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霍当我爹,汉武帝追悔莫及》 2、一个爹 卫无忧一向只对自己感兴趣的事才肯钻营,穿来之前,对汉代历史的认知仅限于: 一、他爹是大将军; 二、他表哥是冠军侯; 三、老刘家的皇帝十有八九是个双。 他一边打着哈哈卖萌糊弄卫青,一边强打精神看起了视频。 原来这酎金夺爵,是元鼎五年才会发生的事情,离今年还有十二年。 所谓“酎金”,是汉代诸侯在祭祀时,随同酎酒献上的黄金,一般由列侯共同筹得。秦汉时期,谶纬之术盛行,秦始皇还曾得过“亡秦者胡也”的谶言书,整个民间更是对此有信仰。 偏这一年,献上去的酎金不仅缺斤少两,还成色奇差,惹得刘彻大怒,转头就夺了106人的爵位。 这里面就包括了卫无忧的倒霉哥哥们。 夺爵不可怕,当皇帝的或迟或早都要加强中央集权,说你酎金里掺了屎,那都得捏着鼻子认下。 让他奇怪的是,这三个惹人头疼的小屁孩究竟是怎么封侯的? 独榻上的萝卜墩子毫无自觉性,压根没拿自己当小孩看,然而他的精力很快就跟不上了,光幕消失在虚空之中,卫无忧已经困得摇头晃脑,直打哈欠。 卫仲卿见状,伸出布满老茧的厚掌,接住儿子的脑壳,随即满面春风又笨拙的将人提溜过来,让他的脑袋躺在自己膝上。 卫无忧模模糊糊间,感觉到自己枕在卫青膝头,闭着眼问他爹:“阿父是跪坐?” 卫青讪讪:“……阿父又忘了。” 卫无忧小声责怪:“我不是说过跪坐不好吗,阿父是武将,若是骨头哪处伤了,不可逆转,到时该当如何。” 不是他夸大其词,西汉这种跪坐的坐姿,很容易让髌骨增生,甚至让脚趾骨的跖趾关节产生“跪踞面现象”,畸变成日.本人的腿型。 因此,卫伉这个大兄箕踞而坐虽然不雅,卫无忧却不以为然。 他甚至盘算着,长安如今已经完全接受了榻的存在,几乎没人只坐一卷席子了,再过个一二年,也该顺其自然的萌芽出座椅。 到时他画了图纸叫人打造出来,先在侯府里试行。 卫青可不知道幼子打算拿他这侯府当试验田,踌躇半晌,道:“这次突袭高阙大捷,陛下要亲去军营,封阿父为大将军。” 果然没记错。卫无忧给自己的记忆力点了赞,顺着卫青的话:“阿父不喜欢当大将军吗?” 卫青摇头。 “那是跟随阿父作战的叔伯们没有封赏?” “自是有的。” 以他的为人,便是自己的军功不要,也要为这些跟着他出生入死的将士们讨来该有的一份荣耀。 两人相顾无言,半晌,卫青轻叹一声:“陛下……还有意为你三位兄长封侯。” 卫无忧:? 封侯?就这? 这就是他们仨封侯的原因? 卫无忧小盆友哭笑不得,原来天上真的会掉馅饼,而且这馅饼过了十二年,抠门的汉武帝还得问你要回去。 可见刘彻这人,不能处。 卫无忧晃晃脑袋,心底给刘彻默默打了个叉,同时,给老爹发了朵小红花。 卫大将军平日用兵时就心细如发,对儿子更是如此。 他原本担心卫无忧瞧见三个兄长都封了侯,唯独他什么都没有,再叫孩子伤了心,这才提前打个招呼,谁知道这小子怔愣片刻,眨眨眼,“噗嗤”一声乐了出来。 卫青也莫名跟着乐了:“这孩子,笑什么。” 卫无忧爬起身来,问:“阿父以为一门四侯,可算得上光宗耀祖?” 卫青正色:“自是荣耀,但……风头过盛弊大于利,阿父怕他们担不起。” “那便是阿父辞不掉这份恩赐了。” 卫青点头应是,丝毫不觉得与五岁稚童这般对话有什么奇异之处。 他们父子一向如此。 在卫青心里,他们家无忧就是最厉害的天才儿童,不过时运不济罢了。能有幸做他阿父,便该不由分说,一世站在他那头。 卫无忧一手撑着肉嘟嘟的脸颊,很快就有了主意:“阿父可知,大兄在鸿都门学与人玩六博之戏,一言不合打了好几个人。” 卫青咋舌:“逆子,叫他顶缸都便宜了。” “阿父别急。我听说,大兄还跟他们约了再战,到时候,我们兄弟四人带上麻袋,将人胖揍一顿,便能借这一场东风,将三位兄长纨绔的名声坐实,功过相抵,想来也就没有封侯一事了。” 便是刘彻再想给卫家画大饼,被揍的那几家勋贵也不答应啊。 卫青眼神复杂:“……” 这还是我那乖乖儿子吗? 卫青沉思半晌:“你不问问,为何陛下独独不给你封侯吗?” 