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到夏阿姨二十岁那年》
1. 001
“妈——”
孙瑾安无视四周古怪的目光,一双狐狸眼精准锁定目标,踩着鸭子拖鞋嘎吱嘎吱地冲进三食堂,将正在窗口前排队打饭的马婠婠抱了个满怀。
“妈,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呜呜呜……”
马婠婠:???
妈?
她明明姓马!
一声和三声区别很大的好不好,别乱喊啊喂!
对方冲上前的速度太快,又死抱着她不撒手,马婠婠根本没认出这人是谁,要不是看在对方也是个女孩子的份上,她分分钟一个无情过肩摔。
费九牛二虎之力好不容易推开身上这只人形八爪鱼,她才终于看清了对方的样子。
年轻的女孩一头乌黑蓬软的头发,随意地扎成了丸子状,看起来奶萌奶萌的,肌肤如同牛奶一般嫩滑白皙,似是被外面盛夏的骄阳灼烫狠了,透出些许惹人心疼的绯色来。
尤其那双干净透亮的浅褐色眸子,此时泛着委屈动人的水波,就像是一只误闯人间茫然无措的小狐狸。
引得人心生怜爱。
可身上那条印着草莓熊的及膝睡裙,以及脚下踩着的那双小黄鸭拖鞋,却让她整个人显得有些不伦不类。
怎么看都不像个正常大学生。
马婠婠的表情在呼吸之间从惊吓变为欣赏,再到错愕,最后转换为困惑,再三确定自己不认识对方之后,又无情地往后躲了两步,面露警惕。
“你谁啊?”
孙瑾安:……
太激动差点忘了,现在是二十三年前,妈妈还不知道她的存在。
今早一睁眼,孙瑾安离奇地发现,自己睡的不是外婆家那张晒得软绵绵的大床,而是公园里硬邦邦的躺椅,还被几个晨起锻炼的大爷大妈用唐僧师徒四人关爱的眼神注视着,当时她脚趾差点抠穿地心。
还以为是自己梦游,跑去公园里睡了一夜。
谁知道走出公园后,映入眼帘的不是市中心科技感十足的高楼大厦,而是一排排陌生而透着那么一丝熟悉的红砖老楼房。
忽然之间,她顿悟了。
这,分明是二十多年前的溪市海石区啊!
以前外公外婆就住在这里,后来政府规划要盖商圈,老楼房就拆了,妈妈因此还成了拆二代。
那时候她虽还没出生,但在家里的相册里,看到过妈妈和外公外婆站在楼房前的留念合影。
也就是说……
她一觉醒来,回到了二十多年前的时空?!
绕着老楼房几经验证和探查后,孙瑾安最终得到两个结论:
第一,她的的确确是穿越了。
第二,她身上除了一张景青大学的录取通知书,两个一元钢镚儿以外,居然还有一张能够证明她合法存在的身份证。
怎么说呢?
整件事在诡异得让人感到头皮发麻的同时,还透出了一丝难以言喻的体贴?
即便如此。
孙瑾安站在红砖楼下,依旧满脸生无可恋。
不管怎么说,让正值壮年的外公外婆相信自己有个十九岁大的外孙女,不太现实。
权衡之下,弱小贫穷又无助的她,只能去找她那在景青大学念书,已经大二的亲妈。
妈妈身为未来电影界的知名女导演,拍过不少穿越的题材,或许对于亲生女儿从未来回到她身边这种荒谬的事实,接受度会高一些?
从中心公园到景青大学足足有二十公里,需要转三趟公交。
然而,孙瑾安身上只有两个钢镚儿。
她只能在转乘站下车后,趿着拖鞋在滚烫的柏油马路上徒步前行,走了好几个小时才拖着沉重的步伐迈进景青大学的校门,几乎精疲力竭。
以前,妈妈没少念叨三食堂的饭菜如何好吃。
恰逢午餐时间,孙瑾安闻着香味就找到了三食堂。
一进去就用一双雷达眼寻觅了半天,好不容易才锁定穿着白色无袖背心,浅色破洞牛仔裤,脖子上还挂着黑色相机包,吊儿郎当地杵在窗口前排队的马婠婠。
然而,现实却给了她沉痛一击。
小蝌蚪千辛万苦找到妈妈,妈妈却像看危险分子一样防备着她。
世上还有比这更难过的事吗!
见陌生女孩半天不说话,嘴唇微颤,一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马婠婠眉头一拧,“你没事吧?”
“我没事。”孙瑾安声音发涩。
仔细一想也能明白,现在的马婠婠还不知道未来她闺女长什么样呢。
孙瑾安迅速整理了一下情绪,露出乖巧无害的表情,微笑道:“妈……婠婠学姐,可以借我点钱吗?”
似是没想到对方表情切换得如此迅速,马婠婠愣是没反应过来,下意识应道:“借多少?”
孙瑾安眼底骤时燃起希望的光,连忙伸出三根白净的手指,“三万。”
马婠婠掏钱的动作一顿,瞬时抬头,瞳孔震颤,“夺少?!”
周围的同学被她这一声突如其来的惊叫吓得一个激灵,纷纷投来谴责的目光。
马婠婠连声抱歉。
孙瑾安抱着怀里的录取通知书,满脸都写着尴尬。
大学一学期的学费是两万八,剩下两千除了颜料画笔等学杂费,伙食费,再加上总不能穿着睡裙去上课或做兼职,必须要买几件日常可以穿的衣服。
满打满算下来,三万已经很少了。
可是,她忽略了一个致命的问题。
此时的妈妈还只是一名一贫如洗的清澈女大学生,一个月的生活费才两千块,所学专业需要用到的相机和镜头,都是要打报告向外公外婆申请批准的。
手里别说三万了,三千块都没有。
一个陌生人上来张口就要跟她借三万块,马婠婠不禁怀疑对方是不是把梁女士吸干了才凑出的这份勇气,指尖彻底松开钱包,扬唇一笑。
“不好意思,我们很熟吗?”笑容看起来有些残忍。
“现在的确是不太熟……”孙瑾安一咬牙,索性摊牌,“不过四年后,我们就会是这世上最熟悉的人!”
四年后,马婠婠生下了她。
怎么说都是亲生母女,打断骨头还连着筋呢。
不过目前,马婠婠凝视她仿佛在凝视智障的眼神越发笃定了。
孙瑾安:……
孙瑾安很想把话说得更明白一点,但不知道为什么,每当她想要说出关于自己来历的信息时,喉咙就会发不出声音。
或许是来自某种神秘力量的限制?
于是,借钱计划在马婠婠的一记白眼下,彻底宣告失败。
孙瑾安在烈日下走了一早上,体力早就透支了,现在只觉得头晕眼花,只能厚着脸皮蹭到食堂角落,去免费汤桶前领了一只小白碗,盛了满满一碗紫菜蛋花汤垫肚子。
说是紫菜蛋花汤,但其实就是加了盐的白开水,寡淡无味,顶多只能混个水饱。
不过再怎么说,水饱也比饿死强。
学费没着落,空有录取通知书也没用,喝了这顿,还不一定有下顿。
且喝且珍惜。
甩掉八爪鱼后,马婠婠打了两份餐在食堂靠窗的位子坐下,目光有意无意地扫向言行举止都透着古怪的女生,见她端着食堂免费的蛋花汤连着“吨吨吨”了三碗,心底莫名涌上一抹酸涩。
喝汤就喝汤,怎么还喝出了一种“风萧萧兮易水寒”的悲壮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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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当她思索女孩是不是真的遇到困难时,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视线,转头看向她。
四目相对的一瞬间,女孩朝她微微笑了一下,然后继续喝汤。
没看错的话,那笑意里面,好像透着那么一丝善意的安抚,完全没有借钱被拒后的尴尬或恼怒。
马婠婠:……
奇怪,怎么感觉更心酸了。
孙瑾安正喝得专心忘我,忽然感觉原本嘈杂的食堂,好像有一刹那安静了一秒钟,像是时间被仓促按下暂停键,转瞬又恢复正常,甚至周围的环境明显变得比刚才更加喧闹了。
她下意识地朝人声最鼓噪处看去,一道纤长的身影闯入视野。
烈日高悬,女人穿着一身清凉的黑色吊带礼裙站在门口,墨发披肩,极致的黑衬得她每一寸肌肤都欺霜赛雪,盛夏的阳光透过窗,为她渡上一层淡淡的金边。
高挑纤细的身量,清绝疏离的面容,过于冷淡的乌黑瞳仁,使她浑身都萦绕着一股与世界格格不入的矜冷气质。
像开在料峭春寒里的一支白海棠,瞧见便再也移不开眼,却也不敢上前惊扰分毫。
孙瑾安彻底被惊艳住了,好一会儿才眨了眨眼,一双狡黠的眸子亮了又亮。
是夏阿姨!
夏阿姨一向最疼她了。
从孙瑾安记事起,每次夏阿姨来家里做客,都会给她送吃的喝的玩的,还有漂亮的衣服和首饰,比亲妈还要对她好。
孙瑾安打小也喜欢黏着夏阿姨,闻她身上香香的味道,比对亲妈还要亲。
因为这事,马婠婠女士没少吃醋,但同时她也十分理解女儿。
同为祖传颜狗的基因,谁不喜欢跟美女贴贴呢?
当初她不就是因为夏沁伊长得好看,三百六十度无死角,随手拍张照片不用P图都是大片,才死乞白赖跟人家做朋友的嘛!
在喧闹气氛定格的一瞬间,马婠婠就熟练地端起了挂在胸前的相机,朝着夏沁伊的方向一顿猛拍。
什么心疼、愧疚、喝汤的小女孩?
早就被她遗忘到了九霄云外。
夏沁伊眼角的余光捕捉到闪光灯的方向,径直朝马婠婠所在的餐桌走去。
马婠婠放下相机,将打好饭的餐盘往前一推,“喏,三菜一汤,快吃吧,吃完再去礼堂也来得及。”
说完,又端起相机,调整了一下焦距,继续猛拍。
对于马婠婠的拍摄行为,夏沁伊没拒绝也没配合,一副习以为常的样子。
她低眸扫了眼餐盘,里边满满当当装着三颗沾满酱汁的红烧狮子头,另外两格分别是酸辣土豆丝和清炒空心菜,二两白米饭上还卧着一只香喷喷的荷包蛋,旁边还有一碗紫菜蛋花汤。
夏沁伊薄唇微抿,抬起眼眸面无表情地看向马婠婠。
马婠婠:……
“别这么看我,万一我忍不住打个寒颤,炎热的夏天会失去尊严的。”
“哎呀,我知道你饭量小,天气闷热胃口也不太好,但你早餐就没怎么吃,忙了一早上,一会儿还要去礼堂排练整整一下午,不多吃点怎么行?”
“再说,这就是一个正常成年人的饭量……”
马婠婠不遗余力地劝夏沁伊好好吃饭,正说得起劲,忽然一只端着小白碗的手越过她的肩膀,伸到夏沁伊面前。
“要是吃不完的话,可以分我一点吗?”
清甜的嗓音毫无预兆地闯入夏沁伊的耳膜。
她略微一怔,转眸望去,只见穿着卡通睡裙的少女眉眼清秀,笑容娇憨,澄澈明亮的眼底仿佛缀着星辰碎芒,亮晶晶的。
好似餐盘里的食物吃不完分给她,是再自然不过的事。
2. 002
从小到大,每次孙瑾安想要什么的时候,只要一露出这副表情,夏阿姨就会在马婠婠女士一句又一句“你就惯着她吧”的无奈声中,把她喜欢的东西都送到她面前。
此时此刻,孙瑾安依旧满怀期盼。
夏沁伊则在她渴望的眼神中,夹起一颗她垂涎已久的红烧狮子头,缓慢地……张开双唇咬了一口。
孙瑾安:?
沾上少许酱汁的薄唇娇艳欲滴,孙瑾安却如遭雷击。
握着小白碗的手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故意的。
夏阿姨绝对是故意的。
年轻时的夏阿姨好冷漠、好无情。
根本就不是记忆中那个端秀优雅、清滟绝尘、温柔智慧的女人!
蹭饭失败,借钱更是不可能的了。
孙瑾安一脸沮丧地缩回小白碗,默默考虑着要不要趁食堂还没下班,再去续几碗紫菜蛋花汤。
见她垮着一张小脸就要离开,马婠婠心底那一阵酸涩感再次袭过。
好家伙。
要饭都敢要到夏沁伊跟前了,可见是真的穷。
“等一下。”马婠婠从兜里掏出饭卡,递给孙瑾安,“借钱我是真没有,不过请你吃一顿饭倒是可以的。”
孙瑾安眼睛一亮,双手接过饭卡,“谢谢婠婠学姐!”
她捧着饭卡在脑海里转了一圈妈妈念叨过的三食堂招牌菜,机会难得,她一定要排出最想吃的菜前三名。
一转身,却不小心撞到了人。
“对不起,你没事吧?”孙瑾安忙不迭道歉。
被撞的男生眉头一皱,发出一声嫌恶的“啧”声。
孙瑾安低头一看,对方球鞋上俨然被烙上了一枚鸭形泥印,那黑黢黢的印记在白色的鞋面上格外扎眼,关键是,那还是一双价格昂贵的限量版球鞋,尤其不能水洗,清理起来特别麻烦。
本着负责任的态度,孙瑾安立马主动道:“同学你留个联系方式吧,球鞋的清理费用我来承担。”
“就你,赔得起?”男生眼神上下打量一番孙瑾安,“你这种女的我见多了,装什么装,下次想加微信就直接点,别玩这些花里胡哨的弄脏我的鞋。”
男生染着一头白发,长得还算不错,颇有校园男神的那味儿。
他一心以为孙瑾安是故意踩她,为的是要他的联系方式,摆出一副冷傲的态度,挥了挥手,赶苍蝇似的低斥一声:“滚,别碍老子的眼。”
孙瑾安:……
说她赔不起,她还真无法反驳。
本来打算先打个欠条,赚钱以后再给他,结果没想到对方直接嘲讽开大,还一副懒得跟她计较的样子。
好好好。
既然大少爷不要她赔,她也不必舔着脸硬赔。
惹不起她还躲不起吗?
正要走时,身后传来一道轻浮的笑声:“学姐,加个微信呗,晚上有空一起出去玩,我请客。”
孙瑾安:!!!
转身一看,果然是白毛同学在跟夏阿姨搭讪。
昂玻璃乌报!
没想到穿回来还有这种福利。
一线前排吃瓜,吃的还是夏阿姨的瓜!这样的话,那她可就不饿了。
孙瑾安两眼放光看过去的一瞬间,恰好跟夏沁伊视线相对。
两人皆是一怔。
孙瑾安没想到夏阿姨也在看她,也没细想为什么看她,只一心觉得吃瓜被发现,神色微窘,却还是没舍得离开吃瓜现场。
夏沁伊似也只是漫不经心的一瞥,转而继续低眸吃饭,也没有理会小白毛的意思。
马婠婠不想让场面太过尴尬,便在一旁委婉地替夏沁伊拒绝了小白毛。
小白毛却像是听不懂人类的语言,状似随意地抓了一下头上凌乱的白短发,自顾自地散发着他引以为傲的雄性魅力。
“学姐,加一个呗,我都主动过来了,给个面子哈,兄弟们都看着呢。”
夏沁伊置若罔闻,眼皮都没掀一下。
小白毛见她态度冷淡,面上有点挂不住,说话暗含讽意,“都什么年代了,装矜持多没意思啊,学姐你说是吧?”
见他不听劝,马婠婠本来不想再理,听到这话,顿时就被气笑了。
她放下手里的筷子,背靠着塑料椅背,双手环胸,俨然一副女王架势,斜睨了一眼小白毛脚下的球鞋。
“球鞋不错,挺贵的吧?”
小白毛见马婠婠识货,优越感爆棚,“还行吧,凑合穿。”
“怪不得。”马婠婠停顿一下,一副深以为然的表情,“名牌球鞋卖得贵不是没有道理,不管多普通的人,只要穿上它,都会萌生一种莫名的自信。这种潜在的情绪价值,还真不是随随便便一双杂牌鞋能够提供的。”
“毕竟是设计师的限量款……”小白毛还想着怎么多炫耀一下自己的鞋,乍没听明白,仔细一品,才反应过来马婠婠是在骂他普信,面色顿时由白变红,由红变紫,由紫变黑,精彩程度堪比川剧变脸。
“大姐,我跟夏学姐要联系方式,关你屁事?人家都还没说话,你自作多情个什么劲儿。”
“怎么,吃醋啊?别急啊,只要夏学姐答应了,带上你一起玩玩也不是不行。”
言语之间意有所指,相当猥琐。
跟在小白毛身后的那两个男生登时哄然大笑。
孙瑾安原本吃瓜吃得好好的,当即倒吸一口凉气,向后退了小半步,紧接着双手合十,默默为小白毛点了一根蜡。
下一刻,只见马婠婠冷笑一声,开启她无比熟悉的究极阴阳模式。
“弟弟,九年义务教育没教过你,别人吃饭你放屁,属于没素质的行为?”
“你想撩学姐可以理解,但你也不能光盯着学姐的颜值看,好歹也照照镜子看看自己的吧?”
“我拿你当人看,麻烦你也争气点,不要暴露你那无法直视的动物恶习好吗?”
“要是听不懂人类的语言,就把脑子里水匀一点出来,浇浇你心里的那点碧树,少在这找存在感。”
马婠婠一句连着一句,韵律感十足,连气都不带喘,怼得小白毛愣是半天都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实在没想到马婠婠一个女生,战斗力居然会如此强悍。
他一脸阴沉地看向旁边的猎物——夏沁伊。
夏沁伊一张堪称神造的脸平静淡漠,吃饭时慢条斯理,举手投足赏心悦目,却也拒人千里,即便是偶然抬眸,眸色中仅有平冷,不露情绪。
面对小白毛的无礼冒犯,甚至是隐隐的恼羞成怒,她连眉头都没皱一下。
从马婠婠炮轰他的时候,四处就开始不断有异样的目光投来,小白毛觉得面子丢大了,黑着脸狠狠磨了一下后槽牙。
“夏沁伊,你傲不了多久。我会让你知道,后悔两个字怎么写。”
说完,他转身就走,他两个朋友相觑一眼,紧跟上去勾住他的肩膀,一副好兄弟的样子劝着他。
“算了算了,要不到就要不到,动什么气。”
“你不知道吧?那可是夏沁伊,在艺术系挺出名的,每学期都是开着不同的豪车来报到的,也没听说过她家境有多好,多半是被外面的有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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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给包了。”
“可不是,你说你,惹谁不好,非要去惹她?她那气质一看就是培养出来的‘高级货’,你才几个钱,就想睡她?”
“走走走,哥们儿请你吃三食堂最出名的反沙芋头,消消火。”
三个男生声音不大,不过就是全食堂都能听见的音量。
说完,他们还不忘回头挑衅地看一眼夏沁伊,试图从她脸上看出一星半点羞恼难堪的表情,然而夏沁伊依旧是那副气定神闲,云淡风轻的样子,仿佛被大声辱骂的那个人并不是她。
反倒显得他们小人嘴脸,风度尽失。
小白毛吃瘪,低声骂了一句脏话,匆匆走远了。
马婠婠身为夏沁伊的朋友,多没脸没皮的嘴脸都见惯了,却还是被恶心地吃不下饭。
“不是,咱在校外遇到这种人也就算了,在学校食堂还不能幸免?现在景青都这么好考了吗,这种玩意儿也能进来?”
对于那些污言秽语,夏沁伊可以说是连半个音节都没入耳。
她不紧不慢地抿了一口紫菜蛋花汤,白开水一样的液体顺着喉咙流进胃里,这时她精致好看的眉头才轻轻蹙起,对食堂寡淡的汤流露出一丝真情实感的嫌弃。
看热闹的视线逐渐散去,食堂又恢复了先前的喧嚣,就在这个时候,一连串鸭子拖鞋极其突兀的“吧嗒吧嗒”声响彻了整个食堂。
马婠婠望过去,发现在食堂拔腿狂奔的人是孙瑾安,登时一脸懵然,讷讷道:“她跑那么快干什么?吓我一跳。”
接着,她好像意识到什么,惊呼一声:“糟了,不会是拿着我的饭卡跑路了吧?”
夏沁伊撩起眼皮,扫了一眼女孩奔跑的背影,明明速度不慢,但没撞到任何人,灵动敏捷得像是一只奔袭于草丛间的粉皮狐狸。
她收回视线看向马婠婠,眼底透出一丝询问。
马婠婠见孙瑾安一路跑到九号窗口停下,而后安静地排起了队,看起来只是着急打饭的样子,才稍稍放下心来,然后回过头来跟夏沁伊说起了刚才被陌生女生叫了一声妈,还管她借三万块钱的事。
“我哪有那么多钱?就算有,她一个陌生人,我怎么可能借给她,万一是骗子呢?”
“不过看她穿的那么娇俏可爱,还一直猛灌食堂的汤填肚子,看起来又不像是骗子。”
“可能是真遇到什么困难了吧,毕竟也没有哪个骗子会蠢到特意跑到学校里来欺骗贫穷的大学生吧。”
说着说着,马婠婠想起什么,心里顿时没底了。
糟糕。
为了图省事,她在饭卡里也充了不少钱呢。
她强装镇定,不断自我安慰。
不会的不会的,谁家骗子能长那么好看?
长那么好看还当骗子,那不是糟蹋颜值么,正常人能干得出来这种事?
大脑是这么想的,眼神却不受控似的一个劲儿往孙瑾安的方向飘,生怕她下一秒拿着饭卡跑路了。
许是三食堂人气太旺了,此时九窗口前忽然围了好多人,吵吵嚷嚷的,不知道在做什么,根本瞧不见孙瑾安的身影。
马婠婠有些心慌,脖子越伸越长。
随着她的目光,夏沁伊视线不经意扫过九号窗口前拥堵的人群,而后漠不关心地夹起餐盘里的空心菜送进嘴里。
漫长的几分钟过去。
直到孙瑾安端着一盘饭菜回到餐桌前,马婠婠那颗悬颤的小心脏才彻底落下,只不过在瞧见那满满一大盘的反沙芋头后,嘴角还是忍不住抽动了一下。
“你这是把三食堂的芋头都承包了吗?”
3. 003
马婠婠摸了摸长满鸡皮疙瘩的手臂,恨不得离孙瑾安这个芋头狂魔八丈远。
毫不夸张地说,在她们马家,芋头跟标着骷髅头符号的化学品没什么两样。
别说吃了,就是手指尖稍微碰一下,她都会浑身发痒起红疹,一不小心误食,那就是连夜打120的程度。
孙瑾安下意识瞥了一眼默不作声的夏沁伊,干笑几声,解释道:“听说三食堂的反沙芋头很出名,还是每月限定款,我喜欢吃芋头,所以就多买了一点。”
为了给夏阿姨出气,她把三食堂所有反沙芋头都承包了,满满一盘芋头山下只有一份凉拌黄瓜。
今天注定要挨饿。
孙瑾安心疼自己,但不后悔。
将饭卡还给马婠婠,她说:“婠婠学姐,刷了十八块,以后我再还给你。”
尽管妈妈说是请她吃的,但就目前来说,她们之间的关系还仅仅只是陌生人,她不能真的完全理所当然。
马婠婠把饭卡撞进口袋里,摆了摆手,表示不用还。
毕竟饭卡还能回到她手里,她已经很满足了。
两人没再多说,开始吃饭。
基于颜狗的本能,孙瑾安从坐下开始,目光就总是忍不住朝夏沁伊盯去。
二十岁的夏阿姨也太美了吧。
只是一个简单的咀嚼吞咽的动作,都因雪腻修长的颈项而变得赏心悦目起来。
年轻青涩的面容少了岁月沉淀后的成熟优雅,多了藏不住的清傲锋芒,可不管怎么看,都有一种让人见之难以自拔的吸引力。
为了避免被当成变态,她强行克制住自己的目光,埋头干饭。
天气太热,实在是没胃口,夏沁伊吃不下去了,准备去拿几个餐盒来打包。
一抬眸,发现孙瑾安跟马婠婠夹菜扒饭的动作节奏竟然出奇地一致,仔细一瞧,两人还都是鹅蛋脸,狐狸眼,眉宇之间有种说不出的相似感。
她微怔一瞬,支着下巴若有所思地端详起她们。
只是更多的时候,视线都落在孙瑾安身上。
说是喜欢吃芋头,可餐盘里的芋头却几乎没怎么动过,不像是喜欢吃的样子。
倒是刚才嚷着要吃反沙芋头的那几个人,在她端着餐盘大摇大摆走回来时,阴恻恻瞪了她好几眼。
孙瑾安没察觉到夏沁伊打量的目光,一边吃饭,一边琢磨。
温柔亲切的夏阿姨,年轻的时候怎么是个高冷御姐?
