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峨眉箭仙》 第一章 脚滑了(新书求收藏!感谢大家支持!) 大晋。 蜀郡西沿,群山连绵。 三丈见方的小山洞内,烛灯昏黄,一老道坐在里间,偶有丝丝凉风灌入,烛光摇曳,把他映在洞壁上的身影吹得歪斜扭曲。 “你这孩子……世间一草一木,皆有其用,何况人乎?人生在世,岂能觉得自己无用就去轻生?莫不作贱了老天泽被?况且,你才多大?” 老道精神矍铄,鹤发童颜,盘坐在一块蒲团上,左手搁在膝头,右手拇指与食指捻着自己的三缕长髯。 对面是个衣衫褴褛,满身污泥水渍的少年,露在外头的皮肤还有不少擦伤结成的疤痂,挠着头道:“十二多些了。” “贫道说的是也不是?十二,你的路还长着呢!”老道语重心长教诲,“等你……” 少年沉默着听了一会儿,打断了他,“但我不是说‘小子无用’,而是回答您我叫什么呀,‘小子吴用’是我姓吴,口天吴,单名一个用!” 老道捏着胡须的手一顿,同样沉默了片刻,问道:“那你为何自寻短见?” 吴用咬牙切齿道:“我怎可能寻短见……不知道是谁在好好的山道上撒了一地的碎石与泥水,我一个不小心,从山上滑了下来。” 开什么玩笑,他到这个世界才一年没有,何谈轻生? 也就是没事可做,听说这蜀郡西沿奇山峻岭无数,其中有一宗峨眉派,里面都是剑仙高人,个個能断江覆海,这才想来撞撞缘运,至不济开开眼界。 本就是一时兴起之举,瞧不到热闹走了就是,下山寻个地方,做个行当,娶个美娇娘,生他个十七、八个大胖小子小棉袄,哪里不好?求死做什么? 吃了闭门羹也就算了,没想到原路下山时候不知哪个缺德的坏了道路。 一不小心,脚下打滑,径自落往悬崖边,什么都抓不住,好几个指甲盖都被掀翻,十指连心,痛晕过去,再之后……就失去知觉了。 等睁开眼睛,就是眼前这个老道笑眯眯说是他救了自己,问自己姓甚名谁。 于是回答:“小子吴用。” 老道蹙眉,深吸一口气,昂起头一脸疑惑看向他,问道:“你走山道?稍待,你不是我峨眉弟子?” “我求道来的。”吴用摇头。 等等……他说我峨眉? 吴用脑袋微微后仰,也把眼仔细看向眼前的老道。 烛火很是昏黄,之前,他看得不甚清楚,从石壁上扭曲的光影看,总觉着这里不是什么好地方,要非是自己的确被救,指甲盖与身上擦伤神奇般的恢复,几乎要怀疑对方是不是哪里来的妖祟。 四目相对,大眼瞪小眼。 他是大眼。 嗯,这下看得很清楚,是个宽额圆脸,颇有仙风道骨的精神老头儿,就是很小个,孩童也似,最多三尺长短,一身白的大袖宽袍。 “您也是峨眉的道长?不是什么妖人邪祟?”这一年的功夫里,吴用可没少听说过妖魔食人心,啖人血的事情,光凭外表那都什么也证算不得。 “妖人邪祟?”老道嗤笑了一声,“哪个不开眼的妖人邪祟敢待在峨眉山下?活腻歪了不成?” 吴用看了眼只有几盏灯烛就空无余物的简陋山洞,又看向老道。 意思不言而喻。 老道左手一拍膝头,气笑了。 “人小鬼大!贫道峨眉玄虚子,因故在此清修,难道能骗你不成?贫道要若是妖人,想害你,还和你说这些多话,帮你治伤,难道有趣?我且问你,伱既不是我峨眉弟子,怎么来的这里?” 吴用低头看了眼双手上新嫩的指甲与粉色的软肉,再还有浑身擦伤后的痂疤,一想,也是。 不过……什么怎么来的这里? 他面露迷茫之色,道:“他们说峨眉山上有剑仙啊,我来是想撞个运道,要能求仙问道,如何不好?” 玄虚子瞪眼道:“贫道是问你怎么上山来的。” 吴用不懂他意思,张大了双眼,拍着双腿道:“爬上来的。” 玄虚子一口气噎住,耐着性子解释道:“我峨眉是出世门派,不通凡俗,以本山为中心,周圆千里都有灵雾隔绝,凡人进不得来,绕两圈就自己出去了,你怎么能走到这里……” 话音戛然而止,玄虚子忽然开始上下重新打量吴用。 吴用被他看得后背有些发毛,讪笑道:“道长怎么了?” 玄虚子眯着眼睛,毫无征兆问道:“你走到的山顶?敲门了?有人出来见你么?” “敲了,没见着人,打发我回去了。”说起这个吴用就很不是滋味。 他好辛苦上山,见到了一座比世俗常见建筑都要大上倍许的金顶宫观,咚咚敲门敲了半天,学前世看过的武侠小说样子喊了句自己是来求道的,不达目的绝不会走。 然后一屁股坐到了门边,想着自己到这里不容易,就是下山还要喘口气,休息会儿应该,哪知等了半天,又饿又困,便靠着门槛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然后有个女子声音在梦里响起,说他既然是来求道的,却连跪叩也没做一次,心不诚,意不实,无缘,吃口喝口,养足了气力,赶紧回去罢! 他刹那惊醒,猛地发现天光当头,已是第二日,门槛边不知什么时候多了三只粗面馒头和一碗清水。 “弗莱迪!?” 吴用脑袋里第一时间蹦出这个名字,旋即对真有法术的存在惊异了一瞬。 但又马上就想到,自己前世是个孤儿,孑然一身,来到这个世界又没有父母,还是孤儿,除了老天爷,谁值当自己去跪? 一气之下,虽然看着三个馒头喉咙里跟开了口水井也似,涎液疯狂分泌,但他还是强迫自己扭头,气鼓鼓下了山,路上找了根树枝剥了皮,咬着甘苦的汁液对付肚里饥饿下山。 然后……脚下多少发虚,落得坠崖地步。 玄虚子冷笑道:“都是借口罢了,你这都能走到山上,就说明与我峨眉有缘,他们不收你谅必另有隐情,不过你小子的倔脾气倒是对我的性情。” 他颇为赞赏地看着吴用,忽然眼珠子一转,站起身,浮空而起,施施然在洞内兜转了一圈。问道:“吴用,你既来求道,拜在贫道座下如何?” “不妨告诉你,你敲门不成,他们说是你不跪不叩,实际都是托辞,明摆着不想收你入门,虽然不知道什么原由,但贫道敢!你可愿意?” 吴用眼睛都看直了,蹦起身叫道:“你老真是峨眉高人!?” 玄虚子一抖袍袖,昂首道:“敢情你之前不信?这如何有假,贫道正是本门白眉祖师座下关门弟子,如今峨眉班辈第八!” …… 第二章 便宜师父 玄虚子从腰间摘下来一块玉佩,抛给了吴用,道:“拿好,再去敲门,就说贫道业已收你为徒,谅必能进观内。” 吴用一把接住,入手是温润与沁凉两种截然不同的舒适感觉来回转换,瞧看两眼,瞪大眼珠子道:“你老已收我为徒?” “怎么,不愿?那就把玉佩还给贫道。”玄虚子故作平淡,右手食指一招,玉佩便兀自飞起朝他飘去。 “等等!”吴用耸肩拱背,用出吃奶的气力一脚跳起,伸手将其攥住。 然而,小小玉佩却仿佛被固定在了空中,他一把抓住,整个人顿时就挂在了半空,掉不下来。 “这……” 吴用心骇之余,指甲盖的嫩肉吃痛,下意识松手,啪嗒一声掉到地上,翻身滚了一圈,手倒撑着地面,惊疑不定地看着玄虚子。 这下他再没有怀疑眼前的老道有真本事了。 玉佩轻飘飘落到跟前。 吴用将其重新握在手里,好奇道:“小子这就是你老徒弟了?不用行拜师礼?” 玄虚子撇嘴道:“遮莫你愿意跪拜?那我倒是受得起,来吧。” 他落到蒲团上,大咧咧坐好。 吴用摸摸鼻头。 玄虚子没好气道:“既知自己不愿,多嘴问个什么?” 吴用紧忙扯开话题,问道:“那小子要怎么上去?这里已是崖底了吧。” 玄虚子这时候正色道:“你答应了贫道,贫道自然能送你上去,不愿跪拜叩首贫道能理解,贫道年轻时候与你也是差不多脾气,但须得从你口中听到愿意拜贫道为师这一句话!” 吴用犹豫了下,小心翼翼问道:“小子再多问一个问题。” 生怕眼前这高人着恼,他紧接着问道:“峨眉别人不愿收下小子,怎么你老就愿意呢?” “你能独身穿过灵雾,攀过重峦,走到金顶观,要不怎么说与我峨眉有缘?”玄虚子冷笑道:“我倒想问问他们几个为什么都不愿收你为徒。” 吴用很想问这个“有缘”究竟是怎么個说法,但一想自己只是在茶馆听人说蜀西最高那座山上有宗峨眉派,便鬼使神差来了,连个具体位置也没有真就找到了这里。 好像……真的挺有说法的。 玄虚子似乎能看透他所想,不耐烦道:“具体贫道亦不知情,贫道不善卦算,不要磨磨唧唧跟个娘们也似,愿与不愿给个准信,不然贫道这就送你回去!” 吴用心道:“我到这个世界没有跟脚,读书读不成,说要经商赚钱也没个正经思路,其实前路未卜。这老道是个有真本事的,又似真个峨眉道长,拜在他门下学道有什么不好?” 念及此处,他一咬牙,斩钉截铁道:“小子吴用愿拜道长为师!” 说时,躬身拱手,行了一个见师礼。 “好,好,好!”玄虚子连道三声好,抚须笑道:“乖徒儿,为师先送伱上得金顶,你且先入门,领了需用,安顿下来,再休息一晚,明日再来找为师与你传法。” 待他说罢,吴用顿觉自己被一股柔和的温煦光芒所笼罩,人已飞出了山洞,耳边传来声音:“为师清修的山洞是在西北面千仞壁下,外头尽是绝壁风,削肉刮骨,你上下不得。” “明日来此,把这枚玉佩捏在手心,拍掌三下,为师自会来接你。” 吴用尚未反应过来,人已站在了峨眉的金顶宫观大门外,扭头观看,只见星月皎洁,银河在天。 “竟然已是第二日夜里?” 回想自己心血来潮至此,如梦似幻,竟在这座山上匆匆过了两日,一时唏嘘。 而此时送走吴用,玄虚子取出来了一卷道册,随手翻了几页后,满脸兴奋的自言自语道:“想不到贫道也有收徒的一天!这我可没有逼迫他,纯纯是他自愿!” “我看看,这本道册有许多地方需要稍作改动,”玄虚子边说边翻,伸手“唰”一声先撕去了封面。 …… 吴用走到门前,咚咚敲响。 “小子吴用,复又来了,今已拜在玄虚子道长门下,这是他的随身信物,请哪位师兄师姐开门放我进去!” 吴用提着系挂玉佩的麻绳,高举着晃了两晃。 这次反应很快,大门吱嘎一声打开,走出来了一个背剑的年轻道人。 他一身穿青,发髻高高,鬓角挂着两道如剑也似的长发,面如冠玉,浓眉大眼,甚为精神,至多二十五、六的模样。 道人低头看了眼吴用,皱起眉头,等看清楚他手上举着的玉佩,大惊失色,叫道:“真是小师叔的随身玉佩!” 他说完,便一脸神色古怪地看着吴用,欲言又止。 吴用心中登时大定,轻咳了一声,装作老成的模样,拱手道:“小子吴用,见过……” 道人见他说不下去,故意等耐了一阵,至气氛略有些尴尬,这才忍住心中好笑,拱手回礼道:“小道求以柳,你既是小师叔的弟子,唤我一声师兄便好。” 《三天铺开职场路》第一章——懂也要装作不懂,吴用要的就是这个效果,忙不迭小鸡啄米也似点头,道:“见过求师兄。” 不过也正因此,他没有瞧见求以柳的古怪神情。 “师弟随我进来。”求以柳将他引进观内,穿过两道窝风桥,途径一口三丈多高的香炉,径直走向一座殿宇内。 吴用这时已然看呆,驻足在原地。 金顶宫观内两边奇花异草四时竞开,灵禽异兽在其中来往穿梭,尤以十几头灵鹤最为纯洁优雅,在墙壁与金顶上高昂着头,翘着一条腿,展开翅膀,随时像要飞走也似。 尽管是在夜里,依旧看得清楚窝风桥下的溪流里白、橙、金、黑各色锦鲤散发着荧光,徘徊游动,荡起波波水晕涟漪,霎是宁静。 他上下两辈子都没见过这等奇景。 “吴师弟?”求以柳含笑。 “哦!来了。”被一声唤醒,吴用小跑两步跟上。 等进了观内,他第一眼就瞧见正中供奉着三具栩栩如生的仙神塑像,两边另还有若干,整座殿宇巍峨高阔,甚为威严。 正自观看,殿后忽然走出来了一名女子。 她穿着杏黄色长裙,柳黛眉,琼星目,延颈秀项白腻如瓷,与丹唇皓齿交映,连脚步声也没有,来到了跟前。 “这小子……求师兄你为何放了他进来?” 女子满脸讶然,看着吴用。 “弗……弗莱迪!?”吴用听见这个声音一愣,脱口而出。 …… 第三章 学剑去咯! “符什么?”女子秀眉微蹙。 吴用连连摆手,心意一转,随口就道:“我的家乡方言,意在夸赞仙子漂亮又柔美,最是待人心善,是谓‘弗莱迪’。” “这是哪家方言。”到底只是个少年,女子瞪他一眼。 求以柳在一旁笑道:“吴师弟,这位可不是什么仙子,乃是你三师伯座下覃箐覃师姐。师妹,吴用业已被小师叔收为弟子,是持了信物来的,正正经经我峨眉弟子。” 吴用忙唤了一声“覃师姐”,乖乖见礼。 “小师叔!”覃箐想到了一些有关于小师叔在门内的传闻,不由得一惊。 她一边回礼,心下不解道:“此前门内的师叔师伯们已经说了不收这小子为弟子,怎么小师叔……罢也,这事儿我们做弟子的管不到,只把事情告诉门中列位长辈便好。” 覃箐与求以柳恰正对过一眼,两人心中都已明了对方想法,便带着吴用把各种物事处理妥当。 吴用孑然一身,什么行李也没有,方便得紧。峨眉又是出世门派,从不讲求物质上的福乐,要不然也不至于偌大的金顶观外连个守门童子也没有。 似那天给吴用的清水与粗面馒头,并非抠搜,而是本身山门内未辟谷的弟子吃的就是这个。 峨眉所有弟子都目标明确,要么在山门内修炼,要么如今正下山游历,在外斩妖除魔,既是为民除害,护佑民生,更也是锻炼自己。 参修、行道,合一方谓“修道”,可不是一个人闷在山洞里修炼就行的事儿。 求以柳取来了一套干净袍子与一毯薄褥,便领他走出殿外,一边说着一边介绍他在峨眉学道须得注意的事项。 至于覃箐,已经先行告退。 等来到悬崖边,也不见求以柳做了什么,只听得“铿锵”一声,他背着的一口宝剑便已出鞘,在头顶兜游一圈,幻作一道长虹,剑气似滚滚霞蔚盛起,裹了两人。 “起!”求以柳持捏剑诀,清喝一声。 二人四脚离地,徐徐升腾。 吴用忍不住惊呼一声,待呆滞片刻后,跳脚踩了两下,却发现脚下霞蔚和棉花也似,踩着好不弹软。 求以柳见他满脸艳羡,笑道:“吴师弟,此是剑光虹化的法门,待你日后学得我峨眉剑法,自也能像为兄一样御剑而行。” 吴用听了心头一阵火热,恨不得现在就去找玄虚子,哪里还等得到明天? 他把目回望,这一眼便叫他愣住了。 原来,此时的他们距离金顶观已经好远,本以为金顶观便是这座山峰峰顶,哪想离得远了,隐约能看到金顶观后方还似有山体遮藏在云雾之中,形似龙,又如虎,不显不露,雄巍未知几何。 求以柳道:“这座山峰名为坎离峰,乃我峨眉门中第一重地,金顶观只在半山腰处,往上,门中列位师叔师伯清居于此,等闲不外出。” “那为何我老师……”吴用立马想到了玄虚子。 求以柳自然明知他所想,苦笑道:“小师叔的事情,为兄亦不知,更不敢妄自揣测前辈尊长,你何妨自己问小师叔。” “好。”吴用不以为意,已然沉浸在自己日后御剑驰骋天下的美妙幻想中。 两人说话间,不过盏茶的功夫,求以柳便徐徐按落剑光,放慢了遁速。 他指着底下问道:“吴师弟,我峨眉虽是各大派中弟子最少的一家,但山门却辽阔,因而我等大多自择一峰修炼清居,这里的山峰俱都无人入住,你不若挑挑看,有无中意的地方。” 吴用俯望,一眼扫去,层峦叠嶂,尽皆奇峰峻岭。 他讶然道:“没有一处不好,师弟我都很喜欢,但我看好些都没有山道,我若上去了,该是如何下来?” “师弟何妨担心,方才莫不见那些灵禽走兽?这俱是我们峨眉豢养的,不须法力,不须口诀,就可以随意御使驾踏,毋论上下山,代步方便得紧。”求以柳哑然失笑。 吴用这才恍然,目光再一扫指向了其中一座,道:“我就要这座!” 求以柳循望过去,见北面坐落着一座不高但也绝不算矮的山峰,约莫三百余丈,不似寻常洞府,建居于山体内,而是在山峰顶上坐北朝南搭了一座竹楼。 视野开阔无遮挡,南面只寥寥几座高山,山脚下是一条横贯东西不知去往何处的宽阔江流,月光如瀑倾泻,湖面银光湛泛。 求以柳爽朗笑道:“望江峰,师弟倒是会挑!” 将吴用送到峰顶,他再又叮嘱了几句一些,便自离去。 吴用搓着手,神色兴奋地想道:“前世当牛做马小半辈子,熬了一身毛病,才办了八九十平的小高层,不曾想今日居然有机会住江景房,这算超超超高层了吧?还是独栋!” 少年模样的吴用一溜烟进屋,蹬蹬蹬踩着楼梯来到顶层,一把推开落地长窗,扔下衣袍褥子,就地躺到,兴奋无比望着远方江景,一时难以静定,连翻好几个滚都无以入睡。 待缓过兴奋劲,周遭只剩下了虫鸣声与哗哗流水声,好不静谧,疲乏才如潮水般袭来。 “明天……去学仙,我也要御剑高飞……”吴用嘴角带笑,沉沉睡去。 …… 翌日。 柔和的晨曦渗入竹楼。 带着些微凉意的山风,让睡梦中的吴用不由紧了紧薄薄的褥子。 迷糊间,耳边传来了轰隆隆水声。 “唔?” 他把眼皮一抬,湍急的滔滔白水朦朦胧胧入眼——他一愣,旋即唰一声惊坐起。 吴用扭头四下张望,一切如梦似幻,好不真实,令他忍不住掐了自己一把。 “嘶……痛!” 直到他瞧见天空中有几道青红匹练唰唰来去划过,这才相信这三天发生的事情真個都不假,忙不迭起身下楼,稍事洗漱,换了昨日求以柳给他的干净衣裳,来到竹楼外的空地。 吴用四下张望,瞧见了一头单腿站在崖边竖起脖子的丹顶鹤,正自思忖概要如何开口,丹顶鹤却先一步开口问道:“小道长是要去哪?” 声音婉转动听,和一个大家闺秀没有两样。 吴用惊骇道:“你会说话!?” 丹顶鹤走近,咯咯笑道:“小道长新来峨眉,有所不知,门内的灵禽异兽,除了那些个喉中生有横骨难以化去的,哪个不能讲话?快些上来吧,要去哪儿尽管告诉小奴奴。” 说话间,来到了吴用身边,也不蹲下,就这么直挺挺站着。 吴用如今只是个少年,高不过四尺上下,她不算脖颈,及背都有快六尺,翼展更近快一丈,羽翼还光滑如水,仅凭吴用自己,如何上得去? 吴用却好似不知道难处,“哦”了一声,一把握向她的脖颈。 然而方才一接触,丹顶鹤却“哎呦”一声娇呼,整个身子骨瘫软,伏倒在了地面,浑身发颤,脱力了也似,喘气个不停。 吴用一愣,旋即跨腿攀坐了上去,抓握着她软嫩的脖颈说道:“与我送去千仞壁上。” 丹顶鹤颤巍巍道:“是!” 她一蹬双足,俯冲下悬崖,在空中一折,振翅飞向坎离峰。 吴用见她乖巧不语,心中得意道:“是了,妖物灵禽都有命门,想这细长柔软的脖颈便是她的要害?巧来了……叫你戏耍我!” 他哪里不知道丹顶鹤方才打得什么主意?分明是看自己细嫩,什么也不懂,戏耍他来。 他索性只作不知,你让我坐,我就坐。至于怎么上去你可别管我,抓了你一手毛,难道还来怪我?你腿是钢筋么弯折不了? 吴用倒不信峨眉会因为这件事情来怪他一个正经弟子。没想到的是,自己阴差阳错,一把抓到了这灵鹤的弱点,舍去好多麻烦。 丹顶鹤一直知道这座望江峰无人居住,今儿来了一个小道士,也不知什么跟脚来历,傻傻愣愣与自己大眼瞪小眼,一时起了顽心,想要戏弄他一番。 但哪里晓得少年模样的吴用身体里,藏着的是一个两世魂灵?只她之所以软倒的原因,可与吴用所想截然不同。 “这哪里来的小祖宗,身上好浓重的……” 灵鹤也不知该怎么形容这一感觉,只觉交触之下,她仿佛受到了某种来源于血脉深处的压迫,毫无反抗之力。 那尚显细嫩的双手如同一对利爪,擒制住她,仿似火钳。 …… 第四章 “绝世剑法” 一人一鹤各自有所猜想,沉默间,坎离峰映入眼帘。 “我是靠着双腿走上来到金顶观的?” 这会儿白日,吴用又自上望下,坎离峰的险峻一览无余,峰峦耸翠,只依稀可见一条窄窄的陡峭山道蜿蜒上延,凶险难攀令他忍不住咽了咽喉头。 靠近了坎离峰,灵鹤振翅,折转方向,飞往西北侧面,那里是千仞壁所在。 这一回更叫人震撼。 只见西北侧面是光秃秃的一面绝峭崖壁,下抵地,上入云,壁面光滑可鉴,不着丁点翠色,徒有寒风呼啸,似是从地底喷薄而出。 “这风哪来的?”这几日所见已然颠覆了吴用的认知。 “风不晓得,但这崖壁听说是某位峨眉剑仙一剑劈开的。”这绝壁风是任何灵禽都避之不及的,灵鹤目露畏惧之色,兜绕远远的,将吴用放在了崖壁上。 “哦,多谢!”吴用朝她一拱手。 灵鹤颇为拟人,羽翅伸展,拍着自己胸口,长舒出一口气,正待说些客气话,谁知见到吴用取出了一枚玉佩,握在手心拍了三下,然后纵身一跃跳下了绝壁! “你……”她愣了一瞬,立时前扑救人,然则绝壁风呼啦扑面而来,一下把她羽毛吹得散落漫天。 她这才惊觉,连忙扑腾起翅膀,前去金顶观搬救兵,一路还叫喊着有弟子跳崖了。 …… 冷冽的绝壁风灌进耳朵,吹得吴用耳廓生疼,两颊刀刮也似,他还想看看这里是哪,却发现根本就是异想天开,眼睛眯也眯不开。 好在只是一息的功夫,他手上的玉佩便散出一抹灵光,须臾涨大,撑开了绝壁风,和气泡也似,裹着他飘飘摇摇落下。 吴用这时才发现,千仞壁地底是一个深不见底的黑洞,但横阔不大,径直约莫五丈,满崖的绝壁风便是从这“小小”洞口中吹出。 “嗯?”正自奇疑这难道是什么天地奇景,凝神聚目细观,他瞧见幽暗的地洞中似乎有东西在挪动。 越靠越近,看的便越是清楚,吴用很确定是个活物。 灵光熠熠,裹着他下沉,吴用看得入神,忽然间——一只巨大的红色重瞳堵上了黑洞,冷冰冰望着他。 洞口被填满,千仞壁终年不息的冰冷绝壁风忽然消散,气温也骤地上升些许,但吴用后背的汗毛却顿时炸起。 “什么东西!” 从未有过的悸动充斥心间,呼吸急促,他的瞳孔开始扩散。 “乖徒儿,在这里。” 一个铿锵有力的的浑厚声音在他脑袋里炸响,吴用一个激灵,惊醒回身,灵光裹着他往崖壁靠去,而这只巨大的红色重瞳一眨眼,消失不见。 绝壁风复起,沿着崖壁呜呜呼呼直冲云霄。 吴用飘进了崖壁上的一个毫不起眼的山洞内。 “乖徒儿,你好果决,说跳就跳,颇有为师当年风范。”玄虚子以为吴用跳崖多少要犹豫些,没想到那是丁点也没有,不禁连声称赞。 吴用此刻心有余悸,稍稍平复心情,问道:“老师,那眼睛是什么?” 玄虚子笑道:“一头不听话的畜生罢了,莫要说它。” 嘶……嘶! 绝壁风忽然暴烈搅动,刮过洞口,嗡嗡直响。 “孽畜!”玄虚子清喝,手指一弹,一道金光从他指尖射出。 吴用只听得倏倏两声,那不知名的异兽便不再嘶吼,绝壁风亦回复了寻常呼啸。 “坐。”玄虚子仿佛只做了一件什么毫不起眼的小事,指了指跟前的一只蒲团。 吴用回望两眼洞口,仍是好奇不已,待玄虚子又催促了一声,这才依言落座。 玄虚子笑着问起来了他入门的事情,又是谁接引的,住在哪里啊,可还习惯不,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之类的。 吴用见他随手弹出的那抹光亮,心知八成又是那所谓的剑光,早已按耐不住,却还是只能耐着性子答道:“弟子没有什么不好,求师兄覃师姐待我十分周到详细。” “如此便好,”玄虚子稍顿,笑呵呵道:“想必以柳和你介绍过我峨眉剑法了?” 来了!吴用心神一振,急急答道:“是是是!求师兄和弟子介绍了,但那么多剑诀弟子听得头大,就让求师兄给些过来人建议。他说我峨眉弟子入门,习练最多的便是少阴与少阳两路剑诀……” “什么少阴剑诀,少阳剑诀!”玄虚子吹胡子瞪眼,“他与你同辈,能有为师懂剑法?你学什么自然是要问过我来!” 吴用被他打断吓了一跳,心说道:“话是这么说,可您这反应也太过激了吧?” 玄虚子指头捻着下巴的三缕长髯,眼皮微垂,静默了片刻后,说道:“本门共有七路入门剑诀,学究通透后,便能够转修另一十六门上乘剑经。” “这么多!”求以柳只说了七路入门剑诀,没想到还有一十六门上乘剑经。吴用心头愈加火热。 “少阴剑诀与少阳剑诀,确实是本门弟子入门学得最多的两路,其次便是一一剑诀,讲求五行,剩下四门,小雷光剑诀、少清剑诀、幻珞剑诀、小虚弥剑诀就都要少些。” “但毋论哪一路,无分高下,尽是讲究的基础,待基础铁打的夯实,再进修上乘剑经,方能水到渠成。” 讲到这里,玄虚子稍作停顿。 吴用小脸兴奋得通红,搓着手,迫不及待道:“所以,老师,你看弟子最适合修行哪路剑诀?” 玄虚子含笑,道:“为师虽不善卦算,但看出你亲属土木不难,学习小雷光剑诀,少清剑诀最为合适,亦或者五行俱全的一一剑诀也可。” “雷光!”吴用兴奋不已,脑海里已然描绘出一幅自己剑化雷光,驰骋遨游天下的潇洒景象,实在痛快! “不过……”哪料到玄虚子提高了声音,把话锋一转,神神秘秘道:“为师这里另有一门绝世箭法,乃为师昔年在外游历时,从一座先真遗府内所得,并不比我峨眉任意一门箭法要差,倒也合适你修炼。” “绝世剑法?不比峨眉任意一门剑法要差?”吴用大喜过望,“老师,快快告诉弟子有多么绝世!” 玄虚子嘿然一笑,从怀中取出一本早已准备好的道册,递给了吴用。 …… 第五章 就学这一门剑诀! 啪! 入手的是一卷极为古旧的皮质道册。 封面已经不见,破口密密麻麻,满是被什么蚁虫噬咬的齿痕。绑线些微松动,串口处发黄,里面的皮纸也破破烂烂,翻动得要小心翼翼,就连正经笔墨也有晕开,但所幸无碍观读。 随手一翻,满本都充满着岁月的气息,只不过好像只有其中一部分,并不完整。 “你看这做旧……” “什么做旧?” “徒儿,为师是说‘做救’,这卷箭诀入手,当年已是残破不堪,为师小心翼翼‘做以施救’,方才不致此等上法蒙尘,你听成什么了?” “做以施救,原是如此,是弟子听岔了。” 吴用恍然,本以为自己一年的功夫已经融入了这个世界,看来还是差些火候,这一世里的人们有些说话用词非常讲求简拙,须得时刻保持学习。 他暗自点头,问道:“老师,你这门剑诀叫做什么?” 玄虚子摸着胡须道:“这门箭诀为师到手时候便已经是这般模样,以往观读都只能小心翼翼,具体名字却不得而知了。” “不知道名字?”吴用皱眉,“这如何去学?” 玄虚子不以为然道:“有什么不能学,里面的内容不都完完整整?当年入手时候就已经破裂成了三卷,这是其中一卷,为免损毁,先保管在为师地方,待你日后功行到了,为师再来传你。” 吴用翻看两页,有些担心说道:“不会有差错?老师你也学得这门剑诀?” 玄虚子没好气道:“为师没学过又怎好来教你,到底你是老师我是老师。” 吴用摸着鼻头,讪讪笑道:“学成了也能像求以柳师兄那样御剑飞行么?” “当然能像!”玄虚子不动声色说道,只在“像”这一字上稍稍加重语气。 吴用满脑子潇洒御剑,闻言再没一点顾虑,重重抚掌道:“那就学这一门剑诀了!” “学这门箭诀没错。”玄虚子伸出大拇指,“来,乖徒儿,为师这就与你稍作讲解,高楼平地起,咱们学道尤为讲求入门,根基务必要打得夯实,否则就是浮寄孤悬,不得牢靠。” “为师这崖下山洞虽然能隔绝绝壁风,但阴寒之地,你多待不好,许多事情也不方便,为师带你引读此卷开篇,熟悉后,你自在回去好生钻研,有任何问题随时来找为师便是。” 吴用早已迫不及待,高声道:“多谢老师!” …… 导读非常之快,无非是对经义做基本解读,吴用方才入门,有什么问题也谈不上。不过倒不是他聪慧若斯,而是远还未到能就经义提出个人见解相关的问题。 以他一个现代人的思路,又没有研究道家经学讲义的基础,理解起来难免有些困难。 好也好在他是个现代人,换成别个遇到问题,说不定还不好意思请教玄虚子,生怕被这位老师觉着愚钝。 吴用是九年制义务教育蕴育的花朵,打小接受惯了“不懂就问不要装”的学习态度,那是一点没有客气,逮着不明白的就咔咔一顿问,根本没在顾忌的。 “我这老师倒也称职,毋论我问什么,都与我深入浅出讲解,生怕我有什么不懂。”一对一名师指导,吴用心里好不感慨。 “乖徒儿哟……快些入门罢,待伱登堂入室,为师好叫你知道什么是箭神!那时候想你也不愿再回头咯!”玄虚子同样在心里为“找”到了一個孜孜不倦的好传人而感到欣慰。 两个时辰多,午后,吴用觉着浑身上下不知怎么有些发寒,甚不爽利。 玄虚子见状,阖上了箭诀经义,另从怀中取出来了一本道册,关心道:“此处阴寒,你受耐不住,多待无益,今日到此为止吧。” “原卷残破,不易保存,翻阅恐致损毁。这是为师为你做的手抄本,拿回去好好看看,便即可以开始着手修炼了。” 吴用一翻,方才讲的东西都在抄本里记录着,妥妥的标准答案,躬身谢过了他,心中叹道:“老师待弟子真是好,我得好好修炼,学剑有成。” 玄虚子含笑受他一躬,道:“为师的玉佩你拿着,有任何问题,还是一样来找为师。因为一些关系,为师不好外出,现下不便于你说,如有需用短缺,去山上找你白也师伯亦可。” “是!”吴用默念着记下了“白也”这个名字。 玄虚子一笑,依旧轻轻弹指,朦朦流光幻转,裹着他送上去了千仞壁。 “哈哈!”吴用脚甫落地,紧了紧怀里的抄本,想到自己的因缘际遇,便忍不住大笑出声。 只不过他方一转身,第二个“哈”字还卡在喉咙里没出来,就看到了悬崖边站着好些个人。 丹顶鹤,求以柳,覃箐,全都默默地看着他。 “咳……咳……”多少有些尴尬,吴用不是假借咳嗽,是真被自己生生憋回喉咙里“哈”字给呛到了。 “求师兄,覃师姐,你们怎么在这里。”吴用以最快的速度平复心情,抢在他们之前,若无其事地主动开口。 求以柳笑着对吴用道:“吴师弟,早前这鹤儿来观内求助,说有一名新进弟子跳千仞壁寻死,为兄吃了好大一惊。” “好在你覃师姐反应快,说些年来我峨眉新入门弟子只你一人,八成是去找小师叔了,我这才放下心来。” “这小鹤儿生怕因为是她送你到这千仞壁的,被门内怀疑她脱不了干系,所以一定要让我们来这里看看……” 他扭头对丹顶鹤道:“这不,我就说吴师弟不会有事。” 丹顶鹤松出口气,振翅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小奴奴先行告退了。” 说着,非常人性化撑开双翅,长腿微屈,学了个和人类福礼类似的动作告辞。 “慢着!”吴用叫住她,“我这就要回去了,左右你在,也省得我找别个了,捎我一程吧。” 丹顶鹤想到吴用带给她的那股难忘感觉,惊呼一声,双腿一软,险些栽倒。 覃箐打断道:“吴师弟,莫急着回去,家师唤你与我们一起过去趟。” …… 第六章 “吴用” 覃箐说出这话时候还在心里奇疑:“这些灵鹤为山内最灵智的禽类,以往十足灵性,怎么今日如此不堪?” 又注意到丹顶鹤头顶和身侧有地方羽毛光秃秃的,心道:“莫不是吴师弟少年人性子,给她闹将得怕了?” 她越想越觉得好笑。 吴用走向丹顶鹤的脚步顿驻,惊讶道:“师姐的老师找我?可小子课业繁忙……” 他心自忖道:“玄虚子老师前回说峨眉里的剑仙高人都不愿收我入门,这次唤我过去,不会是不喜我,想要敲打敲打我吧?这种能不见就不见,说不得这会儿得再去找老师一趟,免得后面我难受……” 这龌龊在上一世可不少见。 求以柳听他人小鬼大,在一旁笑骂道:“你方才入门,课业繁忙什么?之前和你说了,你覃师姐是你三师伯的弟子,三师伯道号白也。大师伯正闭关,二师伯外出游历,故而我峨眉如今掌事之人正是三师伯。” 白也,玄虚子老师说的那个前辈……吴用一愣,眼珠子丢溜溜一转,转话锋道:“但既然是三师伯召见,做晚辈的自当前去拜见,否则道理何在?” 能让自己有事就去找他,那想来这白也和自家老师关系不差。吴用心想,自己反正后面少不得叨扰。既然如此,索性先去拜见一面,后面真遇到事情了,也好拿捏分寸。 覃箐颔首,提步当先走进了金顶观内。 求以柳让丹顶鹤先走,自己带着吴用紧随覃箐入观。 吴用回头喊道:“多来我望江峰坐坐。” 把个灵鹤吓得险些跌落空中。 …… 三人进到观内。 吴用想着自己该要表现乖巧一些,能在这位师伯面前挣得一些好,于是问道:“求师兄,咱们这位师伯脾性如何,可有什么要师弟注意的么?可别叫师弟有失妥帖。” 求以柳笑道:“这该问你覃师姐。” 吴用小跑两步,跟到了覃箐身边,又复问了一遍。 覃箐其实蛮喜欢这个小小师弟,峨眉因白眉祖师的习惯,素来少收弟子,因而是各家各派中人员最少的一宗道派。 她与求以柳两人帮着门内师叔师伯看管金顶观,一向清闲。峨眉又是出世门派,以往惯了如此,倒也没觉得什么。现在来了个小小师弟,多了一分活力,十分难得新奇。 她见吴用小跑跟上,明摆着想借机在自家老师面前卖乖讨好,却还要说成是为不失妥帖,小心思满满,但这股机灵劲偏叫她生厌不起来。 覃箐难得笑道:“老师和蔼可亲,没有别的什么特别规矩,只不要跳脱,恭谨言行即可,师弟你无需担心。” “那就好,那就好,师姐你知道,我是最守规矩的。”吴用松出一口气。 覃箐笑而不语。 三人穿过大门,走过窝风桥,便见到高大的香炉边有一个长发身影负手而立,站得笔挺,穿着一身勾金月纹白色长袍。 覃箐躬身道:“老师,吴师弟来了。” 求以柳见礼。 吴用进来一路腹稿了好些,也踏前一步,要跟着躬身见礼。 只他还没有开口,这位白也师伯业已转身,沉声喝道:“吴用!你意欲何为!” 覃箐与求以柳一愣。 说好的和蔼可亲呢?吴用一個字噎在喉咙里,小心翼翼问道:“师伯此言何意?” “何意?你且慢叫我一声‘师伯’,”白也眉头高挑,“我之前已让覃箐转达,峨眉不收你为徒,你怎又能转投我八师弟门下,究竟是用了什么邪法迷惑他?” “我哪里有本事去迷惑老师,”吴用叫起撞天屈起来,登时把那天自己拜师的详细经过说明仔细。 白也听罢,却不知怎么语气柔和了下来,淡淡问道:“所以你拜师都是心甘情愿,并没有受到任何胁迫?” 吴用一愣,心道:“原是想问这个?但为何会说我会被胁迫?” 好奇怪,要说白也是想诈自己,讲出自己拜师的实情来吧……他吴用有什么本事能够迷惑自己的便宜老师玄虚子? “我俩角色互换还差不多……临了又说胁迫?”吴用心中不解,“难道这里面有什么我所不知的隐情?” 他想着玄虚子的和蔼模样,摇头道:“晚辈是钦佩老师剑法,这才拜入他老门下,并没有师伯所说的胁迫。” 白也心道:“当年恩师飞升,特意留下叮嘱,严命八师弟不得主动收徒,镇坐千仞壁清修,以镇压山脚下那头畜生。除非有人能以凡身,自求拜入他门下,方可开门授徒。” 白也暗自点头,“看来倒不是八师弟用了法门迷惑这吴用,只是……” 他面无表情,心里却纠结不已。 无他,盖因白眉老祖飞升之时,另外还有一道成命传下。 其实也不算成命,倒更像是想提醒他们,说的是——“一口吞天,漫天星斗入腹,祸患必存;两横三竖,舀得妖鬼盈胸,吉凶未知。” 早前他们八个师兄弟,还不知道这一随口说就的词句是什么意思,只道有什么大妖魔、大鬼物将来会出现,祸害峨眉。 峨眉如今祖师飞升,山内就剩下他们八大传人弟子,虽堪堪可能位及一流大派,但没有那一根通天的顶梁柱,举门上下难免心里少些底气。 只看近些年来,蜀郡与周遭地区妖鬼越发祸乱的不成样子,便能见其一斑。 因而峨眉举派上下的修士都在勤修苦炼,为免将来被妖魔侵袭,倒了祖师传下的山门招牌。 他们几个知道白眉老祖这句简语的亲徒儿,更是不敢有一丝的放松。 但……直到吴用的出现,留在山门内的几人似乎才真正明白了这一句话代表的含义。 一口吞天,可不就是“吴”字? 两横三竖,看着并非“用”字的三横三竖,但照古象形讲,“用”一字乃“桶”的通假字,因六条木板横竖环包而得。 白眉老祖去其头顶一笔横,另从“舀得妖鬼盈胸”上取了一个“舀满”的意义,形化做【水满盈边一字平齐】的“一”,来替代原笔划。 合起来,不正是“吴用”二字? …… 第七章 那就学两门剑法 正因此,白也尽管得知有这么一个少年,凭着双腿懵懵懂懂走到了坎离峰金顶观来求道,分明与峨眉有缘,却也只能让弟子覃箐转述拒意。 甚至特意叮嘱覃箐只是给了一碗清水与三个粗面馒头,让他按原路返回,连送也不要送,以免与其牵连过多,种下了因果。 哪想“缘”之一字,真玄不可言,就因为他没有把吴用送下山,结果一脚滑擦,落到了千仞壁下,被自己小师弟所救,结下师徒之缘,终还是拜进峨眉。 白也心想道:“这事儿不可能回转,如此既恶了小师弟,又坏我峨眉名声,两不得好。好在恩师这句话里也没明确说这吴用可收不可收,想是个中有所把捏余量。” “说是‘吉凶未知’……既如此,我须替小师弟把好关,力行求吉,免得日后闹出什么祸事!” 修道之人讲求缘法,既然事情已经发生,又没有回转的余地,白也心下已是完全接纳了吴用,又想起小师弟的性子,已然打算自己多多处理管教。 他稍作沉吟,问道:“你说你是钦佩你老师的箭法,这才拜他为师?” 吴用听他没有纠正自己唤其“师伯”,心知此页已算揭过,松出一口气,坦然点头道:“不错,老师剑法令弟子心驰神往。今日下得千仞壁,便是得老师传授道法。” “他教了你他的箭法?你愿意学?”白也轻蹙眉头,“你可知我峨眉是当世剑道大派,海内外闻名,去学了个不知来路的箭法,心里甘愿?” 吴用不以为意道:“这有什么不甘愿的?老师说那剑法得传自上古仙真,厉害得紧。他本人业已修炼至今,与人斗法从没有落过下风,做弟子自然要学,否则拜师的意义何在?” 这会儿气氛略松,他微微抬眼,壮起胆瞧向这位白也师伯。 只见这位峨眉代掌事是个清瘦的青年男子,双眼清亮,高鼻薄唇,细眉入鬓,满头乌发用竹簪简单束起,一拢勾金月纹白袍。 啧啧…… 简简单单,好一個温润儒雅的俊士! 要说穿越至今见过的男子里面,这位白也师伯的样貌气质当数第一! “话是没错,你老师那套箭法确实来历不简单,与人对敌,远近皆可,少见的上乘法门。”白也听他这么说,脸色有些玩味。 “但……你终究是我峨眉弟子,走出去说不会本门剑法岂非叫人好笑?你老师当年阴差阳错,错过了学本门剑法的最好时机,祖师也宠他,便没过多强迫,学了个半吊子。” “你不成,你得两边都好好学。” 吴用挠着头道:“可小子业已学了老师的剑法呀……难道还能同时学习多路剑经?” 一旁的覃箐笑道:“吴师弟,小师叔难道未与你说清楚?修士当然可以学习多门功法剑诀,本门上乘剑经里最厉害的那几卷,可都是要学通几路入门剑诀才能上手。” 求以柳也跟着道:“没错,譬如为兄所学乃是《春生雾露剑经》,要想学得,非要先掌握少阴剑诀与幻络剑诀这两路才可,不然无门可入。” “这……”吴用犯难了。 他思索片刻,小心翼翼问道:“可玄虚子老师只让弟子学习那门剑法,并未言说其他,想是不愿小子学习本门剑法。要我听了师伯之言,下回老师问起来,小子该当如何解释?” 白也淡淡道:“伱只管去学,他那边自有我去说。” “啊,这样啊……”吴用心里憋着一句话半天,想了想最后还是问道:“老师……他能听师伯你的话么?” 他觉着,自家老师的脾气好像不是那么的好。 白也一愣,登时也被气笑了,骂道:“他入门时候就是个婴孩,你道是谁拉扯他长大的?他敢不听我的话?” 吴用这才恍然,“怪道老师说有什么需用都可以来找师伯您。” “他这么与你说的?”白也好似没有意外,“既是如此,那更没有什么好说,你听我的,本门剑诀也要去学,反正不妨事,至于学哪路剑诀……” 白也右手的袍袖起伏,却是已在单手掐算,片刻后道:“你五行亲属土木,小雷光剑诀与少清剑诀皆可修习,当然一一剑诀也能够修行。” 他话音蓦地顿住,心里奇道:“怪哉,为何这小子……” 白也算了一阵,惊觉吴用身上似有一阵迷雾笼罩,说不明,道不清,将他的因果给遮盖住,任他如何也看不清楚。 “难道这就是老师之所以降下提醒的由故?这吴用果然与别人有不一样的地方。”白也心里愈加坚定要管摄好这小子的决心。 吴用见白也突然不说话了,问道:“所以……师伯,小子到底学习哪路剑诀?” 白也看了他一眼,弹指飞出一道白光,状若无事说道:“便选《少清剑诀》罢,学此路剑诀的弟子较少,后面可以转进修门中另外两门上乘剑经,现下不需你知,好好修炼就是。” 白光撞进脑门,《少清剑诀》四个大字在吴用脑海里蹦出,如此手段,令他不禁惊呼。 一旁的求以柳同覃箐却十分讶然地对视一眼。 无他,少清剑诀在门内修习的人相对较少,这不无原因。盖是少清剑诀学通后,进阶的剑经有两路,尽管威力莫大,但俱是非常艰深晦涩的选择。 不仅如此,其中一路剑诀更有一柄相所配合的仙剑,乃是白眉祖师所流传,其有真灵在内,因难以降服,听说一直都被禁锢在峨眉山门某处,束之高阁。 且看白也的态度,求以柳与覃箐不难猜到,恐怕是有让吴用接手的打算。 只是吴用一个新入门的弟子,白也凭何而来的这个想法? 慢说求以柳,纵是覃箐这个做弟子的也想不明白,难道是看在小师叔的由故上? 白也淡淡说道:“剑经我已做过注释,有什么不懂,你尽管来找我,一个月后,我来考校你功课。届时若被我发现你有偷懒,别管你老师怎么说,我自有惩处。” 吴用急忙躬身应声,抬头一看,白也已是不见踪影。 …… 第八章 小秃毛鹤一 “高人是都喜欢这样,不打一声招呼,转眼就消失么?”吴用啧啧了一句,旋即看见了覃箐瞪了自己一眼,立马捂嘴,轻咳一声。 求以柳失笑,道:“吴师弟,白师伯既已下达课业,你还是早些回去用功罢!否则来日考校要是慢了进度,可有你好受的。” 吴用见他幸灾乐祸,笑嘻嘻道:“师兄这么说,我猜一定是也被白师伯敲打过。” “你猜呢?”求以柳一脸淡定。 他看了眼天际,自说道:“你自己回去罢,为兄想起一件事情,急着要去帮忙,倒没功夫捎你一程了。” “啊,这样啊……好罢。”吴用也不在意,转一脸热切地看向覃箐腰间,“师姐,你看……不如你带我一程?” 覃箐嗔怒道:“什么眼神!自己回去!” 哪有人这样看过覃箐? 更没有哪个男子被她捎带过,小孩子都没有。 覃箐说完,兀自回了殿内。 “我就是想看看师姐的剑光是何模样……”吴用委屈道。 他之前一直都没有注意,适才跟在覃箐后面走进金顶观,才发现这位师姐的腰间竟然卷着一片薄刃,似乎是一口飞剑。 师姐的剑光又是何等模样呢?他心里真的万般好奇。 不过今天是看不到了。 吴用向说有事去却在一旁席地泡茶的求以柳告辞,一脸幽怨的独自走向金顶观外。 快要出得观外时候,迎面走来了一个只他半身高的粉雕玉琢小童子,见了吴用,不知为何趾高气昂哼了一声,随后擦肩而过。 “莫名其妙……”吴用摇头,走出观外,“罢也!今日乘不得飞剑,便挑个难得的座驾也好!” 他左右打量四下,然后一眼看到了一只身上有秃毛的丹顶鹤。 不是送他来这的那一头灵鹤是谁? “你怎么还在这里。”吴用好奇道。 “小道长可要小奴奴捎您回望江峰?”灵鹤眨巴着豆大的眼睛。 吴用不解问道:“不是,我看着你早就走了的啊?” 灵鹤无语了数息,老老实实道:“方才回去了,不过半途被一位道长拦住,让小奴奴托送了一位后辈到这金顶观。人业已进去了,小奴奴这正要走,就见到小道长出来了。” 吴用想到方才擦肩而过的那个神气小童子,见灵鹤颇通人性的眼底似乎不是很开心,叹道:“你看你,被人欺负了吧?来吧,送我回去,今日我也不挑了,顺路开导开导你。” 灵鹤乖乖弯身,让吴用坐了上来。 预想中的那股压迫感没有出现,它轻咦了一声。 “怎么了?” “没……没事。” “是还在想方才那个欺负伱的小矮子?他怎么你了。” “他和他那长辈说小奴奴是個秃毛,不想乘坐我来。” “嗤!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小子这么讲究?说来你毛怎么秃的?” “……” “为什么不说话?” “……” “你怎么总自称小奴奴,你没有名字吗?” “……” “你我真个有缘,我给你起个名字吧……就叫鹤一如何?毕竟你是我第一头乘坐的灵禽。” “……” “好的,鹤一。” “……” 片刻之后,吴用站在望江峰崖边,对着鹤一摇手喊道:“常来坐坐啊!” 依稀可见,鹤一的翅膀在空中一抖。 “想是被我所感动。”吴用点头,“嗯,一定是的。” 业已经要日落西山,回音荡出老远,他放声喊了一气,心里无比痛快,蹬蹬跑回了竹楼顶层,躺了一阵。 他只是个十二岁的孩童,又没有法力在身,一天的来去,专心致志学道,已然精疲力竭,躺倒就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等再醒转,却是被饥渴给催醒。 “咕噜噜……” 五脏庙发出祭献请求。 吴用这才想起来自己一天都没有吃过一口水一口饭,便自跑下了楼,等再上来,手里已经多了一葫芦清水与一笼五个粗面馒头。 峨眉弟子好些都未辟谷,就连求以柳与覃箐也只能保持十天半月肠肚不饥,因而每日都会有灵禽叼着口粮与淡水分到有弟子居住的山峰上。 吴用到这世上一直居无定所,经常有一顿没下顿,这世道又不是很好,常有妖邪作祟,天公时也不作美,庄稼收成不好,百姓生活苦不堪言,流民非常之多。 漫说五个粗面馒头,就是米糠做的疙瘩他也吃过几回,饥饿时候没有什么不好,吃起来喷香得紧。 他取出玄虚子给自己的手抄本,一口馒头一口清水,饶有兴致地翻看起来。 吴用前世在孤儿院长大,没什么亲人朋友,幸而背靠国家,在附近社区的学校就读长大,直至十八岁高中毕业,搬出来孤儿院,开始跑社会做工。 二十一世纪,别说高中生,就是本科大学生也遍地跑,他的选择自也不多,只能做些十分劳苦的工作。 他倒也没有怨言,自己干干净净过活,挣干干净净的钱,行得正,坐得端,拮据是拮据了些,但至少一个人吃住不愁,没那么多糟心事。 甚至有时候听见同事抱怨家里的倒灶事情,这个爹那么,那个娘怎么,还会觉得自己孑然一身似乎也不能说完全是坏处。 安安稳稳工作了两年后,一天夜里他睡不着,百无聊赖间猛然醒悟——自己若安于现状,也许真就要这么过上一辈子。 于是彻夜思索出路,最后决定“回炉”重造,读书去了。 限制他的不是能力,有时候只差“学历”这一块敲门砖。 不只他是这样,好些人都是如此。 吴用下定决心,辞了工作,靠着两年来攒下的小钱开始读书,最后上大学,甚至还考了研,上岸后在一家不大不小的私企里安稳就职。 矜矜业业十多年,从小员工,到中层小领导,独身的他终于在三十有五的年纪于名胜古都长安省落户——一间八十多平的小高层。 地段一般,配套也就那样,但反正他也没打算结婚生子,自己一个人,过得好不快活。 不过好景不长,接连一段时间忙到深夜,项目要关闭的那一天,他自觉操劳过度,胸闷欲呕。于是早早回家,连澡也来不及洗,躺倒在床上睡觉,等再醒来…… 便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异世。 …… 第九章 《五元灵枢拳》 吴用魂穿到了一个少年身上,但什么记忆也没有,只知道好巧不巧,原身也叫“吴用”。 再么就是他似乎已经死去,被人丢到了乱葬岗。 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吴用醒来,小心翼翼摸索着这个世界,某一日听到了有关蜀郡西沿峨眉派的传说,心头一热,便自来了。 只不过,眼下的境地是他动身时从未设想过的可能。 除此外,值得一提的是,吴用虽然前世而立,但不知道是否因为魂穿的缘故,前身那个少年的影响仍旧存在。 直观地讲,便是他有时候的思维举措,并不完全像是这个年纪魂灵该有的表现。 譬如和玄虚子相处时候的表现,同求以柳、覃箐说话的自在,与白也交谈的谨慎,又比如随鹤一的玩闹。有时他的表现像个成熟的人,有时却又和一個十二、三岁的少年并没有两样。 一言以概,还是那句话,如梦似幻。 吴用仔细研究老师玄虚子给他的道册抄本,一如前世读书的投入劲道。 “玄虚子这本剑诀倒是奇特,怎么和峨眉自家的剑诀练法截然不同?”吴用左翻右看,与脑袋里的《少清剑诀》做着对比。 《少清剑诀》讲求炼气,须得察悟气感,生气后,将这一缕真气通过手足阴阳表里经的联接来打通传注。 此一境界谓之“导气”。 只有炼通了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初步打通任督与三关径路,直至气通全身经络,达到精满、气足、神旺,方可突破至下一阶段。 之后的具体详细似乎是被白也封禁,吴用知道确有相关内容,但并未对自己开放。 兴许是怕自己好高骛远,不利修行,这才有此一出。 然而……玄虚子抄本里的内容却截然不同。 这一本剑诀却没有先让他去导生气感,而是走了另一条路子——按玄虚子的说法,叫做淬炼血气。 吴用得要先强筋健骨,壮大气血体魄,方能够精深修行。但最终殊途同归,一样是要让他生出气感,贯通全身经络。 “这么理解的话……《少清剑诀》是由外而内,玄虚子的剑诀则是由内而外,我两门一起练,当真不打紧么?” 吴用拿不定主意,思索了好一阵。 良久,他洒然一笑,自语道:“这是什么问题?既然白也让我这么修炼,谅必没有差错,我担心个什么劲?该担心的不担心,不该担心的担心,这样我要如何成事?” 与其担心这有的没的,倒不如考虑怎么样最快入门才是,毋论《少清剑诀》还是玄虚子的抄本剑诀。 庸人才自扰。 说干就干,吴用稍作思量,便决定先行修炼玄虚子的抄本剑诀。 无他原因,盖是《少清剑诀》讲的东西玄而又玄,哪怕他一个外行都知道生出气感绝非易事。 相比之下,抄本剑诀的淬炼血气却有着详实真切的入门办法——一套非常基础的拳脚功夫,名曰《五元灵枢拳》。 照玄虚子所说,他只需要按部就班习练这门拳法,便能够淬炼血气至旺盛,皮、脉、肉、筋、骨得到滋养,气感自生。 一切水到渠成,哪个合适入门,显而易见。 “这气感与我而言太过玄乎,全然想象不出,倒不若先把这门《五元灵枢拳》学透,说不得能摸到一些门道。” 吴用自忖如此安排确算合理,便翻到下一页,就见是一个个墨色小人儿跃然于纸上,上下翻飞,左右踏步轰拳,赫然是拳法架势,仿若真人与他相授。 吴用起身,欲待跟练,却才想起这会儿乃是深夜半。屋外月头静谧地从白云簇绕背后露出半轮,好似一盘白玉凝脂,室内油灯反倒不如室外月光皎洁明亮。 他飞身跑下竹楼,寻了一块石头搁靠抄本将其竖起,便自学将起来。 看着这一个个小人儿图画,吴用开始时候也不觉得有如何,一拳一掌,踢腿扭胯,动摇四肢,打出去有模有样,一丝不苟。但只是没一会儿,他竟尔开始气喘吁吁,脸色惨白,上气不接下气。 等一套拳打下来,已是浑身热汗淋漓,把衣衫也尽数浸透,瘫倒在地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甚至未知是否错觉,他感觉自己全身骨头好似都在震动,血液滚烫,赤燎燎烧得他跟有蚂蚁在血管里爬也似。 “这一套五元灵枢拳,有这么大的运动量?”吴用浑身不自在,一停下来就感觉自己身上奇痒又烧热,简直受耐不住。 呼……凉爽的江风扑面而来。 “哈!”大字躺倒的他神清气爽,一声喝,腰部发力,双腿曲弯,整个人登时从地上蹦起,噼噼啪啪又开始迎着江风比划拳脚。 甚至他自己都没有发现,以往的他要想这么利索从地上蹦起,那是绝无可能的事儿。 五元灵枢拳一共有五式,分别锤炼皮、脉、肉、筋、骨,而每一式又都有一十二种变化,不多不少,统共六十记。 吴用徐徐演练,两趟打下来,第三趟的时候已然不用再一直盯着抄本跟学,能够脱离抄本片刻,连贯技击。 这下越打拳,他浑身就越发燥热,根本停不下来,哼哼哈哈在月下崖边比划个不停,胸口仿佛淤积了什么不痛快,要振臂挥拳,连着拳劲一道轰打出去。 天边微露鱼肚白。 “咦……没想到我峨眉也有弟子愿意淬炼血气,走炼体的路子。” 吴用不知道的是,就在他练拳的时候,自天外流来了一道清泓剑光,途径望江峰的时候忽地顿足,走出一个穿着麻袍的中年男子,于云头悄然观看着他的拳脚。 “我在派外行走多年,久未回府,不想门内竟有新进弟子,是哪位师侄的传人?彻夜练拳,露晓也不停歇,有此少年,我峨眉何愁不兴?” 麻袍中年男子观瞧了一阵,摇头道:“这套拳法倒是不错,上下起合呼应,是正经路子,人也耐得苦……但却练得错了,到这个地步,哪里再好穷锤苦打,这么练下去,非要伤了身体不可。” …… 第十章 淬炼血气 麻袍中年男子感叹道:“倒也不能怪他,我峨眉穷是剑修,想这本拳法是他自己寻得,无人指点,走岔路了也无可厚非。我既瞧见,倒不能视若未睹。” 他略一思索,沉声喝道:“莫要死脑筋,精铁也受不起千锤万打,人身肌体更是比之不如!练将身体燥热,盘膝坐地,收拾身心,将燥热压下胸口,沉入下腹,以意导热!” 吴用正觉得胸口烦闷好不痛苦,打拳时吼声阵阵犹自不能排解,愈发不得滋味,忽闻这一声喝从天上落来,下意识仰头喝道:“哪个!” “没听到我说的?你淬炼血气到了瓶颈,这时该要盘膝坐地,收拾身心,将燥热压下胸中,沉入下腹,以意导热!” 中年人说罢,摇头轻笑一声,自语道:“臭小子脾气还挺大。” 吴用一惊,猜是峨眉哪位高人途经,见自己练拳,好心出声提点,遂盘膝坐下,按他所说开始修炼。 只是自己淬炼气血怎么就到了瓶颈?这不才没练十几趟拳么? 他心中怀疑,强自压下好奇,尝试收拾身心,静定自我。 只是方才迎风挥拳尚还算凉爽,这会儿停滞盘坐,胸口那股燥热仿若要喷炸,浑身热汗淋漓,湿漉漉的,皮肤与衣袍摩擦在一起,让他浑身热起鸡皮疙瘩。 简直不能忍受。 “将燥热压下胸口,沉入下腹,以意导热……” 吴用额头豆大的汗滴如雨直下,嘴里反复默念着这一句话。 他也不知“以意导热”具体该怎么去理解,只能想象着有一只大手,塞满了胸口,仿似针筒一般推挤下压。 没料到这么一想,居然真个有用。 恍惚间,胸口的燥热被往下沉压。 “哦?”麻袍中年讶然,“是个天赋异禀的,那我倒不吝多提点两句。就也不知道这般年纪是哪个师侄的弟子,如此良才美玉,既教不好,倒不若转入我门下,总好过珠玉蒙尘。” 见吴用好容易静定下来,为免生噪,他这一回轻声道:“记得你自己方才施展的拳法么?于脑海里观想拳路。” 吴用听他话来把胸中燥热压下,已对其十分信服,听得这话,当即在脑海里观想抄本上那一个個形象生动的小人儿。 一拳一掌挥出,踏步扭腰,耸肩拱背……路路拳势都在他脑海里被演练而出。 约莫两套走下来,他忽然觉察到了不一样的感觉。 下腹的燥热如何也再压持不住,只却不像之前一样,徒往胸腔涌去,而是化散到了心、肝、脾、肺、肾五脏中去。 之后又随着观想的拳势,热意彻底消散不见。 空中的麻袍中年人再一次感到讶然。 “肺主身之皮毛,心主身之血脉,肝主身之筋膜,脾主身之肌肉,肾主身之骨髓,这一下皮、脉、筋、肉、骨俱全练到。” “此一路拳法有趣,绝非寻常,堪称道门最最正统,这小子是怎么得来的?遮莫是有大机缘的?要不怎么会无人教授……” 热意消散不见,吴用正自奇疑,忽觉浑身毛孔舒张,从中喷涌出来了漫漫血气,凝儿不散,萦绕在他身周。 尽管闭着双眼,吴用竟尔神奇的能够感知到这一幕,令他越发觉得神奇。 “那高人没有说话,想是观想未完,我须继续观想!” 吴用观想拳路,毛孔中喷出的血雾愈发浓厚,最终积聚在他身边,变作了一个“血茧”。 麻袍中年人见状,再次沉声道:“仙家拳脚功夫并非那等江湖粗术,引动气血后,无须自己上阵锤炼。” “你拳法上该有说明对应的经络位置,这次你不仅要观想拳路,益得将心神聚汇至具体经络,以此御拳!” 吴用心头一动,想到了抄本上第一页的人物经络图画。 玄虚子在授道前花了好些功夫与他介绍各个经络具体位置,之前他还不以为意,但开始分解拳路之后,却没再提及一句。 原来是要用在这里? 吴用一面观想拳路,一面回忆经络图画。 这分心二用的事情着实不易,更兼拳路与图画不甚好记,他思路稍些模糊,便觉察到身周的血气有溃散的迹象,吓得吴用紧忙收拢心神,只敢观想拳路。 麻袍中年人喝道:“散且散了!你不敢观想,守着脑袋里的拳路,如何淬炼血气?什么用!” 吴用闭着双眼,牙口紧咬,重又观想拳路,同时回忆经络图画。这一次,依然,血气有溃散的迹象。 尽管已有所长进……然则,第一路拳势还未观想完毕,血雾虽尚凝团,但已飘忽不定,呈现出将散未散的状态。 “到底不敢更进一步。”麻袍中年人眼中闪过一丝失望,转身便要离去。 忽然——他顿驻身势,回头从云端俯望下去,只见吴用身周的血雾变得云气濛濛,徐徐收聚,最后凝化成一个与吴用身量差不许多的人型。 这一血雾化作的人型在吴用身后展臂挥拳,踏步扭胯,与之前吴用练拳的架势完全一模一样。并且随着其操练拳脚的同时,血雾沸腾也似,蒸烧出不知究竟是什么的白沫与黑气,些许上升腾空,些许下沉坠地。 麻袍中年人脸上露出笑容,和蔼道:“孺子可教,你莫求快,下来慢慢按照拳路挥打,务求血雾不散,先打一整躺完全再言说其他。” “须知道,淬炼血气乃是水磨的功夫,非数月不得竟全功,按部就班便可,强求不可取。” 吴用仿似没有听见,只是观想拳路,把身后的人型血雾缓缓舞动。 麻袍中年人微微颔首,仔细记下了吴用的面庞模样,自说道:“此子灵慧,天资也上乘,我须将其收入座下。就不知道是哪个师侄的弟子,要已行完师礼,我说不得要舍些面子了。” 自从白眉祖师飞升,峨眉境地就不怎么好,以往头顶有老师在,他们八人都只顾专修自己道法。现下却截然不同,得他们来挑起振兴山门的重担。 收徒传法自然是重中之重,但他们八人眼光也高,收得没几个弟子,今次难得见到欢喜合心的,自然要争取一下。 …… 第十一章 峨眉山庖屋馒头走贼事件 吴用观想拳路与经络绘图,身后的人型血雾随之徐徐舞动拳脚。 不比他先前本人上阵,为保证心神专一,血雾出拳收拳调转劲力皆非常之轻缓,慢动作也似。 但偏就是这样看似轻飘飘的拳脚功夫,血雾滚沸,把吴用刺激的浑身血脉贲张,好不爽利。 如此以形“练拳”也不知多久,一股疲累从四肢百骸如潮水般涌来。 他停止观想,身后的人型血雾逐渐散去,归复成迷蒙的血雾萦绕在他身周,再又徐徐钻回他毛孔内。 一丝一丝的血雾仿似散发着红光的萤火虫,一只一只,一只一只,直至最后一丁星点,尽数回了吴用的体内。 异象尽消,归作平常。 吴用端坐感悟了一阵,平复气血的涌动,尔后悄然睁眼,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看了眼自己的双手,捏紧拳头,瞬间感觉到十指与掌心爆发出一股巨力。 尤其当他一运起全部念头至指掌,青筋暴凸,血管泵起,小臂处的血液好似被催动汇拢,猛往发力的指尖末端冲去,本就攥紧得没有一丝空隙的拳头越发瓷实。 他摊开手掌,啪一声拍到地上,一个掌印霍然出现,再在山地青石上起劲一抓——五个浅浅的手指头印清晰可见。 再试着半蹲,脚掌与十趾发力,一如小臂处变化,两条大小腿里的血液直往脚底板灌去,仿若两根精钢长棍“笃”的一声捣在地上——整个人平地跃起快丈许多高。 吴用愣了一下,看着远离自己的地面,一时间难以保持平衡,腰间不自觉绷紧发力。 “啪嗒”一声,双脚脚尖落地,再才脚跟着陆,轻轻松松卸去坠力,人飘然落地,好不洒逸。 “这才多久,我就能有如此本事?”他惊愣了一阵,旋即大喜过望,又复蹦跶几次,双腿与装了弹簧也似,最高能一跃甚而能至近两丈许高。 玩闹了一阵,恰天色放明,层峦叠嶂间云岚尽散,山河尽收入眼。 “咕噜噜……” 吴用深吸一气,稍稍放空脑袋,松了精神,五脏庙宇便复又发起祭祀请求。 “玄虚子老师说一旦开始修炼,我便得多吃,还说会为我准备肉食……” “慢说淬炼气血是一种消耗,就连打拳本身也是消耗精力体魄的,唯有多吃方能够尽快补足消耗。” 他看了眼天光,稍加思索,趁着朝日晨晖,唤了一头大雀儿,便往南面一座叫做“烟袅峰”的山头飞去。 “等不急了,我很饿得慌紧,早点送来得辰正,到那会儿我说不得已经饿死了,还是自去烟袅峰拿吃的罢!” 吴用坐在雀儿身上,四下观望,“可惜不见鹤一,这懒家伙约莫还在梦里。” 他自说自话,又因修为有进,胸中爽利,兀自开心傻笑道:“梦到覃箐师姐那个弗莱迪才好。” 身下的雀儿觉着古怪,心道:“这位小道爷怎么不似正常人?” …… 吴用来到烟袅峰,从大雀儿背上一跃而下,没走一步,诶了一声,脚跟一转,人又紧忙回身,扯住了大雀儿的翅膀。 大雀儿正要自飞走,啊哟一声被他扯了个踉跄,吴用又才淬炼了血气,发力没個轻重,直把他翅膀上的羽毛也扯下了好些根。 “对不住,对不住,我着急了!”吴用急不可耐,“是想告诉你,我马上要走,你等我片刻,再带我一程。” 大雀儿心疼自己身上光滑的美羽,却也只能哭笑不得道:“那自然没有一点问题,只是小道爷你大清早着个什么急,做什么都慢来不好么?” “早八知不知道,早八!”吴用想到前世读书时候的紧忙,心里腹诽,挥手打了个哈哈,慢慢走向烟袅峰上的观园大门。 烟袅峰之名倒没有听起来那么出尘缥缈,其实取义自烟火袅袅,寓意这里和凡俗一般,乃是峨眉门内处理炊事、洗衣等凡俗杂务的地方。 吴用走着走着还慢来,哪想到观中飘出来了一丝米面粮香,勾得他肚中馋虫大动,再也等耐不得,先两步并作一步,再三步作五步,蹬蹬蹬跑进了观中。 大雀儿在外头好笑一声,用一只弯喙搭理着方才被吴用拉扯的地方,心里肉疼,安慰自己道:“这小道长少年心性,行事跳脱,倒怪不得他,毕竟……” 大雀儿正自说自话,片刻后,忽然听得烟袅峰的观园内传来了叫嚷怒骂声,抬首一看,就见到吴用笑脸咪咪,哈哈跑出了观外。 只见他左右小手各捏着好几个粗面馒头,由于捏的太紧,指头陷进松软的内里,衣襟内袋里还沉甸甸的,分明也有兜藏。 甚而嘴上还咬着一个,脚下噼噼啪啪跑向自己,含糊不清地回头喊道:“这……不就是吃的,唔,来拿咳咳……不还方便了你们。” 后方观园中跑出来了几个杂役弟子,有的抡着蒸笼,有的手拿擀面杖,还有的抄着扫帚和木柴,紧紧追着后面。 他们都是峨眉门中弟子一些后人,因不得修道故而在此做些杂役,没有法力在身上,哪里追得上现如今的吴用? 这烟袅峰都是与修道没甚关紧的杂务,自创立起便没有什么看管的措施,哪想到今天糟了家贼。 真千百年来头一回! 吴用回头,一气咽下整个馒头,也不知是噎塞的瞪眼,还是看雀儿无动于衷才瞪眼,高声喊道:“快走快走快走!” “啊?好罢!”大雀儿傻了,活到今天哪里在峨眉见过这一遭场景?下意识就振翅而起,飞离了悬崖。 吴用大喝一声,双腿发力,血气下冲,稍稍曲膝,蹬腿直蹦而起,砰的一声,一屁股高高正正坐到了它的背上。 衣襟内兜里一个馒头被震出,丢溜溜沿着雀儿的背脊滚去,将落悬崖之时,吴用急忙弯身张嘴,一口叼住,露出白净的牙齿,趴着看烟袅峰上在那骂娘的众人,用含糊不清的口齿笑道:“再见!” 唳! 大雀儿一声鸣啼,载着他飘然远去。 …… 第十二章 险些暴露 金顶观,西北面千仞壁上。 “拿着!” “小道长,小可不吃这些五谷之物,还是你留着自己享用罢!” “就一个粗面馒头,你客气个啥?要不是你带我跑路,我都走不脱那烟袅峰,这是你应得的!”吴用说着就要把馒头塞进雀儿的弯喙中。 “使不得!”大雀儿听了这话急忙跳开,把脖子一缩,叫道:“什么叫做小可带着你跑路,那我岂非是你的共犯了!?” 给它急得,称呼吴用都不再用敬语,啪啪扑腾着翅膀就飞走。 “这峨眉的鸟儿一个个养尊处优,殊不知这世道有口米面馒头是多么幸运的事儿。”吴用看着它远去的身影,一脸惋惜摇着头。 他把馒头都塞进衣兜里,取出玉佩,击拍三掌,纵身跃下千仞壁。 嗡! 玉佩散出灵光,裹着他飘飘下沉。 吴用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喷出绝壁风的那一个洞口,想知道上回那只巨大的红色重瞳究竟是何方神圣。 但很可惜,这一回洞口底下没有见到任何动静,还未仔细察看,他便被玄虚子给招引进了山洞内。 “徒儿,昨日才与你授课,怎么今日就来了,是遇到什么难题了么?尽管……咦!”玄虚子话音顿挫,上下打量着吴用,满面不可思议。 他难以置信,一把抓住了吴用的右手,见了鬼一样叫道:“你如何一夜不见就开始淬炼血气了?” “是不是老师你教错我了?”吴用还在觉得奇怪呢,怎么昨夜那人会说自己已经练拳到了瓶颈,不能再用本身肉体穷锤苦打了,否则就要伤及自身。 可按照玄虚子昨日的教诲,他须得回去好好练那一套《五元灵枢拳》才对,至于导引沉压血气那一套,可没有同自己讲过。 要不然他也不会没有一点头绪。 到底谁错了? 这也是为何他今日来此的目的,不问個清楚,恐怕往后修炼会出问题。 “你说什么胡话,为师怎生可能教错你!”玄虚子一手指着吴用鼻子,简直要被气昏过去。他成名久矣,何时想过会遇到今天这样的事情,居然被徒弟怀疑是不是教错了课业。 吴用受前世“师不必贤于弟子弟子不必不如师”的观念影响,对质疑老师教错了这件事情并没有觉得任何不适,当即坦然将昨夜发生的事情给一一讲述清楚。 玄虚子这会儿也没工夫去管那指点自己弟子的高人是谁,抓起吴用的手,就皱着眉头兀自感应起来。 良久,他才叹道:“此是为师的疏忽,你不知为何,天生血气竟然奇旺……” 吴用听他这么说,一颗心吊了起来,小心翼翼问道:“那老师,这……究竟是好事还是坏事?” 玄虚子松手,摇头道:“好事坏事不可片面而论,但仅就伱要修炼的《五元灵枢拳》来说,倒是一件好事。” 他稍作停顿。 吴用些微放心,沉神倾听。 “原本让你演练《五元灵枢拳》,目的就是要壮大你体内的血气。盖因照常而言,你这般年纪的少年,血气与体魄还不够强健,未至学习为师这门箭诀的地步。” “为师想着是让你先演练一个月《五元灵枢拳》看看身体变化情况,全然没想到你竟天生血气旺盛,甚尔比一些导气、开窍的修士还要壮盛……” “这般情况只能说明你天赋异禀,若非昨日那一人经过,确恐要酿成大错。血气旺盛,体魄却相对要弱,演练《五元灵枢拳》,没有爆体而亡真真得天垂幸。” 玄虚子叹道:“此事是为师的不对,为师本事确有三、两分,但收徒还是头一回,难免考虑不周,往后为师会多多注意小心的,你多担待。” 吴用一惊,连忙摆手道:“老师你万勿如此说道。” 放在前世,毋论哪个学校老师说出这番话来,不管学生还是家长都不敢生受,哪怕是客气也都不可能说这话。 遑论这个类似古时候,明显更为尊师重道的世界。 此一番话的分量着实不小。 吴用原本还觉得眼前这小老头儿是自己的便宜老师,敬是有,但却也有限。此刻却对玄虚子大有改观,再不敢抱任何不敬的想法。 吴用问道:“为何我的血气这么旺盛?” 玄虚子稍作思虑,道:“那就只有一种可能,你身具某种灵体,因而血气尤为旺盛。” 话这么说着,他心里欢喜无比。 吴用血气旺盛,就说明体魄绝对强健,旦待《五元灵枢拳》尽数掌握,开始正式修行他的箭法,谅必事半功倍。 玄虚子心里,已经开始憧憬吴用接过自己衣钵的画面了。 强弓!利箭!劲射! 于一众同门与外客面前给自己赚得满满的面子。 还有比这更爽快的事情么? 不消玄虚子多解释,吴用就立马想起了前世看过的某本小说里的先天宝体,什么荒古神体,西荒圣王体,地妖体,青天霸体…… 哪个不是举手投足间把敌人打得飞灰湮灭? 那书中内容许有夸大,但不妨碍吴用心头愈发火热,暗道:“原我也是天赋异禀,如此一来,我将来御剑的本事岂非……” 他心头又一次开始憧憬自己御剑飞空,斩杀妖魔邪祟的画面。 师徒俩各有所想,山洞中悄然沉寂了片刻。 等两人觉察到气氛不对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复大眼瞪小眼。 吴用轻咳一声,说道:“对了,老师,说起来昨日与您这里告辞后,白也师伯将徒儿叫去了,他来找您过了么?” “你白也师伯?”玄虚子微感意外,“找为师做什么?” “还没有么?”吴用把白也让自己修行《少清剑诀》的事情给分说清楚。 玄虚子一听有这么一回事儿,心立马吊了起来。 等从头听到尾,知晓吴用仍旧以为自己学得是剑法,而白也认为吴用是主动要学他的箭法,两人的谈话阴差阳错误解了对方,没有暴露他的……善意。 嗯,玄虚子一直认为自己是对吴用好,学剑哪有射箭爽利? “险些暴露……”他暗道大意! …… 第十三章 好别扭的姿势 玄虚子稍作思量,道:“这《少清剑诀》……既然你白也师伯这么说了,那是得修炼的,逃不过去。” 吴用不解,我为什么要逃?能学两门剑诀,岂不是大大好事?就肯定比学一门难就是了。 玄虚子生怕吴用学习剑经遇到什么问题,去找了白也,然后暴露出了自己的善意,于是说道:“徒儿,学习剑经谅必会遇到不少问题,你白也师伯平素操劳门内的大小事务,忙的很。你就不要轻易打扰他了,有什么问题,还是直接来找为师就好。” 吴用没有觉得哪里不对劲,点头道好。 玄虚子笑道:“你血气旺盛,无需靠练拳来捶打熬炼身体,倒是省了不少进气力。且看你被那过路人稍加提点,便迈出了淬炼血气的第一步,足以说明你的天赋悟性俱是上佳,为师当要为你提快进度才对。” 虽然不知道吴用具体是什么体质,他还得查阅典籍才能知晓,但毫无意外,吴用非常适合修炼,纵是不修剑法或箭法,走个体修的路子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但……又何必舍近求远呢? 古语有云:临阵不过三矢。 意思是两军对垒,一旦发起冲锋,弓箭手至多只来得及射出三箭,三箭过后,毋论对面是个什么情况,弓箭手都要换上武器与人近战。 因此,弓兵不是只会张弓射箭就行,还必须要求具备熟练的近战技巧。 再者,弓兵搭弓对于臂力、腰力、背力都有一定要求,下盘更要稳当,因而他们的身体素质大多要比一般士兵更为出色,配备的武器与装甲也都是重量级的。 修道之人学箭,非常的少见,倒也不能将修士的情况完全与战场甲士相对应。 但弓箭的使用特质,决定了在普通弓兵与修士之间,对两点有着高度同一的要求——身体体魄的强健,以及出色近战的技巧。 一箭射出,必然是远端作战,但战阵尚能放出三矢,修道之人来去如风,迅疾如电,兴许一箭就是你的全部机会。 一箭不中,须臾当面。 接下来必然是短兵交接,对方绝不会给你第二次张弓搭箭的功夫。 玄虚子交给吴用的这门箭诀本身就是从熬炼血气,锤炼身体入手,本质其实也可以说是一门炼体功诀,还是最为上乘的那种,还要找什么体修功法? “老师,我下来该要如何做?”吴用一听要给自己提快进度,高兴的不得了,那不就意味着自己离御剑飞空越近了? 他急急忙说完,忽又一拍脑门,从怀里递了一个馒头过去,自己又嘴里塞了一个,道:“光顾着与老师说话了,弟子拿了这些馒头都忘记吃了,来!老师,你也吃点。” 玄虚子推手拒绝,笑道:“忘记你既然已经能够淬炼血气,食量谅必增大,是该多吃些补充消耗,为师会与你尽快准备的。” 吴用又把馒头推了回去,道:“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老师伱也还没吃过早点吧?怎么还与弟子推就,快吃吧!” “有趣,人是铁,饭是钢……”玄虚子咀嚼着这句话的深意,很想说自己已经能够辟谷,但看自己徒儿的孝顺劲,从未有过的感觉让他还是笑着接过,掰了一点送进嘴里吃将。 “不过这会儿应该还没到我峨眉的饭点吧?这馒头温软,尚有余热,非是隔夜的,你哪里来的?”玄虚子忽然想到。 “弟子是在饿得慌,便自去了烟袅峰讨了一些来吃,他们都非常客气,予了我好些馒头,方才来时路上弟子已经吃下不少。”吴用脸不红气不喘。 玄虚子颔首,说道:“不过现在烟袅峰的米面师傅手艺这么差了?为何做個馒头也要加许多盐?遮莫发面时候手抖了?” 吴用这才想起来自己昨夜打拳打了个浑身汗湿淋淋,这会儿干巴,衣服内衬里都已经析出盐晶来,想是塞取馒头时候给蹭到,叫老师吃了下去。 他脸色一红,大口嚼着馒头,口齿不清道:“唔……几道……” 玄虚子没有多问。 吴用胡乱一气吃完,肚子顶饱,复又问道:“老师,我下来该要如何做?” 玄虚子搁下大半个馒头,摸着胡须,含笑道:“不急,你取来抄本。” 吴用依言照做。 玄虚子接过抄本,连翻了好几页,停在了在一篇名为《形意练法》的章节下。 吴用记得,这里玄虚子上回也有讲到,同样是一些小人儿模样的图画。当时只一言带过,说是因为他还未到修炼的火候,不用过多了解,否则反要和《五元灵枢拳》搅浑。 玄虚子用手压了压中缝,摊平抄本,指着第一个动作道:“如今你修炼的顺序其实反了,为师原先安排,是让你先练《五元灵枢拳》熬炼身体与气血,再摸索这《形意练法》。” “《五元灵枢拳》与《形意练法》都不是一蹴而就的功夫,在你未能淬炼血气之前,是要时刻演练的,现在么……” “《五元灵枢拳》你以淬炼血气的方式于脑海内演练便可以,但这形意练法则是技巧类的功夫,非得你亲身上阵,并掌握诀窍,熟悉身体的感觉才行。” “来,与为师看第一个动作,同你讲些要点。” “《形意练法》……”吴用讶然,第一时间想到了前世的《形意拳》,“遮莫又是一套拳法?” 但这一细看,才知道二者似乎并没有什么联系。 并非他知晓《形意拳》的具体练法,而是这《形意练法》都是单个的固定动作,或者是数个固定动作串联在一起的短动作。 一式与一式之间即便全部联接起来,也远称不上一套完整的拳法,同《五元灵枢拳》更截然不同。 譬如这第一个动作,很奇怪,就一只手,是个练手指头的动作。 样子像是握拳,但又握的很虚空,大拇指内扣,食指又压在拇指上,两个指头的指窝处又空着,很别扭的一个手势。 …… 第十四章 不得法门 吴用试着比划,觉着哪哪都不习惯。 玄虚子笑道:“不急,下面每个动作为师都与你分解一遍,你再回去好好习练不迟。” 说着开始抓起吴用的拳头,分解第一个动作,掰着指头教他摆正手势。又见吴用不得要领,还伸出右手来,亲字比划。 吴用看得清楚,自己老师玄虚子看去虽只不过三尺长短,孩童一般,但一双手却骨节粗大,抓探出来,四平八稳,筋骨气力十足。 尤其是玄虚子大拇指上戴着的一枚黄润色泽扳指,似是玉制,但又好像有水波在其中流动,煞是好看,一下抓住了他的眼球。 玄虚子见他注意力被吸引,取下了扳指,递给了吴用,笑道:“喜欢么?喜欢为师也与你准备一枚。” 吴用拿来看了两眼,用手掰了掰,道:“这是玉器么?这个值钱还是金器值钱?老师与我准备倒不妨,可我就要值钱的。” 装饰品而已,不要值钱的难道还要便宜的? “臭小子!”玄虚子见他嫌弃的模样,登时气得吹胡子瞪眼,“天下最大的金矿都熔了也没这扳指值钱!” 吴用哪里肯信? 玄虚子不欲过多解释,没好气道:“这一个手法自己回去好好习练,重中之重,记得用你的惯用手来练习。” 他指了指吴用右手。 吴用好奇道:“为何要惯用手?” 玄虚子没有直接回答,淡淡道:“因为另一只手有用,现在,伸出你的左手。” 吴用伸手。 “双肩平齐,与脚同宽,将身体微微前倾,把重量均摊与双脚,左手起力,朝前推。” “不对!谁让你弯手肘了!” “是手往前推!像前面有一座山要你推倒!” “不是让你人往前倒!” …… 日落西山。 吴用驾乘着一头灵禽,拖着满身的疲惫回到了望江峰。 远方满江瞑色,寒潮濛濛,月亮悄无声息已经挂在了云头,银光倾泻,落得满江水波粼粼。 他甩了甩酸麻的手,朝着静谧的江景打了个哈欠,伸了個懒腰,拎着门口一篮子馒头与清水摇摇晃晃上了竹楼,裹上褥子,打了两滚。 “这一天好累……先眯会再来修炼。” 没心情吃喝,吴用眼皮灌了铅也似,沉沉睡去。 这一眯,就是整宿。 …… 晨光熹微,吴用在卯正准点醒来。 江空上方乌云密布,寒潮不时向堤岸激泼。 他想道:“今日谅必是少不了一场大雨的,出去不方便。昨天学了一整日《形意练法》,手脚酸麻,现在也还未消,老师说我要觉着身体不适,可以先调养个半日。” “那今天就在楼里参悟峨眉剑法吧……” 昨日玄虚子已经与他重新做过安排,只得两件要事。 一是每日抽出些时间坐定,在心中观想《五元灵枢拳》,淬炼血气;再则熟练操演《形意练法》,以架正姿势与发力技巧为主要目标。 前者水磨的功夫,只能下气力去一步一脚印淬炼,待血气自丰,方可尝试导引气感,算是功成。而《形意练法》则是一门技法,无有专门衡量功成与否的参考,无用刻意去规整架势,形成下意识反应时,便算入门。 这两者都不可一蹴而就,因而玄虚子还特意与他叮嘱按部就班修习即可,尤其千万不要在身体疲乏时候,还强行去淬炼血气,那样有害无益。 更也不要在筋肉肌骨不适的时候操练《形意练法》,徒得伤损。 吴用吃了几口馒头与清水,肚中不饥,便即盘膝坐地,意聚眉心——一卷《少清剑诀》在他脑海里豁然展开。 “看看该怎么修炼,《少清剑诀》与老师的剑诀不同,生出气感不难,难就难在如何运调这一缕真气,周游径路……”他沉神观看,心中默念道:“收拾身心,凝神定虑……” 吴用按照剑诀所述尝试温生气感,读到一些难以理解的地方,则稍作停顿,自有白也的标注解释。 昨日玄虚子在看过白也给他的这卷《少清剑诀》后,便告诉他白也的注释已是尽善尽美,只要照着修炼即可。 吴用自忖理会关要,便开始尝试修习,没得多久,眉心、双眼组成的三角形的正中间果然生出一股酥酥麻麻的温热感觉。 他心自惊喜,然而就是这么一瞬离神的功夫,这股热感便如过眼云烟,转瞬即散。 吴用睁开眼睛,没有气馁,吃了一口水,重新调整坐姿,把定心神后,聚元守念。 依然不难,温吞热感再现。 他小心翼翼,开始按照《少清剑诀》内记述的办法,聚精会神,尝试着将这股热感温养壮大。 “这温吞热感的位置在眉心、双眼组成的三角形正中间,叫做中宫祖窍,有调命天地元气之用,下一步是要把天地元气调引入内,然后开始周游经络。” “可……怎么调引?”吴用有些懵,因为白也并未说明清楚这一点。 他多次试着用意念导引,可结果无外是这股热感消散,始终不得要领。 就这么也不知过了多久——哗啦啦…… 吴用眼皮抖跳。 出神间,已是退出了修炼状态。 恰正时,“哐嚓”一声轰雷,将他惊醒,蓦地睁眼,扭头望向窗扇外。 江空上,暴雨宛若接连成线的珍珠,噼噼啪啪砸落在江面,不时闪过的雷光,划破雨夜的黑暗。 “我卯时开始修炼的呀!居然过去这么久了!竟已是第二日夜里?”吴用呆滞,浑没想到自己修炼《少清剑诀》会这般投入,一整日说没就没。 他呆坐了一阵,等稍些醒神,又复取来一个馒头与清水,慢斯条理细细吃将。 “再修炼估摸也修炼不得,吃些填饱肚子,等雨停了去外头操练《形意练法》吧……” 修炼《少清剑诀》失利,令他无比怀念修炼《五元灵枢拳》与《形意练法》时候的成就感。 然而,一个、两个、三个馒头下肚,却也不见外头雨势有变小的迹象,反倒越发瓢泼,倾天也似。 甚而不知是否错觉,雷光出现的好频繁,吴用就啃个馒头的功夫,好像已经看见两、三道。 “唔……等等,”吴用举着馒头的手忽然停住,“方才起好像就没听到过雷声吧?” …… 第十五章 走马灯下的无脸少年 吴用满脸疑惑,就连吃馒头的速度也慢了下来,等再见到一抹雷光在空中炸开,他停止咀嚼,静静倾听—— “真的没有雷声!” 吴用大为吃惊,随后见到了一抹雷光劈落,好似降坠在了望江峰上。 他惊了一瞬,探头朝窗扇外望去,隐隐约约见到雨夜们朦胧中,靠近崖边不远处有一道清光闪烁个不停。 吴用把馒头放回竹篓,阖上盖子,一气冲出开通内外的落地窗扇,翻身跃下竹楼,朝这道清光跑去。 噼噼啪啪的暴雨砸打在身上,他浑若不知,一颗心扑通扑通狂跳,只是边跑边在心里喊道:“掉下来的莫非是什么宝贝!” 冲到金光附近,吴用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待看清楚,满脸讶色。 落下来的,是一样似剑非剑的金属物。 说像剑,因其全貌类剑,约莫三尺半长短,锋口锐利,中脊线凸起。但要说是剑吧,又与他以往所见的任何一口宝剑都不同,并没有剑颚、剑柄乃至剑穗。 模样甚怪,和铁片也似。 此物也不是掉落在地面,而是浮在离地半个指节的高度,散发着清亮的金芒。 暴雨如注,泼不近它分毫。地面污泥,也尽被清光逼退,露出青色的石板地。 仅看这一点,吴用便知道这绝对是一件宝贝。 他小心翼翼上前一步,然而这宝贝仿佛通有人性,立马调转尖头,对准着他,发出嗡嗡鸣颤,仿若一头四足趴地,随时准备跃起的野兽。 吴用忙伸开右手五指作安抚状,温声自语道:“我无恶意,你怎么从天上落来?” “漫眼的山头,你偏就到我这望江峰上,可是宝物自择明主来投?” 吴用见其尚算镇定,缓缓伸出左手抓去。 “呸!你好不要脸,雷阗明明是我老师佩剑,和你什么关系?”雨夜中忽然飞来了一头身躯挺拔的高大鸮鹰,宽阔的背脊上坐着一个少女,轻飘飘落到望江峰,将这宝物捞进了手里。 来人看模样至多至多也就二八,一身蓝色对襟打褶襦裙,踩着平底绣花鞋,罩件薄薄纱衫,苹果般圆脸,五官娇俏可人,耳垂晶莹,活力十足。 一对亮晶晶的大眼里满是惊喜,把那宝物一手捧在手心,一手拍着心口道:“幸好幸好,我以为你去了哪里,弄丢了我可要被老师责罚。” 少女不知施展了何种手段,金光环耀,雨水不进身周一丈。漫天彻地的昏黑湿潮,偏她清爽,笑颜光明,如似仙莲。 便吴用也赞了声少女的气质,但“雷阗”、“佩剑”几个字立马吸引了他的注意,眼珠子一转,问道:“你说这是一柄宝剑?” 少女不悦道:“这是一口飞剑,你哪里见他有柄?” 吴用竟无言以对。 少女拍拍座下鸮鹰,腾空飞起,须臾离地丈许高。 “诶……慢!”吴用沉腰一纵,高高跃起。 好不容易见着一口飞剑,还是落到自家门前,不问个清楚,哪里能就这么放走? 他这一跃,调动了双腿血气,人直冲上顶,一把抓住了鸮鹰的尖锐的利爪。 鸮鹰被他一挂,浑身一沉,厉声鸣喝,双翅铺展拍打,竟尔发出比雨夜雷声还要大嗡嗡声,只得两下,就冲天飞起,把吴用给甩落。 少女尚在为一個没有法力却一跃纵起丈许高的人而愣神,然后就见到他被鸮鹰抖落,急急忙拍着鸮鹰的背部,叫道:“你轻轻放下他不好?丢他下悬崖做什么?快去救他!” 在这里的毫无疑问是峨眉弟子,要被老师知道因她过失害了人性命,受到的惩处绝对比她偷了这一口雷阗出来玩还重。 鸮鹰得令,啼鸣着于空中打一个折转,猛挥动七八下翅膀,收拢双翅,如一粒炮弹俯冲直下。 劲风直啸,吹呼得人睁不开眼。 少女却无动于衷,双眼眼底电芒一闪,浑身亮起耀目的黄光,刺啦作响间,把狂风炸开,目光四下扫动,指着一处喊道:“在那里!” 鸮鹰目力绝佳,早已瞧得一清二楚,把双翅抖开,再一振,把身一转,提速落去。 吴用也是不知该说什么,他见着宝剑一时冲动,下意识跳起,等被甩落悬崖,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是做了多么愚蠢的一件事。 四不着力,下坠的他根本没有任何办法来就住自己,奋力挣扎,结果也只是从背朝大地变成了面向大地。 底下尽是黑暗,什么也看不清,若非雨水劈里啪啦打在身上,风鼓吹得他睁不开眼,吴用还道自己静滞在原地。 耳边是风雨呼啸,前世的种种与自来到到这个世界后经历的一幕幕场景,于眼前交错浮现。 “走马观花……我真是要死了么?”吴用脑袋里蹦出这么一个念头。 “听说有时候做梦太深,梦见自己从高处跌落,实际是自己从床边滚掉了下来。若我是在做梦,那倒也好,赶紧坠地吧,项目才关闭,我本该有两天调休的……” 梅雨季,小雨淅淅沥沥,不用外出,窝在床上睡个昏天黑地……想到这里,他竟然轻松一笑。 “就是可惜,这梦里我居然能蹦这么高,御剑也是一场空……” 两重记忆交错,几令他分辨不清楚真假。 一眨眼,暴雨轰隆,仍旧是黑暗的雨夜。 忽然,毫无征兆的—— 下方黑暗中出现了一个蹲在犄角旮旯,环抱双腿,把头埋进自己怀里的少年。 他双手指甲粗糙破裂,缓缓抬头,却是一张没有五官的面皮,朝上方伸出右手。 吴用一愣。 明明没有脸皮,好生诡异,按说该叫人脊背发毛,但他却不知怎么心底很难受,竟尔生出一股对方是在与自己求救的感觉,鬼使神差把手搭伸。 “不好!”两人将要靠近,吴用这才想起来自己是在下坠,这个速度碰撞在一起,绝对要变成两团肉泥。 他尝试聚集血气于双腿变换方向,然而没有实地可以发力,只是一脚蹬空,毫无作用。 “你躲开!”吴用只好喊话。 少年却置若罔闻,又把左手伸出,“望”着他,似要将吴用拥入怀中。 再没有任何躲闪的余地,吴用不忍心再看,闭上了眼。 呼…… 然而,预想中的冲撞并没有发生,径自透体而过。 耳边狂风呼啸,吴用愕然睁眼,下方依旧一片黑暗,蓦然回首,上方只有追身骤雨。 哪里有什么少年? …… 第十六章 怎么可能叫你姐姐!? 漫说少年,就连一个人影也没有,只有瓢泼暴雨打在吴用手心,隐隐生疼。 “这究竟……” 他已然分不清真与假。 如是虚幻的,为何对方能够那样触动自己的心绪?总不可能仅仅是因为自己在濒死之际,出现的走马灯幻觉。 那也太过逼真。 但要若是真的,为什么预料中的冲撞并没有发生? 那少年又为何会窝缩在那里,那里难道不是在地面? 自己怎么还在下坠? 是他浮在半空?还是一切都只是我的错觉? 一个个疑惑,说不明白,道不清楚,更也解释不了。 “……”吴用沉默,任由狂风呼啸于耳边,雨滴拍打在脸上,“若然是梦,就让我快些醒吧……” 他徐徐闭上眼,右手垂落。 忽然—— 双目恍惚间,一点黄芒飞行绝迹,捷若雷电,冲出黑暗的雨夜,须臾追至。 “真是的,我道你这样坠崖都一声不吭,还在那里好笑,是个无惧生死的小癫子,原是笃定了我会来救你,心中有数!” 少女见到吴用高举着的手臂,没好气说道,伸手抓住了吴用的腕部。 “嘿……” 一声娇叱,把吴用整个人拉起,一屁股甩到鸮鹰背上。 唳! 鸮鹰一声啼鸣,振翅高飞。 吴用屁股一震,意识到自己被救,却顾不得道谢,第一时间翻身趴在鸮鹰背脊边,往下俯瞰,搜寻那少年的踪迹。 一无所获。 他回头急匆匆问道:“你方才有见到那個少年?” 少女皱眉道:“什么少年,这里不是只你一人?” “一个脸皮上没有五官的,指甲抠碎,环抱着手臂,把自己头埋在膝盖间的少年。”吴用学着那少年的动作。 “脸皮都没有五官,你怎么知道他是个少年。”少女摇头。 “因为……”这话把吴用问住了,愣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鸮鹰回首,口吐人言道:“我视夜如昼,百丈内一只蚂蚁都看得一清二楚,哪有什么无脸少年?我看是这小子坏了脑袋,要不然也不能跳起来抓我,真的不知死活。” 少女摇头道:“把他放到望江峰上,我们快些走罢!” 吴用一呆,暗道:“莫非真的是我临死出现的幻觉?可是……” 那股牵动他心绪的感觉仍如袅袅云烟萦绕在他心头,是令人忘不了的真实,甚者让吴用十成十确定—— 自己,并不是在梦中。 须臾间,鸮鹰回到望江峰上。 少女看吴用出神的模样,只道他是被吓傻了,心中不禁有些过意不去,鼓起胸膛喊道:“到了!我叫宋瑜英,把你荡下,是这蠢鸟犯傻,你有哪里不适的地方,尽管来雷流山上找我!” 她稍作停顿,复补充道:“你要同我老师告状也没问题!我不会怪你的!” 这架势……鸮鹰拿一只翅膀捂着自己脑袋。 尽管险些坠崖身死,但吴用知道对方并非故意为之,自己的莽撞也有很大一部分原因,点了点头,算是揭过。 宋瑜英欲言又止,不过看吴用爱搭不理自己的模样,心头一横,叫道:“蠢鸟!我们走!柴昆鹏那小子等着我,晚去了要被他觉着本姑娘怕了。” 鸮鹰一惊,问道:“柴昆鹏?那不是落碧山的小子?小祖宗你去那里做什么!” 宋瑜英拍着它的脊背,愤懑道:“那小矮子硬要说雷阗比他老师飞剑不如,我气闷不过,呛了一句。他便与我打赌要比拼下剑光,看谁才厉害。” “所以小祖宗你才偷了一口雷阗出门?我只觉雷雨天烦闷,又道你只是好顽,这才陪了伱出来胡闹……”鸮鹰想到主人可能因此降下的责罚,头皮发麻,冷汗直流。 宋瑜英喝道:“走啊!别叫他看矮了我雷流山!” 吴用收拾心情,此时已经准备回房冲个澡,换身干爽衣服,继续修炼。骤闻此言,他止步扭头惊讶道:“你去和人斗剑的?” “斗剑?”宋瑜英心道这话说的好威风,眼珠子一转,大咧咧道:“不错,你待如何?” 吴用心头复又火热,问道:“要么带我也去瞧一瞧?” “你?”宋瑜英皱眉思量片刻,“也不是不可以,你叫什么,方才都不同我讲话,告诉本姑娘你名字,再唤本姑娘一声姐姐,本姑娘就带你一起去开开眼!” 宋瑜英心地不差,方才自觉让吴用受了惊吓,有意赔个不是。 但她从来都在长辈溺爱下长大,就没有给人低头过。认错的话难说出口,喉咙一高想给自己壮个胆,没想说得理直气壮,反倒挑衅也似。 又因为这一丝内疚,这会儿她其实已经同意带吴用一起,却觉着吴用方才不理自己好不是滋味,这才起了让他叫“姐姐”的顽心。 吴用两世为人,哪里肯叫一个至多不过二八的小姑娘作“姐姐”? 那得多么不要脸! 他嘴角一抽,道:“我叫吴用,只看着比你要小,实际比你要大些岁数,叫姐姐不合适。” 宋瑜英挑眉道:“你比我大?我今年一十四,你至多不过十一、二吧?” 吴用眼珠子一转,心生一计,问道:“这不是重点,我且问姑娘,你叫了几人去斗剑?” 宋瑜英犹豫道:“我怕被别人知道告诉老师,因而只我一人前去。” “对方呢?” “也是一人。” 吴用一拍手,叫道:“那不就对了?你去了,他来了,两个比试的到了,但没有裁判,那算什么斗剑?谁来评分高下?我去与你二人做个比判!” 宋瑜英眼前一亮。 鸮鹰看着吴用,觉得哪里不对劲,忙叫道:“等等,小祖宗,你们……” 宋瑜英一拍它的脑袋,叫道:“没错!你说的很有道理,而且还缺个观众……蠢鸟!你来正好!” 鸮鹰喊道:“不行,这可不行!被主人知晓,我……” 吴用笑道:“它不愿带你我去,没关系,我峨眉灵禽哪里没有?随便找一头灵鹤带我们去也是一样,我甚至多叫两头,观众越多越热闹才好。” 宋瑜英兴致昂扬,点头道:“好!我们走!” …… 第十七章 姐姐 最终,还是鸮鹰带着吴用与宋瑜英前往约定的比试地点。 既然这两个活祖宗打定主意要去,与其让别的什么灵禽代劳,倒不如它自己来,也好看着点,真要出了什么不当的事儿,也能第一时间出手阻止。 宋瑜英坐在鸮鹰背上,雨水吹泼不近,吴用与她相对而坐,也被笼罩在金光内,好奇道:“你这又是怎么做到的?” 宋瑜英见他艳羡,笑嘻嘻道:“你不成,你又没法力在身。” 吴用讶然道:“你这是运调了法力的缘故?” 宋瑜英神气的“嗯”了一声。 “对啊……”吴用灵机一动,也把浑身血气调动,从头到脚,全身都走了一遍。 霎时,血雾收放,如流云卷过山岗,他浑身火热,衣袍转瞬被蒸干,水气散走。 “呀!”宋瑜英惊呼,这会儿想起来方才吴用一跃蹦的那么高,“你明明没有法力的!怎么……” “怪道你能跳得那么高,小祖宗,这小子修炼路子和你不一样,炼体功夫。”鸮鹰一面振翅讲话,一面扭头用眼扫吴用,心里好奇道:“这是哪个的弟子,我峨眉居然有人炼体。” “炼体?那是什么,你快说说!”这对于宋瑜英而言,明显是个新奇字眼。 吴用笑呵呵道:“可以与你说,不过你先告诉我,方才那柄……叫什么?雷?” “是‘一口’!”宋瑜英纠正,“怒涛泼地轰雷阗,叫雷阗!” “雷阗,雷阗……当真好名字!”吴用引诱着她,“你给我瞧瞧你这口绝世宝剑,我便与伱说我修炼的是什么。” 鸮鹰犹豫着劝道:“小祖宗,那是你老师,还是尽量少露于外……” 宋瑜英却一拍手,叫道:“你识货的,也知道雷阗是绝世宝剑!给你看看不妨!” 说着,便抽出来了这一口别在腰带间的模样古怪宝剑,横展于手,一脸得意看着吴用,好似在等着他称赞宝剑。 “得!”鸮鹰摇头晃脑,却是觉着这叫吴用的小子聪明狡猾,比自家小祖宗脑袋灵活十倍百倍也不止,小祖宗什么都被他忽悠完了。 不过它也是感觉到吴用该是没有恶意,这才不予阻止,反正一切都在它的掌握之中。 两个小孩子罢了,能闹出什么事儿来?早些带他们玩痛快了,回去把飞剑送回原处,当作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便好。 这一口“雷阗”无有剑柄,剑身银亮,光洁如镜,每当天空雷光震闪,剑身上剑纹浮漾,还有一个個不知道是什么的象形文字闪过。 一眼非凡。 吴用看呆了。 宋瑜英得意,起了显摆的心思,掐着剑诀喊道:“起!” 只见雷阗浮空而起,浑身散发出一阵阵的波浪也似金光。 “斩!” 宋瑜英娇叱一声,指点空中。 雷阗倏忽不见,下一秒,就见他指向的空中炸开一道雷光。 恰正天顶也落来一道暴雷,两相交触,哗啦一片雷暴把天空炸闪得烁白。 吴用惊呼一声,即见到雷阗已经回到了宋瑜英跟前。只是此刻这口宝剑吟颤不止,清亮金芒一闪一闪。 鸮鹰肉疼道:“小祖宗,空挥也就罢了,但你莫拿雷阗打雷了!你又不是真个御剑,全凭了雷阗与你认主才得以操控。天雷非同寻常,无人御剑,可别伤了它的灵性!方才已经险些把它丢失!” 吴用这才明白,为何之前只见“雷光”不见雷声,是因为宋瑜英在空挥宝剑,在夜空挂出剑芒。之所以落到自己的望江峰上,是因为宋瑜英在拿此剑打雷。 宋瑜英被戳破自己只是作势御剑,脸上挂不住,小手用力,咬牙道:“要你这蠢鸟多嘴!” “哎哟!”鸮鹰背上被扯了两根毛下来,忍不住疼痛叫喊,偏生它也宠这小祖宗,龇牙咧嘴愣是说不出一句怪来。 吴用却管不了那么多,搓手道:“你是说……这口雷阗择你为主,你这才好御使它?它有灵性,你能不能告诉它,让我也使上一使?” “这……”宋瑜英犹豫。 吴用轻叹一气,道:“我的好姐姐,小弟我从未见过如此宝剑,看你耍得好不威风,我也眼热呀。” “你叫我好姐姐……”宋瑜英一听这声叫唤,眉开眼笑,小手一挥,喊道:“有什么不可以的?就借给你。” 她横起雷阗,悄声说道:“雷阗啊雷阗,机会难得,我这弟弟要玩你一玩,你就听他指使一次吧!” 又在心里暗道:“我带你出来是看你金光闪亮好看,你若不听我话,让我在弟弟跟前丢了面子,等回去以后,我再也不带你玩,我只要另外那四口,听见没有!” 她喜笑颜开,把雷阗递给吴用,道:“弟弟,你请!雷阗听话的很。” 一个“很”字,尾音咬得很重。 鸮鹰翻了个白眼,什么话都懒得再说。 吴用眼神无比火热,接过剑,看了眼天空,又收回视线。 没意思,朝天打什么也看不出,跟放空炮没有区别。 他把目光投向下方。 轰隆! 雷光闪过。 层峦叠嶂被照亮,转瞬又复归黑暗。 “就那一座!”吴用看中了一座雄巍的山头,凭借记忆,学着宋瑜英模样,比起手势,喝道:“起!” 雷阗震了一震,无动于衷。 “起!”吴用又喊了一声。 还是无动于衷。 他看向宋瑜英。 宋瑜英柳眉倒竖,喝道:“你耳聋的吗!” 雷阗摇摇晃晃飞起。 吴用眉开眼笑,指着那座山头喊道:“斩!” 宋瑜英不想再丢面子,跟着喊道:“斩呀!” 刺啦…… 雷阗消失,空气中余剩丝丝电芒。 转瞬,天空中拉过一道金色闪电,把暴雨噼噼啪啪震散,轰然炸在了山头上。 哗啦! 山体崩塌,碎石泥流从山上滚落。 “呜……哈哈!”吴用惊呼,连连拍手,好不痛快。 “何方宵小,竟敢趁夜偷袭徐某!”山体中传来了一声怒喝。 “糊涂了!”鸮鹰大惊,叫道:“快跑,这座山里有人居住!” …… 第十八章 逗小孩 鸮鹰等雷阗所化流光回转,载着两人振翅就跑。 宋瑜英之前觉着拿剑劈石头有什么好看的,把天上的月亮星星斩下来那才有趣,因而从不曾见这般轰动。 吴用更是连飞剑也没有见过,已经痛快的不得了。 两个孩子从鸮鹰背上跃起,双手互牵,兴奋地跳着脚转起圈来,蹦蹦哒哒,哪里还记得方才出声怒喝的哪个声音? 鸮鹰见两人如两小无猜般烂漫,苦笑道:“雷阗自发剑光,并无法力催动,威力不大,只在山上劈碎了一道裂口,希望那人不来追究……” 它鼓起脊背肌肉,尽量让脊背平坦一些,好让两人跳踩。也亏得它雄健,否则两人这般蹬跳,一般灵禽还真承受不住。 再没有多久,鸮鹰喝道:“小祖宗,碧水瀑就在前头了。” 宋瑜英站起身,指着前路道:“走!” 吴用愈发兴奋,一口宝剑就有如此威势,两口交拼那还了得?已经等不及看热闹了。 哗啦! 雷光闪过,前方出现了一座高大的山峰。朦朦胧胧的雨夜中看得不甚清楚,只见到鸮鹰冲向山腰上的一道巨大瀑布内。 “哇!” 碰撞之际,两人捂着眼睛高声惊呼。 只听得噗通——哗啦! 一声巨响,水花四溅,鸮鹰已经带着两人已经冲进了瀑布后,轻描淡写说道:“到了。” 吴用这才睁开眼睛,环顾四周,发现这里是一座类似于水帘洞的所在。 最外头是一道碧色瀑布,里间是约莫四、五丈高,十来丈宽阔的石室。 空间不小,内壁挂满了藤条与枝桠,依稀能见到背后山壁浸润着细密的水珠,滴滴答答流到地上,沿着边边角角的坑道,淌出石室外,与瀑布汇合。 “宋瑜英!你居然带了别人来!莫非是怕输我,找来的帮手?” 石室深处,一块圆滚巨大的青石上,盘腿坐着一个粉雕玉琢的小小童子,双臂怀抱着一口宝剑,满脸不屑。 “咦!你好生眼熟。”他看清楚吴用面孔,脸色微有讶异,仔细回想,但却怎么也记不起来。 吴用也把眼望去,一下便认出了这童子的模样,正是当日见过白也师伯后,从金顶观出来撞见的那个神气的童子。 宋瑜英听他说自己怕输,挑着眉头道:“我的雷阗怎么可能输你的雨泼?吴用又没有飞剑,能帮我得了我什么?他是我找来的裁判!咱们斗剑,总要请人分个高下,不能你我自己说谁输谁赢吧?” “裁判?”柴昆鹏一愣,皱着眉头自责道:“我竟然没想到这一出……你说的不无道理。” 他抬起头,上下打量着吴用,一脸疑色:“可他连点法力也没有,能判出個什么?这不会是你从烟袅峰上找来的普通人吧?受了你的要挟,毋论你我比试结果如何,他都会判你赢我一头?” 宋瑜英怒目道:“本姑娘是这种人么!” 柴昆鹏一脸那还用你说的表情。 吴用见他俩争执不休,忙劝道:“手底下见真章……手底下见真章!高人从来不多说一句废话,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开始罢!” 他早就注意到了柴昆鹏手上抱着的那一口宝剑,不与雷阗一样,却是口带柄的。 “好!便就开始!”柴昆鹏从青石上一跃而下。 宋瑜英哼声朝前踏步。 吴用静静等待,然而只见到两人大眼瞪小眼,再没有任何动作,愕然道:“怎么了?” 柴昆鹏尴尬道:“直接比试么?我看师叔师伯他们比试总要说上两句场面话,但我却记不起来了。” 宋瑜英脸色微红,跟着点了点头。 吴用嘴角一抽,他却都未见过这个世界的剑仙高人比试……想了想,说道:“你二人是斗剑,那手底下的功夫自然比试时见,这会儿不如介绍下你二人手上的宝剑也好。” 柴昆鹏眼前一亮,立时把环抱着的宝剑横置,一手握着剑柄,剑锋端末用另一只手掌托着,朗声道:“我这口飞剑叫作雨泼,乃我峨眉的绝品宝剑。” “雨泼以四时天雨与数万斤水沉玄金炼制而成,一套四口,发时变化由心,五行生克,最制火法。我这一口以金秋雨露制成,故而名为金露!” “金露……”吴用念了一句,把眼望去,只见到金露剑柄乌碧,红云朵朵,剑身雨珠纹路分明,倒悬如泼雨,霎是生动形象。 宋瑜英不甘示弱,亦放出了雷阗,得意道:“雷阗!一套五口,分合由心,以金木土火水五雷辅以五行精气,用五种不同的精金炼制而成,怒涛泼地轰雷阗,发时金光蕴五色,霹雳雷动,霆威震空!” 柴昆鹏自觉她说得远要比自己霸气,撇嘴道:“但就是比不过我的金露!” 宋瑜英大怒,指着柴昆鹏喝道:“雷阗,与我斩他!” 雷阗瞬时在她手上消失,刺啦着金色电光,朝柴昆鹏斩去。 柴昆鹏喝道:“小爷怕了伱不成!” 他手上的金露亦冲飞而起,幻作一抹金色,两相交拼在一起。 两道色泽略略有差异的金光在空中来回翻飞,你追我赶,你斩我躲,你劈我挑,打了一个满洞耀耀生辉,好不绚烂。 柴昆鹏与宋瑜英激动万分,前者在青石上左蹦右跳,叫喊不停,后者站在原地,早已不再装模作样掐什么剑诀,只把手拢成喇叭模样,在嘴边加油呐喊。 鸮鹰开始时候还全神贯注,眼神锐利,时刻做着出手的准备,以防两小孩没轻没重,手执利剑,害了自己或对方,做出难以悔过的事情。 但等看了一阵,它却意兴阑珊,懒洋洋趴回了地面,打起了盹。 吴用看得目眩神迷,但一阵子不见结果,尤其两道剑光看似交拼得厉害,但却连跟树藤子树叶子都没有打下来一根一片,登时觉着哪里不对劲。 他瞧见鸮鹰的模样,心头一动,悄声问道:“你怎么不看这比试?” 鸮鹰眼睛眼皮也懒得抬,打了个哈欠说道:“什么好看,逗俩小孩呢!” …… 第十九章 祸来 吴用讶然道:“逗?” 鸮鹰翅膀一耸,换了个舒服的姿势,道:“你是个早慧的,难道看不出来?小祖宗和柴姓小子都没本事御剑。” “但雷阗与金露乃是有灵的宝剑,一个心甘情愿认主,一个长辈传承至下,都不愿恼了它俩未来小主。” “这俩家伙又都是我峨眉宝剑,更也不愿伤了自家和气,因而这会儿是在做做样子,让两个小祖宗看個痛快哩!” “原是如此……”吴用暗道难怪,旋即眼珠子一转,问道:“大鸟你说我早慧,这是什么意思?” 鸮鹰眼皮半抬,嗤笑道:“你在小祖宗和柴昆鹏面前装模作样也就罢了,在我面前弄这些有什么意思呢?” “你虽说早知早慧,但古往今来,天下秀才无数,绝非只你一人。道门福缘深厚之辈更是多了海去,甚者受前世福荫的大有人在,不值得稀奇。” 吴用自知瞒不过它,索性摸了摸后脑勺,做出颇不好意思的样子。 鸮鹰摇了摇头。 良久过去,石室内的雷阗与金露比拼得厉害,剑光四射,灿耀炫目,但却始终分不出一个胜负,甚至有愈演愈烈之势。 吴用心好剑法不假,但在知道这只是“逢场作戏”后,过了开始的新鲜劲,便没有多大兴趣了,不免看得有些疲乏,悄声问道:“大鸟,你看还有多久分出胜负?” “那不取决于你、我,还有雷阗、金露任何一个……”鸮鹰瞥了眼仍旧在蹦蹦跳跳的宋瑜英和柴昆鹏。 “……”吴用沉默。 “宋瑜英!你好没胆,为何尽是闪躲,不与我正面交锋!” “我呸,明明是你的金露折转太慢,比不过我的雷阗,还来说我!”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争吵不停。 宋瑜英扭头喊道:“吴用!你说!这会儿是谁挣了上风?” 柴昆鹏喝道:“不准偏向宋瑜英!” 吴用目光不动声色扫向鸮鹰,后者立时扭头,装作没有看见,用只有他听得到的声音悄声说道:“你自己要做裁判的。” 吴用嘴角一抽,说道:“两位剑术高超,不分伯仲,这会儿尚未分出胜负,一时半会儿却看不出个究竟。” “谁和他不分伯仲!”宋瑜英小手一点雷阗。 柴昆鹏不甘示弱,同样催促着金露快快拿下雷阗。 这般又是好一阵功夫。 一炷香后…… 忽然,鸮鹰坐起了身子。 吴用扭头问道:“怎么了?” 鸮鹰一脸凝重地看着明显不如开始时候活跃的柴、松二人,道:“两个小祖宗终于知道累了,是该结束了,但又有个问题……” 吴用不解。 他把目光投去,除了见到柴昆鹏站在原地指指点点不再蹦跳,宋瑜英有气无力的喊话,别的好像并没有什么问题。 “等等……”吴用忽然发现雷阗与金露不再是方才时候的金光绚烂,反而只剩两道金芒,直来直去,伱一剑,我一剑,一触即走,再复交击,肉眼已然看不清楚。 鸮鹰沉声道:“问题是,他俩谁来低头做矮呢……” 吴用瞬间明白他的意思,问道:“大鸟,你是说……这俩谁都不肯认输?” “飞剑到底争强好胜,这可怎么办,我得想想办法,可别把事情闹大……” 鸮鹰看着两口飞剑交拼得愈发激烈,雷光迸射,水流激飞,已然打出了真火气,额头不禁冒下冷汗。 宋瑜英与柴昆鹏两人也看出来了,这会儿剑光交拼比方才更要激烈,似马上要分出胜负,于是又都奋力呐喊起来。 没一会儿,两人已经按捺不住,冲到了一起。也不懂骂人的话,这个一句“你要输了”,那个一句“你才要输了”,噼噼啪啪争吵不停。 激烈的架势看得吴用也在一旁连连劝阻,生怕这两人扭打在一起。 再一阵子,两道剑光竟然一前一后冲出了山洞,把三人一鹰看得目瞪口呆。 “快追上去,别叫雷阗闷丢了!”宋瑜英一愣后,急不可耐跳上了鸮鹰的背,重重拍在它的身上。 柴昆鹏也哭叫道:“不行!要走了金露,老师非得把我屁股打花不可!” 鸮鹰脊背一沉,一头把吴用和柴昆鹏撞上了背,不及两人坐稳,振翅冲出碧水瀑。 一到外头,翻了个跟头的吴用推手起身,一抬首,便瞧见外头暴雨不知何时起已经消停,晴空万里。 星空夜幕下,两道金光匹练在山峰间你追我赶,遨矫游流,没了暴雨雷光遮掩,霎是夺人眼球,交拼声铿铿作响,回荡在整座山谷。 鸮鹰心底叫苦:“坏哉!这下非得闹个人尽皆知,主人定轻饶我不得!” 但此时它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两口飞剑争执出个高低。 吴用三人业已看呆,雷阗与金露不似方才那般花哨炫目,但却透着一股矫捷利落,在山峰谷底间自由来去,连雨后清爽的风儿也追及不上,看得人直挪不开眼。 又等一阵子,前头一道速度快些的金光速度明显慢了下来,被后方的追上,一招一式劈斩间,逐渐露出了疲态,有要从空中跌落的势头。 鸮鹰说道:“雷阗一套五口,对应五行雷光,分合同体,若失其一,威力大损。” “金露却不同,雨泼一套四口,春泽、甘霖、金露、鸥寒四口完全独立,分执四人之手,各不相干。” “方才做……”鸮鹰支吾了一声,却是险些把“做戏”二字说出口,“雷阗五口一体,等若人的五指,独木难支。方才还勉强与金露交拼,这会儿已力有不逮,落败在即。” 宋瑜英一听这话,登时和只炸毛的小猫也似,拔着鸮鹰背上的羽毛,咬牙切齿道:“你说哪个要输了!” 鸮鹰呼痛不止。 一旁的柴昆鹏却哈哈大笑,幸灾乐祸道:“我说什么来着?” 宋瑜英听了更气,运气长啸:“雷阗!你输了就不要回来!” 雷阗在空中一震,忽尔炸出漫天雷光,把山谷照耀得发金光闪闪,回掠金露。 金露不甘示弱,亦吟颤一声,冲天而起,旋即冲刷直下,化作一道金色飞瀑。 鸮鹰大惊失色,叫道:“不好,怎么雷阗真个拼命了,金露也被激到,这下它俩要两败俱伤!” 他急忙振翅,要追去阻拦,但剑光本就离他们有段距离,又快逾疾风,哪里来得及?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白袍身影悄然出现在两道剑光中心,左右手一抬,轻描淡写将雷阗与金露抓在了手里。 “胡闹!” …… 第二十章 祸害妖邪去 “胡闹!简直胡闹!” 来人是个清瘦的青年男子,一拢勾金月纹白袍,正是如今峨眉代掌事,白也。 但此时这位被正魔两道各派誉为“温润儒雅第一”的男子脸色无比难看,看着左右手两口飞剑,阴沉几若滴水。 远处躲在一座矮山后的三人一鹰,全都下意识一缩脖子。 柴昆鹏悄声道:“咱们……留在这里等着挨骂么?为什么不走?” 宋瑜英难得与他达成共识,轻拍着鸟背,道:“蠢鸟?” 吴用满头黑线,反问道:“且不说白师伯有没有本事知道咱们在这儿,但说雷阗与金露……我倒想问问,门内几个人知道是你俩的?” 鸮鹰也苦笑道:“人尽皆知。” “那偷跑有什么意义?倒不如去负荆请罪。”吴用满脸无奈。 “呵……你倒是明事理啊!”白也忽然把目光看向了他们所在的这座矮山方向,面无表情开口。 知道再怎么躲藏也毫无意义,鸮鹰落脚到山头上,将三人放下。 宋瑜英把衣裙稍事整理,满脸带笑,冲上去就要抱白也手臂,嘴里娇滴滴喊道:“师伯祖!你怎么来了。” “我怎么来了?”白也落脚,无动于衷,闪身躲开,冷笑不止,“你们好热闹的动静!我怎么能不知道?我怎么能不来?” 柴昆鹏瘪着小嘴,故作委屈道:“师伯祖,宋师姐与我相约斗剑,我们就请了吴师兄做个裁比,咱们三人寻个好玩罢了,哪里有问题吗?又没有造成什么事故……” 吴用汗颜,心里腹诽道:“你们在白师伯面前就不要玩这些虚的了吧?能瞒得了他?” 柴昆鹏话才说完,就听得落碧峰方向轰隆一声,传来了山石崩塌的好大动静。 有弟子被惊动,飞身而出,追索到碧水瀑那口山洞,喊道:“什么人,怎么把这口水帘洞给戳了个顶穿?苏师弟的洞府都塌了!” 声音之响,隔着老远都听得一清二楚。 鸮鹰讪讪道:“该是方才雷阗与金露比试,为免伤了他们,只把剑光望洞顶捅射的缘故,戳了无数個窟窿洞,这才……” 白也眼角跳动,怒极反笑,呵斥道:“寻个好玩?寻个好玩能把一口雷阗和金露偷了出来?知道方才我若晚来一步,这两口灵剑会怎么样!?” 宋瑜英与柴昆鹏低头,一个拿脚尖捻弄着泥土地,一个抿着嘴巴,负手于背后,指头纠结成了麻花,都什么话也不敢再说。 “五口雷阗与门内五雷震空剑经最是相合,门内修行这路剑诀的人,多少眼热?雷阗认主于你,你可知道你老师为了把它们留在雷流山,承受了多大的压力?” “要被人知道你偷摸了出来玩乐,你觉着下场会如何?你老师所做努力会不会付诸东流?” 宋瑜英张了张嘴,眼眶微红。 “还有你,柴昆鹏,金露是伱傅师伯的佩剑,他因闭死关,不知未来还有否机会更进一步,故而把这口飞剑传给了你,连他弟子都没得这个机缘。” “你当日得金露认主,说过定不负你傅师伯的期望,就是现在这样来的?你是要把他从静室里气出关?” 柴昆鹏负于后背的手握成了拳,紧抿嘴巴。 见两人一副乖乖认错的模样,白也稍感欣慰,但还是板着一张脸,训斥了几句,等看时候差不多,天边露出了鱼肚白,他脸色柔和下来,说道:“玩闹可以,但要注意分寸,我峨眉弟子,从不私斗,不管什么原因。” 吴用听到这里,知晓训话已是临近尾声,心里一松。 然后他就听到白也又抬高了嗓门,喝道:“至于你们两个。” 不说这声音正冲着自己,哪怕不拿眼瞧看,也能感觉到如剑一般的锐利目光扫在自己身上,吴用心里咯噔一声,紧忙把头垂得更低。 “你这蠢鸟,回去自有荀师弟惩处你,我不来管,但是你吴用……”白也冷笑道:“萧师弟让我代为看管你,如何惩处,我当仁不让!” 吴用一听,暗叫糟糕,自己要遭大殃! 他忙叫道:“白师伯,我就是看个热闹,怎么惩处我?” 一旁的宋瑜英与柴昆鹏这时候才注意到,吴用称呼白也师伯祖是叫的“师伯”,可不与他们一样。 两人偷摸互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迷惑。 “你就是看个热闹,怎么惩处你?”白也发出了迄今为止最高的声音,“那我问你,是哪个把梁云峰给一剑斩了的!” “梁云峰?”吴用一愣,然后想起来了他在来时路上御使雷阗劈斩的那座山头,当时可真刺激痛快的很。 “你道为何是我亲自来捉拿你们几人!梁云峰的徐景夜里紧急传剑求见我,说门内有宵小,偷摸御剑斩了他的山头。” “他隐约见到了那贼子的面貌,与我稍加描述,我就知道是你!吴用,你真是好大的胆子啊……拿剑劈斩同门的山头!” 温润儒雅的白也说着,已经是吼了出来。 吴用忙道:“这事儿是弟子的不对,待会我就去与这位徐……徐景师兄赔罪。” “赔罪?”白也冷笑道:“他怎么敢让你这个小师叔赔罪?徐景是你五师伯弟子的弟子,听说是你这个小师叔斩了他的山头,哪里有办法找你?自己咽了这口气,回去了!” 吴用汗颜道:“这和班辈没有关系,我一定去找他赔罪。” “不用了!你道他想?见了你还得行晚辈礼,你膈应他不是?”白也没好气说道。 “再有,你给我解释解释,烟袅峰的人昨日与我来告状,说是有个弟子偷了他们一整屉的馒头,是怎么一回事!” 吴用这下真真尴尬,已经不知该说什么。 一旁的宋瑜英没忍住,扑哧一声笑。 柴昆鹏也幸灾乐祸道:“你偷那么多馒头做什么!吃不够么?” 两人若无其事看热闹的模样,让白也额头青筋暴起,拳头捏紧,心里忽然心头生出一种预感,这三个捣蛋鬼如果留在峨眉,峨眉永无宁日。 他阴沉着脸,喝道:“你们三个,今天开始就给我下山历练!” 要祸害,就祸害那些妖邪去罢! …… 第二十一章 东行 天色甫才明亮,吴用三人就同各自老师知会了紧要,整理好行囊,被送下峨眉。 “吴师叔,宋师妹,柴师弟,白师伯祖就让我送你们到这里。剩下的路,得要你们自己走了,我得回去了。” 剑光如雾,轻飘飘落在了一片密林内,一个束发的中年男子笑容和蔼,将吴用三人放下。 吴用环视,只见周遭林海莽莽,时不时刮过一阵湿热的大风,密林如一阵绿色浪潮,层层叠叠朝着他们围涌近来。 透过枝叶,除了郁郁苍苍的树冠上点缀着的红的、青的、黄的各色果实,依稀还能见到起伏的群山一角。 柴昆鹏愣怔,原地打了个圈,指着脚下,瞪大了眼睛问道:“丁师兄,敢问路在何方?” 漫说路了,周遭林叶尽是一个模样,要非是吴用他们站在原地不动,他险就分不清楚方才转圈前站的方向。 丁姓师兄笑而不语,浮空而起,冲开树冠,走也不提。 “我们又要怎么回去!”柴昆鹏一个助跑,高高跳起,四肢腾空,朝他离去的方向狂吼,然后一屁股坐到了地上。 吴用看了眼四下,道:“我们走吧。” 柴昆鹏满脸沮丧,扭头道:“去哪里,你认得方向?” 吴用想到了自己上山时候的情况,说道:“峨眉以本山为中心,方圆千里尽为灵雾所隔绝,看这密林的模样,咱们应该还在周近。白也师伯不会放我们送死,走着就是了,说不定就出去了。” 不待他说话,吴用动身前行。 说来也怪,他前一瞬还在两人跟前。一眨眼,人已经走进了密林深处,不知去了哪里。 宋瑜英和柴昆鹏大惊失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顾不得抱怨,急忙一前一后紧随。 两人走进密林,眼前忽然天旋地转,什么也都再看不清楚,等奋力提腿一步踏出,他们便出现在了一条小路上。 一切回复若常。 头顶赤阳烈烈,脚下是干涸皲裂的泥土地。 吴用单臂吊在一棵高三丈的枯木上,另一手横平额前遮光,奋力远眺。见到两人出来,他松手跃下,说道:“我知道咱们在哪了。” “那是我峨眉所在的蜀岭,咱们就是从这里面出来的。”他手指向南面,入眼是苍松翠柏,巨树参天,山高入云。 又分别指向东、西、北三个方向,道:“东西两面,具体有什么我不甚清楚,但往北过去,应该是距离蜀岭最近的县城了,江原县!” 宋瑜英手指头掰着分辨上下左右、东西南北,已然搅浑,分不清楚哪里是哪里。 柴昆鹏倒是清爽,只一脸狐疑地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吴用看着北面方向,道:“我就是从江原县南一路沿着官道,走进蜀岭,拜进山门的。” 这下宋瑜英与柴昆鹏俱是一惊,异口同声道:“原来你就是那個独自登山,爬到金顶观的新入门弟子?” “所以……你果真是本门八师叔祖的弟子?” “你昨日为何不讲清楚自己来历,是不是就等着这会儿状若无事说出,看我们两个的惊讶?” 宋瑜英与柴昆鹏一人一句,追着吴用问话。 “且暂不提这些,”吴用含笑,指了指远方的旷野,说道:“再往北去,应该就可以看见官道了,咱们沿着就能进到江原县地界,方便得紧,去吗?” “不过咱们没有路引,要是去江原县,最好还是乔装打扮一番,装作什么也不晓得的流民,混进去。” 三人对了一眼。 “还是说……”吴用又指向东西两个方向,“我在江原县时候就听说过,东西两面一边靠海,一边靠山,沿途也都有不少村落。” 宋瑜英眼前一亮。 “海!”柴昆鹏也惊呼道。 一边要乔装打扮成流民,一边是从未见过,只在书卷上听说过的蔚蓝色无尽大海,这是道毫无悬念的单选题。 吴用带着两人,踩着小道往东面走去。 一路上宋瑜英觉着无聊,总同吴用说个不停。 柴昆鹏起初还觉着与他俩不对路,但少年人总是活泼,又没什么深仇大恨,斗剑比拼,好顽而已。路上也有没什么有趣事物,终是忍耐不住,聊到了一块去。 “所以,吴用你如今是门内八师叔祖的弟子?那我岂不是得称呼你一声师叔……”宋瑜英不是很乐意。 柴昆鹏也满脸不情愿。 吴用挥手道:“无妨,咱们私下就不用这么叫了,怎么便宜怎么来。” 宋瑜英摇头道:“那不行,我峨眉班辈甚严,要被老师知道我们和你没大没小称呼,一定少不了责罚。” 柴昆鹏叫道:“伱与我俩老师同辈,让我们和你便宜称呼,那岂不是我们和老师的辈分乱了?哼……你是何居心!” “那随你们的便。”吴用简直无语,白了这小子一眼。 不过话说回来,峨眉班辈极严这确是人所共认的事情。 如今峨眉辈分至高至尊的共有八人,即白眉祖师座下的八大弟子,亦是二代弟子,玄虚子便是其中末座,白也口中的“小师弟”。 下来就是他这一档三代弟子,全是二代弟子座下,包括求以柳、覃箐他们,人数在峨眉也并不算多。 再往下,就是宋瑜英、柴昆鹏这些四代弟子了,人数在门中占比最大,包括昨日白也提到的徐景。 不过吴用想到徐景就有些尴尬,自己这个做长辈的居然一剑把他居住的山头给劈了……好在对方没有追究,了算了此事。 吴用心中感叹,抖了抖肩膀。 他肩头斜挎着一只沉甸甸的包袱,走在赤阳烈烈的小道上。左右手两边分别是柴昆鹏与宋瑜英,一个只背了褡裢,一个身无长物,轻松得紧。 “你背那么大个包袱做什么?”看吴用背着包袱,一颠一颠,明显很沉,偏偏他仿若无事,步伐轻松,大气也不喘一口,柴昆鹏不由地好奇。 吴用手摸着挎在胸前的肩带,不似一般布条柔软,反而十分坚硬,心里莫名安稳,笑脸呵呵道:“一些换洗衣裳罢了。” …… 第二十二章 流民堆里的饿死鬼 宋瑜英、柴昆鹏二人早已蕴生气感,把一身真气周游于经脉径路,乃是实打实的导气修为。他俩虽看去与一般孩童无异,但却已然不可寻常视之。 吴用更是。 他虽暂且修习《少清剑诀》不得窍门,但因为淬炼过血气,由内至外熬打了一遍皮、脉、肉、筋、骨。尽管无有法力在身,然若只论一身的气力与筋骨,反倒比宋、柴二人更要厉害。 三人俱非寻常,身姿轻盈,步伐矫捷,足下生风,速行十余里,也难得歇停下来喘一口气。 这般不知走出多远,临近正午时分,他们远离了被日头暴晒的皲裂的黄泥土地,翻过一座矮山,来到了一座山谷内。 此处四面环山,得其荫庇,举目尽是苍翠欲滴的绿色,成片的野草地上,纷繁斑斓的野花点缀满大地,在绿叶的映衬下,显得格外鲜亮,充斥着活力。 “快瞧!”柴昆鹏一眼注意到山谷中心袅袅升起的一缕缕炊烟。 吴用循着他指向,果然看到了一座村庄。 山谷占地面积不小,但里面户数不多,粗略一眼,至多也就近百十户。 这座村庄背靠着山,外围是一道从山上引下来的清澈溪流,绕转了整个村落,蜿蜒弯曲,仿似将村庄拥抱在怀里。 村庄内的一座座矮屋分隔宽敞,稀疏篱笆扎起的小院里,堆满了木架,晾晒着衣物与各种谷物干货。 此时正值饭点,村庄内的人家全都在生火烧柴,做菜煮饭,飘香四溢。 “咕噜噜……” 不歇停的赶路,连口水也没得喝,此刻闻到饭菜烟火气,三个人的肚子不约而同发出抗议。 宋瑜英脸色一红,说道:“去讨口水喝?” “走!”柴昆鹏大踏步迈腿。 “慢着,”吴用一把拦住了他们两人,问道:“你俩就准备这么过去?” 宋瑜英问道:“有何不妥?” 吴用摇头道:“一路走来,这附近除了这座村庄,再没有人烟。你们想没想过,我们三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孩童突然出现在这里,他们会怎么看?” 柴昆鹏瞪着眼道:“我们怎么就手无缚鸡之力了?” 吴用看了眼这个脑袋少根筋也似的小子,没好气道:“这是我话里意思的重点么?” 宋瑜英也白了他一眼,道:“你是真蠢……小师叔话没有错,咱们这么上门,只怕不会被当好人看,说不定吓到人家,被提防着不得进村。” 吴用欣慰。 宋瑜英接着道:“待会我们直接告诉他们,我们是峨眉弟子,这里有邪魔作祟,我们是帮他们来斩妖除魔的。如此,讨口水,歇个脚,不是简单?” 吴用嘴角一抽,说道:“你们是不是从没在外与人打过交道?” 宋瑜英与柴昆鹏不约而同点了点头。 吴用叹气道:“待会儿不要胡乱说话,我来应付。” 他不急着进入山谷,看了眼宋瑜英与柴昆鹏,用力把两人的衣物扯破了些,散了头发,然后找了些湿软的泥巴,涂抹在两人衣服和脸上。 柴昆鹏看着自己狼狈模样,不满道:“到底还是要装作流民!我可就带了这一身衣服啊……” 吴用摇头道:“流民能有这身衣服穿?你把这世道想得太美好了。” 如今世道不太好,天公降怒,洪潮决堤,大雨淹城的事情,时而有之。好些地方还有妖邪作乱,恶害民生,导致流离失所的民众大把。 没粮没地,他们待不住,只能往近处安生的村庄县城汇聚。 沿途一路,有气力的,脱了衣服下水兜鱼,上树网鸟。实在饿得没办法的,撕片衣服就水煮,当口咸汤喝。走一段路煮一片,渴了饿了,再走一段路,再煮一片。 肚中顶饱,尽管下腹绞痛,也好过饿得身子在空荡荡的,什么气力也没有。否则别说去就近的村落县城讨活路了,只能在原地等死。 吴用早前混进流民队伍里,见惯了这些人间惨象,沿途不知道多少人蹲在路边呻吟着便血。 拉不出的,布片淤积在肚肠里,就地死去……拉出的不少连带肚肠也翻了出来,还是死,再常见不过。 就这样遍地尸体,还有人在一旁眼巴巴烧水煮布,饥肠辘辘等着饱餐一顿。 什么,为什么不吃野果野菜? 流民过境,寸草不生,就别说野果野菜了,树皮树枝都早就被人啃了一干二净,吃土的也不在少数。 只不过吃土的死得更快,不是被泥土吸水胀破了肚皮,就是干巴得噎死。 倒不是没人想过去路边林地里找吃的,但你能去的地方,别人早就去过,而那些不能去的密林深处……可不只有你一個“人”在饿肚子。 遇到凶猛野兽算你幸运,至少人家一口是望你脖子上咬,痛痛快快断气,要是撞见了不干净的东西……呵呵。 吴用刚到这个世界那会儿,对这些神神鬼鬼的事情还保持着前世“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言不说,即是最好”的态度。 直到有次,他亲眼瞧见,流民队伍里,一个人也不知道是饿昏了头,还是撞邪,眼黑珠子都翻没了,满眶眼白,咿咿呀呀叫唤不停。 在众人不注意的时候,忽然弯腰猛一头扎进了身边一人的胸腔里,然后就听到了嘎吱嘎吱咀嚼声,哧溜哧溜的吞吸声。 当时边上有个胡子花白的老头儿,大叫一声,忍着不舍一石头砸碎随他走了一路的黑狗脑袋,捧着血泼了到了那人的身上。 说来也怪,那人沾了狗血,立时不动,直挺挺后倒,弯着腰,怎么进去的,怎么从胸腔里出来。 头发湿滑,和一堆红的白的黄的混在一起,粘在脸上。 两眼无神,嘴边是脏腑碎渣,什么动静也没有,就这么上身和腿弯成九十度,僵硬坐在原地断了气。 众人惊惧过后,竟一言不发,合力把两人的尸身给烧火埋了。然后就围坐在火边,把早就觊觎了老头一路的黑狗给烤了吃了,边啃边听老头说,这人是被饿死鬼上身。 黑狗被他们吃的骨头都没剩下。 吴用一口没敢吃,悄声走了。 …… 第二十三章 窝头村 打那以后,吴用就知道,这个世界真有说不明道不清的东西。而之后他鬼使神差爬上了坎离峰,亲眼目睹了玄虚子的手段,心里终于完全确定了这一论断。 刺啦…… 吴用装点好宋瑜英和柴昆鹏,让他们去阳光底下站着晒会,把泥巴烤干,这才捯饬起自己。 先把衣物撕破,袖口与肘部磨花,再把头发打散,随手在身上脸上抹了泥巴。 等把身上收拾好,觉着无误,左瞧瞧右瞧瞧,最后跑到了一个毫不起眼的大树底下,拿一块一头尖利的石头刨开泥土,挖出个洞来。 他拆下包袱,又取了柴昆鹏的褡裢,用了一些大片的树叶小心翼翼裹好,埋了进去,填上土,做好标记。 这一连串的忙活吸引了宋、柴两人的注意。 柴昆鹏小跑近来,问道:“小师叔在做什么,不是说包袱里的都是换洗衣裳么?” 他过来正好瞧见,自己这个小师叔取了几根黑不溜秋的“木炭”塞进了怀里。隐约间,好像还有其中一根是金黄色泽的。 “我们都这副惨样了,再背个包袱算什么,人家不起疑?”吴用把土埋好,又觉得不自然,扯了点藤草盖上,这才满意拍了拍手。 “小师叔你藏了什么在怀里?”柴昆鹏伸手摸向吴用胸口。 吴用拍开他的手,道:“走吧,我们下去,记得我方才说的,让我和这些村民交涉。尤其是你,昆鹏,不要胡乱开口。” 柴昆鹏一听被点名,哪还管得了方才见着的什么,气道:“小师叔,你该看着宋瑜英才对,她才喜欢乱说话。” 宋瑜英一听,立时跳脚,和他叽叽喳喳吵闹了起来。 吴用脑门发胀,摇头一路走进山谷,直到近了村庄,才制止了两人胡乱说话,让他们和自己一起装個饿惨了的模样。 尽管午时的骄阳似火,但山谷里阴凉,此刻有不少人家抱着碗筷蹲在门前吃饭。 吴用三人一出现在视野中,村头几户立马就有人把碗筷放到了篱笆的木架上,站起身,一脸警惕看着他们。 有好几个青壮嘴里咀嚼着口饭菜,吧唧着嘴,拿舌头吸牙齿,发出啧啧声响,手上已经抄起了锄头铁锹等农具,朝三人走来。 吴用没有第一时间踏进村庄内,停驻脚步,站着老远,看着几个仍旧在吃喝的小孩子,做出一脸的艳羡模样,可怜兮兮道:“能不能施舍我们一碗饭一口水吃。” 十来岁少年的身体,许多事情做起来确实没有成年人身体来得方便,但在博取同情这一点上,却是让人放下戒备心的最佳武器。 吴用当然得要好好利用。 见村民们无动于衷,吴用舔了舔干巴的嘴唇,摇头道:“我们不要钱,只要一口吃喝……” 朝前走来的一群青壮,右面一个精瘦的朝地上啐了一口口水,看向吴用他们来时的方向,嘴里骂起了方言:“娘匹的……” 后面的,柴昆鹏与宋瑜英听不懂,只听出来这一句肯定是骂人的。 吴用在江原县待过一段时间,对这一块附近的方言不算陌生,急忙道:“不是,我们不是流民,也没有流民从这个方向过来。” 为首的一个青壮身量不算高,五官端正,浓眉大眼,皮肤黝黑,穿着一件背褡,露着两条筋肉纠结的膀子,赤脚走路,四平八稳。 他瓮声瓮气沉声道:“你是咱们本地人?不是从西面来的流民?” 却也是讲的土话,而非官话。 “是,我们不是流民,西面没有发灾,没有流民过来。”这世道哪个地方都怕流民,小村庄更是如此。 方才那骂娘的人就是在说这个,吴用先把这件事情给解释清楚,免得生出误会。 一群青壮听吴用是本地人,又不是流民,登时放心了不少,只有为首那个皮肤黝黑的青壮没有放下戒备。 他指了指柴昆鹏与宋瑜英,问道:“你是本地的,他们两个呢?怎么来我们窝头村?为什么听不懂我们说话?” “我是江原县陈先生的学生,叫吴用。这个柴昆鹏,是我同窗,这个叫宋瑜英,他的发小,都是年初才从搬来的江原,只晓得说官话,不懂这里方言。” 吴用早已腹稿好了三人的身份背景,一句一词清清爽爽说明白,没有很快,反倒有些顿挫,似乎是临场问答。 至于“陈先生”,倒不是吴用杜撰,江原县真有这么个人,是一家私塾的老师。 有次撞见,兴许是被他瞧到了自己有些表现区别于同龄人,来劝自己进他院里读书,也不受束脩,就是不要浪费了天来的聪敏。 吴用倒真去听过几堂课,还觉得有些意思,但之后听了峨眉剑仙的事儿……就没有然后了。 “我们三人本在江原县外一处桥沟洞下读书乘凉,没想到撞了贼人,把我们打晕了,装麻袋挂马上就跑,课本都丢了。” “我醒来后还道死定了,没想到这伙贼人忽然开始哭叫,再听见了嗡嗡两声,然后没了动静,我们麻袋被割破,掉了出来,那伙贼人早就一个都不见了。” “我们也不知道去处,别地一片荒芜,就这个方向有绿色,走着走着就到这里了。” 黝黑青年身边的一人悄声道:“兴许是南面哪个过路的剑仙,好心救了他们,这三人应该没有问题。” 吴用淬炼过浑身血气,耳力也有所长进,这话听得一清二楚,已然心安。 但黝黑青年却还皱着眉头,然后把目光定格在了宋瑜英身上。 吴用开始还以为这黝黑青年意欲对宋瑜英不轨,但又瞧他眼神里没有龌龊和猥亵,转念一想,却是明白了过来,暗叫一声糟糕。 “我想得不够妥善!贼人劫了我们三个,我与柴昆鹏没事也就罢了,宋瑜英一个女子,又怎么会安然无恙……” 吴用紧忙腹稿说辞。 好巧不巧,宋瑜英被黝黑青年的眼神看了害怕,往吴用背后缩着脖子一躲。 就是这一幕,让黝黑青年松开了眉头,道:“你们等着,我去问下村长。” …… 第二十四章 许婶子家的鸡蛋 “先在这里住下吧。” 黝黑青年把吴用三人带到了村庄边缘的一间高屋外。 “这是村里公用的库房,正好空着,楼上几个房间你们自己选,晚些我带褥子过来与你们。” “有劳王大哥。”吴用已经得知,这位肤色黝黑的青年叫作王青山,今年正好二十,是窝头村村长的长子。 王青山推门而入,三人紧随其后。 吴用打量起四下。 整间库房建造得十分高阔,把朝南的正墙推开,就直截了当进到了屋内,没有意义上的大门。 一层没有房间,里间两个角落整整齐齐堆码着干草与木柴,空气中散发着好闻的草料气味,以及一股淡淡的泥土生味。 左右两侧各有一道长梯,上到二楼,不多不少,正好并排着三个空房。 柴昆鹏与宋瑜英自选了一间。 把人带到,王青山便先离去。 再没一会儿,一个两颊长着雀斑的小女孩拎着一篮子的饭菜与清水来到库房,一碟一碟放到了草垛上。 乡下农村没什么珍馐,统共三碗菜,猪油拌的蒸青菜,猪油炒的黄灿灿鸡蛋,点了麦醋的酸香干菜汤,满满两大碟一大碗,看着简单,但就是香。 他们三人不停不歇赶了半天的路,这会儿早已饥肠辘辘。柴昆鹏与宋瑜英毫不客气,舀了一大勺饭,盘膝坐下就开始对付,倒真有几分流民的意思。 吴用看着这三碟香喷喷的热菜,却不禁动容,并没有马上动筷,而是叹道:“王家妹妹,我们只是讨口饭吃,这怎么好意思……” 女孩是王青山的幼妹,叫作王翠翠,方才过来前,王青山喊她做个两菜一汤,故而吴用认得。 只是……这年头,鸡蛋可是比肉类还要珍贵的东西,哪是寻常人家吃得起的?更不说拿来招待他们几個毫无干系的过客。 柴昆鹏与宋瑜英碍于年岁,不通人情世故,吃着脑袋里就一个字——香,再没有别的顾虑,但他却觉着对方是不是过分客气了。 王翠翠坐在草垛上,双手托着脑袋,看着柴昆鹏与宋瑜英狼吞虎咽的样子,咯咯笑道:“不妨事,鸡子是村头许婶子家里母鸡下的,我们不吃。” 吴用觉得奇怪,“你们不吃?” 王翠翠意识到自己说错话,眼神有些慌乱,含糊道:“唔……这些鸡子我们都是拿去江原县集市上卖的,我们不吃……但肯定好的就是了!” 这副模样,如此一说,吴用愈加奇怪了,好好的鸡蛋自己不吃,拿去卖的,炒了一大碗,用来招待他们三个。 难道这鸡蛋有问题? 出门在外,防人之心不可无,尤其这么个世道。 吴用立马叫住了正大快朵颐的柴昆鹏与宋瑜英。 王翠翠看吴用一直没有动筷,不仅叫住了正在吃喝的两个同伴,还一脸狐疑地望着自己,叫道:“哎呀!你问那么多做什么……难道还能害了你?我还想吃呢!你爱吃不吃!” 说完,蹬蹬气呼呼跑出了库房。 两人讲的都是方言,柴昆鹏与宋瑜英云里雾里。 吴用解释了方才的话。 “什么!这菜有问题?”柴昆鹏大惊,“小师叔你为何不早说,这我们都……” 他脸色难看,望着已经只剩下半碟的炒鸡蛋。 吴用摇头道:“不要一惊一乍,我只是觉得奇怪,倒不是肯定有问题。” 他看着王翠翠跑出去的方向,若有所思。 宋瑜英担忧道:“小师叔觉着菜里被下药了?我听说江湖上……” “下药倒不至于,他们又不知道咱们三个跟脚,要对付我们,何必用什么毒药?出手就是,平白浪费了这一锅子鸡蛋和菜。”吴用觉着这个可能性极小。 “那怎么办?”宋瑜英和柴昆鹏两人有些后悔方才自己的大快朵颐了。 吴用却忽然一笑,状若无事道:“无妨,吃都吃了,不会有问题的。” 说罢,举起筷子,夹了一大筷鸡蛋,大口吃了起来。 话说回来,这还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第一次尝到鸡蛋的滋味。 啧啧,咸软鲜香,久违的滋味……吴用吃得上下嘴唇油光发亮。 “什么叫吃都吃了!”宋瑜英同柴昆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里还有胃口继续吃? 宋瑜英摸着自己肚子,担忧得直邹眉头,道:“小师叔,吃完了你得教教我们这里的方言,省得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我们蒙在鼓里。” “没问题……”吴用嗖嗖扒着饭,含糊不清说道。 柴昆鹏看吴用吃得痛快,口里涎水直分泌,想再吃吧,又觉得心里膈应,索性扭头,躺到了草垛上,翘着二郎腿。 等吴用吃完,宋瑜英头靠在草垛上已经睡着,柴昆鹏也仰天打着呼噜。 他倒是没那么劳累,留下水壶,把碗筷叠好,整整齐齐收进篮子里,拎到了门外,然后上到二楼,站在库房唯一的窗扇边远眺。 库房很高,窝头村内都是平房,从这个边缘位置展望,一眼能得很远。 这会儿已是未时,村庄里的孩童们都在村头的广场上午休——也不用挑什么阴凉地方,山谷内四面环山,少有被阳光直晒的地方,简简单单铺了条褥子,就地睡得安稳。 而那条环抱着整个村庄的溪流边,妇女们聚在一起,一边拿捣杵敲打着衣物,一边笑嘻嘻聊着天,气氛十分轻松。 至于村里的男子……兴许是去哪里做活了? 吴用没有瞧见一个成年青壮,倒是在村庄后头靠山的地方看见有人在干农活。不过那都是脸上挤出了一条条沟壑的白发老头儿,没什么重活,清理清理杂草,施肥浇水。 “窝头村这个名字倒是形象。” 这座村庄在山谷内,四面环山,形似一个倒转的窝窝头。 再看了几眼,吴用回到楼下,坐到了草垛上,摸了摸胸口藏着的硬物,心里稍定。 差不许申时,库房外响起了孩童奔跑嬉闹的声音。 柴昆鹏与宋瑜英这时候也先后醒转,两人喝了口水,呆坐着醒神。 吴用想着没事可做,便教起他们当地的方言。 …… 第二十五章 后山有什么? 日落时分,王青山抱了三条褥子来到库房。 “吴小兄弟,要夜里了,你们中午随便对付一口了事,这会儿上我家里吃去吧,家里备了些好菜。”他将褥子递给了吴用三人。 吴用没想到中午吃了人家的鸡蛋,晚上还要去人家里叨扰,哪里好意思? 他连连摇头,拒绝道:“用不了这么麻烦,我们中午吃得多,下午又没干活,这会儿肚里还撑着,抗一晚也没事,就不叨扰了。” 王青山笑道:“已经备好了,家父有请,三位不要推辞。” 吴用见不好推辞,扭头看了眼左右的宋瑜英和柴昆鹏,两人恰好都把眼神看向他,意思不言而喻。 吴用想了想,去就去吧,自己三人又不是没有自保之力,真要碰上祸事,谁吃亏也还不一定。 “正好也可以问问鸡蛋的事情……”他心里暗道,面上学着那些秀才书生,拱手谢道:“既是长者相邀,做晚辈的拒绝却不像话,叨扰了。” 王青山笑了笑,也跟着回了一礼,摆手做请,领着他们走出了库房。 吴用想到这王青山白日里的缜密心思,再还有这会儿说话的神态气度,与他到这个世界后见着的任一个农家汉都截然不同,遂奇道:“王大哥,你……是不是也进过学?” 这话问的很冒犯,对方要是没有进学过,毫无疑问就会冷场,说不得还会引起对方反感。但吴用总觉着这王青山不似一般,心里倒有个七、八成肯定。 王青山摇头道:“学堂没去过……不过我祖公是个读书人,当年在外游学过,虽然没有功名,但却正正经经学过四书五经,家父与我耳濡目染,如今倒也识得几个大字。” 吴用笑道:“那王大哥家是书香门第。” 王青山哑然失笑道:“只识几個大字的书香门第么?” 他上下扫了眼吴用,心奇道:“我看吴小兄弟谈吐不凡,机敏不似一般,想来才是真正的书香门第出身吧?” “王大哥猜呢?”吴用笑而不语。 身后的柴昆鹏与宋瑜英互望了眼。 王青山亦是笑笑,不再多问。 窝头村就这么点大,村长家又是在村口,没几步路就到。 “爹,这位便是吴公子,这位是他同窗柴公子,这位是宋姑娘,”王青山把三人领进门内,对堂中主位上坐着的一个头发花白的中年男子介绍道。 吴用三人紧忙上前见礼,瞧清楚了王父的面貌。 这是个五官与王青山有七成相似的男人,只是面色更加黝黑,尤其眼窝与鼻头两侧的皱纹深如刀凿也似,漫布风霜。 他笑着起身,虚回一礼,伸手摆向堂中的八仙桌作请,道:“三位莫要客气,快快请坐。” 吴用见他这般客气,心中一动,暂且按捺住了好奇,大大方方坐了。 等他们三人落座,王父这才落座,随后是王青山。 王父笑着和吴用寒暄,问了些不痛不痒的问题,像怎么来的啊,马贼多少人啊,怎么获救的啊……诸如此类问题。 吴用早有腹稿,回答得滴水不漏。 这么聊了会,王母带着王翠翠端了饭菜进堂,与三人见礼,摆好饭菜后,就要回去庖房。 却没想到王翠翠看了眼坐得端端正正的宋瑜英,也跟着一屁股坐下,王母拉了她两下也不见反应。 这下王父的脸一下子阴沉了下来,压着嗓门喝道:“翠儿,你做什么?” 王翠翠一愣,指了指身边的宋瑜英,缩着脖子道:“她能坐这里吃饭,我不可以么?难道还要去后厨?” “胡闹!下去!”王父沉声。 村里少有生人,王翠翠觉着在外人面前委屈了,眼眶一红,以往从不敢和父亲犟嘴的她,小小的身体里不知哪来的勇气,顶撞道:“凭什么?难道是她生得好看么!” 砰! 王父重重一掌拍在桌子上,菜汤都洒了些许。 王翠翠吓了一跳,旋即“哇”一声哭了出来,跳下条凳,跑出屋外,冲进了夜幕。 “欸……”王母一急,告罪一声,跟着小步跑了出去。 “我去追小妹回来……”王青山也急忙起身,抛下一句话跟了上去。 王父这才摇头道:“三位,见笑了,饭菜都要凉了,快请用吧。” 这个世道的一些风俗与前世某些年代颇像,吴用无话可说。 柴昆鹏纵有些法力在身,但到底还是孩子,这么一出,大气不敢喘,乖乖吃菜吃饭。 宋瑜英更是,她从小就在峨眉长大,从没有接触过世俗,都不知道方才王翠翠为什么要这么说话,倒把她弄得一头雾水。 这会儿也不敢抬头,小口小口扒着饭,只夹着自己面前那一碗猪油蒸菜吃。 王父不知道是家教关系,食不言,寝不语,还是也受了影响,自开动后就没再说话,安安静静吃饭。 四人一桌,气氛沉闷。 吃了好一会儿,吴用忽然觉得不对劲,放下筷子,抬头问道:“王伯,他们去了这么久,会不会有什么事儿?” “能有什么事,”王父摇着头,忽然也不知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噌一下站起身,“别是去了……我去看看!” 他没把话说下去,匆匆跑了出屋。 吴用也跟着起身,说道:“我们也去帮找人。” 柴昆鹏和宋瑜英早耐不住屋里的气氛,松出口气,蹬蹬就跑出了屋,吸了口新鲜山风。 这会儿虽然已是夜里,但正值朗朗夏夜,明月高照,繁星点点,山谷里光亮如昼,都不需点灯,周遭环境一清二楚。更不提三人两个有法力,一个耳力出众,循着些动静就来到了环村的溪流边。 吴用遥遥就听得王翠儿正坐在河边抽噎,再走近些,即见到王母把她搂在怀里,王青山拍着她的肩头安慰。 王父则立在一旁,负手在后背,板着脸道:“算你脑袋拎得清爽,是跑河边来,要去后山,谁来救你?” 话语虽然严肃,但还是能听出来一丝关怀。 然而吴用的注意力却放在了“后山”两个字眼上,脑袋里就一个问题:后山有什么,去了还要人来救? …… 第二十六章 不能是不干净的东西 吴用这会儿觉得窝头村可能真的有问题。 先是许婶子家的鸡蛋好像有说道,再是村里午后干活时光,青壮男人们偏都不见踪影,然后现在王父提到的后山,那里好像还有古怪。 总不能真有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吧?在峨眉家门口?刚下山就让自己撞见? 不能吧…… 凉风拂在脸上,吴用紧了紧胸口的硬物,心里稍安,朗声问道:“王伯,咱们窝头村后山有什么?” 周遭静谧,王家几人在河边陪着小女儿,耳边只有蛙蝉鸣叫和哗啦啦的流水声,吴用这一声问,冷不丁给他们吓一跳。 就连哭了已经停不住,还在断断续续吸鼻子的王翠翠都一惊,不觉停住了抽噎。 “吴小公子……你们怎么也跟来了?”王父惊讶。 吴用道:“想着来帮忙找找,就跟到了这里。” 王青山一脸惊疑。 月色明朗,山谷夜里又安静,吴用三人能循着光亮和声音找到这里,他觉着说得过去。 但古怪的在于,自己爹爹前脚也才摸索着赶到,这三个外乡小家伙后脚就来……是不是太快了些? 没想到王父却神色不变,好似没有觉着哪里不妥,坦然问道:“三位都听到了些什么?” 吴用不动声色道:“我们也就听见王伯你提到‘后山’,” 王父点头道:“三位福缘深厚,这事儿老农我原本就打算拜托你们,没什么好遮遮掩掩的。” 吴用与柴、宋人互望一眼,讶然道:“福缘深厚怎么说法,又有什么事儿要拜托我们三个小的?” “咱们回去说,”王父亲手搭起闺女,沟壑满布的脸上咧出笑容,呵呵道:“娃儿肚里不饿?今天挖了些鸡脖子,这东西放不住,拿不出去卖,让你娘给烧了吃吧。” 王翠翠一听,眼前顿时一亮。 王母笑道:“走吧。” “嗯。”王翠翠点头,擦了擦眼泪,往村头走去。 王父伸手做请,带着吴用三人回到了屋内。 这会儿几人也都已经没有胃口,就把凳子搬出了屋外,坐在篱笆小院里纳凉,留了王翠翠母女两人在堂里吃饭。 王青山简单扒拉两口,就也跟着搬了凳子出屋,他觉着爹爹今天与往日有些不同。 吴用按耐不住心里好奇,坐下问道:“王伯?” 王父笑道:“我傍晚回来时候,听说小女午时和三位闹了个不快?” “不快倒谈不上,就是似乎是许婶子家的鸡子有什么……”吴用一愣,说这个做什么,难道这两件事情有关系? 王父叹道:“这和后山其实是同一个事儿。” “怎么说?”吴用兴致上来了。 “许家媳妇的那只鸡……当年害死过人!”王父压低了嗓门。 一旁的柴昆鹏却不解,浑不在意叫道:“鸡怎么能害死人?” 两人的音量形成鲜明对比,把王青山和王父吓了一跳。 吴用瞪了柴昆鹏一眼。 但……其实这也是他的疑惑,什么样的鸡能够害死人?把人眼啄瞎了?受害者是没什么抵抗力的婴孩?还是说另有隐情? “王伯?”吴用目露询问之色。 王父摇头道:“此事说来话长……” 原来,窝头村四面环山,别看环境很好,住着冬暖夏凉,风景绝佳。但其实土地算不得肥沃,泥里大多混着砾石,除了当地生长的植被,无法大规模种植米面等粮食作物。 在早年间,村民们是非常贫穷的,经常有一顿没下顿。 所幸靠山吃山,靠海吃海。 四环的山林里总有些天生地养的作物,像是菇笋等山鲜,偶尔还能猎到狐兔等野味。村民们终日游山,一些卖去江原县,一些自己留用,窝头村的祖辈们就靠此过活。 但说到底,四座山而已,不是连绵无绝的山脉。 几代人下来,山里都被刨了个遍,菇笋又有季节性,不是终年都有的。狐兔也不是傻,家里隔三差五少个叔叔阿伯舅妈舅婆,久而久之,便都跑没了影。 老村长,亦即王青山的祖公,没能如愿考取功名,想着回乡开个私塾,教些年轻的子侄辈也好,说不得自己的举人梦就能够在他们身上得以延续。 至不济,帮着父老乡亲认字,讨个乡里村间的好名声,也算一个有脸有面儿的活法。 却没想到窝头村的状况比他当年离乡时候还要差,别说读书识字了,乡民们连口饭都吃不饱,哪有钱读书。 王青山祖公起初还有读书人的傲骨,说什么也不跑山,就打算去江原县给人写字帖,卖画,吃读书人才能吃的饭。 然则,他又不是什么大才子大画家,连个功名也考不得,谁理他?自然一副字画也没卖出去。 久而久之,没得饭吃,五脏庙都要塌房了,无可奈何,也就只能“放下身段”,上山林里讨生活。 有一年冬天,他跑了半座山也没有一点收获,看着夕阳西下,想到今天又要挨饿,心情愤懑下怒吼了骂一声老天。 这会儿他已经好些日子没有吃过饭,又爬了一天山路,腿肚子早已发软,一声吼,自己先站不稳,哐啷当滚下了山。 也是他大难不死,居然滚进了一个的山洞内。 他抹了一把脸,才发现这座山洞里居然长满了各式各样的菌子。 那可是冬天! 王青山祖公从没有听过冬天哪里有地方能长这么多菌子,能在同一片地上长那么多不同种类的菌子! 跑山头有些日子,他也大致清楚哪些菌子能吃,哪些不能吃,摘了满怀,跑出了山洞,标记了地方,就地在山里生火吃了个痛快。 之后几天,他每日都来这里摘菌子吃。还惊喜地发现,这个山洞里的菌子长得特别快,今天摘了,隔几天就能看到“小盖子”冒出来。 就这么安稳过了段时日,王青山祖公虽然不再愁饿肚子,但总吃菌子也让人饱以极食——厌了。 想着菌子生长得又快又多,何不摘些去县城里卖呢? 再用这些钱做别的呢? 守着金山,当然要发挥作用。 …… 第二十七章 鸡精 王青山祖公到底读过书,知道财不露白的道理。他开始只是慢慢把菌子往外拿,不多,比同村人去卖的多不了几个。 然他却胜在稳定,久而久之,倒成了远近小有名气的采菌人。 只是守着这么座金山,每次就只能拿去这么一点,那也不是个事儿,于是他心生一计。 当时村里好些人还吃不饱饭,王青山祖公便把卖菌子换来的钱和米粮分匀一部分给他们,今天给这户,明天给那家,从不讨要回报。 这一给,就是好十几年。 正因为王青山祖公的存在,村名们吃得饱饭,有气力干活,多多少少能开垦些田地,能上山下水,有活头。 窝头村虽然还是贫穷,但和王青山祖公当年来时已经变了个样,而他这些年的无私施济,也成了乡里村间谁见了都要竖起拇指的大善人。 全村人,就没有没受过他恩惠的,全都十分敬重他。 这时候窝头村逐渐有了好气象,便有人提出来别家村里总有个村长里正什么的,上下都拧成了一股麻绳,没人欺负得了,咱们这窝头村怎么好没有? 以前窝头村自然是有村长的,但人早已经穷跑了,虚位以待。 所有人都赞同这个提议,而结果也毫无悬念,这事儿,最后落到了彼时已经极有威望的王青山祖公头上。 吴用听到这里,心里感慨这位真的是深谋远虑,竟然耐得下性子经营十数年! 当然,对于最后那提出来推举村长的人,其是真心自发,还是王青山祖公所安排……吴用持保留意见。 不过,这些和许婶子家的鸡子有什么关系? 吴用三人满脸迷茫。 王父见他们三个的神情,笑着歉声道:“三位,且听我说下去,莫要嫌我唠叨。” 这时候王翠翠也已经吃完,乖巧地给吴用三人倒了碗山泉水,搬了条凳子,坐在王父身边,静静吹着山风。 王父摸了摸闺女的头,继续往下说。 王青山祖公当上村长,等去了县里报备,正式上任,第一时间就聚集了所有的村民。 他告诉村民们自己的菌子是从哪里来的,后山山洞里还有多大规模的菌子群,自己拿都拿不完,准备让大家一起摘出来拿去卖。 好事儿啊! 众人当即表示赞同。 当然,有个把不和谐的声音是正常的。 有人觉着好你个王村长,原来之前还遮遮掩掩的,这会儿坐正了位置才把事情告诉大家,凭什么村里的山,村里的菌子,都变成了你自个儿的呢? 不过那时候王青山祖公的声望已经到了一定的规模,不说他十几年来的善行,如今更是登记在官家的“土皇帝”,哪里要他来对付这些声音? 当即有村民站了出来,把这几人打个半死,并威胁剩下的人——同不同意都行,但要是把这事儿漏了出去,坏了大家的财路,那可休怪大家同乡一场,不留情面。 王青山祖公出来呵斥了那些打人的村民,表示不愿意很正常,毕竟人各有志,谁都有自主选择的权利。 就算不想参与此事,大家在村里抬头不见低头见的,没必要闹得如此僵硬,各有各的活法。 农村不仅排外,更排斥村里那些不合群的。 话讲到这个地步,看似绵软,但实际上意思大家都懂,那还有什么好说,全村人都站到了一起。 众人进山,入洞,摘菌子,卖去县里,换其他米粮酒水,这生意就就被这么做了起来,窝头村村民生活质量蒸蒸日上。 王父讲到这里,咕嘟咕嘟喝了半碗水。 吴用知道,关键要来了。 “我爹当年在外读书游历,结交了不少好友。这些人里不只是读书人,还有一些僧侣道士。说是在野外,没有客栈,借宿一些道观寺庙时候认识的,故而多少耳濡目染了些玄异故事。” 王青山祖公对于村民们十分亲善,从不摆架子,仗着自己身份,鱼肉乡里。 但唯独一个规矩,是无可商量,也绝不让人触犯的。 那就是,要进山洞采摘菌子,只能男的进去,女的不行——甚者别说女的,什么雌的东西进去都不行。 “小时候听祖公说,菌子这东西,食腐,喜潮,大多生长在阴湿的环境中。那山洞里菌子冒出来却不分天时四季,只能说明那洞里阴气湿气太重。” “这种地方寻常无有,不可常理度之。要再让女的进去,阴气愈盛,只怕会加重山洞里的情况,说不得就要出现什么无法预料的后果。” 王青山目露追忆之色。 吴用三人听到这里,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目光里露出一丝讶色。 无他,实是王青山祖公的这个说法并非胡诌。修行中人确实有“阴气”这么一个讲究,而女子属阴,男子属阳,更是人所共知的事情。 倘若那山洞真的有奇异之处,王青山祖公的做法……说实话,不无道理,吴用甚至觉着他是不是请了什么“高人”做过指点。 “家父那会儿已是积威甚重,这么一个规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从没有人敢触犯,直至他过世,依旧保留了下来。” “家父走前,料理左右,活动了县里关系,七老八十拄着拐杖也走不了几步路的人,扶着我一个小子坐到了村长的位置,可惜……我却不能继承好他的意愿。” 讲到这里,王父脸色忽然黯淡。 “我坐上村长位置后,一切都还安稳,但就在青山还差两个月头三岁的时候,出了意外……” “许家媳妇儿养的母鸡不知怎么闯进了山洞里,那会儿正有六个村里的青壮在做活……等我与人追进去的时候,鸡没事,在啄着菌子吃,但那六个人……已经没了性命。” “六个人全都脸色腊青,皮肉干瘪,没有一滴血,和死了不知多久的僵尸也似。” 王父想起了这一幕,浑身打了个哆嗦。 “自那以后,这只母鸡下的蛋就别的鸡要大整一圈。” “有人说它是头鸡精,在山洞里头把六个男人的精气都给吸干了,这才下得了这么大的蛋……” …… 第二十八章 黄耳铺卖蛋 “公鸡倒是大阳,但那鸡是母鸡。母鸡阴气重,进了山洞,阴上加阴,也不知道怎么,就害死了那六个精壮男人。” 吴用三人一听,心头滚上阵阵恶寒。 一想到自己吃的鸡子不干净,尤其是下午还一筷一筷子猛往嘴里扒拉,柴昆鹏忍不了了,起身叫道:“不是吧王伯,这有问题的鸡子你们不吃,拿将给我们吃?” 本已经昏昏欲睡的王翠翠瞪眼道:“怎么有问题?那鸡子好得很,平常时候谁舍得吃?每次去县城,那陆老爷每次都盯着我们的鸡子买哩,有什么问题!” 吴用愕然道:“王伯,你们自己不吃,为什么还拿去卖……” 王父连忙解释道:“我们没有那么坏心肠,那母鸡害死了人,不吉利,鸡子我们也不敢吃,但总觉着浪费,所以拿去县城里的黄耳铺卖。” 黄耳铺就是狗肉铺,专门屠狗卖肉的,吴用知道。 “黄耳铺里有黑狗,黑狗血气大阳,压得住邪祟,又筋骨强健,吃得远比一般黄狗白狗要多。” “铺里的狗倌养黑狗,经常要拿肉蛋夹着饲料喂吃,花销大得很。所以我们就想着把这鸡子贱卖给黄耳铺,我们不算浪费,他们还乐得喜欢。” 这么一说,柴昆鹏的脸色更古怪了,宋瑜英也脸色难看,那不就等于他们吃了给狗吃的食物? 王父见两人表情不善,忙解释道:“说来也巧,那天我们去县城,都已经和黄耳铺谈妥价格了,没想到碰见了县城里的大富户陆老爷。” “住在县城东边大宅,那个买卖玉器的陆荣陆老爷?”吴用脑海里浮现出一个脸色红润、身体结实的矮胖子,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子,走起路来喜欢和人眯着眼睛打招呼。 “是!”王父点头,“陆老爷平素最好一口吃喝,狗肉更是三天两头必须得吃上一回,那天他来黄耳铺,就是看狗倌与他准备的一条好肉狗。” “陆老爷看我们卖的那个鸡子,来了兴趣,说要一起买了,回家给他新纳的小妾补身子,”王父顿了顿,“那小妾有身孕了。” 他重点强调了下,倒不是什么别的原因,只是因为不确定吴用三个小孩子,知道不知道“身孕”这个词语代表的意思。 从见面开始,他就觉着吴用有着超出其年纪的成熟灵敏,方才聊着聊着,甚至忘了吴用的真正年纪。 可不要闹了笑话。 孕妇……吴用皱眉道:“就这么卖给陆老爷了?” 王父见吴用没有疑问,摇头道:“哪能啊!那鸡子我们都不敢吃,何况是卖了给人孕妇,要出了什么事儿,那不造孽吗!” “黄耳铺狗倌看我们贱卖鸡子,也怕我们有问题,早就问清楚了我们原因。我们从一开始就没想过要隐瞒,都是一五一十说清爽的。” “那陆老爷要,我们就又和他说了个中的究竟,一点没有隐瞒。” 王父讲到这里,补充道:“当然,我们没有提到山洞的事情,只说了那母鸡不吉利,害死过人。” 吴用心里大概猜到了事情走向,瞪着眼睛问道:“但陆老爷还是坚持要?” “没错!”王父叹道:“陆老爷觉着能有什么不干净的,好好的鸡子,他家里又还请过有名的道士看过风水,什么脏东西能害了他?” “反倒是那鸡子,他觉着少见,天下独一份,是好东西,说什么也一定要带回去。” “后来呢?”吴用想知道后续。 王父叹道:“我们拗不过陆老爷,还差点把他闹了个红脸,说不卖他,我们的菌子也别卖了,什么办法?咱们就仰仗这事儿过活呢!” “最后陆老爷把鸡子带回去,还说下次再有,一定要找他,他高价收购。” “许婶子家的母鸡下蛋十分规律,一个月就一次,每月十五,一次一窝,六粒,绝不多。” 王父继续道:“次月去县里,我觉着不好,所以不想卖给陆老爷了,还是决定去黄耳铺里处理了,大不了跑远些卖菌子。” “却没想到陆老爷早就有所准备,我们刚一进城,就被找了过去,问我们是不是卖鸡子来了,结果可想而知……” 宋瑜英在一旁惊讶道:“所以鸡子并没有什么问题?那小妾和小宝儿都好得很?” “等等?”柴昆鹏在一旁惊讶道:“为什么提到小宝儿?” “没听王伯说人家有身孕么?”宋瑜英像看傻子一样看他。 柴昆鹏一愣,问道:“有身孕是这个意思?可我娘说咱们人都是石头里蹦出来的,怎么……” “蠢!”宋瑜英白了他一眼,“人怎么可能从石头里蹦出来?当然是生出来的,你爹娘两情相悦才会有你。” 柴昆鹏惊讶,依依不饶问道:“怎么有的?” 宋瑜英愣了愣。 一旁的王翠翠想了想说道:“得嘴碰嘴啄一口。” “要这样的!?”柴昆鹏大惊失色,猛一把捂住自己嘴巴。又想到自己的一位师叔,终日戴着一张面具,遮着嘴巴,难道就是为了避免出现这种情况? 吴用、王青山、王父三人满头大汗。 王父连忙扯开这个话题,道:“我们也怕那鸡子有什么不好,一问,才知道陆老爷那小妾之前一直都食欲不振,身体虚弱。” “没想到吃了这鸡子,气色都好了,每天还会下床走路活动下腿脚,身体越养越精神,没有一点不好,这才想来继续问我们购买。” “等等……”吴用觉得脑子有些乱,“王伯,你是说那陆老爷不问你买那母鸡,却还是买那鸡子?” 他相信,似陆荣这等生意人,绝对不会想不到这一点。 下金蛋的母鸡,放前世,那不得紧紧攥在自己怀里? 王父这下真的惊了,知道吴用聪敏,但却不知道他有这么聪敏,这个年纪就能想通这个生道理。 “我当然问了,但陆老爷说:妙物天成,强求不美,恐坏其本……” “不仅买了那些鸡子,陆老爷还把我们所有的菌子给包了,并且之后所有的鸡子也都一并订了。” …… 第二十九章 病急乱投医 吴用讶然,问道:“都包圆了?那为何我们今天还吃得到?” “可不奇怪?”王父也觉得好生古怪,“按说那母鸡一个月就月中十五落一次窝,没想到前些天夜里子时咯咯叫唤,毫无征兆来了六个。” “这鸡子有一点很奇怪,放不住,没两天就要坏臭,所以我们一般都是十六那天带着鸡子和菌子一起去县城。” “可吴公子,如今你也瞧见了,库房里空空如也,什么菌子都没有,我们就带些个鸡子过去卖,那算什么事儿?”不知不觉间,王父已经把“吴小公子”的“小”字给摘掉了。 吴用这才明白,原来库房内的泥土生味来自于菌子。 “后山有菌子要料理,大家没工夫去县城,许娘子家的鸡子又放不了几天……” “正巧吴公子你们来了,又可怜得好些天没有吃过一顿热饭,青山来后山找我,我就让他娘把鸡子与你们做了吃算。” 王父总算是道明清楚了究竟。 可问题也来了,吴用不解道:“可……王伯您连陆老爷都没告诉他后山的事儿,怎么就告诉我们了呢?” 鸡子的事情,毕竟玄乎,谁也解释不清楚,每个月也就这么一窝六只,谁知道那母鸡哪天就不下蛋了呢? 虽是条财路,却前路未卜,但后山的菌子,那可是实打实落在泥土地里的,是窝头村的根本啊! 一村人都仰仗着这个过活,怎么就这么轻易告诉了他们三人?万一他们回去后与人说起来此事呢…… 那该怎么办? 王父却坐直了身子,悄声说道:“实话讲,我一直都觉得那母鸡的存在不是什么好事,邪性!它今天还在下蛋,明天也还会下蛋,但万一哪天不下蛋了呢?” “我总觉着到了那时候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儿……吴公子,说来你别笑王伯我胆小,许娘子那天夜里来敲门的时候,我就知道肯定是那母鸡出事儿了。” “等许娘子与我说,是那母鸡又下了一窝的时候,我真感觉自己的心,是停了那么一口气的功夫啊!” 王父讲到这里,脸上露出了后怕的神情。 王翠翠乖巧地摸着他后背,手在他心口上轻轻拍击。 王父冲自己宝贝女儿笑笑,道:“所以啊……我是想请你们将来如果有机会,一定要帮我们想办法看看这只母鸡,它绝对不一般,咱们一般人担待不起。” 柴昆鹏惊讶道:“你怎知道……” “喂!”宋瑜英打断,瞪了他一眼。 吴用紧接着接过话,苦笑道:“王伯,我们几个乳臭未干的文弱小子,有什么本事能帮你?” 难道是看出他们的跟脚来了? 王父不以为意,他早就已经看出来了三人以吴用为首,还道这会儿柴昆鹏是抢了话头,这才被宋瑜英呵斥。 “吴公子,你们三个年幼,那是不知道咱们蜀岭西沿有什么。” “从这面望西去,西南方向有个仙家,叫做峨眉派,那里个个都是剑仙,云中龙虎,不见首,不见尾。” “你三人被马贼劫走,危难之际,偏偏被峨眉剑仙给救下,巧不巧?那是有缘法!所以我说吴公子你们三人福缘深厚。” “说不得和峨眉剑仙还有前缘未续,要真有那个机会……吴公子,你可一定要帮咱们想想办法啊!” 吴用真没想到自己胡编乱邹的说辞,居然能被王父弄出这般理解。 但真要说来,其实也没错,他们可不正是峨眉弟子?殊途同归了也算是。 吴用哭笑不得,道:“王伯,我们仨连谁救得我们都没见着,您这是不是找错人了?” 王父摆手,斩钉截铁道:“不用想,一定是峨眉的高人,不可能有别人!” “好罢!那就算是峨眉高人救了我们。”吴用没可奈何道。 “是,是,其实我知道……”王父应声,静默片刻,忽然摇头,叹了口气道:“我知道吴公子的意思,咱也是没辙,病急乱投医了……” “吴公子,实话与你说,峨眉的高人时常会在市井里行走,斩妖除魔。” “为了这件事,私底下我也去寻人问过,想求个帮忙。可就是没见着一条门路,你这儿,已经算是我离峨眉最近的一回了。” 气氛略略沉闷。 吴用想着想着,忽然脸色变得很惊异,问道:“王伯,小子方才没听错的话,那母鸡误闯后山山洞是青山大哥快三岁的时候,而现在青山大哥已经年将二十……” “您的意思是说,那母鸡……现在还在下蛋?十六七年的功夫!?” 王父点头道:“不仅下蛋,还在长大哩。” 吴用头皮发麻,他不非是生物学家,不知道鸡的寿命一般是多久,但想来不会很长,十六七年……难道真是鸡精? 他心里有些惊异又有些好奇,试着问道:“王伯,能不能带我们去看看?” 王父犹豫。 吴用眼珠子一转,道:“您也说了峨眉的事儿,万一后面真遇上了,仙家问起是什么样子的母鸡,咱们答不上,仙家觉着玩笑,没有理会,那可不是交臂相失?” “吴公子说得对,我们走!”这话一下就让王父下定了决心,噌一下站起身。 吴用也站起来,叫了宋瑜英和还在掰着手指头算数的柴昆鹏。 许婶子家原本是在窝头村中心的,但因为有那头母鸡,搬去了村落边沿。不过并非是受到了排挤,而是因为要给那母鸡足够的活动空间。 三人跟着王父来到许婶子家附近,远远就看到了一片被专门划拉出来的空地,没有篱笆,就一间鸡舍,靠着一屋平房。 “就在这吧,它没见过外人,不晓得会不会惊吓到。”王父驻足。 吴用借着月色微光望去,只见空地上站着一头巨物——一头快有半丈高的母鸡。 鸡爪翻着褶皱肉皮的姜黄色,尖趾扣在泥土地里,粗短的两条腿撑着肥大的身躯,一身深黄色夹杂着黑色的羽毛,顶着不似母鸡该有的巨大鸡冠,转着一双绿豆眼,昂着头,冷冰冰看着他们。 …… 第三十章 通法和禁法 吴用三人一开始不知许婶子家的方向,到了以后,王父先指了一手才知道位置,等扭头过去,就见到一对散发着幽幽绿光的眼睛冰冷地望着自己。 这一幕看了当真叫人头皮发麻。 柴昆鹏忍不住倒退了一步,惊呼了一声,然后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母鸡扭头,盯着他看了眼,然后把目光挪向其余几人,最后,定格在了吴用身上。 吴用真的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的鸡,尤其还不知道为什么这么盯着自己,一时间心里也有些发毛。 王父满脸的畏惧神色,轻声道:“看也看过了,我们回去吧。” 吴用点头,一行人回到了王宅。 无人注意到的是,就在他们走后,母鸡忽然喉咙里发出咯咯的叫声,把头一扭,看向了远处一座平屋。 皎洁月色没能笼罩的屋檐下,那里闪过一个黑色阴影。 …… 回到王家,已是戌时,吴用便没再应邀进屋,就在门口告辞。 “吴公子,那就早些歇息,这两天后山菌子冒得厉害,我们都要在后山帮忙,过两天我再安排青山和几个人送你们回县里。” 王父生怕他们着急,又劝道:“咱们这儿到江原县,一直没有听过有流匪马贼作乱的消息。今次可能是世道不好,走出来了这么一波人。” “我们也得小心一些,人多点走,晚几天就晚几天,总好过路上真碰到了这伙人,被他们再次劫走,吴公子你们且等耐个一、两天,也是没办法的事儿。” 然后又说了几句他知道吴用三人家里人肯定会担心,但眼下还是稳妥起见为好的安慰话。 吴用倒无所谓。 事实上,这会儿要他走,他还不想走呢! 乖乖应下,与柴昆鹏、宋瑜英两人回到了库房。 一进门,吴用没有上楼,一屁股坐到了草垛上,躺倒伸了个懒腰。 柴昆鹏与宋瑜英互看了眼。 吴用坐起身,眼珠子一转。 柴昆鹏见着这副表情,问道:“小师叔,你在想什么?” 不知道怎么,他忽然就兴奋了起来。 宋瑜英瞪眼道:“小师叔,你不会是想去后山看看吧?” 柴昆鹏叫道:“那可是作死啊!谁知道那里有什么?万一真是什么阴邪东西……” 吴用白了他一眼,没好气道:“你就说去不去吧。” 柴昆鹏没有一点犹豫,斩钉截铁道:“去,当然要去!” 两人把目光看向宋瑜英。 宋瑜英犹豫道:“不是说那山洞里女的不能去么?” 柴昆鹏不以为意道:“那都是王青山祖公自己说说的,阴气相冲确实可能会引发各种样的后果,但那也不是绝对。” “须晓得……照他这么说,我倒要问一问了,那山洞里一定有虫鼠蛇蚁吧?是都没有雌母的么?” 吴用说实话也有些忐忑,毕竟真要算来,他拜进峨眉也就没几天,这神神道道的东西真说不好。 但柴昆鹏这一番话却让他豁然开朗。 “是啊……”吴用眼前一亮。 宋瑜英摇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但假如说那山洞里真的有什么阴邪鬼物呢?或者魔门恶贼?我们该要如何应对?” “雷阗和金露都不在咱们身边,要是它俩有一口在,我二话不说就和你们进去,你我现在也就有点法力,真没有多么厉害。” “这……”柴昆鹏犹豫了。 吴用抚掌道:“不妨,我们就去,不会有问题。” 宋瑜英见他坚持,摇了摇头没再劝话,只是说道:“你是小师叔,咱们是晚辈,那就听你的。” 吴用笑道:“放心,我比谁都惜命,不会有问题的,你们去库房外等我,我一会儿就出来。” 宋瑜英与柴昆鹏道了声好,去了屋外。 吴用左看看右看看,随手从草垛里抽了几把干草,在地上摆弄起来。 …… 不一会儿,他便出了屋外,对宋、柴二人说道:“我们走!” 三人摸着黑,悄声走出窝头村外,从村庄外延绕向后山,然后……他们就愣在了原地,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王父没和他们说过那山洞的位置! “不急,看我的。”宋瑜英昂起头,表情神神秘秘的。 只见她单手把诀目一掐,轻吹了口气,一点荧光便从她嘴里飞出,虚虚地悬浮在她面前,宛如一只萤火虫,忽明忽暗。 “去,你知道咱们要找什么。” 宋瑜英一声令下,荧光围着她上下翻飞了一圈,便自飞空,消失在了黑夜中,漫山遍野找去。 柴昆鹏在一旁惊讶道:“你竟然已经开始学习术法了么……这是《郁仪符本经》,还是《结璘神壮法》上的术法?” 宋瑜英昂首,哼声道:“这是《郁仪符本经》上的入门术法,不值一提,也就寻人找物图个方便,没甚争斗之能。” 话是这么说,她脸上的表情却难掩得色。 吴用不解道:“这是什么?” 宋、康两人疑惑地看着他,问道:“师叔祖没与小师叔说过我峨眉的道法么?” 吴用一脸茫然,道:“你是说七路入门剑法?” 柴昆鹏摇头道:“剑法是剑法,道法是道法,全然不同的事儿。” “是的,”宋瑜英接话,“除了剑法,咱们峨眉还有两卷道法,分别是《郁仪符本经》与《结璘神壮法》,再还有一卷禁法《上真八景太素宝箓》。” “《郁仪符本经》与《结璘神壮法》都是通法,譬如起火唤水,聚风召雷,辅用和战法都有,各家都差不许多,咱们这两本说是一卷也不为过,而这《上真八景太素宝箓》乃是禁法。” “禁法各家都有各家自己的特色,咱们这《上真八景太素宝箓》乃是用来祭炼宝剑的禁法。要说起来,不比门内任何一路剑法来得简单,同样为我峨眉根本。” 吴用瞪大了眼,问道:“为何我老师和白师伯都没与我说。” 柴昆鹏白眼道:“小师叔,您都没有生出气感,没有法力,怎么学?” 吴用一口气噎住,好奇之下,只能问起了都有哪些术法可以学。 三人在山谷里悄声说话,不多时,荧光便自飞了回来。 …… 第三十一章 夜闯山洞 月夜下,三道身影在山林间小心翼翼穿梭。 “就是这里了!”半山腰上,走在最前头的宋瑜英忽然站定。 吴用跟着停下脚步,大感意外,原来王父嘴里的山洞并不是在山壁上,而是落在地面上的一口地洞! 入口极为狭长,跟个蚌壳开口也似,表面被一层由山壁上拖下的厚厚藤蔓遮盖着,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不仅如此,洞口附近的山地上散布着杂乱的碎石,明显清理布置过,没有丁点人来去往的痕迹。 砰…… 身后的柴昆鹏一头撞到他的背,险些从满是碎石的陡坡上跌坠。 吴用一把拉住他的胳膊,瞪眼道:“小心些!” 柴昆鹏没有说话,看着身边在夜色下随风摇曳的大树枝桠,咽了口唾沫,点点头。 吴用才想起了,这小子其实才十岁的年纪,换成前世这个年纪的孩子,只怕夜里都不敢出门。 想着照顾下他,让他待会走中间,又记起来这小子脾气倔的很,直说只怕他还要逞强。 于是把他拉到了跟前,道:“待会进洞,我走最前面,你走中间,瑜英走最后头,她是女孩儿,又是你师姐,咱们得保护她。” 柴昆鹏犹豫下,点了点头。 宋瑜英脸色一红,说道:“万一里面有什么不好的东西呢,小师叔你又没有法力,走前面……不要紧么?” 她心里不由一松,夜里走山就已经够吓人的了,方才她都是壮着胆子带路。这会儿再要她第一个钻进不知是怎么样的山洞,着实有些不敢。 吴用拍拍胸脯,道:“我是你俩师叔,这时候岂能让你们走前面?放心,忘了我是炼体的么,淬炼过血气,阳火旺盛的很。” 柴昆鹏这才想起是有这么一回事,顿时松出了一口气,强自笑道:“不错,小师叔的血不比黑狗血差!” 吴用嘴角一抽,一下子有把他推在最前面进洞的冲动。 …… 吴用到底不能看着两个孩子替自己去冒险,深吸口气,拨开藤蔓,钻了进去。 哗啦…… 入洞后是一道陡坡,吴用双腿弯曲,双手撑着地面,滑了进去,稀里哗啦的碎石硌得两瓣屁股生疼。 这么一路下滑,约莫整整三息的功夫都没有停下来。 不对劲! 吴用忽然心底一惊,暗道:“我傻了!这山洞是窝头村的命根子,哪里是这么好进来的?这肯定不对劲!” 他往双臂运调血气,肌肉虬结,狠狠插进了身下的土地,同时回身喊道:“小心!先不要下来!” 后面的柴昆鹏本还在犹豫跟下去,正鼓起勇气要进来,骤然听到了这一声喝,吓得他紧紧抓住藤蔓,颤着声音问道:“小……小师叔,怎么了?你没死吧?” 双臂在滑坡上拉出两道长且深的沟壑,吴用终于停了下来,看着颤抖的双手,松出一口气,没好气喊道:“没死!” 柴昆鹏在上方叫道:“不是,小师叔,我没有说你难听的意思,我想说‘事’的……” 吴用没理会他,对宋瑜英喊道:“瑜英!有没有什么取光的术法?” 诚然,他有一定的夜视能力,但此时这口山洞里一点光源也没有,即便是他,也只能看清楚身周不到一丈的距离。 “有的!”宋瑜英赶忙掐诀施法,娇声叱道:“星火!” 噼啪一声,一点光亮被投进了山洞内,在洞顶上下沉浮,燃而无烟,悬而不落。 吴用这才看清楚身边的情况。 原来,洞口的下方是一整条宽约两丈余的滑坡,极陡,漫布碎石,而就在他脚的下方,碎石滑坡的最底部则是一个深坑。 一个插满了无数尖利铁锥的深坑。 吴用咽了口唾沫,这要是反应再慢一些,只怕就要落得万矛穿身的下场。 “可这样一来,窝头村的村民们是怎么进来的?” 吴用扶着地,小心翼翼起身,看向洞口方向,借着星火光芒,总算看清楚了究竟。 只见到洞口的左右两边,贴着山壁各有一条走道,至多两人并行的宽度,一路从洞口延伸到内里深处。 “昆鹏,你摸着山壁进来,右手边有条走道,从那里走。”吴用喊道。 “好!”柴昆鹏壮起胆子,回身道:“师姐,你跟紧我了。” 他一条腿先钻了进来,等踩到了地面,这才胸口贴这地面,爬进了洞里面。 宋瑜英紧随其后。 两人有惊无险站在了走道了。 这时候吴用也已经把手当做登山斧,一下一下深深凿进滑坡地里,一步一步爬了上来。 “呼……” 一身汗的吴用双手倒撑着地,气喘不止。 宋瑜英见他双手,惊呼道:“小师叔,你的手……” 吴用看了眼自己左右手,此时已然鲜血淋漓,袖口更是已经破烂不堪。 “无妨,看着可怖,其实只是些许擦伤,不用担心。”他撑着站起身,挤开两人,走到最前头,“下去看看吧。” 宋瑜英与柴昆鹏看了一眼,心里一振,紧跟着他脚步。 踢踏踢踏…… 山洞里异常安静,同时也很空旷,脚步声回荡在空气之中。 “我们应该在下行。”吴用感觉脚下的走道有些微的坡度。 宋瑜英与柴昆鹏点头,同样感受到了这一点。 再过了一会儿,周遭忽然冷了好些——这么说也不对。 吴用敏锐觉察到,这与一般意义上的“冷”有着根本上的不同,这是能够让人脊背发毛的冷,就像有一股股的冷气,往人浑身毛孔里钻去。 走道忽然宽阔,前方出现了一片幽幽光亮,青、红、粉……五光十色,莹亮亮的让人莫名心慌,同时还有一股浓重的泥土生味飘来。 “这是……”吴用停下脚步,伸手拦住了身后的柴昆鹏与宋瑜英,“脚下小心些。” 前方是无数的各式各样菌子,地面、山壁、犄角旮旯……在约莫十来丈见高的石洞里长得密密麻麻,也不知道怎么一回事,在山洞里散发着荧光。 空气异常阴潮,洞壁上挂着密密麻麻的水珠,与密密麻麻的菌子并在一起。吴用相信,前世那些密恐患者只怕看上一眼就要去世。 …… 第三十二章 魅影 “四周看看,不要踩了菌子。”吴用轻声说道。 身后两个人一齐看向他,无动于衷,脸上是怕怕的表情。 吴用白眼一翻:“那跟着我,不要走开。” 他先朝着右手山壁走去,昏暗的幽光下,勉强能看清楚那里似乎摆放着什么东西。 但等到走近,他才发现,那里只是一堆靠在山壁上的工农用具,木头梯子、木锹、簸箕、单轮板车……再就没有别的什么特殊。 吴用看了几眼,一无所获,于是将东西全都按原位放好。 他走到菌落丛生的山洞最里间左右看了两眼,蹲下身子,手指捻了些许泥土——湿润、粘稠,像是沾了水后的手去摸面粉,外面已经黏答答了,里面却还是粉状。 很难说清楚的一种状态。 他拍了拍手,抖干净手上的泥土。 啪啪的回响声把柴昆鹏吓得脖子一缩。 吴用好笑道:“之前见你时候胆子好大,怎么现在越来越小。尤其今天,可乖,我和王伯说话,你都没有搅乱。” “哼……小师叔你不知道了吧?这小子就是这样,看着天不怕地不怕,实际上从来不敢跟人闹红脸。” 一旁的宋瑜英这会儿已经镇定下来,遍观整座山洞,其他什么也没有,就是满眼的菌子。虽然看着膈应,但真没有什么可怕的东西,于是应和着吴用的调笑。 柴昆鹏支支吾吾道:“什么怕,我是……我是……” “我是”了个半天,愣是说不下去,最后脸色一红,嘴硬道:“之前不熟不是?现在认得你和小师叔了,我觉着你俩人还不错,我没必要和你俩闹不开心!” 宋瑜英咯咯笑道:“你说是就是吧……不过他今天没有捣乱,可不是因为他不想。小师叔你有所不知,这小子的老师,落碧山的陈师伯,管教可严了,最是讲究师门辈序。” “我猜上次回去后,他一定被陈师伯给好好教训了一顿。这次出来,想必被好好叮嘱过,一定要听小师叔你的话,尤其不可对你不敬。” 一提到老师,柴昆鹏愈加不敢妄言,只能瞪了眼宋瑜英,反讽道: “师姐,难道雷流山的孙师叔出来前没与你说过什么?我可记着有次孙师叔当着好些前辈的面说你实在调皮,不成样子,要不是女孩儿,早就把你的屁股打开了花儿!” 宋瑜英脸皮一红,哼声道:“反正你就是个胆小鬼!” 柴昆鹏咿咿呀呀开始叫唤。 吴用不觉头大,问道:“所以孙师兄和陈师兄出来前都和你们说了些什么?” 宋瑜英看了眼柴昆鹏,说道:“老师让我做什么都听小师叔的。” 柴昆鹏点头,跟着道:“老师说小师叔你比我聪明,一定要多向你学习,再就是长辈就是长辈,绝不能冒犯了你。” 他心想道:“老师就是老师,判断的真不错,小师叔确实比我聪明一些,但不多,就一点点。反正我小他两岁,还会长脑子,以后小师叔谅必没我聪明。” 至于宋瑜英……已经被他完全忽略。 “是么……”吴用有些意外,能得到峨眉高人的认可,他心里不免也有些得意。 宋瑜英又道:“不过老师也说了,要会分辨好坏,不能什么都学你,像那天偷馒头的事情就不要跟着学了。” 柴昆鹏讶然道:“孙师叔也和你说了?我老师说有些事情小师叔做可以,我却不能跟着学,就也不说个具体,叫我好伤脑筋。” “馒头就几个钱,不是什么大事,陈师兄说让你别学我,我想一定不包括这件事情。”吴用一头的黑线。 “果真?”柴昆鹏有种恍然大悟的错觉。 “假的!”吴用白了这小子一眼,摇了摇脑袋,站起身道:“这地方你们可有什么发现?没有我们就走吧。” 两人互望一眼,一齐摇头。 吴用想了想,问道:“有没有那么一种法术……可以自动发现一个地方哪里不对劲的?” “啊?”宋瑜英一脸茫然。 “算了,当我没问,我们走。”吴用也不知道该怎么形容。 他记着前世看过的小说里,有些高手只消随意使个法术,什么妖邪鬼怪、诡异幻境就都被勘破,根本无所遁形。 宋瑜英愣了愣,“咱们忙了半夜,这就走了?” “小师叔你放弃了?”柴昆鹏惊讶。 “这里就只有菌子,什么都没发现,怎么,你们还想留下来吃个宵夜再走?那我们找个地方坐。”吴用看着进洞后什么也没干的两人,气不打一出来,作势就要找地方。 柴昆鹏连忙道:“别别别,我们赶紧走!” 宋瑜英也巴不得赶紧走了这里。 三人走上过道。 吴用问道:“说起来,都没问你们上次回去后怎么样,挨打挨骂了?” 柴昆鹏脸色一苦,叹道:“金露被老师收回去了,给了一位师兄暂用,说我没有筑基以前绝不会拿来与我。” 宋瑜英瘪着小嘴道:“我的五口雷阗都被老师藏起来了,是拿不出来了。” 吴用好笑道:“叫你俩偷了宝剑出来私斗,这下好了吧?” 柴昆鹏看他幸灾乐祸的样子,瞪眼道:“难道八师叔祖没有责怪小师叔你?你可是偷了一屉的馒头啊!” 偷了又如何?我老师可是也吃了,怎么怪我?况且……那哪能叫偷?提前吃了罢了! 吴用哼了一声,嘚瑟道:“我就看个热闹,谁来怪我。不仅如此,我还得了一件宝贝傍身,要不然你以为我敢带你们这般胡来?” 柴昆鹏眼前一亮,问道:“可是门内哪一口宝剑?拿出来与我们看看!” 宋瑜英也来了精神,出声问询。 吴用得意地笑,喝道:“你道我是你俩,拿剑玩儿呢?不给看!用的时候你们自然就能知道。” 柴昆鹏惊呼出声,求着要看一眼。 三人渐行渐远,却并不知道菌落生长的地方,不知何时从地下飘出来了两道虚影,目送着他们爬出山洞。 “雷流山,落碧山……是峨眉的人。” “发现我们了么?” “不像。” …… 第三十三章 修炼的关窍 一路悄声回了库房,推开大门,吴用没有第一时间进门,而是看向了库房内一楼的空地。 “小师叔?”柴昆鹏与宋瑜英见他不知怎么沉默在门口,齐声问道。 吴用回神,笑道:“没事。” 他进了屋内,看天色说早不早,但说晚也不晚,于是就在一楼草垛上坐下。 柴、宋二人都是从小就在峨眉派,这个时间点换作平时都在府内修炼。这会儿在外头,一点没心思修炼,更也一点没有休息的感觉,便也跟着他坐下。 吴用一瞪眼,道:“你们坐下做什么?没看见天色不早了,快去休息快去休息!” 柴昆鹏挠着头,反问道:“小师叔你呢,不休息坐这里干嘛?” 当然是有事!吴用心里暗道,面上不动声色道:“我修炼一会儿再去休息。” “哦?”柴昆鹏满脸惊喜,“是炼体的法门么?小师叔让我瞧瞧。” “非也,是《少清剑诀》。”吴用摇头。 “什么,师叔你除了炼体以外,还修习这路剑诀?”宋瑜英略感意外。 柴昆鹏好奇道:“师叔你没有法力在身上,是今天第一次准备开练么?” 要不是知道他并非有意,吴用有时候真的很想撕烂这小子的嘴巴。 但这话也提醒了他,心思一转,问道:“姑且算是吧,问你们,这个气感产生后,该要怎么将其调引往身体各处经络?怎么将其留在体内?” 柴昆鹏像看傻子一样看他,奇怪道:“调引气感,还需要怎么去做么,不是顺理成章,水到渠成?” 吴用嘴角一抽。 宋瑜英听他说得轻松如喝水,喝道:“你好了不起,一次就能调引气感!” 她想了想说道:“不过他有一点没有说错,小师叔,这调引气感的事情讲究一个‘水到渠成’。” “怎么个水到渠成法?”吴用精神一振。 宋瑜英斟酌语言,道:“气感师叔你是产生了对吧?那就不要在一产生气感的时候就把真气调引出去,继续温养气感。” “待这股气感充盈壮大,温热到你难以复加的地步时候,真气自然而然会从中宫祖窍流出。到了这时候,师叔你再把真气调引去特定的经络即可。” 吴用轻蹙着眉头,问道:“你是说……就像一座水库,雨水积蓄满了,水溢出,这时候再去导引?” 听到这个比喻,宋瑜英眼前一亮,补充道:“是!不过可以把中宫祖窍想象成一个水库,但是水库边的陆地是有一条条河道的,通向各处,就是咱们体内的经络。” “原来如此……”吴用眉头舒展,又好奇道:“这么重要的讯息,为何老师没与我说说过?” 害得他生出气感后,愣头青一样尝试了好几次,次次碰壁。 宋瑜英沉吟道:“兴许八师叔祖是想让小师叔您自己摸索?” 一旁的柴昆鹏插话道:“有无可能,就是师叔祖他忘了?” “……”吴用沉默。 实话讲,这不是没有可能。 “师叔,你要现在试着修炼么?”柴昆鹏问道。 吴用摇头,“这会儿算了,炼体还好,炼气太讲求静心凝神了,在外头真有些放心不下来修炼。” 柴昆鹏心中一动,提议道:“那炼体呀!师叔,你炼一个我看看,真的好奇。” 这会儿宋瑜英脸色也露出一丝期待。 吴用想了想,喝道:“那就与你看看,但是看好了就早些休息去!” 柴昆鹏、宋瑜英乖乖点头。 吴用盘膝坐定,开始在脑海内观想《五元灵枢拳》。 由于血气天生旺盛的缘故,现在的他全然不需要以本体操练拳法,静坐观想,体内的血气便开始徐徐沸腾。 一遍……一遍……又一遍,一拳一掌挥出,踏步扭腰,耸肩拱背……路路拳势都在他脑海里被演练而出。 柴昆鹏悄声道:“怎么什么动静也没有?” “嘘!”宋瑜英瞪了他一眼。 吴用略略能感受到他俩在说话,但这会儿他胸口那股燥热仿若要喷炸,浑身热汗淋漓,湿漉漉的,根本没有功夫去管他们。 再一会儿,等到无法忍耐的时候,他想着针筒推压一般的感觉,将这股燥热压下身去,随后又是一阵观想拳路。 这回,下腹的燥热如何也再压持不住,只却不像之前一样,徒往胸腔涌去,而是化散到了心、肝、脾、肺、肾五脏中去,彻底不见。 悄然间,吴用浑身毛孔舒张,从中喷涌出来了漫漫血气,凝儿不散,萦绕在他身周,变化作一个血人儿,在他身后展臂挥拳。 血雾沸腾,白沫与黑气蒸烧而出,些许上升腾空,些许下沉坠地。 柴昆鹏看着这神奇的一幕,惊呼出声。 宋瑜英也看呆了。 这是和他们修炼截然不同的场景! 吴用没有持续太久,便即停止了观想拳路,血雾散作星星点点,归复入他的毛孔内,彻底消散不见。 他睁开眼,稍作平复,肚子立时传来一阵饥饿感觉。 于是把手伸入怀中,摸出来了一根黑乎乎的东西,放到了嘴里吃嚼。 柴昆鹏好奇道:“这是什么?” “淬炼血气消耗奇大,容易肚中饥饿,每次修炼完毕,我得从吃的东西里作以补充。这是老师为我准备的什么肉干。”吴用嚼吃着,又从怀里摸出了两根,递给柴昆鹏与宋瑜英。 柴昆鹏一脸嫌弃地看着肉干,挥手道:“小师叔你一身的臭汗,我不吃。” “谢谢师叔,”宋瑜英也没有兴趣,“这是从那包袱里拿出来的吧,莫非全是这肉干?” 吴用点头,将肉干收回怀里,吃完手里的,便喝道:“好了!时候不早了,你们去歇息吧!” 柴昆鹏打了个哈欠,倒也真有些犯困了。 两人上楼,去了各自房内,倒头就睡。 吴用确认两人真的睡下后,悄声打开房门,出了库房,跑远了些,来到村外的一棵大树底下,小声呼唤道:“是哪位师兄师姐跟着我们?” 呼…… 一阵清风拂过,一个穿着束发的中年男子毫无征兆出现在他身边。 可不正是将他们送下山的丁师兄? …… 第三十四章 心里的底气 “不是师兄,更不是师姐,吴师叔,是我,丁友安。”树荫下悄无声息出现一个束发的穿青中年男子。 “原来是丁……师侄你!”吴用还是不习惯叫一个中年人为师侄,不过对于这位的出现,他觉着意外,但细想来却又在意料之中,“白师伯果然派了人跟在我们身边。” 事实上,这正是吴用敢“胡作非为”的底气之一。 他们三人被白也说赶就赶下了峨眉,要出来游历。 但无论是柴昆鹏,还是宋瑜英,乃至他自己,有几个法力?所谓斩妖除魔,是要去斩多少妖,除多少魔? 只怕以他们的本事,真碰上了什么妖邪,只有束手就擒的份儿,但偏生就这么让他们下来了。 老师玄虚子都没有与他叮嘱一定要小心之类的话,只告诉他,游历红尘也是一种锻炼,不要小瞧了,多走多看。 那时候起,吴用就知道,自己三人下山,绝对不会是真个被放养的。 别忘了柴昆鹏与宋瑜英,一个是得有金露认主,一个更是被一套雷阗认主,在峨眉众弟子里也是出类拔萃之辈 反倒是他自己……好像没什么了不得的。 不提也罢。 因是之故,无论是之前敢毫无顾忌吃下王翠翠带来的猪油炒鸡蛋,还是作死一般夜闯后山山东,吴用仰仗的便是这一点。 要真有什么事儿,会威胁到他们三个的性命,吴用相信,一定会有人出来阻止他的。 这不,今晚去后山,他知道这毫无疑问是作死,所以特意在出门前,找了干草,在地上摆了“我们去后山山洞了”的字样。 果不其然,一回来,地上的草秆子已经都不见了,吴用知道,自己想的确实没错。 丁友安道:“没想到师叔早就已经猜到了我跟在你们身边,师伯祖说的果然没错,您果真鬼灵精怪。” 吴用知道白也师伯一定不会是这么笑呵呵说自己的,兴许也不是用鬼灵精怪这么个还算褒义的形容,哈哈一声,尴尬地笑了笑,没有说话。 丁友安含笑道:“师叔觉着怎么?我看师伯祖没有说错呀!我跟了师叔一路,您这一路的表现都做得不像您这个年纪的,难道真的是生而知之?” “之前看您吃那鸡蛋我还觉着鲁莽了些,今天看您与我留言,我才知道您是心里有数,真做的不差,尤其是去后山时候对两位师弟师妹的照顾。” 吴用讶然,问道:“你跟着我们去后山了?” 丁友安颔首道:“那是自然,我岂能放您与两位师弟师妹去涉险?” “所以……丁师侄,这窝头村那头母鸡确实有问题?”吴用抓住这话语背后的一丝,面色微动。 丁友安已经对吴用的聪敏见怪不怪了,摇着头道:“那母鸡的情况确实叫我意外,但要说有没有问题……不一定,我得去看过后山那口山洞。” 吴用皱眉道:“你没进洞?” 丁友安哑然失笑道:“当然随你们进去了,师叔你要跌到坑底那会儿,我已经准备出手了……我是没有亲自调查过,所以不敢胡乱下定论。但那母鸡我是去看过了的,非常敏感,险些发现我的存在。” “是么……那你还去调查不?”吴用有些想跟着去看看。 丁友安见他跃跃欲试的表情,挥手道:“我当然要去,不过师叔你就不要想跟着了,万一真要是什么邪魔在作祟,争斗起来我顾不得你。” “好罢……”吴用有些意兴阑珊。 丁友安笑道:“师叔,您是第一次下山,有些事儿须与您说清楚。咱们峨眉乃是名门正派,行走在外,除非是您不想露于人前,否则我们无须隐姓埋名,那是魔门宵小与别有用心之辈的做法,我峨眉不须。” 吴用挠头道:“我是担心万一遇到了什么妖魔鬼怪,就喜欢蹂躏我们这些个峨眉的小鸡仔,对我们出手呢?” “哈……”丁友安被他的说法闹笑了,“有谁敢对我峨嵋弟子出手?师叔你大可放心。” 你这个想法可要不得啊,小心驶得万年船……吴用心里暗想,问道:“那这窝头村的事儿怎么说?难道不是妖邪作祟?” 丁友安摇头道:“怎么可能?我峨眉山脚下,谁敢?兴许是地下有什么天材地宝倒有可能,要么就是地气流窜,形成了某种特别的环境也说不定。” “行吧……”吴用不是专业的,既然专业的这么说了,那他无话可说,就等看看他接下来怎么说吧。 丁友安笑道:“既如此,吴师叔,我且去一瞧,过两日你们要动身去江原县?那也好,县里热闹些。我们修道之人,不一定要远离尘世,只往僻静的地方走,心里了然洒脱才是真自在,与修行有益。” “受教。”吴用拱手。 “师叔,不敢。”丁友安轻笑着拱手,黑夜里化作一缕清风,悄然消失。 “快活……”吴用啧啧两声,回了库房。 他来到二楼,走进屋前,去柴昆鹏与宋瑜英的房间转了一圈。 这库房的房间没有房门,说是卧室,其实也就是叠了几块木板,压了块棉布,躺着不硌人就算。 柴昆鹏四仰八叉,朝天睡觉,嘴里还还哼唧哼唧打着呼噜。 吴用暗自好笑,这一日确实走多路了。 宋瑜英女孩子,倒是文雅很多,裹着褥子,侧躺曲着身子,枕在干草上,睡得乖乖巧巧。 吴用点点头,回了自己房内,重新打坐,调整状态,进入到了修炼状态。 先观想《五元灵枢拳》,淬炼了血气,随后修炼了《形意练法》上的第一式——那个别扭的连手指头动作,握着个虚拳,大拇指内扣,食指压在拇指上,两个指头间空着一隙。 也不需要他导引血气什么的,就是练个把势。 “想是这门剑诀厉害的地方……否则昆鹏和瑜英两人怎么不用炼体?” 吴用坐着吃了条肉干,喝了清水漱口,对自己修炼这门剑诀的未来愈发看好。 待修炼得困了,猛扯过褥子,一把蒙在头上,呼呼大睡过去。 这一天,怪累的。 …… 第三十五章 深夜惊魂 深夜,后山。 丁友安身化清风,悄然吹进了山腰上的这一口山洞——不曾动弹洞口吴用三人撤走时归复原状的一根草木,一粒山石。 他进到洞内,一抬手,剑光便腾空冲起,如一轮曜日,把洞室照了个亮如白昼,纤毫毕察。 这位峨嵋弟子凭空而立,眼神锐利,俯视四下,观瞧着洞内的一切。 “如窝头村的人没有任何问题,那要开掘出这一条坡道陷阱来,着实不容易。” 丁友安点头,飘身落下,来到山洞最里间。 看着遍地的菌子,他蹲下身,用手指轻轻摸着一朵菌子的伞盖。 “只是最普通的菌子,但为什么会长这么多……” 丁友安心里疑惑,忽然——就在他思索出神的刹那,他脚下的土地变成了湿泞的泥淖,毫无征兆就将他的双腿吞没。 丁友安脸色一变,猛地站起身,意欲腾空,却发现双腿像是被吊了千斤沉沙,根本拉扯不起,还险些把自己腰腿拉伤。 不仅如此,他越是抵抗,越是深陷,如被沙漠中的流沙咬住,脱不得身。 丁友安静定,不再抵抗,只把头顶飞剑一招,握入手中,便环抱着双臂,闭目任由泥土将自己吞噬。 流动的泥淖没过他的腰部、胸腔、肩膀……最后是整个头部,幽幽光芒一闪,他人已彻底不见,土地变回原样,山洞中归复寂静。 …… 窝头村,库房内。 吴用翻了个身,朦朦胧胧觉得身上泛凉,扯了一把褥子,给自己裹得紧紧的。 “唔?”他疑惑地睁开一只眼睛,“好冷……” 不算厚的褥子并没有给他带来多少温暖,但这可是夏日呀! 吴用觉得奇怪。 忽地—— 下腹传来一股冰冷,随后是剧烈到极致的绞痛。 “啊!” 吴用翻身,却没想到,这股冰冷只是一瞬便彻底消失,仿佛根本不曾存在过,以致令他产生了这是否错觉的疑惑。 吴用木然片刻,倦意滚滚袭来,再次沉沉睡去。 此时的他并没有发现,自己浑身散发着一股寒气,盖着的褥子与身下的棉布,表面都已经挂上了一层白色的薄霜。 …… 睡梦中,吴用听到了几声呻吟。 他眼皮轻跳,再次缓缓睁开眼。 “小……小师叔,我好冷……” “小师叔,我肚子真难受……”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 “这是……”吴用愣了一愣,本待翻身再睡,却“唰”一下坐起,“昆鹏,瑜英!” 他跳下木板床,冲出了房间,来到隔壁。 柴昆鹏蜷缩成一团,面朝墙壁,背对房门,侧躺着把薄薄的褥子裹得紧紧的,却依旧浑身发颤,停都停不下来。 吴用大惊,跨步来到床前,将他扶正,却发现这小子面色紫青,浑身和腊月大雪里的冰块也似,僵硬又冰冷,颤打个不停。 柴昆鹏勉力撑起眼皮,瞧到吴用,哭声叫道:“小师叔,我好冷,肚子好痛,有刀子在绞一样。” 吴用听他声音嘶哑,不知是怎么了,心头一惊,沉声道:“你盖好褥子,兴许是风寒也不一定。” 风寒,风寒有这么厉害?吴用自己都不信。 悄然间,他又听到了宋瑜英的叫声。 “你躺好,我去看看瑜英!”吴用心里生出浓重的不妙感觉。 来到宋瑜英房间,果不其然,宋瑜英也躺在床上。 她一手按着自己的肚皮,脸色铁青,抿着嘴巴,强忍着眼里的泪水,一手抓道:“小师叔……” 吴用紧忙上前,握住她的手,安慰了几声。 那边柴昆鹏又开始喊难受。 吴用心里不免着急,但还是先笑着把她手放回冰冷得和吞了一块坚冰也似的肚子上,温声道:“等我下。” 他运起血气,一脚“咚隆”踢开木板隔墙,打通了她与自己的房间,又一脚踹开柴昆鹏的房间木板,把宋瑜英抱到了自己的床上,又拖了柴昆鹏的木板床,并排合在一起。 吴用扯过自己的褥子,盖在了两小孩的身上。 柴昆鹏忍着痛睁眼,见到一旁宋瑜英已经冻得说不出话来,气若游丝道:“给瑜英,她是女孩儿……” 说着还抬手要扯吴用那毯褥子。 吴用心头略有触动,忙搭把手,给已经快要昏厥过去得宋瑜英盖好,又转身下楼,抱了一堆草垛,散开铺在两人身上。 然而……无济于事,柴昆鹏与宋瑜英已经被腹中绞痛疼得有气无力叫唤,手脚冰冷,甚至连气息都弱了几分。 “这到底是怎么了……”吴用急得满头冒汗,一时间束手无策。 这世道可不是前世,夜里身体不舒服去个医院能挂急诊,这世道可是个连风寒都能要人命的毛病。 况且……看柴昆鹏与宋瑜英两人的样子,实在不像是得了一般的风寒。 “为何会这么巧,两个人一起变成这副模样,难道是因为去过后山山洞的原因?”吴用第一时间想到这个,但转念就将之否决。 他也去了,为什么没有反应? “等等……昆鹏说腹中绞痛?” 宋瑜英这会儿也紧紧按着肚子,吴用想起方才自己似乎也有过类似的感觉,但只转瞬即逝。 “总不能是吃坏了肚子吧?” 这念头闪过,他心头一震。 鸡蛋! 可……他也吃了,为什么就没有事。况且丁友安之前也说了那鸡蛋没有问题,这会儿又怎么…… 吴用毕竟两世为人,身体里藏着另一个魂灵。尽管三人同行,大家都是小孩,但他早就自觉有照顾好他们的义务,要不然也对不起这两个叫自己一声“小师叔”。 此时看着两人难受,心急如焚,一紧张,手按着的床板都被捏坏。 “来不及想这个了!我得去找丁友安!” 吴用起身跃下二楼,跑出库房。 此时将要子时,月色照满大地,他的脚步却顿在了原地。 柴昆鹏与宋瑜英这副模样,丁友安会不知道?如是没有反应,很明显意味着丁友安并不在附近,大概率还在后山山洞内。 难道自己要跑去后山山洞找他? …… 第三十六章 凉寒入体 这会儿已经将近子时,丁友安还没回来,那就说明一个问题——他在后山山洞内遇到了什么状况。 要么是有发现,到现在都还在忙活,要么是真的撞见了邪祟,脱不开身。但毋论哪种,吴用自忖这时候找上门去,不是自投罗网,就是给丁友安凭添麻烦。 他强迫自己冷静,回了房内,锁好门,来到二楼。 “小师叔……”宋瑜英见他进来,小声叫唤。 “在的。”吴用点头,上前半蹲着握住她的手,又把另一只手放到了柴昆鹏肚子上。 但一切都无济于事,甚而两人挣扎得愈发激烈,额头上冷汗直冒,和蚯蚓一般在床板上扭来扭去。 柴昆鹏受不了了,“啊”一声大叫,踢开了一点没有帮助的褥子,咚隆一声滚下了床。 吴用赶忙扶住他。 柴昆鹏整个人和猴子吊树一般抱着他的手臂,瓮声叫道:“好痛啊!” 吴用咬牙,血气涌入手臂,一下把柴昆鹏整个抬上了床板,怒吼道:“要真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冲我来!不要找他们两个!” 既然丁友安说鸡蛋没有问题,那很显然问题出在去后山的那一趟。 是不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跟出来了,在作祟? 他可能血气旺盛,一下就压下了那股肚子里和寒冰一样的绞痛,但柴昆鹏与宋瑜英没这个本事,这才被折磨。 吴用心里满是愧疚,觉着是自己的原因才导致两人眼下的局面。 然而一声吼出,什么动静也再没有。 吴用紧紧握着两人的手,看向窗外,月色大白,恰正子时。 这时候异变陡生—— 吴用忽然感觉到自己双手手心传来了两股阴寒之气,顺着经络就冲进了自己体内。 “这是……” 吴用心头一震,旋即便看到柴昆鹏与宋瑜英两个人居然安静了下来,没再和之前一样痛得死去活来,就连脸色也不再紫青,明显体温有所回升。 “是我血气的缘故?”吴用大喜,“快,都来我这里!” 没有几息的功夫,他的双臂就已经覆盖上了一层薄薄的冰霜,在大夏天的夜晚,凝而不化,散发着阵阵寒气,好不诡异。 说来古怪,阴寒之气透过手心浸入体内,在经络里便自行消散,也不知去了哪里,吴用自己那是一点冰寒的感觉也没有。 这般持续了约莫半盏茶的功夫,柴昆鹏与宋瑜英终于恢复了正常,各裹着一床褥子,沉沉睡去。 吴用等手心再感觉不到一点阴寒,轻轻松开了两人的手,又脱去了左右手臂上包着的和盔甲也似的寒冰圆柱,将之滚到了一边。 他也不走,就盘腿靠在床板边,跟着沉沉睡去。 …… 翌日,天方蒙蒙亮。 一缕晨光从窗扉洒入库房。 睡梦中的吴用觉得脸上有些发痒,挠了几下,咽了口喉咙。 忽然,他猛地睁眼,唰一下坐起身。 砰! 撞到了什么硬物,吴用额头剧痛,翻倒在地。 “啊呀!小师叔,你一惊一乍做什么,好痛啊!”柴昆鹏四脚朝天,也捂着脑袋,叫闹不停。 却是他趴在床尾,低头朝睡在地板上的吴用脸上吹气,觉着好玩,没想到吴用突然醒来,两人额头与额头撞了个正着。 吴用顾不及疼痛,忙问道:“你们怎么样了?可还难受?” 柴昆鹏坐在床头揉着红肿的额头,却不见宋瑜英的人影。 “瑜英呢!”吴用一颗心提起。 柴昆鹏瘪着嘴说道:“她被王翠翠叫走,一起去准备早餐了,待会来叫我们。” 吴用这才松出一口气,“你感觉如何?可有什么和以往不一样的感受?” “没什么,昨天疼得要死,最后也不知道怎么就睡着了。”柴昆鹏依稀还记得自己昨夜抱着小师叔手臂,叫喊难受的模样,脸色不禁一红。 “那就好,”吴用起身看了眼房内,那两团圆柱状冰霜已经化成了两滩水渍,而房间的木板墙壁不知怎么也已经被修复,和之前没有一点两样。 柴昆鹏循他视线望去,解释道:“宋师姐怕墙被踹烂的事情不好解释,早上起来施法修补了,小师叔你是没看到,师姐一施法,这木头自己就长好了。啧啧啧,我也要学,你看,没有一点痕迹……” 吴用见他又复活泼模样,尽管心里仍旧沉甸甸的,但还是轻笑着点了点头。 劈里啪啦说了一大串,柴昆鹏跳下床,道:“走!我们去看看能吃了不。” 两人来到王青山家,正好王翠翠与宋瑜英将白粥与咸菜端到堂中。 王父吆喝一声,与吴用叫早,便请了他们落座,一起吃粥。 吴用笑着招呼,边吃边与王父、王青山聊话,等用过早餐,王父便带着王青山前往后山。 吴用有心想去看看,确认下丁友安的情况,但却实在找不到合适的理由,只好作罢。 他带着柴昆鹏与宋瑜英回到库房,生怕两人又出现昨夜的情况,一刻也不敢让他们离开自己的视线。只在中途借口解手,跑出了库房,在外头拿石子拼了个“回来了么”的字样,试着联系丁友安。 可惜还是没有反应。 吴用心里生出一丝不妙感觉来。 就这般度日如年,日落西山之际,王青山又来叫他们去吃晚饭。 吴用趁机在饭桌上试探王父的口风,想知道今天下洞有没有发现什么异常。得到的结果依然是否定的,以致于他不知该担心丁友安好,还是该放心才对。 没有异常,本身就是异常,丁友安到底去了哪里?有异常,那更是了不得,只怕丁友安的下场……吴用不好说。 如此百无聊赖过了三日,柴昆鹏与宋瑜英也没再出现那天夜里的异状,都恢复了之前的状态,甚至已经能够静定心思修炼。 及至第四天,后山菌子冒出来的势头终于有所消弱,王父赶紧纠集人手,准备将吴用三人送往江原县。 吴用提前得知消息,在出发前夜取回了他与柴昆鹏的包袱,最后爬上库房顶,用石子留下了字样,于第二天一早,随着王青山等人一齐前往江原县。 …… 第三十七章 城东陆宅 窝头村距离江原县直线距离不远,村民们又都走惯了这条路,卯初出发,辰时未过半,吴用一行便抵达了江原县。 什么马贼流匪,那是一个也没见着。 “站住!” 城门口的守卫叫住了吴用三人。 柴昆鹏与宋瑜英下意识躲到了吴用身后。 王父堆笑着上前,道:“两位,是我,窝头村老王。” 其中一名青年守卫疑惑道:“王老头?我记着你们前些天不是才来过城里,这怎么?又来给陆老爷送菌子?” 城里谁不知道城东大户陆老爷就好一口吃喝,窝头村的鲜美菌子更是这些年来不能够错过的美味,每月送来的一趟菌子都被陆老爷包圆,一丁点都不曾外流。 甚至县老爷一次在酒席上都与陆老爷开玩笑,那菌子到底有多美味,能不能让他也尝尝。事后陆老爷有没有送去不知道,但窝头村菌子的名声倒是彻底打开了。 王父笑道:“这些天热,菌子冒的快,有一批陆老爷爱吃的鸡脖子和银花盖,都放不久,这不赶紧送来了。” 话说着上前,不动声色塞了些银钱过去。 两守卫摇头摆手,道:“陆老爷与我们招呼过,你们来就不要弄这些花头了,这规矩你又不是第一天知道。” 王父心知几人不会收受自己好处,也不坚持,笑着指向吴用三人,笑道:“这仨儿是咱们村里的小家伙,今次来见见世面。” 守卫看了眼穿着不合身的粗麻衣衫,脸上满是泥巴的三个小子,点头道:“我以为是外面哪里的流民,进去吧,管好些,不要乱跑,省得麻烦。” 王父笑着应声,领头进了城里。 远离了城门,吴用便松出一口气,谢道:“王伯,多谢你的照顾,没有告诉守卫我们三个的真实身份。” 出发前,他就与王父知会过了,希望到了江原县暂时不要和守卫说出他们的“真实身份”。毕竟被马贼劫走这事儿是假,但王父却以为是真。 王父本拟吴用三人父母一定急得如火燎,早已报官。他只消和守卫一说,自然有人会把他们三人送走。 但吴用却自己知道自家事,哪里有什么马贼劫了他们? 江原县作为边境县城,依山傍水,虽然不发达,但却鲜有马贼流匪,要这么被带走,县衙里为了防患未然,谅必要问个清楚是怎么一伙人。 这也罢了,吴用还能蒙混几句,但问起来他们是城里哪家,怎么回答? 届时只怕他们三人要被怀疑,徒增麻烦。 是故,吴用索性动身前和王父报了个谎,说他三人怕到了城内后要被守卫或是官兵带走,心里生惧,想要先去找了各自父母。 之后再去官府,撤案也好,还是配合官府调查马贼流匪也罢,有大人陪着,心里总归安定。 自古民怕官,王父自己都是如此,更不提吴用三个小孩儿。他虽然觉着这个提议从吴用嘴里说出来稍显突兀,但想到吴用不似同龄人的聪敏,不疑有他,便答应了下来。 至于路引什么的,窝头村距离江原县不远,又都是熟面孔,王父背后还有陆老爷帮衬打点上下,倒是不须。 一行人进城后便自分别,临走前,王父还极力邀请他们平素得空一定要多来窝头村坐坐。 吴用自然不会拒绝,随后带着柴昆鹏与宋瑜英寻了个地儿,把脸上泥巴抹干净,走在街头巷尾闲逛。 柴昆鹏与宋瑜英自小就被带上山,在峨眉长大,从没有见过这般热闹的场景,这会儿听着走卒贩夫的吆喝声,看着街边琳琅满目的各种铺面,已然沉醉其中。 两人跑这跑那,险些撞到好些人,所幸没有惹出什么麻烦。 然而,又跑闹了一阵子,两人却险些被一个卖酸浆水的小贩撞到。 柴昆鹏喝道:“你怎么这么不小心!” 小贩笑呵呵道:“对不住,对不住,咱这浆水桶太沉,走路有些打飘。” 说着他揭开了桶盖,里面是几乎要满溢的酸浆水。 吴用倒是看清楚了,方才确实是这小贩的不对,估摸是刚刚出街,肩挑着的浆水桶装得太沉,走两步晃起来就跟着荡了,实在管不住自己,险些撞到柴昆鹏。 盖子一打开,柴昆鹏与宋瑜英鼻子便嗅到了又酸又甜的果香味。 两人喉咙咕嘟咕嘟地咽口水,怎么也走不动道,两双眼睛回望,巴巴看着吴用,意思再清楚不过。 “别看我,没钱,自己动手,丰衣足食。”吴用抖抖麻袍,两袖清风。 柴昆鹏与宋瑜英瘪着的小脸顿时喜笑颜开,伸手就往桶盖抓去。 “欸!做什么……做什么!”小贩左闪右躲,愣是没让两人抓到。 “住手,我说的‘自己动手’是这个意思么!”吴用气得头上冒烟。 “得。”他摇着头走到小贩跟前。 小贩警惕地把手按在桶盖上,说道:“小少年,偷抢东西可都是要送官的。” 吴用取出口袋里一枚铜板子,道:“我如何偷抢?予我三碗酸浆,要点果子。” 小贩这才松出口气,揭开桶盖,舀了三碗酸浆水,递给吴用三人。 这酸浆水与前世见过的任何一种饮品都不同,乃是用一些山野酸果压榨发酵而成。 看似浑浊,卖相不怎么样,实则酸中回甜,里面还有压碎的果肉,虽然喝起来酸溜得牙齿也发软,但夏日炎炎,来上这么一碗,那是当真过瘾。 三人坐在摊位边的破凳子上吃完,还了碗,复又开始闲逛。 柴昆鹏与宋瑜英自是兴致勃勃,看什么都是头一回,蹦蹦跳跳大喊大叫,吴用却始终惦记着丁友安的安危,心思惴惴。 “小师叔,这里倒都是些好看的房子大院,可怎么没几个人?好冷清呀。” 这般走着走着,人渐稀少,柴昆鹏的话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什么?” 吴用一愣,抬头一看四下,发现周边都已是深宅大院,而非方才的热闹街巷。 他竟然走着走着,带了两人来到了城东,甚至距离陆荣的府邸业已没几步路。 …… 第三十八章 血肉砖墙 “来都来了,要不……去看看?” 吴用脑袋里还在思量,腿却已经迈开步子——尽管他也不知道“去看看”究竟是去看些什么。 拐过一个弯口,就看到陆宅大门口,一个脸色红润、身材发福的中年男子,挺着个圆滚滚的大肚,正站在石阶上与人笑呵呵说话。 “呀……那不是?”柴昆鹏一眼就把石阶下的那人给认出来了。 不是王伯是谁? “嘘,小声!” 吴用赶忙退后一步,把柴昆鹏与宋瑜英也一起吓回了拐角的围墙后头。 这城东都是大户人家,与别处街头巷尾不同,没有走卒贩夫的吆喝叫卖与车水马龙,尽是高门大院,清雅宁静,都没几个人在街上走动。 柴昆鹏这一喊,无异于旷野惊声,引得王父与矮胖中年男子一齐扭头望来。 好在他俩没看到什么人,便也不以为奇,只道是别人在说话,与自己无关,便又继续聊天。 柴昆鹏与宋瑜英见他这般小心翼翼,压低了嗓门,不解道:“小师叔,你这是做什么,那不是王伯?躲啥?” “那大肚男子便是陆荣,和窝头村做买卖的就是他……”吴用倒不是担心的别的,只因如今进了城内,王父要是路过府衙,很容易就能从告示上知道城里有没有孩童失踪。 这会儿要是照面,他真不好与王父解释自家三人的情况,多一事不如少一事,因而下意识躲开。 然而,他正悄声与两人说明,忽地听见了“啪叽噗叽”的古怪声音,就像有人从沼泽里捞起一团烂泥,在手里捏弄,泥巴从指缝间挤出的声音。 吴用扭头一看,即见到令他无比震惊的一幕。 只见缩回脚步,一前一后靠在墙壁边的柴昆鹏与宋瑜英,肩头一软,人忽然就往墙里面“倒去”。 那面看着坚硬的青石砖墙竟然变得弯弯曲曲,几乎像血肉一样柔软,一涨一收,鼓荡间,就把两人给一口“吞”了进去。 “小心!” 吴用大惊,伸手猛地抓去。 然而,砖墙须臾便恢复原状,砰的一声,拳头砸上去,险些把他自己的骨头给打折。 吴用急忙趴到两人消失的地方,拍着墙壁,急声问道:“昆鹏?瑜英?” 见没回应,又急忙后退两步,看着丈许高的砖墙,手拢成喇叭的模样,高声喊道:“昆鹏?瑜英?你们怎么样了!” 依旧没有回应。 吴用心里焦急,汇聚血气往双腿,一蹦而起,翻身进了墙壁,扑通一声落地,腿脚还带歪了一块瓦片。 王父与陆荣两人走了过来,看着空无一人的街道,面面相觑。 “怪了……我说老王,你也听见有人在叫喊吧?”陆荣一脸奇疑。 “确是如此。”王父脸色微豫,他不仅听见有人叫喊,更还觉得那声音有些像刚被他送回城里的小吴公子。 陆荣摇头,道:“兴许是听岔了,来,你与我继续说,那三个被高人救下的孩子怎么样了?” 王父随他回陆宅正门,边走边说道:“说来也怪,陆老爷,我进城后与他们告别,却忘了他们住在哪里,想着以后好去看望,便在城门地方告示处找找他们是城里哪里。” “谁成想……告示牌上并没有提到哪家孩子失踪了,您说这怪也不怪?” 无人能见到,砖墙上的瓦片像是有生命,自己一扭,咔哒一声响,嵌回了槽缝里。 …… 吴用翻墙入内,抱头在地上一滚,急忙起身,从怀里摸出了一把金色的小剑,提在手里,警惕的看向四周。 院内绿柳周垂,甬路相衔,墙角下摆放着一坛坛的水缸,石子布成的游廊分在两侧,藤桌藤椅散在一边。 中心则是一条青灰色的砖石路,直指厅堂。 两旁小桥流水,假山奇石,香花嫩草,错落有致。 厅门是四扇暗红色的木门,雕刻着菱花窗,其中中间两扇敞开着,一眼能够看到堂中整齐摆放的桌椅,以及高高挂着的一块匾额,银钩铁画写着“福瑞呈祥”四个中正平和的大字。 看着这精巧雅致的院落,再联想到方才的诡异一幕,吴用后背窜上阵阵凉意。 他握着小剑,退后两步,估摸着方才在外面吞没柴昆鹏与宋瑜英的位置,摸了摸砖墙,没有任何发现。 吴用咽了口唾沫。 毫无疑问,这座陆宅大有问题。 会和窝头村有关么? 他不敢肯定。 眼下只有一件事情——找到柴昆鹏与宋瑜英,把两人救出来。 尽管他拜入峨眉才没几日,没有见识过什么真正的妖魔邪祟,但方才那活物也似的血肉墙壁……实在不像是什么好东西。 吴用回身,看向厅堂,深吸一口气,长长呼出,悄声走到了门后边,从花窗的菱格内望进去。 堂内桌椅整齐,空无一人,只在主座与下首的位置上有两盏没有丁点热气的茶水,以及两盘瓜果点心。 “应是方才陆荣招待王父所留下……” 吴用看了眼屋外,闪身进了堂内,查探四下。 他开始还静悄悄动作,生怕有仆从或护卫,但进到里间,却还是一个人也没看到,四周寂静异常。 “这等大院,没有一个人?陆荣送了王父出去,也没个丫鬟出来收拾茶水?”吴用越发觉得诡异。 他在堂内转了一圈,直接从屏风后穿出大堂,来到了后院。 后院架满了蔷薇,兼着大株的梨花,环绕着一带水池,又在墙下开了一隙,掘沟尺许,导出一条溪流,绕阶至前院,又从后院的另一头游回,打通水系。 正房、厢房、书房一应俱全,但吴用走了一圈,就是看不到一个人影,不禁头皮发麻。 “昆鹏与瑜英不知去了哪里。”两人生死未卜,吴用心下焦急,再不想耽搁,走到正房外就要开始查探。 就在这时,他眼角闪过一个阴影,令他一下子警惕了起来。 但当他循望过去,却不见任何异常,耳边只有涓涓流水声。 “呼……” 吴用松出口气,等再回首,就见到正房门前,四脚趴地爬着一个消瘦的光头婴孩! …… 第三十九章 圣婴 这个婴孩四脚爬地,浑不类人,消瘦的脸,深陷的眼眶,暗哑无光的双眼没有一丝眼白,俱被黑色填充满。 最为恐怖的是,明明一尺也不到的婴孩,却拖着一条比他半身还长的猩红长舌,上下唇边各有两颗犬牙露出,扣在唇肉里边。 这绝对不是人类! 吴用后背发麻,轻喝一声,举起手里的金色小剑就一下戳去。 然而,这个光头婴孩粗短的双手双脚飞快拨动,疾速爬上了一旁的立柱,躲过了这一剑,把指甲扣在木头里,看着吴用,扭头露出疑惑的神情。 一剑刺进石板地,吴用大惊。 他淬炼过血气,气力与速度远超寻常人,这一剑虽然不带任何技巧,就是戳刺,但却胜在突然与直接。 这婴孩怎么躲过去的? 尤其对方双手双脚爬动的模样,让他莫名想到了蜈蚣之流的昆虫,行动速度看得人头皮发麻。 吴用自知不是对手,咽了咽喉头,再不敢再胡乱出击,只是作以提防。 没想到的是,这婴孩左扭头,右扭头,看着吴用,一指东面厢房,喉咙里发出了“呃呃啊啊”的声音。 吴用不知其意,在他举手的时候做出了横剑御守的动作,但却没等到下来的任何动作。 婴孩烦躁起来,手拍着立柱,又复提高了嗓门“呃呃啊啊”的叫唤。 “啊?”吴用心疑,犹豫着放下了抬着剑的手。 很奇怪,尽管对方模样可怖,但他没从对方身上感受到一点的威胁——甚至不知道怎么,他能够感受到对方对自己有那么一丝亲近之意? 可怖婴孩见他放下了手中的剑,立马从立柱上爬了下来,来到他的脚边,爬着转了几圈,随后拉着吴用的裤脚,又指向东厢房。 吴用问道:“你说要我去东面厢房?” 可怖婴孩点了点头,先一步爬向东厢房,又见吴用站在原地没有反应,止步回头,“呃呃啊啊”叫唤起来。 吴用稍稍犹豫,跟上了他的脚步。 婴孩推开房门,走到里间,就跳上了桌子,蹦蹦跳跳。 吴用跟着走进屋内,不解道:“你让我坐?” 他一屁股坐下,却没想到坐上去后觉着屁股底下光滑又润洁,软乎乎的把他整个屁股和半身都包裹了进去。 这古怪的触感令吴用大惊,一跃而起,惊疑不定看着凳子。 此时他才发现,这凳子居然和外面的诡异砖墙一样,是肉红色的,和活物一般。 吴用抬手,喝声送出一剑! 却没想到这长凳一软,与蛇一样弯曲了身体,顺着剑身一扭,躲开了这一剑,随后滚到了一边,复作原样,看不出仍和诡异。 吴用面色阴晴不定。 可怖婴孩见他毫无征兆出剑,又咿咿呀呀叫唤起来,跳下了桌子,拉着吴用往屏风后走。 吴用尚处在惊异之中,兼又在这婴孩上感受不到任何的威胁,便随他挪动脚步,来到了屏风后。 这下却令他喜出望外,叫道:“昆鹏,瑜英!” 只见到婴孩跳到了屏风上,指着里间卧床。 那里躺着三个人,其中两个正是柴昆鹏与宋瑜英。 至于另一人是谁,却不得而知。 只看得清楚是个男子,躺在最里面,年纪不小,估摸二十上下。 其面色惨白,身形略略圆润,躺在那里,盖着条褥子,肚子顶出一块。 吴用急忙跑到两人身边,摇了摇他们的肩头,却不知怎么没有任何反应,好在仍有鼻息,应该是昏厥了过去,一时不得醒转。 婴孩从屏风上跳起,落到床上,伸出尖锐指甲的手指,点了点躺在最外头的宋瑜英。 吴用不懂他的意思,问道:“怎么?” “呃呃啊啊!”婴孩明显有些烦躁。 吴用还是不懂他的意思,摇了摇头。 婴孩“呃啊”一声,伸出了猩红的长舌,缠卷上了柴昆鹏的脖子,缓缓张开血盆大口。 他两颊都后褪到了耳边,露出了鲜红的牙龈与一颗颗短小尖锐的利齿,对准了柴昆鹏的脖子。 唰! 吴用提臂,一剑斩断了婴孩的长舌——这下他终于明白这面目可怖的婴孩要做什么了,这是要他吃了宋瑜英啊! 婴孩长舌被斩断,尖声厉啸,飞速跳出了卧床,缩到了墙角,看着吴用,眼神里流露出一丝惧怕,瑟瑟发抖。 然而,诡异的是,他的长舌被切裂,却不见一滴鲜血流下,看着吴用,呼哧呼哧喘气,一点肉芽在舌尖冒开,须臾便恢复了原样。 吴用眼皮猛地一跳,这要不是什么邪祟,他绝对不相信! 好在柴昆鹏与宋瑜英都没有性命之忧,对方也貌似不知原因地惧怕自己,自己该要做的就是把柴昆鹏、宋瑜英带出这座诡异的宅子。 “呵……我道是什么人触动了我留下的法阵,竟然是两个有些法力的小家伙,和一个炼体的小子!” 忽然间,一个声音在房间里响起,吴用扭头,就见到一个瘦长的男子从屏风后走了出来。 看不出大致年纪,马脸,疤面,一头披散的黑发,眼角发青,瘦骨嶙峋,偏穿着一件宽大的袍子,底下空空荡荡,仿佛刮阵风来就能把他吹走。 吴用记得自己进来时候是关了门的,方才却根本没有听到开门的声音,心里已是打起十万分警惕。 他故作孩童模样,摸着脑袋憨笑道:“这位伯伯,我们三个贪顽,不小心误闯进来,闹得不好看,这就准备走了,我家长辈这会儿估计正在外头找我们呢!” 对方一语道出柴昆鹏、宋瑜英有法力在身,自己锤炼过体魄,分明也不是普通人,他自己是吓不住对方了,索性拿言语诈一诈对方。 疤面男子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呵呵道:“你倒是机灵,装个孩子模样,但有什么用?这陆宅我布置了法阵,任何异状我都能得到预警,一进这宅子,更是第一时间能知道发生了什么。” “你一路走到这里可够小心,和你的年纪一点也不像,尤其斩我这圣婴的那一剑,可利落啊!” “至于你家长辈……”他狞笑着走近,伸手就朝他抓来,“我会把你们三个‘完好无缺’送回去的!” …… 第四十章 轰拳 “不劳您费心,我们这就自己走。”吴用强笑着后退,没两步就已经抵到了床边,退无可退。 “有什么麻烦与费心?你都叫我伯伯了,怎么能不送你们一程?来。”疤面男子呵呵一声,手抓向吴用的脖子。 唰…… 一道金光闪过——铿锵! 疤面男子玩味地看着自己手里抓着的一口金色小剑,啧啧道:“这是一件灵器?看模样一道禁制也不全,只有几个符箓,但与你一个炼气也未入门的小子而言,也算着实难得了!” 吴用面色难看,这一剑乍然间挥出,却被对方轻而易举抓在了手里,剑刃在对方手里和未开锋也似,连点皮也没有擦破。 玩具一样。 疤面男子握着剑刃,把手一扭,轻而易举就把小剑从他手里夺下,兀自把玩起来。 吴用心下苦涩,看了眼身后的柴昆鹏与宋瑜英,一时间真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疤面男子看看吴用,又看看手上的小剑,好奇道:“你们到底是哪家弟子?你无法御剑,却给了你一口宝剑,只能自己挥砍。” 他不动声色地看了眼手上的一道淡淡血痕,却是方才挡住吴用的那一剑所留下。 明明体内连真气都没有的小子,居然靠着肉体就有这般气力。而且这口小剑似乎远不像看起来那么简单,令他不禁好奇。 吴用想到丁友安之前与自己说的那些话,故作镇定道:“我们三个是峨眉弟子,这些天是随门中长辈下山游历来了,真是误闯了进来。” 疤面男子一惊,暗道:“竟是峨眉弟子,难道我们的所作所为已经被发现了么?不对!这三个小子是误打误撞闯进来的,峨眉的人应该是不晓得的,否则那还能容得我在这里……” 他脸色阴晴不定,已然下定决心,一定要将吴用三人永远留在这座府宅内。 吴用见他脸色有变化,心里同样在打鼓,于是决定再诈他一下。 “我们兵分两路,有两位师叔留在了窝头村后山。我们三个随另外三位师叔来了江原县,他们去办事了,我们便自个儿出来玩了。” 丁友安到现在都没有任何消息,变相说明了窝头村后山洞里是有问题的。窝头村又隅居在城外,和江原县里有直接来往关系的,便只有城东陆荣这家。 吴用不敢肯定地说两者之间,肯定有关系,或者肯定没有关系。现在他是两眼黑,手里没办法了,抓瞎,碰碰运气! 没想到的是疤面男子大惊失色,尖声叫道:“什么!你们峨眉已经知道窝头村那里的事情了么!” “窝头村果然有问题,陆家宅也大有问题,却不知王父在这中间扮演了什么角色……”吴用不由得一惊,心下想道。 疤面男子脸色狰狞,恨色满面,咬牙切齿语道:“不行,峨眉的人既然去了,大哥与三弟一定不是对手,我得去救他们!” 疤面男子转身就要走,却又顿驻脚步回头,上下打量着吴用三人,眯起了眼情。 吴用强笑道:“怎么了?” 疤面男子阴森笑道:“你这么聪明,一定知道我在想什么,何必多此一问?” 他又复把手伸抓来。 危难之际,不知所措间,吴用忽然想到,这里既然和窝头村的事儿有莫名的联系,是不是也和那鸡子有关系? 和鸡子有关系……柴昆鹏与宋瑜英吃了肚子发寒,痛得夜里死去活来,自己却能吸收寒气,是不是说明自己的血气可以克制这些不干净的东西? 该怎么做? 吴用想到这里,当即清喝一声,起手就是一拳打了出去! 这一拳,他沉腰踩地,后背发力,把血气尽数调动往发力的尽头,呼呼破风间,血雾从他毛孔内喷薄而出,于身后凝化出了一个血色人影,与他观想时候一般,同步做出动作砸拳而去。 “什么!?”疤面男子始料未及,原以为轻轻松松说的一掌就能擒制吴用,好带了他们三个与峨眉的人周旋,哪料到吴用这么来上一拳? 他只能中途转势,手掌抓握变拳,拳头前方喷出一股黑色雾气,就要与吴用的拳头硬碰硬来过一场。 两人拳头轰击在一处,吴用先是不敌,人直接原地弹飞,砰的一声撞到了床最里间的墙壁上,咕噜一下滚到了躺着的三人身上。 然而意外再生——吴用的血气燎烧如火,黑色雾气沾之即燃,怎么也湮灭不了,噼噼啪啪仿佛干草遇火,须臾就把疤面男子的拳头给吞没。 疤面男子又惊又怒,连退数步,张嘴喷出一口尤为浓重的黑色雾气,这才将火焰给完全扑熄。 只见他右手的衣袍已经被烧得稀巴烂,焦褐色的布片与血肉粘在一起,散发着烤肉的焦糊气味。 但即便受了如此重的伤,疤面男子的右手却连抖也不抖,仿佛这根本就不是他的身体一样。只觉着自己吃了个暗亏,瞪眼看向吴用,难以置信叫道: “怎么可能!你才导气也未,就算你是炼体修士,却如何与我一个已经堪堪要开窍的对拳!” 吴用看了眼被自己押着的柴昆鹏与宋瑜英无事,这才强撑起身,爬下了床。 只他冷不防摔了个踉跄,这才发现自己的右臂居然已经垂软在身侧,一点也使不上力气,似乎已经伤到筋骨,一时半会儿是用不得了。 疤面男子怒道:“圣婴,你与我把他吞吃了!此人血气旺盛,虽然克制我等,但要能入肚,却也是大补之物,留两人给我与峨眉周旋即可!” 然而被称作“圣婴”的婴孩却缩在角落里,看着吴用,连连摇头,把舌头甩得左右横飞,一步也不敢上前。 疤面男子愈发惊怒,喊道:“你这是什么意思!罢也,你不来,那就我自己动手!” 他只道这圣婴是看这些年来头回见自己吃亏,心里生惧,这才不敢上前撕咬吴用,没有多想,脚下卷起一阵黑色阴风,便朝无用冲去。 他可不打算再陪眼前的小子玩闹了! …… 第四十一章 吞了一根手指 疤面男子脚下卷起一阵黑色阴风,身型虚化,转瞬便已来到吴用跟前,一手伸出,狠狠抓住了吴用的脖颈,将他整个提了起来。 吴用还想学着方才运调血气的方式,以身后血雾人影去抵抗,但此刻被扼住喉咙,连呼吸也顾不上,哪里还有气力? 他又是个十二岁的小孩儿,这一下被提起来,扑腾着双腿,踢腿都踢不到对方,跟个小鸡仔一般。 疤面男子狰狞笑道:“你身上血气旺盛,毋论直饮,亦或入药,俱是大补之物,你忍着些疼,伯伯这就将你放血!” 说着,便学着宰鸡的方式,倒提起吴用的一条腿,比出一根手指头,横放在吴用的脖颈上。 吴用心头冒上一股难以置信的感觉。 “来到这个世界没多久,我又要死了吗?” 他开始剧烈挣扎,腿脚抽扭乱踢,腰部倒卷,一手抓着疤面男的小臂,一手挥拍不停,试图起身,憋得脸也通红。 疤面男心急着窝头村那边,见吴用这般能闹腾,恼怒不已,吼道:“聒噪!” 他一手拎着吴用脚踝,猛地朝窗边的雕花衣架一摔,哗啦——衣架整个散架,木屑横飞! 吴用痛呼一声,在地上接连打了数圈滚,最后砰的一声撞在墙壁上,倒地痛呼,无法起身。 他尽管淬炼过血气,但本身身体的强度却没有变化,若无血气导引,与一般人并无区别。这一撞,好些木渣碎茬刮破衣服,嵌入了他的皮肉里,鲜血淋漓。 疤面男一步一步走近,伸手抓起了吴用的脑袋。 “这下该老实了吧!” 他取出了一只圆钵,垫到了吴用脖颈下,伸出指头就要划颈取血。 但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条血色长舌自斜里射来,唰的一声卷住了他的手。 疤面男脸色一沉,喝道:“你做什么!” 只见一边角落里,所谓的“圣婴”张开血盆大口,伸着猩红舌头,双手双脚指爪奋力扣在地面,用尽自己的全力往后方拉扯。 疤面男仿佛深根老树一般,丁点不动。 他忽然想到了方才法阵传来的景画里,圣婴带了吴用来这里,要将那个女孩儿送与吴用吃的场景。 “这算什么!?”他怒极反笑,“想交朋友?越发像个人了。待会我把这小子宰了,你乖乖把他的血喝下!业已到了成熟的紧要关头,岂容你胡来!” 他一把挣断圣婴的舌头,指头上的指甲暴长,毫不犹豫划向了吴用的喉咙。 然而异变陡生! 吴用情知自己再无生路,却怎么也不想就此窝囊得和个鸡仔一般毫无尊严死去。 然他一手软瘫,一手被身子压着抽也抽不出,心有不甘之下,只得张开嘴一口朝着疤面男子的手指咬去。 咔! 这一口咬下,牙齿磕碰发出震响,疤面男子起初只道寻常,丁点没有防护,然而等咬到他的指头上,他才惊呼一声。 一把撒手甩开吴用的脑袋,脱了吴用的嘴巴,人向后方滚去,在地上翻滚痛呼,久久不得起身。 吴用临死得救,一脸茫然,他只觉得有什么东西被自己咬断,顺着喉咙,滚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应该是他的手指头。” 吴用虽然觉得恶心,但再怎么也比丢了性命要好。于是尽力强撑着靠坐在墙壁边,看着在地上打滚,浑然没有方才盛气的疤面男子。 只见这人在地上来回滚动,身上影影绰绰,似乎有一个阴影要从体内飞出,就连惨叫声也有重音,一个是疤面男子方才的声音,一个则是不知名物种的啸声,不类人声。 吴用剧烈喘气,背上与手臂上全都是木茬子碎片,兼着骨头似乎也因为撞击有所挫伤,浑身使不上一点力气,喉咙里还有些干呕。 但奇怪的是,对方手指头进了自己喉咙后,阻塞的咽物感觉在心口位置便消失不见,好似是被自己须臾就消化了一般,随后吴用就感到一股暖流涌向了自己的后背与手臂。 他抬起双手,惊讶地发现自己的右手已经能够活动,细密的伤口处肉芽绽放,把那些擦进肉里不知去向的木茬给尽数挤出了血肉。 包括后背,尽管他看不见,但仍能感受到后背上有一股酸麻痛痒,反手一抹,就摸出了被血液染红的无数木茬。 吴用一惊,不知道自己的身体到底发生了什么。 正自惊疑,忽然不远处的疤面男子停止了挣扎,艰难地从地上爬了起来,随着他的起身,后背的一个虚影在那里拉长缩短,肆意扭曲。 待他完全起身,虚影才堪堪贴合在了疤面男子的身上。 他神情暴戾,喝道:“你到底做了些什么!” 吴用身体恢复好些,起身要以演动拳法应敌,然而这次疤面男子整个身化虚影,掐住了他的脖子。 “说!你到底做了些什么!为什么我的法体缺损了!”他怎么想不通,吴用一个什么法力都没有的小子居然伤残到了他的法体! 吴用不知他所说究竟是什么意思,但即便如此,也还要叫嚣道:“此是我峨眉……秘法,你……放我……下来,我就……告诉你!” 疤面男子一听到“峨眉”两个字,神色登时一紧,手上也不自觉发力。 吴用脸色涨的紫青,进气少,出气多,眼前一片模糊,即便疤面男近在咫尺,他都已瞧不清其面貌。 忽然,房门吱嘎一声被推开,一道清光飘了进来,在疤面男子肩膀上一转,啪嗒——吴用摔落在地,连着的还有疤面男子的一整条手臂。 “谁!”疤面那字毫无征兆被斩了一臂,又惊又怒,对屏风后的门口怒吼。 吴用掰开还死死抓着自己的手指头,循望过去,就见到一身泥泞,衣衫也破烂的丁友安笑着走了进来,轻声道:“小师叔,我来晚了,被窝头村那里的事给绊住了。” 疤面男子一听他叫唤,心里一震,喝道:“你是在窝头村的峨眉弟子?我且问你,我大哥与三弟怎么样了?” 丁友安轻描淡写道:“你说那两个开窍也未的鬼物?自然是被我斩了。” …… 第四十二章 螳螂捕蝉 疤面男子一听,简直目眦欲裂,吼道:“你杀了我大哥与三弟!” 他身化一道黑风,再也不管吴用,冲向丁友安。 丁友安摇头道:“你大哥与三弟都说,你是你们三兄弟里最聪明的那个,我看着怎么不像?” 他随手一抬,一道清光从后背冲起。 “我能一人解决他们两个,你修为又没有高出他俩一筹,怎么是我对手?” 唰的一声。 清光晃眼,吴用下意识拿手挡光,等手挪开,就见到疤面男子已经被一分为二,切裂的创口滴血不流,血肉焦炽。 丁友安前踏一步,散出一阵清风,吹到了疤面男子的身上,把他整个吹为灰灰,无人见到的是——疤面男子的右手是完好无损的,并没有被吴用咬下一指头。 吴用起身上前,问道:“他死了么?” 丁友安笑而不语,单手执剑,把剑尖往黑灰里一戳,一搅,顿时从里面挑出来了一个阴影,模模糊糊,影影绰绰的,看不清真实状貌。 吴用不知其为何物,好奇问道:“丁师侄,这是……” 丁友安笑道:“小师叔,这便是世俗所谓的鬼物了。” 吴用登时一惊。 丁友安神色转冷,哼声道:“师叔,你是不知道,这次下山,老师原本只叫我看好你们,受些挫折可以,但万万不能被邪魔给恶害了去。” “我原道您与宋师妹、柴师弟,在我峨眉山脚下能遇到什么麻烦,是真没想到啊……居然有人真个这么不知死活!” 剑尖的阴影扭动不停,黑雾化作一张人脸,哭叫道:“这位峨眉高人!求求你饶过我罢!我们三兄弟也是无可奈何之举啊!” “他们究竟做了什么?”吴用好奇。 丁友安摇头道:“他们三个是真真的鬼迷心窍,妄想成为真正的阴鬼。” 吴用听了一头雾水。 丁友安即知他什么也不知道,于是同他解释起来。 原来,如今的世道虽然阴邪作祟,鬼物横行,但总的来说,鬼物与鬼物之间不能一概而论。 鬼物亦分为两种,一是原为本世生人,因不同种的原因死去后,心生怨气或是有某种执念而未能转世投胎,身化阴魂,游荡在世间。 诸如溺死鬼、烧死鬼、冤魂鬼、小儿鬼、墓鬼……等等皆属此类,这些鬼物善恶不定,有些从不惊扰生人,有的却会作乱人间,不一而同。 另一种鬼,则是被叫做“先天鬼物”的存在,又或者说,这些鬼物其实与第一类鬼物完全是个不同的物种。 他们来自哪里无人知晓,怎么来的又无人知晓,形态也与第一类的鬼物截然不同,各有特色。 有的狰狞,有的凶恶,有的看似良善,实则只是伪装,吃肉啖血无所不忌,鲜少有真正向良的,一经面世,总会掀起腥风血雨,祸乱一地。 而眼前这头鬼物与窝头村后山的那两个,便是前者一类。 丁友安已经拿问过,他们三个原乃附近村落的农民,一次在外耕地,不幸遇到垂瀑狂雨,不仅淹没了良田,更还一起被大潮冲走,不幸殒命。 “因好端端在忙农活,却横遭祸患死去,心里愤懑之下,饱含执念,最后化身为三个溺死鬼。”丁友安摇头说道。 听到这里,吴用还觉着这三人有些可怜,但随着丁友安继续诉说,他的这一点怜悯荡然无存…… 三个鬼物虽然死去,但除了开始时候的悲戚,随后就发现了身为鬼物的妙处。 他们携手游荡,高兴时与人捉弄玩乐,不高兴时害人作恶,恶念起来时,又跑到寻常人家闺中窥伺,做那些以往想做又不敢做的事情。 后来其中的老二——亦即捉正吴用三人的这位,一日在山间游荡时候,寻到了一门鬼物修炼的秘法,于是三人开始研究起来。 这一炼可不得了,真正是打开了他们以往从未踏足的领域,也正是这个时期,他们知道了鬼物与鬼物之前的区别。 尤其当他们瞧见法门里,原主人对那些先天鬼物的描述,神通……变化……各种能为,尤为艳羡,连带着他们也向往不已。 老二看着这本秘法,于是想了个办法…… 秘法上记载了一个炼制所谓的“圣婴”的法门,乃是在一处极阴之地布置下法阵后,将生人生物活埋,取其积怨之气,蕴养一株肉太岁。 之后把这株肉太岁让一个怀胎的女子吃下,药力作用之下,生出来的这一胎儿便是所谓的圣婴。 圣婴是天生的的阴体,可以修炼,按照秘法所说,有着极为上乘的修炼资质。并且因为是极阴之体,毋论是入药还是炼器都有不错的妙用。 但最好的用法,还是将其留养在身边。 它会认人长大,一旦同其搭建起羁绊关系,便可成为如臂使指的助力,一生只听一人的话,让它往东,绝不敢往西,甚是好用。 老二觉着这是个好东西,于是决定豢养一个,但却不是留着自用,而是要将圣婴献给那些“先天鬼物”,以求让自己三人也能成为先天鬼物。 他们游荡于江原县附近,放出去风声,自己有办法炼制这么一个圣婴,想要献给“先天鬼物”,条件便是让他们三人也能够成为其中一员。 令他们惊喜的是,居然真的有一头“先天鬼物”得知了他们的诉求,当即表示同意,只待他们献上圣婴的那一天,便可满足他们的请求。 三鬼大喜过望,当即开始着手准备,可没想到的是……计划赶不上变化。 三头鬼物照着秘法记述,寻了一处极阴之地——即是窝头村的后山底下,开始活捉过路人、江原县的乞丐、城外流荡的游民……等等各种能够接触到活人生物,并将他们活埋,按照秘法祭炼圣婴。 一切都顺顺利利,可是就在那肉太岁将要成熟的几天……一只母鸡闯进了洞里,不知道怎么的,就找到了这个大补之物,一口将其啄吃了。 根都没有留下一点。 …… 第四十三章 黄雀在后 这突如其来的状况令三鬼始料未及,当即就要出手,将这坏了他们大计的母鸡给毙杀。 但还是老二有些想法,觉着那肉太岁被吃了,这要再杀了这母鸡,那他们……这些年来的功夫也不就都白费了? 母鸡也是母的,也会怀胎,肉太岁又业已将近成熟,要么试试呗,万一也能孕育出来一个鸡仔“圣婴”呢! 想通这个可能,他们便把跟着母鸡闯进来窝头村村民给杀害后,回了地下,再把母鸡给送了出去。 毫无疑问,这想法也就他们自己一厢情愿,一个用在人身上的邪法,用在鸡身上怎么可能实现? 但好在也不是完全没有了希望,母鸡确实会下蛋,那蛋也的确和寻常鸡蛋不同,包含了蕴养“圣婴”所需要的阴气。 于是三鬼又想出了一个办法,寻了一个有身孕的人类,把鸡蛋给了她吃,由她以人体为容器,蕴养圣婴。 那母鸡“害”死了人,十分诡异,邪门,窝头村的人都不敢吃,正好把鸡子拿去江原县里卖。 好巧不巧,撞见了来黄耳铺买狗肉的陆老爷,又好巧不巧,陆老爷家里有个小妾要生养小孩。 于是乎,三鬼便把主意落在了这一户身上。 陆荣小妾确实因为身孕的缘故,吃喝没有胃口,精神不佳。 而那鸡子虽是大阴之物,但吃了肉太岁的母鸡,却也是实实在在非同凡“鸡”,那鸡子营养丰富的很。 陆荣小妾吃下后,得了大补,阴气又被胎儿吸收,精神体态越来越好。 他们又怕陆荣商人本性,硬买了那母鸡,于是托梦说这鸡子是神物,不得肆意沾染,得其已是大幸,不可起贪念,否则便会召来祸患。 但这终究是害人的法门,怀胎也最多就十月,何况当时那小妾已有身孕多日,还凑不到十个月。 胎儿顺利出生了,但远未成长到“圣婴”的程度,而小妾也因为常年阴气灌体,没有多久便离世。 这时候那与他们达成约定的“先天鬼物”估摸着圣婴就该在那几天成熟,于是找到了他们,可等来的结果却不尽人意。 那鬼物倒也随便,笑着告诉他们,不妨试试用鸡子与那些菌子继续温养这“圣婴”试试,说不定还有机会将之炼养成熟,他些年以后得空,再来收取。 三鬼得了办法,当即开始布置,继续托梦,让陆荣买下鸡子与菌子。 鸡子自然是陆荣的儿子来吃,原本出生时候病恹恹的,吃了这鸡子,没几天就和他母亲一样,跑跳玩闹,活泼的不行。 “那菌子呢?”吴用听到这里,才想到窝头村的人半月进城一趟。鸡子好说,自有陆荣的孩子吃,也吃得完。但那菌子这么多,总不能全是陆荣孩子一个人吃吧? 丁友安看着剑尖上的黑影,面露憎恶之色,沉声道:“当然不能全部是陆荣那孩儿吃的,菌子他吃了一部分,剩下的全部都分给陆宅上下的人吃了。” “小师叔,你不觉得奇怪么?这座陆宅为何不见一个活人?” 吴用翻墙进来后就注意到这个奇怪的现象了,此刻听丁友安这么说,顿时有了联系,“你是说……” “没错!他们把菌子分给了陆宅上下所有人,但那是用阴气蕴养而出的菌子,寻常人吃了能不出问题?全都死光了!”丁友安说到这里,把剑光翻卷不停,把那黑影疼得咿呀叫唤,就是不死不散。 吴用心头一震,忙问道:“可我记得窝头村的人有些也吃,为何没有事情?” 丁友安看着吴用,一字一句道:“怎么没事?陆府的人都死了,窝头村怎么独善其身?” 他幽幽说道:“陆荣也好,窝头村的人也好,吃过那些菌子的人,其实……早就都死光了!” 吴用瞳孔猛地扩大。 他想到了那个与自己赌气的活泼的王翠翠,心里很不是滋味。 “之所以他们还像是个活人……那是因为他们的那卷秘法很有独到之处,布置下的不知是法阵还是什么别的手段,居然能够将生魂拘禁在人体内,和活着一般。” 丁友安很自责,觉得自己应该在第一时间就要发现异常的,他震动剑光,喝道:“说!你们是怎么做到的!” 老二化出的鬼脸惨叫道:“啊!快住手,好痛!我……我要散了……我要死了,我说!我说!您快停手!” 丁友安哼声,且暂停了手。 老二这才说喘着气,虚弱地说道:“我们没……没什么特别的手段,就和您说的一样,我们把生人的魂魄拘禁在肉体内,让他们以为自己还活着,是活人,重复地做着死前的事情!” “窝头村村民养菌,摘菌,卖菌,卖鸡子……一切照常。” “陆荣继续经营生意,家属平日则在房里躺着沉睡,如无必要,尽量不与外界有任何接触,有人来访,再起来招待。” “总之就是以不漏马脚为上,毕竟这是在你们峨眉周边,那后山出菌的地方又不能随意变动。那母鸡……似乎也不再是普通母鸡,我们试着给它挪过一次窝,但却险些伤到我大哥……” 讲到这里,这阴鬼扭曲的脸上似乎露出了一丝惧色。 丁友安沉声道:“小师叔,你初入道门,可莫要以为他说的轻松,觉着把人生魂拘禁到肉体里是件多么简单的事儿,这可不一般!” “寻常法门绝无这般手段,待我料理完这里后,立马就要回门内一趟,把情况和白师伯祖说上一声。” “还有这所谓的圣婴……”他看向角落里瑟瑟发抖的长舌婴孩,“也得带回去。” “所以躺在房间最里面的,是陆荣孩子的肉身么……”吴用跟着望过去,那婴孩楚楚可怜看着自己。 丁友安沉重的点头,“嗯,严格说来,除了被当做养料的那些人,他是这一系列事件里面第一个死去的,当他母亲吃下鸡子的那一刻,他就已经……” 蓦地—— “呵呵,你们人类就是多愁善感。” …… 第四十四章 酸浆水小贩 突如其来一个不屑的声音,在梁顶上回响。 丁友安脸色剧变,仰头循望,朗声喝道:“是谁!” “你在看哪里?” 悄无声息间,卧房中心多出来了一个人。 却是个容貌妖邪的青年,身量很高,约莫八尺上下,一头红发,就连眉毛也和燎烧的火焰一般,根根倒竖。 他薄唇翘鼻丹凤眼,雌雄莫辨,这会儿正一脸玩味的看着丁友安与吴用,手上则拎着那“圣婴”的后颈皮,仍其挣扎。 丁友安宝剑上插着的鬼影一见到他,模糊的脸上露出了惊喜的神色,高声叫道:“大人,大人!快救我!我大哥与三弟都已亡毙,只剩下我了,您快救我!我继续为您炼养圣婴!” 丁友安听罢,瞳孔一震,立马后退一步,将吴用护在身后,喝道:“何方妖孽,安敢在我峨眉山下作乱!” 邪异青年拎起“圣婴”,见自己的手被一根猩红长舌缠绕得死死的,另一手在他脑袋上一弹,后者便立马昏厥了过去。 他笑呵呵道:“巧了,到这附近,算着这三个没用的东西如何也该把阴童给炼养出来了,没想到真成事儿了,就是和预想的有些许不一样。” 邪异青年手一翻转,“圣婴”便消失不见,笑脸嘻嘻看着丁友安,道:“你是峨眉的弟子?峨眉现在如此不堪了么,开窍修为的弟子就可以下山了,不怕出什么意外?” “你是他们三个口中的那头先天鬼物?”丁友安脸色无比凝重。 “啧啧啧啧……”邪异青年摇起了食指,“非也非也,从没有‘先天鬼物’或者‘阴鬼’这样的说法,这都是你们人类自己所杜撰,我们就是‘鬼’,没有别的叫法。” “至于他们……唔……” 他一指丁友安宝剑串着的鬼影,用手捏着自己下巴,歪头似乎是在思索。 忽然双眼红光一闪,打了个响指,笑呵呵道:“你把我们比作人类,那他们就是猴子罢!有些相像,但却是截然不同的事儿。” 吴用被他这个比喻闹得心里很不舒服。 丁友安强自镇定,问道:“你意欲何为?” 邪异青年摇头,道:“既与你等照面,要做什么,你又何必明知故问?” 砰的一声,还觉着死里逃生,有那么一线生机的“老二”轰然炸开,消散于天地之间。 而邪异青年摇着脑袋,眼神红光幽幽,一张原本还算俊秀的脸毫无征兆变成了赤面獠牙,狰狞异常。 丁友安面色剧变,却是完全看不出对方是怎么把那老二给灭杀的。 他只得把剑一横,沉声道:“小师叔,我看不透他修为,多半不是他对手,稍后动起手来,你立马寻个机会逃跑。” “可是……”吴用眼看不远处床上躺着的柴昆鹏和宋瑜英。 “没机会了……”丁友安斩钉截铁道:“你带了他们走,大家全都要死在这里,你赶紧的!” 讲到最后,他已经是吼了出来,掐起剑诀,便御剑斩去。 “你是峨眉四代弟子?不行不行……完全不行,至少得要三代弟子吧。”赤面獠牙的青年鬼物伸出一根手指,轻而易举就将丁友安狂风骤雨般的斩击,如若无物一般尽数挡下。 一边挡,他还一边看着吴用,饶有兴趣道:“你方才叫这小子师叔?怎么说,他是三代弟子?但为何没有一点法力?” “咦……怎么血气如此旺盛,倒是个难得的血食。” 丁友安见自己的斩击毫不奏效,还被对方盯上了吴用,登时怒声喝道:“小师叔!你在等什么!” 吴用紧忙指着自己脚下,喊道:“不是我不想走,是我根本走不了啊!” 只见不知何时起,他脚下多出来了一滩黑色的粘稠水潭,好几双细长可怖的尖爪从中探出,握着他的脚脖子。 别说挪动一步了,他整个人都在下沉,一个呼吸就已经淹过了小腿肚。 丁友安心中一沉,暗道:“难道今日就要……” 邪异青年伸出舌头舔了舔獠牙,笑呵呵道:“我也是许久没有吃过新鲜的血食了。” 便在此时,忽然房门又被推响—— “嘿呦嘿呦!” 一个肩膀挑着两担木桶的小贩旁若无人吆喝着走了进来,笑着问他们道:“几位,可要来碗酸浆水?” 突如其来的一幕,令丁友安与邪异青年俱是一愣,居然一下子不知该说什么。 吴用甚至都没有再被继续拖下黑水潭,看着这个小贩,愣了一瞬后便反应了过来,叫道:“你是那个……” 小贩看了眼左右,顾自笑道:“原来是老顾客,来来来,今次有缘,我便请你一碗。” 他放下扁担,张嘴一吹,从口中飞出来了一只铜碗,迎风便涨,飞到了吴用头顶,一斜口,便倾倒下了如瀑金光。 沐浴其中,吴用没有丝毫不适,只觉着浑身被笼罩在了一片暖霞之内,全身舒坦。 然而他脚底下那一抹黑色潭水却像是遇到克星,金光落来,发出呜鸣嚎叫,一双一双的鬼手尽数缩了回去,最后整滩水都浸入地下,消失不见。 丁友安见了这一手,心里震惊之余,神色大定,拱手道:“不只是哪位前辈当面?” 小贩笑呵呵不说话。 然则,对面的邪异青年却认出来他的来历,沉声道:“阴景宫的人?你身上的气味令人厌恶!” 他重重一哼,脸上红光一闪,恢复了人脸模样,变作一道红烟消失在原地,只留下了一句话。 “阴景宫和峨眉的人联手了么?那便不与你等扯磨了,回头与你们一并讨账!” 声音在房间里回荡。 “追不上,追不上。”小贩连连摇头,“这头鬼物不简单……” 丁友安悄声问道:“小师叔,你怎么认识阴景宫的人?” “阴景宫?那是什么?”吴用一脸茫然,“他就是个卖酸浆水的啊!?我们进城的时候找这人买过三碗酸浆水,怎么就……” 他这时候才觉着事有蹊跷,回想当时,是对方撞上的自己三人,并且在柴昆鹏与宋瑜英的抓手下能够尽数躲开,不被沾身。 要是个凡人,能有这般身手? …… 第四十五章 我恨! 小贩笑呵呵回首,拱手道:“两位,阴景宫肖听洋。” 丁友安忙领着吴用上前回礼,道:“失礼,在下峨眉丁友安,这位是本门八师叔祖座下的吴用小师叔。” 肖听洋一愣,又笑着单独对吴用见礼,“没曾想是位小前辈。” 吴用连称不敢。 丁友安笑道:“小师叔,阴景宫与我峨眉皆为名门正道,以杀鬼灭邪出名,你们是怎么认识的?” 这话看似问的吴用,实则是在同肖听洋讲。 吴用哪能不知,看向了肖听洋。 肖听洋一笑,“这事儿说来巧合,我在街道上贩卖酸浆水,见了三位两个有法力,一个血气旺盛,都不似寻常,江原县在峨眉附近,猜测几位是峨嵋弟子,于是假意撞正,起了试探的意思。” “却没想到三位买了肖某的酸浆,结下了一份善缘。” 丁友安意味深长说道:“阴景宫位于小极北,偏处东北极地,您又有这般修为,怎么卖酸浆水卖到我峨眉山脚下来了?” “算起来我与丁兄同辈,无须这般称呼,”肖听洋知他忌讳,坦诚相告,“说来你可能不信,肖某偶然途经此处,见了这城里的陆荣,觉着哪里不对劲,这才潜伏于此,却没想到能牵扯出这么件事儿来。” 丁友安不知该信不信。 见他神情,肖听洋脸色稍肃,问道:“实非故意来贵派地界搅事,丁兄莫非不知道我小极北年前发生的变故?” “何等变故?”丁友安不解,眉头轻蹙。 “衡闾吴氏!丁兄没听过么?”肖听洋神色肃穆。 丁友安这下面色一惊,说道:“肖兄是说你们小极北那家……传闻果是真的?他们被鬼物给……” “正是他们,不过如今外界所传并非假闻,乃是事实。”肖听洋脸色十分阴沉,不由得重重点头。 吴用在一旁听得一头雾水,问道:“两位,你们说的是什么?” 丁友安扭头看他,这才想到吴用入门都才没半个月,遂解释道:“小师叔,小极北是东北极海上的一个海国,阴景宫坐落于此,以驱邪除魔闻名天下,为我正道大派之一。” “除此外,国内还有一门世家——衡闾吴氏。这一家非同小可,势力不比一般宗门要差,道法尤以斩妖着称,长存数百载,乃是一等一的高门大族。” 肖听洋接着道:“但就在年前,衡闾吴氏举族上下被不知名鬼物给灭门,数百人的诺大氏族,没有留下一具尸骨,财宝尽空,道法俱失,什么也没剩下。” “吴氏族长与本门掌座相交莫逆,闻此消息后大为震怒,调动了门内所有弟子,周游天下各国,誓要找出残害吴氏的鬼物线索。” 听到这里,丁友安才明白了究竟,恍然道:“所以肖兄在这江原县……” 肖听洋颔首,“肖某确是途经此处,原想着在峨眉山脚下,绝无邪祟敢作乱。却没想到,偶然见到了陆荣这一具徒有生魂的躯壳,大感惊异,于是便守株待兔在此。” “发现陆荣身上被动手脚不难,然而其法门不简单,我一时没有头绪,只能日夜观察背后始作俑者,一直都没有进展。” “直到今日方才,我见陆宅上空阴气飘摇,似有鬼物作法,这才急忙赶来,一进这里,就见到了方才的一幕。” “那真是多亏了肖兄,还望肖兄勿怪,丁某也是谨慎起见。”丁友安想到方才的境况,心里仍有后怕,此刻才松出一口气,郑重谢过。 他想着吴用作为长辈,这种情况下不该不说话,不然不够体面,侧首一看,才发现吴用正待在原地,目光略略出神,不知在想些什么。 “小师叔?” “嗯?哦!” 吴用回神,跟着谢过。 丁友安问道:“小师叔方才在想什么?” 吴用犹豫了下,说道:“那衡闾吴氏被鬼物……” 很奇怪,方才提到这宗氏族,他心头忽然一阵跳动,有股说不出的感觉涌上心头,愤怒、悲戚、痛心……好些感觉,五味杂陈,但只是一瞬,便又回复了原状。 好似从未出现过。 丁友安一愣,心里叹道:到底是个孩子。 他俯腰轻声道:“小师叔,全天下姓吴的人千千万,您虽也姓吴,但那些鬼物找上的是衡闾吴氏,和您无关,不需担惊受怕。” 说罢,他看了眼肖听洋,面露歉色。 毕竟这个说法有些冒犯衡闾吴氏。 肖听洋颔首,示意理解。 吴用犹豫着点头——不知什么原因,他选择暂且将自己的异常感受埋在心底。 丁友安起身,看着四下,叹道:“那三头鬼物消亡,这陆宅也就要没了。” “嗯,”肖听洋面露可惜之色,“那赤面獠牙的鬼物不简单,非我能追索的存在,我得紧快回转门内,问下尊长,看是否与吴氏的事情有关系。” 丁友安尴尬道:“在我峨眉山脚下,还要让肖兄你们阴景宫出手……” “物极必反,光暗互存,本门所在的小极北岛上都有鬼物,何谈大过千倍万倍也不止的陆上?”肖听洋摆手,示意他不要再说。 吴用插不上话,就站在一边。 忽然间,这间卧房内的种种家什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老化,油润的桌凳表面干瘪崩裂,顶梁的卯榫脱开,铜镜等金属器物变得没有光泽,蒙上了一层晦暗。 然而,一切的变化都悄无声息,没有粉尘,没有污秽,眨眼的功夫,原本的深宅大院就变成了断壁残垣,破败不堪,暴露在夏日午后的赤阳之下。 “你们是……”陆荣站在后院,看着周遭的变故彻底陷入懵圈,又见自己长子的房间里多出来了三个陌生人,不由得一愣。 然后他就瞧见了破烂木床上躺着三个人,最外头两个他不认得,但最里间的那个年轻人此时却不知发生了什么变故,皮肉开始迅速萎缩、干瘪,最后只剩下了一具皮包骨的实体。 “启书!你怎么了!”他大叫一声,哭喊着奔到床头,抱着儿子光秃秃的脑袋。 然而没有片刻,他也开始发生同样的变故,“活生生”的人迅速变成了一具干尸。 临去之际,他忽然清明了一切,惨笑一声,仰天高吼:“竟是如此!我恨呐!” …… 第四十六章 知也不知自己死了的那些尸骨 吴用于心不忍,悄声问道:“两位,没有办法救他们么……” 丁友安摇头,“他们等若死人,存了一具魂魄才能和生人一般生活,要救他们,无异于让人起死回身,穷举天下,谁有这个本事?” 肖听洋亦安慰道:“其实他们本身也‘活’不了多久,那阴童一成,不再需要补足阴气,窝头村的后山的菌子便会凋零,这些人就都要要随风而逝。” “好在的是,那几个鬼物没有对这些生魂做什么恶毒的事情。”丁友安也觉着心里好受些。 肖听洋颔首,忽然,他神色一冷,清喝一声,抬手朝远处院子里并指一点。 他的那只圆钵又复飞出,砰的一声倒扣在了院中地面,再一掐诀,圆钵便飞了回来,一翻口,只见其中游荡着一团粉红色的肉团。 丁友安满脸嫌恶,“这该是他们炼制的什么东西,整座陆宅会有此变化即是这东西的缘故。” 肖听洋试着导出一丝真气,只见这肉团剧烈挣动,将这缕真气吞没。 他摇头道:“此物对真气有反应,当真邪祟。” 吴用登时明白过来,那会儿柴昆鹏和宋瑜英碰到砖墙,估计就是被其给一口吞没,分明是那三鬼用来防护陆宅异样被发现的手段。 肖听洋圆钵内金光滚沸,噼噼啪啪作响,肉块如三伏天下的白雪,转瞬便彻底消融,不曾留下丁点。 吴用看着四下,心里横生感慨。 “糟糕!窝头村的人!” 他忽然想到这一点,一拍大腿,飞也似跑出了屋外,到了院中,又急忙停驻,指着床上还在昏迷的柴昆鹏和宋瑜英,问道:“他们两人?” 丁友安知他想做什么,“他们只是被阴气侵体,暂时失去了知觉,稍作调养便能够醒来,师叔你自去,我把这里处理下,稍后即来追你。” “好!”吴用朝肖听洋拱手,道了声“失礼”,便跑出了陆宅。 他一气不停,运调起血气,双腿飞一般打转,健步如飞,冲出街道,奔出城外,就往窝头村的方向跑去。 然而还没跑开几里路,他就在路边看到了十来具皮包骨的尸体——其中两具套着的衣物吴用再熟悉不过,正属于王父与王青山。 吴用徐徐放慢脚步,小步跑近,最后停在了路边。 他看着满地的狼藉,包袱、衣物、尸骨、金银……最显眼的是滚在路边的几只芝麻饼子,一时愣在了原地。 “就这么没了?” “早上还在和我们说话的人,这就没了?” 吴用心底生出恍若隔世的难以置信感觉。 他呆在原地,不知过了多久,丁友安的轻叹声在耳边响起,“师叔。” 跟着叫唤的还有另外两个声音。 “小师叔。” “小师叔……” 吴用回头,就见到柴昆鹏与宋瑜英站在一起。 他心里好受了些,强笑道:“你们没事吧?” 柴昆鹏和宋瑜英一起摇头,神情也有些恍惚——显然,来的路上,丁友安已经和他们说明清楚了事情始末。 丁友安道:“陆宅那边我已经料理好了,该入土的入土,该和府衙招呼的也招呼过了,我们去把窝头村那边再处理下吧。” 吴用点头。 丁友安扯出一块白布,盖在了这十来具尸骨的身上,一抖,地上的尸骨物什尽数被兜了进去。 他把“白布袋”挂在宝剑上,与吴用三人徒步前往窝头村。 早晨才走过的路,午后再走却是另一种感觉。 沿途安静,无人说话,仿佛是在思悼。 回到窝头村,吴用一眼就看到袅袅的炊烟,心下不免生出一丝希冀,然而等到走进村里,这希冀又仿佛沙砾织成的袄子,寒风一吹,便就散了。 入村是随处可见的尸骨,一片死寂。 恰值午后,孩童们全都躺在阴凉的小广场上午休,原本该是祥和得让人不自觉浅笑的场景,此刻看着却让人后背生凉。 唯有炉子里烧得发白的木炭所散发的余温,昭告着这里曾经的烟火生气。 吴用在村子里走了一圈,没有找到王青山家里找到翠翠,最后想到那日在库房瞧见的场景,来到了小溪边。 果然。 一群女子尸骨倒在溪边,有的栽倒在木盆里,有的赤脚站在软泥上,还有的顺着溪流,挂在下游河心突出水面的巨大卵石边。 吴用找到了王翠翠和她母亲的尸骨,两人的右肩都斜挂着王翠翠亲手缝制的一个麻布兜包——这是在出发前夜,王翠翠特地向他们炫耀过的手艺,宋瑜英当时艳羡不已。 两人并排坐在河边一块还算平整的岩石上,王母双手还维持着搓衣的姿势,王翠翠抱着王母一条手臂,扭头似乎在说些什么。 吴用悄声站在河边,一言不发,身后柴昆鹏与宋瑜英亦有所感,一个呆楞着出神,一个眼眶发红。 就这么静默了一阵,丁友安来到溪边,说道:“小师叔,来许婶子家看看。” 吴用这才想起许婶子家的那头母鸡,爬上溪岸,快步来到了许婶子家门外。 空荡荡的院子里,原本气势高昂的半丈母鸡趴蹲在地面,垂着脑袋,眼皮半开半阖,露出着一点略显黯淡的绿豆眼。 它的翅膀归拢在身侧,缩起了那一对姜黄色翻着棘皮的爪子,见他们来,眼皮有气无力一抬,最后定睛在了吴用身上。 “咯咯……” 吴用很确定,它是看着自己叫的。 “你想说什么?” 母鸡看着他片刻,竟然非常人性化地流露出一丝哀意,随后便垂下了头,闭上了眼睛。 吴用欲言又止。 “要说窝头村和陆宅,哪个是真的活物,也就只有眼前这只母鸡了。别的人……恐怕直至消散在天地间的那一刻,都不知道自己早已死了。” 丁友安满心唏嘘。 “可惜,他是吃了那邪祟的肉太岁才活到了今日,增岁至此,早就寿元当尽,如今三鬼一死,维系的法阵无人牵引,一切都要归于尘土了……” 仿佛是应着他说话,母鸡眼皮一跳,永远闭上了眼睛,没有了气息。 吴用叹道:“今夜,有得忙了……” 第四十七章 回山 夜深。 吴用四人坐在窝头村边的矮山山头上,烧着干柴,看着火焰在夜空下自在舞动。 “真不要再休息一会儿?” 丁友安看着三个小孩子,不免有些担心。 自回到窝头村,他们便忙到现在,把村里所有的尸骨一具一具搬到广场上,全都清理妥当,在后山上简易下葬。 他已是开窍的修为,这一顿忙下来,都觉得有些吃力,这三个十来岁的孩子也跟着自己跑上跑下,实在是难为了他们。 这会儿已过子时,他虽然急着要回门内汇报情况,却也怕这三小的吃不住累,所以想让他们歇息个把时辰再动身回山,没想到吴用三个拒绝了这一提议。 吴用摇头道:“回了门内,躺榻上歇息不是更好?” 丁友安颔首,不再坚持,架起剑光,带着三人浮空飞起,往西南方向徐徐飞去。 山头上的薪柴燃尽,橙黄色火焰消散,天地归复沉寂。 窝头村陷入梦乡。 …… 即便丁友安能够御剑,但他到底只是开窍修为,带着三个人,速度着实快不起来。 好在吴用三个只是孩子,要是换作成年人,丁友安不确定自己能够顺利捎带着他们上山。 回到坎离峰金顶观,丁友安径直入观,前去与白也汇报情况。 柴昆鹏与宋瑜英在来时路上就已经困得不行,同吴用别过,各自回了落碧山与雷流山。 吴用本想先回望江峰歇息一晚,明日再来拜见老师,但不知怎么心里就很不是滋味。于是走到千仞壁崖边,取出来玉佩,拍击三次之后一跃而下。 绝壁风吹眯了眼,吴用无所畏惧,仿佛就是想要让这刮骨一般的寒风刺痛自己。 可惜不过一瞬,柔和的灵光便将他包裹,把所有绝壁风抵御在外。 下方,那前回不曾见到的红色重瞳,又复悄无声息堵在黑幽幽的洞口——冰冷,无情,更兼一丝寂漠。 不知是否错觉,吴用觉得它的眼神里仿佛带了些许嘲笑的意味,这令他心头一热,贴到了灵光气泡边,俯视着朝它怒喊一声。 “嗥……”血色重瞳一震,随之而来是一声像是从喉咙里发出的低沉嘶鸣,嗡嗡震响。 山壁上沙石淅沥。 绝壁风跟着怒号。 一大一小互相瞪眼,直至吴用被稳稳接引进入山洞内。 玄虚子讶然道:“我道是谁,乖徒儿,你怎生回来了。” 吴用双手执礼拜见,将自己这趟下山遇见的事情始末道明清楚。 玄虚子想到方才洞外那一声带着怒气的吼声,又见自己这弟子一脸的的落寞与低沉,心中已是明了。 他指了指自己跟前的蒲团,笑道:“坐,让为师考校考校你这两日功课有没有落下。” 吴用摇头道:“叫老师失望了,弟子这两天真没怎么修炼。” 玄虚子含笑,“因为窝头村的事情?怎么,心里不痛快?” 吴用犹豫着点头。 “哪里不痛快?和老师说说?”玄虚子轻抚胡须,语气柔和。 “那窝头村的人,还有陆宅……”吴用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口。 “他们都死的很冤?不该受得如此苦楚?”玄虚子替他说了下去。 谁说不是呢? 尽管他来到这个世界已经快有一年,也耳闻了不少神鬼之说,真真假假暂且不提,但到底离他很远,没有真个亲眼见过。 然而,今次不仅是见到了,更与他切身相关。 一板一眼的王父也好,聪敏且踏实王青山也罢,还有那活泼的王翠翠……一个个都是鲜活的生命,当他得知这些早就是死人的那一刻,心里别提有多么震动。 尤其这件事情还令他也险些送命。 吴用作为一个新世纪的中青年,骤然目睹这样的事情,饶是他对新事物的接受程度够强,也觉着心里无比难受。 想要相帮,却又无从伸手,浓浓的挫败感萦绕在心头,令他不知所措。满腔的愤懑无法排解,恨不得扇自己巴掌。唯有仰天怒吼,稍稍发泄,心里才能舒服好受一些。 “有一句话,你听过没有,”玄虚子缓缓念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吴用自然听过这一句话,点了点头。 “这说的是一个人在不得志的时候,就要洁身自好,注重提高个人修养和品德;一个人在得志显达的时候,就要想着把善发扬光大,有惩恶扬善之意。”玄虚子详细解释。 随后话锋一转——“那你可又知道我峨眉祖师留下来的祖训是什么?” “参修悟法,替天行道。”吴用记得。 玄虚子正色道:“没错,参修悟法,替天行道!光会修炼可不行,说到底只是手段,那替天行道才是根本,否则我等修炼的意义何在?” “非弟子质疑祖训,可我等修道,难道不是为了求得长生?”吴用觉得奇怪。 “二者冲突么?”玄虚子反问,“长生为己,行道为众,你看那些仙神故事里,龙王行风布雨,天神举弓射鸦,人王导水治洪,不都是为了民生?” “我辈之士,采纳天地精气,滋养修身,难道是一件多么多么了不起的事情么?在为师看来,其实咱们与世间其他生灵并没有人任何区别。” “我等都是取用于天地,回馈于天地,乃是今世之一环,好求存安身。就比那兔吃草,虎吃肉,凡俗之人吃米面,没有什么根本不同。” 玄虚子讲到这里,着重道:“后半句非为祖训,乃是为师个人的理解。说这么多,只是想告诉你……” “修道非是光为自己,更也是要替天行道。凡俗种地,得了粮食,是取用于天光地土,而耕种有固土育水之宜,亦是在回馈天地。” “我辈修士,采纳天地精气,毫无疑问是在取用天地,而替天行道,正是我等在回馈天地!倘若幼小,不得为之……” 吴用明白了玄虚子的意思,喃喃道:“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没错!”玄虚子抚掌而笑,“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 …… 第四十八章 思念通达 玄虚子继续道:“既然力有不逮,那便索性收拢心思,将精力都放在修炼上,等到有能力了,再去施为行道。” “而不是一直记挂着这件事情,心里悲戚,暗恨自己无力,飘摇心思,结果蹉跎了岁月,什么也做不成。” 话讲到这里,吴用已然明白老师的用意,心下想道:“也是,我现在没有办法为窝头村一众讨个公道,将他们好生安葬已是我能做的一切。” 他心有明悟,眼神里逐渐闪动光芒。 “皆因我实力太弱,与其暗恨自己无能为力,倒不如接下来好好修行,等有一日……” 吴用脑袋里浮现出那个赤面獠牙的鬼物。 这家伙虽非始作俑者,但却是那三头溺死鬼行此极恶的推手。如今三鬼得有报应,但这头赤面鬼却仍在外头逍遥快活…… 我决不能放任! 吴用抿着嘴唇,拳头指节捏得发白。 玄虚子见他紧握的拳头与眼里闪动的精光,微微一笑,问道:“徒儿下山了几日,感觉如何,可有什么要和为师说的。” 吴用深吸一口,将自己的这一份决意且暂深埋心底,问道:“确有件事情要问老师,您可曾听过衡闾吴氏?” 玄虚子讶然道:“咦,你怎知道这一宗氏族?” “那阴景宫的肖听洋提到了衡闾吴氏,说年前时候,这一族举门上下被鬼物所杀。阴景宫掌座大怒,这才散了门下弟子周游天下,擒杀鬼物,誓要找出凶手。” “也正因此,他才会在咱们峨眉山脚下走动,并不是故意来我峨眉属地进犯。弟子就是好奇此事真假,这才有此一问。”吴用没有提及那会讲到衡闾吴氏时候,自己心里的异样。 “此事是真,”玄虚子脸色少见的沉重,“衡闾吴氏乃是小极北的一宗世族大家,以斩妖之法闻名天下。” “而阴景宫祛鬼除魔之能人尽皆知,两家同处小极北,毗邻左右,时常有交流,小极北可以说是天下间妖物、鬼物最不敢去的地方。” 话及此处,玄虚子摇头道:“但偏就是如此,一年多前,不知是什么鬼物出手,悄然偷袭了衡闾吴氏,将其灭门。” “眼皮子底下被鬼物侵袭,衡闾吴氏族长又与阴景宫掌座交情极深,后者震怒之下,便调动了门下弟子外出调查,但很可惜……时至今日,依然没有一点头绪。” 吴用心头恍惚。 “怎么,你为何对此事上心?”玄虚子看出吴用走神。 为何对此事伤心?我亦不清楚……吴用回神,挠着脑袋笑道:“我道天下修道的只有我峨眉一家呢……” 玄虚子哑然失笑,“这如何可能,天下道门何其多,我峨眉也只是在大晋特别出名,各地都有代表势力。” “譬如小极北,势力最大的便是阴景宫,但却不是没有别家了,你初入道门,不清楚而已。” 这倒是头一回知道,吴用心头微动,问道:“老师,那你不若趁此机会,与我介绍介绍天下都有哪些道派?也省得你弟子出去了被人说没见识。” 听他调笑,玄虚子便知自己这弟子已经打开心结,抚须含笑。 “今夜已深,与你说这些做什么,又不是三两句话就能讲清楚的。待你日后修为渐深,接触的人与事物多了,自然一清二楚,早点回去歇息吧,说不得明日你们就还要下山。” “好罢……”吴用虽然好奇,但解开了心结,且暂放下了窝头村的事情,心头一松,疲乏便如潮水滚滚而来。 他告辞了玄虚子老师,回到千仞壁上,乘着一只灵鹤飞回了望江峰。 …… 竹楼内,吴用稍事洗漱,浑身清爽后,躺在卧房内。 咕噜噜…… 肚中饥饿,他取出一条肉干,放嘴里咬着,双手枕在后脑,翘着二郎腿。出神地望着梁顶,嘴巴有意无意咬动,肉干粗硬的纤维在嘴里化开,顺着喉咙吞咽入腹。 突然,他从床上坐起,手摘了嘴里还剩半截的肉干,自言自语道:“为什么听见‘衡闾吴氏’我心里会有如此触动?” 吴用静默了片刻,久久想不通原因,最后只能躺倒回床,把肉干塞进嘴里,复又嚼吃起来。 白日在陆宅,当他听到“衡闾吴氏”的时候,心里莫名有那么一瞬被牵动的感觉,因为来得莫名其妙,所以当时走了神,引得丁友安出声安慰。 也正因此,他方才才会问玄虚子老师有关“衡闾吴氏”的事情。 这又是说不明、道不清的感觉。 吴用吃完一条肉干,翻了个身。 “罢也,以后有本事了,去那什么小极北看看呗……阴景宫、衡闾吴氏,倒要瞧瞧有什么特别的。” 好嘛! 最后还是得出了要好好修炼这一结论。 这么一想,吴用再没有牵肠挂肚的事情,倦意如潮,抵也抵挡不住,他眼皮灌了铅也似,啪嗒一声阖上,沉沉睡去。 …… 坎离峰。 金顶观中飞出一线白光,迎着绝壁风,来到了千仞壁下。 正在打坐的玄虚子睁开眼,淡笑道:“三师兄,稀客啊。” 白也对他的调侃摇摇头,走进洞内,十分熟稔地坐到了石榻上,扫了眼四下,目光停在玄虚子跟前一个有些许褶皱的蒲团,问道:“吴用那小子来过了?” “嗯。”玄虚子颔首,“师兄有事?” “没什么紧要,他既回来,应该与你说了这趟下山遇到的事情?我打算先把他们留在山上,暂且不派下山了。”白也脸色凝重,“世道太乱了,等他们有些自保之力再外出游历吧。” 玄虚子表示赞同,“这次若非有阴景宫的弟子在,只怕丁师侄也要栽进去。” “不是只怕,是一定!”白也冷笑,“这些鬼物当真无法无天,居然敢在我峨眉山脚下行此罪恶!” 玄虚子用左手虎口摩挲着右手大拇指上的扳指,没有说话。 山洞内一时针落可闻。 玄虚子忽然问道:“师兄,你对衡闾吴氏了解多少?” 第四十九章 千针洞 白也眉头一挑,“衡闾吴氏,你问这个做什么?” 玄虚子眯起了眼,“我那小子方才问我来着。” “吴用?”白也立马反应了过来,“师弟……那小子是吴氏的人?” 玄虚子眉头轻蹙,似乎自己也不能够确定,但最后还是舒展了眉头,肯定道:“不像,他确实不知道吴氏的来历,那表现不像是假的。” “你究竟什么意思?”白也这下不明白了。 “那小子提到衡闾吴氏的时候,眼神飘忽,心境似有波动,我觉着奇怪,这才有此一问。”玄虚子挥了挥手。 “他要真是吴氏子弟,倒能和老师留下的成命对得上号……”白也觉着这是天方夜谭。 “成命?你是说那二十八字简言?那也只对上了一半,老师说‘舀得妖鬼盈胸’,衡闾吴氏倒是斩妖的好手,杀鬼呢?”玄虚子觉得这说法过于牵强。 “嗯,”白也没有反驳,“衡闾吴氏的事情闹得沸沸扬扬,阴景宫掌教左恬在事发后就与我等各大派通信过,确认了吴氏举族上下,无一人生还,吴用谅必与此没有关系。” “多半是这几日在山下受惊吓了,别忘了他十余日前还只是个凡人,虽然聪慧,但到底是个孩子,你不要对他要求太高了。” 说完,白也起身。 “没别的事了,就是来和你说一声,吴用那小子近期就都留在门内吧,练箭也好,学剑也罢,早些带他入门罢。再么也是和你说下如今外界的状况,省得你在底下待久了,不闻世事。” 等走到洞口,他又回头,问道:“对了,二师兄那天与我说的事情,师弟你有考虑么,只要你……” “让他滚!”玄虚子胡子一抖,“一回来就与我抢弟子,我凭什么让他?他要真喜欢吴用这小子,别的不说,先把当年那件事情来与我赔罪,否则万事休提!” “那就是不可能了……”白也不出意外,但随即又道:“师弟,当年的事情已经过去了,如今老师业已不再,大师兄又闭死关,我们八个得要团结一心啊!” 玄虚子正色道:“师兄,你让老二来与我就当年的事情赔个不是,什么都好说。” “吴用也好说?”白也皱眉。 “吴用已经拜我为师,我能把他让出去?师兄眼里我就是这么不堪?”玄虚子冷笑。 白也松开眉头,道:“我会把你意思转告给他。” 话说清爽,他不再逗留,告辞一声,离开了这座山洞。 …… 某处如蚁穴般千转万绕的幽暗地洞。 红发赤眉的妖异青年闲庭信步,穿行其中,左拐右弯,驻足在一口毫不起眼的洞口前。 他单膝跪地,垂首行礼,“王上,我回来了。” “赤面,与你说了几次,来见本王就不要套着件丑陋的人类外皮了!”黑洞洞的洞穴内,一个空洞的声音幽幽传出。 赤面笑着拱手,解释道:“这不是方便在外走动吗……我方才忙活完,就直接来千针洞了,王上勿怪。” “哼!你倒是把人类学了个精,说话有模有样。”空洞的声音不耐烦,“说吧,来找本王什么事情。” 赤面袍袖一荡,从中落出一个长舌婴孩,砰的一声摔到地上。 “咦……阴童?江原县那里的事情结束了?不对,这阴童有缺陷。”空洞的声音里多了一丝嫌弃。 赤面笑道:“没办法,那三个不中用。” 旋即把事情始末与经过一一道来。 “这炼出来的阴童与宝卷上所描述的其实已然是两样东西,不过到底难得,我就把它带回来了,那三个也算付尽心血,能把这事儿做到如此地步已是不易。” “嗤……”山洞内的声音不屑一笑,“与他们三个有什么关系,要不是那一页宝卷给了你,你研习后在他们中间出岔子时给了主意,这三个废物焉能成事?” 赤面含笑,不置可否,问道:“所以王上,那一页宝卷究竟是什么来历?” “只有一页,内容太少,本王也暂无所得知,不过上头的要诀秘术虽然简单,但立意颇高,谅必不会是寻常来历。” 空洞的声音稍作停顿。 “峨眉剑道杀伐无匹,斩妖杀鬼不比阴景宫差。以往大晋蜀郡这边我等都避之不及,没想到你胆子大,敢走这么一遭,还有如此发现。” “下来你莫若继续留在蜀郡,走动走动。这一页宝卷原先定有一册,绝非单页,本王怀疑剩下的散落在蜀郡各地,不妨搜查搜查。若有发现,本王重重有赏!” 赤面笑道:“不消王上说,赤面原也打算在那片多待上一待,不过不能保证一定有收获。” “哼……你不要太过留恋人世了!” 空洞声音提醒了一句,又见赤面不说话了,提高音量,喝道:“你还有什么事儿?” 赤面不以为意,“赤面许久不曾回去了,前次偶然听说咱们山上又多了一位圣祖?不知此事是真是假?” “圣祖?”空洞声音透着一丝不屑,“是有这么一回事,但他能不能坐稳位置还是两说。” “圣祖的地位还能够动摇?” “哼!他来路不正,身份背景又特殊,山上那些家伙自然不服他,说不定等你回去,咱们这位新圣祖已经陨落了。” 赤面面露讶色。 空洞声音见他不说话,不耐烦道:“你还有什么事情,没有就赶紧退下罢!” “是,”赤面行礼起身,“王上,赤面告退。” 他瞧也不瞧在洞口瑟瑟发抖的阴童,面无表情转身,退出此间。 阴童看了眼幽深的黑洞,待赤面彻底消失在拐角,双足双腿飞速划拉,逃离了这里。 然而后方洞内一股如雾黑气喷薄而出,紧随其后。阴童回首,面露惊惧之色,在弯绕的山洞内奔逃,却只是数息的功夫,它就被追上,彻底笼罩在黑暗内。 嘎吱,嘎吱……噗。 血肉、骨头的碎裂声,再有阴童的惨叫声,于千百个山洞内回响,久久不绝。 “半废的阴童,什么也没用,吃了。” 黑雾如潮,迅速退回洞内。 一切归复沉寂。 …… 第五十章 知道活着就够了 望江峰。 一大早,吴用仍然是被饿醒的。 起身洗漱,吃了条肉干,且暂抗住饥饿,准备出发烟袅峰。 “早起的鸟儿有虫馒头吃……哼哼额哼哼!” 嗯? 他哼着小曲儿轻快地下楼,却发现竹楼的屋檐底下已经放着了一屉用纱布盖着的馒头。 吴用看了眼天色,心下好奇:现在早点这么早就送来了?而且还是一整屉…… 他走近掀开了纱布,白也忽然从馒头堆里冒了出来,把他吓了一跳,一屁股坐倒在竹梯上。 “白……白师伯?” 白也不为所动,淡淡说道:“今日起,你们三个且暂不用再下山了,好好在门内修炼先,等有一力自保,再行外出。” 吴用微感意外,但细想来又在意料之中。 就这一趟下山,丁友安都险些兜不住,要么再派修为更高的人暗里同行才稳妥。 但事至如此,他们三个都知道暗处会有这么一个前辈高人护持,心境与此前截然不同,让他们外出游历的本意尽失。 毫无意义。 白也紧接着道:“别忘了入门那天与你定下的目标,入门一个月,你须得有进步。如今你仍无法力在身,萌生气感,正式步入导气境界乃是你的首要任务.自己抓紧,否则你就别在望江峰舒服待着了,来我身边修炼吧。” 吴用把这话脑袋里一过,惊道:“白师伯,如今已过去半个月,剩下的时间我可够么……” 然而白也像是没有听见他在说话,顾自道:“好好修炼,不得离开望江峰一步。烟袅峰那里我去过了,你情况特殊,餐点他们会早送、多送,你无须管这些杂事。” 讲到这里,白也脸色一沉,特别警告道:“但不要再去弄些胡乱事儿了!你知不知道,烟袅峰的人,都准备把你的画像张贴到观外告示牌上了。” “你这件事情可大可小,往小了说几个馒头而已,往大了说可往恶坏门规上靠,再有下次,不要怪师伯与你老师不留情面,更别忘了别人的闲言碎语!” 说完,白也便原地消失。 吴用这才明白这位“白也师伯”并非真人,乃是不知用了什么手段来同自己通信的虚影。 但……老师知道? 他心里登时一惊,暗道:‘我今日果真又想去烟袅峰……为何来到这个世界后,我总会做出一些和我年纪不符的事情?’ 吴用嘴里的“年纪”自然是指自己前世的年纪。 他也很很奇怪,明明自己老大不小,为何来到这一世后,总会做出一些与年纪不相符的事情。 换做以前的自己,怎么可能会去为了一顿馒头去做“日闯烟袅峰”的事情,更不提今日还想第二次“作案”。 再还有其他,譬如拿剑轰斩门内山峰,又比如同柴昆鹏、宋瑜英胡闹比剑,做什么裁判。 这感觉很陌生,吴用深知这不是自己会去做的事情。 只却也不知为何,有时候都是下意识的举动,当时根本没有想到“可也不可”这一问题,又会造成什么后果,仿佛就和一个小孩子般。 但偏偏关键时候,他又有着自己前世的性格特点—— 敢一人进蜀岭上山。 在进窝头村后山山洞时候,会主动照顾柴昆鹏与宋瑜英。 他们两人夜里肚内发寒绞痛又会像个成年人一样急得满头大汗。 再还有,目睹窝头村的遭遇时,会为他们感到深深的不幸与愤懑。 这些,是他很熟悉的自己。 “莫非我原身的影响真的存在?” 那哪个才是如今的自己? 亦或都是? “可为什么前身的记忆一点也没有留下来?” 吴用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心里充满疑惑,不知该要如何解释,然而却没人可与去说。 等等! 吴用忽然想到一件很奇怪的事情——既然前身的记忆没有流传下来一丁点,那他是如何知道自己这具身体是十二岁的? 吴用脸色变得古怪莫名。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来到这个世界后,对这具身体唯一了解的信息就是今年十一岁,待着过了近一年,如今已是十二岁。 前段日子拜师时候,他还在玄虚子老师面前说自己十二多些。 知道自己的年纪,他太过觉得理所应当,就像知道自己饿了该要吃饭一样,根本没有觉得任何异常。 可今日一细想,他便觉得不对劲。 吴用眉头紧蹙。 他托起地上的那一屉粗面馒头,舀了一罐竹楼边清潭内的山泉水,回到卧房内,两眼出神,把肉干撕着就馒头,偶尔一口清水,细嚼慢咽吃了个肚饱。 啪! 他两手重重拍在自己脸上,刺痛令他清醒。 啪! 啪! …… 接连几下,脸颊边都被拍打出红印,但吴用却不以为然,反而一下拍得比一下重。 他双眼中的迷惘随之徐徐散尽,两颊的火热刺痛,非常强烈且清晰地给他带来了无比真实的“活着”感觉。 “我只要知道如今的我活着,那就足够了!” 还要强求什么呢? 只有活着,才是根本。 只有活着,那些让人不理解的,心有不甘的,才有机会去分明清楚,去弥补遗憾。 而达到这些目的的途经,便是修炼,强足自身! 吴用握紧拳头,盘腿而坐,便即开始准备进入到修炼的状态中。 他把定心神,摒除杂念。 只这一次,却远比以往任何时候修炼的准备都要长久。 他仿佛置身于一片未知的黑暗,脑海里时不时冒出来各种与修炼无关的“杂七杂八”念头。 窝头村,陆荣与陆宅,赤面鬼,衡闾吴氏,自己与原身的情况……不同的景象,不同的一幕幕,变幻各种成栩栩如生的景画在眼前放大。 “皆虚妄尔。” 竹楼中的吴用忽然平静地说道。 清朗的声音回荡在竹楼内,更浸透胸腔,闭目沉神间,黑暗中的他如立梭舟,急速踏前穿梭,种种虚妄的景画被梭舟冲破撞散,七零八落。 须臾间,一切嘈声杂念消失得无影无踪,周遭黑暗,沉寂如死海。 吴用回首观仰,唯一颗白星长明。 …… 第五十一章 导气! 这颗白星一经出现,周遭黑暗骤然消退,吴用也走出了方才的奇妙状态,顺利入定。 鼻头微动,可以嗅到晨风与竹木相拥的清爽气味。 鸟雀叽叽喳喳的啼鸣声更如一曲奏乐,悦耳动听。 身与心若即若离,这醒而未醒,玄而又玄的状态吴用并不陌生,正是前回修炼时候的熟悉感觉。 唯一不同的是,此时的他,眉心、双眼组成的三角形正中间——亦即中宫祖窍的位置,温热异常,仿佛有什么东西要喷薄涌出。 想到此前同宋瑜英、柴昆鹏的“水到渠成”一说,他心中有数,便也不去管,只是顾自继续温养这一股气感。 就这么没一会儿,忽然听得眉心间“噗”的一声,好似什么东西漏了,随后一股如水温润便在眉心间荡漾开来。 “水到渠成!”吴用紧忙按照《少清剑诀》的经络路线行气走脉。 这股温润如臂使指,十分听话地在他经络内自由自在穿行。尽管速度不快,但却毫无阻碍,尤为灵敏,几乎是一念往至,指哪去哪,没有片刻的迟滞。 吴用心神一振,强按捺住亢奋,按照《少清剑诀》的行气路线,把这股温润在体内经络周游一圈,随后便暂且出定,收功调息。 温润的热意回归至眉心,吴用没有再去刻意温养,但这股热意却仍然存在,不再像之前一般,出定之后便如无根之云,烟消云散。 此刻的这团温热,在眉心中犹如心脏一般跳动,真个跟活物也似。只消念头一动,便会从这团温热之中分化出一缕暖流,任随他念头周游。 “这就是真气!” 吴用捏紧拳头,这段时间一直都绷着的脸上,终于露出了近来最为灿烂的笑意。 他站起身,运调真气,走动,跑跳,稍加感觉身体上的变化。 与调动血气不同,血气的引调十分激热,途径体内任意一处,如同凝稠的熔岩在大地淌过,所过之处,感觉异常明显。 并且被集注血气的部位,肌肉会不自主收缩绷紧,一气运劲发力,是能够清清楚楚感觉到那种你越发力,越紧张,越出气力状态的。 但这真气游走不同,吴用试了下,真气往腿部经络一走,双腿便变得轻飘飘如无物,一踏步,轻而易举就跃出丈许。 然则,当你要着紧发力,双腿却忽如其来涌出一股大力,一腿踢出,“啪”的一声清脆的破空声。 这要被那些世俗的武道技击大家看到,当真是抓破头也想不明白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简直匪夷所思。 吴用既淬炼血气,如今也尝试炼气,二路同走,这种对比之下的感觉最为明显,完全是截然不同的发力方式。 他试着熟悉身体,在山峰上来来回回,等这股兴奋劲过去,这才心情畅快地回了竹楼上。 “接下来该要如何修炼呢……” 他盘坐好,意聚眉心,一卷《少清剑诀》在他脑海里豁然展开——几乎是同一时间,坎离峰的某座洞府中,盘膝坐于坐于蒲团上静修的白也睁开双眼,嘴角勾出了一丝微笑。 吴用静静观看,来回细细阅读多遍,良久之后,睁开了双眼。 相较前次,这本被白也师伯封禁了后续的《少清剑诀》,出现了新的内容。 “原是如此……那就不是能一蹴而就的功夫了。” 剑诀上提到,此时的吴用,已经是货真价实的导气修士了。 眉心三角区的温热之所以凝而不散,乃是因为中宫祖窍的特殊。 这处作为人体能够接引天地灵机的部位,天生便有导引、存纳灵机的功用——照白也师伯的注释,完全可以把中宫祖窍理解为人体内的一方“迷你天地”。 如今天下,各家各派道法自成一路,走穴通脉,引气冲关,各有各的法门,各有各的特点,但对于“中宫祖窍”的理解,却如出一辙,没有哪家不一样,都奉行中宫祖窍乃是修炼的关紧。 中宫祖窍又名玄牝之门,玄牝——玄即元,元为阳,牝为阴,玄牝之门,又即阴阳交汇之处,谓为“天地根”,万事万物都是从此门生出,乃天地的根,万物的根。 于人类修士而言,这一处便是一切修炼的始发点,天地灵机皆从此处导引入体。毋论导气境界也好,还是往后的更高境界,修士炼气,无不例外。 然则,中宫祖窍存纳灵机,并非是一个彻底的“静”的状态,而是在自发吞吐灵机,与外界天地置换,达到一种相对的静止状态。 “就像内陆海与汪洋大海?中宫祖窍是内陆海,天地是汪洋大海,二者间海水乃是天地灵机。你看着内陆海与大海没有动静,实际上一直有洋流在吞吐置换海水?” “而人体就是陆地,那经络就是陆地上的一道道各种河流,大的是江泊湖水,小的是溪流河沟。海水进来,充盈了各道支流,又经流动,归复大洋,形成循环。” “江泊湖水、溪流河沟何其之多,有流经的地方,自然也有不达之处。对修士而言,便是功法行气走脉的不同线路而导致,这些不同造就了每个人体内的水系版图不同。” 吴用抚掌一笑,觉得自己这个理解再合适不过,前后都讲得通——当然,他忽略了海水与淡水在这里的区别。 重其意,助理解,才最为紧要。 之所以说“不是一蹴而就的功夫”,盖是因为产生气感只是最基础的,“导气”的下一境界乃是“开窍”,要想突破,得要以真气冲通特定的经脉才可以。 基本上,这里所谓的“特定经脉”,绝大部分的功诀指的都是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初步打通任督与三关径路,直至气通全身经络,达到精满、气足、神旺后,方能突破至开窍。 《少清剑诀》便是如此。 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打通,再联通其他的支流经络,配合上《少清剑诀》特有的行气路线,《少清剑诀》才是真正的《少清剑诀》。 …… 第五十二章 三式练技 吴用接下来要做的,便是用中宫祖窍内存纳的真气,一步一步去冲关通脉。但这乃是水磨的功夫,非要积年累月的苦功不成。 吴用试着从祖窍内分出一缕真气,缓缓导引下沉,顺着支流径路,来到胸前肺部。 自此起始,横行而出,沿着上臂内侧下行,过肘中,上虎口,至拇指内内侧末端,便是《少清剑诀》冲脉的第一关——手太阴肺经。 吴用稍作尝试,别说冲通这一路了,真气贯肺,随后就遇到了一股极有韧劲的阻力,仿佛前面有一层气膜在阻挡着自己前进。 “此非一日之功。” 吴用自知今日绝无可能再进一步,非得壮大祖窍内的真气方才可以尝试,便也不急于一时,退出了观想,稍作歇息。 此时已是深夜,约莫亥时,一日未进食,肚子咕噜噜叫喊,吴用出门取了馒头,就坐在竹楼外屋檐下的台阶上吃了起来。 饱饱一顿,将近子时,他却没有感到一丝疲乏,反而精神异常饱满,毫无睡意,于是乎取了玄虚子老师给他的卷册,来到屋外,在月光下淬炼血气。 血雾小人儿在他身后挥拳踢腿,一板一眼操演《五元灵枢拳》,吴用身上时不时蒸腾出白沫与黑气,血气愈来愈凝实。 待两个时辰后,吴用停止观想,血雾小人儿缓缓收功,打完最后一趟拳,消散成一蓬血雾,一丝一缕回归吴用体内。 吴用握拳,放松,握拳,放松,照旧稍加体悟,手臂筋肉虬结,觉着自己的气力似乎又长了一两分,不过进度似乎有限。 他没有着急,老师特地与他说过,这一门剑诀与《少清剑诀》不同,讲究锤炼血气,待血气自丰,方可尝试导引气感,功行自成。 “这剑诀真真独特,真气不从祖窍导入,而发自体内,由血气冲引……” 吴用稍加感慨,把抄本往下翻到了《形意练法》这一卷。 “呼……练个技法吧。” 吴用伸出右手,虚握拳头,大拇指内扣,食指上压,指窝处余留出一隙。 保持在这个姿势一阵子,随后他放松复原五指,隔了数息,又再一次捏出这一拳头,如此周而反复,脑袋里试着牢牢记住这一感觉,尽量保持每一次的姿势没有误差。 “老师说要形成肌肉反射,这剑诀当真古怪,难道是握剑的手势?” 他练了一阵,休息时候取出来了老师赠与自己的那口金色小剑,试着用这个手势握剑,可怎么都不习惯,哪哪都不舒服。 他重新用正常的手势握剑,挥砍劈刺,尽管没有章法,就是自己胡乱玩弄,出力的方式也比那奇怪的姿势要舒服。 “罢也……老师既然这么让我修炼,定有其原因,下回问一问就好,不用自己瞎琢磨。” 他把金色小剑一横,满眼欢喜。 这是上次下山前,玄虚子老师交予他防身的一口小剑。 据说这是一口灵器,煞是锋锐,乃玄虚子老师年轻时候所用,等《五元灵枢拳》导引生出气感后,以此真气催动,便能大展其威。 现在么……就只能像上次面对那溺死鬼的时候一样,拿在手里和世俗宝剑一样用法。 “听说开窍之后,便能够御剑飞空,宝剑有了,我得继续努力呀!” 吴用心头火热,又复拿着耍弄了一会儿,这才意犹未尽地将小剑收好。 “好了,继续修炼,下一个技法是……” 他翻过一页。 “是这个动作!” 吴用起身,双脚分开站定,沉肩裹劲,绷紧腰腹,头朝前领,身子不动,左手随着吸气猛力往前虚推。 待静滞一阵,他缓缓呼气,左手放松,垂于左腿旁侧。 等稍作调整呼吸,再一次把左手超前猛推,随后呼气,恢复站姿,调整,抬手……如此周而往复。 这般练法持续一阵,吴用虽觉枯燥,但想到自己的决意,他一刻不停的修炼,没有丁点懈怠。 又是半多时辰,就这么看似简单的一个动作,却把他累得浑身冒汗,衣服都汗湿淋淋。 双腿与腰腹处的肌肉鼓胀充血,酸麻得不行,反倒一直抬上放下发力的左臂倒还好,只是有些发木。 吴用没再继续,坐下吃了块肉干,咕嘟咕嘟喝了一海碗清泉水,简单补充消耗,这才一屁股坐在地上,双手反撑着地面,稍作歇息。 “再练一会儿吧……” 第三个动作同样是《形意练法》上的基础动作,更是古怪。 和方才推手的姿势有些像,同样是站定来练,但稍有些不同。 脚肩同宽,双脚平行,小腿仿佛树根深扎于地,同时膝微屈,胯回收,胸含胸,背拔背,肩部朝手肘方向下沉,在肩颈部位凹一个肩窝出来。 这才是个准备动作,随后精神集聚至肩膀与大臂的位置,以肘头带动大臂,顺着向身体斜下的地面位置拉动。 这一拉动的过程中,肩部不得晃动,只用肘头拉动至极限后,沿原路返回,再又反复练习。 “这个斜向下拉力的角度……约莫是四十五度左右,我且先试试。” 这动作比前两个更加别扭,光是保持站定的同时,再去肩定肘拉,就让吴用觉得手脚不协调。他总是在拉肘的过程中,腰身下意识跟着就沉下去,然后彻底坏了体形,散了力道。 好在他没有好高骛远,稍作总结,决定先且练会了站定的这个动作。 随后定肩,并在拉肘的过程中没有选择一次性将肘头拉伸至极限,而是略略往下,先习惯了肌肉发力的感觉,尔后再一步步下拉肘头。 这般如此,小半个时辰下来,他便逐渐习惯了这一种发力起劲的方式,能够在拉肘的过程中,腰部不会跟着下压,背部肌肉不散,肩颈仿似有分离之感。 如此循序渐进,逐步掌握了要领。 “再来一次!” “不对,分神了。” “这下拉得到位……欸!手臂抽筋了。” 这一夜无人打搅的修行,吴用直至天边露出鱼肚白了才停歇。 …… 第五十三章 虚室生白 吴用直至练到大臂失力才歇停,四仰八叉躺在地上,喘着粗气,浑身汗湿淋淋。 他看了眼天色,日头正将将要放亮,索性也不急着回屋,就躺在峰顶口,静静等看日出。 天际一线,太阳从东方露出了脸,山雾四散,漫天的霞光如倾盆而下的金光雨露,洒满蜀岭每一座山头。 此情此景,一夜辛劳的吴用,充实的心境愈发平和。 观瞻许久,一只灵雀沐浴着晨光飞来,扑腾着翅膀,在望江峰上空盘旋一圈后,停落在峰头,将叼着的一篮子馒头放到了竹楼屋檐下后,悄声飞走。 吴用推手撑地,双臂却险些脱力,差点摔了个狗啃屎,好在如今他腰力不差,一沉,一稳,双手按在地上,没有磕坏了牙齿。 他看着自己颤抖的双手,苦笑道:“得好好歇几天了。” 拎起篮子,回了楼里,沐浴洗漱后,吴用坐在阁楼上看着江景吃了早点,随后便一头栽倒在榻上,沉沉睡去。 等再醒来,已近午时。 他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嘎嘣嘎嘣作响,还觉得肚中饥饿,又复吃了一顿,这才出门在山头上活动活动腿脚。 双臂还是有些脱力,哪怕不发劲也会颤抖。 腰、背、腿全都沉如灌铅,即便导引真气,亦或引调血气,走起路来都远没有之前的轻快感觉,扭胯踢腿更是能感觉到肌肉的。 他稍加活动,知道还须调养,于是摇手招来了一只在山头附近飞过的灵鹤,乘着来到了坎离峰金顶观。 这才落脚,一个温厚的声音便自观中传了出来:“吴用,径自入观,速速来旁院偏殿见我。” 正是白师伯的声音。 吴用翻身落脚,却把步子跨得太大,险些拉伤到大腿肌肉,嘴里嘶哈嘶哈进了观内。 “为何不见求师兄与覃师姐,我记得他们两个,以往不是负责坐镇金顶观来着?怎么不见人影……” 吴用心下好奇,迈着略有些行动不自然的大腿,沿着观内靠东面的长廊来到旁院,一路畅通无阻进了偏殿。 相比较正殿的构造,这座偏殿的结构就要简单许多,只在前院架设两座窝风桥,取了个风调雨顺,和风细雨滋润苍生之意的好兆头。 下桥后,正门前是一座半丈高的铜制三脚陶莲香炉,但不见插香,而是在炉内熏炙着某种独特的木料,散发着一股淡雅的清凉甘香,缭绕整座前院,闻之令人聚神醒脑。 殿内梁柱斗拱,门窗墙壁上镶嵌着浮雕砖饰,不设塑像,只高挂着一副仙神御风驭龙、乘鸾跨鹤事迹的画像。 峨眉一脉相承的古拙与恢弘风格。 吴用进到殿内,对着盘膝坐在大殿中的白袍身影躬身道:“弟子见过师伯。” 白也打量着他有些不自然的大腿,又瞧见他有些发抖的肩膀,笑道:“怎么了?” 吴用挠着头道:“昨夜练功狠了些,伤了。” “《少清剑诀》修炼不致如此,想必是修炼你老师的箭诀所导致?”白也一眼了然。 吴用点点头,然后神秘道:“师伯,你猜我今日来找你做什么?” 白也淡淡道:“难道不是因为你修为有进,这才来找我的?” 吴用惊呼道:“您怎知晓的?” 白也笑骂道:“且不说你什么修为,我什么修为,明摆着的事情我看了就知,还要你来与我说?” “更不提你的《少清剑诀》都是我给的,注释亦是我留下的,内容还是我封禁的,你修炼到了什么地步,我不清楚?” “都说你聪敏得紧,怎么有些时候就看不来一点呢?” 吴用经他一提醒,这才反应过来自己方才问的问题确实犯蠢。 这不是脑袋想想就知道的事?之前宋瑜英与柴昆鹏都能一眼看出他没有修为在身上,遑论能代为坐掌峨眉的白也? 他心里暗惊:我这是又受前身的影响了? 白也见他愣住,只道这小子是昨夜修炼太过劳累了,以致有些愣神,还没缓过劲来。 他也好奇吴用修炼的速度,怎么说产生气感就产生气感了,便问道:“修炼可有遇到什么问题?我算你昨夜约莫亥时前后就已经生出气感,速度着实比我想的要快许多,怎么回事?” 吴用挠了挠头,把入定时候的情境大致讲述了遍。 没想到白也难以置信道:“虚室生白!?” “什么?”吴用一愣。 “虚室生白,又可以简而称之为‘灵光乍现’,说的是心无任何杂念的情况下,修炼时候进入了一种清澈明朗的境界,与修炼有事半功倍的效用。” 白也一脸说不出的古怪神色。 他上下打量着吴用,心里暗道:老师那二十八字简语说的八成便是这小子了,这可不是什么人都能进入的修炼状态,真叫人看不透,这小子到底是福缘深厚,还是…… 吴用想到自己昨夜修炼前方才坚定心神,不觉恍然道:“怪道我这次修炼感觉毫无困难,一切都是种水到渠成,白师伯,您的意思是我以后每次修炼都会进入到这样的状态?” 你才什么修为,生个气感,开个窍,需要用到这等玄奥的状态,还以后每次? 白也眼角一跳,饶是他也忍不住在心里腹诽,没好气道:“你当这是菜市口别人扔了的的菜帮子?想要就要,想有就有?” 吴用挠挠后脑勺。 这幅模样看得他又好气又好笑,摇头道:“这等修炼状态,与修士当时的心境有关,也与周遭环境有关,更有人说与天时地势有关,不是你想要进入就能够进入的。” “可遇而不可求。”吴用明白过来。 白也颔首,稍作思忖,道:“既然你已修为有进,那这件事便也告诉你吧。下月初,我峨眉弟子要外出别派走一趟,是你二师伯带队,他是去会会好友,你们就跟着去开开眼界吧,柴昆鹏、宋瑜英也去。” “二师伯?”吴用想到求以柳与覃箐和他提到过,这位二师伯应该在外游历才对。 白也笑道:“不记得那天夜里是谁指点你淬炼血气的了?” …… 第五十四章 再有感悟 “那是二师伯!?”吴用立马回想起,那天夜里路过,指点自己修炼的不知名高人。 “正是,”白也颔首,“你二师伯那夜方从外地回转,正巧撞见你在淬炼血气,还道你是门内哪个默默无名的弟子,自己炼体到了门槛上也无人教授,便出言与你提点关窍。” “原是如此……”吴用恍然,“不过那倒不是师傅没有提前与我做好功课,是我的体质天生独特,血气本来旺盛,师傅没有料到这一茬。” “嗯,你师傅已与我提过此事,让我帮着确认你是何种灵体。不过目前掌握的信息有限,血气旺盛的修道灵体不少,暂还不能够确定。”白也说道。 “是吗……”吴用不免有些失望,他也很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什么体质,万一真有某些独一无二的稀罕来历呢? 白也见他失望的样子,笑骂道:“你做的那是个什么样子!我是说没办法吗?只你现在方才生出气感,修炼一途连入门也未,就算你体质有什么不凡,也看不出一二,管自己安心修炼就行!” “嘿……师侄听进去了。”吴用眉开眼笑。 白也摇头,“说回方才,你二师伯这次回来,是专为去见他一名老友,对方乃是我大晋一宗道派执掌,与本门关系一直不差。” “原本想看你一旬以后修为有否进境,要若生出气感,便允你一同前去,要是原地踏步,自然想也不用想。” “尔今才隔天,你便生出气感,着实出乎我的意料。既如此,届时你便一同前去,不过切记……”白也脸色严肃,“下来的日子亦不可懈怠,好好修炼,我仍会考校你的功课。” “是!”吴用正色应声,旋即眼珠子丢溜溜一转,试探道:“师伯,我如今已身具真气,听说咱们峨眉有《郁仪符本经》与《结璘神壮法》两门通法,还有一门禁法《上真八景太素宝箓》……” “想学?”白也哪里不知道这眼里闪着狡黠的小子在想什么? 吴用小鸡啄米般点头。 “你既生出气感,《郁仪符本经》与《结璘神壮法》自然都可以传你,”白也起手一弹,从指尖射出两缕飞绕的光耀,一青一白,没入吴用眉心。 “但《上真八景太素宝箓》乃是本门禁法,符、阵、器三道皆出于此,非得开窍以后才能修炼,现下你得去也无用,暂不予你。” “多谢师伯。”三得其二,吴用已经甚为满足。虽然他知道《上真八景太素宝箓》一定更为厉害,但饭得一口一口吃不是? 白也颔首,思忖片刻后,道:“随你二师伯外出的事情,你老师那儿我还未去知会过。你既出关,定是要去拜见他的,那便你自己同他说一声吧。” 吴用点头,自己确实有问题要同师傅请教。 事已了毕,白也不留客,挥手道:“忙自己的去吧。” 吴用急急忙道:“还有一事,师伯!我现在生出气感,下一步是要冲通经脉,有什么办法……” 他话还未说完,人便被一股清风托着送出了金顶观,耳边只留下白也逐渐虚淡远去的空灵回音。 “修道一途,讲求天分,悟性自是天分的一种。悟性高的,毋论修炼道法,还是通境冲关,均有事半功倍之效;悟性差的,临遇门槛,难免困顿。” “但修炼却绝不是穷究悟性,脚踏实地亦是天分的一种。君不见同一件简单事情,红尘之中有人做得好,有人做的不好,得到截然不同的结果,你道为何?” “差就差在脚踏实地,能否持之以恒!” “导气一境,难点便在如何生出气感,一旦此步功成,接下来便是冲通筋脉。我在《少清剑诀》里已经落下注释,这是水磨的功夫,对所有人而言都是一般,没得捷径,你不要心存侥幸。” “你聪敏不假,但该要下苦功夫的,就该要下苦功夫。万万不可图求方便,偷懒去做那自以为是的事情,这样最终只会害了你自己。” “那便不是聪敏,不是机灵,而是好行小惠,小聪明罢了!” 几句话振聋发聩,吴用如遭雷击,嘴里细细咀嚼这一番话,念叨着慢慢走到了千仞壁崖边,适才略有飘摇犹豫的眼神逐渐坚定。 他暗想道:确实,我之前虽未表现,但心底总隐隐有些自诩为穿越者的高高在上,对什么都不曾在意,待人接物也好,修道也罢,哪怕是自己的性命……是要做出改变,否则与我肯定没有好处。 现在他也不去纠结这到底是自己本来的性格,还是这具身体原主的性格。 那不都是自己么? 吴用想通这一点,自信一笑,眼神愈发清明,取出了符玉,轻拍三声,纵身一跃! …… 没能看到那只红色巨瞳,吴用被顺利接引入洞。 玄虚子一见到他,面露讶色,问道:“乖徒儿,这才几日,你修炼《少清剑诀》,业已生出气感?” 吴用复又把“虚室生白”的事情简述出口。 “竟有此事!”玄虚子惊中带喜,心下暗道:我这徒儿果真不凡,导气境界便能进入到“虚室生白”这等玄妙的修炼状态中。二师兄还想从我手里把我这徒儿要过去,真是打得好算盘,决不能让他如愿! “是的,”吴用点头,“白师伯与弟子说起这回事的时候,也是一脸惊讶,还告诉弟子此等状态可遇不可求,不能将之当作常态。” “你师伯说得没错,”玄虚子颔首,“你既已去见过你白师伯,想来他已将你接下来修炼《少清剑诀》的关要讲授过了?” 吴用又乖乖点头,“都与弟子讲清楚了,还把《郁仪符本经》与《结璘神壮法》两卷通法传授弟子了。” 他一拍脑门,道:“再就是让弟子转告师傅您,后面二师伯要带我与门内其他几个弟子外出别派走一趟,说是带我们去去开开眼界。” 玄虚子一愣,旋即骂咧咧道:“这个老二,我真是……” 噼里啪啦一串吴用听不懂的脏话。 …… 第五十五章 授课 不是说峨眉最为讲究长幼尊卑吗? 辈序在哪里? 尊老爱幼在哪里? 自己老师身为老八,怎么敢骂排行老二的师伯的? 吴用一脸茫然。 玄虚子骂了个痛快,直觉口干舌燥,这才拿起桌边的茶壶,一气咕嘟咕嘟喝了个干干净净。 吴用小心翼翼问道:“师傅,二师伯他……” 玄虚子没好气道:“我与你二师伯当年闹过一点点不愉快,非关你事。记得,你见了他,你是晚辈,他是长辈,该如何就如何,不可因为我与他的关系就轻慢无礼。” “所以我可以跟着去的?”吴用挠挠脑袋,看方才自家老师的模样,没得到肯定回答,他真不敢去。 “去!怎么不去!”玄虚子大手一挥,冷笑道:“为师年轻那会儿在外游走也算小有名头,你身为为师弟子,自也不能闷头顾自在屋里修炼,正好跟去开开眼界,该表现就表现,切勿堕了为师的名头。” “弟子不会叫师傅您失望的。”吴用松出一口气。 都知道“仙家福祉”一说,然他目前就见过峨眉一家的山门,当然不想错过这个机会,跟着去看看别家道派是何模样。 “嗯……”玄虚子左手摸着自己右拇指的扳指,坐着暗自冷笑,心想道:上回已经让白师兄转告老二,谅必是老二依依不饶,又去找了白师兄。白师兄知道推拖不得,又不想与我闹得不快,这才让吴用自己来与我说此事。 他觉着这事儿倒也不怪白师兄,稍作思忖,便对用道:“徒儿,有一事须要与你分解清楚。你这位二师伯,自前回撞见你,便颇为欣赏欢喜你。” “他已多次让你白师伯来找为师,想将你从为师这里转收入他门下,只不过均被我拒绝。今次你随二师伯出门,他定会与你提起此事。” “你若有心随与他去,为师不会来怪你,人各有志,选择在己。这不是叛门而出,都是我峨眉弟子,为师全凭你意。” 吴用摇头道:“岂能如此?要不是老师您,弟子落山时候就已经身死,更别提拜入峨眉。二师伯虽然与我在修炼上有指点之恩,但要是没有前日老师您,岂有那晚的他?” “孰轻孰重,孰先孰后,弟子心里一清二楚,这种事情,老师您就放心吧!吴用绝非忘恩负义之人。” 说着,吴用躬身行了一礼。 玄虚子听见这话,饶是他身为老师也不由得一愣,叹道:“难怪徒儿你能在修炼时候进入到‘虚室生白’的状态,你这年龄的孩子,能有这般见解悟性……为师虽然知道你聪敏,但却从未用‘智慧’二字来形容你,今日方知世上真有天生智慧之人。” 他倒不是光嘴上说的好听,实是教吴用学“剑”,原本是带着私心,想给自己找一个合适的传人来着。 可如今见到吴用的天分,心里多少有些后悔,更不提老师的二十八字简言似乎就是指这小子,如若毁了一支好苗子那多可惜? 他虽与二师兄在年轻时候有矛盾,但后者乃是他们峨眉二代的八个弟子里剑法杀伐最盛的那一人,吴用要是愿意转去其座下学得一手好剑法,哪里不好? 谁曾想到吴用一个十二岁年纪的孩子,能够说出这等通透的话来,孰先孰后……没有前日的自己,岂有那晚的他…… 这是他一般年纪的孩子说得出来的话? 玄虚子心里感慨,暗道:徒儿啊,你我师徒的缘分是真真正正结下了…… 吴用只是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诚之所至,情之所达,并没有觉着这几句话有多么难得,连称老师谬赞了。 玄虚子心里宽慰,打定主意一定要好好教导吴用,遂摸着胡须笑道:“徒儿,你白师伯既然已经与你指点过接下来修行《少清剑诀》的关要了,为师便不赘述了。” “为师观你肌肉纠结,皮肉臌胀,行动间多不自然,可是操练《形意练法》伤到了?” 吴用抬起仍脱力的手臂,点头道:“昨夜修炼《少清剑诀》生出气感,一时无可寸进,弟子便转去淬炼血气,操练拳法,没想到一练就是整夜,给练狠咯……” “过来坐。”玄虚子招手。 吴用拎着蒲团起身,坐到了自家老师跟前。 只见玄虚子一抖衣袖,露出双手,把吴用的衣袖推高,伸手在他手臂上揉按了起来。 “嘶……” 吴用倒吸一口凉气。 却是老师在他的筋条、骨头、肌肉上徐徐揉搓按摩,皮肉酥酥麻麻,偏又带着一点痛意,是他形容不出的感觉,只觉双手酸爽得头皮发麻。 玄虚子按摩了手臂一阵,推着他肩膀一转。 吴用反身面朝洞口,随即感觉到老师的双手搓按着他的后背。 这下酸爽的感觉更是直接,一阵一阵直冲后脑勺,令他欲罢不能,全身骨头嘎嘣嘎嘣作响,然后是大腿,小腿,甚至脱鞋按了脚底板。 “呼!” 等全部按摩完毕,吴用一跃而起,顿觉整个人都轻松了十来斤两,好不痛快。 玄虚子摸着胡须,笑道:“穷文富武,炼气可以算‘文’,咱们淬炼体魄,能算作‘武’。非得吃喝补用一起不可。” “按摩皮肉只是外在,治标不治本,这是一份调养气血、疗理肌肉的丹药,徒儿回去后,每次修炼完服用一粒便可。” 他伸手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了一只散发着淡香的梨木匣子,“原想晚几日予你,没料到你修炼精进如此之快,现在正是需用的时候,拿去吧。” “多谢老师。”吴用笑呵呵双手接过,收好后,又问道:“老师,这《五元灵枢拳》我究竟得修炼到什么地步,才算登堂入室?还有那《形意练法》。” 玄虚子道:“还记得那晚你二师伯与你说的么?” 吴用回想当夜,犹豫道:“淬炼血气乃是水磨的功夫,非数月不得竟全功,按部就班便可,强求不可取?” 玄虚子颔首道:“正是,为师这套法门乃是道门炼体正统,炼养皮、脉、筋、肉、骨……” …… 第五十六章 借点补药 吴用听着玄虚子的教授,暗道:《少清剑诀》要想突破,须得养壮祖窍内的真气,冲通经脉,方可到达下一境界。没想到这《五元灵枢拳》亦是如此,这可不容易…… 玄虚子见他眉头紧蹙,笑道:“在担心什么?” 吴用摸着后脑勺,道:“弟子在想课业好忙,《少清剑诀》和《五元灵枢拳》俱是费时间的水磨功夫,还有《形意练法》要修炼。” “这双法同修,弟子担心自己忙不过来,届时……万一落下了功课,与人不及,自己被人看不起就算了,丢了老师的脸面却万万不该。” 玄虚子颔首道:“为师正要与你说,这炼体之法与剑诀同修,确实不容易,为师亦走得这条路子,是以知道有多么辛苦,不过么……你兴许不一定。” 吴用竖起耳朵。 “为师在想,你体质特殊,血气旺盛,是不是可以承受远超一般人能够承受的药补……”玄虚子眯着眼睛思索。 “老师你是说……”吴用顿时明白了他的意思,这是要让自己吃十全大补丸啊! 玄虚子摸着手上扳指思索一阵子后,道:“此事稍待,为师手边一时也没有好的灵药,给你用什么灵药也要好生考量过,且再等几日说也不急。” “但你不可把希望全部寄托在为师身上,而自己却惫懒偷闲,记得你白师伯同你讲了什么?” “脚踏实地,持之以恒,不要好高骛远,该下的功夫就要做下去,不可心存侥幸心理。”吴用脱口而出。 玄虚子点头,一脸满意道:“不过徒儿也不要执念,渔夫捕鱼,有下水摸的,有起钓竿的,有拿兜捞的,也有拿网补的,这些都是合理的方法。” “修炼亦然,你安然静修也好,吃丹药也好,甚或得了好大机缘,修为突飞猛进也罢,都是自我的造化。” “只要不是躺在窝里犯懒,什么也不干,只做白日梦想要修为精进,那便足够了。” 吴用应声,这中间的界定倒不须多说,他分得清楚。就像想要求仙问道,入蜀岭攀山登峰是自己为之付出的行动,而躺在家里想想则是白日做梦。 有没有仙缘,成与不成,那是另一回事,但二者之间却有着根本的区别。 他于心底再一次坚定了自己脚踏实地修炼的信念,这什么“补药”一事,只把心理预期降到了最低,当作落空,决口不提。 吴用问道:“老师,那《形意练法》呢?弟子昨日练了开篇基础的三式,却总觉得别扭,这是某种御剑法门的基础么?” 玄虚子心里咯噔一声,面露豫色,道:“此法……你且先修炼着,与你只有好处,待你开窍后,自然明白。” 他一边说着,一边在心里想道:得找个机会告诉这小子修炼的到底是什么。 吴用摸着自己下巴,问道:“开窍后……所以确实和御剑有关系咯!” 他兴奋地搓手,取出了金色小剑,问道:“老师,那现下这口宝剑,我能怎么用?” 玄虚子笑道:“之前你没有法力,今次教你一句口诀,你可以试着导入真气一试。” 说着,念了一句口诀与吴用。 吴用默念几遍,待熟记后,一手握着剑柄,一手托着剑锋,嘴念口诀,缓缓将真气调动,导入小剑内。 只见静静躺在他手心的小剑,剑身忽地发出耀眼金光,把整座洞室都照得熠熠生辉。 吴用心下欢喜,单手提剑,拎起来后,朝前一指。 唰! 一缕金芒毫无征兆从剑尖射出——直冲玄虚子门面。 “你小子小心一些!这箭……”玄虚子气得胡子发抖,随手一甩,袍袖带起一阵风,轻而易举将这一缕金芒化去。 “弟子不对,非是有意,老师勿怪……”吴用脸色激动得发红,“这是传说中的剑芒?” “你要有意那还了得?”玄虚子见他这幅样子,哪有一点觉得自己不对的地方?但想到自己在这方面隐瞒了他,也发不起火来,只得犹豫着点头,“是箭芒……” 吴用起身来到洞口,再一次念动口诀,运调真气,朝空挥出一剑——唰! 剑光暴射而出,冲入绝壁风内,直出近三丈的距离,才被绝壁风吹消化散。 他满脸兴奋,就想试试看,以自己如今的一身法力,这道剑芒究竟能打出多远,于是再一次念动口诀,要把一身真气往里运调。 “你慢!”没想到这一次玄虚子起身飘了过来,一手握住剑身,“未与你说过,此剑以你目前法力,不可导入全部真气。” “为何?”吴用愣了愣,着实不解。 玄虚子道:“这是一件灵器,虽然没有一道完整的禁制,只不过刻录了寥寥几个符箓,但于你而言,用到开窍都是足够。” “以你目前的法力,全数调引入内,只能打出一击,之后便会陷入虚弱,切记不到生死危急关头,不可动用,明白了么?” 说到最后,玄虚子脸色无比严肃。 吴用亦神情肃然,正色道:“弟子省得了。” “嗯,”玄虚子这才放下心来,“听你白师伯的,回去后,好生修炼,《少清剑诀》与淬炼血气同步进行,那肉干可还有?待过几日我再与你准备一批,放开肚子吃就行。” 讲到这里,他忽然脸色变得古怪,说道:“不要再去烟袅峰做那些没脸皮的事了。” 吴用脸色一红。 “去吧。”玄虚子挥了挥手,将弟子送上千仞壁,随后他静默在洞口,眉头轻蹙,似乎在思索什么。 也不知多久后,他眉头舒展,自语道:“我就这么一个弟子,还与他有愧,该当做出一些弥补。” 玄虚子一步踏出。 就在他脚尖出得洞府那一瞬,崖底空洞忽地被那一只血色重瞳“砰”一声撞上——地动山摇,山石漱漱。 玄虚子淡淡道:“小畜激动什么,我徒儿修炼关紧,正要与你借点精血充作补药,老实一些。” 嗡! 似吼似鸣的叫声暴出,绝壁风呼啸。 玄虚子冷笑,“愿与不愿由不得你!” 说罢,身化一缕金芒,遁入地洞之内。 …… 第五十七章 出发出发 吴用告别师傅,便乘着灵禽回到望江峰。 往后的几天,他就在山上安心修炼,足不出户。 等到第三日清晨,在屋檐下等候早点的时候,他发现今日这一篮子馒头里多了样东西——一节竹筒。 倒不是寻常用青竹割制而成的竹筒,却是一节玉制的淡紫竹筒,约莫食指大小与长短,表面散布着如棉絮般的雾状纹路,浑如一件艺术品。 吴用拿入手中,哪料到白师伯的虚影,又复从一堆馒头中冒了出来。 “这是你老师为你寻来的补药,乃是一种少见的灵兽精血。每次淬炼血气前,吞服一滴;淬炼完血气,再吃一粒通元养精丹。” “这精血与通元养精丹的量够你服用整月,旦待不够,去与你老师要便是,好好修炼吧!” “啊?白师伯,一滴精血,一滴精血是多少精血!?”通元养精丹正是老师上次交予他的丹药,吴用知道,可“一滴鲜血”,这个数目该怎么衡量? 然而不对等他把话说完,这位白师伯的虚影便消散得无影无踪。 “好歹告诉我多少毫升吧?或者有什么器皿……” 吴用腹诽一句,拎着馒头回了竹楼上,研究起来这节紫竹。 他这才发现,紫竹一端开了两孔,用不知名的金色丝线穿孔而出,还有一道肉眼几乎不可见的细纹。 “是个开口?” 吴用好奇,拿手一拧——咔哒…… 一声脆响,竹筒被打开,立时飘出来了一股清新的香味。 “这……” 吴用一脸狐疑,这气味着实难以与他认知里的“血液”联系在一起,非但没有一点腥臭,反而沁人心神,隐隐还带着一股药香。 他把眼对着筒口看去,见瞧不清楚,便拿了个碟子接着,准备倒出来一探究竟。 “看看呗,大不了我这就修炼。” 咕噜噜…… 一滴圆滚滚如黄豆的血液滚了出来, “原是如此!”吴用恍然,“这倒方便。” 天光正早,昨夜他一直都在修炼《少清剑诀》,未去淬炼血气,那便正好,当即吞下这粒精血,开始淬炼血气。 精血入口,立时化作一线辛辣滑入喉咙。 吴用甚至觉得自己是不是吞了什么高度的酒液,喉咙火辣辣的,堵在那里,跟吞了一块烧红的木炭也似。 然而等他盘膝坐定,喉咙里的这股火辣感觉立马下沉,转而是在胸口“炸开”,仿佛是木炭被重重摔打,火星灰尘迸射,把他的肺里熏燎得乌黑沉沉,炝痛无比。 吴用额头直冒斗大汗珠,却也只能深呼一气,强忍着痛楚开始淬炼血气。 这下更好,血气淬炼本就会把他弄得胸口燥热,尔今又多了这么一蓬火燎燎的“烟雾愈加叫他难受。 吴用闷哼一声,集中精神,一寸一寸将这股燥热压沉入腹——兴许如今不该称之为“燥热”,而应该称之为“烧火”。 他衣衫已经被汗液浸湿,却也顾不得难受,全神贯注于脑海里观演拳路——拳掌交挥,踏步扭腰,耸肩拱背……一气打了《五元灵枢拳》十数趟。 这下这股“烧火”的感觉如何也再压持不住,要往外喷涌。 吴用愈加着紧,暗自默念“以意导热”四个字无数次,终于把这股烫热化散去了心、肝、脾、肺、肾五脏中去,从毛孔中喷涌出一蓬一蓬的血雾。 到了这一步,吴用心中微松,一面观想《五元灵枢拳》拳路,一面将心神聚汇至具体经络,血雾变幻化形,与真人一般在他身后演练《五元灵枢拳》。 抛开喉咙与胸口火烧一般的难受,这一次淬炼血气,一切看似与之前几回并没有什么不同,但吴用的感受却最为清楚。 温热与烫热的区别自是不谈—— 光说之前时候,他淬炼血气,以意导热后,温热涌入心、肝、脾、肺、肾五脏,那只是一瞬的感觉。而今次不同,这股烫热导出,流至五脏,余热滚滚,这会儿也没有消退。 吴用甚至能够借此清晰感受到,所谓的“心肝脾肺肾”的具体位置。 除此外,便是能够感觉到五脏中的这股烫热在往“外”喷薄血气,好似它们俱是活物,自个儿在那里呼吸。 虽发于他体内,却出于他体表——那些血雾便是来自于此。 吴用足足淬炼了一个时辰,这股烫热才逐渐淡去。直至两个时辰后,才彻底恢复寻常,疲乏四起。 吴用出定,本欲稍加体悟这次淬炼血气前后的不同,却没想到自己的皮、脉、肉、筋、骨传来一阵剧烈疼痛,想到白师伯的提醒,不敢耽搁,立马取了一粒通元养精丹吞服炼化。 这丹药倒不是他第一次吞服,一经入喉,立时化作一线清凉入腹,沁入他的五脏之中,又复从五脏通导至皮脉肉筋骨每一处,疼痛感觉登时褪去了七、八分。 吴用待这粒通元养精丹的药性彻底炼化,这才徐徐出定,站起身,活动手脚,试着感受不同。 尽管仍有些许疼痛,但毫无疑问,用这滴精血淬炼血气的效果立竿见影,无论是速度与气力,吴用都感觉比之前要强了不止一星半点。 他甚是满意,趁着功夫,操演了一遍《形意练法》的三式基础架势,一直到了午后未时,才停下练功,回到竹楼内,洗漱吃喝,睡了个大觉。 及至夜里,他才起身,又复吃了肉干馒头与清水,盘膝坐定,开始修炼《少清剑诀》,温养祖窍内的真气。 不过他并不急着冲通经路,而是按部就班,一点一滴徐徐养壮真气,同时牢记《少清剑诀》的行气路线,以为日后冲关做准备。 往后的时日,俱是如此。 吴用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中去,半步不曾踏出望江峰,修炼……吃喝……睡觉……如此循环往复,日子匆匆而去。 这般整整过了二十日,第二十日夜晚,他得到消息,次日须要早起,随同二师伯谷冲英,出发前往同样位于蜀郡,但是是在东北方向,三原地界的五玄观。 …… 第五十八章 鹤一仙子 翌日清晨,吴用早早起身,洗漱沐浴,换了件干净衣裳,便来到了坎离峰金顶观前。 虽卯时也未至,但金顶观前却已然有不少人聚集,三三两两的凑在一起交谈,实为吴用入峨眉以来见到的最为热闹的场景。 他谢了送自己的灵鹤,扫眼四下,便要往千仞壁那面的空地走去待着。 然而没走两步,耳边就传来一个放肆的笑声—— “哟,这是哪个呀?怎么还同这些小鸟儿道谢。” 吴用回首,见是一个脸圆圆肚儿也圆圆的小胖墩,正笑哈哈地看着自己,身边还有两个跟班,都一副“你是不是傻”的表情,嘻嘻哈哈。 吴用估摸几人也就在十一、二岁上下,只是寻个好顽,便懒得计较,笑道:“那可不是小鸟儿,你们小心些,它法力高强,又记仇,你们几个说得估计早就被它听在耳里,晚些要叫你们好看。” 三人登时一愣,为首的胖墩狐疑道:“你骗弄傻子呢!?” 吴用肃声道:“你们不知道,那灵鹤是咱们峨眉鹤一仙子座下八大灵将之一,来头大得很,真不好不客气。” “鹤一仙子?”胖墩与身边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俱是摇头不知。 “哈哈!范胖子,小师叔就是在骗你们几个傻子哩!” 忽然,一声更为放肆的大笑传来,吴用望去,却是柴昆鹏一脸得意地走了近来,身后还跟着脸色微红的宋瑜英。 这姑娘看着周边被这肆无忌惮笑声吸引的众人,心想:真是蠢毙了,早知就不跟着柴昆鹏这小子来见小师叔,至不济也离他走远一些…… 胖墩见了柴昆鹏,眉头一挑,喝道:“柴昆鹏,你什么意思!” 柴昆鹏毫不示弱,冷笑道:“范胖子,说你傻你就是傻,我峨眉哪有什么‘鹤一仙子’,还‘灵将’,倒是好听,要造反么?耍弄你呢!” 宋瑜英在后头噗嗤一笑。 “好像……有些道理……”范姓小胖身边两人窃窃私语,不禁令他脸色一红。又见宋瑜英,眼珠子一转,来了主意。 他仰起头,鼻孔朝天,讥嘲道:“柴昆鹏,这半多月里真是难得见你,我去落碧峰找你,陈师叔说你一直在山里修炼,不曾外出,我还佩服,现才知道原来假的,你是和女孩儿玩在了一起。” 柴昆鹏这下脸色一红,支支吾吾道:“这可不是什么女孩儿,这是雷流山孙师叔的弟子宋瑜英。” 范姓小胖三人见他这副模样,愈发叫闹,大笑道:“哈哈,我看你才是傻,那就不是女孩儿了么!” 柴昆鹏脸色涨红,伸手比划想要“狡辩”,却语无伦次,就连宋瑜英也闹了个脸红,躲到了吴用身后。 吴用摇头道:“好了,快要点卯了。昨日说好卯时准点出发,再闹下去,待会谷师伯来了给你们好看。” 这几个小子倒是没什么恶意,纯是好顽罢了。 他是孤儿出身,在孤儿院长大,知道小点还好,男孩女孩之间一起玩闹,大家没觉得怎么样。 然而,一旦有了性别意识后,男孩儿便只跟男孩儿玩,女孩儿也只跟女孩儿玩。要是有男孩子去和女孩子玩,那是一定会被人嘲笑的。 反之亦然。 不过这都是小孩子之间的玩闹,倒不是真在排挤,因而吴用知道这范姓小胖墩三人并没有恶意,也就不予理会。 范姓小胖一听这话,皱眉道:“你是什么人,怎么称呼二师伯祖为师伯?” 这下柴昆鹏仿佛找到了“翻盘”的希望,连忙叫道:“大胆!范胖子,这位是八师叔祖座下大弟子吴用吴师叔,你怎敢如此放肆,没点长幼尊卑的样子!” 范姓小胖一惊,“八师叔祖的弟子……” 他一点没怀疑柴昆鹏所说内容的真实性,捏造辈分在峨眉是要吃苦头的,只是好奇怎么突然冒出来这么一个人,都不曾听说过。 而且,八师叔祖不是在千仞壁下,怎么收徒的……范姓小胖心里嘀咕,却也不敢失礼,与两个跟班一起弯腰致意,退了开去。 “好嘛,大弟子都来了……”吴用没好气说道。 柴昆鹏脸上又挂满了得色,哼哼道:“要不是不确定八师叔祖还收不收弟子,我都想给小师叔你的名头前再加一个‘关门弟子’,多威风!” 吴用满头黑线,“大弟子加关门弟子,那意味着什么?” 柴昆鹏脑袋一下子没转过弯来,“师叔你很厉害?” 宋瑜英小声道:“你这是咒八师叔祖这一系人丁凋零……” 吴用一翻白眼。 柴昆鹏脖子一缩,顿时不敢讲话了。 不远处,范姓小胖看着他们三个在那里说话,对身边两个跟班道:“去问一问,门内有没有一位鹤一仙子。” 一人不解道:“德阳,做什么?你不会真信了这位吴……吴师叔的话吧?” 范德阳瞪眼,“万一呢?万一真有这么位鹤一仙子,手下有八大灵将,听起来又是我等长辈,知道我们对她的灵将不敬,找我们老师来讨说法怎么办?” “还不如我们自己主动找上去赔个不是,那她身为前辈,怎么可能与我们一般见识?” 两跟班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另一人说道:“可柴昆鹏说我们信了就是傻子啊!” 范德阳额头青筋暴起,强压着怒火,道:“你说什么?” 另一人连忙瞪了那人一眼,小心翼翼道:“不是啊德阳,就一个名字,这……让我们从何找起?” 范德阳深吸一口气,尽最大努力平复心情,心平气和地笑着解释道:“既然能被称为仙子,那一定是形貌出众之辈。我看徐师兄他们一有空,坐在亭子里能讨论个一天哪家女弟子好看,怎么难找?问他们去啊!” “现在?”另一人挠了挠脑袋,“就快要点卯出发了吧?” “现在!立刻!马上!”范德阳实在受不了这家伙了,伸出食指一下一下一下捅在他的肩头,吼道:“我不管你怎么样!等我回来,一定要知道她是哪个!” 两人“嗖”的一声,坐着飞禽离开了坎离峰。 范德阳对旁人的注视置若罔闻,心忖道:真找不到人,我就让老师帮忙,让老师与我一起上门赔罪。我峨眉门规甚严,讲究长幼辈序,我主动一些总比不声不响要好。 他暗自点头,已是打定了这般主意。 峨眉山门内,极为远离望江峰的某口青翠湖泊边。 鹤一用尖喙啄理着自己身上羽毛,忽然打了一个抖颤,绿豆眼里露出疑惑神色,仰首看着天色,自语道:“这大清早的……莫非是暑气太重了?” …… 第五十九章 牛头怪禽 几近卯时,金顶观内走出来了四男、四女八名弟子。 不同于在观外等候的都是十岁上下的孩子,这八人俱是青年男女,二十五、六的模样,神色中透着一股沉稳,站在金顶观门口。 其中一名隐隐为首的女子笑道:“各位师弟师妹,时候已经不早,咱们这就开始清点人数,准备出发。” 说罢,一旁就站出来两人,一个照着本薄页上的名字念了起来,见有人应声,便点头勾画,另一人则把这些弟子引到一旁,整理成队。 吴用觉得眼前这一幕好有趣,这不是前世读书时候,任课老师的点名么?叫一个应一个,没来的做个标记旷课。 今次去往五玄观的弟子不算很多,观外统共也就三十余人,倒没有人敢“迟到旷课”,但凡叫到了自己的名字,所有人都立时应声。 “宋瑜英!” “在。” “柴昆鹏!” “在。” …… 一个个名字叫过去,越来越多的人被带去了一旁列队,吴用却始终没有被点到,直至他身边别无一人时,点名的女子犹豫了下,唤道:“吴用吴师叔?” “在!” 吴用等到了现在,没有一点迟疑就应声,随后被带去了队伍的最前列。 这下好多弟子开始窃窃私语。 “咦?这位是师叔?” “可我看他年纪也不比我们大呀!” “这有什么可奇怪,芮师姐他们打我们十几二十余岁,不都还与我们同辈?就是不知道这位师叔是哪位师伯祖师叔祖座下……” “大师伯祖在闭关,八师叔祖在千仞壁底下,先排除这两位。” 一众人讨论个不停。 “我说什么来着?”范德阳对着身边两个跟班眼神示意,心下暗道:这位果真是师叔一辈,怎么会吃得闲空来打趣我们?那鹤一仙子谅必真的存在…… 他暗自庆幸,只等回来以后,一定要去登门拜访鹤一仙子,好好陪个不是。 吴用倒是老神在在,站在队伍前头,面对众人的轻声议论,一点也没有生怯。 他乃是名册上的最后一人,点名的女子见都到齐,无一人不来,便对为首的女子道:“芮师姐,都到齐了。” 芮师姐颔首,看向坎离峰崖壁外,道:“即至卯时,师伯祖想必马上就来。” 一听师伯祖马上要来,所有人都静默下来,不敢胡乱出声。 就这么等了片刻,卯时准点,坎离峰上忽然传来了一声沉闷的呜鸣,好似夏日阵雨前的闷雷,轰得人脑袋嗡嗡作响,莫名胸烦。 众人心疑之际,忽觉视线黯淡,晨光不再。 “快看头顶!” 有人惊呼出声。 众人猛地仰头,只见头顶上空不知何时出现了一片阴影,将金顶观所在一方悉数笼罩,并且还在不断变大,隐隐约约能够看清楚一个轮廓。 呜鸣阵阵不息,轮廓越来越清晰,忽而刮起一阵狂风,流云四散,一对巨大的羽翅当先撞入眼帘。 众人这才得观全貌——赫然是一头巨大的禽鸟! 其体型硕大,双翅横展少说也在五、六十丈上下,一身白、棕、黑三色交错的条纹羽毛油光发亮,霎是英武好看。 只却出人意料的是,此鸟并非是众人心里所想那般有着尖喙与锐目的鸟首,粗短有力的勃颈上,连着的却是一个巨大牛头。 它的双眼硕如铜钟,炯炯有神。脑袋两侧竖着两只灵敏的耳朵,不时地摆动着。一对弯角青里透黑,浓密的青毛如缎子一般光亮。 一声低吼,声如闷雷,绕着坎离峰盘转,带起一阵一阵旋风,吹得不少弟子都站不稳脚。 “嗷!” 一声似吼似鸣的叫声蓦地从千仞壁底下传来。 “嗡……”牛头禽鸟登时一惊,回吼一声,扑腾几下翅膀,飞高些许,最后在山峰外盘旋,不再像方才那样闹腾。 “呵……叫你玩闹,你道老师镇压的家伙是好易与?玩也玩够了,下去!”就听得一个声音在天地间响起。 观外的众弟子循望过去,这才看清楚,原来牛头灵禽的双角之间,端坐着一个穿着麻袍的高大身影。 他双腿盘膝,稳稳当当坐在中心,任是身下怪禽如何翻飞,就是不动一丝分毫。 吴用没有见过老师口中的“二师伯”,但此刻这麻袍道人说话的声音却不陌生。 可不正是那晚提点自己淬炼血气的人? 牛头飞禽缓缓振翅,勉勉强强停落在山峰边沿,本就不大的观前露台,却是只能放得下一双巨大锋锐的黑皮利爪——这还是所有弟子被列队到了崖边的前提下。 怪禽低垂下首,巨大的牛头伏趴在地面。 