卫无忧小小翻个白眼:“我才不想当猴儿呢,阿父自己当吧。” 卫大将军被幼子的谐音梗一逗,先是傻乐,随后胡乱脑补起来—— 无忧这不是不好奇啊,只是瞧他为难,想要体恤他,不忍逼他扯谎。要不是他在陛下跟前发了誓,决不将此事透露给无忧…… 卫无忧可不知道他阿父的脑补神功,他是真不想跟刘彻搅和上,能当个隐形自由人最好啦。 卫仲卿呢,满怀愧疚,知道封侯之事迫在眉睫,不能再拖,伸出大掌摸摸卫无忧的脑袋,将此事应下来。 父子俩同时舒了一口气。 皇家的饭碗不好端啊。 不多时,院外嘈杂音起,门外小僮伏地来禀:“家主,如夫人王氏带着二公子候在院外,柳氏与三公子也来了。” 小僮跪在原地等回信,卫无忧侧目,瞪眼望着他爹:“阿父怎么不请人进来。” 卫青这老狐狸,竟装傻不答话。 这处别院是卫无忧的阿母阳信公主的居所,小妻和妾室来拜见女君,自然合乎情理,可若是长公主不在,卫青私下留人,却容易闹得难看,这也是普通男主人家与尚公主的不同。 卫无忧对这满满的求生欲无语,瞟一眼他爹,只好叹气:“去请人进来吧。” 这口黑锅,还得他来背。 王氏进门之后,才知道长公主尚未归府,羞红了脸便想要告退,生怕叫阳信误解了她这是一把年纪想要争宠。 卫青心疼这个从他微末之时陪伴多年的老妻,摆摆手:“来都来了,不瞧瞧我你心里终究不踏实。都快坐下。” 王氏对卫青的话向来说一不二,入了榻上坐好,柳氏这才入座。 卫青总算舍得将眼神投向立着的两个臭小子身上。 卫不疑今年已经九岁,总角之年,头发一左一右梳成两个发髻,腰间别着树杈形弹弓,活脱脱一哪吒。而三公子卫登年仅六岁,身形较小,五官多钝角偏女相,在一旁越显得像个小女娘。 卫青憋了半天:“登儿这身板……往后得多吃些。” 卫不疑忍不住像个鸭子笑了一嗓子,还未来得及说话,被卫无忧轻飘飘补上一句:“那二兄可得少吃些。” 卫不疑:“……” 卫青大笑,知道幼子能拿捏住家里这三只魔王,欢欣的像是生擒了刚放跑的右贤王。 接下来都是长辈闲话家常,小子们逐渐坐不住,像是有根刺在扎屁股,卫青索性召来随侍:“长宁,带他们去瞧瞧西域回来的小玩意。” 上回卫青离京,卫无忧特意嘱托他寻些西域商人卖的香料果子,不拘什么,通通带回来,总归是好东西。 想到这茬,卫无忧再坐不住了,起身一招手,两位兄长言听计从,都跟着去前院了。 连长宁都看得啧啧称奇。 卫不疑吸溜着鼻涕,坠在幼弟身后,随手拉开弹弓弹了卫登一身泥巴:“四弟,什么好东西你这么着急?” 卫无忧就没见过这么手欠的小孩儿,瞪他二兄一眼,连忙扭头看卫登。 这小子果然咧嘴又要哭。 卫无忧哄他:“憋住,不哭有好东西吃。” 卫登顿时像个琼瑶剧女主,眸间氤氲水汽,使劲儿憋着泪问:“是上次那种混了饴糖的糕饼吗?” 嚯,这还点上菜单了。 卫无忧长叹一口气,分明个头最矮小,却老气横秋的左手拉一个,右手拽一个,走出了六亲不认的步伐:“行,都消停些,阿父带回来的好东西,说不定还能做点新花样。” 卫不疑和卫登一听来了神,齐齐小鸡啄米点头。 跟着卫青久了,长宁也知道四公子才是拿主意的,张张口明智的选择闭嘴。 该不该说,将军带回来的,怕是吃不得呢? 3、一个爹 侯府前院。 哥仨很快就见到了老爹带回来的“好东西”—— 几盆孜然芹,一盆胡椒木,还有一小节新插栽的葡萄藤,都随便栽种在几只泥瓦罐里头,着实寒碜。 卫不疑撇撇嘴,贱嗖嗖的扯着弹弓,手又痒痒了:“阿父就带回来这个啊?又吃不到嘴里,也值不了几个钱。” 不能吃?不值钱? 这话老饕中的老饕可不能忍。 矮了一头的卫无忧伸手一扯他二兄腰带,掀起短衫衣摆,就露出了卫不疑底下的开裆袴和光屁股蛋。 一阵清风吹过,还有点嗖嗖凉。 卫不疑顿时反应过来,闹了个大红脸,张牙舞爪就想去扒光他四弟。 卫无忧连忙闪到长宁身后,探出半个脑壳解释:“二兄,你方才若是出手毁了这些花木,今个可就吃不上孜然羊排了!” “我信你个……你刚说什么排,好次吗?” 配合着卫不疑的问询,还有卫登吸溜口水的声音。 