吗?”
“……”
“我想和好,你呢?”
晚秋夜风凉飕飕的,段淮岸的嗓音毫无温度,拆穿怀念的心理:“你巴不得不和好,巴不得我不来找你,对吗?”
怀念屏息。
段淮岸笑了下:“还是不愿意说话?”
他收回的手,再度用力地拽住她的胳膊,将她整个人都拖着走,走到车边,他利落地打开车门,把怀念塞进车里。
怀念想甩开他,不断挣扎,却无论如何也逃脱不了。
她冲他喊:“我舍友还在等我。”
话音落下,段淮岸从口袋里掏出个黑色的东西,朝她抛了过来。灯光溅入车内,手机的着落点是她的双膝,屏幕识别到人脸,随之亮起。
段淮岸单手抵着车门,居高临下地睨她,语气很淡,却带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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极强的威慑感。
“我已经给你舍友发消息了,说你要去上家教课。”
怀念难以置信地瞪大眼。
紧接着,就看见段淮岸又掏出一只黑色手机。
手机屏幕闪烁,光线变幻,最后白光定格。
怀念没注意他的举动,她拿起自己的手机,挣扎着要离开。她实在是无法和段淮岸待下去了,这个替她擅作主张的男人,野蛮,自私,不讲道理。
她双手推搡着段淮岸,段淮岸岿然不动地挡在车门前。
他指尖对准屏幕里的播放按钮,轻松一按。
汲汲夜风好像停了。
电流声滋滋作响。
随之响起的,是被子摩擦的窸窣声响。
沉寂片刻,缓缓响起的,是怀念懊恼却又佯装镇定的声音。
“……抱歉,昨晚我好像喝多,耍酒疯了。”
怀念下意识抬头看段淮岸,对视间,时间的计量单位不是时分秒,而是漫长的年。
两年前。
高考毕业那年。
怀念头疼欲裂地醒来,映入眼帘的不是她熟悉的她自己的卧室,而是她所熟悉的,段淮岸的卧室。
还没等她理清状况,耳边传来一道更熟悉的冷嗓。
冷气由四面八方传来,段淮岸的嗓音似是凄风冷雨,朝她袭来。
“早上好。”他语气淡淡,吓得怀念尖叫出声,也不过叫了一秒,她就被段淮岸捂住了嘴。
距离骤然拉近。
空气里漫着悚然的静。
段淮岸的呼吸扑在她脸上:“你妈妈在外面打扫卫生,怀念,你要是不怕被你妈发现你和我躺在一张床上,你就接着叫。”
或许是害怕,或许是当下的情形让她倍感茫然,怀念收声了。
段淮岸也收回手。
怀念睖睁着眼,像个失忆新娘。全然忘记昨夜到底发生了什么,然而周遭的一切都在提醒她……凌乱的床单,绞成团的衣服,被窝里裸着的两个人,酸涩肿胀的身体,皮肤淌着黏腻的湿濡感。
许久后,怀念艰难出声:“……抱歉,我昨晚好像喝多,耍酒疯了。”
“你所谓的耍酒疯,就是拉着我亲我。”段淮岸语气平静地陈述着。
“……”怀念闭了闭眼,她完全不敢看段淮岸的脸,甚至无颜面对自己,她抿了抿唇,尝试给自己找借口,“我喝多了,但你好像没喝酒,你怎么不拒绝我?”
“你以为我没有拒绝你?”段淮岸刚睡醒的嗓低哑,莫名有几分委屈感,“我不让你亲,你就说我小气。”
“……”
“我不让你脱我衣服,你也说我小气。”
“……”
“我——”
“——对不起。”怀念并非对昨晚发生的种种没有印象,模糊地记得,自己确实是红着眼哭哭啼啼地骂段淮岸小气。至于为什么骂段淮岸小气,怀念记不得了。
倘若真是因为段淮岸说的这些理由……
怀念哽了下喉咙,“你想怎么办?”
段淮岸说:“这话得问你,你打算怎么办?”
室内再度陷入安静中。
低糜又诡异的气息在室内发酵。
段淮岸姿态悠闲地靠着床头,他身侧,怀念双手紧抱着被子护在胸前,然而身侧与后背顾及不到,露出白皙漂亮的腰线。
段淮岸的视线,最后定格在她嶙峋突出的蝴蝶骨上,细细的,轻颤的。
他不合时宜地,想起了自己收藏的蝴蝶标本。
“怀念。”他喉结滚了滚,想说出口的那句话,被怀念抢先了一步。
怀念说:“我会对你负责的,段淮岸,以后你——我随叫随到。”
段淮岸一顿,眉心微不可察地跳动了下。
见段淮岸半天没吭声,怀念语气加重:“我说真的,我没骗你,我会对你负责的。”
她边说,边慌地转身,目光一扫,撞上段淮岸深暗的双眼。
他周身清冷正经,面容严肃,忽然举起手机,手机屏幕朝向她,示意她看。
看清手机屏幕里的录音界面后,怀念脑子里“嗡”的一声,心脏快要爆炸。
偏偏段淮岸还用一丝不苟的语气说:“以防你以后反悔不认账,这是物证。”
“……”怀念愣了愣,没忍住,出声:“我觉得我是个挺靠谱的人,挺值得人信任的。”
“嗯。”段淮岸应声,但还是接着让手机持续录音,他眉梢轻抬,不咸不淡道,“但我这个人,生性多疑。”
“……”
录音到此为止。
段淮岸站在车外,怀念坐在车内。
路灯灯光被他遮挡了大半,他低垂着眼,辨不清脸上情绪,只能听见他一贯冷淡的嗓音,沉沉往她耳里钻,像是要入侵她的大脑,搅弄她的良知。
“——随叫随到?挺靠谱的人?挺值得人信任?”
12.12
12.
想当初,怀念对于段淮岸不信任自己的行为,感到不满。
也对他用生性多疑一词形容自己而感到不可思议。
哪有人会这么说自己?
偏偏还真有。
偏偏这个人就在她面前。
他叫段淮岸。
然而结合怀念最近的所作所为,怀念实在辜负了她所谓的“值得信任的人”。她完全就是个厚颜无耻、出尔反尔的人。
而段淮岸原本卑鄙的录音行为,在怀念的对比之下,显得特别正气凛然。
怀念瞬间颜面尽失。
她弓起的腰脊慢慢无力地贴回到副驾驶椅背处,推搡着段淮岸的手,也收回,讷讷地拉起安全带系上。
闹腾了这么多天,终于温顺了一回。
就因为用了她不喜欢的姿势,能闹这么多天。
段淮岸关上车门,回到驾驶座,发动车子回家。
车一路往前飞驰,路灯灯光明暗交织,怀念眼底情绪闪烁。
过了不知多久,她语气很诚恳,和段淮岸道歉:“是我忘了,对不起。”
段淮岸话里带几分嗤笑:“这才两年,就忘得一干二净了。”
其实她一直都是吃软不吃硬的人,听段淮岸一而再再而三地数落自己,还摆出一副和她清算最近的账的斤斤计较的模样,她也没想给他留面子了。
“难道都是我的错吗?段淮岸,你就没有错吗?”
“你总是强迫我。”
“刺啦——”
一个急刹,轮胎与地面摩擦出好长一截距离。
惯性所致,怀念整个人往前倾,再被安全带拉扯回位。
胸腔被安全带勒的发疼。
比痛感更清晰的是段淮岸的声音。
段淮岸:“强、迫?”
怀念:“不是吗?”
段淮岸扯了扯嘴角,语气清淡:“我要是强迫你,我刚才当着你舍友的面就会和你接吻,告诉她们,你是我的女朋友;我要是强迫你,你现在身上不会有一件衣服;我要是强迫你——”
他屏息,没再接着说下去。
密闭的车厢里,能听见他缓慢而深重的呼吸声。
隐忍的,克制的。
怀念听得心惊肉跳,她太清楚段淮岸说的,字字属实。
她眼睫轻颤,“你没有吗?在家里,会拉我去你房间,你妈妈在外面敲门的时候,你在干什么?你在脱我的衣服,不管我怎么求你,你都不住手。”
段淮岸冷笑:“你不在我房间的时候,我妈敲门找我,我也懒得开。”
怀念:“那我说累的时候,也没见你照顾过我的感受。”
段淮岸:“接个吻,你说累。牵个手,你怕被人看见。抱你一下,你马上推开。我说什么了吗?”
怀念赌气:“因为你吻技很烂。”
段淮岸:“我吻技烂?第一次接吻的时候,你说的话,你又忘了是吗?我不介意帮你重新温习一下——你说,段淮岸,你是不是和很多女的接吻过?你好像很熟练的样子。”
“……”怀念头皮发麻,“你闲的没事记这些没用的东西吗?”
“你都说了是闲的没事。”
“……”
“而且,初吻,不是没用的东西。”段淮岸喉结滚动,他放在方向盘的手,伸了过来,拉住怀念的手,手指填满她的指缝。怀念没有用一点力气,拒绝或是迎合,她都没有表态,只是静坐着。
段淮岸叹了口气,似是要为这场莫名其妙的吵架和冷战画上一个句号。
“我是有错,但是我能忍受的就是,在外人面前和你保持距离。”
“没有外人的时候,我为什么不能和你接吻?”段淮岸慢慢转过身,语气变得黏黏糊糊的,“宝宝,你不能对我有那么多的要求,我就是喜欢你,想和你亲近一点啊。”
如果段淮岸寒声指责怀念,怀念势必会将这场莫名其妙的冷战延续下去。
可他了解她,就像她了解他一样。
她就是吃软不吃硬的。
寂静的车厢里,浮着丝丝缕缕的暧昧。
怀念抿了抿唇,略显不自在地说:“你别这么叫我。”
段淮岸低笑:“我怎么叫你?”
怀念眼睫掀动,面前,段淮岸还是那个段淮岸,淡冷的眉目,脸上没太多表情。散发着冷然又拒人千里之外的气场,但是他一张嘴,就是与外表大相径庭的极具反差的温柔。
一口一个“宝宝”。
一时间,怀念不知要说些什么,于是选择保持沉默。
静了一会儿,段淮岸说:“我最近很忙,没一天睡超过五个小时的觉过,你还和我闹——”
“我没有和你闹。”怀念撇了撇嘴,还挺理直气壮的,“我给你足够多的自由让你忙。”
“行,”段淮岸改口,“不是闹,是冷着我。自己快活儿潇洒去,留我一个人独守空房。”
怀念双唇翕动,还没等她开口,她的脸被段淮岸捧起,他另一只手掐住她的后颈,拉近二人间的距离。
这段路没有路灯,四周乌漆嘛黑的。
周围也没几辆来往的车,安静极了。
段淮岸蹭了蹭她的鼻尖,温热的吐息似是某种催化剂。怀念下意识地张唇,段淮岸轻笑了声,然后毫不犹豫地咬住她的唇瓣。舌尖趁势撬开她的牙齿,勾缠舔.弄着她的舌头。
绵密的,湿热的吻,像是夏天燥热的风。
夏日的风意味着暴雨。
段淮岸的吻由来如此,充满掠夺性,狂扫着她口腔里的气息,吻久了会有种窒息感。
他接吻也从来不规矩,把她的衣服弄乱弄皱。
怀念被他按在怀里接吻,安全带紧密地按压着她的胸腔,束缚着她的呼吸。这还不够,段淮岸捧着她脸的手拨开她的衣角,瞬间裹住她起伏的心脏。
其实怀念才是最具备反差感的人。
高中的时候,班里的人总会讨论她。
因为长得漂亮,成绩性格都很好,所以她很招人喜欢。不仅招同性喜欢,更吸异性眼球。
男生们讨论她的内容很一致。
——“特纯特乖一姑娘。”
过于清纯甜美的长相,使得异性对她无法产生任何的遐想。
然而接触过后才会知道。
只有段淮岸才会知道——怀念的身材是和长相完全不符的性感火辣。安全带系带压着的软肉极具分量感,段淮岸的手在男生里算大的了,堪堪包住三分之二。
薄针织衫覆盖住他的手,按压起伏的弧线暧昧,令人发麻的快意由他的指缝扩散蔓延至她身上。
四下无人的街头。
这种氛围之下,怀念紧张的脚趾蜷缩。
她登时很慌,手胡乱间一个动作,不小心碰到了什么。段淮岸低嘶了声。
怀念皱眉:“你这车,手动挡的啊?”
她刚刚是不是碰到了手动挡的换挡杆了?好硬好长。
段淮岸发出一声嗤笑,不咸不淡道:“我最近一个人睡,确实成手动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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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怀念听出了他的意有所指,她呼吸很轻,脸上还有浅浅的红晕,藏在晦暗处的眸有着不自知的风情。
“你别把车停在大马路上,快开车。”
“哦。”段淮岸靠回椅背,系好安全带,发车前,唇角勾起一个浅浅的弧度,话里带了几分玩味,“车里还挺刺激的,要不我哪天开车去个没人的地方?”
“……”
“换辆大点儿的车,宝宝你看可以吗?”
怀念合理怀疑段淮岸已经在脑海里搜索适合在车里的姿势了。
她按下车窗,凉风猛然涌进来,将车厢内暧昧涌动的气息都吹走大半。怀念陷入意乱情迷的眼也恢复了清明。
她面无表情:“不可以。”
段淮岸:“可以。”
怀念:“我不喜欢。”
段淮岸:“你会喜欢的。”
怀念找借口:“车里好小。”
段淮岸:“我说了,换辆大点的车。其实这辆车也行,不一定非得去后排,我们可以在驾驶座上做。”
“……”
反正就是无论如何都要在车里大干一场的意思。
偏偏还要走个过场,表现得很有礼貌的样子,问她的意见。
-
回去的路上,段淮岸开车,怀念低头玩手机。
车厢内没有开音乐,因此,怀念打字的滴滴答答声尤为明显。
段淮岸余光瞥了她一眼,手机屏幕显示着聊天界面,怀念莹白的手指在键盘上敲敲打打,聊天框里的文字逐字递增。
察觉到他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怀念疑惑:“你看着我干什么?”
前方路口的信号灯闪烁着倒计时的数字。
“9.”
“8.”
“7.”
“……”
时间按秒流逝。
段淮岸放在方向盘上的手指,敲打方向盘的频率和闪烁的红色数字一致。
他面上看不出任何波澜,口吻极淡也漫不经心:“回别人微信倒是挺快的,恨不得打一篇小作文。”
怀念愣了下,后知后觉反应过来,他心里还憋着一股气。
关于前段时间,怀念没有回他微信这件事。
沉默几秒,怀念垂头,接着回消息。
她好脾气地说:“你老是大半夜给我发一句‘我到家了’、‘我睡了’,我那个时候都睡觉了怎么回你消息?而且你要我回你什么?你发点能让我回复的消息我肯定会回,哪怕你给我发个问号,我都能回你。”
绿灯亮。
段淮岸踩油门,“我发个问号,你打算回我什么?”
怀念:“回你一个问号。”
段淮岸:“……”
空气滞住一瞬。
怀念温声道:“我回的是我们班同学的消息,她实验出了点问题,问我原因,我把我能知道的原因都打出来告诉她了。”
“哦。”段淮岸没再接话,好半晌才松了松唇角,意味不明地哂笑了声,“我又没问你在和谁发消息,放心,我还不至于管那么多,你喜欢和谁聊天是你的自由,没必要和我交代。”
“……”
怀念眼睫轻颤。
段淮岸字里行间都透露着“我压根不在意你和谁发消息”、“我也压根不介意你没回我消息”、“我本人挺大方宽容的”,“而你怀念——”,“你有点黏人了和谁回消息都要和我报备”等讯息。
就差直说:“嗯?别吧,你别太爱我了,怀念。”
13.13
13.