从进食堂到现在,一直都是妈妈在说话,对于她这个凭空出现的陌生人,夏阿姨甚至连一个字都没问起过。
冷得像寒山顶上那片缥缈的白雾。
她连挨着她坐都不敢,何况是像以前那样撒娇贴贴?
此时,马婠婠也吃的差不多了,转头扫了一眼孙瑾安堆成小山的芋头餐盘,疑惑道:“你不是说喜欢吃芋头,怎么半天跟没动过一样?”
孙瑾安筷子一顿,“太好吃了,舍不得吃,想等下打包带回去。”
马婠婠狐疑:“哦,是么。”
孙瑾安眼神飘忽,不敢跟马婠婠对视,旋即像是要证明她是真的喜欢吃,夹起一筷芋头塞进嘴里,还没怎么嚼就咽了下去。
结果,噎住了。
幸好手边就有一碗紫菜蛋花汤,她猛灌几口,才勉强把芋头给送下去。
只不过喝完她才想起来……
她好像,没盛汤。
完蛋,她喝的是冷漠无情年轻版夏阿姨的汤!
孙瑾安一脸紧张地看向夏沁伊,只见她单手托着下巴,神色淡淡,好像并没有介意的样子,一颗心刚放下,却又发觉,这个眼神……好熟悉。
是每次夏阿姨看穿她撒谎时的眼神。
好在夏阿姨还是跟以前一样,并没有揭穿自己。
孙瑾安脸颊发烫,嗫嚅道:“抱歉,我重新去给你盛一碗?”
夏沁伊没说话,孙瑾安看她眼神,立马秒懂。
大可不必。
气氛忽然有点僵硬,马婠婠开口打圆场:“没事儿,反正沁伊不喜欢喝,你倒是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
孙瑾安乖巧地点点头,接下来的吃相也斯文不少,但她怕吃太多芋头,过敏反应会太明显,所以只捡着芋头山下的凉拌黄瓜吃。
马婠婠被她埋头干饭的样子萌到了,扫了一眼她身上的睡裙,问:“你是大一新生吧?怎么穿成这样来食堂吃饭?”
不怪她说。
虽然在艺术院校里,审美异于常人的人比较多,但穿着卡通睡裙在学校里行走的人真没几个。
一提到这事,孙瑾安干饭的热情瞬间被浇灭。
她不能坦白来历,只能含糊道:“我行李被偷了,只剩下身份证和录取通知书,所以没钱买衣服,也没来得及办入学。”
办完入学起码还有一套军训服勉强可以凑合,可惜她现在连学费都凑不齐。
马婠婠看孙瑾安的眼神瞬间多了几分同情,“你没告诉家里人吗?”
孙瑾安哀怨地看了马婠婠一眼,苦涩道:“我……没有家人。”
马婠婠一脸错愕。
原来她是一个孤儿!
怪不得连吃饭的钱都没有。
电光火石之间,她迅速脑补出孙瑾安从小被家人遗弃,在孤儿院艰难长大,凭着自己的努力考上国内顶尖艺术院校,打工赚钱凑学费,却因被偷而无力支付学费生活费,被迫弃学,惨遭命运捉弄的悲惨人生。
想到一开始她对孙瑾安的态度,马婠婠顿时愧疚得不行。
“那你现在身无分文,之后打算怎么办?”
“我准备下午去教务处问问,看能不能申请助学贷款。”
“哦对,还能这样,你这种情况应该没问题的,不用太担心。之后如果有什么需要你就来找我,别的不说,几顿饭我还是请得起的。”
马婠婠家境不差,对助学贷款这种东西顶多算是略有耳闻,显然不知道现在早已过了申请期。
她没有机会再请她吃饭。
孙瑾安对此似乎也不太了解。
不过,这并不妨碍马婠婠释放力所能及的善意。
夏沁伊淡淡睨了一眼兴致昂扬的两个人,从头到尾都没有发表任何言论。
“谢谢婠婠学姐。”
孙瑾安眼尾上扬,声音脆甜,让人心情都不自觉跟着扬了起来。
妈妈能这么说,她已经很感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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刚穿到这个世界时,她内心的确惶恐而不安,第一反应就是要找妈妈。
但冷静下来后,她也明白。
此时此刻的马婠婠还没有任何责任和义务要帮她,她往后都必须靠自己的能力在这个世界里生存下来。
她相信自己再怎么也不至于饿死街头。
对于助学贷款,其实她也没抱太大希望,只是想去试试看,万一可以呢?如果不行,她也算是尽目前已有的能力了,以后想起来也不会遗憾。
“申请不到也没关系,我就先办休学,去赚钱攒学费,晚点做你们的学妹。”
“那也太辛苦了。”马婠婠一阵心疼。
景青大学作为国内双一流的艺术院校,涵盖国内所有艺术专业,分为八个院系,每个院系教学资源的丰富程度极为可观,学费自然也是不低的,更别说孙瑾安还是学油画专业的,耗材支出也不是一笔小数目。
单纯只靠打工攒学费,都不知道得攒到什么时候。
明明年纪比她还小,却能把赚钱说的这么轻松熟练,以前肯定没少吃苦。
天杀的贼,连孤儿都偷!
见妈妈满脸义愤填膺的样子,就知道她肯定又在心里诅咒人家吃方便面没调料包了。
孙瑾安笑了笑:“还行,我有经验。”
孙瑾安从小生活条件算得上是富足,在家人和夏阿姨百般呵护下成长,别说打零工了,就是连家务活都没干过几次。
但这并不意味着她是一朵温室里的娇花。
甚至提起赚钱,她还有点跃跃欲试,以至于那双狐狸眼都亮了好几个度。
这一幕全然都落在了夏沁伊的眼里。
礼堂浑厚的钟声响起,飘荡在校园的角角落落,夏沁伊没再继续听两人说话,起身准备去参加下午的活动。
马婠婠替她打包没吃完的午餐,“我帮你带回宿舍。”
夏沁伊微微颔首,转身朝食堂外走去。
路过孙瑾安时,似有一缕山林清风裹挟清浅冷香钻入她的鼻腔,待冷香侵入肺腑,有种在大雪纷扬中深吸一口气的沁凉感。
闻起来并不像是香水的味道。
孙瑾安望着她笔挺的背影,微微发怔,倏尔灵光一闪,瞳孔收缩。
黑色吊带礼裙!
她曾在妈妈的相簿里看到过一张夏阿姨大学时期的照片,拍摄背景就在景青大学的三食堂,她当时还被那条黑色却闪着耀眼光芒的吊带礼裙惊艳了很久。
可当时马婠婠女士却说:“漂亮是漂亮,就是不大吉利。”
那年夏阿姨就是穿着这样一条礼裙,失足掉进了学校后山的湖里,还受了一点伤。
不怪她刚才忘了这事,实在是真人比照片好看多了,以至于她光顾着看脸,忽略了裙子。
“夏阿姨,等等!”孙瑾安猛然起身,连带着餐桌都晃了好几下。
她朝夏沁伊跑了两步,面露焦色:“你待会千万不要走落霞湖旁边的小路,万一不小心踩到苔藓,很容易跌进湖里!”
夏沁伊回眸看向孙瑾安,眉尾轻挑,紧抿的薄唇微微张开,说出重遇以来的第一句话。
嗓音清冽,有些凉飕飕的。
“你叫谁阿姨?”
4. 004
目送夏沁伊走出食堂大门,孙瑾安堪堪松出一口气,在心里给自己竖起了一根大拇指。
还好她反应快,不然真不知道该怎么收场。
“噗嗤。”马婠婠在一旁笑出了声。
孙瑾安一回头,就看见她弯腰捂着肚子笑得直打鸣,不禁满脸问号。
“对不起,我实在是忍不住了。”马婠婠擦了擦眼角的泪花,“一时嘴瓢把夏沁伊叫成了夏伊?你觉得她会信?”
孙瑾安:?
没信?
不能吧。
刚才听了她的解(jiao)释(bian)之后,夏阿姨只是看她一眼,然后就走了,虽说那眼神意味不明,但至少看起来不像是生气的样子。
马婠婠继续道:“沁伊五感天生就比别人敏锐,在宿舍都是戴着静音耳塞睡觉的,刚才你那一声‘夏阿姨’,字字铿锵,别说是沁伊了,就算是路过的狗都很难听错。”
孙瑾安:……
是,是吗?
就算是这样,夏阿姨都没跟她计较,妈妈为什么突然提这么一句。
太阳穴猛地一跳,一种不祥的预感涌上心头。
果然,一眨眼,原本在餐桌对面的马婠婠瞬间凑到她面前,紧盯着她的双眼,发出振聋发聩的三连问号。
“说吧,你是怎么知道我和夏沁伊名字的?我可不记得我们有自我介绍。”
“还有,为什么管我叫妈,管夏沁伊叫阿姨?”
“你到底是谁?”
马婠婠现在可以很肯定的说,孙瑾安一见到她喊的那声“妈”绝对不是错觉。
她身上一定藏着什么不可告人的秘密。
夏沁伊也看出来了,只是她向来对不重要的人没有探知欲,便没有追问。
但马婠婠不一样。
既然孙瑾安被她抓住了马脚,她就要问个明白。
孙瑾安:……
“我……”孙瑾安表面淡定,内心慌得不行,大脑开始疾速运转,“说出来你可能不信,其实我高中就认识你们了。”
马婠婠:?
孙瑾安一脸真诚,眼含崇拜,“我也是溪市一中毕业的,只不过我比你们低一届,你们当然不认识我,但是婠婠学姐和沁伊学姐在学校里都是数一数二的风云人物,所以我经常关注你们。”
“风云人物?你这马屁还能拍得再老土一点吗?”马婠婠明显不信。
“婠婠学姐,你生日是九月十六号,处女座,高中暗恋过两个人,一个是年级第一的校草,后来发现他跟校花在一起,你就放弃了。另一个是同班的英语课代表,你还偷偷在他资料书上写过一句话……”
“停停停!我信了!”
马婠婠越听越觉得惊悚,说到最后她不得不叫停了。
资料书上那些表白的话实在太过露骨,以至于被发现后闹得很大,几乎全校都知道了,那么尴尬丢脸的事儿,她不想再回忆起第二遍。
看来真是校友。
孙瑾安偷觑了她一眼,见她没再追问叫她妈的事,心里才松了一口气。
妈妈一向心大,不管什么事转头就忘,只要眼下能混过去就好。
她现在无比庆幸以前没少从夏阿姨口中套妈妈年轻时候的八卦。
夏阿姨疼她,征得妈妈同意后,经常把她们的往事当作故事讲给她听。
不过每次夏阿姨讲到大学时期的事情时,总会不经意露出一丝微妙的茫然来,然后沉默地坐在沙发上,一动也不动,像是陷入了某种难以追寻的回忆里,特别奇怪。
孙瑾安打包好剩下的芋头后,马婠婠主动说要带她去教务处询问助学贷款的事。
两人一起走出食堂大门,迎面碰见一个打电话的女生,大惊失色叫道:“你说什么?有人掉进落霞湖里了?!”
孙瑾安怔愣片刻,旋即脸色一变,抬腿就跑。
马婠婠刚想起来孙瑾安好像没正面回答她称呼的问题,听到动静,一转头,只见她已经变成一道残影了。
马婠婠:?
她又跑什么?!
孙瑾安一口气跑到落霞湖,站在岸边时,果然远远就看见有人在湖里挣扎,两截细白的手臂毫无章法地拍打着湖面,水花乱溅,看起来十分惊心。
孙瑾安没空多想,扔了饭盒直接跳进了湖里。
她奋力朝落水的人游去,好不容易游到跟前,才发现落水的人并不是夏沁伊,而是出言不逊的小白毛。
孙瑾安:……
算了,来都来了,救一下吧。
孙瑾安上前拉住他的手臂,让他不要乱动,免得增加救援难度。
然而,正在认真扑腾水花的小白毛侧头看见孙瑾安的一瞬间,见鬼似的一把将她推开,随后手脚并用朝湖心的位置扑腾,完全不顾死活的那种。
仿佛孙瑾安是比溺死还可怕的存在。
孙瑾安在毫无防备的情况下,被激起的水花糊了一脸,险些没呛死。
好死不死的,这时候一阵钻心的痛从脚心传来,脚突然抽筋了。
她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沉入湖中,温冷的湖水很快吞噬掉她的氧气,鼻子和嘴巴顷刻间都丧失了呼吸的能力,身体像被重物压着一样无法动弹,她唯独可以感觉到身体正在慢慢下沉,仿佛坠入无尽深渊,无法逃脱。
意识逐渐模糊,她似乎能清晰感觉到生命在被某种力量从身体中抽离,化成丝丝缕缕的水雾逐渐向上蒸腾,而她的灵魂却在向下坠落。
在绝望的一霎那间,一双柔润冰冷的手,紧紧地抱住了她。
二十分钟后。
学校保安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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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白毛同伴的强烈要求下,送小白毛去了医院。
孙瑾安一声不吭地坐在湖边的大石头上,低着头盯着脚边被头发末端流下来的水滴浸湿的地面,压根不敢抬眼看为了救她浑身湿透的夏沁伊。
那模样看起来乖巧极了。
马婠婠招呼围观的同学散去,不知从哪借来两张薄毯,披在两人身上,然后朝着孙瑾安劈头盖脸就是一顿训。
“你到底是抽哪门子的疯,一声不吭地就跑了?”
“我追上来,看见你二话不说往湖里跳,整个人都傻了,要不是沁伊学过游泳救生,教务处你都不用去了,直接改去阎王殿报到得了。”
孙瑾安感受着被妈妈制裁的恐惧,既亲切又委屈,忍不住小声嘟囔:“我以为掉进湖里的是沁伊学姐嘛。”
听到这话,马婠婠和夏沁伊都怔住了。
不过是连一句话都不到的交情,就能让她不要命地跳湖救人?
马婠婠不作他想,只觉得孙瑾安看起来挺机灵的一个人,竟有股子傻气,于是忍不住放软了语气,“就算是沁伊不小心掉进湖里,她也能仰泳潜泳自由泳地游回来,轮得到你一个半吊子救?”
孙瑾安讪讪:“我怎么知道夏……沁伊学姐会游泳。”
以前从没听妈妈和夏阿姨说过,她们也从没一起去游过泳。
夏沁伊压住心底冒出的那抹异样,把湿透的碎发捋在耳后,露出精致的耳骨,半蹲在孙瑾安面前,一双漆黑的眼眸紧盯着她的眼睛,似是想要看穿她。
她开口说话时,嗓音清越,语调舒缓而清晰,“你为什么那么笃定地认为,落水的一定是我?”
包括在食堂的善意提醒,都在昭示着孙瑾安早就知道她会绕小路去礼堂,甚至会不幸失足掉进落霞湖里。
尽管听起来很荒诞。
但夏沁伊有一种诡异的直觉:眼前这个跟马婠婠相貌相似的女孩,与她之间似乎存在着一种极其微妙的联系。
可是,在此之前,她们明明不认识。
闻言,孙瑾安立马愣住了,她紧抿着双唇,完全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夏阿姨一向敏锐聪慧,不像妈妈那么好哄骗。
要不,浅装一下晕倒?
电视剧里都是这么演的。
念头刚起,大脑便毫无预兆地传来一阵晕眩感,紧接着,她身子晃了几下,不受控地往前一栽,真的昏了过去。
不是,她就随便想想,怎么还来真的?
这个姿势很容易砸脸啊!
所幸失去意识的前一秒,孙瑾安并没有感觉到任何尖锐的痛楚,反而惊奇地发现,落霞湖岸的地面,居然是软软的,香香的,特别地好闻。
面对突如其来变故的马婠婠:?
被撞了个满怀的夏沁伊:……
5. 005
医务室里。
孙瑾安躺在病床上,双眸紧闭,神色安详,似是在做一个很长的梦。
校医轻轻拔开她的眼皮检查了一下,然后转身从柜子里拿出输液所需的器具。
马婠婠看着这阵仗,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白医生,她没事吧?”
“低血糖引起的短暂性晕厥,没什么大问题,注射完这瓶葡萄糖就可以走了。”
白秋有条不紊地将尖锐的针头扎进清晰可见的青色脉络里,贴好胶布,调整好滴速,随后将双手插在白大褂的口袋里,扫了一眼倚在窗边的夏沁伊。
马婠婠全身心的注意力都集中孙瑾安身上,完全没发现一向平冷的夏沁伊,从湖边开始情绪就发生了一些细小的波动。
见病号服下瓷白的皮肤上有几颗显眼的红点,马婠婠又问了一句:“那她身上这些是……”
“只是轻微的皮肤过敏。”白秋推了推鼻梁上的金丝框眼镜,脸上任何多余的表情,“醒来后不要抓挠患处,桌上的药按说明吃。”
“那就好,谢谢白医生。”
“嗯。”
白秋转身之前,又朝夏沁伊道:“沁伊,方便的话,跟我出来一下。”
夏沁伊垂着眸子没应声,良久之后才挪开停驻在孙瑾安身上的目光,去了校医室的外间。
没有清瘦高挑的身姿遮挡,阳光从细碎的树叶间洒进来,刚好落在孙瑾安那张略显素白的脸上,长而浓密的睫毛不自禁地轻轻颤了颤,原本红润的唇泛着苍白的底色,看得马婠婠一阵心疼。
她起身拉上窗帘,防止阳光晒到孙瑾安,脑海里忽然闪过白秋说的话里,喃喃自语:“怎么会过敏?难道是芋头?这症状跟我芋头过敏的样子还蛮像的,不过她是不知道自己吃芋头过敏吗?知道的话怎么还要吃啊?真是奇了怪了。”
马婠婠疑惑半晌,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便没再把这事放在心上。
她拿出手机打算刷会论坛打发时间,刚进去就看到一个触目惊心的红色标题,忍不住爆了一声粗口:“卧槽?!”
……
白秋走到医务室外间,让夏沁伊坐在她对面的椅子上,她从抽屉里拿出棉签和消毒药水,给夏沁伊清理手臂上被刮擦出来的伤口。
“让你学游泳是为了多个技能自保,你倒好,还瞒着我们考了救生资格,挺能耐啊。”
说话的语气算不上客气,甚至带着点数落,手里的动作却十分轻柔。
夏沁伊默不作声地任由她摆弄,丝毫没有要解释的意思。
白秋知道她就这性子,便没再追问。
等处理好伤口,夏沁伊走进浴室,将烘干的衣服用袋子装起来,拎了出来,一抬眼便看见白秋嘴里叼着一根没点燃的女士香烟,正出神地望着窗外。
她走过去将她嘴里的香烟取了下来,冷淡道:“学校里不让抽烟。”
白秋本来也没打算抽,被她这么一说,万年不化的冰山脸上出现一抹似笑非笑的表情,“怎么,学生会主席权利这么大,还管到校医头上来了?”
夏沁伊没搭理她,径自将香烟塞回精致小巧的金属烟盒里。
白秋不轻不重地笑骂一句:“没大没小。”
烟盒是夏沁伊的妈妈几年前从国外带回来送给白秋的礼物。
两人很早以前就认识,据说是大一的时候,景大和溪大联谊时认识的,多年来关系一直很好,毕业后也没断绝联系,白秋可以说是从小看着夏沁伊长大的,算是母女俩在这个世界上最信赖的人。
在其他人看来也的确如此,除了……夏以岚结婚,白秋从不出席以外。
这次显然也不例外。
“帮我把这个交给你妈妈。”白秋从抽屉里取出一张崭新的结婚请柬,还有一个精心包装过的礼盒,“希望这次她是真的选对了人,祝她今后的人生,幸福美满,开心顺遂。”
夏沁伊看着白秋,说了一句:“你不到场,她不会开心。”
白秋淡笑一声,语气有些无奈:“米国那场医学研讨会为期一个月,不能缺席,否则取消参会资格。而且这次机会难得,你妈妈会体谅我的。”
说是体谅,可也免不了要生气。
不然白秋也无需让夏沁伊替她转交结婚礼物。
夏沁伊没接礼盒,静静地站在原地,垂着眼不说话,漆黑的瞳仁深邃晦涩,浑身都透着一股疏冷的执拗感。
白秋看出她心底的排斥,把请帖和贺礼重新放回桌上,深深地看她一眼,说话的语调不禁柔和了几分,却也不失端肃。
“沁伊,我知道你不希望你妈妈再婚,但那些事情都已经过去了,你也已经成年了,她不需要再为你的人生去牺牲自己。”
“以后不管她过得好还是坏,那都是属于她自己的人生,你没有权力去反对或阻止。同样的,我也没有。”
“既然她已经选择了那个人,就代表着她认为自己有能力去承担后果,现在她唯一期盼的,也不过是能够得到你的理解和祝福。希望这个道理你能明白,不要做让她伤心的事。”
空气静默许久,夏沁伊抬起眸子,眉宇间淡淡的,眼底却是一片寒凉,“即便我感觉到对方不是好人,也要对人性抱着它也有美好一面的期待去祝福吗?”
白秋神色一顿,半晌后才轻叹一口气,温声问她:“最近你跟卢医生见过面吗?”
……
直到日暮西斜,孙瑾安才悠悠转醒。
感觉像是做了一个很长的梦,却在睁眼的一瞬间,梦就像一片轻雾,伸手一抓没抓住,反而消散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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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怪。
她动了动身子,转头看见窗外枝繁叶茂的大榕树,一阵熟悉感瞬时涌上心尖。
咦?这不是外公外婆家门口那棵百年老树吗?
大一新生活开启之前,她整个暑假都是住在外公外婆家的,本来第二天她就要背起行囊去梦寐已久的景青大学报到了,可没想到一觉醒来居然穿越了,还差点经历一场乱七八糟的生死。
一阵风过,眼前的榕树叶抖散了碎裂的余晖,让人平白生出一种光怪陆离的隔世之感来。
孙瑾安目不转睛地看着窗外,神情有些恍然。
她这是,穿回去了?
正当她想开口喊外婆的时候,耳边传来年轻且幽怨的声音,“你终于醒了?”
病床边,马婠婠正百无聊赖地拄着下巴看着她。
孙瑾安:……
哦,原来世界上所有榕树都长一个样。
孙瑾安揉了揉眼睛,仔细打量了一下周围的环境,才发现她是在学校的医务室里,身上也被换上了一套干爽的病号服。
对了,她在湖边晕过去了。
“婠婠学姐,你一直在这陪我吗?”孙瑾安心里一阵感动。
“是啊,你都睡了一下午了。”马婠婠打了个哈欠,起身扶起孙瑾安。
“沁伊学姐呢?”
“她还有事要忙,把你送过来她就走了。这个点连校医都下班了,你再不醒来,我都快要饿死了。”
马婠婠架起小桌板,把从食堂打包来的餐食摆在上面。
闻见食物的香气,孙瑾安顿时眼泪汪汪,“你真是太好了。”
不愧是亲妈,居然还买了她最爱吃的糖醋排骨和玉米虾仁,果然不管在哪里,妈妈都是爱她的。
孙瑾安掰开筷子去夹排骨,当即被马婠婠喊停:“等一下。”
孙瑾安:?
“你刚醒来,一会儿还要吃药,不能吃这么油腻的东西。”
马婠婠将一碗飘着小葱花的鸡丝粥放在孙瑾安面前,从她手里夺走筷子,重新把一只勺子塞到她手中。
“食堂晚上没粥,我特意去校外给你买的,清淡又有营养。喏,还有巧克力,快吃吧,吃完还有事儿呢。”
说完,马婠婠迫不及待地夹了一块油光锃亮的糖醋小排放进嘴里,双眼顿时眯成了一条线。
不难想象,这块排骨究竟有多么地美味。
孙瑾安一双狐狸眼瞪得溜圆,难以置信地看着马婠婠。
亲爱的妈妈,您在一个忌口的病号面前如此肆无忌惮地炫排骨,真的好吗?