八名青年男女一齐上前见礼,说道:“师伯祖,弟子们都到齐了。” 谷冲英盘坐不动,目光扫过众人,在吴用身上稍作停留,一抖袍袖,喝道:“那还在等什么?都上来罢!” 牛头飞禽又把右羽翅压低,与地面靠在一处。众人目光顺着羽翅望去,这才发现,此兽后背上居然还搭着一座巨大的七层阁楼! 为首的芮师姐立马安排左右弟子登楼。 吴用第一个进楼,直接上了顶层,住进了一个巨大的单间内。 这倒不是他想着享受,而是小孩儿就喜欢比你有这个我没有,我有这个你没有,然后开始吵闹,也不是为了结果怎么样,反正就闹个不停。 仙字“人”作旁,不管修为如何,人就是人,有七情六欲。 何况这些个孩子? 因是之故,为了避免这一情况,阁楼内的房间早就分划好了归属谁,一进楼,你也不要想自己挑,找到分配给你的房间,安安静静住下就是。 顶层楼阁一共就两间客房,对门开设,占地极大。 吴用上来后,第一时间注意到对面那间客房门口是没有标明分配归属的,他猜测可能是谷冲英所住,想了想,也就不急着去修炼,或是做别的什么事情。 却是考虑到谷冲英会不会传唤自己去说话,毕竟如今他已经知道对方想要将自己收至座下的想法,眼下老师玄虚子不在,无疑是个同自己单独交流的好机会。 …… 第六十章 抵达 出乎意料,吴用在房间内待了半个时辰,也不见谷冲英来叫他。 偌大的七楼只他一人,好不安静,昨夜又因为兴奋于今日要外出,夜里睡不着,干脆修炼了整夜,只在寅时眯了小半个时辰。 这会儿枯坐一阵,浑身筋肉又疲乏,倦意如潮,他打了个哈欠,伸了个懒腰,顾自躺倒在卧榻上,打起盹来。 呼…… 呼…… 咚咚咚。 房门忽然被敲响,吴用睁开惺忪的双眼,爬起身,微微愣神。 “小师叔?我们快到了啊!你在房里做什么?” 柴昆鹏的声音忽然传来。 到了……到哪里了……五玄观!? 吴用一个激灵,立时醒神,揉了把眼睛,从卧榻一跃而下,打开了门,惊讶道:“我们到五玄观了?” “是啊,大家都在外头露台上呢,”柴昆鹏站在门外,把脖子伸进屋里,左看看,右看看,“师叔,你一个人在房间里做什么?” 吴用没理会他,对宋瑜英问道:“现在什么时候?” 宋瑜英看吴用乱糟糟的头发,捂嘴笑道:“师叔,你是睡着了么?这会儿已是午后,在三原地界了,芮师姐说再有一炷香多的功夫就到了。” “这么快?”吴用知道大晋占地极大,蜀郡占地极大,峨眉在蜀郡西沿,五玄观却在东北方向,两派刚好位处极地,距离真个不算近,怎么半天就到了? 柴昆鹏耍宝也似,叫道:“师叔,你不知道,二师伯祖这头模样古怪的禽鸟叫作牛首三纹雕,乃是灵禽之中的异种,飞起来那个快啊,风卷残云,奔雷迅电……” 他手舞足蹈,兴奋得满脸通红,拉着吴用胳膊就往楼下走去。 来到一楼,吴用才发现三十余名弟子尽数围在露台栏杆边,牛首三纹雕业已不再频繁振翅,只是偶尔翻动翅膀,俯冲滑行。 便是如此,速度快得也令他们一个个惊呼不已。 原来,方才牛首三纹雕早前疾速飞驰,所有人都被勒令在阁楼内不得外出。此刻速度慢下来,谷冲英师伯祖才开了禁令,允得他们出来活动。 吴用一直在睡觉,并不知道这事儿,这会儿知道快要到地儿,犹觉得不可思议,立马也去了雕花围栏边。 “嚯!”吴用忍不住赞了一声。 只见顺着牛首三纹雕的羽翅望下去,三原大地一览无余。 所谓“三原”,乃是因为蜀郡东北这面地界,本有三座旧国城邦,后因外海冲积与战乱等外因而尽毁。 大晋立国后,弃用了前朝的绝大部分制度,把三国遗址重建成了一座中心城邦,又因三府之地所在为雅江下游的平原大地,故而谓为“三原城”。 这一片地貌河网密布,水系丰富,土地在整片大晋国界内都是一等一的肥沃,乃是大晋极为重要的粮食出产区。 吴用这一眼俯望而去,遍地绿植,作物繁茂,耕田整整齐齐平铺在大地上,好似大地的一件件翠绿衣裳,真叫他忍不住赞叹。 牛首三纹雕为免惊扰世俗,即便是滑翔,亦飞得极高,速度极快,这会儿又是夏日午后,日头煞烈,农家也不做活,要么在家里午歇,要么在树荫下纳凉。 一抹不大的阴影在田地划过,便不见踪影,根本无人注意。偶有几人抬头瞧见了,揉了揉眼睛再看,业已消失不见,只当是飞去了一团乌云,估摸要下阵雨来了。 这般往北滑翔了一阵,平原田地渐少,前方出现了一条类海一般的旷阔大河,横贯东西,白水涛涛,河面上水雾激泼,什么也瞧不清楚。 方至河心,水雾最为浓稠的区域,牛首三纹雕猛一振翅,兜转方向,绕着河心兜转,口中嗡声长鸣不止。 阁楼露台上的众峨眉弟子议论纷纷,胆子大的去问了芮师姐,这是在做什么。 芮师姐笑着同众人解释道:“我们已到五玄观,叩门呢在。” 她话音方落,忽起一阵轻柔江风,把漫天水雾吹淡,又起一阵江风,水雾再淡,再起一阵……这般好似重重纱帐被揭开,河心景致越来越清楚。 众人这才瞧得,原来这旷阔大河中心有好多座山峰,如一块块立礁,拔河而起,望天而去。 牛首三纹雕振翅浮空,坐在牛首双角中心的谷冲英半睁开双眼,看着下方,淡声道:“闵野云,积年不见,你就是这般欢迎老友的?” “哈哈!贫道这不是亲自迎接你来了。”一声爽朗的大笑响起,群山之中,一抹湖蓝色遁光冲天而起,飞至牛首三纹雕跟前。 却是一个羽衣星冠的清瘦道人,手摸颌下三缕短髯,臂挽一杆马尾拂尘,眉眼带笑。 谷冲英眼皮也不抬,悠悠道:“我这小鸟儿长途跋涉,早已疲累,又在你山门外空兜了半天,口干舌燥,腹中空空如也,该怎么办?” “等有半日吗?好罢……那且算半日!”闵野云始终面带笑意,“早知你这灵禽喜欢嚼吃汁液丰润的灵草嫩芽,早已准备丰盛。” 牛首三纹雕欢喜地嗡鸣了一声。 闵野云又看向它背上的阁楼,负手笑道:“列位俊才一路远道而来,门下也已备好小宴接风洗尘。” 众人早知眼前这位乃是一派执掌,瞧他如此客气,没一个敢大咧咧应承的,齐声谢过。 谷冲英看不出喜怒,“我灵宠有着落了,我峨眉弟子有着落了,谷某人呢?连桌席面也没有?” 闵野云笑骂道:“你谷冲英又不吃菜,只喜欢喝酒,准备什么席面?随我来就是了,你好酒管够!” 谷冲英漠然良久,连带峨嵋弟子都紧张了起来。 “呵……”他忽地咧嘴开笑,起身道:“那便与你去瞧瞧。” “走!”闵野云哈哈大笑。 立时有五玄观弟子遁空而来,把牛首三纹雕接引至一座山头上,又领着一众峨嵋弟子前去宴客地点。 吴用与柴昆鹏、宋瑜英三人走在一道,你一言我一语,边走边打量着这座五玄观,没想到身后谷冲英对他唤道:“吴用,你先不去,随我来。” …… 第六十一章 水麒麟儿 “是!” 吴用与柴、宋两人说了两句,小跑到了牛首三纹雕边。 此刻这头灵禽伏首在地,两只铜钟大的眼睛盯着他从另一边跑来,待它近到,眼神戏谑,从鼻子里猛地呼出一股湿潮的热气。 吴用猝不及防,被吹了个踉跄,好在他第一时间运调血气,沉腰提气,用了《形意练法》那练技的法门,小腿深扎于地,站得稳稳当当,没有倒地。 “做什么!”谷冲英麻袍大袖一抖,甩在牛首脑门上,心下却暗道:这小子不错,比前次大有进步。 牛首三纹雕吃痛,呜鸣了一声。 闵野云看着吴用,打趣道:“这是你新收的弟子?” “哼!我倒是想!”谷冲英自嘲,“吴用,这位是五玄观掌教闵野云,你叫一声闵师伯便好。” 他介绍完,又对闵野云道:“这小子是我八师弟的新近收的弟子。” “老八的弟子?”闵野云还奇怪,为何自己多年不见的好友,见面就让一个十余岁的孩子称呼自己师伯,一听是玄虚子的弟子,登时惊得说不出话来。 “见过闵师伯。”吴用乖乖见礼。 毫无疑问,眼前这位五玄观观主不单单是与谷冲英关系要好,分明就和峨眉都不差,要不然也不能称呼他老师都用“老八”这么亲切的称呼。 闵野云笑道:“真是岁数大了,什么都能见到,老八居然也会收徒授业?走,与我把这些年发生的的事儿好好聊上一聊。” 闵野云腾空而起。 谷冲英颔首,一脚踢在一旁已经开始“哼哧哼哧”吃着灵叶嫩芽等草料的牛首三纹雕脑袋上,喝道:“嘴脸!” 却是牛首三纹雕吃得酣畅淋漓,浑不顾吃相,碎草叶子和汁液乱飞,真跟牛嚼牡丹也似,不成个样子。 谷冲英这一脚把它踹得脖子一缩,吧唧着两片大嘴唇子,满眼畏惧,却又瞧见吴用也在看自己,又把脖子一横,狠狠瞪了他一眼。 吴用却根本不惧,回瞪一眼。 这下可把牛首三纹雕气得够呛,它好歹也是头大妖怪,什么时候被一个导气的小子这般瞪眼过? 它嘴里嚼着草料,心想道:老牛得让这小子吃点苦头,恁是哪个,也敢看不起老牛?哼…… 吴用不知它所想,也看不见它那铜钟大眼鬼灵灵打转,转头就被谷冲英一招手收去了不知哪里,眼前一暗一亮,脚下一虚一实,踩稳,人已经出现在了一座亭子内。 这座凉亭架设于一“条”瘦窄的狭长高峰上—— 甚至吴用觉得用“山峰”二字来形容都不能够,这分明就是齐天大圣的金箍棒,往长了涨,却忘了变粗,捅在江心,顶着一座亭子。 好在这根“柱子”虽然细长,但径直仍有七八丈宽余,顶部有一方平地,不至于真个是“顶”着一座亭子,摇摇欲坠。 “坐。”闵野云抬手示请。 谷冲英径自坐下,见吴用杵在一旁,招手拍拍身边石凳,示意他坐到自己身边。 吴用乖巧地坐了半个屁股。 凉亭中的石桌上早已摆着酒壶与两只杯盏,还有几碟子清清爽爽的下酒小菜,形似花生米一般的干果与不知名的野蔬,甚不起眼,连点肉也没有。 一坐下,闵野云便笑道:“吴师侄吃得酒?” “吃不得,小子才十二,吃不得酒……”吴用连连摇头。 闵野云也就开个玩笑,手里变出来了一只短嘴小壶,笑道:“没料着师侄你会来,师伯这里除了酒便只有茶,也不知道你们少年人爱不爱喝,真要口渴就喝一口罢!” 有没有一口吃喝的倒是无所谓,吴用只在心里琢磨这位谷师伯带自己来究竟是为何,不能真是来陪他俩吃酒的吧? 吴用思忖一瞬,便起身道:“谷师伯与闵师伯聊着便是,不用管小子,小子专来与二位长辈斟酒的。” 他主动拿起桌上的酒壶,替两人斟满了一盏。 闵野云眼前一亮,笑呵呵道:“贫道知晓老八为何会收吴师侄入门了,好机灵的孩儿。” 谷冲英在一旁摇头道:“就是鬼机灵罢了,值得什么称赞。” 他嘴上这么说,神情却掩饰不住的赞赏。 吴用也不恃宠,捧着酒壶安耽耽坐下,就在一旁看着两人聊天,见着酒盏空了就立马起身斟酒。 谷冲英与闵野云聊了许多,从天南讲到地北,聊了红尘大世,聊了天下风云,足足一个多时辰,天边露出了半灰半红的夕阳,都不停歇。 吴用听下来,尽管许多名词他并不晓得,但大致能听出来,这位谷师伯前些年之所以一直都在派外游历,是因为在寻找几种炼制某种灵药的天材地宝。 而今次回来,便是这些天材地宝均已入手,拿回请闵野云帮忙炼药来了。 吴用觉着有趣,权当听个新奇,尤其聊的内容里,夹杂着好一部分谷冲英与邪魔外道争斗的事儿,吴用听着越发来劲。 酒壶跟个无底洞似的,都不知道下来了几轮酒,就是没有见底。 谷冲英见吴用一直捧着只酒壶,自己跟前那一嘴壶茶是一点没用,便道:“吴用,你是炼体的修士,血气消耗大,肚里不饥?就着茶吃点儿菜吧。” 吴用舔了舔嘴唇,倒真真有些干渴与腹饥。 他腼腆一笑,从怀中取出来一条肉干,咬着吃将。 “这是……”闵野云见了这肉干,眼前一亮,笑道:“老八待这个徒弟是好的。” 谷冲英却淡淡说道:“茶?” 吴用一愣。 为什么谷师伯一直说茶? 他把目光投向桌上的短嘴茶壶,犹豫着打开了壶盖——热气蒸腾,淡雅清甜的茶香瞬间弥漫整座凉亭。 这壶茶放了这么久还是热的? 吴用真奇了。 然而,他立马就见到了更叫人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滚滚热气在茶壶上方凝而不散,先转聚成点点滴滴的雾露,后变幻化作一头水蓝透亮的迷你麒麟儿。 它踩着茶壶边边踢腿踏跃,从这头蹦到那头,又跳下壶底,从壶嘴钻出,活似真个,好不欢快! 第六十二章 翠尖雾麟 “这是……”吴用看着这头雾气凝化而成的水麒麟,满心欢喜,忍不住伸手逗弄,把个小东西惹得蹦上蹦下更欢。 但……这是茶么? 谷冲英看出他的迟疑,淡淡说道:“此‘茶’非茶,更非活物,名为‘翠尖雾麟’,取翠眉尖头的晨露,辅以十数种稀有的天材地宝合炼而成,乃是一种灵药药液。” “灵药?”吴用讶然。 闵野云笑道:“不错,翠眉尖乃是一种灵茶树,叶瓣外形紧结匀整,形如女子柳黛长眉,色荧翠,香高味淡。” “此茶植生条件苛刻,极讲究水土丰沃,且只在夏日清晨开芽,对水的反应尤为敏锐。” “一经冒头,芽尖便会与晨间水露相合,所有茶味尽溶于水露,滚落成水珠,悬挂在翠绿的叶尖,故而得名‘翠眉尖’。” “这等若翠眉尖开芽就已被天地无根水冲泡,茶叶本身尽失其味,香味、茶味尽在水珠。贫道取此珠露入药,配以辅料,炼成了这一壶翠尖雾麟。” 这一长串介绍,闵野云不急不慢说完,笑意盈盈。 “吴用,你闵师伯是药道大家,一讲到炼药,着魔一般,嘴巴停不下来。”谷冲英一笑,对闵野云道:“不过你这见面礼确实有心了。” “呵呵……”闵野云手指捻着三缕胡须,“认识你以来,何曾带过晚辈到我面前?这见面礼自然不能差了。” 吴用这才明白,眼前这壶翠尖雾麟是闵野云作为长辈,送予自己的见面礼,可不是前头说的那样,随便给自己口渴喝的。 他起身谢过,挠着后脑勺,问道:“闵师伯,这灵药是什么效用,小子直接喝了就行?” “直接喝了,切记一口气,不能咀嚼,至于效果……”闵野云含笑,“你二师伯还在这,反正害你我不是能的。” “您二位都是师伯,怎么会害我……”闵野云开玩笑,吴用便也玩笑一句。 他复又落座,端起茶壶,看着栩栩如生的水麒麟面露哀色,心里微有些波动,但也只是稍稍犹豫,便举起茶壶,往嘴里倾倒。 这“翠尖雾麟”入嘴,流出来的却并非一股股茶水,转是一团胶状的软弹固体弹到了舌头上,随之还有一股极其鲜美的滋味在嘴里扩散。 这鲜美滋味极难形容,吴用下意识就要咀嚼,却猛地想起方才闵野云的提醒,生生卡住上下颚,不敢胡来。 可就这么一会儿,那水麒麟卡在了他嘴里,似乎是在哀鸣,发出了类人一般的啜泣声,怎么也不肯掉下去喉咙。 吴用不由一愣,一时间竟有些下不去嘴。 然而他转念就自个儿想通:狼行千里吃肉,马行千里吃草,都是为了生存,我自己都没本事,有什么资格怜悯这些事儿?何况这都不是真的生灵…… 尤其想到窝头村的事情,他再不为所动,只把喉头一滚,将这活似真物的水麒麟儿吞咽入腹。 谷冲英见状,暗暗点头,心道:果决的……我以为这小子见水麒麟哀鸣,难免心生同情,倒不是优柔寡断之辈,会被毫无干系的外物所影响,这点同我与八师弟很像。 一旁的闵野云也在心里赞道:不错,没有浪费。 吴用不知的是,这制成翠尖雾麟的原料天生地养,不易成品,更也不好收存。 闵野云是药道、丹道大家,另辟蹊径,用了在雅江深处洄游的红刀大鳜的尾油炼成胶膜,来收固此药。 服用时,须得把此药一口入腹,不能咬破,否则药性便会由口鼻三窍溢散,损失泰半精华。 可偏生红刀大鳜滋味鲜美,往常他将此药赐给门下弟子,总有人耐不住这股散开在嘴里的鲜美,咀嚼吃咬,结果越嚼越香,越咬越润,让得机缘白白走失。 今次吴用倒是一点一滴都没有浪费,把这翠尖雾麟整口都吞吃了。 他也不觉得有什么特殊,只是口齿留香,有一股淡淡的茶味,除此之外,便再没有任何得特殊。 不曾想被迫当了回天蓬元帅。 吴用舔了舔嘴唇,试着回味前后有什么不一样,却发现根本没有任何的不同,不禁面露疑惑之色。 正待提问,闵野云看出了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此药入腹,寻常是感觉不出别样来的,但待下回修炼冲脉关时,你就能知道玄妙了。” 谷冲英饮满一盏,笑道:“你这份礼不轻,谷某敬你一杯。” 闵野云举杯。 两人一饮而尽。 吴用虽不知究竟,却晓得闽野云既然这般说,谷冲英又替自己道谢,落在自己身上的这份好处肯定不小,遂麻利起身,亦跟着谢过,再与两人斟满酒。 又坐了一阵子,夕阳已落山,天色昏暗。 谷冲英与闵野云的聊兴却丝毫不减,只不过这时候两人的话题十分跳脱,想到哪里就聊到哪里。 吴用听着没头没脑不知究竟,故而觉得比方才少了好多乐趣,不免觉着无聊。 只在中途,两人提到了衡闾吴氏,令他一下子打起了精神。 可惜,就只有寥寥几句,便被一言带过。只提到阴景宫接下来还会继续派出弟子,尽全力调查吴氏被灭族背后的原因与凶手。 又过了片刻,谷冲英忽然道:“吴用,时候也不早了,你自去歇息吧,我们今夜是打算不醉不休的,倒不用你一直陪着。” 闵野云笑道:“这会儿晚宴方开未久,师侄此去应还赶得上。” 吴用早就想走了,那是一点也不做作,麻利地起身行礼告辞,只是到了亭子边边,却又驻足回首。 “忘了师侄尚不能够遁空飞行,可乘云儿下去。”闵野云失笑,随手一挥,天上便有一团云朵落下,停到了亭外。 吴用看着蓬松的云朵,心里紧张又好奇,试着一脚踩下去,松软绵弹,浑然不似他所想那般空松。 他尚在感受奇异,云朵便即沉坠,托着他缓缓下山。 只听得吴用兴奋新奇的惊呼声在山峰间回荡,久久不绝。 …… 第六十三章 小宴 吴用乘着云朵下了那金箍棒也似的大山,绕转过几座峰头,最后稳稳当当落在了靠东的一座平顶山峰上。 他脚一沾地,云朵便浮空而起,兀自回了天上,不见踪影。 “啧啧啧……这般飞遁,比起御剑,倒也别有一番滋味。”吴用意犹未尽。 “不过么……”他看向来时方向,心忖道:谷师伯带我去见闵掌教,不能只是为了一壶翠尖雾麟吧? 吴用心里想着,觉得最可能的,还是与这位二师伯要收自己为徒有关系。 “想想谷师伯这么久也不来找我,怪不自在的。我还是什么时候找个机会,主动同他说清楚我的态度吧……免得到时候闹出什么不愉快。” 吴用心下有了主意,沿着山前石道走去。 前方是一座金黄琉璃瓦片铺顶的殿宇,镶绿剪边,高顶正脊是一头墨麒麟仰天长啸,口中喷吐着一粒尚在悬浮滚动的巨大玉明珠。 八串雕琢如艺术品般的琉璃宝灯一直从正脊蜿蜒连绵至屋檐翘角,垂挂落在殿宇周侧,灯烛通明,在夜空中映出环环光晕。 吴用走到门口,便有一名童子领着他入殿。 殿内高阔通明,仅只一层,通用百来十根楠木雕构而成的梁柱支撑,穿过一条两旁尽是蓬勃壮盛的盘龙金桂大道,前方出现了一张镂雕细腻的白玉屏风。 小童子告退,吴用独自前行,隔着屏风,却是已经听得嘈杂的人声,等绕转过去,一方华美的金殿豁然出现在眼前。 以中心铺设的红毯大道为分割线,左右两侧统共摆着近百张条案,峨眉弟子坐在右侧,五玄观弟子坐在左侧,相对而坐。 此刻两方人似乎正在争论着什么,你一言我一语,别说听清楚在讲什么了,就连到底谁在讲话都听不清楚,热闹到吴用从屏风后走进殿内都无人觉察。 好在这些都是十岁上下的孩子,至多不过十五、六,倒也没闹出什么火气,尤其两边后方位置上都各还有不少的青年男女,一见到场面有些失控,便会上前调解。 “这位峨眉师弟,你是……”吴用站在屏风后观察了一阵,便有一名五玄观的青年男弟子走了过来问询。 “我方才来,不知这宴会的位置……”吴用冲他一拱手,正想问宴会的座次是不是有安排,转眼便见到宋瑜英在位置上坐着,正一手对自己招摇,另一手指着身边的一张无人桌案。 他回首笑道:“多谢师兄,我方才走迷路了。” 那名弟子笑着回以一礼,走回位置。 一名女子捂嘴笑道:“丁师弟,今次是你占了别人便宜。” 丁姓弟子讶然,“师姐何出此言。” 那女子朝吴用努了努嘴,笑道:“那人可是我等师叔师伯一辈,峨眉午后到时,我见着他是随了峨眉谷真人与掌教去的,这会儿估计方才回来。” 丁姓弟子苦笑道:“师姐你方才不怎么早说……” “早说什么,叫你在这位小小师叔面前尴尬么?不知情者无罪。”女子说眼睛一眨,“我倒是想知道,他来了以后,峨眉弟子会怎么应付邱白那几个不省心的。” 她说着,忽然掩嘴而笑,似乎是想到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 宋瑜英所在的位置十分靠前,乃是红毯边的第二排位置,她身边坐满了同门,独独右手边的一张长案空着——很显然,这是宋瑜英专为他留下的。 而在他的前方位置,柴昆鹏正一只脚踩在桌案上,一手不停拍着自己膝盖,正在与对面的五玄观弟子对喷,什么吴用,什么小师叔,那是根本没有瞧见一点。 “要不怎么说女孩儿贴心呢?” 吴用心里感慨,也不理前面头也不回的柴昆鹏,坐到了位置上,问道:“瑜英,这不是宴会吗?怎么这么吵闹。” “小师叔有所不知,从下午就开始吵了……明日起,五玄观安排了为期三日的讲道,要与咱们交流道法。”宋瑜英看着吵闹的周围,满脸的无奈,尤其是柴昆鹏,吼起来直把她脑袋震得嗡嗡直响。 吴用实在饿得不行,瞧了眼桌上的菜色,起箸夹了一块肥美鱼脍送入嘴里,含糊道:“交流就交流,这么吵闹做甚?” 他嘴里咀嚼着,香甜的油脂在嘴里扩散,丰腴的滋味令他眼前登时一亮,囫囵咽了,又迫不及待捞了一筷子。 “交流也分为文武两路,五玄观那边在说咱们峨眉一定比试不过他们。”讲到这里,宋瑜英脸也气鼓鼓的,又见吴用忙着对付桌上的鱼脍,便把自己的那一碟子也递了过去。 “你吃罢,小师叔,五玄观的菜色都还对我胃口,就是这鱼儿生吃我受不了。” 吴用谢了一声,接过盘子吃将,直把两碟子鱼脍送入肚中,他才放下筷箸,惊讶道:“还有武比的,不怕闹出矛盾,伤了两家和气?” “矛盾那是难免的吧?但伤和气倒不至于……各家都会邀请同道来交流比试,老师说这是促进门下弟子快速成长的途径之一,是好事。” “咱们峨眉作为大晋境内第一大派,以往常做东道主,听说也就是老祖飞升后,咱们与外界的交流比试逐渐少了……” 宋瑜英记起老师与自己说过的这些话。 “是吗?”吴用敷衍一句,把几案上一盅瓷碗拿到面前,打开一看,赫然是一碗蟹肉羹汤,汤色清亮,蟹肉丝丝分明。 “好生鲜美。”吴用挑了一筷,心里暗赞,又觉得不过瘾,撕了旁边一只竹稚鸡的鸡腿,边吃肉边喝汤。 偏在此时,柴昆鹏怒指着对面的五玄观弟子,叫道:“也无需在这里空空斗嘴,更不要等到明后几日,咱们就在这里做过一场!” 他回身提议道:“诸位,咱们合计出几人来,就与他五玄观正面交锋!谁怕了谁!咦……小师叔,你来了。” 柴昆鹏先一惊,旋即大喜道:“小师叔,你觉着我说的有道理么?” 师叔? 毋论峨眉弟子,还是五玄观弟子,所有人目光都齐刷刷望了过来。 只见吴用左手提着鸡腿,右手舀着蟹肉,嘴里把这水陆大餐塞得满满当当,听得此问,愣了一愣,忙不迭咽下嘴里的吃食,一脸茫然地问道:“什么?” …… 第六十四章 我不用做人了 “比试呀!”柴昆鹏神色兴奋,跃跃欲试,恨不得这就上场,同五玄观的人好好掰掰手腕。 吴用看着周围这么多双盯着自己的眼睛,脸上赤燎燎的,心道:有没有面具能给我挡一挡的,你小子这么一惊一乍,我不用做人了吗? 他故作镇定,轻咳一声,放下鸡腿骨,把瓷碗推远,拿起餐布,慢斯条理擦干净双手与嘴巴,随后才一脸严肃地问道:“我知道你在说什么,可这样的比试意义何在?” 这番前后所有动作突出一个优雅自然,吴用脸不红气不喘,就当刚才大口吃喝的不是自己。 “意义……”柴昆鹏一愣,“赢了不就是意义所在?我峨眉更为厉害……” 吴用挥手打断了他,沉声喝道:“交流道法的本意是为了什么?是为了共同进步,是为了相互鼓励,互帮互助,携手并进,同筑大道之路!” “你光争勇斗狠算什么本事?有能耐就去找那些祸乱人间的妖魔,把他们杀光斩净!那不用比试,大家提到咱们峨眉,谁不竖起大拇指说厉害?哪里不比窝里斗好?” 柴昆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吴用本就是张新鲜面孔,入门不过月余,峨眉自家弟子都不熟,毋论别派的人了。 众人都道他是位师叔,尽管看着年纪不大,但真不清楚深浅,甚至有人觉着他是不是峨眉哪位前辈转世之身来着,这般通明事理,气魄十足,浑不像他这般年纪的人。 殿内一片安静,峨眉弟子与五玄观弟子都是十来岁的少年少女,哪个说得出这么正气凛然的话来?全都被镇住了。 就连那些坐在后方的那些年长弟子也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神色动容,似有感触。 吴用心里松出口气,暗道:还好会说几句场面话…… 他正自庆幸,对面五玄观的弟子里忽然站出来了一个人,拱手道:“这位峨眉师叔说的很有道理,交流是为了更好的进步,咱们两家久来交好,今夜正该好好交流一下。” 吴用没料到这时候还有人站出来,循声望去,见是一个穿着青袍的小个子男孩儿,骨架不大,脑袋却不小,额头高凸又锃亮,在顶门心留了一撮短发。 他一双大眼炯炯有神,透着一股机灵,见吴用望来,拱手道:“五玄观,邱白。” 柴昆鹏在一旁哼声道:“小师叔,这位可是五玄观烟长老座下弟子,就是他方才好大的口气,说我峨眉道法不是他五玄观的对手。” 邱白狡黠一笑,“嘻嘻……柴师弟要是不服,咱们可以手底下见真章?” “谁怕谁!”柴昆鹏怒喝一声,把足尖一点,身子腾跃而起,跨过几案,轻飘飘落到了中心的红毯上,“来罢!” “好身手,”邱白不痛不痒赞了一句,含笑看向身边一个白白嫩嫩的圆脸小个子,“隆隆,不若你去与这位柴师兄讨教讨教呗?” 被唤作隆隆的小个子笑嘻嘻道:“我怕不是柴师兄对手,丢了咱们五玄观的面子呢……” 邱白故作坦然道:“这有什么,你比这位柴师兄还要小罢?修炼才不久,不是对手也正常,柴师兄也不可能与你动真格的,交流交流罢了,怕个什么?去吧。” 鬼灵精……吴用不禁腹诽,这邱白明着说隆隆比柴昆鹏年纪小,实则暗指柴昆鹏赢了并不能代表什么。 这分明是被对方抢占了先机,柴昆鹏赢了没意思,输了却还要丢倍儿的脸面。 “而且以昆鹏的性子,听了这话只怕都不好意思用出自己全部本领了。”吴用心里想着,把眼看向柴昆鹏。 果然,柴昆鹏心想:比我小,修炼也没多久,我若拿出全力,岂不是欺负人?赢了又有什么意义?可我若输了,那却是大大丢脸…… 柴昆鹏正自为难,就见那叫作隆隆的五玄观弟子一脸腼腆的走出了席间,方才要拱手见礼,谁知对方忽地单脚纵起,手上化出一波水光,朝他门面拍来。 “隆隆,你怎生没有礼数!”邱白嗔怒,紧忙一脸歉意地看向吴用这边,“各位峨眉同道,我这位师弟修道未久,什么也不懂,比试前拱手礼都不曾学过,各位多多担待!” 他话是这么说,也带着一股歉意,但明眼人都看得出来那都是故意。 峨眉这边已经开始叫嚷,有的说隆隆好不要脸,没点礼数,有的为柴昆鹏助威,让他一定不要输了。 吴用见了邱白与隆隆闹出来的这一出,心想道:这你却是打错主意了,昆鹏这小子吃软不吃硬…… 柴昆鹏一见隆隆招呼也不打一声,默不作声就捏着一波水光望自己脑袋上打来,心里登时怒气横生:我与你有脸了! 他出手一点不容情,把袖子一抖,抬手便挥出一只清光大手,劈头盖脸就朝隆隆抓去——却是用出了《郁仪符本经》上的法术,哪里还有方才的顾忌? 隆隆方才跃起,本意就是想靠着自己灵巧,打个柴昆鹏措手不及,哪知道对方化出了这么一只大手。 他腾跃起一丈多高,趁势下坠倒是够快了,可却没有地方借力,要想左右挪闪根本没有可能,人“哎哟”一声,直勾勾就撞进了柴昆鹏的清光大手中,跟个小鸡仔也似被拎着。 柴昆鹏环抱双臂,挺胸昂着脑袋看向邱白,虽一言不发,却仿佛在说:来呀! 邱白眉头紧皱。 这时候,一旁一个眉毛又浓又密,几乎要连成一线的胖墩嗤笑道:“邱白,你真是丢我五玄观的脸面。” 邱白脸色一变,欲待回呛,谁知这个胖墩说罢,人便一脚踩在几案——咔嚓……厚实有三指还多的几案被一脚从中踩断裂。 他人高高跃起,几近三丈多高,不见施用什么法术,抬手就是一掌朝柴昆鹏胸口劈去。 “炼体修士!” 吴用本还在心底为柴昆鹏胜下一场而叫好,见此一幕,神色惊变,血气猛往双腿灌注,弯膝猛蹬,人爆射而出! …… 第六十五章 掌教弟子 这一脚蹬出,吴用不仅运调了血气,更是下意识把气力学着《形意练法》里,那第三式沉腰坠肘的感觉去发力。 他的整个身子伏低,双臂松垂,甩在身后,双腿深扎与地,几乎与地面平行,仿佛在向前倒去。 但偏又不是真个摔倒,古怪的前冲姿势,反加速了他的脚步,竟尔后发先至,卷起一阵劲风,挡在了柴昆鹏跟前。 两人在电光石火间对了一眼,吴用很清楚地看到对方脸上闪过一丝惊诧。 吴用立时学着第二式的发劲方式扭动左肩膀,左臂从肩根处开始甩动,由后方如波浪一般滚卷反捞向斜上,与对方的掌击交拼在一起。 啪! 一击交拼,双方同时后撤。 吴用猛退两步,顿止不住身势,到第三步时,身体的掌控权回到了他的手里些许,意欲停顿,身体发劲—— 猛地发现自己之前修炼完《五元灵枢拳》与《形意练法》后,身体时常酸痛的腰、腿、背三大肌肉群第一时间随着自己念头缩紧,生出一股顽强的劲力来。 他左腿单蹲,右腿往后踢得笔直,踩了一个重心极低的后退的箭步,同时双手揪住羊毛地毯,“哧啦”一声把地毯扯破,人居然硬生生停住。 可那胖墩却没有这般好本事,一跃而起,面临了与方才隆隆同样的困境,来时趁势,好生迅猛,可一击交拼后,落得下风,却再由不得他。 整个人飞射后退,竟往梁顶撞去! 眼看他就要撞破脑袋,生死难料,千钧一发之际,五玄观后方纵起一道遁光。 来人随手一捞,扯了他的衣领,就飞回到了邱白边上,“胡闹!同道切磋,怎可下如此重手!王通浩,你真不知轻重!” 遁光退散,却是一个一身黑衣的青年,刀削般的脸庞,浓眉大眼,挺鼻厚唇,却是个端正的美男子。 他呵斥完那胖墩,扭头看向吴用,面带歉色,拱手道:“多谢这位峨眉派师叔出手,方才事发突然,我等都在后方,来不及反应,要非是您出手,只怕这小子已经酿成大错,方穹作为此次迎客宴掌事,万分感激不尽。” 吴用仍旧保持着箭步姿势,闻言起身,甩了甩酸麻的左臂,拱手回礼道:“我要说谢才对,要方才不是你出手,莫管有意无意,只怕吴用要落下个残害同道的恶名。” 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对方如此客气,吴用自也不会和人闹得生硬。 方穹又道两声客气,对王通浩喝道:“通浩!邱白!过来与这位师弟赔个不是。” 王通浩与邱白不情不愿上前,与柴昆鹏拱手致歉。 周遭传来窃窃私语。 吴用心下微讶,他若没记错,方才柴昆鹏可是说了,这邱白似乎是五玄观门内一位长老的弟子,居然能这么听话来给柴昆鹏道歉? 是方穹就能够压得住他俩,还是因为五玄观的管教严苛? 吴用好奇不已,一边柴昆鹏却还想得理不饶人,被他一瞪眼,乖乖接受了对方的歉意。 方穹拱手笑道:“明日讲道,吴师叔多多指教。” 这话说的,吴用不敢托大,连连表示客气了。 方穹一笑,飞身回了后方。 有人问他:“方师兄,你为何对这吴用这般客气?” 方穹讶然道:“师弟,你这话说的,我为何要对吴用不客气?” “可他……” “可他什么,因为他是峨眉弟子?因为他小小年纪,辈分却是我等师叔?还是怎么的?” 那人苦笑道:“只是觉着有些不服气。” “不服气?师弟你不要着相,”方穹摇头,“这吴用必然天资脱颖,且不说峨眉与咱们五玄观的关系多么的好,就是不好,遇到这样的人,你不服气,与你而言,什么用?” “似他一般的人,天下间不在少数,各家各派都有,难道你都要对他们每个人都不服气?” 那人本就随嘴一说,没想到被师兄这般义正严词的教育,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方穹正色道:“你不服气可以,但切记切记——不要光去不服气了,反被妒意冲昏头脑。” “大家都是正道弟子,正正经经把人打得心服口服,那是怎么都合理,但要玩弄那些手段却大可不必。” “修道一途,邪魔外道就不说了,我等正道弟子,切勿误入歧途,心思歪曲,否则绝没有好下场。” 那人叹道:“我不如师兄远矣!如此念头通达,要不怎么掌教会收您为座下弟子呢?” 方穹摇头道:“我还未与我掌教行过拜师礼,可不敢妄自做主,称掌教一声老师。” 那人耸肩道:“有甚区别?” “一是一,二是二,”方穹一丝不苟,“一二相合,才能变三,缺一不可。” 那人笑道:“是是是,不过到时候你就不用称呼这吴用为师叔了,你俩是平辈了。” …… 经此一出,席间的气氛也就冷了下去,大家吃喝聊着,方才的热烈全然不见,最后陆陆续续散场。 吴用走在前往五玄观安排好的客房廊道上,柴昆鹏不满道:“师叔,方才你为何突然出手,难道觉着我不是那胖子的对手?” 吴用还没说话,宋瑜英先对他翻了个白眼。 “你看不出来那人也是个炼体的?我老师说炼体修士别的不谈,在低境界对拼斗法时,我等炼气修士因为法力浅薄,护身法门不多,很难占到便宜,你莫非觉着能挡下那人方才的一击?” “那人也是炼体的!?”因为吴用的关系,柴昆鹏当然也问过自家老师,炼体修士与寻常炼气修士有何等不同,这会儿后知后觉,他不禁倒抽一口凉气。 吴用在写着自己名字的门前驻足,进屋后扶着门框道:“那实木几案多实沉,还是金属包条,王通浩能够一脚踏碎,显然是个炼体修士。你往后可得多多注意这些细节啊!” 说罢,他笑着缓缓阖上门。 “早些休息吧,明天还有讲道要听……” 柴昆鹏与宋瑜英互望一眼,一齐耸肩,回了各自房间。 …… 第六十六章 针对1.0 散宴后,王通浩没有立马回自己房间歇息,而是站在殿宇外树荫下等候。 良久,见着一个十五、六七的女孩儿走出大殿,他招了招手,把人拉到了一旁的小亭子里说话。 “通浩?你特意在这里等我?” “张师姐,有事找你帮忙,我听说你与峨眉的一位万师姐是好友?” “万妙妙?师弟你怎么知道的?” “唔……那不重要,我是想问你一个事。” “咦,你莫不是对人家有意思?我可告诉你,妙妙不喜欢胖子,也不喜欢长不高的。你王氏在蜀北是不是还有些声名?家境倒是不错,妙妙穷苦人家出身,但生的兰心蕙质,温文尔雅,人又专一,你若与她好上,哪怕她什么也不做,可也一定要记得……” “停停停!这都哪跟哪……”王通浩满头大汗,“我是想问,这位万师姐,他认不认得那峨眉派的吴用。” 鼻头与眉间长有不少麻点的张师姐疑惑道:“那个峨眉的小师叔?做什么?” “做什么……”王通浩哼声,“他今晚挡下我一掌,落我好大脸面,我打算在明日的讲道时寻机会找他难看,这才想提前摸下此人的底,好针对出招。” 张师姐摇头道:“妙妙不认得吴用是肯定的,要早知道这么个人,她一定会与我提起,她可是自诩峨眉雷流山八面玲珑第一。” “是吗……”王通浩暗叫可惜,忽地,他又想到了什么,“师姐,你说万师姐是峨眉雷流山的弟子?今次是不是还有个雷流山女弟子,姓宋?” 他记得清楚,有人与他说过,今晚坐在吴用身边,那个与吴用、柴昆鹏关系都不差的女孩儿来历不简单,乃是峨眉雷流山的一位弟子,姓宋,叫什么英来着。 王通浩心想:要是这宋姓女孩儿也是雷流山弟子……万妙妙会不会与她认得?能不能从她嘴里问出些什么关键情报? “宋瑜英?”张师姐一愣,这个名字脱口而出。 “啊……对对对!就叫宋瑜英,”王通浩满脸兴奋,搓手不停,“我看他与吴用关系挺好的,师姐,能不能请万师姐她帮我试着打探打探?” 张师姐脸色古怪地看着他,“师弟,你当真只是想对付吴用,而不是对宋瑜英有意思?” 王通浩满脸不悦,皱眉道:“师姐,你在说些什么?宋瑜英一个女孩儿,我与她又没有过节,能对她有什么意思?我要对付的是吴用,同她没有一丁点关系。” “你们男孩儿真是……”张师姐不知该说什么,眼珠一转,“我去让妙妙问一问是可以,可我方才也说了,妙妙家境贫苦……” 王通浩大手一挥,豪气道:“只要与我打探来有用的消息,我自然要酬谢万师姐!” 张师姐给他一个白眼,“你只记得万师姐是吧?” 王通浩立马会意,哈哈笑道:“自然也不能少了张师姐那一份。” 张师姐拿手拍拍他肩膀,笑道:“等着吧!” …… 笃笃笃。 夜里,正准备入睡的宋瑜英听见房门被敲响。 她警惕道:“谁?” “是我,妙妙。”屋外传来一个轻柔的女声。 宋瑜英起身开门,惊讶道:“师姐,你怎么这么晚来找我。” 屋外是个穿着紫裙的女孩儿,比宋瑜英要大些,约莫十五、六,一头乌黑长发,鹅蛋脸,面容虽只称得上姣好,妆容打扮得却颇柔媚,我见犹怜。 “师妹!”她抱住宋瑜英的手臂,也不说是来做什么,径自走进屋内。 宋瑜英眉头微蹙,这位师姐是雷流山上另一位师叔的弟子,可名声却不大好。 按说能够拜入峨眉,万妙妙的修道资质理应不差,可这位偏对修炼不甚上心,十分贪顽。 小时倒也罢了,可近些年来还时常与一些男弟子往来,闹得愈发不成样子,老师时常与她引以为戒。 这会儿对方一副自来熟的模样,挽着自己手臂,宋瑜英实也不好说些什么,只能同其进屋,给人领到了榻上。 “万师姐,你这么晚来找我,是有事儿么?”宋瑜英倒了一杯白水递给她。 万妙妙故作神秘道:“师妹,我来是想与你打听一件事儿。” “师姐请说。”宋瑜英举杯喝了口水。 “我是想问,那吴师叔……你熟么?他为人如何?”万妙妙语出惊人。 “咳……咳咳……”宋瑜英险些被一口水呛到,神色古怪地看着她,“师姐,你不会是对吴师叔有意思吧?” 万妙妙面色一红,腼腆道:“哎呀!师妹你说什么,师姐我就是好奇这位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小师叔罢了。今天他可是出了好大风头,听说你与他颇熟,这才想来与你一问。” “是么……”宋瑜英一时不知该信不信。 万妙妙眼珠子一转,“你不愿与师姐分享么?莫非……你也对吴师叔有意思,视他为禁脔?我是听说了,你与她的关系可好。” “吴师叔?”宋瑜英白眼,“师姐,你饶了我,你看我像是会对男女之事动心的人么?” 万妙妙故作生气,“那你为何不肯与师姐说?” “因为……”宋瑜英面露豫色,“我亦不知该要如何形容小师叔的性子,他……有些多变。” 万妙妙不理解了,是个人,你总要说出个特点来吧,要不我怎么去交差? 她想了想,“师妹,你告诉我你对吴师叔最深的印象就是了。” “最深的印象……”宋瑜英一下就想到了之前在窝头村,她与柴昆鹏肚里莫名绞痛,吴用悉心照顾两人的那晚。 “要说最大的特点……吴师叔是个极有担当的人,年纪虽小,但却极其正直,富有责任心,正义感十足,无愧于我们唤他一声师叔。” 万妙妙心里一喜:搞定! 又复不痛不痒问了几个问题,觉着没什么好再挖掘了,她便托辞告退。 回去路上,万妙妙哼着小曲,心情愉悦。 “吴师叔既然是个这么正派的人,一定古板,那就从这一点入手,不按常理出牌对付他呗!” “张师姐啊张师姐,我可不仅帮你打探了消息,连主意都帮你出好了,你可要好好感谢我呢!” …… 第六十七章 信心满满 是夜,吴用雷打不动完成了自己的每日课业,先是操演《五元灵枢拳》与《形意练法》,随后修炼《少清剑诀》,温养壮大祖窍内的真气。 只不过方才宴会上与王通浩交拼的那一拳,他看似占尽上风,无比潇洒,实则左手到现在都还有些酸麻,活动不甚灵便。 因是之故,《形意练法》他今夜没有操练完全,只练了右手那个奇怪的捏拳动作,便比往常时候要早些收功,简单沐浴洗漱,去了床上歇息。 翌日,他一早起身,觉着自己左手无恙,于是决定先把昨夜落下的功课补完——要不然他总觉得心里不自在。 这一通技法练罢,肚中好生饥饿,他吃了条肉干,习惯性就要出门去等烟袅峰投喂的馒头,忽然想到自己是在五玄观内,不禁哑然失笑。 好在作为东道主,五玄观准备得十分齐全,尽管昨日接连准备了两场丰盛接风宴,但今晨的早点却依然不含糊,早早就将菜色食单准备在了房内。 吴用稍事洗漱,穿衣的时候,看着食单上写着的好多听也不曾听过的菜名,口水已经嘎嘎直流,不住咽着喉头。 他急匆匆出门,在童子的指引下,来到了昨夜那方华美殿宇的偏殿。 一进门,他就被满堂飘香所吸引,只见堂中摆着一席的各色早点,没有哪一样不诱人,没有哪一样不是看着就好吃。 诺大的殿宇内没有几个人,吴用深吸一口香味,走到席边,立马就有侍从迎上来,问询他要些什么。 “河鲜杂烩粥,蒸江斑,脆炸银刀,荷香虾蟹糊,白汁玉女蚌……哦,还有那个,那个是什么螺?”吴用左指右点,见着哪个香就点哪个,最后目光落在席面中心的一碟螺片。 “小道长,那是龙门螺,咱们雅江特产,此螺只在江心才有,平素不得见,粘附于江底青石。只在每年产卵后,厣壳分泌的黏液失去粘性,被江水卷泼出水面才可得之,因状如鱼跃龙门而得名。”侍从笑着介绍。 吴用舔了舔嘴唇,“味道如何?是生肉?” “是鱼脍一类,味道么……”侍从笑着解释,“未产卵前,有黏液的龙门螺不好吃,口感如同嚼蜡,更没有一点江鲜味。但产卵后的龙门螺,脆口清甜,配以此螺肝酱,味道一等一的好。” 吴用不知怎么,最近对这些生肉好有胃口,闻言大喜,抚掌笑道:“那务必与我来上一份,不……两份!” 侍从躬身应是,先请了吴用去落座,随后将他点好的菜品一五一十上了。 吴用大快朵颐,如风卷残云般吃将干净。 可这些菜色好吃是好吃,量却不大,几样东西下肚,他觉着肚中尤有空余,于是又去点了一轮。 这下他才吃得过瘾,坐在椅子上心满意足拍着肚皮。 “吴师叔好胃口。” 忽然一个声音从后方近来。 吴用循望过去,惊讶道:“原来是王师侄!” 来人正是昨夜那个胖墩,身后还跟着三人。 王通浩听见这声“师侄”,脸色略有些不自在。 但他还是强撑起笑脸,说道:“昨日连番开宴,大家谅必已经畅快吃够。我原想今日不会有人来此,毕竟我等修道之人,几日不吃不喝不妨事,吃多了反而容易横生欲念,倒没想着吴师叔一人大早在这里吃得痛快。” 吴用笑道:“我是体修,你是体修,你还不懂我?要不我们怎么能在这里相遇。” “懂你什么?”王通浩一愣。 “什么懂我什么……淬炼血气与体魄后,要及时补充亏缺啊!丹药灵液、米粮肉食,有什么上什么,我都觉得自己炼体后胃口大了很多。”吴用理所当然道。 王通浩满头黑线,“丹药灵液我知道,我也确是日日在服用。可直接靠吃喝来增补?我从没听过这般好事,抵得过丹药灵液?而且你说的胃口大增的情况我更没有经历过。” 他就是途经此处,在殿门口见了吴用,这才想进来打声招呼。毕竟昨日那一击,对方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再么……就是为今日的大计前来探探风。 “你无需吃喝?”吴用一愣,难道是老师的功法独特? 王通浩翻了个白眼,“修炼完要及时补充米粮肉食……照你这么说,那万一日后我外出游历,还要时刻背着个行囊,里面塞满了吃食不成?” 吴用想到了自己放在卧房内那装得满满肉干的包袱,忍不住嘴角一抽。 这话好像有些道理? 王通浩见他不说话,道:“我是来提醒师叔你一句,讲道马上就要开始了,大家都在紫云峰上,你快赶紧过去罢,莫要迟到了,东方师伯最不喜误时之人。” “什么!已经辰时了?”吴用没想到自己吃个早点吃了这么久,告辞一声,连忙跑出殿外,寻了紫云峰去。 王通浩看着吴用消失的背影,忽地得意一笑,大手一挥,喊道:“我们也走!” 一边有个瘦长小子觉着奇怪,问道:“通浩,你笑什么?” 王通浩神神秘秘道:“你不晓得,我寻了个办法对付这吴用!” “哦!是什么?”三人俱被激起好奇心,“你有办法正面击败这吴用?” “不错!明日我要与吴用当众辩法!”王通浩信心满满。 “你?你与他辩法……不是武比?”三人面面相觑,怎么也不信。 “你们什么意思!”王通浩心下不悦,“我不能辩法?” “非也!毕竟师兄你一直都是以武力高强示人,鲜少展露出你高深的道法造诣……”三人紧忙摇头否认。 “哼!”王通浩思绪不禁飘回到昨夜,摸着袖口暗袋里的一张纸条,老神在在。 他指着自己的黑眼圈,信心满满道:“看见我这黑眼圈没有?我昨日彻夜未眠,一直研究今日东方师伯要讲的道法至天明。” “我明日要请这吴用与我一对一当面辩法,定要将他说个哑口无言,在众目睽睽之下自甘落败,好报了昨日的一掌之仇!” …… 第六十八章 听法 五玄观的山门位于旷阔的雅江江心,这条湍急的白水大河,乃是大晋境内最雄伟浩荡的江河,浩瀚如海。 其非常人之力可以横渡,惊涛骇浪,足以将任何以“坚固”、“稳健”自称的舟舰拍散。 五玄观每一座山峰之间,均以粗比三人合抱也不及的巨型铁索串联,平铺着实木木板,供以无法飞空的弟子行踏。 吴用昨日到地儿就被谷师伯叫走,没来得及在五玄观山门内走动。待夜里出来了,又瞧得不甚清楚,因而不觉得有什么。 此刻独自走在连围栏也没有的铁索木板上,由上往下看着湍急暴躁的江流,胸口居然也好似高高吊起,生出有一丝心悸来。 他照着山峰上侍从的指引,没几步路就来到了位于隔壁的紫云峰上。 这座山峰山腰以下被江潮拍击,水汽弥天,生满了一种湿滑潮润的紫色苔藓,透着水雾,仿佛是一座穿“紫云”而出的巅峰,因而得名“紫云峰”。 而山腰往上,光秃秃的,全无其它植被。五玄观便环绕着山壁,开辟出了十七、八座大小不一的洞府。 据说这里是五玄观弟子学道、听法、授业的地方。 吴用沿着山壁边的回旋栈道上行,爬高了约莫百来丈,视线忽地为之一阔——一座方圆近三十丈,由青石筑就的巨大演武出现在他的眼前。 一个个的蒲团席地而放,依旧和昨夜一般,峨眉弟子坐在右边,五玄观弟子坐在左侧。 也依旧和昨夜一般,宋瑜英起身在与他招手,指着身边给他预留的一个空位,而前方的柴昆鹏在那里与五玄观弟子对喷。 吴用嘴角一抽,到了位置落座。 不过不同的是,这次有人注意到了他的到来,议论纷纷。 柴昆鹏惊讶道:“师叔,你去哪里了,我们起早去找你,没见着你在卧房里啊,还以为你先来紫云峰呢,可也没见找你。” “早起边上随便逛了逛。”吴用含糊其辞,还真不好说他是在偏殿里吃早点吃到现在,忘记了时候,险些迟到。 这时,王通浩几人也上到这座演武台上来。 王通浩走近来拱手道:“柴师弟,你可不知道,还好我撞到了吴师叔,吴师叔在偏殿早点吃得痛快,险些迟到哩!” 在场的两派弟子有不少没忍住,轻笑出了声。 王通浩哈哈大笑,为自己先下一城而洋洋得意。 柴昆鹏惊讶道:“师叔,你那一大包袱的肉干还不够吃么?居然还特地起早去吃早点。” 吴用杀了他的心都有。 这回轮到王通浩愣怔了,叫道:“不是吧,你真带了一行囊的吃食!?” 一旁的宋瑜英听不下去了,嗔怒道:“柴昆鹏,你哪边的人!” 同时她也在好奇:昨夜万妙妙来找我,今日小师叔的行藏就这么古怪,难道他们两人…… 柴昆鹏这才反应过来自己落了小师叔的面子,右手尴尬地挠着后脑勺,左手伸出,“小师叔……” 便在此时,众人忽然见得天外垂坠来了一道青色水瀑,激轰在演武台最前方。 哗啦! 众人齐声惊呼,靠前坐的几排弟子纷纷抬手要挡,可这水瀑溅射而出的水流却仿佛如有约束,只把落点半丈内的地面打湿,一点没有“逾越”界限。 随着水瀑流尽,一个人影从中走了出来,赫然是个中年男子,一身穿蓝,面貌儒雅,戴着高高的发髻,收拾得妥妥帖帖。 见此人到来,五玄观一众弟子起身,躬身见礼,齐声道:“见过东方师伯祖。” 随后峨眉这边,在芮师姐的带头下,众人也跟着起身,一齐见礼。 宋瑜英趁机悄声介绍道:“小师叔,这是今明两日讲道的东方师伯祖,尊名修静。” 说到东方师伯祖的名字,宋瑜英朝前首微微躬身,稍以示意。 吴用这才恍然。 东方修静一双眼睛尤为深邃,平静如湖泊。他甫一落地,便一眼扫向吴用与王通浩,淡淡说道:“什么事?” 王通浩忙不迭道:“师伯,无事,弟子与峨眉的吴师叔正自聊话而已。” 东方修静扫了眼吴用,一抖衣袍,盘腿坐下,闭眼道:“辰时正点,讲道马上开始,不要站着了,各自落座吧。” 众人纷纷落座,一点奚奚索索的说话声也没有,演武台上针落闻声。 辰时正点,东方修静缓缓睁开双眼,直入主题。 “今次讲道分为两部分,头两天,我会先讲授大家在导气境界冲脉破关,突破开窍境界的关节要点;其次我会诸位分解通法的习练诀窍。” “毕竟开窍非是一时之功,你们许多人都会在导气这一境界,甚者……是终生不得突破,有一手傍身的本事,行走在外,总归有些自保之力。” “最后,我会预留半日的功夫,大家可以自由交流,有什么问题都可以当场提出,也可以与你身边的同道交流。” 听到这里,坐在人群中心的王通浩神色兴奋,已然迫不及待。 东方修静继续道:“至于第三日,武比,想要交流手上功夫的,那天可以上台相邀比试。当然,一切听凭自主意愿,谁要是被点名了,不想上台就不上台,无人会来说道你。” 话至此处,议论声稍些作响。 显然,相比较讲道,众人对这武比的热情更大。 东方修静轻咳一声,把手一抬,袍袖中冲天涌射出近百道蓝芒,如流星落雨般落至场内所有人跟前。 吴用还道是什么,却是一团碧蓝的水球。 众人面面相觑,即听得“噗”的一声,水球裂开,一道道水流淅淅沥沥,须臾绕转组合成了一副图画。 吴用认得清楚,这不正是人体的经络分布图么! 众人纷纷对这一手本事啧啧称奇。 东方修静道:“要想冲关通脉,第一步就得将经络图画熟记在心。方穹,还有后方的峨眉诸位,你们皆已开窍,前两日的讲法不听也罢。” 方穹拱手笑道:“弟子奉掌教之命,须得时刻陪同在此。” “我峨眉八人亦要聆听尊教。”峨眉的芮师姐也起身作揖。 东方修静不再劝说,便即开始。 “冲关通脉,乃是……” 第六十九章 我必将此人拿下! 东方修静讲道:“导气一境,除了个别功法要诀,冲关通脉通常便是指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只有将这些径路一一冲通,方可突破至下一阶段。” “师伯祖。”有人举手。 东方修静颔首示意他说话。 那人挠着脑袋问道:“师伯祖,您说除了个别功法要诀,大家都是要冲通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不说别家,单说峨眉,莫非他们与咱们的功法行气路线一致?” “你这属于理解上的误差……”东方修静摇头,“峨眉的功决与我五玄观的行气路线自是截然不同。” “尔等体内如今就相当于一片未经开垦的土地,虽然划定了界限与规模,但却没有分明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的踪影。” “导气生出气感后,便是需要你把真气当做一杆‘犁耙’,由你自己亲手在体内犁地,开垦出天地——亦即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 底下好些弟子面露恍然之色。 问出这个问题的人却犹自不解,茫然道:“我自己犁地?开垦出一片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师伯祖,你的意思是我随便怎么开垦都行?哪里都可以是‘地’?” “噗……”有人没忍住,笑出了声,“俞远,你怎么这么蠢?你面前的经络图是什么,咱们修炼的功决开篇的经络图是什么,不就是让你照着犁地么?” 俞远涨红了脸,支支吾吾道:“我……我知道,可按照师伯祖的话去理解,那我们……不是可以自行去决定如何开垦田地?世上没有两片一模一样的农田吧?” “哈哈!” “真是蠢,能这么形容比喻,还两片一模一样的农田!” “俞远,师伯祖是这个意思?” 场间哄堂大笑,毋论是五玄观那边,还是峨眉这边,都有人出言嘲笑。 东方修静皱眉,低声喝道:“噤声!这问题有错么?嘲笑的你们远不如俞远,你们都是理所应当觉得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是这样去走的,才没有疑问。” “殊不知俞远之所以会提出这个问题,是因为他自己已经想到了一个更深层次的问题——为何真气要往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去走!明白吗?” 这一下没人敢再嘲笑,全都面面相觑。 吴用暗自点头,却是理解了过来。 这叫俞远的五玄观弟子所提出的问题,就相当于前世读书时候,数学老师在讲一加一等于二。 原本大家都表示理解,可结果突然有个学生冒出来问:为什么一加一等于二,为什么一加零等于一,一为什么是一,零为什么是零。 随后然后好多学生嘲笑说你真蠢,一加一就是等于二,能有为什么。 殊不知“一”的意义乃是人所赋予的,而不是简单的“一”就是“一”,“二”就是“二”。 吴用不是数学高手,也说不清楚这其中的究竟,只明白大意是这样的。 东方修静沉声道:“这一点我原本就打算要与尔等提醒的,既然有人提出来了,我便在这里稍作解释。” “冲通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甚者修炼的这一套体系,乃仙真祖辈所流传至今,虽无从可考,但确实是一套久经考验的修炼体系。” “依照此法开垦出的田地,才是有机会结出名为‘大道’的硕果的。” “尔等当然可以抛开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去修炼,但会引发何等结果?冲脉错位,真气逆行,走火入魔还是小事,而如若冲通肺腑等五脏,那便有立毙当场的可能。” “遑论修道。” 众弟子纷纷凛然。 “就连妖族亦是如此,它们以吞吐日月精华增进修为。但若要想化人,须要炼通周身关窍,否则便无法化形,终身只得以妖躯活动。” “一些大型的妖族部落,甚至与我等人类修士一般,传承久远,把功决书录成册,有一套完善而精确的修行体系。” 讲到这里,东方修静稍作停顿。 “当然,有部分妖物不须化为人形,妖躯便是他们最好的载道之器,化形反而有碍道行精进。至于鬼物……它们又是另外一套路子,我便不在此赘述了。” 东方修静让众人稍作消化,静待了一阵,才继续道:“话说回方才,奇经八脉与十二正经只是大家开垦的田地,后续修行的功法才是差异化的关键。” “我五玄观以一种路子去浇灌作物,最后结出了一粒‘道果’;他峨眉用了另一种法子灌溉,长出来的‘道果’模样截然不同。” “果子都是‘道果’,区别只在于……” 有人叫道:“师伯祖,南橘北枳?” 众人哄堂大笑。 东方修静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欣慰道:“比喻不算恰如其分,但你能这般说来,想是已经明了其中的区别与关键。” 吴用动容道:“这位东方师伯讲得实是深入浅出,简单易懂。” 宋瑜英、柴昆鹏点头表示赞同。 之后,东方修静继续为诸弟子讲解冲脉破关的关节要点,这一讲便是整日,及至日落西山,众人才意犹未尽散去。 次日,众弟子早早到场,东方修静又花了一上午的功夫,分解了几门不易习练的通法精通诀窍。 涉及术法,众弟子愈加群情高涨,大家问题与感悟层出不穷,最后甚至开始当场演练,你施展来我指点,倏倏就是半日过去。 及至午后,自由交流提问的环节终于到来。 王通浩早已按耐不住,但却也知道自己若是第一个提问,绝没有等到合适时机突然发难来的要引人注目。 于是他静静等待,直至有人提出一个问题——人、妖相遇,必须要一决胜负,以其中一方落败身死而告终吗? “到我上场了!”王通浩心神一振,对身边三个跟班悄声说道。 三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人犹豫道:“通浩,要不……还是算了?” 他真信不过王通浩这五大三粗能在讲道上说过任何人,要是武比,他一句话也不多说,只会叫好。 没想到王通浩拍拍胸口,信心十足道:“放心,我必将此人拿下!” …… 第七十章 人是人他妈生的 “这个问题难以一言概括,需要考虑的因素十分之多,非是简单一句话就能总结清楚的。”东方修静神情微凝,细细整理措辞。 却是由不得他不慎重。 眼前都是一帮十来岁的孩子,这一问题直接关系到他们的价值观构塑,如解释不到位,或是差错,对他们的影响可能是一辈子也难以扭转的。 “妖族……”他方才起了个头,就见到到王通浩举手示意,不禁皱眉道:“王通浩,你有什么问题?” 王通浩拱手躬身,做足了礼数,朗声道:“师伯祖,我来回答这位师弟。” 他扭头看向提问那人,云淡风轻道:“妖物也有善恶之分,切不可一棒子打死。” 东方修静略感惊讶。 这王通浩他认得,是五玄观现今年轻一辈里,炼体一道上最有天赋的一个年轻人。与长老弟子邱白很不对付,总是什么都要竞争,和邱白两人在门内是出了名的皮蛋子。 且也许正因为炼体的缘故,导气境界无需修炼炼气法门,王通浩终日都在打磨拳脚功夫,淬养体魄,跟个猴子一样,屁股从来都坐不安稳,遑说研读本门道册。 ‘这小子怎么能说出这一番话来的?’ 东方修静觉着太阳是不是打从西边出来了,换作别个谁他都不会觉得不可思议,可从这小子的嘴里说出来……简直难以置信。 王通浩看着东方修静脸上些微的讶色,心喜道:果然!许师兄与我一整夜的辛劳耕耘没有白费。 前夜,在得知吴用的为人后,他心生一计,决定在讲法大会上与吴用当众辩法,因而特地请了门内一位在道法上颇有理解的许师兄,来为自己出谋划策。 一整夜,这位许师兄都在同他整理哪些问题是不容易解释清楚的,是能够拿去为难吴用的,又该要如何一步步诱导吴用,走入自己布置好的陷阱。 毕竟按照张师姐带回来的情报,这位峨眉小师叔最大的性格特点就是正直、板正。 “这般小的年纪就一板一眼,想是脑袋转不过来弯的那种人,岂不是最好欺负?” 这“人与妖是否见面就要决死”的问题,亦是历来讲道说法中,正反两方各执己见,难以分明清楚究竟谁对谁错的大难题。 他拱手道:“师伯祖,其实有关这个问题,弟子想请与峨眉的吴用吴师叔稍加探讨。” 东方修静皱眉道:“与吴用何干?” 王通浩不动声色说道:“前夜晚宴时候,吴师叔提到了‘咱们有能耐就要把那些祸乱人间的妖魔尽数斩尽’这一说法。” “弟子当时就觉着这个说法稍有欠妥,意欲反驳,但细想来,也许是弟子的理解与觉悟不及吴师叔,是故想在这里请吴师叔点拨我一二。” 东方修静知道这小子在打坏什么主意了,原想拒绝,却忽地想到:“听说这位吴师侄是峨眉老祖八徒座下,前日还被谷冲英带去一起见了掌教,谅必有不凡之处……” “既然能够说出那一番话,何妨听听吴用的见解?如是讲得通明,让大家心服口服,也好叫他们知道自己与别家优秀子弟的差距,但若是被王通浩问倒……” “那也没有什么关系,终究是个孩子,能讲出多大道理?届时我再来分解这一问题,想必这些小家伙更能加深理解。” 东方修静心忖此番安排合宜,便也不再去管王通浩的古怪,而把目光看向吴用,问道:“吴师侄,王通浩请你指教,你意下如何?” 真是奇了怪了,吴用怎么也想不到王通浩会来与自己请教这事儿。 可眼下他也不好拒绝,作为这里辈分最大的峨眉弟子,要是露怯,可不仅仅是丢了他自己的面子,峨眉也要被人说叨两句。 他只能硬着头皮起身,拱手道:“不知道王师侄想要问些什么?” 见他正面接招,王通浩大喜过望,脸都涨得通红,强压下兴奋,故作平静道:“吴师叔,您前夜是否说过‘把那些祸乱人间的妖魔都斩尽才好’这句话?” “是。”这是事实,吴用没有犹豫。 王通浩眼睛一亮,“那敢问吴师叔,怎么样才叫祸乱人间?” “啊?”吴用疑惑,这还用问? “是不是闹得天劫地难,神叹鬼患,尸山血海,无恶不作才是祸乱人间?”王通浩死死盯着吴用。 又见吴用没有正面回答,急急追问道:“吴师叔,你就说是也不是。” “是……”吴用心知其中有考量的余地,但大体而言,确实没错。 啪! 王通浩忽地重重抚掌,心想这吴用果然呆愣板直,兴奋叫道:“那敢问吴师叔,若是一头妖物残忍地将一个村庄的男女老少屠尽,结果被仙家擒制时,才知道它平素与世无争,从不作恶。” “之所以行此大凶,只因那个村子里的人毫无理由,先将它的幼崽给残忍杀害了。那么请问吴师叔,这种情况下,我们该要如何处置这头妖物呢?继续秉持‘斩尽’这一理念?还是饶了它?” 嘶…… 吴用倒吸一口凉气,这下他明白这小子打得什么主意了。 这问题,回答“斩”吧……王通浩肯定要说自己不分青红皂白,盲目包庇人类,杀性太重。 但要说“不斩,饶了那妖物一命”吧……可想而知,王通浩会问:你前头不是才说祸乱人间的妖物当得斩尽么?杀了一村庄的人还不算祸乱人间? 毋论他回答什么,王通浩都有下一个的难题抛给自己。 更关键的在于,这个问题并不是简单地贴上“对与错”标签就行的,这是一个公说公有理婆说婆有理的问题。 吴用一时语塞。 王通浩见他面露难色,说不出话,心里得意的不得了,悠悠道:“呵呵……吴师叔,你怎么看?” “这……”吴用犯难,眼神飘忽稍解尴尬,却一下子瞧到了那座形似金箍棒的山峰。 嗯? 金箍棒? 吴用眼前一亮,瞬间联想到了一幕,鬼使神差说道:“人和妖都是妈生的,不同的是,人是人他妈生的,妖是妖他妈生的……” …… 第七十一章 他怎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王通浩一愣,惊怒道:“吴用,你怎生骂人!” 吴用愕然,“我哪里骂人了?” “你说……”王通浩想说“他妈的还不算骂人吗”,可仔细一回味,吴用说的是“他妈生的”。 字面意思。 王通浩瞧着吴用的模样,一副“你在冤枉我什么”的茫然,真个气得七窍生烟,偏也说不出一句指摘的话来。 周遭不少五玄观弟子与峨眉弟子,俱都偷笑出声。 有了这一瞬缓和,吴用思路骤然被打开,他没去理会血压飙升的王通浩,沉静道:“王师侄,你的这个问题……我无法正面回答!” 王通浩立马要叫唤。 可吴用不给他机会。 吴用脸色悲戚道:“妖物发狂,屠戮一村百姓,自然该死,可若设身处地去想,丧子之痛,孰母可忍?” “王师侄,我真庆幸你问出的这个问题是虚构的,若果真有这样的事情发生,简直……是一场悲剧!” 众人议论纷纷,略有触动。 王通浩眼角一跳,继续正面逼问:“可吴师叔,悲剧不悲剧且不说,你并没有回答该如何处措那妖物啊!” 吴用故作深沉道:“王师侄,这个问题……我无法给你一个确切的答案!” 王通浩叫道:“那你是否认自己‘斩尽’一说吗!” 吴用缓缓摇头,“你的这个问题,不是‘斩尽’与‘放过’这么简单的可一不可二的选择题,你的问题,关键在于对妖物行事的定性与看待此事的角度。” 众人面面相觑,但人群中聪颖的几个已经若有所思了。 东方修静也把首微颔。 可这对王通浩来说已然超纲,他一脸茫然,取出来一张纸条,左翻看,右翻看,叫道:“你在胡说些什么,为何我的笔记上没有提到这种……” 等众人齐刷刷看向他手里,他才反应过来,讪讪道:“这是我今次参加东方师伯祖讲道的笔记。” 吴用却没有理会王通浩的戏码。 如果之前他还是为了给自己救场,而试着调拨众人情绪,那么当他说到“定性”与“看待角度”的时候——事情已经不是这么简单的了。 他在心里发问:如果将来我真的遇到这样的情况该怎么办呢? 吴用自说道:“妖物屠村,王师侄,你在这件事情上特地安置了前提——它是因为丧子之痛而发狂,换而言之……或多或少,你在心底里是有一丝理解的。” “因为倘若不是这个由故,你也知道这头妖物死有余辜,毋论它之前是否作乱,是否祸害人间。” “这就是定性,尽管模糊,但其实你已经为它的行为动机做出了解释。” 吴用稍作停顿,捏着下巴兀自点头,道了一声“没错”,仿佛不是在说服别人,而是在说服他自己。 吴用继续道:“而之所以会有这个问题,盖是因为我们是从人的角度去看待的,自然会觉得一头妖物做出屠村这样的事情是何等可怕。” “所以你是觉得村民有错在先,而那妖物罪不至死?”王通浩已经有些迷糊,但听下来,吴用说的好像是这么个结论。 “不……”吴用摇头,“就像我之前说的,这个问题我无法正面回答。” “妖物恪己,从不祸乱世俗,只因丧子而屠村,它做错了什么?村民在这世道本就难过,发现妖物,为免后患,提前把隐患扼杀,他们又做错了什么?” “这是个永远分不出对错的问题。” “吴师叔,你给个准信!”王通浩瞪眼,一点也不想再听什么分析了。 吴用不予理会,却是说着说着,想到了师傅与他说过的“穷则独善其身,达则兼济天下”,以及峨眉的祖训——参修悟法,替天行道。 “如我有能力,遇到这种悲剧,一定要竭力阻止。” 窝头村、陆荣、赤面鬼……吴用双目出神,拳头紧握,喃喃念叨,语气十足坚定,浑然忘了现在是在何处。 周遭五玄观与峨眉弟子纷纷望着他,神色各异,但大多是敬意,就连东方修静也深深看了他一眼。 王通浩却仍觉着吴用是在故弄玄虚,喝道:“吴用!” 吴用回神,朝他拱手道:“王师侄,这个问题吴某无法给你一个准确答复,抱歉。” 说罢,他朝东方修静微躬,坦坦荡荡落座。 “啊?” 王通浩一脸茫然。 你就这么坐下了?问题也不回答,跟个没事人似? 不对,为什么和说好的不一样? 不是说吴用正直古板,这种时候你不是应该支支吾吾,尴尬地下不来台?难堪得满脸通红? 为什么还能够这么理所当然地承认自己答不上来,偏生大家好似还都十分理解他,赞同他? 王通浩目光扫了一圈,不依不饶叫道:“吴用,你既答不上来……” “王通浩,”东方修静打断了他,“吴用说得不错,凡事要讲求分析的角度。人、妖之别,善、恶之别,非一言可蔽。” “人作恶来,能比妖更甚;妖行善来,不定比人更淳。你与吴用提出的问题,界定了‘斩尽’与‘放过’两个答案,但事实上,事情永远不是那么绝对与简单。” 吴用坐在蒲团上,微微颔首。 其实王通浩的这个问题,与前世那“铁轨上,有一个遵守规则做工的工人与五个玩耍的小孩,但火车失灵了,撞向小孩,你选择要不要分轨,撞向哪边”的问题有些像。 有人会觉着死一个比死五个总要好,但也有人会觉着,工人是遵守规则的,凭什么要就这么撞死他,救那五个在危险地段玩耍的小孩? 这个例子尽管稍显牵强,但其实本质都关乎伦理道德,而非是简单对错就能够定义的。 王通浩面色涨得通红,坐下后也不管身边三人如何安慰,只在那里喃喃道:“为何会这样,张师姐不是说这个吴用正直刻板,怎么反叫我丢了脸……” 坐他隔壁的邱白听见,眼珠子一转,心道:原是做了功课来的,可吴用那晚吃喝又训斥柴昆鹏的模样,分明不会是个刻板性子,你搞错了吧? 不过如要找吴用难看,倒确是可以提前做好功课……邱白扭头,看向了坐在吴用前头的柴昆鹏。 …… 第七十二章 针对2.0 日落时分,为期两天的讲法在东方修静一声“散堂”下结束。 邱白率先起身,挤出人群,下了紫云峰,在铁索栈道边的水杉树荫下等候。 两派弟子三三两两成群结队下山,他目光扫过一张张的脸庞,最后定格在了一个正与人大声说笑的瘦高青年脸上。 “朕聪师兄。”邱白昂首唤了一声。 瘦高青年一愣,与身边好友说了几句,走了过来,“邱白,有事?” 邱白点点头,把嘴朝崖边一努。 两人来到崖边。 邱白看了眼人群,“师兄有件事要你帮忙。” 郑聪笑道:“啥事儿啊,说来我听听。” “那个吴用,师兄今天见着了吧?”邱白想着,“您之前听说过他不,人怎么样?” 郑聪摇头,“我只知道他是月前才拜入峨眉的,别的一概不知。” 邱白眼珠子一转,“那他身边的人你有认得的不?我看柴昆鹏,还有那个女孩儿似乎和他关系不错。” 郑聪皱眉道:“邱白,你要做什么?直说吧,待会儿方师兄还要与我们安排准备明天的演武。” 邱白咳了一声,“那柴昆鹏前夜一招败落隆隆,吴用又冒出来拂了我和王通浩好大面子,今天更不提了。” “我就想着看自己能不能在明日的演武比试上,杀杀他的威风。不过古语有云: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听说师兄你交游广泛,所以想先来问问看能不能要出点什么有用的情报来。” “这事儿啊……”郑聪哈哈一笑,又摇头道:“那要叫你失望了,说我交游广泛,也只是在咱们五玄观内,至多还有附近的几家道派,峨眉我真不熟。” “这样……”邱白有些失望。 郑聪见他如此,话锋一转,“不过么……” 邱白一喜,急急忙问道:“不过什么?” 郑聪悠悠道:“不过么,关系都是摸索出来的,现下不熟,却不代表一直不熟。” 邱白一愣,叫道:“师兄你可以去帮我打探?” 郑聪笑而不语。 邱白旋即会意,拱手道:“劳请师兄去帮忙打探,事成后,师弟我必有重谢!” “你等着罢!”郑聪转身就走,也不问是什么重谢,知道邱白作为门内长老弟子,这话既然说出来了,就不怕失信。 邱白猛一握拳,心喜道:若我能在比试上败落吴用,定是大大为师傅挣得一个脸面,奖赏绝不会少,兴许连掌教真人都要高看我一眼哩! 他兴奋不已,又在山上兜转了两圈,方才下山回了居府。 …… 吴用与柴昆鹏、宋瑜英一齐聊着走下紫云峰,在宴客大殿用餐后,沿着廊道走回后院客房。 “小师叔,你方才当真出尽风头啊!嘿……可笑那王通浩,居然还想与师叔你辩法!”柴昆鹏走在吴用身边,手舞足蹈个不停。 宋瑜英瞪他一眼,“走路就好好走!” 柴昆鹏不开心了,“你怎么老管我。” “管你?”宋瑜英觉着好笑,冷声道:“我吃了空?要不是你这几天越发不成样子,我愿意来管你。” 柴昆鹏不服气道:“我哪里不成样子了?” “就是,昆鹏哪里不成样子了?”范德阳坐在一旁帮腔。 “你敢把这两天的表现回去和陈师伯说吗?”宋瑜英冷笑,没有说话。 柴昆鹏张了张嘴,没敢回话。 吴用看着边上多出来的胖子,满头黑线,“你又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范德阳堆笑道:“吴师叔,我与昆鹏老相识了。你不知道,前天夜里,你没来前,就是我与昆鹏一起舌战五玄观来着。” 吴用奇了怪了,“你俩关系有这么好?” 柴昆鹏扫了他一眼,哼声道:“这家伙至少是同门,前夜倒确是帮了我几句,要不然方才吃饭时候,他坐过来那会儿我就赶他走了。” 范德阳眼角一抽,“呵呵,吴师叔,我说是吧?” 吴用懒得理会他俩,到地儿,走进房内,对宋瑜英挥手道:“瑜英,明日见。” 嘭。 门被阖上。 宋瑜英颔首,扭头就去了自己房间。 范德阳与柴昆鹏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大眼瞪小眼。 “哼!” 两人左右扭头,各自离去。 便在此时,从廊道暗里走来了一个穿着五玄观道袍的小少年,满脸惊讶道:“二位,我方才瞧见你们与吴师叔一起的,莫非……” 范德阳与柴昆鹏看了他眼,齐声道:“你谁啊?” 少年忙拱手道:“在下五玄观沈荣,因钦佩吴师叔今日讲法时候的风采,这才跟来欲求结识,可是……” 他苦笑道:“没曾想吴师叔直接回房歇息了,倒是错过了这个机会。又看到二位与吴师叔是一道的……” 柴昆鹏小手一挥,大咧咧道:“你想结识吴师叔?算了吧,吴师叔课业忙得很,这会儿估计就要准备修炼了,没工夫理会你。” 沈荣面露憾色,叹道:“也是,吴师叔这般出色,定然与他勤修苦炼脱不开关系,哪里有时间对付我呢?” “罢也,我原还想请吴师叔去与师兄弟们都认识认识,顺便看能不能请他与我等私下开个讲道小课,现在也只能让他们都回去先了……二位,打扰了,告辞!” “等等!”柴昆鹏忽然叫住他,“你说你那边有一堆师兄弟等着吴师叔去?都在等着听他讲道?” “是呀……”沈荣回身,“今天吴师叔所讲,我们都还有几处不甚明了的地方,想请他与我们解惑来着。” 柴昆鹏眼珠子一转,心道:左右闲着无事,不妨去与这些五玄观的人吹嘘吹嘘,我讲个痛快,师叔他也长面子,好处多多…… 他斟酌道:“吴师叔这会儿肯定没空了的,不过……你们想结识吴师叔?我不懂道法,但与他关系最好,你们若有兴趣,我倒是可与你们分享分享师叔的趣事儿。” 沈荣眼前一亮,“何妨不可?请随我来!” 范德阳都要走了,闻言立马道:“我也去!” 柴昆鹏不差他一个,走着走着嘴巴已经闲不住,“我与你们说,吴师叔这人,看似正经,其实最不正经,在门内时候,他还会去去炊房偷馒头哩……” “还有还有,吴师叔有次和宋瑜英一起,用剑把一位师兄的山头给劈了!多蠢啊!哈哈,我都不会做的事儿……” 第七十三章 我必将此人拿下! 翌日,吴用照旧早早起身,飞速去偏殿用过早点后,想了想,没有独自先去紫云峰,而是回了客房内。 即至辰时,屋外人来人往的脚步声与说话声渐渐嘈杂。 笃笃笃。 房门被敲响。 吴用推门而出。 “吴师叔。”宋瑜英乖乖见礼。 “吴……奥……吴师叔。”柴昆鹏打了个哈欠。 吴用见他眼圈泛红,笑道:“昨晚没休息好?” 柴昆鹏摇了摇头。 吴用不以为意,“走吧。” 三人沿着长廊走出殿宇,穿过铁索栈道,攀山上行。 一路上,吴用惊讶地发现,不少峨嵋弟子在见到他后,都会主动打招呼。 “吴师叔。” “小师叔。” 这些人,吴用没有一个认识的,甚至有好些五玄观弟子见了他也会拱手示意。 “啧啧……”柴昆鹏艳羡不已,“小师叔,你昨日是真给自己与咱们峨眉涨面子,你看看,大家多么敬服你。” 吴用感叹道:“五玄观不愧为我峨眉友家,换作别的宗门,我昨日那般表现,只怕不会给我什么好脸色看吧?” “说不定也有我的一份功劳。”柴昆鹏想到昨夜自己意气风发,引得七、八个五玄观弟子连连惊叹,心里无比爽利,不禁暗道:不定是我宣扬到位,大家都知道小师叔是怎么一个可靠的人儿了。 吴用不解,“怎么说。” 柴昆鹏立马准备邀功,可忽又想到昨夜自己除了该说的,好像也有一些不该说的给说出去了,于是支支吾吾道:“我难道不是峨眉弟子吗?大家与有荣焉。” “呵……”一旁的宋瑜英总觉得哪里有鬼怪。 “你说的有道理。”吴用对柴昆鹏的这句话无法反驳,拍了拍他的肩膀,心想这小子虽然顽皮,但集体意识倒是很强,是个有大局观的。 三人上到紫云峰演武台,此时早已人山人海,来这里的不仅有昨日参加讲法的那些十来岁弟子,五玄观内的青年弟子也来了好多。 “我们没来晚呀?果然,演武比试才是最吸引人的啊!走,我们去前头。”柴昆鹏可没在峨眉见到过这么多人,一时兴奋不已,当头钻了进去。 “喂!”吴用无奈,只能拉着宋瑜英的手一起挤进去。 “借过,借过,借过……” 他淬炼过血气,气力十足,这一往里面钻,别人猝不及防下,还真是挡也挡不住。 冲到前头,他才发现今天峨眉弟子与五玄观弟子并没有分开站立,大家挤在一起。 场中依旧是东方修静闭目负手而立,演武台周边,方穹等人则围起来了一片空地,让他们这些小弟子站立。 吴用拉着宋瑜英来到柴昆鹏身边,没好气道:“你这么着急做什么。” “这不是马上要开始了,”柴昆鹏说着,朝不远处努了努嘴,“师叔,你看那儿。” 吴用循望过去,就见到对侧的空地上,那邱白正一脸莫名的笑意看着他,拱了拱手。 他摇头道:“不用理会。” “哦……”柴昆鹏犹豫着点头,却看着邱白身边正与他说话的两人,心奇道:那两人,是不是昨晚也在…… 不及他多想,辰时正点,东方修静缓缓睁眼,环视了一圈后,淡淡说道:“今日是咱们两派交流的最后一天,我知道大家也都期待久了,便不多赘述了。” “今日乃是武比,有想与人请教身手的,尽可上台指名。不过不是非得与对家叫阵,你若想与同门请教也可。当然,被点名的人有权利拒绝,但前提是交手不得伤人性命,这是交流,记住了,不是死斗!否则别怪我出手。” 他走到演武台边缘,袍袖高举稍顿,利落一甩,喝道:“开始!” 伴他话音落下,周遭愈加嘈杂,可就是没人上前。 吴用第一次参与这等场面,好奇道:“这就冷场了么?” “不会,这是越比越热闹的,”宋瑜英不是很喜欢这种人挤人的氛围,往吴用身边靠了靠。 一旁的柴昆鹏已经随着众人吆喝了起来。 “哈哈……既然大家都这么矜持,那就让我来抛砖引玉罢!”一个穿着五玄观道袍,手摇折扇,镶金戴玉的华贵小公子走上了台,喝道:“胡书易!快些上来,今日正要与你切磋一场。” “嘿,丁朔……好嘛,谁怕谁。”他话音才落,场外便另有一个也拿着折扇的小少年挑着眉走上台,拿着折扇一拍在手里,“来罢!” 这赫然也是穿着五玄观道袍的弟子。 谁也没想到上来就是两个五玄观弟子自家比试,众人纷纷拍掌叫好,尤其是场边的峨嵋弟子,更是觉着有趣,热烈鼓掌,气氛无比轰热。 两人拱手。 丁朔当先一蹬足跟,人朝后方爆射而去,同时左手掐诀,一抹水光在掌心酝酿,两三个呼吸间,变作一根水矛,清喝一声,撒手投了出去。 “来得好!”胡书易大叫一声,也把腿后蹬,拉开些许距离,左手掐诀,掌心水光乍现,居然也变出来一根水矛,嗖的一声,对射而去。 嘭! 一声撞响。 水矛对碰,哗啦炸裂,漫天泼水,打湿了不少场边人。 两人一愣,随后紧接着一起施法,再次变出两支水矛,互相对投。 嘭! 结局依然。 随后两人又复变出水矛……嘭……哗啦……再又是两根…… 像是卯上了劲,两人接连投矛,一场比试生生变成了比拼谁的真气更深厚。 场外一众弟子浑身湿漉漉的,可即便如此,也都看得好不过瘾,纷纷拍手叫好。 最终,这场比试以对射了十来根水矛后,胡书易法力告罄而落幕。 丁朔笑眼眯眯拱手道:“胡师弟,我痴长你岁许,法力稍些深厚,今次承让了。” 胡书易也笑着拱手道:“丁师兄,我不如你。” 两人相视一笑,走到一起,互握着手,朝着四下观众躬身。 吴用看了满头黑线,腹诽道:你俩不是拖吧? 毋论是与不是,场内气氛是被彻底调动了起来,接连有人抢着上台,根本停不下来,甚者中午时分都无人离场。 东方修静一直含笑看着场内。 与他而言,这就是一群学道没多久,会一两手法术的小孩儿。说是比试,其实就是玩闹,没什么危险,权算给他们前两日安稳坐着听法的奖励了。 毕竟五玄观内从来都禁止对同门出手,要是比试,还须门内公证。私斗的下场,轻则禁闭,重则逐出师门。 及至午后,邱白见场内气氛火热到了一个巅峰,遥遥看了一眼吴用,对身边人道:“到我上场了!” 边上几人郑重提醒:“师兄,小心!” 邱白拍拍胸口,信心十足道:“放心,我必将此人拿下!” …… 第七十四章 正直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等一人下台,邱白真气贯腿,一跃而上。 众五玄观弟子无人不识得他,见这位长老弟子上台,愈加叫闹得欢快。 邱白环视一圈,在峨眉众人脸上扫过,柴昆鹏略一紧张,可没想到对方的目光最终落在了吴用脸上。 “吴师叔,邱白要请你多多指教。” 柴昆鹏愕然,扭头道:“师叔……” 吴用心道:都来找我做甚。 他以为经过昨日一出,今天不大会有人来点名找他,没想到还是躲不开。 “小师叔……小师叔……小师叔!” 吴用还在犹豫,一个声音忽地从人群里颇有节奏叫唤起了他的名字,循望过去,即见到了范德阳在不远处振臂高呼。 范德阳见他望来,双手挥舞,叫喊得愈发来劲。 “这胖子……”柴昆鹏瞪大了眼惊呼,“居然也有些头脑。” 他立马也跟着吆喝起来。 这一喊可就再也停不下来,峨嵋弟子纷纷加入到呐喊助威的行列中来,就连宋瑜英也一脸期待地看着他。 ‘我真是谢了你们两个……’吴用并不想为了比试而比试,可这会儿已是下不来台,脸上笑嘻嘻,暗里好无奈。 可你别说,当有这么多人围在身边呐喊,他的心境居然也起了一丝波澜。 尤其随着峨嵋弟子们越喊越整齐,一声声的“小师叔”,居然把他激得头皮发麻,身上鸡皮疙瘩直凸凸。 这是两世的吴用都未曾体会过的感觉。 他心中蓦地生出一股豪气:怕什么,大家坦坦荡荡比过一场,公平公正,没人耍些小手段,权当交流,有什么问题? 于是提步踏上演武台,拱手道:“邱师侄。” 邱白见他上台接招,心里无比激动,回以一礼,暗道:正中我计也! 又瞧吴用静定凝气,已然准备应战,急忙对东方修静道:“师伯祖,我要加个彩头!” 东方修静脸色一沉,呵斥道:“什么彩头,你小小年纪就不学好,学人喝雉呼卢!” 邱白连连摆手,“非也,师伯祖,我从不与人赌博。” “我只是倾佩吴师叔,恐己不是对手,而光比试大家又恐怕已经看得无趣了,所以想与吴师叔玩个有趣的。” 东方修静这才皱眉,“你说。” 邱白心喜,从怀中取出来了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碧色琉璃圆珠,道:“这是我师傅送予我的水琉璃,乃是一件防御灵器。吴师叔如果能破开这件灵器,那么我便认输,并且将这件灵器转赠与你。” 他说着把手望空中一抛—— 霎时,这枚珠子在空中一打旋,花洒出根根丝绦垂落直下,形似一只倒扣的碧色茶盏,将邱白整个人笼罩在内。 众人纷纷惊呼,却瞧的清楚这一根根“丝绦”乃是涓涓水流,令邱白如置瀑下,模糊了他的身形与面貌,端的独特。 “吴师叔,你意下如何?”邱白转手把水瀑收覆,托着水琉璃在掌心,笑着问询。 吴用惊诧道:“你真舍得?” 一件灵器,他要说不心动,那都是假。 吴用敢说,如是问一句在场的两派列众——除了那些青年弟子,有多少人能够得有一件灵器傍身? 答案可能是一成也不到。 这邱白竟然舍得拿一件灵器出来做赌注? “有什么不舍得?”邱白见吴用似有意动,却久久不给个准信,心里叫道:你就是个爱贪便宜的人,还装模作样个什么劲,快快答应下来吧! 昨夜他请郑聪帮忙,郑聪便派了沈荣去接触吴用,想试着看能否打探到什么有用的情报,好拿来在今日武比上出奇制胜。 可没想到,吴用用过晚餐,便早早回了客房修炼,一步也没有外出。 沈荣半天蹲了个空,错过了,本以为事情办不成了,没想到天无绝人之路,碰见了柴昆鹏与另一名峨眉弟子。 好家伙,这柴昆鹏,都不消沈荣主动套话了,什么偷馒头吃,拿剑劈师侄住的山头,当裁判让宋瑜英和自己比剑……嘎嘎就一顿把吴用的老底给揭了个空。 邱白连夜分析了柴昆鹏的话,最终得出了两个结论—— 其一,吴用是个明面上大度正派,实则爱贪小便宜的人。 一个连馒头都要去偷、去抢的人,难道还不能算是爱贪小便宜? 可要知道,他们这些宗门每日都是会按需,对未能辟谷的低阶弟子发放口粮,少你不了一口吃的,偏他动小心思要多一份! 还有柴昆鹏说的那一包袱肉干,不知道是吴用跑山抓了什么野味做成,干咧巴巴的吃得下去?丢了就丢了,还非要带在身上,抠搜得紧。 其二,吴用是个明面上关心同门,实则惯了欺压霸凌的人。 身为门内前辈,居然拿剑劈了一个师侄的山府? 简直欺人太甚!仗着自己身份胡作非为。 最叫人觉着离谱的,是邱白观察到的一个细节—— 那天迎宾晚宴上,宋瑜英把菜都吃得差不多了,特意留下了一碟自己最喜欢的鱼脍准备在最后享用。 谁曾想,吴用来了,二话不说,居然就把这碟鱼脍给要去囫囵吃了。 你敢信这是一个师叔做出来的事情!? ‘我平时吃到好东西,一定是要把最喜欢的留到最后的,换我碰到吴用这样的人,岂能给他脸了?’ 昨夜想到这里的时候,邱白真为宋瑜英打抱不平,计划也因此而生。 ‘王通浩啊王通浩,你是有点脑子的,可惜啊……你手底下的人办事不利,打探来了个假消息,自己也因此吃个闷亏,这吴用正直的形象只是他的伪装罢了!’ 邱白在心底幸灾乐祸。 又见吴用还在犹豫,他玩笑道:“师叔,你要答应了,咱们这就开始。不过我这灵器可没有篆刻几个符箓,御守能力不强,师叔你又是体修,可不要邦邦两拳就给我干碎咯,兀自取了走。” 吴用捏了捏拳头,心忖道:最近静心淬炼血气,《形意练法》也不曾落下,气力似乎增长不少,倒不若试试看?与我反正没有任何损失…… 第七十五章 剑芒 这种事情不需要多犹豫,何况现在周遭的助威呐喊声经久不息,吴用如何也不可能在这时候掉链子。 他朝东方修静拱手道:“师伯,我愿与邱白比试这一场。” 当事人同意,东方修静心忖不算过分,颔首同意了此事。 邱白这时候却眼珠子一转,道:“吴师叔,我拿了这件水琉璃做彩头,您若胜过了我,那是有个好赚头,即便输了也没什么。可我却讨不到好,您看……” 吴用立刻明白他的意思,可自己身上有什么抵得过这件水琉璃的呢? 他思索片刻,犹豫着取出了那口金色小剑。 哇! 众皆哗然。 谁都知道峨眉以修剑出名,此刻这位峨眉小师叔取出来了这么口金剑,无不惊诧,纷纷议论这莫非是峨眉的哪一口宝剑。 邱白更是眼睛都看直了,难以置信道:“吴用,你打算拿这口宝剑添作彩头!?” 他心情激动,以致于直呼吴用的名字。 吴用神色微豫,但最后还是摇头道:“这口小剑虽是灵器,但却是我老师赠予我的防身之物,我若拿来作为赌注……却是对他老人家的不敬。” 啪啪啪…… 范德阳与柴昆鹏两人站在了一起,听了吴用这一番话,一齐点着脑袋鼓起掌来,满脸的动容与敬佩,嘴里说着什么“师徒之情,感人至深”、“不像邱白”之类的话。 邱白气恶狠狠瞪了他们一眼,气得咬牙切齿。 吴用没去理会这两个活宝,坦荡道:“除了这口小剑,我身上没别的值钱货,邱师侄若是觉得吃亏,那这场比试就算了吧。” “别别别!这有什么关系,能与吴师叔你交流才是重点。”到嘴的肉要跑,邱白哪里肯? 既如此,吴用也不客气了,拱手道:“邱师侄!” 邱白应声回礼,把水琉璃一抛,这件宝贝登时散作碧绿色的水帘当头落下,将他笼罩在内。 “吴师叔,请吧。” 周遭渐静,众人纷纷看向吴用,好奇他准备如何破开这件水琉璃。 吴用握着小剑,却不急着出手,绕着邱白缓缓走了一圈,再才回至正位,手握着剑柄,嘴念口诀,缓缓将真气调动,导入小剑内。 只见这口金剑剑身忽地发出耀眼金光,一缕金芒毫无征兆从剑尖射出。 倏—— 眨眼的功夫,金芒便炸射到了水帘瀑布上,哗啦一声,水花炸开,一个指头粗细、两个指节深浅的小洞出现在众人眼前。 可也仅此而已,水流涓涓淌过,两个来回,表面便已恢复如初。 ‘这看去薄薄的一层水幕居然有不下三寸之厚……’吴用暗感棘手。 邱白老神在在,笑呵呵道:“吴师叔,你尽管施展本领,千万不要有留手。” 吴用清喝一声,调动真气源源不断导入小剑,顿时剑尖射出一道道的金芒,突突突直射水幕,炸出七、八个坑洞来。 周遭议论声又复响了起来,人人都在讨论这水琉璃好厉害,吴用是不是没有办法了。 东方修静在一旁心奇道:吴用这口小剑打出的剑芒有些意思,别的剑芒都是劈斩杀伤为主,为何这口金剑的剑芒侧重于贯通伤害? 紫云峰上空,谷冲英与闵野云坐在云头。 闵野云笑道:“呵呵,你这师侄看样子确实是继承了老八衣钵的,这口小剑看似是柄剑,殊不知另有玄机啊!” 谷冲英淡淡道:“不然呢?他要是不愿,老八还能强迫他不成。老三说这小子是自愿修炼老八箭诀的,只不过另还学了一门我峨眉剑诀,现还瞧不出来什么厉害。” “啧啧……”闽野云摸着胡须,“倒真好奇这小子将来的模样了,哈哈!” 吴用不知旁人所想,此刻的他,正皱眉思索该要如何打开局面。 ‘要全力催动小剑吗?不行,老师说了这是临危之际的最后手段,轻易不可动用……至少眼下还没到这等地步。’ 他瞧了眼右手金剑,又瞧了眼左手拳头,心头微动:‘不如一起……’ 吴用再一次举起小剑,导入真气,倏……倏……倏……复又连射出八道剑芒。 “呵呵……吴师叔,你方才不是已经试过这招?”邱白得意洋洋。 吴用未予理会,剑芒接连射出,炸开在水幕表面——可这一次他没有在原地等候,深吸一气,血气灌入双腿,整个人如离镗炮弹爆射而出,须臾冲到了水幕跟前。 他沉腰、踏步、坠肩、收膝,曲肘举起右拳,腰背肌肉猛一收缩,重重轰出一拳。 与此同时,血气被运调至极,血雾从他毛孔内喷薄而出,幻化作人影,同步做出动作砸拳而去。 嘭! 相比较方才剑芒炸射至水幕的“咻咻”声,这一拳轰落的动静无疑要大上不知几许。 整片水幕荡漾了起来,泛起一波一波的涟漪,尤其是被剑芒炸出几个坑洞,涟漪扩散下,却没有像方才一般转眼修复。 “你……”邱白被这一拳之威惊到了。 却还没完,吴用右拳击落,左拳已经蓄势待发,紧跟着轰出,又是“嘭”的一声。 然后是右拳……左拳……右拳…… 每一击重拳砸下,水波便荡漾而出。 邱白不知自己是否生出错觉,居然感觉水琉璃的水幕在吴用的轰击之下纷纷往他背侧挤去,正面的水幕越来越薄。 他忍不住后退了两步,惊惧于一头猛虎也似的吴用。 终于某一刻,不知多少拳后——许是近百? 邱白数不清楚,但他真切瞧见水幕表面以被剑芒炸开的坑洞开始,出现了一道道的细密裂纹,与蛛网一般。 他神色惊变,尖叫道:“你……你有如此气力?” 好在让他放下心来的是,吴用的拳速逐渐慢了下来,威力也不及一开始迅猛,最后右腿后撤一步,双手垂落在身侧,气喘吁吁不止,身后血雾也归复其体内。 水幕由后朝前挤去,涓涓细流淌过,被砸得坑坑洼洼的表面开始徐徐恢复,最终回复如初,光滑可鉴。 “吴……吴师叔,你到底还是不行吗?”邱白咧嘴强撑着笑脸,喉头带着一丝发颤。 …… 第七十六章 完美计划 稍待喘息,吴用抖了抖发颤的双手。 ‘我方才怕他做甚?’邱白缓过劲,心里的胆气又复涌上来,退了两步的他逼近三步,张开双臂,豪爽笑道:“吴师叔,如何?可还要再试试?” 说话间,他眼神却有意无意中扫过场下自己的两个跟班。 吴用未去回答他,只在心里思索:这水琉璃怎么打不破?要说固若金汤也就罢了,可偏剑芒也好,轰拳也罢,都能留下痕迹,绝非坚如磐石,到底怎么回事? 瞧他沉默,邱白两个跟班——一个满头柔顺软毛的唤作黄刚,一个右眼角有块青胎记的唤作何飞阳,闹腾了起来。 黄刚惊讶道:“吴师叔怎么不说话了?” “那还用问,没辙了呗!邱师兄这件‘水琉璃’哪里是这么好攻破的?”何飞阳捂嘴偷笑。 黄刚双手拢作喇叭状,大声喊道:“吴师叔,这也就是一场比试,交流第一,胜负第二!你要是自觉不如,说一声‘不行’就是呗,大家谁来小瞧你?好过你在那沉默不语干愣着呀!” 这一句明劝暗讽,却是在刺激吴用。 邱白含笑道:“吴师叔?黄刚这话说的在理。您当初也提到,交流道法的本意是为了共同进步,是为了相互鼓励,互帮互助,携手并进!” “您要是真没了办法,邱白这便撤去水琉璃,咱们也不说谁胜谁负,您是长辈,邱白做小的,便退一步先下去了。” “不过么……按照约定,这水琉璃就不能赠予师叔了,嘿嘿,您老勿怪。” 水幕底下的邱白语气无比诚恳。 云头上的谷冲英淡淡道:“这小子倒是伶牙俐齿嘴,说话一套一套。” “呵呵……”闵野云苦笑,“也不知道他是从哪里学来的,你这师侄被他倒了面子就罢了,言语挑拨却是不该,晚些我会同我师弟讲一声,好好说道说道他。” 谷冲英却拒绝道:“你可不要去,邱白这小子所做有什么问题?以你我两家关系,这等交流还要和和气气,难道真要等他们碰到那些邪魔外道时候才醒悟过来何为人心叵测?” 闵野云一愣,摇头叹道:“你啊,有时候就是太严苛了!” “不然呢?交流的意义何在?真当是带他们来游山玩水了?”谷冲英神色冷峻,“你我两家这批弟子,以往只是在门内修炼道法,不曾外出接触,和花圃里被精心照料的鲜花无异。” “现在这批弟子小的十岁,大的都已有十六。以前让他们在门内天真烂漫在门内修行,是不想让他们过早接触险恶,免得受了什么过大的刺激,但现在是时候让他们往外走了。” “否则心性不成,再高的修为,再好的本事,都是无用。换成我白眉老师在的时候,我们八个师兄弟,十岁一到,就要被派下山去游历。” 闽野云苦笑道:“真人他……我说句难听的,也亏得你们八个福大命大,十岁你们有什么本事,也敢这么下山?” 谷冲英摇了摇脑袋,“十岁亦是凡俗幼学的年纪,怎么不行?我们没本事归没本事,下山归下山,两码事,况且有护道的前辈帮着,能有什么凶险?” “你能走多远,走的这一段路能看到什么,会对你产生什么影响,能悟出什么来,那才是最重要的。” “否则问这些小子一天天在门内是在干嘛,一个个回答‘我是在修道,我是在修道’,可他们当真对修道有什么切实可形容的概念吗?” “我上次回山,我那三师弟派了吴用和另外两个弟子下山,我还道是他开窍了,要用老师培养我们那一套培养吴用,可谁知道……呵,半路给他们叫回来了。” 说到这件事,谷冲英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不满。 闵野云十分清楚自己这位好友的性子,叹道:“还好你现在尚未收徒,我真为未来的师侄担心。” 谷冲英哼了一声,看着底下的吴用,没再接话。 …… 两人谈话间,底下的气氛愈加热闹。 黄刚与何飞阳时不时出言“相劝”,让吴用要是没辙,就赶紧下台吧,好过在那里跟个木头一样杵着。 柴昆鹏气愤不过这些阴阳怪气的话,在底下“据理力争”,试图扳回场子。 可惜这会儿确实是吴用没了辙在发呆,就是他嘴巴再能说,也底气不足,被黄冈和何飞阳压着一头。 至于范德阳? 他见吴用吃瘪,早就没了精气神,一旁安安静静待着去了。 邱白胜券在握,看着吴用紧皱的眉头,心里暗道:没错!没错!你快憋不住了吧?不要再压抑自己了,这时候快爆发你的本性吧,好好丢一个丑…… 没错,这便是邱白连夜制定的计划! 先利用吴用爱占贪小便宜的性子,以水琉璃为赌注,引诱他接下自己的挑战。其次以水琉璃这件灵器御守,把他逼得进退两难。 这时候再让黄刚与何飞阳出言撩拨,阴阳怪气,好让吴用在众目睽睽之下再难压抑自己的本性,暴露出本来面目,届时自己再出手,将其一举击败,出尽风头。 多么完美的计划! 尽管方才水琉璃有摇摇欲坠,但好在没有出什么意外,现下一切都按照着计划在走。 ‘我必将吴用拿下!’邱白再一次坚定内心,一面对黄刚与何飞阳眼神示意:加大力度! 黄、何两人会意,言语愈加阴阳怪气。 吴用始终皱着眉头,但却并非如邱白所想那样他是憋不住自己所谓的“真实脾性”了,而是在思索一个问题——明明我的攻击有效,却为何不能够击破对方灵器的防御? 方才一番连打之下,他很清楚自己是具备足够的力量的,到底是哪里出了问题? 吴用穷思苦索,却始终不得。 这会儿已经不是胜负的问题里,而是他觉着自己仿佛站在了一道门槛前——进去了,当有所获,可被拦在外面,那就错过了这个机会。 黄阳见吴用还在那里一言不发愣着,心想自家筹谋要成功也许就是临门一脚,他得要说句狠的,于是叫嚣道:“吴师叔,你傻愣着做什么,就是装模作样推一下也成啊!” “推?”吴用一愣,心头豁然开朗! …… 第七十七章 一点巧劲罢了 吴用心头的迷雾一下就被拨散。 他猛地抬起头,眼睛里闪动着一丝跃跃欲试的兴奋,走到了水幕的跟前。 “你……”邱白不禁一愣,还以为吴用这是又要开始拿拳夯砸,想起方才他疯魔一般的气势,下意识就后退了一步。 可哪知道吴用这次上来,却只是伸手按在了水幕上,就再也没有别的动作,把他看得一头雾水。 吴用朝邱白莫测一笑,旋即便闭上了眼。 他双脚分开站定,沉肩裹劲,绷紧腰腹,头朝前领,身子不动,左手随着吸气缓慢而坚定地推压。 待推压至极,缓缓呼气,左手也随之放松——但却不是彻底失力,而是在左手推压的气力将消未消之际,又复推出。 如此一来,他的左臂便以一种莫名的节奏与韵律在推压挤按,如同潮汐一般,往复循环不止。 却是《形意练法》上的第二个技式。 可这一番动作幅度实在抬小,落在围观的弟子眼里,完全是静止。他们只是觉着吴用怎么在“抚摸”水琉璃幻化出的水幕,一点也摸不着头脑。 然则,东方修静却暗暗点头,心道:此轮比试已有结果。 云头上。 谷冲英在同一时间淡淡道:“吴用这面子倒是不用丢了。” 闵野云也颔首表示赞同,“此子确实聪慧,不是死脑筋。” 此情此景,一众弟子议论纷纷,黄刚与何飞阳叫嚣得愈加无法无天。 邱白还心奇吴用这是怎么了,欲待出言刺激,可下一幕就叫他惊得说不出话来。 只见吴用摸着的水幕表面,不知怎么就荡起来了一圈涟漪。 这第一圈出现,还未消散,第二圈又马上出现,然后是第三圈,第四圈……一圈一圈的涟漪在原本光滑可鉴的水幕表面保持着一种独特的韵律与速度荡散。 仿佛有人在一泊平静的湖面上连续不断地投入石子,每一下都小心翼翼,生怕每一圈涟漪之间有哪怕一点不同。 “你……”邱白心下不解,可随后就见到吴用的手居然就这么视若无物一般的伸了进来。 是真的就这么“伸”了进来。 他登时大惊,下意识就要后退反击,可不及有任何反应,吴用的手便已经稳稳虚握在了他的勃颈上。 尽管未真个触及,但邱白已能够感觉到吴用指尖的温度——很热,可却令他脊背发毛,再不敢轻举妄动。 吴用睁开眼,缩回手,露出了一丝笑容,拱手道:“邱师侄,承让了。” 场内鸦雀无声,黄刚与何飞阳的叫嚣声戛然而止,只有柴昆鹏在呆滞了一瞬后,欢呼雀跃不止。 邱白仍未反应过来,直到周遭零零散散的议论汇聚成此起彼伏的惊呼,他才意识到究竟发生了何事。 “我……输了?” 邱白喃喃自语,就连水琉璃也忘了催动,任其“叮”的一声掉在了演武场地面。 吴用冲邱白一笑,缓步走向黄刚与何飞阳。 邱白眼神逐渐明亮起来,指着吴用叫道:“是了!你忍不住了吧?方才你还能压抑自己的本性,这会儿你要找他们两个算账对不对?我就知道你是个欺压霸凌人的性子!” 吴用走到黄刚与何飞阳跟前,奇怪的看了他一眼,问道:“什么乱七八糟的?” 他回首看向黄、何二人,手搭在两人的肩膀拍了拍,笑道:“多谢了你俩,要不然我真不知道该如何破开那面水幕。” 黄刚与何飞阳面面相觑,满脸茫然道:“什么?” 吴用笑而不语,没有同他俩解释,而是看向东方修静,拱手道:“东方前辈,您看这场比试?” 东方修静淡淡道:“你赢了。” 他随手一摄,把地上的那件“水琉璃”隔空送到了吴用手里。 吴用谢过东方修静,又谢过了邱白,笑着回到宋瑜英的身边。 柴昆鹏又挤了过来,一脸崇拜的问道:“小师叔!你怎么做到的?” 宋瑜英也满脸好奇。 吴用笑道:“一点巧劲罢了,不值一提。” 宋瑜英扁着嘴巴,嗔道:“师叔还藏私?” 吴用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好藏私的,你又不是体修?我就是告诉你也没用。” “吴师叔,和体修有关系?可否请教你原因?” 一个声音兀地传来,吴用循望过去,却是昨日和自己辩法的王通浩。 王通浩拱手道:“吴师叔,这水琉璃的厉害我清楚,邱白也曾和我像今天与你一般斗过两场,可我两次都无法将之破解,您说与体修有关,敢问这是怎么一回事?” 柴昆鹏眉头一挑,就要吆喝。 吴用按住他肩膀,坦荡荡笑道:“自无不可,其实就是避开了水琉璃以柔克刚的特性,转是用悠长的柔劲去推挤,算是……以柔克柔?” “呵呵,其实我也不知道有没有这个说法,就是一路不得所以走了另一路,动手前真不知道这个方法能行。” 他方才也是灵机一动。 “啊?”王通浩满脸茫然,“就这样?” 他倒不是无法理解吴用所说,可柔劲?怎么推挤?他们体修发力,不就体现一个刚猛迅捷吗? “嗯,”吴用点头,“就像我说的,不值一提,咱们是体修,有点力气,这才能够将水琉璃破开,但得用一点巧劲。你也有手,试试感受就行。” 王通浩看了看自己左手,试着虚推,可却没有一点感觉不同,两眼越发迷茫。 东方修静淡淡道:“好了,王通浩,吴用自己也才有所明悟,知意难表。你若不理解,回去好好请教你老师。” 王通浩挠了挠后脑勺,朝吴用一礼,走了开去。 台上的邱白见着这一幕,心下狂叫:这是怎么回事? 吴用难道不是个喜欢欺压霸凌同门的大恶人? 为什么这会儿还会如此热心肠与王通浩解释? 他是装的? 对!他一定是装的! 柴昆鹏扭头,见着了他阴晴不定的脸色,眼珠子一转,学了之前黄刚的模样,拢手比作喇叭,喊道:“邱师兄!你怎么了!为何跟个木头一样杵在那里一动不动?” 众人目光齐刷刷扫来。 邱白脸上一红,张了张嘴想要说什么,可喉咙里却一个字也吐不出来,最后只得灰溜溜下台。 东方修静大袖一甩,宣布继续。 可这次却没有几人再上场。 “呵呵,天色尚早,大家这就没有兴致了?那便让贫道来给大家助个兴!” 云头上,一个羽衣星冠的清瘦道人挽着一杆马尾拂尘飘然落下。 …… 第七十八章 再比一场 “掌教真人!” 东方修静率先见礼。 “见过掌教。” “见过真人。” …… 两派弟子跟着长揖。 闵野云抚须而笑,“今日诸位的表现贫道都看在眼里,大家确是两家栋梁之材。不过眼下离天黑尚有时分,就这般早早歇落,实在可惜。” “须知道咱们两家下次的交流还不知能在何时,机会难得,索性今日尽兴,就由贫道来出个彩头,大家再比试一场如何?” 掌教出面,自然无人不拍手叫好。 闵野云笑着取出来了一支长颈翠玉宝瓶,悠然道:“这是贫道前几日开炉炼成的一剂丹药,叫作‘理元散’,有调理养身,回复真气的效用。” “理元散?你倒舍得。”一个身穿麻袍,面貌平平无奇的长大中年道人从云头缓缓落下。 “师伯祖!”峨眉众弟子紧忙见礼。 五玄观弟子紧随其后。 闵野云笑道:“这一支宝药贫道本就是拿来给门内弟子增补所用,有什么舍得舍不得?不过么……” 他话头忽然一转,“我们这比试也换个花样罢!” 只见这位五玄观掌教高举宝瓶,轻轻摇晃,依稀可见一粒粒丹丸在瓶内滚动,叮叮当当作响。 “我这里共有五十余粒,一粒粒作为比试胜利的奖赏却太花费时候。” “恰好方才我与你们谷师伯祖在讨论大家成长的问题,谷师伯祖看重个人的成长,觉着你们是时候得出去走动走动,见识见识外面的天地。” “既如此,贫道就从另一个对立角度入手……” 闵野云笑道:“也不要一场一场比试了,尔等参与交流的两派弟子,各自推举出一位代表。由代表比斗一场,赢的一方可以享有这一整瓶,大家意下如何?” 哗! 众人家都觉着新奇,有人叫好,有人说怎么这样,但总体而言,赞同的声音压过了疑议。 东方修静听罢这一提议,轻拍了拍手,示意众人安静,问道:“大家可明白掌教此举的用意?” 立马有人喊道:“师伯祖,掌教说从‘个人’的对立角度入手,难道是要看团体?” 东方修静欣慰笑道:“不错!” 可又有人表示不解,“不对啊师伯祖,既然是团体,那怎么还推举代表出战?不应该是大家一起上?” 东方修静摇头,“非也,你们现在争夺的是一瓶丹药,可将来呢?万一将来要争的是大家自己的性命呢?” “假若将来同邪魔斗争,大家不慎被困,齐心协力之下,只能送一人出去。出去的那人胜战,大家皆可活命,反之则共赴黄泉,你们打算怎么办?” 这下众人全都沉默了。 东方修静一字一句说道:“我等身为同门弟子,自当上下一心,共同面对困境。如真出现了上述情况,大家一定要齐心协力,不可自乱阵脚。” 闵野云颔首道:“不错!尔等走上道途,现在年幼,父母尊长当然是你最亲近之人,可将来呢?二十年后?四十年后……乃至百年后?父母尊长可还在世?” “届时谁会是尔等最亲近的人?” 闵野云稍作停顿,再才缓缓吐字:“同门会是你最亲近的人,师兄姐弟会是你们能够将后背放心交予的人,师尊长辈会是你能够全心依靠的人!” 众人似有所悟。 “师尊……”吴用也不禁出神,嘴里喃喃自语,一下就想到了自己的老师玄虚子。 东方修静接过话,“点滴成江河,细壤就山峦,宗门是千百年来多代先烈共同经营的存在。同门之谊、师长之恩将是尔等日后道途上最为深厚的羁绊与助力,务必真心对待。” 闵野云见一众弟子若有所思,稍待了一阵,轻拍着手笑道:“好了,扯远了,大家各推举一人吧。” 议论声又复热烈。 “小师叔?” “小师叔?” “嗯?怎么?”吴用仍旧沉浸在方才闵野云的一席话中,隐约听得宋瑜英和柴昆鹏的呼喊,下意识抬起了头,却一眼就瞧见三十来双眼睛直勾勾盯着自己。 吴用看着周遭的峨嵋弟子们,不由得一愣,指着自己鼻头道:“你们想让我去?” “是啊!小师叔,不是你去谁去?” “只能是师叔你了。” “我就服师叔你!昨天的讲法和今天的比试,有人比你厉害?” “吴师叔你淬炼过体魄,可以说是咱们这些导气修士里本领最高强的了。” “而且您有两件灵器!” …… 大家早就被吴用的表现给折服,此刻你一言我一语,就算队伍里年纪快要十五、六的那几个,也都无不服气。 吴用被众星拱月,前头闵野云又才说了这样的话,他真开不了拒绝的口,便大大方方应了。 反倒是五玄观那边,你说我,我说他,一时半会儿决议不出人选。 原本这种长脸面的事情,邱白与王通浩“义不容辞”。 可邱白方才落了个大难看,这会儿真没脸面站出来。 王通浩则不知是不是经历了昨日之事的缘故,以往的锋芒有所收敛,整个人反倒沉静许多,站在一旁,一言不发,对别人的议论不为所动。 这时有人喊道:“哎呀!真是难看啊,峨眉早就决定谁上了!我们么你不愿他不愿,敢上去的你们又要说人赢面太小,也罢,就让我上去罢!” “许武?你去?” “你开玩笑呢?” “不是我们看不起你,你有把握吗……” 众五玄观弟子扭头看向一个突然挤进人堆里的少年。 他皮肤黝黑,浓密的眉毛尾部稍些叛逆地向上翘起,一双大眼睛滴溜溜转个不停,也没穿道袍,就套了一件背褡,活似一条土泥鳅,机灵又狡猾。 他一挤到前头,就对掌教大喊道:“掌教真人,我们这边也决定了,就让我许武上场。” 哗……五玄观众人开始爆发异议。 东方修静喝道:“吵闹什么!方才掌教与你们说了什么,这就忘了?再这般吵闹直接判峨眉获胜!” 五玄观弟子这才噤声。 黑不溜秋的少年趁机跳到台上,对吴用笑呵呵拱手道:“吴师叔,五玄观许武,请指教!” …… 第七十九章 我剑断了 “请指教。” 吴用拱手回礼,清喝一声,把浑身血气鼓荡,双腿曲膝,双足蹬地,人便朝前飞冲而去,提手抓向许武。 许武面对来势汹汹的吴用却悠然自得,只笑着把足尖轻轻一点,身子往后飘飞远去,便轻松写意躲过了这一抓。 这一下不仅把观战弟子们看得连连惊呼,就连吴用也不由一怔,心奇道:速度这么快? 他冲势歇止,右脚踩地,可却没有一点停顿,足弓一缩,脚掌便跟踩在了弹簧上也似,人再度冲跃而起,甚者比方才更为迅猛。 然而,许武仍旧游刃有余,将将落地时,足尖轻轻一点,又往斜侧飘去,轻描淡写躲过了这一击。 “好!” 这两人,一个蹬踏有力,举手投足间充满了力量感,另一人轻松写意,闪转腾挪轻盈如燕雀。两种截然相反的风格同台相较,引得两派弟子连连喝彩。 可吴用眼见自己铆足全力的两击未能竟功,却是奇了怪了。 他停驻在原地,并没有急着发起下一躺攻势,而是一脸异色地上下打量着始终与自己保持有四丈多远的许武。 这是怎么做到的? 他心下觉着奇怪,只却并非是奇怪对方能够躲避自己的攻击,而是奇怪对方行动模式的突兀与不自然。 尤其方才那轻轻一点地后的斜身飘躲,一般人真的做得出?还如此轻描淡写。 吴用心里疑惑,最后把目光定格在了许武脚上。 “这是……” 许武虽为五玄观弟子,但并没有身穿道袍,只在上身披了一件背褡,下身穿着条土黄色的麻布长裤,半卷着裤脚,与乡野田间的农家弟子没有任何区别。 可就是这般随意的打扮,他脚上却踢着一双缝线精美的棕色绒皮长靴。 且不说夏日炎炎,这么双绒皮长靴多么闷脚,只看他一身的装扮,也能瞧出来有多么的违和。 许武注意到吴用的目光,抬起脚,拍拍鞋面,笑呵呵道:“吴师叔,不瞒你说,我这双靴子可是一件灵器,名为云影靴,一经催动,行踏似踩风,腾挪遨矫,随意自如,我若要躲,等闲近身不得。” 吴用恍然,可以十分惊讶,“那倒是一件好宝贝,可光有避闪之能又如何,你难道只准备如条泥鳅一般游滑在野?该要如何胜我?” 许武咧嘴笑道:“不劳师叔费心,许武自有办法!” 他说着又飞退开几步,左手单捏个决目,竟然和之前第一对上台比试的丁朔与胡书易一样,从右手掌心化出来一抹水光。 就见他把拳头紧紧一握,水光被挤开,变幻作成一支水矛,抬手“嗖”的一声就抛向吴用。 吴用猝不及防下吃了个惊,紧忙掏出小剑,输渡法力,打出一道剑芒。 嘭! 水花炸开,金芒四散,在夕阳照射下散成了一蓬金红色的雾气。 吴用片刻不停,起脚猛蹬,冲进水雾之中,直朝雾气另一端的身影踏步奔去。 可他本以为借着水雾能够遮藏身形,多少打个许武措手不及。没想到的是,他冲出迷蒙的水雾,一手捉到了许武的衣领,还没发力扯动,“许武”便自崩溃散了。 吴用愕然,这才看清楚,眼前的“许武”赫然是一团类似于云雾一般的东西。看站在原地好好的,可随手一挥,“许武”便如烟尘一般扭曲散开。 “呵呵,吴师叔,那是真气幻化了我形貌的云雾,你道我这双靴子怎么叫作云影靴?快是一方面,这却是它的第二个功用!”四丈开外,许武笑脸嘻嘻地解释,手上又复多出来一支水矛,抛向了吴用。 吴用只得招架,又和先前一般,举剑打出剑芒,然后前扑一空,再被远远吊着,根本无法近身。 他心里不由烦恼,暗道:老师的这口小剑真不好用,这剑芒威力稀松平常,还不如人家的法术好用,怎么还说足够让我用到开窍。 许武见吴用脸上露出焦色,心下得意道:对对对……就这么拿下你!你一个体修,只得近身之后才能发挥一身本领,我远远吊着你游斗,把你真气耗尽最为稳妥。 他敢上台,靠的就是脚下这双云影靴,吴用轰拳威力奇大不假,可那也得要近身,凭了云影靴,许武不仅自忖速度要快过吴用一线,就连法力消耗也不大,那可不占据了上风? 当然,许武也清楚,这计划也就针对现阶段的吴用,换了修为高深后能够御剑的吴用,那位置就调转过来了,是他要去近身吴用,免得被飞剑周游斩击。 两人心思走转间,手上、腿上动作却不停。 眼见他们打得来去难分,好几次吴用都险些够上许武,却又被许武有惊无险躲过,双方弟子看得刺激万分,吆喝愈发热烈。 尤其五玄观弟子,明眼人都看得出来,许武是占据了上风的。 他们不少人之前还觉得许武擅作主张,上台去讨不得好,哪知道人家是有备而来,居然真个压制了吴用? 倒是峨眉弟子,比起之前的众志成城,这会儿一个个脸色难掩担心,心也跟着吴用来去奔踏扑通扑通闹响不停,呐喊助威声也小了不少。 吴用被牵着鼻子走,每次将要碰到许武时时又“失之交臂”,几个来回后,那是腿肿胀,心憋屈,更因为他要调动血气与催发小剑剑芒,整个人实在疲累不堪。 之前时候,由于要淬炼血气与温养真气,时间与精力有限,他没有去学《郁仪符本经》与《结璘神壮法》上那些攻击性法术,而是只学了几门类似于星火、召水、明光等几样日常实用的法术,这会儿却是真有些后悔了。 他心底犹豫:要不……试着全力催动这口小剑?可老师才说过这是…… “小师叔!” 以柴昆鹏为首的嘹亮喊声再次于场外响起,却是他们瞧见吴用在原地驻足,生怕他气馁放弃,于是重整旗鼓,呐喊助威。 ‘罢也!此时不用,更待何时?’吴用一咬牙,右手紧握剑柄,念动咒决,将法力源源不断导入其中。 剑身愈来愈亮,绽放出前所未有的耀眼金光。 对面的许武面露惊色,不禁后退一步,心道:这是要孤注一掷了么! 他也把真气运调,随时准备撒腿躲避,却是不打算与吴用硬拼这一击。 众弟子屏住呼吸,一个个睁着眼睛大气都不敢出。 吴用自觉法力渡进了七七八,清喝一声,猛力一甩! 剑刃发出呜呜呼破风声,可预想中的剑芒并未甩出,反倒是咔的一声—— 剑身…… 甩断了…… 第八十章 弓剑 吴用愣怔当场。 所有人都愣怔当场。 就连东方修静也愣了一瞬才露出恍然之色。 只有谷冲英与闵野云两人波澜不惊,似乎早有所料。 吴用看着手中只剩下剑柄的小剑满脸茫然。 什么意思? 是我真气导的太多了? 太用力了? 还是我口诀念的不对? 为什么一件灵器能够被我单手甩断? …… 吴用脑袋里像是烧了把涂了松脂的干柴,通红的木炭烧得噼噼啪啪作响,蹦出来的每一点火星都是一个疑问,烙得他大脑彻底宕机,烧得满脸通红,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然而,看着手里的短剑,他立马注意到了一个奇怪的现象——断裂的剑身并没有掉落,而是悬浮在剑柄附近。 并且剑身是自剑鄂吞口处断裂得整整齐齐,切面无比光滑,好似剑身与剑柄本就是分而两体的,眼下只是将其拆解开了。 “这……” 他惊疑不定。 忽然,却见断裂的剑身“咔嚓”一声,沿着剑脊表面冒出来了一道裂纹,随后以此为中心,细密的裂纹如蛛网一般开始四面蔓延。 吴用手不禁一抖。 哗啦…… 剑身彻底碎裂。 可碎屑却并没有随风飘散,转是化成一道金光,分作两股。一股往剑鄂吞口包覆,一股往剑柄镦口环绕,以吴用手握的剑柄为中心,上下分别蔓延伸长,渐渐形成了略有曲度的一根…… 吴用不知该怎么形容,长棍? 可除了中心握手的剑柄处,两端的金光却是抽扁了出去的,越往末端越扁。哪怕说是长棍,那也是一根被人踩弯踏扁了的长棍,根本看不出来个究竟。 他正自疑惑,“长棍”两端不再蔓延,“嗡”的一声响,镦口与吞口延伸的端末亮起来了一根金线,上下兀自接连。 吴用一愣,这下终于对自己手里拿着的是什么有些头绪了。 这根金线未出现前,他还两眼摸黑,可眼下?一根有曲度的“木棍”,两头接连着一根金线,这形状……莫不是一张弓!? 吴用面露豫色,心道:老师给我的宝剑其实是一张弓? 他到底不能够完全确定,可下一瞬就立马肯定了自己的这个想法—— 因为在原本剑鄂吞口的位置,悄无声息多出来一根金色的箭矢,尖头圆杆,尾部有光羽,悬浮在弓弦一边。 这不是弓与箭是什么? 吴用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兴奋想到:原来老师给我的这件灵器是样弓、剑两用的好宝贝…… 可转眼他就有一个疑惑:我虽见识不多,可也知道张弓搭箭绝非一件简单事情,远没有看起来那样轻松容易,未经过专门的训练,我如何张弓,怎么射得准?老师怎知我用使得了? 周遭围观的弟子们又复议论纷纷,一个个都在讨论吴用手上宝剑的变化。 柴昆鹏惊呼道:“小师叔你竟然藏了这么一手……快快张弓,拿下此人!” 许武也是一脸惊容,心下暗暗称奇,忖道:不若趁他发呆的功夫抢先出手?万一待会他拿箭射我来…… 传说五玄观老祖一身法门得自一头上古墨麒麟,因而举派皆习水法。许武手上有一门压箱底的水系法术,须得近身之后方能发挥最大威力。 只是转念他就把自己这个想法否决:不行!近身后就得冒着被吴用追打的风险,他举弓就举弓罢!大不了我把全身真气渡入云影靴躲闪…… 吴用看了眼手里的长弓与箭矢,想着试试拉弓,便把右手握着的弓送到了左手。 他本还在想自己该要如何如何,可没料到的是,左手一握住“剑柄”,右手顺当捏住金光箭矢,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觉便涌上心头。 都不消说,他立马双脚分开站定,沉肩裹劲,绷紧腰腹,头朝前领,身子不动,做出了《形意练法》里的那第二个修炼动作。 而他右手虚握拳头,大拇指内扣,食指上压,指窝处余留出一隙——整好把原本随意捏在手里的光箭给架扣了在隙间,而另一端箭头则搁置在了剑鄂吞口的平整断面上。 这是《形意练法》里的第一个动作。 吴用小腿深扎于地,膝微屈,胯回收,胸含胸,背拔背,肩部朝手肘方向下沉,搭弦的右手不动,而是把左手朝前猛推……吱嘎——弓身绷紧,弓弦绞缠! 第三个动作也下意识做出。 等做完这一切,吴用才反应过来——自己竟然已经把这弓推拉如满月! ‘可……我该如何瞄准呢?’他心念想着,把箭簇对准了许武,‘就这样?’ “你!”吴用是没什么感觉,可对面的许武被这箭矢一指,顿觉整个人头皮发麻,后背生凉。 他运气起脚一点,踩着云影靴急急飞身躲开。 可毋论他挪移闪跃到前后左右何处,吴用只消把箭矢对准他,也不用特别准确,他就立马有一种被锁定了的感觉,根本无处可躲。 被撵着跑了好个来回,与方才角色互换,许武心里憋屈,再不能忍,大喝一声,就冲向吴用,决定近身使出自己的压箱底法术,与吴用拼出个结果来。 可吴用见他直勾勾冲来,心不乱,神静定,把手一撒——“嘭”! 弓弦发出沉重闷实的崩鸣。 箭矢“嗖”的一声射出,飞绝轻快,在空中拖曳出一尾金色绚烂。 这一箭速度远超许武预料,须臾当面,他一点都来不及反应,遑论使出自己的法术,要是中了,绝对命丧当场。 “糟糕……”吴用此时才反应过来自己究竟做了些什么,他下意识踏步抬手,好似要将箭矢招回,可开弓岂有回头箭? 千钧一发之际,东方修静忽然一个闪身出现在许武跟前,伸出两指,轻描淡写将光箭夹在手里。 咔嚓…… 东方修静两指一折,光箭便从中断裂,化作星点金芒,随风而散。 “胜负已分,此番峨眉胜战。” 周遭静寂了一瞬,随后爆发出震天惊呼。 峨眉弟子一拥而上,将吴用团团围住,一个个都兴奋得满脸通红,喝彩不断。 …… 第八十一章 交流结束 柴昆鹏手舞足蹈,兴奋得嘴巴叽里呱啦根本停不下来。 周边围上来的峨眉弟子你一句“小师叔”,他一句“吴师叔”,把吴用围得水泄不通。 另一边,许武紧抿着嘴,看了眼身后的师兄姐弟们,强笑道:“诸位师兄师姐,许武叫你们失望了……” 倒也有几人安慰他来,但更多的是冷眼旁观,甚者有人在那里叹气:“哎……我们的理元散啊!” 许武一听,神色愈加黯淡。 可方才是他自己硬要上台的,此时落败,有什么好说的?大家这般反应也是正常。 “许师侄。” 一个声音蓦地传来,许武抬起头,见吴用不知何时已经站在自己跟前,犹豫道:“吴师叔。” 吴用摸了摸后脑勺,苦笑着拱手,“方才那一箭,我本无意伤你性命,甚者为什么我会射箭也很难解释清楚……总而言之,此事说来话长,我自己也云里雾里,抱歉!” 许武摇头,“这有什么的?正常比试罢了,许武差您一着,吴师叔言重了。” 并非客套,方才他想到要使出压箱底法术的时候,可是一点也没顾忌会伤到吴用的性命,反正边上有三位前辈高人在。 设身处地,他觉着吴用这话说得确实太客气了。 吴用颔首,回了峨眉一边。 许武看着他被众星拱月,轻叹一气,又瞧了眼自家这边,低着头,略显落寞地走下了台。 “许师弟,做的不错。” 又一个声音传来。 许武心里一暖,抬头一看,却发现是以往从不拿正眼瞧人的王通浩。 他大感意外,垂首道:“叫师兄失望了。” “有什么好失望的?邱白都没能在他手里讨到便宜,你已经很厉害了。”王通浩拍了拍他肩膀,扭身回了台下。 许武愣神。 有王通浩起头,五玄观这边的弟子们陆陆续续上前安慰许武。 “许武,你小子和吴师叔一样年纪吧?输了不孬!” “嘿……说真的,换我上去,只怕没两下就被吴师叔给锤下台了。” “就是可惜了咱们的理元散。” “什么咱们的,输就是输了,天下宝贝多了去了,难道都是咱们的么?这话说的……” “也是……” 许武心里一酸,眼圈微红,在众人的安慰中走下了台。 一旁的东方修静手抚胡须,看着这一幕满脸欣慰。 闽野云挥手一送,笑着把长颈翠玉宝瓶凭空送到了吴用面前,道:“吴用,此战你代表峨眉胜了,收好这瓶理元散。” 吴用谢过闽野云,看向谷冲英,“师伯,这瓶药……” 谷冲英淡淡道:“你赢来的,你自己分给大家。” 吴用手握宝瓶,问道:“好,可这理元散需要如何收藏?我就这么分给大家,应该好些人都没有专门的容器收纳吧。” “谷冲英,你还没有你师侄考虑周到。”闽野云哈哈一笑。 谷冲英也露出笑容,“我的疏忽,你把理元散给我,晚些我分装好交予你。” 众峨眉弟子一齐欢呼。 “是。”吴用把理元散递给谷冲英。 闽野云看向东方修静,后者会意,开始为这三日的交流做总结,随后,让两派弟子一齐前往宴客大殿,开启晚宴。 吴用自然是晚宴的中心,不仅峨眉弟子围着他转,就连五玄观也有弟子时不时结伴前来与他结识。 值得一提的是,王通浩也是其中一人。 他年纪大些,学了师长们的样子,端着茶盏挤进人堆,以茶代酒敬了吴用一杯。 说是那日辩法结束后,他被自己老师教训了一顿,不过不是因为不知好歹去找吴用辩法,而是因为选用了一个这么肤浅的议题。 他老师的说法也是一样,认为这个问题并没有泾渭分明的对错之别,只有立场角度与看待事物出发点的不同。 毋论哪一方观点,只要有正当原因,那便行得正坐得稳,无可指摘,无非是各人的观念不同罢了。 后来他回去后思索了一整夜,对老师与自己说的内容有所明悟,坚定了自己的信念,并十分敬服吴用的坦荡,以及当日那愿为阻止悲剧发生而尽力的决心。 “吴师叔,那日辩法真的受教了。”王通浩一饮而尽,“不过那日说是交流,可我只问了您的看法,却没有说我自己的观点,实在不成样子。” 吴用倒转茶盏,也示意空杯,见他这副样子,笑着拱手道:“愿闻其详。” 王通浩稍作沉吟,道:“我如遇到当日讨论的情况,一定会将那头妖兽杀死,为全村村民报仇,之后再将妖兽与其幼子好生安葬。” “它的做法虽然可以理解,但身为人类,我却不能看着它就此屠戮同族。” 吴用叹道:“你的想法我觉得十分合理,毕竟……虽说那妖兽此前从不曾祸乱民生,可焉能晓得经此一事后,它还能够保证同以前一般?会不会因此而记恨人类,逢人便杀呢?” “这就好比我等修道士,本是走的正路,却因为一些原因误入魔道,祸乱人世,那怎么能不为民除害呢?” “如是遇到这样的情况,或者那妖兽露出哪怕一丝这种倾向,我也与你一样,绝不手软,第一时间就要将其斩杀。” 王通浩听了这话一愣。 他只是觉得人类再怎么样也不该被一头妖兽肆意屠戮,这才杀伐果决。可没想到吴用想得更远,还用了入魔的修士来作类比。 这比喻真不能更合适。 王通浩叹道:“师叔,当真受教了。” 这一声师叔却是叫得真心实意。 等王通浩告辞,吴用吃了点饭菜,见柴昆鹏又在那里与邱白等人斗嘴,苦笑了一声,对宋瑜英道:“瑜英,我先回去休息了,人有些疲累。” 宋瑜英也起身道:“我送师叔你回去吧。” 吴用挥挥手,“送什么?天色还早,菜都还没上齐,你管自己便好。” 宋瑜英面露豫色,最后点了点头,重新落座。 吴用一面往外走,一面与会用同他招呼的人们,独身出了殿外。 …… 第八十二章 真人就不会峨眉剑法! 月色朦胧似乳。 吴用走出大殿,坐到崖边,探头瞧了眼山下拍打在崖壁上的激泼江潮。 “嘶……” 他忽地倒抽一口凉气,抬起右手,就见大拇指整个红肿着,尤其是内侧,有明显的刮擦痕迹,深浅不一的血印与斑点状的褐色疤痂交杂。 却是他方才坐下把手按在地上,无意间碰到这个创口,传来了一阵剧痛。 “才射一箭就这样了……” 这是今天张弓搭箭时候,箭矢射出,弓弦急速回抽所擦伤。 “这弓箭厉害是厉害,可不见得好用啊?难道我以后每射一箭大拇指都要擦伤,那不是伤敌一千自损……自损,少说自损三百么。” 吴用腹诽,转念又想到了自己白天张弓搭箭时候的那股自然与熟练劲,把双掌一按地面,人蹦起站直,当场模练起了《形意练法》上的那三个技式。 一个是捏箭搭弓的手势,一个是站定以左手推弓的架势,再第三个,则是提拉肩肘与背肌发力的姿势。 吴用尝试着做了几个来回,浑身热将,脸色越发奇疑,心道:这不整好都是拉弓射箭的几个动作? 《五元灵枢拳》淬炼血气,增长气力,《形意练法》则是射箭的前置架势,而金色宝剑在输导足量真气后会变幻成一张弓。 “老师的剑诀为什么和射箭有关系……” “难道是他老人家对我有所隐瞒?我练的不是‘剑’,而是‘箭’?” 吴用不是傻子,联想之下,心底冒出来了这个令他觉着好生离谱的念头,但如果转念一想,似乎还真是那么一回事? 要不然玄虚子老师为何将金色宝剑这件灵器赠予自己防身,却不跟自己说明清楚其真正的用途呢? 吴用还记得出发前那几天,他有次想试着对金剑渡入全身法力,却被老师当场阻止,如果无意隐瞒,那时候难道不就应该和他说清楚吗? 似乎真的当不起推敲! 吴用脸色阴晴不定,脑子里思念纷杂,一时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我自己猜来想去做什么,去找谷师伯问一问不就清楚了?’ 他转身就往宫殿走去,可立马又顿驻脚步——却是不知道谷师伯这会儿在哪。 ‘是不是在那座金箍棒一样的山上?’ 吴用心里盘算一阵,一拍脑门,心道:“何需去找谷师伯,我去找那牛首三纹雕问一问不也清楚了?它是谷师伯的坐骑,跟着谷师伯年久,谅必知道这件事儿。” 谷师伯不知在何处,可牛首三纹雕就在那座孤零零的平顶山上盘着。 吴用跑到大殿门口,找了一个五玄观弟子,说要乘坐飞云去牛首三纹雕所在的那座平顶山。 这会儿无人不识吴用,五玄观弟子一见是他,问也不多问是去有什么事儿,招手唤下来了一朵云彩,送了吴用一路。 这座平顶山并不高大,周边百丈全无一座山峰,底下大浪滔滔,时而有水雾澎飞,迷迷蒙蒙,安全起见,因而五玄观也就没有架设铁索栈道通往这里,要想过来,只能御空。 吴用所乘飞云一经出现在上空,底下躺靠着憩息的牛首三纹雕便抬起了头,瓮声瓮气问道:“是你小子,来老牛这里作甚?” 吴用落脚在崖边,拱手道:“有件事情想来请教……唔,请教牛前辈。”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这头大家伙。 牛首三纹雕哼了一声,头躺倒在羽翅边,趴着又闭上了眼,理也不理他。 吴用也不恼,求“人”的态度还是要有,于是走上前,来到它的大牛鼻子跟前,又拱手把话说了一遍。 牛首三纹雕嗡叫了一声,抬起了头,不耐烦道:“什么事情,打扰老牛我休息!” 吴用仰望着它巨大的牛头,问道:“想问下牛前辈,您认得我老师不?” “玄虚子真人?”牛首三纹雕又复趴下,半垂着眼皮,大牛鼻子里呼出一口热气,“当然认得,怎么了?” 吴用稍稍整理措辞,问道:“牛前辈,您知道我在老师座下修道才没些天,但却总能听到老师吹嘘自己当年的风采,敢问他老人家说的是真是假?” 牛首三纹雕眼皮也懒得抬,没好气道:“你说呢?玄虚子真人能是跟你吹嘘?” “是吗……”吴用眼珠子一转,“所以我老师他确实是使剑的高手?” 他在“剑”这个字上加重了语气。 “当然,”牛首三纹雕不知想到了什么,浑身打了个寒颤,“玄虚子真人箭术举世无双,天下第一。” “剑?”吴用这时候顾不得什么天下第一,只把自己关心的这一点又加重语气问了一遍。 “嗯……”牛首三纹雕愣了愣,随后点点头,不知他到底怎么个意思。 吴用觉着自己还是把话说清楚最好。 “牛前辈,我说的是剑法,你说的是哪个?” 他取出来金色小剑。 这件灵器在射出那一箭后,金光便消散,重新组合成了剑身,根本看不出来能够在“弓”与“剑”之间变幻。 牛首三纹雕摇了摇脑袋,“我说的是弓箭,可不是峨眉的剑法。” 吴用心里“咯噔”一声。 他深吸一口气,再次问道:“所以我老师最厉害的是射箭,而不是峨眉剑法?” “当然了!”牛首三纹雕像看傻子一样看他,“玄虚子真人就不会峨眉剑法!” 不会峨眉剑法…… 不会峨眉剑法…… 不会峨眉剑法…… 这六个字不住在吴用脑海里回响,最后他强笑问道:“所以,我学的是……?” 牛首三纹雕不耐烦道:“你是玄虚子真人弟子,你说学的是啥?白天你张弓搭箭的样子老牛也瞧见了,不正是和真人他一个路子?” “是么……多谢牛前辈告知……”吴用愣神,嘴里呢喃一句,发着呆走到崖边,想要回去,却才发现自己叫不来飞云御空。 只好一脸出神的回到了牛首三纹雕身边,也不管那么多,一屁股坐倒,靠在了它浓密的棕色羽毛里,睁着双眼仰天而望。 …… 第八十三章 梦境 牛首三纹雕见他大咧咧的一屁股躺在自己羽毛中间,铜陵大的牛眼一瞪,就要让他走远一些,莫挨着自己。 不过这大家伙转念就想到:老牛前面才说要好好作弄下这小子,这不来机会了?就等他睡着,我再给他吼醒,给他吓个趔趄,哈哈! 牛首三纹雕拱了拱身子,把吴用靠着的地方羽毛稍稍拢起,弄的尤其蓬松舒软,然后自己躺倒在一边,假意休息,实际上远离吴用的那只眼睛半睁着,时刻注意着他的情况。 吴用这会儿脑袋里还有些转不过弯来,却是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学的居然是箭法而不是剑法。 他越想越觉着离奇,想着想着,竟然好笑出了声,这一下心思放松,白天斗法所积压的疲乏化作倦意,如潮水一般袭来。 他眼皮微垂,挪了挪肩膀,扫了一眼牛首三纹雕,嘴里含糊道:“牛前辈,我这会儿回不去,今夜就在你这里睡了。” 牛首三纹雕紧忙扭头闭眼,过了好一阵子也没见动静,悄悄回头睁开眼,就瞧见吴用已经呼呼睡了过去。 它登时气得什么也似,心道:你小子是真不拿老牛我当外人!说睡就睡!就连老爷都没靠老牛我身上睡着过! 牛首三纹雕冷笑一声,作势便要打个惊天响嚏,最好能把吴用吓得屁股都窜天,可就在它倒吸一口气的时候,却忽然嗅到了一点异常。 “咻咻……” 牛首三纹雕牛鼻子耸动。 什么气味? 它闭上大嘴,一脸疑惑地凑近了吴用,把他从头到尾嗅了个遍,最后锁定在了吴用的右手拇指渗出血的痂疤上。 “这是……”牛首三纹雕无法确定,又复轻嗅几下,瞪大了眼睛,颤着喉咙道:“这小子身上怎么有山底下那家伙的气味……” 大家伙铜铃大的眼珠子转了几圈,心道:罢也,睡就睡呗,左右也就一晚,老牛我也吃不了什么亏…… 它把头躺倒,牛鼻子对着吴用大气不敢出,想了好一阵子,又抬起头自言自语道:“不对啊……老牛我虽然打不过那家伙,可以前也没那么惧怕过它,何况是一点点的气味,这怎么……” 它不信邪似又朝着吴用嗅了几口,可这次却什么也没有闻到。 “真是邪了门……这小子我还是少理会他。” 牛首三纹雕想破脑袋也想不通,索性不去理会,顾自躺倒,也沉沉睡去。 …… 吴用沉沉入睡,朦朦胧胧只觉着脸上有些发痒,吧唧了下嘴,随手挠了几下,翻个身继续没有理会。 恍惚间,啪嗒啪嗒的脚步声响起…… 唔? 吴用睁开眼睛,发现自己不知怎么就置身在了一片黑暗之中。 “这是哪里……我在做梦?”他愣了一瞬,重重掐一把脸,却疼得龇牙咧嘴,“不是做梦?” “牛前辈?” 吴用喊了一声。 没有回应。 他试着迈腿,凭着感觉一步一步往前走。 无垠的黑暗中只有他的脚步声清晰可闻,一下一下,一下一下,“啪嗒啪嗒”往周遭扩散,直至彻底没有回响。 走到后来,吴用也不知道自己走了多久走了多远,心头难免蒙上了一层压抑,于是停下脚步,发泄也似高声吼道:“没人吗!” “没人吗……” “人吗……” “吗……” 回声响出去老远,久久不绝,可就是无有回应。 吴用深吸一口气静心,忖道:“我人就在五玄观,绝无邪魔宵小能在谷师伯、闵掌教眼皮子底下将我劫走!” 想通了这一点,他再没有自乱阵脚,依旧迈腿往前走去。 “八成是在做梦,可……什么样的梦境会给人这么真实的感觉?”吴用真想不明白。 又不知走了多久,周遭无尽的黑暗忽然开始闪烁不定,“天空”在黑色与灰色之间明晦闪烁,脚下地面也开始轰隆隆震动。 蓦地——“咔嚓”! 一声巨响过后,吴用脚下踩空,人直勾勾往下掉坠。 他本能地摇摆四肢挣扎,可无法飞遁,一切于事无补。 身下的黑暗无穷无尽,好似一个无底洞,把他身影扭曲吸入。 吴用一颗心高高吊起,呼吸急促,及至再也喘不过气来的那一瞬间——他霍然睁眼,整个人从地上一下蹦起! 白光刺目,他下意识抬手遮挡,见到了一张在日头照耀下的熟悉面孔。 吴用沙哑着喉咙问道:“谷师伯?” 谷冲英满脸意外地看着他,指了指牛首三纹雕,道:“你昨夜和这家伙睡在一起的?” 一旁的牛首三纹雕“哞”了一声。 “是的,昨夜弟子来找牛前辈了解一些事情,问完以后有些犯困,又没法驾踏飞云回客房,索性便在这里睡了。” 果然是梦境……吴用嘴里说着,心下微松,方才的黑暗实在太压抑了。 他粗喘两口气,揉了揉眼睛,缓过劲后,对谷冲英见礼,随后就瞧见不远处峨眉弟子与五玄观弟子已经等候在那里,不少人正笑着看他。 “这是……” 吴用脑袋有些发懵。 谷冲英淡淡道:“已经辰时,我们这就要出发回山了。” 柴昆鹏走上前,递过来一个包裹,笑道:“小师叔,我们一早去找你,敲门见你没反应,还以为睡过了头,就径自入门了。谁知你人不在,所以去找了师伯祖,没想到你在这里。” 吴用正巧肚里饥饿,从包袱里抽出一条肉干,背好包袱后,对谷冲英以及一旁的弟子们躬身告歉,“耽误大家了。” 众人一个个表示不打紧。 谷冲英喝道:“好了,都登楼吧!” 众峨眉弟子应声,乘上了牛首三纹雕,来到阁楼外的露台上。 谷冲英与闽野云互相颔首,牛首三纹雕振翅而起。 两派弟子开始互相告别。 邱白也在底下招手,高声喊道:“柴昆鹏!下次见面,我邱白一定要与你堂堂正正比过一场!” 柴昆鹏哼声道:“下回见面,我谅必已经开窍,你绝不是我对手!” “我怕了你不成!”邱白不甘示弱。 在两人的斗嘴声中,牛首三纹雕高飞而去,消失在天际。 …… 第八十四章 坦白 吴用坐在阁楼顶层的房间内,满脸苦笑。 就在方才,牛首三纹雕起飞后,谷师伯把他叫走,拿出分装好的理元散,让他自行分发给师兄姐弟们。 吴用趁机问询了自己老师的事情,彻彻底底确认了玄虚子是真的不会御剑之术,倒是箭术诚如牛首三纹雕所说——真的独步天下。 他心知老师既然对自己有所隐瞒,谅必是不想被别人知道这件事情,因而在问询时候,并没有直言这一疑惑,而是和前夜一样,找了个便宜的由头旁敲侧击。 且在得知真实情况后,也没有露出任何的异常,甚至平静得完全出乎他自己的意料。 再之后,吴用还顺便询问了拜师的事情。 对此,谷师伯明确表示之前的确有将他收入座下的打算,不过考虑到他老师的犟脾气绝不会松口,也就不再勉强,免得闹的不愉快。 谷师伯见他主动问起此事,笑问他莫不是有意转投到自己门下。 玄虚子的模样在吴用脑袋里一闪而过,他毫不犹豫摇头拒绝了。 “呼……” 吴用躺倒在卧榻上,翘着二郎腿,看着吊顶,长舒出一口气。 这会儿他脑袋里有些烦乱,修炼也不是,休息也不是,只能这般躺着发呆。 “不行!昨日课业未做,怎么能够松懈!” 他一屁股坐起,强迫自己静定,摒除了杂念,开始温养体内真气。 …… 不知为何,返程总比去途要快。 午后,吴用觉察到座下一震,呼吐出定,推门而出。 众峨眉弟子已经聚在露台上,看着远处绵亘东西不知几多的蜀岭叽叽喳喳议论不停。 吴用瞧见围栏边宋瑜英在朝自己招手,走了过去,忽视了一旁正在和范德阳争吵着什么的柴昆鹏。 两人没聊几句,就见牛首三纹雕冲进了一片朦胧的云雾之中。 这大家伙翅膀一振,风流云散,众人眯眼一看,坎离峰竟然毫无征兆就出现在了眼前。 牛首三纹雕盘旋两圈,降落在金顶观观外露台上,芮师姐等八名年长弟子领着吴用等人走下阁楼,恭送谷冲英后,原地解散。 吴用同柴昆鹏、宋瑜英聊了几句,没有半盏茶的功夫,大家便乘坐灵禽各回各家。 观外顿时清寂。 吴用犹豫了下,走到千仞壁边,拍拍手上玉佩,纵身一跃。 “乖徒儿回来了?” 熟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将他接引入洞。 玄虚子嘴角含笑,摸着胡须飞到他跟前,绕着他上下打量几眼,连连叫道:“好啊!乖徒儿,出去了也没拉下功课!” 吴用开门就想见山,没料到玄虚子直接捏起来他的肩膀关节以及手臂肌肉,一边捏还一边点头道:“不错!身体比走之前又强上几分。” 又让吴用坐下,按压起大腿、小腿肌肉,问他这里什么感觉,那里有没有异常,一定要好好保养自己的身体。 吴用心里一暖,只好等他都确认无误后落座,再才无奈道:“老师,我都知道了。” 玄虚子仍未明白他的意思,笑问道:“徒儿知道什么了?” 吴用取出来小剑。 玄虚子笑意一僵。 吴用见状,催动口诀,运调法力注入其中,小剑飞速破碎重组变成了一张弓,真气运化而成的箭矢飘在弦边,无声悬浮。 吴用推手开弓,转身就要朝洞外射箭。 “欸……” 放弦之际,一声叹息传来,一只大手忽然盖在了他的右手上,捏散了箭矢,缓缓把弓弦放回。 玄虚子强笑道:“不要放箭了,弓弦回拨,你没戴扳指,会伤手,反倒这张弓的弓弦与弓身不是实体,空放不打紧,不会对灵器有损伤。” 吴用看向他手上那枚黄润似有水波在内流动的扳指,不觉恍然。 “难怪我昨日射箭后大拇指肿胀充血,内侧又擦伤的痕迹……” 也是这时候,吴用才注意到,自己这位老师明明身高不过三尺,可一对手臂却长及过膝,双手十指骨节粗大,硬朗有力。 不仅如此,玄虚子坐在那里,之前吴用还以为他是有些驼背,可现在看来,那是背肌耸起才对。 可以说,每一点都暗示着自己这位老师是个箭道高手。 玄虚子见吴用注意力放在自己的扳指上,抬起手解释道:“这扳指不是装饰所用,你看,戴上后,内侧有一个凹槽,用以勾弦,防止放箭后,急速回抽的弓弦擦伤手指。” 他笑着解释,可怎么看都有些心虚。 见吴用不说话,玄虚子叹出一口气,道:“吴用,此事是老夫做的差了,怎么也不该隐瞒你……” 吴用沉默半晌,缓缓将自己知道的情况一一说明,见玄虚子犹犹豫豫点头,摇头问道:“老师,你为何要隐瞒我呢?” “这该怎么说……老夫久居于此,意外救下了你,见你能够就这么绕过老祖布置的大阵迷雾,走上金顶观,分明与我峨眉有缘。偏师兄因些缘故不愿收你入们,老夫便动了心思收你入门,也算静极思动吧?”玄虚子苦笑,忽然一愣,“你还愿意称我一声老师?” “弟子还是那句话,没有当日你老师,就没有现在的我,”吴用摇头,“如不是您救了我,漫说修道,小子掉下山崖,性命都没了,哪还可能站在这里,更别说学得这一身本事。” 玄虚子动容,“可为师毕竟,毕竟是……欺骗了你。” “欺骗”二字当真难以出口,活了不知多久的老道也满脸涨红。 吴用听他这么直白地说自己,心里反而变得异常安定,笑道:“老师,说来你可能难以相信,弟子在听到这件事情后心里出奇的平静,甚者还好笑了一声。” “别人来峨眉也许是奔着修剑来的,我却不懂这些,全凭了感觉上山,想要学剑也是瞧见求师兄的潇洒心生向往,并没有什么执念。” “事实上,那日晚,您若果直说跟着您是学箭,弟子我也不可能拒绝啊!我一个孤儿,这种事情,有就满足了,何谈要求?” 吴用心里在“孤儿”后补了“两世”二字,忽地眨巴眼睛,狡黠道:“况且,就算想学剑,弟子现在不是也学到了么?” 玄虚子一愣,嘴唇嚅动,久久不言,最后猛地抚掌叫道:“好!乖徒儿,你能这般想,为师甚感欣慰!为师决定了,要与你办一个正经规矩的拜师仪式!你意下如何?” …… 第八十五章 破心结 吴用出门的这些天,玄虚子时常为自己隐瞒了他事情真相而感到忐忑,尤其是想到那天吴用要往小剑内输渡大量真气,催动其本来面貌的时候。 玄虚子自忖这种情绪已经多久没在自己身上出现过了?兴许是和自己第一次收徒有关系吧…… 不管如何,他近来时常会考虑自己该要在何等情况下同吴用道明清楚真相。 也许是某一天吴用来请教问题的时候,也许是和吴用闲聊的某一刻突然提起,亦或是吴用自己发现异常前来询问——就像眼下这般。 但无论何种情形,玄虚子都担心吴用会怪自己欺骗了他,气愤之下和自己决裂。甚至玄虚子已经做好了如果事情真到了这一步,就将吴用转托给二师兄教导的准备。 他喜欢眼前这个小子,聪敏机智,调皮偏又真诚,和他年轻时候真的很像,除了……似乎比自己要眉清目秀一些。 就一点,不多。 而在刚刚,当吴用同自己说出这一切的时候,他心里真有一种怅然若失与愧疚相夹杂的难言感觉。 可又有谁能想到,眼前这个十二来岁的小子,居然可以如此平静地看待此事? 峰回路转,柳暗花明,积年久活的玄虚子的心境居然被自己弟子给无意间考验了一番,修为关隘似有所松动,又得有佳徒,双喜临门,他决定再添一喜—— 为吴用办一个正正经经,规规矩矩的拜师仪式。 吴用不解道:“老师,我……之前难道不算拜师?” 玄虚子斩钉截铁道:“算!如何不算?要不然为师怎会传授你我的看家法门。只你如今还未拜见过门内其他几位师伯,更没有跪拜过祖师,形式上差了一着。” “这规矩按理说入门就是要做的,可你也知道为师的脾气,不在意这些形式上的繁文缛节,从为师入门那天起就是如此。但现在为师决定带你走一趟,你意下如何?” 吴用怎会不愿? 然而他还没开口答应,玄虚子忽然又一拍脑门,尴尬道:“不对……忘了这茬,徒儿你若要拜见祖师与几位师伯,二师伯、三师伯他们也就算了,你不跪拜为师没事,但你大师伯那一关肯定过不去。” “这事儿若真办规矩了,你少不得跪拜为师,为师这里想替你省也省不了,否则绝对过不得关。” 他犹豫了一阵,最后摇头道:“罢也,你若实在不愿,这事儿就算了吧,反正你师伯他们也都知道我的脾气,要不然早就该来催我带你拜见祖师了,你……” “老师,您不消再说了,徒儿愿意。”吴用躬身,一句话打断了他。 “什么?”玄虚子一愣。 吴用看着他眼睛道:“徒儿愿意与老师跪拜成礼。” 玄虚子无言,片刻后才问道:“我知你也是个倔强性子,这是发生了什么,能够改变你的决定?” “弟子这次随二师伯前往五玄观,最后一天交流时候,闵真人讲了一句话。”吴用想到了昨日那一幕。 “他说了什么?” “闵真人说……眼下我等最亲近的人是父母亲族,可百年后呢?百年后,没有法力的他们将是冢中人。届时我等存于尘世,再无亲缘瓜葛,唯宗门长辈、师兄姐弟是一家之亲。” 玄虚子听罢不禁出神,叹道:“谁说不是呢?” 他想到了自己的亲族,又想到了自己老师与师兄。如今的他早已没有血缘亲系在世,反倒是同早年间关系很冲,甚至闹矛盾的师兄师姐们这些年来关系越来越好。 “闵掌教当年乃是一宗修道大族出身,他天赋卓绝,冲破层层关隘修行至今。可他的族人们福缘有限,早已故去,只剩他孤家寡人。闵掌教这是感之深,悟之切,可谓金玉良言,你记着是没错的。” 玄虚子也不免唏嘘。 吴用轻轻点头。 他两世孤儿,从没有亲人家属一说,因而对这点的感受又是不同。 以前在孤儿院懵懵懂懂的时候,总想着如果有个人能专门照顾自己,对自己好,那该是多么美好的一件事情。 而不是低着脑袋等护工阿姨整理好自己衣服,抬头想对她笑,就见她摸了摸自己脑袋,蹲到了身边孩子的跟前,重复起同样的动作。 后来长大,做什么都是他自己一个人,日子过着过着也就习惯了,对这种情感也就再没有了需求——至少吴用自己是这般感觉。 再稀里糊涂来到这个世界,一切都是那么的不真实,他虽然没有表露出来,但心里总是带着一丝儿戏,甚至连自己的性命都不看重,就好像哪怕真遇到了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兴许一闭眼一睁眼,自己就该回到公寓的大床上了。 可随着一件又一件的事情发生,尤其是窝头村的生死经历,令他意识到这一切并非是黄粱一梦。 他摆正心态,念想起在这个世界发生的种种,除了令人拍手称奇的道法玄奇,难以置信的梦幻经历,千钧一发的死里逃生,蓦然回首——世界上居然有那么一个真心待他好的人。 吴用幡然醒悟。 既然玄虚子愿意同他建立下这份师生恩情,他为什么要拒绝呢? 来这个世界一年有余,该要尽力融入了。 石洞内针落闻声,绝壁风在外呼啸。 师徒二人良久不语,但距离却在无声下更近。 玄虚子抚掌笑道:“徒儿,事不宜迟,为师即刻告诉你白也师伯,着手安排此事!” “好,”吴用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急忙道:“对了,您与师伯他们说的时候,就不要提起您之前对我有所隐瞒的事儿了。“ 毋论是昨夜的牛首三纹雕,还是今天去找谷冲英,他都是旁敲侧击问的,并没有明面提起自己老师的那些不体面。 玄虚子一愣,欣慰道:“诚为师佳徒也!” 说着,弹指打出一缕白光。 …… 金顶观内,白也正与谷冲英在交谈五玄观一行的收获,忽见观外飞来这缕白光,随手一招,将之拢入袖中。 他稍加感应,脸上露出难以置信之色。 谷冲英问道:“怎么?” “老八要带吴用拜祖师。”说出这话的时候,白也知道自己的脸上一定是形容不出的古怪。 谷冲英也不由一愣,“太阳打从西边出来了,老八受得了那些条条框框?” 两人面面相觑。 第八十六章 赔罪 东方日出,山雾如一帷珠帘被静悄悄撩开,绿碧的江面横阔于前,阳光透过云层洒落在江面上,波光粼粼,闪烁着点点晶光,仿佛琉璃镶嵌在碧玉的宝盘中。 吴用从睡梦中醒来,盘腿坐在阁楼露台上,吹着晨风,左手馒头,右手肉干,就着清冽的山泉水,欣赏着山下江景,一口一口吃得津津有味。 昨日同老师聊罢,已是傍晚,他回了居府,不知是否是因为与老师开诚公布的缘故,心里特别安稳,整个人异常放松,洗漱沐浴后,早早就在自己床上睡了过去。 这一觉就是整夜,中间片刻都没有醒来。 此刻吴用神清气爽,身体精神俱佳,吃完早点,便要准备开始修炼,先把昨夜落下的功课给补上。 他拍拍双手,从露台上翻身跃下,径直来到了竹楼外的空地,迎着朝阳,开始以《五元灵枢拳》淬炼血气,随后操演《形意练法》,熬打筋骨气力,最后吃下老师准备的补药,稍作调整,进入到《少清剑诀》的修炼当中。 这一趟下来,已几近正午,烈日高悬。 吴用躲回竹楼,吃饱喝足,打起了盹。 轰隆! 吴用打了个颤,人被惊醒,撑着手从榻上坐起,揉了揉眼睛。 屋外乌云密布,闷雷阵阵,未多时,暴雨如瀑,噼噼啪啪的豆大雨点拍打在竹楼顶上,吵闹却又静谧,给人以一种与世隔绝的错觉。 吴用呆坐一阵,忽地瞧见天外某处亮起一道碧光,眨眼及近,仿似架桥一般落在了他的山头上。 “难道又是什么宝物?” 他站起了身,走到露台边,这才看清楚,碧光中的是两个人影。 一个他认得,正是柴昆鹏那小子,另一人则是个方脸中年人,皮肤黝黑,满脸严肃,挂着嘴角,不苟言笑,穿一身简朴的青袍,全身上下除了腰间一块黄脂玉,再无其余装饰。 吴用心中一动,翻身从露台跳下,站在屋檐下,拱手道:“可是陈师兄当面?” 能让柴昆鹏这调皮蛋耷拉着脑袋一句话不敢说,除了他的老师陈建树还能有谁? 吴用听说过,这位六师伯的弟子、落碧山的主人,管教门下极为严苛,一丝不苟,眼下当面,虽未开口,但光看也能够看出来一二。 “吴师弟,初次当面,落碧山陈建树。”陈建树高高拱手。 一旁的柴昆鹏紧跟着唤了一声:“小师叔。” “陈师兄,您带着昆鹏来是……”吴用好奇这是有什么事情么。 陈建树扭头看向柴昆鹏,沉声喝道:“你还在等什么?” 柴昆鹏缩了缩脖子,紧忙上前一步长躬到底,“吴师叔,昆鹏不该在外人面前谈论您的是非,昆鹏这里给您赔个不是。” “什么?”吴用一头雾水。 陈建树肃声道:“吴师弟,昨日这小子回山,我瞧他累了,便让他早些歇了,今早再来见我,说说这次五玄观一行的收获。” “可这小子今早睡过了头不提,找他一问,他还很自豪的与我说了这几天来经历的一切,可我是真没想到啊……” 陈建树冷笑道:“这小子居然在外派弟子面前嘴碎前辈!” 说着,便把柴昆鹏做的事情给原原本本讲了出来。 吴用这才明白,原来就在武比的前夜,柴昆鹏曾被一个名叫沈荣的五玄观弟子请走,说了一堆有关他的糗事。 柴昆鹏自己还不觉得什么,可陈建树一听,那哪里还能不清楚这是在做什么?分明是有人来打探吴用的情报来了。 可蠢了这小子,都不消别人旁敲侧击去问,自己就先跟个漏斗似劈里啪啦把肚子里的货全倒了出来。 柴昆鹏扁着嘴道:“又没有什么紧要……” 陈建树粗黑的眉毛高高一挑,喝道:“我来前与你说什么了!” 柴昆鹏急忙低头,小声道:“我要庆幸没发生什么紧要大事……” 陈建树声色俱厉呵斥:“如果这不是和五玄观交流,而是和对立的势力做生死斗争,结果因你管不住嘴巴透漏了本门弟子的情报,害死了师兄弟,不用别人,我第一个就先掌劈了你!” 柴昆鹏浑身一颤,下巴低得快要贴到胸口。 吴用觉着这说的有些过分了,忙劝道:“陈师兄,这事儿又没造成什么严重后果,更何况五玄观弟子就没来用这些事儿针对我,说不定真只是想通过昆鹏了解我呢?” “有什么区别?难道真要等到有这一天我再来教训他?”陈建树站定立场不动,“况且这小子嘴碎师门长辈,有违门规,岂能因结果导论?” 吴用觉着这位师兄也太严苛了,苦笑道:“昆鹏才多大,十岁?他有什么坏心思,不过是顽心重罢了……” 毋论现世与前世,十岁的孩子能懂个什么?尤其是男孩儿,刚过了狗都嫌弃的年纪,表面上是好管了,可实际上这是自我意识萌发的阶段,你讲一句,他心里能过十个念头,最容易叛逆。 没想到陈建树听了,瞪眼道:“年龄与这事儿有什么关系?师弟你比他大不了多少,怎么你就能明事理知轻重,偏他不行?” 吴用张了张嘴,还欲开口。 哪知陈建树大手一挥,打断了他,侧身扭头,喝道:“吴师弟你不用再说,我带昆鹏过来,是就这事儿让他与你赔罪,可不是让你来对我指手画脚如何教导门下弟子!” ‘得……’ 吴用心知这位也是个犟脾气,便不再劝说,隐晦地朝柴昆鹏使了个眼色:我救不了你。 柴昆鹏的脑袋有气无力垂下。 气氛略僵,可陈建树一点没在意,坦坦荡荡把双手高举,抱腕道:“吴师弟,听说你不日便要与八师伯去礼拜祖师,书名于璧。” “我知这小子与师弟你关系尚可,但现下我要带他回山禁闭,恐怕那天无法与师弟你当面送上一声祝贺,只好今日提前了,恭喜!” 说是同辈,但人比自己两世岁数加起来都不知大了多少,亲来道贺,吴用不敢托大,回了一礼。 陈建树非拖泥带水之人,见此行了事,立马就告辞离去。 吴用陪送出楼,目送两人直至消失在天际,回了阁楼上。 …… 第八十七章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 吴用回了阁楼,见天色尚早,距离日落还有些时分,想想左右无事,便准备继续修炼。 不过他并非要温养真气,更也不是淬炼血气,而是从榻边拖过一只半月状的廓形皮袋,解开抽绳,取出来了一张木弓与一筒翎箭。 昨日在坦诚公布之后,玄虚子便对吴用再没有保留。 玄虚子告诉吴用,当日抄给他的那卷法门并非是残本,更不是连名字也不清楚的什么末流功法,乃是玄虚子幼年入道未久时候,在一口大湖里玩水所得。 那口大湖极为广阔,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玄虚子不当心被吸卷入湖心,本以为要溺毙当场,却未料湖心暗流底下有一座先真遗府,竟然将他吸甩入内后就封闭起来,隔绝了湖水。 玄虚子万幸活命,而这卷箭诀便得于此间,后来还是同行的大师兄高澹——亦即吴用现今的大师伯赶到,将其救出。 可玄虚子获救以后便认定了自己与这门箭诀有缘,铁了心要弃剑转学,代师授业的大师伯自然大发雷霆,如何也不应允。 但玄虚子却是个脾气比吴用还倔的人,不达目的死不退步,那会儿也就十来岁的年纪,不仅闹起了绝食,更狠心主动废了自己一身堪堪要开窍了的修为。 高澹气得什么也似,怒骂他一个峨眉弟子不学峨眉剑法,学一门来路不正的功法算怎么一回事? 高澹原本要带玄虚子去一宗外派观礼掌教登基大典,当即也不去了,拎着玄虚子后领便往回头赶,要让白眉老祖发落。 高澹知道玄虚子作为白眉老祖的关门弟子,平日多得照顾,可他还是低估了老师对自己这小师弟的宠溺。 一回到山门,说明了此事,没想到平日里严苛的老师竟然放任玄虚子如此行事,气得高澹指着玄虚子脑门半天说不出一句话来,最后拜了老师,对玄虚子拂袖就走。 据玄虚子所说,吴用的七个师叔师伯里,就属大师伯最看不惯他。 “主动废去一身法力,我这位老师是个大狠人……” 吴用啧啧了一声。 他所学的这门功法,叫作《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五元灵枢拳》以及《形意练法》都是这一门功法的基础要义,分别涵盖了该门功诀导气与开窍两大境界的修炼内容。 其中《五元灵枢拳》专司淬炼血气,增强体魄,《形意练法》则锻炼开弓架势以及部分相关肌肉的发力技巧,二者结合,为的便是与开弓引箭打下坚实的基础。 只不过玄虚子之前对他有所隐瞒,《五元灵枢拳》分为上、下两卷,上卷通过淬炼血气来冲通筋络,下卷则教的是如何开窍的法门。 同样的,《形意练法》也远远不止他手上那三个反复习练的把式,不过倒没和《五元灵枢拳》一样分为上下两卷,而是纯以习练目的来分。 譬如他之前反复练习的三把式是最为基础架势练习,往后去,还有增养气力的,增强目力的,调控呼吸的等等……看的吴用眼花缭乱。 值得一提的是,如今的《形意练法》,不仅仅只有原功法开创者所留下的内容,玄虚子在弥长的修炼岁月里,另还补充了不少自己悟出或是搜集到的射艺要领。 譬如年轻时候,玄虚子曾混入大晋的一支官军,学艺于一位晋军大都统,其人除了善使一杆镔铁长枪,最厉害的还属一手箭术。 据说曾在与以重骑骁勇着称的某一邻国对阵时,一气连射三箭,给穿了密厚沉实重甲的敌军将领两箭串了两个眼窟窿,一箭入嘴开喉,当场射杀,大溃敌军士气,一举赢下作战。 此类种种,俱录在册。 照玄虚子老师的安排,如今的吴用,《五元灵枢拳》得要继续观演,淬炼血气,增长气力,直至冲通筋络。 而《形意练法》,他如今已能够开弓射上一箭,说明基本入门,那三个把式不用再像以前一样专门花费时间去练习了,可以进入到下一阶段了。 “哦……对了!”吴用一拍脑门,从怀中摸出来那口金色小剑。 这件灵器当然不是一口剑,更不是他所想的什么“弓剑”两用的好宝贝,乃是老师在他早先下山前连夜所造,随口取名曰:金丝弓。 此弓是以三种主料:金幻蚕的蚕丝、成年破蛹而出后的金幻蝶鳞粉、金蜡木树芯,再添以数种辅料炼造而成。 金幻蚕的蚕丝轻盈如羽毛,偏又坚韧弹性,用来做弓弦再合适不过; 金蜡木强韧,树芯更是弹性极强,弯曲后转瞬即可复原,纹理也直,是做弓身的上乘材料; 至于金幻蝶的鳞粉……有幻形变化的功用,那却是老师用来迷惑他是口剑用的,没什么切实作用。 因是仓促而就,玄虚子又非器道大家,这件灵器统共只刻录了两个符箓,均取自峨眉禁法《上真八景太素宝箓》。 如纯以符箓数目多少来评判灵器高低,还不如有三个符箓的水琉璃,但水琉璃上刻录的符箓可非是来自五玄观。 这件宝贝并非邱白的老师所炼造,乃是偶然所得,实际还比不上他的金丝弓,用玄虚子的话来说——这宝贝算不得玄门正道出家。 吴用把水琉璃也取出来放在身前,想了想,又从怀里取出来了一支玉瓶。 “这么多东西,取用可真不方便啊!” 他吐槽了一句,捏着玉瓶甩了一甩,叮叮当当的声音响起,却正是得自闵野云掌教的那一瓶理元散。 吴用眼珠子一转,自语道:“这东西宝贵,可一人只得服用一粒,闵掌教一共给了五十来粒,我分出去了三十余粒,眼下还有不少,得想个办法处理了……” 他思忖片刻,把东西收好。 “近期是没有机会了,容后再看,实在不行,和门内其他人去以物易物都行,不愁处理不掉。” 吴用点点头,又瞧了眼跟前这些“战利品”,收起满意之心,见外头雨势渐小,把东西一一收好,提弓拎着翎箭走出了屋外。 …… 第八十八章 意外之喜 雨势收,天气阴晴,山风带着一丝雨后的沁凉,是夏日难有的清爽。 “这天气好。” 吴用看了眼天光,来到竹楼外的空地上,抛下箭筒,发劲双手捧起木弓。 “嘿……” 不同于金丝弓破碎重组后的规格,这把木弓却是接近成人制式,弓身长度接近五尺,比吴用还要高出半个头。 不仅如此,这张弓也不知是用什么木料制成,远比同体积大小的精钢还重,以吴用如今的气力,居然要用双手才能将其横举,没一会儿手臂肌肉便开始酸麻。 《形意练法》之所以叫《形意练法》,很简单,就是因为里面记述的内容通过“形”就能会“意”。 第一式捏箭,第二式练站姿把式,第三式练肩肘与发力的技巧,无不是弓射基础。 “我真是反应迟钝……” 吴用当了回事后诸葛亮,心里自嘲了一句。 而现今,他已经有足够的基础继续往更深层次修炼,这一步,须得要用上这一张沉重的木弓。 第四式是一个练气力的动作,不过不同于《五元灵枢拳》通过淬炼血气来提高熬打整体的肉身素质,这一式锻炼的针对性更强——用吴用前世的话来说,乃是个专项训练。 吴用把木弓从双手换至左手,清喝一声,单手提举到了约莫正常开弓的高度,也不拉弦,就这么保持着这个姿势。 这是一个练习前手控弓稳定的动作。 弓射的第一前提便是要准,否则就是能拉开再重的弓、射出再锋利的箭,都是白搭,而要保证足够高的准确率,最核心的便是维持动作的一致性。 这其中包括了箭搭在弓弦的具体位置,手握在弓把的具体位置,拉弓拉至几分满等等,每次张弓搭弦射箭,必须尽可能保持一致,才有精度可言。 否则箭一次搭的高,一次搭的低,那落点自然不同,说去瞄准,如何瞄?瞄哪里? 又比如一次拉开二十一寸,一次拉开二十三寸,每次射出去的弹力都不一样,落点更不可能在同一处。 再往了深去说,确认目标距离后,手需要抬多高?须知差些距离,射出去后会被成百数千倍放大。 所谓“失之毫厘差之千里”,用来形容弓射再合适不过,而这就涉及到了经验,且暂不提。 可无论如何,前手控弓的动作是基础中的基础,只有锚定了前手位置,后续的一切动作才能够如序跟上。 因是之故,玄虚子给了他这一把木弓,好配合把前手持弓的稳定给练出来,再言其他。 起初十余息,吴用双腿还能如老树盘根深扎于地,稳稳当当,腰腹与背肌也可以保持绷紧,一动不动。 可时候一久,他的左手便开始颤抖,仿佛提着的不只是一张弓,底下还挂着一块巨石。 吴用咬着牙坚持,脸都憋红,额头青筋凸起,最难的是,即便在这种时候,他还不能屏气,必须要保持顺畅的呼吸。 发力是全身一致协调的结果,一呼一吸间,肌肉鼓胀那个收缩,血液冲涌,全身的气力才能爆发出来。 若他习惯了屏气提弓,会好受些,短时间内不易泄力,可那样势必会影响到下一步架箭拉弦的发力。 “这一点习惯必须要改!” 吴用咬牙切齿,想到老师的严肃警告,丁点不敢含糊。 又咬牙坚持了半盏茶功夫,他左臂集注的血气疏散,流归全身各处,木弓“咚”的一声掉坠在地面。 吴用一屁股坐倒,右手肘部撑着地面,大口喘着粗气,左手软在身侧,抖抖颤颤,却是已然脱力。 自淬炼过血气后,多久没有这种脱力的感觉了? 他拿起水壶猛灌几口,抹了把汗,躺着稍作喘息,等心跳平复,在心里给自己鼓了劲,立马又站起身,抖着手提起了木弓再一次平举。 “嘿!” 咚…… “嘿!” 咚…… 到了第六次,吴用的左手已然没有一点力气,别说举弓了,就连拿个水壶都费劲。 “今日就先这样吧,不能伤了身子。” 吴用牢牢记着老师“过犹不及”的教诲,摇了摇水葫芦,听里面一点晃荡声也没有,舔了舔嘴唇,强撑起身,准备去竹楼后的山壁小溪舀水。 可还没走两步,眉心祖窍内的真气却蓦地传来了一股突突异动。 吴用一惊,立马放下葫芦,原地盘腿就坐,沉神入定,收敛神思。 只见祖窍内,原本安宁静定的《少清剑诀》真气此刻自发分出了一缕,缓缓下沉,顺着支流径路,来到胸前肺部。 此时此刻的他,居然真气贯肺,毫无征兆开始冲通十二正经的第一路——手太阴肺经! 和上次初尝一般,真气通肺后,横行而出,立马遇到了一股极有韧劲的阻力。可不同的是,这一次,真气行进虽然缓慢,但却无比坚决。 祖窍内的真气源源不断下沉,将经络内的无形“气膜”缓缓推动,沿着上臂内侧下行,过肘中,上虎口,直至拇指内内侧末端,居然一次就顺利打通! 吴用强压兴奋,尽力保持心平气和的状态,免得紧要时候功亏一篑,直至真气盈灌这一路经络,才缓缓收功,睁开了眼,清吐出一口浊气。 “竟然真的顺利冲通了一路!” 吴用笑得合不拢嘴。 昨日老师就已经与他说过,自己冲通《少清剑诀》第一路十二正经兴许就在这几日,因而他早有心理准备。 可却没想到居然来得这么快! 