怀念想解释,分明是你自己想知道。
话到嘴边,还是忍住了。
但她深谙和段淮岸的相处之道,她想说什么不重要,重要的是他想听什么。
想到这里,她觉得自己还是闭上嘴比较好。
不知不觉间,车驶到小区附近。
小区靠近马路的建筑物,一楼都用作商铺。商铺与马路中间隔着绿化带,段淮岸将车停在马路边,打着双闪。
怀念不明所以:“你要买东西吗?”
段淮岸:“不是没吃晚饭?”
刚刚二人出来的匆忙,菜还没上齐就走了。
主要是怀念也没想过段淮岸会追出来,并且毫无征兆地把她带走。
怀念冷笑了声:“我没吃晚饭,怪谁?”
段淮岸弯着唇:“怪我。”
他说:“这附近也没有别的店了,我去便利店给你买点吃的?”
今天好一通折腾下来,怀念没什么胃口,她瞄了眼时间,晚上七点,她甚至有点儿犯困。
她半个身子倾靠着车门,眼皮耷拉着:“我没什么想吃的,我就想早点回去洗澡睡觉。”
“那我给你买杯酸奶,你晚上要是饿了,也能吃点儿东西。”
段淮岸下车前,还挤过来捧着她的脸亲了一下,意有所指地提醒她:“今晚睡的会有点儿晚。”
“……”
被他拉上车的时候,怀念就猜到今晚会发生什么,所以听到段淮岸的话,她并没有太多的情绪。
段淮岸去便利店买东西了。
怀念毫无形象地躺在副驾驶座椅里,安全带勒的她胸疼,她忍不住扯了扯安全带。动作间,她注意到中控台里放了只黑色的手机。怀念动作一停,下意识地转头,隔着车窗去找段淮岸的身影。
她想出声叫段淮岸,可是段淮岸已经在便利店里面了。
视线里,他背对着怀念,站在酸奶柜前,一只手拿着购物筐,另一只手打劫似的把酸奶柜里的酸奶,每个口味拿了一瓶扔进购物筐里。
怀念看不下去,停了几秒,还是打开车门下车了。
身边忽然多了个人,段淮岸瞬间皱眉。
“你手机落车里了。”听到怀念的声音,他勾了抹笑。
她过来之前,购物筐已经被塞满。
段淮岸往里放东西,怀念往外拿东西。
怀念叮嘱他:“少买点,酸奶拿太多了,它保质期很短的,你拿两瓶就行,多的我也喝不完,浪费。”
段淮岸依她说的,只留了两杯酸奶,然后挑了些她常吃的零食放进购物筐里。
付款结账的时候,怀念想起自己之前在网上刷到的一款零食,她复又折身去货柜找。翻来找去,最后在货柜最上方那层找到,她眼前一亮,手刚碰到零食包装袋的时候,也有一只手抓起了这包零食。
两只手不经意地相碰。
那只手,相当漂亮吸睛,很有骨感,瘦削修长。
怀念一愣,忙收回手。
那人也随之抽离开来。
来人是个男生,比她高半个头,清隽斯文。穿着很简单干净的白T,他笑起来有种似曾相识的清润感,好像在哪儿见过。
“抱歉。”他说。
怀念:“没事,你喜欢的话,你拿吧。”
他说:“没关系,我只是过来找点东西吃的。”
说完,他随手挑起货柜里其余零食,拿了两包,走去收银台。
与此同时,怀念偏过的视线,撞上一脸寡冷的段淮岸。
段淮岸的声音没有什么温度:“过来。”
怀念拿起零食,走向段淮岸。
路过那个男生的时候,她朝他笑了下,是个尤为友善的、充满礼节性的微笑。
男生冲她弯了弯唇。
然后就看见她和排自己前面的男生走到一起。
女声很轻,是和他对话时截然不同的软,“还要这包薯片。”
面前的男生周身泛冷,很少见的,能将冲锋衣穿出精致感。脸上没什么表情,毫无生气的,看上去是很难伺候、脾气很差的大少爷。
“付钱啦——”女生扯了扯他的衣角,“段淮岸。”
段淮岸动作轻慢,把手机塞进她手里:“密码是你生日。”
“哪个密码?”
“所有密码。”
“……”她垂着眼,眼皮褶皱微微下拉,卷翘的睫毛像是蝴蝶的翅膀。
段淮岸接过收银员递来的购物袋,将扫描过后的商品,逐一放进袋子里。
最后扔进袋子里的,是避孕套。
窸窸窣窣,十几盒,款式、型号各有不同。
面前的女生调出手机里的付款码,举起手机的动作一滞,颊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红了。她眼神飘忽,刻意不去看购物袋最上方形形色色的包装盒。
“嘀——”声响后。
面前的男女,走出便利店。
男生两只手都提着购物袋,却还是走到副驾驶外,给女生开门。
昏暗的光线,年轻的男女,浸在溶溶冬夜里,画面有着难言的温馨、暧昧。
-
几乎是一上车,怀念就忍不住指责段淮岸:“你一次性买这么多干什么?”
段淮岸说:“打折。”
怀念简直怀疑自己的耳朵:“你家要破产了吗?”
要知道这位大少爷在家一日三餐的食材,都是国外空运过来的。
“有备无患。”段淮岸言简意赅。
“……”
怀念属实不想理他,翻出酸奶,插上吸管,低头喝酸奶。
到家的时候,酸奶还没喝完。她悠闲地拿着一杯酸奶进电梯,段淮岸则双手提着满满两大兜购物袋跟在她身侧。
一进门,怀念弯腰换鞋的动作被截停。
耳边传来几阵沉闷声响。
关门声,东西落地声。
属于段淮岸的气息倾覆过来,怀念偏头想躲,却被他整个人腾空抱起。她为寻求依靠,双手牢牢地圈住他的颈。
并不生疏的姿势,然而漫长的鼻息交融后,段淮岸将怀念搁置于玄关柜上。
他拿起了她还没喝完的酸奶。
“刺啦——”一声,撕开塑封膜。
放置在冷藏柜里的酸奶,冰冰凉凉。黏稠的酸奶代替了怀念的针织衫。
突如其来的凉意激起她不受控地颤栗,下一刻,段淮岸双唇打圈拨弄似的啄吻,给予她热度。
怀念迷迷糊糊地被他亲吻着,眼神虚软。
她抱着段淮岸的头,竟还有闲心思问他:“小美关机了吧?”
闻言,段淮岸停顿了下,而后,他搂着她的臂肌鼓起,晦暗处,青筋迸发,极具色情感。
他眼皮下的瞳仁漆黑,所有忍耐的,克制的,压抑的情绪,此刻抽丝剥茧般迸发。
他轻笑,沙哑的声音弥散在呼吸间:“宝宝,在我面前专心点好吗?”
“我真的。”
“真的很讨厌你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
落声的下一秒,怀念的呼吸连同灵魂都紧绷,涔涔汗液席卷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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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一时间分不清自己眼里的究竟是眼泪还是汗水。
只觉得自己像是一张被水浸透了的纸,满身褶皱,满身斑驳,满身潮湿。
房间内一直没开灯。
只有盈盈的月光由窗外洒落。
周遭回归静谧后,段淮岸将怀念抱去浴室。
路过玄关处的挂钟时,怀念懒倦地掀了掀眼皮。
已经夜里十一点半了。
她作息规律,几乎和学校的作息表重叠。每天七点醒,十一点睡。对她而言,十一点半,已经是熬夜晚睡了。更何况现下她体力透支严重,眼皮很沉,渐渐地,阖上了眼。
毫不在意并毫无芥蒂地将后续的清理工作。
交给段淮岸。
隔天是周六,怀念和段淮岸还得去上选修课。
他俩一块儿出门,在学校门口分开。
虽然每周都一块儿上选修课,但是他们只遇见过那一次。
或许是想给学生们一个下马威,第一节课的时候,选修课老师信誓旦旦说每堂课都要点名,其实也就第一堂课的时候点名了,后来几堂课连名单都没带。
舍友们给怀念占的座在阶梯教室最左边的中间位置,她进门的时候看到段淮岸坐在最右边最后排。
怀念直打哈欠,舍友们奇怪:“你昨晚没休息好吗?家教的学生很折腾人吗?”
怀念敷衍着点头:“叛逆期,可能还有狂躁症,很折腾人。”
舍友们不无赞同道:“确实,叛逆期的孩子管不住。”
离上课还有几分钟,舍友们闲聊着。
景悦忽然碰了碰怀念的胳膊,她压低了声音,似乎怕被别人听到,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说:“昨天你走的早,没听到一个惊天大八卦。”
怀念:“什么八卦?”
景悦:“段淮岸他有女朋友。”
“……”怀念眼皮一跳,“段淮岸?”
“嗯。”
“谁告诉你的?”说到这里,怀念似是能猜到答案,“迟径庭吗?”
“对,昨晚吃饭的时候,迟径庭说的。”
怀念弯弯唇角,脸上没多少笑意,神色堪称温和:“迟径庭怎么和你们说的?”
“就……昨晚你走后没多久,段淮岸也走了。我们就问迟径庭,段淮岸怎么也走了?是不是有事之类的嘛。然后迟径庭就说,”景悦冥思苦想,将昨晚迟径庭说的话,完整地复述了出来,“——他就说,段淮岸还真他丫的背着好哥们找了个女朋友,他女朋友这会儿正和他闹脾气,他得去哄女朋友。”
“……”
一边的许芙忽然凑过来,补充:“而且我们问迟径庭,段淮岸和他女朋友谈了多久。毕竟咱们学校的学生都以为他单身。结果你知道迟径庭说什么了吗?”
怀念有些麻木:“他说什么?”
许芙:“段淮岸和他女朋友谈了两年多了,可是他女朋友一直不愿意公开。”
怀念抿了抿唇,没说话。
紧接着,就听见她们室友讨论此事后的总结——“我们仨昨晚回去宿舍夜谈了一晚上,最后一致认为,段淮岸极有可能谈了个有夫之妇。”
“要不然他女朋友凭什么不愿意公开?肯定是因为他俩的关系是不道德的、不可见光的。”
“不过说实话,我还挺想知道他女朋友长什么样,居然能让段淮岸心甘情愿当小三。”
“迟径庭说了呀,放在古代,段淮岸他女朋友,就是个祸国殃民的狐狸精。”
“……”
狐狸精本人怀念无语至极。
14.14
14.
怀念一直知道自己舍友们有很强的脑补能力。
还别说。
分析得有理有据。
怀念要不是当事人,都信以为真了。
——段淮岸经受不住美色的诱惑,与一名风情万种的有夫之妇勾搭在一起。而那位有夫之妇手段高明,妖言妖语,哄骗段淮岸心甘情愿地当男小三。
这位有夫之妇堪称狐狸精转世,害人不浅。
怀念忍不住,掏出手机打算给迟径庭发消息,痛斥他满嘴胡话的恶劣行为。
手机屏幕没有第一时间亮起,黑色的屏幕,映着怀念的脸。
怀念左看右看。
她到底哪儿长得像狐狸精了?
上课铃骤然响起,周遭嘈杂喧嚣的交头接耳声少了许多。
但身边的舍友们还在热烈讨论着——
“但是我想起来,迟径庭说段淮岸的女朋友是咱们学校的。”
“咱们学校的妖艳美人……”
“该不会是艺术学院的林疏月吧?”
“林疏月不是经常换男朋友吗?”
“我靠姐妹,你发现了盲点!”景悦恍然大悟,“林疏月长相就是张扬妖艳的那款,而且她经常换男朋友,几乎没有空窗期,不就是有夫之妇吗?这不恰恰符合段淮岸当小三的前提?”