卫无忧早就捏准了这帮小子的门脉,轻咳一声,挽起袖子去查看那几盆花木的状态:“我何时骗过你们。” “孜然羊排,还有烤羊肉串,用张骞伯伯从西域带回来的胡蒜腌制,炙烤之后刷一层孜然一层茱萸,那叫一个香呀!不过,今日能不能吃到,还得看这盆孜然芹的果实有没有被二兄给毁掉。” 这话一出口,卫登便用幽怨的小眼神使劲儿攻击老二。 卫不疑急了:“别瞎说,我就是摸了摸我的弹弓,连个叶子都没碰到!” 卫无忧这回不搭理他们了,由着两个小的闹,自己检查起植物状态来。 不得不说,他爹的运气真不错。 从朔方城一路颠簸,快马回长安,除了那葡萄藤瞧着没精打采,随时都要蔫掉,余下几盆草木倒是郁郁葱葱的,孜然芹甚至已经败了花期结果了。 这要不吃羊肉,都对不起这么上等的孜然。 卫无忧提起吃肉,总算干劲满满,谁叫西汉人以素食为主,吃肉食太少,叫他这么一只食肉动物都快憋坏了。 长宁见卫无忧点头,连忙道:“奴此番跟着将军回长安,带了不少匈奴人的牛羊战利品。原是进宫呈给陛下过目的,毕竟草原上养出来的牛羊到底不一样。陛下欢心此战大捷,赏了一部分给侯府,四公子要寻新鲜的羊肉,奴这就命人宰一头来!” 好家伙,直接现杀啊。 卫无忧还没见过这阵仗,被卫不疑戳了戳,才道:“嗷,嗷你去吧。” 别喊我去杀就成。 后厨的庖丁宰羊倒是一流,加上厨娘从旁帮工,很快就按照卫无忧的要求,弄干净了羊肉羊排,并用胡蒜给腌制上了。 卫无忧吩咐人取来他年初就打好的烧烤用具,一边给肉块穿上竹签,一边道:“二兄,大兄在西跨院顶缸,叫他过来一趟,就说阿父有事交代办。” 卫不疑对他四弟的话,那叫一个深信不疑。 也不问一句,从矮几上跳下来便跑没影了。没多大一会儿,肉串刚上烤架,卫伉兄弟俩便来了。 一同来的,还有卫伉肩头那口大缸。 卫无忧正给肉串刷着珍贵的孜然,见状无语:“大兄待会儿吃肉,也要顶着缸?” 卫伉浸了一背的汗:“一手顶缸,一手吃肉,两不耽误,阿父也不能再罚我。” 他好像还觉得自己很聪明? 卫无忧越发体会到卫青揍儿子的心情,长出一口气,将约架的事情通知给三人。 对此,卫伉表示:“牛哇,四弟!这下大兄必胜了!” 卫不疑:“多少人?我神射手。” 卫登:“我,我鼓掌行不行?” 卫小忧:“……” 老卫家的侯爵之位,你们是真没人关心啊! 卫无忧小盆友在美食面前,很快就忘记了烦恼。四兄弟一拍即合,定下这件事,便专注于面前的羊肉串和羊排。 实在是孜然粉的味道太香了! 卫不疑的哈喇子一吸溜,连着冒了个鼻涕泡:“这也太香了,就用刚才盆里的草?” 卫无忧:“不然呢?阿父带回来的东西都有大用。” 卫伉举着缸忙道:“那可得收好。” 四弟说有用,就一定有大用。 卫无忧取了刷子,沾上满满的茱萸红油,刷在羊肉串上,发出“嗞嗞”响声:“已经叫长宁送去花房了,过几天,我找张骞伯伯分辨确认下,再找花奴栽培。” 这回没人再说话,都紧紧盯着羊肉串咽口水。 所谓“菊花辟恶酒,汤饼茱萸香”。这朝代的人,无论贵族庶民,想吃口辣椒是没有的,但烩上一碗拌了野菜的汤饼,食茱萸制成的红油一泼,那辣劲儿,也算得上叫人流口水的美食了。 如今用在羊肉串上,三只兄长的反应,很快就证明了卫无忧的判断。 小家伙一抹额上的汗:“开吃!剩下的肉,照我方才的样子烤,烤好了给阿父他们都送去些。” 话音落,四个小人就像三年没吃饭的恶狼,埋头抢肉,专心干饭起来。 没有膻味的羊羔肉,又香又辣,吃得几人嘴角流油,吸溜着提一丝气儿,还欲罢不能。 于是,后厨又加班加点宰了头羊,片好送过去。 当夜,长平侯府一顿吃了两头羊的事,很快就传到了汉武帝耳中。刘彻挺好奇,琢磨着过几日出宫,往卫青府里去一趟。 而小崽子们,此时已经摸着圆滚滚的肚子,打着震天响的呼噜睡着了。 * 长安城八街九陌,外围设有十二道城门,其间布置成一百六十闾里,这些用土墙围成的小方城,就是长安的居民区。 闾里之间的门,在夜禁时间,普通人可没有资格出入。 于是,直到更夫打过最后一轮夜柝,卫家几个小子才迷迷瞪瞪相继起来。 醒得最早的,自然是约架的卫伉。 他今日特意穿了一身玄色显酷的衣衫,为了整齐有气势,还特意给弟弟们也寻了同色衣裳。挨个儿将人戳醒后,贴心的连套人的麻袋都准备了四人份。 