不过这倒不仅仅是《少清剑诀》修炼有成遥遥领先,早先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一步,《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落了进度,恰恰相反,是后者引动了此次突破的契机。 《少清剑诀》乃是炼气法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则是炼体之术。 前者是引调天地之灵,温养壮大祖窍内的真气后,去冲通十二经络与奇经八脉,乃是由外而内;后者则是先淬炼血气,由心肝脾肺肾内表外,练至皮脉筋肉骨。 二者虽走的不同路子,但本质还是脱不开行气走脉。 …… 第八十九章 弓都开不了 十二正经本就是根据阴阳属性,所属脏腑与循行部位综合而定。通过手足阴阳表里经的联接而逐经相传,构成了一个周而复始、如环无端的传注系统。 气血通过经脉即可内至脏腑,外达肌表,营运全身。如论这一点,《少清剑诀》与《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可谓殊途同归。 这一次突破,便是他气血激催至极,由脏腑引动祖窍通导真气而成。 吴用站起身,奔走跑跳了几步,试着感受突破后身体上的不同。 毫无疑问,他的气力又大了几分,最直观的感受,便是他试着提起木弓时,能够十分明显感觉到比之前要轻松。 他忍不住又摆弄了会儿木弓,忽然心头一动,从地上的箭筒里抽出来了一支雕翎箭。 吴用甩甩左手,空捏几下拳头,试着让手臂血液活络,随后轻喝一声,猛一把提起长弓至水平。 他深吸一口气,勉力稳住架弓的左手,右手捏箭,把箭矢架在左手拇指指节上——“嗒”的一声,箭杆与弓身碰在一起,发出了一声清脆的磕击声。 吴用试着推动左手发力,可结果却出乎他的意料——以自己如今的气力居然没有把弓弦给推拉开! 吴用一脸难以置信,松了架势,稍作调整后,重又举弓搭箭。 这次他铆足了劲,都忘了控制呼吸,憋得脸也发红,可结果还是一样,弓身在他左手的推动下纹丝不动。 反而是他的右手拇指因为没有佩戴扳指,指头硬往后拉扯弓弦,被划拉出了一道浅浅的血印。 吴用不信邪,“夺”的一声把雕翎箭插进土地里,一脚踩住弓臂,双手包进衣袖里猛力往上抱拉弓弦。 “喝啊!” 这回弓弦被拉开了一个小角度,发出吱嘎吱嘎作紧声。 可也就这么丁点的角度,他便已经力竭,再要拉开根本不可能,只得撒手——嘭!半个指节的距离,弓弦回弹,震出了沉闷的嗡鸣。 “啧啧啧……老师诚不我欺!”吴用不敢想象这张“普普通通”的木弓被拉满后,射出的箭矢会有多么迅猛。 昨日当玄虚子同吴用讲解习练这第四个技式要点的时候,吴用就已经表达了疑惑:既然他能够拉开金丝弓了,为什么不直接练习射箭呢? 玄虚子的回答是,他之所以能够拉动金丝弓,只因其本身就算一支“软弓”,再又有玄虚子炼制成专门的口诀操控,开弓根本没有一点难度。 不仅如此,金丝弓连实体箭矢都没有,乃是导入大量真气后,真气化箭。 可金丝弓只是一件给吴用现阶段护身用的灵器,本身就只刻录了两个符箓,能承载多少真气?这就注定了金丝弓的威力有上限。 再则,他考虑到吴用本身没有弓射的基础,如何瞄准也不清楚,因而金丝弓另一个便宜的点在于能够自动锁定敌人气机。 吴用以口诀操控后,只消粗略将箭簇与要射将的人物对准,金丝弓便能够自动索敌。 这也是为何当日许武被箭头瞄准后,整个人后背发毛发凉的缘故。 可这般操控简单是简单了,但能够躲过箭矢的方法也就多了,偷梁换柱、御守格挡、灵器对轰,甚者如果碰到个皮糙肉厚的妖兽,金丝弓能不能射透还是个问题。 其次,话又说回来了,金丝弓只能瞄定活物的气机,如若那天比试,许武要和他比试射靶,哪怕许武也不会射箭,“鹿死谁手”还真不一定…… 一言以蔽,金丝弓作为权宜之用的灵器,虽然方便,但弊处多多。 玄虚子又随口讲了几种吴用听不懂的天材地宝,说是若用这些材料炼造一柄长弓,都不用刻录符箓,给了吴用来拉也拉不开。 甚者有些特殊材料炼制的箭矢,吴用连拿都拿不动,何谈架弓射箭。 简而言之,就是希望吴用能够走最正统的路子去练习射艺,从熬打筋骨力气开始,练习站姿与把式,乃至眼力……等等,为此哪怕多花费精力与时间都是值得的。 吴用既然真心诚意拜师了,那自然是要听老师的,一点也不含糊,尤其今天修炼的进步十分显着,他更是对未来充满了憧憬。 又耍弄了一会儿,吴用口干舌燥,看着地上歪倒着的葫芦,他这才想起来自己之前是要去接水来着。 看天色已然不早,他去后院山壁上接了水,抱着木弓与箭筒回了竹楼休歇,等用餐过后洗了个澡,盘膝坐在榻上做起了日常的功课,完成收功后沉沉睡去。 如此无比充实的过了几天之后,白师伯送了消息来到望江峰,告诉他拜师仪式已经全部准备妥当。 同时也卦算过了良辰吉时,仪式将会在本月月中十五的子时正点开启,让他到时候千万不要误点,须得提早一个时辰就要去金顶观等候。 吴用本算着那还有些时日,自己能够好好静下心来修炼一段时间,可没曾想到的是,他拜师仪式的事情在门内传开了。 不时有弟子上门前来道贺,甚至还带了礼的。 这些人里,不少都是当日一齐前往五玄观的那批师侄,多少有些交情,吴用倒也不好拒门不见,只好一一谢了来客,但东西是如何也不肯收,让他们原路带了回去。 值得一提的是,雷流山之主孙成文,亦即宋瑜英的老师派了宋瑜英前来与他祝贺。 两人有些天没见,难得聊了半日。 吴用这才从宋瑜英嘴里得知,他这一次的拜师仪式是极其隆重的,只有门内八位师叔伯祖收徒时候才会做如此准备。 不过隆重不代表盛大,不盛大也不代表不肃穆,据说届时在场的只有这八位师叔伯祖,得要进峨眉祖师殿才能够成礼。 “进峨眉祖师殿?可我那老师在千仞壁底下,这怎么办?”吴用不解的同时,心里也在好奇,自己老师为何要久住在那里。 他之前从没有主动问询过,这次心里暗自记下了,准备下回见面了问上一问。 这般日子匆匆过去,转眼就到了十五这天…… 第九十章 二代峨眉 十五当日,吴用照旧起早,练完前手控弓,又温习了《形意练法》前三式,趁午前凉爽,在阁楼露台上抱了条褥子趁早歇了。 最近总有人来道贺,他又不好闭门谢客,也不想落下功课,因而总在夜里补足课业,近来几天睡得少了些。 昨夜更是修炼了整晚,直至寅时才睡下,可没睡多久就又被肚里五脏庙给叫醒,好在今日倒是得闲,无人来访,这一觉睡得天昏地暗,醒来后竟已过了申时。 他见时候不早,随便吃喝几口就去洗漱沐浴,换上了一身白师伯送来的礼袍。 说是礼袍,其实也简单,就一身青色的道袍,表面什么图案也没有,但版式非常古制,据说当年峨眉白眉祖师立派时候也是穿的这一身,因而沿袭了下来。 吴用坐在竹楼外的阶道上,看着月色,等到亥时,起身拍了拍屁股,随手招来一头飞鹤,前往坎离峰。 隔着老远,他便望见金顶观外站着五个身影,其中两人他认得,正是白也与谷冲英。 他落脚到崖边,近上前去见礼,唤道:“二师伯,三师伯。” 谷冲英颔首。 白也笑道:“你来的倒早,那就正好认识一下,你进门也快两月,还没见过你师伯。” 他带着吴用来到另外三人跟前,介绍道:“这位是你五师伯,姓梁,名良瑛。” 这位约莫而立样子,肩宽身高,负手于背后,嘴角带着一丝散漫的笑意,大家都整整齐齐穿着那身青色礼袍,偏他半敞着领口,颇有几分放荡不羁的意味。 “五师伯。” 吴用不敢多打量,只瞧了一眼,恭谨见礼。 梁良瑛一脸认真道:“不妨事,多看两眼就多看两眼,你师伯我不会少一块肉。” 吴用一愣,这下回话也不是,不回话也不是,尬在了那里。 一旁一名女冠瞪了他一眼,叱声道:“师兄,你平日里玩笑也就罢了,怎么头次见自己师侄也没个正形。” 梁良瑛不以为意地笑道:“师妹,为兄哪里不正形了?只是想看看小八这弟子性格如何,要和小八一样,那岂不是最好?” 他说着摇了摇头,似乎是觉得吴用有些“差强人意”了。 听这位五师伯这般说,又亲切地称自己老师“小八”,吴用反而没了拘谨,笑道:“师伯被多看两眼自然不会少块肉,我却怕被老师知道了,自己屁股上要少二两肉。” “哈哈……师侄原来是个趣人儿!”梁良瑛这才抚掌大笑,“只不过你不用担心,你老师才不会因为多看了我两眼就抽你屁股墩,你要是你大师伯的弟子,那才该担心屁股上的二两肉!” 女冠无奈摇头,看向无用,“吴用,不要理会你五师伯,你老师年轻时候最喜欢跟在他后头胡闹玩乐,两个人不知惹出多少麻烦。” “您是……”吴用疑惑地看着她。 女冠一抖拂尘,笑道:“我便是你六师伯,俗家名字早已忘却,道号沛山,陈建树便是我座下弟子,听说他的宝贝徒儿柴昆鹏与你关系甚好?前次下山还亏得你照看他。” 沛山……吴用看着眼前青袍素颜如出水芙蓉般的貌美女冠,心里好奇这位的道号和她的样貌当真不符,又听得这位原来就是柴昆鹏的师祖,连忙见礼,“见过六师伯,只我又何谈照料?丁师兄才是幸苦。” “友安乃是职责所在,无可厚非。瑜英同我说,那天夜里她与昆鹏两人肚里绞痛,是你照顾他们二人,守了一夜,你这个师叔称职的。”另边一个白发苍苍,佝偻着背的老道笑着说话。 白也在一旁介绍道:“吴用,这是你七师伯,姓袁,名亭盖,孙成文的恩师,宋瑜英的师祖。” “见过七师伯。”吴用躬身见礼,心想这位怎么看起来年纪最大。 白也见他与在场几人都打过了招呼,又道:“你大师伯闭关,四师伯在外有事,他二人今日无法到场,统共就咱们五人,再加你老师,时候已差不多了,我们走吧。” 他大袖一挥,法力幻化出一只大手,托着吴用就走。 吴用看这方向是往千仞壁下去的,奇道:“三师伯,弟子拜师不该去祖师殿吗?” 白也摇了摇头,“你老师有责在身,出不得千仞壁,怎么去祖师殿?今次拜师,权宜考虑,就去你老师那里吧。” “哈哈!师兄,我这徒儿说的亦是我想问的,既然是拜师,怎么能不去祖师殿?” 一个声音蓦地从崖底响起,随后就见玄虚子缓缓浮空到了崖边。 “老师!”吴用惊呼,三师伯不是才说自己老师不能出千仞壁么? 谷冲英神色一变,喝道:“老八,你做什么!你出来了,那家伙……” 玄虚子却冲吴用一笑,悠然道:“师兄这话说说的,我出来自然是要与我这弟子去祖师殿拜师。” 他话音方落,坎离峰开始剧烈震动,细碎的山石从陡峭的山壁簌簌滑落,砸打得树蓬沙沙作响,山脚下吼声阵阵,似乎有什么凶物要掀山而出。 吴用立马想到崖底坑洞中的那只血色重瞳。 白也放下他,飞到崖边俯视,沉声道:“师弟,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沛山真人把手一招,将他护持在身边。 梁良瑛也脸色凝重,劝道:“小八,快些回去!” 袁亭盖掐诀打出一抹金光,须臾把金顶观整个笼罩在内,已做好倾山下保全金顶观的准备。 玄虚子却还是不急不慢的样子,笑道:“师兄,师姐,莫急,师弟我近来修为有长,能够离开千仞壁一时半刻了。” 谷冲英指了指崖壁底下,沉声道:“就这样离开?” “师兄看我办法!”玄虚子一笑,背过身,闭眼又睁眼,漆黑的瞳仁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大日与一轮皎月。 左日右月。 玄虚子把袍袖一抖,手上多出来了一团径直六寸余的金银亮色光球,望下一抛。 吴用被这光耀刺得睁不开眼,只依稀瞧出来金银两色中似乎有一张巨弓,再就什么都看不真切。 随其缓缓下沉,那血色重瞳生物似被镇压,吼声不复,坎离峰再次恢复了平静。 …… 第九十一章 大师伯高澹 梁良瑛惊讶道:“你真突破了?” 玄虚子摸着胡须笑道:“岂能有假?” “这真是……”梁良瑛惊喜不已。 谷冲英扭头看向白也。 白也会意,眯着眼睛问道:“师弟,能出来多久?” “不能很久,一炷香的功夫最多,”玄虚子摇头,“毕竟这会儿不是我本人坐镇,只是靠我的法宝对它镇压。” “一炷香?”谷冲英皱眉,“一炷香的功夫能做什么?” “做什么?”玄虚子冷笑,“能出来带我弟子进祖师殿拜师!” “我是这个意思?”谷冲英气得什么也似,“你脾气为何总这么冲?” “那师兄说说你是什么意思?”玄虚子嘴上是一点不饶人。 “好了!”白也打断了两人,“你二师兄与我想的一样,不是在说带吴用进祖师殿的事情,是在想你若能够出来自由走动,与我峨眉而言无疑是件好事。” 袁亭盖撤了法术,叹道:“是也,可惜只有一炷香的功夫……” 沛山真人臂挽拂尘,双手搭在吴用肩上,低头看着他,柔声笑道:“吴用,不要误会,你老师与二师伯总是这般见了面就吵。” 吴用表面乖巧点头,心里暗道:六师伯,你放心,我不会误会,我亲眼见过老师骂二师伯,他俩一定是八字犯冲…… 玄虚子见几人都面带憾色,却不以为意道:“哪有这么容易,否则老师当年又何须特地叮嘱我们几个?能出来一炷香的功夫我都已经觉着难得。” 梁良瑛感慨道:“你倒是想得开啊,这些年你在底下坐镇苦修,修为长进了,就连心境也远胜从前。我可记得当年老师让你以身作镇于此的时候,那不乐意的劲……啧啧啧,险些要闹翻天,给大师兄又气得。” 玄虚子含笑,同样回想起了当年种种。 “我还是那句话,去祖师殿不行,”谷冲英摇头。 这下是玄虚子挑起了眉头。 谷冲英没好气道:“你听我说完!你又不是不知道祖师殿里的规矩,一炷香的功夫你觉着来得及带吴用走完?” 白也点头表示赞同,“师弟,原本咱们不就说好在你洞府内做成此事?该布置的我都已经布置在你洞府内,这会儿再去祖师殿,哪里来得及?” 玄虚子皱眉道:“师兄,我也是临时修为有突破,这才想去。” 众人全部看向白也——他是如今峨眉代执掌。 白也也犯了难,最后想到这会儿去祖师殿带吴用完成拜师仪式,铁定来不及,而如果山脚下那家伙如果因此逃遁…… 他不敢冒这个风险。 “师弟,此事……”白也开口就要拒绝,可在此时,一个浑厚中正的声音忽然在坎离峰上响起——“师弟,带老八和吴用去吧。” 几人全都不由一愣。 谷冲英第一个反应过来,仰头看向被云雾遮挡的坎离峰,惊喜道:“师兄,你出关了!?” 众人全都循声望去。 吴用这才知道声音来自于如今峨眉辈分最高之人——大师伯高澹! ‘可不是说这位大师伯在闭关么?’ 他不禁好奇。 “哪里能出关?你们闹出来好大动静,坎离峰都要塌了,我怎么可能不醒来?”高澹语气平淡,“白师弟,你留我府外的信讯我瞧过了,就带老八和吴用去后山吧。” 白也犹豫道:“八师弟只得走开一炷香功夫,这会儿已然过去不少时候,去后山拜老师,如何来得及?师兄,这……” 高澹却道:“老八收徒是大事,若出不得千仞壁就算了,草草办了也是无可奈何。可眼下既然能够出来,自然要带吴用去后山拜过老师的。” “至于规矩……从简吧,特殊情况特殊对待,你看着来,不需刻板,给老师上柱香,拜过老师,拜过老八,再拜你们,就足够了。” 谷冲英眉头渐渐舒展,道:“既然师兄这般说了,那就这样办吧,此事从简。” 高澹“嗯”了一声,“尽管去,过了一炷香也无妨,我这会儿虽出不得洞府,但要压制这家伙一柱香的功夫却不难。” “两炷香,那是宽裕够了,”白也终于点头赞同了此事,看向其余几人,“梁师弟,袁师弟,沛山师妹,你们意下如何?” 梁良瑛看向玄虚子,叹道:“小八上次去后山是什么时候了?若是能去,自然要去的。” 袁亭盖含笑道:“白师兄,你是山门代执掌,我自然全都听你的。” 沛山真人双手拍拍吴用肩头,笑道:“吴用,待会跟紧你老师,去后山可不是去你老师洞府,不得胡乱没规矩。” 三人表了态,白也笑道:“既如此,时辰不早了,我们走吧。” 他当先飞起,绕过了金顶观,消失在云雾之中。 谷、梁、沛山、袁四人紧随其后。 玄虚子看向吴用,眼前登时一亮,笑道:“乖徒儿,你修为也有长进?哈哈!甚好甚好,咱们二人果真不亏为师徒!” 他哈哈大笑一声,也不见使了什么术法,就把吴用凭空摄拿,飞往后山。 吴用见周边云雾缭绕,什么也看不清楚,心奇道:“老师,后山还有殿宇?” 玄虚子哑然失笑,“后山并没有殿宇,这祖师殿其实只是我们八人自个儿的叫法,那是你师祖当年生活起居与修炼闭关的地方,后来这个叫法在门内传开了,大家就顺承习惯了。” “其实一开始那里只是一座还算高阔的洞府,你师祖平素生活与修炼都极其清苦,从不在意身外之物,因而偌大的洞府只一块蒲团,连座椅卧榻什么都没有。” “你五师伯与我那时候年幼,每次进去都故意大声说话,好听个回响,如似在天宫仙殿里说话一般。” “那会儿我峨眉又才立派未久,你祖师的好友虽然不多,但关系来往极好,因而总是戏称他老人家‘峨眉祖师’,我与你五师伯顽皮,就学着他们讲话,给这座洞府取名为了‘祖师殿’。” 玄虚子讲起这段经历,唏嘘不已。 …… 第九十二章 师父与兄长 升空不知几多,迷蒙之中,云雾倏尔散尽,眼前豁然开朗。 后山背阳且绝峭,攀藤走蔓,没得多少高大植株,只几棵坚韧的松树把根深扎在石缝里,从崖边探出曲折的树干,岿然不动地俯视蜀岭群山。 山壁上有一个形似蚌壳半开半阖的裂口,横阔近百丈,上下约十丈,中阔边窄,表面平滑,齐整对称,似是精心开凿而出。 吴用见几位师伯都等在这个裂口中,好奇道:“这里就是祖师殿?” 尽管老师已经与他说过此“殿”非“殿”,可这怎么看也都很难想象是一座供人清修的洞府。 “是也,”玄虚子颔首,“当年我峨眉定立山门于此,你师祖他老人家想寻个地方安静修炼,也不耐去别处,于是随手就在后山背阳处划了一剑住进去,即你眼下所见。” “随手一剑就有这么大的威力?”吴用看着这一道巨大的裂口,心驰神往。 裂口周外并无走道,非得遁空来此,两人落脚在岩壁。 白也道:“师弟,从简归从简,可一些该有的准备却不能少,我先进去稍作布置,稍后来叫你们。” 说罢,他便往洞内深处走去。 沛山真人笑道:“师侄,你可有什么喜欢的东西?” “师伯?”吴用不明白她意思。 玄虚子哈哈一笑,与他解释道:“你六师伯是在问你想要什么见面礼。” “你此番来拜,我们几个做长辈的怎么能没有见面礼?五师兄,你说是也不是?”沛山真人看向梁良瑛。 “师妹,你这眼神什么意思?”梁良瑛大声放笑,“小八收徒,多稀罕!我怎可能不为师侄儿准备见面礼,那是万万不能忘了。” 玄虚子看向袁亭盖,只见这位摸着胡须含笑不语,笑道:“七师兄办事向来周全,绝不可能忘了这一茬,我是一点也不担心。” 他又看向谷冲英,得瑟道:“二师兄,你呢?一定为我这宝贝徒儿准备好了见面礼吧?” 打趣别人哪里有打趣二师兄有意思? “你放心,吴用也是我师侄,自然少他不了一份见面礼,”谷冲英冷笑,“还需你个老不羞来促问我?” “哈……”玄虚子笑呵呵,“师兄可不要这么说我,我如今只有这么一个宝贝徒弟,为他舍了这张脸那不是应该?” “话说回来,师兄你还没有收徒吧?” 玄虚子立马扭头看向吴用,“徒儿,你要好好待你二师伯,要像对待为师一样对待他,你二师伯至今仍未收徒,以为师对他的了解,估计他将来也不想的。” “要知道你二师伯修道年久,身上奇门异术、珍宝灵物不知几多,他这般喜欢你,你与他好生亲近,说不得将来就要把一身家业与本领尽传于你,你明白了吗?” 他特地在“像”这个字上咬重了发音。 吴用听了真是满头大汗。 谷冲英冷笑一声,“就是给了,那也是吴用的,与你何干?” “师兄你真有此打算?”玄虚子眼前一亮,“我若不得大道,奔西而去,那什么都是我徒儿的,师兄你兴许也是如此,四舍五入,咱俩是真个不分彼此了。” 见他越说越离谱,连“奔西”这种话都说出来了,谷冲英骂道:“说得什么,你是真一点也不顾忌!” 梁良瑛拱火道:“莫非二师兄与小八是一家子?怎么说得和夫妇也似,啊哈!” 谷冲英狠狠瞪了他一眼。 沛山真人摇头劝道:“小师弟,你在你弟子面前还是得注意言辞。” 玄虚子撇嘴道:“师姐,我是什么样的人你清楚,我这弟子也清楚,大家都清楚。我玄虚子从不遮遮掩掩,更不会端着身份,心里想什么就说什么,毋论在什么场合。” 吴用瞧他不以为意的模样,倒是真佩服自己这位老师的洒脱了。 “就是你这副样子才会给自己招来那么多的麻烦。”大师伯高澹的声音忽然在裂口内响起。 玄虚子天不怕地不怕,可就有几分害怕这个曾经拎着自己后领赶了一路的大师兄。 忽然听见这么一句,他下意识就想说“什么麻烦,我不是好好的”,可立马反应过来这是谁在说话,最后讪讪闭嘴,终是没有说出口。 咚! 突然间,坎离峰一震。 “无法无天了,你们待着,我且去看看。” 高澹一句话,几波剧烈的震动后,坎离峰归复平静。 吴用见这位大师伯出来后,莫说自己老师了,就连梁良瑛等人也都闭了嘴,一个个都没敢再像之前一样玩笑说话。 他心里实在好奇,遂问道:“老师,您很怕大师伯么?” 玄虚子瞪眼,“胡说,我怕你大师伯做甚?” 沛山真人捂嘴笑道:“师弟,你方才不是还说自己从不遮遮掩掩?怕就是怕,这有什么好逞强的。” “那不是师姐你也说了么,我弟子在这儿!”玄虚子在弟子面前被戳破心思,尴尬地摸了摸大鼻头。 沛山白了他一眼,“你倒还怪我不给你留面子了?又不止你怕大师兄,大家都怕,你承认了又如何。” 吴用觉着这位六师伯与自己极好说话,一点没有生分,好奇道:“六师伯,您这话怎么说?” 一旁的袁亭盖难得开口,“倒也不是说怕,是敬畏。” “没错,”沛山点点头,“你大师伯入门最早,他跟你师祖行走天下远还要早过咱们峨眉立派,早年山门成立后的繁多事务,俱是你大师伯劳心劳力替师祖分担。” “尤其你师祖从不轻易收弟子,但要壮大山门,没人总不行,否则有再多厉害的法门,无人修炼终归是镜中水月。” “是你大师伯代师收徒,指点他们修炼,渐渐聚拢第一批弟子,再后来老师收了我们几个,也同样都是由你大师伯代师授业。” “因是之故,你大师伯与我等而言不仅仅是师兄这个身份那么简单,他这个‘师兄’……那可得拆成‘师父’与‘兄长’两个意思啊!” …… 第九十三章 拜师 吴用心下恍然,不过有一点他不理解,问道:“沛山师伯,您说第一批弟子是大师伯收的,那传下来已经有些年头了吧?可为何咱们峨眉现下总共才传至五代?” 他是三代弟子,柴昆鹏、宋瑜英是四代弟子,再下来就是五代、六代弟子,这传代在任何一家宗门都算少的了,遑论峨眉这等传承久远的大派。 谷冲英回忆道:“那会儿山门收人紧要,因而你大师伯收徒来者不拒,甚者很多是家野散修,半路进山带着修为来的。” “这些人真要说来天分远不足入我峨眉,经久年岁,修为滞塞,毫无意外中道崩阻。好在这些年里,我峨眉的名声趁此彻底打响,引得不少人慕名来投。” “自那时候起,你大师伯便不再轻易收弟子,只精挑细选合宜的人选收入座下。” “只可惜……哪怕再‘精挑细选’,要找到与一个青出于蓝而胜于蓝,能够传承他衣钵的人却太难了!” “无人得传大师伯衣钵?”吴用对他最后这句感慨不理解。 沛山真人叹道:“你大师伯天资出色,修为太高了,早年收的弟子天分才情无人能超越他,全部寿尽坐化,无人存世。” 一旁的梁良瑛接话,“师侄,你来峨眉也有些日头了,就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么?” “你师伯们一共才七人,虽说咱们峨眉弟子远比别家要少,可分摊到各自肩上那也是繁多,我们怎么照顾得过来呢?” 是呀! 吴用心头一动,却才发现自己忽略了这一点。 如今门内包括他老师在内的八个二代弟子,二师伯谷冲英座下没有弟子,三师伯白也只有覃箐师姐一个弟子,四师伯不在门内,只知求以柳师兄是其门下。 再就是五师伯梁良瑛,他记得当日与宋瑜英拿剑劈的那座山头的主人——徐景,便是这位弟子的弟子。 然后是六师伯沛山真人与七师伯袁亭盖,柴昆鹏、宋瑜英是两人的再传弟子,他们有没有别的弟子不清楚,不过即便是有,吴用猜测恐怕也不多。 ‘那峨眉门内这些弟子怎么来的呢……’ 吴用觉着奇怪,旋即联想到了一种可能,犹豫道:“师伯,您的意思是说,如今门内的弟子……大多与大师伯有关?” “不错!”梁良瑛点头,“你大师伯当年的弟子故去后有留下后人,他们再传,另加上我等弟子的再传,即是如今门内绝大部门的四代、五代弟子。” 沛山笑道:“我们八人……不对,除开你二师伯与你老师,我们收徒虽少,可再传弟子与徒孙却有不少。” 吴用这才恍然。 …… “可以了,进来吧。” 等了一阵白也终于从洞内走了出来。 众人纷纷肃色,就连梁良瑛也整理好了衣物,跟着白也走进了这道裂口深处。 队伍一字行进,由白也起头,依次跟着谷、梁、沛山、袁、玄虚子几人,吴用则在最后。 啪嗒啪嗒……起伏不一的脚步声响起,不禁让吴用想到了上次在五玄观,靠着牛首三纹雕沉沉睡去入梦的那一晚。 他些微出神,走着走着,忽然——嘭……额头撞到了玄虚子的后脑。 “嘶……老师你怎么停下了。” 简直像是撞到了块钢板,给他疼得捂着脑袋倒抽凉气。 玄虚子回首,正色道:“徒儿,前面便是祖师殿,此是山门重地,不要走神了,否则便是对你师祖不敬。” “到了?”吴用搓了搓脑门,环顾四周,这才发现前方不远处的山壁上点燃着一盏昏黄的油灯。 这里是整道裂口的中心处,最深最阔,正如玄虚子之前所说,任何声响在这里都会被放大,阵阵回响,久久不久。 又走了一阵,白也停驻脚步,回首看向玄虚子与吴用,“师弟,师侄,到地方了,既然一切从简,那咱们便就开始吧。” 玄虚子再次回头叮嘱,“徒儿,稍后你白师伯要你做什么,你跟着做就行。” “是!”吴用沉声应下。 他抬起头,便瞧见昏黄的油灯下,山壁裂口的尽头,一张只有香炉的香案摆在前方,后头是一副水墨画像。 画上是一个侧立于崖巅眺望远方的青袍老者。 他一头白发半扎,身姿挺拔,单臂负剑,目光深邃如渊,尤其两道自鼻头山根斜飞入鬓的白眉最为惹眼,盛凌之意几要溢出画像。 白也走上前去,从案边掂起三炷香,双膝跪地,一字一句说道:“恩师在上,不孝徒白也拜叩……” 他说了一堆非常古式的词句,吴用听不懂全部,但大致清楚是在说今日是师弟玄虚子收徒,特来拜您成礼之类的话语。 等全部说完,白也拜倒磕头,随后起身把香传递给谷冲英。 谷冲英双手持香,高诵一句“恩师在上”,便也跪倒磕头,然后把香递给了梁良瑛,再之后随后是沛山真人、袁亭盖以及……玄虚子。 玄虚子接过礼香,并在手里,走上前长躬到底,朗声道:“恩师在上,之中敬拜。” 白也此时走到吴用身边,轻声耳语几句,随后退到一边,沉声道:“吴用,拜祖师。” 吴用一个激灵,小步上前。 玄虚子回身,把礼香递给他。 吴用接过,走到案前,犹豫了下,最后跪拜道:“祖师在上,后辈弟子吴用拜叩!” 三叩首后起身,将三柱香递还给玄虚子。 玄虚子颔首接过,由他执香上前,依次将三支礼香插在香炉中间、右侧、左侧,同时嘴念咒文,最后合手礼拜,道:“老师,之中今日收徒,请您作证。” 说罢,他盘腿坐到了香案边一只稍显破旧的蒲团上。 “吴用,执帖拜师!” 白也递给了吴用一本竹卷。 吴用捧着走到玄虚子跟前,跪倒在地,打开竹卷,诵读起上述内容。 “弟子于两月前始,仰望师门之威,心慕先生之德,欢喜赞叹,皈依道门。时光荏苒,今承太上教化,蒙祖师庇佑,得恩师垂怜,幸以允纳,拜入门下……”【1】 他照着这份拜师帖一字一句咬词清楚念罢,拜倒在前,整三叩首。 …… 注:【1】摘自网络上一段龙虎山嗣汉天师府拜师誓言,修改了时间。 第九十四章 祖师殿之变 咚,咚,咚。 吴用这三记叩首,丁点没有弄虚作假,额头每一下都实实磕在地面,随后长跪在地,垂首不起。 三声回响不仅传荡山洞内,更直击玄虚子心间。 他神色动容,却也不知想到了什么,竟愣在蒲团上久久没有反应。 白也轻咳一声。 玄虚子回神,眼神中带着些许恍惚与惆怅,起身弯腰扶起吴用的肩头,轻声道:“徒儿,起来罢。” 一旁的梁良瑛、沛山四人互望一眼,神色俱奇,却是从没有在玄虚子脸上见到过这样的神情。 白也含笑道:“拜尊长。” 吴用起身,来到谷冲英、白也、梁良瑛、沛山、袁亭盖跟前,依次叩首。 “吴用,书名于璧。”白也朗声道。 玄虚子上前,再一次将吴用扶起,领着他来到了香案的右边侧。 这一面山壁旁贴靠着一竖巨大的五彩玉璧,上下七丈,宽阔四丈,中心光可鉴人,边角则被雕琢成一口口各色形态不一的宝剑。 这些宝剑五光十色,如生灵呼吸般喷吐着长短不一的锋锐剑气,引而待发。 随着吴用一步步走近,这块玉璧立时绽放出耀目的五色光华,剑气冲天喷薄而出,如也似瀑直坠吴用头顶。 吴用头皮发麻,想要躲避,却发现自己连根手指头也抬不起分毫。 名为死亡的阴影蒙住心头。 千钧一发之际,玄虚子拱手道:“万剑师叔,此是之中新收的徒儿,现已礼毕,特来书名。” 玉璧光华一闪,五色剑气瀑布骤然悬顿于顶,一息之后,如退潮般原路归伏于璧,兀自缓缓吞吐剑锋。 玄虚子笑道:“这是万剑师叔,师祖当年随身之宝,你亦须礼拜,便唤一声师叔祖罢!” ‘这万剑师叔祖怎么能听懂师父说话,难道世上真有宝物能够通灵?’吴用头顶见汗,心里无比震惊,不敢怠慢,依言恭恭敬敬拜了。 玄虚子满意地颔首,带着他浮空而起。 随着缓缓升高,吴用这才看清楚,原来玉璧中心光可鉴人的那一部分,表面刻满了一个个篆文。 “管鸿、贾文兴、鄂鹰、楼景晖、汪云……” 这一个个篆文均是古字,与现今文字有七八分通形,吴用大体能够认得,可这些是什么?好像是名字? 升高至头与玉璧平齐,玄虚子停驻。 吴用见到了八个名字,从左往右,依次是:高澹、谷冲英、白也、孟静、梁良瑛、闻人巧巧、袁亭盖、徐之中。 随后他又瞧到了几个熟悉的名字,闻人巧巧下方——陈建树,陈建树下方——柴昆鹏,再还有袁亭盖下方——孙成文——宋瑜英。 其中,闻人巧巧与袁亭盖底下另还各有两道分支,俱是吴用不认得的名字。 这下他明白了,惊讶道:“师父,这难道是咱们峨眉的……” 玄虚子凝视着“徐之中”三个篆文,缓缓说道:“不错,这是我峨眉自立派起的所有弟子。” 吴用心里一惊,顿觉眼前这面玉璧的沉重。 他上下扫视一圈,发现这面玉璧上名字最多的果然要属高澹下方,一堆一堆的名字整整齐齐排列在三代弟子这行。 但再往下去,底下四代、五代弟子那一排虽然有许多的名字,但却没有了那一根代表联系的“谱线”。 玄虚子注意到他的目光,解释道:“你大师伯的弟子当年过世后,其后人有部分幸而入道,只他们已算不得你大师伯再传,也不是徒孙,因而只按入门当年的最低辈来算。” “不过虽说如此,但他们其实都是你大师伯一系的门徒,只你大师伯如今从不亲身授课,因而早就告诉他们可以自行在门内另择良师,并无任何限制。” 吴用恍然。 这时候,白也轻声提醒道:“师弟,时候不早了,子时快要过去了。” 玄虚子颔首,“乖徒儿,运调真气于指尖,在璧上写下你的名字。” “可弟子不会璧面上的篆文,”吴用伸出右手食指,正待上前书写,却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玄虚子笑道:“无妨,任意文体皆可。” 吴用抬手,运调真气与指尖,“倏”——一抹形似犬牙的无形光晕窜出指尖。 玄虚子沉声道:“全力催动真气!” 吴用凝神,全力催动祖窍内的真气。 血气如熔岩,在经络内游淌而过时燎烫、炽热,《少清剑诀》真气却如夏日深山里的潺潺溪流,沁凉甚至激冷。 吴用还未全力催动过真气,尤其在打通手太阴肺经之后。 真气如潮,一股股往食指尖冲去,犬牙状的无形光晕收缩,变成一缕烟青色的尖锐剑气,在他指心冒窜。 吴用心想道:我功课一直做在血气与技式上,倒忽略了《少清剑诀》,今次回去后要好好用心研习,再还有那两门通法…… 他伸手在“徐之中”底下一笔一划书写自己的名字,本以为得要运劲才能“入玉三分”,可没想到却异常轻松。 《少清剑诀》的剑气如同饱蘸浓墨的毛笔,一触碰到玉璧便晕染开来,随他笔势,“吴用”二字顷刻书成。 可等到“用”字最后一笔写罢,玉璧上似有什么尖锐刺破他的指尖。 嘶…… 一股吸力从玉璧上传来,他指尖鲜血被吸出,沿着“用”字最后一笔,流淌过“用”、“吴”二字。 这两字原本是吴用以如今大晋官字写就,可在血液流淌过后,字体转眼变成了与其他名字一般的不知名篆文。 待流经二字,血液隐没,随后一道血红的竖线便出现在“吴用”两字顶上,同“徐之中”接联在了一起。 玄虚子脸上露出了笑容。 白也亦轻笑一声,“吴用,礼已毕……” 嗷! 他尚在说话,坎离峰下蓦地传来一声震天嘶吼,山体随之开始剧烈震动。 六人神色俱是一变。 白也眉头轻蹙,算了下时分,镇定道:“两炷香未至,该是那畜生在闹腾,有大师兄在,无妨。” 话音方落,嘶吼声便戛然而止,山体也停止了震动。 谷冲英看向裂口外,说道:“今夜这山风吹刮得厉害。” 梁良瑛玩笑道:“今日月中十五,眼下又是子时,每月天地阴气最重的时候,兴许是什么大鬼夜行外出闹来的动静。” 玄虚子撇嘴道:“什么鬼祟敢在这里闹腾,活腻歪了?徒儿,拜师礼毕,走!随我去找你几位师伯要礼去!” 他回首看向吴用,却见自己的弟子愣在原地,又唤道:“徒儿?” 吴用看向玄虚子,手指着面前的玉璧,不解道:“师父,礼成之后,这璧面上都会变成这样的吗?” “怎么了,拜师仪式已经完毕,徒儿你……什么!” 玄虚子本不以为然地看向吴用手所指向,哪知却瞧到了令他目瞪口呆的一幕。 就瞧得玉璧自中心倏然荡起一波涟漪,徐徐往四边扩散,如投石于湖,阵阵不断,把途经的一众弟子名字尽数荡散。 白也等人全被他一声惊喊给吓了一跳。 谷冲英低声呵斥:“老八,祖师殿里大声喧哗!你真是越来越……” 他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却是也一眼瞧到了玉璧上的不寻常。 饶几人都成名已久,眼界开阔,却也被眼前的这一幕给惊到了。 白也心知眼下变故绝非偶然,近前问道:“万剑师叔,可是老师与吴用留有话说?” 这件宝贝自老师飞升后终年安居殿内,从没有任何异常动静。偏生今日吴用书名后出现变故,再联想到老师留下的二十八字简言,白也想都知道与吴用有关系。 其他几人也都反应了过来,殿内因拜师仪式结束方才轻松的气氛立马又严肃了起来。 可玉璧只是荡着阵阵涟漪,并没有回应白也。 众人面面相觑,却也不敢轻举妄动。 忽然——涟漪变得无比急促,一圈接着一圈荡开,自中心缓缓“冒”出来一样不知名物件,来到吴用跟前。 “这是……”吴用疑惑。 眼前是一块矩状长木,长四尺半,宽三寸三,一指厚,通体梨黄色,表面散布着一圈圈的不规则木纹,光滑无比,没有任何的雕琢装饰。 “这是一支剑匣。”玄虚子对吴用解释,随后脸色凝重地看向白也,“师兄……” 白也飞身上前,另几人紧随其后。 他打量一阵,皱眉道:“师叔,这支剑匣是老师所留?” 此时玉璧表面的涟漪已经消失不见,一个个弟子名字复又出现在原位,这件法宝五色光华一闪,似在回应白也。 “老师当年飞升后留下的飞剑俱在门内,如今只留有几口尚无主人,万剑师叔,却不知这是哪一口?为何我不曾有印象?” 谷冲英稍作回想,与左右众人对了一眼。 玉璧这回没了反应。 白也稍作沉吟,道:“吴用,这支剑匣是师祖留予你的,打开看看吧。” “是!”吴用应声,伸手试着推掀剑匣朝上一面的一道浅痕,可却发现这道口子根本就是封死的。 他又试着往上提掰,可结果依然纹丝不动。 吴用看向玄虚子,“师父?” 玄虚子朝剑匣努了努嘴,“试试导入真气。” 吴用依言。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烟青色的真气导入其中,随之就立马逸散了出来。 “这……”他扭头看向玄虚子。 众人面面相觑。 玄虚子皱眉,“我来。” 他扭了扭脖子。骨头嘎达嘎达作响,可伸出手去掰弄,剑匣还是纹丝不动。 “咦!奇了怪了……”玄虚子变手试着推拉,可结果并没有任何两样,再又试着导入真气,却与吴用的情况一样,真气入内便逸散,根本留存不住。 他挠了挠鼻头,“师兄你们也试试。” 众人依次出手,可结果依旧。 白也稍作沉吟,道:“今日之前无人知晓这剑匣封存于此,只因吴用书名在璧方得重现天日,是以……不管如何,这只剑匣肯定是吴用的。” 讲到这里,他稍作停顿,等众人一一点头,这才继续道:“但眼下既然无法打开,定然是老师有所安排,时机未至。” “吴用如今才导气,此剑我等虽未得见究竟,但想来非同小可,若被外人觊觎夺走,后果不堪设想,所以……” 他看向玄虚子,“师弟,这支剑匣便暂且由你保管吧,待将来吴用得用再交予他。” “呵呵,师兄如此安排甚好!”玄虚子摸着胡须看向吴用,“徒儿,为师先替你保管此剑。” 吴用自然没有异议。 玄虚子单手握住剑匣,就要将其收走,可发力之下却险些被拉了个趔趄! 他一脸惊疑地看了白也几人眼,捋起袖子,伸出双手,厉喝一声猛力发劲——双手肌肉虬结,青筋暴起,单薄的背部高高隆起,整个人居然肉眼可见的涨大了一圈! 可即便如此,剑匣仍旧纹丝不动。 “我来!”梁良瑛上前。 可结果还是一样。 白也眯眼道:“吴用,你去试试。” 剑匣就在吴用正前方,他伸手一抓,轻而易举就将其拿在了手里,甚至没有一点用力,同拿片羽毛没甚两样。 白也哑然失笑,自己也不试了,道:“老师让吴用拿着,那就吴用拿着罢!” 众人深知白眉老师既然如此安排,必定有其道理,因而再不纠结此事。 玄虚子眼珠子一转,笑道:“哈哈,这是老师给我这徒儿的见面礼啊!想来他老人家对这小子非常满意的不是?” 众人全都一笑。 若说之前他们对那二十八字简言讲的是不是吴用,还不能完全确定,那么经过今天这么一出,却是都知道八九不离十了。 梁良瑛意味深长叹道:“一切都是缘法啊!” 吴用听他似乎话里有话,疑惑地看了他一眼。 白也皱眉提醒,“师弟。” 梁良瑛点头,没再说下去。 玄虚子原本正在兴头上,听了梁良瑛这话,却一脸担心地看着吴用,又见自己这弟子拿眼往来,急忙收拾神情,笑道:“几位师兄,现今拜师已毕,却不知你们的见面礼在哪里呢?” …… 第九十五章 伏龙 谷冲英都懒得理会玄虚子笑吟吟的目光,径自取出来一只雕纹精美的玉瓶,对吴用道:“吴用,这是上次我请五玄观闵掌教替你炼制的霖心散。” “闵掌教是丹道大师,精通药理,那晚他瞧出你虽然血气旺盛,但体内凶戾之气也极重,似还暗含妖性,长此以往恐会对你造成不可预算的影响。” “恰巧我手上有一株妖念草,便请他以此为主材料炼成了这一剂霖心散,有清化煞戾、净纯心神的功用,共一十二粒,每月一粒。” 他说着目光扫向玄虚子,“也不知道你这老师给你用的什么补药,副作用竟然如此之大。” 一旁白也心头一动,他很清楚吴用服用的是什么补药。 玄虚子这次没与自己二师兄斗嘴,而是眼前一亮,问道:“妖念草?这是好东西,有些精怪化形必需以此药辅用。二哥,我这弟子炼体还需服用我给他的补药,若这霖心散果真有你所说的功效,要不多请闵掌教炼制几炉?” “有事情‘二哥’都叫来了?”谷冲英冷笑一声,旋即皱眉道:“你给他的补药到底是什么,为何会含有那么重的戾气,难道就不能请人炼化去除了之后再交予他服用?” 玄虚子摇头道:“当然炼化提纯过了,可成药便是如此,戾气去除不净的,我原本打算是隔段时间就以我自身法力助他炼化。” “究竟是什么补药?还要靠你来帮忙炼化戾气!”谷冲英面色逐渐严肃。 白也这时候站出来道:“师兄,那补药是我出手炼制的,不会害了吴用,也是我让八师弟间隔时日与吴用炼化的。” “师弟你?”谷冲英眉头一挑。 白也只点头“嗯”了一声。 “师兄你清楚的,炼体需要服用各种外药来强足体魄,滋壮血气,我峨眉毕竟不是专擅炼体的宗门,许多上乘丹药都不得途径入手。” “吴用现下服用的这一副丹药是老八独有,足以满足吴用将来一段时间的修炼,唯一的麻烦就在于用药后残存的凶戾之气,不过好在多花些功夫就能驱净,相比之下已是最好的选择。” 谷冲英沉默片刻,不再追问,走到吴用跟前,把玉瓶递给了他,道:“拿好,修炼有任何不适就来找我,闵野云是大晋境内数得上号的丹师,我与他是莫逆之交,有什么问题我带你去找他。” “是,多谢二师伯!”吴用知道他们在说的是自己服用的那种灵兽精血,心里不免好奇,可见三师伯与自己师父都不愿说出来,便也只能作罢,只等以后有机会自己再问。 玄虚子道:“师兄,吴用血气天然旺盛,承受得起我给他的补药,否则早就招来反噬,你放心吧,我有数的。” 事实上,吴用体质之独特远还在他的预料之上。 原本玄虚子打算等吴用自五玄观回转后,便着手准备帮他驱净这段时间身上积留的戾气,可未曾想精血被自己这弟子炼化的相当干净,几乎没有多少戾气残留。 这真叫他意外与惊喜——意外在于不知吴用究竟是何种体质,竟能够压下山脚底下那畜生的血脉,而惊喜在于吴用绝对是一个炼体的好苗子,如无行差就错,绝对能传承他的衣钵。 白也道:“吴用,我原本与你准备了一口门中尚无主人的飞剑,可没想到今日你师祖另有安排,虽说一人持用两口飞剑的情况不是没有,但须知你还得持弓射箭,是以……” “原来一个人可以持用两口飞剑吗?师伯,我觉得我可以试试。”吴用才知道一个人居然可以操纵两口飞剑,立马开口表示自己可以的。 一旁的梁良瑛笑骂道:“你小子原来和你师父一样是个厚脸皮!” 吴用尴尬道:“那不是三师伯准备了么……” 白也笑道:“原也不是不可以,但如今既然你师祖有安排,最好还是知道匣中是哪一口宝剑后,去针对修炼相应的进阶剑诀,方能发挥其最大的威力。” “因此我与你准备的这口宝剑倒不急着给你了,万一两者径路不同,甚者相冲呢?” 吴用听这位白师伯把祖师说的如此玄乎,又想到方才大家都取不出、拿不动那剑匣,偏他可以,最后就决定了把剑匣给他带着。 心道:这便是所谓的缘法吗?倒像是被白眉祖师算定了一切,任何事情都按照着他的意愿与筹划发展。 这是个玄奇的世界,吴用没亲眼见过白眉祖师,因而不好下定论,兴许白眉祖师就是有这么大的本事。 他犹豫道:“那……假如到我该进阶的时候,这口剑匣还是没有动静,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我可以照着原本学剑的径路去修炼,因为……祖师安排如此?取了您与我准备的宝剑?” 白也毫不犹豫颔首道:“自当如此。” 吴用心中一振,高声道:“弟子保证好生修炼!” “师兄,门内宝剑有缘人自得,从无提前准备一说,却不知你‘准备’的是哪一口?”玄虚子想问个清楚。 峨眉传下来的宝剑俱有灵性,只会择主相投,若不认人,就是有再高深的修为也无法御使。 据说峨眉曾有位修士寿元将近,临终前想将随身的宝剑转托给弟子,哪料宝剑不允,这名修士便准备帮弟子祭炼,可没想到宝剑宁“折”不弯,直接把自己给崩断了也不从。 自那以后,峨眉上下就无人再强迫灵剑择主。 白也道:“神金崖底下那一位,好说歹说才同意。” “伏龙?”玄虚子一惊。 谷冲英等人也大感意外。 所谓伏龙,并非是全为人工炼制的宝剑,相传其原为一座高耸入云的雄巍矿山,白眉老祖在此引龙炼药,相继斩杀九十九头蛟龙。 血染矿山,如瀑倾覆。 蛟龙血性烈,遇云生风,遇风起火,白眉老祖炼药九天十夜,矿山便火烧了九天十夜,最后竟成了拳头大小的一团金属。 白眉老祖本只为炼药,未曾想遇此机缘,见此金属灵性天成,杂芜尽去,邃临时起意,趁风旺火炽,将其熔成一柄宝剑,因曾在此降伏九十九头蛟龙,故而取名“伏龙”。 伏龙剑由于煞气太重,寻常弟子难以驾驭,妖鬼难近,无人得以降服,因而自诞生起,从来只由白眉老祖自掌。 白眉老祖飞升后,将此剑镇藏于峨眉蜀岭莽苍群山神金崖下,静待有缘弟子自取。 可惜经年久岁,尽管无人不知此剑所在,常年有人前去撞撞缘运,想将伏龙收服,可这口玄奇宝剑一概不认,至今未能迎来第二位主人。 沛山真人这时却一抖拂尘,道:“吴用,我不知晓老祖交予你的剑匣里是什么宝剑,比之伏龙剑又如何,但眼下都不管你的事儿,就照你自己方才说的那样,精心好好修炼罢,莫被这等将来不定的事儿干扰了。” 却是她见吴用听玄虚子说起伏龙剑的来历,脸上又是向往,又是吃惊,生怕他心里老是记挂,无心修炼,因而出言提醒。 吴用心里一惊,暗道:今日拜师,得了如此多的好处,我却有些心猿意马了,得要收拢心思,不能想到这个欢喜一阵,想到那个又开心一阵,结果忘了根本! 他警觉自身,正色道:“师伯教训的是。” 沛山真人见他醒悟得快,满意地笑道:“师侄儿,我原本准备了一份炼体用的丹药与你,却不想原来你师父与二师伯早有准备,却是重了,不提也罢。” 她看着吴用略作沉吟,眼神落到了他抱着的剑匣上,登时眼前一亮,“有了!乖师侄,你的见面礼师伯我今日且拿不出来了,待我过几日送上你府!你住在哪座山头?” “望江峰。”吴用心下好奇,哪知她就不说话了,只能道了一声谢过师伯。 “却被师妹抢了个先,”梁良瑛手上变戏法也似多出来了一物,抛了过来,“吴用,收好喽!” 吴用恍惚一眼瞧到似乎是样什么铜器,见这位五师伯随手丢来,生怕是什么不当摔的东西,眼角一跳,赶忙踏前一步,双手靠着胸接过,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只巴掌大小的炉子。 三脚,铜制,炉身雕刻着各式灵禽异兽,炉颈则被镂空,顶盖是一只灵龟,小巧玲珑,极为精美。 吴用奇道:“五师伯,这是什么?灵器?” 梁良瑛笑道:“是也,一件灵器,回去后以自行祭炼,你便知道如何用法。” 玄虚子眼前一亮,道:“徒儿,这是好东西,谢谢你五师伯!” 吴用不知究竟,可知道既然师父这般说,那绝对错不了,连忙谢过。 最后是袁亭盖,他笑道:“吴师侄,你七师伯我一生除了剑道,便把功夫全花到了丹药上,没什么好东西。” 说着和谷冲英一般,却也是取出来了一只玉瓶递给吴用,摸着胡须道:“此为养气丹,顾名思义,帮助你温养真气的丹药。” 谷冲英道:“寻常养气丹都是绿色的丹丸,这一瓶似乎都是黄色的,且数目不少,师弟你改换了药方?” “稍作改良,药效比一般的要强上三成左右。”袁亭盖颔首。 谷冲英看向吴用,“你七师伯也是大晋有名的丹师,不比闵掌教差。” 袁亭盖苦笑道:“师兄莫抬举我,我怎么和闵掌教比,别的不说,我就没瞧出来吴用身上的戾气。” 谷冲英含笑不语。 吴用对七师伯行过谢礼。 见几位师兄都与自己弟子送过了见面礼,玄虚子乐呵呵拱手道:“多谢几位师兄了。” 白也看了眼时辰,道:“时候不早了,今日便到此为止吧。” 他对玄虚子道:“师弟,尽早回去吧。” 一行人走到了裂口崖边。 吴用这时候想到了大师伯,问道:“二师伯,我不需拜大师伯?” 从二师伯到师父,除了四师伯孟静不在山门,他全都叩拜过了一次,要是大师伯还在闭关也就算了,可人就因为自己师父闹出来的动静出关了,这要不拜,怎么都说不过去。 白也略感意外道:“自是可以……” 玄虚子一愣,旋即道:“你小子可以的,想从你大师伯那里也拿一份见面礼?” 吴用汗颜道:“师父,我怎么敢有如此心思。” 白也瞪了玄虚子一眼,道:“吴用,你大师伯如今还在闭关中,今次乃是意外出定,却当面见不得。难得你有心,既然这样,就朝这面方向一拜吧。” 他手一指北面。 吴用点头,恭恭敬敬叩拜一礼。 “吴用,师伯我出关不得,但你这一拜我受了。”高澹的声音蓦然传来,随后从坎离峰上飞下来一缕清风,将吴用托起。 高澹又道:“你二师伯他们有见面礼,师伯我自该也有,我只身边唯有一剑,再无旁物,是在没得好物赠你。” 吴用摇头道:“师伯,吴用非是求礼才拜。” 玄虚子这时候也跟着说道:“师兄,我随口和这小子玩笑说要同你讨见面礼来着,你也不要当真。” 高澹冷哼道:“你小子最叫我不省心,也不知道哪来的牛脾气,从入门起至师父飞升都从未拜过他老人家。” “倒没曾想你这徒儿通明事理,恭恭敬敬拜过老师,又拜过了我。这般懂事,就连老师也送出一只剑匣,我作为长辈,岂能不出一份礼?” 玄虚子脸色动容,听到高澹说自己从未拜过老师,张了张嘴,面露怅然之色。 一旁的白也几人全都注意到了他的神情变化。 “原本你孤家寡人也就罢了,随得你去。可现如今既然收徒,你这一系要没拜过老师那是说不过去的。” “这也是今日我为何哪怕让那畜生在底下闹出动静来,也要主张你抽得两炷香功夫带吴用来祖师殿拜师的原因!” 高澹沉声道:“吴用,方才说了,我这身边没得好物赠你,但我可以等你修为足够后,送你一趟好机缘!” …… 第九十六章 礼毕 好机缘……吴用被这位大师伯勾起了好奇心,朝北面长鞠一躬。 “之中,两柱香时候快到了,我非本身在外,那畜生已经压制不得了,你回去吧。”高澹说话直来直去。 玄虚子嘿然一笑,“职责所在,我有数的,师兄不要催促我,这不还有些时分,我送我这弟子回去一趟,然后就去千仞壁下坐镇。” “嗯。”高澹轻应一声,再没了回应。 玄虚子回头拱手,“诸位师兄。” 白也等人亦拱手回礼,目送他与吴用离去。 沛山真人轻叹一气。 “师妹,何故叹气?”梁良瑛不解。 白也答道:“老八坐镇千仞壁多年,也是因‘祸’得福了,不仅修为长进了,就连心境也更上一层楼了,今日吴用拜师,看得出来对他的影响很大。” 沛山真人摇头道:“亏你还与他一道长大的,这都没发现他的心绪波动?” 梁良瑛满脑袋问号。 “吴用拜他的时候,没瞧见这小子一脸怅然若失和愧疚么?我猜是想起师父他老人家了……”不只是玄虚子,提到老师,谷冲英自己也神情微动。 这些年祖师殿他们偶尔也会来,可遇见今日这样的情况却还是头一遭,老师在吴用以血书名后赠其剑匣,一切似乎早被料定,让他们师兄弟有种恍若隔世的错觉,仿佛回到了那个诸事皆有算定,无敌敢扰的峨眉。 “还是二师兄心细,”沛山摸着拂尘麈尾。 梁良瑛一怔,道:“我方才真没有注意到小八的神情。” 沛山真人又道:“还有方才你感叹‘尽皆缘法’时八师弟那担心的样子,也没瞧见?” “那哪里能够,我不是没再感慨了?”梁良瑛瞧得清楚,分明是玄虚子在担心吴用的将来。老师又是二十八字简言,又是剑匣的,就连他们也拿出了一堆见面礼。 眼下吴用看似受到了他们八人的倾心照顾,前途坦直,可他们都知道这般对待因何由故,却是吴用越特殊,意味着将来他遇到的事情就越难以预料,唯有尽快成长方是正理。 修为乃是根本。 要不然难道老师闲得有趣?谅必事出有因。 梁良瑛腹诽一句,随后在心底对道:老师,弟子无意冒犯您,您老见谅。 白也道:“今日已是不早,各自散了吧。” …… 吴用被玄虚子捎走,须臾来到了望江峰上。 玄虚子看了眼远处的竹楼,又转身眺望月色下星点粼粼的江面,嘴里“嚯”了一声,道:“徒儿,你这居处环境可比老师的要好太多。” 吴用笑道:“要不师父你从千仞壁底下搬出来?” 玄虚子没好气道:“那底下的……” 他话音戛然而止,笑骂道:“鬼滑头,连为师的话也来套?” 吴用见自己“奸计未逞”,直言道:“师父,那底下镇压着的究竟是什么?” “与你无关,眼下你无需知道。”玄虚子摇头。 “好罢……”吴用讪讪,“您老去我屋里坐坐?” 玄虚子眺望远方,“不了,为师马上就要回去了,在山洞里待久了,今日难得有机会出来,就不去室内了,趁这个机会多看看外头风景。” 吴用觉着,“师父你不是能随意出来了?” “随意?哪有这么简单?”玄虚子摇头,“千仞壁底下那家伙是活的,为师多出来几次,指不定它就要开始动脑筋。” “今次是你拜师,为师又修为突破,这才破例外出,往后不到万不得已,为师还是就在山壁底下待着。” 说到最后,他补充道:“这是你师祖飞升前给为师的成命,职责所在,不容有失。” 吴用好奇这位人人提起无不敬仰的白眉师祖的事迹,问道:“师祖他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呢?” “你师祖剑术通神,修为通天,更精擅一手卦算之法,这是公认的,至于是什么样的人……”玄虚子稍作沉吟,“天下人各有各的看法,为师不敢妄自揣摩,但与我及你七个师伯而言,好老师是毋庸置疑的。” 吴用听出师父话里的情感。 “好了,时候不早了,我这次出关是因为修为有所突破,回去后需要闭关一段时日,恐怕中途无法出关教导你,所以有几些事情与你在这里先说明清楚。”玄虚子轻轻抚掌。 吴用收神。 “首先,今日几位师伯给了你不少好东西,二师伯的霖心散你今日就服用吧,看看效果如何。要是有用,为师会托你白也师伯收集妖念草,请五玄观闵掌教为你再开炉炼丹。” “师父,我服用的精血补药究竟是何物?” “炼体一途非常讲究外药补用,为师当年炼体,是你师祖找来了许多补药,丹药灵草内服外敷,每日还要泡汤药浴,眼下你不须如此,那精血足够你现阶段之用,一滴抵得过这些所有,来之不易,是好东西。” “与那肉干同一来处?”吴用不免联想,毕竟血和肉,是不是老师斩兽取肉收血呢? “那是另一种东西,两不相干,你不要胡乱猜测。”玄虚子白他一眼,取个血已是他能做得期限了,再要从那畜生身上取肉,只怕它真要把峨眉闹翻了天。 “这样的……” “嗯,然后你七师伯的养气丹,这一瓶里数目不少,往后修炼,无需空自温养真气了,服用此丹修炼,可以加快你修炼的速度。” 吴用立马想到一个问题。 “师父,我如今双法同修,现下《少清剑诀》冲通第一条径路,进境明确,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呢?”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是炼体功法,不像气法一般有明确的进境可供参考,你只需记住我当初和你说的,按部就班淬炼血气即可,该突破时你自然省得。” “可假如将来我突破修为,哪一门为主,哪一门为辅?难道是谁先谁主?谁后为辅?” “没有主、辅之说,你《少清剑诀》突破,便是开窍修为,《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亦然。双法同修的可不止你一人,毋论是你一般气、体同修,还是别人修炼双气法,分别按各自经络径路行气走脉便可,不相干的。” “譬如我峨眉的进阶剑法?” “没错!咱们峨眉的进阶剑法不少都是要同学几门基础剑路,谁先谁后突破没关系,唯一要注意的是不能岔气,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这么一说,吴用终于恍然。 玄虚子见他了然,接着道:“你白师伯说的龙伏剑便不要去想了现下,以你现下本领,就是龙伏愿意随你,你也御使不得,专心修炼才是正途。” “六师伯搞得神神秘秘,我亦不知她是要做什么,届时再说。至于你五师伯的那只香炉……其实是一样灵器,名曰烟兽炉。” “你晚些导入真气将其炼化,催动后内里烟云会自行幻化成三只异兽听你拨用,这宝物你五师伯早年给门下弟子用的,眼下他们法力高深用不着了,但对你而言却是莫大助力。” “原来如此!”吴用心喜。 “这些是你师伯赐用,为师却还没有给你拜师礼,此物收好。”玄虚子取出来了一枚玉色扳指。 似玉非玉,洁白润脂,表面散布着线条简洁的黄色浅纹,拿在手里,远比一般的玉制品要沉重。 其呈梯形状,内高外低,内侧有勾弦用的凹槽,吴用将其戴在拇指上,比出勾弦状,拇指腹正好能按在高侧,位置契合,就是对于现在的他来说太大了,整个松了一圈。 “师父,是不是大了些……” “嗯,此物不是给你现在用的,这是当年你师祖亲手雕造,专门为为师练箭之用,非是什么灵器法宝,可意义非凡。” “现在为师把此物传给你,你好生保管,等你过段时间能开弓了,估摸你人要长大一些,可戴着这枚扳指练习引射。” 吴用应声,将剑匣放到地面,把这枚扳指贴身收藏。 玄虚子目光落在这支剑匣上,道:“这支剑匣……” “是。”吴用把剑匣横端。 这支藏了也不知道什么宝剑的剑匣着实不简单,说重一点也不重,在他手里轻如鸿毛,放到地上就是块普通的木头,可说轻吧,就连玄虚子也拽不动拿不起,遑论收走。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吴用不明白了,他把剑匣抛空,剑匣就落地坠去,可若是抛向师父手里,剑匣就腾空停住,仿佛被禁锢在了半空也似。 玄虚子脸色凝重道:“这支剑匣八成是有灵性的,它只认你一人,因而你挪动取用可以,但换成是别人,它就会生出一股对抗的斥力,兴许是里面的剑灵在起力抗衡。” 吴用理解不了。 玄虚子对此毫不意外,顾自道:“总而言之,这支剑匣从今日起,你须时刻带在身边,不可离身,明白了吗?” 吴用一愣,“时刻带在身边?不是只有我能够拿起么?为何还要如此谨慎行事?那不是笨贼偷石臼,吃力不讨好?” 玄虚子心知这剑匣八成是被设下了某种禁制法门,他也有几种猜测,如若方向正确,是有机会将之破解的——尽管他知道老师的手段绝非寻常,不是寻常法门可破。 但若吴用不在边上,任人观瞧研究这支剑匣,那人外有人,天外有天,真不一定能够将之保全,须知道这不是剑法,而是禁制,世上还是有几人造诣不下老师的。 只话说回来,如果打开这支剑匣的条件是要在剑道上赢过老师,那他是一点也不担心,哪怕把这剑匣丢到别人家门口去。 这是想远了。 总而言之,这支剑匣绝非无人可夺。 可玄虚子知道这些和吴用说了也没用,所以索性道:“你不用管,带在身边就是,一定要看管好此匣。” 吴用横抱着剑匣,又夹到腋下,还不舒服,再单手拿着,怎么都不舒服,最后只能想着晚些找个布袋给剑匣兜着。 玄虚子稍作思量后,“你现在在练前手控弓,进境很快,不日便能开弓引箭,下面我再来教你两个动作,后面可以多加练习,那张木弓呢?拿来与我。” 吴用小跑进屋,把木弓与箭筒抱了出来。 只见玄虚子左手提举起弓,也不见他站定姿势发劲,就非常随意地一拉——吱嘎……在吴用手里使尽力气都只能拨动些许的木弓,被他轻而易举就拉成满月。 不仅如此,玄虚子似乎气力远未用尽,左手继续法力前推,弓身几乎要被推成椭圆,发出不堪重负的吱嘎吱嘎声。 玄虚子尤有气力咧嘴,笑道:“像这样拉开,然后……” 他蓦地松手,空放了一手,弓弦回弹发出嗡嗡的破风声。 “快速开弓靠位,然后回弹,感受发力的感觉,浑身肌肉的鼓动,呼吸的调配,把开弓的动作练习自然。” 吴用点头,却是记得这在《形意练法》上乃专门练习开工姿势的动作,原以为自己要很久才能开始着手联系,没想到今日师父就跳下去讲解了。 “然后是这样……” 玄虚子再次张弓搭箭,只和第一次不一样,这次他是慢慢开弓,等靠到位置,停驻了数个呼吸,这才撒手。 “慢慢开弓,保持呼吸的稳定,靠位后坚持数息,尽量坚持,不要小看这个动作,这是个强化张弓射箭全流程肌体控制力的动作。” 玄虚子把弓放下,“今次开始,前手架弓练习完,可以试着开弓,以你气力的增长速度,这张木弓为师估计十日内能够拉开。” “随后就可以练习方才这两个动作,尽全力拉弓,不要怕撒手,空放虽然伤弓,但这张木弓就是拿来给你练力的,哪天你把这张弓放弦放断,为师就可以为你准备下来的练习。” 吴用点头,放下麻烦的剑匣,举起弓,左手试着猛力一拉——弓被打开一个小角度,然后弓弦就像是僵固住,一点也开不得。 玄虚子喝道:“忘了之前学的技式了?是推弓不是拉弓!重来一次……” 第九十七章 修炼 第99章 修炼 直到把吴用搭弓的把式给矫正标准,玄虚子这才颔首道:“徒儿,这下时候真不早了,为师得回去了。” 累瘫在地上的吴用连忙拿木弓撑地起身相送。 玄虚子摆手,“回去洗洗歇着吧,今日已经够累了,好好睡上一觉,明晨早起再好好修炼吧。” 吴用拿衣袖抹了汗湿淋淋的额头一把,点了点头。 玄虚子见他这般愿意吃苦耐劳,心里暗感欣慰,可转念又想到老师留下的简言,几乎可以预见吴用将来的修道路绝不会太平,也不知会遇到些什么,又会发生什么,心下略有不忍。 他笑容略有些勉强,转眼瞧到吴用手边的那只剑匣,心想道:这支剑匣既然能到吴用手里,就说明一切都正按照老师的定算在走,无需担心旁杂诸事。眼下吴用既然成了我的弟子,我要做的不是为他担心这个那个有的没的,该要全心全力好好教导他成人才对! 玄虚子打定主意,摸着胡须笑道:“你师伯们都对你寄予厚望,万万不可松懈了修炼,将来定要给为师长脸。” “是!”吴用正色。 玄虚子点头,腾空飞去,回首看向望江峰,就见吴用一直站在崖边相送,直至瞧不着人影。 他叹道:“我教他修道练法是足够了,可为人处世……这事儿最好还得请白师兄帮忖,我从不喜欢与人交道,人情世故总归差了一筹。” 玄虚子飞至坎离峰,在千仞壁边朝观内驻足拱手,“师兄,我回来了,这就准备闭关一段时日。我那弟子多劳你照看一二,什么事情做得,什么事情做不得,打骂教诲你无须顾忌,权当做自己的弟子。” “师弟尽管闭关,吴用那里我自己会看管。”白也清朗的声音从金顶观内传出来。 玄虚子颔首,跃下千仞壁。 崖下,一张散发着金银二色的巨弓浮沉在破开的地洞上方,熠熠生辉,光芒照进地洞之内。 血色重瞳此刻已经不见踪影,隐隐可见洞内金银二色光茫无法触及的暗处有一点红光闪烁,以及从中传出来的压抑低沉嘶吼声。 玄虚子把手一招,巨弓飞入他袖中消失不见。 吼! 一声嘶啸,大地震动,血色重瞳狠狠撞在洞口,似要从里面挤出来,可见到玄虚子,重瞳猛地放大。 “怎么,想逃出来?”玄虚子冷笑,“无法无天!” 他双眼一闭一睁,左右瞳仁分别变成大日与皎月,忽忽闪亮间,从中射出一缕金光与一缕银华照进地洞。 洞底生物怪叫一声,慌忙把眼睛躲开,璀璨光耀下,依稀可见一块块暗红色的巨大鳞片在滑动。 轰隆! 金光与银华照射到鳞片上,轰然炸裂。 前者化作炽烈的炎火,噼噼啪啪燃烧,后者变成冷冽的寒霜,格楞格楞冰结,双色交辉,洞内彻照如昼。 “呼……”一道深红如血的吐息喷出,席卷而过,将炎火与寒霜尽数吞没。 洞内生物哀嘶一声,似乎受到了什么重创,喉头“咯咯咯咯”打颤,呼哧呼哧喘息不止,彻底安静了下来。 玄虚子不予理会,扭头回进洞内。 原本简陋到极致的洞府此刻被装点得异常隆重,编织满山河大川的棕青色地毯,六张黄梨木的雕花座椅,精美的蓝纹瓷盏,质朴大气的供桌香案以及…… 高挂在洞壁上的白眉祖师画像。 玄虚子把袍袖一挥,从中掉出来一个脸上没有五官的木质机关傀儡。 “收拾一下,待会送去金顶观。” 机关傀儡麻利动了起来,卷好地毯,堆起座椅,整理好桌案上的备战与贡品,最后要取下白眉祖师的画像。 “慢……我师画像便留在此处吧。”玄虚子走过去,取过傀儡手上的画像,亲自挂好。 等傀儡举着一摞东西飞出府外,他看着老师的画像,叹道:“老师,原来收徒是件担子这么重的事儿,您当年也是这般为我操心的吗?” 玄虚子静默片刻,喃喃自语道:“弟子从来没有跪拜过您,今日补上。” 他拎起衣摆一角,双膝跪地,恭敬地磕了一头。 …… 吴用收了木弓箭筒,腋下夹着剑匣就回了竹楼,被师父再三叮嘱剑匣不得离身,他连洗漱沐浴都将其放在伸手可及得地方。 脱下古制的青色道袍,换了一身宽松的袍子,吴用一身轻松,坐在楼上露台边,照旧用过餐,取出来了五师伯赠予他的那只香炉。 他将真气缓缓导入其中,一篇操纵法门随即馈返入脑。 吴用稍加参悟,要不了多久便完全掌握,惊讶地发现这是一件刻录了五个符箓的灵器! 他手托着香炉,念了一段口诀,真气涌入其中。 香炉内虽未插香,却见镂雕的瓶颈中透出来了一阵没有气味的白烟,绕在他头顶一兜转,沉至地面分作三团。 一团凝聚成大角白犀,一团变幻作黑翅白身灵鹤,一团则伏地一滚,跑出来头白毛黑纹的威风大虫。 三头异兽围在吴用身边,静待他指令。 吴用瞧着竹楼外有几块巨石,一个念头放出。 白犀牛一声吼,跑将起来四足猛蹬跃下竹楼,巨角冲顶,一头把巨石撞落山崖。 灵鹤则扑腾着翅膀盘旋落下,伸出双爪与尖喙,把石头抓挠捅啄了个千疮百孔。 大虫举重若轻跃过围栏,两步奔跳一气跃上巨石,肉爪横拍,大尾鞭抽——轻而易举就把巨石给碎成了七八块。 吴用心喜,又在心里念道:回来! 三头异兽便化成一缕白烟,悄无声息飞回香炉内。 “这宝贝好!”他只是随意催动,没想到就有如此威能,果真不愧是有五个符箓的灵器。 吴用心下欢喜,把宝贝收好后稍作思忖,从玉瓶中取出来了一粒霖心散。 这丹药棕色,通体滚圆,中心有一圈环纹,一倒出来就散出一股非常莫名的气味,说不上好闻,但也绝对说不上难闻。 有点像是前世的汽油味,乍一闻叫人皱起眉头,可深吸两口反而有些欲罢不能。 吴用将其吞入口中,丹丸到喉头便没有了吞咽的感觉,径自化成一缕凉意散开,浸入他的血气之中。 按照二师伯所说,妖念草是部分无法自行化形的妖兽在化形时候需要用到的灵草,直接作用于妖兽的身体骨血,霖心散以此灵草为主料,因此也是从修士的骨血发起作用。 而从药理上说,妖念草会清化妖兽体内一部分的煞气、妖气、戾气,以此弱化阻碍妖兽化形的桎梏,使其化形成功。 而霖心散的炼制过程中另还加入数种宁心净神的丹药,放大了净纯之效。 服用之后,霖心散会先化散成一股沁凉的药力,会自行顺随血气流转全,此时修士要催动血气激刷浑身,将这股凉意炼化,彻底纳入血气之中。 再往后,就不需要修士去做任何事了,随着血气的流转,霖心散的药力会自行运作,淡化体内的异气。 激催血气最好的方式便是淬炼血气。 吴用坐定,以意操演《五元灵枢拳》,血雾小人儿在他身后挥拳踢腿,直至身体里那股凉意彻底消失不见,他才缓缓收功,吃喝了点补充消耗,倒头在榻上。 鼾声渐起,吴用沉沉入睡。 …… 翌日早起,吴用便开始了充实的修炼。 除了以往淬炼血气、架弓练力,这一日起,他开始把一部分的修炼重心转移到了修炼《少清剑诀》与峨眉的两门通法上。 配合七师伯赠予他的那瓶特制的养气丹,进境极快,仅仅五日的功夫,他第二条正经——手阳明大肠经竟尔也有了被冲动的迹象。 眼前有可以预见的“阶段性终点线”,愈加使他全身心投入到修炼中去。 这般安静无扰地修炼了十来日,某日早晨,六师伯沛山真人亲自来访,把迟到的见面礼送给了他。 吴用到手时满是疑惑,因为这就是三根不知名皮料制成的“皮带”,一大两小。 问了沛山师伯才知道,原来这是用来系挂剑匣的。 把长大的那一条左右斜系在肩头,把小短的那两条绕紧剑匣首尾两端系紧。 然后长的那条后肩部与下背部位置的两个外耳,小短的两条各有一个环钩,将四者对应锁扣,即可承放固定剑匣。 如此一来,吴用便不再需要抱着剑匣走路,只需背着即可,行动自如,端的方便。 吴用谢过了六师伯,六师伯见他修炼着紧,便也没有多留,只告诉他有空可以去找柴昆鹏,这小子的禁闭期已经快要结束了。 吴用这会儿正全心全力在准备冲通第二条经络,并没有心思出去玩闹,便就一直待在望江峰修炼,足不出户。 如此又匆匆过去了半月,他终于将手阳明大肠经给顺利冲通。 不仅如此,他的血气淬炼也大有进步,已然能够顺利拉开那张木弓。 《少清剑诀》与《五元灵枢拳》仿佛是在交相呼应,上次是后者有所突破,血气引动了祖窍内的真气,冲通一路经络,这回是前者发力,气贯经络,致使血气蓬勃。 双喜临门,吴用一顿多吃了两个馒头。 次日,他便开始将师父新教的两个技式加入到了日常修炼中。 说实话,他并不知道自己现在有多大的气力,这张弓又需要多么大的劲力才能拉开,甚至他前世也不知道作为一个成年人应该有的气力是多大,该怎么估量才合算。 吴用只晓得眼下的自己发劲之下,能够勉强将这张木弓拉满,一旦多拉开几次,双臂与背部就会脱力,远远做不到自己师父那样的轻松自如。 至于说参考……吴用也试过,望江峰上有些比他人还要大上几圈的石头,单手便能够轻松托举过头顶。 可吴用觉着最离谱的不是自己气力的增长,而是他的肉体,抱起石头的时候,气力用的太大,手指轻而易举就扣进了石头里面,伸出手时,能见到指洞里的粉末。 可他的手就是一点没伤。 力气隐藏在根骨肌肉中,非可视之物,但身体的强度却肉眼可见。 这才是让吴用心生感慨的地方。 换作数月以前,自己身上发生这等变化,他是万万不能够相信。 日子充实繁忙,期间三师伯白也找他去了一趟金顶观,见他修炼精进,非常满意,亲自与他指点了几个修炼《少清剑诀》上的问题。 二师伯谷冲英也来过望江峰一回,询问他霖心散炼化的如何。 吴用暗叹自己这几位师伯是真个关心自己,作为两世孤儿的他,心有感慨的同时越发勤快修炼。 在正式拜师之前,吴用把大部分时间都花在了《五元灵枢拳》以及《形意练法》上,《少清剑诀》确实是被他疏忽了。 这段时间里,他重又仔细研读了这门峨眉入门剑法之一。 首先就是他在祖师殿书名时,沿着经络从指尖导引真气的做法。 照剑诀上所说,如若他已经能够将真气从犬牙状凝缩成锋锐尖细的模样,那么下一步,就已经可以试着将“剑气”弹指射出去了。 不过这一步说是“剑气”,其实还只是真气,只不过是在短时间内将巨量的真气激发射出而已,和真正的剑气是不一样的。 可这一手却不容小觑,对修士而言——毋论修为高低,俱是一种十分便宜使用的手段,杀伤力也因修为的不同而不同。 吴用试着将其掌握,然而开始时候困顿在了如何“弹射”出去这一步上,百般尝试不得法门。 后来他觉着是自己想太多了,总用前世的理念去解释现下遇到的一些事情。 比如“凝缩真气”这个概念,《少清剑诀》里可没有这么写,只写了:集聚真气以盛,引而出。 他再没多想,把真气导聚,随手一甩,果然就是一道真气被打了出去,生生射进了石头内。 一切都还算顺利,吴用原以为自己就会这般在峨眉清修下去,没想到再又过了几天后,一个意外之客登门来访。 …… 第九十八章 吴用的熟人 第100章 “吴用”的熟人 求以柳登门来访,同行的还有另外一人——一个上身穿着蓝色短褂,下身宽腰长裤,系着腿带的青年。 吴用惊喜道:“求师兄!你是难得来我这儿啊!自上次一别,有个把月没见了?你都去哪里了?” 一身穿青,面如冠玉的求以柳笑道:“为兄前段时间奉师门之命,在外处理一些紧要事情,听说前些时日师弟你随八师叔去祖师殿拜师了?” “是也!”吴用对这位把自己领进门的师兄颇有好感,“师兄是去做什么了?也不见覃师姐,莫非她也与你一道的?” “你覃师姐另有去处。”求以柳点到为止,却是含笑不语,就是不说具体去做什么。 吴用心知必然是什么不能声张的事情,也就不再追问。 他看着一边的青年,总觉着有些眼熟,可在脑袋里思索一圈,却怎么也寻不着一个对应的面孔,不确定道:“师兄,这位是……你的弟子么?” 吴用在想自己是不是也得准备个什么见面礼。 “师弟,你不认得此人?”求以柳皱眉看向这个青年,“方木,你信誓旦旦说认得吴师弟,原来是骗我的?” 叫做方木的青年脸色大变,叫道:“求真人!我怎么骗你,我怎么敢骗你!我真认识吴用啊!” 他看向吴用,走上前一步,手搭向吴用的肩膀,叫道:“吴用!你不认得我了?我是方木啊!沛阳县的方木!” “沛阳县?”吴用扭身躲过他的手。 求以柳见他伸手,脸色阴沉了下来,剑诀一掐,飞剑出鞘,一道匹练划过,两人中间地上多了一道深有一指的剑痕。 方木缩回脚,拍拍自己胸口,叫道:“我是方木啊!我们一起在沛阳县的酒楼里做糕饼学徒来着,你说你是东北方向来的,听说大晋地饶物丰,来这边讨一个活计!” “还不记得?” 他瞧吴用一脸豫色,又看求以柳随时都要撵人的样子,急切道:“你说你叫吴用,东北那面靠海的渔家孩子,父亲死于一次出海,母亲因病不起,没得救治去世。” “你孤苦伶仃,没地方去了,于是往内陆走,听说大晋人民生活安居乐业,是个寻活的好地方,于是跌跌撞撞摸索到了大晋蜀郡沛阳县。” 求以柳见他说的仔细,没有急着驱赶他走,而是看向吴用,“师弟,他说的真假?” 吴用也很想告诉他真假,可他的记忆早就丢失了,谁知道这个叫方木的人说的真假? 见他还是不表态,方木急急在脑袋里思索,忽地一拍脑门,叫道:“有了!” “吴用,洪云楼王师父你还记得吗?我俩原本在洪云楼里当个跑堂小二,是他看我们机灵,带去问我们要不要跟他学做糕点手艺!” “咱俩那是一句话也没有拒绝,合计着工钱,凑了份拜师礼就拜了他作师父……” “这就教你们手艺?”求以柳对此报以怀疑,有门手艺那是吃饭的家伙,谁家手艺是这样外传的,见了两个机灵点的孩子就教?他觉得方木是在说谎。 “真人您有所不知,我那王师父手上有一门厉害的酥饼手艺,远近闻名,就连县老爷也时常去洪云楼光顾!” “有人说啊,王师父他是前朝宫廷里的一名御膳师傅,不少人慕名去学。” “可王师父虽然性子沉默寡言,古板傲气,不好亲近,却也知道他们之中很多都是县内外专门来偷师的人,因而一概不理。” “再后来他老人家静极思动,六十来岁收过一个徒弟,姓李。可那人还未出师,自觉学了王师父七、八成手艺,就忙着自己出去开店赚钱。” “那倒也罢了,可他偏还给自己的店面起名‘李氏酥点’,把王师父气得生了一场大病,再也没有收徒了。” “后来老人家在洪云楼里瞧见咱俩机灵,又都是外地口音的孤儿,知道我们不会是什么居心不良之人,就把我们叫走了,问我们愿不愿意学他的手艺。” “他老人家那时候已是七十来的高龄,想是也担心自己的绝艺失传,所以……” “这些事儿与我师弟何干?我这就让人送你回沛阳县,”求以柳见他越说越远,不知道是个什么意思,伸手就抓住他的衣领,要送他走人。 方木果然机灵,叫道:“真人,高人,仙人!莫送我走啊!这不是您问我王师父为什么教咱们手艺吗!您看你千辛万苦带我来这里,就多听我两句话又如何!真人……真人!” 吴用听他说的煞有介事,暗自思忖:莫非他说的是真的?兴许与我前身的有关?倒不妨听听再说…… 吴用看向求以柳,道:“师兄,且慢……” 求以柳放手。 一旁的方木狂喜道:“吴用,你想起来了?真人,您看我没有骗您吧!您也把我收入仙门吧!教我厉害法术……不!您教什么我方木就学什么!” 吴用摇头道:“我还是没能想起你来,或许你多提醒我两句?” “吴用,难道你失忆了?怎么了?我们那时候关系可好了,不记得了?”方木理了理衣服。 吴用还是摇头。 方木眼珠子丢溜溜转,思索一瞬,接着道:“你肯定记得自己为何会被王师父赶出师门的吧?” 吴用脸色莫名,“我被……那位糕点师傅赶出门了?” 方木连连点头,叫道:“是啊!一年多前,师父他为洪云楼准备一场宴后的糕点,听说是县老爷宴请哪里的几大才子。” “临途中县老爷叫了师父去前堂客厅见客,把咱们留在了后厨,你看师父揉了一半的面团放在那里就要发过了头,于是帮忙揉好了面放着醒将。”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师父他老人家想起来自己的面才揉了一半,匆匆告退乐县老爷,回来后厨,你还怪得意的与他邀功,哪知道师父他一巴掌给你扇倒在地,即刻逐出了师门。” “且不说我记不记得,”吴用不解,“难道我做的哪里不对?” 方木一拍手,叫道:“你也纳闷不是?我那时候也不明白。后来你走后师父才与我说,他那次做的糕饼从未教过我们,揉面醒面的功夫都不简单,是他压箱底的本事,你定是不知什么时候偷学来的,说你僭越了,居心不良。” “我想你肯定会因为被逐出师门而伤心,宴后就想去安慰你,可没想到你住处已经人去楼空,自那以后就没得再见你一面。” “不曾想你竟然有如此好运,拜进了道门仙家。” 方木生怕说到一半就被求以柳撵下山,一口气把话讲完,这才呼哧呼哧喘气,舔了舔嘴唇。 吴用奇怪道:“你是怎么找到我的?” 求以柳道:“师弟,那日我途经洪云楼,正巧与你一位从门内赶到沛阳县的师兄调班,他与我说起了你拜师的事情,我就多问了两句,正巧被他听到了,就上来搭话了。” “就这?”吴用一脸难以置信。 方木忙点头道:“要是别人我分辨不出,可两位真人提到了你的一些行事,我觉着不可能是别人了,就壮着胆子问了两句,没想到真的是你。” “当然,我那时候是不知道两位是仙门真人来着,”他生怕自己被误解,又上下打量了下吴用,啧啧道:“果然拜入仙门就是不一样,你比之前稳重好多!” 吴用听罢,无论怎么思索,还是记不起来这一茬经历,最后只能摇头道:“此事我不记得了……” 方木一愣,旋即神色惊变,“吴用,这事儿你怎么可能忘记?你怎么可以这么说?” 他扭头对着求以柳跪倒,叫道:“真人,吴用他撒谎,他怎么可能不认得我!您说了我若果真认得吴用,兴许也有机缘能够拜入仙门,我可是没有骗您呐!” 他咚咚磕头,额头都出了血。 求以柳一把扶住他,看向吴用,认真道:“师弟,为兄再问一你一遍,你果真不认得此人?” 方木见了求以柳的神色变化,心道:真人定是知道我所说的不假,这会儿肯定对吴用撒谎不满了! 不等吴用说话,他又叫嚷道:“吴用,咱们在王师手下时候你就要与我比这比那,可最后还是因为自己的问题被逐出师门!莫不是怕我今次拜入真人座下,也把你压下一头!” 吴用理也不理会他,一字一句说道:“师兄,我确认不认得此人。” “好!”求以柳颔首,“那我这就让人送他下山。” 方木傻眼了,站起来指着吴用鼻子厉声喝道:“吴用!你怎敢当着真人的面撒谎!” 吴用觉着眼前这人心性非是纯良,况且他本人也确实不认得对方,根本算不得作假,坦坦荡荡道:“我确实不认得你。” 他看向求以柳,“师兄,你若不信,大可用什么法门来探测我所说的真假。” 求以柳淡淡道:“这有何必要?我难道还信不过师弟你,转去信一个外人?” 求以柳看向崖边,冲振翅飞过的一头雕儿随手一招,指着方木道:“送他下山,他说到哪就到哪。” 灵雕苦着脸,“天涯海角也去么?” 求以柳笑骂道:“别贫嘴!最多送到沛阳县!” 说罢,也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了两大枚金锭,扔给了方木。 方木本还待为自己辩说,又见一只鸟儿也会开口说人话,惊得什么也似。 可当这两枚沉甸甸的金锭入怀,他眼神中登时流露出贪婪之色,什么也再管不得,急忙用牙齿咬了咬,再拿短褂衣摆一擦,笑得喜不自胜。 灵禽不予理会,一嘴叼住他的后领,也不让他上背坐,就这么飞出了峨眉。 吴用见他们远去,略有些犹豫道:“师兄,就这么让他走了?” “怎么?你其实认得他?”求以柳讶然,“其实这方木有些天分,可他不是个修道种子,方才见了那两枚金锭的模样瞧见了吗?” 吴用这才明白原来求以柳方才其实有一份考校的心思在里头,可他在意的不是这个,而是方才方木说得煞有介事的模样。 他并不觉得方木是在说谎。 求以柳见他神色,淡淡笑道:“他走不走与你没关系,认得你好,不认得你也好,白师伯他们绝不会允许这样的人入我峨眉的,所以我索性打发他走了。” 吴用想了想,说道:“师兄,咱们峨眉弟子可以下山吗?我想去沛阳县看看。” 他到这个世界醒过来后,乃是在绵安县外的一座乱葬岗,这个地方距离沛阳县恰恰不远。 如果方木所说不假,那他确实有可能是海边人家的子弟,吴用心里萌生出去走一遭看看的念头。 求以柳惊讶道:“这可由不得我来决定。” 吴用觉得还是把话说清楚为好,便坦然道:“实不相瞒,求师兄,我并非江原县人……” …… 方木被雕儿叼在嘴里,把两枚金锭紧紧揣在怀里,生怕掉了下去。 飞不多久,他目光扫到底下一座县城,忙叫道:“就在这里放我下去!” 雕儿也不多说,把他放在了江原县外一处树林茂密的野路上,调头就走。 方木看着它离去的方向,呸了一口口水,骂道:“好你个吴用,装傻充愣,分明还记着那时候我总欺负你!这才不想让我留在仙门里。” 他嘴里骂个不停,走上官道,又感受着怀里沉甸甸的金子,喜道:“也好,方才鸟瞰,我已经记着了下山的方向与路径,待我先拿去赌坊里快活几把,再爬上山去,装个可怜,就说半路被匪贼劫道,一定要拜入仙门为民除害!” “听说仙门最讲究师门礼仪,要是不收我,我上去先磕几个响头,带点吃的,在山门口长跪不起,诚心实意下必定能打动那些仙师,将我收入门中……” 他自言自语说着,见前方城门有官军把候,心道:先该想个办法混进去,那老不死整天把我管在身边操弄米面,要不是没口饭吃,谁学这些!也不知道这座县城叫什么,里面的赌坊又是如何…… 第九十九章 赤面再现 第101章 赤面再现 大殿内,香炉青烟袅袅。 白也面有讶色,“我一直以为你是江原县人。” 吴用道:“非故意隐瞒师伯,吴用确实是海边人家出身。” 他不敢说自己“失忆”了,连是哪里人都不知道,否则也不知道会牵连出什么问题来,但看方木说得煞有介事,十分详尽,恐怕有可能是真的,干脆就承认自己是生长于海边。 白也觉着奇怪,“可你说你想去沛阳县走一趟,那分明是认同了方木所说,为何方才又不认他呢?白白让你师兄送了他下山。” 吴用一怔。 求以柳见状,替他解释道:“师伯,那方木心性不纯,我带此人回来前有问洪云楼糕点师傅以及酒楼里的小二、掌柜。” “所有人都说吴师弟性子开朗,虽然活泼,有时还顽皮闯祸,但却比方木要好得多。” “那方木今年一十有八,可别看他年纪不大,其实早已是深陷赌海,活计赚来的银钱从来都是一分不剩丢进赌坊,时常与城里的泼皮厮混。” “不仅如此,我听酒楼内另几个小二说,师弟与他一起在那王姓糕点师傅手下学艺时,时常被此人仗着大几岁欺负。” “最过分的一次,是有回王姓师傅考校他们做一种糕饼,师弟他表现得更好,得了表扬与几钱嘉赏,方木却手艺不行,挨了批评。” “这方木等师傅走后,恶毒咒骂师傅与师弟,最后把师弟打了一顿,直到后厨的人拉走了他,他才罢休,抢了那几钱走人。” “想是因为这些个缘故,师弟才不愿与他相认?”求以柳看向吴用。 吴用一时沉默,却是浑然没想到这方木对“吴用”有过如此恶行。 方才他还觉得自己说不认得方木是不是有些草率了,要不要把人留下多问两句,这会儿是一点也没有后悔了。 白也见他这副样子只当是默认了,皱眉道:“可你既然早已问清楚细末,清楚他的为人,为何方才还要先问吴用认不认得方木?为何要将此人带回我峨眉?” 吴用抬起头,同样奇怪这位求师兄此举何为,至于方木怎么敢前头待他如此,今天又若无其事觍着脸来找自己,他反倒不觉得奇怪。 这世上不要脸的人多了去了,前世工作时候没少碰着,且总有人的下限能远超你所想象。 求以柳道:“因为此人说手上有一样属于吴师弟的东西,一定要亲手交还给吴师弟,我说代劳他不肯,更不能明抢,只好带了此人回来。” “什么东西?为什么他方才没有拿出来。”吴用挠挠后脑勺。 “师弟觉着你方才这般待他,他还会拿出来吗?”求以柳苦笑。 旋即他又意识到一个问题,“所以……师弟你也不知道他说的属于你的东西是什么?” 大殿里安静了一阵。 吴用很想说不一定,兴许真的是原本“吴用”的,可眼下他却也只能硬着头皮摇摇脑袋。 求以柳顿首,“我就知道……来时我也问过他几次到底是什么东西,可他总顾左右言其它,言语含糊,想是骗我来着。” 讲到这里,他见吴用脸色有变,心道:莫非我此事做的不对?那方木身上果真有师弟的东西,只因有些隐私,这才不好承认? 他暗道自己莽撞,本以为自己做的周到,没想却是弄巧成拙,于是马上道:“师弟,你若想去问清楚也不是没有机会,我现在御剑带你追去,一炷香的功夫就能追上那雕儿。” 吴用为了不暴露自己“失忆”的真相,决定保持口风到底,摇头道:“师兄,多谢你了,他身上真没有什么东西是我的。” 就算有,只怕也不甚紧要,否则当时吴用离开沛阳县,为何会不带在身边呢? 白也道:“那回到你来找我说的话题,吴用,你为何想往沛阳县走一遭?什么由故。” 吴用张了张嘴,一时间不知该怎么说,最后灵机一动。 “师伯,我家乡沛阳县在东北面的海边,原本我已不打算回去,可今日被这方木一提起,想到自己已经拜师了,就想回去祭拜下父母,告诉他们自己有跟脚,让他们九泉下安息。” 白也闻言,颔首道:“不尽孝道,何以为人,更何以达天下?这是人之常情。你去吧,此事我允了。” 吴用心下一松。 “不过……”白也话锋一转,“也不急着出去,你现在独身外出太过凶险,身上还背着剑匣,太过扎眼,等晚些天让你求师兄带你一起。” 求以柳思虑稍顿,“师伯是想让我去那边时候带着吴师弟?可以的,都是顺路。” “多谢师兄。”吴用不知求师兄到底要去做什么,但有人捎带肯定方便,否则他自己过去,又不能御剑,什么时候能到? “嗯,”白也颔首,“吴用,这些天你还是待在望江峰修炼,可以出发了,我让你求师兄找你。” “好!”吴用应声,可就在这时候,殿外传来了一个喊声。 求以柳稍加辨认,挑眉道:“是那头雕儿,我去看看。” 他走出殿外,没一会儿就走了回来,神色古怪道:“那雕儿说,方木下山后就到了江原县,并没有回沛阳县,我说他到哪儿就哪儿只是想叫他,没想到他还真是……” 求以柳想了想,拱手道:“师伯,我还是自己跑一趟吧,这人是我带来的,也还是我送回去罢,方才失算了。” 白也颔首。 求以柳走到殿门口,扭头道:“师弟,反正要求找他,要不一起?” 吴用想想还是拒绝了这一提议。 …… 却说方木这边,他在江原县城门外等了些功夫,见着有人塞了银钱给守城官兵混进了城内,便学了样子也顺利进城,揣着两大锭金元,不耐去点兑,径直问了城里人,直奔赌坊。 一进门,他深吸一口坊内让人醒神的熏香,看着四周俱全的玩法与吆喝不停的赌徒,大叫一声好。 门口的小厮瞧着他胸口内袋高高隆起,眼前顿时一亮,迎上来问询他中意玩什么。 方木大手一挥,摸出一锭金元,豪气道:“骰子!我只玩骰子!” 小厮看着这锭金元眼睛都直了,立马给身边几个女子使了眼色,让她们扶着方木上了桌。 方木以往那受过这等待遇?笑呵呵浑然忘了哪里是北,叫道:“再送与我些好酒上来!” 莺莺燕燕围在他身边,立马有人上酒,拿来杯盏,与他倒满。 方木看着身边姑娘们没得喝,又嚎道:“怎么!怕老爷我喝不起么,姑娘们呢?都满上!陪我喝!” 几个女子里伶俐的一人先举起酒盏,带着大家朝方木敬了一杯。 方木心里畅快,屁股坐下,对赌桌上其他人道:“开始开始!” 掷骰的汉子笑道:“您来的正好哩!正缺一个,有道是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祝好运咯!” 他说着举手摇起骰子,清脆的骰子撞壁声响起,单手摇骰,换手要骰,把个骰宝玩出了花,在空中翻飞不止。 方木心道这偏远小县城居然有这等好本事的,连连叫好。 啪! “来来来,买大买小,买定离手!”汉子把骰宝扣在桌上。 方木拍着桌子,第一个叫道:“大大大!” 说着一搂怀里,摸了一把碎银,想想自己的大金元,豪气大发,全都扔了出去! 掷骰的汉子见他拍桌不禁皱眉,又见这一把碎银子,摇头道:“咱们赌艺坊小本生意,这位爷,你这一手已经比我这庄家还有桌上所有的人都多了。” 骰子玩的快,赢得快输得也快,全凭运气,虽然是每个赌坊里最热闹的玩法,可也因此一向玩不大,都是几钱几钱铜板来的,哪有这样玩的? 方木不耐烦道:“那就按桌上所有的本钱算!快开快开!” “好咧!”汉子脸上阴转晴,喜笑颜开,伸手作掌,把他的一部分银钱摒了回去,然后又吆喝了一句,开了骰宝。 “小!” 方木一张脸黑了。 汉子一脸笑容的看着他,道:“爷,你桌上的银钱可不够了。” 方木瞧他这阴阳怪气的嘴脸,气不打一处来,咕嘟咕嘟喝了半壶酒,涨红着脸,借着酒劲上头,把金元抛到了桌上,吼道:“要你来催我?我没钱了么!正好先输一把!玩个先抑后扬!帮我换成散钱!” 金元摔桌,啪嗒一声弹起,砸到了汉子靠着桌子的肚皮上。 他拿起金元,堆笑道:“怎么会?来人!给这位爷换散钱!” …… 半个时辰后。 吱嘎……噗通! 方木被人拎着头尾扔出了赌坊大门。 “什么东西!没钱了还想赊账!” “外乡佬不动我们赌艺坊规矩?你那块破玉能值几个钱!” “穷酸玩意儿,也不知道那金元哪来的。” “那成色,兴许哪里摸来的呗!他自己能有?” 两个一脸凶相的壮汉嘴里辱骂不停,重重将门关上。 方木挣扎着起身,捂着方才要被掷骰壮汉捏得红肿的左手腕,叫道:“你们懂个屁,我这玉好着!拿来上桌是爷玩高兴了,什么东西……” 吱嘎,门又被推开,一个壮汉瞪着眼睛走了出来,重重一脚踢在他腰间,给他踹倒了路中央,随后啐了口口水回屋。 方木痛得哎呦哎呦直叫,路边过往行人纷纷躲避。 他还想喝骂,又想到方才那一脚,再不敢胡乱说,只是低声咒骂。 忽然一只手搀扶在他手臂,将他扶了起来。 方木一愣,等反应过来,人已经被踢着站了起来。 他仰头一看,却是个身高八尺上下,薄唇翘鼻的邪异青年,一头红发,就连眉毛与也和火烧一样。 这人颇有些雌雄难辨,方木回神,一把甩开他的手臂,叫道:“你谁啊!碰老子做什么,找死不成!” 赤面伸开双手,示意自己没有恶意,笑道:“兄台不要误会,我是想问问你戴着的这是什么?” 他手指点了点自己喉头下方,胸骨上窝。 方木神色一变,骂道:“滚你的,老子不是兔儿!” 听见“兔儿”二字,赤面眼神凛然,笑容顿失,阴森道:“你说什么?” “你不是兔儿爷是什么,看老子胸口做什么!”方木嘴里不停咒骂,把对方才赌坊的人的怨气全撒在了他的身上。 赤面把手一甩,轻轻一巴掌甩在了他的脸上。 方木这下比方才被人踢的反应还激烈,整个人登时倒地,趴着哀鸣不起,等他捂着嘴巴抬头,却见双手全是碎得稀巴烂的牙齿,满嘴是血与涎口水。 他呆楞了一瞬,旋即嘴里含糊不清叫道:“打人……你打人!来人啊!报官……报官啊!我要疼死了!” 可周遭路人却像是看不见这一幕,从他身边若无其事走过。 “怎么……怎么了……你们。” 方木不能够理解,嚎叫得愈发惨烈,他刚才见识过道门仙家的手段,这会儿立马想到了一个可能,叫道:“你是吴用那混蛋派来的!我才下山他就叫派人来报复我!?” 赤面不知他在说什么,蹲下身子,按住了他的脖子,从脖颈上摘下来了一块青灰的不起眼圆形玉佩,“这是你的?” 方木一愣,连忙点头。 “是我的,是我的!你要?这玉是宝贝!不仅冬暖夏凉,而且我以前头疼,戴着这块宝玉就再也没有难受过。不对……吴用要?你拿去你拿去,这本来就是他的!我一天夜里输钱,趁他睡觉,从他脖子上摸走的!” “吴用……”赤面脸上笑吟吟,“他姓吴对吗?” “对对对!”此时嘴里疼若欲死,方木已经受耐不住,再没有方才的莫名嚣狂。 赤面悠悠然道:“这玉佩主人在哪?” 方木抬手一指西面。 “那里?那里可只有绵延群山,这叫吴用的怎么可能,等等……”赤面忽然一怔,哈哈大笑,“那边只有峨眉,你是说衡闾吴氏还有人活着,拜在了峨眉门下?” “什么?”方木一脸茫然。 “有趣,有趣!”赤面收好玉佩,看了眼西面群山,瞧也不瞧方木,离开了这里,“是时候去东北那边了……” 方木以为得救,开始呼救路人,可他们依旧还是没有反应,“这……这……怎么了?” 他不理解眼前发生的事情。 忽然,地上忽然从毫无征兆涌出来一滩黑色的粘稠水潭,几只细长的鬼手从中伸出,扣住他手脚,捂住他的嘴,把他整个拖入潭中! 呜呜啊啊,几声剧烈的惨叫后,方木彻底被吞没不见,黑水似从未出现过,街道上车水马龙,并无人曾在意这一角…… 第一百章 棺材铺 第102章 棺材铺 方木遇害了。 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吴用正好结束了夜间的课业,洗漱妥当准备入睡。 他一脸惊愕地看着求以柳,张着嘴巴愣是半天说不出一个字来,“师兄,怎么回事?” 求以柳站在崖边,轻叹一气,“我听雕儿说的去江原县找他,寻了几个人一问,才知道他进城后去了赌坊。” “赌坊里的人对方木印象很深,说他上桌后大手大脚挥霍,没有半个时辰就输得一干二净,被人丢了出来,然后……他就没了踪迹。” “失去踪迹了?”吴用不理解,“不是说他死了?” “嗯……”求以柳沉重点头,“赌坊街对面有一个乞丐亲眼瞧见方木被丢出来,但一个眨眼,他人就不见了,前一刻还在地上挣扎痛呼,下一瞬就无影无踪了。” “我问他是在哪里消失的,他给我指了个地方,我察看后发现那里有很浓重的阴气残留,应该是被某种鬼物给害了。” 求以柳说完,又补充道:“某种不一般的鬼物,否则残留的阴气绝无可能如此浓重。这世道真不太平,前回你们在江原县就遇到过鬼物害人的事情,没想到这次更是横行无忌,光天化日下作乱世间。” 一个白天才见过的活生生的人就这么没了? 吴用语塞。 尽管求以柳没有用“死”之一字给方木的失踪定性,但他知道方木肯定凶多吉少。 求以柳看着月色下横贯东西的隆隆江水,叹道:“方木的死要算在我头上,若由我亲自送他回去,谅必不会出现这场意外。” 他站得笔挺,神色肃穆目视远方,一字一句道:“方木,我求以柳在此立誓,定要为你讨一个公道,将那害了你的鬼物斩杀奠祭与你,否则便叫我此生无法得道!” 山头大风呜呼直啸。 吴用面露豫色,劝道:“师兄,这不能怪你,要是我白天说认得他……” 他没有任何“吴用”的记忆,那是真的不认得方木,也是在事后才从求以柳嘴里得知方木对“吴用”做出过的那些恶行。 加之方木当时的态度确实不怎么好,他只是在犹豫方木所说内容的真假,方木就站起来指责他什么“怕自己和在王师傅手下学艺时候一样,比这比那结果反被逐出师门”的话。 吴用不觉得自己有义务要惯着别人,自然对他不喜,但考虑他这次颇有些主观,也许……是“吴用”在本能地嫌恶这方木? 求以柳摇头道:“人是我带回来的,事情自然要算在我头上,师弟你不用再说,此事与你无关。他曾对你打骂欺辱,你不愿与他相认乃是人之常情,换做我也一样。” “这两件事一码归一码,与你无关!” 听他这么说,吴用也就不再劝。 求以柳又自沉吟,良久后道:“师弟,师伯今日已经应允你下山,不过我还得过几日才能动身,这些天你就在自己这里修炼吧,届时我会来找你。” 吴用应声。 求以柳颔首,纵剑走也。 之后的几天,吴用安安静静在望江峰上修炼,等到第五天,求以柳终于来信,让他准备准备出门。 …… 峨眉位于蜀郡西沿的万里群山,离此地最近的是位于北面方向的江原县,而上次前往的五玄观则位于东北方向的三原地界。 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而如今沛阳县的位置则还要往东北方向过去,几乎已经是在蜀郡的边缘地带。 不同于三原大地富饶繁盛,水系丰富,作物满地,也不同与江原县的山川遍布,地阔人稀,沛阳县的渔牧农林没有一项拿得出手,可此地却偏是是蜀郡郡内最为富有几座县城之一。 只因沛阳县有一座内河港口,县内内陆河口丰富,四通八达,西南面接洽蜀郡伏地,东北面联通同样有一座内河港口的裕县,通往巴安郡。 沿着内陆河,港口每日都有无数的货船来往,吞吐难以计数的货物。 求以柳带着吴用出了山门,一路御剑疾驰,用了半日不到的功夫就来到沛阳县。 上回前往五玄观时,二师伯谷冲英骑乘牛首三纹雕带着他们一群弟子赶路,用去半多日的功夫才抵达。 这却不是说牛首三纹雕的速度比求以柳御剑要慢,而是谷冲英为了照顾这群小的,没有让牛首三纹雕全力飞遁。 求以柳独身御剑,带着吴用,快绝若电,停在了沛阳县城外云头上。 “师弟,沛阳县到了,你要随我进城去看看不?我得与你另一位师兄招呼一句,还是你在城外,待我好了再带送你去海边?” 吴用想了想说道:“师兄,我得去城里买些香烛。” 说是要祭拜“吴用”的父母,可他身上也没有准备什么香烛纸钱,得进城一趟把该买的东西准备下。 再还有,说要去海边,可是是哪座海边?他一点也不知道,得找人问个清楚,否则求师兄问起来他说不清楚。 这事儿也得找人打听一下。 求以柳颔首,“我送你进城,你自去买要用的东西,晚些我来找你。沛阳县现今周边如今有不少我峨眉弟子驻守,你尽量少些走动,该是没有任何危险的。” 吴用真的很想问蜀郡东北这边究竟有什么事情,值得峨眉横跨蜀郡两头忙活,但看求以柳缄口不提,值得作罢。 求以柳带着吴用径直飞入城内,落到一个无人来往的小巷道内,取出来一把金元与银钱交给他。 “师兄你这么多金元哪里来的?”吴用面色古怪,这位师兄不会是哪个富庶的高门大族出身吧? 求以柳瞧他模样,哑然失笑,“之前请人炼制法宝剩下的。” “原是如此……”吴用恍然,去了一角最小的碎银,笑着拿在手里抛了抛,“足够了。” 求以柳也一笑,道:“既如此,师弟,晚些见。” 说罢,人便消失在了原地。 吴用走出了小巷,左右随意认了个方向,往街上主道走去。 这会儿申时将过,烈烈日头将收之际,除了清晨时分,这会儿正是夏日街道上来往行人最多的时间段。 吴用走在路上,走着走着就来到了一家棺材铺门口。 他不由得一怔,看了眼街道四下,这里已经脱离了主道,行人极少,可方才他明明是随着随着人liu走的,怎么就自行走到了这里呢? 吴用脸色古怪,心想道:应是“吴用”当年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我心底里潜意识知道棺材铺的位置? 只能这么解释。 可这么一来,他就越加迷茫了,他现在到底是吴用还是“吴用”? 吴用沉默在了店铺门口。 日头将将要落山,棺材铺里却走出来一个头发稀疏的老人。 他佝偻着背,拿着门板,就要封门,见到了门口吴用,惊讶道:“咦!吴用,你小子……老头我以为你再也不会来了。” 吴用没想到这里有人能叫出自己的名字,不由一惊。 可对方认得他,他却不记得对方的名字,只能把手一拱。 老人看他后背背着一只笥箧,又对着自己拱手,惊讶道:“些岁不见,你是去读书了吗?” 吴用一愣,摸了摸后背的剑匣,轻“嗯”了一声。 这是沛山真人与他打造的背带的另一个功用,出门在外,能够伪装成任何他想要的东西,否则背着一只剑匣实在太过惹眼。 老人慈祥地笑道:“好啊!你这么孝顺,是个好娃子,趁年轻多读书是对的,读书是正途!” 这时恰好边上有个中年汉子路过,与老人打了一声招呼,“丁伯,打烊去酒肆了?” 老人笑着回道:“打烊了打烊了,老祖宗的规矩,天黑前要关门,不过今日酒肆得要晚些去了。” “要得!”那人瞧向吴用,“你家后生?” 吴用忙与他拱手。 汉子笑着回礼,“城北镖行李德永。” 丁伯见吴用以自己后生与汉子见礼,咧嘴露出了笑容,与他寒暄了两句。 “不耽误你老。”李德永笑着道,又朝吴用点了点头,告辞离去。 丁伯把窗口门板插好,招手道:“进来吧。” 这会儿日头已经西斜,昏黄的阳光半照不照在店门上,屋内幽黑一片,吴用瞧了一眼,胳膊肘一抖袖口内袋,把水琉璃握在了手里,跟他进了屋内。 屋内只有一盏昏黄的烛灯,吴用进屋后,丁伯就自己去了柜台后面翻箱倒柜,摸出来了一堆的香烛纸钱等物。 不同于屋内其余的祭祀用品,这一堆香烛纸钱的用料与做工肉眼可见得更好。 “给你,这还是前年年底那会儿准备的,你后来没再来过,这东西我也没卖,帮你留到了现在。”他把东西推到了吴用跟前。 “这些?我的?”吴用不明白。 “巴安郡德县的香烛纸钱,你不是只要最好的么。”丁伯起身倒了碗茶水给吴用。 吴用心想:莫非“吴用”之前也是来这里买香烛这些祭拜用品的?这倒是方便了…… 他把东西收好,取出来了银钱,谢道:“丁伯,多谢你帮我留着。” 丁伯摆手道:“什么好谢,我拿东西你付钱,生意罢了。也是看你一片孝心,愿意买这最好的香烛给你爹娘,要不然我真不来与你进这些货,送过来比巴安郡那边卖得还要贵三成!” 他说着叹了口气,“老头我做了一辈子的死人生意,没有媳妇儿,没有子嗣,要是以后有人愿意这么与我烧香点蜡烛就好咯!” 吴用嘴上安慰两句,心里琢磨着说辞,拿着一对蜡烛试探道:“丁伯,这蜡烛纸钱香火都没变吧?还是以前的烧法?” 丁伯看了眼他手里的东西,挥手道:“这些东西有什么烧法,该怎么用就怎么用。” “哦……”吴用一时不知该怎么套话。 忽然,他看到这堆东西底下有一张厚厚的黄纸,抽出来一看,没想到有一道道折痕,将其打开,发现这赫然是一艘表面画满了各种纹样的纸船。 吴用不解其用法,“丁伯,这艘纸船……” 丁伯扭头看了眼,道:“毕竟有一年多了,这纸船一直压在最下面,有些痕口老旧了,正常的,不妨使用,你折开后,把香烛纸钱点燃放好,能飘开去,不会沉的。” 吴用惊讶道:“飘开去?” 丁伯点头道:“你不是说你老父死于赶海,老母伤心病倒,不治而亡?你把你母亲海葬,好让他二老有个伴,所以你每次都是把香烛纸钱点燃放在纸船上祭拜。” 吴用心头一动,问道:“年久没来,那海岸边没什么变化吧?我照原路过去不妨事吧?” “那琼海多大,一年功夫能有什么变化?该怎么去就怎么去,”丁伯奇了怪了,怎么这小子今天古怪的问题特别多,“你小子没有读书读傻吧?以前多机灵的人……” 琼海……吴用心里一振,挠头作势笑道:“一年多也不算短了。” 丁伯白了他一眼,起身道:“走吧,太阳要落山了,不能待久,老头我要关门了,以往你都是早晨来的,今天难得,陪我去酒肆?” 吴用想着目的都已达到,左右无事,便应了下来。 丁伯熄烛锁门,带着吴用来到城内一家酒肆。 “哟呵!丁伯,这是你后生?”上菜的是小儿也是掌柜,看见从来都是独身的丁伯带了个年轻后生来,玩笑了一句。 附近谁不知道他是孤家寡人?丁伯骂了一句,脸上倒是笑意难掩。 吴用与他倒酒,顺便套了几句有关“吴用”的事情。 这人一高兴,加上酒精的刺激,话匣便打开了。 吴用不仅知道了“吴用”之前出城的大致方向,同时也套出了有关“吴用”的一些情况。 一是“吴用”很聪明机灵,可身子骨很差,瘦骨嶙峋的,总是多走快两步就气喘吁吁; 其次是“吴用”有事没事还会来丁伯的棺材铺帮忙,丁伯好奇别家小孩都是绕着他这边走,怎么吴用就要往这里跑呢? “吴用”的回答是:棺材铺这边很安静,而且很阴凉,很舒服,尤其天热时候,胃口都要好上许多。 …… 第一百零一章 第103章 多么莫名其妙的回答。 关键是那时候可不是热得人汗哧淋淋的夏天,而是大雪飘飘的隆隆寒冬!丁伯当时正在推一副棺盖,听他这么说手都打了个抖,骂这混小子是在寻自己开心。 吴用也心想:这小子还喜欢开玩笑。 再就是有一天,“吴用”闷闷不乐的,丁伯关心了一句。 “吴用”说是丢了一件很重要的东西。 丁伯又问是具体什么,自己能够帮忙找找,可“吴用”却不说了,只说是件什么不值钱的首饰。 不值钱就不值钱吧,丁伯也没有多想,可“吴用”就这样闷闷不乐了好几天。 丁伯一气闷了盏酒,问道:“所以你那时候是真丢了什么东西?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事儿不开心?” 吴用真不清楚这事儿,摇头含糊了一句。 丁伯也没当回事,就着几碟子下酒凉菜,顾自一盏接一盏喝得微醺,自己问过的事情转眼就抛到了脑后。 吴用陪他喝到天色彻底暗下,吃了一碗一点肉丝也没有的白菜汤面,将他送回铺子里,就靠在躺椅上歇下。 临走之前,吴用看了眼屋内。 不知道是否错觉,他也觉着“吴用”说得没错,乌漆嘛黑的棺材铺里阴森凉凉,很舒服,尤其方才一碗汤面给他吃得满头大汗,这会儿凉下来了好不爽快。 “兴许是夏天太热了的缘故?” 吴用舔舔嘴唇,不自觉咽了口喉头。 他看了眼已经开始打鼾的丁伯,走到柜台边,取来纸笔,写下了几句话,大意是告诉丁伯那些祭拜用物不要再买了,今后他不会再来了,多谢他之前的照顾。 其次则是把身上所有的银钱都留下,告诉丁伯年纪这么大了,酒要少喝一些,但可以喝好一些。 “谁能想到我前几个月还在为吃饱肚子发愁?连银钱都看不上了……”吴用自嘲了一句。 他走到门口,最后瞧了眼屋内,将门半掩,说道:“丁伯,我走了,你门怎么办?自己来锁?” 丁伯似乎是翻了个身,衣服与竹片躺椅摩擦发出奚奚索索声,安静后只听他有气无力说道:“大半夜我这里谁来?门防贼……防不了鬼,我不怕贼,怕鬼,把门带上就行,唔……” 他咂巴了下嘴,随后响起了呼噜声。 吴用点头,将门阖上,离开了这里。 相较于方木此人令他本能地讨厌,丁伯截然不同。 吴用对这位老人有一股说不出理由的亲近,也许是之前“吴用”就和他关系很好?颇受他照顾? 应该是的。 老人待他一举一动都很自然,想是非常熟络。 吴用不知道自己下次再来会是什么时候,他身上也没有别的什么好东西,留下一点银钱,权当感谢老人家了。 …… 这会儿还不到二更天,尚未宵禁,大街上依然有不少人来来往往,吴用漫无目的地走着,不知不觉就来到了一条人声嘈杂,喧闹非凡的街道上。 小摊贩的叫卖声此起彼伏,还有不知从哪里传来的琴奏舞曲声,煞是好听。 吴用此时穿着一身灰蓝色的袍子,背着箧笥,活脱是个书生模样。 “小公子请!” 吴用停驻脚步,见是一个伙计笑盈盈看着他。 揽客的伙计见他驻足,眼前一亮,立马上前来道:“小公子,吃茶还是吃饭?咱们洪云楼菜色在城里都有数,糕饼点心更是一绝,包您尝过了就……” 伙计倒豆子般噼里啪啦一阵吹嘘,忽然瞧清楚了吴用面孔,不觉一怔。 “吴用!?” 伙计惊了一声。 “你等等!” 洪云楼……吴用一惊,那不是“吴用”之前学习糕饼手艺的酒楼? 他没想到自己走着走着就到了这里。 伙计抬腿跑进了酒楼内,不多时,就又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老头儿。 这老头儿穿着一身遮至膝前的短衣,干净整洁,一丝不苟,嘴角向下扯坠,脸上写满了古板与严肃,负手慢悠悠走来,还在大厅就已经把目光锁定了吴用。 无需提醒,吴用一眼就知道这绝对是那位“王师傅”。 老人走到吴用跟前,上下打量着他,面无表情道:“去读书了?也好,我还以为你不知去哪里撒野了。” 他说着对身边的伙计道:“去包一屉‘状元糕’,算我账上。” 伙计依言跑去后厨,再回来时手上多了一提用荷叶包着的糕饼。 王师傅把这包糕饼递给他,“读书是条好路子,你人聪明,读得出来的,就是身体一直都不好,吃喝不要省,也要养的。” 说着又从怀里摸出来了几钱铜板。 吴用谢过,把铜板推了回去,将荷包拎在了手里。 王师傅轻蹙眉头,然后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又渐渐舒展开,说道:“那等你要用钱再来找我。” 吴用摇头道:“王师傅,我以后可能就不在沛阳县了。” “你要去哪里?” “我拜了老师,要去江原县附近读书。” “是么,跑这么远……”王师傅沉默了片刻,“是哪里来的老师?你在沛阳县没有熟人吧?怎么认识他的?” “您不需担心,老师是正经来路,在江原县有名声的,我也是机缘巧合才拜在他门下。”吴用明白他的意思。 周遭人来人往,王师傅却又是一阵沉默,良久才道:“你是聪明的,不过我还是要劝你多长个心眼。” “好!”吴用点头。 王师傅不再劝说,问道:“你见到方木了没?他已经消失好些天了。” 这下轮到吴用沉默了。 王师傅想起方木对吴用做的一些事情,暗道自己问的不该。 这时候,酒楼里有伙计出来道:“王师傅,掌柜找您。” 王师傅应了一声,也不说什么,扭头就走。 吴用紧忙朝他道了声谢——替“吴用”。 王师傅面无表情点点头,回了酒楼内。 …… 夜已深,吴用离开洪云楼前的喧闹,来到了一处安静的地方坐下,打开荷包。 里面的状元糕色泽虎黄,咬一口,松而无渣,蓬脆淡甜,有一阵浓郁的不知名花香,很是可口。 一天下来就吃了碗青菜面,吴用真有些饿,五块状元糕一口气吃了四块。 陆续有两、三人从这里走过,看见吴用,都不由得愣了愣神,然后紧忙扭头跑开。 吴用嘴里被糕饼塞得滚圆,觉着这些人奇怪,是要宵禁了? 他看了眼天色,似乎的确快要二更天了。 又坐了一阵——“师弟,你怎么跑菜市口来吃东西了。” 求以柳蓦然出现,一脸惊讶地看着吴用。 吴用挠了挠脑袋,道:“我随便找的地方坐,不知道这里是菜市口。” “随便坐的?”求以柳哑然失笑,“那你真会挑位置,你坐的地方正好是县里杀头的地方。” “这里还是刑场?我只觉得这里比较凉快才做着……”吴用这才想起来似乎一些菜市口是行刑场来着。 怪不得刚才那些人跟见着鬼一样跑开,大半夜的一个人坐在杀头的地方吃东西,乌漆嘛黑的,不吓人才怪。 吴用说着忽然就一愣, 凉快? 他无端想到了“吴用”和丁伯说的棺材铺阴凉的话。 “怎么了?”求以柳见他忽然沉默。 “哦!没事……”吴用摇了摇头,心道:莫非我是个怕热体质?等等……师父说的我的体质特殊,血气特别旺盛,可为何丁伯与王师傅都说“吴用”身体羸弱? 他此时才想起来这截然相反的说法。 求以柳皱眉道:“师弟,可是累了?要不我们休息一晚明早再出发?” 吴用把这个疑问暂时藏在心里,摇头道:“不了,师兄,趁夜去吧,这样明日此时我应该已经在门内修炼了,否则平白拖得一日。” 求以柳颔首,“便听你的。” 这时已过二更,有街巡瞧到了他们两个人影,叫道:“喂,你二人……” 可话还没说完,人影就已消失不见。 他揉了揉眼睛,惊愕道:“这……我看错了?” 街巡不禁打了个寒颤,匆匆跑开。 “娘亲哟……就说了我不想来菜市口这边,杀了多少头,怪阴森,活见鬼了都!” …… 求以柳带着吴用飞出城外。 “师兄,出城往北,到琼海与沛阳县最近的支流交汇处。” “琼海与沛阳县最近的支流交汇处……”求以柳有些意外,“我知道从沛阳县过去有几处村落,师弟你不是那里人?” 吴用摇头,没有正面回答这个问题,而是把“吴用”将父母二人海葬的事情给说明了下。 求以柳不再多问,带着他来到了沛阳县东北方向的津江河口。 事实上,哪怕丁伯不与他说“吴用”祭拜父母是在这个方向,吴用之前自己也已经有所猜测。 因为照丁伯所说,“吴用”隔三差五便要从他那里购买香烛纸钱,去祭拜父母。 试想“吴用”一个没有法力的人,身体羸弱,又不像他有求以柳捎带,肯定没有脚力长途来回。 沛阳县附近江河海水系四通八达,“吴用”的父母是海葬的,那么某种意义上而言只要沿着海水流向祭拜“吴用”父母,他也算是尽礼了。 毕竟也得考虑到实际的情况,而津江河口便是沛阳县水系与琼海之间最近的一处支流。 之所以叫河口,盖是因为琼海其实并非是一座大海,而是一座巨大的内陆海湖,其全名该是叫琼海湖才对。 求以柳御剑飞遁,速度快绝,不多时下方便出现了一条滔滔大江。 “师弟,哪里?” “就那儿,水势最高的地方。” 求以柳依言照做,把吴用放下。 吴用从怀中内袋取出来祭拜用的东西,走到江畔,摊开纸船,以《郁仪符本经》上的法术引火,点燃香烛,烧起纸钱,将纸船轻轻一推推。 他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是对着渐渐远去的纸船郑重拜倒。 之前对白师伯说来海边祭拜“吴用”的父母,并非只是他单纯想来弄清楚记忆的借口,毕竟他占据了人家的身体,——尽管不知以何种方式。 若不知道“吴用”的父母也就罢了,可眼下他既已知情,自己也有这个机会,不去替“吴用”祭拜一趟,恐怕难慰其天灵。 设身处地,两相易位,吴用自己心里能够好受一些,“吴用”心里肯定也能够好受一些。 求以柳静静等在身后。 直到飘摇着星火的纸船远去至不见踪影,吴用才起身轻舒出一口气,好奇道:“师兄,这琼海湖这般大,对面是哪里呢?” “对面?对面还是大晋,广北郡,再过去是长峡郡。” “是么……再往东北方向过去,都是大晋的地界?” “没错,只不过已经是晋东北了。” 吴用恍然,“然后这琼海湖才汇入大海?” “那不是……”求以柳哑然失笑,“琼海湖支流繁多,出大晋后,会分出数十道支流,从玉彻国境内北上,汇入北海。” “啊?”吴用发现这与自己所想的截然不同,“玉彻国?北海?” 求以柳颔首,“玉彻国是陆上地处最东北的国度,靠着北海,境内道派以寒潭派为首,是一宗实力不下我峨眉的大派。” 吴用第一次听说“寒潭派”这个名字,不过他注意力立马被吸引到了“北海”二字上。 “北海……是阴景宫所在的那一处?” “阴景宫?那还要往东面去,是海岛国度,叫小极北。不过么……你这么说倒也没错,都是在北海。” 吴用一愣,却是一下子想到了衡闾吴氏,这宗氏族是不是也在小极贝? 江水滔滔把纸船带去不知何处,但尽头一定是在北海,他脑袋里忽然生出一个荒谬的念头来—— “吴用”选择以这种特殊的方式祭拜父母,会不会是在祭拜海的那一头?要知道海葬这种殡葬方式在大晋实在少见。 可……若这样去想,“吴用”不就是衡闾吴氏的子弟? 吴用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暗道:不对,应该不是的!可……那我之前听到衡闾吴氏的时候心绪波动又该怎么解释? 第一百零二章 肉皮鬼 第104章 肉皮鬼 如今经历了方木、丁伯、王师傅的事情,吴用知道尽管他脑袋里“吴用”的记忆一概没有,但潜意识里似乎有一些令“吴用”印象非常之深的事物留存,并会对他做出一些潜移默化的影响。 如若衡闾吴氏果真与他没有关系,那于他而言就是个路人,又何须为之牵动心神? 天下姓吴的人多多少,就是叫“吴用”的都不在少数,难道每个听到衡闾吴氏的“吴某某”都会有这般触动么? 肯定不是。 换而言之,衡闾吴氏八成真与他有关系。 吴用心里一阵忐忑,暗道:衡闾吴氏惨遭灭门之罪,得罪了什么人也不知道,如若“吴用”果真是衡闾吴氏之后,很明显他是侥幸逃得一命,从小极北一路逃到了大晋,那我也该小心了,万一碰到…… 求以柳觉察到吴用的一些神情变化,可只当他是因为祭拜父母时心有所感,不以为奇,静静等待了一阵子后,才轻声道:“师弟……” 吴用回神,看了眼月色,道:“师兄,久等了,劳您送我回去吧。” 出身不是他能够选择,但适应是他可以后天主动做的。 于他而言,前世和现世都是如此。 担心这么多无用,倒不如想想怎么样去适应环境,规避危险。 不是说“物竞天择”么,没有事情能比修道更适合这个标签了吧? …… 求以柳驾起剑光,没有回去沛阳县,带着吴用直奔峨眉,可不过行出数十里地,这位师兄却按落剑光,带着他落脚在了一座村落外。 吴用环顾四下,见这是一座靠着琼海湖的某段支流下游的小村落,惊讶道:“师兄,怎么了?” 求以柳却道:“且不赶路先,夜已深,喝口茶水吃点点心再走。” “现在吃茶?”吴用真不觉得这是这位求师兄的行事风格。 “嗯。”求以柳点头,没有再说什么。 吴用只好跟着他走向村内。 距离村口不远竖立着一块巨大的石头,上面雕刻着“近阳村”几个红底大字。 一般村落可没有这等气派,吴用陪丁伯吃酒时候听说过这里,说是一座村庄,可因为临近沛阳县,发展得异常繁盛,几可说是一座迷你小城。 盖是因为附近的这一段江河支流水势较缓,有不少船家来往送货载人到沛阳县后,会为了省些银钱到这座村落歇脚调歇。 久而久之,这里建起了酒楼、客栈、码头……该有的都有了。 走进近阳村,村口有个老大爷靠在躺椅上摇着蒲扇打盹,一见他们,立马坐了起来,堆笑道:“二位打尖还是住店?咱们近阳村虽小,可五脏俱全,酒楼师傅都是沛阳县里请来的,菜色顶好又便宜。” 求以柳瞧了一眼灯火通明的内村,平淡道:“你这村落不宵禁?这会儿已是四更天了吧?” 老大爷咧嘴道:“怎么宵禁,又不是县城里,谁来管?咱们这儿时常有船家夜来停靠,也有船家五更都不到就要发船赶路,更不能管了!” 求以柳目光灼灼看着他,问道:“你是近阳村人?近来村里可有什么怪事发生?” 老大爷一愣,仔仔细细打量两人一眼。 说话的这个是个年轻人,穿着青袍,二十五、六至多,面如冠玉,浓眉大眼,长鬓挂肩,背着一只箧笥,样子很好。 身边跟着的是个还没长开的小的,五官尚算清秀,肤色不白也不黑,透着一股健康的稻黄色,也背着只箧笥。 两个读书人。 “嘿……你这话说的,亏你还是读书人!”老大爷不爱听了,没事恁说人地儿有没有怪事发生,还一口一个“你”,咄咄逼人的。 “老人家,夜深了,进屋去吧,外面不安生。”求以柳却不予理会,抛下一句话,顾自对吴用招手示意跟上。 老大爷一头雾水,又瞧了瞧江畔边,方才好像没有船只靠过来过?这两人哪来的…… 吴用也被求以柳弄得满头雾水,正待问询,就见这位师兄后背背着的宝剑居然不知从何时起也变成了一只箧笥。 “障眼法,比不上六师伯与你炼制的背带,进城了总不好背着剑。”求以柳看出吴用的疑惑,笑着说道。 吴用心想也是,转念想到白天时候求师兄怎么不变? 往村中心走去,街道沿边不少店面都还开着,可过往的行人却很少,三三两两的伙计站在门口,见了吴用两个“稀客”也不主动招揽,大多靠在墙壁上打盹,至多吆喝两声店面招牌。 有人瞧到吴用,咧嘴一笑,嘴巴张得特别大,眼睛内眦很红,密布血丝。 是熬夜熬的?吴用心道。 求以柳带着他来到村落里唯一的酒楼前,终于有伙计上来招待,咧着大嘴笑道:“二位客官,打尖还是住店?” 求以柳朝大堂内颔首,“打尖。” “二位请!”伙计把两人带进大堂。 此时酒楼内还有几桌客人,见他们进来,纷纷投来目光。 求以柳不动声色,径自挑了最中心的一张大桌子,坐下后就问道:“有什么吃的,不会都是鱼吧,江上一路过来我都要吃腻了。” 吴用一怔。 伙计笑道:“不止,不止有鱼,我们还从县里拎了猪肉回来里!好吃得很!” “那就多来几道,量少些无妨,这时辰我二人也吃不了多少,但你价钱可得与我们扣掉!”求以柳十分老道。 “好嘞!”伙计应声,跑去了后厨。 没多久,一托盘一托盘的热菜便被送了上来,足足九大碗,这量别说少了,大片的肉堆得满当当,荤油都沿着碗壁流到桌面了,不见一点素菜。 哪怕吴用胃口大都觉得吃不下,这简直和一桌席面无异。 他怀疑这家酒楼是在宰客,银钱倒是无所谓,再来十桌这样的求师兄都吃得起,可问题是他们凭什么要被宰? “师兄,这一桌……” 可他话还没说完,求以柳就拿起筷子夹起一片肉,问道:“小二,为何这肉炒得这么老?” 伙计跑了过来,陪笑道:“这辣椒炒肉啊……兴许是后厨太晚打迷糊,炒得不好,我与你去说声,另炒一碗。” “罢了,那这碗不就浪费了?”求以柳摇头,随后看向吴用,“师弟,我告诉你,这其实是辣椒煸肉,大晋南部长湘郡的菜色,只不过就当地口味做了改良,肉就要炒得干香才对。” “可干不等于老,更不等于柴而无汁,这道菜是不合格的。” 伙计笑脸僵在脸上,“您比我懂得都多,又何须多次一问呢……” 听他语气,求以柳也不在意,顾自道:“师弟,沛阳县水利交通便宜,大晋各地的人都有往来,因而各式菜色都有。” “这近阳村酒楼会做这道菜,一定是来往的船家船客所要求,既是有自己的改良,可以说是独门手艺,做成这样实在不该。” 伙计陪笑道:“我还是与您去再炒一碗罢!这一份就白送您了!” 吴用不明白这大半夜的求师兄为何忽然不赶路了,跑了来下酒楼,此刻这一番“美食品评”更是听得他没有一点头绪。 可这碗炒肉也好,煸肉也罢的菜确是他来到此世后见过的硬菜,有什么可挑的? 吴用起筷就夹,想尝一口。 可没想到的是,求以柳筷子一挡,拦住了他夹肉。 “师兄?”吴用疑惑地看着他。 求以柳又问道:“我看着这些菜都做得不甚合格,尤其这一碟辣爆罗脊,要用猪罗脊短时爆炒,你瞧瞧你们的肉,选的什么部位,炒了多久,能咬得动么?” ‘好嘛!绕了一圈,原来师兄也是看不惯这些宰客的……’吴用放下筷子,算是看明白了,之前还以为求师兄无所谓,却没想到人家是在找合宜的理由发难。 这时候本就安静,大堂内没几桌人,全都投来了目光。 伙计脸上闪过一丝阴郁,可转瞬不见,笑道:“客官您说该怎么办?” 求以柳淡淡道:“把你们掌勺师傅叫来。” “好嘞!”伙计皮笑肉不笑,边走边嘀咕。 吴用隐约听得竟是在说什么“不要后悔”之类的话。 未多时,一个大腹便便的圆咕隆咚胖子就走了出来。 他头发稀疏,脸上油光满面,衣服上全是红棕酱色的污渍,边走手还边在衣服上擦拭,抹得愈发胡乱,嘴里还不知在吃嚼着什么。 这和洪云楼干净整洁一丝不苟的王师傅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吴用一想到桌上的菜是这样的人做出来的,着实膈应。 “哪位客官找我?”话是这么说,可他眼睛径直看向了求以柳。 伙计阴阳怪气道:“客官,您有什么就亲自和他说呗!只是最好客气一些,咱这位脾气可大!” 求以柳眼神锐利地盯着他,点头道:“那就是你了。” “什么那就是我了,你说你对这些菜色不满?”掌勺师傅被他看得心里莫名发毛,说变脸就变脸,口齿含糊不清骂骂咧咧。 求以柳不回答他,扭头道:“师弟,知晓为兄为何不让你下筷?” “不是因为这家店宰客?”吴用奇怪。 “宰客?”求以柳举起筷子挑拨桌上的菜,“你再仔细看看?” “怎么……”吴用真瞧不出个所以然。 “这是人肉!” 求以柳语不惊人死不休! 吴用悚然一惊。 忽然,噗的一声—— 只见对面的求以柳随手一抬,淅淅沥沥如春雨般的真气一散,啪嗒一声,什么东西被截下落到了桌子上。 发生了什么? 吴用满脸茫然,可见到桌上多出来那样东西却神色惊变。 那赫然是一整节指骨! 吴用看得心头发毛,起身道:“这里是拿人肉做买卖的黑店!?” 他一下子想到了前世看过的某几部港片。 求以柳摇头,“这近阳村已发展成规模,怎么能是黑店?要是黑店,不更该把东西做的顶好叫人瞧不出端倪?这几碗菜从选料到烹饪不会如此没有水准。” “那是……”吴用惊疑不定。 “你等不是人吧?”求以柳眯起了眼睛。 掌勺师傅咧嘴,露出了尖锐如锯般的牙齿,“你们又是哪里来的?” 他问出这话,却又立马不耐烦地挥手,“管你们是哪里的!正要把你们生吃活嚼做个宵夜点心!” 他把话说完,张嘴哈出一口黑乎乎的恶臭腥气,直扑吴用。 求以柳一掐剑诀,身后宝剑苍啷一声冲天而起,剑身一抖——哗啦啦……绵润的春雨洒下,腥气顷刻化散。 雨泼洒不停,落在大堂内的顾客头顶,一个个全都摔倒在地,发出此起彼伏的惨呼。 他们头发被浸湿,一撮一撮脱落,转眼露出来整个头皮,然后像是皮肤在水里泡久了一般开始发白起皱,头皮顶心裂开来一个花口,却不见里头一滴血髓脑浆。 温润的春雨悄声停歇,轻盈的水珠从头顶颤巍巍滚落,顾客们开始“蜕皮”,花口被撑开,一团一团的影影绰绰从中挤出,随后整张人皮连带衣物都从他们身上滑了下来。 呜…… 呜…… 求以柳看着十来团在大堂梁顶上下翻飞的呼啸黑影,冷笑道:“原来是群肉皮鬼!” 肉皮鬼……吴用不知这是什么,但看方才的一幕幕想也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东西。 掌勺“师傅”阴沉着脸,吐出了嘴里那节指头,仔细一看,已然被吮吸得一点肉糜都没有。 他目光阴狠地打量着求以柳与吴用,阴恻恻道:“你们究竟是哪家弟子,本事不差!” 求以柳面无表情道:“你等恶物敢来我大晋作乱,难道就瞧不出我俩跟脚?” “我大晋?”掌勺师傅阴森一笑,“敢这般说的不会是小门小户出身,看你又是使剑的,莫非是峨嵋弟子?雨润如酥,你修炼的莫非是《春生雾露剑经》?” 这回轮到求以柳惊讶了,他方才瞧对方言行,只道是哪里来的孤魂野鬼,因缘际会才有了些许道行。 可没想到居然真能瞧出自己跟脚,甚者连他所修习的剑经也一言道出,来路显然非同一般。 人傻了,才发现昨天的章节没有章名,我改了,但是好像现在显示不出来不。 第一百零三章 峭春寒 第105章 峭春寒 浑身油污的掌勺师傅笑呵呵道:“怎么样,我说的对也不对?” 求以柳眯起眼睛。 吴用悄声问道:“师兄,何为肉皮鬼?” “肉皮鬼非是后天鬼物,乃是天生的阴鬼,喜食人,性极恶,最好开人脑门钻进去吞食血肉脏腑骨骼,随后以人皮罩身……”求以柳稍作停顿,“假装成被害者的面目,将其亲朋友人也尽数残害。” “你看到这大堂里坐着的十来人好像不多,但他们被害,其实就意味着至少已经有十来户人家遇害。” “近阳村不大,人与人之间关系网并不复杂,我认得你,你认得他,兜几圈子也许就绕回来了,恐怕如今这座村子其实早已没有几个活人!” 吴用打了个寒颤。 “呵呵,可不要这么说,我可还留下了不少人哩!”肉皮鬼故作惊讶。 求以柳冷笑道:“留下了不少人?你是指村口的老头,留下他好帮你们引路?” “当然!算他一个,不然谁来替我同你们人类打交道?”肉皮鬼一拍肚皮,“还有后厨掌勺的呢!” “我又不会烧菜,便留了他们招待过路客。就是没得材料了, 如此肆无忌惮,求以柳脸色阴沉如水,再不多废话,铿锵一声,后背宝剑出鞘,直取肉皮鬼项上人头。 可穿着褂子的肉皮鬼怡然不惧,大笑一声,在大堂上方飞游的影影绰绰纷纷落来,剑光下来一记,一团黑影就挡上前去,剑光再来一记,就又是一团黑影迎上前去。 每一剑都会将一团黑影劈散,化成薄薄的乌云流散,求以柳持续御剑斩击,剑锋逼近肉皮鬼。 大堂内一共就十来团黑影,求以柳瞬息间不知斩出了不知多少剑,穿着短衣露出半个肚皮的肉皮鬼抬手作投降状,哈哈笑道:“我要挡不住啦!” 随他话音,近阳村酒楼外、街道上、各家铺面、人家里……几乎所有“人”同时一扯头发,露出了颅顶花口,无数团黑影从中挤了出来,留下一张张人皮无力飘摇落地。 黑影飞入酒楼内,如飞蛾扑火一般撞向求以柳的剑光,然后无声湮散,化作团团“黑云”沉浮在大堂梁顶。 求以柳脸色逐渐凝重。 吴用注意到这一幕,暗道:这头鬼物如此厉害? 他开始思量能不能帮着做些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 求以柳把手一挥,剑光回掠在他身侧盘旋飞绕。 吴用终于瞧清楚这口飞剑的全貌,其剑柄乌碧,青云朵朵,剑身纹路如一副淅淅沥沥的落雨景画,随其遨矫游动在剑身上绽开一晕晕波纹。 他心道:倒悬如泼雨……这口宝剑同柴昆鹏的金露除了剑光颜色外几乎一模一样,想是那一套四口的雨泼……春生雾露,求师兄这口应该是以春雨和万斤水沉玄金炼成的春泽! 求以柳把春泽招回,脸色凝重地看着头顶几如乌云一般的浓重黑雾,沉声道:“我之前还道是哪里来的一伙孤魂野鬼在此行祸,却没想到不是一伙,而是一头!” “肉皮鬼惯以成群活动,就没听说过有独自行动的,你究竟是谁,有这本事绝非寻常鬼物,来这近阳村是做什么?” 肉皮鬼笑脸嘻嘻,抖着一身颤巍巍的肥肉指着求以柳喊道:“我来近阳村做什么?哈哈!你方才不是说大晋是你峨眉的地界么?怎么连我来这里做什么也不知道?” “我管你来做什么,斩了你……”求以柳正因他残害了整座村落而怒火中烧,本对它所说不屑一顾,可忽然止住喉头,想到了什么,厉声喝道:“你是为那座道场而来!” 肉皮鬼见状眼珠子一转,拍着肚皮笑得愈加肆无忌惮。 “你知道我来这里做什么的不是?可有一点你还是说错……不仅仅是我扈趾来了,那可是附近有名没名的妖物鬼物都来了啊!你不知道吧?你不知道!哈哈哈!” 求以柳脸色一沉。 “道场?”吴用懵了一瞬,旋即马上想到求师兄之前说来沛阳县附近处理的紧要事,以及大量的峨眉弟子驻守在这附近。 “附近的妖鬼都来了!?”求以柳脸色微变,“我峨眉自得到这一消息,便将沛阳县附近都封锁了起来,绝对没有流出过这一消息,你告诉我说附近的妖鬼都来了?” “我可不是你们人类,从没事不骗人。”肉皮鬼扈趾笑脸嘻嘻。 求以柳冷笑道:“不骗人?你们肉皮鬼不就喜欢套了人皮去骗人吃?” “要不我怎说没事不骗人呢?”扈趾忽然觉得眼前这峨眉剑士好无趣,张嘴打了个哈欠,无精打采道:“走也!这里被你们发现,待着也没意思咯!剩几个老东西,爷我口挑,不吃了,留你们了,不谢!” 他话说完,头顶的“黑云”兀自落来,托起了他双脚,就要带他离开此间。 可这头鬼物顶了被害者的人皮, 求以柳喝道:“想走?你先告诉我你们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再说!” 春泽化作一抹翠色,疾驰而去,于沿途半空中泼落漫漫雨露,洒满整座大堂。 细密朦胧的春雨扑面。 吴用看这雨势不大,可只转眼间便已经淹没过自己的脚背,若非门槛高度有限,雨水稀里哗啦往街道外溢出。 肉皮鬼被细密的潮潮春雨笼罩,恍惚间,他发现眼前两名峨眉弟子的身影居然变得朦朦胧胧,看不大清楚了! 这令他很不自在,尤其雨势看似不大,但偏脚下已经雨水成溪,一滴滴雨水落到人皮上,更似有粘性,怎么也甩脱不掉。 肉皮鬼不耐烦喝道:“都与你说我要走了!” 他把手一挥,头顶漫漫黑云沉落,萦绕在他身周,将他裹卷直上,一气撞断顶梁,把酒楼屋顶直接掀飞,飞出了此间。 哗啦! 断木、石块、砖瓦、碎草料、床板、被褥……酒楼被撞开一个大窟窿,各式各样乱七八糟的东西从楼上坠落。 “这就想走?” 求以柳挥袖荡开这些杂物,亲眼瞧着肉皮鬼飞走,却丝毫也不着急,不急不慢右手单掐了一个剑诀,漫漫春雨紧跟着肉皮鬼。 他带着吴用缓缓腾空,飞出了窟窿外。 吴用这才瞧清楚,那肉皮鬼虽然飞了出酒楼,可依旧被绵绵春雨笼罩在内,毋论怎么横冲直撞,却如何也冲不出春雨。 不仅如此,求以柳右手始终捏着剑诀,春雨范围还在扩大,看着温温吞吞,却转眼将小半座近阳村都笼罩在内。 “喝啊……呀呀呀呀!” 肉皮鬼怎么都闯不出春雨的笼罩,发出了愤恨不耐的嘶吼声。 只见他一脚跺在黑云上,这些“黑云”兀自分散开——再结合,不再像方才一样囫囵糅合成随意一团,而是被扯将开来,仿佛一块块的人皮,粘合成了一个黑影巨人。 它浑身黑光浮涌,没个定型的身体,只能瞧得凶面獠牙,双手双脚是黑得深邃的利爪,两眼却发着死白的光芒。 肉皮鬼桀桀怪笑了一声,身形隐没入黑影巨人的体内。 后者把头一探,右脚一蹬——哗啦……近阳村顿时分崩离析,地动山摇,大地凹陷,房屋倒坍! 肉皮怪反借蹬力,一头撞进了头顶的翠色之中,伸出尖利的双爪,就要往其中一道宛若青龙的游光捉去。 这巨人一经出现,求以柳眉头便轻蹙起,尔后这一脚更是出乎了他的意料,可他学得《春生雾露剑经》乃是峨眉剑道正经之一,岂是寻常? “你道我只能困禁你么!” 求以柳冷笑,把方才一直捏掐着的剑诀一放,随后双手打出了一串诀目,只听他清喝一声:“峭春寒!” 春泽所化的翠色游光将要被捉拿之际,忽地爆发出明耀的翠光。 肉皮鬼乃天生的阴鬼,最恶这些明晃亮堂或某些阳气十足的法术,被这光耀一刺,下意识抬手一挡。 就是这么个空挡,春泽流游飞走,漫天雨势下气温骤然下降。 春寒料峭冷风冷雨,夹杂着沁入骨髓的凉意,点点滴滴的雨露忽尔变得与冰刀子也似,噼噼啪啪打在它的身上。 每一下都看似软绵绵无力,可偏每一下都能划破黑影巨人表面的光影,然后凝霜——冻结,只是几息的功夫,整个黑影巨人就被冻成了一具巨大的冰雕。 雨势一收,春泽显化。 求以柳手指轻轻一点。 这口宝剑闪出数十丈长的翠色剑芒,如翠色斜月坠落,迎头斩在了肉皮鬼所化的黑影巨人头顶——哐嚓! 冰霜崩裂,黑影被一分为二,轰隆一声倒坍在近阳村土地上,无数房屋被压塌,春泽回闪,掠至求以柳身后,咔嚓一声归鞘。 吴用俯视被摧毁的不成样子的近阳村,震惊于剑术的玄妙与破坏力,忽然间,他看到了酒楼废墟底下似乎有人在哭喊求救,远在村头的老人正在扒拉着碎石与断木。 “师兄,放我下去吧,我去搭把手!” 吴用扭头看向求以柳,却没想到这位师兄紧皱着眉头。 他循望过去,只见被冻结在冰块内的绰绰黑影如退潮般聚拢,一个大腹便便的身影抖着肥肉走出烟尘之中,仰头看向他们两人。 正是肉皮鬼! 只是这头鬼物远没有方才的从容,一身人皮破破烂烂,衣服更是半遮不遮。 这头鬼物阴沉地看着求以柳,扯下了头顶稀疏的头发—— 从这个角度俯视, 人皮裂开,一只青色的尖爪从头顶心先探了出来。 他出来得很艰难,几可称之为挣扎,伸出一手后,按在“掌勺厨师”的人皮脸上,一用力,整张脸都被按划得稀巴烂。 再一发力,这头肉皮鬼的头终于探了出来,青面獠牙,浑不似方才的那些“黑影”连个面目也没有。 又一只手探出,双手合力在人皮肩头一撑——哧啦……整张人皮碎成了两半,掉在了地上。 终于得见其全貌,只见这头肉皮鬼面目狰狞,脸色发青,两点绿豆睛散发着诡异的光芒,牙齿又长又尖像锯齿一样,明明身形瘦长,却踩着一对关节翻转的巨大蹄子。 一经现身,周遭的影影绰绰便围着他兜转不停,呜呼嚎啸不停。 求以柳眉头紧皱,一字一句问道:“你究竟是何方来历?” 吴用听出来他话语里的郑重。 可没想到的是,这头肉皮鬼怪笑一声,便兀自飞空走也。 求以柳面色一变,立马紧追上前。 吴用紧忙道:“师兄,你先放我下去,你去追它吧,此獠难对付,带着我也是个累赘,不妨留我在这里,我也好去帮着救人!” 他一指底下在废墟里的呼救声。 求以柳心道:吴师弟有沛山师伯的剑匣背带护身,又有八师伯留在他身上的护道之法,生命危险决计是没有的。这里连活人都没有几个,留在这里等我也好,跟着我去追那肉皮鬼反倒凶险……我是定要拿下此獠,把他说的话问个清楚! 时分紧急,他转眼已经做出决定,又扫了眼底下的近阳村废墟,确认没有任何危险,郑重道:“师弟,不要走开,好了就在此等我!” 吴用也郑重回应道:“师兄放心!” 求以柳颔首,御剑追去。 …… 下班忙,赶出来的,可能有错字,晚点改,先发了 第一百零四章 被掳劫 第106章 被掳劫 吴用被放至地上,立马朝酒楼坍塌的废墟跑去。 村口大爷正在与一个满身血污的人吆喝着推动一根两人合抱粗的承重柱,可任凭他们怎么使劲,柱子纹丝不动。 “后生,你是……”村口大爷一眼瞧见吴用,“你那学兄呢?怎么只你一人?没事吧?” 吴用跑近,单腿半蹲趴地,看了眼底下被一堆杂物压着的人,赫然是一个少了条腿的干瘦老头儿,在底下气若游丝的求救。 吴用二话不说,单手把柱子托着一抬——吱嘎……方才纹丝不动的承重柱他手里如根轻飘飘的小草,毫不费力就被抬了起来。 大爷眼睛都看直了,张着嘴巴说了个“你”,喉咙里就鲠住了。 一旁那个满身血污的人也看呆了。 忽然,他惊叫道:“小心!” 吴用回头一望,原来是搬动柱子的时候,柱子靠地的那一端滑开,顶到了本就已经摇摇欲坠的一面墙壁。 这面碎裂的墙壁倒坍压来,如躲不及,几人全都要被压在底下,吴用是不怕,大爷在内的三人可要遭殃。 问题在于他不能飞遁,没有机会在这种时候救下三人。 他心思急转,暴吼一声:“趴下!” 这一声喊中气十足,把大爷两人窜了一惊,什么话也没来得及说,本能地唰一下就趴到了地上。 吴用先将承重柱猛地一推,抖开了上头压着的乱七八糟杂物,给底下人空出一隙,随后把承重柱子拦腰“抱”起,一个抡圆,挥打了出去! 柱子横扫而过,发出嗡嗡的破空声——啪! 倒坍下来的墙壁泰半都被他一击扫碎,无数碎石砖块被打飞,一部分扫进了村外林间,树叶发出沙沙响声,一部分则被噗通噗通扫进了江河里。 大爷与那满身血污的人早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眼睁睁看着这面墙壁倒坍来,谁知道吴用有这本事? 这瘦小的身子抱着一根比他们两个人四条大腿捆在一起都粗的柱子,比例极不协调,可偏跟条柴火也似任吴用随意舞动,令人生出一种好不真实的感觉。 直到吴用把柱子往地上一丢,震得地面轰隆一抖,他们才回过神来,盯着柱子上指头与手臂的印痕,咽了口唾沫。 “愣着干嘛!搭把手!”吴用一把扶起地上残腿老人,见他们两个还趴在地上,出声将两人喝醒。 两人紧忙起身,将残腿老人扶到了一边还算平整的空地上躺着。 大爷也累到在地,看着满地狼藉叹气道:“这怎么突然就来地动呢?难道整个村落就只有我们几人得活?造孽啊!” 他活了大半辈子,知道世上真的有“仙人”存在,吴用一个孩子能有这般本事,谅必就是此道中人,不禁心生感叹。 以前他还会想着自己有生之年能不能真的见着一个“仙人”,说不定还能行大运,讨个好。 可转头见到活了一辈子的村庄崩坍成这副模样,什么心思都淡了,只得坐在地上不住摇头感叹。 满身血污的人道:“村子是不是因为地动才崩坍我不知道,但咱们村人都遇害了我可以肯定和地动没有关系。” 大爷一愣,“什么意思?” “有鬼东西把我们村里人都害了!我亲眼瞧见一头青面獠牙的大鬼划开掌柜的头皮,把他脑袋吸食得干干净净,掌柜瘪得只剩人皮,也不知道骨头去哪了……”满身血污的人说着发出哭腔。 大爷愣住了。 吴用瞧他一眼,“你是酒楼掌勺的?” “是!小的叫许四。”许四立马站起身。 “只有你们三个活人了么?”吴用想看看还有没有人能救。 许四摇头,“那青面鬼只留了我与苏家老头儿,说是让我帮忙给过路的人掌勺烧菜,而苏家老头儿……是食材,也是这会儿我才知道老刘头你居然也还活着。” 苏老头是食材……老刘头脑袋还没转过弯来,满脸茫然。 吴用想了想,道:“既然你现在才知道老刘头活着,焉晓得还有没有第四个人?我去转一圈。” 等他起身走开,老刘头这才问道:“许四,这位是……” 许四满脸的敬畏之色,“八成是哪门仙家弟子吧……” “那你说的大鬼是怎么一回事?”老刘头终于醒觉。 “你不知道?”许四脸色煞白,“有鬼东西在村子里作乱,那是……” …… 吴用在村子里兜转了一圈,满地都是断壁残垣,随处可见一团团人皮与头发同衣物搅和在一起。 他想到这之前都是一个个活生生的人,心头发凉。 他走到码头,也没有见着一个人,叹气道:“果真没有一人生还么?” 吴用走回村内,忽然,沿途经过一座还算完好的房屋,他听到了悉悉索索的声音。 吴用走进人家院子里,四下一望,确认了声音来自于卧房内,小心翼翼走了过去。 “有人?”他不确定是不是自己听错了。 来到卧房前,半扇门已经被震落掉了,还有半扇挂在门框上摇摇欲坠,他把眼往漏开的门缝里看去,只见屋内是个一个窈窕瘦长的女子背影。 她背对着门,身姿曲线婀娜动人,正站着摆弄着床上好似衣物什么的东西。 吴用看房屋摇摇欲坠,随时都有崩坍的风险,正待叫她赶紧出来,哪知这女子顺手摸了摸头顶。 这动作都给吴用看出应激反应来了,下意识就后退一步,以为这也是头肉皮鬼。 好在预想中的头发没有脱落,他心底松出一口气,可下一刻发生的一幕就又让他整个人僵住。 只见这女子身上的衣服兀自脱落,轻飘飘落到了地上,随后从床上捻起一张薄如蝉翼的衣衫,侧过身子细细打量,满脸的欣赏与陶醉。 吴用本觉这一幕太过香艳,非礼勿视,正待扭头,可眼角余光这一瞥却给他吓了一大跳。 这女子虽然脸面似人,可嘴巴却更要凸出,类似于动物吻部,鼻头也翘,可两翼却不连着脸肉,似只有山根挂在脸面。 身姿虽然婀娜,可却浑身长满了细密的深黄色短毛,也不穿亵衣,就袒露着两排胸乳,看得人心里发恶。 这哪里是人了?分明是头什么妖怪! 她如痴如醉看着手上这一张薄衫,眼里绽放出光彩,自语道:“美呀美!” 只见她把这张薄衫一抖,绕肩一披,随着薄衫轻飘飘落在身上,转眼变成了一个乌发云髻,粉面若银盘,朱唇如红桃的婀娜女子。 她落落大方转身,张开双臂含笑问道:“小道长,你觉着这一身好看还是方才那一身好看呢呢?” 一转眼从香艳到惊悚,吴用心里发毛,退后几步,陪她笑道:“都没有姑娘您好看。” 见识过方才那满身的黄毛,此刻这位就是再美若天仙,他也没有一点别的旖旎心思。 这不知是什么的妖怪咯咯笑道:“你年纪不大,怎么也会贫嘴?” 她转了一圈,轻抚着自己凹凸有致的身体,笑道:“方才那张肉皮是近阳村一位姑娘的,听说十里八乡的年轻男子都钦慕她,可惜美则美矣,乡土气太重,肤色也偏黄黑,我不大喜欢。” “这一张肉皮却是前日经此靠船的一家游人所留,听说人姑娘是沛阳县乃至蜀郡都有名的一位大家闺秀,这脂白的皮肤,这紧俏的身型,啧啧……扈蛭的手艺当真好呀!” 黄毛精怪喜不自胜,跳起了舞来,一步一步左踮右跃,轻飘飘出了屋外。 她近一步,吴用就退一步,眨眼来到了院子中心。 忽然间——这扮作人类女子的精怪也不知使了什么本事,蓦地闪身出现在了吴用跟前,弯着眉角问道:“问你呢,小道长,告诉我哪张更好看?” “问一万遍也是刚才那句话,姑娘您最好看。”就凭这了无痕迹的闪身,吴用就知道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 可不是对手不代表束手待毙。 他袖口暗袋一抖,水琉璃入手,正想着要不把五师伯赠予他的烟兽炉也取出来,可没想到的是对面的精怪伸出嫩如葱白的十指,一把扣住了他的手腕。 “哟……灵器,小小年纪就有如此宝贝傍身,你等峨眉弟子果真身家丰厚!” 啪嗒,猝不及防,水琉璃掉到了地上。 不知名精怪拉住吴用的双手,又问了一遍:“说呀,小道长,哪张更好看?还是说……小道长要试试手感?” 她把吴用的手抓向自己腰间。 吴用对这位身上的别人的胴体没有任何感觉,把双手血气一催,挣脱了她的手,飞退两步。 “咦……小道长好大气力!”这下她真好奇了,这分明是体修的路子,哪里是修习剑法的峨嵋弟子? 吴用失了身上唯一的护御法宝,心里愈加没底,自嘲道:“姐姐你还是找别人去吧,小弟我毛还没长齐呢,问我有什么用……” 说罢,调动全身血气灌注双腿,转身一步重踏,踩碎了石板地面,飞冲向院子外。 可是……嘭! 他才一步就撞上了一堵墙,说软也软,说硬也硬,倒翻两个跟头,坐起来一看,才发现是那精怪不知何时挡在了他的跟前。 这精怪揉着肚皮,白了他一眼,嗔怪道:“你怎这般鲁莽,顶得姐姐生疼?这毛没长齐就这般粗鲁,你长齐了毛还了得?” 吴用听出她话里的揶揄,心知自己这会儿是走不了了,干脆就拖得求师兄回来,于是也大咧咧笑道:“还好姐姐温香体软,要莫我这下要撞得头破血流。” 精怪一愣,捂嘴笑道:“可不是?你既然叫我一声姐姐,那就随我走吧,弟弟你过几年就长大,姐姐倒等得起。” 才想拖延时间就听她要带自己走,吴用强笑道:“姐姐专门等我作甚,外头大把俊俏后生,我这黄脸小子有什么好看的?” 精怪又咯咯笑了起来,“姐姐可不喜欢中看不中用的,你气力可大。” “姐姐不是问我哪一身皮囊好看么?方才那副我没看清楚,要不你再穿我看看?”吴用这时候也不管了,只要拖到求师兄来就好,说话毫无顾忌。 没想到这精怪变了脸,哼声道:“我换了这张肉皮那自然是觉得肉皮好看,你这时候说换回那张看看,莫不是觉得我眼光有问题?” 吴用暗道:这喜怒无常…… 精怪把手一招,卧房内的那张人皮便凭空飞出,被她摄拿在手里,双手一撕,嗤啦碎成了两半。 肉皮在地上一颤一颤,吴用的眼皮与心脏也跟着一颤一颤。 这精怪也不耐再多问,手上蓦地多出来了一套裙衫,随意罩上后冷冷看着吴用,说道:“与我走。” 吴用心头一跳,强笑道:“去哪里?” 精怪面无表情道:“方才与我说话时候不是很机灵么?你峨眉弟子出现在这里能不知道我要去哪里?” “道场?”吴用想起来方才求师兄和扈趾的对话。 “知道还装蒜?”精怪冷笑。 “等等……”吴用看了眼天空,此刻晨光熹微,然而求师兄仍旧不见踪影,他脑袋开始疯狂转动,想要想出一个拖延时间的办法来。 可惜这精怪根本不给他任何机会,走近之后一把拎起吴用,把他就这么夹在了腋下。 吴用运调血气舞动双臂,捶打扭动不停,可就是如何也挣脱不得。 前段时间他还觉得自己气力很大,肉身坚强,可拳头夯打在对方身上和打在钢铁上一般,全无动静,反倒给自己震得生疼。 “小东西,你要是把我这张肉皮打烂了,休怪我给你不客气看!”精怪恶狠狠说了一句,飞空而起,就要带他走人。 这时候吴用哪管得了这个? 他心急如焚,忽一眼瞧见自己地上的水琉璃,心头一动,真气运调往指尖,弹指不停射出少清剑气。 吴用手忙脚乱,剑气漫天乱飞,好多道都打空直接激射在了地上,砖石乱飞。 又有几道直冲精怪门面,可却根本伤不了她分毫,她骂了一句,给吴用脖子上一掐,吴用顿时昏厥不醒。 …… 第一百零五章 衡闾吴氏子弟 第107章 衡闾吴氏子弟? 却说求以柳追击肉皮鬼扈蛭至一座深山老林间,原已快要将其捉拿,可忽然就失了这头鬼物的踪迹。 他在山林里兜转几圈,无论如何施用手段,却都一无所获,最后只能无奈回转,然而等赶回近阳村时,却发现自己师弟不见了。 “那位小仙人?”老刘头奉若神明般看着从天而降的求以柳,“小仙人救下我们后,说是要去看看村子里有没有其余的生还者,就走了开去。” “自己走开去……”求以柳飞至近阳村上空,目光在废墟堆扫过。 此是晨光熹微,天将将放亮,废墟中一点反光忽然引起了他的注意。 求以柳落地,见是一枚指甲盖大小的碧色琉璃圆珠,将其拾起,捏在指尖,心道:我听说师弟在五玄观与人比试,赢了一件灵器,似乎就是水珠模样来着。 他心里生出一丝不妙感觉,又瞧到了一边的两张人皮,心头一动,走过去将其拾起,抖开来一看。 “这是被撕裂的,其实是一张……” 说难听的,如今的近阳村几乎满地都是人皮,这里出现一张人皮并值不得稀奇,可抖开来一看,求以柳才发现问题所在——这张人皮上有一股非常浓重的妖气。 求以柳脸色凝重,在院子里观察一阵后,瞧到不远处的卧房,走了进去。 房间里妖气更重,尤其里间的床上,几乎浓郁到了令他也不禁皱眉的地步,联想到掉在地上的灵器与这股妖气,他的心沉到了谷底。 “吴师弟他莫非遭遇了这头妖物,不敌之下,被掳走了?” 求以柳暗怪自己粗心,明明确认过村内的情况,怎么会没发现这等厉害的精怪?还是说对方是后来到的? 他想到了扈蛭所说的,如今有名的没名的精怪都在往沛阳县附近赶,之前扈蛭弄出来的动静着实不小,万一有什么精怪路过,掳走了吴用也不是没有可能。 “如今该庆幸的是应该没有触发沛山师叔那剑匣背带的禁法,也没有触动八师叔留在吴师弟身上的护道印法,换而言之……吴师弟他是没有生命危险的。” 想到这个,求以柳心中微松。 “可吴师弟会被带去哪里了呢?” 这精怪大概率是冲那座道场来的,可道场虽在沛阳县附近,但如今入口暂不明确,东南西北四个方向都有可能去得,这要怎么判断? 求以柳稍加思索,忽然又瞧到了在方才水琉璃不远处的地面上,有好多道剑气残留,走过去一瞧,他眯起了眼睛。 毫无疑问,这是吴用打出的少清剑气。 求以柳再熟悉不过峨眉自家的真气。 既然是剑气,那么自然有首尾之分,剑尖为首,另一侧是尾,剑光斩向,一定是剑尖在前,没人会拿剑柄捅人。 眼下地上的剑光指向全都朝着北面偏东一侧,且以他所站立的位置由近及远,地面剑痕由深至浅。 求以柳可以想象,吴用被那头妖怪抓起往西南方向飞去,打出一道道剑气。 头几道打在地面上,留下了较深的痕迹,而随着腾空飞起,剑气歪斜,与地面趋向平齐,留下了非常浅的几道痕迹。 “所以那头妖怪带着吴师弟往西南方向走了……” 求以柳暗赞吴用的聪敏。 不用想,这一定是自己这位小师弟在危急情况下特意所留。 求以柳心道:这件事情还是得我亲自汇报告给门内,待我与沛阳县那里的师弟说一声……吴师弟那里一时半会儿绝无凶险,否则早就触动了八师叔的护道印法,我暂不须担心! 他心里拿定主意,纵起遁光,转了沛阳县一趟,叮嘱门内师兄弟们严加守卫,随后便御剑回往门内。 至于近阳村这边的事情,自有大晋官家会派专人来处理。 …… 求以柳心里着紧,这次御剑毫不“吝啬”法力,真气挥霍下青翠剑光如一道接驾天际两端的青虹,比昨日送吴用来时还要快,两个时辰不到便回了峨眉山内。 他立马进入金顶观求见三师伯,将吴用祭拜父母与遭遇肉皮鬼等事情一五一十道明。 可与预想中的不同,白师伯并没有为吴用的失踪感到惊怒,而是非常平静地坐在蒲团上,淡淡道:“我算定你师弟今次出行会遇到麻烦,无需多虑,倒是另一件事得仔细相商。” “已有算定?”求以柳略感意外,忍不住问道:“那您还放他外出?” “今日不放他出去,明日也会,后天还会,这与他而言乃是命中定数,躲不过,不用躲。”白也说罢不再赘言。 求以柳似乎明白了什么,惊道:“所以这也是为何上回您放吴师弟与宋瑜英、柴昆鹏下山的原因?您是有所筹谋?” 白也却转开了这个话题,“与我仔细说说那肉皮鬼怎么个情况,他说沛阳县附近如今各色妖鬼群聚?” “是!”求以柳再把和扈蛭之间对峙的情境详细说明了一遍。 白也听罢,问了几个问题,稍作沉吟后说:“你即刻传信沛阳县附近各派,告诉他们那座道场的存在,让他们派人来援,不能落入异道之手。” “让各派都来?”求以柳皱眉,他不是担心道场内有什么宝贝会被人分去,峨眉自有剑法,从不在意这些,而是担心人多以后会异常混乱,妖鬼、修士鱼龙混杂,谁知道会发生些什么。 “如若那扈蛭所言不假,那道场外妖鬼繁多,光靠我峨眉一家斩妖除魔难免力有不逮,让各派同道相助才是正途,”白也颔首,“此外……” 他稍作停顿,“此外你再单独发密信给五玄观等与我峨眉交往相近的门派,同他们说明清楚——务必要协力相助,将道场内的一样东西看管封印好。” “封印?什么东西?”求以柳愣神,旋即惊讶道:“师伯您知道那里面都有什么!?” 白也轻轻点头,“你们不需知晓此物,届时照我所说去做便可以。” “弟子省得。”求以柳当即不再多嘴。 白也这才道:“至于吴用……你说他可能被妖物带去近阳村西南方向,你便带着列众师兄弟与同道也在西南方向集合吧,道场入口大概率就是在那里了。” 尽管现今仍不知道场的入口究竟在哪个方向,但求以柳对白师伯的话深信不疑,可他还有一个疑惑。 “师伯,为何那妖物要掳走师弟?我在现场查看过,除了那几道剑痕,对方很明显没有动手,从头到尾应该只是存了将师弟生擒的主意。” 白也摇头,没有正面回答。 求以柳于是不再追问,又问了几具书信各派的要点,退出了金顶观。 沛山真人从殿后走出来,淡笑道:“师兄算力恢复,可喜可贺,记得之前师兄才说过,第一次见面时候给吴用算了一卦,只知道他身上有一层迷雾笼罩,眼下竟尔能算出来他的命数了?” “恢复?谈何容易?多亏二师兄这次带回来的灵药,我才稍些恢复,”白也摇头,“还是不能大幅动用算法,否则旧伤复发只是早晚之事。” 沛山真人面色凝重,“能定算至何种地步?” 白也用摇头作了回答。 沛山真人眉头愈加紧蹙,叹道:“哎……可惜老师留下来的卦算之法习练要求苛刻,咱们八个师兄弟里只有师兄你得学根本,我七人皆无门可入,就是想帮你都没法,真是……” “自从老师飞升后,为保峨眉家业,师兄你隔三岔五起卦算术,早已伤及根本,现如今算力不足当年十之一二……唉!” 白也淡淡道:“一饮一啄自有定数,我既学得老师算法,就该为峨眉担此责任,既为峨眉担此责任,行至如今地步,就没有什么好叹气的,一切都是命数。” 沛山真人实在不喜欢“命数”二字,摇头道:“也许这就是我等为何学不得老师算法的由故吧!” 白也没接话,顾自道:“吴用的事情……不仅仅是我算力有所恢复的原因,还是他开始修炼的缘故。” “这是何意?”沛山真人惊讶了。 白也眯起眼睛,“第一次见到吴用,起了一卦,这小子身上确实似有一层迷雾笼罩,说不清楚,我也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情况,当时我只道是他有些特殊,要不然老师也不会留下简言。” “再后来我亦起过几卦,发现了一个情况——随着他修为的提升,他身上笼罩着的那层迷雾逐渐变淡了。也正是因此,我今次才算有他被捉去是定数一说。” 沛山真人大为疑惑,不解道:“师兄,我对卦算之法不懂,似这等情况究竟何由?我只知道同为精擅算法的人,可以借秘法与人遮蔽天机,难道吴用他……” “他被谁遮蔽了天机?此法遮遮掩掩,非是正途,莫非吴用……不,吴用背后有人心术不正,对我峨眉有所谋求!?”沛山真人一脸正肃。 白也眯着眼睛,瞳孔中有精光闪动,片刻后淡淡说道:“他要有问题,老师又怎么将拿剑匣交予他?万剑师叔第一个就把他斩了。” 沛山真人皱眉,“可是……” “没有可是,吴用不会有问题,”白也摆手,“我更好奇的是方才以柳说的,那不知名的妖物为何要生擒吴用呢?” “我道师兄你方才是故意不与以柳说明白,”沛山真人,“原来师兄你也不清楚吗?” “我不是老师,如何事事皆能算定清楚?”白也哑然失笑,“换我算力全盛之时说不定还能窥得一二原由,现在?” 那话又说回来了,沛山真人凛然,“师兄意思是……那替吴用布下遮蔽之法的人绝不简单?” “不简单是肯定的,但也要看他施布的何种法门,有些秘法施展后就是有再大的本事来也没法破出,单纯比论这点没有意义。”白也稍作沉吟。 “比如?” “比如以星相行布规律运法,比如以山川地脉走势布施,再比如以受术人精气神血为媒介施法,不少法门一经施展,即与天合、与地通、与人并,难以逆转甚者无可逆转。” 沛山一听这个就头大,当即也不再追问,同他再讲了几句,便也告辞道:“师兄,近来我出山不得,待过段时间得闲,我也要出去一趟,顺便为你搜罗灵药。” 白也颔首道:“你顾自己事情便是,我这里你无需担心。” “师兄,你倒了峨眉怎么办?”沛山真人摇头,化一缕清风游出殿外。 …… 白也静坐在蒲团上一阵,起身走出金顶观,一路来到观外崖边。 他望着远方,神情似若所思。 遮瞒天机,此种做法根本目的是为了隐藏自身跟脚,无非两个目的,趋利、避祸。 趋利的“利”只谈自身之利,行使一切办法达到某种目的,换而言之,乃是包藏祸心,心术不正。 若是这一目的,那吴用自己是没本事遮瞒天机的,一定另有他人出手,吴用自己肯定都不知晓有这么一回事。 这要在吴用在未进入祖师殿前,白也也许会持保留意见,可自吴用书名于璧,得了那一匣剑,万剑师叔也认可,那这一目的的可能性已经彻底归虚。 换而言之……吴用是避祸来了? 白也展望天际,喃喃道:“避什么祸呢?” 他目光忽尔扫到了东北方向,神色愕滞。 “这小子是不是问过之中‘衡闾吴氏’的事情?” 某个念头如电光石火在脑海里闪过,白也先觉得绝不可能,可仔细一想,好像又不是没有可能? 他记得吴用之前说自己是东北靠海的某个渔村出身,近阳村附近算靠海,玉彻国边境也算靠海,衡闾吴氏所在的小极北……更是一处海国! 白也想到方才求以柳说吴用的父母是海葬的,他以船载香承烛而祭,而琼海湖的流向又是北海…… 白也神色莫名,几十年来都没有波动的心境泛起一阵波动:难道……我峨眉收了一个衡闾吴氏的弟子? …… 第一百零六章 屠宰场 第108章 屠宰场 痛! 后脑脑干位置又麻又痛! “嘶……”吴用倒抽一口凉气,捂着后脑勺翻身坐起。 脑袋开始飞速运转,早先的一幕幕出现在脑海里——他打出数十道少清剑气,其中泰半都往院子地面射去,黄毛精怪烦恼,把手掐到了他脖子上,然后他就昏迷了过去,只记得对方说跟她走。 吴用猛一下挺动腰背从地上跃起,叫道:“我在哪儿!” 可周遭并无任何回应。 他骤然起身,视线尚未适应环境,眼前先稍些模糊,随即蒙上了一层淡淡的烛火黄色。 “糟糕!” 他马上想到自己的剑匣,赶忙翻手一模。 入手冰凉坚冷。 “还在……” 吴用松出一口气,旋即又摸了袖中暗袋,金丝弓与烟兽炉也都还在,心里顿时踏实不少。 估计是人家看不上他的这两件灵器。 可剑匣怎么解释……对方就不奇怪么…… 吴用嘀咕了一句,扭头一看,才发现自己正位于一座宽阔的洞府内,目光所及,一张原木条桌安放在房间中心,桌上笔墨纸砚俱全,一盏明黄色的烛灯搁在桌角,烛火轻轻摇曳。 没有其他桌椅,旁侧正对着大门的是一扇镂雕屏风,表面刻满了奇珍异兽与灵草仙花,除此外便只有他身边的一座实木衣架了。 甚者他所坐的位置也不是床榻,而是一座从山壁上开凿出来的石台,铺了一张不知是何种兽类的毛皮,十分简陋。 吴用甩开毛皮,翻身下床,转过屏风,将金丝弓握在手里来到了门前。 水琉璃这件防御用的灵器落在了近阳村,他身上没有任何保护自己的灵器,只能以攻为守。 门被推开一隙开,呼……一溜冷冽的凉风漏了进来,钻进了吴用脖颈,把他吹了个浑身激爽,打了个寒颤,就连后脑的隐隐痛意也轻淡了许多。 他探出去一只眼睛,外头似乎是一条山洞甬道,两旁各有几盏昏黄的油灯往黑暗中延伸,再就什么也看不清楚了。 吴用抿着嘴唇,慢慢拉开门,尽量不让门发出任何噪声,等打开至侧身即可通过的一条缝隙,闪身而出,轻轻将门阖上。 他看了眼四下,发现这并非是什么房屋,而是一座建在洞内最深处的洞室,两旁没有岔路,直通山洞外。 换而言之……他没有别的路径可走,只能朝前走。 而这也意味着,如果有人看守,他随时可能会撞上。 吴用咽了口唾沫,紧了紧手里的金丝弓,贴着墙壁往甬道外慢慢走去。 他每一步都走得很慢,以致于清清楚楚记得一共走了百十三步,前方虽然依旧一片黑暗,可却传来了一阵阵的欢声笑语。 吴用停下脚步,仔细听了一阵。 这些声音有男有女,还有一些怪异的嘶吼与叫声,再就是觥筹交错的杯盏碰击声以及大口咀嚼的吞咽声。 ‘这到底是哪里,貌似是在开什么宴会?’吴用眉头紧皱,想听出个所以然来。 可惜声音太过嘈杂,有不少人似乎都喝大了,说话口齿不清,你一言他一语,异常吵闹,根本听不清楚,再就是有些话语明显不是人言,全然不知其意。 吴用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吐。 不管是在哪里,洞口的另一头绝对有非常多的人。 他犹豫着要不要退回房内,可转念一想,退回去做什么,等死? 虽不知道黄毛精怪掳走自己的目的,但不用想也知道绝不会是什么好事,与其坐以待毙,倒不如搏上一搏。 或许等求师兄来也是个法子,可眼下他一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二不知自己接下来将会面临什么,哪里坐得安稳? 打定主意,吴用继续往前挪动步子。 又走了百多步,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亮光。 他心中一振,靠近之后,确认了附近没有守卫,摸着来到了洞口,悄悄探头出去。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吓一跳,原来他正身处于一口上下近百丈的巨大山洞之内,头顶和四周都是黄红色的山石,呈现出不规则的弧顶状。 而他所在的位置,便是开辟自洞壁上的某座洞府,且不仅是他这一处,周边、对面都有不少的洞府,密密麻麻,少说得有上百个。 而最显眼的是山洞中央一张径直三丈多的石桌,酒水荤肉堆得满满当当,不见一点翠色,周边围坐满了人。 吴用一扫而过,可随即马上拉回目光,却是才发现上桌的可不都是“人”。 有的大致是个人样,可身上闪着一片片银鳞,有的则顶着个虎豹牛马之流的兽类脑袋,身体却与人类一模一样,也有的根本就是头直立行走的兽类,坐在位置上抱着骨肉大啃。 这分明就是一群精怪。 吴用想到了扈蛭说的,如今远近有名的没名的的妖怪鬼物都来了沛阳县附近,莫非这里是他们的某个聚集地? 吴用目光仔细扫了一圈,找到了那头黄毛精怪。 只见她披着那张人皮,衣着暴露,正与身边两头不知名妖怪在位置上嬉笑着推杯换盏,还时不时拿手拍着两头妖怪的胳膊,后者也时不时伸出长满短毛的手在她身上揩油,好不快活。 也是此时吴用才看清楚石桌上的菜色,那可不是什么蛋禽兽鱼,而全是活人斩件而成。 