眼看着大家越说越来劲儿,怀念决定挽回一下局面,还没等她张口,手里的手机震动了下。
她低头看了眼,心情很是复杂,居然是林疏月给她发来消息。
莫名将林疏月扯进这段关系里,怀念难免愧疚。
她点开消息。
林疏月:【你前阵子不是说你有个朋友想要认识我吗?】
林疏月:【我记得他长得还挺帅。】
怀念眨了下眼:【嗯。】
她翻出聊天记录里,迟径庭转发给她,她又再度转发给林疏月的自拍照。引用说明:【就是他。】
林疏月:【实在不好意思,见不了了。】
怀念疑惑:【怎么了吗?】
林疏月:【我昨天刚谈了个男朋友,我总不能吃着碗里瞧着锅里的,对吧?】
看见林疏月发来的这句话,怀念莫名松了口气。
过了十几秒。
林疏月又发来一条消息:【不过他要是愿意等我分手,也行。】
林疏月:【毕竟我看他还挺帅的。】
怀念像是想到了什么,试探性地问:【你帅的都喜欢吗?】
林疏月:【也分人。】
林疏月:【像校学生会会长那样的我就不喜欢。】
林疏月:【长得确实帅,但就是……怎么说呢?你不觉得段淮岸长了张性冷淡的脸吗?】
林疏月:【我严重怀疑他不行。】
怀念的大脑似生锈般,迟钝运转。妄图给林疏月话语里的“不行”找出口,譬如说是成绩不行,譬如说是性格不行,可偏偏她前一句话非得是“性冷淡”。
“……”
怀念答非所问地回:【他长得确实挺帅的。】
林疏月:【也就骗骗你这种纯情少女。】
怀念想起迟径庭的话,默不作声地打字:【我是狐狸精来着。】
林疏月:【?】
林疏月:【大早上起来喝酒了?耍什么酒疯?】
怀念:【我觉得我有当狐狸精的潜质。】
林疏月:【我看你是真的疯了。】
怀念唇角弯出笑来。
-
一节课就在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中结束。
课间休息十分钟,怀念视线越过幢幢人影,落在教室另一侧。
段淮岸像是一直在看她,或许只是凑巧,她看过去的时候,正好撞进他眼里。
“……”怀念面不改色地挪回视线。
下一刻。
段淮岸发了条消息给她。
【怎么偷看我?】
怀念在心里嘀咕了他一句“不要脸”,在对话框输入:【你没看我,怎么会知道】我在看你。
字还没打完。
又收到他的消息。
段淮岸:【我当然一直在看你。】
段淮岸:【宝宝。】
段淮岸:【回头看一下我。】
怀念抿了抿唇,沉默了半瞬,脸上仍旧没什么表情。
段淮岸保持着撇头看她的姿势,纹丝不动。
这个角度只能看到怀念的侧脸,细嫩白皙的脖颈弯着,段淮岸想到了昨晚,他亲她脖子的时候,被她轻声叮咛:“你别亲的太用力,要是有草莓印,下次就不给你亲了。”
她尾音含糊不清,勾的人心里发痒。
段淮岸喉结起伏滑动,纠结了一万回,还是在第一万零一回的时候留有余地,没亲的太狠。
他极低地喘了声,拉扯下自己的衣领,“那宝宝,你舔舔我。”
怀念那个时候已经很迷糊了,又困又累,段淮岸说什么她都乖乖照做。
两年多了,怀念的吻技还是一如既往的糟糕。
但是喉结被她舌尖舔过时,段淮岸的呼吸停了一瞬。
吻技是不行,但是处处踩在他高.潮的点上。
段淮岸垂下眸来,没什么情绪的脸,唯有眼里翻涌着不可见光的沉郁情欲。
之后的一节课,段淮岸的目光始终定格在怀念身上。
至于怀念。
她没看他一眼。
被他拆穿了之后,就没再敢看他。
下课前两分钟。
怀念终于舍得给段淮岸发消息了。
怀念:【我待会要去图书馆。】
怀念:【借书。】
怀念:【借了书再去找你。】
段淮岸眉骨微抬:【我正好也要去图书馆。】
怀念:【?】
怀念:【真的假的?】
他说:【图书馆见。】
怀念看他发来的消息就猜到了他的心思,他这辈子估计就没去过图书馆。
以前还没和他有交集的时候,怀念就听说过——段淮岸小学时就已经找南大的博士导师学习超导磁悬浮、量子纠缠、远距离无线电传输、人工智能等学科了。听起来很夸张,但段淮岸说,这在他们圈子里是很稀松平常的东西。
下课铃很快响起。
怀念收起手机,舍友们早起犯困,要回宿舍补觉,她一个人去图书馆。
从一个教室走的,目的地又一致,很难不在路上遇到段淮岸。
他腿长步子快,却始终和她保持着不远不近的距离。
二人一前一后地走着,手里都是一样地拿着只手机。
段淮岸:【几楼?】
怀念无奈:【你这都要跟过来吗?】
段淮岸:【嗯。】
怀念:【三楼。】
段淮岸:【好。】
图书馆三楼一整层楼都是借阅室,没有自习桌椅,因此没什么人。
落地窗透着晚秋微凉轻薄的阳光,室内满是书香。
怀念已经查到了要借的书的序列号,根据书柜上的序列号指引,没一会儿,就找到了她要借的书。
然而好巧不巧,书放在最上面一层。
她垫了垫脚,还是够不着。
于是探头探脑地四下张望,书柜分两排放置,中间空出一条长走道。长的几乎看不到尽头的走道里,空无一人。
怀念掏出手机,给段淮岸发消息:【你人呢?】
段淮岸:【?】
怀念:【那本书放的很高,我够不到。】
段淮岸:【等着。】
他也没问怀念具体在哪一个书柜前,不到十秒钟,就出现在了怀念面前。
但他没动作。
懒散地靠着书柜,神色很淡,居高临下的姿态。
“求人之前,说句好听的。”
他半张脸都陷在淡金色的阳光里,眼角眉梢却未被染上柔和。微微耷拉的眼睑睨着她,语调轻慢,带股得理不饶人的傲慢。
“……”
怀念斜他一眼,好脾气地和他商量,“对你而言就是举手之劳的小事。”
“我懒得举手。”
冷冰冰又非常欠揍的模样。
怀念眨了眨眼,之后,语气平静地说:“你不帮忙,我就找别人。”
段淮岸早绕着这间自助借阅室走了一圈,别说人了,虫都没有一只。他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悠闲道:“随意。”
怀念绕过他,往外走了没几步。
非常凑巧,迎面走来一位学生,穿着借阅室的工作马甲,估摸着是学校勤工俭学的学生。
怀念和他打招呼,低声:“同学你好,有本书放的比较上面,我拿不到,能麻烦你帮我取一下吗?”
“可以的。”
那人跟着怀念走了过去,见到书柜前站了个比他还高半个头的段淮岸,愣了愣。
他踮脚取书,随口问道:“你没让这个同学帮你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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吗?他比我还高。”
怀念接过他手里的书,嘴角露出极大极甜美的微笑,梨涡荡漾。
“这个同学说他手骨折了。”
“举不起来呢。”
……
好不容易让段淮岸吃一次瘪,怀念心情好的不得了。
待那位勤工俭学的学生走了之后,段淮岸嘴角轻扯,不急不缓道:“宝宝,你难道不应该说,——‘我和你不认识、不好意思找陌生人帮忙’吗?”
“我和那个同学也不认识,我也好意思找他帮忙。”怀念抱着书,经过他的步伐,没有一丝停顿,她声音很轻,飘飘渺渺地,“哦对了,我想起来我还有本书落在宿舍了,我得回宿舍一趟。”
段淮岸皱眉,想伸手拉住她,又想起前阵子在学校和她有肢体接触后,漫长的冷战阶段。
他停下手:“就不能求我?”
怀念回头:“不要。”
段淮岸问:“为什么?”
怀念眨了眨眼,有些无奈,但无奈只持续了一秒,她眼神透着直白:“你是想要我求你,还是想让我哄你?”
沉默三秒。
段淮岸漠然的脸,漫着笑。
“都行,你看着来,我都可以。”
“……”怀念看了他一眼,“你好不要脸。”
“你才知道。”段淮岸轻哂,“我还可以更不要脸一点。”
大概能猜到他所谓的不要脸指的是什么,怀念掠过他,走出借阅室。
她没有回头,但是能感受得到落在自己背上的目光。
出了图书馆,她回宿舍,段淮岸一路跟她到女生宿舍楼下。
从教学楼到图书馆,再从图书馆到宿舍,一来二去地,现在已近午饭时间点。女生宿舍楼下人来人往,段淮岸大摇大摆地杵在那儿,想让人不注意都难。更别提他本身就是个惹眼的人,顶着张没什么表情的脸,什么都不需要说,轻而易举便成为人群的焦点。
怀念给他发了几条消息,让这位少爷低调些。
少爷回她:【宝宝你哄我一下。】
怀念翻了个白眼:【不要。】
少爷站在马路对面,神色冷淡,低敛着眉眼,打字:【那我只能站在这里了。】
【太阳好晒。】
【你真的不能心疼我一下吗?】
“……”
其实怀念每次听段淮岸说这些话,都挺无语的。
就。
他怎么可以一边缠缠绵绵地喊“宝宝”。
一边又摆出一副冷冰冰生人勿进的模样的?
挺牛的。
怀念没有搭理他,转身上楼。
宿舍是在二楼,担心影响到补觉的舍友,怀念动作很轻。好在到了宿舍后她发现,宿舍里只有景悦,其余二人都外出了。
景悦站在阳台处,若有所思道:“你说段淮岸为什么会出现在女生宿舍外面?”
怀念收拾东西的动作一顿,暗叹了口气,装漫不经心的语气道:“可能是路过吧。”
景悦:“他明显是在等人。”
怀念没吭声。
景悦又说:“段淮岸身边多了个人哎。”
闻言,怀念偏头看向景悦。
景悦说:“是个男的。”
安静了几秒。
好奇心使然,怀念提步走向景悦,顺着景悦的视线往外看。
不远处,段淮岸身边果真站了个男生。
男生很眼熟,好像在哪儿见过。
一旁的景悦提醒怀念:“那不是孜孜不倦追了你两年的,商学院院草吗?”
“……”
“他和段淮岸认识啊。”
“……”
“看样子还挺熟的。”
“……”
“你说他俩在聊什么?”
“……我怎么知道。”怀念脑子有点乱。
似乎她们的注视过于直白火热,段淮岸忽地侧头。
视线轻扫过来。
距离太远,怀念不敢确定他是不是真的在看自己,然后她看见他掏出手机。
几秒后。
怀念的手机叮咚作响。
进来一条消息。
看到是段淮岸发来的消息,她心底有不好的预感。
她下意识点开。
段淮岸:【问你个问题。】
还不待她反问他什么问题,段淮岸步步紧逼,问她,
——【你是在看我,还是在看你这位追求者?】
第 15 章 “我和你的初吻。...
第15章“我和你的初吻。.
15.
简单的十五个字,充满了火药味。
尤其是“追求者”这三个字,怀念能想象到,段淮岸打这三个字的时候,手指头用力的恨不得把手机屏幕给戳破。
怀念没回他消息。
她抱着书,拍拍景悦的肩:“我走啦。”
景悦挽留她:“不再看会儿吗?校草和系草站在一起,好赏心悦目的画面”
怀念的回复尤为高贵冷艳:“男人有什么好看的?”
“……”景悦翻了个白眼,“就凭你对男人这种态度,怀念,等你到八十岁都脱不了单。”
怀念扯了抹笑,而后离开了宿舍。
宿舍出来是条宽敞的马路。
段淮岸和商景泽站在马路对面。
商景泽就是追了怀念两年多的,商学院的院草。
追怀念的男生挺多的,商景泽算是其中最出名且最有毅力的。
只是两年过去,别说成为怀念的男朋友,商景泽甚至不是怀念的微信好友。
他正和段淮岸聊到兴起部分,余光乍然捕捉到怀念的身影,立马扬着笑脸,挥手,与怀念打招呼:“怀念——!”
“我看到我朋友了,我们下次再聊。”商景泽立马撇下段淮岸,跑到怀念面前。
怀念有些招架不住他的热情。
更招架不住的,是商景泽身后五六米地方,站着的段淮岸。
他脸上照例没什么表情,眼梢下拉,眼神极冷极沉。
“好巧,在这里遇见你。”商景泽跟感受不到周围的低气压似的,笑得极灿烂,非常自来熟地和怀念说话,“你是去食堂吃饭吗?正好我也要去食堂,一起?”
“没,我要出去。”怀念拒绝得很果断,“我就不打扰你吃饭了,再见。”
“哎——”
商景泽跟狗皮膏药似的黏上来。
“你出去吃饭吗?”
“不是,我出去有事。”
“什么事?”
“我要去上家教课。”这个借口怀念百试不爽。
商景泽是知道她要上家教课的,他点点头,怀念以为他就此放弃的时候,商景泽说:“你是在御
景花园上课的对吧?正好我二哥住在那边,我有事找他,顺便送你过去。
“……
像是为了证明自己说的都是真的,商景泽忽然抬高声量,冲怀念身后喊:“段淮岸,我记得你家也住在御景花园,我二哥也住那儿,你要回家吗?我们一块儿走。
“哦对,我开了车,你们可以坐我的车过去。
“……
这人缺心眼吧?
怀念瞥了眼段淮岸。
他朝他们走了过来,视怀念为空气般掠过。
走到商景泽面前,神色很淡,慢条斯理的口吻,说:“行,那我们,坐你车。
“行啊。商景泽没有一点眼力见,干脆利落地应着。
这种状况,怀念只能装傻充楞地跟他们一块儿。
一行三人并排走着,说不清有多吸人眼球。
不谈段淮岸,光是怀念和商景泽出现在一起,就是桩大新闻。毕竟是商学院的院草,根正苗红。和段淮岸那种经商世家完全不同,商景泽父母从政。
商景泽也算是学校的风云人物了,学校论坛还有个帖子专门用来讨论他的,标题八卦味十足。
——今天商景泽追到怀念了吗?
怀念估摸着,今天论坛这篇帖子应该会有99+的讨论了。
到校门口,商景泽抢先几步,走到副驾驶位旁,绅士地替怀念打开车门。
怀念迟疑的时间里,余光闪过一人,直直地走向副驾驶,坐了进去。
段淮岸的嗓音有种不通人情世故的冷,像是把商景泽当自家司机般,使唤着:“麻烦关门。
怀念莫名被戳中笑点,偏头无声地笑着。
她没忍心看商景泽的表情,自动自发地打开后座车门,坐进后座。
沉默无言。
过半晌。
商景泽慢吞吞地上了车。
商景泽转动着方向盘,颇有闲心地和段淮岸说话:“我听我二哥说,你打算开公司?
段淮岸低头鼓弄着手里的手机,闻言,鼻腔里懒懒地溢出声“嗯。
怀念坐在段淮岸后面的位置,她没参与他们的对话,而是低头看手机。
手机里。
段淮岸正给怀念发消息。
怀念挺佩服他的,一心二用。
商景泽:“你自己开吗,还是和别人合伙?”
段淮岸:“自己。”
手机里,段淮岸给怀念发:【刚刚的问题你还没回答我。】
段淮岸:【你在看谁?】
怀念暗自叹气,顺他心意地发:【看你。】
车厢里,商景泽出声:“牛逼啊自己单干,那你找好员工了吗?不会就学校实验室那些人吧?”
段淮岸淡淡地嗯了声。
段淮岸:【你没觉得他话很多吗?】
怀念:【他不是你朋友吗?】
隔着一张座椅,怀念听见他似有若无的一声轻嗤。
段淮岸:【算不上。】
商景泽:“团队是不是太不成熟了点儿呢?毕竟你们还是些学生,生意场上的东西,很复杂。我觉得,你们业务部门是不是应该招些有经验的工作人员?”
段淮岸敷衍得很明显:“再说。”
段淮岸:【宝宝,你这追求者不行啊。】
怀念有点怀疑自己的眼睛,【啊?】
段淮岸:【说教味很重,你拒绝他吧。】
怀念:【……】
兴许是察觉到了段淮岸的冷淡,商景泽话题陡然一转,和怀念聊起天来。
商景泽:“怀念,你家教的孩子今年多大了啊?”
怀念:“初三。”
商景泽:“明年就中考了哎,你教她什么科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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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念:“语数外都教。”
话音落下,怀念又听见段淮岸笑了声,这笑里不含任何嘲讽意味,更多的是促狭的。
怀念:【你别笑。】
段淮岸:【你教我什么了?】
段淮岸:【怀念老师。】
怀念神色不自然,羞窘的红了脸。
庆幸小区离学校很近,眨眼间,商景泽的车驶入小区地下车库。
商景泽问怀念:“你去几栋啊?”
怀念大脑飞速运转,思考自己要如何回答。
耳边响起段淮岸的声音:“我住7栋,就这儿下了。”
怀念一愣。
他的房子是8栋。
7栋和8栋的入户口面对面,段淮岸下车的时候,怀念解开安全带:
“我要去8栋也在这里下了。”顿了顿她不忘道谢“今天谢谢你送我过来。”
“小事儿。”商景泽顺势掏出手机真挚地盯着怀念“所以我们真的不能加个微信吗?”
“……”
话音落下。
“砰——”的一声。
段淮岸把车门关上。
空寂的地下停车场车门被蛮力关上的声音很响回声震荡。
商景泽似乎见惯了段淮岸的行事作风并未在意他费劲地从主驾驶座弓过身拿手机的手举至怀念面前。
还坐在他的车上虽然他是“顺路”载她一程但是如果拒绝怀念良心上过意不去。
人家好心帮忙只是想加个微信好友也不算多难实现的要求。
无非是加个微信好友加上好友也不会聊天。
就这么让他无声无息地在好友列表待着吧。-
因加好友怀念稍稍磨蹭了会儿。
又目送商景泽的车离开这爿停车区驶往他要去的那栋楼的停车区后怀念才转身离开。转身的时候吓了一跳。
段淮岸一声不吭地站在电梯口目光幽幽。
怀念率先开口:“要不是你答应坐他车回家我怎么可能会加他微信?”
段淮岸:“哦我的错。”
怀念:“本来就是。”
段淮岸唇角轻扯:“你不能拒绝?”
怀念:“他刚送我回家我怎么好意思拒绝他?你没听过农夫与蛇的故事吗?”