卫无忧十分鄙夷,万分费解的看了大兄一眼,觉得这小学鸡最高六年级不能再多了。 天色蒙蒙亮,四兄弟往约定的地点一站,吹着凉风,一下就清醒了。 他们来得早,对方此时才远远来了一个人,卫无忧当机立断,一声“上”,个高腿长的两位兄长已经将人套了麻袋,哐哐乱揍,揍完了往大树底下一绑。 好嘞,下一位。 以此类推,卫氏兄弟守株待兔,以多胜少,充分发挥死不要脸的精神,打了一场胜仗。 勋贵家的孩子们:“你们无耻!卑鄙!我不服!” 卫无忧淡然:“没学过兵法?这叫逐个击破。” “……” 你牛。 这群勋贵外戚家的公子,心里憋着气,嘴上却暂时没说。只等着卫无忧他们放了人,跑远了,才大喊一句“你们等着,此事必不能善了”! 卫无忧挥挥小手:“行,快去快回。” 几个兄弟嬉笑怒骂,收拾收拾作案工具准备打道回府,这才发现面前还留下一个小屁孩,手里死死捏着麻袋不离开。 像是还想挨打。 这小孩瞧着也就跟卫不疑差不多大,卫伉可没兴趣欺负,索性靠在大树底下席地一坐,像个卖瓜老农。 卫不疑看他大兄坐下了,随即跟着也排排坐,把这等大场面丢给卫老三发挥,美其名曰,练练他的胆子。 卫登那娇滴滴的性子,披着头发往前怯生生一站,对面小孩儿只当是个小女娘,竟直接忽视了。 于是,卫无忧视线刚对过去,小孩儿已经挥着拳头直冲他面门而来。 这卫家三兄弟可就不干了。 卫伉和卫不疑脸一黑,还没等爬起来护着四弟,三公子卫登已经冲了上去,软棉花似的拳头砸在对面小孩儿身上,伴随着卫登的土拨鼠尖叫。 被打的小孩儿:“她……他咋咧?” 卫无忧见怪不怪:“没什么,给你推拿活血。” “……哦。” 不过就是一些弟控属性,问题不大。 卫无忧看着大兄和二兄将卫登拖到身后安抚,这才问面前人:“他们都跑了,你怎么不跑?” 小孩儿梗着脖子:“跑了我就输了。” 卫无忧:“你傻啊,打不过不会回去告状,跟你阿父阿母哭,再不行还有大父大母呢。” 小孩儿听得一愣一愣,瞧着有些呆呆的。 卫无忧叹口气,又问:“你是哪家的公子?” “我,我叫李禹,大父是当朝郎中令。” 卫无忧闹不清这些个官职,递个问询的眼神给卫伉,卫伉了然:“就是飞将军李广。” 噢。 原来是李广啊。 这卫无忧可熟悉了,昨夜才刷了个视频,叫《大汉迷路将军,飞将军李广的追逐封侯一生》。说起来,这李家跟他们卫家还有点积怨呢。 这事得到五年后,元狩四年漠北之战。 他老爹卫青调李广与右将军从东路合兵,而李广呢,想当前锋被驳回,领兵从东路出发又迷了路,屋漏偏逢连阴雨,卫青与单于交战,也让单于逃跑,便有了李广不堪忍受刀笔之吏的侮辱,选择自戕。 李广死后,他儿子李敢来寻仇,击伤了卫青。卫青隐瞒不报,可这事叫霍去病知道了。 霍去病简单粗暴,甘泉宫狩猎时,直接射杀了李敢。 这一笔,叫歪屁股司马迁可狠狠的记上了。 在卫无忧看来,李广够莽够坚持,屡战屡败,屡败屡战,一败就团灭,还次次都能跑。 这活脱脱就是西域地带的锦鲤一枚。 不就是想封侯嘛,还打什么仗,只要跟张骞二次出使西域,肯定能改改张骞的非酋气运,携手封侯。 卫无忧为自己的想法叫绝,扯回思绪问李禹:“你阿父是李敢?” 李禹早被他前头那一通瞎扯弄得晕头转向:“你……你怎么知道。” 当然是猜的了。 莽爷爷生个莽儿子,才有你这个小莽夫。 卫无忧小朋友故作深沉摇摇头,背着手叹气往回走:“你打不过我们的。还是回去告诉你大父,叫他老人家亲自出马,来长平侯府揍人吧。” “对了。”卫无忧回头,恶趣味的笑了笑,“一定记得提醒飞将军,长平侯府就在闾里进门左拐,朝南向,可别迷路了。” 16、一个爹 卫无忧第一反应是头疼。 刘据这位表哥,可是刘彻即位十余年后诞下的第一个儿子,如今才五岁,真要出宫读书,因着卫子夫的关系,长平侯府也得鞍前马后照看着。 这可不是一份轻松差事。 目前宫中只有刘据这一位皇子,可卫无忧却记得,《盘点刘彻六位好大儿》中提过,元朔六年,卫青与霍去病二出定襄,班师回朝之后,刘彻的王夫人有孕,后诞下皇子刘闳。 如今已经是元朔五年,换句话说,武帝过两年就会喜提二皇子了。 