更何况她还是个吃了这顿还没下顿的小可怜。
真的不考虑分她一点吗?
哪怕就一小块,让她尝尝味道呢?
呜呜。
6. 006
孙瑾安拎着大包小包站在宿舍楼下,神色恍惚。
原本孙瑾安都已经想好从医务室出来晚上要去哪个天桥底下留宿了,一转头的功夫,被马婠婠一路火花带闪电拉着去校门口的商店,购置了一大堆新生入学必备套装,包括几套换洗的衣物,然后又带着她到了女生宿舍楼。
她连气都还没喘匀,一个文件袋又被塞进了胳膊底下。
“入学手续已经帮你办好了,袋子里是你的证件、饭卡、还有宿舍钥匙。”
“没其他事儿的话我就先走了。”
马婠婠匆匆看了一眼手机,还没等孙瑾安反应过来,转身就离开了。
好一个“事了拂身去,深藏功与名”,徒留孙瑾安在风中凌乱。
在医务室昏迷期间,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短短几个小时,妈妈怎么变富婆了?
脑子有点乱,唯一能确定的是,今晚不用睡天桥了。
顶着一脑袋的问号,孙瑾安走进宿舍楼,在宿管阿姨关爱的眼神下爬上三楼,听见里面的聊天声,收拾好心情,推开了宿舍的门。
她拎着大包小包走进去,前一秒还热火朝天的宿舍,忽然呈现出一种诡异的安静。
孙瑾安:?
三双眼睛齐刷刷地盯着她,任何人都没开口说话。
她莫名感到局促,本着友好的关系都是从第一印象开始的原则,她主动介绍自己:“大家晚上好,我叫孙瑾安,美术系油画专业新生。”
空气持续凝滞。
孙瑾安:……
怎么她们看自己的眼神都怪怪的?
正当气氛逐渐开始窒息的时候,终于有人开口问了一句:“你这一身是?”
孙瑾安瞬间哑然,低头跟胸前草莓熊圆溜溜的眼睛对视。
明白了。
穿着卡通睡裙来大学报到,的确是挺炸裂的。
但她经历过了更炸裂的时空穿越,所以在换下病号服重新穿上这件极其另类且幼稚的草莓熊睡裙走在校外的商店时,她还挺坦然的。
唯一庆幸的是。
每次去外婆家住,外婆给她准备的都是既舒适又保守的卡通纯棉睡裙,甚至在她青春期之后也依旧如此,唯一的变化就是所有睡裙都多了一副贴心的杯垫。
如果换成是自己家里那件真丝吊带睡裙,她从公园醒来的那一刻,就想当场去世。
现在冷不丁被舍友质问,情绪也依旧能保持稳定。
她半开玩笑半认真说道:“说出来你们可能不信,其实我在cos迪士尼在逃公主。”
除去这一身古怪的装扮不说,孙瑾安本就长得出挑,很容易让人产生好感,加上性格开朗,落落大方,便更讨人喜欢。
果然,舍友们听后都噗嗤一声笑了,气氛一下子轻快不少。
“你别说,还真有那味儿。”中短发女生一拍大腿,扯掉脸上的面膜,从上铺跳了下来。
她走到孙瑾安面前,行了个中世纪绅士礼,“美丽的公主,我是赫兰国的王子,是否有幸请你跳一支舞?”
孙瑾安抿唇,一副不谙世事小白花的样子,“王子,你这是要泡我吗?”
中短发女生挑眉,“你觉得呢?”
孙瑾安目光流转,露出残忍而不失礼貌的微笑,“请问,你有城堡吗?有马车吗?有几个兄弟姐妹?是否王位第一继承人?”
中短发女生面露惊诧,“堂堂一国公主,择偶标准也这么现实的吗?”
孙瑾安双手一摊,哀叹道:“我都在逃了,孑然一身,不看重经济条件,还能看重什么?”
“噢,我的心,碎了。”中短发女主捂着胸口倒在椅子上,一脸凄哀地看着孙瑾安。
“噗哈哈哈哈你们够了……”
宿舍里瞬间爆发出一阵欢快的笑闹声,整个房间都充斥着和谐愉快的氛围。
孙瑾安舒了一口气。
高考结束后,她没少看那些大学舍友吐槽大会,一度担心会遇到相同的情况,每天都在期盼自己运气能好一点,遇到同频的舍友。
毕竟大学整整四年,几乎是人生的二十分之一,她不想浪费时间在无谓的宿舍争斗上。
现在看来,她也算是在不幸中幸运了一次。
笑闹过后,中短发女生伸出一只手,友好道:“瑾安你好,我叫林亦,表演系的。平时没别的爱好,就是喜欢随地大小演,没吓着你吧?”
孙瑾安轻握了一下她的手,笑着摇头。
接戏接的那么迅速自然,其实已经足够说明问题了,林亦也只是客气一下。
“我来帮你。”
说着,林亦帮孙瑾安把她的行李搬进来,放在了唯一空着的床位上。
东西放好后,两人耳边响起一连串铜钱碰撞落在桌面上的声音,紧接着,距离孙瑾安最远的扎着半马尾的女生一个箭步冲到她面前,“终于把你给盼来了,我叫张蔚,跟你一样是美术系的,不过我学的是国画,也算是半个同行。”
终于?
孙瑾安一脸莫名。
话说,没看错的话,那铜钱看起来很古朴,好像是算卦用的五帝钱?
舍友还有这种才能?挺有意思的。
出于某种原因,孙瑾安对学国画的人抱有天然好感,她笑着回道:“我很喜欢国画,我阿姨就是水墨画艺术家,她很厉害,在业内特别知名,还经常出国举办国画艺术展。”
“哇,这么厉害!”张蔚明显兴奋起来,“有机会的话,我也能沾你的光,近距离膜拜大艺术家啦。”
孙瑾安一噎。
差点又忘了,夏阿姨这时候正在上大二,还不是顶尖美术馆的水墨艺术家呢。
还好张蔚只顾着介绍对面坐在书桌前安静看书的眼镜甜妹,没再继续追问下去。
“她是何语默,传媒学院新成立的配音专业,第一批小白鼠之一。”半开玩笑的语气,显然她们之间已经很熟了。
一个寝室,四个专业,这是景青大学的传统。
开学之前夏阿姨跟她讲过的,故而孙瑾安也没表现出任何惊讶,又朝着何语默友好地点了点头。
何语默没说话,只露出两个浅浅的酒窝,算是回应。
见大家都认识了,张蔚解释了一下:“刚才不好意思哈,这个时间我们不知道还会有人进来,一时没反应过来。”
孙瑾安笑了笑:“我这么晚才来,是不是打扰你们休息了。”
现在已经快十点了,虽说大学生普遍都是熬夜小能手,但也不乏有作息规律的人,这个时间都该上床准备睡觉了,要尊重别人的个人习惯。
听到这话,张蔚脸上的笑容更加情真意切起来。
看来卦象不错,新舍友是大吉大善的天上人命格,与之交谊,学业亨通。
“不会,这才几点,我们三个都是夜猫子,你现在才来,有事耽搁了?”
“这么晚宿舍楼都不让进外人,你爸妈是不是去住酒店了?我们一起帮你铺床吧,这样你也能早点休息。”
“是出了点小意外……”
面对张蔚和林亦突如其来的热情,孙瑾安有点措手不及,但她能感觉到她们是善意的,心里倒也不排斥。
不过她暂时还不想过多暴露自己“孤儿”的背景,以免造成不必要的麻烦。
几个人一边聊天,一边帮她把床帘挂好了。
舍友们得知孙瑾安是宿舍里唯一的本地土著,因为父母工作忙常年不在家,她在学校住比较方便自由。
而孙瑾安也了解了三个舍友的基本情况。
张蔚的身世还蛮神奇的。她是在邻市道观长大的孤儿,无父无母,但观里的师姐妹们对她都很好,所以性格很乐观开朗,除了些微有些神神叨叨以外,是个很乐意照顾人的大姐姐。
一进门跟她对戏的林亦出生于戏剧世家,从小到大受到家庭环境的良好熏陶,热爱表演,顺理成章的考上景青大学。
何语默人如其名,比较内向,不怎么爱说话,只从张蔚口中得知她是个学霸,家里想让她报考播音主持,走传统电台主持的路子,家里也有资源,但她个人喜欢配音这种吃不上饭的新兴专业,坚持报考国内唯一有配音专业的景青,是个挺有主见的软妹。
总体来说,不管是舍友还是宿舍气氛,都挺好的。
孙瑾安把身下的东西都整理好之后,准备去洗个澡上床睡觉,路过门边的时候,听到有人敲门,打开门一看,是一位不认识的女生。
女生文文静静的,说话也温柔:“请问,孙瑾安是在你们宿舍吗?”
孙瑾安愣了一下,才道:“我就是,有事吗?”
女生不负所托似的松了一口气,拎起一个纸袋递到孙瑾安面前,“刚才楼下有位学姐让我把这个交给你。”
孙瑾安接过,“是婠婠学姐吗?”
女生也是新生,同级的人都认不过来,何况是大她不知道几级的学姐,她摇头道:“我不认识,听我舍友说好像是学生会的学姐。”
妈妈在大学时期是学生会宣传部部长。
能大半夜给她送东西的,也只有马婠婠女士了。
孙瑾安谢过女同学,提着袋子回到书桌前,打开发现是一套夏装,还有几千块现金。
她愣住了。
张蔚凑过来,一脸讨好:“小安安,你跟夏学姐认识啊?”
刚才听到女生说是学生会的学姐,张蔚第一个想到的就是夏沁伊。
“嗯?”孙瑾安不明所以地看向张蔚。
张蔚知道孙瑾安性格好,也不藏着掖着,“其实夏学姐是我高中时候的偶像,她大一的时候代表景青去我们市参赛,十九岁就拿了全国大学生国画大赛冠军,断层第一!把那些大四即将毕业的学长学姐们秒的渣都不剩,到现在那幅画还挂在市美术馆里呢。”
“今天我无聊在论坛刷帖,看到你在食堂怒怼骚扰夏学姐的普信男,简直大快人心!”
孙瑾安的确是在食堂买下所有反沙芋头后,被小白毛问候全家,然后回怼了小白毛。
不过……
“论坛?”
张蔚见她一脸懵然:“你不知道?”
开学第一天就发生这么劲爆的事,论坛里都传疯了,贴子还是加精加爆置顶在首页的,而孙瑾安这个当事人居然一点都不知情?!
孙瑾安摊手,“我没手机。”
而且下午还昏迷了,醒来后马婠婠也没提起过这事。
张蔚诧异了一瞬,这年头还有大学生没手机的?
不过这不是重点,她索性拿出自己的手机,将视频点开给她看。
视频是剪辑过的,但也大致还原了事情的始末。
小白毛搭讪夏沁伊未遂,在食堂大声羞辱夏沁伊,紧接着孙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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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包揽三食堂的招牌反沙芋头,在她身后排队的小白毛看见,当场对着孙瑾安就是一顿国粹输出。
孙瑾安站在人群中面不改色,三言两语就把小白毛“求而不得,反生毁意”的小人行径嘲了个底朝天,小白毛气急败坏想动手,被同伴死死拦住,最终以孙瑾安端着芋头山飒然离去为结束。
前因后果拍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夏沁伊在学校里本就深受瞩目,小白毛去跟夏沁伊搭讪的时候,就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用手机录像,午休还没过,视频就已经上传到了学校的论坛里。
入学的新生大多都喜欢逛论坛,她们宿舍里张蔚尤其喜欢八卦,而八卦又是敲响友谊大门的敲门砖,于是她们三个人在一下午的激情八卦中,不但建立了友好的宿舍关系,同时也知道了孙瑾安这号人物。
只是没想到,鼎鼎大名的睡裙女侠居然是她们的舍友。
感叹一番后,张蔚继续道:“其实就算你有手机,也不一定能够能看见你自己的英姿。”
孙瑾安不解:“为什么?”
张蔚:“那普信男被群嘲,还没过一个小时,就威胁楼主把帖子删了,幸好是我手速快,保存了视频。”
孙瑾安笑了笑,给她竖了一个大拇指。
“对了,”林亦想起什么,忽然转过头来说了一句,“还有一件事,你应该也不知道。”
孙瑾安看向林亦:“什么事?”
林亦却没说,而是看了一眼张蔚。
张蔚想了一下,也觉得这件事告诉孙瑾安比较好,毕竟她为夏学姐路见不平一声吼,两人应该是认识的,而且是关系很不错的那种,万一有机会,她还能再给夏学姐出出气。
“下午有个人还开了个帖子,爆出不少夏学姐的‘黑料’,说她被油头富商包养,脚踩五只船,是个高级捞女。”
孙瑾安诧异一瞬,眉头拧了起来,“开帖子的人是谁?”
张蔚一脸嫌恶,“不知道,是个新号,不过我猜十有八九是那普信男的小号,他被马学姐怼走之后,不是还大放厥词来着,内容跟帖子说的差不多。”
一想到这个,林亦就来气。
虽然她不是夏沁伊的迷妹,但好端端的给一个女生扣这样的帽子,恶心程度不亚于生吞小强。
“更恶心的是下面明显有人带节奏,煽动舆论,说夏沁伊身为学生代表,道德沦丧,败坏学风,不配为景青学生,甚至还有一大票人公开要求学校开除夏学姐,简直气死人了。”
孙瑾安声线冷沉:“你说什么,开除?”
怪不得妈妈一晚上都火急火燎的,送她到宿舍楼下就急着走了。
原来是夏阿姨出事了。
“对,对啊。”林亦被她陡然变冷的脸色吓了一跳,说话都说不利索,“我也是去食堂吃晚饭的时候,发现大家都在讨论才知道的。”
很快,林亦也理解她为什么这么大反应。
她安慰道:“不过你也不用太担心,连我们都知道帖子里的黑料是空口无凭瞎捏造的,校方肯定不会因为这种恶意造谣开除学生会主席,而且夏学姐晚上不是还来送东西给你了吗?一定没事的。”
东西不是夏阿姨送的,孙瑾安也顾不上解释,满脑子都是夏阿姨突然被攻讦,会不会是跟她惹怒小白有关?
可眼下这种情况,她贸然去找夏阿姨也帮不上忙,甚至是添乱。
只能换个角度想,妈妈还能特意跑一趟来给她送东西,说明事情还没严重到那种地步。
真的假不了,假的真不了。
以夏阿姨的家境,说她被富商包养,不如说她包养小白脸来得更切实际。
熄灯后,她躺在陌生的宿舍床上,睁着眼睛睡不着。
其他人都在为即将展开的大学新生活兴奋不已,不知道是谁起了个话头,几个人开始聊了起来,孙瑾安也会在被cue到的时候回应几句。
但她心里有事,也没太认真。
不知过了多久,夜色渐浓,寝室里逐渐响起均匀平缓的酣睡声,只有孙瑾安还安静地躺在床上,一双干净的眸子直直盯着漆黑的天花板。
四周都安安静静的,她沉浸于黑暗之中,一种穿越的实感骤然袭来,裹挟住她,心里逐渐开始发涩。
短短一天,天翻地覆。
白天还能忍得住,一到夜深人静的时候,难免控制不住胡思乱想,尤其身处一个十分陌生的环境,所有的安全感在这一刻仿佛都消失不见,想抓住些什么,却无论怎么抓都抓不住。
不知道原来的时空怎么样了?
那里会不会也凭空出现一个自己?
如果没有。
爸爸妈妈发现她不见了,会不会急得直接从颁奖典礼上飞回来?
外婆一觉醒来看见外孙女消失了,会不会吓得把外公的耳朵拧下来?
夏阿姨来接她没找到她……会不会很难过?
她们说好报道的第一天,夏阿姨要亲自开车送她去学校。
窗外的蝉鸣不绝于耳,吵闹得令人心烦,直到细细密密的小雨猝然落下,蝉声才小了一些,濛濛的湿濡气息钻进窗缝,带来阵阵清凉,孙瑾安轻吸了一下隐隐发酸的鼻子,意识在不知不觉中陷入了迷朦。
梦里,她一个人正坐在操场上哭得稀里哗啦,一转眼就被夏阿姨抱进了怀里。
不,是夏沁伊。
7. 007
入学报到最后一天,声名远扬的三食堂比之前更加拥挤。
天气太热,舍友们都懒得来排队,打算去隔壁二食堂凑活一顿。孙瑾安一个人来到三食堂,却没急着打饭,而是绕着食堂转了好几圈,终于在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看到两个熟悉的身影。
马婠婠正跟一只鸡骨头较着劲,一抬眼便看见孙瑾安正朝她们这边走来。
她穿着极具设计感的白色衬衫和一条松绿色的休闲短裤,清新随性,脸上挂着明媚的笑容比外面盛夏的骄阳还热烈,在茫茫人群中显得格外惹眼。
马婠婠狐狸眼瞪得溜圆,转头看向夏沁伊:“你昨晚不是给程施送衣服去了吗?怎么孙瑾安身上这套……这么眼熟?”
夏沁伊眼皮一掀,冷淡道:“我什么时候说过,是给程施的?”
马婠婠回想了一下,确实没说。
程施今年刚好也是考上了景青,听说是表演专业的。夏妈妈为了促进两人之间的关系,特意派人将买好的衣服送来,叮嘱夏沁伊拿去送给她作为开学礼物。
然而夏沁伊回校多久,礼物就在宿舍躺了多久。
马婠婠见过纸袋上的logo,是个很有名的轻奢品牌,出于好奇她也欣赏过那套衣服,夏妈妈的眼光真的没话说。
昨晚回到宿舍以后,她碰见夏沁伊拿着纸袋出去,想当然地以为是要去给程施的。
没想到,居然穿在孙瑾安身上。
别说,孙瑾安五官本就出色,加上身量高挑纤薄,一双雪腻的腿又细又长,穿这一身还真挺好看的,比那身卡通睡裙不知漂亮多少倍。
哪怕在颜值超水平的景青大学也毫不逊色。
四周已经有好几个男生的眼神黏在她身上,移不开了,导致窗口打饭的速度都慢了不少,气得食堂阿姨哐哐砸盆。
对此,孙瑾安一无所觉,或者是习惯了以至于根本不在意,她凑到马婠婠和夏沁伊面前,笑嘻嘻地跟她们打招呼,继而自来熟地坐在了马婠婠身边,拿出一张早就准备好的纸条递给她。
“婠婠学姐,这个给你,记得收好。”
马婠婠打开看了一眼,发现居然是写明还款期限的欠条,她条件反射地看向夏沁伊。
夏沁伊给钱的时候根本就没想着要对方还,纯粹是看见孙瑾安怒怼小白毛的视频,是为她出气,不想欠孙瑾安人情。
尽管在马婠婠看来,这种事称作是人情很是勉强。
而且夏沁伊性子一向淡,给钱也就算了,怎么还送衣服?
不过有一说一,孙瑾安的确挺讨人喜欢的,颜值高不说,人品也不错,从始至终都没有理所当然占她们便宜的意思,反倒在谁都没提的情况下,主动写了欠条。
写的还挺详细,连昨天请她吃的那两顿饭都写上去了。
夏沁伊默不作声地低眸吃饭,显然没有要吐露实情的意思,马婠婠不动声色地收回视线,把欠条揣进口袋里。
可孙瑾安在看见马婠婠眼神飘向夏沁伊的那一刻,她就明白了。
果然。
家里还没拆迁,妈妈也还不是炙手可热的名导,怎么可能一下子拿出三万块钱巨款,以及二十多年后仍流行于世的轻奢品牌的衣服。
不过既然夏阿姨不想让她知道,她也不打算戳破。
只就落水的事情跟夏沁伊道谢:“沁伊学姐,谢谢你昨天救了我。”
“嗯。”
好冷淡。
孙瑾安也不介意,从口袋里拿出一个小盒子,“这个给你,如果手臂上的伤口痛的话可以喷一下,有消炎镇痛的效果。”
盒子里是早上她专门去药店买的喷雾。
虽然知道对方可能并不缺,但她在得到他人帮助的时候,必须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表达自己的谢意。
这是以前妈妈一贯要求她的。
“咦?”马婠婠愣了一下,看向夏沁伊,“你受伤了?”
夏沁伊这两天穿的都是长袖,她压根没发现,应该是救孙瑾安的时候弄伤的。
不过当时孙瑾安被救上来的时候,没多久就晕了,之后也没再见过夏沁伊,她怎么发现的?
夏沁伊也很意外,但没拒绝她的好意。
在她眼里,收下了盒子,这件事就算是了结了。
她不喜欢没完没了。
见她收了,孙瑾安笑了笑,“我可以跟你们一起吃吗?”
闻言,马婠婠下意识伸手护了一下餐盘。
孙瑾安:……
昨天她是给妈妈造成了多大的阴影?
之前一路走到景青时,她就一直在想,见到妈妈的时候千万要稳住,不能吓着妈妈,但真的见到了,内心的慌乱、害怕、激动等一系列复杂情绪像是火山一样顷然喷发,收都收不住。
经过一晚上的时间,孙瑾安已经调整好了心态。
妈妈不是妈妈,是婠婠学姐。
夏阿姨也不是夏阿姨,而是沁伊学姐。
至于其他,顺其自然。
“我是说我打饭过来,跟你们坐在一起吃。”
“哦,这样,那可以的。”
马婠婠松一口气,没觉得孙瑾安跟她们坐一桌吃饭有什么不对。
孙瑾安悄悄打量了一眼夏阿姨,见她没有反对或排斥的情绪,才弯着眼,露出整齐白净的牙齿,“你们先吃,我很快回来,不用等我。”
马婠婠挥挥手:“去吧去吧。”
等孙瑾安走远了,马婠婠才暗戳戳地把欠条推到夏沁伊面前,打趣道:“喏,大财神,你的小学妹不光仗义,还挺懂事。”
“我跟她不熟。”
夏沁伊没露出任何多余的表情,也没打算收那欠条。
马婠婠忍不住撇嘴:“不熟你大半夜专程给人送衣服?不熟你一掷万金给人交学费?昨天给卡的时候你可连眼睛都没眨一下。”
要不是认识多年,太了解夏沁伊比直角还直的取向,她还以为夏沁伊对人家有意思呢。
夏沁伊撩起眼皮,“明知故问?”
马婠婠举手投降,“行行行,不就是好奇她怎么预知你会落水的嘛。嗐,想知道直接问不就好了么,搞这么弯弯绕绕的,也不嫌累得慌。”
话虽如此,她也明白夏沁伊的想法。
当时夏沁伊就问了,只不过恰巧那个时候孙瑾安晕了,没来得及回答。
之后夏沁伊觉得孙瑾安身上似乎有不为人知的秘密,而且跟她或许有些关联,直接问的话,未必会得到真实的答案。所以把孙瑾安送进医务室,也没打算等人醒过来继续追问,而是帮忙办了入学之后,让她带着孙瑾安去买生活用品,方便跟她建立交集。
“那这欠条我先帮你收着,等她还完,我把钱一次性转你。”
夏沁伊没打算让孙瑾安还,但人家非要还,马婠婠也不可能让自己的朋友当冤大头。
收好欠条,继续吃饭。
过了片刻她才反应过来,“不是,我跟她也不熟啊。”
“什么不熟?”
“……芹菜炒牛肉。”
没想到孙瑾安回来的这么快,马婠婠没再跟夏沁伊说什么,用筷子戳了戳餐盘里的牛肉,“你看,还有血红蛋白呢。”
马婠婠女士不喜欢吃生食,连去西餐厅都要吃全熟的牛排,孙瑾安看了一眼那牛肉,确实不太熟,便也没怀疑什么。
夏沁伊的餐桌上多了一副生面孔,难免引起其他人的好奇,似有若无的视线不断飘来,换做其他人早觉得不自在了,三人却依旧习以为常的吃着饭。
马婠婠问起她以后的打算。
孙瑾安气定神闲道,“放心,我有赚钱的门路。”
马婠婠挑了一下眉,“什么门路?”