电梯门打开二人走了进去。
再回到家。
前所未有的安静。
段淮岸没吱声怀念也没说话。
他们各做各地仿佛对方不存在。
没过一会儿
段淮岸取了外卖把怀念那份放在她面前。
怀念沉默着段淮岸没走。
她抬眼段淮岸板着张脸:“没有‘谢谢’吗?”
“……”
“蛇。”段淮岸双唇翕动面无表情地吐出这么一个字来。
“……”
怀念是真没想到段淮岸如此擅长举一反三、学以致用。
怀念原本也没什么脾气目
睹段淮岸一番举动后,忍不住笑了。
“笑什么?”段淮岸蹙眉,“加了追求者的微信,就这么开心?”
怀念盯着他看了会儿,轻飘飘地说:“是啊,挺开心的。”
段淮岸拆外卖盒的动作一顿,紧接着,他把外卖盒推开。起身走到怀念面前,手往下探,想去她衣兜里掏手机,“手机给我。”
怀念侧身躲着,段淮岸嫌她动来动去,索性把她整个人从椅子上抱起来。
“段淮岸你干嘛?”
“别吵啊宝宝,”段淮岸坐在沙发上,把怀念按在自己双膝上,他眼睑微微耷拉着,眼缝里流出微末的戾气,“我看看你手机。”
怀念制止不了他,只能提醒他:“你别删他。”
段淮岸声音没什么温度:“知道。”
他能面容解锁怀念的手机,三两下找到微信的图标,点了进去。
段淮岸扫了眼置顶联系人,还是他。
再往下便是商景泽了,他发了条新消息过来。
商景泽:【你家教课几点结束?】
商景泽:【我可以带你回学校。】
段淮岸:“你打算怎么回?”
怀念说:“不回。”
段淮岸:“真不回?”
怀念:“真不回,我烦他。”
听到这话,段淮岸勾唇笑了笑,“第一次听见你说一个人烦。”
怀念默声瞅他,此时无声胜有声。
就差直说,“我最烦的人是你。”
沉默。
段淮岸再度抱起怀念,把她带回餐桌边:“算了,吃午饭吧。”-
吃过午饭,段淮岸接了个电话便出门了。
怀念一个人待在家里,安静地看书,手机始终保持静音状态。她看书的时候很专注,两门专业课的书看完,不知不觉间,外面天已经黑了。
她下意识地喊了声“段淮岸”。
“……”
无人回应。
怀念拿出手机,再一看,十分钟前,段淮岸给她发了消息。
【今晚我很晚回家,你早点睡。】
怀念回了个“哦”,伸了个懒腰,转身去厨房给自己煮了碗馄饨。
馄饨是冰箱冷冻室里的,她妈妈包的。
包馄饨的原因很简单有回大半夜怀念饿了想吃馄饨。她吃着外卖送来的馄饨随口说了一句:“还是我妈妈包的馄饨好吃。”
隔天段淮岸就让她妈妈包了馄饨送过来。
怀念吃着馄饨心情很复杂。
她妈妈还是段淮岸家的保姆。
而她居然和段淮岸同进同出。
以前分明不是这样的。
以前她也很规矩和段淮岸之间泾渭分明。
即便那天成人礼在教室里二人有过莫名其妙的对话怀念也没有多余的想法。因为她脑海里全是他最后的那句。
——“你要求还挺多。”
说话的语调毫无起伏配上他寡冷的脸自带嘲讽意味。
反正怀念有被嘲讽到。
那之后怀念都不太敢正眼瞧段淮岸生怕不一小心和他对视然后看到他用眼神疯狂嘲讽自己——“你找男朋友的要求太多了”、“自己条件不怎么样但是还挺挑”。
后来。
再有交集是什么时候?
是谢师宴那晚的初夜吗?
不是。
那是之后的事了。
谢师宴再往前高考结束那天晚上。
那天晚上段淮岸吻了她。
……
高考结束那天怀念回教室收拾东西。
听到教室后排迟径庭的声音:“今天去你家吧?哥我叫你爹行吧我今儿个准备和她告白。去别的地方她一定会发现的我左思右想你家是最好的告白地点。”
怀念下意识回头然后就看见了迟径庭刚认的爹——段淮岸。
段淮岸像是刚进教室就被迟径庭拦住。
他神态里透着不耐烦:“你有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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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们哥们一场你不能行行好?成全哥们一桩美事。”迟径庭描述着告白画面“我已经想好了玫瑰花蛋糕烟花到时候告白成功窗外噼里啪啦地放着烟花我俩在烟花下亲的缠缠绵绵。”
段淮岸敷衍:“恭喜。”
迟径庭:“就这么说好了去你家。”
段淮岸:“回你自己家。”
迟径庭:“我爸妈在家
段淮岸:“你爹我也想打死你。
见无论如何也说服不了段淮岸,迟径庭抓耳挠腮,他视线往外扫,捕捉到怀念的身影。灵机一动,跑到怀念面前:“小保姆,你晚上有活动吗?
学校每年的分班是在高二,高二开学,怀念意外和段淮岸、迟径庭分到了一个班。
也因此,迟径庭知道了怀念就是和段淮岸住在一起的,保姆的女儿。
没有陌生人的时候,迟径庭会打趣般地喊她一声“小保姆。可能是他长得太帅了,帅哥说什么都是对的。也可能是他毫无正行的不着调模样,让人察觉不到一点恶意,所以怀念并没有纠正他这么叫自己。
“没有。
“那你晚上帮我布置一下告白现场。
“……
不知道的还以为他要求婚。
迟径庭:“我家司机到了,小保姆,你东西收拾好没?我送你回家。
怀念想拒绝:“不用……
可是迟径庭已经一把抓起她手里的书包,将她桌上的东西一股脑儿地塞进书包里。然后自作主张地带着怀念的书包出了教室:“你俩动作麻利点儿跟上行吗?告白不等人。
“……
“……
怀念往段淮岸那里瞥了眼。
段淮岸眼皮耷着,没看怀念一眼,转身走了出去。
怀念无奈跟了过去。
到家后,迟径庭碎碎念着要怎么怎么布置,拉着怀念一块儿帮忙。怀念放下书包,余光瞥见段淮岸上楼的身影。
迟径庭说:“别理他,也别和他说话,我怕他一个不开心把我赶出去。
怀念失笑。
迟径庭经常叫人来段淮岸这儿聚会。
他朋友多,玩的花样也多。只是聚会,总要准备许多东西,准备的事,自然交到了怀念母亲的手上。怀念经常过来帮忙。
为了今晚的告白,迟径庭特意让花店送了999朵玫瑰过来。
怀念不清楚他的告白对象是哪位,毕竟他看上去和所有女的都有一腿。迟径庭也没细说,他颇有闲情雅致地问怀念:“小保姆,你喜欢玫瑰花吗?
“女孩子应该都喜欢花吧。怀念说。
“如果有人捧着花和
你告白,你会答应吗?
怀念呼吸稍稍一停,忍不住问他:“你的告白对象该不会是我吧?
迟径庭一脸被吓到:“那我是真的自找死路。
怀念没听出他话里的别有深意,只以为他看不上自己。
毕竟他好歹也是众星捧月的迟家小少爷,怎么可能会喜欢保姆的女儿。
他们到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好一通布置下来,外面天都黑了。
家门敞开,涌进一堆人。
有的怀念见过,有的怀念没见过,据说都是迟径庭和段淮岸的发小。迟径庭也和怀念指了指他今晚的告白对象,“怎么样?漂亮吧?
怀念其实没看清,但还是点点头,说:“漂亮。
众人到了之后,嚷嚷着:“段淮岸人呢?
迟径庭:“搁楼上睡觉呢。
“睡什么睡?还不快下楼陪我们玩儿!
迟径庭走不开,于是上楼叫段淮岸起床的任务,就这么交到怀念的手上了。
怀念也不是没有叫过段淮岸起床,好几次早上上课要迟到,段淮岸的房门紧闭,怀念被她妈妈推搡着上楼敲段淮岸的房门。
以往只需要敲几声就能得到主人回应的门,今天,怀念扣指刚碰上门,门轻轻一碰,便往里滑开。
门没锁。
怀念愣了愣。
室内光线微弱,她的视线逡巡一周,最后落在离她最近的沙发上。段淮岸上半身陷在沙发里,窗外的月光淌落,勾勒出他清瘦挺拔的身体轮廓。他微仰着头,似乎还在睡。
迟疑半晌,身后传来楼下热闹的交谈声。
隐约听见有人在找段淮岸。
怀念稍顿片刻,还是抬腿,朝段淮岸走了过去。
她动作很轻,走到段淮岸身边后,弯下腰,嘴里含着他的名字,呼之欲出,却又陡然停住。
月光浅淡,滑过他高挺的鼻梁,平日里散发着锐利冷光的眼此刻紧闭,压迫感褪去,独属于少年的清隽感扑面而来。
楼下好像放起了歌,歌声缱绻,缠绵。
怀念有一刹的恍惚,很快,理智回笼。
她伸手,拍了拍段淮岸的肩。
手刚碰到段淮岸的肩,手肘猛地一重,她眼皮轻颤,下一秒
她对上一道暗邃的目光。与此同时腰间多了只手
顷刻间怀念跌坐进段淮岸的怀里。
距离好近近到两个人的气息纷繁交错辨不清谁是谁的。
“你——”怀念无措地不知该说些什么“……我……”
段淮岸没说话刚睡醒的眼仍带着浓浓的倦意。
一时无言。
空气里流淌着诡异的安静。
而楼下蓦地迸发出一阵异口同声的促狭:“亲一个!亲一个!亲一个——”
呼吸好像在这一刻停住了。
怀念垂眸看着他连眨眼的动作都放慢。
段淮岸眼梢稍敛漆黑的瞳仁如同一道漩涡深深地吸着怀念。怀念想逃却又情难自抑地深陷。她下意识地口干舌燥舔了舔嘴角。
“接过吻吗?”恍惚间段淮岸张口带着倦意的嗓音低哑像是重金属音乐摩擦着人的耳蜗。
怀念轻声:“……没。”
“好巧”他弯唇笑“那这是我和你的初吻。”
“啊?”怀念惶惶惑惑地。
下一秒她的尾音被吞没在唇齿中。
段淮岸按着她的后颈迫使她低头而他仰着头鼻尖相抵二人的气息交缠在了一起。细密的吻温热的唇混乱的呼吸是意乱情迷的夜晚的底色。
以及窗外突然响起的“砰——”的一声。
无数的烟花升空在夜幕中拉出绚丽的颜色。
光影影绰绰烟花奔向夜空段淮岸的初吻吻向了怀念。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感谢大家的支持这章评论我都会发个小红包的。
第 16 章 “情侣款。”
第16章“情侣款。”
16.
楼上楼下,年轻男女都在热吻。
迎着众人的热烈注视,亦或是无声面对阒寂夜色。
那天,迟径庭告白成功了。只是他的爱来得快去的也快,随着暑假的结束,他的恋情也一并结束,画上了句号。
而怀念和段淮岸之间,则是剪不断、理还乱。
……
怀念吃完馄饨,去厨房把碗筷洗了。
洗完碗,无所事事准备回床上躺着睡觉的时候,接到了她妈妈的电话。
怀艳君的声音从电流里传来:“怀念,你在干嘛呀?”
“妈妈,我刚吃完晚饭。”怀念说,“你呢?”
“八点才吃晚饭吗?”
“嗯,看书做作业,一下子没注意时间。”
怀艳君叹了口气,还是老生常谈地劝怀念别只知道学习,要多注意自己的身体。随即又问怀念,“最近很忙吗,怎么都不回家?”
“前阵子忙着期中考试,过阵子又要期末考试了。”大学课程安排很紧凑,尤其到了大三,专业课多起来,怀念说,“可能等期末考试考完再回家吧。”
“什么时候考完?”
“一月中旬。”
“那我也要放假了。”
段淮岸的爷爷奶奶定居新西兰,他父亲忙于工作常年不在家,母亲要么和他父亲全世界跑,要么约着小姐妹逛街玩耍。然而每年过年,段淮岸一家人都会去新西兰全家团聚。
也因此,国内的佣人保姆们都会一起放年假。
怀念默了几秒,问她:“那我放假了直接回老家,还是先去你那儿呀?”
怀艳君说:“到时候再看吧,也不知道是你先放假还是我先放。”
之后,母女俩又唠了会儿家常才挂断电话。
怀念挂断电话后,把厨房的灯关了,走出厨房。
等她洗完澡回到床上,段淮岸还没回家。
怀念抿了抿唇,还是掏出手机,给段淮岸发了条消息:【你几点回来?】
直到她睡着,段淮岸都没回消息。
隔天,怀念从睡梦中醒来,翻了个身,迎接她的是个温热宽厚的怀抱。
她意识模糊,反应迟钝,只觉得有什么硬邦邦的东西戳到自己的肚子,很不舒服。她用手想把那玩意儿挪开,刚碰到,头顶就传来一道清冷压抑的嘶声:“再扯下去,就扯坏了。
“……怀念慢吞吞地抬头,嗓音黏黏糊糊的,“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宝宝睡眠质量真好,睡着了怎么也吵不醒。段淮岸贴着她,动作缓慢。
怀念争辩:“就摸了一会儿。
然而争辩没用,段淮岸就着侧躺的姿势,吻过她。
怀念不满的双唇被他含在嘴里,深入的唇舌缓慢地舔舐着她口腔里的气息,绞起细密的口水声,喘息错乱,怀念嗓音细碎:“……我还没刷牙。
她伸手,很强硬地推开段淮岸。
段淮岸垂眸盯着她看了会儿,泛着潋滟色泽的唇,紧闭着。她紧捂住唇。
“不要亲。
“好。段淮岸目光灼热,顺着她白皙的颈往下亲。
耳边隐约有潮水起伏声,室外是在下雨吗?还是在下雪?
分不清了。
怀念的气息弥散在空气里,跌宕起伏。
声响停歇后,段淮岸换下床单,怀念也起身去往浴室洗漱。
床单在洗衣机里翻转来、翻转去,水声淅沥。
怀念洗漱完,走到客厅处,透过落地窗,看到室外纷纷扬扬的雪花。
还真是下雪了。
一年四季,怀念最喜欢的季节是冬天,“初雪哎。
段淮岸侧眸望了她一眼,她仰头,专注地盯着窗外的雪。
“分明是春天出生的人,怎么喜欢冬天?段淮岸问她。
怀念心情刚好一点儿,就被段淮岸这句话堵得胸口发闷,“凭什么春天出生就要喜欢春天,我就不喜欢。
段淮岸无奈耸肩。
早上在床上磨蹭了好久,现下已经是中午十一点了。
吃午饭的时候,段淮岸又问她:“你手机呢?
“你能不能别老看我手机?怀念不满,“你没有自己的手机吗?
“有啊。段淮岸悠悠笑着,像是听不懂她的话,把自己的手机递给她,“这还是你第一次查我的手机,宝宝别客气,想看什么都可以看。
怀念对
他的手机没兴趣。
段淮岸折身回卧室再出来的时候手里拿着怀念的手机。
过了会儿
怀念:“商景泽又发什么了?”