这或许也是刘据在七岁就被立为皇太子的原因。 刘彻这时候对儿子还没有疑心,满满宠爱,自然不打算给旁的儿子及其外戚生出歪心思的机会。 搞清楚了这件事,卫无忧对待刘据的态度自然慎重起来。他们卫家既是外戚,又掌兵权,作为君主的利刃,与未来的太子之间可不能走得太过亲密。 于是卫无忧开口:“啊?据表兄不是早就蒙学了嘛,我听阿母说他特别聪慧,功课进度甩我一大截呢。” 小仙童一张脸上毫无羞愧之色,理所当然的暗示着刘彻。 卫青闻言,垂下头默默勾了唇角,决意袖手围观起来。 刘彻高坐东首席位上,将众人反应尽收眼底,算得上慈祥地冲着卫无忧招招手:“来,到吾身前来。” 卫无忧下意识缩了缩脖子:“姑父,你可说过不打我的。” “……不打,赶紧过来。”刘彻咬牙切齿。 卫小四起身,可怜兮兮看他爹一眼,磨磨蹭蹭挪到了刘彻身前,被他大掌一挥按着坐下,活像个小鸡仔。 刘彻趁机拍了拍无忧崽的后脑勺,节奏像是在敲木鱼:“一同读书的是你表兄,又有姑父在背后撑着,你怕什么。噢,都敢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喊姑父,一道念个书就退缩了?” 刘彻说完,意味深长瞟了卫小四一眼。 别以为他不知道这小子想些什么。小狐狸,趋利避害鬼着呢。 卫无忧:“……” 只想给自己一巴掌,怎么就嘴贱攀亲戚,非得喊一声姑父呢! 话已经被刘彻说到这份上,卫无忧只能另辟他径:“据表兄来读书,无忧自然欢喜啦,不过,教书的可是董夫子。” 突然被点名的董仲舒一个激灵,与武帝目光对上,气氛有一瞬凝滞。 这对君臣之间,总归有笔旧帐横在中间呢。 老董那套天人合一的阴阳灾异说,实在叫刘彻是又爱又恨。 一方面,他主张君主“强干”“大本”,削弱了诸侯王的势力,加强了王权的集中;可另一方面,他又认为君主需德才兼备,以身作则,为民而生,因为百姓才是天下之本。 刘彻想了好几日,才想明白了董仲舒的意思—— 他大汉的皇帝,其实是百姓的官奴婢。做的不好,就准备挨锤吧。 刘小猪的鼻子差点都气歪了。 如今一想到自己的皇长子可能会被董仲舒这老匹夫带歪,刘彻双眸眯起,果真有些犹豫起来。 卫无忧正内心狂喜,觉得自己赌赢了。就听到刘彻开口:“此事不着急,等你们将改办私学的科目与教授书目定好,让夫子递个折子上来,朕自有决断。” 刘彻说完,就不再纠结于正事,反而对他们正饮用的酒水起了兴致。 这东方朔可就闲不住,小嘴叭叭,给皇帝陛下介绍起了此酒有多好,一反方才贬低骗酒的姿态。 刘彻伸手点点东方朔,大约是又想起了这人在醉酒大殿上小解的事情。 烧刀子还留下一坛,董仲舒亲自为陛下满上一樽,请他品尝。刘彻听说是卫家小子们给夫子的心意,扬了扬眉,不以为然的一口闷尽。 随后,立刻辣得喷了出来。 刘小猪:?! 他统领大汉朝十余年,竟从未喝过这样带劲儿的美酒! 刘彻不可置信的看一眼卫仲卿,再望望霍去病,得到二人认可的眼神,不信邪的慢慢饮尽杯中酒,这才有些幽怨地凝神,与身边快要坐不住的小仙童对视。 “跪坐不舒服,就怎么舒心怎么来。”刘彻随意摆摆手,看小团子盘腿坐好,才点着面前的酒樽问:“这酒是你酿的?” 卫无忧:“我跟大兄一起瞎弄的。姑父喜欢?” 刘彻食指点着案几:“吾若喜欢,你待如何?” 卫无忧歪着脑袋:“喜欢就多喝点。” 刘彻:“……” 他形容不出此刻的心情,只觉得胸中有些吃味,不知道是为了这句话,还是因为第一个品尝到无忧崽亲制美酒的不是他。 卫小四嘴上玩笑,手头倒是不带停的,费劲地举起酒壶,给皇帝陛下倒了一杯新酒,然后露出萌化人心的笑容。 刘彻抿了一口酒:“哼,如此好酒,怎么不见你给你姑母送进宫来?” 就差没明说他想要了。 卫无忧自然是要献的,可他真正想献上的,其实是酒精。 他爹出征在即,而霍去病的第一场仗就要率轻勇骑八百人深入敌后。小豆丁想来想去,都觉得武装的再好,医疗资源跟不上也很拉胯。 时间紧迫,现代医疗必备的那一套器具,他还得慢慢搞。于是最先想到的,自然是能消毒的酒精。 古人身上刀枪剑戟之伤,许多情况下,其实是感染引起的身亡。 