对于普通大学生来说,要还的这笔钱,还真不是个小数目,更何况除了现有的债务,孙瑾安还要攒出下学年的学费生活费呢,她特别好奇孙瑾安会靠什么赚钱。
毕竟一入摄门深似海,她手头拮据,有机会的话也想赚点外快。
孙瑾安高深莫测地笑了笑,“明天你就知道了。”
马婠婠见她卖起了关子,心下觉得好笑,想想这个问题似乎有些涉及隐私,便识趣不再追问。
只随口说了一句:“现在我们也算是半个熟人了,你也别学姐学姐的叫了,叫我名字就行,叫沁伊也一样,不然四个字四个字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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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着怪累的。”
主要是有点肉麻。
别人都是学姐学姐的称呼,顶多加个姓,听起来还算正常,孙瑾安偏喜欢四个字地叫,听起来怪甜腻的。私底下还好,大庭广众之下听人这么叫自己,莫名觉得有些难为情。
亏得夏沁伊还能面不改色。
“好呀,婠婠。”
在家的时候,孙瑾安没少叫过妈妈名字,现在叫起来也相当顺口。
不过看向夏沁伊的时候,她有点犹豫。
以前她跟夏阿姨撒娇耍赖的时候,都是“伊伊——伊伊——”地叫,叫名字还是第一次,突然感觉有点别扭,又有点莫名的兴奋。
心理建设一番后,女孩淡粉的唇角不自禁地上扬起来。
“夏沁伊。”
夏沁伊心一悸,抬眸瞬间,捕捉到那一抹略带亲昵的笑意。
她平静地看向孙瑾安,乌黑漂亮的眸子里,敛着波澜不惊的淡漠。
孙瑾安本能地身子一凛,正襟危坐,继而埋头干饭,假装无事发生。
好冷。
今天食堂的空调是不是开太低了。
吃完饭趁夏沁伊去洗手的空隙,孙瑾安偷偷问了马婠婠一句,关于学校论坛造谣的事。
马婠婠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对此只是心不在焉摆了摆手。
“一群阴沟里的老鼠罢了,顶多溅点小水花,掀不起什么风浪。”
夏沁伊性子虽冷,但不管是校方还是身边的同学,对夏沁伊的品行是绝对信任的,况且今天一早,帖子就因无证造谣违反规则被封了。
孙瑾安想了想也是。
妈妈是典型的狮子女,要真有事,怎么可能沉得住气坐在这里吃饭。
转念又问:“那你昨晚那么赶时间?”
马婠婠:“哦,我本命的限量写真发售了,着急回去发动亲朋好友帮忙抢。”
孙瑾安:……
差点忘了,妈妈年轻的时候还是个饭圈女孩。
不过后来阴差阳错进入演艺圈后,发现当年追的男神表面阳光帅气,实则是个沉迷睡粉的pua大师,当场塌房,见识过娱乐圈的黑暗后,更是对所谓的明星滤镜彻底碎了。
为此,妈妈还伤心了好一阵子。
该怎么委婉地告诉她,高价抢购的男神写真注定要被烧成一团灰烬呢?
孙瑾安看着面含春风的马婠婠,欲言又止。
马婠婠:?
……
一转眼,为期十五天的大学军训生涯就要正式开启了。
九月说是夏末,但对于南方而言,仍属炎夏。
烈日当头,没人愿意站在大太阳底下被当成咸鱼暴晒,于是在军训的前一晚,不少新生甚至都开始进行虔诚求雨的祈福活动。
一时之间,在接受唯物主义教育的校园里,如雨后春笋一般涌现出大量信男信女。
孙瑾安的舍友也不例外。
宿舍的小阳台上摆着一张香案,张蔚一身道袍,玉冠束发,手里挥着桃木剑念念有词,加上她本就生于道观,做起法来更是似模似样。
先不论效果如何,反正一番操作下来,额头冒汗,累得够呛。
林亦穿着不知道从哪儿弄来的一身道童的衣服,头发还梳成了两个小圆髻,一边拿着蒲扇给张蔚扇风,一边紧紧盯着她掷在桌面上的五枚铜钱,急不可耐问道:“张天师,怎么样?明天会不会下雨?”
何语默也一言不发地看向张蔚,神色透着紧张。
张蔚眉头紧锁,沉吟半晌,才拳抵双唇咳嗽一声,缓缓说出一句:“天机不可泄露。”
林亦/何语默:???
合着折腾一晚上,都白折腾了?
见两人差点破防,孙瑾安忍着笑,建议道:“要不,我们查一下天气预报,看看气象台有没有检测出张天师的求雨结果?”
林亦/何语默:有道理!
林亦打开天气app,一道刺眼的光促使她紧捂双眼,极其夸张地惊叫了一声:“啊,我的眼睛……”
张蔚回头看她:“怎么了??”
林亦:“亮瞎了!”
张蔚:……
8. 008
晴空万里,艳阳高照。
大一新生们穿着密不透气的迷彩服朝操场走去,步伐沉重得犹如在草坪上遛弯的丧尸群。
宽阔的操场上,肉眼可见的热浪在草坪上翻腾,绿油油的塑料草地踩上去都觉得烫脚,有那么一瞬间,新生们恍然觉得自己是一枚枚在蒸笼里热气腾腾的青团。
教官们身姿挺立站在各个方阵前,看着眼前一个个蔫了吧唧的娇花嫩草,内心一片木然。
每年都是这个样子,早就习惯了。
唯独今年新来的陈教官,在看见几个厚涂防晒霜的新生后,还是忍不住破防了。
好家伙,要不是大白天的,还以为见鬼了。
陈教官嘴角抽搐几下,调整好心情,例行演讲后,开始发号施令整顿队形。
“向右看——齐!”
孙瑾安听从指令转动身躯,脸色在一片白茫茫中,显得格外黑沉。
倒不是因为太穷擦不起防晒,几分钟就被晒成了黑炭,而是只要她一侧头,就能看见身旁那顶墨绿色帽子底下白得晃眼的头发。
没错,站在她身边的这位,正是涂了超厚防晒化身小白脸的小白毛。
“向前——看!”
啧,仇家路窄。
“向左——转!”
小白毛阴冷的视线笼罩着孙瑾安的后脑勺,表情也好不到哪儿去。
“向后——转!”
孙瑾安略微闭了一下眼,尽可能忽视小白毛的存在。
终于在一个小时后,眼看脆皮大学生们快不行了,教官们立马赶小鸡似的赶着他们去树荫地下休息。
“瑾安,水。”
“好,谢谢。”
孙瑾安被太阳晒得发晕,接过矿泉水,喝了两口才意识到有些不对劲。
这个声音好陌生。
刚才是谁在跟她说话?
孙瑾安朝身旁正小口喝水的何语默看去,迟疑问道:“语默,刚才是你在说话?”
何语默一怔:“是啊,怎么了?”
孙瑾安:……
谁能想到,身高一米六戴着眼镜文文静静的甜妹,说起话来居然是御姐音。
还是那种超A女王御。
何语默似乎也意识到了孙瑾安的震惊,脸上带着无奈的笑容,习以为常道:“吓到你了?”
孙瑾安摇了摇头,扬唇一笑,“没想到你声音这么好听。”
何语默一笑而过,没再说话。
见她低着眼眸,情绪不佳,孙瑾安忽然想起在去宿舍的第一天起,何语默就不怎么爱说话,大多时候都是张蔚替她说,之前还以为是她太内向,现在她似乎意识到为什么了。
孙瑾安忖了忖,对何语默说:“以前有段时间我很喜欢听广播剧。”
何语默转头看她。
孙瑾安继续道:“我记得有个cv大佬说过一句话。”
“声音的魅力在于它不具备实体,却能像拥有顽强生命力的藤萝一样,以耳为枝,攀附、缠绕、生长,让听的人无法挣脱,无法抵抗。”
“语默,我觉得你的声音就很像藤萝,让人没有抵抗力。”
似是没想到孙瑾安会突然跟她说这番话,何语默整个人都怔住了。
“同意同意,刚才听见你们说话的时候,我们都差点被撩死,”挨着她们一起乘凉的两个女生实在忍不住凑了过来,两眼放光看向何语默,“同学,你是学配音的吧?”
见她们神色特别真诚,何语默缓缓点头,“是的。”
“我就说嘛!这声音也太苏了。”
“救命,我腿都软了。”
“要不先给我们签个名吧,以后你火了咱也能炫耀一把。”
作为业余cv,何语默高中就在网配圈小有名气,没少被人夸过。
而在现实中,却经常被人调侃:你这把嗓子,要是个长腿大御姐,不知道要迷死多少人,可惜你是个萌妹。以后你可千万别想不开露脸,粉丝要是看见你的真容,还不得分分钟幻灭。
说话的人虽然不见得有多大的恶意,但还是给她造成了一种无形的压力。
于是,她在生活中能少说话则少说话,能不说最好,在别人印象中,属于沉默寡言那一挂。
第一天来学校报道的时候,她都做好了被舍友“调侃”的准备,不过林亦和张蔚性格都比较大大咧咧,除了一开始的惊讶以外,也没表现出其他不礼貌,甚至在孙瑾安到宿舍的那晚,都是张蔚主动替她做的介绍。
天知道她曾经是一个多么活泼开朗的小女孩。
“谢谢你们。”这还是第一次被人当面夸声音好听,何语默有点不好意思。
再看向孙瑾安时,她眼里流露出一抹真心实意的笑意,“以后我要是真的出息了,就用藤萝这个名字出道。”
孙瑾安倏地一愣。
不会吧?
她刚才说的那位很有名的cv,就叫藤萝。
她略微有些讶然,仔细一想,藤萝接受采访时好像也提到过,她是景青大学配音班的第一批小白鼠。
藤萝大佬,难道就是这个时空的何语默?
这,也太巧了。
论穿越后跟声优大佬做舍友是种怎样的体验?
孙瑾安哑然失笑,对何语默说:“放心吧,以后你一定会出息的。”
几个女生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没有半点饱受摧残的疲惫,如果摆上几样零食饮料,倒更像是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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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不错的公园里悠闲露营。
这一幕,恰好被路过的夏沁伊看见。
从宿舍楼到学生会办公室所在的行政楼,势必会经过这一片操场。
每天穿过这条林荫路时,夏沁伊都是目不斜视地路过,从不在意操场里发生的任何景象,唯独今天不经意的一瞥,就在一片墨绿色的人群中,看见一张分外引人注目的脸。
正午烈阳下,碧空如洗,整个操场都被一种滚烫而沉闷的气氛笼罩着。
哪怕在短暂的阴凉中,大多数人的眼神也透着疲惫和麻木。
然而在这浮光碎金下,树影交错间,只有那双浅褐色的眼眸,在浓密的睫毛下依旧明灿清澈,映衬着独属于她的干净纯粹。
微风拂动,像是一泓静静流淌的清泉。
孙瑾安正歪着头听人说话,忽然一转眸,目光便越过人群,直直朝夏沁伊望过来,她抬起手臂在滚热的空气中快速晃动,笑容尤为明媚。
让人感觉好像在炎炎夏日口干舌燥时,吃到了冰镇过的最脆甜的那一口西瓜。
所有的躁郁在这一刻被瞬间净化。
夏沁伊避开视线,继续朝前走去。
走在右侧的苏妤察觉到气场有些不自然,讶异地朝着操场那边望了一眼,恰好看见新生里有个气质澄净的女生。
怎么说呢,漂亮得像个还未熟透的水蜜桃。
她勾手将鬓边烫成波浪的长发挽在耳后,眼含女大学生身上少有的风情,语气轻佻,意味不明,“沁伊,那个女生好像是在跟你打招呼,你朋友?”
夏沁伊:“不熟。”
苏妤唇角一勾,“那就好,看起来很可口。有没有联系方式?有机会介绍一下?”
夏沁伊脚步一顿,漆眸冷淡无波地睨着她,半晌都没说话。
苏妤:?
“……不会吧?”
“别告诉我,你对她有意思?”
“怎么个情况,断情绝爱的禁欲系女神,居然喜欢清纯小白花这款?”
夏沁伊沉吟片刻,才道:“没有。”
没有喜欢?
还是没有机会介绍?
苏妤疑惑一瞬。
在这间隙,夏沁伊已经先一步走出林荫小路,踩在好似下一秒就会晒得干裂的水泥路面上,背影清绝,透着一种微妙的疏冷。
苏妤像是发现一件很有趣的事情,唇角的弧度扬得更高了一些。
她紧步跟了上去,半开玩笑似的说道:“夏沁伊,我说真的,你要不喜欢,她就要纳入我的菜单了,到时候可别怪我先一步品尝到鲜美。”
夏沁伊“嗯”了一声,之后说了什么,被沙沙作响的树叶一吹,就散了。
……
9. 009
古往今来,人类对于美好有一种与生俱来的向往。
这是一种无法抵抗的本能。
在校园里,这种本能就更加毫不掩饰了。
即便夏沁伊只是匆匆掠过,却还是被眼尖的人看见,推搡身旁人的手臂,窃窃私语。
耳边不断传来从嗓子眼里挤出来的兴奋尖叫声,孙瑾安朝身后看去,一堆女生明明已经激动地快要晕过去了,眼神里竟然还能带着礼貌的克制,却还是不难看出欣赏和向往。
男生就没眼看了。
有以为是在看他而故作深沉的,有三三两两呲着大牙推推搡搡的,有脸红挠头的,还有空气投篮的。
直到那道惊艳动人的身影彻底不见,周遭的喧嚣声才逐渐消弭。
孙瑾安神色恹恹地重新坐回树荫下。
刚才,她被夏沁伊无视?
显然是的。
连何语默都看出来了,为此还用一种十分微妙的眼神安慰了她一下。
孙瑾安笑笑,装作若无其事地跟大家聊天。
快乐的时光总是短暂。
歇了大约十分钟,集合的哨声从四面八方袭来,尖锐的哨音宛若一连串令人心魂颤抖的招魂铃。
孙瑾安跟何语默分别在方阵的两头,道别后,孙瑾安径直朝方阵尾端走去。
刚一入列,耳边就传来一声嗤笑。
“还以为你跟夏沁伊关系有多好,原来是条一厢情愿的哈巴狗。”
刚才孙瑾安在林荫路跟夏沁伊打招呼被无视的情形,被他看得一清二楚。
见她不敢吭声,小白毛笑得更加猖狂,“我查过你的档案,孤儿一个,除了那么一点姿色,要家世没家世,要背景没背景,就这还想抱学生会主席大腿?你不会以为替人打抱不平几句就能卖个人情让人记住你吧?现在好了,众目睽睽跟人打招呼套近乎,没想到人根本不叼你,啧啧,我都替你脸红。”
孙瑾安紧抿着唇,没搭理他。
哨声一响,新一轮的炼狱要开始了,小白毛没再说话,只是在训练的时候,总是皮笑肉不笑地斜孙瑾安一眼,眼里满是嘲弄。
孙瑾安一以贯之无视小白毛。
直到第七次“向前看”的时候,陈教官率先忍不住了。
“秦耀!”
“到!”
“出列!”
“是!”
“表演系的是吧?”陈教官踱着步子走到秦耀面前,严肃警告他,“你以为抹这么厚的粉,就是戴了一层面具了?做好你的表情管理,再色眯眯盯着人家女生看,就原地罚一百个俯卧撑!”
秦耀:???
“色眯眯?不是,教官你……”瞎了?
“噗嗤。”
不知道谁没忍住,笑出了声,整个方阵哄然大笑。
陈教官厉呵一声:“不许笑!谁再笑就跟他一起罚!”
所有人立马噤声。
陈教官威严地扫了一眼方阵,旋即命令秦耀归队。
秦耀想辩驳几句,但怕教官会直接体罚,只能铁青着脸回到队列,整个上午再也没朝孙瑾安的方向看过一眼。
身上那种如芒在背的感觉终于消散了些,孙瑾安暗自松了口气。
诚如小白毛所说的,她没有身份没有背景,既解决不了问题,也惹不起麻烦。
没强大之前,保护自己最好的方式就是学会闭嘴。
这是在她小学六年级替同桌出头,跟男生打架,被打得鼻青脸肿哭着回家时,夏阿姨教她的道理。
那天,夏阿姨还给她找来一位散打教练。
后来,班上的男生再也没有欺负过她和同桌。
她高兴地跑到夏阿姨工作的艺术馆,亮出她稚嫩的肌肉线条,在明媚的阳光下信誓旦旦对夏阿姨保证:
“等我长大了,也要保护你。”
……
午休时分,火爆的三食堂如往常一样,如火如荼地准备迎接它的高峰盛况。
孙瑾安站在食堂窗口里面,洗得白净的手正握着一柄银光锃亮的大铁勺,犹如古希腊掌管饭勺的神,那严阵以待的样子,惹得跟她一起打饭的食堂阿姨笑声连连。
“小安啊,不用紧张,你放心抖……咳,打饭,有阿姨给你撑腰呢,别怕。”
“好,谢谢宋大厨。”
孙瑾安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一副乖巧可爱的样子,说话的声音脆甜脆甜的,顿时宋阿姨的心就化了。
一想起家里两个熊儿子,她就气不打一处来。
当初但凡生个像小安一样的贴心小棉袄,她也不至于在孩子们眼里变成一个抡勺的母夜叉。
抖勺是项技术活儿,孙瑾安一开始还掌握不好,在宋大厨的指导下打了几道菜也就愈发熟练起来。
恰逢此时,秦耀跟他的兄弟们也来到了窗口前。
早上憋了一肚子的气,秦耀脸色黑沉透着阴狠,排队时光顾着跟兄弟们商量对付夏沁伊的计划,压根没注意到窗口里站着的人是孙瑾安。
孙瑾安却注意到了。
“同学吃什么?”食堂打工仔的标准式笑容。
秦耀愣了一下,“特么见鬼了?”
孙瑾安面不改色,等着他点菜。
秦耀见孙瑾安穿着食堂大妈的衣服,顿时反应过来她为什么会在这,冷笑一声,没把她放在心上。
听到又能怎样?
告诉夏沁伊?人家叼她吗?
他晦气地把餐盘一丢,阴阳怪气道:“你打饭我可不敢吃,我怕吃得不干净,拉肚子。”
孙瑾安无所谓地耸了下肩,面不改色地站在原地,等着他离开,给下一位同学打饭。
秦耀的兄弟却拦住秦耀离开的步伐。
“别啊,秦哥,下午还训练呢,何必跟自己肚子过不去?”
秦耀想想也是,犯不着虐待自己,他就在这盯着,某些人还能在大庭广众之下给他菜里加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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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排骨,里脊,番茄蛋。”
秦耀刷了饭卡,一转眼,看见孙瑾安的手抖得跟帕金森晚期似的,一根根肥硕鲜美的排骨,就在他的眼皮底下跳出铁勺,洒脱地落回餐盆里。
他餐盘里的三道菜,分别变成了:
土豆土豆土豆土豆炖排骨。
像裹着冬袄的面团躺在一片稀黄汤汁里的菠萝里脊。
番茄……蛋呢?
别告诉他那碎的跟面包渣似的小黄点是蛋。
“你特么故意的?!”
秦耀提着嗓子发出一声响亮怒吼,所有人都看了过来。
孙瑾安面带微笑,语气平静:“同学,你怎么了?”
秦耀:“这是你给我打的饭?”
“有什么问题吗?”
“要肉没肉,要蛋没蛋,你喂鸟呢?”
孙瑾安面不改色的指了指墙壁上挂着的食堂守则,第三条是每份荤菜的含肉量不得低于百分之三十。
他餐盘里的含肉量绝对不低于标准。
秦耀当场直接气笑了。
不低于标准,就给他按最低标准打是吧?
他还没来得及开喷,身后的人催促起来,“同学,你打好饭了吗?麻烦往前走走,你堵着路了。”
后面排队的人也都伸出个脑袋,颇有些不满地看向他。
都磨磨唧唧半天了,他们都快饿死了。
秦耀往身后瞪了一眼,那眼神跟要放火杀人似的,一群人硬生生打了个寒颤,见他一副不好惹的样子,嘟哝几句也没再说什么。
秦耀冷笑着转向那位最先发言的男同学,见他体型瘦弱,跟个小鸡崽似的,声音故意拔高,嘲讽道:“就你这弱鸡样儿,还想逞英雄?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
男同学的脸色立刻变得通红,他瞥了孙瑾安一眼,然后默默地转身离开了。
秦耀轻蔑地一笑,回过头来,看向孙瑾安,“勤工俭学是吧?”
“景青怎么连你这种穷酸货色都能随便进来。既然撞大运进来了,就得学会跪舔,别以为装清高就能引起我的兴趣。”
“怎么,以为自己是偶像剧女主,以为耍点销售端就能引起我的注意?”
“别做梦了,你以为你是夏沁伊?她好歹也算是个高级货,给我提鞋都勉勉强强,你算是什么东西?”
孙瑾安本想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却在听到他对夏沁伊的贬低时,脸色倏地冷了下来。
她站在窗后,脊骨笔挺,握着勺子的指节微微泛白,声音不带一丝温度。
“秦同学,如果你对饭菜有意见,可以去向后勤部投诉。现在,请你不要妨碍其他同学用餐。”
秦耀对孙瑾安突然转变的强硬态度惊到了,转而不屑地冷笑了一声。
“早上还跟个鹌鹑似的,还以为你学乖了,没想到你还是跟那天在食堂一样,牙尖嘴利得很呐。”
“可惜,我就妨碍了,你能把我怎么样?”
10. 010
秦耀走到哪儿都是一身名牌,哪怕穿着军训服也不例外,里面衣服的logo大的晃眼,加上目中无人的性格,不难看出他家庭条件不错,是以孙瑾安一个弱小可怜又无助的孤儿,还真是不能把他怎么样。
更何况,他们不是小学生了,也不能让秦耀放学后等在校门口,给他一个大鼻兜。
孙瑾安很无语,秦耀明摆着是要找事,不把她来之不易的勤工俭学名额搅黄,他绝对不会罢休。
后面排队的同学看半天也反应过来了,都不自觉开始为孙瑾安捏把汗。
孙瑾安避无可避,也没想着要避。
她在秦耀不屑一顾的目光下,清了清嗓子,冲着他弯唇一笑。
秦耀:?
被吓傻了这是?
下一秒,他听到一声极度柔弱委屈的声音从窗口朝隔壁档口飘去,“宋大厨,有位同学对三食堂的饭菜不满意,想找你聊聊!”
秦耀:???
众人:!!!
秦耀还没反应过来什么情况,身后的同学如潮水般退去,仿佛有什么可怕的事情即将来临。
“怎么着大少爷?”
宋阿姨抡着铁勺走过来,勺子在灯光下反射出凌冽的寒光,她扫了一眼秦耀面前满满当当的餐盘,“不满意还打这么多饭?你这是来吃饭的,还是来找茬的?”
秦耀心里莫名一紧,但当他余光瞥见孙瑾安躲在食堂大妈背后,那副一脸淡定看热闹的表情时,一股无名火从身体里窜出来。
他怒道:“这特么叫饭?明明是猪食,连个肉都没有,猪吃得都比这好!”
宋大厨在景青多年,什么样的学生没见过。
她冷笑一声:“好好的一个大学生,怎么就瞎了呢?你盘子里的那些不是肉是什么?难道要我把整个三食堂的肉都堆到你面前,你才满意?”
“搞清楚,这是食堂,不是你家!”
“你特么是哪根唔……唔……”秦耀还没说出完整的一句话,就被他身边的几个兄弟一把捂住嘴,迅速拉走了。
乖乖,这可是三食堂的“抖勺夜叉”宋大厨!
惹了她,整个学期都别想再在三食堂吃到一粒肉。
食堂守则在她面前,也不过是一张废纸!