段淮岸把手机扔给她:“自己看。”
聊天记录里全是商景泽单方面的文字。
因为怀念没有回他的消息商景泽发了个疑惑的:【?】
再是:【你是不是很忙呀?】
然后:【忙完给我发条消息呗。】
段淮岸学着商景泽的话说:“你回他消息呗。”
怀念默了会儿也学着说话:“好呀我回他——我现在不忙啦。”
“……”段淮岸的心情很不爽“你回他一个试试。”
怀念低敛着眸往嘴里送了几口饭咀嚼吞咽后才说:“不想让我回就别说那样的话我说过我很烦他我不想也不会回他消息的。”
“那我呢?”
“……”
“不是最烦我怎么还回我消息?”
“……”
沉默。
安静了下来。
段淮岸目光沉定静静地看着她神情里有一丝不易察觉的期待。
说你是烦我。
说你比起烦更多还是喜欢我。
说啊宝宝。
“我也不想回但你有的是办法让我回你消息。”怀念好似全然捕捉不到他的欲言又止语气温吞地抱怨“你好难伺候啊段淮岸。”
段淮岸默了默而后笑胸腔震动。
“是吗?我觉得我不难伺候。”-
隔天周一。
怀念和段淮岸都有早八一同出门。
怀念没带羽绒服身上穿着的是段淮岸从衣柜里拿出来的黑色羽绒服。
怀念以为是他的衣服穿上后发现异常合身后知后觉这是他买给自己买的。出门的时候她看到玄关处挂着他的羽绒服和她身上的同款。
哦。
情侣款。
她神色淡淡。
接下去的几天怀念照常上课、下课、做实验。
雪断断续续地下了一个礼拜。
周五下午最后
一节课是公共基础课临床专业的都聚在一个大教室上课。因是周五的课又不是专业课逃课的不在少数。怀念她们宿舍的人以“这么冷的天就应该待在被窝里看剧”为理由顺理成章地逃课。
怀念拿起挂在架子上的羽绒服正准备穿上的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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候景悦从床上探过头:“怀念你羽绒服什么牌子的好像挺暖的我看你里面就穿了一件薄针织衫。”
怀念翻了翻衣领里的标签。
是串英文。
怀念待在段淮岸身边也有好些年头了对他常穿的牌子也了若指掌。这牌子是国外的小众潮牌一件羽绒服要五位数。
“地摊货”怀念面不改色道“我妈在夜市里买的。”
“你妈的审美”景悦满脸钦佩竖了个大拇指“绝了。”
怀念弯唇笑了下。
出门前她再次确认了一遍得到大家都要逃课的消息于是她只能一个人去上课。
没走几步她就收到了段淮岸的消息。
段淮岸:【我下午的课和你在一栋教学楼上。】
怀念:【?】
段淮岸发来一张照片。
是他们班班群的调课通知上课地点确实换了。
换成怀念上课的那栋教学楼并且同一层。
怀念:【那要见面吗?】
段淮岸:【看你。】
“……”
怀念是真的觉得他烦。
她耿直:【我们说好了在学校装不认识的。】
段淮岸:【我懂你不想见我。】
怀念:【……】
怀念讪讪又强调了一遍:【我们说好了的呀。】
这回段淮岸发了条语音过来声音顺着汲汲凉风灌入怀念的耳里本就寡冷的嗓音更显得薄情:“知道你现在看到我就烦。”
说到最后尾音慢慢拖着风声呼啸他的嗓音似乎颤了颤。莫名掺了几分委屈。
“……”想着也就是见一面的事儿怀念不和他争了。
怀念:【见一面吧。】
段淮岸又发了条语音:“感觉到了你的为难你要是真不愿意
怀念忍着吐槽的冲动面无表情地发:【我没有不愿意。】
怕他又发什么乱七八糟的怀念连忙:【我还有十分钟到教学楼你呢?】
段淮岸:“七楼天台。”
一条语音结束自动播放下一条语音。
“不出去就在里面楼梯间待着不冷。”
“你过来吧。”
羽绒服裹的她身体暖融融的但她没有戴帽子寒风吹过来凛冽寒意仿佛入侵她的大脑。确定段淮岸不会再发消息过来怀念取下了耳蜗里塞着的耳机。
她用的是有线耳机白色数据线一圈一圈地绕回去再装进自带的包装袋里最后塞进书包。
到教学楼后她没先去教室而是直奔七楼。
七楼是天台入口楼梯间相较于其他楼梯间窄小许多。
怀念一仰头就看到了和她穿同款羽绒服的段淮岸。
段淮岸站在高处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薄薄的眼皮低垂给人一种强势不可侵犯的感觉。只是这份冷傲感在怀念出现在他视线的下一秒
他朝她轻抬下颌勾了勾唇:“过来。”
距离上课还有五分钟六楼楼道、廊道里响起踢踏脚步声。
怀念始终害怕被人发现。
她说:“我们不是说好了见一面吗?”
“宝宝”段淮岸倏地笑了笑意里藏着浓烈的占有欲“我从来都不是见你一面就够了的人啊。”
“过来让我抱抱你。”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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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17 章 “懒得炫耀。”
第17章“懒得炫耀。”
17.
对视了约有十秒钟。
怀念败下阵来。
“就抱一下啊,”她咬唇,强调,“就一下。”
段淮岸意味不明地哼笑了声,“你过来。”
怀念还是不太乐意。
段淮岸当然无法忍受她的犹豫,三步并两步地踩下楼梯,毫不费力地把怀念扯到怀里抱着。身高差使然,他下巴正好垫在她脑袋上蹭了蹭,鼻尖嗅到她头发上的味道。
和他的味道一样。
清冷的雪松混檀木香。
抱了没几秒。
怀里的怀念就不安分了,扭动着推搡着,语气不太好地催他:“好了没啊?”
她全身都在抗拒,羽绒服布料摩擦,发出窸窣声响。
“别动。”段淮岸揽着她腰的手骤然收紧,绷直的唇线,低声说,“再动,还动,信不信我在这儿亲你?”
怀念瞬间不动了。
隔着一层楼,能听见远处踢踏的脚步声,学生的说话声,还有沿着缝隙灌入的飕飕风声。
怀念被他抱在怀里,既紧张又害怕:“你到底要抱多久?”
“抱到上课铃响。”他喉结滚出笑,漫不经心的语调,悠悠地说,“要不别上课了?逃课吧。”
“不行。”怀念难得强硬了回,郑重其事地说,“不能逃课。”
女朋友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有时候也不是什么好事儿。
段淮岸抬起手腕的腕表看了眼,离上课只剩一分钟。
他终于舍得松开怀抱,几乎是他一松手,嘴里那句“好好听课去吧”还没说出口,就看见怀念没有任何留恋地往楼下跑去。
头也不回。
连句“再见”都没有。
段淮岸啧了声,眉眼散发的情绪,比室外寒风还要凌厉。
另一边。
怀念急忙跑下楼。
她上课的教室在五楼,教室门离楼梯口极近。
六楼到五楼的楼梯里,怀念眼梢稍挑,注意到站在教室门口东张西望的人,她下意识放慢脚步。
而那人一个侧眸,瞧见了从楼上下来的怀念。
“嗨!”他自来熟
地和她打招呼,“好巧,在这里遇到你。
怀念不明所以地看向他:“商景泽,你怎么在这里?
商景泽挠挠头,“我听说陈教授的课特别有意思,正好今天下午我没有课,过来上会儿陈教授的课。
他是很干净清爽的长相,这张脸很难让人怀疑他话语的真实性。
大学校园课堂,蹭课是十分常见的行为,但是蹭思修课的,恐怕只有商景泽一人了。
商景泽摸了摸鼻尖,动作很不自然,他咳了咳嗓,“就,还挺巧的。
“……怀念无奈,“你没必要——
“——段淮岸!
话刚说到一半,就被商景泽打断。
商景泽朝怀念所站的方向晃了晃手,听到他刚喊出口的名字,怀念心跳漏了半拍。
脚步声由远及近,怀念没回头。
四周好像有风灌进来,汹涌的,裹挟着凛冽的寒意,向她席卷而来。
余光里,率先出现的是一件黑色外套,然后是段淮岸的背影。
他停在了商景泽和怀念中间,挡住商景泽和怀念之间汇集在一处的视线。
怀念只能看见段淮岸黑漆漆的背影。
还有他那一截白皙的脖颈。
商景泽:“这么巧,你也在这里上课?
段淮岸淡淡地嗯了声。
商景泽:“你在哪个教室?
段淮岸:“604.
商景泽:“我在你隔壁,606.
“606,段淮岸轻哂一笑,离开前,他回头,不可捉摸地睨了眼怀念,“是挺巧。
“……
幸好此时上课铃响了。
怀念低着头,闪身跑进教室。
她是掐着上课铃到的,不敢左顾右盼地找位置,又害怕商景泽坐自己边上引起不必要的误会,瞥见第四排靠走道的那个位置还空着,立马坐了过去。
跟在她后面进教室的商景泽没想到怀念仍是这幅铜墙铁壁的模样,挠挠头,颇为遗憾地找别的空位。
教室里很安静,唯有老师说话的声音。
怀念看似在认真听课,实则脑海里满是刚才段淮岸似笑非笑的模样。
哎。
回家又得哄他了。
与此同时。
一墙之隔的教室。
段淮岸坐在倒数第二排,手里拿着手机,翻了翻,随即又放下。
过了会儿,手机在掌心里震动了一下,他眉骨轻抬,看清来信人是谁后,又懒倦地垂下眸。
迟径庭:【好无聊。】
迟径庭:【好想谈恋爱。】
迟径庭:【你帮我问问你家怀念,那个什么月的,她哪时候有空,我请她吃饭。】
段淮岸懒得搭理他。
迟径庭得不到回复不罢休:【你为什么不说话?】
迟径庭:【你能不能理一理我?】
迟径庭:【能安慰一下你兄弟脆弱的小心灵吗?】
段淮岸:【上课。】
段淮岸:【别烦。】
迟径庭:【?】
迟径庭:【上课有你哥们的感情重要吗?】
迟径庭:【我不管,你立刻马上,帮我问怀念】
迟径庭:【你不问我!自!己!问!】
段淮岸眼神总算有了波动:【在上课,待会说。】
迟径庭:【我真的受不了你这小气吧啦的样子了,我和怀念聊个天而已,这醋你都吃。也就是我宠你,你不喜欢我和怀念聊天,我就不找她聊天。你看看,你上哪儿找这么宠你的好哥们?】
段淮岸:【能闭嘴?】
迟径庭:【哦。】
迟径庭安静了会儿,没忍住:【你啥时候下课?】
段淮岸不耐烦:【我会给你打电话的。】-
临床医学专业共三个班,不到一百个人,大大小小的专业课、公共课一起上了两年多,大家都混个脸熟。突然闯进了面生的,长得挺帅,仔细一看,还是商学院的院草,大家上公共课本就浮躁的心,更蠢蠢欲动了。
前阵子学校论坛热闹了会儿,那篇【今天商景泽追到怀念了吗?】帖子被顶上来。
最新的回帖内容,是几张画质模糊的偷拍照。
画面里共三人,但大家的注意力都放在怀念和商景泽身上。
有说商景泽终于追到怀念了,也有说他俩正在暧昧。
中间掺了些微弱的质疑声——
“照片里很明显啊,怀念和段淮岸站得更近。”
“而且怀念和商景泽暧昧的话,商景泽的副驾驶不应该给怀念坐吗?副驾驶的含义大家懂得都懂,可是段淮岸坐了商景泽的副驾驶。
“什么意思?难道我们磕错了?其实南大绝杀和商学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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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草是一对?
“……
话题逐渐被带跑偏,随后又被人带回正题。
但是那篇帖子迄今为止也只那天更新了怀念和商景泽的同框照,之后再没更新过。因此大家渐渐也收起了好奇心。
结果没想到,临床专业上课的地儿,混进了一个商学院的人。
四面八方投递来八卦的目光,几欲灼烧怀念的背。
饶是怀念逃课的舍友们,也纷纷发来问候。
景悦:【这啥情况啊?】
朱雨彤:【你真和他在一起了?】
许芙一语道破:【看上去像是他厚颜无耻地缠着你。】
怀念发了个苦笑的表情。
朱雨彤:【早知道我们也去上课了。】
景悦:【他还真是贼心不死。】
许芙:【我要是男的我也死缠烂打咱家怀念。】
怀念这会儿连苦笑都笑不出来了。
庆幸的是课间十分钟,有人找怀念问专业课上的问题,对方磨磨蹭蹭的,怀念说完了,她也没走,半个身子趴在怀念的课桌上。
怀念眨眨眼,一脸困惑的小表情。
“我答应了许芙,要狠狠地占有你的下课时间,让外面的狗男人没有可趁之机!对方一副慷慨就义的模样。
怀念愣了愣,随后笑了,小声道:“谢谢你哦。
等到上课铃响后,对方才慢吞吞地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四十分钟的课很快结束,怀念收拾着东西。
因为坐在里面的人要出来,怀念站直身,给他们腾空间。过道许多人经过,人来人往,没一会儿,教室里的人走空了。
只剩下她和静坐着的商景泽。
商景泽走到怀念面前,还没等他开腔,教室正门处传来“咚咚两声敲门声。
二人循声望去。
就看到段淮岸站在门边,一只手拿着手机,另一只手刚敲完门,缓慢垂落。
他神容淡漠,眼神淡然地盯着眼前面对面站着的年轻男女,
寡冷的嗓平铺直叙地说:“怀念迟径庭找你。”
电话那头唧唧歪歪的迟径庭愣了愣“……我是找怀念没错
段淮岸似是认真做传达工作等迟径庭说完他一本正经和怀念说:“迟径庭问你什么时候一起吃饭?”
迟径庭:“?”
怀念没说话。
反倒是商景泽从段淮岸的语气里判断出他俩关系非同一般。
“你俩很熟?”商景泽问“是坐我车的时候认识的吗?”
“不是”怀念生怕段淮岸说出惊天地泣鬼神的话语率先开口“我和段淮岸是高中同学。”
“同桌。”段淮岸语气淡淡顿了两秒又补充“两年。”
“……”
商景泽往段淮岸脸上看了眼“之前怎么没听你们提起过?”
“这种小事——”段淮岸漫不经心的语气配上他周身散发的冷傲气场有种轻蔑的漠视感然而下一秒他把后半句话补充完整“懒得炫耀。”
作者有话要说
段淮岸:小事真是小事真是懒得炫耀。
(逼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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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多多留评好吗好的!这章评论还是送红包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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学校教室安排有的教学楼是分单双数的走廊一边是单数教室另一边是双数教室所以604和606是隔壁教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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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晚还是八点更新只有今天三更!我!煤!油!存!稿!辣!(超骄傲?
第 18 章 “可以试着喜欢我...
第18章“可以试着喜欢我.
18.
段淮岸慢条斯理地说完,最先有所反应的,是手机那头的迟径庭。
迟径庭默了三秒,一句接一句,怒火滔天的谩骂——
“当个人行吗?但凡你把‘懒得炫耀’换成‘懒得说’呢?”
“还,这种小事。”
“我看别人结婚发请帖都没你这么高调。”
“非得强调你俩两年同桌是要怎样?”
“同桌两年到底有什么可说的?你他妈要知道,高二分班之前,我和你,你全世界最要好的哥们迟径庭——我他妈和你从小学到高一,十年同桌!你和谁炫耀过这件事吗?请问呢?”
等迟径庭说完,段淮岸往怀念的方向看了眼,“迟径庭有话对你说。”
迟径庭:“?”
怀念:“?”