若能对症下药,制出酒精,自然能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战争减少许多不必要的损失。 这些日子,卫无忧没少看二出定襄的相关视频。 坦白来讲,这场仗虽然胜了,却并非大获全胜,甚至算得上是损失惨重。而问题主要出现在卫青的手下——苏建、赵信率领的三千余骑兵。 他们俩脸黑,碰上了单于主力,最终赵信领兵投降,苏建寻到机会苟延残喘才逃回。 卫无忧虽然知晓将要发生的事情,却没法直接开口向他爹和刘彻言明。思来想去,他只能用这个迂回的法子—— 展现出更高的价值,从而获取更深的信任和话语权。 希望能通过细微之处的改变,蝴蝶掉这个痛失两将军的结局。 小豆丁回神,深入浅出向皇帝陛下讲明白了酒精的好处,又补充道:“现在得到的“烧刀子”只是半成品,再给些时间,等酒精制成了,定然头一个呈进宫中给姑父姑母瞧瞧。” 刘彻听着这些玄之又玄的描述,心中半信半疑,面上还是被哄得开心不少:“果真如此,吾便等着你的好消息。” “不过,这烧刀子吾还是得先带回去两坛,闲暇时候解解乏。” 众人:“……” 说到底,您还是贪这一杯呢。 一席酒宴在君臣欢闹中接近尾声。 送走了帝王,张骞还没忘记今日来此的目的,拉着卫小友约了三日后过府指点榨油,这才心满意足离去。 五岁的卫家小公子终于长吁一口气,瘫在了霍去病的背上,眼皮支撑不住耸拉下来。 卫青不着痕迹的看了卫无忧一眼,目中有些担忧。 他一向都知道,幼子有异于常人的天赋和能力。也很放心无忧轻易不会在人前展示的谨慎,近日怎么接二连三暴露于人前…… 如今,又沾上了皇长子。 皇长子从一出生起,就得枚皋与东方朔作赋,陛下更是为得子之事,修了一座句芒神之祠。其中宠爱可见一斑。 私心里,卫青并不愿意无忧与刘据再有什么交集。 当年之事,卫仲卿仍历历在目。还记得阿姊是如何痛哭流涕,请他务必保这孩子平安顺遂一生。 五年父子到今日,他自然是要儿子一生无忧的。 霍去病不知卫青这番心思,身上还裹着淡淡的茶酒气,风一吹散了大半。少年笑着将背上的人往上掂了掂:“幸而你只有五岁,精力不济,不然这满长安勋贵府上都该有你一席了。” 卫无忧困得没力气跟霍去病斗嘴,脑袋在他肩头蹭了蹭,安心睡过去。 霍去病见状,也一反常态没再逗他,扭头对卫青低声道:“舅父,我随你一道,送这小子回去。” 外甥许久不进长平侯府的大门,卫青闻言自然欢喜,趁势将人留在了卫无忧的院子里。 霍去病这回倒是没再推辞。 一夜无梦。 翌日一早,卫青和霍去病舅甥二人便去上朝了,小霍是天子近侍,起的还要早一些,等卫无忧这只小猪醒来,未央宫朝会已经进行到一半了。 精力恢复,卫无忧最先要琢磨的自然是刘彻布置下来的任务。 确切地说,是刘彻留给他和老董的,然而老董以“老朽只专心教学”为由,将包袱又甩给了他。 被压榨的小仙童只敢在心中骂骂咧咧,还是认命的抱着自己动手装订的小本本,出了跨院,又打算去上树写个初稿。 他想的简单,大白话打个框架,剩下的交给老董润色就好啦。 卫小四当惯了小孩儿,心态幼稚许多,晃着脚丫正要动笔,就听墙那头一阵动静,紧跟着李广家的孙子李禹翻上了墙头,一脸嘚瑟的呼唤着他。 “喂,卫无忧!” 卫无忧:“……” 一个接一个翻墙都是什么毛病,你跟卫伉才是亲兄弟吧? 他叹气,眼神都不给一个:“什么事?” 李禹欢喜显摆:“我……我来就是告诉你个坏消息,我阿兄他们都要来私学读书,一人一拳就能把你打出血!” 卫无忧笑了:“那可巧了,我阿兄他们也来私学。你猜猜卫家儿郎出马,你们李家小公子会不会被揍的医保卡欠费?” 64. 光式暗示 给光叔递茶。(二更)…… 五月初五,端午节之前,庄子上传来个好消息。 陛下心心念念的猛火油柜总算是试验成功,出了个成品。这东西一旦学会制作,匠奴们也就得心应手,不再顾虑,量产的速度都能翻倍加快呢。 不过,大批量生产都是刘彻和朝廷的事儿。卫无忧小朋友自己掏腰包做的这个纯铜猛火油柜,都让他肉疼不已呢。 毕竟,他现在才是个六岁的小孩儿,又没有赚钱,全靠亲朋“接济”过活。 