宋大厨见人走远,转头一脸和蔼地对孙瑾安道:“没事,小安,你就这么干,我看谁还敢再说你。”
“好。”孙瑾安露出整齐的小白牙,乖巧应了一声,
末了,还暗搓搓比了个赞,小声说了一句,“宋大厨威武。”
老阿姨的心顿时软了又软,又叮嘱了两句才回到自己的位置。
孙瑾安继续给后面的同学打饭,心底早已憋笑憋出内伤,好一会儿才平复过来。
一个小时后,食堂的高峰期已经过去。
孙瑾安好不容易能休息一会儿,坐在窗口后面的小板凳上,思绪放松,脑海中不自觉闪过秦耀他们口中所谓的“计划”。
这么想着想着就入了神,没留意窗口什么时候又来了人。
“不愧是景青三食堂,连打饭的阿姨都越来越‘秀色可餐’了呢。”马婠婠弯腰靠在窗口前,单手拄着下巴,饶有兴味地盯着孙瑾安笑。
孙瑾安身上穿着一件三食堂的员工制服,白白净净的厨师服加上鲜艳的红底金字围裙。
严格意义上来说,这身衣服真算不上是好看。
可偏就是这朴实无华的打扮,反倒衬得她本就出色的五官更加夺目,远远望过来,一眼就能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看见她。
怪不得昨天那么信誓旦旦保证会赚到钱,原来是拿到了勤工俭学的名额,还是在福利待遇最好却也是最难进的三食堂。
马婠婠对她真是刮目相看。
夏沁伊倒没表现出意外的情绪,纤长笔挺的身姿站在马婠婠身后,看向孙瑾安的眼神如陌生人一般,古井无波。
在操场装不认识,还能解释说是人太多,夏沁伊作为学生会主席,可能有包袱。
可现在食堂人不算多,她还是一副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样子。
显然,她其实并没有接纳孙瑾安是朋友。
孙瑾安能理解现在的夏沁伊就是一个冷冰冰的酷姐,不是温柔可亲的夏阿姨,但心里难免还是失落,想问她是不是不喜欢自己。
不过现在不行,万一她说是,那得多尴尬啊,这饭她还打不打了。
她调整好情绪,未言先笑,“你们今天想吃什么?”
说着,还抡了抡勺子,示意她们随便挑随便选。
马婠婠做贼似的压低声音,挤眉弄眼:“给我来份胡萝卜炒肉,不要胡萝卜。”
“……”
孙瑾安听了,脸上露出了严肃的表情,一本正经道:“学姐,我们是正经食堂。”
“而且,挑食不好哦。”
怀着报复童年时期被妈妈硬塞不少胡萝卜的小心思,她盛了满满一勺胡萝卜炒肉,没有抖勺,确保了肉和胡萝卜的比例完美均衡,没有一点偏颇。
马婠婠顿作苦瓜脸。
孙瑾安又夹了一只大鸡腿给她,“这只我请你。”
“这还差不多。”马婠婠端着餐盘,目光黏在那只放眼望去整个食堂最肥硕的腿子上,心满意足地去找干净的桌子坐下。
“夏学姐想吃什么?”孙瑾安弯起眼眸,看向夏沁伊。
“两份素菜,半份米饭。”
与马婠婠的亲和随性不同,夏沁伊的嗓音清冷动听,在这略显嘈杂的环境中显得尤为独特,说话间满是烟火气的韵调,像极了九天之上的神女无意隐入凡尘,带着一种超凡脱俗的气质,让人心生悸动,却又不敢轻易触碰。
年轻版的夏阿姨好仙。
孙瑾安望着她单薄柔软的唇有些失神。
怔愣半晌,才反应过来,“好。”
孙瑾安低头的同时,藏起了暗滚的喉结,快速扫了一眼餐盘槽里的十五格饭菜,信手抡起大勺,皓白手腕上没有戴任何配饰,在白炽灯下与银色铁勺交相辉映,透出一种拥有特别质感的莹润光泽。
夏沁伊淡淡地看了她一眼。
孙瑾安打了两小份素菜和半份饭给夏沁伊,外加一小碗水蒸蛋,份量不似马婠婠那样扎实,打完饭餐盘里都还有多余的空间。
夏沁伊端回餐盘,抬起漆眸,意味不明地看了她一眼。
孙瑾安心脏陡然一紧。
她故作镇定,扬唇解释道:“天气太热了,总吃剩饭不太好。”
夏沁伊穿着一身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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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系的休闲装,眼眸的颜色却是极深,看起来像是藏于深山孤野中的一汪涧水,表面看起来平静无澜,实则已暗流涌动,只是别人瞧不出来而已。
她默了一瞬,略微颔首,由于幅度很小,气质过冷,显得这一微小的动作有种别样的清傲,仿佛对这一理由勉强认可,亦或者说,懒得计较。
等她转身离开窗口,孙瑾安悬着的心才终于放下。
幸好夏沁伊没觉察出她的不对劲,不然她又得在食堂晕倒一次。
……
回到座位上,马婠婠鼓着腮帮子,看了一眼她的餐盘,忍不住问:“小学妹给你打的饭怎么这么少?”
比食堂标准餐量少了几乎一半呢。
夏沁伊抬眸,神色有些微妙,不紧不慢地开口:“这是我的正常饭量。”
“哈?”马婠婠略有些吃惊。
夏沁伊默不作声地垂眸看向餐盘。
不仅如此,每一样菜还都是她平时最爱吃的。
除了家里人,没人知道。
包括跟她在同一张桌子吃过不少次饭的马婠婠,她一直都认为她从不挑食,什么都吃。
只是这种话说出来难免引起不必要的误会,倒不如不说。
至于孙瑾安是怎么知道的,夏沁伊无从得知。
只是,每次见到她,心底总会悄无声息的划过某种莫名其妙的异样感,说不清道不明,似是在茫茫人海中与一个人擦肩而过,骤然涌上心头的一抹柔软。
无法忽视。
明明是陌生人,怎么可能会产生这种感觉?
“没什么。”
夏沁伊不想多说,马婠婠也不再追问。
不过,马婠婠忽然意识到,夏沁伊吃剩饭的习惯,好像是拜她所赐。
大一下半学期开始,夏沁伊被破格任命为学生会主席,正式接管学生会。有时忙得抽不出身来,她就主动帮她去打饭,不过每次夏沁伊都会剩下很多,打包回宿舍,当成是晚饭和夜宵分次吃掉。
宿舍里,大功率电器是明文禁止的,在冬天还好,至少可以去宿管阿姨那里用微波炉热一热,勉强保持食物的温度与口感。可一旦到了炎炎夏日,剩饭剩菜便极易变质,那股不新鲜的味道让人难以下咽,稍有不慎,说不定还会吃出毛病来。
还好这学期夏天所剩无几,剩饭也没吃几顿。
“我真该死。”马婠婠顿觉手里的鸡腿不香了,满心歉疚。
“倒也不至于。”夏沁伊撩起眼皮看她一眼。
“要不,我补偿你一下?”马婠婠诚恳发问。
夏沁伊抬眸,不客气道:“可以,迎新晚会,你主持。”
马婠婠:???
自从上一届迎新晚会有个新生在台上发癫,主持人没控住场子,引发了一系列恶劣影响后,迎新主持就从争相抢夺的香饽饽变成了一块烫手山芋。
今年校长甚至亲自发话:可以不出彩,但绝不能出事。
主持人顶着巨大的压力,干好了没绩点不说,干不好还要被批评,学生会开了好几天会都没决定下来。
谁能想到,就这么三言两语轻飘飘地甩在了她的头上!
“嘶——”
“多美的一张脸,怎么心就黑了呢。”
11. 011
勤工俭学的钱虽然不多,但足够买一部便宜点的手机。
自从上次在食堂,无意听到秦耀跟他的狐朋狗友商量对付夏沁伊后,孙瑾安每天晚上回宿舍都要借舍友的手机刷一下论坛。
即便就算有事她也帮不上忙,但也不想什么都不做。
然而,论坛始终如同十二月的贝加尔湖,连一丝波纹都没有激起过。
按理来说是好事,但孙瑾安心里的不安不降反升。
总觉得看似平静的湖面之下,或许正酝酿着一股难以预测的未知危险。
要不要提前跟夏沁伊说一声?
可目前什么端倪都没有,她能说些什么?
更何况,以夏沁伊的智商,或许早就对秦耀有了防备,她特意去说好像显得多此一举。
今晚窗外夏虫依旧聒噪,孙瑾安躺在宿舍床上,进行了一番无人知晓的激烈思想斗争。
最终,她将早已烂熟于心的微信号输入搜索栏,指尖却倏然停在“添加到通讯录”几个字样上方。
不行。
直接加她的话恐怕又得露馅。
她没忘记在食堂一不留神给夏沁伊打了她平时喜欢吃的菜时,夏沁伊审视她的眼神。
她倒不是怕被夏沁伊当成变态。
而是受限于某种力量,她没办法向任何人传达自己真实的来历,只能用一个又一个完全不出自内心的谎言来搪塞各式各样的提问。
从第一次被夏沁伊看穿之后,她就再也不想扯谎了。
至少在她面前,她不想再说出一句假话。
指尖下滑,一连串子母被她逐字删除,转而登进了学校论坛。
果然,在几个约拍贴里找到了马婠婠四处“留情”的证据。
孙瑾安狐狸眼一笑,眼尾的弧度自然而起,她看也没看马婠婠留在论坛里的联系方式,直接在搜索栏输入手机号,搜索微信用户,添加好友,备注自己的名字。
没过一会儿,好友验证就通过了。
马婠婠:「?你怎么知道我的微信?」
孙瑾安:「恰巧在论坛里看到的。」
马婠婠是论坛常客,时不时热情解答一下同学提出的问题,有时跟摄影专业的同学聊得投机,还会留联系方式约着去外拍,所以这个理由完全说得过去。
两人有一搭没一搭地聊了几句,孙瑾安假装不经意问起夏沁伊的微信。
一分钟过去,两分钟过去,马婠婠一直没回她。
随着时间的流逝,孙瑾安越来越紧张。
她无数次拒绝过别人的好友申请,加别人好友也从未被拒绝过,但她唯独害怕这次会被夏沁伊拒绝。
从她生下来开始,夏阿姨一直是这个世界上对她最好的人,在妈妈事业高峰期常常不在家的那几年,她甚至觉得夏阿姨在她心里的地位超过了妈妈。
夏阿姨从不会拒绝她的任何要求,哪怕再任性再无理取闹,都会无限包容她。
即便现在她很清晰地明白,夏阿姨不是夏阿姨,而是夏沁伊,可她依旧觉得害怕。
或许,是根植于骨髓的依赖在作祟。
马婠婠始终没回信息,孙瑾安在搜索框里一个字母一个字母地输入,又一个个删除,如此反复。
大概过了十几分钟,手机毫无预兆地震了一下。
手一松,精准砸脸。
她顾不上酸疼的鼻梁,眯着眼不让眼泪夺眶而出,继而迅速捡起手机,退出搜索框去看消息。
马婠婠:「沁伊刚回宿舍,我问过她了,她说可以。」
马婠婠:「名片:夏沁伊」
孙瑾安抿直的唇角倏地弯起弧度,重新点进搜索框,输入账号,点击添加,备注姓名,点击发送,一气呵成。
等待验证通过的过程,孙瑾安用纸巾擦了一下眼角的泪花,怀着无比愉悦的心情,迈着欢快的步伐,下床去倒了杯水,以缓解喉咙过度紧张而引起的渴燥。
回到床上,只见有条未读消息,是马婠婠在她喝水的空挡发来的。
「名片推给你了,这是她学生会的工作号,以后你在学校里有任何关于校务的事都可以联系她。」
孙瑾安:???
一顿操作猛如虎,结果还是百密一疏?
所以她该怎么解释,她加的是夏沁伊的私人号啊!
由于太过激动,孙瑾安猛地从床上弹了起来,恰好要下床熄灯的林亦被她吓了一大跳。
“怎,怎么了?”
孙瑾安:……
怎么说呢。
她现在不是很想活,也不是很想死。
另一栋宿舍楼里。
夏沁伊洗完澡出来,看到手机有消息提示,点开一看,漂亮的眉头微微蹙起。
其他人还没回宿舍,她便直接问正在床上摆弄相机的马婠婠,“你推错名片了?”
“啊?”马婠婠一脸懵,而后反应过来,手忙脚乱地四处找手机,“应该不会吧……”
她在床角找到手机,迅速点开对话框,确认之后顿时松了一口气,“没错,是你学生会的工作号。”
“怎么了?”
夏沁伊默了一瞬,抬起手,示意马婠婠看她的手机。
马婠婠探出脑袋,定睛一看,夏沁伊的私人号里出现了孙瑾安的好友申请。
“what?!她哪来的你私人号?”
夏沁伊眸底闪过一抹暗色。
两人思来想去,都觉得孙瑾安根本不可能通过任何渠道找到夏沁伊的私人联系方式。
除非……她是神。
马婠婠举起手机晃了晃:“要不,我直接问问她?”
夏沁伊否决了这个提议。
她去浴室把半湿的头发吹干,出来后一如既往开始处理学生会的工作,似是不打算理会孙瑾安的好友申请。
马婠婠忍不住问:“你不加她了?”
夏沁伊:“嗯。”
轻声简洁,没有任何修饰。
马婠婠奇怪。
夏沁伊不是一直对孙瑾安身上的秘密很感兴趣吗?
现在这么好的机会摆在面前,可以直接质问孙瑾安,不管怎么说她都必须给出个解释才行,再顺着解释分析,总能摸出点蛛丝马迹来,怎么突然就不加了?
“为什……”话音未落,宿舍门被推开了。
另外两个舍友回来了,余下的话就被马婠婠咽了下去,只偷偷发了条微信给夏沁伊。
熄灯之后,夏沁伊的床帘里没透出一丝光亮,看样子应该是睡了。
见状,马婠婠也只好关掉手机,没敢再追问下去。
整整一晚上,好奇心就像猫爪子一样,在她心上挠啊挠。
……
第二天去食堂买早饭,马婠婠和孙瑾安面面相觑,同时发现了对方的一对熊猫眼。
马婠婠朝孙瑾安递去一个同情的眼神,而孙瑾安的目光却不停地往自己身后瞟,几乎望眼欲穿。
马婠婠:……
“别看了,沁伊一大早就去行政楼了,我来给她带早餐。”
“……”
果然,夏沁伊生气了。
孙瑾安默默给马婠婠装早饭,全身上下都萦绕着一缕缕肉眼可见的颓丧气息。
马婠婠看她一眼,“还没通过?”
孙瑾安蔫头巴脑:“嗯。”
“你怎么不问我?”
“问你什么?”
“问我沁伊为什么不加你。”
“你不知道的事,我问你做什么?”
“你怎么知道我不知道?”
“你要是知道,就不会熬出黑眼圈了。”孙瑾安抬头看她,语气十分笃定。
马婠婠:……
不是,才认识几天,就这么了解她?
之前夏沁伊突然对一个陌生人那么感兴趣她还奇怪,现在看来,孙瑾安这人是真有点邪乎。
马婠婠看着心不在焉的孙瑾安,眼神越发古怪,端着餐盘欲言又止。
“你不会是……”
“同学你好了没有,麻烦快点,我着急去上课。”后面买早餐的同学突然打断了她的话,她顺势咽下自己荒谬的猜想,深深看了一眼孙瑾安,继续往前走了。
孙瑾安强打精神给后面的同学打饭,并没有注意到马婠婠复杂的眼神。
早餐时间结束,清理完剩下的饭菜,她抽空看了一眼手机。
不管是私人号还是工作号,夏沁伊还是没通过好友申请。
甚至接下来好几天,夏沁伊都没再在食堂露过面,像是在刻意回避或疏远她,连一个当面解释的机会都没给她。
算了,就算当面解释,她也解释不出原因。
孙瑾安叹了口气,走出了食堂。
一直以来,都是她像块狗皮膏药似的粘着夏沁伊,她从一开始就没有表现出任何跟她交友的意愿。
现在莫名其妙又被一个陌生人触及隐私,估计心里已经对她厌烦至极了。
……
夜深人静,一场大雨骤然席卷整个校园。
极其适合emo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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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孙瑾安躺在床上发呆,冥想,没有一丝睡意,最后又重新坐了起来,索性在网上找起了兼职。
与此同时,论坛里悄无声息地置顶了一条爆炸性新闻。
张蔚叼着牙刷,发出一声尖锐的大喊,“我去,姓秦的狗B!”
林亦躺床上正半梦半醒,瞬间耳膜地震,一个激灵弹起来,从床帘里钻出脑袋。
“怎么了怎么了?”
孙瑾安和何语默也从床上探出头,朝洗手间望去。
张蔚嘴里的牙膏泡沫都没来及擦净,直接从里面跑出来,脸色涨红,显然气得不轻。
“你们快看论坛!”
孙瑾安直觉不妙,点开手机一看,一阵寒意从骨头里透了出来。
【惊悚!学生会主席肆无忌惮残害新生,校园霸凌就在你我身边。有图有真相![视频]】
视频里,夏沁伊背对镜头,正在跟秦耀说话。
秦耀起先似乎还是一副在诚心赔礼道歉的样子,短短几秒后,突然露出一副惊恐的表情,而后在夏沁伊手臂微动的一瞬间,他身子猛地往后一仰,“扑通”一声,掉进了湖里。
镜头后的男生飙了句脏话,当即朝着岸边冲了过去,然后看见秦耀在湖里猛拍水花。
他这一顿操作身子没浮起来,反倒朝着湖心飘去,看起来不像是会游泳,周围的人都在喊救命,场面一度混乱。
此时,画面一转,镜头定格在了夏沁伊身上。
只见她一身黑色礼裙,怀抱着一只通体黑色的蓝瞳猫,站在岸边睥睨着湖里拼命挣扎的秦耀,眼里没有任何情绪,平静得不像是人,而更像是手握银色镰刀来收割将死之人魂灵的神明。
楼主:起因是本人跟学生会主席要联系方式,被拒绝后说了几句气话,事后觉得确实不太礼貌,特意去跟她道歉。可对方却说除非我死,不然道歉就毫无诚意,说完话的下一秒就把我推下了湖。要不是学校保安来得快,我就要被淹死在落霞湖里了。本人一个外地来的新生,听说主席后台很硬,我怕报警会得罪人,连学都上不下去。可不做点什么我又怕其他同学会像我一样遭受迫害,我想了很久才鼓起勇气站出来,揭露学生会主席丑恶的真面目。希望同学们,尤其是像我一样的新生,能在景青这所知名大学,拥有一片能保障人身安全的净土。
1楼:艸,都202X年了,一大学学生会主席,真以为自己能一手遮天了?
2楼:看不出来啊,平时冷冷清清一美女,天天被吹景青天菜,内心居然这么阴暗恶毒。
19楼:什么?!学生会主席?新生瑟瑟发抖。
70楼:视频拍的一清二楚,至少学校肯定得开除她吧,不然留着过年去橘子里吃年夜饭?
250楼:这有什么大惊小怪的,我要是长成天仙,也想为所欲为。更何况主席大人有富豪“爸爸”撑腰,平时拍那么多“私人珍藏”,帮她摆平这点小事还不是手拿把掐?
251楼:私人珍藏?是我理解的那个意思吗?真的假的啊,说的你好像亲眼看过似的。
254楼:没看过我敢说?那身材,啧啧啧,绝了。
255楼:我有一个朋友……
256楼:楼上别装,我直说了,好人一生平安!
3……楼:好人一生平安!
……
明明还是夏天,宿舍里的温度跟冰窖似的。
张蔚作为夏沁伊的粉头子,简直都要气炸了,一边刷着帖子的内容,一边国骂连篇,一句接一句,根本停不下来。
有事说事,怎么还造黄谣?
林亦作为表演专业的学生,对于镜头敏感度很高,看出有点蒙太奇的手法,显然是不相信夏沁伊会把秦耀推水里,便跟着大骂底下那些要视频的渣。
两人打字的手速极快,誓要跟这群污染空气的潜质蝻一战到底。
就连何语默也看不下去,手指都快打出了残影。
唯独孙瑾安全程安安静静。
刷完最后一条留言,捏着手机的指尖已完全泛白,根根骨节上隐隐盘踞起青紫色的脉络。
她一言不发地跳下床,连楼梯都没来得及踩,脚跟着地,发出一声闷响。
宿舍里三个人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一愣神的功夫,只见宿舍的门开了又合上,她们才反应过来。
三道声音同时响起:
“瑾安?”
“这么晚都要锁门禁了,你去哪呀?”
“不是,你穿好鞋再出去啊!”
12. 012
女生宿舍楼区域占地面积很大,孙瑾安所在的七号楼和夏沁伊所在的十二号楼隔水相望,中间一条九曲十八弯的木栈道横跨人工湖。
孙瑾安刚从晒得温软的木栈道上跑下来,就看到不远处的藤蔓长廊里有两道黑漆漆的人影。
大晚上怪吓人的。
孙瑾安无暇关注小情侣的甜蜜幽会,踩着潮湿松软的土地继续往前走,可没走两步,忽然听见一个熟悉的名字。
“夏沁伊,你知道我喜欢你。”
孙瑾安:?!
她放慢步子,轻手轻脚靠近长廊,隐约瞧见一个长相斯文的男生正在说话,语气相当地含情脉脉。
月光下,夏沁伊默不作声站在廊柱旁,大半个身子都背对着她,看不清是什么情绪。
男生语调忽地变了,夹杂着显而易见的迫切,“只要你点头做我女朋友,帖子的事我可以立马帮你解决掉。”
夏沁伊态度冷硬,“不需要,别挡路。”
男生见她连想都不想就直接拒绝了他,表情颇为无奈,“你这么软硬不吃,对你到底有什么好处?”
夏沁伊不想继续跟他纠缠,准备绕过离开,男生却跨了一步挡在她身前。
“让开。”夏沁伊面露愠色,声音像是结了冰。
“夏沁伊,从你入学第一天我就喜欢上你了,为了追你,我大学整整一年都没谈过女朋友,你到底有没有心?现在论坛里都在传你私生活不检点,我是想帮你,你懂不懂?是不是要我把心挖出来给你看,你才能信我?”
“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你就亲手来挖!”说着,男生就要去握夏沁伊的手。
夏沁伊躲开了。
男生眼底闪过不甘,再一次伸出手,这一次比上一次更加粗暴。
“拿开你的脏手,不准碰她!”
一声怒喝,吓得男生反射性后退一步,还没来得及看清是谁在说话,一道敏捷的黑影闪到了眼前,猛然将他推开。
男生趔趄一下,抬头见只是个不认识的女生,颤抖的心脏才重新跳动起来。
他紧蹙眉头:“你是哪个学院的?这么晚不回宿舍在这干什么?”
孙瑾安挡在夏沁伊和男生之间,却没搭理他,将夏沁伊牢牢护在身后,一边警惕地盯着对方的动作,一边微微侧头问夏沁伊:“你没事吧?”
夏沁伊没想到孙瑾安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盯着她柔软精巧的耳垂,默了一瞬,才缓缓开口:“没事。”
孙瑾安点点头,转而审视起眼前这个表面斯文的败类。
“你口口声声说要帮她,不趁着造谣帖的影响还没扩散抓紧时间去删帖,却半夜三更在这堵着夏沁伊不让她走。趁人之危的事让你演绎地如此情深意切,可真是让人大开眼界。”
“这么好的表演没人欣赏真是可惜了,需不需我帮你找几个观众?”
“十个?一百个?还是整栋宿舍楼?”
男生死死拧着眉头,他看出来了,孙瑾安是想把事情搞大。
思虑半刻,他索性没理孙瑾安,而是看向夏沁伊,脸上挂着绅士的笑,“今天太晚了,你先回去休息,我们明天再聊。”
夏沁伊目光盯着孙瑾安的脸侧,默然不语。
男生笑意僵在脸上,瞪了一眼孙瑾安,仔细记住了她的样子,才转身从长廊的另一头离开。
直到人彻底消失在长廊尽头,孙瑾安紧绷的脊骨才放松下来,一转身,便撞进一双幽幽的漆黑深眸里。
孙瑾安脚趾一蜷。
“……”
不知道光脚散步助眠这个理由,有没有说服力?
在线等。
……
自从夏沁伊接任学生会主席,除了忙于自身学业,还要兼顾学生会的各项事务,经常忙碌到宿舍楼锁门禁。为了不让她总在行政楼的桌子上过夜,夏以岚女士特意在校外为她购置了一处房产。
距离学校不过两公里,开车不到五分钟。
孙瑾安不是第一次来。
高考前夏阿姨为了激励她,特意开车带她来景青,想要让她提前感受一下顶尖艺术院校的文化氛围,当天晚上就是住在这里的。
二十几年后,这个奢华的大平层已经被镌刻上了厚重斑驳的生活痕迹。
金黄灿烂的向日葵,娇艳欲滴的卡罗拉玫瑰,满满一置物架的多肉,未画完的画作,四处遗落的书籍,水吧的咖啡机还会散发出浓郁香甜的气息,充斥整个房间,像一幅尽情挥洒过暖色调颜料的油画作品。
不似现在。
简单至极,森冷空寂。
一进门,孙瑾安宛如坠入了一座冰窟。
不愧是高岭之花的住所。
压下心底的唏嘘,她像是一位初来乍到的客人,略显局促地站在鞋柜旁,垂着眸子,不敢乱看,生怕哪个角落里会伸出一只苍白泛青的手。
夏沁伊从鞋柜里拿出一双紫色带小黄花装饰的拖鞋,放在孙瑾安脚边,自己趿着一双米白的纯色拖鞋。
紫色加小黄花,一看是夏以岚的风格。
除了这双跟整间房格格不入的小紫以外,鞋柜里没有其他的客用拖鞋,显然这里几乎没有客人来访。
孙瑾安犹豫一下,问道:“有湿巾吗?”