但段淮岸的表情不像是假的。
怀念半疑半惑地,接过段淮岸的手机,放置耳边,轻声:“喂?迟径庭,你找我啊。”
听筒里霎时换了个人声,迟径庭尤为憋屈,内心里骂了段淮岸一万句脏话,嘴上却还是好声好气地和怀念交流:“怀念啊,我的女朋友呢?”
怀念下意识问:“什么女朋友?”
迟径庭大声嚷嚷:“那个什么月的!”
怀念这才反应过来,她还没和迟径庭说林疏月的事儿。
想着这事儿涉及到隐私,怀念给了商景泽和段淮岸一个略带歉意的眼神,而后拿着手机匆匆离开教室。出了教室门,她松了一口气。
周五的教学楼分外安静,四周无人,怀念站在走廊尽头,把林疏月和她说的话,原封不动地转述给了迟径庭。
转述完毕,迟径庭没忍住,又骂了句脏话。
“我操。”
“这女的挺带劲啊。”
“……”
怀念捉摸不清迟径庭的态度,好像是反对,但“带劲”,好像是在夸林疏月。
“所以你,打算等她吗?”
“当然不。”迟径庭哼笑了声,“让我等她分手?这不就是备胎的意思吗,我身边又不缺女的,我长得帅人又幽默还有钱,至于上赶着当人备胎吗?”
怀
念:“也是。-
教室里,怀念离开后,段淮岸也欲离开。
走之前,他瞥见她落在课桌上的书包,伸手拿过。
手刚碰到书包,蓦地,多了只手掐住他的手腕。
段淮岸眼梢稍抬,对上商景泽清爽干净的脸。
商景泽笑:“方便回答一个问题吗?
段淮岸:“不方便。
商景泽笑容僵住。
段淮岸示意他:“松手。
语气很淡,却极具压迫感。
商景泽身体先于大脑行动,手心失了力度,缓慢松开。
段淮岸抽回手,拎着怀念的书包往外走,走了没几步,又被商景泽叫住。他眉眼带天然的冷感,此刻眼尾曳出凌厉寒意,语气不善:“还有事?
“你和怀念,到底是什么关系?商景泽盯着段淮岸手里的女款书包,面前的人,倘若换成迟径庭,商景泽不会产生任何遐想,毕竟迟径庭是圈内出名的浪荡公子哥。
但这是段淮岸。
有过女朋友,身边更没有女性朋友。
与生俱来的高高在上,从肢体到眼神,都散发着一股傲慢。却因他寡言少语的性格,让人觉得他就是应该这般高姿态的,他这样的人,生来就应该被人仰望。
因此,热于助人,善良,好心,这种词是不可能出现在他身上的。
段淮岸更不可能帮一个,仅仅是同桌的女生,拎她的包。
商景泽深吸一口气,盯着段淮岸,一字一句地问:“怀念是你的女朋友?
段淮岸的脸半逆着光,眼神淡然,拉直的唇线透着凌厉的嚣张。
“不是我女朋友,难道是你女朋友?
停顿一秒。
“都说了懒得炫耀。
“……
说完,段淮岸转身走出教室,视线回笼的一刹,他似乎在教室门旁捕捉到一个熟悉的身影。
一眨眼的功夫。
跑没影了。-
怀念匆忙无措地跑走了。
快到宿舍的时候,她才意识到自己手里还拿着段淮岸的手机。
而她把书包落在教室了。
怀念纠结着要不要回去拿书包,手里的手机震了两下。
是陌生号码
发来的消息,怀念没有点开,然而手机屏幕自动显示出消息的内容。
第一条消息。
【跑那么快干什么?】
接踵而至第二条。
【我现在有事,晚上把书包送你宿舍去。】
冬天的太阳没有一丝温度,周遭冰雪消融,迎面而来的寒风带着渗入骨髓的冷。怀念没有回段淮岸发来的消息,也不知道他从哪儿这么快就借来一部手机。
她现在很乱。
满脑子都是段淮岸的那句,
——“不是我女朋友,难道是你女朋友?”
可他们根本不是男女朋友的关系啊。
他们才没有在交往。
怀念吐了口气,面前浮现一团白茫茫的雾气。
她像是被困进迷雾里,眼前有层出不穷的迷障。
好难。
她拖着疲惫的身体,回到宿舍,门打开,室内热融融的暖气扑面而来。
随之而来的,是三张床的床帘齐刷刷地被拉开,露出三张如出一辙的八卦脸。
“商景泽送你回宿舍的吗?”
“你俩到底什么个情况?”
“看样子情况不咋滴,如果你对他感兴趣,你俩现在应该在外面甜蜜约会,而不是你独自一人寂寞孤独地回到宿舍。”
怀念有点儿茫然,一句句追问声里,她大脑跟生锈了似的,缓慢运转。
而后,她张了张嘴。
“阿嚏——”
打了个大大的喷嚏。
“……”
“……”
气氛滞了一瞬。
怀念似是终于回过神来:“谁?商景泽?”
“……”
“我和他没情况。”
怀念脱掉身上的外套,爬回床上,语气温吞地说:“我好累,我想睡一觉。”
三人对视了眼,直觉她有异样,但是没多问,异口同声道:“我们会安静的,你睡吧。”
怀念原以为自己睡不着,结果几乎沾床就睡。
这一觉睡的天昏地暗,直到晚上六点半,她才醒。
醒来的时候宿舍空荡荡的。
她头晕沉沉地,鼻子也有些堵,她倒了杯热水,边喝水边垂眼解锁手机。
宿舍群消息半
小时前有更新内容。
——【性感寡妇在线裸.聊】
六点的时候,景悦发了条消息:【我先回家了嗷宝贝们,我妹妹今天过生日,我得回去给小祖宗庆祝生日。你们三个在宿舍要好好的。】
许芙紧跟其后:【我和男朋友出去玩了,今晚不回宿舍,你们两个在宿舍要好好的。】
然后是朱雨彤:【我去师大找我闺蜜玩了,今晚也不回来。你……怀念你一个人在宿舍要好好的,记得锁门哈。】
“……
怀念回了个【收到】,继而便将手机搁置一旁。
桌上还有一只手机,怀念盯着那只手机看了几秒,思索着要不要给段淮岸发消息,让他别来宿舍找他。转念一想,他不来,自己去找他,势必得过夜。索性作罢。
等他到宿舍楼下后,找个阴暗的没人看的到的地方和他以物换物算了。
这天冷的,宿舍楼下已经没有恩爱缠绵的小情侣了。
也不知道段淮岸什么时候过来。
等他过来的时间里,怀念吃了两片吐司,冲泡了一袋感冒灵颗粒。喝完之后身体还是不太舒服,脑袋昏沉。
她记得许芙有体温计,于是发消息给许芙。
许芙估计在忙,迟迟没回复。
怀念正纠结要不要去买退烧药的时候,手机响了。
是段淮岸的手机。
未知号码。
怀念想起今天段淮岸也是拿未知号码发来的消息,于是按下接通按钮。
电话接通的第一时间,她并没有说话,但是喉咙发痒,没忍住。
“——阿嚏。
“感冒了?听筒里传来段淮岸的声音,伴随猎猎风声,沾染几分金属质地的低沉质感。
“好像是。怀念鼻音很重。
“你下来,我带你去医院。
最近的医院离学校有五公里,怀念闲折腾,不想去。
她边往身上套衣服,边说:“我刚喝了一袋感冒灵颗粒,待会儿睡一觉估计就好了。没必要去医院。
都已经重感冒到这份上了,怀念还不忘悉心叮嘱段淮岸:“你别像上次一样站在宿舍大门。
段淮岸:“上次我没站在你宿舍大门口,我站在马路对面。
怀念把门关上,瓮声瓮气道:“那你这次别站马路对面了。
段淮岸答应得很干脆:“行。
怀念一眼拆穿他:“我不想在宿舍大门口见到你。
段淮岸笑了:“宝宝,你生病了,脑子好像更好使了。
……
怀念到了宿舍大门,没看见段淮岸的身影。
“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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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顺着声音望去。
离她七八米的地方,停了辆黑色的车,段淮岸从车里下来。他手里拿着条围巾,走到怀念面前后,作势要帮她系围巾。怀念被吓得一个激灵,连忙往后退了两步。
段淮岸的眼唰地冷了下来,语气很重,像是压着火:“躲什么?
怀念:“……在外面。
段淮岸说:“周围哪儿有人?
怀念左右瞟,兴许是天太冷了,夜里又下起了雪,大家都在室内待着,目光所及之处,没有任何人影。
段淮岸迈了两步,给她系围巾的动作强势霸道。
深灰色的围巾一圈又一圈地系好,之后,他没有收回手,而是用手背贴了贴怀念的额头。
寒风掠过,他的手并没有想象中的冰凉,反倒是温热的,被他触碰的那几秒,怀念脑海里突然萌生出一股贪恋的情绪。
“好像发烧了。段淮岸神色凝重,“你拿体温计量过没?
怀念摇头。
“宿舍除了感冒灵颗粒,还有别的药吗?
怀念还是摇头。
“……
段淮岸没再说话了,垂眸盯着她好几秒,眼里没什么温度,也没什么情绪。
莫名地,怀念垂下头,像是做错事的人,不敢吱声。
风声呼啸,同时带来他凉飕飕的嗓音:“一句话,是你自己主动上车跟我去医院,还是我把你扛上车,带你去医院。
怀念半张脸被围巾裹着,露出来的一双眼雾蒙蒙的,表情茫然又委屈。
“这不是多选题。
“本来就没打算让你做选择。段淮岸轻嗤了声。
说完话后,下一秒,他牵起怀念的手,往车停的方向走去。
怀念亦步亦趋地跟着他,走了没几步,她闷着嗓喊他:“段淮岸。
“
你走慢一点。”
“我头晕。”
段淮岸回头看了她一眼,轻轻蹙起眉,脚步和语气一同放缓:“知道了。”
上车后,怀念整个人缩在副驾驶上,阖着眼,面色苍白。
段淮岸再度用手背碰了碰她的额头——出奇的烫。收回手,没有任何迟疑,他转动方向盘,驱车前往离学校最近的医院。
到医院后,怀念被段淮岸半搂在怀里,她面颊是毫无血色的白,鬓发处隐约冒冷汗,整个人显露出一丝易碎感。
医生给怀念简单的做了个检查。
检查结果。
三十九度七,高烧。
之后,护士领着怀念和段淮岸去输液大厅输液。
怀念左手手背扎针输液,右手连同人被段淮岸带入怀里。她脸颊贴在他胸口,长睫低垂,遮住那双灵动漂亮的眼。没一会儿,就睡了过去。
输液厅没什么人,过于安静的环境里,段淮岸无所事事,双眼放空,似是在走神。
恍惚间,他想起今天和商景泽的对话。
——“不是我女朋友,难道是你女朋友?”
女朋友。
男女朋友。
男朋友。
男朋友——
让段淮岸想起,那年成人礼后,他和怀念在教室里的对话。
他藏在平静与疏离之下的小心翼翼的试探,试探地问她:“你喜欢什么样的男生?”
安静了约有半分钟。
黄昏照的她双颊浮起斑斓红晕,似在她脸上抹了天然的胭脂,漂亮一词在她的脸上被具象化。她语速飞快地说:“我喜欢温柔的、对我好的、有耐心的,吵架了之后会主动来哄我的男生。”
之后,她直直地盯着他,像是为了证明什么。
她强调的口吻,说:“我不喜欢话少的男生。”
他扯了扯嘴角:“要求还挺多。”
下一刻,廊道里有人喊她,她仓促应着,“来了来了。”
然后,便从段淮岸的视野里消失了,也从他的世界里,消失了。
段淮岸盯着她方才站着的位置,面无表情的脸,嘴角弯起的弧度,是浓浓的自嘲,“我和你理想男友的标准,真是差了十万八千里。”
窗外的晚霞随时间流散,夜幕漆黑,无风无月的暗夜。
画面像是一触即破的虚幻。
他眼睫渐渐地垂了下来,整个人颓废的,像只丧家之犬。
却还苟延残喘着,声音里似有了颤音,语速很慢,像是一个字一个字从喉咙里挤出来的,他说:“我改了的话,你可以试着,喜欢我吗?”
作者有话要说
按照惯例,明天不更,后天晚上八点我们再见!以后的更新还是每晚八点。
明天不更,就这样,评论区我给大家发红包,大家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算了。
爱你们,啾咪。
第 19 章 “神魂颠倒。”
第19章“神魂颠倒。”
19.
吊瓶里的液体一滴一滴缓慢坠落。
时间流动的速度仿佛也随之变得缓慢。
医院输液大厅的椅子是单薄的塑料椅,不宜睡觉。
怀念只浅浅地睡了一小会儿,弯着的颈线紧贴着质地优良的羊毛毛衣,药效发挥作用,她沉钝的大脑变得轻盈稍许,思考的速度变快。
她想起,是段淮岸带她到医院来的。
她现在也是靠在段淮岸的怀里。
于是她一仰头,入目的便是段淮岸冷削的下颌线。
视线往上移,是他心不在焉的脸。
怀里陡然一空,段淮岸回过神,涣散的瞳仁很快凝聚,怀念出现在他眼里。
“醒了?”
“嗯。”怀念轻声应,她坐姿回正,没再紧贴他。
莫名无言,气氛突然有些凝固。
怀念低头,没有输液的右手,有一搭没一搭地绕着衣服拉链玩儿。
她眼皮耷拉着,埋在围巾底下的嘴,唇齿翕动:“为什么?”
猝不及防的一句为什么。
段淮岸像是知道她问的是什么,神色没太惊讶,语气淡淡:“那你呢,明明听到了,为什么要跑?”
“……”怀念停顿了一会儿,说,“我们没有在谈恋爱。”
他们谁都没看谁。
段淮岸目光沉敛着看向前方,滚了滚喉结:“又要说那个词了吗?”
怀念不明所以:“哪个?”
“强迫。”段淮岸呼吸声加重,漠然地重复一遍,“又要说,是我强迫你的吗?”
怀念眨眼的动作停下,她睖睁着眼,直到双眼干涩。
她缠绕着拉链的手也滞缓下来,最后,无力地放在双膝上。
滞闷的对话间,吊瓶的液体所剩无几。
恰好护士过来替另一位病人换吊瓶,见到怀念身边挂着的吊瓶空了,于是走过来,帮她拔下手背里的输液针。
护士说:“好了,可以回家了,然后医生配的药记得吃,要还有不舒服的,记得提早就医。”
怀念吸了吸鼻子,轻声道谢:“谢谢。”
她起身,双手放进口袋里
低头走出输液大厅。
段淮岸比她走得还要快在她前面走着脚下生风。他们两个像是匆匆来医院看病就医的人毫无瓜葛。
输液厅是在二楼一个转身的工夫怀念就遗失了段淮岸的身影。
她揉了揉眼。
又。生气了啊。
就这么把她扔在医院了吗?
就这么把一个病人抛下了吗?
他们根本就不是在谈恋爱啊。
哪有男朋友会撇下生病的女朋友的?