说到经济话题,小萝卜丁歪着脑袋仔细一算,顿时震惊了。刘彻兜头从他这里带走了那么多技术和产品,竟然只赏赐过一次金银! 都当皇帝了,还这么抠门,卫小四忍不住扁了扁嘴。 刷脸白拿小孩儿的东西,脸皮比猪皮还耐造吧。 猪皮脸陛下可不知道臭小子的一番腹诽,他瞧见猛火油柜,登时就要四喜寻几个禁军过来,现场演示一番。 铜制的东西可不轻,是卫青亲自装了车运送进宫中的,也费了一番功夫。这会儿刘彻要看,索性就给驾到了“回”字型的内侧宫墙上。 正好,给陛下演示一番如何用猛火油柜守城。 为了更好的观测,刘彻还特意站到宫墙之下。被卫青和四喜劝着,又给退到了安全距离。 城墙上,烙锥点燃“火楼”内的引火药,两名禁军用力将唧筒一抽动,火油顿时从火楼中喷射而出。 烈焰熊熊,燃烧范围之远,竟然覆盖到了城下。 刘彻远远立着,竟也感受到了一股温暖热意,禁不住化身复读机叹道:“好,好啊!真是天佑我大汉,天佑大汉!” 皇帝陛下都情绪激动了,旁人能像个木头桩子似的杵着嘛。卫青躬身道喜:“恭贺陛下,得此物尤适合守城,届时,可保我边境少受匈奴侵扰。” 城墙上下的禁卫军全都单膝跪地,抱拳揖手。 刘彻沉浸在欢喜之中,终于想起了幕后功臣—— 这臭小子,关键时候总归是靠谱的,不枉朕对他寄予厚望。 皇帝陛下琢磨了半晌,不知怎么的就想到了太子之位上头。原本,他是打算朝局稳定一些,早日立据儿当储君,也好叫那些诸侯王早早收了不该有的心思。 可是这么多好处砸下来,刘彻此刻有些犹疑了。适合这个大汉朝的储君,真的是据儿吗? 这个想法只在他脑海中草草闪过一瞬,便压了下去。 毕竟这是皇帝陛下自己做的选择,习惯了做帝王,他即便有错,也该是没错。 不过,倒是可以考验考验这小子的心性和志气如何…… 刘彻思索着,招手叫四喜上前:“冠军侯之子聪慧过人,此番得觅猛火油,研制出这猛火油柜,此子功不可没,赏金千两,赤金辂一驾,衮冕之服加配赤舄一双。” 四喜怔了怔:“陛下,是要赐给卫小公子?” 卫青也惶恐道:“陛下,此为九锡之礼,万万不可……” 卫青是实在没想到,刘彻会突然给年仅六岁的孩子赐这等上公之礼。 此为武帝首议的“特赐之礼”,分为九种,分别是车马、衣服、衣器、朱户、纳陛、虎贲百人、鈇钺、弓矢和秬鬯,因而称之为“九锡”。 九锡之赐,每一种都有某方面过人的条件。因而,单独得到一样特赐已经是十分难得,这一口气赐下两样,实在有些过于耀眼了。 卫青最担忧的还是那一驾赤金辂。 这时代的黄金分为档,一等为黄金,二等为银,等便是赤金,也就是铜。 一驾铜车可能不算什么,但这大辂的规格可不简单。此为天子之乘,赐给卫无忧,是半分好处也没有啊。 刘彻瞧一眼焦躁的卫大将军,笑得意味深长:“无忧此番有安民之功,多次为国献技,德行上佳,虽则年幼,却也担得起这九锡之礼。仲卿推辞不算数,不若回去问问这孩子,他若不愿收下,朕也不会强求。” 说罢,刘彻就将此事拍板下来,压根没再给卫青说话的机会。 …… 于是,蹦蹦哒哒刚下学回府的卫无忧小盆友一进家门,就被这消息雷的外焦里嫩。 阳信气得不想搭理卫青,见儿子呆在了原地不敢动弹,又怜惜道:“忧儿莫怕,明日阿母便进宫,请陛下将这赤金大辂的赏赐收回去。” 卫无忧想的可就更细致了。 刘彻赐什么不好,故意赐给他一驾铜车?他之前吐槽都是小声叭叭,绣衣直指还不至于这般恐怖; 小豆丁忍不住又想到一种可能性。 这九锡之礼,卫小四也学习过。它起源于春秋,周天子曾先后赏赐齐桓公与晋文公弓矢、车马。后来,王莽、曹操等人受赏之后,九锡就完全变成了“谋逆”的代名词。 所以,刘彻该不会是用这东西在试探他吧? 卫无忧越想越有可能,忍不住有些恼火起来。 刘彻的脑回路是猪大肠嘛,带着山路十八弯的?他自己催着要猛火油柜,做出来了又阴阳怪气试探…… 小萝卜丁不开心了,生闷气了,对着墙角谁都不想搭理了。 卫青和阳信两人跟在后头哄了半天,发现儿子无动于衷,还有气无力叫他们别担心,为人父母的自然更担心了啊。 阳信长公主的教育方式向来比较独特。 她觉得儿子似乎想要独处,索性拎着卫大将军的衣领,将人生生拖了出去。