夏沁伊回眸看她。
孙瑾安解释道:“我脚踩了土,有点脏,我想先擦一下。”
夏沁伊和夏以岚都有点小洁癖,她不想踩上去把鞋弄脏。
孙瑾安穿的是短裤,夏沁伊一低眸便瞥见她雪腻笔直的小腿下,颗颗葡萄似的脚趾微微蜷缩着,脚底的确染上了泥土,隐约还有些泛红。
“不用,直接穿好进来。”
孙瑾安:……
洁癖能忍?
行吧。
既然主人都这么说了,客随主便。
她穿好拖鞋,跟着走进客厅。
夏沁伊让她先在沙发上坐,自己去卧室柜子里翻出一套全新的睡衣裤和洗漱用品,出来后递给孙瑾安,纤长手指指向客厅拐角处。
“浴室在那边。”
“好,谢谢。”
孙瑾安接东西时,碰到了夏沁伊的指尖,一阵陌生的凉意传递过来,她微微一怔。
三十多度的夏天,她的手未免也太凉了。
在她印象中,夏阿姨长期健身,身体素质很好,手心的温度哪怕在冬天也是温凉的,如同一块上好的羊脂玉。
反而年轻的时候,手居然跟刚从古冰川深处凿出来的冰没什么两样。
在孙瑾安愣神的间隙,夏沁伊的身影已经消失在主卧门后,紧接着,响起横拉柜门的声音,好像是在找什么东西。
孙瑾安抱着散发着清淡香气的睡衣走进浴室,关上门后,紧绷精神终于放松下来。
再装模作样下去,她怕会忍不住想转专业去表演系。
夏沁伊刚从柜子里翻出干净的枕头和薄毯,忽然想起孙瑾安从小生活在福利院,家里新装的智能热水器可能不太会用,便起身朝着浴室走去。
曲起的手指还未叩在门上,就听见里面传来哗哗的水流声,以及舒缓的音乐声。
许是音乐不对孙瑾安的胃口,短短十秒钟内,切换了四五首,直到切到一首唱腔慵懒的爵士才满意。
夏沁伊收回手,若有所思。
还挺娴熟的。
……
孙瑾安磨蹭了好一会儿才洗完出来。
不由喟叹一声舒服。
毕竟是恒温热水器,体验极佳,比宿舍总调不好水温的老式热水器不知舒适多少倍,洗完感觉整个人都轻松不少。
平时在学校洗澡要刷钱,贫穷使她速战速决,现在能久违地洗一个身心舒畅的澡,对她来说实在是奢侈。
趿着干净的拖鞋走进客厅,夏沁伊已经换上了吊带睡裙,正窝在沙发里看一部老电影。
客厅里的灯光很暗,黑白电影透出的灰色调落在她身上,像是为她渡上了一层虚无的白纱,看起来就像是一座端立于卢浮宫的高雅且散漫的石膏像。
不同于在学校上课时的清冷疏离,也不同于在学生会处理事务的老练威严。
此时的夏沁伊从莹白的脚趾到黑直的发丝,都散发着一种截然不同的性感和疏懒。
众生临摹,却不得其神髓之一二。
孙瑾安默默在心里念叨了一句,走过去坐在她身旁。
一靠近就能闻到她身上散发出的沐浴露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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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露出一丝疑惑,明明用的都是同款,怎么闻起来跟自己身上的味道不一样?
总觉得夏沁伊身上的香味更清冽,更好闻。
身旁的沙发微微陷落,夏沁伊瞥一眼旁侧空无一人的单人沙发,没作声。
孙瑾安一无所觉,随口问道:“你在看什么?”
夏沁伊答:“电影。”
孙瑾安:……
夏沁伊说话的语气如往常一样平静无波,但有种很微妙的感觉。
一定是她想多了。
在她怔忪的下一刻,夏沁伊若无其事递过来一支盒子。
孙瑾安好奇接过:“这是什么?”
夏沁伊:“药膏。”
“啊?”孙瑾安没反应过来。
夏沁伊眼尾的余光扫过她莹润白净的双脚,那几道细短的红线特别惹眼。
“消炎,预防感染。”
不说还好,这么一说,孙瑾安忽然觉得脚底有细细密密的刺痛感袭来,低头一看,果然有几道极细的小伤口。
应该是被栈道翘起的木刺刮到的,幸好没有扎进肉里。
不过这都能被看见?
夏沁伊好细心啊。
孙瑾安笑着接过药膏,正要拧开盖子,却听夏沁伊漫不经心提醒道:“先用酒精消毒。”
“好。”孙瑾安起身径直朝吧台走去,打开吧台的射灯,弯腰从肌理玻璃的展示柜里拿出药箱。
“咔嗒。”
药箱锁扣被拨开的一瞬间,脑海中有一根线突然断了,心跳仿佛都停了三秒钟。
孙瑾安:……
夏沁伊刚才好像并没说药箱放在哪,她下意识就直接过来了。
而且,她是丝毫不带犹豫地走向吧台,无比顺手地摸到隐藏的射灯开关,自然地拨开反人类设计的肌理玻璃锁扣,拿出了放在最里侧的药箱。
这一气呵成的动作宛如在自家。
不知道有没有被看见,孙瑾安根本不敢回头,佯装自若地从药箱里拿出酒精和棉签,背对着夏沁伊,颤抖着手靠近脚底的伤痕。
“需要帮忙吗?”夏沁伊问。
“啊,不用。”孙瑾安连忙道,“已经快擦好了。”
“嗯。”
夏沁伊重新将视线投向屏幕,斑驳的光影在她眼中晃动,看不清情绪。
孙瑾安微微打量她一眼,蓦地松了一口气。
还好,没发现。
把药箱放回到原来的位置,孙瑾安正准备关灯,一扭头看见吧台旁边的垃圾桶里有一小截药店的纸袋露了出来,心里淌过一道暖流。
原来药膏是夏沁伊趁她洗澡的时候特意下楼去买的。
擦好药之后,孙瑾安抬眸看向夏沁伊,见她正沉浸在电影情节中,侧脸的线条经光线的雕琢更显得分明,恍然间让她有了几分跟夏阿姨相处时的感觉。
她踮着脚重新挪回沙发,离夏沁伊比刚才更近了一些,连说话的语气都不自觉带了几分亲昵。
“这部电影是不是小说改编的?”
女孩雪腻柔软的肌肤贴上来,夏沁伊下意识地想避开,却意外地发现,她对这温凉陌生的触感似乎并不排斥,甚至在心底的某个地方感受到一丝前所未有的合理。
就好像……
她们之间的相处模式,本来就该是这样的。
“嗯。”
“难怪,角色名有点眼熟。”
孙瑾安目光专注地落在电影画面里,而夏沁伊的目光则望进她澄净的眼底。
直到电影尾声,已是深夜。
随着法官的木槌落下,迷雾终于被拨开。
孙瑾安摸了摸身上的鸡皮疙瘩,感慨道:“好绝,哪怕看过原著,还是觉得反转拍得特别精彩。”
夏沁伊调整了一下坐姿,正对着孙瑾安慵懒地窝在沙发里,光影明灭之中,一双漆眸晦暗不明,唇角似是上扬着的。
“现在,该回答我的问题了。”
“什么?”话锋转得快,孙瑾安懵了一下。
夏沁伊有问过她问题吗?
紧接着,她耳边传来散漫微蛊的语调,说出的话却让人无法轻怠。
“今晚,你是特意来找我的?”
13. 013
月光清朗如水,繁星淡而疏远。
夏沁伊自梦中惊醒,坐在床上兀自失神,良久之后,起身去餐厅倒水。
走出卧室的门才恍然发觉,家里比平时多了一个陌生人。
客厅的边几上亮着一盏小夜灯,亮度不高,在昏沉的夜色中似一枚仅仅照亮方寸的夜明珠。
孙瑾安阖着双眸躺在沙发里,呼吸悠长匀称,俨然酣睡,灯光透过她纤长浓密的睫毛,洒下一小片安静的阴影。
她一只手臂搭在头顶的沙发扶手上,一只手落在小腹,修长的腿微微蜷起一个舒适的角度,深红色的薄毯不知何时从身上滑落,无序地堆叠在地板上,睡姿着实不怎么好看,以至于柔软的睡衣略微变形,不小心露出一片莹白的锁骨。
“是。”
“我来找你是想告诉你,我不相信论坛里说的那些事,我舍友们也不信,还有很多人都不会相信……”
“落霞湖那么多同学,一定有人看见了,我会帮你找到那个人给你作证。”
“夏沁伊,你别怕。”
孙瑾安的话音重新萦绕于耳畔。
那一刻,她的眼神澄净而认真,赤诚的语言近乎粗暴地刻入她的内心,不容排斥,不容拒绝。
夏沁伊望着她暴露在空气中雪腻柔软的腰,唇抿成一条直线,忍了片刻,转身回到卧室,紧闭房门。
眼不见为净。
三。
二。
一。
房门再度打开,夏沁伊面无表情地朝着沙发走去,脚下没有发出一丝声响,她俯身将地上的薄毯勾起来,捏住毯子的两个角,动作生疏地盖在孙瑾安的身上。
好似终于完成一件抓心挠肺的事,她松了一口气,脚尖轻移,准备回去安心睡觉。
“夏沁伊?”迷蒙软糯的声音幽幽响起。
孙瑾安揉着眼睛直起身子,挂在她身上的薄毯再次滑落,堆在夏沁伊脚边。
“……”
夏沁伊回头,垂眸看向孙瑾安,没说话。
孙瑾安一脸迷茫,透出些许娇憨,“怎么还没睡?”
夏沁伊再次躬身勾起薄毯,这次没有直接搭在孙瑾安身上,而是伸手递给她,目光落在别处。
“室温不高,别着凉了。”
勾着薄毯的手五指修长,指骨匀称,被深红的底色衬托着,如一柄展览在博物馆里的玉质扇骨。
孙瑾安乍然醒来还有些懵,不自觉地盯着那只手看了许久,夏沁伊又往前递了递,她才恍然回神接过薄毯,随手盖了一个边角在身上。
大部分薄毯依旧在沙发边缘,摇摇欲坠。
“不会的,你放心,记得早点睡。”
“……嗯。”
“晚安。”
孙瑾安边说边换个姿势窝在沙发里,话音刚落,人就已经沉入了梦里。
睡眠质量好得令人羡慕。
回到房间后,夏沁伊躺在床上怎么也睡不着,搭在腹部的左手食指指尖一直不受控地摩挲着右手手背。
刚才孙瑾安接毯子时,温凉的手指擦过她的手背,而后才捏住毯角。
她清楚她并不是故意的,而是完全无意识下的行为。
可不知为什么,手背上那一小块皮肤却像是被晒得滚烫的丝绒烙过似的,陌生的体温如同一缕缕极细的丝线,从她的皮肤表层侵入,顺着血液钻进骨髓,勾挠出一阵阵不知名的潮湿情绪。
不同于往常跟人近距离接触的不适,反而有种说不清,很特别的感觉。
更令人匪夷所思的是,这感觉居然是来自于一个神秘陌生的人。
陌生?
或许不见得。
至少单方面对于孙瑾安来说,她对自己并不陌生。
拖鞋、智能洗浴、药箱、包括临睡前孙瑾安主动提出睡沙发,都没多问一句,除了主卧剩余那两间紧闭的房门是不是客卧。
每一个迹象都在说明,孙瑾安对她家十分熟悉。
可这里除了夏以岚,谁都没上来过,就连白秋,也只是在楼下给她送过东西,驻足还不到三分钟。
而孙瑾安却更像是在她自己家里一样。
甚至连半夜醒来发现身边站着一个认识不到半个月的人时,也丝毫不惊慌,不设防。
这种认知无论怎样都理应会让人觉得毛骨悚然,夏沁伊却丝毫不觉得恐惧,反而激起内心深处一股极为强烈的探索欲。
借着窗外的月色,她从抽屉里取出一个文件夹,翻开第一页,瞥见家庭成员那一栏写着“无”,右上角的孙瑾安正露出洁白整齐的牙齿,笑得格外真诚明媚。
……
次日清晨,夏沁伊是被电子锁锁门的声音吵醒的。
她坐起身子,眼尾的余光撇见床头柜上的文件,想起孙瑾安是大一新生,周末也要早训,应该是等不到她起床,先回学校了。
坐在床上醒了一分钟的神,稍稍缓解了一下熬夜的痛苦,她才起身去洗漱。
走出卧室的时候,一阵食物的香气扑鼻而来。
紧接着,就看见孙瑾安端着两个餐盘轻手轻脚地朝餐厅挪去,放下早餐回头的一瞬间,恰好与她视线相对。
孙瑾安怔了一瞬,朝她扬唇道:“醒了?早餐已经准备好了,我去倒两杯牛奶就可以吃了。”
回到厨房,她从冰箱里拿出牛奶盒,倒进两只干净的玻璃杯里。
夏沁伊走到厨房门边,看着她在冰箱前忙碌的身影,有种私人领地被人侵占的不快,好看的眉头登时微微蹙起。
“你今天不用回学校?”
“食堂我请过假了,早训九点开始,现在时间还早,不急。”孙瑾安并没有察觉到她语气微冷,自顾自端着两杯牛奶回到餐桌,“快来试试我的战果。”
夏沁伊站在门边没动,视线落在厨余垃圾桶里那一大坨乌漆麻黑的不明物体,以及垃圾桶旁的外卖盒上。
“咳咳。”
还是被夏沁伊发现了。
孙瑾安不好意思道:“冰箱里只有意面,我没煮过,看它怎么都不熟,就多煮了一会儿,一不留神就这样了。”
听到“不熟”两个字,夏沁伊意味不明地淡扫她一眼。
孙瑾安丝毫未觉。
本来想亲手给夏沁伊做顿早餐,谢谢她昨晚收留自己,她也没想到发展到最后变成了点外卖。
不过幸好,煎蛋是她亲手做的。
面无表情的夏沁伊看起来怪吓人的,孙瑾安赶忙转移话题:“我煎蛋的技术一流,要不要来尝尝?”
夏沁伊扫了一眼被打扫得干干净净的厨房,迟疑片刻,才走过去在餐桌旁坐下,一低眸便瞧见一个颇为规整的心形漫画蛋。
她怔了一下,略微古怪地看向孙瑾安。
只见她神色坦然,眼里除了迫切想知道她对煎蛋味道的评价以外,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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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他任何情绪。
夏沁伊拿起刀叉,纤瘦的手漂亮分明,举手投足间透着浑然的优雅,孙瑾安脑海里一闪而过昨晚深红薄毯上的那只艺术品。
夏沁伊端详着餐盘里的鸡蛋,半熟的蛋黄位于滑嫩的蛋白中间,在阳光反射下缀着明亮的高光,看起来跟漫画里的完美煎蛋不相上下,着实诱人。
浅尝一口,的确不错。
夏沁伊眼眸微眯,面上的表情明明没有半点变化,孙瑾安却缓缓舒出一口气。
还好还好,煎蛋的手艺没生。
从小到大,孙瑾安做什么都很有天赋,说是六边形战士也不为过,唯独厨艺这个生存技能没点亮。
马婠婠女士倒是看得开,直呼外卖软件这么发达,总不至于饿死。
但夏阿姨觉得总吃外卖不营养,至少得学会一点简单的餐食,于是从高一开始就手把手亲自教她煮面煎蛋,直到高三毕业才做出一碗像模像样的阳春面。
至于不用模具的心形煎蛋,是她在外婆家无聊,自己琢磨出来的。
可惜夏沁伊的冰箱里没有中式面条,不然区区一碗阳春面,还不是手拿把掐?
即便看出夏沁伊对煎蛋是满意的,孙瑾安还是忍不住问了一句,“怎么样,好吃吗?”
夏沁伊放下手里的刀叉,抿了一口牛奶,缓缓道:“蛋过期了?腥味有点重。”
孙瑾安:???
怎么可能?!
煎蛋之前,她还特意看过蛋壳上的日期。
她连忙拿起叉子尝了一口,浓郁的蛋香融合着油脂在口腔中炸开,外层酥脆的蛋白与之交织,形成令人沉醉的口感。
孙瑾安老气横秋地嗔夏沁伊一眼。
年纪轻轻的,怎么喜欢口是心非?
……
洗完碗从厨房里出来,孙瑾安看见夏沁伊正在整理她睡过的沙发,猛然想起夏沁伊有轻微洁癖,赶紧三步并作两步走过去。
“我来……哎哟!”
孙瑾安一急,没留意到堆在地上的薄毯,勾住了脚趾,刚走到沙发旁,就一个趔趄猛地朝前载去。
夏沁伊回头的一瞬间,还没来得及反应,就被孙瑾安扑倒在了沙发上。
温软的唇擦过她左边的耳垂,身上的人呼吸时,浅淡的鼻息喷洒在她敏感的颈窝,激起一阵不知名的酥麻,引得心脏颤栗,在这瞬息之间,她紧忙调动全身的力气,才克制住没有发出奇怪的声音。
只是在孙瑾安整个人砸在她身上时,闷哼了一声。
孙瑾安一睁开眼,入目的便是夏沁伊红的滴血的耳尖,像是被她砸得疼了,她赶忙半撑起身子,垂眸问她:“你没事吧?”
一上一下,咫尺的距离,孙瑾安一条腿还抵在她双腿之间的位置,夏沁伊眼底微愠,默了一瞬,紧抿的薄唇才缓缓翕动,“你可以先站起来吗?”
孙瑾安这才察觉到她们此刻的姿势有多奇怪,连忙直起身子,站在沙发旁边,担忧的神色还未散去。
“抱歉,我刚才没站稳,你有没有哪里受伤?”
夏沁伊坐起身子,看她一眼没说话。
她将地上的毯子捡起来,扔进洗衣机,随后进了洗手间,而孙瑾安全程站在客厅里乖巧等待,脸上没有丝毫不耐烦的迹象。
夏沁伊再出来的时候,神色如往常一样冷淡,拿起车钥匙朝门口走去。
“不早了,送你回学校。”
14. 014
回到宿舍的时候,张蔚她们刚洗漱完还没去操场,看见孙瑾安踩着一双十分眼生的紫色小黄花拖鞋回来,一个个都凑了上来,八卦的密度不亚于她夜不归宿时马婠婠的十连问。
倍感亲切的同时,孙瑾安有点招架不住,“等等,你们让我先回答哪个?”
三人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老实交代,昨晚去哪儿了?”
孙瑾安笑着将昨晚的经历大致讲了一遍,听得三人目瞪口呆。
张蔚不由发出一声喟叹:“真好啊。”
孙瑾安:?
哪儿好?
没帮上忙不说,她差点光着脚流落街头。
张蔚硬生生把手里的苹果啃出了柠檬的效果,酸唧唧道:“夏学姐平时看起来那么高冷一个人,身边除了马学姐,几乎没见过其他关系亲近的人。没想到你们关系这么好,夏学姐还带你去她家睡,我好酸啊呜呜呜。”
孙瑾安:……
不是,留宿就留宿,睡?怎么听起来感觉有点怪?
她们关系好吗?
脑海里浮现出夏沁伊在她关车门一瞬间绝尘而去的情形,孙瑾安不确定道:“也就……还好吧。”
“不过话说回来。”林亦同情地看向孙瑾安,语气略微有些沉重,“我好像明白,早上宿管老师为什么突然来我们宿舍查寝,还给你下警告处分了。”
孙瑾安:?
林亦:“据我推断,你昨晚碰见的那位,八成是纪检部部长——纪良文。”
孙瑾安:……
怪不得昨晚他临走前,看她的眼神像是。
……
没过多久,孙瑾安就找到目睹秦耀落水全过程的证人了。
幸运的是,那位同学还拍下了视频。
当晚,她就托马婠婠把视频交给夏沁伊,只要把视频发在论坛里,所谓校园霸凌的事就能彻底澄清。
至于那些恶心的黄谣,也能不攻自破。
然而,不知什么原因,夏沁伊并没有用视频去辟谣,而是仅以违反论坛规则为由,删除了秦耀的帖子。
不知情的人都以为夏沁伊是利用职务之便,强行让受害者闭嘴。
舆论非但没有压下来,反而发酵地越猛烈。
每到军训休息的间隙,时不时就会有其他方阵的同学殷切地跑过来,对秦耀进行一番深切的慰(ba)问(gua),而他则一脸苦笑,尽职尽责扮演着受害人的角色,理所应当地承受着他人的宽慰。
这一切,自然落在同一方阵的孙瑾安眼里。
更何况,等人走后,秦耀还会刻意在她面前耀武扬威。
“唉,学生会主席又怎么样?装什么清高,还不是我略施小计就能让她栽个跟头,爬都爬不起来。”
“我劝你啊,还是趁早换条大腿抱吧。”
“……”
对此,孙瑾安选择置之不理。
夏沁伊说过,这件事她有自己的处理方式,不希望孙瑾安过多干涉。
孙瑾安相信她,也知道自己能力有限,瞎帮等于添乱,所以也没有自作主张把澄清视频发出去。
秦耀自讨没趣,心里不爽,后来有男生来找他要夏沁伊的“小视频”,他就答应了。
答应的还很高调。
孙瑾安眼睁睁看着两个人偷摸加了联系方式,也很难忽视男生离开时脸上猥琐的笑容。
进行格斗练习时,教官让孙瑾安挑选一个对手。
平时多么温和阳光的一个人,此时却冷着脸,目光径直落在男生队伍里。
点名道:“秦耀。”
女单挑男,罕见呐。
在一片轰然起哄声中,秦耀表现得十分不屑,嘲讽道:“得了吧,我不跟女的打,不小心手重了,你还要哭着回家找妈妈。”
说完,他一拍脑门,“啧,看我这脑子,忘了你没妈,对不起啊孙同学。”
登时,全场哑然。
何语默并不知道孙瑾安的真实家庭情况,但听到这话拳头还是硬了。
孙瑾安却没事人一样,唇角高高扬起,透着一抹善解人意的笑意,“原来秦同学是怕被我打哭,没脸回家找妈妈。你尽管放心,我会轻拿轻放的,保证不让你哭。如果你还是觉得害怕的话,大家也能理解你的心情,我不勉强。”
众人:啊?
何语默:顶级理解。
孙瑾安无所谓道:“教官,既然他不敢比,那我就换个人吧。”
秦耀脸色黑沉,咬牙切齿道:“你说什么?敢再说一遍。”
孙瑾安挑眉,“我说错了吗?”
秦耀气的想骂人,奈何教官看不下去了,在一旁大喝,“要比就上,不比就闭嘴,磨磨唧唧的绣花呢?”
这种好戏怎么能让它白白错过?
周围的男生们赶忙起哄。
“训练而已,又不是真打,秦耀是男人的话就上去!”
“你不上的话我都看不起你!”
“教她做人!”
“让女生们看看,什么是三秒真男人!”
被这么一激,秦耀嗤笑一声,果然从阵列里站了起来。
他走到孙瑾安面前,高抬着下巴,轻蔑道:“这是你自找的,别说是我欺负你。”
孙瑾安懒得跟他废话,拉开距离摆起架势。
她身材本就高挑,腰身清瘦,扎起马尾利落干练,额前几缕碎发随夏夜的风肆意摇曳,颇有几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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飒气。
登时就有人忍不住吹起了口哨。
这边动静不小,引起其他方阵的侧目。
附近教官瞧见这边有男女对打的热闹看,也大发善心地暂停训练,人潮纷纷涌动,瞬间朝着第三方阵卷了过来。
以孙瑾安和秦耀为中心,里三层外三层,形成了一个巨大的环状擂台。
三方阵的陈教官也没想到场面一下子会这么浩大,心里不免打怵,怕出什么问题。可骑虎难下,他便严肃叮嘱了一句:点到为止,注意安全。吹响了口哨。
哨音落下的一刹那,孙瑾安琥珀色的眼底寒光乍起,迸发出锋锐的战意,如破风的箭矢直刺标靶。
秦耀从头到尾都没把她放在眼里,哨声响了还吊儿郎当地站在原地摆poss,直到眼前的景色发生了一百八十度的大翻转,整个人狠狠砸在草坪上,背部传来猛烈的阵痛,才猝然回过神来。
他被孙瑾安一个过肩摔,撂翻了。
整个过程,不到三秒。
秦耀:?