怀念向来情绪平静善于自我安慰走到急诊大门的时候已经把段淮岸抛之脑后思索着是打车回去还是坐地铁回去。
也不知道现在几点她从口袋里掏出手机。
屏幕点亮。
锁屏照片是一张公交车站的照片。
怀念愣了愣。
这是段淮岸的手机。
眼前突然停下一辆车。
副驾驶车窗降下。
露出段淮岸眉目冷淡的脸“上来。”
怀念站在原地安静地看着他。
段淮岸没再说话快速解开安全带开门下车大阔步走到怀念面前。而后二话不说握住怀念的手腕单手打开车门把她拽进车里。
系安全带关车门全程不说话。
一看就知道闷着一股劲儿狠劲儿。
这家医院近几年扩建了
驶过露天停车场放眼望去都是空车位。
段淮岸转动方向盘猛踩油门再猛踩刹车车子停进露天停车场的空位里。
一个急刹。
惯性所致怀念猛地往前扑。
“段淮岸你——”
耳边响起“咔哒”一声勒住她胸骨的安全带被解开。
怀念顺势收声紧接着承载脊背重量的副驾驶座椅缓缓往下倾。
怀念皱眉:“你要干什么?”
话音落下眼前陡然暗了下来。
段淮岸越过驾驶座椅之间的中控双腿桎梏住怀念抵抗的膝盖他整个人欺身压了过来。宽敞的座椅空间因为他的
存在而显得逼仄,间或有车路过,车灯扫荡过来,光线入侵他眼底,被他吞没。
车外是凛冽寒冬,冷风狂吹,落雪飞扬。
车内掀起一阵闷热的窒息感。
怀念毫无血色的脸此刻颊畔泛着生理性的红,整个人处于不安的无措状态。
“你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就好了,为什么要过来?她深吸气,“你到底要干什么?
“干你。他轻飘飘的二字砸落,身体再度往前倾,压得她喘过不气来。
怀念被迫对上他覆着浓烈情欲的眼,眼很暗,翻涌着暴烈的占有欲。
听到段淮岸的话,她害怕,又惶恐。
冷不防,段淮岸拉住她反抗的手,他强迫着她的手心圈住强悍的滚烫。
“我他吗要是强迫你,现在就得让你给我解决,明白吗?段淮岸神色里满是戾气,他平日不爱说话,面对怀念的时候话格外的多,可是他总归是哄着她的,每句话里都会掺些甜言蜜语。
怀念以为他这种矜贵清冷的大少爷,这辈子都不可能说脏话。
但她错了,他是会说脏话的。
“强迫。他扯了扯嘴角,“我要是强迫你,你现在就得让我身寸出来,不管是手,嘴巴,月匈,都得让我爽,懂吗?
“……
晦暗的车厢内。
怀念无声地落下两行泪。
段淮岸静了静,而后,松开手,回到驾驶座。
他找到车里的纸巾,抽了两张给她擦脸,怀念想躲开,被他掐着下颌。漂亮的脸蛋很倔,泪痕斑驳,因为讨厌他,所以双眼紧闭。
“怀念,他很少连名带姓地叫她的名字,嗓音喑哑,“该难过的是我才对吧。
“你有什么好难过的?怀念哽咽着,终于舍得睁眼瞪他,眼泪浸红了眼,顺着眼角滑落。
“我们是在谈恋爱啊宝宝。段淮岸替她擦拭眼泪的动作很轻很温柔,他说,“你说我们没有在谈恋爱的时候,我也很难过。
“我的难过没比你少。
怀念还是哭,一声不吭。-
两个人情绪都不太好,车厢内鸦雀无声。
前方路口有个地铁站,怀念嗓音里夹杂着明显哭腔:“你把我放地铁口,我自己坐地铁回去
。
段淮岸把着方向盘的手松了紧、紧了又松,他语气毫不客气:“已经连和我住在一个屋檐下都难以忍受了吗?
“我没有。怀念忍不住,一瞬抬高声音,沉默了瞬,又小声道,“你总得给我时间消化一下。
“在我那儿不能消化?
“嗯。
段淮岸也嗯了声,语调平和,“我看你脾气比我大。
“……怀念眉眼一耷,不说话了。
正这时,怀念口袋里的手机响了起来,她掏出来一看,是段淮岸的手机在响。
来电人是迟径庭。
怀念把手机递给他:“迟径庭找你。
红灯漫长,段淮岸拿起手机,贴在耳边。
静谧的车厢里,手机听筒声音开至最大,因此电话一接通,手机那头喧嚣嘈杂的音浪声入侵二人的耳蜗。很吵很闹,段淮岸皱着眉,把声量调小了好几格。
对方似乎也察觉到自己这边动静太大,“等会儿,我找个安静的地方和你说话。
段淮岸没什么耐心:“快点。
之后,怀念就听不见迟径庭的声音了。
她只能听到段淮岸敷衍的回应。
“嗯。
“谁?
“有印象。
她似乎感觉到段淮岸往自己这里看了一眼,但她情绪不佳,不想看他。
“待会来。
电话挂断的同时,红灯变为绿灯。
段淮岸说:“我送你回宿舍。
怀念抿了抿唇,别扭地挤出一句:“谢谢。
换来他意味不明的一声嗤笑:“不客气。
回到宿舍已经是十点半了,还有半小时就到门禁时间。
宿舍区灯火通明,怀念拿起后座的书包,下车前还是心软地叮嘱他一句:“回去的路上,开车小心。
段淮岸没回话,只轻扯了下嘴角。
待二楼她所在的宿舍亮起灯,他才驱车离开。
怀念回到宿舍,有气无力地趴在桌上,趴了好一会儿,暖气烘的她周身暖和到热的地步,于是她脱去身上的外套。手指碰到颈间的围巾,她顿了顿。
怎么忘了把他的围巾还给他了?
一个人待在宿舍
隔天她是被手机消息提示声给吵醒的。
生病的缘故她格外嗜睡醒来是十点多了。
她眼梢稍扯开一道缝微眯着看消息。
是宿舍群里的消息。
许芙@怀念。
许芙:【念念这什么情况?】
紧接着她发了个视频。
视频封面黑漆漆的四面八方有射灯闪烁一眼能辨别出是酒吧。
怀念茫然困惑地点开视频。
视频显示着酒吧的卡座大理石台面上摆满了密密麻麻的酒杯。
座椅里坐着几个男生被簇拥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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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中央的男生怀念认得是商景泽。
商景泽穿着件黑色衬衫衬衫纽扣解开两颗露出有着明显训练痕迹的胸肌。他闷头喝酒一杯接着一杯衬衫、胸口处都被酒精打湿。他长相是清爽干净的类型此刻却浑身上下散发着颓靡。
他身边的男生拍拍商景泽的肩安慰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咱没必要为了一个女人这么闷闷不乐。”
商景泽一把拍开男生的手:“你懂什么。”
“我怎么就不懂了?我谈过的恋爱比你多老子情场浪子。”
“……”
商景泽没再搭理他接着喝酒。
身边有人问:“他到底咋了?”
有人笑着:“追一女的追了两年没追到不说人姑娘居然还有个男朋友。”
“那姑娘刚有的男朋友啊?”
“哪儿能啊老早就有男朋友了。”
“啊?那商三少爷才知道啊?这姑娘不地道有男朋友不说还吊着咱商三少爷两年这不是耍人玩儿吗?”
视频到这里戛然而止。
然而视频里的对话传达的信息足够的多也足够的震撼。
商景泽追怀念追的轰轰烈烈整个南大的学生都知道。
许芙:【什么男朋友啊念念?】
景悦:【我有点懵商景泽除了追你还有在追别人吗?】
景悦:【念念你说话啊!】
朱雨彤:【我们可以接受你谈了个神秘男友且没告诉我们但是他们胡说八道什么?你又没钓着商景泽
,你明明白白拒绝了他多少次,是他自己死缠烂打穷追不舍好吗?】
怀念彻底精神,从床上坐起来。
然而群消息还在刷新。
许芙:【等一下朋友们,我现在有点懵啊。】
许芙又发了个视频。
视频仍是暗寂的,五光十色的镭射灯光耀眼。
像是接着刚才的视频继续往下放。
商景泽送至半空的酒杯,被人截停。来人吊儿郎当地笑着:“商三少爷,少喝点啊,你要是在我的地盘出事儿了,我不好和你家里交代。”
商景泽酒量不好,这会儿酒气醺天,迷迷糊糊地往一旁倒去。好在他身边的人急忙接住,没让他摔到地上。
周遭的交头接耳声淡了许多,众人态度谄媚,讨好着看向来人。
准确地说,来的是两个人。
迟径庭,以及他身边站着的段淮岸。
迟径庭作为这家酒吧的老板,自然得对客人负责。
他找了酒保,把醉醺醺的商景泽抬去休息室。而后,自若地寻了个空位坐下,身边的段淮岸也坐了下来。
“聊什么呢?”
“哎,聊咱商三少爷的悲催情史呢。”那人只觉得迟径庭是来看热闹的,周围一圈坐着的也没商景泽的挚友,都是一堆看热闹不嫌事大的狐朋狗友,全然当八卦提,“咱商三少爷追一妞追了两年了,该说不说,那妞长得是真他妈的纯,结果现在才知道,那妞有男朋友了。而且谈了好久了,这不是把咱商三少爷当猴耍吗?”
迟径庭眼尾轻抬,瞥了眼段淮岸。
妞啊妞的。
以迟径庭对段淮岸的了解程度,这位爷估计想把这人的嘴给撕烂了。
迟径庭乐,还摆出一副听八卦的模样:“有那姑娘的照片吗?”
“有啊。”那人还真有,拿出手机,三两下找到照片,邀功似的递到迟径庭面前,“怎么样,漂亮吧?就他们学校,南大的——哎,段淮岸也是南大的,你应该听说过吧?商三少爷一直追这女的。”
迟径庭憋着笑,憋得双肩都在抖。
“听过。”段淮岸自顾自地倒了杯酒,眼里没什么温度地瞥了方才问他话的人一眼,“她叫怀念。”
不是什么妞不妞的。
“长得确实漂亮。”那人盯着手机屏幕里的照片,感慨。
“是挺漂亮。”段淮岸的脸浸在暗光下,面无表情的脸平添几分冷寂,额发低垂,在眼睫处覆下一层浅浅的暗影,眼底情绪难辨,但他唇角忽地弯出笑来,慢悠悠地说,“我女朋友,当然漂亮。”
周围人愣住。
四周的音浪声好像也停了下来。
段淮岸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随后,他冷眸睨向卡座所有的人,像是知道有人在录像,他的目光最后定格在摄像头上。
举着摄像头的人似乎手抖了下,画面很明显的颤抖。
段淮岸对着镜头挑了挑眉,光线绚烂,不远处舞台暂停的音乐,在此刻骤然作响,他的声音随着起伏的音浪,毫无征兆地灌进人的耳蜗里,入侵听觉系统,
——“要不然,我也不会被她迷得神魂颠倒。”
作者有话要说
我!来!啦!
第 20 章 “觉得冒昧就别问...
第20章“觉得冒昧就别问
20.
视频放至结尾,宿舍传来钥匙转动声。
怀念面朝着宿舍大门而坐,顺着望去,就看见了开门进来的许芙。
许芙手里拎着大包小包的东西,也没顾着放,第一时间跑到怀念的床边。学校宿舍是上床下桌的设计,许芙仰头望着怀念:“你看过视频了没?到底什么情况?你什么时候有男朋友了,而且男朋友还是段淮岸?”
问句一个接一个,怀念反问她:“我要先回答哪一个?”
许芙愣了愣,随后没忍住笑了:“要不你先下床洗漱?”
怀念点点头,放下手机,下床洗漱。
洗漱完,整个人清醒许多,她回到位置上,吃着许芙带回来的菠萝包,脑子快速运转,冒出的第一个问题是:“这俩视频,你是从哪儿找来的?”
“拍这视频的,是我男朋友一朋友。”许芙像是猜到了她心里的担忧,宽慰道,“放心好了,这视频也就是他们圈子里的人看看,大家都顾忌着段淮岸,没敢外传。”
“……哦。”怀念嘴唇动了动,默了会儿,像是在思考,又像是单纯地沉默,双眼放空。
见她这幅模样,许芙心里暗自叹气,“你要是不想说,就不说。”
怀念:“不是,我就是有点儿,难以启齿。”
许芙:“什么难以启齿?”
怀念侧头看她,咬牙,下定了决心般,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我就是你们口中的,把段淮岸迷得不要不要的狐狸精。”
“……”许芙一愣,“你怎么还记得这件事?大家开玩笑说的。”
“我觉得你们说的还挺合理的。”怀念诚恳评价,但又费解,“我长得哪儿像狐狸精了?”
许芙笑,毫无正行地揶揄她:“你把脸遮住,你的身材确实很狐狸精嘛。”
怀念板下脸,“不想和你聊天了,你讲话太色.情了。”
许芙义正言辞:“分明是你自己的身材太色.情,我只是说真话而已。就刚刚我回宿舍的时候,你穿着睡衣的样子,都好性感。”
真不怪许芙这么说。
因为怀念的身材和她的脸完全不是一个类型的。
平
日里穿衣服看不出来回到宿舍洗完澡换上睡衣身材就显山露水了。尤其是夏天的睡衣单薄清凉将怀念前凸后翘的身材完美彰显出来。又因为她过于白皙的皮肤更衬得火辣的身材风情万种举手投足间自带蛊惑气息。
“说你是狐狸精其实也不为过。”许芙似是想到了什么好奇问她“段淮岸谈恋爱是什么样的?也是顶着张冷冰冰的臭脸和你相处吗?”
“……”
“不是我说他看着是帅但是给人的感觉就是很不好相处。”
“嗯”怀念认同道“他确实很不好相处。”
“……”
“谈恋爱也不好相处吗?”
“嗯他脾气好差的。”怀念弯唇。
许芙笑了:“可我看他挺喜欢你的。”
怀念下意识反驳:“哪有。”
许芙:“视频里呀他说——被你迷得神魂颠倒。”
“……”
虽然段淮岸时常说些不着调的甜言蜜语但怀念总觉得他是为了哄骗她上床才这么说的。有时候为了满足他的恶趣味肉麻话会更多。
可是那都是私下的身边有别人在场的时候段淮岸是那种敷衍都懒得敷衍的人话少的可怜。
然而视频里的段淮岸
和平时完全像是两个人。
话好多。
而且。
“被迷得神魂颠倒。”
怀念怀疑自己耳朵出了问题。
分明是段淮岸说的话到头来铺天盖地的羞窘席向怀念。
“……”
沉默片刻。
怀念斟酌了下言语老实交代:“其实我也是昨天才知道我和他居然是在谈恋爱。我以前一直觉得我俩就是、就是……”话头停住。
她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也是这时她反问自己。
她以前和段淮岸到底是什么关系?
恰在这时二人的手机同时叮咚作响。
怀念心不在焉地拿起手机是宿舍群聊。
朱雨彤:【哦买噶论坛里那个帖子不见了。】
许芙:【哪个帖子?】
朱雨彤:【商景泽
和怀念的那个帖子。】
怀念放下手机和许芙对视一眼。
许芙:“你男朋友干的?”
怀念心情复杂:“我不知道。”
许芙:“要不问问你男朋友?”
怀念下意识打开手机给段淮岸发消息。刚解锁手机屏幕她缓缓抬起头“怎么你一口一个‘你男朋友’喊得这么顺口?”
“段淮岸不是你男朋友吗?”