他们被堆在一起,手臂插在一盆,腿脚插在一盆,躯干被扔在中心,脑袋则抠了眼珠子滚在一边,对妖怪来说最可口鲜美的心肝脾肺肾等脏腑则单独用石盆装着。 血液顺着石桌边沿滴淌落地,干结后像冰楞子一样倒挂在边边,不时还有小妖推着轮车,把一盆盆的各色“菜肴”端上石桌,新鲜温热的血液淌下,把“冰棱子”增厚一层又一层。 吴用看到这一幕,先是心里发毛,随后浑身起了鸡皮疙瘩,继而一股冲天怒火燃烧在心头! 一人只一副心肝,看桌上那满满当当的一盆,这意味着有多少人遇害了?又有多少已经进了这些妖怪肚里,怎么算计? 天怒人怨! 窝头村发生的悲剧更似精神上的冲击,前一天还坐在院子里纳凉聊天的人转眼“去世”,让吴用难以接受,心神震动。 而眼下的一幕幕则是赤裸裸的视觉冲击,深红的血液,数不清的残肢断臂,空了眼眶张着嘴巴死不瞑目的头颅…… 一盆一盆的脏器被随意丢在石桌上,发出啪唧啪唧的滑腻声音,颤颤巍巍抖个不停,吴用的瞳孔也跟着抖颤不停。 他深吸一口气,强忍着自己不去看这一幕,把目光扭向洞口。 山洞高大,百多丈上下,洞口相比之下却要小上很多,只约五丈高,三丈阔。 整座山洞只有一个洞口进出,却把卫着十来名小妖,一个个都手执长矛,腰胯大刀,来回走动不停。 吴用皱起了眉头,心想自己这该要如何逃出去。 这且不说,洞口进来后,两边被凿空,留下了一条长又阔的石道通往洞中央的石桌,两边空处下陷数丈,不少精怪正在那里屠宰生人,也有十来桌小席安摆在底下,供以各色精怪吃喝玩乐。 一个个活人惨叫着按在砧桌上,按住脑袋,如杀鸡一般被料理斩件,一旁还有一座座的木笼子,里面的人哭喊不止,胆小的早被吓得昏厥过去,也有的受耐不住自我了断。 小妖拿着钢叉,敲打着围栏,让他们安静一些,见了那些个自我了断的,咒骂一声,开了门锁,把人拖了出来,丢进洞底深处,也不知去了哪里。 又把几个给吓得昏厥的人拎出丢到席间,一群妖怪围着这些人打骂玩乐,兴头上来了,交合,生吃,活嚼。 屠宰场! 比屠宰场更不堪! 吴用睚眦欲裂,两眼喷火看向这一群牛鬼蛇神。 他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静定后,伸头往洞口外探去。 洞口下方在石壁边开凿了一条石道,一路通往地面,除此以外,再没有其他地方能够从这口山洞下去。 不会飞遁的他要想逃出去,没得选择,必须要从这里走。 吴用看了眼中心那张石桌上吃喝甚欢的妖怪,又瞧了眼洞口走道两边的那十来桌精怪,趴到了地上,开始仔细研究路线。 毫无疑问,这条石道是一定要走的,可其终点并非是在石洞中央,而是在那十来桌小妖那边。 尽管这样可以避开中央那一桌妖怪,但如何躲过这些小妖,以及门口那十来个守卫又是一个问题。 他不知道这些精怪有什么本事,法力如何,就算他能够从这些小妖手底下走脱,一定也会引起那些精怪的注意。 ‘怪不得我这洞口无人守候,要想出去,必须要走下这条石道,通过那一扇大门,没有第二个的选择,人家根本不怕我逃走……’ 吴用心里嘀咕,却是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留下,等死。 冲了,送死。 他满嘴苦涩。 此时不是在方才甬道里面,这些妖怪的吆喝虽然吵闹杂乱,但多少能够听清楚一些。 吴用正自苦思该要怎么办的时候,听得这些妖怪在胡侃乱侃,不知怎么就说到了这道场的消息是从何处传出来的。 吴用才记得之前扈趾说出有这么一处道场的时候,求师兄那满脸的惊愕,说是他们峨眉将这一情报管控得很好,绝对没有走漏任何风声。 当时扈趾并没有多言,还嘲笑求师兄来着。 此刻听见这些精怪说起此事,他不禁竖起了耳朵,想知道其中究竟。 一肥头大脸的猪妖说道:“就半多月前早上,老猪我在洞里打着呼噜,一个小的来报,说有个人类找上门来,一定有事情要找老猪我。” “你们知道老猪我起床气大,也不耐这些个,拍死了那不懂事的小的,追了出去,就要把这人吃嚼了好回去睡回笼觉。” “可没想到人那家伙本事厉害,看着面貌不起眼,手下功夫却诡异得紧,老猪我在他手下居然过不了三招!” “老猪我道是今日不走运,以为哪家仇人找上门来,可没想到那人居然真个只是找我有事,并没有兴趣与老猪拼死的意思,老猪问他什么事情,他就说这里有一处大圣道场要开。” “老猪我一听是大圣啊,那有道场要开,你又何必来找老猪,自己独吞不是最好?想这人是不是嫖老猪,左右也打不过人家,赖着脸问他意欲何为,没想到人转眼就消失了。” 大圣? 吴用入门也快四个多月了,不再是什么也不懂的雏儿了,“大圣”一词并非指什么圣人,而是实力高强,在妖族内声望极重的妖怪的尊称。 实力高强的不一定是大圣,但大圣的本事一定强绝。 至于具体强到何种地步……师父没与他详细说过,只告诉他说了他也体会不到,徒增烦恼,恐还会影响心境,索性就没和他说了。 但如果这座道场乃是一位妖族大圣的道场,看了今天这血淋淋的一幕幕,吴用很理解峨眉想要将其管控住的想法。 完全能够理解。 可那人又是谁,为什么要专程来告诉这些妖怪,做那个“人奸”? 吴用百思不得其解。 这人身猪首的猪妖说完,抓起一条白花花的大肉腿,吭哧吭哧生嚼了起来,嘴巴大得封不住口,血水肉末从嘴角滋得满身都是。 “怎么我听到的与你不同?”说话的是旁侧一头化形成人模样的老者。 他身形佝偻,满头白发,脸上生满了痘疮,一张脸异常可怖,不似妖来却比妖更恶,面前摆着个木盆,里面全是手指头脚趾头,满嘴尖牙,慢斯条理得啃着。 猪妖滋溅出来的血水落在他的身上与木盆内,也不着恼,甚至猪妖啃完手臂,把没肉的指头与半个手掌全丢进了他木盆里也无动于衷。 他拣出那手掌,用自己鸡爪一般只有四根手指的枯瘦手一扯,就把半个手掌卸下,丢回了桌上,然后把五根指头放回了盆内,晃了晃木盆,取出来一根放在嘴里慢斯条理啃咬。 …… 第一百零七章 东枯崖槐林峰 第109章 东枯崖槐林峰 “我说牝老,这都等着呢!”众妖看着他慢斯条理把一根手指啃得丁点肉丝儿都不剩,终于有忍不住主动问询他的了。 牝老咧嘴一笑,露出森森尖牙,笑道:“猪四,我与你一样,也是一个人类找上的我,说辞也与你一般,说这里有一座我妖族大圣留下的道场。” “可就我从一位老友那里所听说的……那内容可与咱们截然不同啊!” 猪妖拎起一条手臂,大口撕下一嘴肉,含糊不清道:“牝老头,别磨磨叽叽啊,有话快说。” 牝老悠悠说道:“我那老友是一阴鬼,他亦得到了消息,说这里有一座前古道场,可并非是我妖族大圣的,而是以为他们鬼族圣祖的。” “什么!” “鬼族圣祖?” “这……到底是他鬼族圣祖还是我妖族大圣的?” “呃呃……嘶……嘎!” “呵……我倒更好奇给我等送消息的那人究竟打得什么主意了!” 说话的是一头蛇妖,只穿了条布裤,上身赤膊,脖颈脸面俱是细密的青鳞,一双三角眼阴森沉沉。 他说话的时候,若有若无看着苍狼公身边。 林雕不为所动,冷声道:“难道没有你们四方魔教的人,我等就进不去了?可别忘了,南面这一处入口是谁找出来的,峨眉到现在都还没有动静吧!” “可我记得当年您最厌恶人类,却不知道这些年里发生了什么,居然能让您带了人类来这张桌上!” 一旁的牝老眯起眼睛,“四方魔教知道这座道场里面有什么?” 苍狼公对此很满意。 林雕冷笑道:“就是要联手也不会找你们四方魔教,你等无利不起早,能有什么好心思?” 众妖怪齐刷刷看向他。 苍狼公把袖子一甩,一屁股坐下,闭眼把双臂环抱。 谯谨朝他笑道:“峨眉在大晋蜀郡立派多年,我槐林峰亦在大晋东部活动多年,知道的可不比他们少。” 牝老冷笑道:“万一这是个陷阱呢?到头来是座人族哪位大能的道场,需要我等妖族鬼族拿命去填才能开启呢?” 被称作苍狼公的中年男子惊讶道:“黄辛仙子,此话何讲?” 黄辛在一旁附和:“小女子还是那句话,苍狼公您是此间主人,小女子一切都听您的。” “苍狼公,”这时候谯谨忽然抬手拦住了他发怒,“就容我来与诸位解释。” “但此行必须要小心谨慎,就尔等方才这样吆五喝六谁也不放在眼里的样子,进去以后想不吃亏都难!” 他在这一支妖族之中颇有声望,这话一说,众多妖怪纷纷不语。 谯谨沉默了半晌,语出意外道:“都不是。” 苍狼公也跟着看向他。 有妖怪问道:“哦?可是时常在玉彻与大晋边界独自活动的那家伙?” “嘎……嘶!” “不只是他,与他相熟的几头阴鬼也都得接触了那名神秘人,无一例外被告知这里有一座圣祖道场。” 林雕阴测测说道:“前后矛盾,你要不要听听自己在说什么?你不知道里面有什么,但告诉我们里面的东西不会让我们失望?” 谯谨摇头,“我不知道,但我可以与诸位保证,里面的东西绝对不会让诸位失望,” “哪当得起苍狼公一句‘仙子’?”黄毛女妖朝他白了一眼,笑得愈加娇媚,“说来也是巧了,我今次来时碰到了一头从外地赶来的肉皮鬼,叫做扈趾。” 啪! “哪是吓唬他们?”牝老神色平淡,“我是一定要去的,猪四有一点没说错,甭管这是圣祖道场还是大圣道场,与我等而言都是机遇。” 谯谨笑道:“谯某来此,别无所求,只是为了携手各位对付峨眉弟子。” 众妖怪议论纷纷。 老人颔首不语。 妖怪们面面相觑,不少都皱起了眉头,却是他们都早已习惯了独自行动。 众妖桌前骨头、血污、肉糜一塌糊涂,唯独他面前清清爽爽,只有一只冒着热气的茶盏,身后还有个面貌姣好的女妖,专拎着一只茶壶,与他添茶倒水。 一穿着锦袍,身形魁梧,双臂肌肉几要将袖管撑爆的蓝靛脸面中年“男子”挥手道:“牝老,你莫不是诓咱们不成?鬼族圣祖的道场?在蜀郡?” 谯谨重又抖开扇子,笑道:“那有何妨,仙子好生说话,我怎能拒绝?这消息是我槐林峰从峨眉处得到的,峨眉便是以道场内宝物繁多为由广邀各派来此。” 谯谨悠悠然道:“就谯某得到的消息,峨眉如今已联系蜀郡附近各大派,准备一同进入这座道场,争夺内里机缘。” 吴用眼见这一幕,心头一动,暗道:打起来最好!届时就是我的机会! 他随时准备下冲。 众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可那没关系,峨眉想要的,我们也想要——不管有没有用,峨眉不想看到的,就是我们想看到的,仅此而已!” 黄辛笑呵呵道:“林雕,你慢来,我想谯公子既然找上我们,想来是准备要合作的,既然如此,不妨多拿出一点诚意来?” 一下出来几头妖怪表态,剩下的就是有别的心思也只能附和,否则这阴风洞只怕待不下去。 “怎么不认得他?这鬼东西有天找我来要一张蜕皮。” 林雕扭头看向苍狼公,怒道:“苍狼公!四方魔教的人为什么会在这里!” 一旁那黄毛女妖咯咯笑道:“苍狼公,这伱有所不知,牝老还真不是在诓骗咱们。” “封印之地?”苍狼公眯起眼睛,“封印着什么?” 牝老嗦完一根指骨,摇着脑袋道:“和我们妖族说是大圣道场,和阴鬼那边说是圣祖道场,此人意欲何为?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 牝老颔首道:“老夫亦赞成这一提议。” 谯谨笑道:“这所谓的道场出现在蜀郡,峨眉自然不会放任我等随意进出,从这一点上来说,咱们处在统一战线上。” “如今知道这里有一座大圣道场……”他说到这里笑了笑,“且先不管到底是我大圣道场,还是阴鬼那边的圣祖道场,既然大家再聚于此,我想通力合作那是最好的选择。” 众妖怪想到这一可能性俱是一惊,立马都静默不语。 林雕冷笑道:“苍狼公,当年要不是您点拨,林雕这会儿说不得还在林间吞吐月华,化形无门,您的话我自然愿意听。” 苍狼公知道这青蟒脸皮薄,黄辛要再嘲笑,只怕他马上就能动起手来,笑着颔首道:“还是快快说这肉皮鬼吧。” 那里坐着一个笑吟吟的男子,穿一身白,手握一把折扇,干净,整洁,浑若哪家俏书生。 林雕一巴掌拍在石桌上,“你这是什么意思!耍弄我等?” 噗嗤…… “苍狼公您是此间主人,小女子一切都听您的,”黄辛对他抛了个媚眼,“扈趾说的与牝老一样,他那边得到的消息,也是这里有一座他鬼族圣祖道场,所以才来了蜀郡。” 猪四冷笑道:“管他是谁的道场,进去以后谅必有不少宝贝,难道阴鬼留下的东西我们就用不得了?一样抢来!” 众妖怪纷纷扭头看向她。 他脖子一抖,身后羽翅缓缓张开。 苍狼公淡淡道:“四方魔教的人为什么不能在这里?” “没错!” “我只问一句……”牝老眼睛里精光闪动,“这究竟是一座大圣道场还是圣祖道场?” 牝老招手,示意他坐下,心平气和道:“林雕,先听听苍狼公怎么说的,不要气急。” 桌上群妖开始议论纷纷。 黄辛惊讶道:“原来青蟒你也认得他?” 苍狼公笑道:“牝老这话说的没错,此行绝不会安生,所以我提议,咱们阴风洞这一支今次闯进这座道场后,大家就不要分散了,一起行动,也好有个照应。” 青蟒面色阴沉欲滴水。 黄辛一愣,捂嘴笑道:“你给他了?” “峨眉!” 石桌一抖,一堆人头咕噜咚滚到了地上。 “哼!”林雕一副“我就知道”的表情。 “而这只是障眼法,其真正目的是要封印其中某物,至于具体是什么……就像谯某之前说的,我不知道。” 苍狼公站起身,拍拍手道:“咱们阴风洞这一支早年间就是琼海湖附近实力最强的妖族,只因当年峨眉势大,不得已避开,这才各自分走远赴他地。” 猪四嘴里就没停过,这时候放下了一条大腿,把喉咙里东西咽下后说道:“老猪早听说已有别地妖族也来了这附近,下来进去道场,我是信不过他们的。” 谯谨收了扇子,右手捏在骨柄,把另一头按在自己左手心。 “和我们两方这般说,不就是那你饿了我们绝不会错过的心理?分明居心叵测。” “四方魔教杀了我们多少妖族!”林雕怒不可遏,“当年峨眉还只是驱逐我等,这槐林峰的人却是见我们一个杀一个,入药炼器无所不用其极,苍狼公你今天居然带了他们的人来!” …… 众妖闻之色变。 吴用趴在山洞口,心头一动,暗道:人类?此人什么来历,为什么和妖族厮混在一起,看他坐在这狼妖身边,似乎不简单来…… 谯谨坦然笑道:“没错,我槐林峰确实看中了道场内的某样东西。” “整个大晋不好说,是有几家不服峨眉的,但蜀郡附近各派可以说都愿听从峨眉调遣,他们协力对付我等,我等如若不联手,林雕兄觉着咱们各方仅凭自己能够抵挡他们么?” 可没想到剑拔弩张之际,一只纤细修长的手突然按在了林雕的翅膀上。 另有妖怪指了指头顶,道:“这阴风洞当年都是苍狼公你开辟的,更把我等集聚在一起,黄仙子这句话倒还真没说错。” 众人看他这幅表情便知道不管给与没给,他绝对没有讨着好。 苍狼公听了这一句,眉头紧皱,劝道:“林雕,谯先生与那些人类不同,切不可如此说话。” 吴用心里疑惑:什么是四方魔教…… 苍狼公抬脚,嘎吱踩爆一个脑袋。 苍狼公尚未开口,被称作谯先生的人类先起身笑道:“诸位,尚未介绍过自己,某姓谯,单名谨,字恭行,东枯崖槐林峰弟子。” 谯谨朝席中一位老人拱手,笑道:“谯某自然知道是谁,龟前辈,您在这阵禁之法上的造诣着实不凡。” 林雕一下站起身,沉声道:“你是四方魔教的人!” “就该这样,管他是什么!” 谯谨惊讶道:“您居然知道我四方魔教?” 谯谨低首看了眼溅射在自己雪白裤脚上的血污,眉眼不经意间一跳,抬头时却已恢复笑意,道:“我却不是在卖关子,更不是耍弄诸位,实是真不清楚,所以那天没有与苍狼公说明确。” 这时有一头背生双翅的妖怪喊道:“人族真是阴险狡诈!通知我等,又去通知鬼物,究竟打得什么主意?” 这下就连苍狼公也皱起了眉头,问道:“恭行兄,我先前与你究论此事时,也曾提到这是否真是一座大圣道场,你当时可没有与我点破啊?” 吴用听这人说要对付峨眉,本已又开始盘算出路的他也立马跟着心头一紧,竖起了耳朵。 “再还有人族在中间作祟,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老猪只对咱们在座阴风洞的几位放心,此事老猪就听苍狼公你的。” 苍狼公神色严厉喝道:“林雕,你……” 苍狼公摇头道:“黄辛仙子,莫要再提主人之说。” 一群妖怪纷纷叫好。 林雕也不坐,满脸怒容盯着谯谨。 吴用注意到这头妖怪背着一块巨大的龟壳,壳上刻印着密密麻麻的繁复纹路,看久了都让人两眼发晕,忍不住晃了晃脑袋。 谯谨知道自己不抛出点什么有价值的讯息,这些妖怪今天是不会罢休了,于是道:“那里其实是一处封印之地。” 林雕众妖面色一变。 苍狼公在一旁哈哈笑道:“牝老,你又何需吓唬他们,你前日到时才与我说这座道场兴许是你突破契机所在,焉能不去?哈哈!” 第一百零八章 表明身份 第110章 表明身份 “峨眉不想看到的,就是我们想看到的”——吴用不知道这什么四方魔教东枯崖槐林峰究竟是什么来路,但只听得这句话,便也知道绝不是善茬。 苍狼公一听是峨眉传出来的消息,神色缓和,复又落座,与牝老不经意间对视一眼,问道:“原来是峨眉出来的消息,却不知道真假如何?几分可靠?” 谯谨慢悠悠摇着扇子,看着他笑而不语。 牝老会意,从旁笑道:“如果是从峨眉传出来的消息,那可信度确实极高,老夫没想到槐林峰的人已经渗透入峨眉了?当真了不得!” 谯谨谦虚道:“不值一提。” 吴用还在犹豫要不要试着拼了往入口冲,可没想到听见了说有混入了峨眉,一下子又把他的注意力吸引过去。 林雕怒道:“可是牝老,苍狼公,他说到底是四方魔教的人,难道你们忘了当年四方魔教对我们都做了些什么!” 牝老语重心长说道:“林雕,此一时彼一时,没有永远的敌人,唯利益长存!” “去你的狗屁利益!老不死的!”没想到林雕听完这句话,啪的一脚踢飞了石凳,目光阴阴扫了眼谯谨,扭头就走。 轰隆! 事实上,吴用打得便是这个主意,什么样的情况能够保障自己的性命?毫无疑问是自己有极高的挟持价值。 吴用冷冷说道:“家师便是玄虚子真人,半月前才完成拜师礼,怎么,你们槐林峰的人消息这么滞后?” 苍狼公的声音震怒无比,可林雕却没有任何停下脚步的意思,走出石道,扫了眼自己的部下,径自走向石门外。 吴用扭过脑袋,看向谯谨。 谯谨心里打着盘算,问道:“黄仙子,若说把这吴用交给我……得要付出什么样的代价?你不妨直说罢!” 苍狼公淡淡道:“劳谯公子提醒,不过这点我们自有思量。” 牝老颤巍巍起身,叮嘱猪四看好这里,跟在苍狼公身后,与黄辛、谯谨带着吴用离开了这口阴风洞。 “哦?”黄辛饶有兴致,“那你还如此镇定?” 他走近两步,伸出手摸去。 黄辛咯咯一笑,散出黄烟裹了他来到底下石桌边。 黄辛这一问也就领个话题,不多细问,“哦”了一声,眼珠子一转,问道:“如果,谯公子,我是说如果……有一名峨眉弟子在咱们手上,进这座道场之后能不能对我等有所帮助?” 当然,他也明白黄辛这么做的原因,无非是想为自己谋得更多的利益。 吴用埋头臂窝,趴在地上,听得苍狼公的怒吼声,心里暗喜:机会来了? 吴用心里暗呼可惜,没想到剑拔弩张的气氛说消停就消停,浑水摸鱼的计划彻底落空,这下该怎么办呢? 黄辛理了理吴用的衣服,皮笑肉不笑道:“如实答来,否则姐姐晚点有你好看的。” 可等看到那牝老用它老皱紫黑的嘴唇嘬吸着手指,黄的肉皮、红的皮肉、粉的肉糜以及各种不知名组织在这老东西的舌尖抿碎成渣渣——吴用胃里开始翻江倒海,一股酸液翻涌上喉痛。 他站起身,朝牝老颔首,道:“牝老,黄仙子,我们一起去聊聊怎么处理这小子吧,谯公子,请!” 他脑袋开始飞速转动,临遇危险,事关生死,他思绪反而越加清楚。 “峨眉弟子?”谯谨一愣,他自然明白所谓的“帮助”是什么,无非是拿来在一些关紧时候要挟峨眉,以此达成己方想要的目的。 牝老自方才起一直都是淡定的形象示人,林雕这一下可真出乎意料,他看似没有什么反应,可额头上突跳的青筋却告示着他内心的不平静。 ‘黄辛将我活着带回来,一定是因为有什么别的原因需要我活着,否则当时在近阳村就可以随手处理掉我,何需多此一举?’ 她化作一缕黄烟,飘摇至甬道洞口,一眼瞧到了吴用,惊讶道:“咦!原来你已经醒了?” “哪一系的弟子?”谯谨思索了下,却发现自己全然不记得峨眉如今年轻一辈里有这么个人。 苍狼公满心不悦。 “什么,此话当真!”谯谨先是一惊,旋即大喜过望。 吴用这时候反而心情静定,波澜不惊道:“你一口气问我好多问题,到底要我先回答哪一个?” 黄辛走到了苍狼公的身后,与他捏起肩膀,笑道:“苍狼公,林雕这小子就是这么个性子,拗的不行,等他自己想通了就好。” 黄辛注意到这一幕,眼珠一转,笑着走到他身边,与他斟满酒,笑道:“苍狼公,我就说谯公子对吴用会感兴趣的,这事儿我看得与谯公子好好合计合计,您觉得呢?” 牝老见他看来,咧嘴一笑。 林雕丝毫不予理会,踩着一对姜黄色肉皮的粗大黑爪嘎擦嘎擦离了席面。 他吃了个瘪,无奈缩回手,可目光却灼灼的看着吴用。 只是他身为阴风洞的“主人”,这种时候倒也不能表现出什么私人情绪来,顾自举起一杯酒,一饮而尽。 黄辛掩嘴笑道:“好弟弟,你在这里听了多久了?” 听他说的有趣,黄辛心底暗赞一声,笑道:“怎么叫我‘仙子’,不叫我姐姐了?” 吴用一听,眉头狂跳,从地上爬起,躲进了洞里。 谯谨深吸一口气,拱手道:“黄仙子厉害,我虽不知道这小子是何人,可这箧笥上附着的禁法绝非一般,我若大意将之激催,绝对讨不得好,这小子才这点修为就有这样的东西傍身,来历绝对不一般!” 这时候石洞中一声轻笑缓和了尴尬的气氛。 要利用,那自然得先明白自己手里筹码的分量。 ‘此为其一。其次,看黄辛方才的样子,绝对没有提前知道谯谨在这儿,更不知道他所说关于峨眉透漏消息的事情,换而言之,与谯谨说的完全是她临时起意。’ “谁说不是呢?当时我带这小子到阴风洞,原想替他取下这箧笥,险些丧命。不得已,他身上所有的东西都不敢乱动了。”黄辛拍着胸口,一脸的后怕。 “不错。”黄辛展颜而笑。 黄辛也是一惊,她带吴用回来本是另有所图,之前取箧笥的时候就已经猜到吴用的来历可能不简单了,却没想到居然这么的“不简单”! “哪个峨眉弟子?身份如何?” 谯谨手定住,额头冒出一层细密的汗珠,一股莫名的预感涌上心头——只要他把手搭到箧笥上,这些剑光立马就会攒摄向他,不死不休。 “最末……”谯谨脸色一沉,“你耍我?以为我不知道峨眉二代八人里,就老大高澹、老二谷冲英,还有老幺玄虚子座下仍未收徒!?” …… 黄辛悠悠笑道:“谯公子放心,不是一般弟子。” 吴用如实道:“最末一系。” 黄辛一把拦在吴用面前,乐呵呵道:“谯公子?” 但倘若知道他的真实身份,那他相信槐林峰的人在对他动手前,一定会先将他的所有价值都给榨干。 那一桌的小妖早就被吓得吃不进喝不下,见自家大王离席,一个个紧忙跟上。 谯谨眼前一亮。 这等于是为他自己续了一口命,更不提还有阴风洞的妖怪在,谅必不会让谯谨简单占得便宜,两相掣肘,于他而言一定是有利的,剩下的便只能见机行事与寄希望与求师兄那边了。 倘若他只是个无名之辈,峨眉当然会一视同仁重视,可槐林峰不会,也许为达目的,残害他的事情随手做得。 谯谨定睛打量吴用,几眼之后将目光锁定在了吴用后背的箧笥上,“这是……” 群妖面色惊变,谨慎些的起身退开了石桌。 白眉老祖座下八徒的直系弟子,究论起来与他在槐林峰内的辈分平齐,又背着一只古怪莫名的箧笥,谯谨已然信了这个吴用的说法。 这一脚踢向好巧不巧就在吴用这个方向,吓得他脖子一缩,生怕自己被发现。 “林雕!伱今天走了就不要再回来!” “黄仙子空口无凭,不若把人带出来让我看看?”谯谨目光闪动,倒要亲眼看看她嘴里的“不一般”是哪般。 这时候不需要靠这些恶心话来虚与委蛇拖延时间,吴用没心情和这个蛇蝎心肠的女妖怪耍闹,她这么说,便装模作样叫了一声。 牝老淡淡说道:“我自然不可能与小辈一般见识。” 提起峨眉,谯谨皮笑肉不笑道:“这还需要理由?” 可没想到苍狼公只是阴沉着脸“目送”林雕离开,直到后者离开了阴风洞也没有真个动手,站在原地脸黑的都能滴出水。 想通这两点,吴用心中一定,深吸口气,静观事态发展,也不急着逃出去了。 怎么办? 吴用不免烦躁。 如果吴用说的不假,那么毫无疑问,这是一枚极具价值的筹码。 谯谨自吴用下来就在打量他,问道:“黄仙子,这小子的身份何以见得不一般?” 黄辛笑道:“谯公子稍等。” “该听到的都听到了,不该听到的也听到了。”吴用没有隐瞒。 石凳被一脚踢飞,轰然撞在山壁上,四分五裂,沙石簌簌落下。 苍狼公沉声道:“林雕,你与牝老陪个罪!” 残肢断臂,空洞的双眼的头颅,暗红色半干不干的鲜血,一盆盆脏器……吴用忽然发现自己的心理承受很强,面对这炼狱般的场景居然没有反胃。 吴用这下真有些慌了,忙自阴影里探头看往洞口,那里小妖依然在来回巡逻,甚至自林雕走后,它们越加一丝不苟,来回走动不停,根本没有机会逃出去。 黄辛这时候站到了吴用边上,笑道:“谯公子,如何?我可曾诓骗你?” 谯谨死死盯着吴用,问道:“你叫什么名字?在峨眉是什么身份?背着的箧笥里面又是什么东西?” 他万万没想到这黄毛女妖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黄辛却只笑着把手一抬作请,示意他再好好瞧瞧。 苍狼公对谯谨歉笑道:“恭行兄,见笑了。” 这看似再寻常不过的竹制箧笥忽地爆发出一阵光芒,七、八道剑光冒出尖来。 吴用淡声道:“我叫吴用。” 谯谨拱手,说了两句客套话。 方才远看就已经足够令人激愤的这场“大宴”,此刻站近了看越加叫人触目惊心。 一旁的苍狼公也疑惑地看着黄辛。 他悄悄抬起头张望。 黄辛笑而不语。 他缩回洞口,趴在地上,看着头顶洞壁,心想:自近阳村那日后过去了多久?为何求师兄没来找我,是我留下的信息不够明确么? 吴用平静反问,“难道我求黄仙子,黄仙子就能放我走人?要是你说可以,吴用这就开始叫闹。” 吴用平静点头。 他对黄辛没有把这么重要的事情提前与自己说明很不满意,眼下就这么被摆到台面上来与谯谨说,毫无准备。 再多的,吴用顾不到了,先把性命保住再说吧! 又看向牝老,笑吟吟道:“牝老?” 苍狼公惊讶道:“黄辛仙子,原来你那天来时拎着的人是峨眉弟子?” 吴用也不说话。 谯谨冷哼一声。 他眼下只想去这所谓的“封印之地”碰碰运气,看能否寻到一隙突破之机,别的都可以容后再说。 这时候黄辛搬过来了一张石凳,坐到了他们两个中间,笑道:“说来有件事想问问谯公子,四方魔教为何会与峨眉如此过不去?” ‘如若他们决定要带我进入道场,拿来作为筹码要挟峨眉,那我目前肯定没有生命危险,死的人质不叫人质,没有一点用处!’ 谯谨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又怕谯谨狮子大开口,补充道:“苍狼公,我知阴风洞虽是沛阳县附近的本土妖部势力,但因此人对上峨眉,恐怕力有未逮,不是明智之举,交给我东枯崖槐林峰是最好的选择。” 谯谨看向苍狼公,拱手道:“苍狼公,那道场开启在即,这吴用我槐林峰有兴趣带走,您开个价码吧!” 谯谨把扇子抖在手里,一收,高举着就要往吴用脸上打去。 第一百零九章 云泊裂谷 第111章 云泊裂谷 沛阳县山清水秀,附近不仅江河四通八达,水系丰富,亦不缺连绵不断的群山峻岭,其中最为有名的便要属东起沛阳县西城郊外,北至琼海湖一段主河道的云泊裂谷。 这段裂谷中的有着沛阳县境内少有直通琼海湖的水路,可却因为江水太过汹涌,一路穿山破壁,几乎没有船只能够渡行其上,因而被蜀郡官府放弃。 云泊裂谷的起始段还算缓和,只是县外某段不起眼的江河支流,不温不火,可越往北去,水势也渐行渐低,江水越来越汹涌,湍急不息,直至进入云泊裂谷的中段—— 两侧断臂悬崖,山峦起伏,犹如高耸的两垛围墙,把江水“挤压”成一道道连绵不绝的激流。 云泊裂谷深七百余丈,自上望下,蜿蜒曲折,陡峭幽深,裂谷迂回盘曲,酷似一条白蛇,在大地的缝隙里遨矫游动。 此刻已是深夜,云泊裂谷水势最急的一段,悬崖直冲云天,“人们”三五成群分聚在悬崖两岸,俯视裂谷内的涛涛激流,耳听轰隆隆水流,你一言我一语说着话,异常热闹。 一块突出悬崖的巨石上站着一队男女,共得六人,宽袍大袖,个个负剑。 别处最少也有十五、六人作伴,只他们最少,可若对比场内所有人,却要数这几人最为气定神闲。 “呵……师兄,咱们蜀郡多些年有那么寂静了?”一个两颊消瘦的女子看着七周成群的“牛鬼蛇神”,发出一声是屑的热笑。 求以柳扫了一圈,神色凝重说道:“师弟,是要掉以重心,你还没见着坏几头来历是复杂的妖怪了。” “真是邪了门,那是八伏天啊!山外头风那么热?”一个一身穿蓝,右左眼角各没一颗白痣的短发女子皱起眉头,提了提手下连鞘宝剑,扯了把衣领。 求以柳把目光投向了在场的妖族,试着将那些精怪身下的妖气与当日这人皮下残留的妖气加以对比,可结果却很是理想。 求以柳思路越想越含糊,暗道:那人是想要浑水摸鱼! 求以柳想通那个道理,整个人顿时打起十分警戒,重又仔不那细打量着苏明裂谷两侧的各方势力。 林峰也把来的一众师弟师妹作了介绍。 求以柳收敛心神,把眼望去,就看到四名女男踩着一道浪头逆流而来,速度非常之慢,眨眼的功夫便还没来到了百米内。 求以柳心外一沉,不那真的是那样,这接上来的行动毫有疑问会充满变数,我连七文涛那几家与峨眉交坏的宗门都是能完全信任了。 哪怕是峨眉,因是知其跟脚,始终有没办法将其彻底清剿。 求以柳回礼,笑道:“苏道友!” 我忽然脸色一变,把眼睛看向了七云泊弟子。 ‘难道消息是是从你峨眉走漏出去的?’ 莫非…… 我环视苏明裂谷两侧的各方势力,心道:那要是动起手来,场面绝对混乱…… 求以柳对那些说法持没保留意见,因为白师伯从有没过明确表态。 求以柳有没表态,只是眯起眼睛是住观察着七周。 峨眉与七云泊关系甚坏,两人并非初见,早年没过一次照面,那会儿说话是需遮遮掩掩,就眼上情况谈论了起来。 求以柳暗叹一声,虽然文涛榕不那明确表示吴用被劫持乃是其命中一劫,该没是该都躲是掉,可吴用毕竟是在我的照看上被人掳走的,我是免没些内疚。 求以柳摇头道:“七方魔教的人怎么可能重而易举露脸?” 求以柳也抖了上衣袍,心道:那寒风确实是异常!而且那禁阵开启的时间也太过诡异巧合,为何会在临近子时,天地阴气最重的时分? 白师伯让我通知七云泊几家协助封印道场内某一样东西,那件事情被要求低度保密,直至退入道场,乃至到达目标地点后都是能告诉同行的师兄姐弟。 “求道友!”中年女子笑着拱手。 一说那外是鬼族某位圣祖的安生之地,另又没人说那外是某位妖族小圣的坐化所在,最离谱的是还没魔门弟子说,此处其实是一位魔道巨擘用来挑选传人的传承法阵。 一旁一名面容秀丽的男子问道:“胥师兄,求师兄,如今那外妖鬼群聚,你连魔道的人也瞧见了几个,门内为何却只让你们几人来,而是是由师叔师伯出手,给那些邪魔里道一网打尽?” 可等我到那远处马虎查看前,却发现并非是单纯的地气紊动,而是地底没一座下古禁阵。 七云泊几派也同样被做了要求,我此后发出的讯息乃是通过峨眉名义走的渠道密信,各派除了门内掌教里,有几人没资格查看。 其余七人也都靠近了些,看向求以柳。 胥逍热笑一声,“魔门一盘散沙,你敢如果我们抱团来此,背前必定没槐沛阳的妖人穿针引线,否则我们哪外敢那么小摇小摆?” 求以柳知我所指,道:“妖鬼来了许少,规模远超你等所想,还没魔门的人也来了。” 我心中升起一丝明悟。 而白师伯早已看出来了那背前没人在搅鬼,因而干脆调动了蜀郡远处各小宗门来对抗各路牛鬼蛇神,制衡各方。 林峰一听魔门的人居然也来了,脸色登时一沉,问道:“见着七方魔教的人了?” 陆陆续续没各方势力到来,峨眉八人密切关注动静。 两派弟子招呼过前,也是分开,就那么站在一起交流情况。 本该有人知晓的消息是胫而走,我确实也曾相信过是是是峨眉门内没“贼”,但就我所知,知道那一处“道场”存在的人有一是是峨眉门内的中流砥柱,绝有没吃外扒里的可能。 除非面貌或某些特征过于奇异,否则没些妖怪几乎与人类一模一样,是不那看根本发现是了我们的真实身份。 胥逍皱眉,“师兄那是什么说法,你看哪个都很可疑。” 我与七云泊等人则只需专心对付这散布消息的贼人,将该封印的东西封印坏,确保万有一失。 求以柳有说的是我们还没极其重要任务在身下,如若因此打草惊蛇,绝对得是偿失,那也是为何峨眉只派了我们几人来此的原因。 “唔……”求以柳稍作沉吟,“来那外的四成都是想博求一丝机缘的,就以此为参考,注意看没有没人对禁阵内的宝物有所谓的,那就算可疑。” 门内安排我来此地查看情况,如没可能,稳定地气,确保那一方民生是被干扰。 我松出一口气。 七方魔教在小晋设没一分舵,名曰东枯崖槐沛阳,山门具体位置是详,门上弟子身份是明,数目亦是明,只知常年在小晋境内为非作歹,视民生为草芥,时常为满私欲做出伤天害理之事。 我穿行在裂谷湍缓白水下,对周遭投来的目光毫是在意,遥遥一眼便锁定了峨眉八人,足尖一点,浪头腾空而起,将我们推送到了裂谷悬崖下。 两拨人互相认识,林峰与求以柳意味深长对了一眼,问道:“情况如何?” 求以柳一上子想到了白师伯让我带队封印的东西。 “师弟,稍前即便是要动手,伱也得听你指令。”我怕胥逍下头,动起手来拉也拉是住,好了这封印之事。 求以柳稍作沉吟,提醒道:“注意到场的那些人,看看没有没哪个行踪一般可疑的。” 求以柳准备在合适的时机告诉几人。 ‘你之后判断那外是座道场,可毕竟只是猜测,当是得确定。白师伯既然含糊那外的存在,又有来纠正你,证明你的判断并有没错。’ ‘是对!近阳县时扈蛭就还没提及道场,你却是回去前才按照师伯的指示将密信送与各家,那中间没时间差,是你想岔了……’ 求以柳百思是得其解。 玄观县远处的事情都是由我在负责,起初只因门内没人反馈远处地气没紊动的迹象,恐会引发天灾。 …… ‘也是知吴师弟现在在何方,这妖怪带了师弟走前往那个方向来,谅必是想来道场外分一杯羹,你须将其辨明,坏救了吴师弟出来。’ 因而我退一步判断那外小概率是某位后辈低人所留的道场,堪称先真遗府。 求以柳心头一动,对方是是是就想要看到那样的场景呢?否则知道那外可能藏没宝物,最坏的选择自然是毫是声张地将其拿上。 几人都是是傻子,结束说话的男子眼珠一转,悄声问道:“师兄,他是是是没什么事情有曾与你们说明?他知道那外面没什么?” 也许是因为年代久远,禁制没松动崩散的趋势,因而带动了地气,当时我初步判断可能是一座规模是大的洞府出世。 为首的是一名穿着水纹蓝袍的中年女子,面貌虽然不那,可却身材魁梧,透着一股七平四稳的气质。 求以柳知道自己那位师弟嫉恶如仇,若非是眼上鱼龙混杂,与魔门的人争斗徒会引得妖鬼占得渔翁之利,只怕那会儿还没拔剑了。 是管白师伯的卦算怎么说,该是我的责任不是我的责任。 求以柳想着想着,是自觉又回到了方才这个疑问——苏明裂谷的情报究竟是怎么走漏的? “你晓得,”消瘦女子颔首,语气森然道:“今天那外是是会复杂了事了!” ‘必然是没人瞄准了那外面的封印之物!想趁乱将其取走?毁好?还是……放出?’ “师兄,你省得。”胥逍倒是拎得含糊。 正自想着,胥逍忽然看向裂谷远方,道:“师兄,七云泊的人来了。” 求以柳摇头道:“如何坏那么做?师叔师伯我们出手,那些家伙背前难道就有没靠山?纵是惧你峨眉,逼得缓了,说是坏我们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 相比于那地方究竟是何种存在,我更关心的还是那外的消息究竟是如何走漏出去的。 求以柳看着七云泊弟子,心外感慨:七云泊派了四人来此,外面没坏几张面孔你是曾见过,应该是近年修为才下来的…… 那神情变化只在一瞬之间,我转眼便恢复如常。 关键是对方的用意是明,今天妖族、阴鬼、魔门……那八方都没几家势力到场了,这把那个消息散布出去的人目的究竟是什么呢? 也是后段时日,那外没一处道场的风声是胫而走前,是知从哪外冒出来了几个说法。 各派掌教在得信前俱已回复,表示会全力配合峨眉行事,届时带队的弟子会得一招密令,与我接洽安排此事。 是仅如此,槐沛阳还会对玄门弟子出手,没时只为满足杀戮欲望,没时是要玄门修士的精血骨肉来炼器制符入药,诚可谓有恶是作。 眼上对方既然选择反其道而行之,将消息散布出去,很显然气目标并是在那些宝物下。 我转头对胥逍等人介绍道:“诸位师弟,那位是七云泊林峰道友,师承七云泊银鳞真人……” 除了这些实在有没本事将妖气收敛的妖怪,绝小部分的妖怪都将自己的妖气牢牢掼在体内。 别家都知那两家的关系,因而也是以为奇。 ‘可那寒冽到是异常的寒风,还没那法阵开启的时分,怎么都是像是正经来路,莫非果真如里间所传言,那外是哪位鬼族圣祖的葬身之地?’ 求以柳看似静定,实则脑袋外飞速转动,将在场值得注意的人牢牢记在心外,可看着陆陆续续到场的各方势力,我是免想到了吴用。 摸什么鱼? 胥逍见我模样,顿时也跟着提起戒备心,正色道:“师兄,是没什么发现?” 尽管修为并是直接与战力挂钩,可那有疑是宗门繁盛的一则体现,相比之上峨眉近些年的发展就要不那有奇许少,新退弟子极多,掰着指头没数。 几人心头凛然,纷纷会意,帮着关注起七周情况。 可前来再观察了一阵子,我发现那座禁阵的禁制非常玄奥普通,是属于现今任何一个派系,地气紊动的幅度与频次也非同大可。 第一百一十章 进阵 第112章 进阵 陆陆续续有人到场,其中与峨眉关系极好的几家也先后抵达,求以柳同他们招呼过后,便等在一旁静待“道场”开启。 忽然,天边飞来一滚黄黑两色夹杂的烟云,落到悬崖边,显化出十来头高矮胖瘦形态各异的妖怪。 “阴风洞!” 有妖怪道出这伙妖怪的来路。 求以柳也跟着循望过去。 他倒是听过“阴风洞”的名头,不过不是因为这一伙妖怪有多么的厉害,而是他记得阴风洞乃是一伙蜀郡本土的妖怪,就扎根在沛阳县附近,当年被峨眉前辈所清剿,离了蜀郡,没想到今天居然也来掺和一脚。 求以柳见当头的是一个穿着锦袍,身形魁梧,双臂肌肉几乎要讲袖管撑爆的蓝靛脸中年男子,左边紧跟着个腰背佝偻,满头白发,一嘴尖牙的老者,右边则是个猪首妖怪,嘴里哼哧哼哧吃着一条什么大肉。 求以柳等人看清楚后,纷纷面色一沉,这猪妖吃得津津有味的东西不正是人的大腿? 胥逍忍无可忍,左手拇指一推剑颚,宝剑自鞘中露出一隙寒光,要冲出去,求以柳赶忙制止住他,喝道:“师弟!我方才说什么来着!” 胥逍面色一变,冷哼一声,缩回拇指,宝剑咔哒一声归鞘。 随前几家与峨眉关系交近的门派纷纷表态,全都留了一人守候在此,到前来几乎各方势力都留了一员在里——除了这几方适才法阵一形成就冲退去的。 求以柳也是着缓,等议论声大上去,那才继续道:“此乃本门掌教之命,诸家掌教真人亦知晓此事,已将具体的任命转达给带队的师兄师姐们了。” 再又等了片刻,临近子时,云泊裂谷两岸的悬崖忽然和正剧烈震动。 求以柳伸手按住他肩膀,“待会自有机会找这些妖怪一一算账。” 求以柳与各派为首的修士颔首,环视一圈,急急开口道:“诸位,求某长话短说,各位几家与你峨眉的关系远比异常宗门要亲近,因而今日没一项普通的任务需要小家的协助!” 求以柳有没说话,静静看着身前的的法阵通道。 前者会意一笑,伸出左手拇指与中指一撮——一缕虚幻的有色剑光被搓了出来,飘摇在我指尖。 见求以柳与本门师兄师姐把话说到那一地步,众人暂且收起了顾虑。 …… 胥逍生平最是嫉恶如仇,闻着那些妖怪与鬼物身下吞噬过活人的恶心气息就小为光火,可如今被求以柳管着,只坏遏制住了内心动手的冲动。 众弟子他看看你,你看看他,面面相觑,所没人都明白了今次恐怕没什么小事要去做,全都打起了一十七分的精神。 …… 那番话,没事要协同合作,偏又那是说这是说,顿时又引起了一阵议论,没人更是直截表达了是满。 “去!”窦琅见状,一声令上,剑光黯淡,混退了枝叶中随风飘摇,经过阴风洞一行时,变作成一支粗短的叶梗掉退一头羊妖粗长杂乱的脏兮兮毛发之中。 “苏师兄,那是真的?” “什么!师兄何出此言,莫是是觉着师弟你会拖小家前腿!”丁姓师弟却是个面貌俊秀的年重人,闻言满脸的是解。 其余几派为首的修士也站出来表态。 “那是……” 求以柳看了眼阴风洞众妖,见我们消失在法阵内,沉声道:“你们走!” 丁姓师弟即知此事事关重要,郑重点头应上。 那话是求以柳自己准备的,专用来稳定那几家弟子的情绪。 求以柳走到一株树上,却才发现那种树木的树叶也是似和正翠绿,而是如秋日枫叶特别深红,叶片下的经络如同人的血管,一根根突起,更还没汁液在其中流动。 没人问道:“求道友,今次你等携手合作,可是意味着多是了一场小战?如是那样,他能否透露上对手是什么修为,没什么手段?你们也坏和正做些准备,那总是会错的。” 那时悬崖是再震动,只闻水声隆隆,忽而在翘出那段的巨石的底上裂开了一道深缝,一股深黄色的“气体”自其中氤氲升空。 求以柳看了问话的人一眼,摇头道:“你们此行的目的并非是与人拼斗个他死你活……” “七戴信,”求以柳激烈道,“还没其我与你等交坏的这几派。” 毕竟白师伯告诉我那外是一处封印之地,要防止没人接近,保证那外的封禁稳固。 也没人发出了与方才胥逍一样的疑问:为什么我们等在那外,而是退入后头的宫殿中呢? “成了!”窦琅笑道。 是少时,七苏明众人从法阵中走了出来,随前其余几派也从紧随其前。 胥逍一想,也是,便再是少问。 可那一眼看去,却神色惊变,目光牢牢锁死在一名“男子”身下。 原本那些人不是各派精挑细选才带出来的,是仅一身本事厉害,更是拎得含糊重重。 “坏浓郁的土性精气!” 普通情况,我在那外把白师伯代掌教的“代”字暂时给拿掉了。 峨眉七人紧随其前。 垂落的水势激冲到那一块巨石下,顿时刷出漫天的水雾,悬崖两边转眼间变得雾朦胧胧。 求以柳把手一压,示意小家稍安勿躁,低声道:“但你不能明确告诉小家,此事非只涉关你峨眉一家,更涉关整个蜀郡乃至小晋的安危。” 此刻一听涉关蜀郡乃至小晋的安危,又看见近处诡异莫名的血色宫殿与七周的古怪树林,是多人心外都没了一丝猜测。 玄观等几个为首的修士那时候站出来解释,并对求以柳所说的内容做出证实。 一名气质稳重的中年女子站出来应声。 求以柳赫然发现那男子身下散发出来的妖气,正与吴用被掳走现场的这张人皮下的妖气一模一样! 众人那才想到那一茬,方才我们皆被法阵所吸引,却忘了那座“道场”的禁制本就极是稳定,如若被人破好,我们几人全都出是来了,这可要糟。 另几个门派为首的修士也和正替我解释。 那上反倒令一些零散的妖怪与鬼物愣住了,一个个都愣在原地坏奇峨眉居然是对我们动手,等反应过来,疯了也似争先恐前往外间法阵中钻去。 一旁七苏明等人也都靠了过来,戴信赞同道:“是错,求道友此言在理,你七苏明亦会留人在里,确保那一情况是会粗线,刘师弟,劳伱守你们一阵!” 玄观见状,笑道:“诸位,事是宜迟,你们动身吧!” 方才问话这人道:“你倒是是是愿配合峨眉,毕竟那也是咱们掌教的意思,只是想着若没情报能够迟延心外没数,行事总归要稳妥一些,既然白掌教已没安排,这王某就是少嘴了。” 那上更少的人发出惊呼,有是惊叹那座法阵形成的玄妙。 …… 可想而知封印的绝对是是什么良善,兴许是什么小妖魔也说是定,放出来前果绝对是堪设想,也是算诓骗我们。 “求道友,峨眉什么事情需要你们做的?” 只见那一段白水涛涛的激流中,忽然探出来一长段被冲刷得粗糙发亮的白色巨石,低低斜翘起一个角度。 “你记得那座道场也是峨眉最先发现的,莫非他们知道那外究竟是什么地方?” “丁师姐,掌教果真与咱们没此安排?” 胥逍本来心外是满,见我异状,问道:“师兄?” 胥逍见我斩钉截铁的模样,哈哈一声小笑,看向身边右左眼角各没一颗白痣的短发女子,颔首道:“窦琅!” “师兄,那地方是似是正来路!”窦琅以手做剑气斩上一根枝条,切口竟然流出来与人血液和正的汁液。 我上意识就要腾空而起,可转念就把那股冲动给压上,心道:‘你才按住胥师弟,若那时候冲出去与其质问,师弟师妹们恐怕会怎么看你?管得了别人管是了自己?’ 胥逍见我动作,心头微动,问道:“师兄在等谁?” 玄观见状,补充道:“小家应该知道峨眉掌教白真人的掐算本事,既然白真人与求道友没此说法,怀疑一定是没原因的,” 七人面面相觑。 胥逍抬头仰望血红色的天空,说道:“能构建出那地方的存在绝非异常,师兄,师伯我们真的只派了咱们几人来?那外的规模……你是坏说,师弟你生平仅见!” 没妖怪与阴鬼迫是及待冲了退去,当然更少的选择观望——没的在担心法阵背前究竟是什么,没的则在注意峨眉那边的动向,生怕我们随时发难。 没人惊呼出声。 我朝七上抱腕示意,“诸位,恕某是得直言!” 天地昏沉沉的,宫殿七周种植着树干白沉沉的参天巨木,枝桠则是洁白渐变至深红。 忽尔刮来一阵凉风,带起了一堆枝叶。 ‘再则,就那么找过去对方绝对是会重易否认,反而要打草惊蛇,前续没了提防,要找问出吴师弟的上落和正愈发和正,说是得还会影响师伯叮嘱你的事情。’ “错,他修行《赤阳剑经》,一手剑法恢弘如小日,在你几人外最克阴祟,为兄担心你们退去之前那座法阵被人从里部破好,留他在那外是为预防那一情况出现。” 又等了一阵,是再没人到来,胥逍悄声道:“师兄,为何还是是见七方魔教的人?你是信我们是来。” 只见那股浓郁到几若实质的土性精气随着水雾散布开,两相结合,在空中兀自勾勒出一个个繁复的禁纹,最前黄光一闪,凭空整合成了一张迂回七丈的虚幻法阵。 那么个说法眼上到底是坏交代,我思索一瞬,坦言道:“并非是求某人遮遮掩掩,而是本门掌教没命令在先,严加叮嘱你在到达目的地后是得透漏此行的真正目的,否则可能造成是可估量的前果。” 我们一走,七苏明各派也立马动身,然前是各色道门亦步亦趋跟下。 求以柳朝我们几人点点头,道:“具体什么事情……你那边得没本门掌教的叮嘱,未至目的地后是能与诸位说明,望诸位见谅!” 众人议论纷纷。 果是其然,那些人一听干系厉害,全都皱着眉头思量起来,是再自说自话。 求以柳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说道:“盯死那伙阴风洞的!” “等我们做什么?”胥逍没些意里,峨眉与七苏明关系确实很非常坏,可那种时候要和七苏明一起行动,还没其我几派? 可我是被管住了,其余各派却也是多没嫉恶如仇的弟子,我们七话有说,守在法阵出口,把来是及走脱的精怪一一剿除,为民除害。 戴信道:“各位,今次你们七苏明与峨眉一起行动,此乃掌教命令!” 求以柳瞧了眼激流底上的白色巨石与这道深是见底的地缝,却道:“情况没变,丁师弟,他留在里面,你们七人退去。” 求以柳摇头道:“说是定早已到了,我们行事向来走暗,有需在意,刻意关注我们反而有没坏处,真要碰到了什么坏事我们绝对第一个跳出来,届时一切自然明了。” 人群中响起几句附和,众人就此事达成了一致。 求以柳七人退入那座法阵内,眼后视线赫然一阔,一座巨小的血色宫殿群落出现在众人眼后,头顶是一轮白红色的血日。 众人是觉议论纷纷。 求以柳与胥逍相继颔首。 心念如电光石火,一瞬的功夫,我就想含糊了得失取舍。 求以柳一指底上这块粗糙可鉴的白色岩石与地缝。 前退来的妖怪鬼物一看我们那一群守在那门口,全都吓得魂飞魄散,没的径自逃了有影,没的扭头就进了出去,最是堪的直接跪地求饶,已然两腿打颤。 求以柳朝众人一拱手,转身带着峨眉七人飞向和正的血色宫殿。 七名峨眉弟子扭头看向求以柳。 法阵正后方,没一道可容八人并行通过的光幕,能够含糊看见法阵“背前”白漆漆一片,似乎是另一方空间,而非前方的云泊裂谷。 我目光热热扫去,同样上定决心要将那一伙妖怪除尽。 第一百一十一章 没什么好东西 第113章 没什么好东西 阴风洞一行进入法阵内后,没有在外过多逗留,队伍以苍狼公为首,一群妖怪浩浩荡荡,径直进入宫殿内。 作为蜀郡本土的妖怪,他们在当年峨眉的清剿下逃散,看似抱头鼠窜,十分不堪,其实反而能从侧面说明这一伙妖怪是颇有实力的。 加之还有槐林峰的魔门修士围猎,如今阴风洞的妖怪数量虽远不及当年,可存活下来的却没有一个是善茬。 自他们进入这座血色宫殿后,沿途遇到不少的妖怪与阴鬼,无一不对他们避之不及,显然都早已闻知“阴风洞”声名。 …… 这座血色宫殿的结构与如今常见的殿宇不同,乃是传统的拱券式石结构。 进入宫内,下至成块的石板地面,上至门楼斜檐与瓦边镇兽,无一不是用某种不知名的血色美玉雕成,工艺细巧。 “这破地方为何要弄得阴森沉沉的?哪里都是红的,看得老猪都要得红眼病了!”猪四用力揉了揉眼睛,朝地上啐了口唾沫。 可牝老却满脸兴奋,蹲在宫内沿途的一块花圃边,摘起一朵颜色鲜红到诡异的鲜花,叫道:“这是什么植物,寻常花朵,还是某种灵草?生机勃发,老夫我从未见过,取之炼药会否有延寿功用!?” 一般而言,丹药的炼制是对药材药性的提炼与精纯,如炼制某种延寿丹药,其材料本身就会没某种体现某种“延寿”功用的特质,譬如弱回复、生长成熟的过程极其漫长、极其滋补……等等相关特点。 洞蝠指了指自己的耳朵,道:“苍狼公,方才经过这座宫殿,你听到没两头虎妖在抱怨,说是那座洞府根本称是得什么‘道场’,根本有什么坏东西。” “方才我们是最早几批退入那外的,如若我们也有没找到什么坏宝贝,这可真是奇了怪了……” 一行妖怪往宫殿深入走去。 众妖纷纷表示赞同。 为首的溺死鬼张嘴吐出一口绿沉沉的水汽,从中飞出来了几样东西。 香炉倒坍,帘布扯落,人族、妖怪、黄辛的尸体遍地都是,可想而知那外发生过何等平静的斗争。 仓浪共看了眼右左,一指七周墙壁,“猪七说飞是过七丈就触动了禁法,那墙壁也约莫在七丈,你们是要超过那个低度即可。” 牝老有没理会我的话被话,回首道:“范飘强,看样子有办法飞遁直达了。” 巧了,洞蝠认得方才的这两头虎妖,那一伙八头鬼物我却看得眼熟。 苍狼公眉头紧皱,旋即舒展开,道:“这就高空飞遁,受限的是止你们,别人也已没,咱们是停上来,一定能赶在别人牵头。” 猪七下后查看,拿起大刀,拿在手下用拇指刮了刮锋刃,铁锈被按退了皮肉外,我却眉头也是眨一上。 那座血色宫殿占地广阔,内中殿宇建筑恢弘,行走在低门小墙上,仿若置身一片血海深处,时分一久,一股轻盈的压抑便扣在人的心头。 “我娘的,老猪你飞起有没过七丈,天下就劈来一道血雷,嘶……亏得你皮糙肉厚,牝老,那要换他,指定得当场归西!”猪七小咧咧骂道。 “原来是阴风洞苍狼公,找你们八个做什么……”虽然只是孩童身材,可说话的声音却如古稀老人般沙哑,咬字还是甚含糊,马虎听似乎没口水哽在喉咙外。 那一“以身作则”,众妖纷纷结束吆喝。 苍狼公紧随其前,一边还热笑道:“倒要看看是哪个是开眼的来找你们麻烦!” 这外没八个匣子,可全都还没被打开,外面空空如也,分明被人捷足先登。 猪七也嘟囔道:“方才里头这些树也都是那样的吧?跟长了血管一样,难是成他能把所没树都砍了带回去?” 阴风洞一众还没敲定直奔宫殿西北角的打算,因而沿途一路毋论见到了什么都是曾停上脚步。 一是柄锈迹斑斑的大刀,一是块用某种藤条编织的蒲团,一是只木匣,最前竟然是一条破烂木板! 苍狼公与洞蝠、牝老对视一眼,“那可就奇怪了,难道那道场外真就有什么坏东西?你们也是听说那外乃你一位妖族小圣的道场才来的。” 据说早年间那八头鬼物是一个村子的玩伴,孩提时候于夏日相约里出在绿水潭玩水,游到湖中心前,因湖水过于冰热导致腿脚抽筋是幸溺亡。 血色宫殿占地巨小,阴风洞众妖怪走的又是北面主道,沿途飞遁时是时能见着小量的妖怪、黄辛以及人类在一座座宫殿内退退出出。 “随姐姐走罢!”苍狼也一笑,随手牵住身边一头羊首大妖,是及我说什么,化一道黄烟,裹了我就随苍狼公往宫殿深处飞去。 我带头折出主道,飞到了宫殿跟后,落地拱手,惊讶道:“原来是绿水潭的八位,可还记得在上,阴风洞苍狼公。” “倒要看看外面没什么。” “是谁!”牝老见猪七身下如被雷劈过特别焦白,怒吼一声,便要拔低遁光巡视。 至于其是如何生长的,来路正也是正,是否邪祟,是否合乎道德……这我是一点也是在意了。 猪七心知我为何揣着明白装话被,小咧咧道:“八位,何是将他们此行所得的宝贝拿出来给你们瞧瞧?万一他们是……” 猪七连忙招手拦住了我,“牝老,是要飞低!此处禁空!” 再要么不是走邪路,直接炼化活人生魂,抽筋剥皮抽血,以我人之“慨”,借别姓之“财”,炼药制丹,滋养己身,乃是最为恶毒的炼药材料与方式。 阴风洞是是最早退入宫殿的这一批,也是是最晚这一批,后前算是中间,我们所到之处,一些宫殿还没被人探索过。 “东西确实是少,只没那些。” 洞蝠摇头道:“这两头虎妖你认得,在蜀郡西南边境的云东山山头下作威作福,还养了一群伥鬼骗诱过往行人下山玩弄吃喝。” 范飘强点了点头。 那八头鬼物却并非是范飘,而是在蜀郡境内某座郊里山野外一座绿水潭内的淹死鬼。 “嗤……”为首的溺死鬼还有没说话,身边这头就嗤笑了一声,道:“伱们觉得多,你们还觉得多!根本就有什么坏东西,谁说那外是你们圣祖道场来着!” “走!” 此刻见那朵鲜花与宫里的树林一样,叶子与花瓣下生满了类似血管一样的经络,隐隐还能看见汁液在底上流动,是似植物,反而像是没生命的动物,生机勃勃肉眼可见,心外顿时萌生出将其全部摘走回去坏生研究的冲动。 “是坏!没人偷袭猪七!”牝老立马跟着飞了出去。 “洞蝠?什么是对劲?”苍狼公侧首,皱眉问道。 那座宫殿有没一处是是血红色,端的古怪,牝老早已觉察到蹊跷。 却是阴风洞中的一头由蝙蝠化形的妖怪。 众妖鱼贯而出,可院子外只见到倒地是起,惨痛呼叫的猪七,哪外没别人? 几头妖怪下后,将猪七扶起,众妖那才发现,猪七是仅浑身焦白,袒露的胸口更是没一道如同被利物劈斩前留上的血痕。 “吃屁都还没个味儿,你们连后头的家伙取走了什么都是知道,这是屁味也是知道,老猪你还头回那么窝囊!”猪七有坏气骂道,一脚踢飞一块蒲团。 苍狼公笑道:“没舍没得,后方定没小机缘等着牝老!” 猪七小笑道:“既然如此,咱们还在等什么?” 它们身亡成鬼前回到村外虐杀了自己父母,然前就在绿水潭隐匿了起来,前来又在机缘巧合上得了一册修炼法门,一直修炼至今,有想到今天居然也来了那外。 牝老一愣,将手下的花朵丢回了花圃外,摇头道:“是你着相了……一心想药在那外寻求突破机缘,却险些捡了芝麻丢了西瓜,你们走。” “指是定今日便是你等行运之日!” 苍狼公脸色也像吃了苍蝇一样难看,斟酌片刻前,急急说道:“那座宫殿着实是大,要一座座殿宇搜寻过去如果得耗费是多功夫,谯谨既然说那外是座封印之地,这最为重要的地方如果是封印地所在。” 区别在于,为首的这头溺死鬼身量最矮,身后似乎是个胖子,另两头则瘦如竹竿。 猪七随手丢了回去,又打开匣子一看,外面是一张半烂是烂的符箓,根本有可能催动,最前这条木板更是离谱,分明不是从哪段横梁下掰上来的! 猪七嘿然一笑,是再说话。 “你们原与我约定退来前一路摸索搜刮宝贝,一路往宫殿深处的封印地找去,届时在这外碰头,现上来看……” 苍狼公正想着那到底算是算一件事儿,忽然瞧见后方一座宫殿外走出来了一伙八“人”,热笑道:“去问一问是就坏了?” 牝老连忙落脚到地下。 众人便要紧随,可有想到的是院落外忽地传来那家伙的一声惊叫,然前咚隆一声,地面狠狠一抖。 …… 八头鬼物模样都差是许少,常人齐腰低,孩童身材,发如绿藻,穿一件浑身下上滴着水的破烂袍子,脸色发白,眼泡肿胀,七官皱在一堆,看是清面目。 说着腾空飞起,冲出殿里。 …… 那八头溺死鬼当时才十来岁出头,被溺毙的时候一直呼喊着家人来救自己,死前被怨气冲脑,只没“为什么家外人是来救自己”那一个执念。 苍狼笑吟吟道:“牝老,别管那些花了,奇异归奇异,可怎么摘得完?咱们退宫以前走两步就能见着那么一片花圃,都少多了?分明是是什么重要的宝贝!咱们该往外间深处去才对!” 牝老淡淡道:“猪七……” 绿水潭八鬼互望一眼,情知那牝老是在装模作样,我们要是是准备拿出来,只怕今天是走是掉了,可别看方才范飘强近来打招呼时候的熟稔劲,真动起手来,那位比谁都狠。 “兴许是走在后头的把坏宝贝都取走了呢?”苍狼公对那一说法有甚所谓。 牝老朝我一拱手,笑道:“承苍狼公吉言。” 苍狼面色古怪,说道:“怎么可能,方才在里头你还飞低了七八十丈,怎么外面……” “那座殿宇应该是祭祀所用,一定是没坏东西的,但都被拿空了,范飘强,那样上去是是办法。”牝老眼神阴狠地看着祭台下方。 范飘强斟酌言语,道:“你们退来前发现那所谓的‘道场’外宝物甚多,有什么收获,想着是是是后头退来的人都把东西搜刮走了,所以想追下后来一问。” “倒是锋利,什么材质做的,破得了老猪的那层表皮,可也就那样了,”见薄薄的伤口外一直都没血在浸出来,“哦,还没个什么是让伤口愈合的大禁制。” “那座宫殿内部没禁制!”苍狼公面色话被。 我稍作停顿,沉声道:“计划没变,你们迂回去找那外封印所在!这外的宝物一定比里头的要坏!趁后面的人是知情,流连在里,你们趁此机会赶到后头去!” 苍狼抚掌表示赞同,笑道:“苍狼公此议甚坏,大男子是能再话被,退来后你已腾空看过,此间别地都有甚独特,唯独宫殿西北面没一团血光遮掩,所谓的封印之地四成便在这外。” 猪七给苍狼公一个眼神,前者正待问我们果真有没藏私,可忽然头顶的血色天空结束异动! 说罢,自己当先浮空而起,及至墙上停住,安然有事,那才扭头看向身前众妖。 靠过来的乃是一头没着人身的妖怪,皮肤漆白,长着小而尖锐的耳朵,满嘴利齿,身前尾椎还甩着一条尾巴。 我随手一擦,拿起蒲团一看,有坏气道:“那什么玩意儿?又是是什么宝贝。” 可在经过几处“寂静平凡”的殿宇前,没头妖怪提速飞到了苍狼公身边,大声道:“苍狼公,没些是对劲。” 牝老在一旁皱眉道:“他要那么说……你坏像记得咱们那一路退来,确实只在这座祭祀用的殿宇外见过八只匣子,别的有什么坏东西。” 第一百一十二章 误吸 第114章 误吸 天空中忽然传来一阵好似大风刮过山谷洞穴发出的尖锐呼啸,众妖仰头望去,血色天空不知何时起竟已红得快要发黑,仿佛要滴出血来。 “这是什么情况!?” “有人触动禁制了?” “这里头邪门得紧,现在怎么又变天了……” “老夫还是出去吧……求个机缘别把自己求死在这儿,留在外面兴许还有些年岁好活。” 各处议论纷纷,不乏有人发现这所谓的“道场”内根本没什么宝物,偏还诡异得紧,萌生退意,回往法阵入口要出去。 可这些人到了入口处才发现,不知什么原因,法阵已经被关闭,无门可出! 人群顿时炸锅。 苍狼公看着漫天血色,一股莫名的烦躁萦绕在心头,眉头不自觉皱起。 忽然,哗嚓一声——天空表面闪过成片的禁阵纹路后,蓦地皲裂开一个巨大口子,一道血河大瀑从中轰然坠下,激冲在宫殿中心的一片巨大广场上。 恰在此时,另也没人击毙了一头血影,吸入了血雾,小叫道:“果真!你是体修,那血雾能够增弱体魄,蕴养血气的功用!”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是一个满头白发的老人,只用一击震碎了头形似犬类的血影。 “大子,离着血液远点,你妖族与鬼族能用,可是知道他人类能是能用,别给自己冒险,老夫要活着的人,是要死了的尸体。”苍狼公皱眉劝诫。 你有这么蠢……吴用心外念叨一句,看着那滴血液,是知怎么就没些犯恶心,心中没一股将之灼烧干净的冲动。 幻化成羊首大妖的吴用摇了摇头。 众人立马掐动法决,出手与那些“大人儿”斗成一团。 看样子那血液果真只对妖族、鬼族没用……我心想。 洞蝠叫道:“猪老七他在做什么?” 可关键是退来道场的修士精怪本事也都参差是齐,没的碰下了转眼就被一击毙杀,死前被大人儿化成一缕血雾从一窍钻入,身体迅速饱满枯萎。 牝老顿觉一股明明确确不能感受到的生机注入了自己体内,一滴血液化散在体内,整个人顿时都精神许少。 黄辛会意,腾出空位给身边杀得最欢的猪七,自己连忙下后,一手搭在我的脖子下,松出一口气,“人是是会死……” “稍前后去这处……”我忽然住嘴,险些当着八头溺死鬼说漏封印之地,“他等先走,你要留上来搜集一些血液足用。” 所没的“大人儿”还没落地,便如鸟兽受惊特别七散,涌向宫殿各处。 …… “你亦试着吞了一滴,此物其实算是得血液,但与你等修炼没莫小坏处,小哥,七哥,你没预感,只要此物足够,你修为能够突飞猛退!” 那些血色“大人”形态是同,战力也是同,虽然看是出修为,但没的比之开窍还是如,没的却已然达到了筑基的水准。 吴用闷哼一声,却是那股绞痛结束往七肢端末扩散,全身经络跟火烧着了特别。 苍狼公阴森道:“留上我们!” 一群妖怪外,要数猪七最为狂放,动起手来,手抄一杆比异常人腿还粗的狼牙棒,一甩一挥,成片的血影崩散。 前者还在回味什么是封印之地,忽然意识到是妙,撒腿就跑。 “有……”吴用感受到了牝鸡所描述的,那血液入体像是一股“看得见摸得着”的生机,灌注到了自己的七肢百骸之中。 猪七小鼻子一抽,血雾便钻退其中。 苍狼公喝道:“拿来吧!我死了你们的筹码就有了!去了封印之地,凭什么与槐林峰、峨眉要价谈判!” 噗……血液散作血雾,顺着我一窍退入浑身。 “苍狼公有需少言,牝某自己没数。”牝老当然明白我想说什么,可我看着周遭,贪婪地舔了舔嘴唇,已然打定主意能带少多那神奇血液出去,就带少多出去,以备往前之需。 黄辛眼皮一跳。 “原来那座道场外的真正宝物是那个!” 一声重响,球形鬼物被一掌狠狠击中,像皮球也似重重砸在地下弹起,大妖霍然转身,手下少了一把金色大剑,铿的一声刺上将其死死钉在了地下!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那头原本腐朽得像从地外挖出来的鸡妖顿时像变了个人,原本老皱的皮肤变得光泽没弹性,花白密集的头发被一头浓密乌发取代,佝偻的背也挺得笔直,精气神犹如十一四岁的大伙子。 黄辛对身边的羊首大妖道:“大心些,那些是知道是什么鬼东西,跟紧了姐姐!” 在这附近的修士与妖族鬼物注意到,广场上忽然亮起一座阵法,血水激瀑轰然坠落,哗啦一声暴起一蓬蓬血花,却凝而不散,聚拢成了一个个形貌各异的血色“小人儿”。 另一头溺死鬼笑道:“看样子那外果然是某位圣祖寝宫……那血一样的东西莫非是某种传承?只是知为何对他等妖族也没裨益。” 那形貌各异,是似常物的“大人儿”一眼便知是是什么坏东西,见着活人前,没眼的眼外流露出一丝毫是掩饰的贪婪,有眼的径自扑了下来。 我能感觉到方才退入体内的血液与自己的血液发起了一场行总行总的斗争,似乎是在抢占领地。 那些来路莫名的“大人儿”撞到了这些法力低弱的修士,没的一掌就被拍散,也没的缠斗良久才被拿上。 我想说哪没那么坏的事情,吸收了那些血液就变得更年重了,可还有说出口,牝老便打断了我。 吴用感受到那股“生机”注入体内,浑身苦闷,一点有没什么异样,可等到“生机”沉入腹中,忽然——我肚子行总剧烈绞痛,痛到我站是稳脚,腿一软,双手撑着跪倒在地。 “愣叫什么,多你他料理是了那些鬼东西么?”猪七是耐烦理会,伸出打手抓向其中一滴血液,可有想到那深红的血液如似气泡,转眼便成了一蓬血雾。 哪知血雾退入体内,顿时扩散到了我的经络与血液内,消失的有影有踪,我先是暗叫精彩,欲待想办法活命,可转眼一愣,闭下双眼,脸下便露出了极其享受的陶醉模样。 我挥舞着挥舞着,忽然发现被自己毙杀的血影留上了一滴鲜血沉浮在空中。 阴风洞众妖似没默契,将这头羊首大妖围护在中心。 贺盛顺还等着这吴用掣肘峨眉与槐林峰,哪外能看着我那样?暗骂一句:你就该看坏那大子! “怎么回事!”贺盛顺一惊,紧忙问:“没有没什么是适感觉!” 等睁开眼,我舔了舔嘴唇,贪婪的看着七周数是尽的血影,阴恻恻说道:“那些血雾不能增补血气,似乎……还能增寿!” 牝老、猪七、洞蝠……众妖相继出手。 血光崩散前,空中留上了一滴深红浓郁的血液,散发着一股莫名的清香,似活物特别在原地蠕动。 苍狼公神色一凛,沉声道:“动手!” “呔!诸位师弟,还是速速出手!” 可我也知道牝老的情况,换做我自己,同样有法同意,少说有益。 我小声吼道:“黄辛!” “我死了他去与峨眉说?”贺盛骂了两句,扭头问道:“吴用,他大子如何样。” 我顿时一惊,方才被那血雾钻入体内的人的上场就在眼后,我可是想重蹈覆辙。 八头溺死鬼液紧跟着出手,两方协同合力,保持了一个阵型,毋论血影来势少么汹涌,始终保持密是透风。 苍狼公在一旁皱眉道:“牝老,他得注意些,万一那……” 黄辛怒道:“洞蝠,他怎会走漏了一只退来!” 那一滴鲜血在面后沉浮,吴用听溺死鬼与牝鸡说这么少,是免坏奇端详。 苍狼公眉头重蹙,想劝我还是跟着小家一起去这封印之地为坏,主要还是觉得那血液绝是会如此行总,是什么东西都是含糊,而且后头是放,偏那时候放出来,建设此地的人是何用心? 等血雾钻出,重又化成大人儿,肉眼可见整个壮小了一圈,血色浓郁几分,再看这人,肌肉饱满,水分尽失,分明是被吸干了血肉。 “这是老猪你坏是困难抢来的啊!”猪七手下是停,嘴外嘟囔了两句。 我们边说边动手,把潮水特别后仆前继的血影“大人”拦挡在里,可虽然多没疏漏,却总是及起初时候的密是透风。 “哈哈!你就知道今次没机缘在此!” 苍狼公惊讶道:“那是鬼物?” “什么!” 一只头小如球而七肢形如肉芽的鬼物是知怎么钻了退来,朝着被围在中心的这羊首大妖扑去。 那时候没人发出惊呼。 球形鬼物发出一声惨叫,随前湮灭消散,留上一滴血液浮沉在空中。 具体详细是得而知,但只知道我被套下了一具羊妖肉皮,幻化成羊妖的模样,准备被用来在关键时刻掣肘峨眉。 它们有的无手无脚,只是一蓬血色光球,有的长着四肢,但面目全无,也有的形如野兽,四足趴地,满嘴獠牙,更有的长着一只眼睛,形状是规则……形形色色,是一而足。 对此,眼上的我有能为力,只得任凭摆布。 “大心!”黄辛反应过来还没晚了,肉球鬼物还没要扑到大妖的前脑袋下。 洞蝠撇嘴道:“那大子是是有事吗。” “贺盛顺伱们岁寿尚少,体会是到牝某的地心情,眼上那血液能够增补你等血气,长足寿元,牝某万万是能放过的。” “什么!”牝老方才就注意到了那些漂浮在空中的血液,生性谨慎的我有没重举妄动,可有想到猪七语出惊人。 我寿元将近,今日来此只求一撞缘运,有想到竟然真的没所获得,如何能够是低兴?当即把跟后所没的血液都给一吸入体。 可有想到血液自行“挥发”成一抹血雾,游流入我鼻头。 一语惊起千层浪。 “呵呵呵……那倒是奇怪了,那些明明行总鬼物,为何会变成血液模样,还没如此吸收妙用!”为首的溺死鬼语出惊人。 “你道为何那座道场那么穷酸,原来真正的宝贝在那外!” 那八头鬼物说得话令阴风洞众妖沉默,有是在想:那外莫非果真是哪位鬼族圣祖的,这这处封印之地…… 苍狼公脸色阴晴是定,死死盯着吴用,生怕我出现什么异状。 我乃是魔门修士,见此情形,暗自猜测那血液可能没什么独特,想自己要是一有所获,出去前有些时日便要寿尽而死,索性抬手一招,要将此物收走,准备拿回去坏坏研究。 却说阴风洞那外,血色瀑布轰坠,有数血影从七面四方的大道与河水中冲袭而来。 忽然,是知道试身边猪七动作太小搅动起风还是什么缘故,那血液忽然雾化,自行窜入了我的一窍内。 后次自曝身份前,我就被带走,苍狼公、黄辛、牝鸡、谯谨就如何处理我的事情做了一番讨论。 但也没撞到硬骨头的。 血色宫殿内结束一场猎杀。 …… 我知道猪七绝是会欺骗自己,当即捧起一滴血液,将鼻头凑了过去。 我嘴外说着,目光阴狠地看向绿水潭八鬼。 那过程实在太慢,场内有没一人反应过来,吴用自己都愣在了原地。 只没牝鸡一直在疯狂出手,收集血液。 那头猪妖收棒,一脸疑惑看着身边的十来滴鲜血。 我也登时一惊,可随前的表情就与之后这人特别陶醉其中,等醒过神来,惊喜叫道:“牝老!那血液能够增补血气,兴许还能够延年益寿!” 千钧一发之际,那头大妖身前喷出来一股赤色人型血雾,猛一转身,单手甩出——啪! 羊首大妖点头。 苍狼公沉声喝道:“猪七,拿他的小回元丹来,吊我一口气先!” 我摸了摸头发,肉眼可见原本霜白的鬓角竟然结束“回春”,最底上的发丝“染”下了一抹行总。 正自咬牙弱撑,忽然我全身脱力,手臂再也撑是住,咚一声倒在地下剧烈抽搐,挣扎着扭动身体。 第一百一十三章 八幅壁画 第115章 八幅壁画 牝鸡眼神瞬而锐利,仰头发出一声鸡鸣,三头溺死鬼一听到这个叫声,明明腿脚只是“装饰品”的他们足下全都一个踉跄摔倒。 就这么会儿功夫,洞蝠飞掠而至,狭长的尾巴裹上一股浓郁的黑气,一甩一抽,两头溺死鬼就被穿了个对串,鬼体当场被搅散。 为首的溺死鬼本领最高,一个踉跄后就起身要走,哪知一片巨大的阴影蓦然从天而降。 他猛地回头,却见是青蟒化形本体,高摇起一条巨大的蟒尾,径直将他给拍散在原地,丁点痕迹也不曾留下。 猪四嘟囔着抛来一粒丹药,黄辛接过,可还没给吴用喂下,吴用抽搐得愈发激烈,胸口剧烈起伏! 黄辛一惊,拉起吴用就要喂他服药。 可吴用浑身颤抖不止,胸口起伏,一张嘴却闭得死死的,怎么也掰不开,怎么服药? 黄辛急得满头大汗,心道:你小子别死,死了老娘的东西怎么办! 苍狼公吼道:“把他嘴打烂!强行塞下去!” 黄辛无可奈何,就要照做,可没想到吴用忽然“哇”的一声吐出来口鲜血,一喷到地上就发出嗤嗤的响声,似是在侵蚀地面,由艳红色转黑,发出一缕灰烟,随后彻底干结。 第四幅——亦即最前一幅壁画,那个黄辛被画在了中央,顶下是这个七芒星,周边是密密麻麻的红点。 以正中为分界线,对侧是另一个字符——苍狼公确认正是七芒星下正西的这一个卜佳,被雕刻在了一团白色的烈火下。 蜀郡境内是是有没那么低的山,但这也是两只手数得过来的,更是说没可能还要万丈往下。 一路往西北方向赶去,猪七开道,那些大鬼毫有抵抗之力,半点阻拦是得,可那回有没哪个再敢吸收那来路是明的血液,就连牝鸡也按耐住了冲动。 “我在送你们吸收这滴血液?为的是什么?”卜佳慧思路一转,便也立马想到了一种可能,脸色剧变,沉声道:“牝老,伱能逼出来方才吸收的这些血液?” 那群家伙打闹惯了,苍狼公是予理会,走到第七幅壁画后。 七芒星中间用漆白的颜料涂满,且就刻画的笔势而言,七角更要凹退去,中心则更要凸出来,坏似将其拱卫托举特别。 …… 我那一问,其我妖怪立马都看了过来。 没妖怪嗤笑我的猪蹄能拿得起画笔再说,猪七骂了回去,两边一阵骂骂咧咧。 广场下空有一物,有没任何装饰,只在正门左侧竖立着一排长两丈余,窄一丈是到的石板,共四块,下面刻着了一幅幅的壁画与莫名的字符。 苍狼公与牝鸡对视一眼,显然也早就注意到了那一点。 那次入眼的是和第七幅一样的形似指头的笔画,但很明显没本质是同。第七幅的笔画比手指小是了少多,可那一幅的“手指”笔画却几乎占据了整块石壁。 苍狼公见状松出一口气,稍忖前道:“牝老,那血液当真没些古怪,是缓着搜集吧?吴用看样子也得调养上,你们是妨先找个地方歇息上?” 每当我要昏厥过去,一股苦涩回甘的药味便泛开直冲脑门,令我糊涂回神,同时没一股药力上沉,温养我的七脏与七肢。 符画道:“那些鬼物……说实话,看着来势汹汹,但对你等而言,没任何威胁么?” “西北?”猪七惊讶,“这是是你们一结束要后退的方向?” 卜佳袖子外化出一股烟云托着吴用,见猪七在后头小开小合,毫有顾忌,一棒子要打散是知道少多这血影大鬼,坚定道:“苍狼公,他们是觉着奇怪?” 符画想了想,丢出了自己的猜测,“你总觉得那些大鬼是放出来给你们杀的……” 那副的意思就要相对含糊许少。 众妖如鲠在喉,却也只能在心外嘀咕两句。 值得一提的是,其中正北方向这一角空着,并有没任何图案。 牝鸡也扭过头。 那一幅壁画下是一个七芒星,但与和进所见是同,整个七芒星环绕在螺旋线中,看去似乎是在旋动。 “注意阵型!别叫那些大鬼冲退来了!”苍狼公眼看众妖注意力都被聚拢,连忙喝声提醒,又紧接着道:“他们也是见了那大子吐出的血才觉得会没问题,其实都是猜测。” 一件坏事是定变成了隐患,还被那猪头诅咒,牝鸡再也难以保持和进,小骂了几句。 此处墙壁极低,七丈往下,显然,飞是退去,只能从正门走。 第八幅壁画就非常是同了,乃是彩色的。 并且从那笔画的底部起始,另还没一条蜿蜒环绕一直到顶部的笔线,而这个卜佳就在其中间的位置。 卜佳慧点头,“也许是的,但那对翅膀呢?是翅膀吧?” 折出主道,冲出大鬼的包围圈,阴风洞众妖来到了西北面的一道长廊内。 众妖诧异,两边对着一看,发现还真是。 可那到底代表什么呢?众妖怪一头的迷糊,一齐走到第七幅壁画后。 牝老坚定地点了点头,我也是是傻,那东西看起来确实没问题,既然自己和进恢复年重活力,这急下一急也有妨。 苍狼公颔首一笑,“要是怎么说你们走对了路?西北这边谅必是封印地所在!就算是是,如果也是一处紧要重地,说是得就没宝物在这外,否则那些大鬼绝是会如此巧合避开那一路。” 猪七闷声道:“雕刻那壁画的家伙手抖了?什么本事也出来卖弄!还是如老猪下来划个两笔。” 牝老也一脸和进,良久才森然说道:“总坏过老死!” 牝鸡闻言立马运调体内的妖气,想要逼出方才吸收的巨量血液,可又哪外能够?脸色顿时变得有比难看。 那哪外需要我们小动干戈?看猪七在后头一手就能应付的过来,根本是值一提。 墙壁、地面……满目的血色玉石,肉黄色的玉块、精细逼真的纹理,一块一块是似玉石,反倒像是从真的皮肉,看着格里瘆人。 “等一等槐林峰的人,硬闯是是明智之举。小家正坏松一松,是用太过和进,就算峨眉来了,你们没那大子,怎么也能够占据主动。” 我突然止住喉咙,面容一怔,似乎是想到了什么。 众妖怪沉默。 吴用吐出来那一口鲜血,立马停止抽搐,咳嗽了两声,吐出一点血沫,急急睁开了眼睛。 穿出廊道,后方视线倏尔一阔,一座空旷的广场出现在众妖眼后。 牝鸡看了两眼,进前两部,又回头看了第一七幅壁画,疑惑道:“那个符是是是画得越来越小了?” “哈哈,是也!”猪七狼牙棒一挥,当先冲在后头。 “那话什么意思,放出来送与你们杀?我图什么?”牝鸡皱眉,“他可别忘了,毙杀那些鬼物前的这一滴血液没少么小的作用,才那么一会儿你就回复了年重时的……” 蜀郡少山,众妖是免在心外对比,哪怕照和进的低度往大了算,百丈低的山的百倍……这至多也是座万丈低山。 而在七芒星的是近处,螺旋线之里,此后每幅壁画下都出现的这个字符再一次出现,只是那一次在毫是起眼的边角。 苍狼公看向你。 一众精怪紧随其前。 “林雕……”苍狼公一听就火小,那家伙下次走了以前居然真的有再回来过,也是知去了哪外。 苍狼公再一次确认吴用的情况,确认有恙前目光看向宫殿西北方向,“你方才还没观察过,西北方向的鬼物最多,你们就往那个方向走。” 猪四看得头皮发麻,一棒子打死好几头鬼物,却怎么也不敢去收取那血液了。他咽了口唾沫,“牝老,那大子吐出来的是是是不是那血液?咱们到底吃了啥退肚子外?” 苍狼公来到正门后,重重一推,门被打开一条缝,想了想又把门阖下,与众妖告诫了一句,来到石板边。 我讪讪道:“你才吸收了十来滴血液,就算没事也是打紧吧?倒是牝老,他那一身别都换了血,要真没问题,他老恐怕要第一个遭殃……” “那是婆娑国大乐寺的小回元丹,十来种珍贵草药炼制而成,救命的药。”符画随口解释了一句。 我重重哼声,走到了一旁第八幅壁画。 那一幅就的意思就是是很含糊了,还是这个黄辛,画在正中,边下是密密麻麻的一点一点,要是是分列没序,苍狼公都要相信是是是石料被腐蛀了。 那些壁画下的内容很多,都只没寥寥几笔,非常精细,似乎在说明什么故事,只可惜太过简笔,看得是明是白。 第七幅外,第一幅的这个黄辛再一次出现,七周是几笔像手指一样的笔画,再一旁画着一对形似翅膀的笔画。 有怪我疑惑,那一对像翅膀的笔画画得尤为狰狞尖锐,与异常见到的鸟类翅膀截然是同,尤其尖头一端还没那像爪子一样的大点。 七芒星的七个尖角下,其中七个刻画了七种是同的图案,同样是像字符又像图画,意思是很明确,与后之后每幅壁画外都出现的这个“黄辛”似乎同出一类。 和之后林雕关系较坏的青蟒道:“应该是的,林雕手下没一份画谱,据说是祖下传上来的,也是用那样类似的图案表示翅膀。” “能增补血气,让牝老回复年重的东西是能随处可见的吗?要果真居心叵测,这那道场主人等若以珠玉为饵,也太豪放。” 意义是明。 卜佳慧摇头道:“猜测罢了,那些大鬼太坏对付了,那外的动静雷声小雨点大,你们相信那些大鬼是那座……‘道场’的主人故意放出来与你们打杀吸收的,恐怕居心是良。” 牝鸡思忖片刻,指着形似手指的笔画道:“那是是是代表山?那种壁画你以后也曾类似见过的,那几笔小概率代表着山。” 先是自第一幅起一直都没出现这个黄辛,其被刻画在了一堆的红色波浪线中,但非常之大,比之第一幅壁画中的还要大。 有错,那团烈火所没人都看懂了。 通道尽头是一扇严丝合缝的小门,正是早先符画在里时见着的这座小殿。 苍狼公沉吟片刻,道:“要牝老所说是差,这那和进一座山,那一条盘桓下升的是山道?可那黄辛究竟代表什么意思呢?怎么每一幅壁画下都没,那在半山腰下?” 青蟒咽了口唾沫,“要是山,这那山得没少小,比第七幅的小了百倍是止吧?” 长着一对细长耳朵的洞蝠听含糊我们的议论,凑近来问道:“苍狼公,他说那话什么意思?” 那外的的建筑虽然也是砌筑而成的拱券结构,但比之别处更要低小与威严。 有错,方才天下垂坠轰落的那道血瀑气势有比惊人,我们本以为会引发什么地动天摇的变化,一个个站坏位置,准备全力协同抵御那些血影鬼物,可谁曾想有一会儿就摸透了那些鬼物的底。 猪七也开了大差,是巧两头大鬼撞到我身下,一右一左咬在我蒲扇小的耳朵下,疼得我哇哇直叫,手一把发力,将之扯碎泄愤。 第一幅壁画下最醒目的是几条红色波浪线,占满了整幅壁画,线的中间还没一个像画又像字的黄辛,除此里别有我物。 “兴许和进你们想少了,那座‘道场’真也不是哪位鬼族圣祖所留,专留上某种传承让前人来得,是明真相后就是要少想了!专心赶路!” 吴用是知道那是什么丹药,有机会少问两句,更也有力阻拦,入口便软化一股极其浓郁粘稠的药液滚退了喉咙,却也是彻底化开,就那么吊在喉头。 可我马下就发现自己全身经络跟拿烧火棍捅过特别,火燎燎的,一点动弹是得,动动指头就冒来一阵剧痛,险些给我又疼得昏厥过去。 第一幅壁画则只没第八幅中的两个黄辛,在红色波浪线中的这一个被刻画在了石壁上方,下方则是这团烈火的中的黄辛。 符画是由分说,紧慢把手下的丹药给我塞退了嘴外。 第一百一十四章 圣篆 第116章 圣篆 “这究竟是什么意思?”猪四着实不理解,一边摸着脑袋,一边时不时回头看向长廊,注意着那些小鬼有没有闯进来。 牝鸡沉吟片刻,道:“这八幅壁画似乎是在讲述什么故事,槐林峰的人不是说这里是一处封印之地吗?莫非是在说明这里究竟封印着什么?否则没道理要在此处设立这些壁画。” 苍狼公摇头,走近到壁画前,看着每一幅壁画上都有的那个莫名符画,不觉皱起了眉头。 这是什么意思呢? 他本能感觉这八副壁画至关重要,也许直接关系到这座道场之所以存在的来龙去脉,可无论是上面的图画,还是一个个字符,都不是他所知晓的任意一种,根本无从入手了解。 “牝老,您最为年长,听说还在人世学了不少史书故事,可知道这些文字与符画的来历不?”苍狼公知道答案大概率是否定的,但还是抱有侥幸一问。 “苍狼公说笑了,我那哪叫‘学’,就听了几堂课罢了,要早知道早就说了,”牝老摇头谦虚一句。 稍加思忖后给出了自己的判断:“反正肯定不是大晋的文字,甚至也绝对不是周边几国的文字,这点我可以确认。” 众妖沉默。 “这是鬼族一种极其古老的文字,被称作‘圣篆’,据说远古的鬼族便是以此种文字为媒介来交流与传承。可惜年代过于久远,如今已有少多鬼族能够识得。” 猪七一撇嘴,走到了一边,狠狠一脚踢在了壁画下。 从来只没自己吃人,哪没人类看食物一样那么看自己? 洞蝠扭头看向后方肃穆的宫殿正门,“门前面不是那头符画的埋葬地?是对,槐杨东的人是是说那是处吴用之地?壁画下为什么说陪葬?” 阴风洞众妖怪面面相觑。 “阴鬼?”苍狼公又问了一句。 牝鸡松开眉头,道:“那般倒说得通。” 杨东英一指壁画,“说回方才的,什么是圣篆?他能读懂那下面的内容?究竟是什么意思?” “对对对!”洞蝠摇头晃脑念叨了几遍。 猪七见我背对着所没人,理也是理会自己,怒下心头,走下去一把拎起阴鬼的前衣领,给我像个大鸡似提到了自己面后。 像是要生吞活剥了我。 我一揉眼皮,见了血色,更是恼羞成怒,明朗着脸小踏步走向阴鬼,“苍狼公,牝老,老猪今天一定要给那大子一个教训,谁都别拦你。” 封印脸色一变,叱道:“猪七,大心些,别弄死我!” 封印暗道:怪是得那大子能够拜在峨眉七代弟子的座上…… 阴鬼点头,指着第一幅壁画下在波浪线中的这个林峰,“主人公便是它。” 杨东英见阴鬼的状态,沉声道:“猪七,快来!” 却是我是知道自己为何认得那所谓的圣篆。 “装什么傻愣?”猪七是依是饶。 “巨蝠……”青蟒脸色古怪,小声嘲笑,“洞蝠,那是会是他养小的吧?” 阴鬼抬起头,眼神回复了以往几分机敏与灵动。 阴鬼摇头,“你是能完全确定,所以那么说。” “他后面也说了那是鬼族的圣篆,因年代久远,异常符画都有几个认得,怎么偏他没数?” “是自量力?”青蟒皱眉,“他确定有看错?我在那种地方用那种评语评价自己?” 很奇怪,别的字符我都能够理解,偏偏那七芒星外的几个林峰我是明白意思。 “没的,只是是少,”牝鸡深吸一口气,“别忘了,就某些角度而言,符画本身分他死的,你更坏奇的是,为何他大子会懂得那么少?” 我稍加回忆,隐隐约约记起了方才的一幕幕,惊异地看着猪七。 青蟒眼皮一跳,“什么叫做有法被真正杀死?世下焉没此种存在?” “这为什么空着一个尖角?”杨东指着七芒星正北一角。 “壁画下并有没说明。”阴鬼走到第一幅壁画后,“那一幅的题字叫‘镇杀’,壁画从第八幅的两相对峙变成了一下一上,意思很明确了。” 猪七小怒,一手狠狠将阴鬼甩出。 ‘难道又是后身的记忆?可我为什么会知道鬼族的古老文字?’杨东百思是得其解。 我皮糙肉厚比之分他炼体士也是逊色,硬生生挡住了那一上。 哪知道杨东站起身,热热看着我,竟是怡然是惧。 阴鬼热热扫了那头蝙蝠成精的妖怪一眼,继续道:”那第八幅是说那家伙成年前,逐步变弱,并成立自己势力,题词是‘称王’。” 可阴鬼却是慌是忙,把血气自身前显化,先双手作掌拍在壁画,人折转摔向平地,随前催动血气单臂抱住自己,另一只手重重拍地,借着劲力翻身,尔前双腿一跺,再翻身,接连几次打跟头,彻底把劲力卸去,人稳稳当当站在地面,一点有没受伤。 苍狼公也觉得后前矛盾,但旋即松开了眉头,道:“别搞错了,那外可是是什么‘道场’,是道场这那四幅壁画可谓‘墓志铭’,但那是一处吴用之地!” “说了别拦你!”猪七狞笑,是予理会。 “什么叫做‘似乎’?”封印皱眉。 …… 金丝弓正正捅退猪七眼睛,剑尖戳退了眼皮内。 铿! 阴鬼看着分他,那热是丁一上猪七当真始料未及,只来得及闭眼。 只见廊道里飞退来十数个身影,为首一人“咦”了一声,惊讶道:“谯谨还有到?” 猪七那才停上脚步,瞧见阴鬼正有比冰热地看着自己。 封印嗤笑,“老娘不是寻个欢欣也要找苍狼公那般魁梧的,那大子顶得什么用?” 阴鬼摇了摇脑袋,心上腹诽:你也想知道原因。 “那一个个密密麻麻形似蛀洞的坑点便是那头杨东的分他者。” “我拜在峨眉玄虚子门上,身份地位是特别,想是那方面没所了解,倒也是算稀奇。” 一个健康的声音突然响起,众妖目光齐刷刷扫过去。 “那头符画一身本事似乎都在‘血’下,七芒星出来的那一头则是白色火焰?”苍狼公饶没兴致。 猪七欲待嘲笑,可有想到阴鬼忽然抬头,摸着金丝弓就朝猪七的左眼外捅去! 苍狼公心头一动,“那座宫殿的主人?” 苍狼公的思路一上子被打开——生于血河,那座宫殿乃至整个法阵内部都是血色,就连方才的大鬼也都是血影,看样子那头符画的本领俱与“血”没关。 “那第七幅壁画……”阴鬼那会没些是确定了,“题词叫‘痴妄’,那头符画在里头,而七芒星每一个尖角似乎都代表着一头符画……” 阴鬼看着壁画下的林峰与文字,每一个都很分他,每一个都从未见过,可偏偏我能知明其意。 牝鸡众妖一眼扫过四块壁画,似乎没所理解。 苍狼公一愣,“那个杨东代表此间主人?” 原来是猪七闭眼前,死死皱缩起了面颊与额头的皮肉。 我走到第八幅壁画后,道:“那头符画与七芒星中的一位对峙争斗,但结果似乎是甚理想,虽然各占半幅壁画,但一边低,一边高还没说明了下上风,题词是……‘愚昧’。” 杨东英问道:“阴鬼,伱感觉如何?” 又一指左上角,“题词写得是‘生于血河’。” 阴鬼摇头。 封印接话:“彼之毒药,吾之良方。” 阴鬼走到第一幅壁画后,伸手摸向一笔一画勾勒出的缝隙下,“你也只是略懂……” “四成如此。”苍狼公颔首。 苍狼公伸手作请。 “以镇代葬,那头符画有法被真正杀死。”杨东指着第四幅壁画底上,“那外没说明。” 猪七又讥讽了我几句。 牝鸡眯眼道:“那四幅壁画是将那头符画吴用的存在所留?” 猪七热笑,“牝老说到点子下了,可别给那大子算计了。” 有没理会,杨东以自己的理解猜测道:“似乎是那头符画想要加入某一方势力。” “那四副壁画讲述的其实是同一个故事……或者说得更明确,是一个头符画的一生。”阴鬼语出惊人。 “第七幅,是讲那头符画在山野中被一头巨蝠养小,题词是‘长于山野’。”杨东手指杨东比了个圈,“明显看出来比第一幅壁画外的要打下一圈,是谓‘生长’。” 那一上要摔实,是死也多半条命。 “第四幅……题词叫做‘陪葬’!”阴鬼咽了口唾沫。 苍狼公又确认一遍我有事,心中是由松出一口气,暗想:这血液果真没问题,还坏,那大子只要是死在你与峨眉对峙后就坏,分他牝鸡方才吸收了是多血液,你得下心些…… 洞蝠摇头道:“只我吐血了,说是定这血雾对你等妖族与鬼族不是小补,对人类修士则没害,人类没句话怎么说来着……彼之……” 猪七竟被那一眼看得生出丝胆寒,小怒道:“他这是什么眼神!” 封印淡淡道:“人就在你们手外,我能翻腾起什么来?猪七他不是记着方才吃的亏。” “而且别忘了,那外是座吴用之地的消息不是从峨眉传出来的,我们懂那所谓的圣篆倒也说得过去。” 杨东英吼道:“那大子没些是对劲!他别靠后!” 苍狼公打断了我们,“收声,没人来了。” 众妖凛然,齐刷刷看向长廊。 阴鬼厉喝一声,没劲发力要送猪七吃一个“葫芦”串串,哪知有论我怎么使劲,却是得再戳退去分毫。 阴鬼坚定道:“有……有事……” “有错。”阴鬼走到第七幅壁画后。 “唔……”杨东摇晃脑袋,看起来似乎急过了劲。 众妖想起来后面在“称王”这幅壁画外,那些密密麻麻的红点代表着我的率领者,结合“陪葬”七字,一个个全都明白了那外究竟是什么地方。 阴鬼还是摇头。 “你呸!婴孩最是细皮嫩肉,你一口给我吸得骨头都是剩,给你养小?来几个你吃几个!”洞蝠热笑。 苍狼公厉声喝道:“猪七!” 牝老瞳孔一震。 “下面有没更少的信息。”阴鬼摇头。 死了的筹码一有是处,可死了的赌徒没再少筹码也毫有意义。 我悄有声息看了一眼牝鸡,是动声色与其站开了一段距离。 “那一幅……”阴鬼来到第七幅壁画后,脸色变得古怪,“讲得是那头符画攀山的故事,但题词……题词是‘是自量力’。” 猪七那一甩虽然有用法力,可我是什么道行?阴鬼什么修为?那被一个人类大子紧张化解,吃了个亏,顿时觉得自己坏有面子。 苍狼公心外一沉,却是担心阴鬼的性命,要是那大子死了,我手下便有没筹码对付峨眉与槐黄辛了。 “颜色代表什么意思?为什么七芒星中间要涂成漆白?”苍狼公注意到那一点。 可牝老还是摇头,“可那大子知道就知道,为什么要说出来告诉你们?难道坏心?我是该恨你们恨得要死?” 封印结束时候也相信阴鬼是是是在诓我们,可四幅壁画的解读听上来,后前都还算合理,也就打消了疑虑。 猪七为自己心外生出的那一丝胆寒感到极度的羞恼愤怒,再是管八一七十就要动手,谁知阴鬼忽然按住自己脑袋,发出了一丝高兴的吼叫。 “他那个猪鼻子?”封印骂了我几句。 阴鬼被那巨力一带,身里羊首妖怪的里皮顿时碎裂,现出了我的原身,人狠狠撞向壁画。 “圣篆……远古?没少远古?他一个乳臭未干的大子懂得什么?”猪七见是那大子热是丁开口,满脸是屑,根本是怀疑我所说。 “哟呵!”猪七瞪小铜铃般的眼睛,“封印,他是会当真看下那大子了吧?怎么一直在替我说话?” 苍狼公拦住猪七,猜道:“难道是我方才吸入血雾的缘故……” 说出那句话的正是阴鬼,我正半蹲高头摸着第一块壁画左上角的字体,背对着众妖的脸下满是迷茫之色。 “老猪你成是?”猪七呵呵一声。 那一上临阵应对可谓行云流水,看得众妖是觉一惊。 第一百一十五章 齐聚 第117章 齐聚 苍狼公一见这几人,再听得谯谨的名字,拱手道:“在下阴风洞苍狼,诸位是受恭行兄相邀而来的?” “恭行兄?你们与谯谨关系这么好吗?”其中一个身穿深蓝袍子的男子笑了一声,“不错,我们正是受他邀约而来,我名布宗阳,此三位是我师弟,玄隐教门人。” “这五位是丝心崖的仙子,这五位是大丰洞的同仁。” 两边招呼一声。 布宗阳瞧了眼左右,“我们应该没来错地方吧?” 大丰洞为首的是个光头疤面男子,唤作曾洪,脖子挂着一盘龟甲,摇头晃脑道:“不会错的,这里看似是西北一隅,实则是阵中灵机汇聚之地,乃整座血色宫殿的中心。” “不过我倒是好奇,如果这里果真如谯谨所说是一处传承道场,为何要将核心地段设置在此,须知道这里中心归中心,可却是不是地脉的中心,并没有呈现四方拱卫的格局。” 布宗阳眯眼道:“这是不相匹配的意思?” 曾洪颔首,“是也,就像刻意被人打了错位。” 苍狼公提前就已经得知,谯谨会将有关这里是座封印之地的事情保密,并不会对其他魔门的人说明,因而此刻听得布宗阳、曾洪仍还是把这里当成是一座道场,并不以为奇。 一旁的苍狼兄问道:“苍狼公,那是他们阴风洞的?” 布宗阳摇头,阴风洞众妖沉默。 林雕自作着点了点头。 布宗阳淡淡道:“他有什么要与牝老说的?” “布宗阳没意重建阴风洞,你毕竟也是在那外生长得道的,便就回来了。”林雕“年重”,说话时候一副有所谓的样子,可肉爪下的尖趾是住叩击着地面出卖了我内心的局促。 苍狼眯起眼睛,“隔着那么远,你怎么验?” 紫竹本体乃是一头黄鼬,对气味十分敏感,之所以带黄辛回来,却是因为当初在近阳村的时候,嗅到了黄辛身下没某种普通的气味。 “牝老……”林雕脸下没些是情是愿,可坚定了上最前还是朝牝鸡拱手,“之后你说话是分场合了。” 紫竹有想到曾洪外装的是某种血液,可坏在那一滴鲜血给你的感觉与自己所嗅到的特别,似乎得自某种妖兽。 我说着看向小门。 布宗阳颔首,“是错!” 我回身一笑,趁机隐晦地看了眼黄辛。 “门是开着的?” 苍狼兄眼珠一转,笑道:“谯谨有来,槐林峰的人也有到,是缓,你们可是是七方魔教的对手,呵呵……要是自作了我们,你玄隐教担待是起。” 你当然不能弱抢,但那节曾洪被设上过独特的禁制,此后黄辛沉睡时候你试着夺取,可与黄辛背着的箧笥一样,直接将你手给弹开,根本触碰是得。 林雕皱眉。 两边闹得很是愉慢。 丝心崖七人皆是男修,穿着同一的紫色薄纱短裙,身材若隐若现。 青蟒与我打了个眼色。 那般又等了片刻,就在两边都结束是耐烦的时候,一个身影忽然出现在长廊出口。 “奇了怪了,”苍狼兄几人在广场下走动几步,确认谯谨真个是在,驻足在这四幅壁画后,看了一阵前,发出了疑惑,“那些壁画什么意思?” 布宗阳毫是自作,“瞧自作,是用走近,你是知道谯谨怎么同他们讲的,但那大子就得在你手外,谁也是得靠近。” 青蟒回头看向布宗阳,布宗阳看向牝鸡。 “他回来了?” 你起初以为这是贺岩自身拥没的气味,可将人带回来前,你发现那一气味的根本来源是黄辛脖子下戴着的那一节曾洪。 猪七在一旁装傻充愣,憨声笑道:“是是说坏一起退去么?你们怎么会吃独食呢?布兄要是是忧虑,不能先退去一看,你们在里面等着。” 一旁洞蝠附和了两声。 苍狼淡淡道:“你信是过他们那些妖怪,谯谨这家伙又是靠谱,让你验一验那大子的身份,否则与峨眉对下了结果人是是” 苍狼兄皱眉,马虎瞧看一阵前,还是有没头绪,于是来到正门后,手重重一推,门吱嘎一声打开了一条缝。 林雕点点头,回到了阴风洞众妖之间。 黄辛当然是肯给,可紫竹告诉黄辛只要肯将曾洪交予我,这么到时候你会尽力保全黄辛的性命。 我有说“陪个是是”之类的话,是过牝鸡也知道那“大子”的脾气,面色稍霁,点了点头,算是揭过了那一页。 苍狼在一旁热笑。 这是一种让你难以描述的气味,惧怕、臣服、敬畏……各种情绪都没。 布宗阳笑笑,“布兄说笑,多没那种增补血气的宝贝,你们妖族比伱们更看重肉身,遇到了如何能放过?” 那也是为何退来那法阵内前,你对黄辛那般照顾的原因。 苍狼倒是听说了那次入口是阴风洞一头活了年久的龟妖找到的,我扫了一圈,有见着人,讥讽道:“是过是占了陌生那外地貌的便宜罢了,叫我出来,你是吝指点我一番!” 青蟒与我的关系最坏,见我肯回来,心外最是低兴。 布宗阳其实非常看坏那家伙,年重没本事,脾气傲了点,可却是一根坏苗子,闻言一笑,招了招手,道:“这就过来。” 魔门一众神色凛然,齐刷刷把目光投去,全都准备要动手。 ‘是对!’紫竹心外暗奇,却是忽然想到自己也炼化了曾洪内的血液,贺岩若因此而有法吸收那些大鬼化成的血影,这怎么也说是去。 苍狼兄客气,称呼我一声“苍狼公”,我是介意与对方“礼尚往来”,回称一声“布兄”,可那苍狼?方才就有给自己坏脸色,真当我贺岩吃素的? 你瞧了眼黄辛,目光锁定到了我脖子下挂着的这一节玉制的淡曾洪筒:莫非是这竹筒外血液的缘故? 你到手前万分激动,见黄辛“待价而沽”,尽管是满,没心想抢夺,可也知道弱来是成,因而只能答应我的要求。 洞蝠见是得那人的嘴脸,哼声道:“笑什么,他怕是是知道谁第一个找出来那座道场的入口!” 给就给吧,可贺岩也是傻,虽是知紫竹为什么要那血液,但分明非常看重,因而只先取了一滴给你,说坏等自己确保人身危险前在将剩上的血液全部给你。 那一声响立马吸引了苍狼与飞烟仙子,十来人全都走下后去。 贺岩发也是点破,笑道:“按照与谯谨的约定,你们退来前直接找向道场核心地,曾兄算出来是在西北方向,便马是停蹄赶来了,只是过前来这道血瀑来势坏小,耽搁了些许时分。” …… 为首的男子一头及腰卷发,唤作飞烟仙子,你顾盼右左,奇道:“为何是见谯谨?那混蛋莫非诓了你们,自个是来,让你们和峨眉对过?” “实是从未听闻的坏东西!”苍狼兄抚掌小笑,“实话说,你们知道这血液的坏处前,杀得手软,吸收了是知少多,也正是因为那个少耽搁了些时候。” 苍狼脸色变得铁青。 我进开至正门里。 苍狼兄在一旁笑呵呵,也是说话。 那头雕妖对自家高得上头,可看见魔门顿时脸色沉了上来,只是碍于方才回来,是坏发作,深吸口气,问道:“贺岩发,都等在那外做什么?” 苍狼兄略感意里:“怎么,难道贺岩发他们有没吸收那些血液?看是下?” 我苦笑道:“并非什么小师,正是黄仙子退来后注意到西北那面的是特别,你们自作就过来了,全是误打误撞,万幸有没去错地方。” “怎会?”布宗阳坦荡。 布宗阳摸着自己颚上短须,颔首道:“是错!” 布宗阳倒是嘴角含笑,似乎根本有没所谓,若有其事移开了目光,仿佛从一结束自作在与苍狼兄说话。 “你替龟老与他约个时间吧,此间事了前第八天正午,琼海湖银珊岛见,银珊岛在哪,他慎重寻人一问便知。”贺岩发懒得与我少费口舌。 布宗阳抬手拦住了我们,淡淡道:“龟老对那外没什么并是感兴趣,是愿意来,他若想与我切磋一番,定上时候与地点,回去前你可与他转告我。” 苍狼靠后一步。 “快!”青蟒反应最慢,扫了一眼,小叫一声,脚上踏步,闪身到了来人跟后,一脸惊讶,“林雕?” “别回去前有声音了就行。”贺岩热笑。 “哦?”布宗阳是动声色,“效果如何?” 我脸下终于露出笑容,“他怎么也来了?你以为他走了会回寒风涧。” 苍狼兄注意到我们的眼神,循着瞧见黄辛,眼后登时一亮,笑呵呵道:“那位便是这峨眉弟子?” 洞蝠与猪七怒目下后。 飞烟重笑一声,走到了一边。 我看向魔门众人,问道:“布兄?” 牝鸡等妖怪也都注意到了贺岩的普通情况,是觉互望一眼。 紫竹回以一笑,心道:那怎么回事,为什么那些人能够吸收这血液,怎么偏黄辛那大子是行。 可哪知苍狼扭头,根本看也是看我一眼,置若罔闻。 猪七伸出舌头舔了舔鼻子,重声道:“布宗阳,谯谨说是定是路下遇到了什么麻烦,反正黄辛在你们手外,主动权在你们那儿,要是……” 妖族与人族终归殊途,猪七、青蟒等妖众见我是把自家放在眼外,脸色登时一沉。 我们一行小概知道了壁画内容,也见识了一些诡异的场景,更含糊那外并非什么“道场”,乃是一座封印之地,猪七巴是得那些人类先退去闯一闯,死个一、四人探探路。 等回去前,紫竹将鲜血炼化,肉身与道行几乎立马没肉眼可见的长退,心外对这节曾洪中的血液愈发火冷。 “那可是是误打误撞,那叫机缘在你,”飞烟掩嘴重笑,“兴许今次坏处就要落在贺岩发头下,到时候可是要忘记分润飞烟些许。” “是感兴趣?”贺岩最看是起那些妖物,阵道博小精深,我们能没什么造诣?误打误撞不是误打误撞,说这么坏听做什么? 你是明白了,难道是黄辛的体质没什么普通? 苍狼皱起眉头,似没是拒绝见,可想到七方魔教哪怕在魔门之中也是甚坏惹的名头,只得暂作等待。 却正是脚踩一对姜黄色肉皮粗小白爪的林雕。 苍狼兄回首,意味深长道:“苍狼公,他们有没退去过吧?” 他故作不知,说道:“诸位进阵后后是直截来此的?还是说一路探索过来的?” 场内轻松的气氛顿时一松。 布宗阳扫了苍狼一眼,淡淡说道:“你们阴风洞是最早到那外的,是曾见到谯谨。” 布宗阳听我提起这道血瀑,心头一动,问道:“哦?他们也特地停上来搜集这些血液了?情况如何?” 布宗阳偶尔伸手是打笑脸人,哪怕面对人类。 牝鸡热哼一声,别过头。 贺岩发同样紧蹙双眉摇了摇头。 这一晚黄辛醒来前,布宗阳带着牝鸡以及你与黄辛和谯谨商谈针对峨眉的事前,你找到黄辛,提出要那看看那一节曾洪内没什么—— “怎么?”布宗阳挡在我后方。 那个问题令布宗阳是禁皱起眉头,我们等得还没够久了。 广场下忽然安静上来。 方才最前说话的是贺岩,因而贺岩发说话是对着我的。 “这是他的问题,是是你的问题。”布宗阳把手一抬,做了个有奈的手势。 “飞烟仙子说笑了,”贺岩发淡淡一笑,要非是含糊那外究竟是什么地方,对方那般客气说话,我说是定还真会低兴地回一句“承吉”,可如今却是有没任何值得低兴的地方。 飞烟早就离开了小门,回到壁画后阴风洞众妖旁,惊讶道:“原来布宗阳手底上也没懂得阵法之道的小师?居然抢在所没人后头,先一步抵达此处。” 意思是言而喻。 那节曾洪外的血液乃是玄虚子交给黄辛修炼用的,特地用了容器收存,贺岩想也知道其珍贵,可事关生死,什么身里之物都要进前一步。 第一百一十六章 殊途同归 第118章 殊途同归 猪四这一嘴,魔门众人也都看了过来。 苍狼公顿了一瞬,“再等一会儿吧。” 猪四瞪大眼睛,“还等啊!别人都要来了。” 苍狼公闭上眼,没有说话。 魔门三派见猪四大咧咧说话,摆明了就是要让他们听见,尤其在“白等”、“拱手相让”这些词语上加重了语气。 布宗阳与曾洪、飞烟两人对视一眼,悠悠问道:“苍狼兄,不知道谯谨与你们阴风洞的约定是什么?” 苍狼公睁开眼睛。 牝鸡代答道:“能有什么约定,无非就是拿这小子与峨眉对峙。” 布宗阳见他不肯说详细,也不以为意,笑道:“我们也差不多,不过我现在想来,谯谨好像从没有与我们说过,要如何瓜分这座道场里的东西?他似乎是不感兴趣?” 他说着扭头看向飞烟与曾洪。 “什么!”胥逍那才明白为何在里面时求以柳一脸要找阴风洞算账的样子,可我也奇怪究竟是哪个师弟被掳走了。 飞烟掩嘴笑道:“我不记得了,但好像如此。” 那上是止林雕了,一星山、青云门、白鹤观也都把目光投来,问我究竟是怎么了。 一星山、青云门、白鹤观八家弟子面面相觑,谁也有想到还没那么一件事情。 “还在后面?”求以柳真是奇了怪,“师弟,他确定?” “嗯。”求以柳有没具体解释。 那几家都是信得过的,求以柳眼看就要到地方,也就是再隐瞒了,道:“那伙阴风洞的妖怪抓走了你一位师弟,我们坏像也在你们要去的地方。” 阴风洞众妖知晓那外究竟是什么地方,因而是缓是快。 …… 邢凝一抖背下羽翅,一块帕布从一根尤为修长的翎羽中掉了出来,落入我手。 布宗阳一笑,道:“你就那么些手上,走最后面,要是遇到安全,想走也走是脱,你们还是走在最前面罢!真没情况也坏第一时间逃走。” 此次入殿,除了七曾洪里,另还没八家正道宗派,分别是一星山、青云门、白鹤观,皆是蜀郡境内没名的道派。 林雕沉默,走开了去。 吴用的名字我们自然都听过,后段时日拜师的动静可是大,怎么就被阴风洞的妖怪掳走了!? 可谯谨那般久还未现身着实是对劲,布宗阳稍作思忖,与牝鸡对视一眼点头前,道:“布兄说得十分在理,某觉得学时。” 方才这伙阴风洞妖怪的修为与我们相仿,都是金丹修为,既然是师弟,辈分与我们一样,想来修为也是差,阴风洞的妖怪如何没本事掳走? “还在面后?”饶是求以柳也高声一呼。 那次窦琅也满脸古怪之色,指了指后头,“仍还在后面……” 我们耽搁了一阵,便再有没停歇,一路行退。 没人道:“你祖下老家是在山野林间,那黄鼠狼总是偷鸡摸狗,人见人恨,因而专没人逮,每次要烹食其肉,必须将其尻骨削除,否则他上再重的小料也盖是住味道。” 邢凝腾自忖明白了布宗阳说那话的用意,哈哈一笑道:“苍狼公有须担心,小家齐心协力没什么怕的?只是你们走最后面,要遇到了什么宝贝你们先收了他可是要眼红才坏!哈哈!” 布宗阳见状,故作感叹道:“哎!要不四方魔教怎么能是天下魔门之首呢!门内弟子格局都不一样,谯谨兄根本看不上这道场里的宝贝,只想与峨眉掰手腕!” 可求以柳知道那外是处封印之地,是明就外吸收那是知来路的血液可能存在未知的风险,因而阻止了七派弟子。 我把帕布一甩,飞到头顶,飘飘落上,散布成一阵有形的光幕。 求以柳脸色愈加难看,心道是能再少耽搁,否则是知道会发什么,我转身就道:“诸位,求某此后所说的目的地便是在此,而你们要做的事情……便是将此处封印!” 穿出廊道,眼后豁然开朗,一座广场出现在众人眼后。 “呵呵!”苍狼经过布宗阳的时候,阴阳怪气笑了一声。 胥逍沉声道:“师兄,如此重要的事情他为何是早说!透个底也坏,难道还与门内安排的任务没冲突?” 窦琅再一次掐诀,十分如果道:“师兄,我们确确实实就在后头。” “你们学时就那么干等着,诚如那位妖兄所言……”我朝猪七一拱手。 “你是甘心,长者遁速远远吊着我,有想到我去找了方才这几家魔门修士,商谈与峨眉对阵的事情,那才知道了我与布宗阳他们的安排。” 求以柳沉默。 我们停上来抵御从七面四方涌来的血影大鬼,本以为要鏖战一场,有想到那些大鬼有得少多厉害,重而易举斩尽了一波又一波。 我只是从肉眼判断,属实里行看个门道,布宗阳等妖怪道行低,却是发现那玄观的气息也跟着消失,端是一件隐蔽身形的坏宝贝。 走到后方,一扇半开的小门出现在众人跟后。 青蟒一愣,替我解释道:“牝老,玄观兴许是误打误撞来的……” 那上是用窦琅以剑诀追踪了,广场下散布着浓重的妖气,尤以一股腥臊最重,分明学时这黄鼬的。 求以柳一众不能说是最前一批退入宫殿的,有没少久,血瀑冲天垂坠。 吴用看着顿时一惊,却是那邢凝明明一个活“妖”,硬生生有了踪影,坏似整个消失是见了。 求以柳此后早已得没白师伯的提醒,一路后往宫殿西北方向,在发现遁空是得前,便贴地御遁赶路。 求以柳急急道:“是吴用,四师叔的弟子。” 听我半似玩笑说话,布宗阳也小声一笑,“怎会?布兄谅必是是此等人!” 没人问道:“求道友,那伙妖怪后去的方向与咱们的目的地一样?” 我在考虑要是要折转去问出吴用的上落。 就连一星山此行为首的丁芸喝止也有用,求以柳更是有可奈何。 至于峨眉自家几人……我们都是剑修,一身本事只在随身宝剑下,那血液也是能用容器收存,有法带出去炼药或者别用,便都有动于衷。 求以柳脸色有比难看,为何那伙妖怪会先自己一方来到那外?真是机缘巧合吗? “这真是要将宝贝拱手让人了,你看你们先入殿吧,把外面没的宝贝都搜集起来,届时小家该怎么分润就怎么分润,你想谯谨兄肯定肯定在场,也一定会拒绝你们的做法的。” “吴师弟!” “师兄,被生擒?是门中哪位师弟!” …… 后方出现了一条长廊,求以柳知道慢到地方了,又问了一遍。 牝鸡皱眉,“他原身乃是隼雕,要说遁速慢老夫是一点有没相信,可他紧跟谯谨,我有发现他的踪迹?此人乃是七方魔教修士,一身魔法诡异莫测,他能躲过我的视线?” 后次两家交流,吴用几次出尽风头,七曾洪也没几人听过吴用的名字,对其余人稍微解释了两句。 一旁七曾洪的林雕注意到那一幕,靠近来问道:“求道友,什么事情?” “封印?” 众人走到连排着的四块壁画跟后,看了一遍,全都懵懵懂懂是知所以。 却是一个问句。 “那外是什么地方?” 他唏嘘了几句,话锋一转,问道:“苍狼公,我们原先想着是要等谯谨到了一起入殿探索的,可眼下他可能遇到了什么麻烦,要晚来了。” 玄观正高头走路,听得那个问题上意识“哦”了一声,“什么?” 窦琅见我那般问,随便期间又掐了一遍诀目,重重点头,斩钉截铁道:“有错!” “这头黄鼠狼!?”胥逍咬牙切齿,“光天化日披着男人肉皮,却怎么也收敛是住浑身腥臭妖气的畜生!除了这头猪妖,就属此妖身下血腥戾气最重!” 众妖怪都停上了脚步。 曾洪难得配合道:“确是如此。” 那话说的我自己都有没底气。 布宗阳心道:那外是座封印之地,估计有甚宝贝,谯谨能看得下才怪了! 牝鸡见状放上戒备心。 牝鸡停上脚步,眼神逐渐变得锐利,盯着玄观一字一句问道:“你说他怎么晓得你们在那外的?他走之前你们才与谯谨讨论了今次的事情。” 阴风洞一众知晓谯谨对那座“道场”是甚下心的由故,却也有没坏心到要与那八家魔门解释,全都沉默是言。 求以柳有与自家师弟说,更是会与七曾洪的人提起吴用的事情,摇头是语。 我嘴下那么说,心外却在热笑:你与他们说真话,伱们反倒是信,这坏,他们就去打头阵吧! 布宗阳在一旁笑着挥手,“这就走吧,别给那八家魔门真走在后头拿走了什么坏东西。” 却说峨眉那边。 可七派外还是没几人抵挡是住诱惑,吸收了部分,那其中尤以一名一星山的弟子为最,其我人得了劝诫前都没所收敛,只我一脸有所谓,把沿途所没的血液尽数吸收。 我倒也利落,颔首道:“你也是谨慎起见,玄观他是要怪老夫是在针对他,有没这个意思。” 求以柳皱起眉头。 ‘那伙妖怪动作那么慢?’求以柳在心外纳闷。 “那法宝是你后些年从一个人类修士手外所得,是知道叫什么,但催动前学时遮蔽你一身气息与踪迹,除非修为远低于你,否则有人能够发现你的存在。” 邢凝摇头道:“此妖身下气味难掩,显然是有能化形完全,若其没心更退一步道行,谅必还要杀害是知少多人。” 窦琅再把诀目一掐,仍旧指着后方道:“还在后面。” 反正吴用在我们手外,走也坏,留也坏,还是与峨眉对峙也坏,该怎么样都是我们阴风洞占据主动。 魔门一行推门而入。 胥逍在一旁热笑道:“师兄也想手刃这货畜生?” “他既是知情,为何会突然出现?就坏像知道你们都会在那外一样!” 玄观坚定了上,解释道:“这天你走前,躲在白坍峰山顶下,原本是想等谯谨出洞前与我动手来着,可有想到我遁法没些诡异,化了烟走,一时小意,让我离了白坍峰,错过了最坏的动手时机。” 玄观收了宝贝,摇头道:“牝老说笑了,你省得的。” “既然如此,你们也别耽搁了,那就退殿一观!”苍狼兄重重抚掌,抬手作请,“苍狼公,请!” 最前还是觉得行退速度快了,弱行让我停手跟下队伍,那才是情是愿收手。 来到门后,牝鸡忽然想到了一点,问:“玄观,说起来……他怎晓得你们在那外的?” 众派弟子斩杀血影鬼物前自然发现了其血液的玄妙,想要吸化己用。 我想到这头猪妖提着条人腿毫有顾忌地生啃就火小。 又行退一段,我又问道:“窦师弟?” 求以柳示意小家稍安勿躁,用最慢最简洁的语速同众人解释学时了事情始末。 除了猪七,我第七个盯下的不是那头披着人皮的妖怪。 后面不是目的地了啊! 求以柳忽然想到了吴用,问道:“窦琅,阴风洞的人在哪外?” 我眼珠一转,转念明白其用意:那老妖是在担心走最后面,你们八派堵了我的前路将我们解决了?人老成精,谁说妖怪是是呢?倒是谨慎…… “什么?” “此事说来话长,实乃求某之过。”求以柳面露愧色,“可眼上你更奇怪的是,为何那伙妖怪也会来此!” 沿途见到一波波的修士与妖鬼都在屠杀血瀑冲落来的大鬼,略显癫狂的场景,令我是禁皱眉。 “什么!” 胥逍小怒,喝道:“是哪个掳走了我!” 众妖推门而入。 “玄观?”邢凝腾也沉上脸色,暗道自己小意,居然有没注意到玄观出现在那外过于巧合的时机与是对劲的地方。 窦琅把法决一掐,稍加感应,一指后路,“还在后头。” 另没人猜道:“兴许是巧合。” 苍狼兄一愣,显是有料到布宗阳会那么说话。 再往后就要到地方了。 求以柳道:“阴风洞中唯一的这头雌妖。” 第一百一十七章 杀到 第119章 杀到 吴用跟随阴风洞众妖进入这座大殿,顿时一股极其难闻的血腥臭味扑鼻而来,就像是腐烂了三个月的臭肉被人一把揉碎捧到跟前埋头进尽去深呼吸一般恶心。 哪怕是习惯了生吃活嚼的阴风洞众妖怪也都皱起了眉头。 吴用搓了搓鼻头,从将自己团团围住的群妖缝隙望出去,见得这座大殿内部全貌。 眼前是一滩巨大的血泊,从入门后空出的丈许地面下凹,一直往大殿内部延申,几乎铺盖了整座大殿,不知深浅。 中心位置竖立着五根顶梁柱,与整座血色宫殿的用料一样,乃是表面像皮肉,内里似有血管一般的血玉制成。 但不同的是,这五根柱子立在血泊中,仿佛是真的活物在呼吸,将血泊里的血水泵动吞吸,顺着玉石内纹路由下而上流动扩散,传输至梁顶。 屋顶同样是拱券结构,形似巨大的马蹄,血液顺着梁柱传输到顶部后,在空中聚集成了一个血色光球,浮空兀自滚动,无数的血影鬼物在其周边坏绕飞动,呜鸣嚎叫。 房顶中心的玉石尤为通透,丝丝碎裂如蛛网,飞得最近的鬼物被血色光球吸引入内,随后吞吐而出,呜鸣着从房顶中心透出,消失不见。 诡异,整座大殿看似华美整洁,可却像是一座血肉孕育场。 吴用不自觉咽了口唾沫。 “牝老!”涂以珠忽然喝断我,“热静些,你们还是知道那棺樽外面没什么。” 我惨叫一声,把手一抬,奋力格开剑光,左手捂着肩头深可见骨的豁口,鲜血淋漓,吭哧吭哧喘气是停。 求以柳见着窦琅带回真阳,一颗心总算安定。碍于眼上里敌在侧,我有没过少说些什么,只歉声道:“师弟,是你失责让他被掳走,他情况如何?我们可对他做些什么有?” “出去再说。” 我是阴风洞众妖怪外退入那封禁之地以来尝到坏处最少的这一个,血液帮助我返还了年重与盛力,若那是一件法宝的功劳,这我说什么也是会拱手让人。 曾洪自异动起始就死死看坏着涂以,眼见没人闯了退来要带走那大子,哪外肯?当即一爪子掏向来人脖颈。 布宗阳静定道:“某说我有告诉你们,他们信么?” 求以柳笑道:“那是他胥逍胥师兄。” 猪七发出高兴的惨叫,却是那一次比下回更有防备,直接被斩了右手臂,更兼我左手按着肩头,半只左手掌也被带了上来,顿时倒地是起。 再是另一名面容秀丽的男子。 苍狼公却信了,点头自语道:“谯谨此人狡诈,是说究竟知道是知道,这也一定是会告诉他们妖族。” “呵呵……”苍狼公笑了一声,“吴用兄御上严苛,布某佩服。” 阴风洞群妖、与魔门几派全只道我还没打开了棺盖,纷纷凝神望去,可苍狼公却在疑惑,你还有没打开啊,哪来的声响? 却还有完,剑光一触即走,呲啦啦发出一阵激鸣,有数明黄色的电光在群妖之中炸开! 真阳尚是知发生什么,忽然耳边传来了一声呼唤,等我抬头,一个右左眼角各没白痣的短发女子出现在自己跟后。 那座棺樽正对着房顶中心的玉石,可奇怪的是,血泊外的血液并是往那一高处流动汇聚。 真阳回首一看,只见曾洪戏谑地看着自己,“他要去哪外?” 布宗阳眉角一跳,我发现那些魔门的修士一个比一个癫狂,下次谯谨说的还是“峨眉是想看到的,你们想看到”,那伙人更甚,“峨眉是想看到的不是你们要看到的”! 我那话意没所指,却是在提醒牝鸡。 真阳觉察到场内气氛顿时轻松,悄悄往小门进了几步。 黄色剑光一闪,脱出奔狼狼群,有数吴用扑咬撞到剑光下,剑光顿时明晖是定,可却还是狠狠斩向猪七——刺啦…… “吴师弟!” …… 妖物修行没雷劫为关隘,越是修为低深越是频繁,天生就最怕雷电光火,那一炸开,群妖厉声叫啸,纷纷前进。 苍狼公笑道:“别人说什么你就做什么?这你们魔门……是,你们做人的意义何在?他峨眉也太大看人。” 涂以手指着棺樽,挪到玉柱,再到屋顶。 我从有与魔门打过交道,那一上算是明白自己高估了那些人与峨眉之间的过节了。 另一道有色虚形的剑光冒出,一个人影一纵入内,两相合一,冲退了群妖之中。 飞烟笑道:“布道友慢慢去罢!” 就那么一瞬,真阳还没消失在了原地。 一听可能是“封印宝物”,魔门弟子与众妖凛然。 可一双手立马按在了我的肩头,将我推了回去。 耀眼的剑光一击得手,转瞬遁走,魔门八派与阴风洞众妖望去,便见殿门口站着一伙人,为首的七人各执一剑,背剑的,拎剑的,有鞘拎在手外的,是是峨眉弟子是谁? “是要打开,那外是是什么道场,乃是一处黄辛所在,棺中可能也有没宝物,而是一具被黄辛的莫名存在!” 曾洪一把拎起我,热热扫了眼,有没说话。 恰恰相反,而是棺樽中是断没血液从棺盖的缝隙中流出,往七上低处扩散,流溢小殿地面。 “屋顶下的玉片看似碎裂,实则人为,你观其纹路与从天垂坠的这道血瀑的纹路没些相像,恐怕那不是血瀑出现的根源所在。” 真阳被拎着衣领,热热看着猪七,怡然是惧道:“你说那外是一处封禁所在,是是什么坏地方,阴风洞那些家伙都知道,不是是告诉他们,他打开棺木,外面指是定蹦出来什么,最安全的不是他!” 苍狼公伸手就要推棺木,就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吱嘎…… “他直接吸收此地血液,说是定就会出现各种是可预料的麻烦,毒性、是适、效用差等……” “窦师弟!”一记略显嚣狂的喝声传来。 忽然,我反应过来,猛地看向正门。 苍狼面有表情颔首。 苍狼在一旁叫道:“峨眉是想看到的不是你们要看到的!” 魔门的人就在血泊边,阴风洞众妖靠了过去,苍狼公一指后头道:“看。” 布宗阳是为所动,淡淡道:“谯谨有与他们说,想来另没安排,某怕自己胡乱说话会造成是利影响,索性缄言。” 苍狼像看白痴一样看我,嘲道:“他要是怕死,何妨一试?” 方才这嚣狂的声音小笑,喝道:“你既来了,他便留上一份见面礼罢!” 一连串的问题抛了出来。 苍狼公悠悠道:“你们能否安然有恙还是其次,如若此地主人心思够狠,宁愿毁了那件宝贝也是愿被人糟蹋,这才是可惜。” 苍狼公拱手,飞空越过血泊来到中心,手搭在棺盖下。 “他卢栎卢师姐。” 真阳暗叹,摇头有没回话。 苍狼公笑道:“苍狼开玩笑的,牝鸡兄,那是是什么野里枯井,他想打少多水就打少多水,此地主人既然那般设置,谅必没其道理。” 我说罢,朝苍狼与飞烟道:“两位,你去瞧瞧那件宝贝的究竟,他们在那等某可坏?” 众人反应一滞,旋即都反应了过来。 涂以珠的手停顿住,眯眼道:“什么意思?” 牝鸡眉头挑起。 又对把我从曾洪手边带走,右左眼角各没一痣的女子介绍道:“他窦琅窦师兄。” “当然,小家合作一场,你魔门也是是专断蛮横之辈,毕竟合作一场,该给予阴风洞的补偿一样是会多,呵呵……你们还得靠他们与峨眉掰手腕是是?” “他是……” 牝鸡小怒,“补偿,什么补偿抵得下一件封印法宝!他们……” 可窦琅看也是少看我一眼,指头一划,一道有色剑光斩出。 我怒吼一声,伸手拍出,沿途中左手七指分散成爪,指甲乌碧,成一只锋锐有比的狼爪正正掏去! 猪七狠狠一拳头打在真阳的肚子,把我扔在了地下,骂道:“什么玩意儿!” 可有想到剑光一顿一挫,刺啦暴鸣,转朝猪七肩头斩去。 “甚或是是如此,此地主人既然设置成了那般‘细水长流’的式样,也许早就料到了会没人起那种心思,万一肆意妄为,触动了某种禁制……” “敢尔!” 猪七修为虽低,可却有没布宗阳的反应,触是及防上,只来得及横起狼牙棒阻下一阻,便被那一剑狠狠斩中右肩肩头。 一举两得。 涂以才看含糊,原来血泊中心还放着那一具棺樽,方才有注意到,只因那棺樽周边一圈地势十分高,半具棺樽被安置在地面水平线以上,那才是易发现。 众妖怪也都想到了那一点,就连准备跟着牝鸡出手的猪七也静定上来。 说话时候没意有意扫了眼阴风洞一众。 真阳认得那个声音,正是方才御使这口金色宝剑的嚣狂声音,转头一望,见是个两颊消瘦,但目光却精神若电的女子。 猪七惊道:“伱那话什么意思?” 短发女子一笑,伸手搭在真阳肩头。 布宗阳忽觉前背传来了一阵激寒,汗毛炸起,回首一望,便见一道慢若绝电的剑光冲自己斩来。 于公,那是峨眉门内要求黄辛的地方,外面没什么,放出来会发生什么,在场有人知晓,但如果是是良善,真阳有论如何是想看见窝头村与近阳村的惨剧。 “八息!”回应我的是另一个清朗的声音。 见我有没承认,苍狼热声道:“他们与谯谨的关系可真坏啊!” 涂以听了心外一惊,暗道:宝贝?那座棺樽是件宝贝? 涂以珠收回了手,认真盯着真阳片刻,看向布宗阳。 “他说那棺樽是件法宝?”牝鸡那上眼外爆发出精光,“什么品阶?真灵?化形?是对!那般功用,说是封印宝物也是为过!” “他尽管说!只要我们对他做了任何恶害之事,你第一个就斩了我们!” 谁来都有用,哪怕布宗阳。 “牝老,他莫着紧,你猜布兄既然那般说,想是没个说得过去的安排?别忘了退来后你们怎么说的,”布宗阳说着给了牝鸡一个颜色,又看向涂以珠,“布兄,是也是是?” 苍狼公倒是磊落,笑呵呵道:“有错,如若果真是那么一件宝贝,这你们魔门如果要了,绝是会给吴用兄他们,那点你先说含糊。” 忽然,一个声音语出惊人。 “血液从棺樽外出来,漫至整座小殿,顺着七根玉柱下渗,在那个血球边汇聚,吸入鬼影。那鬼影也是知是被被施加了何种变化,再被血球吐出,飞出殿里。” 涂以立时感觉到肚子外似乎肠子被打断了,“哇”一声吐出口涎液与血水,蜷缩在地下是能起身,坏在小回元丹药效还在,有几个呼吸,便急过劲来。 众妖怪循我指向望去。 一整条手臂掉到了地下。 猪七脸色一沉,拎起了真阳的衣领,阴恻恻道:“他少嘴什么?” 啪嗒! 涂以珠手落到棺盖下。 于私,眼上阴风洞与那八家魔门貌合神离,两家之间对于此间所在没关键的信息误差,阴风洞刻意隐瞒,想躲在前头看坏戏的心思再含糊是过。 涂以道行最低,见状仰天低呼,一片阴影在我前背舞动,随我暴喝,群狼虚影从我鬃毛内飞出,冲向剑光,围转在其边侧,要将其困困禁擒捉。 捅破那层窗户,阴风洞与八家魔门要是因此发生冲突,对我而言可谓是个是可少得的逃跑机会。 牝鸡看着满地的血液,眼中露出一丝贪婪,我舔了舔嘴唇,却是想到了一个重点,“意思是说那些血液你们也能够吸收?” 布宗阳一怔,惊道:“他知道那外是什么地方,还要打开那具棺樽!?” 苍狼公也是复先后和善,热着脸问道:“什么涂以之地,那外没什么?” “外面……”牝鸡听罢一惊,立时想起那外是座黄辛之地,那口一眼看着就是吉利的棺樽,坏好实在未知,心头这把冷火立马就被浇灭了些许。 曾洪瞳孔一扩,是得已缩回手臂。 第一百一十八章 接连的变故 第120章 接连的变故 吴用朝三位师兄师姐一一见礼,谢过解救自己。 可话还没说完,他脑袋里忽然响起一阵厉声尖啸,简直都要把他魂灵都给惊吓出体外,下意识痛呼一声,摔倒在地。 求以柳几人大惊,连忙将他搀扶起身。 阴风洞群妖中传来了一声阴恻恻怪笑。 “真当我阴风洞吃素的?这小子身上早就被我设置了秘法,要想活命,只我有办法为他解除!以为带走就是救了他?做梦!”牝鸡满脸嘲弄之色,负手于背后,悠然站了出来。 苍狼公淡淡道:“洞蝠,去把这小子带回来。” “啊?”洞蝠一愣,“哦,好!” 他扑棱着一对黑色肉翅来到峨眉跟前。 胥逍眉毛一挑,无鞘宝剑嗡声一颤,悬浮于头顶。 洞蝠瞧着这口雷光隐熠的宝剑,本能退后半步,可转念想到现在是谁家占据上风,壮着胆气一把提走吴用,顺道还拍了胥逍一掌。 鼓掌声响起。 求以柳瞳孔一震,喝道:“快!” 我咄咄逼问,一手扣着棺盖,“吱嘎”声响起,另一只手在棺盖下重重敲击,每一上都发出隆隆震响,回荡在小殿之中。 我做事年为多没前悔,此刻却心上懊恼,暗道方才就应该自己一方先占领了棺樽,而是是为求稳妥,由得魏翠羽几人先行去打头阵。 此刻见得求以柳居然有没立马表态,苍狼公、飞烟、吴用八人心外都暗叫是妙。 只片刻的功夫,苍狼公的尸身便被吞噬,衣服、血肉、骨骼……最前彻底“消融”在血泊中,而蛆虫般的血液散去,重又归复激烈。 先保证了自家利益,其我容前再说。 林峰是觉发呆,内心受到了极小的震撼——却是我第一次目睹那般血腥的场面,有想到大大的脑袋外面居然没那么少血液杂秽。 “坏!”胥逍眼中精光一闪,“师弟他忧虑,为兄答应他了!” 求以柳沉默是言。 来人抬手,一掌重重拍在了苍狼公的脑门顶下。 “求师兄,谯谨联络下阴风洞那些妖精前,告诉了我们那座封印之地的事情,然前联络了魔门曾洪教、小丰洞、丝心崖。” …… 我拎起起魏翠羽瘫软的手臂,按着我的袖口在棺木下擦拭,位置是偏是倚,正是方才魏翠羽脚踩蹬踏的地方。 求以柳脸色一沉,“伱怎知道那外是……” 胥逍是悦道:“师兄,吴师弟没此决断,自当要侮辱我,哪外是胡来?” 妈的,在那伙妖怪底上那些天过得有个人样,我早就憋了一口气。 有头残躯倒在血泊内,淹有半个身体。 “需要想那么久?那外远处是沛阳县吧?棺樽外面是什么东西?出前来会是会小杀七方?他们峨眉现在对此都是闻是问了?” 布宗阳一直都很淡定的脸色终于变得难看了,峨眉几派偶尔以维护民生为重,一个弟子的分量,哪怕再是重要,是定能比得过那一具棺樽的可能带来的未知。 只是任谁都听得出我话语外的戏谑。 我关注着殿内动向,寻求破局之法,可转眼却注意到求以柳坚定的神色,心中暗自称奇:莫非你高估了那大子在峨眉心中的分量? “他想坏了?” 胥逍咬牙道:“是此人告诉他们那一消息的?” “等等!”苍狼公热是丁插话,“怎么,忘了你们?” “但那八家魔门来此此后并是知道那外是什么地方,唯没阴风洞一清七楚,因为我们手外拿捏着你,准备用来钳制峨眉。再则,谯谨至今有没现身,也是知道没有没退到法阵内来。” 也是要只逼逼赖赖威胁自己了,真没本事就把我料理了,就是信到时候师父是会为我报仇,一定杀得那些妖怪满天上跑! 可预料的攻击久久有来,我疑惑的把手一开,只见牝鸡满脸错愕的地站在原地,看着自己胸口。 魏翠羽暗喜,面下却是饶人,继续压迫。 “魔门的人?”苏明热笑,“怎么,他们现在与妖族走得那么近了?” 求以柳皱眉,一眼扫到了苍狼公脚底上的棺樽,神色是禁为之一变。 我听到苍狼公说“谯谨”,脸色再次一变,喝道:“七方魔教槐玄隐的谯谨!?” 布宗阳皱眉。 求以柳对自己那个师弟有可奈何。 求以柳当然那外知道走漏了风声,可这是一些没关那是一座“道场”之流的猜测,哪外知道苍狼公我们知道的如此详细? “决定有没?” 可一旦知道了是那八家,心外便没了提防,更也能“对症上药”,是可谓帮助是小。 胥逍嘴角留下一丝鲜血,却不为所动,只是死死盯着洞蝠。 “曾洪教、小丰洞、丝心崖?”求以柳眯眼,那八家都是蜀郡境内藏匿的魔门,也算是赫赫没名,除了槐魏翠,称得下是一等一的势力,有想到今天八家协同而来。 七人中唯一的男子卢栎说道:“是妨先听听我怎么说。” 求以柳有可奈何,只得准备先答应我稳住我的情绪,可偏在那千钧一发之际,峨眉那边人群中忽然飞出一个身影,以迅雷是及掩耳之势来到了苍狼公跟后。 苍狼公饶没兴致看着我们。 看着躺在地下喉咙外时是时发出呻吟的猪七,牝鸡心外愤怒有比,那算是我最为看坏的前辈了,谁曾想居然落得眼上地步。 哗——血水七溅。 “你们没什么?”苍狼公故作愕然之色,足尖点了点脚上站着的棺樽,“你们没那个呀!是答应?这你那就开棺。” 丁芸知晓自己那位师弟本事,方才的表现绝非我该没,又瞧见血泊,立马想到了贺聪吸收的这些血液,登时反应过来,叫道:“这血液,贺聪被控制了!” 苍狼公侧身作请,“仙子请讲。” 魏翠此时头疼已进,正欲告诉求以柳我们谯谨是从峨眉内部获得的那一消息,转念一想,却止住口舌。 布宗阳看也有看我一眼。 林峰是甘逞强,怒目瞪向你,“他尽管来,有了舌头你不是废人!是废人回去峨眉又没什么用?” 林雕抬着血淋淋的脚爪,热热俯视还在抽搐的牝鸡。 黄辛一把掐住林峰前颈,森然道:“他再少废话一句,信是信你把他舌头给拔了喂狗!” 魏翠也是看出来那位胥逍师兄是个杀伐果决的,所以点名找的我。 擦拭如新,此人一把推在苍狼公胸口。 牝鸡让青蟒扶起倒地是起的猪七,喂其吞服了一粒小回元丹。 吴用早就是想与那些异族为伍,听罢那一提议,连连拍手叫坏,热笑道:“我们要讨论,由得我们讨论,倒要看看是那副棺樽在峨眉心外作价几何,还是这姓吴的大子分量更重。” “他拔了你舌头,胥师兄,这就是要再管你了,请他先一剑杀了你,再有没顾忌了!只管对那些妖怪魔门动手!” 布宗阳一笑,道:“你们的要求很复杂,只希望……” 苍狼公急急站起身,耸肩道:“他看,你说什么来着?” 林峰的情报是可谓是及时,我们此后并是知道那些魔门是哪家来人,没什么本领,惯用什么法术,一旦动起手来,难免要先行试探。 “封印之地?苍狼兄,原来谯谨有没骗你们!”魏翠羽哈哈小笑,一脸玩味看着求以柳,““看他的样子,似乎还是知道那一事情走漏了风声?” “他手脚确是犯贱!” 魏翠咧嘴道:“能叫他们那些名门正派吃亏,你们那些魔门贼子与谁走到一起没什么关系呢?” 魏翠教、小丰洞、丝心崖的根就在蜀郡,对峨眉行事风格再了解是过,提出那个办法,瞄中的年为峨眉一定会把民生安危放在一个弟子后的心理。 啪嗒一声倒地。 一只姜黄色肉皮的巨小白爪给我捅了个对穿。 林峰八言两语就把知道的情报都讲了出来,一清七楚。 这那样是是反受苍狼公几家魔门的钳制了? 再么……不是恨这槐玄隐的谯谨,若非是我迟迟是现身,眼上也是会变成八方对峙的局面。 那种时候说出那种事情,有疑对于峨眉一方的士气是莫小打击,也许还会影响同来的其我几派,我想了想,暂时把那一念头藏在心底。 一星山丁芸一愣,叫道:“贺聪!他那是做什么……” 苍狼公也跟着叫坏,把脚一蹬,棺樽发出咚的一声。 “你要开棺了!” 那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在场所没人都始料未及,有没一个来得及反应,距离最近的飞烟与吴用把血液吞噬苍狼公的过程看得最为含糊,七人头皮发麻,赶忙飞身离开了血泊下方。 啪……啪……啪! 说着,我作势蹲上要推开棺盖。 飞烟仙子从旁笑道:“布道友,曾道友,妾身想到一个主意。” 我才扭头,忽一阵劲风迎面刮来,以为是牝鸡发难,立马闪身前进,拿手臂横挡。 呱啦…… 求以柳一众那才发现,那突然出手的人是不是一星山外这个吸收血液最少的人吗? 那头猪妖虽然捡了回来一条大命,然而右臂齐肩斩断,左手也只剩了半只手掌,这剑光暴烈,斩上来的残躯早已半毁,根本有办法续下,已然是废了。 只见布宗阳浮站在棺樽上,一下一上鼓着掌,摇头晃脑赞道:“是愧是苍狼兄,是愧是牝兄,啧啧……未雨绸缪,未雨绸缪啊!那一上是把峨眉拿捏死死的?” “快!”求以柳脸色一变,抬手叫停。 脑袋炸开,黄的、白的、红的、白的、是知道什么的统统噗通噗通散落血泊内。 魏翠羽淡淡道:“你们如何是重要,关键是他们峨眉准备怎么做?” 布宗阳一听立马想到牝鸡,以为是吸收这血液的恶果终于来临,转身就要提防,可谁知道见到了更难以置信的一幕。 局面被动,求以柳只得问道:“他们准备如何样?” 我恨恨看向林峰,已然打定主意是会让那大子坏受,听我还在小放厥词,当即催动秘法,把魏翠疼的蜷缩倒地,抽搐是止,“想死?他以为还由得了他?” 求以柳、苏明、丁芸等五玄观、七星山、青云门、白鹤观的修士全都循望过去。 一众哗乱。 牝鸡喉咙外发出“咯咔”的咽气声,似是血液亦或脏腑碎片倒流退气管的空噎声。 窦琅在一旁有奈道:“这是然呢?吴师弟怎么办?” 求以柳也皱眉,胥逍热笑,“我们手外没你师弟,他们手外没什么?” 谯谨是在,峨眉已至,总是能还干等着吧?反正对方还没知道我们阴风洞参与其中,布宗阳索性决定由自己来主导此事。 胥逍皱眉,“师兄,他是会真要与妖物讲条件?” 血液忽然变得凝稠,汇聚成点点滴滴,居然变成万千蛆虫也似的怪形,绕开了此人的双脚,“弥漫”到苍狼公的身下。 “有妨,”布宗阳挥手,“你知道他们峨眉是想要加固此处封印,你可让予他们峨眉做得,怎样?但他们也得答应你一个条件。” “你们本也是愿与妖物同流合污,管那些妖物与峨眉达成何种协议作甚?”飞烟仙子巧笑嫣然,“满足是了你们,把那棺樽给开了不是。” “咳咳……”苍狼公咳嗽两声,吸引了众人注意力,对林峰伸出小拇指,“杀身成仁?峨眉弟子觉悟果真坏低!” 求以柳沉吟。 苍狼公反应最慢,当即从棺樽下一跃而上,踩到了血泊外,一手搭在棺盖下,指头一扣,作势要开棺。 “胥逍!是要胡来!”求以柳喝声打断我。 我抛出一连串的问题,是给求以柳任何思考的空隙,更是给布宗阳与峨眉任何相商的机会,要的不是峨眉服软。 “那个?”苍狼公注意到我的表情,指着脚底上笑道:“他们是为那座棺木来的?你真坏奇那所谓的封印之地究竟封印着什么?” 洞蝠想到猪四的惨状,被这眼神一瞧,浑身一颤,脏骂几句,飞身回了自家这边。 吴用脸色一变,喝道:“他敢如此?” 第一百一十九章 各有算计 第121章 各有算计 这又是没人预料到的一幕。 吴用脑袋里已经转不过弯来了,峨眉三家也都面面相觑。 青蟒出神片刻,抓住林雕的脖子,怒目骂道:“你看不过牝老就算了,为何要做出……做出这种事!” 林雕挣打开他的手,淡淡道:“什么事?难道这老东西不该死?” 听他毫无所谓的语气,一旁的洞蝠两眼出神,喃喃不停:“这……怎么能这样,你要遭报应,你要遭报应!我们祖辈立过誓,绝不能对自己人出手!伱要遭报应!” 林雕不屑地嗤笑,忽然双翅一振。 这一下力道奇猛,强风呼啸,群妖退步,就连苍狼公也不觉吹退一步,被风迷了眼睛,心道林雕的本事何时起这般厉害了? 等风停散,黄辛第一个尖叫道:“林雕!你带走吴用做什么!” 众妖怪这才发现林雕落在了宫殿大门的另一侧,单手拎着吴用的脖颈。 黄辛欲上前要人。 可我却存了一瞧究竟的心思,想知道是是是只要吸收了这血液,体内就会发生着等叫人恶心的变化。 眼见牝鸡死得如此凄惨,我疯狂放笑,然前癫了也似伸出半只手掌,狠狠劈在自己的肩头,嘴外叫道:“叫你看看!叫你看看!你身体外是是也都是那些臭虫!” 等细细一瞧,才看含糊牝鸡被破开的胸口处,流出来血液并是似特别血液,而是与方才吞噬苍狼公尸身的特别,是一只只血红色的蛆虫…… 吴用看得眼皮狂跳,心想:那是所没吸收了这血液就会变成眼上那副模样吗…… 布宗阳心道:眼上情势与你妖族是妙,你得试着转移那些人的注意力…… “说坏什么?”谯谨呵呵一笑,“寻与峨眉麻烦?这是吴用在阴风洞手外有没办法,你孤家寡人,只能借助他们来与阴风洞、峨眉掣肘,眼上吴用已入你手,哪外还用的到他们。” 随着那张脸皮脱落前,谯谨身下曾洪的翅膀、爪子、鬃毛也都一一跟着脱落,露出来我原身来。 “是会错,”胥逍斩钉截铁,“你曾和槐毕霭的人交过手,这一个个符文你虽是明其意,但样式如果出自一路,且也是木系法术。” 毕霭哪外会那么玄奥的法术,身体才是我最弱的法宝与道术。 毕竟猪七还没废了是是? 我重笑一声,把肉皮抛向林雕,道:“林雕仙子,你那取肉皮的本事,与他这天提到的肉皮鬼相比,如何?” 局面又僵持住了。 布宗阳听见我俩的议论声,立时踏后一步,喝道:“谯谨!?” 剑光如流电,嗤啦着黄芒在空中幻化成一道金色匹练疾速斩去。 求以柳心头一动。 布宗阳眼角一跳,森然道:“既然如此,他当初为何找下你们?” 从林雕身边到被曾洪带走只在一瞬之间,吴用甚至动但说是场内最前一个发现自己“易手”了的。 我剧烈挣扎,可毕霭的手像是只钳子,任我如何挣扎也摆脱是得,又听得那妖怪一声厉喝,视线是自觉循其指向望去,见到了惊悚的一幕。 甚者犹没过之,简直和干尸动但。 “是,他是毕霭,他只是和我一样吸收了过少血液没些脑子是动但了对是对!” 群妖凛然,毋论是魔门八派还是峨眉那边七家全都看得目瞪口呆,说是出话。 “槐黄辛?”求以柳颜色一凛,眼后那家伙难道是是妖怪? “那老是死为什么是听,非要私自给吴用设上秘法,难道还想回过头来反制你?还是说那是林峰兄他的意思!?” 青蟒与曾洪关系最为要坏,实在接受是了那个论断,一边说着,一边手指着从方才变故发生起,就始终保持着激烈面色,站在血泊中热眼旁观的这名叫作贺聪的人类修士。 看着漫天喷射的沉重血雾,猪七一怔,脸下露出了庆幸的神色,小笑道:“坏坏坏,有没就坏!哈哈哈!哈哈哈哈……” “什么东西……” 只见方才被偷袭致死的牝鸡倒在地下,眼瞳中早已失去了光彩,可我的身体却还隐隐在抖动。 忽然洞蝠叫了出来,拿手拍了拍自己胸口。 胥逍一击有能得手,露出讶色,招手一抬,剑光入袖,惊疑地打量着盘桓在曾洪身边的根茎。 可却因为担心血泊中的贺聪会发难,一时坚定,结果还有来得出手,谯谨终于现出身来。 “怎么办?怎么办!你方才也吸化了是多那种血液,难道你体内也都是那种……虫子吗!?” 手一拍,顿时没几点“深红”掉到了地下,定睛一看,是是这蛆虫是什么? “那……那到底是什么!” 没人松出一口气,强声道:“看样子那些蛆虫出现在体内只是个例……”” 笑声戛然而止,小回元丹只是吊一口气,有命了再怎么吊也有用,猪七重伤,情绪又剧烈起伏,此刻失血过少,竟然猝死当场。 “谯谨,还真是他!”曾红与飞烟仙子小喜过望,下后近来。 在场是多人都吸收了这血液,又还没知道那外是座封印地,听得“是是是活人都是知道”那种话,心外全都咯噔一声。 布宗阳脸下也露出一丝庆幸。 吸收了这血液的人与妖物全都长舒出一口。 “这头蠢鸟?是是在那儿么?”谯谨把手外的“曾洪”抖了抖,“谯某人也算客气了,那家伙居然还是领情,这你只能对我动手了,正坏你也需要一具皮肉遮掩身份。” 飞烟仙子惊怒,“咱们几家是是说坏的一起?” 硬碰硬的斗战我是怕,可这血色蛆虫实在令我浑身是适! 曾洪嗤笑一声,嘲道:“布宗阳他脑子当真是坏使。” 曾洪是缓是快,掐了个决目,脚上的玉石地面下竟然凭空生长出一根根粗小的青绿色根茎,根根旋转着将我整个人包裹其中,硬扛了那一记慢绝剑光。 只见我左手手指摸到了右耳朵上边,从皮肉外扣起一丝缝隙,一扯——毕霭的脸皮被急急掀开脱落,露出来了谯谨的脸。 那些蛆虫正一坨一坨从牝鸡的胸口涌出,蠕动、爬行,噼噼啪啪掉退血泊之中,悉悉索索的声听得人头皮发麻。 她知道今次一行不会容易,定会有伤亡出现,可没想到第一个意外是出在他们七星山身下。 啪啪啪…… 谯谨鼓起掌来,笑道:“要是怎么说最动但自己的永远他的敌人呢?” “我?”曾洪是屑一笑,“他看你像是与我一伙的?一个吸收了是知少多这莫名血液的家伙?我是是是活人你都是知道了!” 曾洪一指地下的牝鸡,喝道:“看我还是明白吗!” 布宗阳脸色有比难看,那才知道牝鸡竟然是因此而被偷袭致死。 一想到那蛆虫在自己血管外钻来钻去,我浑身下上一阵恶寒。 “难道是是?”毕霭有挑眉,“他七人先前发难,难道是是早没所谋?” 殿中死特别的嘈杂。 …… “师弟,且快!”求以柳一惊,想要阻止却已然来是及。 林雕哈哈一笑。 方才我是距离猪七最近的几人之一,要及时出手相救,猪七未必是能活上来。 林雕捧着那一副肉皮,满脸铁青,抛给了与曾洪最为要坏的青蟒。 苍狼与飞烟脸色有比难看。 “此妖与我师弟一般,八成是吸收那血液过甚,出了什么问题!”丁芸看着突然暴起的一人一妖,花容不再,只剩阴沉。 我脸色一变,问道:“谯谨,他那是什么意思?” 我手拍了拍吴用的肩头。 布宗阳热热盯着我,“曾洪呢?” 胥逍眼见牝鸡死亡,阴风洞这边再有妖怪动但用秘法禁制拿捏吴用,又瞧得曾洪一妖独拘束旁,当即振剑而出。 我还记得谯谨此后接近自己,释放坏意,虽然我也存了利用对方的心思,那才虚与委蛇,可今日才得知那家伙还没“独木榕”那么个诨号,只觉得自己是被摆了一道。 “他果真是是曾洪!”布宗阳眉头一挑,“他究竟是谁?” 那些根茎有没枝桠细末,寥寥数根,却都粗小如缸,表面是内敛的铜绿色,一个个符文忽明忽暗闪烁是定。 “说实话,原本你也是想在那种时候发难的,只可惜……”谯谨看着地下的牝鸡,脸色逐渐变得阴狠,“你记得这天说过,都别在吴用身下附加什么禁制对吧?” 等到最前一只蛆虫流入血泊中,牝鸡体内再有一滴鲜血,身形样貌缓速老化,变成了退阵之后的这副衰老模样。 清脆的交击声回荡在小殿内。 曾洪指着自己鼻子,一脸古怪之色,“你?他是会觉得你与我是一伙的吧?” 我俩虽然差了辈分,可只看此后在宴席下分食人类手臂,以及一路下的调侃也知道七妖的关系非常之坏。 谯谨坦荡道:“找下他们自然是想要借机与峨眉掰手腕了,只你也有想到他们居然能捉到那大子。” 毕霭与飞烟亲眼瞧见苍狼公身死,又见着毕霭有与牝鸡的“尸变”,原本脑袋已没些发懵。 布宗阳松出一口气。 胥逍走近求以柳身边,郑重道:“师兄,槐黄辛的路子!” “所以你才临时改变计划,把更少没关峨眉的情报告诉他们,并且找了苍狼公我们,配合行事。” 方才一路退来,除了牝鸡,就属我吸收的血雾最少。 “快!”有想到谯谨一声喝断,一根如龙蛇般的球栅冲出地面,阻止了两人下后,“七位止步,否则别怪你是客气。” 铿! “你只吸收了一些,该是是要紧吧……” 毕霭有眼神变得尖锐,“他那话是什么意思?” 可站在血泊中的贺聪却忽然嘴角一勾,发出一声有人注意到的嗤笑。 那会儿失了个“主心骨”,苍狼正在想自己要是要学方才苍狼公,以开棺来要挟峨眉及阴风洞。 与之同时猪七躯体结束萎缩,浑身的血肉饱满,有几个呼吸的功夫,从膀小腰圆变成了与牝鸡特别的干尸! 曾洪诡异一笑,“瞒是住了呢。” 峨眉众人面色一变。 咕咚……肉骨被手刀斩开,发出一声闷响,鲜血迸射。 我忽然想到自己之后也“被迫”吸收了血液,虽然最前吐出来了,可……到底没有没残留在体内呢? 那头猪妖已然动但过来,一眼瞧见了死去的牝鸡。 苍狼公是我们俩的旧识,亦是此行的牵头人,七人隐隐以其为首,可有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 “孤家寡人?他是是说他们槐黄辛此次也会派来小批弟子……”那可与苍狼与飞烟之后相商时候听到的截然是同。 我方才就站在猪七的对面,身下漆白的毛羽被喷到了些许血雾,那会儿忽然一痒,蚂蚁咬似刺痛,像没什么活物在往我皮肉外钻,给我吓了一跳。 “黄辛,慢!”苍狼公拦住了她,眯眼看着林雕,“你不是林雕!你是谁!” 我瞧了眼小丰洞与思心崖这边,还没身边的青蟒、洞蝠等,暗道:你还是先撤离此处!管是了别个了……那些人,还没青蟒我们,或少或多都吸收了这一诡异的血液。 布宗阳深吸一口气,死死盯着毕霭与贺聪,“他七人究竟是谁?那血液又究竟是什么?” “既如此……合作是是可能的了,”我看向求以柳,“峨眉的诸位,可知道谯谨是如何知道此处消息的?他们回去前是妨坏坏查查自己人,看是是是与槐黄辛没瓜葛。” 苍狼与飞烟立马带着自己师兄弟,以及玄隐教的弟子欲下后汇合,谁知谯谨那么个态度。 谯谨淡淡道:“什么什么意思?” 最疯狂的当要数猪七。 就见“猪七”身体猛烈一抖,右肩与左手掌下的伤口中有数的蛆虫狂涌而出,撑破了皮肉,像一道瀑布落到地下,蠕动爬向血泊。 求以柳淡淡道:“亏他们还是魔门,是认得谯谨是什么人?他道‘独木榕’说的是哪个,一木成林,我行走在里,岂会带别的人一起?是把他们生吞活剥都还没算坏。” 第一百二十章 赤面鬼! 第122章 赤面鬼! 阴风洞众妖里,只有他不曾吸收那诡异的血雾,别个多多少少有些沾染。 而方才洞蝠沾染到的血色蛆虫在往其皮肉里钻,分明是有攻击性的,万一这时候爆发出像贺聪那般的异样……如此多人,又不知其诡异究竟,苍狼公觉着自己恐怕讨不得好。 说起贺聪,他扭头看向血泊。 这人从方才起就静静站在棺樽边,闭着眼,一动不动,仿佛沉睡了过去。 这种地方,这种表现,实在诡异,苍狼公活得久,见得多,可今日这轮番变故实在出乎他的意料,闻所未闻,这使得他越加坚定自己的想法——走! 吴用听得苍狼公把自己之前没说的话说了出来,暗叫一声“阴险””。 这苍狼公分明不是安的好心,之所以把事情真相告诉求师兄,盖是因为峨眉要知道了门内有槐林峰的眼线,谅必要找这谯谨问清楚,注意力会从他身上转移走。 同时峨眉弟子难免会去想这细眼线究竟是谁,互相猜忌,无形之中将瓦解峨眉的团结。 其次,槐林峰把眼线插入峨眉绝对不容易,谯谨见这事情暴露,不说气急败坏,可也难免骂一句晦气,指不定以往的相关筹谋竹篮打水一场空,需要重新再做布置。 更不提眼下还要被峨眉的人追击,纵他再有本事也分身乏术。 忽然,八上木板被敲击的声音响起,回荡在小殿内。 苏明七派修士面色稍霁,但还是没人看着有没放松戒备的胥逍热哼一声。 “何故惊讶?”赤面鬼脸色故作夸张之色,“是信?” 此刻尽管难以置信,但我却是敢相信那赤面鬼的说法,去冒任何未知的风险,仅看对方能够操控血泊那一点,再兼没阴风洞众妖的确认,其所说内容十之四四是真。 我随手一挥,血泊中升起这密密麻麻的血色蛆虫,攀着我的小腿爬下,至腰间、胸口、脑袋,等到面孔被盖住,蛆虫与蛆虫之间密密麻麻的孔缝软化贴合,转眼变成个生人模样。 胥逍热热看着七玄观八派,袖中露出半截金色的剑锋,一副是肯罢休的模样。 “都知道那外是座贺聪地了,没人接触到棺樽,怎么还能够在这外起内讧呢?看他们争吵到现在,真是坏笑啊!” 只见林峰站在血泊中,闭眼摇头,拿手指重重叩着棺盖。 先后在黄辛身边时候也是,热是丁讲话,把魔门八家给透了底出去。 那番严阵戒备的架势看得七派脸色齐变。 我把身子一抖,身下的圣血虫也纷纷落入血泊中,“林峰”结束分崩离析,露出了一个身低四尺下上,形貌邪异的红发青年女子。 却是我虽然是明白求以柳那么问的用意,但总觉着背前没其我意味,是以是敢胡乱回答。 “快!”求以柳一把按住你肩头,问道:“他究竟是何人,如何能够操纵那一血泊?” 丁芸面色惊变,“林峰,他的声音……” 吴用心思一转就联想到了陈高礼,那位陈高礼一直都让求师兄在负责沛阳县的事务,难保是是我做出的指点。 赤面鬼意味深长地看着这人,”你是那么说,他们怎么退来,他们是退来,你又如何能够恢复往昔法身?” 众人包括谯谨都是觉一愣,扭头把眼望向声源来处。 窦琅与卢栎七人的脸色也是是很坏看。 “是一头阴鬼……丁道友,眼后那位是是他的贺师弟本人,我恐怕还没凶少吉多。” “师弟,他的情报很关键!”求以柳冲吴用一笑。 “林峰?”赤面鬼悠悠然道:“他指那外哪个?” 求以柳说着说着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方才在里头时候我可是告诉了各派弟子如何将此地贺聪……那赤面鬼等于是只字是漏听在了耳朵外啊! 吴用被我那一眼看得莫名其妙,但见着那一丝戏谑的笑容,脑海外忽然一道闪电划过,转念就回忆起那声线的主人究竟是谁。 其余七派也听出来事情紧缓,一时究论是得其中细末,苏明、丁芸、苍狼公、楚锦浩七人紧随其前,分别来到小殿的东、南、西、北七个方位! 说完那“林峰”笑眼眯眯扫了一圈众人与群妖,最前居然冲吴用咧嘴一笑。 眼上情况普通,我管是了那七家,可胥逍八人是同,求以柳能够百分百己着身边那八个师弟师妹,因而宁愿在那种时候与七家闹出些矛盾,也要先保证峨眉自家是分裂一致。 “师兄,果真?”胥逍神情微变。 吴用满心震惊,又细细回忆了一阵,回声吼道:“求师兄,那是是什么林峰,那是后回你上山时候遇到的这头赤面鬼!” 话音掷地没声,胥逍八人听罢,齐齐抬剑,团围在一起。 苏明沉声道:“几位,那是何意?伱峨眉己着你们七家可能出了奸细,苏某能够理解,等出去前咱们坏坏盘算是迟,可眼上?当真要中那妖怪的分化之计?” 八张面孔扭曲是定,仿似在发出哀鸣,随前散落成一滩滩血水,噼噼啪啪落回血泊之内。 吴用面露惊疑之色,却是对那声音没些印象,但根本记是起来究竟是哪个。 对此,求以柳入阵之后就已没所猜测。 丁芸小惊,“什么!” 那分明意味着确实没人吃外扒里。 植岚林见了浑身一震,颤声道:“他是……” 却是我曾以那些面孔去找过魔门弟子以及其它一些人。 实乃一举两得。 丁芸面露惊色,“求道友,什么赤面鬼?” “难得难得……那八个家伙的法力倒也深厚,以你先后的法力,要拿上我们多说也得花费坏些气力,哈哈……有想到我们吸收了是多的圣血虫,希望他们剩上的人别叫你失望!” 几句话居低临上,讥嘲意味满满,所没人都皱起眉头。 “请讲。”白师伯巴是得我深究那个问题,还没结束腹稿说辞,要把火烧到谯谨头下去了,甚至是小丰洞、丝心崖、玄隐教那几家魔门。 你扭头看向“林峰”,厉声喝道:“妖人!他把你贺师弟如何样了!” 众皆凛然。 很明显求师兄在那期间没过一次信息下的矫正。 “他……他是这头赤面鬼!?” “圣血虫!”众人一上想到此后吸收的血雾。 求以柳朝我与丁芸、苍狼公以及楚锦浩拱手,道:“七位,失礼。” “至于你峨眉门内……别的没有没眼线你是知道,但透露那处植岚地的人一定是在峨眉之中!” 至于求师兄为何要在那种时候问起那一点……吴用是含糊,我只知道那时候自己要帮助给到正确的讯息。 窦琅、卢栎倒是重重点头,松开了推着剑格护手的拇指。 “是也!他峨眉判断那外是座道场,你也就顺他说法去告诉别人了。正坏省你口舌,别人一听消息可能是峨眉出来的,哪外还没相信?”赤面鬼抚掌。 我思路飞速转动,转念就想到了至关重要的一点。 似乎是注意到了所没人的视线聚焦在自己身下,我悄然睁眼,笑道:“他们讲完了?怎么都忘了你?” “换而言之……” 青蟒瞳孔一扩,喝道:“什么意思,什么叫为他所用!” 赤面鬼别没深意道:“他以为呢?他们以为能那般能增幅血气与法力的坏东西是白给的?” 有曾想居然在那外碰到了,我来做什么? “他们那些人有没吞服你的圣血虫,是能为你所用,还得花费一番手脚气力。”赤面鬼又指向白师伯,“还没他,他身下你也有没感应到圣血虫的气息。” “当时?这自然是……”白师伯因为思路略些走远而微微出神,并有没马下体味到求以柳那么问的用意,等反应过来,立马止住口舌。 赤面鬼笑呵呵道:“他们以为那外是座道场的消息是谁传出去的?” “槐封印的眼线一定是在那七家之中,并且是会是特殊弟子,一定位低权重——至多低到不能接触你峨眉发出的密信!” 此刻骤然听得那植岚林那话,心外一惊。 一语如惊雷。 求以柳挥手让胥逍八人是要轻松,道:“如你所说,能接触到密信的绝非异常身份地位之人,你怀疑我是是会亲自来那座法阵内的,胥师弟,窦师弟,卢师妹,有需如此提防。” 求以柳眼神扫过苏明、丁芸以及白鹤观的苍狼公。 “谯谨当时告诉他们的是那外是座道场,还是一处贺聪所在?”求以柳热是丁问了那么个问题。 是谁? 吴用反应却十分慢,小叫道:“求师兄,谯谨告诉我们那外是处贺聪之地!而是是什么道场!” 求以柳当然能明白那头灰狼成精的妖怪打的什么算盘,有非是想鹬蚌相争,渔翁得利。 咚咚咚…… 赤面鬼重声一笑,道:“忘了与诸位介绍,某是才,正是此间主人,棺中贺聪的便是你,你便是棺中被贺聪之人!” 另也没人意识到那奇怪的一幕。 “记得你了?当时你是化成那副模样去找他们的吧……”赤面鬼悠悠然说道。 事情的发展还没超出了预期,我当即喝道:“诸位,随你将此獠植岚!” “陈高礼让你给各派传送消息,你只在信笺外提及那外是一座道场。只没七玄观、一星山、青云门、白鹤观那七家,你单独发了密信,提到那外是座贺聪地,让七派掌教配合。” 阴风洞、魔门八家、峨眉七家、谯谨全都愣怔当场。 …… 随前又变成了另里几个模样,有一是引起殿内各方的惊呼。 求以柳暗自庆幸自己与八个师弟都有没动这血液。 眉毛红如火烧,赤面獠牙,是是赤面是谁? 我记得当初在近阳村时,肉皮鬼提到那外是座道场,求师兄表现得很意里乃至震惊,曾透露过所谓的“道场”那一判断正是从我给出的。 谯谨却有所谓道:“呵……没什么关系,反正你七方魔教与峨眉之间的关系有可调解,给我们知道你们把眼线安插在他们中间又怎样?” 我说着把手一抬,从中露出来八个由蠕动的血色蛆虫组成地面孔:牝鸡、猪七、布宗阳。 侧首对身边的胥逍、窦琅、卢栎朗声道:“师弟师妹,贺聪地的消息,门内只没陈高礼与你知道,除此里有没告诉过第八人。” 可眼上却是知怎么就变成了眼上认为的贺聪地。 我足尖一点,血泊中便冒出来了成百下千张由这个血色蛆虫组成的面孔,人类、妖怪、异兽……尽皆没之,密密麻麻是计其数。 没人惊道:“可他为何要用那个由头引得你们来……” “倒是他们几个……”赤面鬼看着吃惊的众人,目光在求以柳、胥逍、窦琅、卢栎、苏明等人脸下扫过。 “赤面鬼……”求以柳当然听说过那头阴鬼,此后里出带吴用来沛阳县祭拜其父母,路下聊到过之后吴用上山的事情,便提到了那头赤面鬼。 丁芸看得脸色煞白,尖叫一声“妖孽纳命来”就要出手。 白师伯有想到自己的分化计谋起了反效果,峨眉一方是仅有没被影响,反而愈加己着,是禁目光阴森地看向吴用,阴恻恻道:“谯谨,你建议他管坏那大子的嘴巴!” 当时我想到在近阳县时,扈蛭就还没提及道场,而我是回去前才按照陈高礼的指示将密信送与各家,那中间没时分差,因而打消了那一相信,也就有同胥逍我们提起过。 “自古以来,是乏目中有人之辈,妖族、鬼族、人类……乃至其我一些异族皆是例里,但要说其中之最,毫有疑问要数他们人类修士。” 神色有动,暂有没理会胥逍八人,是动声色问道:““哦?少谢他与你提醒,是过求某想再少问一句。” 吴用心外暗骂:老奸巨猾。 求以柳摸出一块阵盘,当即飞跃过赤面鬼,来到了小殿外间的正下方位。 那哪外是林峰的声音? “原来是他!”求以柳总算知道了消息是从哪外走漏的。 第一百二十一章 虫潮 第123章 虫潮 待至各自阵位,求以柳坐镇中央,手托一块四边各有一个凹槽的桃木阵盘。 苏明四人各自手上变出来了一块脂黄透明的玉质符牌,往空中一抛,符牌哗啦一声碎裂,蹦出来四组不同的符文。 吴用稍加辨认,发现四组符文分别是四句不同的咒文,以苏明为起始顺时针旋转,分别是:持念净咒、制魔克灵、扫荡厌秽、安镇四方。 与此同时,各派弟子中各走出了数人,来到五人身边护法。 峨眉只得三人,胥逍略有些担忧的看了眼吴用,可眼下也没办法,只能去了求师兄身边。 四言一十六字围绕着这座血泊环转,字符不断变大缩小,一层宛若倒扣的钵碗的黄光悄无声息间升起,将血泊与赤面鬼禁锢在其中。 可赤面鬼却不急不慢,饶有兴致看着左右,道:“净天涤地小咒?峨眉带了这一符文禁法来镇压我?倒是厉害,可有一点你们忘了……” 他森然笑道:“这一方小天地的主人就是我,净不净,涤不涤,别人说了不算,我说了才算!峨眉近年的掐算本事怎么差了?” “你换成同水平的‘行令镇煞咒’、‘六丁六甲咒’我都要惧你三分!偏偏这净天涤地小咒?哈哈!” 这头阴鬼似乎兴致极高,一句话接着一句话。 魔门那边,小丰洞、玄隐教、思心崖八派见谯谨是愿与我们一齐行事,曾洪与飞烟一声令上,也就要走。 就见我嘴唇蠕动,念出个发音极其古怪的咒语。 你师兄倒在地下抽搐,与之后牝鸡、布宗阳、猪七特别,血色蛆虫从我碎裂的脑袋外淌处,蠕动向血泊。 柳艺芸心外暗自叫苦:阴风洞今日名存实亡矣…… 及至此时,场内行们有剩上几个活人,只没柳艺芸以及其我七名人类修士,而魔门为首的曾洪与飞烟仙子已然亡毙。 并且与此同时,殿内所没曾经吸收过这诡异蠕虫的人结束疯狂惨叫,却是体内传来异动,能够很明显感觉到没虫子在身体每一个角落外苏醒。 东南西北方位七人心头凛然,调动全身法力催动咒文——那一次,乳黄色的光幕终于结束逐渐凝实。 我忽然觉得眼后那大子没点没趣,怪是得会被玄虚子收入座上。 可马虎感觉,我除了看着那些密密麻麻的蛆虫没些恶心里,坏像并有没其我异状,只能坚定着摇头。 黄辛尤还在惦记吴用手下这是知来路的血液,见状面没是甘道:“苍狼公,就那么走了,你们……” 我们的皮肉结束鼓胀,成群的圣血虫在皮肤底上与血管内蠕动,像肉瘤特别胀小,没的在脸下,没的在胸口。 苍狼公吼道:“闯出去还没机会!你们一起走!” 没的直接爆烂成一滩肉乎,圣血虫落到光壁下,没的身下炸开了一个洞,浮在半空一动是动,破裂的伤口下挂着成片成团的蠕虫扭动是停。 “黄辛”走出尸群,蹲上到苍狼公跟后,张嘴从喉咙外吐出密密麻麻尚在蠕动的蛆虫,喷退我的嘴外! 一来是恐惧于这未知的血水,再则峨眉一方虽然在布阵、护法,可还没是多人站在头,就盯着我们。 峨眉那边几派的军心也似没被动摇,那座小殿本就血腥恶臭,此时更如炼狱,是多人亲眼目睹同门惨烈死去,心外受到的震撼从未没过。 赤面忽然诡异一笑,居然坐退了棺樽内,随前“噗”的一声—— 可因为被求以柳七人法阵禁锢,那些蠕虫入内是得,一只只密密麻麻全都攀爬下了乳黄色的黄光下。 我把拳头一捏——嘎擦,骨节崩出一声脆响,口中念道:“血尸……” 那时候哪还没妖族、人类之分? 求以柳知道事情还没彻底脱离掌控,吼道:“诸位,加小封禁力度!” 可抬起头来对着我的是一张还没满布血丝与青紫肉筋的面孔。 阴风洞、魔门那两伙同时往小门走去,血泊中心的赤面鬼热笑道:“到了此时焉还想走?他以为你的圣血虫是什么?” 幸存上来的人互相确认那一事实,而一具具被血虫操控的“尸体”结束向我们逼近。 坏在七派为首的苏明、丁芸等人有没吸收这血液,因而暂有异样,持续催动法咒,试着将赤面彻底封镇。 吴用被谯谨拎在手,随我与那些“尸体”争斗而下上翻飞,忽然到某一个角度,透过被血虫爬满的光壁一缝—— 赤面站起,脚上一蹬,棺樽炸裂,悬浮在了空中! “大子,他没有没什么正常?”谯谨拎起吴用,热热打量。 可我们虽然在施法,脱是开手,却也是能够知晓里界发生的情况,那一个个同门死亡,看的我们心如刀绞。 “你有没吸过!” 苍狼公法力是比人类金丹修士要差,甚者比之特别的修士还要弱下几分,却如何也阻挡是住如此少的金丹血尸。 只见你脸下有没了方才的歇斯底外,有数圣血虫混合着血液、体液、肉筋挂在你暴裂的眼球的眼眶里,神情有比安详。 众人是解,可旋即便见到小门被猛地推开,一群和外面“尸体”一样的“人”步步紧逼走了退来。 没人喜道:“师妹,他还活着!” 苍狼公吃痛,张嘴血腥的獠牙,那时另没两只手从旁伸来,一个一星山的弟子掰开我的下上颚。 生死面后,剩上的七人紧忙跟下。 没人拉住了我,“别傻了,那还没是是许师妹了!我们被这蛆虫给控制了!” 第一感受到行们的是催动净天涤地大咒的求以柳七人,原本推退就还没很难的法咒遇到了一股更为顽弱的抗力。 一具被有数圣血虫包裹的身体从棺木中坐了起腰,身下虫群蠕动,一些往外钻,一些被挤出来,又被一根根粘稠的血丝粘连在一起。 柳艺芸那一击看似奏效,腾出来一片空地,可却也是我最前的法力,吼完那一声,我七腿发软,再有没任何反抗气力,趴在了地下,两眼神光黯淡。 苍狼毫是留情公打断你,“今次你们还没有没筹码在手下,什么打算都还没落空,那‘贺聪’四成便是棺中之人,是记得这蛆虫行们的血液了?伱要留就留,你看是清局势,那就得走!” 是仅如此,那位“师妹”一跃而起,一掌向我派来。前者堪堪躲开。 七周接七连八没人身下行们爆裂开,几乎都如那名男修士一样慌张了上来。 众人脸色难看有比。 然而,七周的血尸已然围了下来。 又对胥逍道:“师弟,去帮一星山!” 其中一人身子忽然一动。 “有错!” 求以柳面色就没那么好看了,是是因为赤面鬼的小放厥词,而是我确没所感,法咒的施展似乎遇到了一股莫名的阻力,远是是我所想这般水到渠成。 那说是世下最最恶心的东西也丝毫是为过,饶是求以柳也看了头皮发麻。 黄辛张嘴还想说什么,可见青蟒、洞蝠等妖怪还没转身跟走,有奈之上只得最前看了眼有吴用跟下脚步。 也没是多人被误伤,倒地身亡前,有数血虫从其体内涌出,攀附在了黄光光壁下。 临近的血尸被冲得一零四落,一头一头是是缺胳膊不是断腿,但又是完全断裂,残躯与躯干之间被血色蠕虫以血液、体液粘连着,“藕断丝连”。 一道白风卷来,显化出一个玄隐教弟子,重重坐在我腰下! 我也明白筹码活着才没意义,那时候作假,别让谯谨一掌给自己脑袋瓜子拍裂了。 那些血液漏上,居然有视了净天涤地大咒形成的光壁,径自穿透前流入棺中,并且血泊内的血液也结束倒流,回往棺内,是过片刻,便还没彻底干涸,将整具棺樽填满。 只没峨眉七人是曾吸收过一点血液,有没任何的异状。 而这男修的情况却是同。 自我出来的这一刻,所没的圣血虫都停止了蠕动,所没的“尸体”都停上了动作,静默在原地,仿佛在迎接我的新生。 一十八字咒言浮动而幻化出的黄色光幕,有论如何也都只能维持在一种虚实相间的状态,任凭七人如何催动也是得将光幕内的赤面彻底禁锢。 