等到小无忧听不到的地方,才正色道:“我这就进宫,请陛下收回特赐的旨意。” 卫青:“我与公主一道去。对了,那金饼呢?” 阳信白他一眼:“无忧喜爱金玉之物,将军又不是不知道。再说了,这些金饼是他该得的。” 阳信也是对刘彻此番做法极其不满意,和大将军两人雄赳赳气昂昂就杀到了未央宫。 巧了,卫子夫和刘据也在。 阳信一改气势,开始哭弱:“陛下,还请陛下收回这九锡之赐吧,为这事儿,无忧已经不吃不喝两个时辰了。” 刘彻:“……” 那不就是好好的。 卫青也帮腔:“不理人,对着个墙角,瞧着让人心疼。” 这夫妻俩一唱一和,叫卫皇后云里雾里,柔声请人入榻坐下,才问:“这是怎么了,谁欺负无忧了?” 卫青不答,阳信也不答,齐齐将目光投向敬爱的皇帝陛下。 刘彻这回总算有些羞耻感了,不自在的摸了摸鼻子,狡辩道:“朕也是一时高兴,就赏了无忧九锡之赐,谁知道这臭小子反而……” 卫子夫轻拢眉头:“陛下。” 卫子夫已经很久没有如此语气说过话了,唯一的一次,是在她当上皇后之前。 那日,她刚刚诞下皇子。 刘彻被这么当头一喊,想起了当年答应过皇后的事情。 无忧,无忧。 这名字本就是他的保命符。 皇帝陛下讪讪:“既然惹了无忧伤心,那就不算是礼。索性旨意还未下发,朕改了便是。” 卫青与阳信演戏演全套,又向卫子夫告起了状。 “唉,忧儿这小身板,要上书肆,还要给他老姨父陛下准备这准备那,哪里能长身体。他也真是瞎操心,陛下身边那么多能人,哪里就缺一个他了。” 刘彻望天看地,就是不看皇后的黑脸。 说实话,他还真挺缺这么个小豆丁。 闲话家常许久,卫青夫妇总算满意离去。 而刘彻,再一次感受到了妻儿似有若无的冷暴力。 …… 长平侯府内。 卫无忧小朋友用着食官长特意准备的“加餐”,总算是心情好了一些。 卫青出门前,担心儿子自己待着难受,还特意叫人去霍府,将两位表公子请来。 霍去病人在军营,一时半刻都赶不回来。倒是霍光刚刚下值,听了长宁将前因后果转述一遍,眼神暗了暗。 这位陛下倒是比他想的还要心思复杂一些。 霍光有些担忧起小侄子了。 一路快马进了长平侯府,霍光就看到卫无忧肚子吃得浑圆,正直挺挺的躺在独榻上头,百无聊赖的透过窗户数院中栽植的六月雪。 “一片雪花,两片雪花,片雪花……” 霍光叹气,挥手叫刺儿带人退出去,径直坐在了独榻边的地上:“不开心了?” 卫无忧眼皮颤了颤,瞧一眼守在身边的霍光,仿佛有了靠山一般,语气就有些委屈起来:“当然了。光光叔父,如果是你你能高兴吗?” 霍光弯眸:“那还是你聪明,光叔愚笨,想不到背后的意思,自然不会不开心。” 卫无忧才不信呢。 你霍光要是愚笨,那我和两位阿父成什么啦。 霍光见小家伙的状态没有他想的那般差,舒了一口气。两人就这般静坐一会儿,卫无忧还是有些想不通:“你说陛下他干嘛突然这样对我。猛火油柜也是他要的啊……” 霍光眼神一黯。 刘彻的想法他怕是猜到几分,不只是什么试探,应当与储君之位有关系。 但这话却不好跟小侄子讲,毕竟一说,他不就暴露了。 只要秘密没说破,那它就还是个秘密。 霍光正踌躇着,垂眸看到小家伙的神色,忍不住心疼起来。 这些日子观察下来,他已经确认,无忧有六七成可能是知道自己身世的。 这么小的孩子,就要尽力体察长辈的想法和情绪去做事。仔细算下来,竟比他和兄长都要辛苦一些。 他明明就是个十分招人疼的孩子啊。 霍光想到这里,便将什么秘密和演戏都抛到了一边。 外头天已经黑下来,初夏的夜空中有了许多明灭可见的星。 桃树当头,有一对靠的很近的星星,仿佛双子星。 霍光指向他们,轻声指引道:“你看那对星,一颗很亮,一颗略显黯淡。” 卫无忧歪着头:“诶,我看到啦。” “它们凑在一处,就会衬得对方越发明亮或黯淡。若那颗星收敛不住锋芒,就该学着教另一颗星也会发光才是。” 卫无忧看着星星琢磨良久,骤然反应过来之后,一骨碌爬起身来,震惊地看向身侧的大佬叔父。 小仙童结巴问:“光、光光叔父,你什么时候……是怎么知道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