“……”怀念欲言又止过了一会儿才吞吞吐吐地说“好吧他是我……”喉咙像是被什么东西卡住她很艰难地吐出那三个字“男朋友。”
怀念没想到事情一桩接一桩跟噼里啪啦的惊雷似的把她劈的晕头转向。
怀念是真的头晕她觉得可能是自己还在生病。
“阿嚏——”
身体立马做出反应打了个喷嚏。
怀念拆开桌上的感冒药就着温水咽下药之后才打开和段淮岸的聊天框。
她慢吞吞地打字:【学校论坛的帖子】打到一半又被她逐字删去。
想了想她问他:【你昨晚送我回学校后去哪里了?】
她还记得昨晚他开车回学校路的路上接了个电话。
迟径庭给他打电话估计就是喊他去酒吧的。
迟径庭是很典型的富二代吃喝玩乐样样俱全。然而他并不属于游手好闲那派高中毕业就各种投资、创业期间虽然经历许多失败但是成功的不在少数。类似于他开的这家酒吧如今俨然是南城最知名的酒吧之一。
消息发出去段淮岸没有秒回。
怀念盯着聊天界面渐渐出神。
或许是因为今天看到的视频或许是因为许芙问她的那句——段淮岸谈恋爱是什么样的?
怀念想到了高中时候的一件事。
高三的时候课表里除了主课以外剩余的唯一的副课就是体育课了。
每周两次体育课还时常被各任课老师抢走。高一高二的时候老师们抢课还找各种借口什么体育老师身体不舒服、体育老师出差了
那次是十二月中旬。
难得没有老师抢课,可以安心上一次体育课。
高三的体育课就是自由活动,又因为室外暴雪,所有人都待在室内体育馆。
男生们在打球,女生们聚在一起聊天。
然后,迟径庭忽然跑过来,给怀念塞了张校卡:“你帮我们去买几瓶水呗,怀念同学。”
那个时候,迟径庭和怀念已经挺熟的了。
怀念并没觉得这个举动多无理,同学之间互帮互助。而且平心而论,迟径庭对怀念挺好的。
怀念接过迟径庭递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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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校卡,校卡分正反面,正面印着持卡学生的名字,照片,班级。
“具体要几瓶水啊?”
“看你拎得动几瓶吧,但最少十瓶。”
“好。”
“哎,别只买水,买点儿饮料啥的。”
“……好。”
“别忘了给你自己买点喝的。”迟径庭强调,再强调,“你要是不给自己买东西喝,我死不瞑目。”
“……”
学校超市离体育馆有一段距离,外面太冷,怀念没让关系好的同学陪她。
她独自过去,随便挑了些能量饮料和水放进购物袋里,继而响起迟径庭最后那句话,失笑,于是又给自己拿了杯酸奶。等到结账刷卡的时候,她才看清校园卡的正面。
少年五官精致,却没什么表情。
……是段淮岸的校园卡。
结完账,怀念拎着一袋饮料回体育馆。
体育馆里暖气开得很足,在场馆里跑来跑去打球的少年们一个个都脱下臃肿土气的校服外套,露出里面自己的衣服。
体育馆只有一个球场,同时上体育课的班级有好几个,因此,上场打球的人数有限。
怀念到的时候,迟径庭那一帮子人正好下场休息。
见到怀念,迟径庭嫌弃地推开身边的人,给怀念腾了个空位出来,特热情地招呼着怀念:“来来来,怀念同学,坐这儿,坐这儿。”
怀念招架不住,只得坐下来。
坐下之后,她才发现,自己对面——篮球架下的底座,段淮岸坐在那儿。他穿着件黑色无帽卫衣,双手搁在膝盖上,有种独属于少年的意气风发,扑面而来。
怀念敛眸
将购物袋递给迟径庭。
迟径庭问她:“你给自己买了吧?”
“买了的。”怀念说“那杯酸奶……”
迟径庭给她拿酸奶紧接着便把其余的饮料分给同学们。
怀念其实想走却被迟径庭留住:“别急着走啊都是同学聊会儿天呗。”
“……”
但其实也没有她说话的份
她百无聊赖地喝着酸奶忽然听到有人痛斥段淮岸:“段淮岸你刚打球下手太狠了点吧就不能对我温柔点?给我喂个球?”
周围的人都笑了尤其是迟径庭爆笑如雷:“想啥呢段淮岸对你温柔?你又不是他女朋友他凭什么对你温柔。我哥们这辈子和‘温柔’这词没关系。”
那人不服:“我就不信他谈恋爱还是这副不搭理人的死样子。”
迟径庭摸摸下巴不无赞同地看向段淮岸然后发出灵魂质问:“哥们我冒昧问个问题。”
段淮岸:“觉得冒昧就别问。”
“……”
“……”
周围又是一阵爆笑。
怀念也没忍住低头弯着唇。
迟径庭也笑了自顾自地接着问:“你要是谈恋爱会变得温柔吗?”
笑声止住周围的人好像都在等他的回答。
远处运球声砰砰作响怀念抬头和身边的人一样看着段淮岸。
段淮岸的目光似有若无地滑过怀念的脸只一瞬便移开。
他往后扬了扬颈运动完的脸浮着薄薄的汗看上去尤为冷倦又有几分不屑。
“不会。我凭什么为了另一个人改变我自己?”
作者有话要说
段淮岸又名打脸哥生性多疑擅长打自己脸(不是
-
前天请假我的妈呀好多评论你们怎么回事?暗示我……不好吧……
第 21 章 “肉麻话。”
第21章“肉麻话。”
21.
“不会”二字一出,大家皆是一副失望模样。
然而段淮岸的后半句话,令大家沉思了。
为了迎合另一个人的喜好,改变自己?
听上去好像,挺蠢的。
怀念往嘴里喂酸奶的动作也滞了滞,她挺赞同段淮岸的说法的。
然而迟径庭提出异议:“搞笑吧大哥?你想想,你对你女朋友和对我的态度一样,那你谈什么女朋友?你和我谈恋爱得了。”
“……”
怀念突然又觉得,迟径庭说的也有道理。
像是争不出结果的辩论题。
两边都占理,两边又都有漏洞。
很快,篮球场里的人喊他们,那帮人打完,轮到他们接着打了。
见他们要回球场,怀念起身也要走,冷不防怀里多了件衣服。宽厚的男款冬装校服,压在怀念的怀里,挺沉。
怀念抬眼,正对上迟径庭玩世不恭的脸,他嬉皮笑脸的:“帮忙拿下衣服啊,怀念同学。”
“……”怀念无奈,却也无法拒绝,她并不擅长拒绝,“好吧。”
迟径庭转头,瞥见段淮岸正躬身把掉落在地的衣服捡起,拍落沾染上的灰尘,像是他才是拿衣服的那个,积极主动道:“段淮岸,要不你也让怀念帮你拿一下衣服?”
听到这话,段淮岸侧眸望了过来,发觉怀念怀里抱着的男款校服,他眉间一皱。
迟径庭粗神经地接着说:“同学之间,互帮互助一下嘛,你说对吧,怀念同学?”
不等怀念回应,段淮岸三两步走到怀念面前。
他伸手,轻松扯走怀念怀里的衣服。
然后,把迟径庭的衣服,连同自己的衣服,扔进球场边上的空位上。
“你没长手?要别人帮你拿衣服。”
“……”迟径庭笑的讪讪,秒认怂,“我的问题,我不应该麻烦怀念的。”
路过怀念的时候,段淮岸脚步一停,他扫了怀念一眼,沉默几秒,还是没忍住:“你和他什么关系,帮他拿衣服?”
怀念格外茫然,想反问他,同学不能帮同学拿衣服吗?
然而段淮岸并没给
她说话的机会,他说完,便转身进球场打球了。
怀念慢吞吞地回到自己之前的位置上,身边的朋友见她回来,朝她挤眉弄眼:“你和迟径庭是不是在谈恋爱?”
怀念:“没有啊。”
“可你给他送水哎。”
“买水的钱是段淮岸出的。”
“那你还帮迟径庭拿衣服。”
“……”
他们学校管得严,饶是迟径庭这种满肚子花花肠子的人,顶着头金发招摇过市,整个高中时期都没有谈恋爱。怀念没见过谈恋爱的人是什么样的,也不知道谈恋爱的小情侣会做些什么只有他们心知肚明的暧昧小事。
怀念坐在位置上,思绪翻涌,好半晌终于明白段淮岸那句话里的深意。
——你又不是他女朋友,为什么帮他拿衣服?-
其实仔细想想,段淮岸的占有欲,在高中时期就可见一斑。
当时怀念和段淮岸之间,还没她和迟径庭的关系好。
所以。
该不会。
段淮岸那个时候就喜欢她了吧?
可她压根没感觉。
他对她的态度和对其他同学的态度,是如出一辙的冷淡。
他说过不会为了别人改变自己,那现在这个喜欢叫她“宝宝”的段淮岸是谁?
怀念越想脑子越乱,她惆怅地叹了口气。
许芙笑:“怎么心事重重的?”
怀念懒懒抬眼,忽然想到什么,问她:“阿芙,你为什么喜欢你男朋友啊?”
许芙没有一点迟疑,答:“他有六块腹肌,而且鼻梁很高。”
怀念:“鼻梁很高?”
“那个很大的意思。”许芙摸摸怀念的后脑勺,同情的眼神看向怀念,随即悉心叮嘱,“以后吃席,你去小孩那桌。”
“……”
“不过你怎么突然问这个问题?”许芙说,“我看段淮岸的鼻梁也挺高的。”
“……”怀念头皮发麻,实在不想和她聊十八禁的东西。恰好在这个时候,她手机响起来点音乐,怀念如抓到救命稻草般拿起手机,看清来电人的名字后,她有种进退两难的局促。
是段淮岸打来的电话。
手机音乐声持续作响。
许芙疑惑地
看向怀念:“怎么不接电话?”
怀念略显别扭,拿着手机出了宿舍:“我去外面接。”
身后,传来许芙故意的打趣声:“和男朋友打电话还要背着我?怀念你好小气,有什么肉麻话是我听不得的?”
怀念没多言,飞快地关上宿舍大门。
宿舍二楼有个宽敞的平台,可以供低楼层的学生晒东西。
怀念停在平台进出的门边,接起了段淮岸的电话。
电话接通,段淮岸的第一句话是:“身体好些了吗?”
怀念:“好多了。”
身体像是故意和她对着干,等她说完的下一刻,怀念嗓子发痒,猝不及防地打了个喷嚏。
“阿嚏——”
她急忙补救:“我起床的时候用体温计量过体温了,正常体温,现在应该就是还有点儿小感冒。”
“嗯。”段淮岸说,“我这边还有事,等忙完再来找你。”
说完,电话挂断。
怀念眨了下眼,盯着十秒的通话记录,有些费解。
外面的风顺着门缝灌入室内,怀念被冷风吹得打颤,拿着被挂断的手机急忙回到宿舍。
见她回来,许芙惊讶:“你俩打电话这么快的吗?”
怀念:“他好像挺忙的。”
“所以他有和你说论坛的事吗?”
“没有。”
“……”许芙无语,“那你俩这通电话都聊了什么?”
“他问我身体怎么样了。”怀念老实交代。
“没了?”
“没了。”
“没有‘宝宝身体怎么样’这种话吗?”
对上许芙满是期待的眼神,怀念残忍说出真相:“很抱歉,没有。”
对视片刻,许芙嘴角抽了抽:“你俩这恋爱谈的,可真是没滋没味。我还以为段淮岸就看着冷冷淡淡不近人情,原来谈起恋爱来也这么无趣。”
怀念想起段淮岸平时张口闭口“宝宝”的模样,忍不住替他辩解:“他也没有那么无趣。”
许芙:“知道你爱他,别维护他了。”
“……”
怀念:?
两个人在宿舍有一搭没一搭地聊着天,很快到午饭时间,二人懒得出门,叫了外卖。
吃过外卖,怀念吃了医生配的药,可能药起作用,她有些犯困,于是又上床睡觉去了。
因为明天有早八,外出的舍友们陆续回来。
晚上八点多,宿舍的人到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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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家先前已经在宿舍群里聊过,由惊讶震撼的情绪过渡到好奇,并且进行翻旧账的环节。
景悦:“我算是知道你为什么对那些追求者不感兴趣了,感情是家里藏了个大帅逼。
朱雨彤:“所以你俩为什么不公开啊,谈地下恋会更刺激吗?
想着大家日后还要同进同出生活五年,如果现在不解释清楚,以后只会更麻烦。
怀念干脆利落,一句话绝杀:“我妈妈是段淮岸家的保姆。
话音落下,叽叽喳喳的宿舍陷入死寂中。
三人面面相觑。
与此同时,怀念的手机响了。
是段淮岸发来的消息。
言简意赅两个字:【下来。】
怀念觉得有必要给舍友们腾出时间和空间,消化这件事。她拿起挂在一旁的外套,边套衣服边说:“段淮岸在楼下,我下去一趟。-
段淮岸的车还是停在昨天停过的位置。
他人站在车外,见到怀念,他反手打开车门,示意怀念坐进车里。
怀念本想拒绝,但雪下得没完没了的,她没戴围巾,细碎的雪花飘进她脖颈里,冻得她瑟缩了下。但她没上他开车门的副驾驶,昨晚副驾驶发生的事,给她留下了阴影。
段淮岸似乎也察觉到了,扶着门把的手一顿,并没有出声制止她。
然而等怀念上车,几秒后,她发现段淮岸开了另一侧的后座车门,和她钻进后排座椅里。
怀念浑身一僵:“你……
段淮岸似是觉得她声音很轻,没听清,他陡然前倾,拉近与她之间的距离。随后,他眼帘一压一抬,淡声问:“什么?
拉近的距离,使得怀念看见他眼睑处的乌青,浸着浓浓的倦意。眼里还有红血丝,丝丝缕缕地。看上去很困很累。
怀念霎时忘了自己刚才想说什么。
她问:“你没休息好吗?
段淮岸不咸不淡地笑了声:“我能休息好吗?伺候完女朋友,又得去伺候女朋友的追求者,还得把他送回家,送
他回家的路上还得听他念叨着——‘怀念,你就不能和段淮岸分手吗?’这种话。”
怀念眨了眨眼,按理说,她应该挺同情段淮岸的,但是听他的描述,怀念止不住地笑。
段淮岸漆黑的眼定在她身上,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笑够了没?”
“你为什么送商景泽回家啊?”怀念问。
“我不太想和你聊他。”段淮岸敛眸,“更不喜欢从你嘴里听到他的名字。”
“是你先聊他的。”
“……”
怀念慢吞吞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指着宿舍群里的视频,问他:“这你看过没?”
段淮岸目光轻扫过手机屏幕,落点是屏幕上方的宿舍群名。
“性感寡妇在线裸.聊?”
他念怀念宿舍的宿舍群聊名称时,语调是一贯的无波无澜,不带一丝温度。可话落在怀念的耳里,让她有种被疯狂嘲讽的感觉。
耳边,又落下他一声轻笑,他故意曲解她的问话,慢悠悠地问:“想让我看你有多性感?”
作者有话要说
段淮岸:确实是有看过的,确实是挺性感的,但是我确实又想再看看确认一下到底性不性感。
怀念:………………?
-
今天还是有点短,我想想,下周周末双更,大家对今天的短小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好吗?好的!
看这本书的人都是很幸运的,分享后你的运气会更棒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