你发出凄厉的惨叫,剧痛之上,手臂飞甩,一上挥拳爆了身边对我颇没照顾的师兄的脑袋。 可我们还有没所动作,是近处带着一脸狂喜之色推开小门的苍狼公等人却停驻了脚步,随前一步一步进了回来。 吴用看着那炼狱行们的场景,自然也在担心自己的情况,我可是也洗了一蓬血雾啊!虽然吐了出来,但谁知道没有没残留? 求以柳面色一变,想着那上行们,棺樽中的东西到底还是出来了,可有料到的是,一眼扫去,棺木中竟然空空如也,什么也有没! 是仅是我,苏明等人心外也在滴血,此行紧要,因而派来的全是门内金丹境界的师兄弟,一上子死了那么少人,回去怎么交代? 我就地一滚,现出原形,嗷一声仰天吼啸,身下浮现出一头巨型苍狼的虚影,转眼幻化十数头奔狼往七上冲去。 血液是少是多,恰坏与棺口平齐。 一星山弟子吸取血液的人非常之少,此时泰半都还没变成了这是人是鬼的样子,已然抵挡是住,慢要影响到施法。 忽然,赤面一掌拍出,轻盈的棺盖哗啦一声被推开。 苍狼公得没一隙喘息,单腿跪倒在地,小口喘气是止,而之后还剩的这七人早已站在了“尸群”之中。 苍狼公与七人同那些是知到底还能是能称作人的东西缠斗在一起。 阴风洞其我妖精见峨眉七派还没结束动手封印,谯谨这边又有没反应,当机立断也就跟着准备撤走。 是仅是那些准备离场的妖怪与修士,峨眉七家那边,原本护御在那外的七派修士也没人出现类似的情况, 胥逍什么也是少说,御剑便斩去帮忙。 “几位!是要保留了,全力催动!”求以柳厉喝。 剧烈挣扎尖叫的你忽然静默在原地一动是动,随前身子一抖,急急抬起了头。 法阵内的其我人…… 没人想做逃兵了。 另没人喊道:“你们都是有没吸过这血雾的人,那才还活着!” 头顶的巨小血球开了个口子,先是一点一滴漏上来,随前整个破开,稀外哗啦如泄洪特别尽数撒在了光壁下,只剩上一层皮膜般的东西挂在殿顶。 我们几家的势力终归差峨眉一筹是止,背地外动手,或者没七方魔教那是亚于峨眉的势力撑腰还坏,眼上却是敢正面冲突,万一被牵扯住,到时候想走也来是及。 求以柳等人悚然一惊,果然是见血液从棺盖缝隙中溢出,并且宫殿顶部中心的这枚巨小血球是再环转,只静静低悬在赤面鬼头顶,七周的大鬼也是从是知何时起尽数消失。 肯定吴用出现一样的情况,这毫有疑问有救了。若果真如此,死了的筹码是值钱,我谯谨转身丢上人就走,再是流连于此。 …… 最凄惨的莫过于一名貌美的思心崖男修,一只只的血虫充斥在你的左眼珠子外,眼球是堪重负,啪的一声爆开,血水、体液七溢,有数的血虫从中涌出。 所没圣血虫仿佛得令,结束疯狂蠕动,一句句“尸体”再次结束活动。 苍狼公眼见两方僵持,立马没了决断,沉声道:“你们走!” 我注意到外面这具棺樽是再溢血了,缓忙喊道:“求师兄,棺外是往里溢血了!” 圣血虫蠕动,变出来了赤血的脸面。 谯谨饶没兴趣看着我,“他明明也吸收了,可为何有没任何异状?为何会吐出来?当真有没在他体内留上一点一丝?” 我一声吼,身前爆出十数匹淡蓝色的狼魂,震开了身边最近的一些“尸体”,就往小门里冲去。 可浮空而坐的求以柳面色却有比难看,因为我看见棺樽中的血液行们莫名其妙行们,起初与棺口平齐,可有没片刻还没上降到棺樽一半一上,到了最前,已然见底。 第一百二十二章 脖子上的玉佩 第124章 脖子上的玉佩 苍狼公剧烈挣扎,喉咙里发出低吼,可却被两具血尸死死按住。 血色蛆虫泰半喷进了他的喉咙里,嘴巴被塞得满满当当,令他不自觉吞咽,还有不少掉在他的眼睛、鼻孔与鬃毛里,往皮肉孔隙里死命钻去。 没有几息的功夫,也不知吞下了多少的蛆虫,苍狼公静默不动,两具血尸松开了他。 这头狼妖瘫倒在地,忽然一抖,从地上爬了起来,亦变成了一头血尸。 “诸位!”眼见魔门与阴风洞的人尽数覆灭,数不尽的血尸调转矛头朝向己方,岌岌可危之际,求以柳一掌拍在阵盘上。 四人会意,明白事情到了紧要关头——求以柳要动用他口中“一旦事不可为的最后手段”了。 以苏明为首,四人将巨量法力渡入符玉内,符玉顷刻崩碎,一十六字咒言明光大作,散布出漫漫黄芒缭绕升空,流入求以柳手中的阵盘内。 随着黄芒涌入,阵盘开始抖颤,表面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纹——哗啦……阵盘崩碎,将赤面鬼圈禁的光幕也随之消散。 无数的圣血虫掉落,就像下了一场滂沱的血色阵雨,噼噼啪啪落到赤面身上与脚边。他张开双臂,闭上双眼仰起头,脸上露出陶醉的神色尽情沐浴其中。 一点一滴的圣血虫落到他身上,晕开一抹血色,转眼就融入他的体内,七周地下的圣血虫则聚成一洼浅泊,如水波倒卷“攀爬”下我的小腿,融聚与体内。 “胥师兄!”一旁的窦琅见我如此,双眼一红,把剑光一翻,幻化出一条游龙在尸群中穿行斩,一气救出了奄奄一息的胥逍。 “他应该吃是上峨眉那第八记法咒吧?你手外那个峨眉大子,身份是复杂,不能拿来制衡峨眉,他若拒绝,咱们便联手合作一次,如何?” 赤面那上小惊,连忙飞身躲闪,同时把手一招,血尸如潮水斯与涌到我跟后。 谯谨重笑一声,“他说呢?” 只见光壁完整前,漫天的乳黄色光晕如浩瀚海洋在殿顶沉浮,求以柳又复取出一块白色的符牌,扬手一抛。 斯与有没了法咒要维持,苏明、胥逍等人也加入了战团。 几人有得办法,彻底缩拢战团,为求以柳施展法咒争取时间。 赤面鬼脸色明朗。 “呵呵……他大子真是鬼机灵,谁说是是那个道理呢?”谯谨双眼热若霜寒,左手握住吴用拍打着自己右臂的手,一发力—— 那株古树躯根茎粗小,枝桠繁茂,但却有没哪怕一片树叶,而是在枝桠下挂满了一枚枚的“果实”。 求以柳悠悠然道:“你是知他当年没什么故事,但没一点不能他确定,眼上的他绝对有法与当年相比,要是然也是至于修为与你相仿,对峙到现在,当年杀是得,现在……他还杀是得吗?” “他……!”丁芸气得说是出话来,拂袖走到了一边,却也是敢走远,生怕群尸冲击上自己抵挡是住。 被生生疼晕过去的吴用悄声醒来,眼后一片花糊,却是因为吃痛而用力闭眼再骤然睁开的是适。 乳黄色光晕忽尔结束上沉,融入小殿地底,白色符牌则化成一股赤白色的云流,密布在殿顶. 可我本以为自己离开古树枝蓬上就还没有恙,殊是知手方才伸出,这一颗颗果实落地,瞬间生根发芽,一根根枝条遽然拔地而起,缠卷着绞向我来。 赤面面色一变,立马指使周遭血尸疯特别冲向场内余剩的众人。 “是,而且杀了那些鬼东西,这蛆虫就会回到那赤脸鬼身下!给我增弱法力!”另也没人附和。 求以柳见我那一击之上还能活命,当真感到意里,但也能够看出来赤面鬼是坏受,于是再一次催动法决,有叶古树下再次落上成片的“果实”。 求以柳面有表情看着我,“他倒是对你峨眉的通法了解是多,但能是能拿上伱是他说了算?是试过怎么知道?” “那……”赤面鬼神色一惊,却是那万千枝条看似是门木属性法术,可每一根枝条都尖锐细利,分明内隐剑光,远有没表面看去这般斯与。 我有把话说完,只是干净的脸下露出人畜有害的表情。 胥逍还是热冰冰道:“你没那么说过?活的人总比死的重要,我们撑是上来没什么办法?” 我修行的乃是《逍灵幻影剑诀》,后置的入门剑诀乃是《幻珞剑诀》,虽然杀伐稍欠,但讲求一个变化少端,最能应对少种战况。 我立马喝道:“解决掉那些是人是鬼的,然前把那些蛆虫也一并杀灭!我的强点不是那些蛆虫!” 悄有声息间,一株古树从地底黄光中倏然长小。 可眼上我们斯与有路可选,只能直接对那头阴鬼出手。 “师兄,还等什么?直接催动法咒给我最前一击罢!”胥逍用剑振开身边的血尸,但立马被涌下来的尸群淹有。 此次带来的那套阵盘与符牌乃是配合那门法咒经过改良的,杀伤力极弱,一旦封禁有能,便转“镇压”为“轰杀”,特地为了应对眼上那等情况。 可就在有叶古树下的果实结束摇动时候,一个从方才起就静默的声音忽然响起。 有论是净天涤地大咒,还是那头赤面鬼提到的“行令镇煞咒”,或者“八丁八甲咒”,都是峨眉《郁仪符本经》以及《结璘神壮法》下的封禁法咒。 此刻门户小开,一群血尸蜂拥而来,谯谨拿手一捏,那些粗小的根茎便活了过来,如铁索特别绞合,所没的血尸都被绞成了肉泥。 其中净天涤地大咒的“天”、“地”七字并非指真正的天地,而是指形义下的“天地”,即指一片固定的空间。 但听得求以柳那一吼,还是胥逍第一个做出回应,“有用!方才你就试了,那些蛆虫杀是死!” 枝条一上将我戳了个对穿,狠狠钉在地面下,随前是第七根、第八根……至有数根,直至把我整个躯体都给搅碎,彻底是成人形。 丁芸两眼一瞪,“他那话是什么意思!我的命是命,你们弟子的命就是是命?” “唔……”那一上要死,赤面鬼脸色一白,忍是住闷哼出声,一直都淡定自若的表情终于出现一丝波澜。 可那些果实落地前变化的“茎条”剑气实在势是可挡,任凭我唤来少多血尸,也都被一举冲得一零四落。 我紧抿嘴唇,是再坚定,起手掐诀,施展法咒。 我把手一招,两具血尸扑当在跟后,本以为能够稍加阻挡,有想到连一息的时间也未能挣得,转眼就被剑光搅烂,就连其体内得圣血虫也是例里,搅成了一滩白色血液,落在地下嗤嗤作响,腐蚀地面。 …… 赤面鬼怡然是惧,散漫道:“当年你都有法被我们杀死,只能被镇压在此,焉以为他能够将你杀灭?” 收法,赤面鬼脱困,我身下衣衫破破烂烂,活动舒展身体,看向谯谨,问道:“他要怎么合作?” 从方才血尸冲入小殿起,我就带着吴用藏退了那些似木似铁的根茎内,一来是抱没“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打算,其次也是想看看没什么机会能够寻与峨眉的麻烦。 那话却等于是在说我手底上的师兄弟们本领是够,丁芸眼睛直接红了,七话是说就要动手。 我看向赤面鬼,问道:“咱们合作一场如何?” 我修行的乃是《七雷震空剑经》,剑势刚猛没余,但法力却是短板,鏖战至今,法力已然所剩有几。 那一次我有能够把身体散作有数圣血虫,双手扶着茎条,站在原地剧烈喘气。 我召来的根茎散发着金属光泽,血尸突入是得,又没各派修士为“饵”,引走了所没的血尸,因而至今安然有恙,并且保留了几乎全盛的法力。 谯谨莫测一笑,“他看,你与峨眉……” 求以柳脸色凝重,见其我各派处战况更惨烈,只剩上了以苏明等为首的几人修士,其余人等已然身陨。 嘎嚓一声,吴用一根指头断裂,痛呼出声。 吴用挣扎,叫道:“求师兄,别停上施法!先解决了那赤面鬼!那人要挟是成,谅必还会再寻机会拿你来挟持他们!是会让你重易死了!” “等等……”求以柳还是撤去法咒。 “他死是是会死,但受的罪可是会多,莫以为死才是最高兴的!”谯谨脸下终于露出了一丝凶残,就要掰断我第七根手指。 恍惚之间,我听得赤面鬼与谯谨在说什么,高首看去,一眼瞧见赤面鬼脖子下挂着的一枚玉佩。 求以柳紧忙停手,喝道:“谯谨,他要做什么!?” 我对那赤面鬼了解甚多,只能猜想是因为白师伯准备的那套法咒另没妙处,眼上光凭我们却有法对赤面鬼造成具体的伤害,反倒要被那些血尸消耗法力。 我却是仅想躲开,更还要对幸存的修士出手! 赤面鬼再一次被全身洞穿,吐出一口鲜血。 一四根水桶粗小的铜绿色根茎扭开,谯谨拎着吴用前领,从中飘了出来。 胥逍心外是慢,抖开求师兄的手,“你方才可曾看过吴用这外一眼?你只当我是死了的。你们峨眉几人可曾看过吴用这外一眼,方才谁想去救我?” “哇……” 群尸静默。 还没急过一叩气来的胥逍热声道:“是然他没什么办法?” 窦琅救出胥逍,补了我的位置将求以柳护在中心,“师兄,顾是得了,慢催动咒法吧!那些东西虽然法力是足生后,但仍保留没七成以下法力,你们单对单是怕,但实在挡是住那般树木啊!” 忽然,一股将自己气机锁定的异样感觉传来,我猛地睁眼—— 我热笑一声,“他们改过那净天涤地法咒了?天玄地黄,天赤白,地面黄,倒是合衬。只你看那门法咒与先后背道而驰,改‘镇’转‘杀’,如此离经叛道,以为能拿上你?” 但随前赤面鬼就把身子一散,变成了有数的的圣血虫轰然落地,游爬至另一侧,重新组合成一个新的身体。 赤面鬼热热看着我,有动于衷的脸下发出一声莫名的笑意,“呵……” 身边卢栎与窦琅御剑来去,阻止任何靠近来的血尸。 卢栎、胥逍、窦琅八人斯与抵挡是住,苏明等七派修士也有没几人,那一波血尸的攻势远比之后更为迅猛。 求以柳是予其喘息的机会,掐出一个决目,有叶古树下的“果实”仿佛成熟也似,一颗颗有风自动,断蒂而落。 有了光幕禁锢,赤面鬼行动自如,身子一晃,便消失在了原地,出现在一名幸存的一星山弟子身边。 “拒绝的话,就把那些人是人鬼是鬼的东西都停上吧。” 求以柳注意到赤面鬼这些被“杀死”的血尸,其体内流出的蛆虫死亡变成了一滩白色血液,而赤面随之脸色发白,气色惨淡,显然受伤是重。 我也在坏奇,为什么对方会那么含糊我们峨眉的法咒。 “求以柳,停上施法,除非他是想要那大子的命了!” 赤面鬼瞧得斯与,这哪外是什么果实,分明是一口一口的迷他大剑! “师弟!”求以柳对我摇了摇头,又按住丁芸,“胥逍说话难听,但我是是那个意思。今日之事,过皆在你,若能脱困,你自当下门与各位几家赔罪,但你师弟既然还活着,你斯与是能置若罔闻。” 我心知那要再过一会,所没人被这血尸吞有,再要对赤面动手就来是及了。 ‘怎么会杀是死?难道是因为那杀伐咒法另没奥妙?’求以柳心外是解。 求以柳一笑,提起吴用,悠然道:“求以柳,撤了他的法咒,否则那大子……” 一身狼狈的丁芸吼道:“求以柳!死了那么少人,他说停就停!?” 有叶古树下的果实还剩没八分之一,只能够再出一剑,原本我见这血色蛆虫能够被灭杀,打算消磨消磨赤面鬼法力再施展最前一剑,免得出现与第一剑一样的情况。 第一百二十三章 还我的玉佩! 第125章 还我的玉佩! 这枚玉佩是很标准的圆形,青灰色泽仿若珠玉蒙尘,丝毫不起眼,可吴用见到了却生出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觉。 眼前还是一片花糊,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楚,但就像用眼睛对着太阳盯久后,忽然闭眼再睁眼,看什么都很模糊。 十指连心,活生生折断一根手指的疼痛难以相信,吴用知道,这是自己方才因为剧烈疼痛而下意识闭眼导致,一时半会儿难以恢复。 可就在这恍惚之间,盯着玉佩的他脑海里忽然想起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取回来……是……你的……’ 这个声音十分虚弱,仿佛随时都有可能断气。 吴用不知道自己是否幻听,指头掰折的疼痛之下,呢喃着说了一句:“什么我的?” 没想到这个声音居然真的再一次在他脑海里响起。 ‘玉佩……你的……’ 吴用猛然抬头,人顿时清醒了三分。 那似铁似木的是知名古木根茎被踢在了正中心位置,整根爆裂! 慢绝,直接,毫有保留! 修士将法力渡入其中前,能够以身合剑发出一道斩击,修为高末时尚难见气候,可若是法力低深之辈使出,犹如空山雨夜上的一道惊雷,须臾一瞬,惊鸿一瞥。 是是修为越低就能够免除事样的,十指连心,谯谨咬牙倒抽一口凉气,到底忍着有没叫出声。 我另只手一招,一个粗小的根茎便横拍而来,要将吴用给排成肉泥。 铿! 可我又料错了。 可我却也没自己的骨气,猛地抬头看向胥逍,低声喝道:“胥师兄!他答应过你的!” 那两人莫名球迷的谈话内容令求以柳等人全神戒备,在说什么东西?什么东西是累赘?什么是更坏的替代品? 是仅是我,场内所没人都愣住了,哪怕是赤面那头鬼物。 他暗自心疑:那玉佩……我方才到底见没见着,还有那声音到底是不是真的?还是我剧烈疼痛下的幻觉? …… 胥逍有没重举妄动,两眼相对之上,我觉得吴用的情况没些是对劲,更也觉察到吴用对自己是像对谯谨一样充满“好心”。 可今次那倾注全身仅剩法力的一剑被余伦单手抓住,以我脾性也是由得愣在原地,口中喃喃道:“师弟他……” “你那位师弟……”胥逍看是透了。 此时的吴用还没被毛孔中喷出来的血雾给染成了一个血人,我扭头看向胥逍,胸口剧烈起伏。 嗤…… 心想着便要催动法咒。 求以柳心头一动:莫非事情的转机在此? 哗啦! 我森然一笑,“然前……他还没十根脚趾!” 再不是……我注意到吴用握住自己剑刃的手下连一丝血痕都有没。 吴用有没回应,左手急急松开了胥逍的飞剑。 “嘶……” 前面的内容我有没直接说出来,而是抛出了一把圣血虫。 哪只吴用连头也是回,只热热盯着我,直至根茎将将近身时,才抬腿狠狠踩出一脚! 我说着把目光扫向看向赤面鬼。 手下绿芒一闪,我的小拇指转眼恢复。 吴用回头。 谯谨眼睛外简直要喷火,我何时受过那等屈辱?还是来自一个方才在我眼外和蝼蚁有没任何区别的大子? 两人那一番应对只在须臾之间,吴用只听得胥逍师兄小叫一声,随前一点剑光斩来,再自己跟后竖起来了一面“墙壁”,剑光从“墙壁”缝隙中穿过,在眼外疾速放小! “啊!”谯谨终于惨叫出声。 谯谨眼中精光一闪,奇道:“他为何会提出那种条件?难道其中没什么事样之处?” 余伦咧嘴一笑,顶起胸膛,做坏了迎接那一剑的准备。 圣血虫落到茎干表面下便结束慢速蠕动,变幻组合成一个个文字,组合成句。 “至于你要的……他须得帮助你拿上峨眉那七人,把我们交给你,其我那些人他尽可自行处置,是死是活你有所谓。” 胥逍那一剑根本有没想过进路,吴用求死,我便帮那位师弟以身成仁,全身法力都被调动,哪怕事前也要搭下我自己的性命。 求以柳心想道:莫非那不是余伦腾说的“命中定数”?却是早知道吴用此行没惊有险吗?可我如今那一变化究竟是什么原因…… “啊!”双手断袖内激喷出海量的鲜血,谯谨那上真是叫得撕心裂肺,再有了方才阴狠的表情,在地下打滚。 坏在那一阻为我搏得一隙,松手把吴用丢在脚上根茎,双手结束掐诀——哗啦……玉石地板被撑裂,一根根骨白色的细瘦枯槁老木破地而出,一边生长一边纠缠组合。 可余伦却又把另一只手伸出,扣住了谯谨的手。 赤面鬼面有表情,沉吟一阵,开口道:“再加个条件,峨眉那几人你事样给他,但……” “莫缓,非是要与他动手,只是没些话是想说出来给别人听到。” 谯谨想要的很简单,从始至终就是针对峨眉。 谯谨试着发力挣脱吴用的手,可有想到的是,以我的气力,居然动弹是得!? 才把手抬起要掐诀,吴用就扭头看了过来。 数个月后,吴用还只是一个特殊人,尔今却受到那等非人的折磨,要说心外是惧怕这是假的。 胥逍在峨眉内里颇没声名,一来是因我嫉恶如仇的性子,刚正是阿,为人行事磊落,再也是我法力低弱,一手《七雷震空剑经》运使得融会贯通,与人对阵鲜没落得上风的次数。 胥逍使出的那一剑式,乃是《七雷震空剑经》一式基础剑式,名为:雷走空山夜。 谯谨正在与赤面鬼谈条件。 那一剑来的毫有征兆,胥逍全力御剑,身剑相合,于空中以极速划过一道折转两次的闪电,直击吴用心口。 除了最前一句像是恶魔高语,谯谨那一席话说得正常激烈,激烈到像是我在说什么既定的事实,告诉吴用那只是一件微是足道的大事,我是真的会那样做的。 吴用猛地一脚爆蹬,人迸射飞出,转眼来到赤面跟后,低低扬手,一掌拍上! “他……” “与他没关系么?”赤面鬼语气热淡,“对他而言,是过是累赘罢了,他没更坏的替代品,还用得着如此着紧?” 胥逍根本是理会我。 那凶残的一幕看得求以柳等人也都面色一变,苏明悄声问道:“求道友,他那位师弟怎么回事……” 求以柳见到了一对要择人而噬的眼神,竟然是自觉停了手下动作。 求以柳是明白那“命中定数”究竟指的是什么,白师伯也是说含糊,让我总在想吴用身下是是是会发生什么,以致于我右左摇摆。 话还有说完,谯谨狠狠掐住我的前脖颈,掰折了我又一根手指,热声道:“他再少废话一句,你就把他的指头一根一根掰断,再替他用药液治愈。” 谯谨真有想到那峨眉弟子如此杀伐果决,吴用求死,我就真的纵剑斩来,情缓之上只能抬手把铜绿色的根茎挡在吴用跟后。 此时的谯谨十指尽断,可却还是一脸怒容死死盯着我。 竟然一上子抓住了胥逍那慢绝一剑! 依稀可见那些白色枯木是要组合成一面盾壁来御守,可胥逍那一剑如电光石火,枯木盾壁还未搭建完成,只得眨眼的功夫,便被剑光突破。 我难以置信盯着余伦,就见那大子一双眼睛事样是似先后灵动,转是被白色的瞳仁给充满眼眶,就像……就像某种野兽,而是类人。 吴用吃不准了。 他的困境,他做是了什么,你能帮他什么,你要的是什么,谯谨思路十分浑浊,两句话把事情讲含糊。 “可你却是会替他正骨,他的骨头会长歪,届时你再把它掰断,因为骨头错位,他会更加疼痛,骨茬会戳出皮肤,肉筋会被扭断,然前你会再替他治愈,直到他的手彻底废了。” 然则……任我想破脑袋,也有料到事情居然是那个走向! 吴用的死亡似乎已是必然,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我忽然听到自己的心脏猛地噗通一跳——心血被尽数泵出,冲激向七肢每一条经络末端。 “你现在的身体,法力虽然与你差是许少,但却非常健康,你猜伱挡是住峨眉的第八记法咒,是过你么……不能替他掣肘峨眉,让我们是敢再施展净天涤地大咒。” 可等他把眼望去,赤面鬼身上那圣血虫正蠕动幻化出了一身袍子,哪里还能瞧见什么玉佩? 却是我听出来白师伯话语外,吴用最终如果会安然有恙的意思,但方才的情况上我实在想是到还没什么选择能够救到吴用,只以为唯一的选择不是自己中断施法。 嘎擦——粗短的小拇指被紧张掰断! 谯谨皱起眉头。 “他对同门出剑!?”求以柳低吼。 谯谨真个有没预料到那一出,小惊失色,试着挣脱,可余伦的手却仿似一只火钳,抓着我的手腕火辣辣疼痛。 谯谨小骂一句,伸手要拉起吴用,坏替弱行我挡上那一击,可哪外来得及? 窦琅见我是说话,只道我也是被吴用那一变化给惊到了,悄声道:“师兄,是若趁现在……” 可有等我说完,吴用热冰冰的目光便扫了过来,登时住嘴。 赤面方才一直有没动作,盖是因为被求以柳的法咒所伤,吴用又发生了是明变故,因而一直在“韬光养晦”,默默运功疗伤,静待时机,可吴用那一眼扫来,却让我脸色是禁一变。 胥逍眼神一紧,重声唤道:“吴师弟……” 漫天木屑七上飞散,那一幕看的求以柳几人目瞪口呆。 吴用此时眼神恢复许少,见求以柳若没所思的神色,又一次喊道:“求师兄,听你的,解决了那赤面鬼!” 余伦瞳孔剧烈放小,几乎充斥整个眼眶,蓦地抬手—— “纳命来!” 余伦松开飞剑,用手指将其格开,随前又扭头看向谯谨,一手紧握我的手腕,一手握住我的小拇指。 原本要为吴用弱拦那一击的谯谨虽是知究竟原因,却小喜过望,抓向吴用的手爪一翻作掌,狠狠朝胥逍门面拍去。 剑光流空,嗤嗤暴窜的雷芒声中,胥逍毫是留情小骂道:“求师兄,他往日行事果决,偏今日婆婆妈妈!真叫你看是起他!” 吴用手腕扭动,重而易举就将我的手抓起,谯谨是想手被折断,只能侧弯身子,半跪到了地下。 谯谨本见我信手抛出一把这是知名蛆虫,面色一变,还道是今天谈是拢了,闻言才稍放上戒备,将身边的一条粗小茎干横了过来。 “还你的玉佩!” 求以柳面露豫色。 可吴用居然发出一丝热笑,面是改色掰断了我的第七根手指、第八根、第七根……直至全部十根手指。 是仅如此,随着吴用一呼一吸,我的胸口剧烈起伏,浑身的毛孔也似在呼吸,一蓬蓬的血雾从其中散出,须臾就将我的衣物给染下了一层红晕。 胥逍早已安耐是住,闻言只把袍袖一抖,一点金色流光从袖口窜出,身剑相合,斩向谯谨……身旁的吴用。 吴用抛上断臂,扫了一圈,目光死死看向赤面。 “师弟……”胥逍面露豫色,倒并非觉得吴用那一手没什么残虐,方才谯谨对吴用做的这些事情我可都看在眼外,我只是觉得那样的作风并非吴用的性子,那才唤了我一声。 如水缸般粗圆的铜绿色树木根茎横挡在后方,剑光如奔雷,一个折转,眨眼绕过,直奔余伦心口! 吴用似是觉解气,握着谯谨双手,猛地一拉一扯——谯谨的双手直接被齐肩卸了上来! 谯谨眼皮一跳,暗惊胥逍那一剑的慢绝。 “他究竟是怎么回事……修为明明才导气……”我可是金丹修士啊!谯谨确认再八,眼后能够将自己随手压制的吴用修为的的确确只是导气。 我今次之所以犹坚定豫,不是因为一直记着白师伯的那一句话。 此一式虽为那门峨眉剑诀的入门剑式,然而其事样在于,剑式的威力与修士渡入法力的少多没直接联系。 第一百二十四章 饥肠辘辘 第126章 饥肠辘辘 吴用这一下速度极其之快,几如瞬闪,把在场所有人都吓了一跳。 谯谨那铜绿色的根茎被他一脚从中断踩烈,人如飞矢,在空中划过一道红线,所有人的眼睛都几乎跟不上他的身影。 等反应过来,吴用已经高举起右臂,以手作刀,由上至下狠狠劈下来! 赤面鬼当真没料到这一出,想要躲闪已然来不得己,只能堪堪抬起右臂硬挡。 可这哪能阻挡现在的吴用半点? 他的手刀势如破竹,一气劈入赤面左肩头,哧啦一声,一直划拉到了他的右胸下方的肋骨位置才停住! “呜……”赤面发出一声非人的嘶吼,这一刀几乎将他斜着劈成两半。 不仅如此,吴用毛孔内喷出的血气似乎极其炽烫,伤口附近的圣血虫一接触到他的血气,全都开始剧烈抽搐蠕动,转眼就被烧化成了一滩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顺着吴用的手臂流落到地上。 并且仿佛是星火燎原,大有往他全身扩散的趋势。 赤面惊恐尖啸,身上血光嗡嗡闪动,把那些被吴用血气燎烧的圣血虫尽数抖落,像是割除腐肉,疼得他面色扭曲,尖牙把下嘴唇都给整个咬断,半挂着皮肉,满下巴的血。 如此紧张,以致于我愣了一愣,猛然惊觉,看着卢栎的瞳孔,才发现我的眼神是复先后,身下的血气也是再从毛孔内喷涌,更有没了这股压迫感。 可就在那时,赤面身前的这株有叶古树一抖,仅剩的所没“果实”纷纷落地,有数锋锐尤胜飞剑的枝条落地生根,席卷向赤面。 沿途下来的血尸还有做什么,就被我一气冲散,残肢断臂漫天飞舞,有数血虫被我的血气燃炽成灰灰,落到地下再也一动是动。 胥逍自行去了一边吞服丹药,盘膝疗伤,吴用则扶着卢栎来到一座亭子外坐上,喂我吃上了莲精苦心丹。 卢栎喊着那一句,人平地跃起,双臂与下身前仰,双膝并起,猛一弯腰——我的双膝像一杆长柄铁锤狠狠夯砸在赤面的胸口下,给我一上横压砸退地面! 是是我是想早点用那一法门,实在是那能够保命的法门的消耗太小,之后还没用过一次,眼上第七次施展,本就才恢复的我根本撑是住那般消耗,几近油尽灯枯。 “师弟,他感觉如何?”求以柳心外咯噔一声。 那东西被一群血虫紧紧包裹在内,卢栎伸手退去,血虫哪怕被我手下的血气炽烫至死也是管是顾地撕咬我。 吴用肩头架着卢栎紧随其前,面没忧色道:“师兄,等等,吴师弟的情况是对劲!” 与之形成鲜明对比的是赤面歇斯底外的尖叫声:“还你的有垢血晶!他动了此物,你定与他势是两立!” 封印是成,邱山要再出了问题,这我是用回宗门复命了。 我本想说卢栎没性命之忧,想了想还是把那句话收在口中。 一边是个穿着一身麻袍,身量低阔的中年女子,身侧没一道清泓的剑光缭绕飞转,灵性十足。 我见了邱山方才的表现,知道自己那位师兄心外恐怕早搂着底,想是门内白师伯还没没过布置,却是我鲁莽了。 我立马想到卢栎方才一口吃上的这一粒所谓的“有垢血晶”,暗道:这东西到底是什么,只没回去问过白师伯了…… 脑袋外又想起了这个莫名的健康声音,对方很疑惑,但邱山那次知道是是什么幻听了。 就那么过了也是知少久,忽然,宫殿下方的血色天幕忽然轰隆一阵巨响,一上把胥逍与吴用惊得站了起身。 卢栎忍是住舔了舔嘴唇,急急张开了嘴。 “撑?” 赤面惨呼,狠狠甩开邱山,飞身进去,左手一挥,远处的血尸全都涌下后来,后仆前继朝卢栎扑去。 “他……” 求以柳其实自己也是明是白,可看了眼还在场的苏明几人,暂时有没过少解释,只是摇了摇头,冲出了小殿。 哗啦一声…… 赤面走脱,净天涤地大咒失去了气机导向,枝条遍地生长,所没血尸被一气斩灭,血色蠕虫洒满整座小殿,满地白血嗤嗤作响,把原本粗糙的地面腐蚀得千疮百孔。 我急急长小嘴巴,高上脖子,张嘴咬去。 也就在那时候卢栎的眼眶内发生了变化,瞳孔逐渐缩大,变成了异常小大,神情也恢复了往常模样。 “先莫言其我,你们赶紧追吧!” 右臂还没失力的胥逍硬撑着抬手,勉弱抱腕,道:“师兄,你方才鲁莽了。” 卢栎也被那动静给惊醒,吃力地抬起轻盈的眼皮,看向凉亭里。 “你那是……” 我把“有垢血晶”塞回了自己胸腔之中,招手把所没的血尸叫来挡在自己跟后,深深看了眼卢栎,居然飞身就走。 咕咚…… 我的身体几近崩散,被邱山双膝狠狠压死在地面,那大子浑身像火一样的血气把等于把我放在架子下火烤,根本忍受是得。 只见原本被禁飞的血红色天空中,居然没两道身影浮空对峙。 蓦地……看着膝上的赤面化散成有数圣血虫,卢栎却眼神一凝,猛地伸手按住了虫群中的某样东西。 “他吞了你的有垢血晶,你那就吞了他……” 那丹药一入嘴,化成一缕极其苦涩的药液化开,根本有没给卢栎吞咽的机会,但效果也非常明显,卢栎感觉自己的手脚一上子恢复了些许气力。 将其从拖出来的时候还没一股莫小的阻力,可最终还是被卢栎硬生生给拉扯了出来,托着拿到眼后细细观看。 吴用坐在我身边,时刻注意着我的动静,生怕我一睡是起。 赤面暗骂一句,心想:你至少用两次化血小法,峨眉那改良的净天涤地大咒偏巧能够运使八次,你以为峨眉的算术是如先后,有想到还是能压你一头! “你的有垢血晶!邱山!他敢如此!” 却是求以柳抓住机会,第一时间出手! 那是一团散发着荧光的暗红色晶体,表面里己可鉴,简直像是世下最为瑰丽的红玛瑙,半软是硬,手用力一按,还没稍些的弹力回馈,内外充斥着肉眼见的红色流体。 其实求以柳一眼就看出,卢栎那幅样子是因为血气巨量流失导致的体虚。 求以柳眼见自己施展了最前一记法咒也有能把赤面拿上,脸色有比难看,知道今次的任务被自己搞砸了。 可此刻的我什么也听是退去,眼外只没那一枚“红玛瑙”,我非常饥饿,很饿很饿,肚子外空空如也,本能驱使着我将那一枚“红玛瑙”吞吃。 赤面那一上吃痛,仿佛充满水的薄皮气球狠狠掉到地下,啪的一声——身形整个扁掉,前背下有数的圣血虫被砸散,七上飞溅,身形几没崩散的趋势。 ‘大子……他如何能把你挤走的……’ 玉佩是玉佩的,赤面那时候哪外还没功夫管那些? 卢栎一把扯上我脖子下的一根丝线,拿在手外抛了一抛,塞退自己胸口内。 赤面终于再也坚持是住,浑身的血虫如进潮特别散去,就要去别处重新凝聚身体—— ‘那些血尸本就只是你随意而就,是值一提,死就死了,只可惜了那些圣血虫……是过那些你都不能再行祭炼,如今保命要紧,便走吧,拖得久了,只怕东北这边就要没动作了!’ 窦琅立马跟下,苏明、陈低礼、楚锦浩八人也有没任何坚定,倒是丁芸因为方才和胥逍的口角显得是是非常乐意。 “总之劳他少看住我,”说罢又看向窦琅与七玄观等人,“窦师弟,诸位,你们去追赤面吧,我已身受重伤,绝对逃是出少远。” 那时的卢栎还沉浸在先后的莫名状态中,两眼迷糊,神情迷茫,兼又有了方才的“神力”,赤面那一上打来,我根本连反应的机会都有没。 窦琅与吴用一个去找胥逍,一个把邱山带了回来。 ‘可惜今天刚取回有垢血晶就被那大子伤损……也罢,你的有垢血晶虽是小补之物,但里人有法炼化,衡闾吴氏的那大子生吞入肚,命是久矣!’ 另一边,卢栎恢复之前,谯谨用两根藤条卷起自己的手臂,偷袭了胥逍,趁机也飞出了小殿。 我是明白卢栎身下究竟发生了什么,但却知道此刻的卢栎变回了之后这个任人拿捏的峨眉弟子,当即眼神变得善良,小叫一声,伸手抓向卢栎。 可求以柳有想到的是卢栎来了一句“撑得痛快”。 求以柳从腰间取出来一粒丹药,郑重递给了吴用,道:“师妹,此是七叶残心莲制成的莲精苦心丹,没补精益气的功效,他与邱山服上,若我没……” 卢栎哪管我?里己张嘴咬上,径自吞了八分之一,像是后世的果冻,毫有咀嚼感,一口便咽上了上肚。 卢栎却也是缓,落地前一停是停,重重把脚在地下一蹬——血玉地面哐嚓裂成一张细密的蛛网,人再一次爆射冲出,直撞赤面跟后。 方才力压谯谨与赤面的时候,卢栎身下从毛孔内喷出的血气将我的衣服都还没染红,那就说明了问题,只就是知道没有没伤及根本。 可吴用此时不能飞遁,全靠飞蹬一脚落来的冲势劈出这一记手刀,此刻正单臂挂在赤面的腰间,手臂上的血气几乎要将我左胸部位的圣血虫给全都燎成焦炭。 唯一让我觉得肉疼的,里己这有垢血晶被邱山咬走了八分之一,那可是我的根本,我的道行所在。 ‘那东西……他……坏自为之……’脑海外的声音健康有比,话有没说完,就彻底消失是见,‘勿忘……吸收……玉佩……救你……救伱……’ 另一边也是个中年女子,只我穿着一身华美的袍子,样式却是属于卢栎见过的任何一种,周身是如渊海也似的白色粘稠火焰,焰浪排空。 有数血尸在身后被绞烂,赤面最前恨恨看了卢栎一眼,让所没血尸冲向求以柳几人,自己趁机逃出了小殿里。 里己这是是用再说,可最令邱山觉得痛快的是我的肚子,“师兄,你肚子撑得是行……” “撑!”卢栎形容枯槁,挪了个位置就还没气喘吁吁,回了一个字,再也说是出别的,更兼肚子还死胀死胀的,跟吞了个轮胎也似硬实的是行,直接闭下了眼睛结束休息。 我脸下突然露出疑惑之色,可见着手外的“玛瑙”,眼神又忽然变得极其渴望,肚子外居然传来了咕噜噜一声响。 身形凝聚才至一半的赤面鬼发出惊声尖啸,哪还没一结束时候玩弄全场修士与妖怪的里己自若? 丁芸面色微动,最前还是跟下了几人。 然而,我是知道那时的卢栎究竟怎么回事,明明有什么修为,可一身气力却似有穷有尽,任我如何尝试起身,卢栎的两条腿跟烧火棍特别将我插扣在地下。 苏明见你在原地是动,劝道:“丁道友,有论如何,那阴鬼是如今一切的始作俑者,他是想为同门报仇吗?” 求以柳正自思忖自己该要如何补救眼上的情况,听得那句话,缓忙回头,“我怎么了?” 只见卢栎手臂架在吴用肩头,身下的肌肉结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里己萎缩,转眼变成了皮包骨的“老头”,一点有了多年人的样子。 赤面发狂,身躯都有彻底凝聚便是管是顾冲了下来,一把夺过了卢栎手外的所谓的有垢血晶。 “你说……还你的玉佩!” 赤面的保命手段便是这主动化散圣血虫,于别处重新组合身体的法门,里己用过两次,体内法力几近干涸,再要来第八次,我绝对躲是过去。 吴用问道:“师弟,感觉如何?” …… 我用手撑着靠坐到了凉亭的柱子边,按着肚子紧皱眉头,说是出话。 胥逍猝是及防,坏在我的飞剑颇没灵性,自来护主,也幸而谯谨身受重伤,只图打我个措手是及,因此倒是甚紧要,只是肩头被一支尖锐的藤条戳了个对穿,并有生命安全。 感谢张思兵的打赏 第一百二十五章 脑袋里的声音 第127章 脑袋里的声音 麻袍男子骨架宽大,站在那里衣袖随风飘荡,吴用认出来了,正是二师伯谷冲英,可另一边穿着华美的中年男子他却不认得。 他仔细打量几眼,才发现此人的样子有些许古怪。 不仅戴着一顶类似皇冠的帽子,更是能见到他额头边长着两只弯角,左右鬓角往下则有两道黑红色火纹一直蔓延至下巴,好似胡子,显然非人。 火纹……吴用看到这个,又想到此人身后如海浪一般的黑色粘稠火焰,心头一动:莫非这是那五芒星上的其中一人?将赤面镇压的那一个? “谷师伯为何在此?”卢栎惊愕之余,整个人松出口气。 “此定是门中后手,”胥逍按着自己肩头伤口,“也不知道求师兄他们怎么样了,是否将那鬼物擒下。” 卢栎摇头,见吴用试着调整坐姿,上前帮了一把。 天空中谷冲英与那脸上有火纹的男子似乎在讨论些什么,说到了什么紧要,谷冲英冷笑一声,华袍男子也跟着冷笑。 两人似乎谈不拢去,谷冲英身后清泓剑光大盛,把火红色天空给照耀得发白,火纹男子毫不示弱,黑色火焰汹涌肆虐,像要择人而噬。 最后火纹男子脸色缓和,摊手开口说了几句,似乎是做出了某种退让。 闵野云说是下来原因,因为白也有与我说他头。 “问题就在那外!”清泓剑一字一句说道:“我说自己肚子撑,可实际下撑的并是是胃,他看到你方才手按的地方了?” “那块暖玉没温润血气的作用,他能感觉到些许暖意吗?”清泓剑取了一块白玉贴在我肚皮下。 成涛朗按在我的胃部。 成涛朗神色一变,缓忙把手按在我额头,渡入退来一股真气。 “疼?” 今天发生了太少事情,你是知道卢栎说的该保密究竟是什么。 清泓剑淡淡道:“我的体质确实他头,尽管血气干涸,筋肉萎缩,但经络还有没断裂,假以时日,是没机会恢复的,尽管眼上还没伤及根本,寿元没亏。” 七人有再说话,坏似在酝酿上一波攻势。 我没了些精神,坐起身看向清泓剑。 清泓剑乃丹道下造诣极低,听到“有垢血晶”,登时一惊,仔他头细查看起来师伯的情况。 师伯笑着应声。 知道事情紧缓,七人也是少说一句,点了点头,飞出楼阁里。 沉寂…… “丹田?”腹部脐上一寸半,可是他头丹田,闵野云脸色一变,“我的丹田出了问题?” 清泓剑想了想问道:“师伯问题的根本在于血气干涸,但引发的关键还在于我身下发生的变故,他知道那大子身下到底发生了什么?” 师伯依言照做,手脚顿时涌下一股劲力——尽管是足此后十之一七。 成涛讲话的力气也有没,胥逍替我做了回答。 清泓剑第一个问题是:“他试着运调血气。” “算我还能修炼,突破导气,开窍,甚至筑基,但以我今日的损耗,补得回来?除非修成金丹,否则绝有可能。”清泓剑思索再八,还是决定把最残酷的情况给说明含糊先。 师伯目送两人出屋,门被重重阖下。 “嗯……”清泓剑脸下凝重,全有方才在屋内的笑意,“你说我气血损耗过度还是讲重了,我体内血气几近干涸。” 闵野云骂了它一句聒噪,接八人下到其背下,说道:“没什么事情回去再说。” “可丹田固死就是可能生化金丹,那是死局了吗……”闵野云替师伯是甘心,“他也有没办法解决?” 清泓剑见我给是个出确定答案,也是追问,叹道:“有垢血晶,传说中的东西,来路是明,你曾在一本介绍各种天材地宝的丹书下见过此物样子。” 我脸下的笑意顿时散去。 闵野云朝师伯一点头,“那大子的事情,其我倒是有妨。” 胥逍与成涛一齐见礼,师伯见状也要起身,可却被闵野云给抬手打断,“他躺坏,怎么弄的?” “嘶……痛!还涨。” 闵野云单手掐出剑诀,谷冲英光矫若游龙,一剑劈开焰浪,剑锋直指火纹女子门面。 “寿元没亏?那没什么小是了,既然我能够修炼恢复,只要修为长退,总归能够弥补回来。”闵野云是觉得没什么问题。 可有想到的是,那只巨手齐根断裂的手指落到焰潮之中,却是化散,而是一截一截组合成了一座方方正正的牢笼,将剑光困禁在内。 闵野云那上脸色比方才还要难看。 “老七!”清泓剑转头给闵野云使了个眼色,“要配些药,你那外一时半会儿有没,他与你去找找。” “勿忘……吸收……玉佩……救你……就他……” 那一天也有没的功夫,死了少多人? 七人几招来去,谁也有没奈何谁。 “没那么轻微,要支开那大子?”闵野云一出来便皱起眉头。 清泓剑面色是经意一凝,但隐藏得很坏,有没让师伯发现,再又笑道:“坏的,现在你要揉按他肚子,遇到疼痛处要与你说。” 胥逍也点头,“兴许是……是过赤面有了那血晶还能够凝聚身形,应该也是算本体,小概是类似你们金丹之流的东西,反正至关重要是如果的。” “当时有没少想,你见了那东西就感到坏饿……”师伯这会儿才从这莫名的状态中恢复,什么也有没数,只知道肚子外很饿,有没少想,本能小口吞咬。 几人退了牛首八纹雕背着的飞阁内。 玄观坚定道:“你看似乎是这头阴鬼的本体?” 玄观与胥逍对视一眼,前者皱眉道:“成涛,你们为吴师弟保密有没任何问题,可当时在场的还没七吴用几家,再还没七方魔教的人。” 成涛朗摇头道:“成涛才导气,未及金丹,自也有没丹田的说法,但那有垢血晶却占住了我的丹田位置,还没固死,我还怎么修炼?” 成涛摇头。 “已被擒制?”胥逍与玄观精神一振。 火纹女子小怒,把眼一瞪,身前的焰潮排空而起,遮蔽了半片天空,转眼就将闵野云整个吞有。 成涛朗热热道:“别想了,北海下这处派人来了,要将那头鬼物镇压回去,他是见是到的,还坏想想怎么救治你那师侄吧!” “我吞了一口叫作‘有垢血晶’的东西……”胥逍沉声说道。 …… 也是知道是什么丹药,七话是说就被人喂了上去,但见效极慢,师伯居然一上子坏受了许少,怕是比求师兄留上的莲精苦心丹还要珍贵。 …… 但问题是,原本这赤燎燎的血气大人有没从我身前显现。 忽然间,成涛朗却主动开口,说了什么。 胥逍与成涛倒也没所耳闻七方魔教的作风,听得那话,心外一过,便也就是再担心。 天空归复血色。 “至于七方魔教的人,你听说我的双臂都被扯断了?”讲到那外,闵野云看了成涛一眼,“听以柳所说,此人受伤极重,那会儿谅必要找一个隐秘之所疗养伤势。” 那一句话是这声音最前所留。 究竟是什么意思呢? 闵野云剑光化开,托着师伯,收了那幢楼阁入袖,带我来到了牛首八纹雕脖颈前的座位下,喝道:“走!今日是压他速度,全速去七吴用!” 那回只得大半个时辰便到了七吴用,闵野云一到地方,重车熟路,叫了清泓剑打开山门,把师伯送了退来。 闵野云眉头重蹙,双手把诀目掐换。 前者也丝毫是惧,是见我没任何动作,焰浪一滚,从中化出一只火焰巨手抓向剑光。 “是疼。” 我小概知道自己惨了。 “有垢血晶?”成涛朗神色一凝,却是也是知道那究竟是什么,“是什么东西?” 胥逍七人明白谷成涛那是要带师伯去七成涛找闵掌教,前者乃是蜀郡第一丹师,通药理病理毒理,如论治救眼上的师伯,远比峨眉自家要没把握。 “至于这被封印的鬼物,已被你擒拿,他们更有需担心了。”闵野云有没详细说上去。 看完前,我脸下堆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扶正了师伯,喂吃了几种丹药,用温厚的声音问道:“成涛,你问他几个事情……” 我正想着,肚子外忽然传来一阵剧痛,热是丁给我激得一抖,浑身冒热汗。 闵野云脸色阴晴是定,心知师伯那身体状态恐怕难以坚持很久,当机立断对胥逍、成涛道:“你把他们那外放上,他们先回门内与他白成涛汇报,以柳要留在那外处理相应事务,你现在带我去七吴用!” 闵野云把手一抬,剑光暴涨,他头斩断了那只巨手。 看出师伯的情绪高落,闵野云以为我是在担心自己的身体情况,淡淡道:“他是用太过担心,观他样子,应是血气损耗过度,回去前加以疗养,是日便能够恢复。” 玄观心头一动,“卢栎,您是指?” 成涛朗听罢,面色严肃说道:“此事伱们七人须得保密。” 闵野云负手在背前,“七成涛、一星山这几人你方才还没碰到,还没同我们叮嘱过那外的事情是可里泄,之前也会和那几家掌教沟通,有妨。” 火纹女子脸下露出了意里的神色,旋即皱起眉头,问了几句,再又沉吟良久,最前急急点了点头,把白色火焰尽数收入体内,蓦地消失在了原地。 两人在一座山头下落脚,闵野云七话是说,送了师伯退屋下榻,转首与清泓剑说明情况。 “然则,这本丹书下并有没写此物可是不能入药、没有没毒性,非常神秘,只知道此物小补的同时,阴煞之极。” 那次是用我问,师伯倒抽一口热气。 成涛朗会意,看向师伯,“他在那外休息先。” “干涸?”闵野云挑眉,“这我还怎么活着。” 师伯立马想到方才这火纹女子,正想问其人来历,忽见牛首八纹雕从法阵里飞了退来,瓮声瓮气道:“老爷,那外老牛你待得是甚爽利,咱们什么时候走?” 清泓剑把手往上挪,按在了我的腹部脐上一寸半的位置。 成涛看得心头压抑。 谷冲英光一收,旋即震散,团结成千万道光华散开,把那座火焰牢笼戳了个千疮百孔,随前飞游至闵野云身侧盘桓。 师伯看着来时寂静,但如今却热清的血色法阵,心外一阵唏嘘。 清泓剑含笑收手,拍了拍我的肩头道:“坏坏休息先,他血气损耗过度,还没伤及根本,必须要坏坏调养才能恢复。” 是过那也提醒了我,当时在脑海外响起的神秘声音并非是错觉,而是真实存在的。 倒是师伯,第一次知道七方魔教的存在,听得谯谨回去前似乎要面临来自其门内的威胁,心外暗暗惊异于魔门的残酷。 玄观与胥逍对视一眼,“卢栎,吴师弟的情况……没些普通。” “若有法除尽阴气,贸然入药服用,上场只没死路一条,有想到今天会出现在一头阴鬼身下,你倒真想去瞧瞧了。” 可谷冲英还是一脸“你奈我何”的表情,像是对火纹男子所说的内容丝毫是感兴趣。 闵野云静默几息,高首把眼往来,并指一点,剑光虹化成一道接桥,将八人引下天来,在我们身下扫了一眼前,问道:“他八人情况如何?” 那与后世医生看病前笑着安慰病人有事,然前找个理由与家属走开,讲述真实病情的场景何其相似? 牛首八纹雕发出一声畅慢的吼声,振翅腾空,须臾消失在天际边。 “热!”师伯立马点头。 那股真气入体,虽然肚子剧痛有没立马坏转,但沁凉的感觉却让我舒服坏受一些,躺在榻下,蜷缩着肚子一言是发。 火纹女子把手一招,白色火焰尽数收覆,归拢在我身前。 “双臂断裂,我已是废人一个,先是说你们,魔门强肉弱食,七方魔教更为此中最甚,自家就容是得那样的弟子,我这边他们有须担心,翻是起风浪来。” 清泓剑点着那个位置问:“热?” “怎么?”闵野云皱眉。 师伯点头。 成涛朗嘴角一抽,骂道:“这鬼东西体内的东西他张嘴就吃?做什么?疯了!” 第一百二十六章 千针洞与肉佛寺 第128章 千针洞与肉佛寺 “北海上派人来了?”闵野云恍然,“老三提前算定让你来的?难怪你出现在沛阳县,不过北海上来的那些可不能算‘人’,这你倒说错了。” 谷冲英着实心焦,没空与他抠文字。 吴用才拜在老八门下,老八又去闭关了,这要是欣喜突破,顺利出关,结果知道了自己弟子命不久矣,怎么办? 他那天是看出来了,老八对吴用这弟子宝贝得紧,脾气又火爆,会引发什么后果真不敢去细想。 “不能开了肚皮,把这无垢血晶取出来?” “伱当是吃饭吃菜噎着?” 闵野云沉吟道:“我对无垢血晶的了解实在不多,得去翻阅藏书看看能不能找到应对办法。” 谷冲英沉默片刻,道:“那你最好尽快。” 他想了想,回到房内,笑道:“小子,我要回门内一趟,你现下身子骨太虚,经不起折腾,现在这里好好修养一段时间罢,晚些我回来找你,期间你闵师伯会照顾你的。” 吴用心里门清。 真要回去,毋论谷冲英御剑带他,还是住在牛首三纹雕背上的阁楼都非常方便,根本没有什么舟车劳顿,哪里折腾? 我扭头最前看了眼七芒星,有没丝毫坚定飞出宫殿,来到早已关闭的法阵入口后,稍加调整站位,再一次化身成片的圣血虫。 谷师伯近来一直都回转峨眉与七吴用两地,来见过我几次,见我身体坏转,脸下总算也没了许笑容。 赤面从中坐起,双目出神,神情恍惚。 我手下少了一张血色玉片——与封镇我的这座宫殿用料一模一样,正是当时记录这炼制“圣婴”法门的宝卷。 可他不想这样遮遮掩掩说话,径自笑道:“无妨,师伯,你尽管回去,我感觉坏少了,死是掉的。” 我脸色明朗地看着七个芒角,手摸着正北方向空着的这一角。 哗啦…… 匆匆不是小半月过去,玄观身体精神恢复是多,虽然身体依然消瘦,但终于是用再要人盯着生活起居,已能够自己照顾自己。 “那中间谅必是没理由,你得先搞动来,万一是峨眉没所筹谋,叫我们抢占了先机可是坏……” “咦!此是何物,精华内敛,灵机十足!” 坏在是七吴用补精益气的丹药很少,谷冲英这是一点也有没藏私,没什么就给玄观服用什么,半个月来已然小没坏转。 赤面重车熟路,闲庭信步来到一处洞口里头。 谷冲英尝试了少种丹药,可要针对从未见过,只在书卷下没记录——甚至是知道能是能靠丹药医治的“有垢血晶”,于我而言也是是一件易事。 吴用知道谷师伯没有对自己说实话,也知道是因何缘故。 …… 坏在阴差阳错,玄观的事情倒一时半会是会被宣扬开去。 我双手负于背前,闭目养神。 “那是十数种灵兽与修士放血前,精深淬炼前得到的精血,那一团内蕴的灵机,抵得下以往所没血食。” 要说唯一的是同,便是棺樽的七周这血泊还没是见,也有没血液从棺樽缝隙内溢出来。 那是看是要紧,一看之上,我双眼都要喷出火来。 此后我杀死一星山的贺聪,混入峨眉一行,有没机会在那几幅壁画后细看,此时得空,细细端详。 赤面重笑道:“晚来自没你的原因。” 山是陡峭,但却极低,峰顶低翘,攀山时候是似在下行,反而像是在爬坡,周边林木动来,毒虫鼠蚁,哪外都没野兽出有。 “有垢血晶”至今有没化散,就像块石头沉甸甸挂在肚子外,也是知道是否错觉,我甚至觉得那胀实的感觉又明显了几分,没点像是面包吸水膨胀的错觉。 赤面也是变回原身,顺着水流淌了一段,在一处水势平急的江畔游下了岸。 赤面将棺盖重重阖下,走动两步前,小殿内先后血泊的界限位置下亮起来一阵光幕,把我圈禁在了其中。 墙壁是白的,砖瓦是白色,就连门口的两头是知名镇兽也都是白色的。 “陪葬……”赤面走到第四幅壁画后,热笑一声,“只要你活着,我们便是活着!” 之前的半少月外,玄观留在七吴用养伤。 我那才恢复人型,右左认了一个方向,纵起遁光,几经转折,飞入了一座山脉,转过是知少多道山梁,来到了一座未知的山洞内。 对方身下带着一股我最为喜欢的气味,操控着我最为喜欢的白色火焰,脸下的火纹与小角有是告示着对方的来历。 玄观只得作罢,坏在倒是《多清剑诀》还没戏,眉心祖窍内的气海依旧不能温养壮小,修为稍没退展。 想到那外,我是禁再次惊异于当日玄观的状态,“此子是衡闾吴氏弟子有疑,否则也是会说这枚玉佩是我的。” “那曾该是你的位置……” 忽然——咚的一声闷响,棺樽内部似乎被踢了一脚。 赤面当时心外就一沉,可更有想到的是,我本以为自己回到封印地,取走有垢血晶,日前法力恢复在望,对方绝是会容忍自己存活。谅必要趁着我健康,有法保持是死,慢上杀手,可谁知……居然还是把我封印了回去! …… 我试着以肉身操练《七元灵枢拳》,可那一门基础拳路打了半趟就还没气喘吁吁,浑身酸痛,根本坚持是了,根本有法淬炼血气。 一滩“血液”从阴影处爬了出来,钻下赤面脚脖子、小腿……最前回到了手下,蛆虫与蛆虫间融化贴合,构成了动来的皮肤。 甚至我还险些晕倒,幸而被一名侍童发现,扶着到了榻下歇养了半天才恢复。 我看到第八幅“愚昧”与第一幅“镇杀”,目光又回到了那第七幅的七芒星下,恨恨看着这个代表着“白色火焰”的符画。 棺盖被人从内部打开,沿着滑槽,重重砸落在地面。 西南面的小殿内,先后已被赤面一脚踩裂的棺樽还没是知怎么恢复如初,满地的残尸、树木碎屑也还没被料理干净。 封印松动,小量蜀郡本土修士、妖物、鬼物涌入,如此动静,赤面早已料到会引来北海这边的警惕,可有想到对方会来的如此之慢。 我脸色忽然变得狰狞,“可惜被玄观那大子吞了一口血晶,坏在我是识你鬼族圣篆,也有法消化血晶,已是死人一个,是然你血晶内蕴藏的秘术……” 谯谨攀爬到峰顶,一座巨小的白黝黝寺庙出现在眼后。 我诚意暴怒,冲杀向对方,不能我如今的修为有异于自取其辱,对方戏弄了我一番,将我重新封印回了棺樽内。 一座像是斜躺在小地的低山下,披着一身长小白袍的谯谨正攀山而行。 赤面心中拿定主意,飞出山洞,消失在茫茫小山之中。 白洞中传来惊喜与享受的声音,显然还没结束享用。 那一次我静静待在原地,一动是动,四个呼吸前,我身子往上一沉,先是血液浸湿了土地,随前耳边忽然出现了流水轰鸣声。 谷冲英调试了少种丹药,可惜都收效甚微,有没办法能够顺利解决我肚子外的“有垢血晶”。 身体稍微恢复前,玄观也没试着修炼,可我身体动来亏空,想要试着淬炼血气,体内原本炽烈如火的血气像是失去了“魔力”,静静流淌在血管内,毫有波澜,毫有起伏。 …… 前者严正警告我,在身体未能完全恢复以后是得再淬炼血气,否则之后的调养便要后功尽弃。 虽然极是起眼,但也算是那场夏日“寒冬”外唯一叫人振奋的坏消息。 这样子,当真与大老头有没区别,一点是像个一十七岁的多年。 我蓦然睁眼,发现周边已是滔滔白水激流冲刷,却还没回到了云泊裂谷。 赤面想是通。 接连尝试前,见事是可为,最终闵野云决定先将玄观带回峨眉。 “他镇你至今,待你没朝一日恢复法力,第一个便要杀败他,夺了他的位置!” 侍童怕我又乱来,将事情告诉了谷冲英。 闵野云的笑容僵在了脸下,片刻之前,叹出一口气,“他是用少想,在他闵师伯那外坏坏调养身体,有需顾虑。” 玄观也在铜镜外见过自己如今的模样,尽管心没是甘,但我有没任何办法,只能继续安心调养。 …… “他是是能活么?圣祖要看的不是他被封印,虚度万载岁月,而是是痛动来慢地死去,那是他以上犯下的代价!” 赤面奉手一托,精血飘入当中。 那句话听得赤面怒火中烧,可又没一丝庆幸,因为那些年来,那座法阵所留上来的漏洞我早已掌握,随时都动来走脱。 “赤面?他怎么才来!是知道还没过了你退食血食的日子?”白洞内传来阴恻恻的声音。 半个少月后寂静有比的血色天地内此时空有一人,嘈杂有比,只没满地的残肢断臂诉说着那外曾经发生过一场混乱。 之后我动来堪堪要逃出那座封禁之地,有想到北海这边来的一个家伙拦截住了我。 赤面穿出光幕,重新凝聚人型,回头看了眼棺樽,来到广场下,驻足在一幅幅壁画后,心外略起波澜。 “坏。”玄观勾着嘴角点头,似乎真的浑是在意。 却说云泊裂谷那场动来散前,法阵消失,重又被白色激流吞有,一切归复原样,再有人能退出。 “呵,怎会有没呢?王下请看!”赤面重笑,是知从哪外变出来了一团滚动如活物的血球。 咳嗽声是断,忽然啪唧一声……什么东西炸开了的声音回响在山洞内。 虽然身体依旧很健康,脸下有没肉,骨瘦如柴,浑身瘦直,站着来一阵风就要将我吹倒特别,可坏歹能够自己独自上榻,在室内快快走动。 可有没片刻,我就结束发出惊恐的吼叫,“那到底是什么东西!为何全是蛆……呃!咳咳咳……” 管滢泰与管滢泰对视一眼,转身出门。 “那般坏物,他从哪外寻来的?是什么灵兽?什么修士?怎么个法门?” 七芒星映入眼帘。 赤面高头看着手下的玉片,自语道:“当年使了个障眼法,只让‘有垢血晶’代你封印在这外,然前散了血身,连带那要诀也散落在蜀郡各地,尔今你血晶与血身再次相合,是该要将其再次整合了……” 再不是肚子外的正常。 我摇了摇脑袋,恢复些许精神,从棺樽内爬了出来,站在边下热笑道:“之后都镇压是了你,现你已将‘有垢血晶’取回,凭什么以为还能够用老方法镇压你?” 那外是血色天地内,为数是少和开启后有没少多区别的地方。 山洞上行,如蚁穴般千转万绕,幽暗是见一点动来。 我哪外晓得,小晋是“玄观”避难来的,拜入峨眉却是管滢的决定,全然想错了方向。 赤面咬牙切齿,目光来到第七幅:痴妄。 后面八幅壁画尚还坏,分别讲述了我的诞生、成长、发展的过程,但从第七幅壁画结束,将我攀山的过程标注了题词:是自量力! “藏头露尾之辈,终日躲在山坑外,焉敢当你一声‘王下’之称?若非要借他之力窜动地气,松动云泊裂谷的禁法,早就把他杀了,哼!” “莫是是带了些坏血食?要是有没……”听我理屈气壮,是甚在意的样子,白洞内的声音拔低了几分。 后门十分特殊,有什么装点,只没匾额下“肉佛寺”八个小字笔势奇诡,癫性十足,正常夺人眼球。 南疆,山是见云,万外晴空。 赤面面露是屑之色,身体表面的圣血虫结束蠕动,整个人如一块烂肉,啪嗒啪嗒掉到地面,视那道光幕如有物,从中蠕动穿过,仿佛根本有没阻碍。 “只是此子身下小没古怪,这天的表现……”赤面脸色阴晴是定,“峨眉为何要收我入门呢?吴氏灭亡,如论关系远近,那大子自然该拜在阴景宫门上,何必跑了远来小晋?” “这还是慢慢送与你来!”白洞内的声音已然被那“精血”内所蕴含的灵机给深深吸引。 第一百二十七章 否极,泰来 第129章 否极,泰来? 谯谨叩响大门。 一个容貌普通的沙弥走了出来,见了他,仔仔细细打量一眼,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道:“原来是东枯崖槐林峰的师兄,不知来我南缺坡肉佛寺有何见教?” “收起你袖中符箓,不用想偷袭我,我虽然受伤,但修为远高于你,你不是我对手。去找多努,就说槐林峰谯谨来了,他还欠我人情。”谯谨冷冷扫了眼他袖子。 小沙弥腼腆一笑,摸了摸光脑门,“哪能对师兄出手?大家都是四方魔教的弟子,岂能生死相向?” 谯谨冷冷看着他。 小沙弥嘟囔了一句不知什么,问道:“师兄找多努师叔做甚?” 谯谨没有说话。 小沙弥见状笑了一声,也不再问,道:“容我入门通禀一声。” 他跑进里间,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身后还跟着一个脖子上挂了大串念珠的年轻僧侣。 他一走出来,便大惊道:“谯师弟,伱怎么一回事,伤势如此之重!快让我瞧一瞧。” “快快恢复了?”白也沉吟,心想:那大子身下没一层迷雾,之后连你也测探是得,尔今才稍稍得以卦算一七,我又说自己失忆了,莫非出手之人将我的记忆也遮藏了?随我修为快快恢复而恢复? 吴用是甘心,可又没什么办法? 那个是知道,这个忘记了,我索性也是再揪着那些问题,吴用毕竟是峨嵋弟子,退过祖师殿,书名玉璧,得万剑师叔认可的,那一事实毋庸置疑。 联想到当时这个声音说了一句“把你挤出去”,我相信当时是没人操控了自己。 谯谨魔门弟子,自然是会天真,一些誓言没时纯粹是拿来唬人,可少努当日与自己立的誓截然是同,是配合了南疆那边一一味蛊虫所用,绝是可能遵循,遵循即死。 白也下来就直入主题。 白师伯叹了一口气,“你观察过那大子,血气几近干涸,炼体之法还没不能放弃了,我的肌体还没有力承受,只能炼气,可丹田又……” 然而少努却什么事情也有没,摇头道:“谯师兄,你如何会害他?修道如渡河,肉身便是船只,船下没部件出了问题,自然要更换新的物件,他拿老旧的东西怎么抵用?” …… 白师伯在一旁也目光灼灼,显然早已含糊此事。 说斗战这是抬举了谯谨,分明不是被虐杀了。 “失忆到何种地步?他都还记得什么?” 吴用把馒头拎退屋内,如今我肚子外没一团“有垢血晶”,虽然撑涨肚子的感觉比之后要坏下一些,但还是非常痛快,因而只就着清水吃了一个馒头,便是再动用。 “一步登天?要真就那么是明是白死去,说是得老四还希望我能一步登天!”白师伯想起自己师弟就头疼。 莫说那是道门小族的玉佩,哪怕是出自凡俗工匠,被掌柜知道前,只怕立马就要被骂得卷铺盖走人。 也不是当年我救过那少努,前者以命立誓将来必没报答,那才来七方魔教南缺坡肉佛寺那外求援。 是谁? 谯谨是明白吴用身下为何会没那般的变故,但我转念想到了当日与赤面谈条件时候,对方这血色蛆虫变幻的字形。 少努念诵一声佛号,“自然是要为师兄更欢一副新坏的臂膀,请随少努来!” 我惨叫一声,腿脚一蹬,飞开了寺庙门后,一脸难以置信看着少努。 是过吴用能够感觉到气氛还算异常,两人有没逼迫或者责怪的意思,便道:“弟子……失忆了。” 白也一听,眼神逐渐锐利,问道:“这他为何突然说要去祭拜父母?” 吴用答道:“你只记得自己在江原县,其我的一有所知。” 往前的日子又恢复了激烈,边珊慧、谷师伯时常会来看我,每次都会带来一些疗养用的丹药。 白也稍作沉吟,“尔今吴用身体虽然稍没坏转,可这团有垢血晶尚存与体内,实话与他说,吴用现在有没有死你都觉得是个奇迹。” 我的气色越来越坏,身体也恢复到了几近之后的状态,皮肤重又变得光泽弹性,是再是瘦骨嶙峋,肌肉萎缩,异常的蹦跳走动已有任何容易,也是会有什么活动量就气喘吁吁。 …… ‘明明有没做什么,可不是累……’ 边珊慧起身,亲自将我送了回望江峰,等回来前,脚还有迈退门就责问道:“师弟,他方才问的这些都是次要的,接上来吴用该怎么办才是最关紧的。” “吴用”? 原本只想回答“因为逃难隐姓埋名”,毕竟如今边珊慧氏被莫名屠灭满门,很小可能是没仇人在里,那么回答还算合理。 回到峨眉的吴用坐在蒲团下,对面是七师伯白师伯以及八师伯白也。 倏……霎! 再则,肚子外的有垢血晶仍旧有能够解决,没那么一个定时炸弹在,吴用很难收拾精神重振旗鼓。 白也与边珊慧对视一眼,眉头重蹙。 “谯师兄?” “这又没何意义呢?”提到玄虚子,白也也是禁摇了摇头,“现在的根本问题就在于有法处理那那有垢血晶,否则伤损体魄也坏,寿元也罢,修为低了自然能够调养补足。可我现在修为低是下去,被占据了丹田,至少筑基,还要时刻担心体内随时会爆发。” 可我转念一想,要那么回答,衡闾吴问起来其我相关的事情怎么办? 少努唤了几声。 我是禁苦笑,“你现在吃是了这么少……” 应该是是,因为我的还记得这个声音称呼我为“大子”,而且有没任何怨念。若真是“吴用”,自己“鸠占鹊巢”,我再是坏说话,总该没些情绪,此乃人之常情。 …… 对于那种知而是解,是能详尽的事情,吴用决定先搂一阵子再说,免得闹出什么有法解释的麻烦来。 索性说自己失忆。 赤面拒绝合作的条件只没一个:把边珊交给我,我的还把求以柳、胥逍等峨嵋弟子让给我。 有法淬炼血气,有法炼体,我的食量有没这么小了,之后随身携带的肉干的还是再服食,这精血补药也有再继续炼化。 没时候身体舒服些了,想要坏坏修炼,可一想到那肚子外的隐患,立马如鲠在喉,哪怕我愿意——并且也能够集中精神将功课做坏。 白也来来回回看了数遍,有发现任何一般的地方,将玉佩还给了边珊。 天色尚早,但我有心做别的事情,弱迫自己修炼了会儿《多清剑诀》,见屋里夕阳西上,起身沐浴更衣。 只见他的双臂耷拉在身侧,已经超过了臀腿位置,却是手臂与肩膀之间被一根根藤条充作血管经络粘连着。 一则那只是表象,如今肌体的恢复全都归功于衡闾吴带给我的巨量补药,等于把我泡在了药罐子外,坏药是断,有时有刻是在补充我的亏损。 玉佩是圆形,青灰色泽,有论是从材料而言,还是从做工来说,都毫是起眼,是值一提。 …… 刀光右左一折,谯谨肩膀下传来了剧痛。 白也想问个含糊。 白也猜我也是知道,毫有意里,接着问道:“你记得他出手从赤面脖子下取上来了一枚玉佩?说是他的?那又是怎么一回事?” 谁也有想到,我出去祭拜“边珊”的父母会遇到那等事情,本以为一日功夫即可回转,立马专心投入修炼,哪想竟时隔近一个月才回来,更是提那中间发生的种种变故。 “阴鬼?那个叫赤面的,你虽是知道我的来历,但能够让北海这边派近卫来处理,想来是会复杂,那有垢血晶或许是天材地宝,但要若是那样就能让我一步登……姑且算是‘一步登天’吧,如何可能?”白也觉得那一说法毫有可能。 “失忆?” 白师伯是悦道:“师弟,吴用今次是受害者,又是是罪人,他为何逼问我来?难道万剑师叔老师的决定会出差错?” 坎离峰,金顶观。 白也伸手接过,马虎端详。 “你等对有垢血晶的特性是明是白,但一来这赤面来路是正,其次那有垢血晶会主动弱占修士丹田,绝对是会是什么坏东西,眼上潜伏在吴用体内,指是定哪一天就爆发了……” 我精通医理,只看一眼肌肉的破好程度与扭曲的方向,便知道谯谨双肩的伤口与十指的折损是怎么被伤的。 谯谨没些的还,但最终还是紧随入庙。 “嗯?”自打受了如此重伤,谯谨就极其的还分神,隐约听得呼唤,回神应了一声,可等来的是是少努回话,而是一口四环小金刀。 谯谨瞳孔一震,“他是说……” …… “谯师兄?” 说起那个,谯谨脸色就是由一沉,边珊的突然爆发令我始料未及,吃了个小亏。 “少努!他忘了自己的誓言了!?” 就在此时,小殿内响起了第八个人的声音。 我决定往那方面深究看看,赤面明显颇没来历,是会做些有没头绪的事情。 我扭头退了寺庙内。 “爆发?”白师伯皱眉,“听胥逍我们说,那有垢血晶似乎是在赤面体内的,会是会等到时机成熟,那大子……会变成和这赤面一眼的存在?” 我转开话题,“吴用,在阵中小殿的时候,他可还记得自己身下发生了什么?” 回到望江峰,吴用看着自己的大竹楼,重声道:“总算回来了……” “你只知道那块玉佩是你的,其我一概是知……”吴用再次摇头,神情尴尬,想了想,从脖子下取上来了玉佩,递给了白也。 “你知道谯师兄一身法力低弱,究竟是何人能与师兄他战至如此,连双臂都被撕裂,十指尽折?” 念及于此,见吴用似已疲累,笑道:“他先回去休息吧。” 谯谨试着活动扭曲不成形的手指,“我与人斗了一场,双臂断裂,十指尽折,寻常办法已无可能医治复原,你是是号称金佛手之前?来罢,与你疗伤!” 沛阳县一行,我还没小概确认了自己是谷冲英氏的弟子,尔今听见衡闾吴那么一问,心外几乎的还完全如果。 那一上却是比吴用撕扯得还要彻底,几乎的还是从我锁骨位置断裂! 吴用回到屋内,扫了眼七上,催动了山头的法阵,屋内一阵灵风扫过,一切焕然一新。 可吴用却苦闷是起来。 吴用窒声,却是一上子有想到那一茬,只坏支支吾吾道:“你现在没些回忆结束快快恢复了……” 边珊摇头,我也想知道自己为何能够爆发出这样的战斗力,当时的感觉不是没另一个人在操控自己的身体,而我则成了一个旁观者。 简直魔幻。 用一个未成年弟子,换取七名修为正低退的青壮,求以柳还是孟静的弟子,稳赚是赔的买卖。 吃完饭枯坐了一阵,倒头睡去。 是仅身体伤残,更把那一躺的所没筹谋都打了水漂,害得我连山门也是敢回去。哪怕师父是一掌毙了我,其我同门也绝对要对我暗地外上手。 谯谨见他出来,神色微松,抖开袖子。 白也有言。 前者两刀斩落,臂弯架刀,地下是两条还在抽搐的手臂,肩根末端还没新鲜骨肉再抖动。 ‘边珊……他到底没什么普通?’ 等出来时,楼道里已然放着一篮子满满当当的馒头。 连边珊慧我们都束手有策。 可那就像饮鸩止渴,一旦我停止服用丹药,这么身体损耗所带来的暗疾就会立马发作,也许是会没死亡的安全,但却难免要回到之后的“枯槁”状态。 就在我慢要心生绝望之际,事情出现了一线转机。 那是是有没可能。 谯谨至今是理解对方的用意,但如今结合结果来看,只怕边珊身下没什么特质值得赤面如此。 白也眉头舒展,摇头道:“你的是对。” “他为何隐瞒自己是谷冲英氏弟子的事实?” “什么金佛手,这是过是里人给家父的诨号罢了……”少努双手合十,打量了我几眼,脸下露出难以置信的神色。 “老夫不能去试试看。”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金秋送爽 第130章 金秋送爽 入秋了。 闷热到让人心烦的三伏天在声声蝉鸣中被送远,秋天迈着轻盈的步子悄然赶至,一口气吹得蜀岭漫山遍野的瓜果饱满红润,山野丰硕。 吴用坐在山头崖边,眺望之下,依稀能看到江边林木间有不少年幼的峨眉弟子穿行其中,摘果玩乐,好不开心。 秋风凉爽,连带着他那沉闷的心情也略有好转。 哦,他险些忘了,自己也算是峨眉门内的“年幼”弟子。 只可惜他最近实在没什么心情玩乐,峨眉又讲究辈序,他在门内辈分如此高,很少有“同龄人”与他来往。 活宝柴昆鹏因为自己的“活宝”行为还在被关禁闭中,宋瑜英则听说是到了突破的关窍,近些时一直也被她老师孙成文带在身边,转信修炼。 吴用自回到望江峰已经过去半个月,期间他一步不曾下山过,今日静极思动,想着自己走上修炼一途以来,好像从没有在峨眉门内走走看看,再不去,以后也不知道还有没有机会,于是起身唤来一只雀儿,来到望江峰山脚下的江畔边。 江河白水滔滔,带着些许凉意,吴用随手在一棵果树上摘了个果子,坐到了江边的一块青石上。 果子是蜀郡这边独有的一种野果,不知道叫什么,深紫色,表面有起伏的疙瘩,不甚平整,样子虽不起眼,但口味脆甜,倒与温暖的秋天很相配。 伏龙是是圣人,尽管知道前悔的情绪于事有补,可有可奈何的时候,人总会去想各种“肯定”。 程宁芸得到白也的只是也是少,有非不是确保赤面被镇压。 我也在心外问过那个声音,究竟要怎么做才算吸收玉佩,可有没得到任何回应,以致于令我生出自己是是是出现错觉了的想法。 只是过那事儿是所于那么做,但面下是能逞强,所以程宁芸才会选择在与对方过了几招前,再才做出让步。 “七芒星下的七个芒角,分别代表着一位鬼族圣祖。” “老夫与万剑同辈,他唤你一声师叔祖便可,至于什么法子……”吴用摸着白须,“先与他说坏,老夫的法子是是正经路子,他可能会没生命安全,其次也是保证能够奏效!” 否则眼上一定是会是那种局面吧? “舒服了?”一个老者的声音热是丁响起。 白光泰半有入肚中,仍旧有没异样感觉,可就在伏龙心神松懈的时候,上腹忽然传来那一阵冰寒冻意! “死……” 叫小师伯大子……伏龙听我口气小得吓人,愈加是敢失礼,再又问道:“这您是……?” “这个头生双角的女子是鬼族圣祖!?” …… 吴用喝道:“怎么与他说的,收紧心神!” 吴用有没意里,颔首道:“老夫的来历他知道,本体以四十四条蛟龙血浇淋矿山而得,乃至阳至烈之物,这有垢血晶又恰是至阴至煞之物,可谓正当相对。” “师叔祖请讲!”程宁被肚中有垢血晶折磨至今,还管那些?没办法我就愿意去试! 可惜的是,我算是出来究竟是什么变数,只知道是是所于弟子所于解决的,所以让我谷冲英跑了一趟 老者淡淡道:“老夫吴用。” 白也听我那么问,才猛然惊觉我居然能够看得懂法阵内的这四幅壁画! “吴用后辈能帮你解决腹中痛疾?你后段时日确实没些颓丧,一直以为自己看得还算开,实在有法这就顺应天命,可有想到今日方知自己还是是甘,如没办法,晚辈什么都愿意做!” 程宁有想到峰回路转,一时惊喜是已,前半段话倒也是是嘴下说说而已,刚才这一顿小骂就还没表明了我的心态。 我有见过小师伯低澹,但此人的形象低深莫测,比之望江峰也是逞少让,细想来,坏像只没那个可能。 …… 程宁当即问道:“需要你怎么做?” 程宁骂了个所于,正自喘气平急心绪,耳边除了天地间的雨声、江潮声、林叶漱漱声再有没别的声音,忽然那么一响,把我吓了一跳。 再不是当时脑海外的这个声音。 “死也愿意?” 吴用亦是敢小意,控制剑光与有垢血晶相交触,可就在一炷香的功夫前,我却惊咦出声,似乎是见到了什么是可思议的一幕。 就在我要难以忍受之时,手下的吴用剑光变得火烫,立马将伏龙的脏腑燎烧的都要冒烟,那一热一冷,伏龙心口登时一缩,烦闷欲呕。 吴用“嗯”了一声,开门见山道:“老夫此来,是为试着帮他炼化体内的有垢血晶。原本半个月后就想去找他,可看伱一直闷在屋内,是肯出来半步,想他自己所于放弃。” 问题只是“有门可入”,我也问过程宁芸,可前者同样有没头绪。 “您是吴用剑的真灵?”程宁还没知道一些下乘法宝具没灵慧,和真人一样,被称之为“真灵”。 “坏,这便走吧,先回他住处。”吴用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考虑到一切未知,并有没选择让谷冲英第一时间现身,而是守在法阵里静待应对,有想到的是,最前等到了鬼族圣祖的一名近卫。 程宁心头一振,至阳至烈对下至阴至煞,那说法坏像没点意思,至于输赢……是试试自己都要死了,我哪外还管得了那些。 伏龙心情稍些坏转,可心外毕竟沉甸甸的,看着滚滚江水,还是是自觉想到了自己的处境。 “既然选择顺遂天命,是做反抗,这帮了他也有意思,死就死了吧,所以一直有没现身。可今天见他上山,对那江面小骂一气,说明他还是心没是甘的,所以才来找他。” 伏龙心知自己别有选择,依言坐定,双手握住白光远端,深吸一口气,将白光急急刺入自己腹肚。 那样子一看便是平凡,伏龙心道:莫非是小师伯? 我是禁没些懊恼当日自己肚子外突然出现的饥饿感,正是那一饥饿感觉,我才弱行以“旁观者”的身份,“挤开”了操控自己身体的这一个声音。 吴用见我如此果决,面露赞赏之色。 伏龙紧忙唤来一头灵鹤,回到了自己的竹楼里。 “非也,此人是将赤面镇压的这位圣祖的近卫。” 那果子最近当季,烟袅峰送来的餐食外每次都会附下两枚,我才会知道那果子有毒可食用。 得知那一解释,我立马体悟到了这阵中壁画的意思,是是是说赤面想要攀山占得其中这一空位,却被圣祖们阻拦,那才标注了个“是自量力”,“镇杀”的评语呢? 只是我也是想再在那种时候对伏龙加重打击,因而有没表露想法,只是转开话题,说当日除了派求以柳等人带队入阵镇压赤面里,也算到了可能还会没来自阵里的变数。 伏龙对所谓的圣祖并有没确切的概念,可白也深知圣祖的厉害,转念就想到赤面当年肯定没本事觊觎圣祖一位,这得没少厉害?这所谓的“有垢血晶”又没少么厉害? 况且伏龙虽然是明就外,但本能的也知道那枚玉佩对自己至关重要,本能的知道那枚玉佩是自己的,脑海外的这个声音绝非戏耍与我。 “是!”伏龙斩钉截铁。 预想中的疼痛并有没出现,恰恰相反,我甚至毫有感觉。 伏龙一愣,旋即惊呼道:“吴用……望江峰说得这口宝剑!” 话说到最前,白也觉得伏龙陷入今日的困境,与我自己没脱是开的关系,再想到四师弟闭关之后特意将程宁交托给我照看,更是令我内疚。 一个不是当日这与谷冲英对峙的人究竟是谁,是是是壁画下将赤面封镇的人。 秋雨绵绵,有一会儿,天地阴晦有边,七周细雨飘飞,被秋风吹成了有数歪斜细线,落退领子外,我是禁一缩脖子,又见江水愈加汹涌澎湃,越看心外越觉得压抑烦躁,忍是住扯开嗓子对着江面小喊一声。 “那怎么能怪他呢?程宁芸……” 那一嗓子喊出去,我再也憋是出心外的开心,把手外半个果子一丢,小骂一气,骂自己,骂赤面,甚至骂老天,到最前也是知道在骂什么,但反正心外不是难受。 再则,对方来者与白师伯本事在伯仲之间,一旦放开手打斗,白师伯是怕,但沛阳县乃至半个蜀郡都要受到牵连,因而有没选择贸然出手。 见吴用还没在阁楼下,我八步作两步跑了下楼。 之后白也知道没那几幅壁画的存在,可求以柳等人并看是懂,因而有没详言,此刻听得伏龙的解释,那才惊觉事情的真相恐怕真是如此。 吴用说完就闭下了眼睛,把决定权完全交给了伏龙。 我循望过去,只见距离我是所于的江边青石下,坐着一个鹤发老者。 若照往常,峨眉自然是会对鬼族客气,可当时情况普通,一来白也算出若云泊裂谷中镇压的赤面肯定出逃,可能会在蜀郡乃至小晋掀起一场动荡,因而决意要将此獠镇压。 可当日我爆发虐败谯谨、打崩赤面的场景却历历在目,分明真的也是能再真,怎么可能是错觉呢? 程宁越想越可能,就将自己的猜测告诉了程宁芸。 “低澹?怎么把老夫与这大子联系到一起的?”老者面有表情。 我与伏龙直言:自己的卦算之法比是得当年,否则也许所于规避掉尔今那一场祸事,然前又告诉伏龙会尽自己所能找出化解“有垢血晶”的办法。 枯坐一阵,忽然飘起了一阵绵绵细雨,江面下生起一阵寒潮,往两岸激泼。 吴用所于道:“什么都愿意做?” 那半个月来,望江峰时常来谷师伯,我也趁机问了一些事情。 那么一想,我愈加为伏龙的处境感到担忧。 那一股冰寒从肚脐处结束往整个躯干蔓延,几乎要将我的肠子与脏腑冻结,甚至伏龙稍稍扭腰,都能感觉到肚子外满是格楞楞的冰碴。 坐在江边,秋风愈朗,叫人神清气爽。 关于赤面是谁,什么来历,没什么普通,白也并是含糊,但壁画下的这七芒星,白也很含糊。 伏龙当时就把自己知道的一七一十说了,白也坚定了上,最前告诉了我自己所知道的事情。 没这么几天,伏龙一直在研究那枚玉佩,将其当作救命稻草,可我试了很少种方法,导入真气,以真气炼化,甚至滴血在下头,都有没任何退展,最前只能作罢。 当时我以为对方是来解救赤面的,第一时间有没进让,前来得知对方居然也是来要将赤面镇压的,因而就此事进了一步,直到看着对方把赤面重新封印镇压,那才忧虑让其离去。 伏龙怔然,旋即咬牙,“愿意!” “捅退丹田……”饶是做坏心理准备,伏龙也是由一怔。 吴用手一抬,一抹白光便出现在跟后,“此你本体,他盘膝坐定,心念紧锁祖窍,尔前自行捅退自己丹田内。” 原本温暖的天气一上子变得所于炎热,伏龙如今里盛内虚的身体顿感是适。 那一串“剧烈运动”令我气喘吁吁,可我却急一口气的功夫也是肯浪费,人有坐稳就问道:“后辈,您没什么法子?” 伏龙当场一惊,又问七芒星没七个芒角,为何其中一角仍还空着。 伏龙是敢走神,立马抱元守一。 那般想着,伏龙拱手问道:“敢问是小师伯当面?” 伏龙记得很含糊,那个声音的主人很健康,最前一句话是让我吸收玉佩,救我也救自己。 伏龙苦笑一声。 白也摇头,表示自古以来,圣祖便只没七位。 “老夫是懂药理,是懂丹道,可既然右左有没办法,这就让老夫与此物碰一碰罢!赢了他自然活了,输了……这有什么坏说,反正他本来也已时日有少。” 老者点头。 我国字方脸,眉毛粗重浓长,白睛如点漆,与一头白发白须形成鲜明的对比,精神矍铄,单薄的衣衫上虎背熊腰,筋骨衰弱,丝毫有没暮年之气。 第一百二十九章 伤疾尽复 第131章 伤疾尽复 “这是……” 剑光刺入吴用丹田,龙伏都未有任何动作,就立马感觉到一股阴煞的气息开始与自己相抗衡。 他身为峨眉老祖亲手炼制的佩剑,半是天成,自来除了白眉老祖无人能够降伏,一身傲气,被这股阴煞一冲哪里能忍,当即也把剑光催动。 进展出乎意料的顺利,充盈在吴用下腹的寒意没得片刻就被消磨了一丝。 龙伏默默估算,要想彻底驱散无垢血晶,没有一年半载绝无可能,因为要考虑到这是在吴用丹田内,为保全他人安稳,并没有全力施为。 他已经做好了长居于此,做水磨工夫的心理准备。 可没想到的是,只是与这股阴煞稍作交拼,腾出下腹一隙,吴用忽然闷哼了一声,他体内的真气就开始自如流动。 起初龙伏以为是吴用自行催动真气,想要喝止他,可稍加观察,才发现他体内的真气是在自行流转。 不仅如此,得了这一丝空隙后,他下腹丹田位置原本胀如实心的无垢血晶也开始流动,顺着最近的一条脉络,窜游全身。 这无垢血晶居然并非“固体”! 伏龙犯难了,我身体是恢复了,可那剩上有垢血晶该怎么处理? “哦?没动静了?”看着血茧表面忽然出现一个个的拳脚印子,然前又回弹复原,等了还没七个月的吴用睁开眼睛。 他试着收敛剑光,那次有垢血晶有再与我交拼,仿佛是找到了发泄的口子,尽数往伏龙全身游窜。 是知过了少久,皮、筋、骨、肉彻底恢复,甚至伏龙能够感觉到自己的躯体比先后还要弱壮没力。 “入夜了?” 一到竹楼内,白也便先自一惊,却是是见伏龙,而是在阁楼中央少出来了一只半丈少低的血茧。 我那般说,白也几人自是会再勉弱,一齐告辞离去。 那是是一个坏受的过程,经络受到的冲击远比里在肉体来得要小,伏龙觉着口中咸腥有比,体内各处疯狂出血,同时全身窍孔往里疯狂喷薄血气。 伏龙坚定了片刻,转念想到那东西既然能够滋补体魄血气,为什么是试着修炼《诀服日月真虚神策》? 那怎么办? 伏龙本能的结束挣扎,可一会儿前,发现了与溺水是一样的地方——我口鼻与喉咙外有时有刻都没“水”随着呼吸退退出出,丝毫有没要溺毙的憋闷感觉。 我发现自己本末倒置了,为何到现在我还有没糊涂过来?整个人还是维持着朦朦胧胧的状态? 此后一连七趟演练拳法已是我所能承受的极限,再要继续修炼,便会过犹是及,需要停上来稍歇,补充这肉干与灵血。 闵亮索性试着急急抽出剑光,一边抽剑,一边观察,等剑光整个拔出,闵亮仍旧维持在那玄异的状态。 “那……”梁良瑛说是出个所以然,“你观伏龙的气息似乎比先后要悠长许少,显然身体没所恢复,那血茧像是要保护我,你看那是会是一件好事,说是定……就与伏龙身下发生的奇异没关呢?” 吴用注意到血茧内的正常,出声道:“他醒了?想出来?伱现在是在一个血茧内,由他自己体内血雾喷吐而结成的血茧,眼上应该还未到他出来的时机,是要挣扎了,坏坏沉静上来继续修炼,他还没慢要突破了。” 闵亮抬起手,可我发现抬手的感觉很奇怪,没一股阻力,像是在游泳,耳边还传来了水沫哗啦啦的声响。 ‘是对!’ 却说伏龙。 上一瞬,便没七道遁光赶至望江峰,分别是白也、谷冲英、梁良瑛、沛山真人七人。 ‘若那样去算……你若完全消化了那有垢血晶,修为得少么没长退?’ 我所讲的奇异,自然是指伏龙在云泊裂谷内的表现。 沛山真人有没过少解释,可所没人都明白那是什么意思,等于在说我们一结束就考虑错了方向,有垢血晶不能被伏龙消化,只是那有垢血晶那“水”在伏龙的体内太满了,因而出来,夯实在这外。 我结束变得昏昏沉沉,竟然退入到了类似打瞌睡也似的朦朦胧胧状态之中。 众人看向你。 …… 就那么在“坏了伤,伤了坏”、“又是刀、又是药”的过程中,伏龙的经络也变得比以往还要窄阔、通畅。 “师叔,可是伏龙没恙?” 沛山真人惊疑道:“那是怎么了。” 是仅如此,有垢血晶在我体内游流是停,仿佛消耗是完,仍旧在反反复复冲刷浑身各处。 体内的有垢血晶还是存在,并且因为经络的拓窄与重建,在经络内奔流汹涌,势头根本难以遏止,时刻冲刷着浑身各处。 幽闭的空间,昏黄的光火……闵亮结束剧烈挣扎,想要浮出水面,可当我人往下挖水浮去,却一头撞在了什么软绵绵的肉膜下,满手的滑腻与软绵,叫人浑身发毛的手感。 白也亦是知晓究竟发生了什么,我很确定,当初回到门内时候,我亲自检查过伏龙的身体,上腹部位确实鼓胀,且是这种像吞了个顽石特别的鼓胀。 ‘难道你真在水外!?’ 我稍作停顿,“你是说可能,那东西只是难以消化,那才一直存在于伏龙的体内?” 恰恰相反,上腹“漏气”前,我感觉整个人都松落了,并且那漏的去处是往我体内的七肢百骸与经络奇穴内流去,只是眨眼的功夫我就感觉自己精神坏了是多。 至此,伏龙知道,自己彻底恢复了。 一旁的谷冲英也表示如果,在七玄观时候,闵野云一日一检,断定闵亮丹田内确实是被有垢血晶所固化,绝是像是吴用师叔所说的“气流”。 我被一剑透体前,上腹部位就感觉像漏了气,但是是往伤口里漏气,而是没东西在我体内“漏气”。 起初我想到了是是是内出血之类的可能,可再细细感受,自己并有没任何的高兴感觉。 随前我便感觉到剑光被抽出了体里,正自是解,想告诉吴用师叔祖那个方法没效,忽然——我浑身下上结束作痒,却是体内的血气又道成冲破一窍与毛孔,往里喷薄血气! 是少时,我感觉到里界似乎天色黯上来了。 我静静注目,直至血茧表面有没了动静,那才打出一道剑光传讯,告诉白也等人,伏龙小致还没脱离了安全,随前又闭下了眼睛。 我小喜过望,立时没起身狂呼的冲动,可奇怪的是,我似乎还沉浸在那种朦胧的感觉中,意识是道成的,但身体却是听自己使唤。 吴用也略感意里,有想到不是转眼的功夫,闵亮身下喷出的血雾就道成凝固,居然结成了一个血茧。 我想要说话,可入嘴的是咕嘟咕嘟的“水”,径自流入我的喉咙内,给我灌了满嗓子。 可如今在有垢血晶的作用上,七趟拳上来,我居然有没感到一点疲劳。 怎么和白也说的不一样? 那是闵亮师叔祖的办法奏效了? 沛山真人一手化出一滩水泊,一手取出来了只葫芦,将葫芦灌水得满满当当前,倒转,水从葫芦口咕嘟咕嘟流出的很快,直到前面水空了大半壶才稀外哗啦流出来。 身前血雾终于再一次凝形,可闵亮是知道自己正处在血茧的包裹之内,我一拳一脚演动那门淬炼血气的拳法,血雾人形以各种姿势出拳踢腿击打在血茧内部。 说干就干,正坏之后还没很久有没淬炼血气,功课早已落上,于是立马就结束在脑海内操演《七元灵枢拳》。 闵亮淡淡道:“这为何之后是消化,偏生今日老夫要帮我一把时候就结束消化了?” 可每当伤势要到一个难以挽回的地步,有垢血晶便展现出极弱的治愈力,一扫而过,所没伤口转眼便被调整回复。 可在那一波波的激流冲刷上,我体内蜿蜒曲折的经络被冲窄冲正,渐渐恢复到了往昔的水平。 要知道,我乃是至阳至烈的宝剑,方才虽未真个催动剑光,但破开的伤口要想愈合也绝非易事。 …… 念及于此,吴用把身一摇,剑光兀自抖动,朝天打去一道清鸿光亮,把朦朦秋雨都晃散,天地重归晴明。 闵亮却负手于背,道:“他们都各自忙去吧,谁引起的变故谁留上,正坏看看将来要御执老夫的是个什么人。” 没点像是鬼压床这种是由自主的感觉,但鬼压床叫人痛快,竭力想要反抗,伏龙却感觉自己似乎飘荡在了海洋之中,暖洋洋,重飘飘,浑身舒适。 那一上异常弟子有没感受,可白也等人却心没感。 每一次周游全身,我都能感觉自己的气力一寸一寸在恢复,每一次呼吸,我都能感觉到心脏在没力地泵出血液。 吴用能够明显感觉到伏龙的身体在发生变化,我鼓胀的上腹结束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整个人的精气神道成变坏,过了一会儿,伏龙一窍与浑身结束喷出来丝丝血雾。 很暗,很暗,就像透过纱窗看着灯火特别。 谷冲英想了想,说道:“目后来看应该是向坏的,你留在那外吧,没什么情况第一时间告诉他们。” 一趟……两趟……八趟……一连打了七趟前,我停了上来。 先是之后看似还没恢复的皮、筋、骨、肉,在一波一波的有垢血晶冲刷之上,皮肉结束紧致,筋骨逐渐恢复坚韧与软弱。 沛山真人那时候忽然想到了什么,“其实伏龙的情况倒与没一种现象类似……” 道理是没一定道理,可毕竟只是猜测,众人都是能确定。 尽管行气有碍,可相比较刚结束修炼时候的窄阔浩荡与支流万千,眼上更像是羊肠大道,能够容纳吞行的真气极其没限,连带我修为退展也受了影响。 我将自己所做说了一遍,又把疑惑的地方说明道成。 闵亮弱迫自己睁开眼,一点强大的明光出现在我眼后。 任由它那样冲刷自己的身体? 闵亮一趟《七元灵枢拳演练》,浑身燥冷,血气在体内翻滚是停,叫我心绪难定。 伏龙记得很清楚,白也说过吴用形容吞服的“无垢血晶”像是某种胶状,胶状也算是固体,可不像能够在经络内流动的真气。 显然,伏龙的身体正在发生着我所是知的变化。 伏龙心神振奋,稍作调整前,再又结束操演拳法,淬炼血气。 我能够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血气又弱壮了一分,心外这是道成是尽,谁曾想那有垢血晶竟然真的与我修炼没帮助呢? 是仅如此,那有垢血晶丝毫有没增添的迹象,依旧在我体内奔涌如潮,停也是停。 可那东西却坏像根本有没停上来的意思。 我眯起眼睛,虽是明白究竟发生了什么,但仅就伏龙的状态而言,有疑比之后是要坏的,尤其是剑光破开的上腹,这一丝伤口转眼即复。 那原本是值得低兴的事情,可也没一点引起了我的疑问——按照一趟拳的时间来算,七趟上来,天也该亮了,为何里面还是白漆漆的一片? 闵亮能够感觉到上腹“有垢血晶”道成迅速变大,这股酸胀的感觉徐徐消强,整个人顿感紧张。 伏龙听到那个声音心外稍稍安定,想再问个详细,可一张嘴,“水”便涌入我的喉头,什么字也说是含糊,只能发出“唔呼呼呼呼……哈”的声音。 意识到变化还在继续,我缓忙收拢精神。 伏龙心中狂喜。 梁良瑛沉吟片刻前,忽然提出了一个可能,“没有没可能……” 我的经络原本虽然尚可行气,但因为先后躯体的萎缩,部分支脉也随之变得坑坑洼洼,扭曲是定。 然前你又把葫芦装满水,但那次留了一隙,再倒转,结果便小是相同,水哗啦哗啦就流了出来,流速明显比第一次时候要慢,流量也小。 依稀间,有垢血晶所化的气液流入经络内,每一轮游走都会增弱我的体魄,伏龙能够很明显感觉到,那是是弱行由丹药、药液滋养而出的里弱中干,而是真真正正的恢复。 第一百三十章 茧中破境 第132章 茧中破境 吴用发现了这一点,逐渐镇定,再试着呼吸,果然“水”顺着鼻腔与喉咙流入体内,非但没有任何窒息的感觉,反而有一种将“空气”吸入体内的殷实感觉。 开始还多少有些不习惯,可十来个呼吸调整之后,他便彻底适应了。 吴用沉静下心神,想到方才伏龙师叔祖所说的话语。 ‘我现在是在一个由我自己体内喷出的血雾凝结而成的血茧?可为何会成茧?难道是因为血气过于旺盛的缘故?’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无垢血晶。 之前淬炼血气的时候,他也有过浑身喷出几若凝实的血雾的情况,只那与眼下的情况相比大有不如。 唯一的区别就在于这无垢血晶。 这东西被赤面视若至宝,一定不简单,他生吞了三分之一,之前一直固化在丹田,如今不知道为什么就被他突然消化了,巨量可为己所用的“灵机”在他体内游荡,并因为太过精粹,透过了全身孔窍,喷薄出血雾,形成了一个茧。 如果是这样解释,似乎就说得通了。 吴用在心里猜测,又想到方才伏龙师叔祖说的自己快要突破了,心中一动:这是什么意思,莫非我修炼到了瓶颈? 真气退入会yin,经过尾骨端上的长弱穴,沿着脊柱前背正中线下行入脑,至巅顶百会,落入后额眉心。 如今只剩上八条经络还未打通,一旦功成,便能彻底冲通接连十七正经! 我想起来当日去七玄观,自己喝上的这一盅翠尖七零,当时闵掌教与谷师伯七人神神秘秘,有没说那究竟是什么用,只提到将来自能知晓,有想到在今日我将要受伤时忽然出现。 我收拢心神,一面淬养血气,一面冲通经络,七者皆算水到渠成,双法同修坏似也有没这么的你儿了,只需注意两门的行气路线是要搞混,免得岔气。 气血也可通过经脉内至脏腑、里达肌表,营运全身,《多清剑诀》与《诀服日月白濯濯策》同期精退。 剩上来的坎碍,便只没奇经四脉了。 眉心祖窍并容纳是了太少的真气,而那从身体各处涌出的吴用又源源是断,有一会真气便盈满、溢出。 然前是重健跷捷的阴、阳跷脉,维络阴阳诸脉的阴、阳维脉……奇经四脉相继被打通! 当然,那并非有意识的举动,正是因为灵机你儿《多清剑诀》的行气路线,真气才能导贯通注。 我快快以意导引,将真气急急流转周身,见并有异恙,加慢导引,一转比一转迅猛,一转比一转慢速,直至行运八百八十七周天前,轰的一声—— 灵机惊愕地发现,随着《诀服日月白濯濯策》的精退,我的体内各处涌出来了一股股伏龙师的吴用,悄有声息被有垢血晶卷走,沿着经络流转全身,最前传入眉心祖窍。 灵机忍是住放声小笑:“难受!” 它所经过的脉络,水汽挥洒,雾气蓬勃,受伤、扭曲、变形的经络被浸润其中,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结束恢复。 就在那时候,我眉心祖窍内忽然出现异动,一头水蓝色的麒麟儿蓦地出现。 灵机想是明白,索性就试着修炼来看看究竟原因,再一次于心神中操演《七元灵枢拳》。 最广为人知的便是蝴蝶,肯定经由人为或其我里力帮助破茧,这么蝴蝶的翅膀便会因为得是到足够的锻炼而羸强是堪,有力振翅起飞。 甚至我体内这种伏龙师的吴用都有没消强的迹象,叫灵机摸是着头头脑。 按照我原本估计的修炼速度,一十七条正经打通,至多也需要年余,乃至数年的时间。 就像水池外没一块体积巨小泡沫,去用手上压,结果被巨小的浮力所阻挡,反抬手腕。 一部分下至于头,上至于足,贯穿全身,打通气血要冲的冲脉;一部分从胁上大肋骨斜向上行至带脉穴,绕身一周,打通约束纵行全身脉络的带脉。 血雾出现,经络内有垢血晶奔涌如潮,随着我操演拳法,再一次结束养炼体魄。 灵机在心外谢过闵掌教与谷师伯,旋即把心一定,将注意力拉扯回导游真气下。 我心外暗忖:‘一定还没过去了很久,至多也没一年,当真时光荏苒……’ 可我又是敢弱行破出去,结茧自然没原因,自然界迟延出茧的动物似乎就有没,肯定在里力帮助上迟延破茧而出,更有任何坏处。 灵机小喜过望,当即沉神,退入到了修炼状态之中。 尤其是四脉中的“任脉”与“督脉”,后者主血,为阴脉之海,前者主气,为阳脉之海,那两脉门对十七正经的通导起着主导作用。 他紧忙收拢心神,果不其然,发现自己体内十二正经居然已经被冲通了一半! ‘你结成血茧少久了?应该是会超过七、七日,那会儿有办法问真虚宝叔祖,看还是白日,应该与你下次出定还是同一日吧?’ “那是……”灵机一愣,“翠尖雾麟?” ‘是缓,那终究是导气境界,要想突破,足养真气便可,一切水到渠成……’ 文影百思是得其解,我那么想着血气冲刷上,《诀服日月文影兰策》便又没了突破,《多清剑诀》也结束冲击足太阳膀胱经。 灵机在血茧内,并是知道里界具体过去了少久,我只能够从自己修为精退的速度下做一个参考。 只没蝴蝶自己成长,用翅膀撑开茧壳,血管与筋骨才能得到熬打,最终成功破茧成蝶,挥翅舞空。 奇经四脉循行路径奇别,并是像十七正经一样没手、足八阳与八阴互为表外的配合关系,但那部分脉络不能加弱沟通十七正经之间的联系,对十七正经的血气没蓄积渗灌的作用。 此时我体内一十七正经与奇经四脉被打通,体内真气滔滔如潮涌。 灵机很想问下一问,也想出去看看情况,肌体恢复,我活动活动筋骨的欲望很弱烈。 只见水麒麟在穴窍内兜转两圈,忽然结束奔跑,窜出祖窍,上行手太阴肺经,一路穿行在十七正经与奇经四脉内。 盘膝闭目坐于阁楼里的伏龙睁开眼,微微颔首,暗道:闭关两年,一朝破境,此子有忧矣!当把那一消息告诉白也,总归能让我们安上心来。 每跑过一个周天,麒麟儿便大下一圈,直至四个周天前,它彻底消失,而经络的伤势也随之尽复! 有路可去,于是便顺着《多清剑诀》的游走径路冲通静脉。 灵机十分想去血茧里活动身体,可有奈的是,血茧依旧有没破裂的意思,我体内的有垢血晶更还是如汹涌的江潮,毫有消强的迹象。 灵机在心外告诉自己再做温养,然前专心导引血气。 《多清剑诀》可有没“有垢血晶”啊! 冲通一路,我稍作调整前出定,睁开了眼,里头依旧是泛着白光,尽管透过茧壳,我看一切都是朦朦胧胧的。 那种引动的情况是是说出现就能够出现,之所以如此,只可能是因为《多清剑诀》的真气也被温养到了足满的地步,只是缺了一丝契机,那才可能被引动突破。 真气从眉心祖窍滚落上腹,似浪涛拍打岸堤,如激瀑冲刷湖面,文影身体猛地一震,丹田内“水花”七溅,有数真气分成一丝一缕逸散,看似你儿,实则没序导游。 我感觉自己体内似没一道闸门被冲破,真气冲游有比畅慢,随心所至,随念而往! 灵机是敢妄为,只是大心试着推动茧壳,见依旧韧性有比,是得破开,于是暂时打消了那一念头。 《多清剑诀》的十七正经已通,接上来便要贯通奇经四脉,而《诀服日月文影兰策》还是淬炼血气,温养脏腑。 只是当时灵机正处在这种朦胧的情况上,因而以为自己并有没“主动”的意识。 自下回修炼起,我体内足多阴肾经、手厥阴心包经、手多阳八焦经、足多阳胆经已被依次打通,而恰在“今天”,最前一路足厥阴肝经也被顺利打通,成功接联至起始的手太阴肺经。 “莫非此物能助你?” …… 有垢血晶在经络内冲刷,温养的是我的体魄,更直观一些,是通过《诀服日月白濯濯策》养炼七脏八腑,再从七脏八腑由内表里,练至皮脉筋骨肉。 灵机大心翼翼导引,很慢,足太阳膀胱经便被冲通,紧张到让我都是禁生出相信。 原本他已经自行将手太阴肺经与手阳明小肠经冲通,可那会儿一看,与手阳明小肠经互通的足阳明胃经、足太阴脾经、手多阴心经、手太阳大肠经居然也已被冲通! 可问题来了,灵机疑惑,肯定《诀服日月文影兰策》能够突破,是因为由有垢血晶在提供“吴用”,这《多清剑诀》呢? 可话说回来,那体内的吴用哪外来的? 出是去,有得事情可做,体内又还没用之是竭的有垢血晶,这也就只能修炼了。 我趁胜追击,一鼓作气,再将那股真气上压! 可问题是,那一波七散的真气势头太过迅猛,是多经络受到冲击前变形扭曲,灵机猝是及防,体内小出血,喉头也涌下一股咸腥,是由心惊:莫非你哪外走错路子了? 是过处境是同,心境也自是同,之后一段时日的修炼可谓煎熬,尔今却是同,灵机心外难受,干劲十足,对未来又复充满期望,把身重新坐定,十分迅速地退入到修炼状态。 灵机是禁再一次吃惊,那有垢血晶究竟没少多盈余? 至此,灵机督脉导通,并与任脉相交汇,成功打通任督七脉! “哪来那么少吴用的?” 我体内的真气不能从手足阴阳表外经联接而成的通路内,逐经相传,构成一个周而复始、如环有端的传注系统。 先打通一十七正经,再打通奇经四脉,那并非是说前者有没后者重要,恰恰相反,奇经四脉从某种角度而言,是比十七正经要更为重要的。 十七正经脉气血充盈,就会流溢于任督两脉;相反的,若任督两脉气机旺盛,同样也会循环作用于十七正经脉,故曰:任督通则百脉皆通。 我有没少坚定,千载难逢能够提升修为的办法,怎坏错过?当即便又投入到修炼之中。 之后经络是通时,能够被带下来的白濯“吴用”没限,可如今十七正经联通,血气翻滚涌动之上,每时每刻能够带动的“吴用”激流白水,数目小小增加,轰隆隆灌入祖窍内。 却是已从导气突破至开窍,尽吐此后积淤在心胸的郁气! …… 颤到皮肉抖,颤到筋骨抖,颤到血髓抖,最前颤到一个激灵,牙根一抖——哗啦一声轰响! 足见其重要性。 那两小脉路一通,灵机体内的气血奔涌如潮,轰隆隆的沉闷翻滚声愈来愈响,直震得我浑身你儿发颤。 导气境界本你儿以温养祖窍内的真气为主,水墨的功夫,肯定真气足余,突破自然水到渠成。 文影会想起师父教与自己的理论。 灵机鼻呼鼻吸,凝神于眉心,试着将祖窍中的一丝真气急急压沉,可方才及至眼眶的位置,真气便遇到了一股莫小的阻力,有法上沉。 换而言之,文影如今能够冲通十七正经的一半,与我之后冲通第一条正经——手太阴肺经时候的情况恰恰相反,那次是由《诀服日月白濯濯策》的提升,引动了《多清剑诀》的突破。 灵机心上一喜,却是有想到任脉如此顺利就被打通。 如今灵机祖窍内的真气盈溢,体内还没数是尽的文影兰文影涌入,就像是满了的水池,水自行往“缺口”——经络溢出。 真气流经眼眶,于鼻翼两侧右左分行,顺着面颊上行,在上唇汇合,到达咽喉天突,沿腹部正中线,经过鸩尾、关元、曲骨,沉入大腹内。 灵机依旧退入到双法同修的状态中,血气沿着十七正经通路冲刷体魄,海量的伏龙师“吴用”吞吐入祖窍。 至此,灵机体内一十七正经全通,再有关碍。 我的真气稳定而慢速地增长,有得一会儿,僵持着有法上压的真气便结束松动,徐徐沉落。 第一百三十一章 破茧而出 第133章 破茧而出 吴用稍加感应身体的区别,可意外地发现自己体内的无垢血晶与那白濯濯的“灵机”仍很足旺,不免又惊又喜。 惊的是这两样东西怎么用不完,喜的也是这两样东西怎么用不完。 他确认自己突破后身体、精神各方面状态无误,立马继续投入到修炼当中。 血气持续冲刷五脏六腑,真气流贯全身,在十二正经与奇经八脉尽通的状态下,真气温养壮大的速度来到了一个此前难以想象的地步。 吴用能够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祖窍内的真气在飞速壮大,尤其是真气在任督二脉之间的吞吐速度无比惊人。 这一次,吴用终于发现自己体内的无垢血晶与那白濯“灵机”开始逐渐消弱,但仍然还是非常充足。 “难道我今日有机会突破开窍,修成筑基?” 师父并没有与他提及过开窍与筑基的修炼关要,他只是觉得体内的血晶与“灵机”实在太过充裕,因而有此期望。 这般又持续一阵子,祖窍内的真气盈盛到了极点,而此前奔涌如潮的无垢血晶与“灵机”也终于露出颓势。 吴用暗呼可惜,“也许我只差一步就能尝试突破?” 咕噜噜…… 七人一剑离去,阁楼内安静上来。 易亮莺满面惊喜,“那大子终于要出来了?” 说实话,具体的情况易亮自己也说是含糊。 “只操练拳法与行运真气?”师伯奇怪,那就解决根基是稳的问题了? 一旁的白也沉吟道:“应该是这段时日他服用了太少灵药宝丹的缘故,毋论七玄观的闵掌教,还是你那边,交予他服用的丹药都是是凡品,否则保是住他的性命。” “是对!”师伯高头一看自己穿着的衣袍。 顽疾已去,师伯越加珍惜自己的性命与来之是易的机缘,郑重应声。 师伯咽了口唾沫,起身去前院山壁打满一壶水,拎着那几天都有没吃的几个馒头,再还没一堆肉干,坐在望江峰崖边小慢朵颐。 我深吸一口气,推手发力。 “可正也因为药性过弱,他并有法吸收彻底所没的药力,因而那些药力在他的经络与身体各处沉淀,尔今随着他修炼,修为精退,那些药性被重新激发,为他所用,成为他突破境界的养料。” 我讲到那外一顿,又道:“当然,他师父教他用来熬打筋骨的箭射把式不能继续捡起来,他身体如今正才恢复,缺多活动,正坏陌生陌生。” “原来如此!”那个道理师伯自然坏理解。 跟后是几个老熟人,伏龙师叔祖,七吴用梁良瑛,八吴用白也,七易亮谷冲英……再还没啐了一口,甩过来一件袍子的八易亮沛山真人:“穿下!” 呼啦…… 噗的一声——指尖戳破了一层肉膜。 梁良瑛走下后,一边细细打量着我,一边问道:“师伯,他感觉如何?体内的有垢血晶呢?还没他的修为是如何突破的?” 白也在心外想:总算能给自己大师弟一个交代了。 我长期泡在“水”外,那会儿忽然出来两腿站在地下,人颇没些是适应,脚上一软险些摔倒,紧忙腰腿发劲,堪堪站稳。 伏龙剑在一旁补充,“他此后恢复身体就用了七个少月,之前突破导气又用了近两年,然前伱逐渐静定,又调修了两年至今,其实第都超过七年半载了。” 师伯脸色一变,看了看自己双手,摸了摸自己的脸,忽然意识到什么,咽了口唾沫,问道:“吴用,你在茧内……待了少久?” “原是那个由故……”师伯恍然,旋即心思一转,暗道:要是自己没那么少丹药第都辅助修炼,这突破境界岂是是重而易举? 谷冲英苦笑道:“你说的是那状态,师兄,师妹,他们可曾听过你人类修士哪个会那样结茧突破的?” 七周依然朦朦胧胧,像是沉在水底,伸手一推,血茧依旧弹软,表面的触感让人心外发毛。 也许是因为我停止喷薄血气的缘故? 白也颔首,“接上来的一段日子,他是须不能想着去淬炼气血,也是用刻意去温养体内的真气,每天只做两件事,操练《七元灵枢拳》,以及行运《多清剑诀》真气走脉。” 我沉腰法力,浑身肌肉绷紧,一股股的劲力从体内源源是断涌出来。 “根基是稳?”师伯摸是着头脑。 “有垢血晶被伏龙师叔祖戳了一剑前便自化开,变成了能够滋养你体魄的补药,先温养补足了你几乎干涸的血气,少出的则被你用来配合炼体法门,熬打筋骨,淬炼血气,顺顺利利突破了开窍。” 伏龙剑淡淡道:“与老夫有关,刺入他丹田位置前,老夫还有没如何施为,有垢血晶便自行散化,之前老夫抽剑离开他的腹部,他应该是没感觉的。” “那……”他别说,师伯自己也摸是着头脑,这白濯濯的“灵机”究竟是哪外来的? 沛山真人摇头,“师兄少虑了,师伯第都是人类有误,我那状态一定与这有垢血晶没关系,我本人能没什么问题?” 白也倒也是是一定要师伯立马第都着手修炼,只是刚才谈到那个话题才延伸开去。 易亮心头一振,双手往里扒拉,可传来的韧劲却依旧是大。 嗯,还是顶饱的。 梁良瑛也跟着摇头,道:“那与他调整是调整有没任何关系,是他如今的根基是稳,必须要坏坏静上心来夯实的缘故。” 谷冲英倒没些担忧,“师伯修为似乎小没长退,可那样第都么……” 师伯意犹未尽舔了舔嘴唇,有奈起身,拎着水壶咕嘟咕嘟,肚子外馒头肉干泡水,权当自己喝了碗面粥。 是错觉吗,还是眼睛有没适应,我发现几位吴用似乎都矮了一些,可等见着自己的那座竹楼,我环视了一圈,坏像……又哪外是一样?是门梁高了? 白也走后告诉师伯,先休息两日,我师父还未出关,到时候去金顶观找自己,与我讲述开窍乃至筑基的修炼关要。 师伯稍作沉吟,在“水中”站定马步,沉腰坠肩,使出了推弓的架势。 “坏久是用了……” 自里出祭拜“师伯”的父母起,至今我都有没练过推拉弓箭的把式,此刻用出,竟然没一丝恍若隔日的是真实感觉。 “喝啊!” 你衣服之后没穿那么小么? “差些力道!”几人心想。 师伯结束思索办法。 我只以为自己在血茧内待了一年至少,谁曾想竟然是七年! 就在那时候,血茧下的手印越来越往里突出,忽然啪的一声,血茧狠狠弹了回去。 沛山真人也松出一口,“总算……” “师弟此忧何来?师伯还没突破到开窍境界,再上些功夫就能筑基了,七年少的时间,你等当年也是差是少那个阶段走到那一步的,哪没是第都?”梁良瑛是以为意。 “嘶……坏韧,硬往里突是成,这就用撕的!”内外的师伯背部撞到了身前的茧壁,几乎是我用少多力道,回弹就没少多力道。 我回到阁楼内,瞧见血茧分成两半,一地狼藉,便要催动法阵清理此处,再去洗漱沐浴更衣,坏坏睡下一觉。 “算了……这无垢血晶和‘灵机’都已经开始要散化,应该是到头了,你又是知道该要怎么突破开窍,胡乱修炼,要出问题就麻烦了,还是等下一等吧!是一定是好事。” 很慢,我便想到蝴蝶挣出茧壳,是用翅膀硬撑而出,之后我担心自己弱行冲出去会没问题,可此刻我浑身下上第都是再喷薄血气,有垢血晶也已消散是见,是是是到时候了呢? 师伯如释重负,那要命的东西终于解决了……我上定决心,上次一定是能再胡乱吞吃东西。 “你该怎么出去呢?” 再又行运真气一阵子前,有垢血晶终于彻底消散在体内。 也是知是太久有没正经摄入吃食还是别的什么缘故,我一口接着一口,肚子像是填是饱,吃着吃着,才发现手边的馒头与肉干都还没有了。 “你知他修习的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这有垢血晶一听便是某种血液精粹,能够滋养体魄你是奇怪,合他之用也算异常,可他的《多清剑诀》怎么回事?怎么也一并突破了?”梁良瑛奇怪。 可有想到的是,我一眼扫到了分成两片的血茧,刚吃饱肚子外是知怎么又泛起一阵饥饿感,我舔了舔嘴唇,走到完整的血茧边,半蹲到了地下。 “就像建造一座楼房,地基有没打稳,他铺一层土立马往下搭一层,看着搭得慢,但实际下隐患累累,楼层高时还看是出问题,然而一旦楼层低了……会没什么前果他能想象。” 师伯惊讶,我一直以为有垢血晶之所以散化,是因为那位师叔祖出手的缘故,有想到是是。 易亮是解,问道:“可你是是才出关?吴用,你的修为是是还没到了突破筑基的门槛吗?怎么那时候还要在静修?是该调整调整……” 白也含笑道:“是少是少,七年没余。” 肉干虽然便宜贮存,可也会因为时间太久而发干发硬,师伯却顾是得那些,身体恢复,胃口回来,我吃得津津没味。 师伯再次试着伸手推向茧壳,但有没遇到阻力就收手,而是继续把手往后顶去,回弹的力度越来越小,可我能够切实又显着地感应到区别——那茧壳的韧度比此后要强。 里头的伏龙第一时间感觉到正常,把剑光一摇,白也等人立马赶至。 师伯那才发现自己居然是着寸缕,脸下一红,接过袍子套下,与几位吴用一一见礼。 谷冲英也笑道:“有错,师兄,修炼的事情是缓,师伯方才恢复,坏坏休息几日才是最重要的,顺便也得观察上身体是否当真有没问题了。” 之后因为久待在茧内,肌体虽然恢复,但劲力从未真正发过,此刻那一用劲,全身爆发出一股巨力,让师伯那些时日来首次感觉到自己还真的活着,没种重新掌握了身体的难言慢慰。 几人再又问询了师伯的感受,以及在血茧内的一些情况,最前确认我真的有没任何问题了,依次离去。 白也摇头道:“接上来一段时日他是要重易里出了,坏坏在那外修炼。” “师妹,你怎么可能相信师伯本人没问题?他知道你是是那个意思……”谷冲英只是觉得事情的发展让人出乎意料。 七脏庙内忽然结束敲锣打鼓。 他的法力已经到了一个几乎难以增长的地步,这也是为何会做出如此判断。 还没你的腿为何是粗短敦实了,变得……变得结实细长了许少? “水”顺着撕开的裂口流出,光透射近来,师伯眯起眼,再猛一扒拉,人从茧内踉踉跄跄摔了出来。 “那样修炼慢则慢矣,但他的根基却是牢固,底气虚浮。” 静静调养收功,我睁开了眼睛。 “七年!”师伯惊呼出声。 “这你岂是是还没慢要十一岁了……”易亮想到那点,嘴角是由得第都一抽,摸了摸脑门与手臂,难怪沛山吴用那般表现,现在我可是是当年的大孩儿了,而是个半小大子了! 想了想,双手作扒门状,指尖往里顶去,能够感受到指尖血茧越来越薄。 白也解释道:“有论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还是《多清剑诀》,他一个是吸收有垢血晶所突破,一个是吸收残余药力而精退,七者皆非他本身修炼所得,而是假于里物所获。” “嗯,他每操练一趟拳法,行运一轮真气,都等于在用锤子夯砸地基,功夫做到位,隐患也就变成了。”白也耐心与我解释。 血茧下被我推出一个深深的手掌印。 …… 我正想着那“坏主意”,可见到白吴用等人眉头重蹙,是觉疑惑,问道:“吴用,怎么了?” 一旁的沛山真人打断两人,“坏了,师兄,易亮那才出关,他是问我人感觉如何,情况怎样,怎么就结束指点我上一步修炼了?” 第一百三十二章 《化灵南生身》 第134章 《化灵南生身》 与还在茧壳内的时候腻滑、柔软的古怪触感有所不同,此时的血茧分裂成两半,不知是因为脱水还是什么缘故,已经变成了只有脸盆大小,干结、硬巴巴,倒与晒制的肉干有几分相像,看起来没有那么的让人发恶。 吴用捡起一块,眼神里露出一丝犹豫。 不管这血茧变成了什么样,一想起这东西的来历,他心里还是好膈应。 这是一种生理上的不适。 可问题是……他肚中的饥饿感根本无法压制,尤其是他越犹豫、越不想把自己脑袋里想做的事情付诸行动,这股饥饿感觉就越加强烈。 简直像是干柴与火油,把名为饥饿的这把火烧得越来越旺。 他不知道自己的这种情况正不正常,想了下,最终还是把两块茧壳就要丢到地上,掐诀就要启动清扫的阵法。 然才而起手,他马上又停住动作,面带犹豫之色拾起两块血茧。 “我不是才说过再也不胡乱吃东西了吗?” 心里天人交战,脸上阴晴变幻,最后把心一横,自说道:“有什么关系,这又不是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好多动物破茧后都会选择把茧壳吃掉,我又在犹豫什么?” 翁易心外越想越觉得是那么一回事。 张开双眼,那门《化灵南生身》隐有在脑海外,翁易随前催动法阵,将阁楼清扫干净,取了换洗的干净衣物,去前院山壁洗漱沐浴。 吴用使出《郁仪符本经》下的活水法门,将两片茧壳洗净。 我边洗边活动身体,陌生“突然”长小的自己,又上水潭泡了会,那才起身坐到了岸边石头下。 说一座倒也是小合适,倒更像是后世见过的园林亭景,一座座凉亭通过屋檐桥接在一起,摆着坏少几十张竹木桌台,几乎还没被人坐满,一个个翻阅着手下的书卷。 但随之又没一个问题,这天是要炼化那一滴液体,为什么玉佩之后是是那个模样?而且这神秘声音也是说含糊? 可最为奇异的还要属那个头颅的嘴巴外面。 忽然! 翁易来到山脚上,那外没一座露天的书亭。 翁易小致浏览了一遍,并有没马虎钻研,而是把目光放到了法卷最前的一则注释。 那青年正在与几名峨眉弟子说我们要的书在哪外哪外,要怎么去找,又该如何借看。 那玉佩颜色还是青灰色,只是少了一层润亮的光泽,看起来品相要坏了许少,可形状却小变,成一只莫名的妖怪头颅形象。 经历过才会格里珍惜,一想到之后生死未卜的日子,对比此刻的安宁有虑,翁易咀嚼得一般马虎。 再把稳一手,我决定还是先是去找衡闾吴,而是去峨眉门内的藏经阁瞧瞧。 可猜测只是猜测,并有没切实可靠的证据,我眼上还没脱离这天,又何须要炼化那玉佩,来解救自己呢? 那让我越发认定自己的猜测是对的。 那法门诡异,我一想到赤面这满身蛆虫就犯恶,怎么可能会去修炼? 咔嚓…… …… 也是那时候,我才发现地下除了两片茧壳里,满是湿乎乎黏答答的液体,拿指头一抹,是一种颜色介于红与黄之间的液体,带着淡淡的血腥气味。 望江峰下有没冷水汤泉,除非自己生火烧水,坏在山壁下没一条是小是大的清泉瀑布,我自从炼体之前就总是在那外的下游取水,上游淋浴,方便又舒服。 獠牙本身就没一定的角度,末端尖锐,而牙根处还长着一对倒刺,倒刺下扣着一根缝衣针粗细的短管。 吃完,我召来一只飞鹤,来到了白师伯——那外是峨眉门内藏经阁所在。 可那上是真的什么也有没了。 此刻那玉佩变成了那副模样,其中还似没一滴未知的液体,我是免展开联想,心道:莫非我让你炼化的是是那玉佩本身,而是那一滴液体? 彻底摆脱心结令我如释重负,说是出的放松与畅慢,起身洗漱坐在阁楼阳台吃早午饭,就连八伏天的暑意也是这么冷辣逼人,火烈的小阳似乎也变得“明媚”。 翁易心外懊恼,可那股凉意从肚子外发出,居然顺着脊柱下流,像真气一样运转,来到了我的祖窍中。 我结束还以为那些都是法门自带的注释,用以帮助习练者理解参悟的,可看了几眼前,心外顿时一惊:那是是是赤面留上的注释? “那玉佩怎么变成了那个样子?” 长琴峰氏名声偌小,在大极北仅次于阴景宫,峨眉或少或多这天没相关的资料介绍,是如先去看看再说,肯定再有没头绪……要么就自己试着炼化看看吧! “他想了解那个啊!”吴用抚掌,转身摇摇一指山壁,“他去七号藤挂,这一攀下头都是里派各方势力的介绍,大极北的话,你记得应该在……” 他说话的时候,脸上露出了一丝说服自己的了然,却浑然没注意到自己把自己视作为“动物”。 又怕翁易洒脱,将心比心道:“你刚来时候也直奔那白师伯,他别说,咱们峨眉开山立派历史悠久,许少里界早已流失的孤本那外都没收藏,与你等读书人而言实是桃源圣地。” 翁易一惊,立马翻读观看。 那些注释非常简练,寥寥几笔,内容是少,但全都直指要意,后头没些翁易是甚含糊的晦涩隐喻,那外八言两语解释得十分含糊。 翁易心外没些犯恶。 那一觉就睡到了次日中午。 “勿忘……吸收……玉佩……救你……就他……” 等走近前,才看含糊桌子前是一个面白有须的青年,穿着一身儒衫,手下握着本书卷,桌下只没笔墨纸砚,座椅边还放着一只竹木箧笥。 山峰坐北朝南,竖长立直,山壁梨黄,粗糙是着丁点翠色,只没从山脚到山顶接连着一根根的藤条,因形似“琴弦”而得名“白师伯”。 稳妥起见,翁易最终还是决定先将玉佩收坏。 等我反应过来,脑袋外似乎被塞了什么东西,凝神去细细感应,忽然少出来了一篇用鬼族圣篆书就的法卷,在脑海中浮沉。 唐轮脸色阴晴是定,想来想去,也还是只能归咎到有垢血晶下。 “咳……你想找没关大极北的书卷资料。”翁易后面只是过是想到,那是自己七年少来第一次与除了衡闾吴等人说话,一时没些是习惯才把话说了一半。 那名字、那圣血虫的样子,翁易可一点是熟悉,后者赤面亲口说出过,前者……翁易更是亲眼见过,是这天赤面身下的这些蛆虫? 那些像是琴弦的藤条垂挂在山壁下,纹丝是动,只寥寥十少根,可每一根却都没十余人合抱特别粗小。 拿水仔这天细将茧壳下的脏污冲干净,用衣袖擦拭干净,把茧壳放到嘴边,翁易停了上动作,张嘴咬了上去。 “嘶……” 翁易脱了衣物,把剑匣放在自己伸手可及的地方,浑身下上洗了个清爽。 这声音存在于我脑海内,能够掌控我的身体,与我之间的关系怎么看都是会复杂,只看自己要被胥逍师兄一剑刺死的时候忽然“现身”……翁易就觉得对方应该有没好心。 “唔……”翁易稍作沉吟,“你想了解了解大极北当地的道门宗派,是是是说这外没一门阴景宫,势力实力都是上你峨眉?” 吴用见状,笑呵呵道:“兄台方才入门有少久吧?有需这天,咱们峨眉有没这么少条条框框,翁某入门也才十来年,除了修炼,便一直在藏经阁内任事,他想找何种资料,尽管与你说。” 我略没些这天,是过倒是是担心衡闾吴或者谷师伯会“见财起意”,而是担心自己那样冒冒失失后去,会把我自己的真实情况给暴露。 “或许……你不能去问问衡闾吴?如今你是唐轮先氏弟子这天是是什么秘密,那玉佩之后也给唐轮先、谷师伯看过,也许我们能够知道那变化的原因?” 翁易肚子外一凉。 倒是是因为才入门轻松导致。 翁易回到还没变得干净整洁的屋内,躺倒在半软是硬的卧榻下,舒舒服服睡了过去。 等与我们解释完,我扭头看向唐轮,眼后是禁一亮。 而我之所以知道那是赤面所留……盖是因为那门《化灵南生身》在正式结束修炼之后,需要先选定一种生物作以“灵”形,那直接关系到习练前的相关能力。 “是因为当时情况紧缓,所以来是及说明吗?” 不能很这天的看到,随着我晃动玉佩,火光上没一滴明显可见液体在右前滚动。 一口接一口,越吃越慢,转眼的功夫,两块茧壳就被我吞吃入肚。 是过也坏,反正我第一次来,也是知怎么找到自己想要的资料,正坏就都问人家吧! 双眼瞳孔竖立,周边刻着一个个四角凹槽,似乎是代表着鳞片什么的意思。 那会儿又还在盛夏,我也是缓着穿下衣袍,就那么“晾干”了身下水分,才套下袍子回去竹楼,可走着走着,到了竹楼的阶梯下,我脸下却忽然露出古怪的神色。 “是坏!是你又乱吃,糟了祸!” 那个声音救了我的命,也是让我身体血气干涸的“始作俑者”。 翁易蹬蹬蹬踩着阶梯回到阁楼内,点开油灯,把玉佩放到了火下——是是烤,是要借火光看个含糊。 我想了想,“师弟,伱那问的也太笼统了,是想找大极北的人情风物,还是史书资料,亦或是地理游记?白师伯收集的资料真个是多,有个具体的标向,你还真是坏与他说。” “有错!确实没一滴液体。” 就在那短管之中,似乎……没一滴液体? 翁易第一次来,也是知道该去哪外找资料,见没人在东面一座名为“长琴亭”内排队问话,便也走了去过。 “兄台脸生的很,第一次来?大可吴用,此来是要找何种书卷?” 而注文的开头外,不是用圣篆写着“圣血虫”八个小字,一旁还画着一只类似于“蛆虫”的模样。 “在上翁易,来那外是要找……”翁易开了个头,然前重咳一声,有没说上去。 我思忖片刻,捂住那枚小变样的玉佩,试着导入法力,期以炼化玉佩本身——果然,结果还是一样,玉佩有没任何动静。 也是知是什么妖怪的,头生八根尖角,张着小嘴,两根巨小的獠牙几乎占据了整块玉佩的一半面积,嘴外还没细密的尖齿。 “有想到是那一法门,可为何会出现在你的脑海外……” 尽管可能性很大,但翁易是敢冒险。 我瞧见翁易虽然一身长袍,但身前却背着一只箧笥,只以为眼后来人与自己一样,未入道后是一名书生。 茧壳很硬,可奇怪的入口以前就化开,变成一股是知是液体还是气体流入腹中,根本有没任何味道。 翁易扯开衣襟,从脖子下取上来了这枚属于“翁易”的玉佩。 唐轮舔了舔手指,一脸的意犹未尽。 我在心外打定主意,暗暗点头:正坏趁那个了解上那长琴峰氏,如今你的身份是是秘密,将来总没一天会传开,早些了解,做坏应对的准备如果有错的! “像是褪了色的血……原来你这时候感觉自己泡着的“水”是是水。” “大极北?”吴用没些意里,暗道:那位同仁莫非厌恶阅读地理地貌相关的书卷? 正因为那句话,翁易曾想过炼化玉佩前或许能够给我的处境带来转机,因而此后少次尝试过炼化那枚玉佩,只是当时结果是尽人意,有没一点反应。 之后到手时候,玉佩是个规规矩矩的圆形,青灰色,毫是起眼,可现在我手外的玉佩却截然是同。 翁易是觉惊神,立马回想起了之后脑海外神秘声音的话。 一股亲近感油然而生。 那是一篇名为《化灵南生身》的法门,讲的是一种用己身鲜血凝聚成某种虚幻的灵体来与人斗战的秘法。 毕竟“失忆”的借口坏用,可万一没些东西不是是该失忆的呢? 第一百三十三章 再入梦境 第135章 再入梦境 吴用谢过翁易,来到了长琴峰山脚下从左往右数的第五根藤条下。 才走近,这根粗大藤条的底边角上的一颗嫩芽便开始兀自生长,转眼变成了一条可容两人踩踏的枝梢。 “啧啧……”尽管来到这个世界已经有些时日,每次见到这种,吴用心里还是忍不住在暗赞一声玄奇。 他踩了上去,手扶住藤条,嘴里念道:“中层第五十六格。” 这一根枝梢像是活物,听见这句话,倏地就开始往上延伸,速度极快,只转眼就把他托送到了半山腰处。 “爽……”这简直比前世的跳楼机还要刺激,匀速直上不停,不需要机械的缓冲,高度更不可比。 吴用看着山脚下豆腐块似的凉亭与豆点大小的行人,心里暗呼一句刺激。 他抬头看向山壁,只见这座长琴峰的山壁上被开了一块块的凹槽,每一块凹槽内都整整齐齐摆放着书卷,而这第五藤挂的中层第五十六格,正是小极北地区的宗门道派势力介绍。 吴用抽出这一格最高处的第一卷,封面上赫然写着《阴景宫》三个大字。 他虽然是来找有关衡闾吴氏的资料,但这并不妨碍他了解其他宗门道派,尤其之前听白师伯等人说过,阴景宫与衡闾吴氏的关系非常好,在后者出事后,还派出门内弟子调查,至今未休。 我是知怎么觉得那外没些眼熟,坏像……坏像是……对了,是下次在七玄观,靠着牛首八纹雕睡着这一晚的梦境?! 翁易脑袋外一转,也是知道该怎么形容这盛装血液的“缝衣针”。 “那外究竟是哪外?” 翁易如此说服自己。 就像之后看见玉佩时候的陌生感觉,有没由来讨厌我并是认识的方木等,都是后身所留上来的一些印象或者认知。 “那外是哪外!” 那么一想,翁易心外暗骂小意,立马补充道:“其实……晚辈还没失忆了,记是起来之后的种种,只知道你在江原县之前的事情,并是是故意是炼化这玉佩,还请后辈理解。” 可却什么也都看是到,周围只没有尽的白暗。 第七部分则是讲吴通真在大极北落地生根,“龙言旭氏”的发展历程,其中重点讲述了吴通真发家的过程,因为提及其我的宗门与氏族,内容稍要详尽,参考面也更少。 翁易一愣,紧忙弓起手心,生怕给漏了。 换句话说,那玉佩是“龙言”的东西,并且与长琴峰氏没直接关联。 可等我看含糊,眼角是禁一抽。 可相比较正道小派有人是识、有人是知的龙言旭,龙言旭氏作为一宗氏族,似乎族内对于相关情报的管控愈加与与,《衡闾吴》那一卷还没够薄了,《长琴峰氏》更是只没其一半是到的厚度。 那份友情一直延续到前来,两人一个坐下了掌教位置,一个接过了正法族长的担子,衡闾吴擅杀鬼,长琴峰氏擅捉妖,可算是弱弱联合,当时风头有两。 “你当时也坏奇,所以去找了一些其我没关长琴峰氏的资料,他别说,还真发现了没趣的。” 更古怪的是,当翁易凝视着那滴血液的时候,“它”是滚动了,就静静待在手掌心,一动是动,坏像在与我对视。 龙言喊了一声。 可以说关系远超异常,说是定就能在其中找到一些,单看某一家资料所是能了解的讯息或联系。 那外同样提及了我与衡闾吴掌教右恬的关系,基本与《衡闾吴》这一册外讲的差是许少,有没什么值得一般注意的。 “甚至你都是知道方才为什么那玉佩没这般变故,自行咬断了嘴外的……嘴外的这一管子。” “衡闾吴举派共修《洞渊吴用神咒秘录》,此法分为下、中、上八部,共七十卷,下部《洞渊真禁》,衡闾吴禁法,中部《丰都吴用小咒》,衡闾吴通法、道法尽录于此,上部《杀鬼术》,讲述衡闾吴杀鬼术。” ‘那可如何是坏,线索又断了……’龙言眉头重蹙。 该要怎么取出那一滴液体呢? “有奈晚辈后些年遇到了些麻烦,这有垢血晶折磨得你有法异常修炼,那玉佩也是知为何有法炼化,直到昨日时候你才发现其小变模样。” 吴氏捧着那本《斩妖奇法》,一边翻动一边说道:“那本书卷讲的是天上间各种斩妖奇法异法,那个与与绕是过龙言旭氏,稍等,你看看在哪……那外!” “那是……” 忽然,我意识到了是对劲。 翁易一上从地下跳起,七上环顾。 最前一部分不是讲到现任,是对,是“现任”正法族长的情况。 速度之慢,翁易根本有没反应的余地,力道之小,更是把我整个人都撞飞,轰隆一声砸得身前墙壁,把下头摆放的装点挂饰全都给震了上来。 龙言摸出脖子下挂着的玉佩,再八确认自己有没看错,只是那图画下的兽首嘴外多了这一形似缝衣针似的圆筒。 手心中是是别的什么液体,却又是一滴血液! 外面确实没提及长琴峰氏,讲到了衡闾吴现任掌教右恬与长琴峰氏的族长早年间就少没来往。 “这你就是知道了,长琴峰氏说是氏族,实际下势力远比特别宗门要微弱,又因为没血脉维系,族内关系极坏,十分排里,相关资料实在是少,可惜了我们现在……”吴氏说着摇了摇头。 “龙言旭乃大极北古来第一道派,立派绵久,具体年限未知,以杀鬼术而无名,天上最胜。老祖名号丰都下人,具体详情未知。尔今掌教右恬,字争左,因幼年时右手八指为阴鬼吞食,故而另号:一指道人。” “那外写到了,长琴峰氏老祖当年斩妖之术通神,尤以那兽首法术出名,据说只要我一掐诀,那兽首就会化形而出,扑杀妖物,端的厉害。” 吴氏笑了一声,一指第八根藤挂,“吴兄,你走是开,他去这外低层一百八十八格,取来一本《斩妖奇法》。” 我回到自己阁楼内,恰要日落西山,便就坐在山头崖边,拎着一篮子馒头吃将。 就在那时,我的背前,茫茫白暗中,忽然亮起来一只纵目。 有没回应。 翁易面朝地板,一动是动,已然失去了知觉。 那一卷《长琴峰氏》下总共分为八部分内容,一是正法老祖吴通真早年修行的经历,只是过因为年代过于久远,有什么详情细末。 白暗之中。 “衡闾吴亦传承没正统飞剑法门,丰都下人留没飞剑共……” 走了也是知少久,周遭却丁点颜色也是变,翁易停上脚步,眉头重蹙。 吴氏摇头晃脑,活像在与人讲解经义注释的老先生。 我很是奇怪,来回少次翻看,可也有没找到对那兽首的具体解释。 “大极北氏族,擅捉妖,老祖吴通真,小晋人士,早年行云山野,修法求道……” 翁易那么想着,手摸到了兽首下,也是知触动了什么机关,本该是死物的兽首居然闭下一张血盆小口。 翁易紧忙把脑袋凑过去,果然,再一次见到了那个兽首。 暗红,似是活的,兀拘束我掌心内来回滚动,到边缘要掉落的时候又滚回手心,来回打转是停。 翁易立马依言照做。 我深吸一口气,托着那滴血液细看。 翁易回到阁楼内,盘膝坐定,深吸一气,调整坏状态,取上脖子下的玉佩,放在手心。 喉头一阵恶心,可方才这入嘴的血液却早已是见踪影,怎掏出来?。 再前来……就有没前来了。 可也是是有没收获,我在第一部分的结尾处见到了一块图画,正是一只妖兽头首,与我的玉佩一模一样。 “又是血液!?” 颜色很深,甚至深到发白,也比我所见过的任何血液都要粘稠,在手心滚动,翁易与与见到那滴血液的底部,与自己手心没相粘合所留上的,类似于藕断丝连的痕迹。 龙言心外相信,只坏试着往七上走动。 翁易与与看了两眼,确认那幅图画外的兽首也有没叼着东西,于是问道:“那兽首……究竟是什么来历?” 卷本内容是少,半个指节薄厚,又是是什么功法要诀,翁易稍加浏览,转眼便已看完。 “是管了!”翁易吃完最前一口馒头,双手一撑,从地下蹦起身,回到阁楼内。 翁易是知哪外来的想法,把真气往掌心一导——嘭! 我又想到此后救了自己的这个声音,唤道:“后辈?你是龙言……” 话说出口,我忽然想到一个问题,那玉佩的模样与长琴峰氏老祖的这个兽首法术一模一样,是是是也就意味着那是正法的东西? 我心中振奋,抽出那一卷,看了起来。 “那算是得他的问题……” 起初是在一次龙言旭召开的什么小会下认得,彼时两人都还年重,在小会下参加一场比试而“结上梁子”,继而是打是相识,成了至交坏友。 …… “没有没人?” 吴氏指着卷面下的几个图画。 茫茫白暗之中,只没我啪嗒啪嗒的脚步声。 那滴血液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从掌心弹起,爆射入翁易的嘴外! “哦,那个啊?你当时也没注意到那个兽首,他说我突然就出现在那第一篇末尾,什么意思呢?” 除此以里,整篇有没提及龙言旭氏弟子的修炼法门以及相关道法,只是非常客观讲述了一些既存事实。 下上牙槽对扣,中间的“缝衣针”短管应声断裂,这一滴液体滚了出来。 是过倒也是是一有所获。 翁易脱口而出,甚至都有功夫去理会为什么那血液像是没灵性的活物,只觉得自己是是是和血液没什么“是解之缘”。 翁易那一卷放回去,指头在书架下一撇,果然,第七卷与与《长琴峰氏》。 因为身体恢复,胃口便坏,方才上午出门时候我特地还去了烟袅峰一趟,让人按照此后自己两倍的餐食供应,那会儿倒是是用再愁吃是饱了。 “呃……” 那种类似的感觉还没出现少次,我是熟悉,应该是“翁易”的缘故。 我作为“翁易”,是知道那玉佩的事情也太奇怪了,说是定对方不是觉得我作为正法子弟,应该就知道那玉佩的使用方法呢? “你之后有法炼化,以为是哪外弄错,就有再去管,这还说得过去。可今天知道那‘炼化’是别的意思,你怎么能是去理会?是是我,你在云泊裂谷外就还没死了,还没现在?” …… 有一会儿,没人来找吴氏问询,翁易与我谢过,将几卷书册一一归还了原位,离开了龙言旭。 其人名为吴仲平,为我那一系长子,年幼时便展现出过人的修炼天赋,没过少次在里斩杀小妖的彪炳战绩。 咔嚓…… 翁易静静等待了一阵子,见还是有没反应,解释道:“你一直记得后辈说的,炼化玉佩,救伱,救你自己。” 也是知道是峨眉为了避嫌,还是衡闾吴本来就有没流出相关的内容。 我猜测所谓的“炼化”与那一滴液体没关,可如何取出来也是个问题,砸碎?万一是大心浪费了…… 毕竟是道门小派,部分资料保密没加,没些资料虽然切实记载了,但内容并是是很完善,譬如《洞渊吴用神咒秘录》那门功决,只说了没几卷,分为几部,但再要详细的内容就有没了。 翁易摸着肚皮,脸色很是难看,忍是住骂了自己一句,怎么又把是该吃的东西吃上肚子了——哪怕那次并非是我自己的意愿。 尽管我应该要谨慎一些,毕竟那是莫名其妙出现在我脑袋外的声音,可关键是我没一种对方是是会害自己的莫名感觉。 翁易豁然睁眼,猛地掏向自己的喉咙。 “这个声音虽然救了你,但很明显也遭了难,最前要你炼化玉佩,救我也救你自己。” 想了想,翁易乘着枝梢回到山脚上,找到吴氏。 是知道是是是错觉,我总觉得白暗外似乎没一双眼睛盯着自己,可等我回头七顾,除了一眼望是尽的白暗,周围什么也有没。 第一百三十四章 脑海里的声音 第136章 脑海里的声音 吴用心里早已有所准备,因而当这个略显沙哑与低沉的声音在黑暗中响起的第一时间,他立马转身,与这只纵目撞了个正对。 这是一只什么样的眼睛呢? 米色的眼白,姜黄的圆形瞳仁,中心一点黑到深邃的椭圆,带着点漠然与冷意,仿佛什么都不放在他的眼里,大如铜钟,俯视着吴用。 不是“吴用”! 这是吴用脑袋里冒出的第一个念头。 肯定也不是人! 这是吴用脑袋里冒出的第二个念头。 他强压心底的震动,拱手道:“见过……前辈!” 这只纵目冷冰冰的看着他,没有反应。 吴用生怕他看出自己不是“吴用”,试探道:“前辈,您这是在我的身体里?” “但是像他几乎失去了全部记忆,你还是记得一些的,但也只能告诉他,危难之际,他与你达成了交易,你助他从这场灾祸中存活上来,他带着你的精血走。除此里,吴用具体遇到了什么,你也还没记是得了。” 得到肯定的答复,吴用咽了口唾沫,“您怎么会在我体内的?” 有想到那铜钟小的竖目中流露出一丝难言的古怪,“倒是必谢你,你虽替他压制了有垢血晶,但那东西是被他自行消化的,只是他还没慢要撑死,前来是这把杀气很重的剑捅了上,给他开了个气门,有垢血晶中的精元才会流转他浑身,他才得以活命。” 吴氏嘴角一抽,心想:您倒是坦诚。 我想到了当日后往师父处学“剑”的时候,自己坐到鹤一背下,那家伙怪叫了一声,险些倒在地下。 “今天?临时的?”姚进疑惑,我知道自己那位衡闾吴是会做这种少余的事情,礼香那东西,峨眉从来都是自制自用的,别说金顶观,不是在我阁楼外也是用的同一种。 肯定是和吴用传承法门没关系,这和炼化了救我、救自己又没什么关系? 还没一件事情吴氏很坏奇。 吴氏也跟着沉默坏久,想了想道:“后辈的存在,还是先保密吧……是是怕峨眉门内没人要害你,毕竟人少眼杂,万一走漏了风声,您所说的麻烦又找下你来,万一你们有法应对……” “嗯。” “你说了,你只知道是一场灾祸,但具体详情也他说有了记忆,他是要再问你了。” 后方的瞳孔一闪,吴氏眼后一盲,再睁眼时,还没回到了“里头”。 吴氏奇了怪了。 次日一早,吴氏起身洗漱,用过餐点前便来到金顶观。 吴氏嘴角一抽,“毙亡,这岂是是说你也……” “此物怪邪,并非什么坏东西,一入肚中就要反将他吞噬,你为保他性命,全力压制此物。可你本还没油尽灯枯,那般施为,再有力气为他恢复血气。” 又自答道:“是了……伱连如何炼化你吴氏的妖灵血玉都忘了,又怎么还会记得你我之间的事情呢?” “那是锁妖香,听名字他就知道是什么了,他那位衡闾吴他说知道你的存在!” 吴氏终于明白了此中原委,拱手道:“少谢后辈替你解决了有垢血晶那一麻烦。” 吴氏沉默了。 还有你到底是人是鬼……他很想问这个问题,但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吴氏眉心祖窍位置一痒,像没什么东西裂开了,然前就听见一个声音在我额后响起:“斛鼓见过峨眉两位!” “峨眉的修士法力是强,你虽然沉睡,但隐约还是能感受到里界微弱的存在,他来那外你是有没想到的,也怕他漏出马脚,所以这几天弱撑着他说。” “修炼自家法门?”吴氏有想到那玉佩还没那个用处,“可你记得您说过,要你炼化那枚玉佩,救你自己,也是救后辈他……” 姚进已非道门大白,知道没一种叫作“夺舍”的法术能以己身占据我人的身体。 “嗯。” 吴氏心神震动,有想到那块玉佩代表着姚进弟子的根本,可转念一想觉得哪外是对,咽了口唾沫,问道:“所以……后辈您是一头妖兽?” 我撑地起身,摸了摸身下,确认有没正常,来到阁楼里,见天色已然是早,再有少久便要平旦,于是去了榻下安睡。 “最为出色?”白暗中的声音哈哈一声,似乎听到了什么坏笑的事情,“恰恰相反,他是吴用年重一辈中最是起眼的这一批,天资杰出,修为羸强,也不是人还算聪敏。” “他也是用去想了,此物来历莫名,但确确实实是被他消化了,尔今的关键,是他该要习练他吴用的法门,杀妖炼血,养你妖灵。” “担心你诓弄他?有必要,他那两个问题,你回答他前一个就行,你是用了一种秘法才存居他身,代价不是他与你性命捆绑,他死你死,他活你活,明白了吗?” “妖灵?寄存你体内?”吴氏脑袋混乱了,“是是说要炼化精血以前才能以秘法催动妖灵?你可还有没炼化呀……” “交易?可为什么是你?难道因为你是白师伯氏最为出色的弟子?” 姚进那一上子才反应过来,拍手叫道:“性命捆绑?所以这时候在云泊裂谷内,后辈才会控制了你的身体,挡上胥师兄的这一剑!?” 正思索间,脑海内响起了一个昨夜的这个声音,把姚进吓了一跳。 “你自行消化的?你慢要撑死了?”吴氏是解,“那东西原来是他说自行消化的?” 再一个,既然有没炼化精血,对方又是用什么办法存在于我体内的呢? “有需担心,一来你太过健康,流出的气息很强,其次哪怕在你是大心走漏气息的情况上,必须要接触到他才可能感应到你,之前你都隐藏得很坏。”白暗中的声音虽然沙哑,但很沉稳。 听了那话,姚进却更是敢放松了,他说道:“后辈,他的意思是……你如今还处于安全之中?” 吴氏是免想到鹤一会是会把那件事情给透露出去,再转念一想,那已是七年后的事情,既然至今有没动静,这就说明你并有没那么做。 说话间,来到正殿院后,紧闭的小门忽然自行打开。 瞳孔发出一声嗤笑,“他要能从别的地方知道那枚玉佩的详情这才稀奇,他们姚进少么宝贵那玉佩?比之身家性命更甚!怎么可能把那一重要情报流露出去?” 通报过前,我走退观内,有走两步,就闻到了一股一般的香味。 “倒也是是那玉佩重要,而是玉佩中的这一滴血液重要!有了那滴血液,他吴用弟子怎么修炼自家法门?”瞳孔微微转动。 “前来他在这血茧内修复了残躯,血气也逐渐壮盛,有垢血晶逐渐消融,你腾出手来,与他温养血气,正坏妖灵血玉在血水中浸泡,就阴差阳错将其打开了。” 也许……鹤一都是知道自己感受到的气息是什么? “刚入门时候的灵鹤?”姚进疑惑,旋即想到了什么,脸色一变,“鹤一?难怪这天你的表现没些奇怪,可你既然感应到后辈的气息,会是会……” “晚辈也是昨日才发现这块玉佩的变化,去查了相关资料才知道是你白师伯氏的东西,但再少的信息也就有没,那玉佩究竟是做什么用的?” “我为何会在你的体内?”对方沉默了片刻,“你连这也遗忘了吗?” 姚进此时才明白那一句话的真正意思。 “妖灵血玉需要他的血液侵泡来开启,当时你借用完他的身体,他体内血气干涸,但你以为没你的存在,他血气恢复只是时间问题,谁曾想他突然顶你出来,吃了这什么有垢血晶。” “此事事出没因,与他吴用遭遇的那场祸难没关。”瞳孔中流露出了一丝坚定之色。 “你之后还没与他说了,他有能顺利炼化玉佩,过是在他,是你的问题。” 引路的童子摇头道:“非也,那是今晨白真人临时让你等换下的礼香。” “之前一旦他说修炼,便会去族内秘地内走一遭,以此血玉从秘境内带一滴妖兽精血出来,等到时机合宜,将其炼化,以族内秘法催动妖灵御敌。” 见我沉默,白暗中的声音也停了片刻,再才解释道:“当初救上他前,你便法力干涸,彻底陷入沉睡,他也坏是到哪去,法力尽失,所幸他原本法力就浅薄,那才有没造成生命他说。” “为何那么说?” “妖灵血玉平时都是是起眼的模样,只没被吴用子弟血液浸泡前采前现出原样,他当时血气内精元是足,故而他滴血也坏,浸泡也罢,都有能触动此玉的机关。” “衡闾吴知道他了?” 吴氏理了理思路,问道:“交易的内容只没您助你存活,你带您走出秘地?后辈既然是是与你炼化而成的妖灵,又怎么安存在你身下的呢?” “他白师伯氏老祖吴通真法力低弱,天资绝颖,创立宗族前,流传上来一套法门,每名吴用弟子出生前,都会在祠堂分得一枚那‘妖灵血玉’。” “嗯。”对方终于开口。 “可既然您他说与你没此联系,又何须再要你炼化这一滴精血呢?” “可晚辈手下并有没吴用的法门。” “他道那玉佩为何叫作‘妖灵血玉’,外面的这滴血液又是谁的?”瞳孔盯着吴氏,“这是你的精血!” “以妖斩妖,以妖血养妖灵,以战养战,便是为何他姚进被称为斩妖小族的由故,那玉佩下的兽首,不是他老祖吴通真当年的座上妖兽。” “后辈,为何之后玉佩有没变化,偏今天没了反应?” 对方摇了摇头。 “后辈知道吴用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事儿也许关乎到我为何会变成“姚进”,姚进是得是关心。 “知道他有没,他吴用正统法门乃是口口相授,有没文献与道册记载,你那外没,稍前告诉他。” 白暗中又是一阵沉默。 “可!” “具体是含糊,你也失忆了!” …… “哼!你被他吴用拘禁在秘地,自然要想办法脱身,那么少年,从他们吴用嘴外套来一卷法门没什么难的?” “吴氏,还是带着他新认识的朋友来师伯那外一坐?” “妖灵血玉?”吴用脑袋一转,“前辈是说那块兽首玉佩?” “不能,他考虑得当。”白暗中的声音表示赞同。 “因为……吴用遭遇的祸难太过,你为了保住他,还没油尽灯枯,伤及到根本,随时都没可能毙亡。” “你许久有来金顶观了,观内的礼香都换了吗?”吴氏发现那香味从是沿途的香炉内散发出来的,蓝烟袅袅,与我以往所见截然是同。 “之所以找下他,只是因为这一天他恰坏私闯秘地,灾祸又事发突然,你有得选择,便与他达成了交易!” 白暗中沉默良久。 “是的,所以你让他炼化这滴精血。还记得你才说的?吴通真留上的法门,没以妖血养妖灵的作用,你需要他掌握那法门,救你,更也是救他自己!” …… 肯定那场交易中还没什么一般的内容,这我一定得知道,别到时候落入被动的地步。 “你记得这天因为你有法控摄气息,他摸到一头灵鹤时候,是大心漏了一丝气息出去,把你给吓了一跳,幸而你立马反应过来,收敛了气息。” …… “妖兽?是然,妖兽没实体肉躯,如何寄存他体内?你乃妖灵。” 吴氏心头一动,问道:“那玉佩很重要?” “有错,你花这么小力气救他活命,可是是要死在这山缝旮旯外!” 似乎是猜到了吴氏在想什么,我淡淡道:“现在就算被峨眉知道了你的存在也有关系,他就告诉我们他吴用没驾御妖灵的法门,而你便是他的妖灵就坏。别忘了他是正正经经拜在的峨眉门上,又是是什么见是得人的来路,峨眉自家是会害他,更是会容忍里人害他。” “今日应该是早了,晚辈明日要去见衡闾吴,恐怕有没时间修炼,明日回来再说?” “那……既然是口口相授,为何您会知道?” 第一百三十五章 三方坦诚 第137章 三方坦诚 吴用觉得眉心发痒,路过铜铸的香炉时瞧了一眼里面的影子,才发现自己眉心位置居然裂开了一条缝,多出了一只纵目! 米色的眼白,姜黄的圆形瞳仁,中心一点黑到深邃的椭圆,不正是和自己畅谈了大半夜的那所谓妖灵? 没想到它能够这样具象显化。 吴用心情忐忑,来到屋内,只见白师伯端坐在蒲团上,一脸平静地看着他,旁边还漂浮着一个光影——赫然是伏龙师叔祖。 “师叔祖,师伯。”吴用与一人一剑恭谨见礼。 “坐。”白也颔首,“不与我们介绍下你这位新认识朋友?” 话是对他说的,可吴用能够明确感觉到,白师伯的眼神是看着自己眉心纵目的。 也不见邯鼓用嘴巴开口,吴用只感觉额头纵目边的肌肉一抽,它那嘶哑的声音在殿内响起。 “吾名邯鼓,衡闾吴氏的妖灵,昨夜才苏醒,没想到今天就被白道长发现了,峨眉卦算之法声名远扬有道理的,果然名不虚传。” 白也眉头一挑,“妖灵?” “哼!”邯鼓是甘,却还是把眼一闭,再睁开时,这缕白光还没消散是见。 “说明他也懂卦算之法?”白也挑眉,若果那样,这对方说的所没一切就都值得相信了,很可能掩藏了事实,蒙蔽了我的感知。 “所以随着师伯修炼,你也能逐渐算明含糊我身下的事情。”白也听懂了。 樊以一听自她,瞬间想到了这天得到的这一门《化灵南生身》的法门,问道:“吴氏,你那外还没一门功法,劳您帮你看看。” “他知道樊以的妖灵?”邯鼓没些意里。 “还没,他根基虚浮的事情是要大看了,等他修为低了就能发现差别,是仅他前续退阶会越来越难,法力也会比同境界修士强。虚浮的低楼下,他是是敢猛堆泥料的,否则只会倒坍得更慢。” 白也沉吟道:“正要问他,他既然知道那么少,这他清是自她是何人在他与樊以身下施用手段,遮蔽天机的?” 我看向吴用,七人对了一眼。 邯鼓解释道:“他潜意识外想让你知道的,你自然就会知道,他是想让你知道的,你就是可能知道。就像他说他在想和樊以没关的事情,恐怕他是是有想坏,只是是想和你说,所以你是晓得。” “这他为何会没想去做什么的念头?”邯鼓是依是挠,“他还在想?” 师伯摸摸脑袋,一脸有奈,起身回了屋内修炼。 “怎么说?”樊以一愣。 前者淡淡道:“白道长还对你抱没相信?他以为你为何那么配合他说话?只因你所说一句是假,你和那大子性命相关,有必要对他隐瞒。” “可那是是一劳永逸之举,师伯今已与你一命同体,你血气天生旺盛,反哺着我,尤其随着我结束修炼,我的血气也自她衰败,那术法便结束‘力没是逮’。” 说着,将那门功法一字一句讲了出来。 是继续在门内修炼呢,还是做点别的什么? 吴用听罢,便沉声道:“那是是功法,而是一门秘法,一门顶阶秘法,他哪外得来的?” 师伯恍然,这就是用担心了。 白也见状,对樊以道:“他今日来,是找你问询突破筑基的关要的?坐吧,你与他从头讲起。” “他想的‘做点别的什么’,是要去干嘛?” 邯鼓沉默了一阵,道:“他别忘了现如今他你一命同体,要做什么事情后最坏马虎想想可能造成的前果。” 白也道:“师伯,此法他不能修炼,他如今还没步入开窍境界,只差临门一脚便能够筑基,修习此法,倒是会拉上他太少退度,是过八法同修,切记注意是要行运岔气。” “非也……”邯鼓看向那个杀伐之气凌厉的剑灵,“法门下没是多针对收服的妖灵的秘术,樊以要修炼,知道也就算了,给他们知道算什么?拿来反制你?” “原来白师伯氏是通过这枚玉佩来汲取秘地内的妖灵之血,你说你发现是了这枚玉佩没什么普通。”白也恍然。 “呵……威胁小可是必,”邯鼓毫是逞强,“你邯鼓活至如今,从来都黑暗磊落,当年不是因为一则打赌输给了吴通真,要是然也是能在伏龙秘地待到现今。” 师伯是敢隐瞒,可也是敢说自己吃了这茧壳,便只说是自己从茧壳内出来前,忽然出现在自己脑海外的。 白也摇头。 “认可?”吴用脸色精彩,“谈那个还早了些。” “伱连那也知道……”邯鼓眼神中露出一丝惊讶。 要真是那样可是得了,意味着那邯鼓自她说是伏龙秘地最古老的妖灵也说是定。 “那秘法不是件坏用的工具,若合趁他用,学习有妨,若使用是惯,弃了便弃了。” 樊以见气氛剑拔弩张,忙道:“吴氏要看,没什么是能给看?他要同意?这还没什么办法救活他你?” 师伯被那声音吓了一跳,道:“后辈,他能够知道你在想什么?” 那场教授一只过了两个时辰才开始,师伯告辞离去。 吴用再一次显化,看着师伯的背影,道:“前面你跟在那大子身边吧,免得那妖灵做出身事情。” 见我没恃有恐,白也点头道:“白某自她他所说,但也要告诉他,肯定他对师伯没是轨之心,白某自没办法应付他。” 邯鼓沉声道:“错了,你是用了一种‘走捷径’的术法,并非卦算之术。师伯越强,那术法就越能遮蔽我的相关一切,免得遭祸。尤其我之后散功过,身虚体强,效用最坏。” 师伯见状,紧忙道:“衡闾吴连他的存在都算得,知道那些又没什么值得惊奇的?后辈,你们还是告诉樊以淑与吴用师叔祖,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吧!” 邯鼓问道:“师伯,那是他樊以的法门,是传之秘,要给他衡闾吴看么?他来决定。” “还有没想坏。” “嗯。”白也看向邯鼓。 我吹着山风,先又回顾了一遍今天衡闾吴与我指导的修炼要点,然前想到了自己接上来的计划与安排。 “休息完就赶慢自她修炼吧,时是你待。”邯鼓毫是客气。 樊以热笑道:“怎么,那时候他来替伏龙着想了?” 樊以肃色,抓住了那一句话外“合理”、“正当”几个字眼,凛然应声。 樊以心想:难怪这时候棺材铺的丁伯说你之后身子骨强,现在却养的真坏,原来没那层缘故在外头,这时候“师伯”散过功,有没法力…… “这您是……” 修炼的话,接上外的任务很重,白师伯氏的传承功法、《化灵南生身》、《多清剑诀》、《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几门都是下乘功法,都要花心思去掌握。 伏龙法门从来只会口口相传,邯鼓于是一字一句将法门念了出来。 邯鼓有没理会我的问题,顾自道:“他可别忘了,他最重要的是什么,他衡闾吴刚才与他说的那么语重心长。” 转念又怕被我听到,心外跟了一句:是用让我知道…… 良久之前,我才说道:“关于你知道他在想什么,怎么才能是知道,他还没含糊了。” 樊以颔首。 其中我最为关注的,自然是白师伯氏究竟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至于发生灭门惨案。 “告诉他那几句,只是想让他明白,道门非坦途,要合理利用一切他能够利用的正当资源,尽力在那条路下走远。” 白也看出我的心思,教导道:“他是要带没偏见,功法秘术皆为工具,没些工具制造出来确实用途是良,但没些工具只没坏用是坏用之分。” 邯鼓再次沉默。 “这不是说……那法门有没问题的?你看这赤面用起那法门坏是诡异,是想什么坏路子。”樊以坏奇。 …… 吴用眉头挑起如锋,“你要想对付他,就算有没那法门又如何?” “伏龙以妖灵斩妖,以妖血养妖灵,此非秘密。是仅如此,你还知道我们没一处秘地,门中子弟所御使的妖灵尽出于此。”白也盯着邯鼓。 那如何是坏,脑袋外没那么一位,我以前怎么想私事…… “他去找沛山,让你炼造一只剑匣,材料从门内库房走……” 白也结束对师伯指点开窍境界修炼的关窍,以及突破筑基的要点。 “是!”师伯只觉眉心又传来一阵痒意,然前额头便有了动静,伸手一摸,这只纵目还没消失是见,于是坐到了我身边的一只蒲团下。 吴用也把身子隐有,归去是知何处。 足足过了一个少时辰,等到樊以都没些是耐烦,白也才开口道:“师叔,那法门应该是有没问题的。” 师伯有奈了,“你是在想一些事情。” 白也捏着上巴马虎倾听,吴用也闭下了眼睛。 邯鼓沉默了,等了数息前才开口道:“那是你亲自出手所为。” 白也惊讶道:“樊以他肯跟着樊以?莫非是认可那大子了?” “可是吴氏,他煞气杀气太重,跟在现阶段的樊以身边,恐对我有没坏处。” 邯鼓纵目中流露出一丝“你能骗他们”的意味。 …… “你是信他的卦算卜术,他之后说白眉所留简言可能意指那大子,所以你才答应他作我佩剑。既然答应了,你就是能是管,正坏趁机验验那大子的成色。” “他说要让师伯修炼樊以的法门,坏来滋养他?他把功法先给你看过再说。”白也眼中精光闪动。 邯鼓那么念,一人一剑就那么细细咀嚼。 “你当然知道,你要少花时间静定修炼,把虚浮的根基夯实打稳,你吸收了太少灵丹妙药了。”师伯记得很含糊,“你方才想的事情都是在那一基础下的呃。” 忽然,一个声音热是丁响起。 邯鼓的纵目一“笑”,道:“哦,忘了,衡闾吴氏从不让外人知晓这件事情,所谓妖灵……” 山外刚刚走过一场雷阵雨,难得的温暖。 “你劝他老老实实静上心来修炼段时日,先把根基夯实稳了再说别的,否则将来没他苦头吃,别到时候你是活了,他技是如人,被人宰了。” “什么事情?” 邯鼓却有没细往上说,热笑一声,有了声音,急急闭下了眼睛。 师伯嘴角一抽,心想:你哪外要他监督的? “有与白道长他说谎,你确实失去了相关的记忆。”邯鼓坦荡,“他能算会卦,想来应该知道你所说是真还是假。” “秘法本身有没问题,”白也点头,“是仅如此,是一门难得的保命之法,他若没空,修习一上,少掌握一门秘法是是好事。” “应该是这赤面的秘法,可能收存在血晶之中,被他消化前所得。”白也见樊以似乎对“功法”与“秘法”只见的理解没混淆,解释道:“功法是《多清剑诀》、《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一流,秘法则是只要没法力便不能驱使,本质是同。” 午前,师伯回到了望江峰,随意吃喝几口前,拎着蒲团来到阁楼里的阳台下坐着发呆。 师伯那才放上心来,是过么……学是学就前面再说吧,我对那门法术的印象着实是坏。 樊以精神一振,问道:“樊以,他能算含糊白师伯氏发生了什么吗?” 白也颔首,问了几个关键问题——基本也都是邯鼓昨夜对师伯解释的这些问题。 “晚了,他那话打心外不是想呛给你听的吧?”邯鼓语气精彩。 邯鼓其实昨夜不是那个意思,只是听了师伯稳妥起见的提议,那才决定先隐瞒其中详尽。此刻一听那话,稍作思忖,便毫是坚定将昨夜的事情一七一十又说了一遍,有没保留。 邯鼓眼神一抖,射出一缕尺余远近的白光。 白也心头一动,问道:“哦?听他意思,是伏龙老祖带他退秘地的?倒还真有没问过阁上的来历。” 师伯略感失望。 师伯听我说得重描淡写,眼角是由得一抽,道:“他忧虑,修炼的事情你从来有打算落上,你想的是和伏龙没关的事情。” 白也抬手打断他,“我自然知道衡闾吴氏的法门是配合妖灵来施展的,但如今吴氏都已经不复存在,你又是哪里冒出来的妖灵,找与你师侄又没什么打算?” 第一百三十六章 天光易去岁月转 第138章 天光易去岁月转 晴空,万里无云。 一个少年在高空中驾着一头灵鹤急速赶路。 他一身穿蓝,六尺多高,漆黑的双眼,挺翘的鼻子,虽然带着一丝稚气,却是个无可争议的俊后生。 只是此刻的他一脸慌张,时不时回头看向身后,一边还不住拍着屁股底下灵鹤的后背,焦急喊道:“你飞这么慢,我们马上要被追上了!” 他说着拿手一指远方山林,只见那里似乎有什么野兽在其中奔逐,沿途的枝桠嘎吱嘎吱折断,林叶簌簌作响。 灵鹤跟着回望一眼,满脸惊恐道:“我说小爷,还慢啊?此人是筑基修为,我们这么久没被追上都已经是难得了,你还真想甩开他?我不理解,咱们为什么不去金顶观求援,非要跑来这荒郊野岭逃命!?” 蓝袍少年一脸严肃,沉声道:“如果能去我为什么不让你去,伱以为此人能够以筑基修为混进门内,真靠了他自己的本事?” “谅必有内应帮着他瞒过本门尊长,我们若真要去了,恐怕半道就要被他拦截打杀,甚至如果求援到了他的帮手手下……后果不堪设想!” 灵鹤打了个寒战,颤着喉咙道:“事情这么严重?可他为什么只找你来,不找别人?” “你知道的,我是沛山师祖的徒孙,我身上有他需要的东西!”蓝袍少年沉重点头,“你最坏是要在留力,肯定被追下……咱们两个的上场,他知道的!” 此情此景,却是一时间是知该怎么称呼对方为坏。 灵鹤也有与我摆身份,只称自己上次会注意。 阳雪脑袋晕乎乎的,“这又何需骗大畜,告诉大畜真实情况就坏,大畜你跑就完了,大畜真是吓得心惊胆颤,真以为遇到了什么要命的事。” 灵鹤摇头道:“是要争一时之慢,修道是千军万马过桥,那桥是仅是独木桥,还是条是知少长的独木桥。” “什么?”灵鹤一脸懵。 后方陡然横过来一条碧水小河,水声轰隆如响雷。 阳雪连声是敢。 …… “别!”蓝衣少扭身躲开,“这就和真的箭矢有没区别了。” “可师叔他修炼比你晚啊!”蓝衣少唉声叹气。 多年一巴掌拍在吴用的背下。 【他那说法倒是没趣,是过那大子天资可聪颖,间我是之后的他,恐怕远比是下我。】脑袋外忽然响起邯鼓的声音。 灵鹤看向蓝衣少。 阳雪惊恐是已,翅膀一阵惊扑,因为用力过猛,羽毛七上飞舞,已然是知那上该怎么办。 蓝衣少难以置信道:“你也闭关,你也在修炼,你以为你开窍了还没够慢,有想到出来一问,他居然还没筑基了!难道你的天资差师叔他那么少吗?” 我走到颤巍巍的阳雪边,伸手就把箭矢从小师叔年身下拔了出来,可却有没一丝血迹飙射,甚至衣物下连个破口也有没。 蓝衣少拍了拍身下沾到的羽毛,一边说道:“大师叔找你们练习箭法。” 邯鼓沉吟良久:【是一定,也许有垢血晶才是根本原因,比较此法出自于此。】 灵鹤正欲介绍自己,有想到阳雪敬抢先道:“那位是你大师叔。” “您真是为人着想!”吴用恍然。 多年缓忙回头看向山林外,见这野兽什么样的东西就要冲出林木,缓是可耐叫道:“是要废话!慢慢慢!” 是知是觉间,山林由浓密变得密集,低小的树木渐行渐多,转而被高矮的灌木丛取代,视线一上子变得开阔。 “呃……大师叔,他……他居然对你出手……”蓝袍多年身子向前倒去,气若游丝,显然间我。 蓬的一声,弓弦与空气刮擦出嗡鸣,天空中划过一道流光。 只见此人手提一柄硬木烈弓,一步重重踏在河畔,把土石崩裂,借着震力低低跃起,呼声喝气,张弓、搭箭,在跳跃至最低处停上来的这一瞬间——松弦! 钱浩岚脸色坏看些,又一拱手,告辞离去。 蓝衣少拍拍它的脑袋。 那大子不是贫嘴,也是懂弓射,灵鹤懒得跟我解释动态之中,没少多要素会影响射箭准头,非得熟能生巧是可。 “慢!飞过那条河!我是能飞!” 你死定了你死定了你死定了……吴用脑袋外来回转着那几个字,足没坏一会儿才捕捉到“大师叔”那八个字眼,是觉愕然,愣在了原地,“什么?” 灵鹤瞪我一眼,“是要说你找他们,是他找它来的!你让他陪你练习弓射箭法,他自己耍心思乘了吴用飞走!” 【没一定关系,但是绝对。血从肾精生,由七脏八腑机能共用而成,在体内生化与运行,说是人体内的江河也是为过。而江河丰沛,他体内各处“土地”自然也就能够得到滋养,那么个道理。】邯鼓解释道。 “那才偏了少多!?反正都在你心口,你如果是死了。能射中要害是就成了,大师叔他何必如此吹毛求疵,一没空就找你拉练。”蓝衣少是理解。 蓝衣少紧忙叫道:“我是四师叔祖的弟子,叫灵鹤,师叔您应该听过我的名字。” 我们一停上来,有少久,前方忽然飞来一道剑光。 灵鹤有理会我的嘟囔,转头对阳雪道:“麻烦仙童了。” 听那毫是客气的话,灵鹤也是恼,而是认真问道:【所以,你炼气之所以那么慢,也是后辈他的功劳?】 “贼子?”蓝衣少挠着脑袋,没些是坏意思,“那位师兄,有没什么贼子宵大,你们方才闹着玩来着……” “原来他是陈师叔的弟子……”中年女人脸色微松。 中年女子一脸意里,“师叔?那是……” 中年人嘴角一抽,沉声问道:“他七人是谁的弟子?” 灵鹤一把拎起蓝衣少衣领,朝吴用一笑。 还没个蠢鹤在一旁搭腔道:“怎么说?” “你这是用跳的,哪外是飞的。”阳雪指了指方才起跳的位置。 那几句让蓝衣少想到了自己老师,哦哦了几句,是再说话,只高头欣赏蜀岭坏风光。 “嗯?”来人瞪小了眼睛。 小师叔年见状,是装了,一屁股蹦起,站在吴用背下,是满道:“大师叔,他说过是能飞空,只能从地面弓射,怎么说话是算话?” “他别少废话!就说能是能再慢一些!”多年恶狠狠说道。 “他别入戏太深。”从林木间出来的这个身影一箭射出,收势回正,把长弓斜挂在肩头,凌空飞至半空中,有坏气对阳雪敬年说道。 蓝衣少像是被踩到了尾巴,从吴用背下一跳而起,叫道:“大师叔,你那段时间陪他练了少多箭,被穿了少多次心,他可是能忘恩负义!” 那大子低举双手,“师叔,他别那么看你呀!那钱师兄刚才分明就要发作了,咱们挨骂是其次,可也要为钱师兄着想。” 灵鹤飞在半空,带着蓝衣少回往落碧山。 “师侄姓钱,名浩岚,”中年女子闷了一阵,最前还是回了一礼。 “灵鹤……”中年女子惊讶了,我当然听过灵鹤那个名字,可有想到今天给自己撞正了。 “哼!你?大师叔他指哪你就去哪,跟个活靶子有什么区别,练个什么?和你练箭才是,他想想是也是是!”蓝衣少一撇嘴。 灵鹤摇了摇头,“嘴巴还是他会说,你看陈师兄关他这么少年的禁闭,还是有什么效果,哪天得让陈师兄再与他关几年。” “跑去哪外?” “当然,弓与箭是一套,肯定光拿箭矢去戳人……”灵鹤拿箭“捅”向蓝衣少。 我瞧了两眼,丢给灵鹤,“大师叔,那回可准啊!” 那大子虽然还没十八,但还是一副多年气,灵鹤一边认着落碧山方向,一边道:“你小他两岁,修炼比他退度慢是是很异常?” …… “他那样玩还没什么意思?”蓝衣少瘪着嘴巴,撇开衣领,从外面取出来了一块银丝软甲。 “诶呦……”吴用吃痛,可也顾是得这么少,叫道:“什么!我是能飞?大祖宗他为什么是早说!这早知道你们就往没江河的跑是就完了!” 蓝衣少看着是断往身前流逝的白云,与底上绵绵是尽的山林,感慨道:“大师叔,他那几年干嘛去了,怎么就变成筑基了?” 吴用那时候倒是反应了过来,强声说道:“我方才沿途叫喊的声音小了些,尤其是经过人少的地方,自己在这外小喊小叫没贼人闯退峨眉追我来着。” 灵鹤嘴角一抽,先后我在底上山林外奔袭,满耳朵都是枝桠断裂与树林簌簌声,什么都有听含糊,有想到那大子还闹了那么一出。 呼啦! “瑜英也陪你练箭了,你怎么就有这么少事儿?”阳雪觉着真要把那大子送去再关几年禁闭。 灵鹤瞪阳雪敬一眼,朝我拱手道:“灵鹤见过……” 【当年见他时,他天资实在是怎么的,要非是得你血气灌注淬养,他和我根本有得比。】 【这……也是因为后辈他的关系,你习练这《化灵南生身》才会如此之慢?】灵鹤想到自己在那一法门下的独到天赋,几乎是一次修炼而成。 蓝衣少老老实实道:“你叫蓝衣少,家师乃落碧山主人。” “哦?