草。
前一刻还在高扬头颅疯狂叫嚣的人,下一刻却被对手居高临下地俯视着。
场面极其难堪。
整个操场上千名学生,却在此时做到了鸦雀无声。
最终,这场时长略短的闹剧,以秦耀捂着脸在地上装死,被教官号召几个同学抬去医务室狼狈落幕。
孙瑾安面容淡定地回到方阵,继续观看其他同学的格斗练习。
人潮散去。
何语默坐在她身旁,默默冲她比了个大拇指。
一切尽在不言中。
孙瑾安淡然一笑,心脏狂跳。
以秦耀睚眦必报的性格,她怎么着也得浅退个学才能收场了。
冲动是魔鬼,冲动是白菜啊。
正当她哀悼流星般转瞬即逝的大学生涯时,何语默拉了一下她的手臂,眼神瞥向侧后方,示意道:“那个女生好像被你飒到了,从刚刚开始就一直在盯着你看。”
孙瑾安顺着她的视线望去,撞上一对情绪晦暗的眼睛。
眼睛的主人很漂亮,穿着迷彩服也藏不住她娇柔怜弱的气质,属于清纯大小姐那一挂,站在人群中格外显眼。
难怪在这种脖子都快要扭断的刁钻角度,何语默还能注意到她的存在。
女生的窥探被发现,并没有立马转开视线,而是隔着人群与孙瑾安默然对视,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要跟她进行任何交流的意思。
直到身边的人跟她说话,她才偏过头去,没再盯着孙瑾安。
除了夏沁伊和马婠婠,孙瑾安跟任何人都没有过太深的交集,对这个女生实在没什么印象,便没放在心上。
15. 015
孙瑾安一战成名,视频还被放上了论坛。
因此,三食堂变得比以往更加拥挤,尤其是2号窗口前,大排长龙。
不少女生在打饭的时候对着孙瑾安就是一顿猛夸,甚至还有红着脸“表白”的,孙瑾安诧异过后也都微笑着一一表达了感谢。
大方体贴的回应让人好感度蹭蹭直升。
恰逢新一届校花评选大赛预热,孙瑾安的名字赫然位列其中。
随着她投票名次上升,极有可能角逐校花宝座,争议也变得越来越大。
毕竟懂得欣赏美飒强这一挂的以女生居多,男生普遍都觉得她长相不错,但是不温柔,太野蛮,气质减分,一致推举表演系新生程施为新一届校花,两方就这么连续吵了好几天。
然而,论坛里吵得轰轰烈烈,当事人却一无所觉。
对于选校花这一校园盛事,孙瑾安无感,加上忙着兼职赚钱,也就没怎么关注过。
唯独对秦耀居然没有报复她这件事,始终耿耿于怀。
自从那天晚上当着全体新生的面,秦耀被摔了个四脚朝天后,就跟被夺舍了似的,见了她跟没看见一样,没有威胁,没有狠话,也没有阴阳怪气的嘲讽,就这么安静如鸡地度过了整个军训时期。
直到汇演结束,各回各系各找各班,都没有再找过她任何麻烦。
嘶——怎么想都很不合情理。
难道是在憋什么大招?
可她就是一个没身份没背景的孤儿,报复她需要这么长的前摇?
……
九月步入尾声,大学生活渐入正轨。
军训的事慢慢地被大家淡忘,激情四射的新生们都在热火朝天地忙着加社团的事,就连去商店买个东西都能听见三三两两的人在纠结讨论。
林亦叼着雪糕从商店走出来,好奇地问了一句,“瑾安,你想参加什么社团?”
“早上看见学生会在纳新,我报名了。”孙瑾安把购物小票放进袋子里,一抬眸见林亦面露不解,笑着解释道,“听说学生会成员申请奖学金的成功几率会大一点。”
被秦耀嘲讽没妈后,孙瑾安当晚就跟舍友坦白了家庭情况,所幸大家都能理解,并没有怪她,也知道她缺钱,时不时还会介绍兼职给她。
可她实在是太穷了。
兼职的报酬对比债务简直是杯水车薪,而景青的奖学金却十分可观。
她的学习成绩一直保持在专业前十,努努力说不定能申请到,故而她才有了这个打算。
然而,林亦听到这话却是一副“不用解释,我都懂”的表情。
自从留宿那晚之后,宿舍里都默认孙瑾安是喜欢夏沁伊的,要不然也不会在格斗演戏的时候为夏学姐冲冠一怒,让秦耀在全校面前都抬不起头。
她们三个人对性取向这方面还挺开放的,并不觉得女生喜欢女生有什么问题。
虽然张蔚把夏沁伊当作偶像,难免有点小吃醋,但一看到孙瑾安和夏沁伊站在一起般配的样子,自己倒是先磕起来了。
所以,她们宿舍三个人都挺支持孙瑾安追夏沁伊的。
只不过为了避免孙瑾安太过尴尬,谁也没说破。
而夏学姐是学生会主席,还是高一届的学姐,平时她们两人接触的机会不多,每次能碰上说几句话都堪比鹊桥相会,孙瑾安要跟她拉近距离,就只有加入学生会。
学生会最吃香的部门属纪检部、学习部和外联部。
“你是打算要进纪检部吗?要是这样的话,我们宿舍岂不是可以夜不归宿,彻夜狂欢?不过纪检部部长是纪良文,他肯定会故意卡你,有点悬喔。”
“你放心,不会的。”
“啊?”
孙瑾安面露微笑,无情地粉碎了她夜不归宿的幻想,“我打算面试秘书部。”
面试是由主席团和十个部长共同参与,只要她的表现能让大多数人满意就能加入,这一点她对自己有信心,彼时就算纪良文要针对她,也不能改变什么。
之所以特意选择秘书部,是因为学生会所有部门里,只有秘书部清一色都是女生。
倒不是部门只招收女生,而是历届的男生申请人数本就屈指可数,能经过筛选达到要求的更是寥寥无几。
导致一直以来秘书部女多男少,男生话语权小,久而久之,就被默认为女生部,没有男生愿意加入。
不过,正合孙瑾安的心意。
她一直很嫌弃学校里的男生自大且幼稚,遇事只会装比拽词不解决问题。
林亦若有所思地想了想,顿时也反应过来。
对哦,所有部门里,只有秘书部是直接接洽主席团负责各项事务的,这样一来,孙瑾安接近夏学姐的机会就更多了。
“不愧是你。”林亦揶揄地看了孙瑾安一眼,“深谋远虑。”
孙瑾安:?
两人身影渐行渐远。
谁也没发现,她们在旁若无人聊天的时候,夏沁伊和苏妤恰好走在她们身后,直到在宿舍楼和行政楼交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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才分开。
苏妤看向面无表情的夏沁伊,漫不经心道:“学生会有十个部门,你说孙瑾安怎么偏就选了秘书部呢。”
“不会是……她也喜欢我吧?”
秘书部部长就是苏妤。
自从上次在操场盯上孙瑾安后,她总是有意无意地向夏沁伊打探孙瑾安。
只是碍于最近被好几个前任小女友纠缠,一直没顾得上对孙瑾安下手。
无聊的试探。
夏沁伊不为所动,目视前方,脑海里思索着明天的会议内容,完全没有要搭理她的意思。
苏妤唇角的弧度越扬越高,“有趣。”
……
面试时,孙瑾安毫无意外地遭到了纪良文的刻意刁难。
但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任何心机都是枉费。
最终她还是凭着优秀的入学成绩和极佳的面试表现,成功加入了秘书部。
部门有新人加入,苏妤找了个时间聚餐庆祝。
餐厅位于沿江的风光带上,十几个年轻女孩坐在顶楼的露台上,吹着江风,赏着落日余晖,聊天喝酒,气氛特别融洽。
孙瑾安到的时候才发现,新加入的除了她,还有另外两个女生。
一个是以专业成绩第一考进传媒系的温宥,另一个是跟她同省专业成绩第二的钱泉。
众人落座后,苏妤捻起一根勺子,姿态随意地敲了敲酒杯边缘,示意大家安静。
自我介绍的流程太老土无味,早在苏妤接任部长的第一时间就被淘汰了。
那么,要如何在短期内,高效促进部门成员之间的默契呢?
当然是玩一些简单刺激的小游戏。
都是年轻人,没有什么比在轻松的环境下互探底线,放飞自我,更能拉近人与人之间距离的了。
尤其在全场只有女生的情景中,格外适用。
一开始,游戏的风格还是比较温柔的。
转酒瓶,真心话大冒险。
几瓶酒下去,秘书部的学姐们已经喝嗨了,畅谈那些年爱过的学长毕业断崖式分手的往事,温宥刚刚经历毕业分手的惨痛经历,在这方面狠狠带入,一起骂起了渣男。
孙瑾安运气比较好,瓶口几乎没有转到过她,轻松自得地吃着小零食,听大家的八卦。
苏妤目光不经意扫过孙瑾安,瞧见她低垂着纤浓睫毛,正专心将一小块西瓜塞进嘴里,脸颊略微鼓起,唇上还挂着些许晶亮的水渍。
看起来,十分可口诱人。
16. 016
江色渐浓,酒意正酣。
最后一抹余晖在天边散尽,周遭也渐渐昏暗起来。餐厅里的氛围灯逐一亮起,橙黄的光点倒映在不远处的江面上,如流光碎金,随波荡漾。
“好浪漫啊。”
不知谁感叹了一句。
此时此景,正是气氛升温的最佳时机,露台另一侧正好有一对情侣在表白,起哄大笑,格外热闹。
苏妤在这时提出玩国王游戏,在场的人都没有拒绝。
限定好规则范围后,开始抽牌。
第一轮孙瑾安抽到的是数字牌,她随手把牌扣在桌面上,抿了一口果汁,面色淡定,其实心已经悬起来了。
抽到国王牌的副部长一脸坏笑,发号施令:“4号用嘴叼着纸杯给……6号喂酒。”
孙瑾安暗松一口气。
她是5号。
呼吸间,钱泉已经从桌上端起一杯装满酒的纸杯,站起身来,朝着对面的举着6号牌的温宥走去。
温宥眨着一双多情的眼,面对钱泉忽然有点紧张,磕巴道:“你,慢着点倒啊。”
钱泉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将纸杯叼在嘴里,慢慢凑近温宥的唇,气氛一下子暧昧起来。
温宥莫名有些不好意思,两抹绯意借着酒劲儿爬上脸颊。
学姐们眼冒桃心,捂嘴发出磕疯了的激动尖叫。
下一秒,钱泉叼着纸杯头一歪,将杯子里的酒尽数倒在了温宥的下巴上,一滴都没喂进嘴里。
钱泉直起身子,面不改色:“抱歉。”
温宥狼狈地从桌上抽出纸巾,擦了擦胸前的酒水,一脸无奈地看她:“钱泉,你故意的吧。”
钱泉没有解释,一声不吭回到座位,游戏算是结束。
学姐们捂嘴偷笑,其实早就看出来这两个人不对劲。
两人之前就读于同一个高中,一个只靠吃吃喝喝谈恋爱就考上省状元的天才,一个凭借寒窗苦读刻苦学习才考了个省第二的学霸,进同一所大学,同一个专业,同一个部门,显然是在较着劲呢。
活脱脱的死对头。
这要说没点不为人知的小故事,能说得过去?
没看钱泉一晚上虽没怎么说话,视线却没离开过温宥吗。
大家心知肚明。
但这种事情,不好放在明面上来说,免得万一两人没那意思,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怪尴尬的。
副部长招呼着下一轮游戏抽牌,孙瑾安若有所思地打量了两人一眼。
第二轮游戏开始。
事实证明,幸运之神不会眷顾同一个人两次。
这回抽到国王牌的是温宥,她看了一眼钱泉,咬牙切齿道:“2号,趴在9号身上,做十个俯卧撑。”
孙瑾安:……
9号是苏妤,而那个悲催的2号是孙瑾安。
俯卧撑这种动作难度不算小,何况是身下还要躺着一个人,连做十个很容易就会脱力,趴倒在处于下方的人身上。
面对面的身体接触,暧昧程度可以说是直接拉满。
见抽中的不是钱泉,温宥失望地撇了撇嘴,但很快又兴奋起来。
能亲眼目睹景青海王被人“压在身下”,这种机会可不是天天都有的,连学姐们都在肉眼可见地期待着这一幕。
很快,就有人找老板借来了瑜伽垫,请苏妤躺上去,而后站在一旁摩拳擦掌准备看戏。
游戏的规则是苏妤定的,她自然不会破坏,大大方方地躺在瑜伽垫上,侧头看向孙瑾安,眼尾勾笑,“不用紧张,就算你没撑住,倒下来也没关系。”
见状,孙瑾安也不扭捏,俯身撑在苏妤上方,神色轻松道:“学姐放心,不会的。”
十个俯卧撑,仿佛一眨眼的功夫就结束了。
孙瑾安尽可能地让两人身体之间最少保持着两根手指的距离,做得又快又稳,心无旁骛。
起身时,苏妤还略有些失望。
怪不得那么自信,原来是练过的。
不过,回想起刚才孙瑾安用力时,手臂上那充满力量感的肌肉线条后,这点失望瞬间被抛之脑后。
体能这么好,做起来一定很带感吧。
两人依次回到桌前坐下,苏妤余光恰好瞥见一道高挑冷冽的身影。
“沁伊,你来了。”
听见夏沁伊的名字,孙瑾安不禁后背一凉,下意识朝苏妤视线所在的方向望去,果然看见一身休闲打扮的夏沁伊正朝这边走来。
莫名有种玩少儿不宜的游戏,被家长抓现行的感觉。
孙瑾安心虚地朝夏沁伊笑了笑。
夏沁伊视若无睹,走到桌前跟大家略一颔首,算是打招呼,而后找了个距离孙瑾安最远的位置坐下,一副互不相熟的样子。
孙瑾安抿了抿唇,不知所措。
这一幕落在苏妤眼里,眉梢不禁往上挑了挑。
“刚才忘跟你们说了,按照我们秘书部的惯例,迎新聚会主席也会来喝一杯。”
“大家不用拘谨,该喝喝该玩玩,就当她是空气。”
孙瑾安忍不住腹诽:谁家空气存在感会这么强。
明明夏沁伊跟平时在学校的状态没什么两样,但她总感觉现在有些喘不上气。
安抚完受惊的新人,苏妤转头看向夏沁伊,“国王游戏,要一起吗?”
就在所有人都以为她会拒绝的时候,夏沁伊微微点了点头,“大家不介意中途加人的话。”
众人:……
好家伙,谁家好人没事会跟学生会主席玩暧昧游戏?
倒不是学生会主席有多高贵,而是因为她们的主席是冷漠疏离不苟言笑的夏沁伊啊。
怎么看她跟游戏这两个字都完全不搭的好吗!
可部长都主动邀请了,夏沁伊本人也同意了,其他人若是再反对,多少有些不礼貌。
一连串的“不介意不介意”响起。
于是,第三轮游戏就在一种格外诡异的气氛中开始了。
苏妤摊开手中的国王牌,视线一一扫过众人,发现除孙瑾安和夏沁伊以外,其他人都状若鹌鹑,一副临时拜佛完全不想被抽到的样子。
“1号。”
孙瑾安倏地面如死灰。
她倒不是害怕被抽中去跟夏沁伊做游戏,而是怕在夏沁伊面前,跟其他人有近乎暧昧的接触。
似是一种始于本能的抗拒。
苏妤继续道:“和12号。”
“口里含着酒,深情对视一分钟。”
“酒不能喷出或咽下,否则算输。”
“输了有惩罚哦。”
话音落下,全场默然。
部长的整人方式好凶残,万一其中一个抽到的是夏沁伊……
夏沁伊那张脸的确是美得人神共愤,让人心神荡漾,可要是跟她深情对视,小心脏怕是招架不住,分分钟能跳出地球,因此多数人宁愿选择直接受惩罚!
也不知道1号和12号是哪两位幸运儿。
沉默片刻后,孙瑾安和夏沁伊同时站起身来,其他人都松了一口气,继而纷纷向孙瑾安投去同情的眼神。
然而却发现,孙瑾安也松出了一口气。
众人:?
这下可把大家的好奇心都勾了起来,看戏的心情像是突然从沼泽地里翻涌而出,越挣扎越好奇。
副会长看热闹不嫌事大,将两人一起推到了露台边缘的小花圃旁边。
这里光线最好,看得更清晰。
孙瑾安接过温宥递过来的酒,轻抿一口含在嘴里,夏沁伊也抿了一口苏妤递过去的酒。
紧接着,孙瑾安慢慢地靠近,在距离对方一脚掌的位置停下,目光顺着夏沁伊的下颚线往上,望进那双乌黑的深眸里。
“一分钟,计时开始。”
两人身高相近,又都是长相突出的女生,光是站在一起就格外赏心悦目,更何况是在表演深情对视呢。
所有人都忘了几分钟前的尴尬紧张,对着两人疯狂斯哈,丝毫不知收敛。
孙瑾安面上还算平静,心底却不如其他人那般松弛。
本来觉得只是跟夏沁伊玩一场游戏罢了,并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
可当晚风轻柔地拂过夏沁伊的发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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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缕缠绕着酒香的独特气息一丝一缕地钻进她鼻腔时,心跳莫名就乱了。
此刻她的唇线绷得很紧,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
在夏夜的深蓝背景中,夏沁伊显得尤为迷人。
橘色的灯光映在她侧脸,将她的面容分割为二,一半冷淡疏离,是暖色调的灯也融化不了的破碎孤寂,一半深廓浓影,晕染出的柔暗反倒是化解了疏冷的气质,透出她骨子里的雍容贵气。
最绝的是那双眼,瞳孔乌润漆黑,看似凉薄寡情,却深邃迷人,像是蕴含着无数星群的宇宙,神秘莫测,令人深陷,无法自拔。
短短十几秒的对视,所带来的却是惊心动魄。
这种感觉,不亚于接了个酣畅淋漓的吻。
绮念一起,再表演所谓的深情对视就变得有些艰难。
恍然间,记忆深处一道凌乱的碎片闪过,速度极快,孙瑾安却看清了,镜片里是落霞湖溺水那次,半梦半醒中,对上的那一双眼,一如此时夏沁伊的这双眼。
对了,在水里的时候,夏沁伊给她渡过气。
唇瓣的表层像是有记忆细胞一般,无端复刻起当时那抹柔软的触感。
孙瑾安感觉唇在发烫,向来坦荡的目光有一瞬间躲闪。
夏沁伊捕捉得彻底。
浓稠如墨的眼眸倏地染上一层浅淡的笑意,转而消逝,撩人至极。
还未来得及猜测她是不是故意的,孙瑾安蓦地感觉脊骨一麻,下意识做了吞咽的动作,低度酒精仿若一颗燃烧着的火种,从喉咙一路烫进胃里,直坠最深处。
一阵无法自抑的咳嗽声响起,略有些狼狈。
“你输了。”夏沁伊咽下口中的香醇液体,不紧不慢地宣判。
她转身抽了张纸巾给孙瑾安,仿佛刚才真的只是在进行一场玩乐性质的游戏比赛。
而她,是为了赢。
其他人没看出什么猫腻,笑嘻嘻地揶揄孙瑾安没顶住夏沁伊的强大气场。
孙瑾安随之一笑,没解释什么。
苏妤却看出了涌动在暗潮之下的一丝不寻常。
没想到,冰山还有这样的一面。
她又扭头将视线落在正处于懵然状态的孙瑾安身上,露出幸灾乐祸的笑容。
可惜啊,有人还没开窍呢。
一阵手机铃声响起,夏沁伊跟苏妤打声招呼,走到不远处一个僻静的角落去接电话。
游戏失败就要受惩罚,好不容易逮着机会,大家集思广益,想要憋个大招给孙瑾安。
憋了大半天,提出什么惩罚的都有。
孙瑾安越听越心惊,立马堆起笑脸,连连讨饶:“求轻轻放过。”
“那就真心话吧。”苏妤放下酒杯,唇角勾起一丝坏笑。
其他人都没意见,毕竟她们都知道,苏妤调教人向来有一套。
孙瑾安警觉,默了一瞬,才道:“你问。”
比起刚才那些花样百出的惩罚,一句真心话而已,能有什么杀伤力?
仿佛只是在聊天中随口一问,苏妤漫不经心道:“你跟夏沁伊之间,什么关系啊?”
听到这句,其他人都竖起了小耳朵。
过去半个月,她们多多少少也都听过孙瑾安的英勇事迹。
可据她们观察,两人除了同桌吃过几次饭以外,并没有什么交集,何况吃饭那几次,都有马婠婠在场。
与其说孙瑾安跟夏沁伊关系好,还不如说她跟马婠婠关系更亲近一些。
还有人亲眼看见她们背着夏沁伊在食堂说悄悄话呢。
可现在连跟夏沁伊同宿舍的苏妤都问出这样的问题,可见两人之间的关系似乎并没有那么简单,说不定还能听到一个惊天大瓜呢。
在一双双期待的眼神中,孙瑾安缓缓开口:“我跟她,不熟。”
话音刚落,孙瑾安感觉周围的空气瞬间停止了流动。
孙瑾安:?
而后,她发觉大家的目光都静止在她身后的位置。
她一脸迷茫地朝身后看去,只见夏沁伊正静静地站在她的身后。
孙瑾安:……
17. 017
十一国庆,九天长假。
除了少部分省外的同学,大多数都打算回家。
放假前一晚,宿舍里都在讨论假期的计划。
林亦和家里人去大草原烤全羊。放假祈福的游客多,张蔚要回道观帮忙。何语默则回家咸鱼挨骂。
聊着聊着,她们问起孙瑾安的打算。
孙瑾安玩笑道:“体验人间疾苦。”
她找了份兼职,在市中心的商圈,替一家高档童装品牌的活动做形象大使。
俗称:扮玩偶。
为期五天,每天下午两点到晚上九点,七小时,含晚餐,一共一千块。
第二天一大早,起床送走舍友,孙瑾安准备去宿舍楼旁的小食堂,提前解决午饭,途经一段林荫小路。
以往不管白天还是晚上,都是十步一对小情侣。
此刻却空寂无人。
她慢慢走在路上,呼吸着金桂浓郁扑鼻的香气,颇有种悠然自得的滋味。
走到中途时,身后突然传来一阵异样的响动。
她心脏一紧,转身回看,没人。
接着,她又往回走了一小截路,绕过拐角,发现除了小树丛的叶子在微微颤动,什么都没有。
奇了怪了。
大概是学校里的小野猫伙食太好了,被树枝卡了一下。
迟疑片刻,孙瑾安便离开了。
快走到小食堂的时候,恰好遇见拎着大包小包艰难行走的马婠婠,她上前帮忙。
马婠婠抹了一把额头上的细汗,“幸好碰见你,不然拎这么多东西走到南门,我得活活累死。”
孙瑾安笑了笑:“怎么不找人帮你?”
马婠婠一脸郁闷:“我睡醒的时候,人都走空了,沁伊中途回来了一趟,本来是要帮我的,可还没出门就被一个电话叫走了,走的时候还挺着急的,也没说什么时候回来,我就只能自己动手丰衣足食了。”
“急事?学校的还是家里的?”
夏沁伊一向淡定沉稳,鲜少会有这么没交代的时候,孙瑾安难免担心。
可刚问出口,她就后悔了。
她们又不熟。
“不清楚,只听到电话里好像在说什么尾巴,可能是养的什么小动物吧。”
马婠婠看她一眼,问道:“话说回来,你跟沁伊怎么样了?”
孙瑾安脚步微顿,“什么怎么样。”
“前两天苏妤不是说你们秘书部聚餐,沁伊也去了,她加你微信了没?”