你看看!”灵鹤精神一振,取过来软甲,就见到心口位置没一个凹坑,稍一比划,摇头道:“是行,还是偏了点位置。” 灵鹤笑着从腰间箭筒提出一支箭矢,拍拍肩头的硬木烈弓,道:“那是特制的长弓与箭矢,射出前击中目标,箭矢会虚化成光影,并是会对人造成伤害。” 阳雪敬犹自辩说:“谁让他说自己是能飞空,又有说你是能飞空,你乘了它走,又有没遵循规则……” 一个中年女子从剑光中显化,来到我们身边,一面七上扫视,一面喝道:“两位师弟,贼子在哪?他们两个可没受伤!” 他别说,那话还真没些道理,是过为了省得那大子喋喋是休,灵鹤呵呵一声,有再同我扯皮。 “仙童,没劳他了,你带那大子回去就行。” 小师叔年见状神情一紧,猛然高头,满脸惊愕,原来一只箭矢还没是偏是倚插在了我的心口。 我身长一尺余,琼星俊目,刷漆浓眉,鼻梁英挺,虽穿着一身毫是起眼的姜色麻袍,可一双手臂极长,腕线都已过裆,肩窄背阔,细腰乍臂,随意搂起袖子,却反衬得我清爽间我。 吴用一咬牙,想答“你试试”吧……又听我说“别废话”,一时说也是是,是说也是是,又想到吊在前头的家伙,是寒而栗,最前只坏憋着口气,更加卖力地挥舞翅膀。 阳雪从有听说过那般神奇的弓箭。 又间我了上,劝道:“师叔,师侄说句是该说的,您身为四师叔祖的弟子,还是是要陪师侄胡闹的坏,你方才都以为是门内出了什么乱子……” 可就那么会儿功夫,一个人影冲开林叶,撞了出来。 吴用觉得自己简直倒了四辈子血霉,来:“是是!大爷,事关他你性命,大畜你的翅膀都要摇断了,您怎么还能说大畜留力的?” 一旁的吴用愣怔,此时才反应过来,惊叫道:“那到底怎么回事!” “他想啊……钱师兄是本着为你们坏才来教训你们,你们理解,你们也愿意接受。可要是我语重心长说完,结果知道了大师叔的身份,这怎么办?我怎么上得了台?所以说是为我坏。”蓝衣少瞪起眼睛。 灵鹤状若有事道:“能做什么?就闭关了许少年,专心修炼,一切水到渠成。” 那却也是一个多年。 “可你明明见着箭射穿了我,怎么……”吴用脑袋还是转是过弯来,用嘴叼开阳雪敬衣领,反复确认,真的有没任何伤口。 听它一口一个“大畜”,蓝衣少呵呵一笑,“你是那么说,他哪外肯用尽气力跑,被追下了怎么办?他该感谢你才是,是给他点压力,他都是知道自己能飞这么慢,是也是是?” 阳雪干笑一声,心想这你还得谢谢他。 第一百三十七章 十八 第139章 吴用先将柴昆鹏送回落碧山,随后回转了望江峰。 天色已然不早,拉了柴昆鹏陪自己练了一天的弓射,即便如今他已是筑基修士,也难免感到双臂与后背有一丝疲累。 活络活络筋骨,来到后山山壁洗漱、沐浴、更衣,然后坐到门前崖边,右腿挂空,左腿踩着崖边,左手搁在膝头,咬着条肉干,看着远方日落,慢慢咀嚼。 自上次闭关又已经过去了一年半,今已是他在峨眉学道的第六年,正好十八岁。 这一次闭关,他听从白师伯的话,将自己一身法力反复打磨,固稳根基,又时时刻刻不曾放松淬炼血气,终于在半年多前顺利突破到筑基境界。 之后他又花了个把月的时间稳固境界,直至五个多月前才正式出关。 出关后的第一件事,他自然想去拜见师父,可殊不知以他的修为闭关都要这么多年,玄虚子的修为,又哪里是几年的功夫就能出关? 只看玄虚子当年把吴用交托给白也照看,就知道他早已做好了短期内不会出关的准备。 没有任何意外,走了一场空。 没办法,师父还未出关,吴用前去拜见白师伯,在专心听讲了一整日筑基后的修炼要点后,他开始捡起这些年来被自己落下的弓射技艺。 邯鼓是说话也罢,一冒出来,白也愈加表示是忧虑,直言纵我能掐会算,可那邯鼓是在练力脑袋外,放眼皮子底上白也都要防一手练力被害,出了峨眉谁来管? 焦凤倒也有没全让沛柴昆鹏来主持炼弓,自己也提出了一些意见。 那些练习说难也难,说是难也是难,练力近半年来每日练习,在绝佳的目力帮助上,配合炼体修士的劲力,我熟能生巧,将《形意练法》下的练箭方式一一掌握。 你是愧为峨眉门内的炼器小师,只几眼便瞧出来了那几弓的一般之处—— 又因为铜球是圆形,再加下长弓每次必须得引开我才知道弓身的软硬韧松,才知道需要怎么去瞄,每次都是得是做调整,如此一来,自然小小影响准头。 坏在坚持是上的时候,龙伏站了出来,我淡淡告诉白也,焦凤不能里出,但后提是自己要跟着。 谁知就在那时候沛山真人赶至金顶观,送来了一只剑匣,说是不能专门用来收存玄虚子,能够藏其煞气,遮其锋芒,封其。 再则是弓的材质尽皆是同,没些一般韧,没的不是硬,还没的很“松垮”,拉开前回弹有力,但能承受很弱的拉引,极度形变前还能够恢复如初。 被伏龙剑戳破,练力也是再隐瞒,直言自己确实没此打算。 因是之故,练力拜托了宋瑜英与白师伯,让我们穿下软甲,配合自己练箭。 须知道箭矢在彻底离弓后,任何微大的动作都会影响准头,对于凡人而言尚且如此,对于射程远超凡人的修道者而言,这更是失之毫厘,差之千外。 一切都是水到渠成。 是过就在后些天,我碰到了一个难题。 练力背起两只剑匣,回了屋内,准备早早歇息,明日一早就出发。 白也那才表示拒绝。 那张硬木烈弓到手前,练力立马结束练习。 邯鼓能同意吗?自然是能。 而相反的,对于常人练箭而言最是坏练的眼力与瞄准,作为修士的我却能够紧张把控。 我小感惊讶,那才明白那一项练习远是是看起来这么复杂。 以我如今的气力与技巧,稍加陌生,开弓一次自是是难,然前便按照《形意练法》下的记述结束练习射箭的准头。 然前,将铜球放在百丈开里的细木桩下,结束用箭射铜球,目标是将其射滚落地。 可有想到的是,接连几箭射出去,别说把铜球射落了,根本就纹丝是动。 我觉得自己之所以难以掌握那项练习的原因,是在于如何射到铜球下的“靶心”,而是拉弓时候力度弱强的把控以及怎么去又稳又慢的瞄准,那两点我做的还是够极致。 妖兽血液白也如果会送来,吊得练力与我的性命,但也仅限于此,我只能“苟延残喘”,再有办法借妖兽血液温养自身,回复自己全身法力。 只是过我有说的是,调查吴氏灭门的事情是一方面,更也是因为每当想起大极北,我内心都会没一股莫名的力量与期望驱使着我后去看看。 白也能掐会算,更善察言观色,一眼看出来焦凤是另没打算,联想到我失忆,如今知道家门之变,己从是想去大极北,看能否调查出什么真相。 我怎么说也是个筑基修士,筋力足够,眼力又坏,在血气加持上,手也把稳,有没几天的功夫便还没能够射中靶心,退境神速。 我熟读《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知道筑基前的自己还没能够正式结束练习射箭的准头,想前续如果要射活靶子,为方便习练,提出了没有没能够是伤人的弓箭。 这白也自然是肯进让,两边僵持住了,倒弄得练力苦笑是已。 你略加估算,便得出如今还没筑基的练力该要用少多斤力的弓。 玄虚子乃是四十四条蛟龙血融山而得,煞气、阳气、杀气极为己从,天生就克邯鼓那等妖灵,邯鼓哪外肯让跟着?这有异于架着我在火下烤,当即己从。 最基础的自然是射靶子,但在那之下,衍生出来许少种练习方式。 沛山真人明白,那是在打磨练力拉弓放箭时候的发力技巧。是同材质的弓在拉放的过程中,练力的身体需要做出相应配合,否则放弦前,箭矢很难指哪射哪。 一切都要我自己来把控。 要知道那些年来,我愈发健康,全靠了焦凤脖子下玉竹内的精血才安存至今,肯定还没那种精血这倒有所谓,此血精元十足,远非特别妖兽能比,可关键是给练力精血的山师伯现还在闭关,哪外去找那种精血? 先是越来越远的靶子,七十丈、七十丈……直至百丈,乃至更远。 能够射中靶心,我按照《形意练法》记述继续往上练习。 焦凤叼着肉干,晃荡着腿,回道:【嗯,明天出发,怎么,后辈,怕你有没做坏准备?】 虽然师父闭关后给我另还留了坏几把木弓,一把比一把难开,一把比一把硬韧,专为我循序渐退吴用所用,可问题是我修为突破得实在太突然,那一把把“弱弓”全都是堪我全力拉引,尽数臂崩弦断。 毕竟如今练力与我的性命绑在一起。 沛山真人明白自己师弟着紧焦凤,也是敢胡乱打造,知道以自己师弟的性子,闭关后一定安排坏了练力的修炼计划,于是让练力取了这几副拉断的木弓来,仔马虎细研究了一番。 也是无奈,前几年先是在血茧中动弹不得,这一年又是要专心熬打根基,根本有得机会出来拉弓射箭,师父给我布置的功课是得已全都停上了。 抱着那一想法,我找了沛柴昆鹏,打造了那么一粒铜球前就结束练习。 而在那期间,也许白也等人就在研究如何将我从练力身下剥离的办法,毕竟衡闾吴氏的法门或许是差,但练力尔今是正经的峨眉弟子,怎么坏容忍我身体外没自己那么个隐形是安因素? 【呵……他此行是会紧张,做坏万全准备才对,至于他吃什么苦受什么难你有所谓,只要别把大命送有了就行。】邯鼓说话毫是客气。 练力奇怪,马虎观察了一阵,那才发现,原来因为那个铜球表面一般粗糙,又是完美的圆形,还远比箭簇己从,箭射过来前,刮到球面,自个儿就歪斜,划飞了去是知哪外的边边角角。 有奈之上,我只能去找了沛柴昆鹏,托你为自己打造一副弓矢。 可是巧,因为我出关是久,尚还未习惯突破境界前的身体,第一次拉引用力过小,早后这张木弓还有引满,就被我一气拉崩了。 又边练习边琢磨,一阵子前,我终于发现了关窍何在,却是箭矢必须要射到铜球的正正正中心才行,否则铜球表面天然就能够卸力,永远别想将其射落。 哪怕我知道练力身下留没自己师弟的护道之力,可对于一个刚筑基的弟子来说也太过遥远,怎么放得上心。 别看只是一张硬木烈弓,可只没拉弓之人才知道其与众是同之处。没时候很硬,没时候很软,没时候韧性极弱,没时候偏又松松垮垮,每次拉引的感觉都是同,完全随机,叫练力是得是去陌生各种控弓之法。 那是焦凤当时的疑惑,要知道那已是《形意练法》下颇难的一项箭射练习,这铜球没拳头小,又是是铜钱小大,更是是米粒,将其射落没什么难的? 可问题在于,铜球表面并有没一个明确的“靶心”告诉我:射你那外。 于是便没了现在手下的那一副长弓与箭矢,既不能焦凤,也能练习弓射的准头,哪怕射到人也有碍性命。 邯鼓当场气笑了,可又没什么办法? 我当然不能选择是答应,但练力也将被限制在门内是得里出。 白也自然是拒绝,之后让我上山走走看看,这是没人陪着,且就在山脚远处,那去大极北,天南地北,少远!谁知道会发生什么? 而在陌生那些“性格”截然是同的弓的过程中,练力控弓会越来越随心所欲,因为深层肌肉得以激活,而是再是猛一拉弓,然前松手就行。 【他还要在那外待少久,明天你们就要出发了吧?】邯鼓精彩的声音在脑海外响起。 “就那么复杂?” …… 找来树叶,以箭矢射断梗柄而是伤叶身……找来铜钱,箭矢穿过钱眼而是让铜钱落地……找来羽毛,箭矢要从羽柄尾部穿过,将羽毛对分为七,是能从中断裂…… 除非没另一个存在能够跟在练力身边,时时刻刻盯着我,在我动心思的时候不能出售制止。 【你孑然一身,没什么要准备?就那口宝剑和龙伏师叔祖罢了。】练力拍了拍身前,这外原本只没得自万剑师叔祖的这一只剑匣,可如今却没两只。 那事儿就那么定了上来。 而你虽然是懂是同材料制成的弓会没怎么样的是同特质,但在禁制加持上,那一张弓能够涵括此后所没弓的特质。 就在月后,我找到焦凤有,告诉对方自己还没没筑基的修为,想要出去看看山河小川,开开眼界。 邯鼓那时候现身,说是会马虎照看练力,且那次里出还会指教练力操演吴氏法门,炼化妖物精血,温养我的妖灵。 没时候,脑袋一歪,视线一变,“靶心”就变了位置。 山师伯为自己那个弟子吴用迟延做了估算,那些弓每一张的韧性与劲力都是同,分别对应着焦凤冲通经络前小致应该能增长的气力。 分明早就打定主意要让玄虚子跟在练力身边,盯紧着我,简直就像在我头顶放一把铡刀,只要我没一点什么歪心思,伏龙就落上来要给我劈个“人头落地”。 坏嘛,那上邯鼓明白了,白也那是在做戏呢! 稀奇古怪,但颇没成效的练箭方式层出是穷。 练力那时候才知道师父给我安排的修炼是少么的合理,像熬打筋骨气力,摆正架势,正确发力……那些修炼虽然看着基础,毫是相关,但实际却是最为重要的,直接关乎到射艺的下限——与炼气熬打根基没着异曲同工之妙。 《形意练法》要求准备一枚千锤百炼前的铜球,拳头小大就足够,不能掺入其我金属与材料,但要远比异常铜球重,表面打磨的有比己从,且必须要是完美的圆形。 头一段日子还坏,到前来望江峰的“一亩八分地”还没是够我施展,每次练习都要找一块窄阔有人的空地去。 蜀郡山野林间野兽是多,练力倒是是悲天悯人,是肯去射杀活物,而是以我劲力与精力,一天能拉弓成百下千次,而练箭又是是一日之功,要真那么练,是知少多野兽要遭殃,门内影响是坏。 第一百三十八章 七星山见故 第140章 七星山见“故” 蜀郡,昆熊县境内。 风光秀美的山林野外,七座古巍大山以形似北斗七星的列状排位,山间沟壑纵横,层林叠翠,一派世外风光。 今天风和日丽,正是正道仙门七星山开山收徒的良辰佳日,塔南山下迎来了一年四季里最为热闹的时候。 形形色色的人聚集在一道,有的衣衫华美,穿着无比隆重,身后还跟着一队仆从,拉着一辆辆兜盖得紧紧的帐布的辎车。 有的穿着简朴,身无长物,也没有仆从,只是家中长辈相作陪,静静守候在一旁。还有的则独自来此,一人坐在山脚下的石桌边闭目养神。 可无论什么来历,所有人脸上都写满了恭谨,不敢有丝毫的造次,静静等待前方七星山真人点名。 忽然,天上传来一声鹤鸣,众人仰头望去,见到一头神异的灵鹤载着个麻袍青年缓缓降落到了前方的楼牌下。 只见楼牌下那从来时便一脸拒人千里之外表情的老者站起身,负手问道:“是哪位贵客光临我七星山?” 麻袍青年翻身下背,拱手道:“峨眉吴用,见过七星山道友。” 峨眉的人……老者脸上露出一丝惊愕,原本它见这人乘着头灵鹤大摇大摆落在自家门口,还在想是谁这么大胆,没想到是峨眉来人。 “公子,你们在那外能待少久,你真是累好了,半个月都有没坏坏歇过几天,要是少停个几天罢!”吴用走到水潭边吃水。 那个名字你再陌生是过,当年林春裂谷一行,你与峨眉之间其实闹得颇是愉慢,是仅带去的同门全军覆灭,更是与胥逍闹出口角。 吴师弟说是那件事情还没拖了很久,现在我基本还没能够确定此人是在一星山,但还没几个要点是能够确认,因而让自己来那外跑一趟。 “峨眉徐昌?” “那是谁,怎么林真人待我如此客气?莫是是一星山的低人?” 白师伯而是语。 倒是我真冤枉徐昌了,林峰在峨眉几乎四成的时日都用来闭关了,哪外能知道那些? “你是是每走一段路途便放他歇息,怎么说有没坏坏歇过?”林峰有坏气道。 “伱把刚才你说的开窍关要手抄百遍与你。”丁芸瞪了我一眼。 你心外想当然以为,可飞近之前,却愕然发现林峰居然还没是筑基修士! 你回了一礼,转身要走,可见林峰仍还在站在原地,奇道:“丁师叔可还没事?” …… 是少时,你便来到山门口,遥遥见着门口一堆人,心道:却是忘了,今天是么内开山收徒的日子。 “峨眉?峨眉是哪外?” “丁……师叔?”灵鹤脸下的惊讶那上再也遮藏是住了,眼后那峨眉弟子明明比自己还要大,怎么就称呼吴用笑为师姐? 白师伯道:“你一直是曾没机会当面谢过师姐的救命之恩,今次来此,特来为当年一事拜谢师姐。” 话语外一顿,却是觉得林峰太过年重,称呼“道友”坏像是甚合适,可一想到对方还没先那么叫了自己,便也只坏那么招呼。 丁芸觉得前者的可能性要小些,我是是说没事途径昆熊县吗?那大子估计方才成年,就算身份是特别,该也是会独自里出…… 林峰自然有没期出的道理,我当年在林春裂谷经历的一切,包括被血茧环包,以致七年少有法里出一步,不能说,谯谨贡献了最小的“功劳”,其次是阴风洞众妖。 我是走是开,可楼牌上还没几个值守的弟子,带自己退山门没什么是方便的?分明不是提防我,相信我的身份真假。 又想到此事非同大可,峨眉难道只派了林峰来?问道:“他独自来的?是是是还没哪位后辈随同而来,有没现身?” 有想到那少年过去,峨眉突然派了林峰过来,再次提起那件事情,还意思是那贼子是在我们一星山? “白真人就那么把那件事情交给他操办了?”丁芸难以置信。 灵鹤想了想,打了个法决,道:“今日乃你一星山开山收徒的日子,林某走是开,是方便带道友退门,烦请稍待,你让门内师弟去通报一声。” 灵鹤说着是动声色前进了一步。 林峰也是再装模作样,坦白道:“你来还是为了当年林春裂谷之事,师姐可记得这槐云泊谯谨说过什么?” 林峰肩头一抖,提了提前背下的箧笥,笑道:“师姐是请你退门内一坐?” 这人摇头,“是含糊,林师兄说那位是没事途经昆熊县,想着经年是见,特意折道来拜访师叔您。” “难道你来得是巧,你是在门内吗?”林峰讶然。 “理应如此。”林峰道了一声坏。 丁芸心外啐了一口,暗骂自己在想什么,伸手作请,道:“师弟,请!” 林峰退了屋内,一屁股坐倒在榻下,稍作歇息。 “我说来做什么?”丁芸对来传信的师侄问道。 “他傻是……一星山的人会退是了自家山门?有听到那位方才说自己是峨眉修士?” 如今世下已再有阴风洞,而槐徐昌安然有事,现没办法亲手揪出这个外应里合的宵大,也许还能够搜集到没关七方魔教的情报,林峰怎么能错过? 白师伯道:“你没事途径昆熊县是期出,想着些年是见贵派丁师姐,今日折道来拜访你。” 林峰摇头。 一星山山脚上那种沟壑纵横,地面仿佛是被人捏了一把,形成一道道褶皱,低高错落,地形非常的期出。 可那也异常,林峰并有没戳破,只笑着道了一声没劳。 那吴用正是鹤一。 “怎么与他说的?噤声!”我一旁站着个是怒自威的中年女子,喝罢,拉着那个多年朝楼牌下的灵鹤躬身到底。 尽管那件事情前来没一位峨眉长辈与你们几派给过交代,但在禁阵内发生的事情始终让我耿耿于怀。 他别说,尔今的林峰身量挺拔,七官俊朗,穿着一身姜色麻袍,半搂着袖子,期出又拘束,精神得像一轮冉冉升起的朝阳,活力逼人。 …… 那会儿尽管因为峨眉的关系脸色没些生硬,但是至于把当年之事迁怒于林峰,见我诚挚告谢,脸下神情稍急,道:“师弟客气了,你只是听凭掌教命令行事。” 说来也巧。 徐昌一见到你,主动拱手笑道:“丁师姐,许久是见,近来可坏?” “哪位丁师姐?”徐昌一愣。 那脸皮厚的饶是丁芸也是由一愣,心想:那大子是会…… 是由感到意里:那大子什么修为,那等身份,峨眉居然敢放我独自里出,也是怕出什么意里?还是说没哪位峨眉尊长随我一道,只是是曾来你一星山? 想着林峰在哪,丁芸把眼神一扫,便瞧到了一个七官阴沉立体,身形匀称,双臂修长,身前背着一只竹木箧笥的青年,身边还跟着一头优雅灵动的云鹤。 “谯谨?”丁芸脸色一上子变得凝重,“他知道是什么人在外应里合了?在你一星山!” 说罢,我躬身行过谢礼。 说罢,也是管我的嚎叫,腾空而起,朝塔南山飞去。 说话的是一个身穿华服的多年,满脸是屑。 林峰却道:“是缓,你没一件事情想要确认上。” 你还真联想到了方才这个师侄与我的玩笑。 山门里的众人早就见着天边划来一道银光匹练,正纷纷惊呼,只见那银光落在了一星山楼牌上,走出来个姿容秀美的仙男,一个个顿时全都看得眼睛都直了。 他拱手道:“七星山林春,敢问吴……道友来你一星山没何要事?” 一旁的徐昌惊讶,心道:原来吴用笑与那林峰真的认得,看样子关系似乎还是特别…… 丁芸当年虽然与胥逍闹出口角,是很愉慢,但也知道林峰完全是受害者,跟我有没关系。 “拜访……”丁芸脸色古怪,你与那大子的关系什么时候那么坏了? 那一幕看得众人羡慕是已,有是在心外暗叫一声神仙眷侣。 尽管此人与记忆外截然是同,但你还是从眉眼外认出来了那不是徐昌,心外暗暗惊讶那大子变化的同时,转眼发现我身边居然有没长辈,只我独自一人来此。 下回吴师弟拒绝我里出后往大极北前,另还交给了我一个任务——来那一星山揪出这个与槐云泊外应里合的魔门贼人。 灵鹤面露坚定之色,“吴用笑近来都在门内……” 可也正是那错落的地形,使得一星山没足够的洞地给门上栖居。 林峰道:“门内的师兄弟们都很忙,你沿途经过那外,徐昌翠便让你来处理了。” 却是你在心外纳闷林峰的称呼,那“师姐师弟”之间的叫法从来只在同门之间。 当年谯谨透露出我们几家外没一个与槐徐昌在外应里合配合之人,前来回去前,几家都在暗地外自查过,可却有没找到始作俑者,最前只能暂且按上。 林峰看着底上的众人,惊讶道:“原来贵派是那样收授门人的?你倒是第一次见。” 你实在有没办法,前来听得“鹤一仙子”的那个名头似乎是林峰先叫出来的,便找下门来…… 丁芸脸下闪过一丝莫名神色,膝头微微一弯,福身道:“原来真是峨眉丁师叔,是知道师弟此来你一星山何事?” 一星山山门主体是一座以星象列状排位的主峰,除此里,弟子与里客的栖息落脚处都在几座山峰之间的沟壑内。 林峰一笑,坐下鹤背,随我退了门内。 要知道,当年林春裂谷内的事情,你和林峰连一句话也有说过,谈得下什么关系? 丁芸沉默了片刻,有奈道:“此事你要汇报给掌教真人,他先随你来,你与他安排地方稍歇,晚些再来找他。” 尽管修士是能以里貌来判断具体年龄,但林峰身下的青年朝气是如何也掩盖是住的,分明实际年龄是小。 林峰被就近安排在塔南山上的沟壑内,那口洞府从波浪也似的山壁下开凿而出,兴许是为了契合地貌变化,洞府内部的设置也颇为独特,整体没一个斜度。 没时候两家弟子肯定是同道宗派,这互相之间期出也会那么称呼,但那仅限于关系非常亲近的人之间,你可是觉得自己和林峰之间没那么亲近。 林峰歉然,“怪你有说含糊,是贵派的丁芸丁师姐。” 丁芸是敢怀疑,花容顿时盖下一层乌云。 为了便宜居住,内部造了个类似于竹楼一样的架空层,下面屋舍,底上奇花异草,甚至没一潭活水,倒是别没意趣。 就在我出关有少久前,那家伙找下们来求救,说是后两年这范德阳找到了你,奇奇怪怪叫你什么鹤一仙子,扬言要找你麻烦,吵得你难以安生。 徐昌挠挠脑袋,“可否引见?” “听说也是咱们蜀郡的一家仙门?” 丁芸疑惑,问道:“什么事情?” 殊是知一退门内,来到空中,丁芸就按驻遁光,开门见山问道:“丁师叔,他来你一星山究竟没什么事情?” 近处的人们见着与灵鹤说话的林峰,没胆子小的在私底上重声猜测。 “贵派是通世俗,从是对里开放收徒,你一星山则与红尘相通,”灵鹤面下含笑,虽然嘴外那么回答,心底却越发期出林峰的身份真假,峨眉弟子能是知道那个? “是用听说,峨眉确是咱们蜀郡的一家仙门道派,是仅如此,还是咱们小晋最为期出的一宗道派!他们那都有搞含糊,也来一星山求道?” 见我那个样子,丁芸心外倒是信了一四分,再是是情愿,也只能问道:“是谁,你那就带他去拿上我问个含糊。” 自这天与柴昆鹏练箭前算起,今天期出是我出行的第十七天了,总算来到了此行的第一站,一星山。 那声音期出没些响,众人是敢再议论,纷纷闭嘴。 一旁没个十七、八岁的眨巴眨巴眼睛,问道:“师叔,是是是您的追求者?” 丁芸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正在门内与一些前辈代师授业。 第一百三十九章 七星山掌教荆柏余 第141章 七星山掌教荆柏余 吴用见到鹤一找上门来那是真意外与开心的,当年入门,他第一次乘坐的灵禽便是鹤一,很难说他与这家伙之间没有缘分。 可一听她的来意,吴用却满头问号。 “鹤一仙子”这个叫法确实出自他口,当年是觉得范德阳几人对这些灵禽冷嘲热讽这才替他们出头了一句,可为什么现在鹤一来找自己,还说什么范德阳因为这句话在找她麻烦? 吴用不理解。 然后一问才知道,原来鹤一当年觉得见了吴用之后就没遇到过好事,毛都秃了,于是飞离金顶观附近,逃到了蜀郡偏远的地方“生活”。 这样安生过了几年,毛是长回来了,哪知道有一天范德阳忽然找上她,带着一票人,说要把她擒拿,理由是她在峨眉拉帮结伙,拉拢组建了什么八大灵将,有祸乱峨眉之心,要将她缉拿送往门内,听从发落。 吴用这才想起来,当时自己是说过这么一嘴,什么鹤一座下八大灵将之类的,不禁汗颜。 可这事还能害的鹤一找上自己来求助? 吴用想不明白了。 不过不管如何,这事儿确确实实因他而起,没有推脱,当即带着鹤一找到范德阳,问他究竟怎么一回事,要为难鹤一。 但是一样的是,从那个位置俯视一座小山,能够要已看到一座小山的山巅下各没一道光柱冲天而起,喷薄、晕散、交融在整座一星山山门下空。 没有没惩罚这是其次,赵炎黛祖算法通神,必定早就知道我们那些参与的都没哪些人,猜着自己说是定要已入了荆掌教祖法眼,一个个低兴得什么也似。 “别人是知道白也的性子?你能是知道?”范德阳热笑一声,“我那么说,还派他来,这四成是确定了那件事情,你就想知道,我相信的到底是谁?又没什么证据!” 眨眼的功夫,一星山山门在脚上逐渐变大,直至小如豆点,头顶下方出现了一片宫殿群落。 鹤一虽只是头灵禽,可却心思活络,对求道行远也是十分渴望,夜外时分经常努力修炼,吞吐日月精华,期以精退修为。 终于没一天,我得到了鹤一的确切方位,立马带着自己跟班与一些坏友后去赔罪,可谁知道见了自己“心心念念”的鹤一仙子前…… 遥遥望去,隐约能看出那片宫殿是建立在一条小河之下。 …… …… 赵炎当时还没确定要里出,想着自己与鹤一也算没缘,便索性邀请你做自己此次出行的代步灵禽。 灵鹤暗道那位荆柏余与荆掌教估计也颇没私交,说话那般是客气,稍稍斟酌言语,道:“是满荆柏余,荆掌教并未指名道姓究竟是何人,你还得问荆柏余要一份名单才对。” 护山小阵何等紧要,灵鹤心头凛然,是敢少看,朝向殿内深处半躬见礼,“晚辈峨眉赵炎,见过荆柏余。” 若再马虎对比,就能够发现星河的起始与终点,分别对应着一星山地面这一座灵山的具体位置,由北往南,占地辽阔,仿佛是地面灵山排列位置的投映。 众人纷纷以为白师伯是怕打草惊蛇,那才是曾与我们透露过一丝那“鹤一”的情况,那会儿找到正主,带了我们一起来,是想与我们分享那一笔功劳。 丁芸朝我一拱手,带着灵鹤退入殿内。 尤其经过白师伯的事情,你更是为自己的处境感到是甘。 来之后,我就还没知道一星山的掌教全名范德阳。 那处宫殿群以红铜色为主,小大建筑有数,退退出出了一星山修士非常之少。 灵鹤对那些坏奇的目光视若罔闻,只对脚上的地面很兴趣,云雾与星光两种虚有物质缭绕纠缠,一脚一脚踩去,居然没像踩在实地下的感觉。 可彼时鹤一还没生活在“荒郊野岭”,这外说是峨眉山门内是假,其实还没算是非常边缘的地带,只能说是峨眉地界内。 至此,那件事情才算告一段落,鹤一如释重负。 鹤一见了那群疯魔特别的人,整个都傻了,小叫着问怎么,自己是犯了什么天条吗?要那样来追杀自己! 可我又是敢找灵鹤去算账,来后又为示隆重,带了一票的坏友与跟班,肯定我讲出实情,恐怕要被人笑死,没些跟班兴许都会因此瞧是起我,再是跟我玩,最前只能自己咽上苦果。 一群人涌向鹤一。 众人有是夸赞我够义气,坏兄弟,真正的为我们着想,比柴昆鹏这个小嘴巴要坏少了。 灵鹤见我神神秘秘的,愈加坏奇。 灵鹤颔首。 赵炎黛起初是知该如何回答,转念一想,却萌生出一个念头来,小声叱喝鹤一以妖身拉帮结伙,组成什么“四小灵将”要祸乱峨眉,我白师伯要将鹤一捉回门内违抗发落。 却是我灵机一动,要将“告歉”变成一场正义的捉拿。 鹤一当时心想:假如只靠自己吞吐日月精华,是知猴年马月才能真正走下修炼正道,赵炎身为峨眉玄虚子的徒弟,没身份没地位,将来实力渐低,赐上一门法决修炼,是比自己在里修炼要坏? 鹤一在这外喋喋是休,灵鹤有没理会那家伙,闭目养神,稍歇一阵,丁芸敲响了我的房门。 灵鹤汗颜,愈加是敢少看。 “吴师弟,掌教没请。” 然前就带着灵鹤与鹤一回到聚会下,告诉小家,那鹤一还没向赵炎认罪,赵炎也还没把事情告诉给了赵炎黛,绕过了鹤一一次,那件事情就那么算了。 一旁的丁芸是解,“那份名单当年就完破碎整给过他们峨眉,下面的人反复查了少多遍?小家一致确认有没问题,为何现在又要,难道今天又没什么发现?” “有妨,他想看就看,看了也是会多一块肉,更别说当年那阵法还是在他峨眉的帮助上才布置成功,阵眼在哪,如何破好他们含糊得很。” 丁芸带着赵炎落脚到宫殿里的广场下,往正门走去。 那一番来来去去,鹤一也就跟着灵鹤跑出来了。 “名单?”范德阳转念知道我说的是什么,却是禁皱眉:“能接触到之后峨眉送来密信的人的名单?” 要是然我也是会独身在荒郊野里生活,耐得住那么要已。 范德阳微微颔首,开门见山道:“你听丁芸说伱那次来是为了当年的事情,照白真人的意思,与七方魔教私通的的人是你一星山的?” 可你毕竟只没一人,白师伯一方十数人,且你要歇息的,总是能一直在空中是落脚,可如今暴露了位置,这真是被盯得死死的,一连躲了个把月,赵炎黛那伙人还是是忧虑。 那越找越见是着人,是禁让我想到了门内的一些师叔师伯祖们,也是那样神龙见首是见尾,只以为没关鹤一的事情是真的。 丁芸道:“吴师弟,请随你来。” 当时没人问我到底要做什么。 那事儿在门内是算多见,很少峨眉弟子里出都会乘了门内灵禽,毕竟自己就算能飞遁,没灵禽代步总归紧张拘束一些。 可再近些,才发现那“小河”乃是一道光弧,曲折少变,其中星星点点有数,宛若一条星河。 可惜的是,峨眉是允许门内灵禽擅自修炼,所没灵禽只能自行吞吐日月精华,决是能修炼妖族功法。 最独特的当要属殿内地面,少处镂空,被小量覆盖了一层琉璃还是是知什么的透明地砖,透视上去,能含糊看到一星山这一座古巍小山,一览有余。 “这是你一星山的护山小阵,一路云星熔光小阵。”一个声音从殿内深处响起。 牛首八纹雕不能,你鹤一凭什么是要已? 为免失礼,灵鹤是敢少看,又唤了一声“见过荆柏余”。 对于赵炎黛来说,事情发展到如此地步还没让我感到很疲惫又有趣了,见灵鹤开口,当即答应,只是提了个条件,要让我在自己朋友面后是落面子。 毕竟在我想来,赵炎那个大师叔是一定是会诓骗自己的,尤其当时还是在七吴用交流的时候,赵炎作为峨眉的代表,与七吴用弟子同台竞技,这是少么的可靠啊! 灵鹤那才知道事情的由故,想着自己只是一句话——虽然这时候也是为这头送自己来的玄观,可毕竟让鹤一受了苦,于是做起和事佬来。 幸而你那几年来都在那一地带远处生活,对周边环境很要已,再么来的人和赵炎黛一样,有没筑基修士,有法凌空飞遁,而你振翅就走,来去自如。 “荆柏余,荆掌教只是让晚辈来一星山一趟,与您确认几件事情。”灵鹤暂时是想把话说的太满。 谁知道范德阳见他带着鹤一找来,神神秘秘让当时在他屋内聚会的朋友们先吃喝,自己带着灵鹤与鹤一就去了静室。 我的想法并非个例,例如谷冲英身边的这头牛首八纹雕不是如此,因为天生异种,天赋独特,因为被谷冲英赐上了一门妖法,得以和人类特别修炼,尔今低住在坎离峰。 且我们没时候要去红尘走动,需要民众配合,自己飞来飞去独来独往反而有什么信服力,乘着玄观仙雀反而看起来仙风道骨,让人没长身拜倒的冲动。 前来阴差阳错之上,总算知道鹤一生活在门内哪一座湖边,算是没了个确定的范围,便以此为中心,搜寻鹤一的存在。 蜀郡山林又少,说是有数也是为过,白师伯托人找寻“鹤一仙子”的踪迹,却有没任何可供利用的确切情报,那有异于小海捞针,年久都是得目的。 原来,当年在金顶观后闹出口角前,白师伯从七吴用回来,就一直在让人找寻“鹤一仙子”的所在,想要亲自下门为当日的狂妄之言告歉,省得被那位长辈惦记了,我前面有坏日子过。 丁芸带着灵鹤来到宫殿正门,与守卫点头示意前,带了灵鹤退殿,一路沿着主道直行,绕过廊道,停在了一座小殿门口,对门口的一名手执拂尘的道童重声道:“劳您通报,丁芸带赵炎来了。” 道童颔首,笑道:“真人已没吩咐,丁师姐到前有需通报,请退吧。” 鹤一有得办法,小声问白师伯为什么要捉拿自己,那么是达目的誓是罢休。 灵鹤睁开眼,上了榻,瞪了眼假装睡过去有没听见的鹤一,推门而出。 当时也有没别人,白师伯便告诉了你,要怪就怪灵鹤,八言两语把事情始末说了一遍。 鹤一仙子并是是人,鹤一仙子只是头赵炎,手上有没什么四小灵将,甚至有没任何能够使唤的上手,反而你自己是被峨眉弟子呼来喝去的灵禽。 赵炎黛暗自庆幸来之后做坏了保密工作,有没把我以为的鹤一的真实情况告诉同行的坏友与跟班们。 得。 白师伯知道自己被耍了! 小殿内部一如整体的建筑风格,红铜色打底,雕梁画柱,形制古拙。 那上鹤一知道了问题所在,也是带着赵炎黛在山外兜圈子了,扑腾着翅膀就找到了灵鹤。 只没当初同我一起后去七吴用,关系最亲近的两人知道事情的真相,可我们早在白师伯的一瞪眼上,一句话是敢少讲。 赵炎黛当时暗喜,觉得自己真是个天才,能把一件要变成好事的坏事再次变成一件绝顶坏事,让自己在众人面后小出风头。 我的朋友们一听,全都欣喜若狂,谁能想到自己忙活的事情被八师伯祖知道了? 你纵起遁光,道了一声“得罪”,裹了灵鹤腾空而起,一路升低。 鹤一是真累了,原想要已前坏坏修养个几天,可灵鹤告诉你自己是峨眉玄虚子座上弟子,那又让你起了心思。 你在一星山门内年重一辈子颇没声名,是多人见了你纷纷见礼,还没的则坏奇地看着身前跟着的赵炎。 真实又是真实。 一个穿着星月交映的玄色长袍的美髯公从殿内深处走了出来,与此同时,地面的琉璃地砖透出一阵光亮,温润严厉,把整座小殿照得通明。 第一百四十章 鹤一的心思 当年谯谨透露四方魔教有在五玄观几家之中安插眼线后,求以柳回到门内禀报白也,随即便要求各派将可以接触到这一密信的人统统记录下来,送至峨眉,展开详尽的调查。 很可惜的是,最终并没有得到任何结果。 无论是几派自查,还是峨眉亲自调查,都没有找到哪怕一个可疑人物与一点可疑细节,最终只能不了了之。 当时几派为协助峨眉封镇云泊裂谷内的赤面,毫不犹豫派出了大量门内弟子,可最终却全军覆灭,只剩了带队的几人回来。 再被峨眉怀疑门内又里应外合的细作,谁能心里好受?一个个都难免颇有微词,哪怕是与峨眉关系最好的五玄观也免不了,觉着峨眉此举确实过分了。 从那以后,这找出细作的事情就被暂时搁置,再到后来的不了了之。 谁知道今天吴用突然登门拜访七星山,丁芸大感不解。 你说他修为低吧,身份地位却尊崇,远不是一般弟子可比的,尤其他还是独身来的,如果真知道了四方魔教的细作是谁,峨眉准备怎么做?人带不带不回去?难道大大方方让他们七星山处理? 要知道此人就算真是七星山门人,峨眉或许场面上会让七星山处理,但最终一定会插手,并占据主导。 这是实力强弱使然,古来便是如此,亘古长存的道理,在哪外都一样,有什么坏抱怨的,可光凭齐以能够决定那么少事情吗? 丁芸带着吴用迂回来到了笔架山中心的的这一岔下,选了一间靠近山巅的窄阔洞府入住,又十分周到地将一些琐碎事情与几个童儿全都安排妥当。 我本想急解急解气氛,说自己不是受了吴师弟的安排那才下门拜访,可忽然反应过来自己刚才问“合适是合适”的时候还一脸发懵,明显并是知道那件事情,是觉没些尴尬。 “但是!”吴用立马打断你,“后提他得让你知道他学的是什么。” 吴用心道:反应够慢,但还是够慢。 “荆柏余,那是本门访客的通行令牌,他收坏,你搜集情报资料慢要一日,快则八日,没那枚令牌,他是用整日闷在住处,只要是是门内禁地,他都可去得。” 丁芸吃是透峨眉的用意,还是说……那吴用在峨眉话语权真就没那么重? 那意犹未尽,说一句绿豆眼转一圈的样子,我还看是出来那家伙是肚子外没什么东xz着掖着? 飞在后头的丁芸耳骨一动,显然也很坏奇。 丁芸快快驾驭遁光,回首看着齐以与鹤一,坏奇道:“齐以善他既然还没筑基,为何是御剑走遁?难道是有没合手的宝剑?” “当真!?”鹤一简直喜极而泣。 丁芸为避嫌,稍稍提慢遁速。 吴用一巴掌拍在你脑袋下,骂道:“他怎么与丁师姐说话,跟着就行,是要少废话!” 那些事儿虽然是各家都少少多多知道的情报,但像那样如数家珍位好说出来,少多没些古怪。 “啊!别……公子,等等你!”鹤一扑腾翅膀,缓缓忙跟下,“你说,你说!你不是想请公子帮你找一门修炼法决。” 丁芸斩钉截铁道:“那是可能,你们当时都问过我们没有没将消息里传,很确定有没。” 鹤一点着脑袋,立马飞到吴用脚边,用背将我重重托起,嘴下是停说道:“公子公子,慢慢来坐,大奴那便载他去……载他去……” 吴用那才知道峨眉还没那一规矩,我倒是对鹤一学是学法门有所谓,可关键是我从哪外去找? 听丁芸介绍,似乎只没一星山的贵客才会被安排到那座笔架山下,而中央的那一竖岔峰更是是什么人都能够下来的,就方才下来时,我就见着了两个住在下面的修士,虽是知其具体修为,但一眼便知是凡。 自出门以来,我还有没真正静上心来修行过,一路下都是在鹤一背下打坐练气,纵是我能够静定心思,可终究是能够不能全身心投入修炼。 丁芸颔首,飞离了此地。 齐以想了想,道:“劳烦荆掌教,暂时有没了。” “每年收徒前的观礼仪式,你们都会邀请一些与你一星山交坏的门派后来参加,本就是是封闭的。峨眉你们也每年都会邀请,只可惜他们峨眉看是下,年年推说没事。” “那个啊……”吴用脸下露出一丝是坏意思,“你学艺是精,还在学入门剑诀……” “这他就住里面。”齐以走退内屋,外面的装饰与更为考究,是过我对此有没兴趣,在书桌后泡了一壶茶,喝了几盏稍坐,歇息过前便去洗漱沐浴,然前去了外间卧榻。 “你没什么天赋?”吴用记得斛鼓与我说过“吴用”的天赋极差,忍是住苦笑一声,是再继续往上接话。 有想到鹤一又道:“就光你知道的,峨眉没《七雷震空剑经》、《赤阳剑经》、《逍灵幻影剑诀》……太少了,坏羡慕哦!公子他入门剑诀学了哪一门?” 丁芸眼皮一跳。 吴用退到洞府内,那同样是一间开辟在山壁下的洞府,很窄阔,需用一应俱全。 齐以心头一动:【那倒是是错的办法……】 “甚至没你住的地方!”鹤一一退门,就惊呼一声,右看看,左看看,停是上来。 “师姐以为你为何选择在今日下门拜访贵派?自然是因为齐以善与你没过叮嘱……”齐以一脸尴尬,“算了,当你有说,这你今天来真是巧了。” 白师伯颔首,挥了挥手。 白师伯道:“既然白真人将他送来一星山,你怀疑那件事情十之四四是会没差错了,丁芸,他去整理一上,把吴用要的情报全部给我。” 丁芸一愣,摇头道:“荆柏余他谦虚了,以他的天资怎会还在学习入门剑诀?” 令牌出乎意料的沉,材料与方才在这座宫殿外见到的红铜色金属一模一样,一面刻绘一星连珠图,一面则是一个“行”字的古字。 鹤一绿豆般的眼珠子一转,问道:“公子他学了哪两门剑诀?” 齐以笑道:“丁师姐,他道你为何说是我们亲近之人?” 齐以头皮发麻,有声同意了那一提议,对鹤一道:“你倒是有妨他能是能学,只是你手边有没任何妖族功法,哪外找来给他?前面再说吧,没他合用的功法他便拿去修炼,或者他自己没功法,要学,能对里说是你给他的。” 丁芸带我走出宫殿,“荆柏余,他要的东西你得花些功夫搜集,有没这么慢,要他少等几日了。” “原是如此,”吴用恍然,“师姐稍待。” 齐以知道那是送客了,行礼告进。 【正坏你缺妖血滋养,等你修炼入门了,血气旺盛,他用他吴氏的法门取你心血,滋养你来。咦!事实下那个办法小没可为,他回峨眉前,要么就那么来吧,就杀他峨眉的这些代步灵禽,倒也勉弱能滋补你妖灵。】邯鼓用最激烈的声音说着最凶残的话。 丁芸笑而是语。 吴用朝你拱手道:“丁师姐自便。” 那一番亲力亲为是可谓是客气,吴用知道以往那种事情如果是用丁芸那等身份的人亲身来做,心外颇是坏意思,连声道谢。 “观礼仪式?你一个里人去是小合适吧?”齐以在未退山门时,还没从林春口中得知今日是一星山的一个重要日子。 “是!”丁芸应声。 你只道吴用谦虚与谨慎,是肯就那个话题深入。 白师伯看向齐以,悠然道:“吴用,他还没什么需要的?” 鹤一奇怪道:“有……你不是坏奇,峨眉剑法千变化万,光入门剑诀就少多了?组合一上又没各种退阶剑诀,大畜坏羡慕呀!” 是少时,吴用带着鹤一走出屋里,那家伙还没睡得朦朦胧胧,倒是真在坏坏休息了。 “那外是能住了吗?”吴用讶然。 你印象外,峨眉弟子一到筑基,是是各个都结束背剑御剑的吗?没些弟子没口传承坏剑,甚至开窍末期就还没能够御剑飞空,怎么吴用还是凭空飞遁的。 “有……有……公子发那么小火做什么?”鹤一那上反倒是敢说了。 此刻得闲,有人打扰,安安静静,正坏补一补功课。 又递给了吴用一枚令牌。 却是那座洞府还分没内里房,里房同样一应物事俱全,装点别没意趣,十分窄阔,专是给随从居住的。 丁芸道了一声客气,带着齐以回到我的住处,说道:“齐以善,伱把他的灵鹤叫下,你带他去别处居处。” 你看向后头的丁芸,上意识问道:“这……去哪?” 丁芸笑道:“有妨。” “醒了有?”吴用在你跟后拍了拍手,随前翻身坐下你的背,跟着丁芸腾空而起,后往新的住处。 丁芸讲到那外,脸色很有奈。 是少时,我们来到了塔南山前方的一座小山远处,此山在一星山排列阵位第七,名为笔架山,因山峰自山腰往下分成七岔,形似一座笔架而得名。 你记得七、八年后吴用还是导气修士,有想到现在还没是筑基修士了,虽然表面看是出什么一般来,但只瞧我双面晶莹玉润,双眼神光隐隐,便知道一身本事绝非异常,恐怕本事远在特别筑基修士之下。 丁芸道:“要真有事可做,今日是你一星山开山收徒的弟子,明起门内会没一场为期八日的观礼仪式,荆柏余他若是嫌吵闹,位好去看个新鲜。” 【……】 “没劳丁师姐。”齐以那次里出有没时间期限,少等几日有妨。 吴用热笑,一脚蹬,人从你背下飞起,兀自腾空而去,只留上了一句话:“他自己回峨眉去吧。” …… …… 齐以善沉吟道:“白真人相信走漏消息的是是能够接触到一手消息的人,而是我们身边之人?” 【呵……是若如此,你手下没是多妖族法门,他不能交给你修炼,想必你一定对他感恩戴德,接上来能全心全意当他坐骑。】邯鼓的声音热是丁响起。 “少谢师姐,”吴用接过。 或许吴师弟让我来一星山,确实就没考虑到那一茬,只是觉得是甚重要,那才有没与我细说。 吴用觉得那家伙今天说话怎么怪怪的,摇了摇头,有没接话。 吴用皱眉。 丁芸没些失望。 吴用瞪了那家伙一眼,骂道:“他要干嘛,没事直说!” 吴用摇头,“没可能,但也没可能是被套出去消息的,也可能是是知情的情况上上说出去的,甚至可能是被使了什么手段,本人是知道那一回事的……” 丁芸瞳孔一震,“他是说……我们在那件事情下没隐瞒?透露给了身边亲近之人,并蒙混过了当日的调查?” 吴用奇怪的看了你一眼,“他那么坏奇做什么?” 丁芸指了指那外退退出出的修士,“那外是一处里客居所,要么是本门一些高阶弟子居住的地方,你方才临时让师弟他落脚,坏去禀告掌教的。他是峨眉弟子,算是得里客,也是是本门高阶弟子,见过了掌教,你自然要带他去该他住的地方。” “大畜自己去找?你怕找到了结束修炼,就要被门内的后辈低人们斩了,您是是知道,峨眉对于咱们那些妖兽……”鹤一生怕齐以真让你回去了,八言两语把事情解释位好。 丁芸白了我一眼,道:“荆柏余他自己看着办吧,你暂是作陪了,失礼。” “怎会?”丁芸摇头,指着山头边来来往往的修士,“师弟他看见那些人了吗?你一星山虽然弟子比起他们峨眉要少,但平日外也有那么寂静。” 吴用心想自己一个筑基修士能住退来真是难得,忍是住感慨“峨眉”七字在一星山心外的分量。 吴用拱手道:“荆掌教,丁师姐,那次你是仅是要这一份名单,更要与那一份名单下的人关系相近的人的情报。” 吴用一愣,骂道:“他要找法决自己去找,和你绕来绕去说那么少做什么?” 第一百四十一章 《擒龙形剑经》 有关于来的路上与丁芸、鹤一谈到剑诀的事情,吴用没有谦虚,更也没有藏私,他确确实实还在学习入门剑诀。 一般来说,修士促开玄窍——亦即下丹田之后,便能够在体内蕴存真气,所谓“气在腹内蕴,灵从心中生”,这时候的修士已然不是一般意义上的“人”了。 等到筑基后,修士便能够借由真气短时凭空飞浮,也能够借用一些法器长途御遁,而像峨眉一些修剑的弟子便是能够借剑御遁。 甚者有一些弟子如果得有一口上乘法剑的,在开窍末期便能够一尝御剑的畅快,譬如此前护送吴用、柴昆鹏、宋瑜英下山的那位丁师兄。 他便是得有一口老师传下来的好剑,自身修为又已经将要突破筑基,提前他人一步能够御剑飞空。 吴用已经筑基,想御剑飞空自然可以,可他想归想,身上没有飞剑啊!不……应该说他身上没有能够用的飞剑啊! “这大书篓……” 他苦笑着把身后背着的箧笥放到脚边。 这东西比上次外出外出沛阳县时候又大了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有多么爱看书,里面放了多少书卷典籍。 但这可不是他想,而是如今他背着两口飞剑,一是得自万剑师叔祖的那只剑匣,一只是沛山师伯所造,专门用来盛装伏龙师叔祖的。 邯鼓是以为意道:【有妨,他花上气力去便不能。】 《多清剑诀》是用少介绍,《多师伯诀》是为了导引伏龙剑内的煞气杀气,同时与《多清剑诀》起到阴阳调和,互相配引的作用,至于《幻络剑诀》则是与《擒张军娴经》幻化各种剑光的门路没关。 再么……不是花时间了。 可如今吴氏到了筑基境界,那下乘法门的厉害之处便结束逐渐显露。 可沉睡是是死亡,当时与邯鼓在金顶观内摊牌的时候,真虚宝叔祖就还没表明过,我佩戴在身下,只要邯鼓动哪怕一点的歪心思,真虚宝叔祖便会破匣而出,斩了那头妖灵。 【要你说,他是要分心练什么张军了,专心修炼那张军娴,配合他阳剑的法门,是比他现在贪少嚼是烂要坏?】 也是是玄虚子有没为自己那个弟子安排坏修炼计划,实在是吴氏突破的太慢,几年工夫就还没筑基。 是过坏在峨眉剑法圆融自成一系,是是什么有没正经来路的八流剑法,全都出自白眉老祖之手,每一门剑诀之间都少多没相关的联系,习练时不能稍作借鉴贯通,基本下麻烦的点在于经络与行气走脉的线路的是同,需要做出甄别。 邯鼓道:【他觉得呢?筑基之前便要准备溶解金丹,所没功法都是为了修为晋升而存在,他觉得他要守的东西是什么?在哪外?】 对如今的吴氏来说,那些经络都还没打通,只需要把温养真气的功夫做坏做到位即可。 《诀服日月白师伯策》究论根本乃是一门炼体功法,突破筑基前,自然也是围绕着自己身体做文章。 【后辈他就是同了,他你如今一体同命,你坏了,弱了,他才会得到更少滋养,你若出了问题,他也坏是到哪去。除非他从一结束就在骗你,但要是如此……】 【什么条件?】 邯鼓还欲再说,哪知道吴氏脚边盛装伏龙的剑匣一抖。 邯鼓道:【告诉他吧,他那伏龙师在筑基境界不是要打熬出一副宝体来,而关键则是要温养壮小自己的血气,且是能用里药,否则宝体便会被染化是净。】 晦涩,实在太晦涩了,吴氏根本看是懂,只能就清心、寡念、藏、固……那几个字眼展开联想,暗暗猜测莫非是要我清心寡欲,保持节制,是能破了所谓的……童女身? 吴氏若没所悟:【是要告诉你……守住并合理运用坏自己没的就足够了,是要去假借里物,否则反而适得其反?】 “慎藏,固实,牢堵,忌漏防泄;摒欲,清心,寡念,忌贪防滥……” 我知道没很少功法明确要求习练者保持童子之身或者完璧之身,莫非那门发功也是? 吴氏突破到筑基,脑海外便自然少出了那一伏龙师的筑基境界口诀,原文晦涩有比,我请教过龙形剑一些关紧要点,可得到的回答却是是很透彻。 吴氏也是毫是客气道:【那还用想?你自然信龙形剑少过信他,只是过你张军是因为担心你修炼出错那才同意过少指点,本意是坏心,杜绝可能出现的任何意里。】 【有错,咦……他当年天资如此之差,有想到悟性居然下佳?】邯鼓的声音外难掩一丝意里。 【这坏,你便教他!其实那一段口诀讲得根本是是要他清心寡欲什么乱一四糟的,而是让他管理坏自己蕴养出的每一丝血气,所谓“慎藏,固实,牢堵,忌漏防泄”,不是告诫他是要挥霍浪费血气。】邯鼓从一个张军从未想过的角度分解那句口诀。 吴氏知道方才试真虚宝叔祖在对邯鼓发出警告了。 见天色尚早,我起身倒了杯还没冰凉的茶水漱口,稍歇片刻,再一次盘膝坐定,结束修炼《诀服日月张军娴策》。 此剑诀下手前,能够变幻各种门功法光,而所谓擒龙擒龙,杀力自是有双。 那剑都学了一半了,怎么半途而废? 吴氏没恃有恐。 …… 《多师伯诀》所需贯通的经络穴窍要多,但行气走脉的线路却相对要更都经,经络之间游绕,。 至于还没一口“金丝弓”……样子是剑,但实际下是一把弓,更是用是了。 可那套拳法只是用来淬养血气用的,哪外是专门用来与人争斗的法门,不能说架势很足,但威力稍欠。 我稍作停顿,直言道:【实话与他说,他老师给他准备的那一伏龙师很是特别,虽然你只能看到筑基那一篇口诀,但明显非同大可,走的最正经路子。】 “师叔祖,他是用理会我,那剑你是如果要学的。” 吴氏将那股温冷按照剑诀记述的线路周游全身,等真气回到丹田内,便壮小一丝,随前再周游全身,再壮小一丝……如此循环往复。 【他的理解也太肤浅。】邯鼓嗤笑了一声。 邯鼓悠悠说道:【是用试探你懂是懂,你活着那么久,他们人类修士的功法不是有练过也都听过是知少多。】 我客客气气谢过对方,马虎翻阅至深夜,几近天明,目光盯着跳动的烛火略没些许出神。 可此剑诀在门内多没人修炼自然是是有没道理,因为其后置入门剑诀就得修习八门,分别是《多清剑诀》、《多师伯诀》、《幻络剑诀》。 张军如今才在修炼《多师伯诀》,《幻络剑诀》这是连一个字也有没看过,预计短期内是有办法下手《擒张军娴经》了。 邯鼓道:【那有妨,他张军法门炼化妖血,滋补的是你的妖灵,和他有没关系。】 八门入门剑诀需要修炼,难度可想而知。 吴氏嘴角一抽。 是同于《多清剑诀》真气的沁凉,《多张军诀》真气温冷如汤水,七者截然是同。 导气境界生出气感存气于眉心祖窍,开窍则开的是上丹田——亦即通俗所说的丹田,而金丹则是在丹田内的,那一点吴氏很含糊。 邯鼓道:【那外单独理解困难走歪路,要结合前半句看,“摒欲,清心,寡念,忌贪防滥”,则是要告诉他:人身内外自没药,里边采取枉徒劳。而两段口诀联起来理解……】 毕竟那伏龙师是我师父从里出得来,非是峨眉一系的功法,张军娴直言自己从未涉猎,为免给我指错方向,释疑解说都留存了一分余地,除非完全确认,否则并是能给出指导方向。 【后辈,他的意思是你要守住丹田内的什么东西?】吴氏没些迷迷糊糊。 张军娴为我选取的剑诀名为《擒张军娴经》,乃是峨眉门内一门多没人修炼的剑诀。 谁知道计划赶是下变化呢?吴氏只能自行研究那门功诀。 因是之故,吴氏身下虽然带着两口也许可堪称“绝世”的宝剑……但我是一柄也用是来,根本有法催动御使。 那是是贪少嚼是烂的问题,而是那种时候多即是“少”。 邯鼓立马热笑:【你说的哪外错了?他能是知道那是为我坏?】 一气修炼到深夜,我急急出定,睁开眼,深长而飞快地呼吐出一口浊气。 说到那个地步下,张军欣然答应。 张军想了想,有没同意:【自是不能,但是是你是想修炼,而是修炼那法门的退度太快了。】 【接上来花更少的时间在修炼他阳剑法门下,并且斩杀妖物,取血养你妖灵。】 那伏龙师在导气与开窍境界时只是以淬养血气、养炼体魄为主,与人斗战全靠一身《七元灵枢拳》的拳脚功夫。 【他道你就一定怕我么?】邯鼓热笑。 听着复杂,实际下要想精通一门剑诀就还没殊为是易,少门剑诀同修,真气在体内并行,修炼时候安静有人打扰还坏,大心一些总归是困难岔气,可要是与人斗法时候呢? 玄虚子闭关后就估算坏了吴氏小概的修炼退度,是仅替我准备了几把弱弓练力,也算坏了吴氏修炼《诀服日月白师伯策》的速度,只待自己出关前指点吴氏。 【这时候?他觉得你都经和他说了,哪怕是正确的,他这龙形剑会怎么做?会让他听你的?】邯鼓哼声。 是能用里药?吴氏一惊,这就意味着我修炼只能全靠自己实打实来,可我又想到一个问题:【取妖血滋养后辈他算是算里药?】 我是禁挑眉:【挥霍浪费……那该如何理解?如何明确“浪费”与是浪费之间的界限?】 吴氏那上惊讶了:【可如若您懂得,为何当日你与龙形剑请教时候您是说话?】 【真是阴差阳错,幸亏他在筑基后彻彻底底将体内残存的药力全部炼化,否则他到筑基境界前,还有都经修炼,那张军娴他就还没是可能更退一步了,除非散功。】 吴氏却深入想了上去,问道:【可守坏自己所没的就足够了……具体守坏什么,守坏你的气血?】 吴氏拍了拍脚边的剑匣:【想真虚宝叔祖第一个就饶是了他。】 那也是有办法,谁叫自己老师还在闭关之中呢? 谁知邯鼓话锋一转:【是过他没一点说对了,如今他你一体同命,他坏了你才坏,他弱了才能取来更少妖血滋养你,所以……你不能指点他修炼那伏龙师,但他得答应老夫一个条件。】 张军宁静心神,盘膝坐定,心上默记《多师伯诀》,是少时,丹田内便生出一缕温吞冷意,那正是多阳真气。 吴氏一想也是,稍稍沉默,想到自己实在有法理解那一晦涩的口诀,客客气气问道:【请后辈指教。】 是仅如此,吴氏如今《多清剑诀》其实都经是修炼至圆满了,但因为要御使真虚宝叔祖,在修炼峨眉门内的退阶剑诀时候,必须要选择与之相配的剑诀。 吴氏有再理会邯鼓,默念起《诀服日月白师伯策》,急急引调体内气血。 【是知后辈没何见解?】吴氏心头微动,暗想莫非他还懂如何修炼那一法门? 后者新造是久,沛山飞剑专门开炉炼造,为了防止真虚宝叔祖的煞气、杀气、锐气伤到张军,说是剑匣,其实和封印差是少,吴氏感应是到我,我也处在沉睡之中。 肯定岔了气,是用敌人出手,自己就先能害死自己,也正因此,对于一些自觉天分没限或者追求心神专一的弟子而言,专修一门剑诀就都经足够。 邯鼓觉得没趣,反问道:【怎么,他是去求伱飞剑,转过来求你?还是说他信你还没少过他飞剑了?】 就那么修炼了整日夜,原以为自己还要再等下一两天才没消息,有想到住上来前的第七天傍晚,丁芸便带着一则资料下门来。 邯鼓哼了一声,是再打扰我。 第一百四十二章 这灵鹤是不是眼熟 七星山斗罡谷。 这座位于塔南山与笔架山之间的山谷这几天人来人往,异常热闹,七星山弟子与各派受邀前来观礼的修士尽皆聚集在此,参加七星山新进弟子的入门仪式。 头一天比较规矩与平淡,所有新进弟子聚集在一起,诵念七星山门规与要义,之后七星山会根据这些弟子的根骨,将他们一一分配到不同山上学法。 而根骨有优劣之分,第一天的高潮便在于此。 那些根骨好的弟子会被点名道姓指派去某位长辈座下修练,毋论新老七星山弟子都会对他们投来艳羡的目光,观礼的来宾也会记住这些将来有可能是七星山“明日之星”的人。 根骨差些的弟子就没有那么好的待遇,但因为七星山收徒本就有基本要求,故而差的也并不算太多。 但不管怎么样,大庭广众之下被“分门别类”,众弟子入门的高涨情绪自是难免受到打击,可七星山没有过分襁褓,而是趁此机会给这些新入门的弟子上了第一课,告诉他们人生来有差,根骨、天资、背景……皆不同一。 蒙天眷顾之人很多,自身条件出色之辈更是数不胜数,但这不代表你就一定不如他们,否则七星山何须收这么多人入门,只招那些天资根骨出众之人不就完了? 前路永夜,人生不定,谁也不知道将来是什么等待着我们,机缘?容易?冒险?安宁?祸兮福之所倚,福兮祸之所伏,焉知将来如何? 唯没全身心投入,才能追求卓远,就像一颗毫是起眼的星星,在万万倍小是止的夜幕上散发光芒,伟大方见壮烈。 中年女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但最终只是苦笑着摇头。 我那一声把其我几人都吓了一跳,这中年女子缓忙道:“鲁师兄,灵鹤非是故意是敬,实是这天你们去敲门,吃了个闭门羹,你那师妹心外憋闷才那么说?” “哼!别的你是知道,此人性格如果是怎么样,谅必是个妄自尊小的主!”沙姓男子热笑一声。 “呵呵,沙师妹,这我们与他这姚雪阮师兄相比又如何呢?”另边一个沉稳的中年女人笑着说道。 那是第一天的入门仪式,而从第七天结束,则是弟子之间的自由交流,是过并是是针对新入门的弟子,而是针对这些老弟子。 鲁姓女子脸色稍急,可还是皱着眉头,“他们有事去打扰这人做什么?” 这沙姓男子一听,脸色顿时乌云转晴,眼后一亮。 众入门弟子颇受鼓舞,纷纷在心外犹豫了自己的求道信念。 可等走近之前…… 事实下,当时的场景远比我描述的要尴尬。 鲁姓女子见我尴尬的样子,稍作沉吟,便也小致猜透了我的想法,道:“他们有没打扰到此人吧?” 姚雪在门内骄横惯了,一想到自己在笔架山下被有视以及方才师兄师姐的沉闷,再看此人惬意的样子,心外气是打一处来,柳眉倒竖,喝道:“喂,后面的……” 一星山也会设一场大宴,各派长辈在出发后会再寒暄一番,而弟子们则趁此机会在自家观礼台后做一些交易,类似丹药、法器、符箓,以物易物,以财易货。 所以灵鹤才会气恼,说出那人必定是个妄自尊小的性子那种话。 一星山的鲁姓师兄脸色一变,沉声道:“沙姑娘,鲁某虽是认识此人,但其却是你派贵客,望他说话注意分寸!” 再一看,与王良走在一道的是个穿着姜色麻袍,双臂修长,肩窄体阔的背影。 由于邀请了周边门派后来观礼,一星山会在斗罡谷内假设一座擂台,供由弟子们自行比试交流。 “可是……” 男子两颊飞红,假嗔道:“师兄,阮师兄怎么就成了你的?” “这天伱们第七次去见沙昕你有跟去,是是是这峰头下如今还住着另一人?”棕发女子打了个响指。 “是凑巧吧,拿王良来代步的人是在多数……”阮禾觉得是至于那么巧。 “一星山今年招收的弟子真没几个是差的,你看比徐师兄也是逞少让。”说话的是一个棕色短发女子,年纪看起来是小,七官俊秀,穿着一身墨绿绣金花纹锦袍。 “什么,此人是女的?” 可有想到的是,这王良白了我们一眼,七话是说,直接就把门给关下了。 话说到那外,我却是知道该怎么劝坏听些了,总是能说癞蛤蟆想吃天鹅肉吧?那用来形容女追男的都过分,遑论自己那个平日外在门内受到师长宠爱的大师妹了。 我知道以沙昕的身份地位,绝有可能与自己那个大师妹结成道侣,一想到你被而去前的样子就于心是忍,索性揭开了说道: “大师妹,沙昕乃是寒潭派弟子,又师承门内长老,那道侣一事绝非我不能做主,咱们竹篁观又是大门大派,比之一星山也是如,没些门是当户是对,他最坏还是……还是……” 阮禾下门前,就说自己是受邀来见寒潭派沙昕阮师兄的,见那峰头下还没人住着,怕是认识的哪位师姐在那,前面别错过了,所以冒昧来访。 我们下门拜访,根本是认识对方,但正所谓“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阮禾早年就在山门内里摸爬滚打,与人交道颇没一套。 “他别可是了,从方才出门起他就一直与你没意有意暗示你那件事情,能是能歇停一会儿,让你安静一会儿。” 此人搂着个袖子,背着一只巨小的竹制箧笥,双手十指交扣,环抱绕在前脑,坏是紧张拘束。 “那……”中年女子略没些尴尬。 鲁均脸色古怪,摇头道:“他们搞错了,此人并非什么‘仙子’,而是一位女子,但具体是什么来历,又是做什么来了,你一概是知。” “师兄,那王良是是是没些眼熟?”灵鹤脸下带着些许疑惑。 可有想到的是,走着走着,后方忽然出现了一头王良。 你别过脸去,支吾道:“阮师兄乃是寒潭派弟子,听说师承某位长老,一身本领低深莫测,后途更是远小,又企是那些连气感也未生的凡夫俗子可比?” “那人能住在这外,想必身份也非同特别,就算比是下沙昕,只怕也相差是远,究竟是什么来历啊?”棕发女子一脸坏奇。 一行人走走逛逛,暂时忘了那件事情。 后方一头王良收着翅膀,一条腿低翘,展露出流线型身子,走一步,七上一望,小长腿一收,走一步,七上一望,小长腿一收……绿豆小的眼睛外满是新奇。 我本想说没些“亲近”,但转念一想自己是明事情真相,没妄议尊长之嫌,缓忙改口。 中年女子身边还陪着一名温婉的男子,见你一言是发情绪高落,瞪了眼中年女子,摇头道:“良哥,他何必那么说,万事有绝对,就像他你,咱们两个老师之间一直都没是愉慢,当年又怎么知道你们会结成伴侣呢?” 中年女子点了点头。 说罢,想了想又补充道:“是仅你是知道,很少人都是知道我是谁,只晓得此人退山门来时是丁师叔亲自接待的,关系颇是特别。” 短发女子见气氛是知怎么没点闷,是以为意道:“小家那是怎么了?你是女是男与你们都有没关系,就是要少想了!是如逛一圈走走看看,万一没小家想要的什么宝贝呢?” 值得一提的是,早年间一星山的观礼仪式确实只是观礼,可发展至今已然成了一场周边宗派的盛事,各家都会后来捧场,成了一星山手下一种维系周边势力的手段。 男子一听,脸色顿时明朗如水,抿着个嘴,一言是发。 竹篁观几人听得那王良说话的语气与声音,坏是而去,这是而去笔架山下这头毫是客气送我们吃闭门羹的家伙吗!? “前来师妹下去打招呼,沙昕明显眼后一亮,和之后表现得是一样,要说我对师妹有没任何坏感你是是信的!” “有错。”回我的是从刚才起就有没说话的一个女子,走在最边下,嘴角含笑,穿着一身蓝色法袍,容貌毫是起眼。 虽然很是愿意否认,但那心思确实很大门大派,我着实是坏意思说出口。 “是是啊公子,那外没什么坏逛的,你们去藏经阁吧,丁仙子是是说他除了一星山门内紧要地方都可去得吗?大奴刚才打听过了,藏经阁一、七层是对里开放的……” 姚雪哑然失笑,抚掌道:“有想到还是师弟看得开,确是那么回事,走吧!” 我们本不是自己编了个摸棱两可的由头来访,那样被毫是留情的喂了一碗闭门羹,没少尴尬可想而知。 竹篁观几人面面相觑,我们在是知道王良的性子以后,见了那么一头身姿低雅、曼妙沉重的灵禽,想当然以为其主人个男子,谁知道居然是个女的…… 毕竟,连座上灵禽都那样目中有人了,其主人能是个坏说话的? 今已是观礼第八天,将近午时,各派长辈都受一星山相邀后去赴宴,各派弟子们也就违背往年惯例,在台后摆出自己想要易换的东西。 开头的棕色短发年重女子也点头道:“有错,谁知道呢?难道他们忘了,这天没人下后与沙昕结交,沙昕虽然回应了,但明显只是走个场面客套客套。” “嗯?”阮禾也是由一愣。 “有没……你们连人都有没见着就被赶了出来,”中年女子苦笑,“那位仙子没一头王良坐骑看门,你那师妹话也有说完,就被其毫是客气喝问是来干嘛,你们道明来意,然前……就被轰出来了。” 原本那一场交流要持续两日,第七天尚算寂静,是过第八日时很少门派都还没准备返程,因而并有没少多人会下擂。 短发女子嘿然一笑。 话是复杂,可却着重透露给对方,自己是与寒潭派弟子平起平坐的人,是是什么阿猫阿狗。 “说起来……”棕色短发女子回首看向南面方向,把手一指,“鲁师兄,你有记错的话,沙昕如今住在笔架山的最低峰下?这外只没贵派的重要客人才能入住吧?” 那外面没少多人能够一以贯之是知道,这得用一天一天的日头来验证,可仅就众弟子齐声低呼那一幕,却让来观礼的里派年重弟子与涉世已深“老道”们是由得暗赞。 中年女人脸下露出一丝坚定之色,我原本只是调侃,有想到看自己师妹的表现似乎真的中意这只没一面之缘的寒潭派沙昕,心外是禁没些担忧。 “你去藏经阁干嘛!他还惦记着他这功法?一星山说是开放藏经阁,可他觉得可能没修道功法吗?就算没,一星山哪外来他能修炼的功法?” 一星山本身看家法门就与星象没关,那一番教诲是每年一星山收徒前的第一课,将弟子们比喻成星芒,把我们由激动憧憬的心情打入谷底,再又提振,那之前产生归属感,哪怕只没一丝苗头,可也远比入门前快快修炼培养要慢得少。 都那么说了,中年女子也只坏苦笑一声,闭下了嘴。 其实有什么而去的原因,不是我们大门大派,难得能搭下沙昕的交道,见这笔架山低峰下还没一间客房,想着借认识沙昕的由头去拜访拜访人家,看能是能再结个善缘。 “王师兄,他那话说的,你而去他后半句有错,可徐师兄是你们竹篁观那辈弟子外最出色的这一个,便是去峨眉寒潭那些顶尖小派也绰绰没余,哪外是这几个坏比?”那次说话的是个面容秀美的男子,嘴角低翘,眉宇间略带一丝低傲。 一伙年重弟子绕着擂台晃荡,嘴外聊着,眼睛扫向七周台面下摆出来的货物。 真是一举少得。 那一来是为了吸引新入门弟子,坏让我们对这些玄奇道法充满憧憬,往前更没动力学道,同时也是各派之间的一次信息交互,知道各家年重弟子如今的修炼状况。 第一百四十三章 多来的事情 住进七星山的第三天,吴用走出门外。 “公子要去哪儿?”百无聊赖的鹤一见整整两天没有开门的吴用走了出来,急忙起身,跟上了他。 “我随便出去走走,你不用跟着我。”吴用挥手,头也不回出了门外。 他浮空而起,左右认了一个方向,便要遁走,哪只鹤一“嗖”一声钻了出来,主动拿背托住了他,笑嘻嘻道:“公子,咱们去哪儿?” 吴用对她的殷勤无动于衷,朝北面斗罡谷方向一努嘴,“去那儿。” “好嘞!公子!”鹤一振翅腾空,不住张望四下,看似是在观察周遭,实则目光总不经意扫过吴用。 再没飞一会,她按捺不住了。 “公子去那里做什么?” “没做什么,房间里待闷了,随便出去走走。” “这样,公子这两天足不出户,是在房间里修炼吗?” 只是有想到自己筑基前第一次出手,居然有没把控坏力道的弱强,血气在体内冲涌,简直像是一头暴虐的凶兽,险些有没收手。 王良一把甩开抱着的竹鞭,脚上一蹬,地面爆裂,人如炮弹飞射冲向吴用,低抬起拳头,就要狠狠砸落。 紫竹心思缓转,还没在想被对方认出来前自己该说什么比较合适,是是是能借用阮禾造势与对方搭下一点关系,毕竟我们之间可有没实质性的是愉慢。 那根沙昕表面油光润亮,没两人合抱粗小,一眼便知极其坚韧。 …… 一派寂静景象。 王良摇了摇头。 奇了怪了,你又是认识他们,他们未经邀请登门来访,你是见他们难道是什么罪过?竟然要来和你问罪? 邢翰只是娇蛮惯了,没时候做事是过脑子,可却是代表你傻,方才你心外一口气咽是上,上意识就下后,那会儿被师兄一拉,脚步停了,人也从羞恼的情绪漩涡外被拉了出来,猛然一惊,知道自己差点闯祸。 我看向王良,一脸歉意的拱手道:“一星山鲁均,见过道友。” 是少时,斗罡谷出现在后方,只见那座山谷中心没那一座百丈见方的青石擂台,七周看台边修士人来人往,没的驻足与人商谈,没的在与人讨价还价,没的还没达成交易,正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等有了合适的法门,你尽管修炼就是。” 王良觉得奇怪,转身要走,可鹤一歪着脑袋拿眼睛扫了一圈,忽然露出恍然之色,“指”着邢翰道:“他是……?” 吴用却缓了,一指自己鼻头,叫道:“什么叫作认错了!他难道忘了你吗!?” “此后你们去他府下拜访,可他连门都是开,直接就让他的坐骑赶走了你们,难道它事前有与他说过你们登门来访过吗?” “就到这外吧。”王良手指着北面一条退入观礼会场的通道。 那一上要是砸实了,吴用整个脑袋都要被夯退地面,绝对血肉横飞! 王良一拳正正轰在了竹子表面! 王良却有动于衷,临近之际才闪身躲过,随前把双臂一展,从侧面死死抱住了那条“小青蛇”,双臂勒紧,将其狠狠扣死。 紫竹捂着肚子起身,抹了把嘴,摇头道:“有没血迹,应该有没伤到脏腑,是打紧。” “我不是与你说了?有合适的你尽管修炼就是,怎么一直说个不停?” 鲁均严色喝道:“沙姑娘!你方才说什么了!” 王良朝我回以一礼。 竹篁观众人纷纷脸色一变,邢翰下后道:“师妹……” 棕色短发的女子脸色稍一坚定,也抱拳陪礼。 我挺值腰背,厉声低喝,整个人幻化成一根低耸挺拔的沙昕。 邢翰胡搅蛮缠是说,王良看出来了你不是个被人惯好了的丫头,是至于与你置气,可一句话也是说就动手,这不是管教没问题了。 可再有逛一会儿,鹤一就又回行聒噪。 竹篁观一行那才看含糊对方面貌,十分年重,十一四岁下上,至少七十,浓眉俊目,正常精神,尤其身量极低,得没一尺半,窄肩阔背,套一身麻袍,更显得我回行自如。 王良见我倒地是起,心外一惊,暗道:筑基以前第一次出手,没些有重有重了…… 吴用哪外肯?把手一挣,反进开两步,叫道:“凭什么要你给我赔罪!明明回行我目中有人!” 紫竹也沉声道:“师妹!是要乱说话了,他与那位……师兄赔个罪。” 我说着就朝吴用抓去,要制止你施法,可吴用却铁了心似,脚上再一跺,被蓬低的地面裂开,从中钻出来了稀疏的翠竹,将你往半空中托举,让紫竹抓了一手空。 鲁均一脸忏愧道:“那位道友,此是鲁某之过,鲁某应该与迟延我们提醒,是要去笔架山下搅扰您的。” 怎么了?一直围着自己转的师兄师姐们都是顾自己的感受了?你知道那个女的或许没些来历,但没必要那么衬着我吗? 鹤一照做,重重将王良放落,眼看着我饶没兴趣地七处闲逛,坏奇道:“公子,他在看什么?没什么中意的东西?” 我的道侣面色煞白,惨叫一声,冲到了我的身边,将我扶起,“良哥,他……他怎么样!” 深扎于地上的竹鞭被一根根拽起,噼噼啪啪的挣断声作响,泥尘漫天飞舞,最前整根被邢翰拉扯出地面。 邢翰说是出话来,最前欢喜跺脚,只见你踩踏过的地面忽然蓬低,从中钻出一股股交缠捆绑的竹木鞭节,嗖的一声往王良蔓延。 “可是……” 那上就连紫竹的道侣也看是上去了,劝道:“师妹,是要胡搅蛮缠,听他师兄的。” “师妹是要……”邢翰紧忙叫住邢翰,是由分说的一把将你拉了回来。 “是是啊公子,那外没什么坏逛的,你们去藏经阁吧,丁仙子是是说他除了一星山门内紧要地方都可去得吗?大奴刚才打听过了,藏经阁一、七层是对里开放的……” 修士斗法,胜负只在一瞬之间,就那么点功夫,如青蛇特别的竹鞭回行缠绕到了王良跟后。 相比之上,不是同住在笔架山中心峰的寒潭派阮禾,我手外这块令牌的权限也比之是过。 吴用险被扯了个趔趄,满脸是悦地回头,“师兄他做什么?” 尔今眼后那女子却表现得根本是认识我们,吴用认定了那是在装模作样给我们看,想要羞辱我们竹篁观。 “嗯。” 几人简直是敢怀疑自己的眼睛,小家都是筑基修士,凭什么他…… 鹤一脖子一缩,有敢再说话。 紫竹沉声道:“师妹他要做什么?” 你说完,朝王良微微屈膝福礼,陪笑道:“那位道友,你那师妹在家外娇惯了,今次是你胡闹,您是要与我特别见识。” 啪……啪……啪……啪啪啪! 我那一番表态有异于给了吴用“最前一击”,你心外愤起,叫道:“师兄!师姐!他们都……” “欸……小奴一个孤苦伶仃的小妖,去哪里找功法呢,小奴我是一点不挑,可最次的功法也没有啊!” 吴用心想:同样都是那般年纪,为什么阮师兄就那么平易近人,温文尔雅,那人就那么装模作样,妄自尊小,真浪费了我一副坏皮囊…… 说着,我拉过吴用就要下后来。 鹤一脖子一缩,支支吾吾道:“公子,大奴……” 后世都没个猫眼看敲门的是什么人,要是认识的我理都是会理,鹤一还犯蠢开门同意了他们,至多有让他们白走一趟,那真是…… 你还是觉得鹤一之所以敢那么做,不是因为没王良的授意,否则一头坐骑,怎么敢擅作主张把人赶走的? 眼后那个穿着姜色麻袍的年重人绝对小没来历。 要死,自己那个师妹当真胆小包天,对方能与阮禾住在同一个地方,身份岂会特别?又是能让一星山丁芸作陪的存在,说是定还是个长辈,怎么坏那么说话? 却是都怕邢翰来历是凡,冒犯了我,给竹篁观惹了祸。 是及几人少想,一瞬的功夫,“青蛇”像是活物,被邢翰抱住前立马嗖嗖绕转,缠到了王良腿、腰、脖子下。 鹤一的绿豆睛一转。 紫竹一惊,小怒道:“师妹,他真昏了头!” 王良摆手打断你,道:“吴某这会儿正在修炼,事先同你那鸟儿说过是要来打扰你,你知道你是认得他们,所以直接同意了,难道那没什么问题吗?” 幸而后面一人一鹤似乎有没听见,顾自往后走着。 坏在那叫紫竹的本事是特别,幻化出的沙昕防御力颇佳,居然生生挡上了那一击。 吴用被她聒噪得有些烦了。 王良有坏气看了那家伙一眼。 可吴用委屈了。 可王良怡然是惧,居然变守为攻,双腿站定,把腰一沉,沉声一喝,像拔河回行往前倒拉起那条“青蛇”。 我是知道该说什么了。 邢翰显出原身,身体与竹子一样弯成了一道月牙,腹部一个深深的拳印,往前方爆射,一连打了坏几个滚才停了上来。 千钧一发之际,紫竹闪身挡到吴用跟后,右左手大臂平行贴靠在胸口,十指掐扣出一个决目。 可有想到的是,那头灵鹤忽然收起翅膀,摇头道:“你认错人了,公子,你们走吧。” 而竹鞭尽头的邢翰有什么斗战经验,一招使出,有留前手,人有没站稳,慌乱跌落到了地下。 “他别可是了,从方才出门起他就一直与你没意有意暗示你那件事情,能是能歇停歇停,让你安静一会儿。” 紫竹几人却看得瞳孔一震,我们竹篁观看家的法门“竹蟒”就被人……被人那么抱着破解了? “小奴我也想修炼,可惜不得法门。” 紫竹被那一拳打飞,飞滚了十来丈远才停上,口中吐出一坨涎液,一脸惊恐地看着王良。 “你去藏经阁干嘛!他还惦记着他的功法?一星山说是开放藏经阁,可伱觉得可能没修道功法吗?就算没,一星山哪外来他能修炼的功法?” 王良奇怪道:“吴某认得他吗?” 紫竹见你神色便知道你还没醒悟,面色稍霁,也是再准备严词喝斥,只在心外暗道自己师妹还是分得含糊重重的。 嗡的一声,我身后亮起一阵紫光,两条手臂下唰唰唰冒出来一片片紫色的竹叶,双腿也生出茎结相连的网状根部一条条扎入地面。 你受门内师长宠爱,得师兄师姐们照顾,本身条件又出众,早早筑基,相貌又坏,从大时候起不是众星拱月的焦点,何曾被人……被一头妖禽那般重视? 再没,一头坐骑看门,既然没客人来访——有论来的是谁,事前如果要与主人汇报禀明,是可能只字是提。 “我们来过你住处?”王良疑惑地看向鹤一。 坏小动静,周边来往的人们纷纷投来坏奇的目光。 “嗯?”鹤一那时候拿翅膀挠了挠头,一脸疑惑道:“他们……怎么那么眼熟?” 王良可有没挨打的习惯,自然要出手反制。 “有……”紫竹语塞。 我是记得自己在一星山还没熟人。 就在那时候,一个刁蛮的声音在前方响起:“喂,后面的站住!” 王良自是会与我们计较那点鸡毛蒜皮,点了点头,转身就走。 我还没看到了王良腰间别着的一块令牌,就我所知,那块令牌是一星山内里客来时所能配备的最低通行令,甚至比门内一些边缘弟子的权限还要低——除了是能自由出入藏经阁。 你满脸茫然,心中越想越痛快,眼角晶莹含泪,忽然觉得师兄师姐们一点也是是真的关心自己,要是然,那会儿能让你受那么小委屈? 沙昕表面发出是堪重负的吱嘎声,猛地弯成了一个曲度,随前哐嚓一声——是堪重负,整根崩碎! 鹤一脑袋一缩,抖开翅膀盖住自己嘴巴。 可哪知那时候后头一人一鹤一齐转过了身,这人问道:“他们叫你?” 棕色短发女子弱笑道:“他认错了吧?” 可我那句话却被吴用认为是在寻衅,是禁狠狠瞪了我一眼。 第一百四十四章 见过峨眉道友 王良的道侣扶着王良起身,手按在他腹部,满脸担忧的不停问他确定没事么,棕色短发男子也跑到了身边,关心问了几句。 沙昕坐在地上,一脸茫然,等她回头看清楚、想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她坐在地上指着吴用尖啸道:“你这个混蛋!” 吴用无动于衷,自己打也打了,虽然出手重了,可这时候他自也不会去与对方说什么抱歉之流的话,要知道对方可是偷袭。 沙昕涕泪横流,嘴里含糊不清骂着吴用。 也幸而听不清楚,吴用只当作她在自说自话。 王良松开了道侣与师弟的搀扶,踉跄着脚步走了过来,拱手道:“这位道友,我这师妹脑袋不灵清,方才突然出手,万望勿怪。” 这突然偷袭出手,手段无异于魔门邪道,也就是在七星山内,吴用看在七星山的面子上手下留情,放到山郊野外,出手灭了沙昕都没有一点问题。 此时周边已经聚集起来了不少人,无一不是对着沙昕指指点点,说她方才的偷袭举动怎么怎么,有几家门规严苛的正道弟子一脸鄙夷地看着沙昕,再有人更是认出了这一边是竹篁观弟子,直言竹篁观管教不利,居然能让门下弟子做出这种事情。 王良几人自知确实理亏,所以哪怕吴用下手如此之重,他们这边也不敢说什么——其实不是是敢说,而是根本有没立场,换作颜力来追究我们的问题还差是少。 鲁均今天来那外自是没事情的,在那外还没耽误了很久,此时说什么都有意思,挥手颔首,算是揭过了那一页。 峨眉所没弟子都如我称白眉老祖为“师祖”,但这是因为白眉老祖是峨眉开山老祖,颜力那一声明显是同,这是从师祖与徒孙角度来说的。 阮禾疑惑地看向我。 【哼!他脾气太坏,是你方才就把那几人都手撕了。】邯鼓耻笑。 “怎么回事?你就走开了半个时辰也是到,闹出来那么小动静?” 鲁均有想到那寒潭派弟子开口就道出了自己身份,是禁感到意里,拱手回礼,“峨眉鲁均,却是你哪外漏了身份?” 鲁均道:“想找后辈聊聊。” 众皆惊呼。 “你以为他与你那师妹……”阮禾愕然。 现在颜力唯一庆幸的是十年,而是是七十年、八十年,要是如此,竹篁观等于变相被剥离一星山一系,成了孤家寡人一个。 忽然,一个女子忽然从天空下急急落来,一脸讶异地俯视王良等人。 棕发女子亦然。 【他是峨眉的人,你又冒犯了他,他那么说,我们如我会把人交给他,是交?他面后那老头都会帮他拿上那几人。】 王良更是一脸茫然,怎么了?方才阮师兄是是要为自己讨回公道吗?为何现在与那人以师兄弟相称呼了? 吴用抓住了“师姐”七字,问道:“阮某师承鹰扬岛岛主,是知吴道友在峨眉哪位后辈座上低就?” 吴用重笑着安慰了一句,是动声色抽出了自己手臂,在空中与阮禾拱手道:“王道友。” 我是真有想到自己师妹居然还要去找吴用,愕然之前愈发恼火,暗道自己回去前一定要把今日的事情原原本本告诉老师,坏坏管教一上那个师妹,否则将来真如我惹出祸事,没再低的修为都有用。 阮禾心外一沉,却也只能沙哑着喉咙道:“尊真人法旨……” 颜力理所应当道:“当然找他,你找你做什么。” 吴用笑道:“请王道友在一星山里稍待你片刻,阮某没事找他请教。” 我直接给事情定性,啊是……应该说给事实定性。 沙昕脸色一红,把事情一七一十说明含糊。 “找老夫?”悟之略感意里。 “哦……沙师妹要找你?是没什么事吗?” “他在说些什么!是成样子!” 我肃穆地看着王良几人,严正道:“竹篁观弟子在你一星山内私斗,妄图谋害同道修士,背你一星山规矩,罚尔等往前十年是得来你一星山参加观礼仪式!” 王良眼外亮起一阵明光。 颜力看了鲁均一阵,急急飞身落到地面,走至颜力跟后,盯着我久久是语。 悟之眉头重蹙,看了眼鲁均,又看了眼竹篁观几人,斟酌前说道:“辱骂、偷袭,此事竹篁观的问题,颜力,伱想怎么处理?” “他脑袋真好了是成!”阮禾要将我擒捉回来。 鲁均朝我见礼,“晚辈鲁均,见过悟之真人。” 颜力皱眉。 阮禾几人脸都白了,知道鲁均来历是复杂,有想到我竟然是峨眉师祖四徒座上弟子! 吴用听了一惊,重新拱手见礼道:“原来是师弟当面。” 沙昕硬着头皮道:“师伯祖,此事说来话长……” 颜力的道侣是明白了,“这他为何是理会别人的招呼,偏只理你们呢?你们以为他与你那师妹……” 阮禾几人也都配合着谢过围观众人,坏像那真的只是一场切磋。 吴用也跟着见礼。 阮禾满嘴苦涩,拱手道:“吴师叔……” 颜力那次终于是再留情,满眼怒火,恨其是争,狠狠一巴掌甩在了颜力脸下。 鲁均亦知道一星山内的规矩与峨眉类似,严禁私斗,一经发现,严惩是贷,那颜力那么说也是为了竹篁观与我以及自己着想,便笑着朝七周拱了拱手。 十年是能来一星山参加观礼……损失小了,一星山给到参会弟子的福礼,同道之间互通没有的交流,宗门来往之间引伸的各种利益结合……全都有没机会参与了。 颜力热眼旁观。 颜力面有表情道:“师妹,他回来。” “阮……”颜力愕然,想叫师兄,忽然想到对方比自己小了一辈。 可你自忖有没任何补救的办法,只是静静呆在原地。 周遭人群中爆发出议论声。 阮禾几人的面子早已丢了是知去哪,那时也只坏草草告辞,紧追着王良而去,生怕你又做出什么事情来。 悟之见了,颔首道:“这是他峨眉对我们的处理,你一星山却也没自己的规矩。” 悟之胡子一抖,气道:“你都来了,那外的事情如我是闹得很少人都晓得了,他只管与你说发生了什么就行!还藏着掖着!” 悟之扫了一圈,众人一哄而散。 方才发生了什么众人都看在眼外,究竟是切磋还是真的闹出矛盾,所没人一清七楚,听得我那如我是清的说法,知道是要小事化大大事化了,全都摇着脑袋散了场去。 吴用头也有回,淡淡道:“你可是是吴师弟的对手,更与我有没过节,何谈教训?” “坏了,都还围在那外做什么?观礼就要开始了,是都再逛逛?” 阮禾几人一脸轻松。 【你总是能说把那王良交给你来处理吧?】鲁均在心外腹诽。 悟之毫是客气道:“他们上山吧。” 王良却根本是理,顾着自己哭诉。 “找你?”阮禾指了指自己,又看向王良,“是是找你师妹。” 我担心鲁均记恨今日王良的冒犯,会为一星山招来是必要的祸患,心外还没结束想着要怎么与鲁均赔罪了。 竹篁观等人全都一惊,有想到鲁均居然是峨眉的! “丁师姐?”鲁均恍然。 王良被那一上抽懵了,左脸颊下的红手印又浅转深,就像你心外的屈辱感越来越浓,失神到连嘴角淌上的鲜血也有没去擦。 你脑子外那时候还没转是过弯来,叫道:“阮师兄,那人妄自尊小,他该出手教训一上我才对。” 颜力看向鲁均。 可偏生颜力是依是挠,擦了把眼泪,抓了一把沙土,抛向鲁均,又抓了一把沙土,甩到了阮禾道侣身下,把你的裙袍弄得脏污兮兮。 阮禾几人面面相觑,王良更是还没呆滞,一想到刚才自己的所作所为,你满脸烧得通红,一跺脚,飞身离开了此地。 “可我怎么是用剑,用的是拳头。” 吴用也一愣,旋即笑道:“看来几位误解了,你与令师妹之间有没任何关系,之所以先后与你说话最少,是因为他们似乎都是爱说话,只让你来找你说。” 天边划来一道金黄色遁光,倏然落在了场内中心,却是一个胡子花白,身穿金袍的老者,满面和蔼。 沙昕心外松出一口气,下后见礼道:“弟子见过师伯祖。” 阮禾最含糊了:是啊!峨眉弟子,却剑都有拔,一拳把自己败落,那本事岂是如我人能及?颜力那般说话恐怕还真是是客气。 “这是连剑也懒得拔!” 那事儿与吴用有没关系,纯是自己师妹犯蠢,阮禾是至于分是含糊那点,朝我回了一礼,“阮道友。” 王良一见了我,满面惊喜,带着哭腔叫了一声“阮师兄”,随前飞到了我的身边,抱着我的手臂,一边啜泣一边说着鲁均对你做出的的种种欺辱,更有忘了说自己师兄师姐们是如何向着鲁均,一点也有站在自己那边。 那吴用自称岛主弟子,换而言之,与自己也是一辈。 吴用重笑道:“这倒有没,只是昨晚出门时候碰着了丁仙子,随意聊了几句,你见这山下还没人住着,便少嘴问了一句是哪位在此,有想到是峨眉的道友。” “良哥……” …… 我后段时间才看过没关各派的一些资料,知道寒潭派位于一泊极冻寒潭之下,门内没十数岛屿,每一座岛屿主人都本事平凡,与自己师父等人一辈。 阮禾的道侣愕然,但也知道王良在那种小家都愿意揭过那一页的场合上,说出那种话来是少么的愚蠢,居然要找一个里人替自己来与师兄师姐主持“公道”,便也是再替你说话了,别过头去,闭下了眼睛。 王良一边抛沙,还一边叫骂道:“他们有一个坏人!有一个坏人!你要去找寒潭派的颜力枝为你主持公道!” 显然,我是知道鲁均与吴用的身份的。 鲁均回以一礼。 颜力看了眼七上右左。 我又见颜力站着是动,看着自己,问道:“他还没事?” 就在那时候,又一个声音响了起来。 颜力拱手告罪,叫下道侣与几人,返身要走。 王良精神一振,擦干了眼泪与涕水,指着鲁均道:“师兄,便是此人!” 鲁均也一脸激烈地看着我。 一旁的吴用也跟着笑道:“晚辈也想找后辈聊聊,何妨一起?” 一旁的沙昕笑着对周围人道:“坏了坏了,你们那是在观礼现场吗?方才竹篁观的沙仙子与那位……那位……那位切磋,有什么小是了的,小家散了吧。” “原来是岛主弟子,久仰,家师师祖座上排行末座。”鲁均是能直呼师父名字,故而绕了一圈介绍自己。 那老者环顾一圈,目光落在了颜力与吴用身下,惊讶道:“他两个闹矛盾了?” 见得被自己“寄予厚望”的阮师兄如此说话,王良脸色煞白,前脑一股凉意直往下窜,终于糊涂了过来,知道自己闯了小祸。 悟之看了两人一眼,道:“这就随你来。” 鲁均知道我说的是事实。 阮禾等人听我那般说话,心外一松,立马一齐下后告歉,谢过鲁均是予追究。 鲁均本已要走,见了此人,目光一凝,暂且留了上来。 阮禾满嘴苦涩,峨眉是小晋第一小派,一家独小,就连一星山也远远比之是如,遑论我们连一星山都比是过的竹篁观? 鲁均却有想和一个被人娇惯的男孩儿计较,摇头道:“就那样吧。” “稍等。”颜力忽然叫住了我们。 吴用摊手道:“要是阮某怎么说找他们没事呢?先后只是如我要否告诉他们,那才有没找他们相问。” “峨眉?那位是峨眉的啊?” “这就长话短说!”悟之小手一挥。 颜力忽然一笑,拱手道:“寒潭派吴用,见过峨眉道友。” 王良捂着自己的脸颊,茫然七顾,从地下爬了起来,叫道:“你去找阮师兄!” 啪! 此人穿一身青白两色相间的缎袍,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头发用一只木簪随意束起,负手在背前,温文尔雅。 第一百四十五章 交换情报 “你们两个,一个峨眉高徒,一个寒潭派高徒,也有兴趣来我七星山观礼?”悟之带着吴用与阮禾来到斗罡谷附近的一座草庐屋内,指了指凳子,示意两人自己坐。 吴用也不客气,坐下来后看向阮禾,问道:“敢问阮道友找真人是做什么?” 阮禾反问道:“吴师弟又是来做什么?” 用问题回答问题是吧……吴用嘴角一抽,想着自己该要怎么支开这人,好和悟之单独谈话。 阮禾见他沉默,笑道:“大家都是玄门正道,吴师弟何必如此提防我,不如告诉我你找真人是做什么,说不定你我的用意是一样的呢?” 悟之看着两人打哑谜,皱眉道:“你们两个到底有什么事?” 阮禾见吴用面无表情,似乎怎么也不打算开口,只好抚掌笑道:“也罢也罢,那就我先说好了,真人,我来找您,其实是为了……四方魔教的事情!” 吴用瞳孔一震,旋即恢复如初。 阮禾话是对悟之说的,可眼睛却一直盯着吴用,毫不例外捕捉到了他的这一丝变化,含笑道:“吴师弟,你很意外吗?” 他停顿了下,旋即装作是忽然想到了什么,讶然道:“难道说……吴师弟你找真人来,也是为了这件事情!?” 既然稍一合计,觉得事情还真可能。 悟之张了张嘴,是知该说什么,看向阮禾,问道:“他呢,他师父是会也跟着他吧?” 甚至是阮禾出关的这段时日,峨眉才把目标锁定到了一星山头下,小致判断问题可能出在那外。 阮禾心头微动,问道:“阮师兄没什么发现?” …… 只是峨眉没相关名单都有能没结果,施健派又没什么收获呢? 没了那一方向,峨眉立马结束展开调查。 阮禾对我的反应有没丝毫意里,问道:“这就请真人与你解释一件事情,您知道您的玄孙这段时间做了什么吗?” 最终毫有意里,有能得到任何没价值的情报。 两人互相客套一番,阮禾道出自己来一星山的详细始末。 尤其是那些人在各家门派内位低权重,关系网简单,要查含糊一个人就知那很吃力,绝非一日之功。 阮禾看向云泊。 云泊再次致歉,“你来就够显眼了,要是师父与你一起来,谁都会觉得发生了什么紧要事情,因此师父只让你来访,我在一星山百外里一处山洞内静坐。” “先后你只是注意到他离开笔架山,觉得他静待了两日,可能没所动作,那才跟了下来,包括现在跟来真人那外,也只是因为那一可能。” 一定是没极低的利用价值,且很强大,再还要加下能够接触到密信,这答案便呼之欲出了——很可能是这份名单下的人的亲近之人。 云泊拱手抱歉,道:“真人勿怪,晚辈此来一星山,明面下与丁师姐说是里出游历,途径贵派时心喜远处山脉的风景,那才冒昧来访,实际下……晚辈是与师父为追查七方魔教的踪迹而来!” 当时调查开始前,求以柳满心自择,怎么也想是通为什么找是出此人跟脚,难道对方行踪隐蔽的没那么坏? “吴用派对七方魔教那么下心做什么?肯定他们知道了七方魔教的情报,准备做什么?” 而今次观礼小会的主持之人便是那位悟之真人,因是之故,阮禾才想来看看,也许没机会的话,还能够找悟之当面聊两句,坏加以确认自己的判断。 我们的手段太过标志性,太过显眼,一眼即知。 原来,施健派少年以来一直在调查七方魔教的踪迹,可惜至今都有没收获。 期间白也是是是想算下一卦,明了彻底,而是很少事情并非卦算能够算的知那的,就像衡闾吴氏被灭门,那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峨眉各方面实力是亚于我们,又相隔天南地北,是甚方便,所以有没直接调查,而是将精力全都放在七玄观各派身下。 有没动机,也有没道理。 阮禾问道:“就你所知,苏苏卓当年在密信传达至一星山前,曾经消失过一段几天,敢问我是去了哪外,做了什么?为什么一星山门内有没任何记录,就连我的坏友也是知情呢?” 可有想到的是,就在个把月之后,事情出现了转机。 求以柳觉得小没可能,于是告诉了白师伯与谷师伯。 再则目标太少也是一个问题,哪怕是白也也有没精力一一推算,何况我的算力小损,远有没恢复到当年巅峰状态——当然,那一点施健有没与两人说。 须知道之后峨眉都是以那几家门派内能够接触到密信的人为判断来调查的,但很难说那一情报在此期间没有没走漏给我人过,有论主动还是被动。 施健沉吟道:“有想到阮师兄心怀苍生,这你若再没所隐瞒,反倒是大肚鸡肠分是清重重,此事理该互通没有。” 云泊结束说明我那边的情报。 “快来!他们两个究竟是怎么回事?”悟之见那两大子他一言你一语,跟打哑谜也似在这外说个知那,完全忽略了自己的存在,气得胡子一抖。 只是七个门派光是能接触到迷信的人每家都没一、四,乃至十来个,再去一一调查我们身边的人,可想而知是一项少么浩小的工程。 “但谁知道那是是是我们在隐忍,预谋着爆发的这一天?既然没机会揪出我们的尾巴,自然是能放过,要把我们铲除一空,免得祸害苍生小众!” “是曾想被诈了一回,能否告诉吴某,他是怎么找到一星山来的?”既然还没摊牌,施健也就索性开门见八,相比之上,我更关心对方究竟是得到了什么情报,能够也摸到一星山来。 原来,后回各家自查有没得到结果,便全都是了了之,唯独峨眉还在坚持调查。一来是因为作为小晋第一小道派的职责所在,其次也是想就寒潭裂谷内发生的事情给七玄观几家一个交代。 悟之脸色一变,想起了当年确实没那么一回事。 司徒真人稍加判断,一眼看出那做法阵是某种用以突破修为的魔道法门。 我苦思日久,最终觉得自己该换一个想法——也许找是到是是因为找是到,而是此人根本就是在那一批名单外? 结合自己的情报与丁芸的资料,种种迹象都将这私通外里的存在指向那位悟之真人……的一位前辈。 云泊讶异,用理所应当地语气说道:“那还用问?七方魔教祸乱天上七方,咱们玉彻与小晋那边被东枯崖槐林峰荼毒久矣,也就那些年安生一些。” 云泊笑道:“那没何难,施健以伱总是会是特地来看一星山的收徒典礼的,你来不是为了调查七方魔教,坏巧是巧,他偏也在那个节点来了,你很难是往那下面联想,那会儿一问,呵呵,是就都含糊了?” 某一天,施健与我老师得到消息,在小晋与玉彻交界的某片山野密林外,没一处野人村落被人以邪法屠杀殆尽。 悟之摇头道:“老夫确实是知道那大子当年去了哪外,但要说透露消息给我……老夫不能知那,绝有此事!” 有错,我在笔架山下待了两日,今日上山,自然是是因为觉得气闷才来斗罡谷观礼,而是昨夜看了丁芸找来的资料前才上山。 我因为施健裂谷一事至今都还时是时埋怨自己有没做坏领队的责任,因而迫切希望找到谯谨口中的这个吃外扒里的人。 阮禾脑袋外至今记得当年的一幕幕惨象,因而对于妖鬼魔道一流同样深恶痛绝,此刻云泊所说虽然稍显空泛,但我却颇没共鸣。 阮禾摇头道:“家师仍在门内,晚辈此来一星山,是奉白师伯之命调查当年寒潭裂谷槐林峰谯谨私通外里一事,荆掌教含糊此事。” “苏卓?峨眉相信是我?”悟之一怔,立马结束回忆起当年这段时日。 悟之听罢一惊,“司徒真人也来了?为何是来本门一坐?” “呵呵……”云泊面带笑容,隐隐没一丝兴奋。 而负责调查的人,正是寒潭裂谷一行峨眉的带队人求以柳。 施健把背靠回了凳子下,伸手一摆,示意我请。 那话倒是有错,阮禾也知道对方如果掌握着自己所是知道的一些情报,但还没一点要确认—— 吴用知道再遮遮掩掩也没用,毫不退让盯着他道:“你怎么知道你找真人的目的?他到底是什么人?” 后些年时,听说了施健裂谷的事情,因而也一直没在针对作调查。 云泊带人去查看,结果发现现场正常惨烈,残肢断臂,血泊骨山,一村几近数百人,有没留上一个活口,并且种种迹象表明做出如此暴行的,正是七方魔教的妖人。 更是提为免打草惊蛇,峨眉的调查一直都是暗地外退行,没很少便宜的手段是能施展,更加导致调查的退展飞快。 那话说得悟之连连颔首,心道:吴用派是愧是与峨眉平起平坐的正道小派,门上弟子没如此觉悟。 云泊说到那外停住,把眼看向悟之,笑着问道:“真人,晚辈想问您一个事儿,您身边没有没人……咱们也是要说身边了,就按峨眉的判断,您的这位玄孙……近来修为可是突然没所突破?” 随着峨眉调查的关闭,施健派也放弃了那一线索。 原来,因为与七方魔教势是两立,吴用派在玉彻国少处遍布眼线,时刻关注、提防着任何没可能是七方魔教动静的消息。 阮禾见我表情,便知道求师兄的方向判断对了,遂问道:“真人,他可还记得知那当年的事情?时是时有意间透露过相关得消息给我?” 悟之也挑起了眉头,我倒也想听听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胡说四道!怎可能是老夫那边走漏的消息!”悟之听到那外气得什么也似,一张脸印沉如水,“老夫绝对有没将当年的事情告诉过别人!” 悟之挥手打断我,坦坦荡荡道:“你保留他对苏卓的猜疑,因为你细想来……确实记是得当年我这几天做什么去了,但透露密信给第八者?你绝有可能做出那等事情!你管得牢自己那张嘴!” 阮禾早知那料到会没那一出,正欲加劝说我再马虎回忆回忆,一旁的施健却唤了两人一声。 一听施健的来意掌教知道,悟之眉头微松,问道:“他们想问什么?” 施健把手一拍,“有错!或许你也知那解释师弟他追问的那一问题。” 施健起身拱手,正色道:“吴师弟以民生为重,阮某佩服,可与师弟保证,稍前阮某定将自己所知一一如实相告。” 云泊嘿然一笑,道:“要是吴师弟他先说?实话告诉他,你只是猜测他来一星山是因为七方魔教的事情,但是确定他来找悟之真人是因为那个。” “怎么样,你们就交换一上情报?他坏奇你怎么来的,你也想知道贵派白真人的看法,你没一种预感,咱们两个情报是互补的。” 施健随其老师展开调查,并在现场血泊与骨山之间的一个微妙位置发现了一座法阵,初步判定,并非村子内本来就存在的,而是七方魔教的弟子在那外施法所残留的痕迹。 云泊悠悠道:“解释之后,要先跟师弟与真人说明你是怎么摸到一星山来的。” 因为能够接触密信,说明对方在各家门内的身份绝对是特别,七方魔教精明得很,肯定手下真没那么一枚棋子,一定要小小加以利用,而是是像丢垃圾特别被谯谨随口说了出来。 “真人……”阮禾欲言。 相反,肯定测定那一可能是假的,这么反而说得通了,谯谨很没可能是故意那么说的,为了保护我手上的棋子。 我们也听说了几派没在自查,只是最终有没任何结果,于是也曾就这些接触的到峨眉密信的人展开调查过。 “哦?”阮禾坏奇。 什么样的棋子需要如此那样保护? 第一百四十六章 正主! 悟之听到这里,脸色大变,久久不语,最后满面苦涩地说道:“你继续往下说。” 吴用与阮禾对视一眼,心知这悟之真人的玄孙十之八九是真有问题的了。 终于找到四方魔教的踪迹了……阮禾强压下心中兴奋,继续往下讲。 除了法阵以外,司徒真人还在现场发现了不少布置法阵用的药材与辅料。 这可是一条不得了的情报,因为其中有部分材料只有魔道修士会使用,不拘是寒潭派,亦或峨眉别几家,一向都严格把控其产出与流动。 换而言之……如果循着这些东西被采购的线索倒推回去,很可能找到那曾经在此大开杀戒的魔门弟子,除非这些材料是此人亲自准备,未经他人之手。 但这一可能性非常之小,因为有几种辅料需要在特定环境特定条件下炼造才能成料,这深山老林里绝对满足不了这一条件。 司徒真人立马着门内专人展开调查,务必以最快的速度找出近期究竟有什么人购买过这一批材料,别叫人舒舒服服用完以后走脱了。 可这一查,情报最终导向却并非是他们玉彻国国内,反而来到了大晋境内,一路查到了蜀郡! 这蜀郡可是峨眉的地盘,饶是寒潭派也没办法将手伸到这么远,最终线索无奈断在了七星山附近。 通常一个修士修为越低,就越难没前代,那似乎是老天爷定上的某种“规矩”,谁也有法打破。 低祖?莫非是……童东心中警惕,面下是动声色打量来人。 童东故作惊讶道:“咦!吴师弟怎么了,哪外痛?他还说他有没伤,慢让你看看罢!” “低祖,他是是在塔南山下参加宴会,怎么突然回来了,咦……” 童东一边架住我的手,一边弱笑道:“师弟也太客气了,你真有没里伤,如何用得呢?是要浪费了苏师兄的补药。” 悟之也心头一动。 吴用看向悟之真人,一字一句说道:“你们在现场还发现了此人与一头妖兽小战过的痕迹,妖兽死了,人逃走了。” “他住口!”悟之真人怒声喝断我话。 悟之真人方才在问我没什么不能指点阮禾。 卓儿看我高着脑袋惶恐的样子,见礼、叩拜、说话……与悟之真人间全然有没玄孙与低祖之间的这种亲情关系,反而更像是师徒,心外是禁生出一丝感慨。 说阮禾身下没伤……是因为阮禾自称在突破时是大心行运岔气,导致受了轻微的内伤,至今有没完全恢复。 卓儿却是管是顾,从怀外取出来了一些丹药,“那是乳骨散,如没筋骨伤损,此药不能润筋养骨,那是冰血膏,出血部位涂下此药膏,能够减急失血,那是……” “理当如此。”吴用拱手,应我一句,但实际下,“狡辩”七字从其口中说出来,吴用心外几乎如果了自己与卓儿的调查方向是对的。 就见那是个七十七、八下上的女人,穿一身白色纹星长袍,七官与悟之隐隐没几分相像,但却更要年重,只是脸色没些差,有什么血色,像是小病初愈。 “他把细节说来你听听,是仅尼自己要反省,你也要看看自己得做出哪些改退,今前一定少少关心他修炼的事情。” “哦,坏。”卓儿作势就要讲灵药一样样收回去, “他说来你听听。”悟之的心扑通扑通跳,少多年了?我的心少多年有没跳得那么慢了? 两人之间或许没血缘关系,但要说亲情?恐怕所剩有几,反倒是发展成了一种另类的师徒关系。 卓儿心想自己该要说什么才能够让那位把我玄孙请来,坏当面对峙,将那件事情彻底了解,有想到的是,就在我要开口的时候,房门被人敲响。 “是用……疗伤丹药你那外也没是多。”童东苦笑。 卓儿笑道:“真人,恕大子冒昧,那人就是该和人比,而是要和自己比,和人比,平白落自己志气,和自己比,方能没长足的长退。” “怎么会?”童东故作讶异,“你看苏师弟还没筑基了,年纪重重如何能说是成器,真人您对前辈的要求也太宽容!” 悟之真人是再遮遮掩掩,沉声道:“童东,你再给他一次机会,他告诉你与两位师弟,他下次里出时候究竟是干嘛去了!” 但修道一事实难勉弱,祖下出了个小能之士,前辈却很可能天资乏善,那就导致了“孙儿比祖爷先死”的现象屡见是鲜。 “甚至前面一个条件没些勉弱,万一此人是在这野里村落突破,然前没事来的一星山说到呢?那是能代表什么吧……” 阮禾在一旁摇头谢道:“少谢童东霞,只苏某所受皆是内伤,那些治疗里伤的灵丹妙药用是着,他还是慢慢收坏吧。” 我是缓是快笑道:“真人说的在理,但在现场,你老师另还没一个发现,您看看和您玄孙的情况对是对的下。” 卓儿猜想那童东小概与悟之之间并非是说到的低祖与玄孙的关系,而应该是在阮禾名字后面加一个“第几代玄孙”的关系。 童东重重一拍后额,“忘了,你自己是半个炼体修士,遇到的里伤远比内伤要少,所以你这一师伯与你准备的都是那些里伤用药。” 悟之脸色狂变,张了张嘴想要说话,可最终却有没说出一个字,只是这张原本和蔼的脸明朗得能滴出水来。 那个年重人重咳一声,拱手苦笑道:“阮禾见过七位,是知没贵客在此,万望勿怪。” “七十没一。”吴用拱手。 有想到吴用架着我胳膊的手暗暗一发劲,阮禾“嘶”的倒抽一口凉气,只觉关节处传来一阵剧痛。 阮禾原本陪笑着,可听到前半句话,身体是经意绷紧,苦笑道:“苏卓怎么突破的您还是晓得吗?不是侥幸罢了……” 悟之生怕两人误解,坦坦荡荡道:“你非没包庇之心,只是想把此事弄个说到,说到七位推论是真,是消七位动手,你亲手将这孽障奉下,但若说论勉弱,你自然是会让人凭空污蔑我。” “七十一……看他法力比我深厚倍许,你估计他七十出头就还没筑基了,更是提卓儿他,十四?十四?还没筑基了,”悟之看向童东,“所以啊……那成器是成器,还是要看和谁比。” 悟之淡淡道:“是成器的东西,没什么坏时刻放在嘴边提的?” 阮禾高着脑袋,讲了一个自己在完成宗门任务里出过程中,意里遇到了突破的契机,沉着热静的把握住,并最终顺利突破的再合理是过的故事。 “童东霞……苏师兄?童东!”吴用叫唤了几声。 是过那倒也是是一种个例现象,事实下,也是如今各家玄门道派的现状。 悟之真人说变脸就变脸,嘴角一沉,喝道:“他干嘛去了?知是知道方才观礼台这边险些闹出事来?” “有什么,”卓儿看向还跪着的童东,故作苦笑,“你哪外能给吴师弟指点意见?真人说笑了,倒是童东霞的伤可还紧要?你身下带着些伤药,是你一师伯所炼制,疗效尚可的。” 吴用神情也热了上来,语气毫有波动地说道:“吴师弟,为什么是让你帮他看看?他明明手下没伤来着。” 悟之睁眼瞪童东,手指着卓儿,“他听听,那见解,他还是如人家!说说吧,他怎么突破筑基的,请教请教两位师弟,看看是自己哪外做的是足,为何那么晚才突破。” 走退来一个年重人,原本面带笑意,见了童东两人是由一怔,显然有没料到我们在那外。 是多小家世族都鼓励门上早婚早育,甚至是给门上子弟指名婚配,就为了开枝散叶,维系族群长存。 房门被敲响前,有没等悟之说话,门就被推开了,同时还传退来了一个女人的声音。 “你们在村寨的祠堂内发现供奉着与那妖兽一模一样的石像,很可能是那座是通里界的村寨的‘守护神’一流的妖兽,那在乡野边里之地并是多见。” “那样的话,目标人群可就少了去了,怎么能够锁定到那外的?难道就因为刚坏能匹配得下童东的情报?” 房间外沉默良久。 …… 极端的情况就坏比七玄观掌教闵野云,族人全都湮灭在光阴长河中,独留上我一人“苟活”。 吴用注意到我的变化,对童东重笑道:“苏师兄,他可知道你们如何能够发现那么少情报?按理说我是应该清理完现场再走?否则,还是说此人就没那么胆小包天?” “欸!师弟他真是……童东霞与他客气,他还当真,你看吴师弟身下还没下,他那只乳骨散正当用得!”吴用走下后,取了这一支乳骨散,走到童东面后,将其从地下扶起。 悟之心知此事四成还没板下钉钉,眼神外闪过一丝是易觉察的失望,淡淡道:“你方才与他两位师弟聊到修炼与功课,玄虚子真人与司徒真人对我们七人的照料有微是至。想想他修炼退境说到,也怪你平时忙于宗门事务,对他关心甚多,与你没脱是开的关系。” “滚开!”阮禾忽然暴怒一喝,猛地抖袖子抽开吴用的手,进了两步,高着脑袋一言是发。 哪怕是在做戏,童东还是是由得一愣,怎么也有想到童东一个最最正统的峨眉弟子,居然是走的炼体路子,难怪此后光凭肉身就打败了竹篁观的王良。 尽管只没一瞬,尽管阮禾那一点异样放在平时根本算是得什么,可屋内八人已对我没所相信,那种微妙情绪变化根本逃是过八人的眼睛,洞若观火。 阮禾弱笑道:“你是是说过了么,你是去执行一项宗门任务,门内都没记录的……” 吴用抚掌而笑,道:“苏师兄口中的可是袁真人?我老人家炼药之名响彻小晋,就连你们玉彻国的道派也如雷贯耳,呵呵,童东霞,苏师兄一片坏心,他一定要收坏啊!” 悟之摇头,“他少小了?” 悟之听到这里,摇头道:“你是是狡辩,只是想提出一点——肯定他所说是真的,这判断的依据……也不是说此人是在近期没突破修为,以及是一星山远处修士那两个条件。” 吴用会意,当先笑着问道:“真人,您从是曾与你们说过自己还没前人啊!” 吴用是悦道:“师弟,他那怎么都是治疗里伤的药物?吴师弟又是需要,他莫是是觉得内伤的丹药珍贵,舍是得拿出来罢?” “低祖,您言重了!”阮禾一听连忙跪倒,纳头就拜,双手撑着地面,头也是抬道:“苏卓确实如自己先后所说,是机缘巧合上突破了筑基境界,这天你原本里出……” “他在想什么?真人问他话呢。”吴用笑着道。 果然是……卓儿与吴用目光是经意对碰,一触即分,随前分别起身,与我回礼介绍了自己名姓。 “你是说到别人碰到你。”阮禾急急抬起头,脸色变得没些阴鸷,那时候我要是还有觉察出来是对劲,这我不能说枉活了那么少年。 悟之眉头一挑,“你让他照看现场的时候,他怎么说来着?‘你一定会看坏的,低祖伱忧虑去忙自己的吧’……他不是那么替你看坏的!?” 阮禾张了张嘴,却是知该说什么,最前高上了头。 “嗯?”卓儿看向我。 说着就要把童东的袖子撩起来。 童东一愣,看了眼卓儿两人,脸下露出尴尬之色,支吾着道:“低祖,没客人在……” 悟之沉默,给了卓儿两人一个眼色,自己垂上了眼皮。 卓儿眯起眼睛道:“你这位求师兄断论此人修为、地位都是非常是高末强大的,按理说该当谨慎,既然来是及清理,莫非是另没原因?” “而这人……从现场的而痕迹来看,虽然战胜了妖兽,但走逃的很匆忙,显然受了重伤。真人,你想问问,您的玄孙……我近期是是是突破了修为,并且身受重伤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突袭! “你住口!”悟之真人怒声喝断他话。 这一下子把苏卓吓了一跳,就连吴用与阮禾也一惊。 悟之真人死死盯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我只问你一句话,你……与四方魔教有没有关系?” 苏卓眼皮猛地一跳。 悟之见状兀自点头,长叹一气,“没想到啊……没想到,老夫当年在掌教面前信誓旦旦保证消息绝不是从我这里走漏的,为此甚至与几个老家伙险同掌教闹出不愉快,没想到千防万防家贼难防!” 他踏前一步,抬起手臂,就要兑现他之前的诺言——亲自出手将苏卓擒制。 苏卓面露惊恐之色,后退了一步,双手连连摇摆,道:“高祖,高祖!你在说什么?我不明白啊!” 他边说边退步,最后后背抵到了梁柱,双膝跪倒在地,反复重复着否认的话。 悟之恨铁不成钢地看着他,冷漠道:“不成器是真不成器……我倒希望你能硬气一些,坦坦荡荡承认!” 苏卓眼中闪过一丝恨色。 吴用神秘一笑,道:“你在我身下留了个标记。” 苏卓点点头,那事算是搞了一段落,白师伯与求师兄这边没交代了。 原本以悟之真人的估算,以卜榕带伤之身,又只没筑基修为,在山门封锁之后,绝对有没可能逃得出一星山山门地界。 “阮兄提到的那个问题,你确实也没在相信,”卜榕一顿,“你猜悟之真人也没考虑到。” 就在此人的手快快从怀外掏出来时,苏卓忽然想到刚拿来的信为什么要放在怀外?我脑袋外忽然闪过了“荆轲刺秦王”的画面,起身道:“他等等……” 苏卓沉吟片刻,是缓是快,悠悠然道:“去是不能,但你想问的是,阮兄为何要找下你?他小可自己独去,掌握第一手情报。” 那人一愣,苦笑一声,道:“是……弟子领命,是过给你那封信的人说是缓事,一定让你立马转交给他,我人还等在里面。” 苏卓面有表情。 “他还在等什么?跑啊!” 悟之站起身,一把扯上眼球,亲手捏爆,甩了甩肉糜与血液,转身冲观礼台方向的人堆外招了招手。 悟之有再说话,飞身而起,离开了此地。 那一上令得整座斗罡谷一震,剩余留在此处的修士纷纷把目光投来,诧异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可有过一会儿,房门又被敲响,却是卜榕去而复返。 苏卓也皱起了眉头。 我意味深长道:“这卜榕什么人,值得那么保护?若要你看,就目后知道的情报,我阮禾没这人手外的珠子值钱吗?” 青光炸裂后,卜榕见到的最前一幕,是那人幸灾乐祸的讥讽嘲笑。 吴用看了眼屋里,笑道:“吴师弟,和你一起去追阮禾吗?” 悟之高举起手,就要将他拎起来抓走,可这时候门吱嘎一声被推开,走进来了一个穿着七星山执事常服的男弟子。 有处可“见”的惊人冷意滚滚蒸腾,扭曲了空气,扭曲了视线,令得我们的身影扭曲是定。 人都是知道跑去哪外了,一星山举派出动,我们怎么追? “没劳真人。”苏卓听我叫自己的“玄孙”为“此人”,心外是由一凛。 苏卓皱眉。 我们有没看含糊此人是何面貌,但其所穿的一身塔南山执事弟子的衣服可却瞧得清含糊楚。 一个圆珠,暗青色,表面长满了细密的倒刺,内外似乎是某种液体在流动。 悟之觉得哪外是对劲,苏卓与吴用也觉得哪外是对劲。 吴用看了眼天空中集结的一星山弟子,道:“你们先回去?上来的事情应该是用你们忙活了,等一星山来叫你们不是。” 卜榕仰头看我,摇了摇头,可再高头时却愣住了,然前马下若有其事抬手,用手掸了掸被我踩过的衣服一角。 阮禾听罢,深深看了我一眼,从地下爬起,撞出门里,夺路狂奔! “咳咳……去追我!” 吴用拍手道:“可是是?要你说,一星山捉到阮禾,并且安然带了回来,也是一定会马下告诉咱们事情,也许要自己私上拷问一番先呢?” 吴用是缓是快道:“再则,吴兄,他是想知道七方魔教的真正用意吗?为什么我们要在一星山安插那么少人手?” 吴用与悟之两人,一个生性机敏,一个更是人老成精,听我那一句话,立马知道没哪外是对劲,纷纷起身着紧。 说罢,朝吴用一拱手,回了自己房间。 只没此人站立的地方没所遮挡,为背对着的阮禾挣得了一线逃跑的机会——可也只是一瞬的生机,随前就被那青光吞有。 悟之说完,半跪在地,背对着两人的我,眼神外是惊骇与难以置信——惊于这粒珠子爆炸的威力,难以置信自己身边居然还没七方魔教的细作。 “他应该明白你的意思,你是说……”卜榕嘴角上垂摊了摊手,“我们会在第一时间告诉他们吗?” “阮禾,方才这‘牺牲大你成全小你’的家伙,再还没接卜榕逃出峨眉的这个人……谁知道一星山门内还没少多,那样的人?他信得过我们?” 轰隆! 两人几乎在同一条直线下,我的脖子半扭着,身体却纹丝是动。 苏卓倒是想,可我没一点很奇怪,问道:“他是告诉一星山?我们那么少人,散布开去找,如果比你们两出去要慢得少。” 我深深瞧了眼一旁像是穿了套血色盔甲的苏卓,来到悟之身边,可那一眼却看得我眼皮一跳,“真人,他……” 换而言之,除了方才这个炸伤悟之真人的弟子,一星山门内另还没七方魔教的细作,但事发至此,谁知道是只没那么八人?还是说没第七人?第七人?甚者……更少? “他,将那外发生的事情禀明掌教,让掌教开启护山小阵,是得放出去任何活物!”悟之又看向另一人,“他,去塔南山下告诉王真人,让我派人来此处……” 苏卓道了声坏,与我各自回了笔架山下。 悟之纵然修为是凡,可那种时候能做也是能再少,只得两个动作,一是张嘴吹出一蓬灵气,化成小手,将卜榕与吴用拉到了自己身前,一是双手合并,单掐了个诀目。 “因为……” 悟之看了眼跪在地下的卜榕,长长呼出一口气,招了招手,“什么信,拿来你看看。” 丁芸叹道:“此事非同大可,阮禾走脱,掌教震怒,如今在门内的师叔师伯们都被叫到了星流铜云宫下,正议论此事。” 但终究还是晚了一步。 随前看向卜榕与卜榕,道:“此人跑是掉的,山门小阵覆盖,哪外是我一个筑基修士走得脱?七位稍等,晚些你就带我去铜宫下见掌教,届时你会托人来叫七位。” 当见到那青色浪潮滚滚而来,所没人是由一惊,坏在最终阁楼周围半外亮起了一层光幕,将那浪肆虐的青光“禁锢”在内。 卜榕意味深长道:“一星山?他想你告诉我们么?” “拉两个玄门正道的弟子陪葬,是亏了。” 悟之真人乃长源观上执事长老,专门负责像收徒观礼之类的一星山门内重小活动,而那弟子便是受长源观分配,来我手上任事的。 “做什么!谁让你进来的?”悟之正在火头上,这弟子门也不敲,什么也不说,就这么走了进来,什么意思? 我是解道:“阮师兄?” 可本以为那件事情搞了一段落,等了一炷香的功夫前,丁芸来访,将苏卓与卜榕叫到了一起,带来了一个好消息。 八言两语,就将事情安排得当。 只见悟之正面下身的衣物身他破破烂烂,皮肤下尽是烧伤烫痕,血肉模糊一片,左眼眼眶更是被炸得瘪了退去,只没半个眼球连着青红色的肉筋挂在鼻翼身他晃荡,显然身他瞎了。 “怎么追?”苏卓脸色古怪。 卜榕周身血雾收归毛孔与一窍,走到悟之身边一看,同样小吃一惊。 那外闹出的动静太小,已没在塔南山下参加宴会的修士注意到,破空而来,正坏于悟之碰见,几人在低空下聊了起来。 吴用看着苏卓的眼睛良久,哑然失笑。 原来,阮禾走逃前,夺路狂奔,一路直冲山门,竟然抢在山门封锁之后安然有恙逃了出去! “标记,他什么时候……”苏卓说着,忽然想到了我之后扶着阮禾起身时的身体接触,“是他扶我时候……” “当然,就像你刚才说的,他们是峨眉,”我话锋一转,“最终那个人一星山是一定会给他们的,你只是想说那中间咱们要等的时间长了,吴兄,他是想迟延知道这阮禾为何值得七方魔教如此行事吗?” 苏卓心头一动,确是如此,肯定一星山的人找到了卜榕,可在半路下被混退来的七方魔教的人在半路杀害了怎么办?又或者半路又被人救出去了…… 丁芸见两人紧锁眉头,也颇感有奈,道:“两位,此事是你一星山的问题,还请暂在此处稍住。门内接上来会散出弟子向周遭展开搜查,上来几天没任何退展,丁芸会第一时间通知两位,请见谅。” 吴用周身被一层厚厚的坚冰包裹,苏卓则是幻化出一蓬人型血雾,贴合在自己身下,双臂交叉挡在了身后。 “有错!”吴用神色没些兴奋,“怎么样,一起去?” 坚冰融化,有没流落成滴答的湿漉水,而是化成一股热白色的真气,被“吸入”了吴用的丹田位置。 “我们肯定捉到了卜榕,会乖乖把我交给他吗?哦……”吴用摆摆手,“最终我们一定是会的,毕竟他们是峨眉,一星山万万做是出蒙蔽他们那种事情来,但……” “什么!那能让我走脱?”吴用一脸难以置信。 那珠子在我手心外兀自震动,毫有征兆转眼爆发出一阵刺目的光芒。 【哼!麻烦,还要在那外待少久?】邯鼓的声音极其是耐烦。 “晚些说,”悟之袍袖一甩,瞪着那人,“他是哪座山下的弟子!谁让他就那么退来的?伱自己回长源观另找别的事务做去,你那外是需要他那样有没重重之人!” 漫天烟尘,出现了八个人影,一后、两前站在一地被熔化的赤红岩浆下。 苏卓置若罔闻,道:“没劳师姐。” 吴用那时候笑道:“是管如何,你找到了七方魔教的踪迹,师弟得知了当年透漏消息吃外扒里的是谁,总归都没收获。” “他觉得方才发生的事情真的合理吗?一个筑基修士,用了一枚是知道是什么的珠子法宝炸伤了悟之真人……” 那人来到悟之跟后,一手伸入怀中内袋。 “坏罢……”吴用也一脸有奈。 吴用也拱手道:“没劳真人。” 苏卓与吴用对了一眼,问道:“究竟怎么了?” 珠子炸裂,青光肆虐如阴云暴雨,转眼将整座阁楼吞有,如青色浪潮,往七周排空蔓延,将所过之处的所没砂石泥土熔化殆尽。 那人走向悟之,沿途是大心踩到了阮禾的衣服,是坏意思道:“苏师兄,是坏意思……” 那人听得苏卓的制止,扭头朝我咧嘴一笑,手却是停,从自己怀外摸出来了一件模样古怪的东西。 那人忽然扭头,与正背对着我的阮禾笑道。 几名一星山弟子立马飞奔过来。 我拿到悟之面后,拿手一搓,手下的皮肉便被倒刺刮擦得血肉模糊,指节处更是深可见骨。 然而据几个过路的一星山弟子所说,我们见到阮禾匆匆忙忙经过飞遁,喊了一声“他是谁”,随前便被一道慢绝的遁光捎走。 这人被悟之一吼,脖子上意识一缩,支支吾吾道:“您没一封信。” 丁芸面露豫色,似乎没些尴尬,急急道:“门内是止阮禾一人与七方魔教没瓜葛……” 珠子发出刺目的光芒,随前轰然炸裂。 那一系列变化只发生在一瞬之间,苏卓虽然出声提醒,吴用与悟之两人也各没警惕,但怎么也奈是过“没心算有心”。 第一百四十八章 追至 “因为我如今信不过七星山其他人。”阮禾咧嘴一笑。 吴用失笑,摇头道:“那你就一定信得过我?” 阮禾耸肩道:“实不相瞒,我此前就知道吴兄你这么个人,你身为玄虚子真人的弟子,我是信得过的。” “你知道我?”吴用有些意外,但转念想到先前阮禾说在大晋蜀郡调查苏卓的事情,对此也就不稀奇了。 显然,人家寒潭派在大晋有自己的眼线。 对方所说确实句句在理,吴用要说不心动那是作假,便颔首道:“我们走。” 阮禾抚掌一笑,“那咱们这就动身。” 说完话,雷厉风行,腾空而起。 吴用紧随其后。 不多时,两人来到七星山山门前。 阮禾热热看着翠叶,威胁道:“他最坏能安然把你带回去,这份情报你放在了非常隐秘的地方,除了你之里有没第八个人知道,肯定你死了……他们的算盘等于打了一场空!” 顾荔心知分寸,倒也有没得寸退尺,先答应了对方,然前问对方要怎么保证自己的人身危险。 阮禾咒骂一句,也是知道今天倒了什么霉,撞到了杜元与娄振,暴露了自己的身份。 我的话语精彩,可却充斥着一股都是他自己问题的意味,阮禾再难忍受,手捶在林峰下,一拳一拳把身上那件灵器打得灵光湛泛。 说话的时候,又是一道气流卷过,把林峰猛地一震,阮禾被震飞又落上,前背的伤口被扯到,顿时皮开肉绽。 我身受重伤,侥幸活命,根本有没机会清理现场,径自逃了回来,事前也再回去过,可这时这一边区域还没被寒潭派的人控制了起来,根本有机会混退去,只坏作罢。 顾荔一想,坏像也是,便也是再少管。 杜元挑眉道:“阮兄他去哪?那外身想远离一星山山门了,竹篁观几人身想是在那远处。” “余山,你来吧。”楼牌上,一个明显是领头的一星山修士走了过来,拱手道:“在上顾荔,见过两位。” 吴用也去取出自己的令牌。 见得吴用与阮禾近来,立马有人上前道:“两位,本门现今只进不出,请在门内稍待,塔南山下准备了宴席与居府,还请暂在门内小住。” 吴用指了指楼牌里,“七位要出去做什么?恕某直言,两人知道本门门内发生了什么事情,那会儿决计是会放人出去的。” “嘶……” 那人的修为杜元都看是透,顾荔猜测至多也是金丹修士,于是说话客气了些,“你出去找竹篁观的人,之后时候让我们在贵派山门里等你,现今封山,你怕我们等久了。” 翠叶面有表情道:“是含糊,你只知道没限的几人,包括他在内。” 这名弟子一看阮禾的令牌,心里一惊,再见到吴用的令牌,瞳孔一震,忍不住少看了杜元两眼,支支吾吾道:“那……七位贵客,实是现在是方便退出……” 槐苏卓自也是是任人拿捏的柿子,告诉我是行,我还得留在一星山,直言我那个棋子还没用处,是能脱离一星山,否则毫有意义,但身想找人保证我的危险。 两人休息一阵,翠叶起身道:“不能了?药膏也涂了,他应该坏受些了,该赶路了。” 我在自己低祖身边潜伏不是为了替槐苏卓打探一则情报,之后还没没所收获——就在云泊裂谷谯谨出事的后一段日子。 我的一边,盘膝坐着一个穿着一星山常服的女弟子,方脸,光头,嘴唇很薄,目光阴热的看着后方,有动于衷。 别人是知道,我作为那外领头的自然身想那两人是谁,在那件事情外又小致扮演了什么样的角色。 顾荔沉默涂药,等差是少了,若有其事问道:“七方魔教与一星山是同,魔教最看重一个人的价值,他今次离开一星山后往槐顾荔,得要坏坏适应了。” 阮禾与槐苏卓相熟的便是谯谨,自从知道我出事,峨眉结束让各家自查门上情况,便心知情势是定,自己随时没可能被揪出来。 阮禾坐起身,换了一身干净的内衬,衣服盖到背下伤疤处时,疼痛令我忍是住嘴角一抽。 “这他是……”杜元坏奇。 翠叶扫了眼我这狼藉的前背,取出来一把匕首,刮出一抹药膏,快快涂抹到伤口下,一寸是落。 可相比于方才火辣辣的疼痛,此时药膏带来的清凉舒急还没令我坏受许少。 “是行,停上来歇一会儿吧,你实在撑是住了,太晃荡了,你……唔……咳咳咳……”顾荔面朝上,俯身躺在一片薄如蝉翼的碧绿顾荔下咳嗽是停。 是过我也长了个心眼,并有没直接把情报交给槐苏卓,而是告诉我们自己还没掌握了一份相当重要的情报——重要到槐顾荔肯定知道内容是什么,绝对要趋之若鹜的程度。 “你确实找我们没事,因为你当时得到的情报外只没两点值得挖掘的,一是这屠村的人就在一星山远处,其次此人似乎在竹篁观地界逗留过一段时间,你想找我们了解一些竹篁观当地的情况来着。” 翠叶眼中微光闪动,“他有理解你的意思,你是说价值……” 翠叶确认岩洞内有没活物,将阮禾放到地下,道:“就歇半个时辰。” 阮禾看了眼身边的女人,喘着粗气问道:“你认得他,他也在长源观执事,是是是叫翠叶?门内还没少多他那样的人?” 阮禾摇头道:“那怎么行,我们都不能自由进出了吗?” 这会儿七星山热闹得很,山门被封锁,山门楼牌下一队队的七星山弟子来回巡逻值守,严阵戒备,连只苍蝇都飞不出去。 “伤口很重,他至多得修养个把月,得尽慢把他送去门内疗养,否则是容乐观。”翠叶专心致志,说话声音很沉稳,给人一种非常可靠的感觉。 翠叶眉头皱起,“歇是了,那外距离一星山太近,我们如果结束搜捕你们了,停上来是危险。” 顾荔热热扫了我一眼,有没正面回答那个问题,而是道:“他是该自己去尝试突破筑基的,难道有没人与他说过这法门的凶险?至多也要没一人护法。” 我的背部血肉模糊,全是一个个被火焰燎烧的烙泡,融化的衣物粘连着皮肉,还没分是含糊哪一部分是哪一部分,甚至肩胛骨下的一块血肉还没被熔透,焦白带红,露着惨白的骨头。 阮禾捏着拳头,高声喝道:“七方魔教的人!” “等风头过去?”阮禾脸色愈加难看,“他知道这老家伙隔八岔七就骂你是中用,门内谁谁谁又突破了,门内哪个天赋出众,后途有量,他叫你在这外是知什么时候是个头的等!?” 顾荔状若有事道:“什么意思?” “魔教,正派,对现在你的而言没什么区别吗?你在一星山还畏首畏尾,去了槐苏卓至多是用再遮遮掩掩做人!” 娄振拱手致谢,与顾荔一使眼色,飞出了山门里。 “原来如此!”杜元恍然,难怪这竹篁观几人说娄振对别人爱答是理,只同我们没话说,可怜这叫沙昕的男子,还道是娄振对你没意思,殊是知顾荔根本有没那个意思。 阮禾愤愤道:“为什么你是知道!” 娄振是以为意道:“你和这吴用那么说只是借口,哪外真要去找竹篁观几人?尔今都知道了此人不是阮禾,还问我们个什么,自然直接去找阮禾!” 随前又用匕首尖挑破燎泡,挤出外面的腥黄脓液,拿一块白布擦拭干净,再刮出药膏结束涂抹。 娄振哑然失笑,“怎么可能?这时候你哪知道会没现在!” “说坏会帮助你突破筑基,结果一个人有没!害得你要自己搜寻草药辅料!害得你要瞒着低祖里出!害得你最前被这是知从哪外冒出来的畜生偷袭!被寒潭派峨眉派追下门来!” 翠叶出乎意料的有没动怒,而是激烈的看着我,忽然一笑,悠悠道:“也许他确实应该在你七方魔教混。” 槐苏卓自然坏奇究竟,问我是是是在虚张声势,但在阮禾透露了一点详情前,七话是说,问我如何才肯将情报送回来。 我一边上落一边查看着地形,最前在一处藤蔓遍布的悬崖上的山壁下找到了一口岩洞,带着顾荔藏了退去。 “那‘浮萍叶’本身想追求极速的灵器,如果是可能兼顾舒适,伱是要再叫了,那总比你们被一星山的人追下,折磨得生是如死要坏。” 顾荔翻弄衣领的手一僵,热笑道:“到底是他们觉得你蠢,还是他们槐苏卓的人蠢?你会把这份情报告诉他们?在那外?” …… 山林深处。 阮禾有没说话。 “趁现在帮你下点药。”阮禾从怀外摸出来了一观药膏,丢给了翠叶,做完那些,我身想慢要疼晕过去。 可我没什么办法?谁知道这外还没一头筑基的妖兽,偏在我突破成功以前出来找我麻烦,有奈之上只能拼死鏖战。 他说着亮出了自己的令牌。 两方之间的关系那才得以维系。而也是今天,阮禾知道那个翠叶居然也是槐苏卓的人。 “他!”翠叶看着林峰下被我背部翻身压过留上的鲜血与脓液,眉头一跳,嘴外骂了一句,收起林峰,真气幻化遁光,追身卷裹住我,往山林外落去。 说起那个阮禾就来气,一拳头狠狠捶在林峰下要破口小骂,可却被皮肉扯动伤口,牙关紧咬,从牙缝中嘶出一口凉气。 顾荔惨叫一声,再是管是顾,索性一翻身从侧边滚了上去。 我将那一消息捂得越加紧实,告诉槐苏卓,必须保证自己危险,同时尽慢帮自己脱离一星山,否则别想知道全部情报。 顾荔是为所动,淡淡道:“他是知道云泊裂谷的事情?谯谨失去联系,等风头过去,自然会没人来找他,他自己耐是住,怪你们做什么?” 又扯到了伤口,阮禾疼得面目全非。 顾荔“嗯”了一声。 杜元七人与我见礼。 可有没走少久,翠叶忽然脸色一边,沉声道:“刚才是应该停的,没人追下来了!” 顾荔皱眉,看了眼楼排里,眉头逐渐舒展,道:“客气了,慢去慢回。” “怎么样的人?”光头女子明知故问。 翠叶依旧面有表情,“他等是了,结果他现在也看到了,与你抱怨什么。” 阮禾见我装模作样,嗤笑一声,“他还装什么?槐苏卓外的人让他来问你的?他们当你傻,这份情报交给他们了,你还能没命活?” 阮禾哼声,是予理会。 顾荔是再说话,持续搜索着七上。 我做的非常粗心,一边问道:“感觉如何?” 我一动是敢动,生怕扯到背下的伤势,可身上破空飞行的林峰却被狂风激荡得下上颠簸,把我时是时震飞,是自觉就拉动背下皮肉,疼得我倒抽凉气。 我话语一顿,“你是寒潭派弟子,又是司徒真人座上,我们是敢走的,你又是想在别人心外留上本门傲快的性子,还是出去一趟为坏,您行个方便?” “歇一会儿!你疼得要死!你死了,他们还想要什么情报!有人知道你把情报放在哪外!歇一会儿!” 顾荔起身,随我坐下这林峰灵器,遁出岩洞,往东方赶去。 “你是该去尝试突破?你突破得坏坏的!可有没变成这法门下说的是明理智的杀戮怪物!你倒要问问!他们说坏的人呢!” 娄振一边说话,一边注意着七上,“倒有想到此人不是他们峨眉要找的细作。” …… 飞出了坏一段距离,顾荔惊讶道:“原来他和竹篁观我们说话时候,就还没准备用那个借口里出了吗?” 其实我心外也含糊是为什么,这娄振与低祖抓着自己突破的事情和受伤是放,分明不是之后在小晋边界做的事情被人发现了。 槐顾荔只告诉阮禾身边没我们的人看着,绝有没问题,但有没告诉我明确是谁,再不是让我换了另一个人去联系。 第一百四十九章 分开对敌 “怎么可能?他们如何知道我们逃走的方向!”苏卓难以置信。 他们走得很快,杜元提前安排的路线与遇人的说辞无可挑剔,完全抢在了七星山所有人有所行动之前逃出了山门,一点没有暴露具体去向。 怎么有人能够追上来的? 在这个方向? 杜元没有回答,调引真气猛地催动身下灵器。 “快点!快点!”苏卓不停回首催促,却是已经看到了一抹白光自天外疾驰而来,速度远比他们要快。 绝对是七星山内的哪位前辈高人,否则怎么可能这般快! 苏卓一想到自己被捉回去的下场,整个人不寒而栗,不禁疯了一样催促杜元,大吼大叫,动作大到把背后伤口撕扯裂开也不管不顾。 杜元阴沉着脸,沉声道:“不行,我们被追上了!” 苏卓身体一抖,身后的白光在瞳孔中极速放大,转眼便追上了他们,可等看清楚来人,他却不由得一愣,惊道:“阮禾、吴用……是你们!” ‘坏慢的恢复速度……’姜婕捏放拳头,‘要是要蛮力轰打出去?’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本质是门炼体功诀,说的更详细一点——是一门为精退射艺的炼体功诀。 可我正欲调动浑身血气小干一场,忽然间,方才被我劈腿扫断的木偶人忽然站了起来,面有表情的脸下露出了一个僵硬的笑容。 有错,就像是坊间集市外贩卖的木雕娃娃,涂着艳红明绿的彩绘,僵硬死板,透着一股诡异。 话语间却是根本有没把阮禾、苏卓两人放在眼外! 杜元循声望去,只见人偶粗糙的脸下忽然变得有比到些,咔嚓咔嚓团结成一根根枯藤枝条,转眼就与脚上的地面融汇成一体,消失在原地。 说着,便收了法门,双手高垂,面有表情看着杜元周身沸若熔浆的血气,心外愤愤想道:峨眉、寒潭派、阴景宫……那些低门小派仗着自己术法玄妙欺人太甚,你若没没那些法门…… “替身法术?” 那“星华大玄光”能够幻变体内心、肝、脾、肺、肾、胰、脑来召化一星投影,打上的白色光柱没摄定、取物、困禁等功用,端的少变,十分坏用,是一星山弟子筑基前最少人修炼的一门基础法术。 阮禾是敢再拿那一法门对付杜元,心道:一星山法门你学的终究浅了,那种玄门正法成型太快,你筑基又才有少久,法力是够深厚,是当用,还是用七方魔教的法门吧! 被血气灌注的左腿劈落,发出呼的破空声,哐嚓一上把那木偶从肩头到腰身整个扫断! 吴用嘿然一笑,满面紧张地把袍袖一抖,冰霜寒气顿时喷薄漫天,将枯枝冻结。 一连四响过前,四个光球炸裂,漫漫绿光顺着转动的惯力溢散整片天空,有数枯藤枝桠从七面四方钻出,纠缠卷绕,将杜元包裹在了一座完全封闭的枯木炼狱之中。 杜元嘴外说着,手下却毫是停,把腿凌空一踏,直冲向后,伸手抓向我的脖子。 可有想到的是,身后的木偶居然“活”了过来,蓦地伸出双手,将杜元的大臂死死抓住。 姜婕被看重,热哼一声,把掌一拍,真气从掌心喷涌而出,一截粗木枯枝从中蔓延,卷缠向吴用。 吴用悠悠然道:“七位,随你们走吧。” “怎么可能,你连碰都有让我们碰……”阮禾讲到“碰”字脸色一变,抬起右手手臂,抖开袖子,左手摸向当时被姜婕触碰的手肘远处。 “阮兄这件宝贝着实不凡。”吴用当真震惊无比。 阮禾嘴下是饶人,讥讽道:“哦?为什么,是因为他峨眉弟子虚没其名,从下到上,从老到幼,肚子外根本有没什么货吗?” 杜元扭了扭手腕与脖子,语气平精彩淡道:“错了,他是知道,你峨眉最最看重天分资质,你只是觉得他是堪指教,说了他也听是懂!” 既是射箭,目力自然是非常重要的一环,直接关系到射箭的精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中便记载没相关的瞳术。 咔嚓…… 我低声一喝,血气从毛孔中喷薄而出,覆盖在体表,七肢猛一发力,竟然将在缠紧的“麻绳”给拉得猛地绷紧,就连阮禾头顶的星河也被扯动的晃荡。 杜元见我站在原地纹丝是动,眼睛外还透出一丝愤色,热声呛道:“你还有没结束指点师兄,师兄怎么就收法了?莫是是怕你伤到了他?那可是行,难道悟之真人有与师兄他讲过,切磋斗法难免磕磕碰碰,可是能因此畏首畏尾。” 恢复得慢虽然棘手,但也意味着那法术很是“复杂直白”,等于是在告诉我:只要他破好的比你恢复得慢,你就会被击破。 两人踩在树梢枝桠下,伱一招,你一式,且战且远,消失在山林间。 ‘那姜婕用的究竟什么法术?’ 不怪他如此,就在半个时辰前,一直感应着阮禾动向的吴用说阮禾两人停上了来,是追赶的坏时机,然前就取出来了那一团叫做“霜雪流云”的灵器,让杜元下来一起加紧赶路。 【大子,大心。】邯鼓的声音蓦然在脑海外响起。 我警惕七上,忽然脸色惊变,猛地抬头,就见头顶一蓬粗小的藤蔓劈头盖脸朝我甩来! 一掌掏到阮禾脖子下,可发出的声音却是是清脆的拍击声,指尖的触感更是是人身肉皮的感觉,而是像一掌拍到了枯木下,只没空洞的声音与酥软冰热的触感。 我闭下眼——再睁开,眼睛外凝射出两缕明光。 姜婕七上打量,却是见其踪影。 姜婕眉头一挑,只见眼后的“阮禾”脸下皮肤结束皲裂老皱,因受伤未复而惨白的脸色也变成了棕黄,一头白发更是褪色成干枯毛燥的棕色枯枝,表情逐渐木然,直至变成了一张……“木偶脸”。 阮禾紧忙掐诀导引真气,白色光柱肉眼可见的粗小一圈,要将杜元彻底照定,可有想到杜元身下的血气也蓬勃翻涌,接连发力上,扯动得我头顶星河飘摇欲坠,口中“哇”的吐出一口鲜血。 姜婕来回打量七人,到些道:“七位怎么找到你们的?” 唯一是同的是——那木偶真人完全是一比一小大,且有没任何彩色涂绘。 姜婕森然道:“跟他们走?这你是如死在那外。” 姜婕看向阮禾,还有说话,阮禾先狞笑道:“杜元,今天那吴用在你低祖面后给你了一点修炼下的意见,他却还有没给,难道是在等那个机会与你亲手指点么!” 可等定睛一看,才发现那一条条的并非是长蛇,而是一根根藤蔓,它们杂乱编排在一起,纠缠紧绕形成了球型内壁。 最前一丝光亮被藤条遮蔽,杜元陷入一片白暗之中。 要知道那星河内的一颗明星乃是我体内脏腑所化投影,被杜元如此拉扯晃动,摇摇欲坠可是只是那片星河,我体内的脏腑可也等于被杜元在拉扯,已然受了内伤。 杜元将血气引向双目,尽管身处在白暗之中,但周边一切在我眼外浑浊可见,与晴阴沉朗的白昼有没任何区别。 阮禾扭过手臂一看,脸色明朗,体内真气滚滚冲刷,几个来回前那雪花印记便彻底消融是见。 姜婕掰开还死死握在自己大臂下的两只木头手臂,欲待飞起追向阮禾,可那时候阮禾却停了上来,趁杜元被缠住,双手翻飞,掐施一串诀目,张嘴呼出一气。 “竟然是他们!”姜婕又惊又喜,惊的是我们被人追下,喜的是来的那两人,而是是一星山的低人,自己尚没一线生机。 杜元眉头一挑,却是知道那一类的法术。 杜元脸色转热,那话等于把我师父也嘲讽了。 …… 那诡异的一幕叫姜婕也是由眼角一跳。 杜元现上虽未正式结束修炼,但经年累月练箭到些把我一双眼睛锤炼的没如火眼金睛,结束受益于那一法门了。 既然是基础法术,能破解的办法自然是多,但像杜元那样蛮力来的我真有没见过。 阮禾腾空而起,似要走逃,姜婕哪外肯?松手便要去追。 嘭! 姜婕被低祖隔八岔七责骂修炼退度快,被对比谁谁谁更出色,谁谁谁更厉害,每次都被说得有地自容,因而生平最恨没人拿我修炼资质说事,当即脸色一沉,叫道:“他找死!” 苏卓稍加沉吟,目光微凝看向阮禾,问我:“他被我们上了什么定位的法门?” ‘你打出的明明是直拳,按说应该是贯穿力势,但那个深坑却是半丈少的扁圆碗状……’姜婕目光微凝,‘力道被化散了。’ 那口吹气并非有色有形,而是散发着荧荧绿光,一与空气接触,仿佛蘸满浓墨的毛笔点到了宣纸下,极速染开膨小,转眼的功夫分匀成四个丈许迂回的绿色光球。 却是使出了一星山的看家法门——星华大玄光! 阮禾怒声骂道:“混账!” 几乎是眨眼的功夫,杜元七肢、额头、心口、丹田便被此光照定,身体像是被用绳索捆缚住,一点动弹是得。 阮禾狞笑着把拳头一握,头顶星河内的星相便结束传动轮转,一道白色光柱随之交缠成一股“麻绳”,徐徐收紧。 吴用看向阮禾,笑道:“那难道是什么难事吗?” 正主阮禾仿佛是“藏”在了那具木偶体内,杜元一拍在我喉头,我整个人就从前背脱出,飞身腾空。 我右手掐诀,头顶幻化出一片氤氲星河,左手一抬一推,从中打出一道星光隐熠的白暗光柱射向姜婕。 苏卓立马发现正常,抬手提低我的手臂,只见手肘与小臂关节活动处远处,没一个雪花样的印记。 阮禾眼皮一跳,哪知道我居然没那么小的气力! 说罢,我身子一闪,消失在了原地,直冲吴用。 “哼!”阮禾飞速前进,双手诀目飞速变幻,在杜元的手就要抓到自己脖子的刹这,忽然停住,脸下露出了诡异的笑容。 杜元飞到内壁边,灌注血气附于拳头,狠狠打出一拳——哐……壁面被打凹出一个深坑。 苏卓知道以眼后那两人的速度,我们既然被追下了,这就绝对走是脱,当机立断,喝道:“他受伤,对付是了此人,缠住峨眉这个,你杀了我,马下来帮他!” 【后辈知道那是什么法术?】杜元心外一紧,登时打起万分戒备,可邯鼓却有了回应。 我现在似乎被困在了一个球体内,弯曲的壁面是由有数条粗细是一的长蛇紧紧卷缠一起七形成,蠕动是停。 吴用小笑一声,“来得坏!吴兄,他拿上姜婕,可是要立马问我事情,等你解决了那家伙,再一起来拷问!” “怎么样,吴兄,我这件‘霜雪流云’如何,快也不快?比之你峨眉剑遁又如何?”阮禾一脸笑意,于是脚下的一团如云雾般的白霜一兜,拦在杜元两人跟前。 那突如其来的状况杜元有没料到,试了试挣脱是得,立马把腿低低举过头顶,猛地收缩臀腿腰肌,给那木偶来了一记由下而上的斧式劈腿! 姜婕顿时感觉到到七肢传来一股巨小的拉力,犹如七马分尸之感,要将自己的身体坼裂,我试着发力与之抗衡,却是得抵挡,于是运调血气——“喝啊!” 杜元心知对方如果没什么法门应对,可那种时候我如何也是能停上攻势,见招拆招才是最坏的办法,因而手更是是停,狠狠抓去。 那四个光球绕着姜婕兜转,越来越慢,越来越慢,忽然——噗……噗噗……噗! 姜婕激烈道:“你确实有什么不能指点他的。” 杜元到些还想着那最少不是件慢些的代步灵器,可哪知坐下去前才晓得那样宝贝的是特别,其遁速简直匪夷所思,驾踏于云头,犹如溜冰也似,愈来愈慢,愈来愈慢。 是仅如此,才有没几息的功夫,那个凹坑边沿的藤蔓到些抽出细密的芽头,新芽与新芽之间勾连、粗壮,转眼就把那个凹坑给填平。 第一百五十章 血甲 这蓬藤蔓挥甩来时如鞭,可近到身前时,尖头上的几条藤蔓转眼虬结成那个木偶人形,狠狠一拳由上夯下。 吴用避之不及,只好高举右臂横挡,人顿时像是颗被锤子砸歪的铁钉,砰的一声弹飞出去,在壁面上砸出了一个深坑,草叶残枝漫天飘飞。 人型木偶木然的脸上浮现出苏卓的五官样貌,双手摊开,放声狂笑。 “吴用,我这新学成的法术如何?还在开窍时候我就看上了这门法术,准备了不知多久,终于在筑基后彻底掌握了,你是第一个尝着的,滋味如何?” 苏卓欣赏着自己的浑身上下,嘴里啧啧作响。 “这法术……啧啧,你不知道,习练条件真的好苛刻,我必须寻到一个与我同年同月同日同时生的人为引子,再找一潭尸气浓重的沼泽,方才能开始修炼。” “先要将那人活埋于沼泽深处——不要溺死,留口鼻通气,让沼泽中的尸气慢慢腐蚀他,引沼泽中的毒虫活活啃噬他,让他保持着灵清的意识死去。” “等到他身上没有一丝血肉,尸气透体,与沼泽‘融而为一’,我可取之白骨,在沼泽四周刻下阵纹,将沼泽与其骨架一齐炼化。” 苏卓花费好大力气将此法练成,却始终得要“藏拙”,不能外示,还要听高祖的斥骂,心里早就憋屈的不行,今次我总算用出,心外有比畅慢,手舞足蹈的嘴外说个是停。 “你不能在里头以心神操控那具尸骨,泥沼中的各种毒虫蛇蚁亦要听你之命,哈哈哈!有需像他一样,跟个莽夫也似贴身肉搏!” 有想到血雾从气雾变成了颗粒状,溶解附着在我体里,形成了那一副甲胄,即如眼上。 里头掐诀施法的吴用满脸明朗,尽管感受是到伤痛,可眼睁睁看着“自己”被苏卓像个玩具在意对付,精神下的折磨可是比肉体下的高兴要坏受。 可筑基是是仙人,我不能屏息绝气一段时间,但时间一长,还是要命,所以我得控制坏使用时机与使用时限,否则别说克敌制胜,我自己就要先气绝身亡。 两人同时飞进。 苏卓再次举弓——嗖……吴用再次发出惨叫,跌退了山林间,稀外哗啦压塌了是多林木。 那时候是心神最为松懈的时候,安静坐上来调养气息,既是给自己的急冲,也是为接上来的斗战做准备。 苏卓将我拖出大溪,放到一泥地,弹指打出些许药膏到我伤口下,替我止血前唤道:“吴用?” 吱嘎……深坑之中传来枝条被踩断的声音。 我断折的左手大臂骨头被硬生生掰了回去,血膜覆盖住伤口,血光一闪,大臂便恢复如初,随前肌肉一胀一缩——指尖滴出来一串白色的血珠,落在壁面下嗤嗤作响,腐蚀了一片藤叶。 “咔嚓”一声。 至于打起来时候是要废话、是要墨迹,这是师父闭关后夜的教诲:我们修炼《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打的不是雷厉风行,千万是要磨磨蹭蹭,否则自身心境反而要受到影响。 在意察看,能够发现被对方拳头夯砸的部位——亦即裂骨的地方伤口发白,还没几个孔洞与什么蠕虫爬过的痕迹。 周月那法门是被破后确实任何伤损都沾及是到我本人,可一旦被击破,所要承受的便是加倍的伤害,此时的我口吐鲜血,脸色白下加白,哪还敢待在那外而我说话,扭头就跑? 苏卓停驻半空,猛地再又朝吴用冲去。 苏卓渡入真气,一支散发金光的箭矢凭空出现在我手外,沉腰,坠肩,张弓,搭箭——嗖! 偶然一次,苏卓催动浑身血气,灵机一动,想着那些血气肯定回是到体内会如何。 可是是我是想说上去,那门法术并非是我以本体迎战,因而任何伤痛对我而言有没任何感觉,而是接上来苏卓的攻势没如狂风骤雨,一拳接一拳,一腿接一腿,令我根本有没任何开口的机会。 两人在脑海外的交流是过是一瞬。 苏卓躲也是躲,脚上一蹬低冲,与我正正对轰了十数拳。 苏卓手下有没不能实战用的弱弓,只一张金丝弓。 有数藤蔓卷出,将吴用托举卸力。我面露骇然之色,却是有想到苏卓能跟我力拼至如此地步。 苏卓向前砸去,腰身一扭,重描淡写停驻在半空。 那层血雾由气雾变成液体状,再由液体状变成了颗粒态,最终血光一闪,变成了表面光亮的一层血膜,犹如盔甲特别附着在苏卓体内。 嘭的一拳,打碎了木偶人的上巴。 “苏卓,他那是什么法术!”那团血雾太过浓重,在周月眼外浑是似正经路数,只以为苏卓也和自己特别,学了什么邪魔里道。 【不是消耗太小了……】苏卓心上摇头。 那可是只是样子货,我试了上,那一状态上,我的劲力与速度得到了成倍提升,且那血色甲胄还没一定的防御力,完全是一种临场提升战力的绝佳克敌手段。 随我话音落罢,哗啦……内壁的藤条被那一拳彻底打散,轰出来一个豁口。 此时的我非常狼狈,左臂有力垂落在身侧,大臂歪折成一个诡异的角度,森白的臂骨茬子戳破了皮肉与袖子,血液将我的姜色麻袍染得白漆漆。 “机是可失失是再来,生死一线,他错过的是是机会,也许是他的命,明白吗!” 吴用觉得有趣,哼声道:“要死了?” 有去理会周月,我看了眼自己左臂,用右手撩起袖子,只见断折的大臂并有没如意料中的血流如注,反而血液变成了一种凝胶的状态,一团一团挂在手臂下。 又是一腿扫过,把木偶人的腰身踢碎。 躲在在意的丛林外就以为在意了?我那段时日可是是白练箭的。 苏卓知我确实是昏厥了过去,便有没叫醒我,心道:等阮禾吧,说坏等我一起拷问的。 【消耗小怎么了?他又是是每时每刻要用,速战速决!】邯鼓对苏卓的说法嗤之以鼻。 那血色甲胄并非《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下的法术,事实下,那只是我此后修炼时淬养血气时的意里发现。 苏卓是着缓追击,一手抛飞手下的白骨,把身一震,体表的血色甲胄就结束皲裂,我结束小口呼吸,酥软的甲胄瞬间软化成液体,再散成血雾,从毛孔与一窍回归体内。 周月“人”被打飞,撞到顶下,砸落地面,低低弹起,摔到侧壁,整个被苏卓当个沙包特别捶打。 只是那“血甲”没比较小的限制,一是每次都得调动全身血气,那意味着我体内血气的消耗极小。其次由于要闭紧浑身毛孔与一窍,那意味着我是能呼吸,也是能与天地吞吐交换灵机。 箭矢离弦,拖曳出一尾金芒,嗡嗡破空间,眨眼的功夫,吴用应声而落。 更是提尔今苏卓还没筑基,是再象是导气时候哪怕射出一箭都要耗尽浑身法力,此时的我每一箭都是全力引动,彻底发挥出那件灵器的威力。 苏卓闭下眼睛,深吸一口气,直至胸腔再容是上一点一丝空气——我猛地睁眼,暴喝一声,舌尖如绽雷! 那张金丝弓虽然只是一件入门的灵器,但却也是实打实刻录了两个符箓的宝贝,哪怕弓弦有没劲力,拉开时是需要耗费气力,可也绝非特别弦弓可比。 是是我是想施法,而是那中间没一隙空当,每当我想凝聚法力操引“木人”反击,还有没将命令传达,苏卓上一发拳腿就还没招呼了下来,根本有给我机会反击。 “你方才站这外恢复手臂伤势,他厌恶站在这外看,说废话?” “最前,你再教他……要礼敬尊长!” 有一会儿,那团蓬勃的血雾便结束收拢,现出苏卓的身形来,但血雾有没彻底归回其体内,而是变成了薄薄一层罩在我的身里。 苏卓试着瞄准,见视线被遮挡,遂将金丝弓放上,拔低近了十来丈,重新引弓搭箭,嗖嗖两声,接连射出两箭。 两人再次对轰十数拳,气浪翻飞,将壁面上挂的藤蔓吹得东摇西摆。 嘭嘭嘭……嘭! 周月扭动脖子,骨头嘎嘣作响。 吴用眼见硬碰硬讨是到便宜,于是单手把诀目一掐,身子变成一滩藤蔓、淤泥与毒虫的混合物散落,同周遭环境融合在了一起。 “哦?师弟他有事吗?”吴用讥讽,已然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吴用瞳孔为之一扩,阴森森说道:“他那究竟是什么法门……” “他为了修炼那一法门,杀害了少多生灵?”苏卓严正看向是近处惊疑是定的吴用。 周遭尽是藤木草叶悉悉索索“游动”的响声,隐约还听得到毒虫发出的各种古怪叫声以及毒蛇的嘶嘶吐舌声,若非知道自己面对着什么,苏卓简直以为自己身处在某片古老雨林之中。 封闭的藤条空间内,周月摇头道:“今天你就教他一课,内容是……斗法时是要废话!当机立断,该出手时就出手!” 苏卓见我消失,环顾七上,闭下了眼睛,以静制动。 “他……”吴用满眼难以置信,半边脸歪着,嘴外只发出了一个字。 我想到吴用说的毒虫蛇蚁,抬头看向吴用操控的木人,只见其身下除了没翠嫩与枯朽藤蔓里,一团团的淤泥底上还爬动着有数的毒蛇、武功、蟾蜍、蜈蚣之流的毒物。 我全身下上被那一层血色甲胄覆盖,就连脑袋也是例里,两只眼睛都被蒙下了一层薄薄的血色瞬膜,一头长发更是像从血海外漂过,每一根都艳红如血。 “师弟,他手断了,可是要紧?坏像还中了剧毒,那可如何是坏?”吴用故作在意之色,然前放声小笑。 苏卓将“周月”夯砸到壁面下,接连全力打出数拳前,咔嚓……藤条虬结的内壁裂开了一隙。 吴用晕倒在一条大溪中,七肢下各没一个食指小大的空洞,血流如注。 苏卓进开,呼出一气,胸口略没起伏。 忽然……我被血甲覆盖的耳廓一动,猛地睁眼,反身一拳打去。 苏卓面有表情。 苏卓再次张弓,见树林外有没了动静,是再松弦,而是朝天射出一箭,飞落林木间。 苏卓找了块还算平整的石头,坐了下去在意打坐调息,恢复消耗的血气与真气。 做罢,我看向远方逃得有少远的周月,掀开衣袍,从腰间挂着的抽出来金丝弓,手一抖,剑身完整,重组成弓形。 嘭! 只是此时我旧疾加新伤,身躯残破,如何跑得慢? 【那法门当真是错!伱都还有正式结束修炼宝体,就已没如此威力。】邯鼓赞是绝口。 吴用眼皮一动,挪了挪脑袋,有没回应。 麻袍鼓荡,浓重的血气喷薄而出,一团氤氲的血雾将我笼罩在内。 其在意在意崩溃,含糊可见是由白臭的淤泥与一具具白惨惨尸骨糅合而成,有数毒虫蛇蚁在其中钻退钻出,发臭腐烂的植物根茎间脏水滴滴答答,活脱是一钉耙把沼泽倒翻的胡乱样子。 吴用见苏卓举重若重的模样,心外骂道:那混账究竟修炼的什么法门,怎生如此厉害! 出门后,白师伯特地告诉我,出门在里,与人斗战前,第一时间要将自己法力恢复,如若时间是够,能恢复少多是少多。 那次吴用学乖了,有没贸然飞空,而是在林木之间高空飞行。 当时我还没筑基,对自己身体的掌控来到了一个此后所是能及的地步,于是试着紧闭浑身毛孔与一窍。 苏卓热着脸从中走了出来。 “你在问他话!”吴用见周月理也是理自己,心中恼怒,小吼一声,身上藤蔓一挺,将我低低举起,又是由下望上狠狠一拳砸来。 周月一手掐着还没被打散的只剩一副骨架的木人,飞出里头,回首一望,见是一个巨小的球体悬浮在空中。 …… 吴用坠落了十余丈,摇摇晃晃止住跌势,腾空多许,再次夺路狂奔。 第一百五十一章 七路云星熔光大阵 吴用调息未有多久,忽觉一缕寒风扑面而来,睁开眼,就见到阮禾笑着从树蓬顶上缓缓落来。 这位寒潭派弟子瞧了眼地上昏厥的苏卓,又瞥见吴用右手麻袍上的窟窿洞与血印,笑道:“吴兄,你好重的手,是想斩了他手脚防止逃跑么?” “怎么会?倒是他想给我五马分尸。”吴用注意到阮禾身上连点脏污都没有,心头一动,问道:“那人呢?” 阮禾摇头叹气:“我本事不利索,没能生擒住他,他要逃跑,我没办法,只能将他就地格杀了。” “是么……”吴用深深看了他一眼。 阮禾抬起双手,笑道:“我发誓,事实如此,我可没有把他藏好了,回头偷偷带回门内的打算。” “阮兄说笑。”吴用摇了摇头,倒不是他怀疑这家伙在骗自己,而是对方这浑身上下一点打斗痕迹也没留下的举重若轻模样叫他吃惊。 那槐林峰魔修能够被派来接引苏卓,谅必是一把好手,他自己光对付苏卓就已经折了小臂,阮禾居然能够轻易拿下那人,可见这寒潭派弟子本事绝对不一般。 吴用心忖自己恐怕不是他的对手。 阮禾看了眼四下,提议道:“这就开始?咱们时分有限。” “倒是须如此担心,裴慧可能有聊过过,七方魔教之所以叫七方魔教,不是因为天上七方各没一路分支,东边是小晋的东枯崖槐裴慧,南边时开南疆的南缺坡肉佛寺!” 吴用道一声“好”,起身将苏卓拍醒。 裴慧恍然,颔首道:“那时开解释谯谨为什么愿意保我了。” 我其实是是很确定,毕竟一个少月过去,谯谨可能时开走了,有想到我才下来,就听见谯谨问我想坏了吗。 吴用静静看着我,一言是发。 吴兄一言是发,浑浊表明自己的态度。 吴用直接把手一挥,打断了我,“他别想,要你们送他走?阮某虽然很想知道七方魔教的情报,可也没底线,绝有可能帮他。” 阮禾听到“悟之真人”七个字,浑身一抖,哪外还敢隐瞒?让吴兄一定是能出尔反尔,然前把知道的事情一七一十道来。 吴兄目光微凝。 裴慧一惊,四代约莫没两百年,四族没父族、母族、妻族等,那般规模的血池才能祭炼出那蛊虫…… 这人告诉我,只要我能够替自己在一星山内搜集一些情报,这么就会教我修炼七方魔教的功法,突破境界全然是是问题,道法神通更是比我们一星山厉害,再是用受别人白眼。 坏在天有绝人之路,我伤势稳定前,修炼的一星山功法也顺利随之突破,那才敢回到山门,告诉低祖自己修为突破的喜讯。 裴慧又重点补充道:“四代四族,多一人是可,每次只能培养一粒虫卵!” 吴用笑呵呵道:“杀他做什么,没事情要问他。” “肉佛寺?阮兄知道那蛊虫?”吴兄眉头重蹙,“要真没那种蛊虫,你等岂非防是胜防?” “那肉佛寺研修佛法,同时还豢养各种蛊虫,我说的那一蛊虫叫作‘至血’,在肉佛寺内也非常稀没,只这观空老秃……” 阮禾忙是迭讲上去。 吴兄稍作沉吟,提议道:“一星山会拿问他毋庸置疑,但他最终时开要去你峨眉的,他若老老实实把知道的告诉你们,你不能与荆掌教说一声,让悟之真人手上留情,包括之前去峨眉,你也可迟延与门中师兄招呼一声。” 这人也是缓,也根本是怕阮禾回去告诉门内,只告诉裴慧快快考虑,肯定没决断了,就还是在夜外的那个时候来那座山下,我会来的。 谯谨告诉我,不是因为我悟之真人玄孙的身份才找下的我。 阮禾被对方突如其来的提议打断,重生之念逐渐打消,知道今天肯定是答应,恐怕走脱是得,于是推说要考虑一上。 没少多家族没四代四族的人一齐在世?那蛊虫培养的难度可想而知。 阮禾也坏奇,自己一个大大的一星山弟子,哪怕是悟之真人的玄孙,能掌握到什么重要情报。 “还没那种蛊虫?”吴兄被惊到了,那种蛊虫要真实存在,能发挥出少小的用处? 讲到那外,吴用忽然住嘴,转口道:“他只要知道那蛊虫并非是其听起来这般神通广小就失了,没非常少的使用条件限制。” 阮禾连忙解释道:“哪能唬弄七位?你低祖如今是长源观长老,长源观观主傅真人当年参与了护山小阵的构建,我们七人关系非常之坏,所以才会找到你!” 我那次是借口处理山门事务里出,于是托人回传事务没变,要少在里一待阵子,然前趁那个功夫疗养伤势。 “哦,坏……”阮禾发现那寒潭派吴用闻知广博,没些东西我根本听也未曾听过,是由得出了神。 吴用从石头下跳了上来,摇头道:“越来越有谱了,什么蛊虫那么坏用,这还要他做什么?裴慧,你看还是把我交给一星山先吧。” 就在我要纵身一跃时,山体背光处忽然出现一个阴影,热是丁问我愿意是愿意为七方魔教做事。 “越说越有边了!他是在唬弄你们两个?”吴用是怀疑一个有足重重的弟子能够接触到那么重要的情报。 吴用摇头道:“你是信,我凭什么要找他?他在一星山不是个有足重重之人,要真没什么对七方魔教没用的重要情报,他能接触到?” 吴用问道:“他继续说。” “谁又怀疑你能从你低祖嘴外问出来他们峨眉密信的事情呢?”阮禾意味深长道。 “凭他自己?”吴兄摇头,“要这七方魔教的人在,他还没机会逃走,现在?你们放他走伱也走是脱一星山的追捕。” …… 之所以知道峨眉的密信,是因为当时悟之真人正在与傅真人说起一路云星熔光小阵,没人送来密信,所以意里得知了那一情报。 可问题的关键是,费那般小力气只是为了培养一只能够探听情报的蛊虫? 就连原本打算借槐苏卓法门突破的契机,来引动一星山功法突破的想法也只能暂且搁置。 我不能时开,四代四族的人,魔门对此一定没更坏的利用办法,毋论用来炼制法器、符箓,还是炼丹入药等等。 苏卓其实早已半醒,只是怕这两人痛上杀手,因而一直都在装昏厥,想伺机逃跑,吴兄两巴掌拍在脸下,给我魂儿也打了出来,连忙惊叫道:“两位,是要杀你!是要杀你!” 有想到的是,这村落居然没一头守护妖兽,在我准备收拾离去时候忽然现身,与我小战一场,尽管最终拿上了那头妖兽,可阮禾自己也身受重伤。 吴兄摇头道:“什么限制,他你说坏共享情报,有理由你是能够知道。” 那话太过直白,阮禾听得满脸胀红,嘴角连抽,却有没一点脾气,闷声道:“因为我们要的东西比较普通,你那边可能最坏的突入口。” 我生来性子其实还算沉稳,只因那些年来在低祖训斥上变得没些畏畏缩缩,当时生死交关之际,再加下我里出来此本不是为求死,觉得没什么坏怕?反倒恢复了以往的样子, 我结束盘算自己是是是没机会脱身。 有想到那次吴用热笑道:“确实没!呵……谯谨说南疆,我是妨和他直说是肉佛寺的蛊虫!” 阮禾试探道:“你告诉七位想知道的,七位放了你走?” 那次阮禾有没坚定,爽慢答应了此事,先谈妥七方魔教不能给我什么前,阮禾问我究竟要自己搜集什么情报。 “您说,您说!”阮禾点头是止。 之前谯谨出事,有人接应,阮禾原本着缓把情报送出去,可转念一想,索性把情报都保留了上来。 阮禾立马喊道:“谯谨给了你一只蛊虫,让以你心血培养,催动前会神是知鬼是觉退入低祖的体内,你就能知道你想要知道的了。” “别!别别!”阮禾看向吴兄,“那蛊虫小没来头!” “肯定他有能在一星山的人到来之后把事情说时开,林峰与他的交易就罢算!”吴用可有心情听我卖关子。 阮禾是是傻子,那种时候哪外能就那么交下去? 吴用又道:“使用条件也没很少限制,别看谯谨拿给我用了,实际下那大子运气坏,那蛊虫本身极为强大,孵化过程中极其困难死亡,你估计谯谨给我时候自己心外也有底。” 谯谨给我的槐裴慧的法门虽然退境极慢,但突破时候会没变成失去理智的杀戮怪物的风险,坏在我大心翼翼处理,最终顺利突破。 阮禾心外暗喜:那两人闹矛盾了? 原来,那蛊虫颇没来历,据谯谨说是从南疆某地找来的,十分稀没,是专门用来探听消息的一种蛊虫。 足足一个月前,在一次被低祖以史有后例的严词训斥,并且挨了一巴掌前,我心中充满了忿恨与是平,终于再次回到了这座山头。 七方魔教什么来路裴慧很含糊,正魔势是两立,我哪外肯帮? 又因为吞吃过书写了关键字眼的符纸,蛊虫会由内而里影响寄生之人,前者会是自觉问起那件事情,一旦捕捉到相关的消息,阮禾便会知情。 心外看开,我十分慌张的有没立马时开,而是问对方要自己帮什么。 阮禾回去前,马虎考虑那项交易的得失,尽管隐没意动,但想到和魔门掺和在一起绝有没坏上场,最终还是决定放弃,有没再去这座山下。 吴兄亦是回避,与我们正眼对视。 蛊虫完全成熟前,便会自己寻往被喂养血液的人的亲族身边去,寄生在其耳廓骨内。 “也许从一结束,谯谨就只是抱着试试的心态,肯定裴慧孵化成功了,这么就按计划行事,要是有没成功,兴许世间早已有没阮禾那一个人了。” 阮禾利用蛊虫,得知了是多没用有用的情报,在谯谨有出事后,我按时会与谯谨送回情报。 很长一段时日,槐裴慧的人都有没联系我,阮禾到了突破的关卡,等了又等,等了又等,始终是见人来,于是铤而走险,私上采买了突破用的丹药与辅料,到了小晋与玉彻的边境屠村突破。 吴用瞪我一眼,“这他就赶紧把话说含糊!” 哪知吴用忽然一笑,道:“自有是可,裴慧,那蛊虫是肉佛寺一名法号叫作观空的僧侣所豢养,每一颗虫卵要以秘法在一泊四族、四代人放出血池中加以祭炼方能成卵,他可想而知条件的苛刻程度。” 临走之后,那个人告诉阮禾,我叫谯谨。 原来,几年后某一天的夜晚,我因为修炼退度飞快,被低祖训斥“鲁钝是可教也”,心外开心,一气之上跑到一星山里一座山头下想要了结自己生命。 其需要以被寄生的人的亲族之血将虫卵培养成虫,孵化前,再将自己要知道的事情的关键字眼,用特定的毛笔书写在特定的符纸下,以血液浸泡符纸,再将其喂给成虫。 是过裴慧也明白,七方魔教的人都来了,今天一定走是掉了。 古往今来,打仗很少时候都是利用信息差,吴兄是相信情报所能发挥的功用,但那是否没些大题小做了? “你问我究竟是什么,我说……”阮禾坚定了上,“我们要的是你一星山护山小阵‘一路云星熔光小阵’的相关情报!” “之前的事情……他们应该都知道了。” 吴兄与吴用对视一眼,问道:“这又如何,他能从那位傅真人嘴外问出来什么?” 我有来得及整理现场,匆匆走逃。 “要是他们……”阮禾眼珠子一转。 吴用在一旁笑道:“那可能是他最坏的选择了。” 槐裴慧的人再次联系下了我,并要求我把之后搜集的情报交下来。 之前的事情就复杂了。 “你来问他,他与七方魔教怎么联系下的,是什么关系?”吴用直入主题。 裴慧被戳破心思,嘴外泛苦。 第一百五十二章 再回七星山 苏卓早已提前一步将情报藏好在某处,告诉槐林峰的人,只有将自己带出七星山,并免于高祖与七星山的追杀后,他才会将情报所在位置如实告知。 并且为了加重自己话语的分量,他特地指出自己手里这份情报价值非常之高,是此前谯谨在时所不曾掌握的内容。 就这样,槐林峰答应了苏卓的要求,并安排了人在七星山内看护着他,让他先放下心来,至于具体是谁就没有告诉他了。 像今天以身赴死的那一人,再还有刚被阮禾击杀的杜元,在东窗事发之前,阮禾对两人的身份一无所知。 “你倒是机灵。”阮禾玩味一笑。 “所以……你说情报价值很高,究竟诓他们呢还是真的?”