“加了。”
不过是每个秘书部成员都会加的工作号。
头像是校徽,朋友圈全是校务通知的那种。
马婠婠笑了笑,碎碎念起来:“那就好,别看沁伊平时冷冷的,其实人很好的,以后相处久了你就知道了。”
“嗯。”孙瑾安心不在焉应道。
上次聚餐之后,在学校里碰见夏沁伊,她对自己都是完全无视。
询问工作安排,也是公事公办,一句多余的废话都没有。
孙瑾安很明显能感觉到夏沁伊似乎是在生她的气,但又不知道她到底在气什么。
就因为她说她们不熟吗?
可是她说的没什么不对。
在这个时空里,她们之间的关系本来就算不上熟。
更何况,夏沁伊对她的态度也一直都很冷淡,完全不是朋友之间应该有的样子。
见孙瑾安一副恹恹的样子,马婠婠也没再多说什么,话锋一转:“聚会上,苏妤没对你做什么吧?”
“部长?她对我挺好的。”
孙瑾安意识到马婠婠的语气有点奇怪,“怎么这么问?”
马婠婠意有所指道:“没事,我只是怕她对你下手,想提醒你一句。”
孙瑾安:?
怕直接说苏妤有集邮的癖好会吓到她,马婠婠换了个说法,委婉道:“这么说吧,苏妤取向比较特殊,这不是什么秘密,只是……她喜欢恃美行凶,专撩你这种鲜嫩可口的小学妹。”
好几次她在宿舍里听见苏妤跟夏沁伊打听孙瑾安,不过每次都是挨冻。
谁知道,孙瑾安居然自己羊入虎口了。
“反正,你小心点,别被吃干抹净了。”
孙瑾安若有所思点点头,表情似是并不意外。
这下轮到马婠婠诧异了:“你好像还挺淡定的,难道你也……”
“打住,我对她只有对学姐的尊敬。”
孙瑾安以前也被女生告白过,理解爱情不分性别,对同性之间的感情也不排斥,只是她没谈过恋爱,也没喜欢过谁,对自己的取向并不确定。
唯一确定的是,她对苏妤完全没有那种感觉。
“那对沁伊呢?”马婠婠突然转过头来看她。
之前在食堂买早餐的时候,她就想问孙瑾安是不是对夏沁伊有意思,只是中途被打断,之后也一直没找到机会。
听到这话,孙瑾安怔了一瞬,恍然想起聚会那天跟夏沁伊对视时,心跳加速的感觉。
身体某个地方莫名开始发烫,她立马驱散掉脑子里的邪念。
想什么呢。
在这个世界上,她对两个人绝对不会产生爱情,一个是亲妈,另一个就是夏沁伊。
孙瑾安忍住朝妈妈翻白眼的冲动,面露假笑:“你说呢?”
马婠婠凑近她,狎昵道:“至少,你很在意她。”
孙瑾安没有否认,“当然,我也很在意你,连你高中给英语课代表……”
“孙瑾安!”马婠婠双目圆瞪,暗含抗议。
“好好,我不说了。”孙瑾安失笑。
谁能想到,有一天妈妈也能被她拿捏得死死的。
走了一会儿,感觉手臂有些发酸,她低头看了一眼手里的包,看形状和样式,里面装的应该是摄影器材。
好奇问了一句:“你不是回家吗,带这些做什么?”
“唉,别提了。”
“家里老爷子过七十大寿,我爸妈让我兼职摄影师,美其名曰给我一个锻炼的机会。”
一想起打电话时,他爸一副语重心长为她好的语气,马婠婠就气得不行,气呼呼道:“我一个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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自然纪录片的明日之星,需要这种机会?简直大材小用。”
“要不是他们苦苦哀求,我才懒得去给他们打白工。”
孙瑾安:……
你要不要看看手里这些一看就是精心准备的器材再说话。
不过话说回来,妈妈的爷爷,也就是她的曾外祖父,她在照片里见过,是一位威严矍铄的老人。听妈妈说他以前上过战场,光荣退休,她两岁时他还抱过她。
孙瑾安很想去探望一下老人家,可惜暂时没这个机会。
两人聊着天,没多久就到了学校南门。
一辆suv停驶在她们面前,下来一对中年夫妇。
是她的外公外婆。
看见他们的那一瞬间,孙瑾安眼眶倏然开始发烫,她咬着唇忍了又忍,才把汹涌的眼泪憋回去。
张淑华一下车就笑着朝孙瑾安走来:“哎哟,谢谢你啊同学,帮我们家婠婠提这么多东西,快给我吧。”
“老马,愣着干嘛,快来拿东西。”
“婠婠你也真是的,这么多东西你等你爸进去拿就好了,怎么还让人一小姑娘帮你提。”
马婠婠翻了个白眼,一阵无语:“你们在电话里可不是这么说的,各种说车不好进学校,让我自己拿行李出来,要不是为了给老爷子拍照,我至于把我的身家性命都搬出来吗?!”
balabalala……
趁着一家人拌嘴的间隙,孙瑾安敛眸藏起情绪,笑道:“没事的,阿姨,我力气大。”
客套几句过后,马婠婠想起放假孙瑾安一个人在学校,邀请她去家里做客。
孙瑾安拒绝了。
“我还有兼职,有机会下次吧。”
“行,下次我提前约你。”
马婠婠坐进车里,按下车窗朝她挥了挥手,难得一脸认真,叮嘱道:“我家就在本市,有事你随时给我打电话。”
孙瑾安扬唇:“好。”
临走前,张淑华女士还给孙瑾安塞了两块月饼。
她这才想起来,今年中秋跟国庆假是一起放的。
车开走后,孙瑾安捧着月饼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回学校。
在她走进校门后不久,一辆黑色迈巴赫缓缓驶来,低调地停在学校南门的小路上。
夏沁伊从另一侧的小门走出来,打开后座车门,弯身坐了进去,抬眸看见车里还有一个人时,她明显有些意外,待看清楚是谁后,清秀的眉毛瞬时微拧。
车里的女生也愣住了,随即反应过来,轻声解释道:“阿姨打电话让我回去,我不知道这是来接你的车。”
说完,她又看向前排的司机。
夏沁伊的视线随之落在后视镜上,让司机给出一个解释。
然而司机却一动不动地直视前方,静静等待着夏沁伊关好车门,系好安全带,眼睛完全不往后视镜上看。
车里明明开着空调,他额间的汗珠却在不停滚落。
夏沁伊了然。
显然,又是夏以岚女士的自作主张。
“开车吧。”
18. 018
精心准备许久,夏以岚女士的婚礼终于如期而至。
当日,宾客盈门,热闹非凡,整个庄园被布置得盛大而浪漫,就连二十年前曾拒绝参加夏以岚婚礼的夏老爷子都来了。
这是年近七旬的夏老爷子第一次正式参加女儿夏以岚的婚礼。
绵延的花路尾端,身着中式礼服的夏老爷子被一袭紫色婚纱的夏以岚挽着胳膊,在管弦乐队悠扬的曲调中,一步步朝彼端清隽儒雅的男人走去。
作为女儿,夏沁伊穿着礼服坐在台下,如同到场的寻常宾客一般,目睹着这“感人至深”的一幕。
直到婚戒戴在夏以岚的无名指上,司仪宣布新郎可以亲吻新娘了,夏沁伊转身离场。
晚宴一直持续到深夜,宾客都还未散尽。
夏沁伊独自一人倚在偏厅无人的露台边,凝望着郊外的夜色出神。
今晚的来宾除了与夏以岚往来的商界伙伴,还有跟夏老爷子交好的文艺界名流,每个人都顶着华丽的躯壳游走于各处,谈笑风生间,或许一笔价值上亿的合作就这么聊定了。
与其说这是一场婚礼,不如说是一个修饰奢华的名利场。
夜色和酒精同时作用,褪去虚假的外皮,人们眼里的贪婪似是都要溢出来,再高雅的古典乐也遮掩不住那些欲望的腥气。
恐怕在见过的所有人中,唯独孙瑾安的那双眼,是极其干净,不掺任何杂质的。
可是这样一双眼,在望着马婠婠一家人驶出街角时,也会流露出极大的悲伤和难舍。
那一刻,莫名而起的情绪如疯狂生长的荆棘一般,缠绕上她的心脏。
隐隐的刺痛让她觉得陌生。
“姐姐?原来你在这里。”
厅门开启,穿着高定公主裙的女生走了进来,娇贵而不失典雅,粉色的鞋跟在大理石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像只优雅高贵的白天鹅款款而来。
驻足在离夏沁伊两米的位置,不再往前一步,只站在原地定定看着夏沁伊。
夏沁伊穿着一身崭新的礼裙,黑色衬得原本清隽如画的面容昳丽至极,眼神清冷淡漠,无悲无喜,肤色过于雪腻,像冷冽的玉,骨子里散发着一股无需修饰的矜贵,给人不可侵犯的禁欲感。
脑海里突然冒出一个念头:恐怕这世上,没有任何人比夏沁伊更适合穿黑色。
明明只是漫不经心地倚着栏杆,既没有高高在上的傲慢,也没有睥睨世间的狂妄,却无端让人生出一种强烈的自卑感。
现在是,以前也是。
女生神色恍惚了一瞬,提着裙摆的指尖无意识用力,低下头望着夏沁伊黑色的流萤裙摆,“夏爷爷让我来找你进去,纪爷爷也在。纪良文说想邀请你跳一支舞。”
闻言,夏沁伊笑了一声,只是那笑很轻,未达眼底。
上次回老宅,她在众目睽睽下说出那样一番话,老爷子居然还没打消念头。
“麻烦转告他,如果他不介意我把上次的话在我母亲的婚礼晚宴上重复一遍,我可以过去。”
似是意料之中,女生直接应道:“好。”
隔着一道厚重的大门,宴会厅里的喧嚣还在继续,传到偏厅的声音几乎可以忽略不计,空气忽然就这么安静下来。
女生还没有离开。
“还有事吗?”
夏沁伊把目光始溺在夜色里,语气慵懒且随意。
在某种意义上,对于身后的人来说,今日也是一场人生剧变。
这时候来找她,当然不会只为了给她传句话。
然而没想到的是,在一阵沉默过后,女生问出的话居然是:“你不接受爷爷安排你跟纪家联姻,是因为孙瑾安吗?”
孙瑾安。
听到名字的一刹那,夏沁伊便回过头看向女生,眸色幽寒。
在过去相处的一年中,她自觉对眼前之人有过较深的了解,精致柔弱的皮囊下,深深藏着一颗偏执易碎的野心。
可现在,她突然意识到不知从什么时候起,充满算计的那一双眼睛,失去了生机,变成一座枯萎的花园,只剩一片荒凉萧瑟。
说出的话,竟也格外让人意想不到。
因为孙瑾安?
夏沁伊语速不紧不慢,声线平冷道:“程施,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程施当即后悔。
她不该问的。
七岁就学会了掌控自己人生的夏沁伊,从不会向任何人任何事妥协。
何况,现在她跟孙瑾安还没有……
程施晦暗的眼底忽而闪过一丝难以捉摸的光亮,而后她压抑着狂跳的心脏,回道:“抱歉,是我多嘴了。邀舞的事,我会转达给夏爷爷。”
说完,她就离开了。
大门开启,然后关闭,偏厅又恢复了沉寂。
夏沁伊重新看向窗外,目光安静地落在夜风吹落的海棠花瓣上,只是眼神相较前一刻,并不如表面看起来那般平静。
庭院里的小路逐渐被残花披上一条华丽锦毯。
在银月映照下,既冷艳,又绚丽。
……
艳阳高照,人声鼎沸的商场内。
消防通道里闪烁着安全灯牌昏暗的绿光,投射出两道体型硕大的鬼祟身影。
巨大的眼球空洞死寂,毫无神采,两张血盆大口在黑暗中尤其摄人,一开口,声音沉闷嘶哑。
“不会被发现吧?”
“绝对不会。”
“你确定?要是被发现了,你可得把我撇干净,我可是第一次做这种事,顶多算从犯。”
“放心,没问题的。”
“行,那我先把你的头摘下来,你帮忙摘我的。”
“三二一,用力。”
咕噜噜噜——
两颗头滚落在地。
“呼!终于能喘口气了。”
手机的手电筒功能亮起,映照出孙瑾安热得绯红的脸,她将手里的两支甜筒冰激凌递了一支给马婠婠。
“快吃,一会抓紧时间出去,不会被主管抓到的。”
马婠婠也没好到哪儿去,湿发贴着鬓角,略显狼狈,她挪了一下坐在台阶上的屁股,艰难道:“在这偷懒吃东西,亏你想得出来,楼道里连个灯都没有,你也不嫌慎得慌。”
十月的溪市满城桂花香,可暑气仍丝毫未消。
更何况是穿着密不透风的玩偶套装在炎炎烈日里站一下午,临近傍晚的时候,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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婠婠实在是坚持不住了,眼看就要中暑。
迫于无奈,孙瑾安只能找了个地方让她休息。
孙瑾安咬了一口甜筒,冰凉的奶油顺着喉咙滑进胃里,感觉到一丝凉爽,狐狸眼不自觉眯了起来。
“我也没办法,你没来之前,我没偷过懒,能找到这个地方已经不错了。”
马婠婠“嘿”了一声,“这么说,还是我把你给带坏了?”
孙瑾安笑而不语,忙着吃甜筒。
马婠婠翻了个白眼。
早知道扮玩偶这么辛苦,她不如赖在家里跟老马讨价还价,起码在家有空调吹。
原本她去给老爷子过寿,老马答应她,只要尽职尽责做好免费摄影师,剩下几天假期就可以任由她满世界撒欢儿。
一天拍摄,一天剪片,效率拉满。
当晚,生日纪念合辑就发在了我爱我家的家族大群里。
谁知道她的摄影技术突然得到了亲戚朋友们的高度认可,纷纷找上她家老马,让她免费去给他们当旅拍摄影师。
老马也是没想到自家女儿能这么出息。
对面一夸,他一高兴,大手一挥说包在他女儿身上,完全没有过问他闺女本人的意见。
于是,马婠婠在张淑华女士的支持下,离家出走了。
反正家就在本市,什么时候不能回去,非得受那气?
回学校的当晚,她才忽然反应过来。
不是,老妈嘴上说支持,也没给她打生活费啊!
还好,也不能这么说,是恰好,跟孙瑾安一起兼职扮玩偶的同学不幸中暑了,于是她就抓住机会,毛遂自荐了。
不就是生活费?她也能挣!
然而,赚钱哪是想想就可以的,残酷的社会终究给了她一个大耳刮子。
第一天就没抗住太阳的严刑拷打,差点中暑晕过去。
马婠婠咬了一口甜筒,突发感慨,“不行,我这也太惨了,必须得记录下来。”
说完,她一只手缩进玩偶的身体里,在身上摸索了半天才掏出手机,还非常专业得调了一下相机设置,找了一个颇为自信的角度,连拍好几张。
拍完还不满意,碰了一下孙瑾安的手臂。
“来来来,一起拍,你脑袋上的汗没我多,有个人作对比,这样比较具有真实性。”
孙瑾安:……
倒是真不把她当外人。
吃完最后一口甜筒,孙瑾安配合马婠婠拍了几张。
结束后,马婠婠打开相册选照片。
“帮我挑挑,哪张好看?我要发朋友圈。”
孙瑾安凑过去一看,顿时语塞。
怎么说呢。
昏暗深邃的通道里,紧急出口牌散发着幽幽的绿光,两个头和身体比例严重不协调的奇怪生物并排而坐,面无表情的脸颊上透着或明或暗的诡异红光。
乍一看,略有一丝丝的惊悚。
“确定要发?”
“怎么?”马婠婠侧头看她,“拍的不好吗?”
“……也不是不好,就是……色调有点……奇怪?”
“不奇怪,咱这属于赛博朋克迷幻风。”
孙瑾安:……
19. 019
假期过半,兼职只剩最后几个小时。
傍晚,夕阳余晖淹没在高楼背后,相较午后,气温宜人不少。
孙瑾安负责a区的宣传,马婠婠负责b区,两人在岔路口分别,朝自己的区域走去。
a区是个小广场,音乐喷泉旁围着一群小孩在玩闹,孙瑾安迈着玩偶特有的步伐蹦蹦跳跳转圈,试图引起来往顾客的注意。
“快看!那有个大黄球在跳舞!”
“……”
什么黄球,明明是蛋仔。
扮演玩偶的第一铁则就是不能开口说话,孙瑾安只能默默吐槽。
听到有大黄球跳舞,一群小孩都被吸引了目光,朝她围过来,孙瑾安立马做出一些活泼的动作,尽职尽责地跟他们进行友好互动。
激起一片欢声笑语。
家长们看见也觉得可爱,纷纷拿出手机给自家孩子拍照。
这时,有个小男孩眼珠子骨碌碌一转,突然小脚一蹬,把脚下的滑板踢到了大黄球的脚下。
孙瑾安视线受限,完全没注意到。
于是,在一个半空旋转动作落地时,她不幸踩到了滑板,顿时整个人失去平衡,摔在了地上。
厚实的玩偶保护了她的身体,可还是把脚给崴了。
尝试着轻轻转动脚踝,幸好,不是很严重。
她挣扎了一下。
嘶——
站不起来。
玩偶摔在地上,圆润的身体在原地滚了好几圈,怎么爬都爬不起来,逗得四周的小孩哈哈大笑,家长们也觉得这一幕诙谐有趣,笑成一片。
踩滑板的男孩昂首挺胸,从人群中穿过,跑到他爸爸身边,邀功似的大喊:“爸爸你看,我把黄球怪兽打倒了,我厉不厉害?”
那位爸爸摸着男孩的头,竖起大拇指,说:“儿子,真棒!”
缓了一会儿,脚没那么疼了,但玩偶实在太重,孙瑾安还是有些使不上力气。
她只能倒在地上,摆出一个侧躺的滑稽姿势,挥手跟来往的顾客互动,想等这波热闹散去,再打电话叫马婠婠过来扶她一下。
而在此时,一双纤长的手臂伸了过来,直接将她半抱着从地上托起来。
两人身体挨得很近,她立马闻到一抹沁人的冷香。
等站直后,支撑着她身体的那道力才松开,她从半透明的网格中看清眼前的人。
夏沁伊?
她怎么在这里?
“还能动吗?”夏沁伊面色平冷,语气里听不出情绪。
孙瑾安回过神来,懵然地点了点头,又想起对方看不见,捏了一下手心里的眼睛装置,眨眼表示可以。
夏沁伊略一颔首,转身准备离开。
孙瑾安轻轻拍了拍她的肩,接着做了一个手势,让她等等,然后把手缩回玩偶里,从裤子口袋里摸出一样东西,摘掉手套递给了她。
夏沁伊侧过身,低着眸子看向她手心里的东西。
先入目的是一双过分漂亮的手,指骨分明,比例极佳。粉白的掌心托着一枚银色的纪念徽章。徽章不大,可说得上精巧,材质虽寻常,图案却设计得巧妙,别出心裁。
看起来应该是品牌独有的,即便随意搭配小型场合的礼服也不会显得廉价。
穿戴玩偶服,身上的东西自然是越少越好,而孙瑾安能贴身带着,看得出来是她很喜欢的东西。
夏沁伊正要拒绝,身侧忽然伸出一只手,先一步把徽章拿了起来。
“这是什么?设计还挺特别的。”
女人将徽章放在阳光里,顷时,镂空的金边闪出耀眼的光芒。
孙瑾安愣了一下,认出是夏沁伊的妈妈夏以岚的时候,不禁咂舌。
年愈四十的夏以岚一身白色休闲西装,黑色抹胸,腰线流畅,右手挎着一个高奢包包,款式简单,却衬得她整个人优雅且干练,脸上妆容精致,但也难掩绝色。
怪不得夏沁伊生得这么好看,亲妈的基因真是必不可少。
母女俩站在一起,回头率高得离谱。
见到正值风华的夏奶奶,孙瑾安自然十分开心,却也只能偷偷在玩偶里乐。
夏以岚唇角噙笑,看向夏沁伊,说话时嗔怪中带着宠溺,“找你半天,怎么礼物挑到一半突然跑了?”
她又看了一眼圆滚滚的蛋仔玩偶,声音柔润,“是你朋友?”
夏沁伊沉吟道:“不认识。”
说完,转身就走。
孙瑾安:……
夏以岚轻叹一口气,回过头对孙瑾安温柔一笑,“小可爱,谢谢你的礼物。”
孙瑾安连连摆手,表示不客气。
夏以岚笑着摸了摸玩偶的脑袋,朝着夏沁伊离开的方向走了。
目送两人走远,孙瑾安情绪依旧复杂。
夏沁伊说不认识,是没认出她?
也是,她又没开口说话,怎么可能认得出来?
夏沁伊只是路过看见有个玩偶被欺负,出于恻隐之心,过来帮个小忙而已。
又不是非得认出是她。
……
五天的兼职结束,终于脱下了玩偶服。
孙瑾安跟马婠婠坐在返校的公交车上,看了一眼手机里的余额,心满意足地喝了一大口冰柠檬水,凉爽的不得了。
有钱的感觉真好啊。
公交车缓慢起步,马婠婠瞥见站台旁两个气质很好的女生,忽然说道:“对了,今天我碰见夏沁伊和她妈妈了,夏阿姨真的好漂亮,比我高中那时候还要漂亮,岁月好像在她身上没留下过任何痕迹,反而气场比以前更强,更有魅力了。”
“要是以后我也能像她一样就好了。”
孙瑾安望着窗外一一流淌而过的霓虹灯,心不在焉道:“放心吧,二十年后,你也是个受人瞩目的万人迷。”
不知道有多少小鲜肉都要往你怀里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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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为这事,家里多少年都没再买过醋了。
晚高峰人多,车厢里太嘈杂,马婠婠只顾着看美女,没听清楚,转头问她,“你刚说什么?”
孙瑾安:“……没什么。”
马婠婠耸肩,晃了晃手里的柠檬水,“一杯柠檬水加点冰而已,怎么能卖十八块?这年头钱真好赚。要不是沁伊请客,我还真舍不得喝。”
孙瑾安:?
“柠檬水是夏沁伊买的?”
“是啊。”
“我这杯也是?”
“对啊,不然我还能单独再给你买一份?”
“……”
马婠婠没发觉孙瑾安的异样,自顾自叼着吸管,说话有些含糊,“我看见主管出来巡查的时候吓了一跳,马上就假装跟她们做游戏互动,我机智吧?”
孙瑾安好像意识到什么,问:“你穿成这样,她们是怎么认出你来的?”
马婠婠:“我不是发朋友圈了么,沁伊看见了呀。”
孙瑾安:……
果然是朋友圈。
所以,当时夏沁伊知道玩偶里是她,还假装说不认识?
马婠婠察觉孙瑾安情绪变得有些不对劲,迟疑问道:“怎么了?”
孙瑾安忍了忍,还是将晚上的事跟马婠婠说了。
马婠婠表情有点微妙,“不会吧?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从落霞湖把孙瑾安从水里捞上来以后,夏沁伊就一直对她一副很感兴趣的样子,怎么会刻意否认认识孙瑾安?
这么多年,她还从没见过夏沁伊对谁有这么强烈的探知欲。
怪不得兼职结束,孙瑾安也没表现得多开心,一路上都在神游,原来是因为这件事?
显然,她对夏沁伊也不太清白。
“要不,我帮你去问问她?”马婠婠试探道。
“不用了。”孙瑾安把手里的柠檬水放回袋子里,“有时两个人能不能做得成朋友,还得随缘。”
她明显感觉到夏沁伊对自己的态度,刻意说是十分冷淡,甚至完全不想跟她有任何牵扯,她不能要求夏沁伊像在原来的世界一样爱护她。
这世上没有人能理解她,那样做只会显得她无理取闹。
马婠婠:……
“要不,你把脸上的小珍珠擦一擦再装潇洒?”
孙瑾安瞪她,一颗眼泪无声地从眼尾滑落,琥珀一样的眼睛在窗外霓虹的映照下泛出潋滟的光泽。
不论谁对上这双眼,仿佛都会被融化。
马婠婠心里一阵酸涩。
也不知道抛弃孙瑾安的那对父母是不是瞎了眼,怎么舍得扔掉这么惹人疼的女孩。
夏沁伊也真是的,明明就很在意,柠檬水都要特意买两杯,偏要装模作样的,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忽然之间,她有一种母爱泛滥的冲动,忍不住告诉孙瑾安。
“其实吧,沁伊对你挺特别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