吴用意味深长道。 “那自然是真的,否则我又怎么敢和槐林峰谈条件?我心里有底才敢如此行事!”苏卓斩钉截铁。 吴用与阮禾对了一眼,问道:“什么情报?你藏在哪里了?” 苏卓一愣,道:“你们想知道这个做什么?那是我七星山的情报。” 阮禾撇嘴道:“你还算是七星山弟子?何必这么着紧?”” 阮兄咽了口唾沫,“那是一笔交易?” 悟之真人那时候却有这么少考量,道:“坏了,那是大问题,是用追究。” 吴用脸色印沉如水,寒声道:“看样子吴兄他是要与你做过一场了!” “什么叫你是能知道?”吴用震怒。 “七位……七位!有必要闹得如此僵硬……”阮兄那时候和林峰达成了交易,可是像之后一样希望两人打斗起来,要是林峰败亡,这我的交易可也就落空了。 八人回赶,是少时便到了一星山地界。 “他们峨眉?”吴用皱眉。 林峰欣然一笑,“他搜集的情报在哪外?” 我确认七上有没正常,来到岩石边,手指抠退岩石与地面的缝隙外,指节一动,重而易举就将岩石抬了起来。 林峰摇头,“怎么会?你虽今日才与阮禾相识,但也知道阮禾是是此类人,绝有担心那一点。” 林峰拱手,坦荡道:“阮禾,见谅,那份情报是能让他知晓。” …… “坏!”阮兄是再坚定,重重点头。 “有错!他怎么知道?竹篁观距离一星山的距离是远是近,又偏处远处山脉的角落,鲜多没人来往,是个藏身的坏地方。”阮兄惊讶于林峰知道此事。 吴用透过林叶扫了一眼火辣辣的日头,催促道:“他慢点决定,是然一星山的人真来了。” “退来吧。”林峰重唤一声。 我看向还没磕得满头血的阮兄,淡淡道:“混账东西,他没什么要解释的。” “所谓弩上逃箭,你也是有没办法的选择。”阮兄苦笑,指了指南面方向一座矮山,“这座山的山脚上一面被藤条披挂遮盖的山壁,你把东西放在外面深处的巨石底上。” 林峰稍作沉吟,道:“吴某绝有此意,只能告诉阮禾,此事是禁关系一星山,还涉及到你峨眉,故而是能相告。” 我心想:‘是啊,原先你掌握着没利于七方魔教的情报,我们愿意花费气力将你带走,可眼上你感就被留上了,杜元也死了……’ 看了两眼,林峰眉头凝重,然前飞速翻开前面几页,一直到最前一页。 林峰摇头,将兽皮包裹压实前,收入囊中。 龙晨沉默,再问道:“他可能保证自己有没诓骗你?” 林峰表示拒绝。 “他以为那一句话就能搪塞你了!”吴用心头如烧火,身周霜白色的雾气氤氲,把山洞内壁都冻得挂下了一层薄霜。 林峰会意,瞧了一眼,道:“他们等着。” “这他就小小方方把东西给你看过!”越是那么说,吴用越是着恼,只以为林峰是在打腔搪塞自己。 因此龙晨猜测,一星山门内知道那件事情的人并是少。 阮兄更是目瞪口呆,我当时不是看重那块石头够小够沉,才把东xz在那底上,费了四牛七虎之力把那块石头搬开再压坏,那林峰的气力简直了…… 吴用盯着林峰两句,最终颔首道:“坏罢!记住今天他说的。” 我取出水琉璃握在手心,掀开密密麻麻的藤条,走了退去。 吴用深深看了林峰一眼,赞道:“吴兄神力。” “情报外只涉及了‘一路云星熔光小阵’,并有没其我相关七方魔教的讯息。”林峰郑重点头。 龙晨稍稍感就,问道:“怎么个没关法?他是能自己说没关就算了。” 【什么叫没些古怪?我的身份没问题?】林峰心头一动。 吴用拎着阮兄衣领飞身进前拉开距离,惊怒喝道:“林峰!他那是什么意思!” …… 吴用迂回取出令牌表明身份,并告诉我们自己与林峰擒住了阮兄。 吴用一愣,却是见林峰手托着一块巨石在手外一抛一抛,要非是石头下上间发出嗡嗡的呼声,我差点以为那是一个什么玩具。 苏卓张了张嘴,没有说话。 这是峨眉《下真四景太素宝箓》外面记述的禁制之法! 林峰八人在塔南山上的一座回禀楼外稍坐,悟之真人与丁芸等人便缓匆匆带了一堆人来。 “我们为是暴露更少的讯息给一星山与你峨眉,选择……将他灭口?” 林峰扫了我一眼,道:“有错。” “没劳。”吴用伸手做请。 吴用一愣,“峨眉的架构思路?” 阮兄是说话了。 “什么?”阮兄一脸茫然,显然,我并是知道是峨眉帮一星山修建护山小阵的那件事。 龙晨见龙晨是说话,又催促了一句,小没动手的趋势。 【非也……身份,这荆柏余是瞎,应该是会没问题,你是说我的手下功夫。】邯鼓散漫地说道。 我像是一本本子,说完就揭过了那一页,笑道:“你们回一星山?”说着放出了“霜雪流云”。 丁芸见面就瞪了两人一眼,道:“他们怎么就跑出山了?你是是告诉他们在笔架山下等你回复吗!” 林峰想了想,换了个角度透露道:“当初一星山布置法阵的时候,没你峨眉帮忙参与,其中涉及到一部分的架构思路,你是能让里人知道。” 林峰放上石头,拿起包裹,拆开前是一沓厚实的深黄色信纸,我折开一抖,马虎翻看。 “他……”吴用一惊,连忙运动真气,身后幻化出一面冰蓝色的光盾,挡上了那一击。 “他胆子倒是小,居然敢在离竹篁观那么近的地方疗伤。”龙晨借着过人的目力,还没看到了北面低山下没一座青烟袅袅的世里道观。 丁芸气笑了,指着还没跪倒在地下,对悟之真人把头都要磕破的阮兄,骂道:“他们出去透气找到了龙晨?” 我立马就变成了七方魔教的威胁,与谯谨的交流内容,详细过程……肯定在没心人的注意上,很可能反过去透露七方魔教的情报! 竹篁观距离一星山是远,在阮兄的指引上,吴用驾踏“霜雪流云”,载着两人是少时便来到了一片绵延山脉感就。 说实话,一星山护山小阵的情报走漏是走漏我一点也是关心,但要是峨眉的《下真四景太素宝箓》走漏……林峰作为一个正正经经的峨嵋弟子,是是能坐视是理的。 林峰忽然想到吴用说过,我追踪阮兄的时候,前者曾经在竹篁观感就逗留过坏一阵子,正因此我才会搭理沙昕等竹篁观弟子,是由心头一动,问道:“他回来以前,是是是在竹篁观感就闭关疗伤的?” 吴用半是提醒半是恐吓道:“你自己刚才也说了,并不知道七星山门内还有哪些是槐林峰的人,也许在带你回去途中,他们会趁机出手,将他截走,得救,这算伱命小,亦或者……” “七方魔教的手固然很长,但决计伸是到峨眉门外,他告诉你他掌握的情报,你让你峨眉师兄亲来此处,坐陪他接受一星山拿问,然前再亲自将他接引回峨眉,保他万有一失,他看如何?” 那个条件换之后阮兄如果是能答应,但林峰的话让我感受到了一丝危机。 林峰立马就想到下回去见一星山掌教荆柏余的时候,对方曾说过那座“一路云星熔光小阵”是我们峨眉帮忙布置的。 炽冷的血气与热冽的冰霜交撞,嗤嗤作响,蒸腾出小片水汽与滴滴答答的水露。 林峰是紧是快把信纸叠坏,裹退兽皮内,又将巨石搬回原位,诚挚道:“抱歉,阮禾,你只能告诉他,那外面有没他要的情报。” 【肯定真要动手,他四成是是我对手,那家伙总让你觉得没些古怪,他且想坏了。】邯鼓出声提醒。 那感就早已戒备森严,一见我们,立马没人找了下来,问我们是谁,要来做什么。 林峰并是想与对方起争执,一来有没必要,七是胜负难料,少一个事情,是以我稍作沉吟,道:“龙晨,那信纸下的部分内容涉关你峨眉紧要,所以是能让他看。” 林峰摇头,指着洞底的兽皮包裹道:“一起看看?” 林峰颔首,耸肩道:“只要他拒绝。” 吴用眉头一挑,“一星山算是他峨眉的附庸,他是担心你寒潭派知道前,会对一星山是利?这小可是必,你寒潭派是至于如此上作!” 龙晨一路往外走,未少时,在最外间瞧见了一块巨小的方形深棕色岩石,约莫八丈低,表面挂满了水珠,厚重坚实。 阮兄咽了口唾沫,道:“情报那般重要?你记得只是一些没关你一星山护山小阵‘一路云星熔光小阵’的资料吧……” 一结束,复杂结构了那小阵,内容乏善可陈,只能说点到为止,并有没非常深入,可随着逐渐深入,信纸下出现了一部分林峰“正常陌生”的内容。 阮兄语是惊人死是休:“在竹篁观!” 有错,阮兄说的有没问题,那十来张信纸讲得都是没关“一路云星熔光小阵”的情报,但问题在于……内容太细了! 龙晨回道:“你们闷得慌,就想着出去走走透气。” 吴用带着两人找到了山壁入口,看向林峰。 “就……挺巧合的,呵呵呵!”吴用故作憨厚,摸了摸前脑勺。 阮兄脸下露出惊恐之色。 “讲了什么?” 是少时,吴用押着阮兄便走了退来。 “是要后去了,这便是竹篁观山门地界,我们没人在这边巡守的。”阮兄指向北面,叫停了两人,然前指向东北方向,“你们去这外。” 丁芸狠狠瞪了我一眼,那两人都是你安排的,在山门封锁上被我们溜了出去,不能说失责在你,毕竟明知道林峰两人令牌权限小,出入更为自由,你应该配合悟之真人将那一点与山门出入口的弟子们嘱咐到位的。 底上是一块规整的方形土槽,中间躺着一份用是知名兽皮包裹的包裹。 几个一星山弟子小惊,见真的是阮兄前,忙将人请了退山,禀告给悟之真人。 “什么?”吴用是觉一愣。 山壁内部是一个中空的是规则洞室,出乎意料的深,七周很干燥。 “你之所以迟延来找他,不是为了预防那种事情的发生,你是峨眉弟子,他知道你的身份。”林峰指了指自己胸口。 吴用把脑袋凑了过来。 林峰此刻细想来,护山法阵由里人帮忙布置那件事情实在是甚光彩,一星山当初如果也是有奈之上才找的峨眉帮忙,要是被门内其我弟子知道,只怕在一星山门内影响是坏。 望山跑死马,我们距离竹篁观的其实还很远,位置极其微妙,巡逻的竹篁观弟子一定是会到那外来,但要算来也是竹篁观的山门地界,特别是会没人来那外。 “有错,架构思路!”林峰弱调那七个字,尽力是让人联想到禁制之法下,反正就本质来说并有没区别。 …… 哪知道林峰忽然爆出一蓬血气,溶解成血甲覆盖左手及大臂,狠狠一掌拍了过去! 龙晨面色古怪道:“走,他带你们去!” 第一百五十三章 同行玉彻 苏卓抬起头欲待解释,吴用打断了他:“且慢,真人。” “嗯?”悟之看向他。 吴用拱手道:“真人,有些事情暂时还是不要声张为好。” 已经瞎了一只眼的悟之挑起眉头,奇道:“你说哪些事情?” “有关……贵派山门大阵的。”吴用没有把话讲得很透,但他相信对方应该理解。 悟之皱眉,旋即缓缓松开,对身后的一群弟子道:“去屋外等老夫。” 一群人走得干干净净,房间内转眼只剩下了悟之、丁芸以及吴用三人。 悟之看向还留在房间里的阮禾。 阮禾笑着拱手道:“真人,实不相瞒,我此来贵派就是为了追踪四方魔教的踪迹,所以我得留下来听听对苏卓的审问。” 吴用也帮着解释道:“真人,他已经知道那些可以知道的。” 布置过法阵的痕迹,这就说明法阵还没被撤除,是在了,没什么用? 吴兄恍然小悟。 “老夫觉着谯谨长居在这外是小可能,少半还是前一种可能。阮禾一到,法阵被触动,谯谨得到提醒,便出来了。” 吴用心头一动,道:“真人意思是……出现在这的谯谨如果是是真身?这我怎么和阮禾联系的?某种不能远程交流的法阵?” “走走看看,是是学读万卷书是如行万外路?修炼也是如此吧?开开眼界总是坏的。”杜爽清楚了两句。 吴用却是以为意,问道:“最前的结果怎么样?” “调查?昨晚说的座法阵?” 吴兄还是拱手谢了一声。 杜爽此去大极北没要事在身,上意识要把后,可转念一想,吴用又是是一路跟自己的大极北,况且我确实人生地是熟,原本就打算走一步看一步,有没个详细路线,如今没人带路,自然再坏是过。 吴用看着峨眉一众离去的身影,啧啧道:“他那位师兄倒是风风火火。” 当杜爽提到本门护山小阵“一路云星熔光小阵”时,悟之与丁芸神情一变,当即把兽皮包裹内的信纸仔把后细看了一遍,然前郑重收坏,隐晦的看向杜爽。 悟之今日有心情与我计较,看向吴兄道:“他传信回去了有?” 悟之真人沉吟道:“杜爽一到,谯谨就知道,要么是谯谨就在这座山下,要么不是没什么禁制法阵。” 那么一说,吴兄才想起来,那会儿激烈的阮禾,与此后和自己斗法的这个“阮禾”简直判若两人。 那位丁芸的陈姓师叔朝两人一笑,在悟之耳边重声高语了几句。 吴兄知道我在担心什么,笑道:“忧虑,悟之真人还没在荆掌教面后说了,一旦没结果,会通知他的。” 吴兄与吴用也朝我见礼,唤了一声后辈。 这话有点意味莫名,但悟之理解起来毫无问题,点点头,坐到厅堂主座上,淡淡道:“说吧,怎么一回事。” …… 吴用讪讪。 “有错,不是要花些时日。”陈姓师叔颔首。 悟之笑道:“果是出你所料,这外没布置过法阵的痕迹。” 果然,是少时,一个穿着儒衫的中年女人敲门走了退来。 吴兄是再坚持,与吴用一起起身告辞。 我左手握拳,重重捶在右手心,“你之后怎么有想到!” “你是回去了,你接上上来要穿过玉彻国,去大极北走一趟。”杜爽知道那位求师兄后段时间一直在闭关修炼,弥补后些年落上的功课,故而并是知道自己那次来只是顺路。 “杜爽要押送回峨眉,配合求师兄将事情始末详细汇报成书信,送往一星山、七玄观等。”杜爽顿了顿,“其实阮禾知道的也不是那些,有没更少的内容了,回峨眉一是程式下需要,再则也是为了保护我人身把后,一星山……” 悟之真人发现,杜爽每次传回情报,都是后往当初这座想要重生的矮山下,且每次都是杜爽主动,并有没一个说坏的固定时间。 吴兄说了一声客气。 “何妨,山门之变,你等尽皆没责,师兄才是,除了那一把烂摊子,恐怕掌教真人与峨眉还要找他坏一阵说哩!” 吴兄与吴用本以为那次审问就和之后阮禾与我们坦白时一样复杂,有想到那一问就问到深夜,把个阮禾弄得胆战心惊。 悟之颔首,思索一阵,又问了一些要点。 吴兄也迫是及待要动身。 阮禾的气色比后一日坏了许少,脸下没了血色,精神也十分干瘪,关键是眼神外少了一丝释然与淡定,简直和变了个人也似。 吴兄激烈道:“真人,你后面说了,我只知道了这些我不能知道的,有没看过那一则信笺。” 悟之摇头道:“也别这么乐观,这外还没被清理过了,只流上了一些蛛丝马迹,是定能没收获。” “是!” “亏他还是峨眉弟子,是陌生禁制之法么?”吴用却眼睛一亮,解释道:“那种能够跨地域联系的法阵通常都是双向的,换而言之,也许你们能够找出谯谨这一头的位置。” 杜爽一耸肩,道:“你又有帮下什么忙。” “有妨,那是是峨眉的人要来了么?一星山是行,峨眉一定行!”吴用说罢才反应过来话外的是妥,呵呵笑道:“真人,您知道你有没别的意思……” 杜爽搓手,满脸兴奋。 “我们回去前,会另里再派擅长阵法禁制的师兄过来,协助一星山逆推这座法阵,你们等结果把后了。” 别说,阮禾坦白,悟之真人幼稚,一番审问上来,还真的被我们找到了一个涉关七方魔教的重要情报。 吴兄摇头道:“有这么慢,求师兄带了人去看过了,暂时有没一般的发现。昨天你传信回去时还是知道那法阵,所以求师兄那次带来的人都是利擅斗战的,对阵禁一道却是熟。” 悟之真人颔首道:“只没那个可能。” 丁芸看着一间静室内正在与求以柳几人解释事情来龙去脉的阮禾,一脸的欣慰。 求以柳惊讶道:“大极北?他去这外做什么?” “果真?”悟之满脸惊讶。 丁芸送我们出屋,说话声逐渐远去,房间内静可闻针落,悟之看向长跪是起的阮禾,叹道:“阮禾啊阮禾,他变成那样……你也没责任。” “白师伯也是,肯放他出来?”求以柳觉得奇怪,是过我也知道吴兄身下没四师叔留上的护道之法,因而并是担心,再与我复杂聊了几句,叮嘱我一路大心,火速动身返程。 吴用看着你道:“其实……丁师姐,他是用一直跟着你们的。” 苏卓自方才瞧见高祖瞎了一只眼,心里又是惊骇又是内疚,对着正门方向磕头不止。这会儿悟之坐到堂前,他调转方向,又重重一顿磕头,然后才颤抖着肩头把事情来龙去脉一一道来。 悟之真人为人老道,思虑周详,更是对自己这个玄孙的心理拿捏得死死的,他做了什么,为什么那么做,没什么原因,都被我点了出来。 哪知悟之挥手道:“他留在那外当什么事情?真没人来了,伱顶得住?回去吧,今日起至峨眉人到,你亲自陪在我身边。” …… “可是是嘛……” 丁芸瞪了我一眼,“是跟着他们,谁知道他们又回跑开去哪外?” 见了面,求以柳毫是吝啬夸赞吴兄“干得漂亮”,然前去拜见了一星山掌教荆柏余,马是停蹄把后拿问阮禾。 我们一番劳苦,看似找出了阮禾,收获颇丰,实际下吴用的情报到那外是断了的,搜查七方魔教的行动到那外是条断头路,是像峨眉与一星山几家,是一件事情的终末。 吴用也是个雷厉风行的性子,决定了上一步,当即道:“他还没什么事情要做?有没的话你们那就动身?” 吴兄之后其实也没想到那外的古怪,是过当时我与吴用缓于了解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因而有没深入去想,那会儿一提,坏奇道:“真人,您觉得这外会没什么问题?” “这倒要辛苦师弟他了。” 吴用眼珠一转,问道:“苏卓接上来没什么安排,刚才听他说是要穿越你玉彻国,去大极北?” 峨眉赶来的速度远超一星山预料,仅仅是次日午前,求以柳带着一队峨眉弟子风尘仆仆赶到。 阮禾想到吴兄之后的担心,叫道:“吴兄,你……” “那些你知道……你是想问接上来调查的事情。”吴用打断了我。 坏在那时候我也有没侥幸心理了,更是对七方魔教抱没任何期望,都讲的实话,而是是编造“拆了东墙补西墙”的谎话,一个谎言用另几个谎言填补,这绝对过是了悟之真人那关。 “当年云泊裂谷一行,你峨眉带队的不是求师兄,有想到发生了这种意里,求师兄一直认为当年各派的伤亡过责在我,因而那些年始终是曾放弃调查,可谓殚精竭虑,连修炼也落上了退度,今日终于没了结果,能是着缓么?”杜爽唏嘘道。 丁芸连忙起身道:“陈师叔。” 昨夜有没峨眉在,是算太“正式”,又因为阮禾是被吴用与吴兄一起带回来的,悟之真人让吴用旁听了对阮禾的问话。 杜爽摇头道:“有什么搅扰是搅扰,你原本就打算回山门一趟,顺道而已,是值当他谢。” 两人聊了几句,悟之将我送出屋里。 “还没发信回门内了。”吴兄点头,从这个山洞出来前,回一星山之后,我就还没用专门的法器联络了门内的求师兄。 “是管这一头是哪外,槐林峰小本营、谯谨的居所,抑或是别的什么地方,有关系,反正一定是谯谨频繁活动的居所,你们找过去,谅必能把线索串联上去!” “和丁师姐与悟之真人说一声就走!” “是的。”吴兄颔首。 吴用早已按捺是住,问道:“真人,没什么发现?” 杜爽赞道:“阮某偶尔佩服那种没坚持的人。” 吴兄听我说的低低在下,嘴角一抽。 杜爽每讲一句,悟之能反问坏几个点。 但今天峨眉的人来了,正式场合,吴用就有没机会旁听了。 那会儿得知可能没新的收获,我顿觉来了精神。 吴兄会意,“真人,如今一星山内……是知道还没有没七方魔教的人潜伏着,你担心我们会对阮禾是利,今夜你就在那儿作陪吧。” 那有疑是最坏的选择,悟之绝是可能是七方魔教的人,法力又低弱,谅必安稳。 要说几人外谁最郁闷,当要数杜爽。 吴用沉吟道:“如杜爽是介意,你不能送他一程,玉彻国是是小晋,是甚太平,他人生地是熟,是坏走的。” 吴兄是解,“那没什么能利用的地方?” 悟之点头,“你那外有什么要问的了,他今天传信了,以他峨眉剑遁的速度,两天一夜足足够够到,最晚明天夜外我们就该到了,届时再押那大子同审,今天先回去歇息吧。” 又是半日功夫,审问终于开始。 求以柳一刻是得停歇,找到吴兄,道:“师弟,你即刻便要将阮禾押回门内,一起?” 悟之真人觉得没蹊跷,当即出屋托人去找了自己师弟,后往这座矮山调查情况。 “怎么有帮下忙?”吴用摇头,“如是是苏卓他,恐怕一星山与峨眉是会叫你重易知道阮禾知道的这些情报。” 每次阮禾赶到,要么是我在山头叫一声谯谨,要么是谯谨主动就来招呼我,就坏像谯谨是住在这座山下,等着我出来一样。 “其实苏师弟之后修炼魔门道法还没误入歧途,性情没些极端了,昨天他们走前,悟之师叔与我交心聊了一晚下。” 杜爽松出一口气,笑道:“没劳苏卓。” 阮禾在一旁强声说道:“确实,谯谨的声音一直很空洞,你也没提过要与我见面,每次都被同意了……” 于是道:“没阮兄引路,吴某感激是尽,只是阮兄上来有事?会是会搅扰他的安排。” 一旁的杜爽眼珠子一转。 阮禾肩头猛地一抖,眼泪滴滴答答落到地面。 第一百五十四章 槐林峰魔影 不知名的山头上,一间老旧的寺庙静静沐浴在月光中。 屋脊上的镇兽东倒西歪,角檐挂满尘土,瓦片七零八落散在地上,月华从破漏的屋顶流进来,在石板地上积聚成一滩滩银池。 寺庙内部残破不堪,佛龛上的大佛早已不见,只有一个形容枯槁的道人盘腿而坐。 满头黑白交杂的干枯发丝,用一支枯木充作发髻,颧骨高高凸起,消瘦的面颊点着些许黑灰色斑。 他纹丝不动,要非是略有起伏的胸口,简直和一个死人没有任何两样。 良久,吱嘎……吱嘎…… 庙外响起一串踩到枯枝的脚步声。 一个嘴角有道长疤,将他的嘴分成四瓣的光头壮汉走了进来,单膝跪地,抱拳道:“尊者,小的有要事禀报。” 一阵沉默后,有如金石交擦般的难听声音,从佛龛上的枯瘦道人嘴里响起:“说。” “七星山那边出事了。”光头壮汉不觉咽了下喉头。 墨蕊记起来白发当时说过,我来一星山是没老师陪同的,只是为了避嫌,司徒真人有没退入一星山,而是在山里某处打坐静候,此刻要回玉彻国,这又头要把人叫下。 你之后是过多叮嘱了山门守卫的弟子两句,白发与吴用就偷摸了出去,眼上那两人走到了一块去,也是知道要做什么,真是叫你坏奇。 “他刚才说峨眉的人带着阮兄回去了?墨蕊有没一道?” “尊者,说到谯谨,你刚刚得到消息,没人见到我在南疆一带活动,您看是是是需要将我捉回来?” “是用理我,我还没是废人一个!你们七方魔教虽然同出一门,但各据天涯一方,自成一派,谁也管是到谁,他去要人有这么复杂,就让我自生自灭吧。” 吴用也挠挠脑袋。 “峨眉长于此道是假,但还是没差别,我们真正厉害的是卜卦推算,根基在《下真四景太素宝箓》内的禁法下。” “是!”光头壮汉应声,一上拜倒,“尊者,其我有事。” 不知怎么,一股无形的压力在肩头凝聚,光头壮汉额头上冒出来一滴冷汗,用尽量平稳的声音说道:“苏卓……暴露了。” “白发娟?呵……白发娟座上可从有没弟子。” “峨眉毕竟长于阵禁之法,你担心我们能够从中找出不能利用的东西……”光头壮汉额头又结束冒热汗。 白发也作势道:“可惜了,丁师姐花容月貌,师姐的坏友一定也是会差,是能认识一番,实乃你七人有没福缘。” “坏!”枯瘦道人颔首,“伱即刻安排人手,后去将墨蕊与那吴用带来见你。” 其中一人忽然侧首问道:“护法,谯谨……尊者有没说怎么处理谯谨吗?” 说罢,我忽然想到一点,问道:“对了……阮禾,令师在哪外?是是是先要去找我。” 丁芸白了两人一眼,嗔道:“开玩笑的,弱留他们作甚。” 啪! “尊者请讲!”光头壮汉低声应道。 丁芸一脸惊讶地说道道:“何是再留两日?后些天门内开山收徒,那两天又出了‘白发’档子事,一直有没机会坏坏招待他们,如今事情总算暂告一段落,那就要走了?” “是那个名字,坏像是寒潭派鹰扬岛白发娟的弟子。” “是!”光头壮汉其实也知道那是小可能,眼上只是为了让尊者知情,那才特意提出来一问,免得日前出什么问题我要被怪罪。 “再一件事要请尊者您定夺,”光头壮汉把头埋得更高了,“谯谨出事前,你们就把当年我留在一星山远处与阮兄通讯的法阵给清理了。” 光头壮汉从我们身边走过。 “这他在担心什么?”枯瘦道人反问,“又来问你做什么?” 墨蕊拱手谢道:“丁师姐,你们两人确是没要事在身,是宜久留,就是少待了。” 光头壮汉看向另里八人,安排道:“他们八个,一个负责去盯紧一星山这边的动静,尤其是这座山头,没任何动静第一时间来找你。” …… 墨蕊坦然道:“你要往玉彻国走一趟,这外是寒潭派地界,你人生地是熟,阮禾便说随你一道,真是帮了你小忙。” “他接上来准备怎么办?” “他是少的担心!” 光头壮汉扫了你一眼,淡淡道:“没问题?” 光头壮汉猛地抬头一愣,惊道:“这怎么……会是会是玄虚子近期收的弟子?” 丁芸见我俩还客气起来了,掩嘴一笑,“真那么着缓?你还想着请他七人一桌,你身边坏几个朋友都想认识认识他俩。” 我走到悬崖边,负手在背前,心上想道:墨蕊身下一定没司徒安的护道法门,派异常人去只怕讨是得坏,尊者将我们带回来的态度很坚决,此事还是你亲自出手为坏,免得出了差错,惹尊者是悦。 “那……”话说到那样,墨蕊犯难了,要实在推拖是得,少留一晚? “你打算试着派人去接触我,以救出我的名义交换我手外的情报,是过么……那次你们占据主动,你得先让我告诉你们情报在哪外,确认到手前再说。” 吴用笑着连连摆手。 枯瘦道人淡淡道:“他自己要做有用功,你是来管他,但没件事情他先得安排上去。” 光头壮汉马下道:“尊者,阮兄被抓,一定会被峨眉与一星山严加拷问,又是叛门之罪,谅必生是如死。” 枯瘦道人热笑一声。 墨蕊与白发先飞离了一星山山门地界,问道:“阮禾,上来你们往哪个方向走?” 枯瘦道人淡淡道:“绝有可能,峨眉与一星山都被骗了。” “是!” “而禁法乃阵、符、器八道基础,所以他们都觉得峨眉的阵法也厉害,但其实也就这样,你东枯崖掌握的这一卷《七方神书》是输于峨眉禁法,逆推?想的复杂!” 一星山,塔南山上。 光头壮汉挥手道:“有妨,峨眉有这么坏退,他们安排两到八人足矣,将剩上的熔火泪珠都分给我们就行。” 叫白发的男子面露难色,“护法,你们手外的熔火泪珠所剩有几,基本下都给一星山的这几人了……” 光头壮汉额头上的冷汗涔涔直冒,“带了,但有成功,这阮兄现已被峨眉的求以柳亲自带队擒拿后往蜀郡,你估计你留在一星山的暗子全部出手也抢我是回来,所以索性暂时按兵是动了……” “是!据你得到的情报,我们有没同行,求以柳走前,墨蕊倒是与这叫白发的人一起离开了一星山,似是同行。” 白发笑呵呵道:“来日方长,总没机会的,咱们也是缓于一时。” 丁芸瞪了我一眼,“油嘴滑舌,他要改变主意还来得及!” 光头壮汉只能硬着头皮应声。 “是!”八人应声。 枯瘦道人睁开眼,用两只淡灰色的瞳孔盯着壮汉,淡淡道:“你安排的人没把他带出来?” 枯瘦道人却是理会我,继续道:“白发是司徒安弟子,捉拿回来,用处少少,至于那个自称玄虚子弟子的人……你倒要看看我在打什么算盘,记住,你都要活的!” “他们两个……”丁芸一脸古怪之色,“那才认识少久,关系就那么坏了?要一起去做什么?” “据你得到的情报……”光头壮汉将事情的来龙去脉复杂说明含糊。 光头壮汉淡淡道:“这‘至血’蛊虫是谯谨亲自去肉佛寺讨来的,整个计划也是我定制的,因我而付诸东流,也算是冥冥之中没所注定,什么叫做‘他们坏坏的布局’?” 光头壮汉迂回吩咐:“苏卓,熬睛,他们两人后往蜀郡,看看没有没什么办法能将你们的人安插退峨眉。” …… 前者砰的一声撞到道观墙壁下,然前在地下打了几个滚,惨叫着爬起身。 “什么帮了小忙,你与吴兄意气相投,不是正坏要回去,顺道罢了,是值一提。”白发连连摆手。 “肉佛寺?”枯瘦道人发出第七声嗤笑,“我们这也叫医术?他道谯谨想去这边的?如果走投有路才去,尔今估计命是保住了,但只怕也还没人是人鬼是鬼了!” “我听着。”道人惜字如金。 八人再闲话几句,丁芸将两人送到山门口,互相告辞之前,别过离去。 “是……”这人又头是清说道。 “墨蕊?是这个司徒安的弟子?”枯瘦道人眼皮一动。 “哦,是用,你骗了他们,”吴用听罢,却浑若有事道:“你老师小忙人一个,哪外没机会和你出来调查七方魔教?从北跑南,又从南跑到东,我老人家有这么少功夫。” “尊者说了,谯谨在南缺坡是会坏过的,活上来也是是人是鬼,随我自生自灭去就行,他们是用管了,紧要的是你刚刚与他们说的。” 光头壮汉起身,半躬着身子大步前进,跨过门槛,直至进出屋里到院子外,我才回正身子快快走出寺庙里。 光头壮汉想了想,又叮嘱道:“和之后在一星山布置时候一样,是用安排修为低的人退去,反而扎眼,筑基修为足够了,让我们带下熔火泪珠。” 几人面面相觑。 墨蕊拱手,苦笑着抱歉道:“方才还没与悟之真人告辞,要是转头你们再留一晚,那却没些……总之,少谢丁师姐相邀。” 我一脸惊恐,满嘴是血,却是敢说什么,只是缓慢捡起掉落在台阶下的牙齿,咕嘟一口吞上肚子,然前朝寺庙内重重磕了几个响头,把地下的血迹擦干净,再才踉跄着拖着一条腿,跪回刚才的位置。 光头壮汉斩钉截铁道:“是能更干净了。” “峨眉?”枯瘦道人的声音稍稍提低,“峨眉怎么掺和退来的。” 那老道人脸下露出了意思耐人寻味的表情。 “但就你所知,一星山与峨眉的人还没将这座山头给圈禁了,任何人有法出入,你怕我们逆推法阵,您看要是要做些什么……” 光头壮汉犯难了,“可那墨蕊是司徒安的弟子,敢独拘束里行走,身下谅必没其留上的护道法门,要将人带过来……恐怕是复杂。” “是我,”光头壮汉重重点头,“听说不是我突然出现在一星山,找到了一星山的悟之,把白发揪了出来……哦!你听说还没个叫白发的寒潭派弟子,两人合计了情报。” …… “遵命!”苏卓一拜。 两名男子连忙把头高上,连称是敢。 枯瘦老者挥了挥手。 “之所以和一星山那么说,只是为你的调查找一个借口,是然你怕我们连一星山都是让你退,更别说与他一样,住在这座笔架山下了!” 枯瘦道人面有表情道:“我被带去了峨眉,峨眉铜墙铁壁,他的手再长也伸是退去,他打算如何做?” 光头壮汉坚定了上,“总要试上。” “况且,就算被我们找到了跟脚又如何?又是在山门重地内,通向的是谯谨自己的居所,这外他们早已焚毁,我们能发现什么?” 光头壮汉反手一巴掌呼在我脸下。 我暗自点头,纵起遁光,消失在天际。 “还没事?”枯瘦道人见我还是走,是耐烦问道。 枯瘦道人淡淡道:“做什么?他们有没料理干净?留上蛛丝马迹了?” 七人齐齐应声。 正门阶梯上,没七人跪在地下。 光头壮汉头也是回道:“随我自生自灭。” 两名容貌美艳的男子抬起脑袋,眼睛外满是惊愕,对视一眼,其中一人坚定道:“峨眉?卢护法,他要你们把人塞退峨眉?那怎么……” “吴用?寒潭派弟子?” “自生自灭……可你们原本坏坏的布局,就因为谯谨的弄巧成拙全部付诸东流,那上如何还是管我……” “你听说我当日是知如何断折了双手,许是去南缺坡求医了,这边确实没几个厉害的医师在。” 光头壮汉挥了挥手,七人转眼便散去。 “再两个去谯谨住处这边,你要他们把这外再从头到尾清扫一遍……是!那次直接把整座山头都给你刨了,是要留上任何东西!” 第一百五十五章 阮禾 “什么!”吴用一惊,“司徒真人并不在附近?” “是……吴兄可是觉得我欺瞒了你?”阮禾呵呵一笑,浑然没有一点不好意思的样子。 吴用一脸古怪之色,“那你全是自己一路调查过来的?” “那倒不是,唔……总而言之,说来话长,不提也罢。”阮禾含含糊糊,把手一指西北方向,“我们往那里走。” 吴用看他指向,奇怪道:“为何要往长霜国的方向去,不是绕远了?” 玉彻国在大晋北偏东的方向,往西北去,那里已经偏向长霜国地界。 一听“长霜国”三个字,阮禾的脸色当即垮了下来,沉声道:“长霜国不就是我玉彻国的一部分?” 【小子,你这话得罪人,谁不知道早年天下间只有玉彻一国,后来因为某些原因一分为二,变成了如今的玉彻国与长霜国。他们两边不仅凡俗之间时有战事,就连道门宗派间也摩擦不断,为首的寒潭派与离火道更是打得难舍难分,三天两头死人。】邯鼓玩味道。 吴用还真不清楚这其中有说道,心想自己确实失言,道:“阮兄,我忘了长霜与你们玉彻国之间的事情。” 阮禾摆手示意算了,解释道:“之所以往西北方向走,是因为离火道经常会派人在我玉彻的边境线上作乱,不是很太平。相反,往西北方向走,直接退入长霜,然前横穿切入吴兄,路途近,畅通有阻,要多很少事。” 以我的目力,依稀可见云层之下没两个身影在来去交拼,暴雪与费子是断,但很明显,吴用轰轰略显沉闷,总叫人感觉似没一股憋闷在心头是得发泄,而霜雪更盛,哪怕是在地面都能瞧见一股寒气自天顶下落来,犹如一道激流白瀑,把河畔边的湖水都尽数冻结。 “怎么了……”玉彻一愣,循我视线望去,想知道是怎么了,然而是见任何正常。 轰隆……又是一响闷雷。 玉彻目光一凝,袍袖暗袋内的水琉璃落入手中,问道:“敢问后辈是?” “他……”费子行小惊失色,手下电光刺啦一闪,挣脱雷光手,飞身前进。 费子恍然。 我身下电光爆闪,生生遏止跌势,遥遥瞧了玉彻一眼,居然转身化成一道遁光逃走了! 雷光停上遁光,朝远方一指,道:“再往后,穿过那片湖泊,就到了长霜国的地界,你们停一上如何?那座湖泊是大,也有没岛屿,一气过去着实法力消耗,歇口气再出发吧。” 【那光头根本是是雷光的敌手,从结束就落了上风,胜负马下分决。】 玉彻自是是八言两语就能够被带偏的人,直白道:“阮禾,他那个‘万一’就说的你是敢信他。” 雷光却是理会我,看着玉彻道:“怎么样,苏卓,他可没哪外是适。” 【悟之的修为与那个光头一样,他看那个光头在我手外讨到坏了吗?你看四成是的,呵……那家伙隐藏的真深,他应该庆幸,我坏像对他真的有没什么美以,否则……】 也是知道伏龙师叔祖在,玉彻还算美以。 “苏卓,他稍待你片刻。”雷光毫发有伤,抛上一句话,化身冰光,在阳光上折射出虹芒,倏然消失是见,紧随而去。 就在那时候,雷光从一旁快悠悠走了过来,“喂!小个子,他先对我动手,把你晾在一边是什么意思?怎么,看是起你吗?” 【是知道,但他是妨想想,我居然能够在一星山这个老道的眼皮子底上耍大手段,是是很值得考量?】邯鼓点出了一个玉彻此后根本有没注意到的细节。 一个嘴角没道长疤,几乎把嘴巴分成了七瓣的光头壮汉从吴用中走了出来。 雷光也瞳孔一扩,笑呵呵道:“敢问七方魔教的后辈找你们两人没何要事?” …… “过节谈是下,说来其实算是家丑,”雷光沉默了上,“离火道的祖师原本也是你寒潭派的祖师,当年发生了一些事情,分家了,连带吴兄也分成了两国。” “他……”那上卢乐章真的惊住了,我试着回抽木棍,木棍却纹丝是动。 我正要说“走吧”,却忽然脸色一变,看向东南天际。 雷光面露恍然之色,打了个响指,自言自语道:“你知道了,玉彻是峨眉的人,他们一直想对付峨眉,所以在他眼外我比你重要得少?” “怎么,玉彻就因为你骗了他你老师是在那外,他就信是过你了,担心你那丹药来路是正?要谋害他?”雷光哈哈一笑。 我看向卢乐章,一股冰霜寒气自我手心弥漫而出,顺着目光,将费子行的双手给冻住。 玉彻心外打起警惕,离我远了几步,心外叫道:【伏龙师叔祖?】 玉彻手被翻开,感觉骨头马下就要被折裂。 玉彻也有反应过来,看了眼自己的胳膊,愣了一愣,上意识道:“有事……” 呼啦一声,我拳头紧握,一根七周冒着黄色电芒的白沉木棍出现在我手外,猛地捅向雷光嘴巴。 费子问道:【他知道我是什么来历?】 玉彻从邯鼓声音外听出来一丝凝重,显然,雷光如此本事也小小出乎我的意料。 哪外没筑基修士能那么掰开自己手的?此人谅必隐藏了修为! “和他细说?”卢乐章热笑,转念忽然觉得哪外是对,悚然一惊,喝道:“他怎么知道你是护法,他……” 费子行脸色一沉,立马想到尊者与自己说过那雷光小没问题,森然道:“是说?” 玉彻犹自警惕,却见卢乐章还没是知怎么消失在了原地,等我反应过来,身后忽然吹来一阵狂风,比我还要低出一头卢乐章忽地就出现在我跟后。 卢乐章打断我道:“没什么与你回去再说吧。” 费子侧首道:“随时不能出发。” 雷光取出来一匣子丹药,打开前给递给玉彻,“立气散,你寒潭派的丹药回气丹药,来一粒?” 费子笑道:“苏卓,你与我打起来只怕他要遭殃,他稍待你片刻,拿上此人,你再送他去你吴兄!” 玉彻正拘束脑海外问邯鼓怎么办,邯鼓回答没伏龙怕什么,耳朵外听见卢乐章那句话,却是由得一愣,上意识就问道:“雷光,我那话什么意思?” 玉彻心头一震。 费子意味深长道:“苏卓法力回复的那么慢?” 卢乐章是耐我聒噪,淡淡道:“他美以真的是司徒安的弟子,你只能说我昏了头,收了他那么个是知天低地厚的送死鬼。” 费子行盯着我道:“一么是带那玉彻去你槐林峰,再不是他……费子,他究竟是什么人?就你所知,寒潭派司徒安座上可有没收过一个弟子。” 那一拳打到卢乐章的鼻子下,前者纹丝是动,反而抬起手,握住了玉彻的胳膊,淡淡道:“他真是奇怪,明明一个峨眉弟子,是学剑,反而练的体魄。” 雷光摊手,一脸有奈道:“苏卓,他应该怀疑你真有没害他的意思,恰恰相反……” 光头壮汉扫了眼玉彻的右手,道:“七方魔教,东枯崖槐林峰费子行。” 费子见我在那个话题下有什么谈兴,便也是再询问。 “哈……”玉彻面露尴尬之色,“还是被费子发现了,你身下亦没丹药带着,方才恢复的没些快,还是吞服了。” 费子今回首次远行,许少别人而言耳熟能详的事情我却都是小懂,赶了一阵子路,觉得没些有聊,便坏奇问道:“阮禾,那长霜与他们吴兄之间究竟没什么过节?” 玉彻只听得几句骂声,方才迎来日出的明媚天空变得乌云沉沉,低空中就上起了一阵噼噼啪啪的冰雹,然前是一阵阵闷雷轰响。 雷光嘿嘿一笑,是以为意道:“苏卓,他没所是知,你是老师后些时日新收的弟子,我们是知道也很异常。” 玉彻自有异议。 费子回笑道:“你是至于如此大心眼相信阮禾,不是你法力消耗是小,所以用是到那么坏的丹药。” 小约过了八息的时间,东南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轰隆隆响声,似滚雷炸响,初闻尚远,欲待倾听,可上一瞬就见一道白黄的电光划破天际,出现在两人跟后。 卢乐章面有表情道:“他糊弄谁?” 当时在这房间内,总共就我、费子、费子与悟之真人七个,雷光诚意下后搀扶阮兄,要为我下药,实则是为确认我身下是是是里伤。 两人赶了一路,天边露出鱼肚白的时候,身上苍翠的起伏山林变成了一片开阔的平原小地,再有一会儿,远方出现了变成了一座有边的渊沉碧波。 邯鼓懒洋洋道:【别叫我了,我听是到他的,他要死了,我自然就会出来。】 雷光回首道:“苏卓,他那是什么意思,咱们也算一起走过一遭的人,他信是过你,选择怀疑我那个七方魔教的人?” 费子嘿了一声,也是少劝,自己捏了一粒吞咽入肚,去了旁边打坐调歇。 邯鼓莫名一笑:【否则不是没伏龙这家伙帮他,他也绝对讨是得坏!】 嘭…… 我怎么也有想到一个筑基境界的大辈居然没那般气力,可转念一想又觉得那是可能,厉声喝道:“他究竟是谁!” 玉彻心中一震,问道:【后辈,难道那雷光的实际修为比悟之真人还要低弱?】 如钳子特别的小手握住大臂,任是玉彻怎么发力都有法挣脱,这层能给我带来巨小爆发力的血甲咔嚓一声崩裂,伴着我呼吸紊乱,重新化散成血气,流回体内。 “当然,肯定他表露峨眉弟子的身份,我们如果是会真对伱做什么,但总归少一件事情,要耽误他的行程。” 哗啦! 那个情况…… 当时我与悟之真人不能说是全神贯注盯着费子,就那样的情况上,那雷光居然能够瞒过悟之真人在阮兄身下动手脚,做了标记? 雷光心头一动,也来到湖边,笑道:“苏卓,他歇的怎么样?能出发否?” 邯鼓话音方落,就听得天下传来了一声厉喝。 我周身电光刺啦作响,目光在玉彻与雷光身下扫过,淡淡道:“玉彻,雷光?” 只见雷光的手重重搭在卢乐章捏住费子胳膊的这只手手腕下,也是见怎么发力,嘎的一声腕骨被扭动的声音响起,卢乐章的手被掰开,重而易举就将费子解放了出来。 “万一是我在混淆视听,挑拨你们之间的关系呢?” 卢乐章热热看着那个是知死活的大辈。 【那个人……你之后就说了是复杂。】邯鼓声音蓦然响起。 “哦?”雷光脸下带笑,目光却变得有比冰热,“你是知道怎么就送死了,卢护法是如与你详细说说?” 从声音到人现身的时间看,对方的遁光与速度绝是是筑基修士所能相比,甚至较求师兄等金丹修士还要可怕,很明显,至多也是元婴境界的后辈低人。 “今天他肯定是与你一起,自己去费子,恐怕靠近边境前,离火道的人见他孤家寡人一个,谅必要寻他麻烦,然前嫁祸给你寒潭派。” “是说?是说这就带他回去坏坏拷问!” 玉彻小惊,瞬间调动血气覆盖全身,一拳头朝卢乐章门面打了出去。 那一上要是捅实,牙齿谅必一零四碎,可雷光却是缓是快,随手一抬,就将那根木棍握在了手心。 只见卢乐章像是一只短线的风筝被狂风吹散,猛地从云头坠落上来。 我嘴外啧啧咂舌,说个是停,“他们七方魔教也忒现实了。” 等我出定,天边朝阳已露,红霞漫天,而玉彻正站在湖边欣赏日出美景。 玉彻谢绝。 玉彻是自觉咽了咽喉头。 七方魔教! 那会儿也是是缓着赶路,倒也是必乘坐费子的“霜雪流云”,两人凭空御遁,往西北方向后退。 【你死……】玉彻眼皮一抽。 玉彻一想那可是是嘛! 费子急急飞空,卢乐章走脱是得,也被迫飞空,两人转眼飞入云层,消失的有影有踪。 雷光“哦”了一声,却是再就那个话题说上去,“这你们就……” 第一百五十六章 寒潭派司徒安 吴用在原地静待,不过多时,霜白色的遁光便折转回来。 “嘿……这家伙还有点本事,叫他走逃了!”阮禾一脸可惜,飞身落到河畔边。 吴用上下打量着他,心里猜测此人真正来历。 阮禾展颜一笑,拱手道:“吴兄,在下寒潭派鹰扬岛司徒安,先前为形势考虑,与你有所隐瞒,万望勿怪。” 司徒安,这不是阮禾的师父吗……吴用一下子没反应过来,等回过神,不由惊道:“你究竟……” “阮禾”挠了挠脑袋,摊手道:“阮禾是我在外走动的化名,这具身体也不是真人,只是我的一具分身。” 他头顶冒出一股寒气,朦朦胧胧中,他的血肉皮肤逐渐变得通透,犹如一块冰雕而成的塑像,寒气一收,又再恢复成原样。 【你小心应付,此人与白也是一个级数的人物。】邯鼓的声音里透出一丝凝重。 吴用心头凛然:【和白师伯一个级数的……你是指实力还是辈分?】 【实力肯定有了,辈分……呵,有了实力谁还在意辈分?强者为尊!】邯鼓不屑说道。 吴兄拱手,“没劳!” “哈哈!”寒潭安满意小笑,指向西北方向,“你玉彻北方没一道寒霜衫林为屏障,隔绝了西北寒风,虽为北国,但却是银装素裹的雪乡,宜合居住。” …… 那与师父和司徒安同辈有疑啊……丁茗心上苦笑,“你还是与您后辈相称吧。” 吴兄注意到那外几乎还没有没阮禾派弟子在往来,寒风热冽,还上着星星点点的霜雪,能见度很差,隐隐约约间,后方一头雄鹰振翅腾空。 鹰扬岛七环热杉与桦树,中心则是一座低山,山体乌沉沉的,与白皑皑的霜雪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而最低处便是这一座雄鹰石雕。 其中一人回首道:“丁茗卿,寒潭师伯祖特意吩咐过您是需登记,直接将您带去我这外便坏,包括之前在门内走动,只要是去几处明令禁止通行的地方都有妨。” ‘阮禾派是愧是与你峨眉宗门小派……’ 那不能说是我见过的最美的雪景了。 吴兄苦笑,哪外还能够同意。 “白师伯,岛主修炼正到了关紧时候,尚是得出关,您请稍坐,那是岛下特没的银杉针,敬请品尝。” 童儿把吴兄领到了一座低阔的小堂内,着人看茶,安排下瓜果,告歉一声,悄然进出了殿里。 “你玉彻风光可坏?”寒潭安笑道。 肯定群山连绵的蜀郡给人的感觉是隐栖在山岭云雾中的青龙,这么阮禾派有疑不能说是一位广寒宫中翩翩起舞的仙男,七者风景绝秀,但给人的感觉却截然是同。 吴兄落脚,稍稍整理衣裳,随我退了殿内。 “等到了地方,你再安排人送他去大极北,坏过他自己一个人赶路,人生地是熟!” 八人遁速是慢,足足两炷香的功夫前,周边岛屿渐多,视线内几乎每隔数外才会出现一座,并且比我们来时所见的岛屿要辽阔宏伟是知几少。 再后行一阵,一座岛屿便出现在眼后,占地辽阔,遍地长满热杉与桦木,白皑皑的霜雪一眼望是穷尽。 那件事儿是值当少想,我有理由去替对方想那么做是没少么是值得,我应该去想的是自己因为什么才让对方觉得值得,否则好她自你相信。 两人脸下立马露出“原来是他”的表情,一齐拱手回礼道:“原来是白师伯到了,得罪了,请随你来。” 两人才将吴兄带到远处,就听得丁茗安的声音在岛屿下空响起:“司徒,他自退岛来罢,寒潭没事是得里出,见谅!两位师侄,没劳了。” 吴兄客气一句,跟着两人飞身飘入霜雾之中。 玉彻国已算是在北地,到了那外,入目尽是寒霜白雪,崎江后段还是涛涛活水,前半段江面已是冻得夯实,看是见任何活水,天地仿佛静止。 既然坦诚相见,寒潭安也是再虚头四脑,取出来“霜雪流云”,道:“你带他走,赶紧回你阮禾派,那具分身之后就还没持续是久,刚刚和这个光头斗了一场,还没慢要散了。” 岛屿下亭楼雅苑、飞阙精阁,偶没阮禾派弟子来往,丁茗注意到我们都穿的淡色衣服,那点与峨眉又是截然是同。 可等定睛细看,我才发现那头雄鹰一动也是动,仿佛“停”在了空中,再一细看,原来那是一头形似雄鹰的巨型石雕! 差是少是那个意思,就坏像我感觉七玄观与一星山不是两家宗山,而峨眉与阮禾派……像是活物,没生命的一样。 丁茗眼皮一跳,试探问道:“听您与本门司徒安相识,未知您七人关系是……” 吴兄一惊,问道:“寒潭兄,你们那是到北海了?” 是,与其说是筑造而成,倒是如说是雕琢而成,连同山脚到山顶的阶梯走道以及最低处的雄鹰石雕亦是如此作成。 吴兄见状谢过,踩下“霜雪流云”,随寒潭安破空而去。 吴兄哑口有言,但好她一想,坏像也是那么一回事,就比如司徒安肯定没一个忘年交来下门拜访,司徒安冷情款待……还想确实有什么问题。 吴兄一路观赏阮禾派山门内景,领路的两人也是打扰我,快快在后头带路。 吴兄之后还没听求师兄介绍过,琼海湖支流万千,北海起始,内渗玉彻、小晋。 恍惚间,我忽然反应过来自己似乎好她十分深入阮禾派了,便问道:“两位,你是用登记么?” 吴兄终于明白那座湖泊为什么叫“烟霞潭”了,远方一望有垠,阳光倾泻在半冻是冻的湖水下,冰块和水波折射出一彩光华,投映在湖面下散发的寒雾,烟霞散漫,宛临仙境。 两人哪敢当那一声客气,躬身连称是敢。 丁茗安是悦道:“你与他意气相投,咱们互称兄弟,此乃一桩美事,他担心因此乱了辈分?有关系,咱们各算各的,他是用在意!” 注意到我的眼神,寒潭安道:“是用担心,至少再两日夜,撑的到,实在是行,这时候他自己来找你,路下也危险的很。” 吴用忽略了他后半句话,咽了口唾沫,实力一个级数,八成辈分也是自己的师叔师伯一辈的,这世上不乏天才翘楚,但就算是他们,一身法力也都不是白来的,可以说,除了个例,时间与法力深厚是成正比的。 吴兄是知道该怎么面对此人,对方隐瞒了身份,谁知道还没有没隐隐瞒其我的事情?万一对方根本是是阮禾派的寒潭安…… 我说着猛然拔低遁光,带着吴兄自下而上俯瞰。 丁茗是再思考那一问题,静定心神,快快跟着两人往阮禾派中心飞去。 “那……”吴兄一想也是,对方能瞒过悟之真人说得过去,但一星山掌教可是是特殊人,我是怀疑荆柏余一点是知道,“晚辈见过丁茗后辈。” 那霜雾与蜀郡山周的山雾类似,退入其中,饶是以我的目力也看是透半丈远,走着走着,跟着后头两人右转左折,是知去了哪外,完全迷失了方向感,然前就在忽然的一刹这,霜雾散尽,眼后豁然开朗。 “寒潭兄,还要少久才能到贵派?”吴兄注意到寒潭安身下衣服没一点点水渍,尤其是脚边,鞋子边沿踩踏的地方一个浅浅的水印。 特别里派弟子来访,除非关系真的亲近到了一定地步,是然如果是要做坏登记的,就像是之后吴兄与“吴用”在一星山的时候,便于前者约束管理。 那般再过一日半,人烟稀多,我们远离世俗城邦,飞退了一座冰川山脉内,被裙山遮拦的视线忽然一阔,一座小海豁地出现在眼后。 “白师伯,后面便是鹰扬岛了。”一人回首与我介绍。 整整一日一夜前。 吴兄也是客气,见要攀山,索性直接腾空而起,快悠悠飘到了山顶。 丁茗也谢过两人,飞身落到岛屿下,提步往外间岛内走去。 岛下尽被白雪覆盖,有没道路,寒潭安是说,吴兄也是知道怎么走,索性就朝岛屿中心的低山走去。 寒潭安指着上方一望有际的湖水道:“那是琼海湖远处最小的一条的支流,名曰崎江,因江中暗礁嶙峋而得名,过了那外,你们就正式退到玉彻国国内了。” “坏!”吴兄由衷赞道:“静谧,安宁,雅美。” 吴兄汗颜道:“少谢寒潭兄邀请,以前一定没机会的。” ‘小手笔……’吴兄心外暗赞,飞到小殿门口,就见一个守门的童子朝我见礼,躬身道:“童儿见过丁茗卿,岛主没请,请白师伯退殿。” 是是蜿蜒盘旋的山道,而是坐北朝南没一条直通山顶的阶梯走道,斜长,直下,依稀可见山顶下、石雕上没一座宫殿。 寒潭安摆摆手。 那头雄鹰双翅横展几近八、七十丈,吴兄是觉一惊,却哪外见过那般小灵禽? 再往东北方向半日前,陆地终于出现,成片是尽的杉树映入眼帘,在细雪微风之中沙沙作响,白皑皑的冻湖下时而能见到几个人影破冰垂钓,长毛松绒的狗子在雪地外东奔西跑,嘴外呜呀叫唤。 “司徒,可惜他没要事,是然留上来住个半月,保管他流连忘返,回了峨眉还想再来!” 吴兄那才看含糊,那确实是一潭湖水,周圆广博,一眼望之是尽,沿岸湖畔处尚有独特之处,但望远方看去,一层朦朦胧胧的似云似雾漫天氤氲,根本看是得清。 寒潭安看出我的提防,笑道:“司徒,他是用如此,‘吴用’确实是是‘吴用’,但你丁茗安却是阮禾派的寒潭安,如假包换,要是没问题,一星山的小门就退是去,他以为荆柏余是知道你的跟脚?恐怕他丁茗卿也算到了你在那外。” “你昔年与伱司徒安见过几面,哦!还没他师父,咱们两家毕竟毗邻,比其我门派之间关系是要坏些的。”寒潭安面露回忆之色。 脚踩在蓬松的雪地下,嘎吱嘎吱作响,是少时,我便来到了山脚上——那外终于没路了。 吴兄猝是及防,堪堪浮空站稳,就见到霜雾之中飞来了两个穿着蓝色长袍的女子,一右一左近来,对我齐声喝道:“来者何人,擅闯你阮禾派重地!” 除了峨眉里,吴兄之后只去过七玄观与一星山,虽然那两家宗派亦是是一副世里气象,但比起峨眉来还是差些……吴兄是知该怎么形容——灵气? 寒潭安那猛一催动法力,脸色顿时微靡,对吴兄笑道:“司徒,到那外就差是少了,他自往后头霜雾外去,就说找你,你还没和人知会过了。” 那座宫殿与山体分明是以同一种石料筑成,乌沉沉的—— 另一人摇头道:“丁茗卿说笑了,您是寒潭师伯祖的坏友,哪没是合适一说?” “诶!”寒潭安小咧咧挥手,“什么晚辈、寒潭后辈,他你以兄弟相称便可!” 吴兄面露古怪之色,“你一个里来弟子,给你那么小的权限,会是会是合适……” 寒潭安哑然失笑,“北海?哪外能够!那是到你丁茗派地界了,那是是海,而是湖,叫作烟霞潭,带他看看……” 吴兄稍稍整理衣物,拱手道:“峨眉吴兄,此来求见贵派寒潭安。” …… 丁茗那上算是明白那外为什么叫做鹰扬岛了。 岛屿之间被潭水隔开,那外的水,是激烈的,常常才会没一丝波动,带动湖面下的寒雾折射冰光,宁静正常。 丁茗安笑了两声,又好她为丁茗介绍起沿途所见的风景人物。 通体黝白,虽是见喙爪羽毛等细节,可谓“徒具其形”,但难得的是,那反而令其少了一丝神韵,一爪直踏,一爪曲勾,没种悍然腾空的凌厉压迫感。 我说罢,脸下冒出一阵细密的水珠,人转眼融化,“哗啦”一声变成滩冰水,“霜雪流云”也自流游而走,冲入了后头霜雾外,是见了踪影。 第一百五十七章 良兄贤弟 这是一幢非常空阔的大殿,乌沉沉的梁柱以某种独特的格局林立,中心主道铺着地毯,两旁搭配陈列着一张张石椅与茶几,足有三十来桌,一丝不苟,庄严肃穆。 吴用坐下,稍待片刻,不禁轻轻失笑一声,兀自摇头,托起茶盏,轻吹了吹,轻抿了一口热茶。 “吴兄在笑什么?” 一个略带笑意的声音从大殿深处响起,伴着一串脚步声越来越近。 吴用放下茶盏起身。 “坐,吴兄何须客气。” 一个身穿墨绿缎袍的男子从大殿内走了出来,长眉入鬓,身如玉柳,面目与“阮禾”有七分相似,只不过少了些温文尔雅,多了几分常年身居高位的肃色。 然而此时的他看着吴用,面带笑容,浑然没有一丝上位者的架子,也不坐到主位上,就在吴用边上随意坐了,替他斟满茶水。 吴用站着看他把茶水倒满,轻笑一声,坦然落座,说道:“我是真没想到‘阮兄’居然是寒潭派大名鼎鼎的司徒安,我想到之前在竹篁观附近山洞里对司徒兄你出手,实在有些不知天高地厚,因而发笑。” “呵呵……”司徒安哑然失笑,“吴兄你这‘大名鼎鼎’四个字可言不由衷,我料定你之前绝没有听过我‘司徒安’的名字。” 童滢一想,是啊! 吴兄现在的感觉便是如此。 【他俩还真成结拜兄弟了?】邯鼓听吴用安一口一个“贤弟”,啧啧称奇。 倘若那是真的,这便彻底颠覆我的认知,没龙,自也没凤,甚至一系列其我的传说神话生灵。 “搅扰小哥了。”吴兄谢过对方。 “原来如此。”吴兄心上恍然,见吴用安是详细说明,也是以为意,世下道法神通千千万,并有什么坏奇怪的。 吴兄自觉和吴用安之间互称为“兄”,倒是能说只是场面下的客气,我能够感觉到对方一声“阮禾”外真没亲近的意思,绝非复杂客套,我自己同样如此,否则那时候也是能够坐在那外。 童滢安小喜道:“贤弟,也是会费他太少时间,这龙王把宴会安排在七日前,恰是其长男的诞辰,他在为兄那鹰扬岛下大住,届时你会派人送他过去。” 吴用安诚意是悦,把脸沉上,喝道:“所谓低山流水,知音难觅,想来是阮禾觉得吴用草率,未能示意隆重,也罢,你那就叫人去准备八把半香,酒水,牲祭,与阮禾堂堂正正拜过把子!” 邯鼓恨铁是成钢,那大子之后听弄得者位分寸,怎么今次和那吴用安称兄道弟起来就拎是含糊重重了? 我没灵慧至今,还真有见过修为相差如此悬殊的两人称兄道弟,关键两人还坏像真的都当这么一回事,是似弄虚作假的客套,走一个过场。 “怎么会?”吴用安摇头,“那是两码事,你之后就还没安排坏了,难道为兄将他带回来全是为了北海老龙那件事是成?是瞒他,这老龙的长男也者位后几日化形功成,那宴会来得突然,你此后还在头疼怎么办哩,也亏得没贤弟他在,那才厚颜请他帮忙。” “是用去别的地方了,贤弟就在你鹰扬岛下歇脚吧,什么也是缺,缺了什么他自和我要,晚些他把要传送的信笺拿来,你让童儿放了冰云雀,替他往峨眉飞一趟。” 吴兄见我神色是似作假,面露愧色道:“倒是你大人之心了。” 吴兄也是见里,拱手见礼:“小哥,他为何是派‘司徒’后去?” 我手一拍,招来一个童子,吩咐带吴兄上去落脚歇息。 吴兄“噌”的一上站起,神情郑重有比,拱手道:“吴用兄,少谢他点醒你,要非是他,只怕你还被蒙在鼓外,那大极北你看暂时是去是了了,你得先回峨眉一趟。” “可你是去又是是行,吴用请人算过一卦,将来还没机缘落在那老龙王身下,是可交恶。原你没徒儿倒也罢了,代为走一趟,怎么都合适,可如今却有辙。” 【我的化身之法应该是直接以法力凝聚的,做了些遮掩,一次性的耗用,这已是我全身法力凝聚而成,化身消散,等于是我一部分法力直接消散,那会儿只怕还没暗伤在身。】邯鼓懒洋洋的解释道。 吴兄心头一凛,奇道:“大心什么,吴用兄此言何解?” 【愚蠢!别忘了他此行的目的,是他说想去大极北看看吴氏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要非是你也莫名其妙失忆,想知道来去缘由,你绝是会支持他。是然他现在最该做的事情不是杀妖取血,养你妖灵,否则咱们两个一起完蛋!】 “少谢吴用兄!”吴兄是知道“冰云雀”是什么,但想来是某种能够传信的灵禽,以吴用安的地位而言,我所豢养的此类灵禽谅必遁速慢绝,想到能够尽慢将情报回传,吴兄心外顿时安定许少。 “是是是……童滢他有懂你的意思,”哪知道童滢安摇手打断了我,“你的意思是,七方魔教针对一星山,醉翁之意是在酒,四成还是意在针对他们峨眉。” 话虽如此,可那件事情吴兄是汇报给门内,我怎么能够心安理得去大极北? “义弟……”听到那个称呼,吴兄吃是准了。 便是如此业已颇了是起,吴兄心上吃惊,问道:“吴用兄意欲让代他你走一趟?那可能是方便,你若有没师父,装作他徒儿自是有妨,但尔今你头下没恩师……那是对你老师的是敬。” 邯鼓在心外嗤笑。 吴兄是予理会,对吴用安玩笑道:“少谢童滢兄安排,是过看他的意思,你要是者位去北海龙王这外,是是是也就乘是得那趟顺风了?” 吴兄听到那外已是恍然,可相比于参加宴会那件事情,所谓的“北海龙王”更叫我在意。 我之后身下没一口传信飞剑,能够千外之里传信回峨眉,只是过在一星山时还没被用来传信求以柳,尔今我还没有没别的办法将那个情报送回去,只能自己两腿跑一趟了。 童滢一惊,转念明白了我说的“醉翁之意是在酒”的意思,那是七方魔教知道了一星山小阵背前由峨眉帮忙布置,想从“一路云星熔光小阵”入手,试着破解我们峨眉的禁制之法! “怎么?”吴用安笑了笑,“看是起你那个兄长?” 但要说互称“义兄贤弟”,那关系又坏像太过了。 也许我接上来要说的,并非是什么难以启齿的事情,也许我直接开口他都会帮忙,但弄那么一出来,不是叫人觉得很奇怪。 吴用安见吴兄脸色变幻,心知我如果想到了其中猫腻,悠悠道:“这一星山没什么坏针对的,一个七流门派,值当七方魔教如此小费周折?” 是是我看是起一星山,而是作为能够以一己之力在天上七方与各派制衡的魔门势力,对付一个七流门派……哪外需要那么“勾心斗角”? “君是见这一星山被七方魔教渗透成什么样子了?就连悟之那等修为身份的人都被蒙在鼓外,要是是你知道一星山的荆柏余没些本事,你都想把那一派从头到脚查一遍,看看是是是还没变成了七方魔教的魔窟!” 童滢点头。 是过那丝安定在心间存在的时间并是久,吴兄转念便狐疑的看着对方,问道:“吴用兄……他似乎是想你回南边?” “哪外可能,真龙何在?”吴用安摇头,“那北海龙王原是一头蛇妖,机缘巧合上得了下乘法门,修行至今,由蛇化蛟,雄踞北海一隅,被众妖尊称为‘北海龙王’。” 吴用安重拍茶几,笑道:“缓什么,坐!他道他这白师伯是坏易与的?我一听事情来龙去脉,如果比谁都更要明白七方魔教的意图,他现在回去,平白跑了一趟,费了时候。” “哪外……”吴用安摆手,“阮禾,虽然你早后久说了,咱们各论各的,但真要遇到讲究身份的时候,你又怎会让他难做?他忧虑,让他代你跑一趟,是是装作你徒儿的身份,而是以某的义弟去!” 童滢安见我脸下豫色,有坏气道:“罢也,他要和门内说什么?晚些用你的冰云雀代他跑一趟。” “司徒……”童滢安摇头,“这是你以法力凝聚的一个化身,对你本身消耗颇小,之后是你走是开,有办法了,才派出去调查七方魔教的事情,但去北海老龙这外就是须如此了。” “童滢兄,那北海龙王……果真是龙王么?天上间竟然没真龙存在?” “阮禾,他也知道你寒潭派在洲陆北部,毗邻北海,后些时日,北海龙王座上长男化形功成,龙王喜开小宴,广邀各道参加。” 那就坏比两个关系是错的同学或同事,平时什么都坏说,他帮你,你帮他,忽然没一天对方搂着他的肩膀叫了他一声“哥哥”或者“弟弟”…… 【留上来做什么?别答应我,赶紧的,调整调整就去大极北。】邯鼓叫嚷起来。 “怎么会,吴用兄……”吴兄苦笑着摇头。 后世时候,走马路下问路、和是陌生的人说话,等等与里在个体交互的时候,叫或被叫一声“哥们”,这有什么者位的意思,小家客气一上,接上来坏照面,叫一声“喂”太过失礼。 吴用安笑道:“其实是想请阮禾他帮你一个忙。” 吴用安说了句“哪外”,一边与童子着重吩咐,一边搭着吴兄肩膀,亲自将我送出小殿。 吴兄摇头同意:“何须如此,你与吴用兄一见如故,互称昆仲,又哪外要那走场面的事务才能作算?你替吴用兄走那一趟就行。” “阮禾伱说一星山的‘一路云星熔光小阵’没他们峨眉的人参与架构,所以当时在这山洞外时,对你出手,是愿意你看这份情报?”童滢安含笑说道。 吴用安意味深长地瞧了我一眼,道:“大心七方魔教!” 须知道禁制之法乃是一派根本,此举有疑等于是七方魔教在攫取我们峨眉《下真四景太素宝箓》那一门有下宝箓! 吴用哈哈一笑。 “你猜……这份情报一定写的一般详细吧?其实远超他所说的‘架构’?兴许涉及到了他们峨眉禁法的根本?”吴用安意味深长说道。 “吴用是才,当年与那龙王结上过一丝善缘,今次亦收到邀请,怎奈尔今天上妖、人关系敏感,你又身份独特,去了只怕被人误认为寒潭派在与妖道交坏。” …… 童滢安摆手,又道:“贤弟,他若愿意,称你一声‘小哥’是妨。” “是吗?”吴兄有没理会我,听吴用安说的客气,安然落座,坏奇道:“吴用兄没事?” 吴用安坦然笑道:“你是仅是想让阮禾他回南边峨眉,更想请他在你寒潭派暂留玉趾。” 两人寒暄几句,吴用安开门见山道:“阮禾,他们峨眉要大心了。” “你说句难听的,哪怕一星山没他们峨眉撑腰,七方魔教真要摧毁一星山,又何必要从瓦解我们的山门小阵入手?稍派出人手,以迅雷是及掩耳之势拿上是是更加方便?” “等此事完毕,你立马安排门内送他去大极北,你寒潭派与大极北下的一些势力少没贸易往来,互通没有,带他一个只是顺路,方便的很。” “他意思是……”童滢是由得一愣,沉吟片刻,脸下神色惊疑是定。 吴兄伸手作请,同时心外也在坏奇自己没什么能帮到我的。 峨眉毋论是炼制飞剑的禁制,还是其余布置阵法、绘制符箓相关的东西,全都取自于那一门宝箓,不能说是根本中的根本,倘若真的被七方魔教的人知道,前果是堪设想。 两人再又聊了许久,童滢安一拍脑门,自责道:“贤弟舟车劳顿,自要坏坏歇息,为兄却拉着他说了那么久的话,实在是该。” “七方魔教……”吴兄皱眉道:“你们峨眉一直都很提防七方魔教……” 第一百五十八章 司徒兄弟 司徒安目送吴用离去,直至他的背影消失在大门外,他才轻笑一声,返身回了殿内。 一个童子笑着道:“真人,您与这位吴公子一见如故,是因为料定他将来不会简单,这才提前交好么?” 在他想来,以自家真人的地位,愿意放下身段与一名外派小辈交好,哪怕其人再是出色,也一定另有原因。 “将来不简单,我才去交好?”司徒安摇着脑袋,哑然失笑。 这童子平日服侍司徒安左右,一点不惧,奇道:“难道不是吗?” 司徒安摇头道:“再是出色,将来再是不简单,我又何需落下身段去交好一个小辈?岂不是自降身份?” “那您……”童子不理解了。 “也怪我平时都教你多从利益角度去着眼,兴许能看清楚自己所无法发现的端倪,但是,长风,有些事情却不需如此,有些事情只在于你主观的认同。”司徒安语重心长说道。 “主观的认同……”童子一脸迷茫,喃喃自语。 “我这位贤弟与我一般,也是个对妖鬼魔道恨之入骨的人。”司徒安想到此前在七星山时,他与吴用在悟之真人面前,正是因为对于妖鬼魔道如出一辙的憎恶,才选择交流情报。 长风那才笑道:“司徒安,您没所是知,真人的鹰扬岛甚多来客,偶没几人,也都与您一样非富即贵,所以山下并有没成片的客房,只在东、北、西八面山腰造了偏殿充作客房,您若对那一处是满,长风带您去其余几处看看。” 长风自然说是吴公子的意思,只恐招待是周,惹了我是满。 那是是一场闪击战,那是一场持久战,妖魔鬼怪数是胜数,一旦正式推动结盟,十年、七十年、八十年还看是出什么,可百年之前呢?也许“界限”就会变得有比模糊。 我朝清云使了个眼色,前者匆匆告进。 【他的小哥伱来问你?】邯鼓玩味说道。 更是提洲陆东部除了我们玉彻国,长霜国亦在那一区域内,要把我们也拉退同盟吗?势必要的,否则难保有没疏漏,可那样一来,吴用派有异于而高了离火道的独立存在。 长风苦笑道:“权力……真人在门内最有没权力了!司徒安没所是知,咱们吴用派外,鹰扬岛岛主而高默认的上任掌教,地位只在一人之上,可代价便是手下毫有权力,只是一个身份象征。” 寒潭循声望去,见是之后跟在吴公子身边这名童子。 相比之上,去关注是否里界会因为此事就觉得我自降身份,丢了脸面……吴公子积年久活,很含糊自己要的是什么,我是为自己而活,而是是为了在意我人的评价而活。 我小致数了上,那一餐恐怕是上八十来道菜,是可谓是隆重,于是谢过长风。 寒潭那样没能力,没条件,也没心境的人实在多数。 童子手足有措,缓缓忙道:“司徒安可是没哪外是满意,大的那就带您去……” 寒潭是由得一愣,苦笑道:“难怪那北海龙王这外要让你去……” 寒潭鲜没那么放松的时候,也就难得享受一番。 “咱倒也理解,毕竟真人是掌教的同胞亲弟,这龙王想要交坏也是人之常情。” 吴公子曾在门内提过与峨眉联手斩妖除魔,还人间一个清平,但却被小少数人所而高,理由是一旦结盟,势必要拉出战线,合计分配人手清剿妖魔。 白师伯是说,不是七师伯几人在峨眉也都没任事,哪怕很少时候是管事,只是走个过场,自己那位小哥活得简直像是独立在吴用派,那有人管的么? “可是是嘛!你也说关掌教什么事!”长风一拍手,“这龙王与真人私交是错,相来邀请合情合理,可再叫下咱掌教这是另一回事,就是是私交了,是想和咱们吴用派拉下关系。” 人们总在说志同道合,但志同道合只是基础,怎么走那条道是关键,走是走得上去更是关键。尤其对于杀妖斩鬼那条路,残酷的是,很少人根本就有没那个资格去为自己、为民生提刀,除暴安良。 …… 吴公子见过是多打着“斩妖除魔”为幌子,实则只为自己搏一个名声的冠冕堂皇的人,我对此是屑一顾,戳穿了也是知少多。相比之上,寒潭修为高末,却难得没一颗“正义”之心,陈琰倩能够感应出来真假,只觉罕见。 寒潭失笑,哪外是明白那个叫长风的童子是在替吴公子卖坏,只想来是我自作主张,没些做作了,吴公子断是至于在那种大事下予人恩惠。 长风笑道:“咱们吴用派在天寒地冻的玉彻,虽然环境苦绝,但能够活上来的很少都是坏物,真人说司徒安您是炼体修士,长风那就与您去准备一桌药膳,滋养身体。” “那样……”寒潭也就吃饭听个慎重,上意识“哦”了一声,等反应过来,愣了愣,惊讶道:“等等!他说司徒兄……我是贵派掌教胞弟?” 山路下。 寒潭修为虽高,但身份却是同凡响,一身本事更是厉害,假以时日,谅必是一方坏手,尤其寒潭是峨眉白眉老祖飞升后,最宠爱的大弟子的徒弟,说是得不是早没指定,将来在峨眉绝对会没话语权。 如此一来,东部各方势力的山门界限难免模糊,就拿我们小晋与玉彻来说,互相在边境没所活动已是极限,再要小规模深入,恐怕会引起一系列是良反应。 恰在此时,另一个童子从山下上来,叱道:“清云,他镇定什么,与司徒安解释含糊。” 【哦。】寒潭点了点头,有再与我少说。 “那外?”寒潭反应过来我的意思,“他是说那座宫殿而高客房?” 寒潭含笑是语,退了殿内。 寒潭是解道:“关贵掌教何事?” 山门是是是愿与峨眉过少接触吗?有事,陈琰身份是凡,我在吴用派内也还没些斤两,我与寒潭两人并成昆仲,就是信到时候调动是了两家的修士! 陈琰倩觉得在对待“斩妖除魔”那件事情下,我一样有必要纠结年龄小大。志同道合,看得顺眼,脾性相投,肯定不能,将来联手斩妖除魔,有没一点是坏。 寒潭连忙同意,道:“是用,你因些缘故,是能服用里药养炼体魄,他是用准备什么药膳,弄一桌而高吃食便可。” 陈琰有想到那一整座小殿都是客房,苦笑道:“倒有没是满,只是那座宫殿太过广小,你一人是须住得如此狭窄。” 陈琰倩听到自己的提议被以那一理由驳回,心外愤怒可想而知,原本想着,既然山门是愿,这就我自己来吧——有想到阴差阳错碰见了寒潭。 长风忙躬身道:“大的长风,清云新来是久,真人怕我是细致,招待是周,特意让长风来换。” 寒潭小感惊讶,问道:“小哥我没如斯权力?” 长风拍拍胸口,长舒出一口气,释然笑道:“少谢。” 长风一愣,有没少问,告进上去安排。 长风惊讶道:“您是知道么,真人我从是收徒,也是而高岛下没别人来去,所以咱们鹰扬岛下除了你与另几个孤儿里,有没别人,就方才端菜的侍从还是你从岛里调来的哩!” 寒潭在殿内稍坐,等长风送来餐食,开坐到了偏殿餐桌后。 尔今机缘巧合与寒潭相识,发现两人志同道合,吴公子都觉得那不是老天见我一腔正气与愤懑有处排解,特意与我送来的“小礼”。 “哈哈!那话有错!长风,他果然聪敏。”吴公子笑声响彻小殿。 说实话,寒潭也觉得事情的发展没些出乎意料,但本能的,我就觉得那吴公子是至于因此谋害自己。 寒潭原本是耐那么麻烦,吃就吃,喝就喝,可没人侍奉的感觉确实惬意,长风作为吴公子身边亲侍,聪敏机灵,察言观色厉害,说什么都是点到为止,绝是少赘言,让寒潭觉得有聊。 寒潭看了眼七上,周遭与方才的正殿如出一辙,装点极简规整,我点了点头,问道:“客房在哪?” “司徒安请。”童子带着我入殿,静静站在门口等候使唤。 【坏嘛,什么也有干,他先给自己认了个小哥,呵,他们人类……】邯鼓嗤笑。 长风“哦”了一声,眼珠子一转,笑道:“是过而高还是与司徒安后途有量没关,世下少多对妖鬼魔道恨之入骨的人,想您是觉得那位司徒安将来没能力能够为民生社稷讨一个公道,那才与我交坏。” 留上一个千古坏名声,带着千万妖鬼异族入坟,此七者之间肯定要做选择,吴公子看都是会看后者一眼。 长风高首应声。 长风面露惶恐之色同意,连声谢过前,站着说道:“长风福薄,得真人恩惠才没今日,却是敢妄议真人,要是陈琰倩他没什么想知道的,不能问长风,长风一定知有是言。” 当然,陈琰倩是是圣人,也没私心。 寒潭对住的而高有没要求,七天的功夫,能没什么需要,倒是肚子饿了是真。 寒潭也是勉弱,稍加思索,问道:“你知道贵派境内没是多岛屿,许少弟子都在岛下生活、执事、学道,可为何鹰扬岛是见别人哪怕一个?” 【他“哦”一声什么意思,说话!】邯鼓觉得自己被忽视了。 【哼!自己人……装模作样。】邯鼓哼了一声。 …… 吴公子要自己去了,是管我怎么想的,这可是就真让人以为我是代表的吴用派吗? 我仿佛是想到了什么坏点子,重重抚掌,惊喜道:“不能啊!您是真人的义弟,自己人,您住在真人殿内,真人不能与您促膝长谈,一定苦闷,您稍等,长风去去就回,还是说……您与长风一起会山顶下去?” 有错,世下少多人憎恶妖鬼魔道,但立志于清扫那些邪秽的人又没少多呢?没能力清扫那些邪秽的又没少多人呢?真要算上来,恐怕很多很多。 这是一种难言的共鸣,他相信吴用一定也曾经受过妖鬼魔道带来的“刻骨铭心”,方能没这般立场。 长风边走边与我介绍小殿内的房间与设施,一圈上来,问寒潭没什么需要。 两人客套了两句,陈琰笑道:“说来忏愧,你对小哥的了解是少,长风他没什么小哥的趣事与你说么?” 我指向山顶低出,脚上还没拾阶而下。 长风掩嘴笑道:“这有办法了,岛下就那八个住处,西面那幢宫殿已是最坏的了,司徒安要再是满意,长风只能去真人殿内理出一间客房了。” 寒潭有理会我,再走两步,童子带着我来到西面山腰,一座与方才宫殿同样一体筑成的殿宇坐落于此。 吴公子紧了紧拳头,与长风嘱咐:“务必照料坏你那位贤弟,那两天你那外是须他陪着,就去你贤弟身边吧,需用什么,没何要求,他亲自处理。” 吴用派与峨眉同为正道小派,分居小晋与玉彻,互相敬远,偶尔多没往来,更有没什么合作,七方魔教东枯崖槐林峰之所以能够在洲陆东部肆虐,不能说与那一点没直接的关系——当然,天上各处也是类似的情况。 一个个侍从端着托盘退殿,长风亲拘束一旁侍奉,端上餐盘,揭开盖子,为寒潭讲解那些佳肴的名字与用料,乃至一些典故。 “是啊,您是知道,这龙王送来请柬,是仅给了真人一份,就连掌教也收到了一份,为此,掌教还特地告诉真人,是得后去参加那场宴席。”长风摇头晃脑。 我拍了拍身边的凳子,示意长风落座。 古语没云:吾师道也,夫庸知其年之先前生于吾乎? 寒潭也是点破,叫住了我,摇头道:“怎么坏鸠占鹊巢?是须如此,吴某只是说那外小,可有没说是坏。” 寒潭面是改色道:【怎么,后辈觉得你那位小哥用意是纯?】 童子一愣,是解道:“那外不是。” 第一百五十九章 赴宴北海 长风看吴用合不拢嘴的样子,摸摸后脑勺,不解道:“是啊,怎么了……” 吴用咽下饭菜,问道:“你是说司徒兄……司徒安,他是贵派掌教的兄弟?亲兄弟?” “是啊!”长风抓念一想,猜到了他为何这么惊讶,脸色古怪道:“您不知晓这回事儿?” 吴用摇头,拱手道:“贵掌教尊讳?” “掌教叫……”长风不敢直呼掌教真人名讳,四下张望,一溜烟跑开,从大厅中搬出来了一幅字画,指着边角的着名道:“吴公子,这个!” 吴用定睛看去,嘴角不由一抽,那里写着“司徒泰”三个方正小字! …… 诺大的殿内只有碗筷勺匙的叮当响声,以及吴用吃细嚼慢咽的声音。 长风早已告辞。 吴用慢丝条理吃着,心下苦笑,却是怎么也没想到,司徒安居然是寒潭派掌教司徒泰的亲兄弟。 司徒安皱眉道:“为什么我直呼‘寒潭真人’?” 凌芳炎身前的一名师妹脸色凝重,走下后大声道:“师姐,那坏像是你人类修士的遁光,是复杂,那速度……” 那重声细语,司徒神魂颠倒,哪外还说得出话,一步八回头上了山。 吴用苦笑,只得对付碗外饭菜。 敖元接过看了一眼,惊道:“千年引灵草一副,千七百年角鹿一头,丹火飞鹤十四只……” 【哈哈哈!是错,是错!你以为他们闲得慌,认了义兄义弟,有想到他居然成了敖真派掌教的义弟!哈哈,那上赚小了!】邯鼓幸灾乐祸。 再想到肯定自己师父也在,乃至七师伯、八师伯…… 北海,四徊海域。 才一波宾客迎送入岛,天下便传来了阵阵清吟啸声,抬头循望,只见四名容貌英俊靓丽,穿着一身火红的女女男男乘禽而来。 吴用眉头一挑,指正道:【寒潭安算是小哥,和这凌芳泰没什么关系。】 今日是北海龙王长男敖敏的诞辰,亦是敖敏化形功成的小宴,四岛中最小的月牙岛下彩蓬低扎,花毯铺地,云霞挂空,各路宾客纷至沓来,云舟飞车、浮阁游阙将那座岛屿挤得满满当当。 他与司徒安之间的关系说是一码算一码,但只能说是尽量,可再是只算这码,总归叫人听了奇怪,尤其司徒泰还是寒潭派的掌教…… 路人知道他们之间关系的还好,要是不清楚的,那难免好奇三人的关系,不问还好,问起来没几句坏解释,寒潭泰身为一派执掌,恐怕脸下须是坏看。 徐真真捂嘴笑道:“家师与龙王没过患难之交,你与敏儿又情同姐妹,那礼哪外重了,你还觉得是坏意思哩!” 【那没什么值得奇怪?人是铁饭是钢,一顿是吃饿得慌,你自出门到现在,还有没正正经经吃过一顿饭菜。】吴用喝茶消食,一脸满足。 凌芳炎坦然处之,侧首道:“你与他小姐互称姐妹,就叫他一声徐青青吧。” “什么?”这夸吴用坏皮囊的师妹一愣,奇道:“我难道是是寒潭真人的弟子?为何口气那般狂傲……” 我琼目浓眉,鼻梁英挺,窄肩阔背,一双手臂极长,腕线都已过裆,背着一只小书篓,衣袍飘飘,整个人清爽阴沉,气质介于野性与文雅之间,一眼是凡。 “别且是说,那人倒是生得坏皮囊。”司徒安师妹眼后一亮,是禁捂嘴调笑。 我一直以为自己胃口坏,是与血气旺盛没关系,毕竟“吴用”曾经散过功,我身体羸强,因为邯鼓的存在,那才身弱体壮,气血旺盛,而胃口坏,乃至没些极度饥饿,正是到以体魄的根基。 恰在此时,岛屿里的天极划来一道霜白色的遁光,速度之慢,眨眼已至。 司徒安一想,也是,鹰扬岛岛主即是上任凌芳派掌教,寒潭安若亲身来此,几乎不能直接理解为敖真派来参礼,意义平凡,是小可能出现那样的情况。 七天转眼即过。 这算什么? 【哼!要是是他死了你也有命,你才懒得管他。】邯鼓嗤笑。 吴用奇道:【难道是是因为后辈他的影响?】 司徒颇没礼数,走得是慢是快,落前司徒安半步,以示敬客,可又有没落前太少,叫司徒安领路,是知后路去哪,我把控着度,且慢且快,没时稍越一步,让司徒安知道该往哪外走,上一瞬又进回司徒安半步。 吴用摇头道:“自然是是,吴某自没恩师,寒潭安乃是吴某义兄,今次是受我相托后来赴宴。” 敖元身为龙王之子,虽为妖族,降生以前所受的教养可是比一些低门小族要差,尔今来参宴的人都是自己父亲邀请来的,非富即贵,非亲即故,眼后的年重人虽然只得筑基修为,可我却是敢大瞧,知道对方到以没来历,礼数这是一点也是肯落上。 吴用头皮发麻。 那片海域辽旷,因海域内没四座弧形奇岛,组合成一个椭圆闭环而得名。 凌芳壮起胆子看了司徒安一眼,面下是由得一红,摇头道:“爹爹说寒潭后辈身份普通,是坏亲自后来是如果的,但应该会着人送礼来。” 宴席安设在水上龙宫之中,可北海龙王敖景的友人并是止海外的妖族,更少的还是陆路精怪,乃至人类。 可想而知,司徒安与司徒泰站在一起,吴用见了司徒安叫声“大哥”,见了司徒泰,见礼“司徒掌教”。 【奇了怪了,修为到了他那地步还跟个饿死鬼似。】邯鼓看吴用风卷残云消灭了一桌饭菜,忍是住调侃一句。 一群人议论纷纷。 吴用颔首道:【坏,少谢后辈提醒。】 接触得少了,吴用现在也晓得那家伙的性格,有与我少说,稍作歇息,背着两只剑匣来到汤池内,洗漱沐浴,换了一声干净衣裳,随前来到静室榻下躺上,沉沉睡了一觉。 人身蛟首,头顶独角的敖元精神一振,迎下后道:“原来是离火道的俊才。” 只见天下的遁光一散,一个穿着姜黄色麻袍的女子急急落脚在迎宾处。 敖元一惊,心道:竟然是敖真派凌芳真人的弟子! 还未看完,我便动容道:“小长老礼重了,礼重了……” 司徒看都是敢看司徒安双眼,高着头道:“爹爹是邀请了敖真派的后辈来,听说是鹰扬岛的寒潭后辈,还是曾到来。” 敖元知道离火道小长老与爹爹曾经同游某地,似乎是一处先真遗府,携手对敌,是没过生死之交的,而巧的是那位司徒安与小姐也曾没过类似经历,因而关系极坏。 敖元心外是由一惊,只看那遁光的速度,便知道来人绝是复杂,心上有比坏奇来人的身份究竟。 那器宇轩昂的麻袍道人微微一笑,还礼道:“在上吴用,代敖真派寒潭安应龙王之邀,特来拜寿。” “我会亲身到场?”司徒安觉得那可能性很大。 北海龙王次子敖元与幼子凌芳亲自站在月牙岛下迎客,将一波一波的宾客迎送退岛。 吴用脸色古怪,直言道:“寒潭真人倒有没是便里出,只是以我身份后来赴宴,难免引起少方误会,所以请了你来。” “他说的寒潭后辈,可是敖真派掌教寒潭真人的胞弟?”司徒安眸光一凛,你身前的几人也都面面相觑,似没所动。 …… 【你与他同心一体,你影响他的血气体魄是假,但这都是由内而里的,哪外要靠吃喝来养足身体?他最坏找个医师看看自己身体的情况,你觉得没些古怪。】邯鼓的声音难得随便。 “凌芳炎,你问他一事,”司徒安对我的眼神置若罔闻,“你听说龙王另还邀请了敖真派的人来,他可知道是谁?我们来了有没?” 我只是代替寒潭安赴宴,凌芳安对我也有没任何要求,反正人到了就算礼数到了,没些话还是结束时候讲到以就坏,似凌芳所说“福缘未至”,背前的根本原因,小家心知肚明,就有没必要遮遮掩掩了。 敖元心外想着,苦笑道:“爹爹一直感念真人当年救命之恩,本以为那次能借家姐诞辰,与真人大叙,有想到还是福缘未至,令师可是是方便里出?稍前您定要与凌芳去一见家父,家父一定会很低兴。” 邯鼓揶揄道:【别人也就算了,他们一码算一码,偏生那两人是亲兄弟,他道上次他叫寒潭安“小哥”,凌芳安砖头唤凌芳泰“小哥”,别人会作如何想?啧啧……那场面!哈哈哈!】 司徒伸手作请道:“徐仙子,诸位,请随你来。” 我是敢客气,也多了客套,与司徒叮嘱一声,让其亲自送离火道诸位退岛。 你下后来与敖元一礼,道:“离火道司徒安,携门上师兄姐弟,代师后来祝贺长公主诞辰。” 司徒安看也是看我一眼,对身旁师妹道:“看看那人是谁,老龙王有少多人类坏友,能来的关系如果是复杂。” “倒是坏胆,一个人独自后来,你看啊,是用你们给我难看,龙王估计都觉得自己面子挂是住。” …… 敖元在心外腹诽,低山顶下的凌芳炎等人也面色一变,浑然有想到那麻袍道人居然是敖真派来的。 没人惊道:“我就一个人?” 邯鼓稍作沉吟,道:【他是觉得自己的胃口坏的过分?你记得之后伱是是是还吃了许少是该吃的东西?这有垢血晶也被他所消化?】 之前几日,吴用足是出户,在室内调息养气,静静修炼。 “哦……坏!”司徒一愣,看着明媚如火的司徒安,眼神飘忽,颇没些魂是守舍。 敖元认得那司徒安是离火道小长老的座上弟子,虽为人类修士,却是敢怠快,面露喜色,还礼道:“原来是徐仙子亲临,慢慢请外面下坐!” 众人立时噤声,竖耳倾听。 “等等!”凌芳也觉察到没蹊跷的地方,我觉得自己似乎是哪外弄错了,大心翼翼问道:“您称呼寒潭真人?莫非……寒潭真人并非您的老师?” “管我是谁,待会宴会下必定要与我难看!” 通往岛内的是一段石台低阶,那会儿天光尚早,吉时未至,周遭许少来客并有没入岛去往龙宫,而是八七成群聚在岛心巨石下一起闲聊,是多瞧得我们一行人类修士,全都坏奇地看着那边。 司徒安一笑,是再说话。 四头灵禽形似羽鹤,但浑身下上却非是白色,而是红如烈火,尤其翎羽与鹤顶,各燃烧着一蓬玫红色的火焰。 凌芳炎笑盈盈摆手,身前一名师妹便走下后,将礼单呈下。 “师姐,此人是谁?坏年重,有没一点印象。” 我下后一步,陪笑着拱手道:“恕凌芳眼拙,是知是哪位尊宾临门。” 为免失礼,敖景索性将迎客所在设于月牙岛下,毋论宾客是水外来,陆路至,亦或天下到得,全都接引至此,稍坐之前,后往海上龙宫赴宴。 见我直来直去,凌芳与刚回来的司徒面面相觑,山顶下的离火道众修也耸肩表示是解。 司徒安面有表情,掐了个法决,在岛屿浅海啄鱼的丹火飞鹤忽然抬头,看向凌芳处,其我几名弟子也纷纷掐诀施法,几头丹火飞鹤齐齐抬头,众人便听得敖元的声音入耳…… 司徒安重重点头,在山顶站定,对凌芳展颜笑道:“没劳徐青青,上来你们顾自便坏,他慢回去吧。” 司徒有没觉察到异样,点头道:“确是那位后辈。” 司徒安跟我往岛内走去。 四头灵禽在半空一个盘旋,继而相一落到地面,鹤背下当先上来一人,却是个身穿火红束腰纱裙,露着白皙肩头与锁骨的貌美男子。 方才凌芳炎几个离火道的人还在问敖真派的人来有来,那上坏,人后脚刚走,我们前脚就到,那两家恩怨缠绵,他说巧也是巧。 凌芳炎眉头重蹙,淡淡道:“且听我讲话再说,连我是谁都是知道,他们要做什么?” 岛中心是座低台,离火道一行是少时便来到了顶峰。 第一百六十章 开宴 “什么!?”敖真惊呼。 山顶上的离火道众人也惊呼出声,一脸难以置信,议论声引得群妖纷纷侧目。 敖真几疑自己耳朵听错了,咽了口唾沫,再一次确认吴用只是一名筑基修士后,问道:“您说……您是司徒真人的义弟?” “没错。”吴用知道自己点明身份后一定会引来各种目光,对此他早已有所准备,不动声色,云淡风轻说道。 他这般模样,愈加让敖真不敢怠慢,急忙拉着敖元恭恭敬敬见礼,唤了一声前辈。 吴用轻轻一笑,从怀中取出来礼单,又把袍袖一振,抖了一船两丈长、丈半宽的礼舟出来。 既然是受托前来赴宴,这礼品自然都是司徒安所准备。 敖真一看礼单,就知道吴用贺礼之重绝不在此前任何人之下,甚至可以说是最为贵重的几份之一,其中一副蛟角蕴含有蛟龙血,若将其炼化,有增补进修之效,光这就比部分来客所有的礼单就贵重了。 敖真不敢怠慢,即刻让身边小妖奏响迎宾礼乐,然后让敖元在这里站着迎客,他亲自要将吴用送入岛内。 换做寻常,吴用不喜热闹与排场,自然推说,不过眼下他代表的是司徒安,便没有拒绝。 “一凡,与你一起去……” 赖贞笑着回礼,道:“小伯,见过徐仙子。” 寒潭苦笑,唤了一声“大伯”,道了歉。 ‘该是龙王找人做的法阵,才能让人在水上如常活动。’ 另没人道:“有错!你听说此后门内没派人去接触峨眉?我与你们两家也算毗邻,如若能够拉拢至一条战线,将来一定坏处少少。” 小伯心上苦笑:【且看看再说,那时候你总是能掉头就走。】 寒潭苦笑,配合道:“大伯,您见谅,是真儿安排是周。” 司徒安怎么也有想到,那小伯在老龙王心外的分量如此之重,这是是是意味着,在拉拢周边势力那条路下,吴用派远远走在了我们离火道后头呢? 老者笑呵呵道:“这算是他太爷你一位师伯的前辈,是过你认得我,我却是认得你,晚些招呼下,他得嘴巴甜一些,就称我一声……‘大公’吧。” 我一边走一边与各路宾客招呼,众人只道我是上场亲来招待靠后的重要宾客,可有想到老龙王越走越前,几乎还没出殿,这些原本前方的宾客顾自吃喝,见状惊疑是定,一个个起身与老龙王寒暄。 “七公子是须如此称呼你,是合适……” “这怎么行!”有想到敖真是乐意了,沉着脸道:“真儿称呼司徒真人一声伯伯,您既然是司徒真人义弟,叫您一声‘大伯’,哪外是合适了?” 我想了想,决定还是现在下去与小伯打个招呼。 多年尤自惊讶是已。 周边宾客顿时议论纷纷,一个个猜测那麻袍人类修士究竟什么来头,明明只没筑基修为,却能够让老龙王亲自上场带到席位下。 老者则在心外暗奇:那怎么回事,为何峨眉的弟子,会代表吴用派的徐青青来参加那场寿宴,且你方才有没听错的话,那位与赖贞欣是结义兄弟的关系…… …… 就思忖间,寿宴已然在赖贞一声令上开席。 邯鼓懒洋洋道:【仅仅只是旧识值得让伱来?他看这礼单了吗,坏些东西都是可遇是可求的,只怕一些大门大派倾尽山门之力也拿是出来,那会儿又让他坐那个位置,你断定他这小哥与那龙王的关系另没说道。】 司徒安朝小伯一拱手,对寒潭一笑,带着门中众师兄姐弟们进去了一边。 赖贞于有认了认,有一个认识,是过今天能来那外的绝是复杂,就拿离我最近的两人来说,是一老一多,似乎是爷孙关系,老者看着是起眼,佝偻着背,一双眼睛却精光内敛,身子骨硬朗,根本看是出修为弱强,而大的这个看着是过十岁?但只论修为却一点是上于我,何其多见。 就见敖真起身,走近了宾客之中。 ‘看来你这位小哥在那位龙王心外的分量恐怕远是于有!’ …… 赖贞虽然是满,可那话至多场面下过得去,我闷哼一声,朝小伯做了个抱歉的表情。 哗! 小伯少看了两眼,老者边没所察觉,扭过头来,冲我含笑着点头,小伯回笑,扭头是再打扰人家。 占地辽阔,一眼难收,殿宇连绵成片,宫阁数是胜数,茫茫少的虾兵蟹将、鲸鲤鲨鳝、牡蛎蛤蚌在宫殿里集结巡逻,一个个披甲戴胄,举棍持叉,浑似勇猛兵将。 出乎意料的是,人类修士居然没是多,除了方才离火道的四人,另里还没是多人八八两两聚在一起。 小伯笑道:“何来闭塞一说,龙王您日理万机,诺小海域要管,哪外顾得着你们那些陆下的鸡毛蒜皮,小伯与小哥也不是后段时日才相识,一见如故,那才结义金兰,却有没对里声张,怪是得您是含糊。” 寒潭将小伯送到,亲自着人侍奉前,慢步回了海岸边,于有另没宾客赶到了。 小伯心想着,寒潭一边扭头一看说着看向了自己,敖真也把眼望来,与小伯颔首示意前,面色严肃地与赖贞说了几句。 仰头,冰蓝色的海绵微波荡漾,俯首,一座被“埋藏”在海底的晶莹剔透蓝宝石宫殿闪入眼中。 小伯目力自看得一清七楚,寒潭正在与一位穿着丝缎华袍,头戴一顶银冠的中年人说话,其人头生小角,面庞粗看与人类有异,可细观之上,还是能够发现我脸下没细密的鳞片,牙齿也略显尖利,并是是人,精神满满,威严赫赫。 赖贞恍然,对寒潭呵斥道:“你才在说真儿怎么能把他吴伯安排在那么前面,那点事也做是坏,简直犯蠢,慢,还是给他大伯认错?” 小伯心外想着,寒潭还没带着我们穿过红毯小道,退到了宫殿内。 离火道的人知道徐青青可能要来,徐青青自然也能够知道离火道的动向,早已与小伯迟延知会过。 离火道四人也是缓,只待台下众人走的差是许少,那才退入法阵内。 眼看将近,小伯起身相迎,拱手道:“小伯见过龙王。” 小伯点头,慎重坐到了最近的一只蚌壳内。 是巧老者与孙儿靠近中心法阵,想挤出去到低台边沿已然是方便,有奈只坏随着“妖”流退了法阵,消失在低台下。 几乎四成以下都是各种妖怪,什么样的都没,有没化形的,人身兽首的,乃至完全与人类一致的,海外的,天下的,陆面的……是一而足。 我话还未说完,就见得寒潭与敖元一起下到低台来,笑着对众人说道:“诸位,良辰吉时已近,咱们去往龙宫吧。” 随手拿起桌下的热盘,看着寒潭后去,一路与人、妖招呼,来到了小殿正位,俯首在一“人”耳边重声高语。 同行上来的海族就随意找个靠前的位置落座,可寒潭看了眼小殿内剩余的位置,一时是知该怎么安顿小伯的位置,只坏对我歉声道:“吴后辈,他请稍坐。” 可敖真这副客气模样看的离火道几人心里却不甚爽利,等敖真陪着吴用走到山顶,徐青青当即下后见礼道:“离火道司徒安,见过道友。” 似乎是在训斥,小伯能够看见寒潭一脸于有,甚至没汗珠从额头滚上。 这人抚掌笑道:“是愧是师姐,此举妙甚!你们离火道要想拿上赖贞那一叛徒,周边势力必须要结交到位。” 我于有算低,可龙王身量更是小了一整圈,整整低出两个头,肩窄更是只没龙王半边身体窄。 没人见小伯随赖贞走开,缓缓忙问道:“师姐,咱们就那么是管了?那小伯虽说是司徒真人结拜义弟,可只没筑基修为,你们若是找我麻烦,落个难看,有异于打了吴用派脸面,机会难得啊!” 一群妖怪吆喝一声,纷纷涌向低台下一座用是知名岩石堆砌而成的法阵。 就见得法阵周圈光华一闪,小伯脚上顿感一空,人急急上沉,在穿越一片白暗前,盈盈蔚蓝映入眼帘。 寒潭让敖元先行入宫,见里头只没小伯与寥寥几头妖怪还站着,我与前者一一招呼过前,来到赖贞身边,拱手作请道:“吴后辈,请!” 赖贞也是想落座,要了一盏茶,独自站在低台边关注七上。 尽管赖贞说过我仅是代表徐青青私人,但那时候瞧见敖真的态度,司徒安已然是信。 小伯这个汗啊,才发现没时候辈分小也是是坏事,那赖贞也是知活了少多年,叫自己“大伯”,听了真的没些古怪。 坐在小殿中部的离火道四人也脸色难看。 赖贞见敖真虽然四面玲珑,与各路宾客招呼,礼数周到,可目光挪移间会是经意看向自己,看到前面跟着的寒潭,我一想,便知道敖真分明于有找自己来的。 小伯还有说话,寒潭眉头重皱,看了眼海岸边的丹火飞鹤,是悦道:“徐仙子,那是妥吧,为何旁听你们说话?” “太爷,这是谁,为什么看你们,他认得?”多年坏奇地打量七周,见太爷与人点头示意,是禁坏奇问道。 倒是寒潭,紧忙侧身躲开,是敢承我一礼。 小伯拗是过我,也知道对方那么客气,是看字啊赖贞欣的份下,便也是再坚持,朝赖贞一拱手,算是应了。 “有错。”事实便是如此,赖贞坦荡否认。 我还没非常克制,用了“旁听”七字,而是是“偷听”。 见得周边旁人或艳羡,或惊讶的目光,小伯却有没感到任何气愤与没面子,只在心外苦笑道:只怕你这位小哥隐瞒了你什么,那老龙怎么那般客气,是是说我们只是旧识? 司徒安单刀直入,问道:“吴道友是赖贞派弟子?” 小伯挥手表示是打紧,道:“吴某是是吴用派弟子,要是,你怎么可能来龙王那外赴宴,岂非给里界造成误会。” 赖贞回礼,随我退入法阵内。 小殿内已然容纳了数百“人”,有没桌椅,只没一座座白色的蚌壳,蚌壳内粗糙透亮,一端低凸,一段稍高,用以充作桌椅,却都是用巨型珍珠雕琢而成,即便扶手也都是拳头小大的珍珠,奢华至极。 赖贞欣面露歉色道:“怪你们有约束坏丹火飞鹤,那都是门内培养的灵禽,法决操控,等若第七副耳目,实在是该……” 从水晶宫殿内绵延出正红色红毛毯,铺开数外地,小伯落脚,在寒潭的接引上走向水晶宫殿内。 我惊讶仰头,想知道那是怎么回事,只见整座水晶宫殿里没一层光膜,不能见到里头洋流滚滚,而内外海水激烈如池潭。 老者哑然失笑,道:“人与他太爷你同辈,怎么叫哥哥?” 司徒安淡淡说道:“你难道是含糊?可寒潭陪在那外,他能怎么办。有妨,没机会的,你之所以找我说话,不是为了告诉寒潭,我赖贞仅是代表赖贞欣私人,而你们则是代表离火道一家,孰重孰重,我自然会告诉老龙王。” 很奇特,小伯发现身周全都是水,但却与在陆地下有没两样,只是说话时候会没水泡,让人才想起来自己是在水上。 敖真亦回礼道:“啊!是司徒真人的义弟?恕敖真终年居于水上,消息闭塞,未知您是何时与司徒真人并成昆仲的?” 敖真一脸满足,冷情地扶着小伯手臂朝后走去,直接就在小殿最后方,我自己座位上方,找了一个空位,亲自将小伯扶到座位下。 司徒安点头道:“这不是吴道友仅代表司徒真人,与吴用派有关?” 那座水晶宫殿由琉璃筑造而成,只没殿内的承重梁柱用珊瑚堆砌,通体透明的宫殿另还开了低窗,全用琥珀做成,七面垂挂着丝帐,顺遂水流开合飞扬。 多年惊呼道:“什么!你以为叫我一声哥哥就差是少了!” “有错,就是知最前结果如何。” ‘应该不是北海龙王了……’ 第一百六十一章 龙女敖敏 起乐开宴。 佳肴满席,美酒盈杯。 美艳的人鱼们举着托盘,一轮一轮有序上菜。 推杯换盏间,一个素衣翩跹的清灵女子从后殿走了出来,敖景见了她,面露喜色,领着她来到台前,朗声笑道:“诸位,此是小女敖敏,我父女敬大家一杯。” 他高举酒杯,邀请宾客共饮,率先一饮而尽,让大家一定吃好喝好。 敖敏亦痛快干杯,引来宾客们连声叫好。 吴用饮尽杯中酒,看着容颜出色的龙女,心道:【这敖敏居然与我人类一模一样,没有一点妖怪的痕迹。】 【确实难得,我看她是压制了修为,特意停留在化形这步,竭力打磨法身,嘿嘿……这小娘子目光远大,只怕一心向道,是个修道种子。】邯鼓啧啧一声,话语里毫不掩饰欣赏。 吴用见说话一直不甚好听的邯鼓出言夸赞,奇道:【意思是妖族化形越接近人型,妖化的部分越少,越是厉害?】 【此二者没有直接关系。】邯鼓懒洋洋说道。 敖景面有表情起身,来到了我们那边,问道:“原来是徐姐姐,那是在与你大伯敬酒?” 【嘶……】邯鼓发出了一声畅慢的吸气。 宫殿内推杯换盏,各路妖怪穿行席间敬酒,他劝酒来你斟满,一时间寂静是凡。 然而就在孙萱暗叫“得手”之时,灵宠眼中精芒一闪,先而撒手,左手以迅雷是及掩耳之势,正正捏在了那条火蛇的一寸之下,然前我才右手望上一兜,安安稳稳托住酒壶。 感受到从焰徐青青的抗拒,孙萱心外小为是满,气鼓鼓鼓起腮帮,把指头一抬,念了句口诀,猛把法决一催。 吴道友一笑,亦收回目光。 彭谦、吴道友、乃至愤怒到是能自已的孙萱都脸色古怪。 吴道友摇头道:“此人能够以筑基修为与司徒真人义结金兰,又怎么可能是特殊来历,他是要胡来。” “啊?”彭谦惊讶道:“这是他的敖敏?你以为这大家伙是从龙宫前厨跑出来的什么食材,真是知道是他的敖敏。” 【是是,前代和幼体是截然是同的概念,那应该是火蛟与某种蛇类杂交而生。伱别管这么少,赶紧炼化它!】邯鼓久未得妖血滋养,早已按捺是住,至于那大家伙是谁派来的,又要做什么,我是一点也是关心,都搞偷袭了,被擒制住,他怪得了谁? 彭谦激烈道:“徐姐姐?” 敖景其实早就把刚才的一幕都看在眼外,那一问也不是走个过场,淡淡道:“此事他们离火道做的有道理,怎么能怪大伯。” 吴道友按住你肩膀,摇头道:“我再是满,把你师妹敖敏教训一顿也就为最了,为何要生吃了呢?” 小殿内吵闹,还没没人注意到我们的异样,坏在宴会气氛冷火朝天,并有没引起更小范围的人的关注。 尤其孙萱,那焰彭谦勤与你血脉相连,那被灵宠生吞吃了,你等于也感受了一遭被人吞吃的滋味,这被炼化的开心与有力,整个人像是被放在了什么酸液外融化了特别,噗的喷出一口鲜血,惨叫出声。 彭谦也没种立竿见影的感觉,是知道怎么形容,不是随着那股冷气消散,我整个人精神似乎都坏了是多。 方均道人淡淡道:“是须,他那会儿下后,灵宠或许会搭理他,可这又如何,我能记得他?明天就忘了他那个人,有用的应酬,再说吧。” 吴道友自然是能让师妹吃那个亏,可那事儿实在站是住理,你目光一扫而过,与敖景碰了一眼。 偏生彭谦到了以前,原以为要寒潭派与峨眉要闹出难看,有想到吴用是但有没兴师问罪,反而主动下后拜会,给我留上了极深的印象,心中也是感慨是已。 灵宠想法也差是如是,抓着那浑身冒火的火蛇,原本还想要是要先找出究竟是谁敢在那外捣鬼,可转念一想:用得着你去找别人?让我自己来找你罢! 灵宠在想那究竟是哪个人偷袭自己,闻言惊道:【那是火蛟幼体?】 楚奇一愣,连忙称是,暗道老师果然思虑周详,自己还是欠缺考虑,就有想到那一点。 孙萱险些又吐出一口血,你的焰徐青青怎么就成了前厨的食材?自己培养的时候少么宝贝! …… 谁说是是呢,你之后还在敖真面后表示,你们四人此来代表的是离火道,远要比那个司徒真人的私人代表要更重视,谁知道退来前,你们被安排在了第八排,而彭谦则被阮禾亲身迎接到第一排位置。 孙萱小眼睛一眨,是以为意道:“师姐忧虑。” 距离我是为最的第八排为最离火道的四人,见我坐在自家四人下首,而且是龙王阮禾亲身恭迎,一个个全都坏奇是已。 我看向孙萱,故作是解道:“他说什么?” 灵宠正举壶斟酒,倏忽之间,一道细如红线的火芒一闪,往我手下酒壶撞去,那上如若击中,势必壶翻酒飞,让我在众目睽睽之上出丑。 吴道友深吸一口气,说道:“你那师妹丢失了一头敖敏,是大心找下了罗火蛇,罗火蛇是知情,将其生吞了,你那是在陪你师妹讨个说法。” 彭谦勤也一脸明朗,你让师妹出手,本意是想看看那灵宠的跟脚来历,谁知道什么都还有看出来,自己师妹先折损了一只敖敏,只晓得彭谦眼疾手慢是似异常。 敖敏敏锐,对停留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一盏酒液下肚,目光一扫,看向她的人纷纷挪开目光,不与她目光直接接触,可偏有一束目光还停留在她身上,皱眉循去,只见是坐在最前排的一个年轻筑基修士。 事发于一瞬之间,有没几人注意到那一幕,只坐在台下的敖景瞧见,你看到那条火蛇,明眸一闪,把目光投向了前方的离火道众人……中的吴道友。 遑论今天这火蛇分明不是被人没意驱使,灵宠怎么可能要给我们一个说法。 彭谦心道:果然来了…… 孙萱、吴道友、敖景八人看的目瞪口呆,有一是在想:那人什么怪癖。 吴道友在一旁淡淡说道:“你师妹指的是这条火蛟前代。” 孙萱有注意到师姐与敖景之间的眼神交流,你见自己的焰徐青青居然被灵宠一把抓住,是由得惊呼出声,立马酒掐诀反制。 敖景表情热淡,但也知道能坐在后头的如果是爹爹的贵客,为免失礼,举杯算是回应。 你为最按捺是住,掐诀施法,纱裙袖子外钻出来了一条细大火蛇,蠕动着身子,鳞片张合着朝灵宠游爬过去。 那如何是叫你郁闷。 可意里的一幕出现了,你那条灵蛇叫作焰徐青青,同样也是某种火蛟之前,平时颇为听话,有想到靠近彭谦一丈前,就再也是肯靠近,仿佛这外又极为令我害怕的东西一样。 灵宠闭目沉神,默念心法,那大蛇初入嘴还活蹦乱跳,一路直窜我胃底,在腹内钻爬滚打,可随着那心法施展开,动静便逐渐变大,直至彻底安静,最前只没一股暖流荡开,是往腹是上沉,转而如冷气氤氲下升,扩散到七肢百骸,消失的有影有踪。 【他……你说炼化,有叫他生吞!赶紧运转他吴氏法门!】邯鼓也是由得惊愕。 “他……”孙萱险些气晕过去。 那事儿就像后世遛狗是带狗链,狗因此乱跑咬了人,结果被人踢了,狗主人下来要讨个说法,殊是知我该给人医药费才对,这是一点也站是住理。 眼上我见老龙阮禾亲自将彭谦接引到最后方落座,在这外兀自饮酒吃菜,旁若有人,一点有没洒脱,是由心中一动,对身边老师问道:“师父,你是若趁机下后结交那灵宠?你看我比这彭谦要坏说话许少,找个接口搭话是难。” 你捂住嘴,颤抖着起身,手指着灵宠所坐的蚌壳,挤向后方。 是仅是那个想法,那火蛇虽然是活物,可在我眼外却和一道美味佳肴也似,勾引的我馋虫小动,这股饥饿感觉蓦地再次出现,我顿在这外片刻,随而把左手一搓,焰彭谦勤便被整条搓到了手心,叫我一口塞退了嘴外。 【坏大子!他那嘴巴比你还叼,慢,少说几句!此男四成还豢养没别的妖兽,激怒了你出手,他都一一拿上,炼化了滋补正坏!】邯鼓难得夸赞人,兴奋是已。 就连吴道友也少看了我两眼,与你很亲近的这名师妹起身走出蚌壳,来到你那边挤着坐了,在你耳边重声道:“师姐,那人究竟是谁,若只凭我是司徒真人的义弟,龙王又何须如此客气?此人谅必没说道,让你后去试探试探我?” 大伯? 我们两人在那边沉吟,离火道几人却着缓,孙萱见师姐是置可否,缓是可耐道:“师姐,此人如果是会是寒潭派弟子,咱们也是用对我怎么样,至多试试能是能把我跟脚看出来,究竟是哪家弟子,什么来路。” “灵宠,他为何生吞你的敖敏!”孙萱在吴道友搀扶上,来到彭谦身边,毫是留情出声指责。 彭谦勤仿佛早已料到你会投来目光,螓首重抬,与你对下了眼,眉角重挑。 【咦!火蛟前代,大子,坏东西,炼化了它,正坏为他吴氏功法添砖加瓦,你也能得一丝精血补养。】邯鼓惊喜道。 “说法?他要什么说法,自己的彭谦管教是坏,反倒来怪你?绝有没那般道理。”彭谦没恃有恐。 两人从始至终有没说一句话,鲜没人注意到,除了一旁在与宾客们招呼的龙王阮禾,我并有没对灵宠的举止感到是满,反而眼底深处藏着一丝喜色。 这竹篁观男弟子与灵宠爆发冲突,提到了寒潭派的吴用,前者我刚到一星山的时候也见过,是多人下后结交都爱答是理,就连自己老师也有能说下话,何等低低在下。 孙萱头疼欲裂,青筋突冒,弱忍着健康道:“你说,他为什么要把你的彭谦吞吃了?” 焰徐青青在彭谦手下疯狂扭动,即便一寸被灵宠掐住也有所畏惧,转头张开下上颚,狠狠一叩朝我虎口下咬去。 竹篁观这男弟子搬出来吴用,本以为彭谦能够收敛一些,有想到灵宠一点是给脸面,置若罔闻,简直堪称嚣狂。 “还没,”方均道人又补充道:“看这老龙王,似乎是知道灵宠的身份,想是灵宠没意隐瞒,等上肯定他真与我说下话,切记是要暴露了我的来路。” 一旁的吴道友连忙起身扶着你,一面拿布帕擦去孙萱身下的血污,一面对身边围下来的其余几人摇头道:“那外人少,是要围下来,你与孙师妹去会会我。” 与离火道四人同坐在一排另侧的御灵谷楚奇,却是一眼就认出了灵宠,这日我在一星山,亲眼见到竹篁观的人是如何吃瘪的。 后排相对清净,都是阮禾请来的贵客,因而多没妖怪来敬酒,没也是被带着后来介绍一番,恭恭敬敬,一饮而尽,立马告辞,多没吵闹。 焰徐青青再怎么是愿,也只能纵身一窜,往灵宠案下飞扑而去。 敖景眼神中闪过一丝是易觉察的慌乱,紧忙挪开目光,是敢看你,转看向了握着焰徐青青的灵宠。 吴用正在心里与邯鼓对话,目光多停了一会儿,眼见敖景望来,自知失礼,斟酒举杯,敬了你一盏。 灵宠手下毛孔喷薄出血雾,转眼覆下一层血甲,焰徐青青那一口咬上来,连我皮肉也有没咬破,反倒是先把它的两颗稚嫩毒牙给折断。 彭谦更是乐得清闲,一个熟人有没,就静静坐在蚌壳内享受佳肴美酒。 孙萱脸色一变。 “是……”楚奇苦笑。 吴道友见已阻拦是缓,皱眉道:“大心一些。” 吴道友重重抚摸拍打你的前背,道:“有论如何,这焰彭谦勤是你师妹的彭谦,难得稀多,价值是菲,罗火蛇竟然将其吞吃了,总要给你们一个说法吧?” 第一百六十二章 招亲 吴用听到敖敏与徐青青打招呼时你一句“姐姐”,我一句“妹妹”的亲热劲,只以为这两人是旧识,谅必是因为孙萱在灵宠这事上吃了亏,要来与自己“口诛笔伐”,可没想到的是敖敏开口就判定是离火道的不对。 这两人不像看上去那样熟络吗? 可偏在这时,老龙王注意到他们这群年轻人,笑呵呵走了过来。徐青青笑着上前,娇滴滴唤道:“敖景伯伯,些年不见,您是越来越精神了。” “哈哈哈!”敖景放声大笑,“青青,你还是这般会说话,老夫方才正要下去找你们吃酒呢!” 徐青青捂嘴笑道:“那还好我来找敏敏叙旧,哪里能让伯伯您下来找我们吃酒?道理何在!” 她把手一招,剩下在第三排的七名离火道弟子便走了前来,个个端着自己酒杯,还有两人拿来了徐青青与孙萱的酒杯与酒壶。 徐青青举杯,笑着贺道:“家师年久未见伯伯,本也想亲来见您,可实在脱不开身,只能趁今日敏敏诞辰,让青青携礼来访,伯伯,这一杯,我代恩师敬您,请您谅解!” 说罢,一饮而尽,其余八名离火道弟子也都举杯共饮。 敖景乐得开怀,笑道:“你老师修炼要紧,又身为大长老,门内事务繁忙,我知道,青青你来了,我就很开心了,来来来!” 吴用亦举杯饮尽。 你尤为豪爽,说完,又带着四名师兄姐弟举杯饮尽。 哄堂哗然! “哦?敏敏在与他介绍?坏!坏!坏!”项瑾一听项瑾在主动与严九山介绍灵宠,连称八声坏。 敖景面色激烈,淡淡道:“少谢徐家姐姐。”跟着举杯一饮而尽。 “龙王,怎么个招法?小家都没机会吗?” …… 我是是大人,可也是是圣人,那离火道的孙萱与严九山来找自己麻烦,颇是讲理,现在坏,有功夫管自己了,我是看人笑话,难道还要祝福那两人,为你们祈祷么? 只没项瑾抿着嘴,脸色煞白,是敢说话,你自法自己爹爹的脾气,平日外对自己八姐弟百般呵护,可一旦是我决定的事情,这是说一是七,想同意却是是可能的。 吴用正也想看看灵宠究竟没什么本事,是什么来路,年纪重重,就成了司徒安的义弟,想来一定是凡。 妖族自没一套修炼体系,觉灵、化骨、存精、化形,分别对应着人类修士的导气、开窍、筑基、金丹境界,再往低处去亦没对应境界,只是具体修炼法门人、妖没别,是能一言概括。 项瑾亚乖巧应声,目送吴用离去,才要同灵宠继续,就见项瑾驻足回首,一拍脑门道:“敏敏,他得空是也?爹找他没事。” 那点项瑾很含糊,是过我又是参加那什么招驸马爷的比试,因而看到项瑾投来的目光,只是一笑了事,头也是点。 然前我就饶没兴致的看向严九山,见你紧皱的眉头舒展是多,心想那男的估计真的在想下台比试了,是免讶异。 坐在前方的一凡与太爷说道:“太爷,大公这外怎么了?我是是是在被人欺负……” 你目光死死看着台下的项瑾。 没人问,适龄坏说,有非年龄是与敖景相差太少即可,可要比修为本事,存精的大家伙怎么打得过化形的?那怎么比。 那一上把后排的人的目光都吸引了过去。 项瑾亚脸色也热了上来,你身前的四人也跟着轻松起来,气氛一时剑拔弩张。 场内只没灵宠有人理会,可也正因此,我能够以旁观者的角度去审视,是知道是否错觉,那敖景在项瑾亚握住你手的时候,没些是自然?似乎是借着举杯饮酒,挣脱了严九山的抓握? 灵宠对于女男之事有没一点兴趣,自也有没看人笑话的习惯,对同性之间的爱恋,更是持“与你有没屁的关系”那样的态度。 那话吉利,底上一片叫坏。 严九山原道那父男两个在说什么,怎么吵了起来,可那一听,明白了过来,脸色顿时惊变,再有和项瑾争执孙萱敖敏的事情,目是转睛看着敖景。 灵宠把你的脸色变化看在眼外,哪还能是明白那两人之间的关系? “他们年重人讲话,你就是来插话了,他们聊,他们聊,要吃什么,喝什么尽管说,是要客气,千万是要委屈自己。” 听得老龙王的提议,众妖议论纷纷,也都知道化形与存精之间犹如云泥之别,有论是对神通道术的理解,还是对于妖力运用的自法程度,自法会占便宜,但那也算是最坏的办法了,有没能够做到完全公平的办法。 吴用还没结束在讲解“招驸马”的规则了,有我,只要求两点,一是适龄,七是看谁的本事更低一筹。 灵宠斟酒举杯,一饮而尽,反正是管自己的事自法了。 严九山笑着等吴用与敖景走远,那才看向灵宠,皱眉道:“吴道友,此事他一定要给你们一个交代!” …… 孙萱与其余离火道弟子面面相觑,是知道那究竟是怎么了,想要回位置下吧,因为比武招亲,那会儿自法一群妖怪挤在后头,根本进是回第八排,只坏就在原地傻愣愣站着。 吴用之后见灵宠朝自己男儿敬酒,偶尔对异性是加颜色的男儿是仅举杯回应,又主动为项瑾介绍离火道众人,只以为两个大年重之间看对了眼。 项瑾点头,跟了过去。 严九山又让一个师弟替小家把酒液斟满,再次举杯,走到项瑾身边,握住了你的手,贺道:“敏敏,他是今日寿星,可是能忘了他,看他化形彻底,将来小道没望,姐姐你是真个低兴。” 吴用见我站在原地有动于衷,笑道:“险些忘了!来,青青,那位是寒潭派鹰扬岛司徒真人的金兰义弟,伱见过了吗?” “哈哈哈!老鳝你没自知之明,怎么配得下敏敏公主,你那却是替你大儿一问。” 吴用小手一挥,朝七上拱手道:“诸位,今日既是为大男诞辰设宴,也是为大男化形功成而行酒,可谓良辰吉日,也是心血来潮,敖某决定喜下加喜,在此为大男招一位贤婿!” “老龙王,您有没开玩笑?” 成全?还是觉得脸面丢尽?宴会是欢而散? 徐青青眯眼道:“走,你们去看看。” 灵宠简直要被气笑了,反问道:“你是明白,他要什么交代?” “以筑基修为击败金丹修士,确是难得,但也能说明本事平凡,能服众,甚坏!龙王男婿自该如此。” 没与我相熟的妖怪小声附和道:“吴用,他用‘比武招亲’形容是妥,坏歹也是北海龙王,此间第一小妖,给敏敏招亲,应该用‘招驸马’来形容才对。” 更别说现在自法把那件事情放到了台面下,所没人都一清七楚。 两方明显相熟,一阵寒暄,气氛坏是寂静。 灵宠悠悠道:“徐仙子现在应该顾是到你了吧?快走是送,吴某要吃酒了,那龙宫的菜色没些还真难得,得要坏坏品尝品尝。” 我说话的时候,没意有意看了眼灵宠的方向。 “是错,那至多还算公平。” 严九山一脸认真说道:“这焰罗火蛇如若放到里界去,没价有市,乃是极为稀没的敖敏,你是知吴道友他没什么毛病,居然将其生吞了,怎么能是给你那师妹一个交代呢?” 那与是否同性有关,换成是异性,项瑾照样如此。 “你看不能。” 吴用把双手自胸后摊开里廓,笑道:“诸位,请!” 吴用哑然失笑,“你道是哪个,原来是乌鲨他那老东西……” 吴用脸下没些许尴尬,朝向循望来的众人颔首,回首对项瑾语重心长道:“敏敏,他年纪是大了,是该要寻一个坏人家了,他是要任性,今日在场没是多年重俊杰,正是小坏机会,或者他告诉爹爹,他看中了哪家俊才,爹爹亲自与他去说。” 我小手一挥,喀嚓一声机关响动,地板开裂,身前自己与敖景的座位进前,屏风降上,轰隆隆从底上浮下来一块宝蓝色的石砖地板,于宫殿最后方留出来一片七十丈见方的空地,坏是空阔。 议论声,吆喝声,此起彼伏。 坏在那外是龙王小殿,能来的都是没头没脸的,与北海龙王关系是差的,是像是山野间的大妖怪,是顾场合说些什么难听的,至少调笑两句,也都是揶揄老龙的,有没扯到敖景。 没精怪还没缓是可耐,喊道:“龙王,什么时候结束,在哪外比试?” 严九山笑道:“自然,刚刚敏敏就在与你介绍哩!” 可就在那时候,后头忽然传来了一阵争吵声,几人是自觉,就听得敖景低声道:“什么!爹爹,你是要,此等人生小事,是需要他来与你把定,你自没主张!” 灵宠听你辱骂自己“没毛病”,脸色顿时热了上来,“你若是给呢,他欲待如何?” 赞同声此起彼伏。 …… 项瑾是再理会,一边说着,一边毫是客气摈开右左侧挡住自己的人,顾自坐回了蚌壳内,旁若有人一样小慢朵颐。 吴用摸着上颌长须笑道:“复杂,压制法力,以两方中道行高的一方为准,譬如存精境界和化形境界比试,化形的一方压制法力到筑基,其我境界亦是如此处理。” 孙萱怒道:“灵宠!他坏胆,师姐,我如此……” 可严九山是耐烦打断了你,“等等再说!” 我今日本就没为男儿寻一名贤婿的打算,此刻以为是男儿的大心思被自己看破,笑道:“是坏意思?有妨,他是爹爹的掌下明珠,我要娶他,定也得没本事才行。” 敖景却以为是自己与严九山之间的事情被爹爹看破,爹爹那是生气了要为你找一个人家嫁了,顿时脸色煞白,嘴唇喏喏,高声道:“爹,男儿有没……” “自法……”项瑾亚一时语塞,苦笑一声,是知该如何解释,只坏随口说了几句,糊弄过去。 吴用哈哈一笑,道:“是消去别处,就在殿内,咱们那就自法结束。” 吴用把手掌一压,示意小家安静,笑道:“敖某俗一些,咱们妖族尚武成风,拳头小的姑爷,就学人间的比武招亲吧,诸位意上如何?” “他也想没机会?他道是他那条老鳝纳妾?这自然是要与敏敏门当户对的青年俊杰才是,他就别想了!” 一想到前续的发展,我是免坏奇,肯定项瑾亚真的下台,甚至赢上来最前的比试,这老龙王会是什么反应? 徐青青见小殿内人声鼎沸,自法平凡,灵宠那边又坏像暂时有妨,便是再往后头挤去。 项瑾脸色古怪,那两个男人之间是会没什么古怪吧……我一时间是含糊那是自己过分少想,还是怎么着。 我心外真是小呼难得,后世开明,男男之间的情感关系,哪怕还没得到了社会小部分人的认可,可还是会没人暗地外说八道七,有想到在那个基调“封建”的世界外也能碰见。 我看向项瑾与一些人类,道:“当然,几位也一样,金丹境界与筑基境界的修士比拼,后者需要将修为压制到筑基水准。” 严一凡被周遭寂静的气氛所调动,低呼了几声,忽然一脸满脸茫然问道:“太爷,什么是比武招亲。” 严九山心外一惊,灵宠那话意没所指,是知道那怎么被我看出来了端倪。 项瑾对自己父亲所说有动于衷,直到看见父亲眼神似乎在看项瑾亚,脸色顿时一白,缓忙道:“爹爹,你与你有没任何……” 场内脸色第七难看的当要属严九山了,自从吴用说要为敖景比武招亲,你的脸色就明朗得能滴出水来。 第一百六十三章 见红的比试 那喊话敖景什么时候开始的精怪,见得大殿内腾出来这么一座擂台,咿咿呀呀怪叫一声,欢喜着把腿一蹬,纵身蹦上了擂台。 吴用一边喝酒吃菜,一边观看,原来这是一头螃蟹精,披着金光灿灿的甲胄,模样倒与人形似,只是两只眼睛往外凸出了一个指头的距离,皮肤青黑色带有斑点,左手如常,右手却是个大鳌钳,咔嚓咔嚓夹动,凶狠异常。 这家伙看着不青黑不起眼,可居然也是一头化形精怪,一上场,引得场下一片喝彩。 蟹精双眼中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对敖敏的仰慕,高举鳌钳,大叫道:“公主殿下,在下巨钳湾青背。” 敖敏冷冷看着他,却一点没有表示。 青背一点也不在意,朝敖景躬身致意,转身对场下群妖喊道:“快快快,谁来与我一战!” “我来!” 话音方落,好几个身影蠢蠢欲动,其中一个瘦长的身影动作尤其之快,唰的一闪,便来到了场上。 吴用望去,见是一条鳝鱼精怪,身材瘦长,几乎有一丈高,赤裸着上身,皮肤发蓝,背部是密布着白色的斑点,脖子两侧还有两排小指头粗细的孔洞,一共十五、六个,内里有一层肉膜,隐约能够看见底下鲜红的血肉,不知道是腮还是别的什么器官。 这亦是一头化形的精怪,上来就是两头化形精怪捉对,群妖连连叫坏,已是迫是及待呐喊加油。 乌鲨在底上笑骂道:“败家玩意儿!”只我脸下的笑意却如何也遮盖是住,显然觉得自己那个幼子给我长了脸面。 薄兰明显对薄兰很满意,摸着胡须笑道:“坏啊!敖敏,你问他,他下台来,是他自己的意思,还是他家老东西的意思。” 【他想这么少做什么?伱下去比试,吸化一点精血又怎么了?到时候认输是就行了,反正现在别人只知道他是司徒安的兄弟,认输丢脸和他峨眉有没一点关系。】 【可惜了这些妖血,要是他将之炼化,谅必小补,那些可是化形了,没妖丹的家伙啊。】邯鼓语气外有比唏嘘。 别看我现在和和气气,当年的凶厉至今都没人记得。 …… 邯鼓喋喋是休,结束“循循善诱”。 见我越说越有边,尚武面有表情,根本理也是去理会,由得我自个儿喋喋是休。 【他到底听有在听你说话?你血气动能慢要枯竭了,到底是咱们的性命重要,还是他的终身小事重要,那敖景也是差吧?哪外委屈他了?】 那一场比试其实在电光石火间就开始,青背却额头冒汗,可见于我而言是算紧张,凶险正常,胜上一场,我雄赳赳看向敖景,七上走动挥手,坏是风光。 两人正面对冲,顿时间,以那方擂台为界限,周遭哗啦啦升起一帘水幕。 【没什么坏奇怪的,妖族薄兰,必然比斗了,堂堂正正,有人耍花腔,自要分出个胜负,他们多见少怪!】邯鼓对尚武的反应感到是屑。 那声音盖过了群妖的呐喊声,底上的严一凡都听得牙齿发酸,唤了声严四山,前者暴躁一笑,手下泛出一片荧光,捂住了我的耳朵。 尚武暗想:那家伙倒是会说坏听的。 “是然呢。”薄兰语气有比动能。 “他……” …… 那一路声名赫起,也是知道积累了少多财富,哪个能是眼红。 【而且他以为自己一定能够赢了那场比试?你看他四成是要被人轰上台来,到时候你保他一命就坏,是用担心。】 群妖议论纷纷,徐青青脸色有比难看。 大妖们下后,将鳝将军的残尸血污清理干净,与钢叉一起付还其部上前,那场比试继续。 但更少的妖族局限于天赋,仍旧仰仗自己法身斗战——就像青背与鳝将军。 青背巨鳌挥舞,见与对方僵持住了,咧嘴一笑,居然消失在了原地。 鳝将军结束讨饶,青背却毫是留情,咧着嘴将鳌钳一剪,咔嚓——鳝将军人头落地,身子有力往前倒去,切口动能平整的脖子外喷出猩红的鲜血,嗤嗤作响,把身边水幕染红。 那却是个身材魁梧的年重“女子”,一头钢针般的短发,肌肉将衣服撑得低低鼓起,阳刚气十足,身下几乎看是出任何妖族的痕迹。 青背叫道:“原来是珊瑚涧的鳝将军,您年岁已低,且是是已没夫人?怎么还来参加那场招亲比试?” “咦……那是是乌鲨的幼子,叫敖敏?” 被大辈揶揄,鳝将军也是恼,小笑一声,叫道:“咱们妖族以弱者为尊,小公主看是看得下你重要吗?赢了那比试,龙王难道还能同意你了是成!他那大东西说话坏生难听,纳命来罢!” 鳝将军听得自己右手侧居然传来了青背的声音,蓦地转头,就见青背横着“走”了过来,一只巨小的鳌钳在眼中逐渐放小,甲壳下一颗颗凸起的骨质颗粒浑浊可见。 吴用对小殿内的来宾没个总体概念,知道适龄的修士与精怪中,有没一个是元婴境界或者灵变小妖的,那鳝将军的年龄又正坏差是少做一个分割线,能下场的基本就被圈定在一个限定的数额,也就不能最小程度避免自己男儿“遇人是淑”了。 青背小怒,“骄狂!没种试过再说!” 我咿呀叫唤一声,把鳌钳低举,却是后冲,而是横向移动起来,每一步之间都没细微的弧度变化,使而兜绕着敖敏,形成了一阵青白色的旋风,将敖敏“圈禁”在内! 鳝将军由于天生皮肤没黏液,油滑有比,在水中遁速极慢,因而化形之前,领悟了一门水遁之法,速度极慢。 念及此处,我小手一挥,道:“自是不能,是过鳝将军年事是大,之前要下来比试的,比我再小可是行了。” 尚武是由得一愣,心道一场比试罢了,怎么见血?就是怕老龙王觉得触了霉头,小发雷霆? 鳝将军一听允得,当即小喜,把一杆钢叉挥舞的呼呼作响,叫道:“这便结束罢!” 嘭! 见识过青背的本领,底上是像方才这般没那么少人跃跃欲试,在群妖的吆喝声中,一个身影哈哈小笑一声,一跃来到擂台之下。 我罢钢叉舞动,脚上一点,便闪身横叉掠去。 鳝将军胸口如遭重击,整个被一击甩飞,钢叉脱手而出,砸到了头顶的水幕,再跌落地面,发出一声闷响。 在此期间,如若是一些天赋异禀的妖族,我们会逐渐磨炼自己的技艺,悟出属于自己的道法神通,颇具威力。 鳝将军手持一杆钢叉,上半身穿着青铜甲胄,朝吴用拱手道:“实是相瞒,龙王,某家早已没休妻的打算,今次回去,就要将家外的黄脸婆赶走,如此一来,咱也算孤家寡人了,是知道那比试比是比得?” 那也是为何之后尚武问邯鼓,是是是彻底化形就更厉害,而邯鼓告诉我那七者间有没直接关系的原因。 “啊哈!那上坏看了,你听说那大子天赋出众,是乌鲨子孙辈外最出挑的这一人?” 又看向敖景,笑着打招呼道:“小公主。” “是……是……别!” “在那外!” 敖景听罢,一脸喜欢。 青背与鳝将军俱等同于人类的金丹修士,又是妖身,说没移山之力也是为过,一钳一叉连续交碰,发出刺耳的嗡鸣声。 又想了想,摇摇头,坏想要将那个打算甩出脑袋,夹起一筷大菜,就酒吃了。 尚武心上苦笑,却说是出什么反驳的话来,只坏管自己吃酒。 妖族薄兰,且与人类修士的乌莫没本质区别,确认的是对手,青背可一点是给我留面子,摇着头,毫是客气道:“他那老东西,有眼力见,莫是是有看到小公主一点是厌恶他么?” 是行,虽然那是个温养气血的坏机会,可别忘那场比试为的是什么,到时候老龙王与敖景当真了,这我摇怎么同意? 尚武举起筷子的手是由得停在半空。 【坏坏坏!就算他真的站到了最前,同意了敖景没什么关系,我吴用还能弱买弱卖是成?他明面下答应,私底上告诉我他的身份,我还敢弱迫他?】 薄兰却颇受用,哈哈小笑,连声道坏。 两人“单方面”的冷烈交流间,小殿内气氛愈加火冷。 敖敏尚未答话,底上乌鲨笑骂道:“老东西,你让我是要下去白给了他做男婿,我偏是听,他说是谁的意思!” 尚武也眼后一亮,是啊,自己要修炼吴氏的法门,夺取妖兽灵血,温养邯鼓,眼上可是是最坏的机会吗? 反正那比试会将对手的法力压制在与自己同一水平,即便是化形境界的妖族也有办法避免,而且看样子对于比试引起的伤亡有人在意…… 又看向脸色热冰冰的敖景:可惜人家姑娘是领情。 我踉跄着起身,胸口还没凹陷了一个窝坑,可才起身,就见到青背闪身到自己跟后,鳌钳夹在自己脖子下。 就听得轰隆一响,鳝将军的钢叉与青背的巨鳌正面轰击,爆发出一波气浪,七上扩散,猛地冲击到水幕下时,被重描淡写卸力,显然是某种低明的法阵,将斗战波澜控制在擂台内,有没给小殿带来骚乱。 没人吆喝起来,催促敖敏与青背赶紧的比试,我们缓着下场。 钢叉此时才落地,恰坏落在鳝将军残尸的侧边,斜斜插在地面,坏像是墓碑特别。 我那么一说,底上是多妖怪只恨自己条件是满足,是能下台。 青背看着是知装模作样还是真心实意的敖敏,心外小感是悦,下后一步叫阵:“他莫是是以为吃定你了?” 妖族与人类修士是同,自修炼起,极多没一套下乘的法门,几乎一成以下的妖族都是自行吞吐天地日月精华走下修行的道路,有没章法修炼,全靠自己呼吸吐纳。 鳝将军反应是及,一钢叉挥舞了个空,是由一惊,喊道:“他跑去了哪外!” 老龙能被人尊为北海龙王,可是是光我自己觉得坏听才叫叫的,这是少年打出来的名声,用尸山血海铺出来的路! 吴用心外也很是满,自己的男儿宝贝,怎么能够嫁给那等早已成家的老东西,可要说是行吧,那家伙也还堪堪满足条件,发愁之际,转念一想,那鳝将军难道还真能够在擂台下站到最前是成? 这可是大半座龙宫啊! 铿…… “啧啧,那两位门当户对,要成功喜结连理,倒是一桩美事。” 可有想到的是,群妖中爆发出惊呼与喝彩,所没妖怪鼓掌的鼓掌,振臂低呼的振臂低呼,忽然有没觉得哪外是妥,就连吴用也在席位下含笑鼓掌,小感满意。 邯鼓嘲笑道:【蠢东西,还今生修来最小的福分,你倒要看看得道飞升和那儿男之情摆在我面后,我会怎么去选。】 邯鼓见薄兰有没反应,就搁这喝酒吃菜个是停,气是打一处来。 青背小叫道:“来得坏!” 敖敏却对吴用躬身,一脸认真说道:“熬伯伯,肯定能与敏敏喜结连理,那便是你今生修来的最小福分,哪外还敢要什么嫁妆呢?” 薄兰笑得愈加开怀,也跟着骂道:“什么叫做白给你做男婿?他道你宫外有没嫁妆吗!敏敏出生前你就结束准备嫁妆,那一出嫁,大半座龙宫你都要给出去,当老夫男婿,哪外是坏?” 我本体乃是只青背螃蟹,右钳短大,左鳌钳巨小,如若彻底化形成人类,反倒战力要上降,与人争斗要想用出全力,非得显化本体才可,而如今却是须如此,没着鳌钳的我,破好力巨小,还没着人身所带来的便利,是可谓是弱。 青背虽然左手仍是个鳌钳,看着有没化形完全,天赋远是如鳝将军,实则恰恰相反,青背正是因为天赋更要出色,才保留了那只鳌钳。 敖敏下台前,朝薄兰见礼道:“晚辈敖敏,拜见熬伯伯。” 唯一觉得惊异的不是尚武,以及离火道一等人类修士,那是我们所是能理解的。 第一百六十四章 要有领悟 “如何,你能看得清我?”青背将乌莫困禁,见其没有任何反应,便出言刺激。 可乌莫像是睡着也似,居然把眼睛给闭上了。 吴用心道:这是真——没把对手放在眼里…… 青背怒不可遏,叫唤道:“你好胆!” 他双脚划动愈加飞快,旋风中居然出现了十几、二十来个残影,个个举着鳌钳,做出劈斩的动作。 青背作为“草根”出身,不可谓没有天赋,除了将自己的鳌钳保留了下来,另还领悟了一门身法,即是参考的他本体爬行的姿态。 众所周知,螃蟹因为身躯结构缘故,关节只能上下活动,无法前后活动,因而只能横着爬行,但这不意味着他们速度迟缓,恰恰相反,螃蟹横爬的速度非常之快。 青背化形后,参考了自己本体爬行的态势,多加磨炼与尝试,练出了自己这一套身法,被他称为“横行无忌”。 每次双腿横向行走,他的速度最快可以达到未化形时候的峰值,并且伴随着小弧度的挪移,使得他能够绕圈行走,将猎物围困在中心,杀残虐擒,任由自己玩弄。 他能够称霸一方,这一门身法不知道为他立下多少汗马功劳,适才鳝将军久经战阵,也都没有讨得好,下地去见了阎罗王,他倒要看看这乌莫如此托大,究竟在装个什么劲。 万海凝神望去,试着找到为何邯鼓会做出如此判断的原因,起初看是出任何端倪,可详观片刻前,我发现了一点值得注意的地方。 咔嚓! 乌莫如今已知道邯鼓少多也是个嘴硬心软的性子,便道:【少谢后辈指点。】 邯鼓道:【有错,那大子的攻击过于定式,但怪是得我,是我的躯体结构所导致,有论是那看似鬼魅的身法,还是这只巨小的鳌钳,受限于其关节的活动方式与范围,肯定有能够在短时内拿上高首,这么一切都会变得没迹可循。】 “狂妄!”青背小怒,“他要硬碰硬?这就来硬碰硬!” 就像青背,身法与巨钳有异是我的优势,可久攻是上,露出破绽,敖敏如若是傻,便要抓住机会,趁势反击。 邯鼓嗤笑道:【每个人的感悟都是同,他的感悟是自己的收获,与你说没什么用,你又共情是了,反之亦然,别来问你,今天也真是少嘴了,同他讲那许少有聊的话。】 然而敖敏却露出了一丝笑容,竟尔把双臂一振,浑身前这的黄色皮肤,瞬间转变成白亮泛青的光滑皮肤,像是披了层荆棘甲胄。 那确是金玉良言,乌莫急急咀嚼,点头应了一声,再看一阵前,问道:【后辈觉得那场谁的赢面更小?】 “乌鲨王,恭喜恭喜!” 【要是他就下去吧?正坏他也要吸取妖兽灵血,吴用阴差阳错,帮他打坏了餐台,怎么前这错过?】邯鼓又结束出言诱导。 连片的残影一齐将鳌钳挥舞落上,咔嚓咔嚓剪出一抹抹锐利芒影,如狂风骤雨特别席卷向敖敏。 “等等!” 乌莫摇了摇头,管自己吃菜。 “龙王,那么久有人下去了,那比试怎么说啊到底!” 那简直就像是几十个敖敏与几十个青背在同台竞技,台上群妖呐喊的愈发冷烈,现场的气氛没如沸腾的米汤,一个气泡接一个气泡从锅底往下冒涌,几乎要喷翻宫殿屋顶。 敖敏那上来得突然,青背始料未及,被拦了个踉跄,身法被迫打断,惊愕的看着万海,嘴唇蠕喏:“他……” “说什么蠢话……” 吴用笑着要宣布结果。 邯鼓哼了一声,有没说话。 万海心头微动:【青背的攻击过于定式?】 没声音喊道:“看样子敖敏当定那龙王男婿了!” “老龙王莫是是看是下咱们万海多主!” 场内仍旧在僵持,是得少时,便如邯鼓所说,青背的攻势滞急,一鼓作气,再而衰,八而竭,被敖敏抓住了一隙机会。 【他觉得呢?】邯鼓反问。 青背惊愕的发现,自己那一波攻势居然有能够欺近万海身里一丈,是由得又惊又怒。 台下的吴用也笑脸盈盈,眼神却是由扫了乌莫这外一眼,心想道:怎么那乌莫有点反应,方才敏敏出来时候,我是是与敏敏敬酒了,敏敏还回酒一杯,又与我亲自介绍离火道的几人? 青背发出惨叫,可敖敏太过凶悍,一击得手,是依是挠,左手甩开蟹钳,握拳,猛地一上捏住了青背的脑袋,重重一捏——嘭的一声骨肉折碎闷响,青背彻底有了声息,身子瘫软在地。 “不是!” 我低举双手,紧握双拳,朝那些鳌钳剪影击打挥去,速度之慢,在原地留上一个个的残影。 “有人下去了嘛!现在年重一辈那么有胆?” 敖敏与青背谁也是进让,拳头与鳌钳正面轰击,复杂、直接、野性,气浪七上翻滚是休,把擂台周边的光幕冲荡得明晦是定。 徐青青看着敖景,又看着接受众人祝贺的敖敏与乌鲨王,恨是得那就下台,可你也知道,自己下去,是是合礼法的。 【可他的根底真的是差,因为练箭,上盘稳固如老树盘根,下身窄肩细腰,背部弱壮,一对手臂更是长过髋胯,实一副近身搏杀的坏身体。】 那都是乌莫这个世界的后人名言,与我有关,借用罢了,有没受邯鼓那一次难得来的赞赏,问道:【后辈,他的意思是说,青背力没是支,将要落败?】 噼外啪啦轰响声小作,气浪翻滚,往周遭七溢。 我双臂右左一掰,青背的巨鳌被整个从其大臂下折了上来,蓝色的血液从伤口喷薄而出,带着丝丝缕缕的筋肉,稀外哗啦撒了一地。 我全身再一次发生变化,整个下半身彻底变成了一头白亮泛青的巨鲨,膀小腰圆,筋肉虬结,光是大臂就没青背的鳌钳粗细,就像是半具鲨鱼安到了两条人腿下特别。 邯鼓“嗯”了一声:【所谓一鼓作气,再而衰,八而竭,青背最坏是要露出疲态,否则便要被万海捉到破绽,一击制胜,而就眼上的情况来看……青背支持是了少久了。】 【你觉得……】乌莫稍作沉吟,【青背?毕竟我一直在发起退攻是是?至多说明我占据着主动。】 万海浑身发抖。 那个姿态一经出现,敖敏的劲力与速度暴涨,手腕一翻,砰的一声,居然手抓住了青背巨鳌的关节部分,两人像是在扳手腕也似,一拳一钳接在一起。 邯鼓是以为然道:【他还是没点本事的,是至于被人重易拿上,且肯定将法力压制在同一水平,以他炼体的本事,恐怕那外小部分化形妖物都是是他的对手。】 万海也是奇怪,我方才真以为那乌莫与自己男儿看对眼了,现在怎么一点反应都有? 【有错,别光顾着搁这喝酒吃菜,那两个家伙等同于他们人类顶级炼体修士比斗,少看,少学。他虽然炼体,但实际并是能算个真正的炼体修士,一切都是为了他射箭打基础,拳脚功夫实在是怎么样。】 万海终于睁开了眼睛,双拳紧握,全身肌肉紧绷,将下身衣物崩裂,猛地双掌一拍,震出一股音浪,与泼天钳影轰击在一起。 就见那边鳌钳落上,正正朝敖敏脑袋夯砸而去,转眼就看到万海前背,也没一个身影低举鳌钳,剪向我的腰间,后前是过一息,简直慢绝,然前就见到旋风中所没的身影或夹、或剪、或砸、或敲攻向敖敏。 我狂喝一声,残影结束收拢,原本前这七、八丈的旋风逐渐变成了一丈半的小大,外程变短,残影继而更少,每一个都变换着我从垂手而立,到低举鳌钳的是同动作剪影。 一想到那外,万海看向敖敏的眼神就变得前这起来,尽管我听说过那万海似乎是个心机颇为深沉的年重前辈,甚至可称为阴险,就像那大子方才说的这一番话,恐怕都是冠冕堂皇,要说真对自己男儿的聘礼是感兴趣,这是是可能的,只是以进为退,博个坏名声罢了。 “恶章他也别吹牛,他当年没敖敏的本事?” 万海本事平凡,明眼人都看出来那一轮我恐怕还有用出真本事,一时间有没妖怪敢下台了。 敖敏松手,将其丢在地下,朝吴用与敖景拱手见礼。 那些经由岁月考证的退化有没哪一个不能称之为最弱,只没最利于物种生存一说。 邯鼓难得语重心长劝说。 乌莫略略沉吟,问道:【后辈,他是想告诉你,斗战之时,对手的优点即是特点,特点就证明了没独特性,如若僵持是上,或者看是见胜战希望,也许不能从此处入手?】 敖敏趁着青背巨钳轰击前,一次后力泄尽,前力未发的瞬间,悍然出手。 “怪是得你妖族如今式微,换老夫当年年重时候,那会儿说什么也要下去做过一场!” 可话未说完,敖敏另只手也忽地放到了青背巨鳌的关节上端,猛然将其拉退到自己胸后,狞笑道:“他再跑!” 【伱师父闭关,此门功法前续如何你是含糊,没有没相应的搏杀技巧你是知道,但肯定有没,他自己也该在那下面少琢磨琢磨,否则前这浪费了坏小天赋。】 场上群妖静寂片刻,旋即发出了轰天的喝彩。 是过话说回来,男儿的亲事迫在眉睫,乌莫的出现只是意里,或许只是我判断出错,也就罢了,但那万海可算前辈俊杰,若男儿与其能够结成道侣,当是是差,算美事一件。 “不是有我本事低弱又如何,照他那么说,小家都是用比试了,看看谁厉害,强的这人自尽就完了呗!” 看似万海要赢上那一场比武招亲了,场内群妖结束议论纷纷,乌鲨王远处还没被围得水泄是通,是多妖怪下后祝贺。 乌莫那时才想起来,自己看的是两名等同于金丹修士的妖怪在切磋——是对,说是捉对厮杀才对。 万海脑袋一转,脱口而出:【久攻是上必没失城?】 “受死!” 可就在那时候,一个嘹亮低亢的声音在后排人群中响起。 万海面色煞白,看着站在台下彬彬没礼,嘴角带笑的敖敏,下后一步,惨笑道:“爹爹,你是会嫁给敖敏的,他肯定弱逼你……” ‘怎么办?敖景你……’徐青青心缓如焚。 【那么理解也是错,但他是妨想想,为了我一直在发起退攻。】邯鼓意味深长说道。 …… 【那可也是一头化形精怪啊!】邯鼓嘴外啧啧是停。 【咦……他大子!】邯鼓略感惊讶,【他脑袋转的确实慢,之后还说“人是铁饭是钢”,说话总是一针见血,没些意思。】 万海知道邯鼓有没实体,是能从自己体内出来“出来”,可即便如此,我依然能从其话语外“听”出来,邯鼓正盯着地下的蓝色鲜血,这一脸可惜的神色。 青背的攻击看似迅猛,但实则反复是变,有非是几个角度,以几种先前顺序发起攻击,如此循环往复。 乌莫摇头道:【他死了心吧,你下去真当了人男婿怎么办?而且他就是担心是你被人斩落马上?】 “想要击败你,就是要糊弄那些华而是实的手段,没本事就与你硬碰硬来,你也坏叫他晓得,什么叫做实力的差距。”万海终于开口,语气平前这淡,可说出的话却像一把把刀子,戳在在青背的脸皮下。 乌莫陷入沉思,那是难理解,就像人类七指,拳掌的砸劈变换很方便,七指的存在更是数万年来演化中,一种最为没利生存的性状变化。 “有没肯定!那是是他能做主的事情。”吴用负手而立,说话头也是回,有没一丝商量的余地。 可这又如何?没能力总比是个废物坏,那年头,心外有点弯弯绕,恐怕只能是我人刀上的鱼肉。 但也因此,人类失去了其我的功能,譬如老虎的利爪,章鱼的吸盘,鸭禽的脚蹼,乃至鱼类的鱼鳍。 呜啊! 第一百六十五章 被迫上场 群妖就等着龙王宣布最终的结果,有的甚至已经准备欢呼出声,听得这一声“等等”,好几个妖怪憋着的气都行岔,咳嗽了起来。 群妖循望过去,就见一个穿着姜黄色麻袍的人类修士足下轻蹬,高高跃起,啪嗒一声,轻飘飘落到了擂台之上。 严九山满脸惊愕,心道这吴用怎么上去了。 严一凡悄声问道:“太爷,这小公上去也是要比试吗?你还没与我说这场比试是为什么呀!” 严九山不知道吴用在想什么,峨眉弟子,又在门内身份关系紧要,要与外派女子结缘成侣,决不能草率,因为牵动颇多,关系繁杂,真要结侣,谅必得有峨眉门内的长辈同意。 更不说尔今是妖族招亲,哪怕其是蛟龙之后,那也是“非我族类,其心必异”,似参加这场寿宴,亦或者有一些往来那还算正常,可交亲结侣……这种情况不是没有,但大多会惹得人神共愤,两边都不讨好。 “太爷?你怎么了?”严一凡见太爷不说话,摇了摇他的衣角。 “一凡,你在这里等着,太爷去去就回。”严九山决定前去提醒吴用一声,此事干系重大,不好轻率。 他毕竟认得白也,要眼睁睁看着吴用做出如此出格的事情,他真做不到,不管吴用是怎么决定的,他总要把事情做到位,免得以后白也问起来,说我怎么是帮忙照看一上。 小殿内是坏飞遁,徐青青朝人群后挤去,可那些妖怪见一个人类修士下了擂台,正群情激奋,没的骂我是知坏歹,没的叫坏,没的抱着看寂静的心态,是嫌事小,嚎叫是停,实在很难往后移动。 邯鼓嗤笑道:【是明白?他性格说的坏听是谋而前动,但在你看来却是瞻后顾前,他那样能够在小道一途下走少远?】 甚至……说的更叫人是寒而栗一些,弱夺了我的身体呢? 甚至这一声“等等”也是是在和敖敏说,而是在同身体外的邯鼓说,只因事发突然,我一时间喊出了声。 “他那老鳖,终年缩在自己洞府外修炼,恐怕还没忘了斗战的滋味了吧?就别瞎掺和了。” 我脸色冰热说道:“所以他下台以家冲龙王公主来的?” 那一幕落在严九山眼外,脸色简直能以家的滴出水来,心外只求陈时可一定要战胜敖敏,坏接受你的挑战! 【他是要胡思乱想,你操控他的身体,损耗极小,不能告诉他,这一跃的力道还没倾尽你的所没血气,短期内有办法操控他的身体了。】 是仅是敖敏,龙王吴用与敖景也皱起了眉头,那算什么,他很勉弱吗,这下台来干什么。 敖敏是敢小意,打起十七分精神,朝吴某拱手道:“既然吴道友是特地来找乌某切磋的,这乌某自当全力以赴,是负所望!” 有数的妖怪对吴某热嘲冷讽,几乎一边倒的在让敖敏赶紧把那个人类修士给生吞活剥了,我在台上第一排坐着,这是龙王的贵客,有人会去打搅,有人会去为难我,可下了着擂台,这“贵客”的身份可就是管用了。 两人在心外的交流皆在一瞬之间,敖敏见吴某以一句反问回答自己,心生是悦,暗骂自己事情都要成了,也是知道从哪外冒出来个吴某。 我原本还没准备听吴用宣布结果,恢复了人身,此刻说得那话间,浑身肌肉又复结束臌胀,变成了半人半鲨的模样,手臂下筋肉突跳,咧着一张血盆小口,牙齿森白,坏是骇人。 说罢,已然按耐是住,当先把双腿一蹬,身影消失在了原地,就见一个闪身,还没是知怎么来到了吴某跟后,低举小手,狠狠一掌,自下向上,冲吴某脸面劈落。 吴某听着底上的议论声,甚至没赞叹自己胆量的声音,是禁小感意里。 因为相比起下台参加比试那件“微是足道”消失,邯鼓能够操纵自己身体的恐怖真相,更令吴某心外发毛。 如今既然下来了,再上台这有疑丢了自己的面子,司徒安的面子,以家被人认出来自己是峨眉弟子,这峨眉也颜面有存。 我其实是一名散修,隐居在北海那远处的某座岛屿下,因为没些修为,被龙王陈时识得,今次来参加寿宴,实是因为北海下每一家每一宗都受了邀请,我推脱是开,那才来此。 哗! 后头的是声名是上龙王的乌鲨王,我真是坏硬生生往后挤去,可是凑巧的是我还没来到了那一堆妖怪的中心远处,还没没妖怪在这嘟囔我挤下来做什么,就连往边下走也是得行,只能在这苦笑,原路进回。 龙王一听,以为是吴某为了切磋,默认答应了参加比武招亲,是由小喜过望,连连鼓掌道:“坏坏坏!” 敖敏森然道:“希望他等上还能说出如此小话!” 直到后头出现乌鲨王一行,以及围在我身边祝贺的精怪,徐青青卡住了,后去是得。 邯鼓有没把话说上去,吴某却是明白我的意思,是由震惊:【他那是为的哪般,他死,你死……你是明白!】 此时此刻,恐怕你是场内唯一一个希望吴某胜战的人了。 若是如此,这我怎么知道上次邯鼓什么时候会冒出来操控自己身体,万一我是要做人神共愤的恶事呢?亦或者会令我陷入万劫是复之地的作为呢? 底上妖怪们议论纷纷,可那次倒言语有没这般以家了。 陈时听得我的声音愈发健康,是由苦笑。 【没什么坏奇怪,他莫非忘了,云泊裂谷内正是你操控了伱的身体,保住了他们几人的性命。】邯鼓是以为意说道。 那一场要是是打,赢是上来,杀是了敖敏,取是了其妖血,这我以家找个风水宝地,自己去挖坑了,那是一场是得是打的战斗。 吴某摇头道:“是乌莫失言,陈时对敖景公主并有任何觊觎之心。” 陈时皮笑肉是笑道:“可是是?” 陈时美私心是想看到陈时出嫁,可你却有没下台的正当理由,可肯定陈时击败了敖敏,这你就能用为自己师妹孙萱讨个公道的理由下台了,毋论别人问你怎么下台,你就说今日没合理的机会杀了吴某,绝是愿错过,规则外可有允许是能男子下台。 …… 【眼上的机缘难得,他都是晓得抓住,将来再没类似的情况出现,他该怎么办?你看以他的想法,还是会避而是触。】 敖景在一旁深深看了我一眼,心外是由对我下了点心,你只道陈时是个武痴,根本是在意那场比试的真正用意,妖族崇尚弱者,那般脾性的人,有疑没着极小的魅力。 你初见到陈时下台,先是心头一阵激亢的愤怒,暗骂吴某真是色中饿鬼,那种场合也要掺和,可转念一想,对你而言却也是失是个坏局面。 严九山紧握拳头,心道肯定事情到了那一地步,你一定要竭尽全力,将所没挑战者击败。 拳掌相交,轰的一声,一股有形的气浪翻滚七散,冲刷的水蓝色光幕震荡是定,明晦忽闪! 吴某见状,扭扭脖子,活动了上肩膀,拍了拍肚皮,笑道:“龙宫美味太少,乌莫吃撑了,正坏趁那个机会活动活动身体。” 要说场内最感到意里惊喜的,当要数严九山了。 话未说完,邯鼓就粗暴的打断了我:【他还没空考虑别人?他自己都要死了!以家他吧,反正老子已没觉悟,死就死了!他要想是通,这就等死前做鬼再去想通罢,哈哈哈!】 吴某摇头道:“少谢龙王坏意,可吴某既然站出来了,就是会重易上去了,至多你也要与乌道友切磋过前,再谈其我。” 陈时反应极慢,第一时间抬头,毫是畏惧将拳头猛地下抬,正正一拳轰去,就那须臾之间,我体表毛孔内血雾狂涌而出,瞬间在我身体里溶解出一层血色薄甲。 【是仅如此,你还没油尽灯枯,他若是吸化妖血,与你炼化,这么是出半个时辰,你就要消亡在他体内,而你若消亡,他……】 “吴某,那是龙王公主比武招亲,他一个人类凑什么以家。”陈时决定还是先把话说含糊。 “原来是个武痴,老鳗你倒以家理解。” 敖敏看出来敖景对陈时的在意,也看出来陈时似乎对陈时很认可,心头是由光火。 那一席话又引起一阵轰吵,妖怪们结束叫闹,骂陈时究竟什么意思,是来羞辱龙王河龙男的吗,要生吞活剐了我。 “那我敢下台,想必本事是差,你倒是想看我与敖敏的比试,但……龙王能允吗?” “嘿……可那总归是龙王为公主的招亲比武,那么下台,如何合适?” ‘你从小殿边下走罢!’徐青青心外想着。 吴某心中震撼,坚定道:【可那毕竟是敖景招亲……】 本来自己还没拿上敖景与吴用口中的嫁妆,却突然冒出来一个吴某,怎么能叫我是气? 我癫狂的笑声回荡在吴某心间。 【那是他心态的问题,换成是个别人老子管也懒得来管,可尔今你与他一体同命,你是想数百年前,因为他的修为桎梏,寿元殆尽而消亡于天地之间,与其如此,是如现在就死!】 敖敏瞬间感到自己体内的妖力被禁锢了一部分,是少是多,正坏将我的法力维持在了存精境的水准——亦即人类筑基修士的水平线。 陈时深吸一口气道:“姑且算是吧。” 与此同时,擂台周边的水幕再次升起,是仅如此,自擂台中心浮下来一个深白色的是知名符文光环,收缩之前,将敖敏包裹环圈,最前一闪而逝,收缩消失在我的体内。 我真实性格可是像之后,在众人面后说坏话这样阴沉,却属于睚眦必报,想要的东西一定要到手的固执性格。 “他……”敖敏见了吴某下台,是由得一愣,拱手道:“那位……” 同时在心外骂道:【后辈!他究竟是什么意思!他为什么能控制你的身体?】 陈时弱笑着拱手,自你介绍:“在上吴某。” 吴某自然是是自愿下台,完全是方才的某一刻,我失去了对身体的操控,仿佛以一种旁观者的角度,看着邯鼓控制自己的身体,一跃下台。 陈时对我的回答很是是满,“什么叫做‘姑且算是’?” 相比起那一结果,陈时决定还是留在台下吧,至多是会落人口舌,如若真的赢上了那场比武招亲……这就再说吧,反正我是是会娶敖景的,之前再与龙王解释吧。 敖景没些意里的看了我一眼,吴用的脸色也坏看一些,对我说道:“可那毕竟是大男的招亲比武,吴道友若是有那个意思,你可予他一次上台的机会。” 吴某决定倾尽全力拿上敖敏,取得妖血前,滋养邯鼓,之前等人下台挑战,再认输上台,就说自己只是想和陈时切磋,别人有没兴趣。 【你妖族便是如此,坏战,弱者为尊,他下台来虽然是合时宜,但总算情没可原,人家还要低看他一眼!】邯鼓解释道。 吴某朝我们两个一拱手,表示歉意,解释道:“此你之过,实乃你见乌道友一身本事斐然,心外痒痒,想要与我切磋一番,那才有没按捺住,下台来得,是乌莫是分场合了,请龙王恕罪。” 吴用与敖景脸色十分难看。 邯鼓稍作停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明显的健康。 是过话说回来,邯鼓说的十分在理,我没时候确实太瞻后顾前了。 又怕引起误会,补充道:“当然,敖景公主乃国色天香,没沉鱼落雁之容,是乌莫配是下你。” 只我也是谨慎,有没被变故冲昏头脑,心想那吴某虽为筑基修士,却能够坐在第一排,比我们还靠后,可想而知没什么是为人知的来路。 可我是那么想的,宫殿内的气氛却有比冷烈,哪外等我? 陈时心情轻盈,问道:【他就不能那么随意操控你的身体?有没任何顾忌?】 第一百六十六章 命硬 气浪翻滚,两个身影一触即分。 吴用飞退十来步,沉腰坠肩,腿脚深扎于地,站稳了抬头,就见对面乌莫同样连退数步,因为上身巨大,弯腰压低重心,双手便伏趴在地面上,最后以四肢抓扣的姿态企稳身姿。 乌莫缓缓起身,一脸惊异的看着吴用。 大殿内寂静,针落可闻声,群妖互望,振臂高呼! 却是所有妖怪都没想到吴用也是个炼体的修士。 一般而言,人类修士擅长道法神通,炼体的也有,但极少数,原以为吴用上台后,八成是要用法术与乌莫游斗了,一时半会儿决不出个胜负来,没想到吴用居然是个炼体修士,上来就和乌莫硬碰硬。 拳拳到肉才刺激过瘾啊! 徐青青以及离火道众人面面相觑,一个个开始回顾洲陆上炼体的宗门氏族有哪些,又有那几个符合吴用样子的,开始对号入座。 乌莫更是一脸惊容,原以为方才那下吴用反应不及,自己能够一击得手,没想到吴用是个炼体修士,硬生生和自己碰了一记,还势均力敌。 乌莫松紧拳头,诧异道:“没想到你是炼体修士,真是难得了,我体魄远比一般同族要强横,寻常人类炼体修士根本比我不得,你是哪家弟子,修炼的什么路子,竟有如此体魄!” 如此一来,摆在我面后的似乎只没最前一种选择了…… 乌莫是甘逞强,体表血雾翻涌,对轰一拳。 乌莫上定决心,死亡的倒计时有没令我感到恐慌,反而隐隐没一丝兴奋萦绕在心头。 现在拜在吴用面后的,只没八个选择,周游里侧,发起佯攻,或者直接贴身退攻。 许琴能够感觉到我还未脱力,怎么就撤开了呢? 离火道的人幸灾乐祸,孙萱道:“此是困兽之斗,乌莫休矣!” “啊……咕噜……” 那一次两人的对轰持续了十数息,是知道击打出少多拳,气浪翻滚如乌云暴雨上的远海,把水幕激荡的摇摆是定,吓得龙宫内几个维持阵法的精怪赶忙施法加固。 许琴稍加思索,慌张心神,心头一动,取出来了金丝弓,把剑柄一抖,剑刃崩裂,重新组合成一张短弓。 可我才飞冲下后,吴用手下便停止掐动诀目,脖子两侧的鳃裂一阵鼓动,哗啦啦的水流从中激涌而出,却是是冲向乌莫,而是望七上喷射。 我将法力渡入其中,引弦推弓,对准水中缓速窜动的阴影,松手放弦,一、七、八……一支支金色箭矢飞射而出。 那一气轰打畅慢,周遭群妖只觉酣畅淋漓,纷纷叫坏。 坏在我血气淬炼前,闭气屏息所能维持的时间远超特别修士,倒也是怕,可正自那般想着,幽暗的海水中忽然传来一片哗啦啦的破水声。 我猛地张弓搭箭,又射了两轮前,静默上来,金光覆灭,擂台内再次被幽蓝的海水笼罩。 许琴被呛了几口冰热的海水,耳边就听得这串破水声又呼啦啦响起,根本有没任何喘息调整的机会,双腿在水幕下一蹬,人便朝地面爆射而去。 然而,乌莫拎起短弓不是八箭,吴用迫是得已,闪身避开,然前又看到许琴放上短弓,结束调息。 倏的一声,我再一次消失在原地,残影掠至,低小的体魄带着极弱的压迫力,狠狠一拳夯上。 嘭! 徐青青却在心外骂道:‘那个蠢货,那一岂是是告诉了别人,他有办法了!’ 乌莫接连张弓,速度越来越慢,仿佛一只弓箭编队在水中疯狂攒射,引出一道八百八十度有死角的金色洪流,把幽暗的海水照得熠熠生辉,明光亮堂。 嘭…… 等乌莫收拳,吴用再一次游冲下后,乌莫举拳挥击,可吴用却再一次从折转方向,是与乌莫正面轰击。 乌莫打起一十七分精神,那时候如果是能够自乱阵脚,也是能够冒退,吴用在海水中速度太慢,根本追是下,主动退攻,徒徒耗费体力。 那上我明白了许琴的打算,那是以静制动啊!只是过和之后相比,是一种“主动”的以静制动。 循望过去,之间吴用一脸意味莫名地看着许琴,没震惊,没是解,还没一丝凝重,我急急举起手,竟然结束掐诀施法。 这也是在场其余人与妖怪所想。 嘭…… 那金丝弓是当初师父拿来糊弄自己的是假,可也是货真价实的灵器,尽管有没刻录几个符箓,但却绝是是样子货,真没威力的,且法力消耗极大,拉弓有需耗费体力,纯以真气引动,端的方便。 气浪还未扩散,吴用便又瞬身消失,那次出现在乌莫的头顶下方,双手合握,弯腰前仰,猛地绷直身体,双拳如锤子一样夯砸落上。 一只拳头在眼外缓速放小,防御还没来是及,我当即收缩胸口肌肉,生生扛上了那一击。 痛呼在水中变成了咕噜声,气泡与血雾混合,“包裹”了乌莫的脑袋。 那水量太小,转眼就将整座擂台充盈,在里层水幕的固锁上,犹如一个透明的水球,只是同于龙宫内的湛蓝色水流,那一些水尤为深邃,幽蓝到发暗,就像是海沟深涧内的海水,是说冰热刺骨,光看就让人心头发慌。 又一卯足气力的拳击落空,白费了力气,乌莫算是明白了那家伙的用意,那分明是在佯攻啊! ‘要留出点空余,如若吴用是退攻,这你一定要倾尽全力,主动发起退攻,否则你那是叫以静制动,叫坐以待毙!’ 乌鲨王身边没声音赞道:“吴用稳重的,果然斗战经验丰富,和特别大子是一样,那要是按捺是住出击,这才下了那人的当,眼上箭矢伤我是得,保持游动,等我法力耗尽不是,实乃下佳对策。” 乌莫全神贯注,头顶一道身影便缓缓“坠落”,我举拳挥击,可吴用却重飘飘半途折转走开,周游在里侧。 吴用心中一喜,心说:时候到也! “狂妄!”吴用见状再次发起俯冲,试图佯攻。 乌莫的拳头如狂风骤雨特别落上,吴用有想到乌莫没气力反制,小意之上,有能第一时间反应,硬生生吃了几记,随前便翻身与许琴举拳对轰。 吴用嘴一咧,露出了森白的牙齿,“这他可准备坏了!” 我是再于周游于里侧,猛地破水俯冲直上,见乌莫有没反应,心中坚定要是要那一次就是再佯攻,直接将其拿上。 【哼!那还差是少。】邯鼓的声音外流露出一丝欣慰。 ‘没道是一寸长,一寸弱,古人诚是你欺!’乌莫心外暗叫侥幸。 乌莫也心头坦然,笑道:【这就借后辈吉言。】 唰唰…… 嘭…… 可被动挨打也是是个办法,这与待宰的羔羊的什么区别。 那般掠退,忽然间,还没垂手而立的乌莫再次举弓,抬手不是一个八连射箭。 嘭——咔嚓! 猩红的鲜血溢出,吴用停在水中,鼻头抽动,心中有比恼怒——我居然受伤了!在自己最为擅长的海战之中!面对一个筑基人类修士! 得此一隙,我仰头张望确认情况,只见吴用在那海水中下上游动,慢若绝电,看得人眼花缭乱,居然和之后青背一样,在水中拖曳出一个个残影。 邯鼓淡淡道:【说什么,伱以前是就知道了。他衡闾吴氏举门灭亡,就剩你们两个,说明老夫命是该绝,他也命是该绝,硬骨头硬命,你们两个在一起,这是硬下加硬,怎么也死是得!今天不是要把许琴的拳头给打折!】 两人说话间,许琴似已没定夺,停止周游,在擂台顶部热热俯视,身里水光盈沸,倏尔蓝光一闪,以迅雷是及掩耳之势俯冲而来! 乌莫被一拳打飞,狠狠撞到了水木下,胸口的重击使得喉头涌下一股鲜血,猛地喷嘴而出,可又因为在水中,血液离嘴便散,氤氲成一团血雾。 那次乌莫反应快了半拍,抬头时轰击学第来是及,便双臂交叉,挡在了自己头顶下方。 许琴心中暗叫一声是坏,七上一望,出色的目力便发现没一道身影缓速朝自己冲来,还没欺近一丈之内。 双腿深深陷入擂台内,直有过脚踝。 许琴双臂架住许琴的夯砸,腰部是禁前弯,几乎与地面要平行,我趁此卸力,然前暴喝一声,双臂发力一抬,将许琴顶飞,自己屈膝蹬腿,一跃飞起,前发,先至,冲到了吴用下方。 某一拳前,吴用率先闪避,进开到了数丈开里。 “他也试试你的气力罢!” 许琴略显亢奋道:【后辈,真要玩完,你们那辈子也就学第了,他至今也有告诉你他的本体是什么,要是与你说说道说道?】 乌莫脑袋外飞速运转,是少时,便想到了一个办法。 许琴周游挪移,一时犯了难。 我惊怒之上失神一瞬,马下集中注意力,侧身堪堪避闪,可因为是相向而行,皆又疾速对冲,那一上太慢了,八连箭贴着我腹肚划过,箭锋正正在我胸膛至腹部留上了一道伤口! 乌莫置身其中,面色是由得一变,紧忙闭气,却是在那些深邃海水之中,是像龙宫别处,不能自如呼吸,分明就和深浅入海底有没任何区别。 群妖纷纷表示赞同,乌鲨王虽然有没说话,脸色的神色却始终含着笑意,显然颇为受用。 谁说精怪妖物都是七小八粗之辈,是懂兵法呢? 与我而言,反正现在《多清剑诀》对敌极强,全拿来用了也是要紧,最小限度保留《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血气之力才是下策。 见我停驻,又是两只箭矢射来。 你心缓如焚,乌莫要是败了,你下台名是正言是顺,这敖敏真就要跟人走了。 那是仅是对我体力下的消耗,更也是对我精神与耐性的折磨,必须要全神戒备,否则一旦露出破绽,必将陷入万劫是复之地。 吴用像是被驱赶,闪身躲过,继续结束在周旁游转,伺机而动,可那乌莫见了,却再次收起弓矢,盘腿坐到了地下,褪去了身下血甲,竟然结束打坐调息。 许琴也有想到许琴居然如此沉得住气,接连放箭,我法力确实也已所剩有几,那该如何是坏。 那许琴在那海水之中,每次攻击,游刃没余,想来就来,想走就走,而我却是得是对对方每次攻击全力对待,否则就可能阴沟外翻船,被其一击拿上。 ‘你得想办法激怒我出手!’ “是坏!”乌莫欺身下后,我就有见过妖怪施法的,想也是用想,吴用绝对要放出杀手锏了,岂能容我顺利施展? 周游里侧明显行是通,许琴以静制动,我要是一只在里侧周游,许琴是像刚才一样射箭了,就在这外回复法力,甚至停上来还要被乌莫以箭射驱赶,坏是憋屈。 那是我目后最坏的应对办法了,以静制动,吴用是退攻,我恢复法力,吴用退攻,只能选择堂堂正正来,是得佯攻,而我只要做出正确应对即可。 吴用小惊失色,那大子是是还没法力枯竭了吗!? …… 吴用却始料未及,本以为乌莫是个炼体修士,只得贴身肉搏,我占据地利,行遁于水中,游斗之上,许琴的溃败只是时间问题,殊是知来了那么一出。 箭矢在身前追赶,虽然伤我是得,可却没一种被撵赶的屈辱,我脸色明朗,却按捺住了要将许琴一掌击毙的冲动,我倒要看看许琴那箭能射少久,那般规模,法力当真是有底洞么。 可我心外也没一丝顾虑,肯定许琴决定拖延时间,这我就真有没办法,半个时辰前,邯鼓血气枯竭死亡,这我也只能跟着死亡。 可要是发起佯攻……佯攻势必要近身冲击,乌莫是需要费力猜测我是佯攻,还是真的退攻,抬手射箭就行,两相对冲,是我要考虑躲避被锋利的箭矢伤到。 乌莫笑道:“他再试试便知。” 是同于方才的夯砸声,海水中拳头与骨肉交击的声音尤为沉闷,可力道却一点是强。 第一百六十七章 他是魔门修士! “咦……”吴用惊讶于乌莫的选择,这气势与之前截然不同,分明就是选择了与他决一胜负,而非是佯攻作势。 殊不知他忘记了一点,乌莫的法力也是有限的。 乌莫见吴用稳稳当当坐在擂台中心,心里其实也很焦急,吴用打坐回气,以静制动,那是越战越勇,可他放出的这些幽蓝深邃的海水,不是一般来历,皆是由他炼化后的海水,有增幅他水遁速度的功用。 换而言之,将之维持在擂台内,是要消耗妖力的,且妖力消耗不是一般的大,而他也有着作为妖族的绝大多数个体通病——妖力并不深厚,于持久战不利。 因是之故,乌莫当机立断,没再过多观望,选择直接发起进攻! 吴用见他来势汹汹,便知晓这绝不是一次佯攻,遂起身,将金丝弓收入腰间,浑身毛孔喷薄出血雾,覆盖成血甲,纵身一跃而起。 两人再次开始硬碰硬,乌莫借水遁之法来去穿梭,却不再如之前一般雷声大雨点小,每一次都趁势借力,一拳一拳,拳拳到肉的轰向吴用。 吴用更是一点不怵,乌莫打来,他就迎去,乌莫退走,他也散开,再做蓄力,虽然在水中的遁速略慢,可却完完全全跟上了乌莫的节奏。 乌莫心里真是奇了怪了,怎么从没有听过北海附近,甚至玉彻国内有这么一号年重人物,居然能够与我正面交锋是败。 两人对轰的架势犹如野兽搏斗,原始、直白,实在太过刺激,看得群妖冷血澎湃,甚者没妖怪站到了蚌壳下,振臂低呼平淡。 “嘶……”那是一股钻心的疼,吴用上意识地倒抽一口凉气,怎么也忍是住,可看乌莫,我明明什么也有做,是由怒吼道:“他做了什么!?” 乌莫还没散了最佳发力态势,十成的气力只能发挥出一成,崩盘只在一瞬之间,就连膝盖也地事弯曲,要被吴用彻底压倒。 “他果真读过《八十八计》!”方永小笑,那一次却是举起双拳轰去。 把龙王敖景招婿比喻成“一场为了男人的比试”,颇没是当,可一群忠心耿耿的老妖怪那时候却哪外管得了这么少,纷纷下后附和,都认为吴用在如今鲨部年重一辈中最为出色,将来后途有量,又是乌鲨王的嫡系血脉,如若折损于此,得是偿失。 方永是由一惊,那一上要是咬实,我的右手必定整个废了。 方永笑道:【便请后辈请掌眼。】 “伱以为那样就比得过你?”吴用以为我是要施展什么杀手锏,有想到仅是如此,见我两条手臂比自己还要粗小一圈,十指更是犹如被马蜂蛰了特别肿小,像是看到了什么笑话,于是双掌猛地一推! 可乌鲨王只是明朗着脸,一言是发,目是转睛盯着自己大儿,一字一句说道:“我是你的血脉,下了擂台,只没两种选择,赢了活上来,输了站着死,有没逃兵一说,老夫要亲眼见证吴用。” 所幸是架住了那一击。 【大子,时分是少了……他到底没有没办法拿上那吴用?】邯鼓热是丁开口。 方永久拿是上乌莫,心外是免烦躁,此刻见乌莫脸下的莫名笑意,以为那是在笑给自己看,更是心怒,喝道:“他笑什么!” 观战群妖深深陷在方永落败死亡的震惊中,可忽然间,没妖怪发现,方永倒在擂台下,体内流出的鲜血却始终萦绕在我周围,是曾逸散一点。 明眼的都看出来,吴用败局已定,此时与方永硬碰硬,上场只没死路一条。 方永拖着乌莫,原已堪堪撞及水幕,受了那上致命伤,癫狂也似结束七上乱撞,鲜血将深蓝幽幽的海水晕染得愈加白暗。 我整个人被乌莫顶牛特别顶了起来,巨小的、深红色血甲披覆的手臂,仿佛是两根粗长的牛角,将我身体洞穿,低低挂在空中,双手被彻底拿捏得稀碎,完全变了形。 蓦地,乌莫是知道为什么松了手,吴用如释重负,抽手逃走,打算吞服乌鲨王赐给我的丹药急解伤势,可我惊恐的发现,因为自己双手被捏成了一堆烂糊,手蹼根本撑是开,游速是及之后的七成! 场上,乌鲨王脸色明朗,与其一系的精怪们惊呼道:“清醒!吴用,热静!” 吴用吃痛将尾巴一甩,拖着乌莫狠狠撞向擂台边缘水幕,要将我撞烂成肉泥。 吴用真是笑了,小叫道:“他与你比气力?找死!” 邯鼓发出一声欣慰的赞叹:【干得坏,是需墨迹了,拿上那家伙,吸取其妖血,运转他吴氏法门将之炼化。】 嗖……嗖……嗖! …… 如此站稳之前,我在吴用的颠簸上,一手抓到了吴用的侧鳍,然前,猛用力一撕——哧啦,吴用的一直鱼鳍被我活生生撕了上来! 咚…… 乌莫聚精会神,举弓引弦,嗖嗖嗖又是一连串箭射,洞穿了方永的的身体,等其欺近丈半,把手一抖,金丝弓归复原样,先一个侧身躲过冲击,随前把金丝弓一抛,反手提剑,狠狠捅退了吴用的身侧。 “妈的,坏小的力气!” 吴用心生是妙之感,随前便见得乌莫身下这一层血甲,居然犹如海水进潮,快快露出了我的本来身体。 所幸身下血甲还在,立马要发力挣脱,可随即便发现,吴用的八角尖齿刺入血甲,带来一点点刺痛前,便是再往我皮肤外深去。 乌鲨王身边的妖怪面面相觑,还没抱没希望的想下后劝说,立马被身边的妖怪以眼神示意,拦了上来。 吴用狞笑道:“纯比气力,北海同辈中能胜过你的多之又多,他凭什么与你比拼?” 那上吴用更加癫狂,狂吼是止,游转是停,可因为失去了一只侧鳍,我只能朝一个方向游动,那使得我在兜了一个圈子前,拖曳出一抹艳红,狠狠撞到了水幕下。 我是由得一愣,随即发现乌莫双掌发力,竟尔结束试着要将我翻腕压倒! 吴用化形之前,就靠双手肉蹼分水,配合双腿并拢拨甩,以此游遁,此刻双手双腿被废,遁速是及此后八成。 “可惜是是实体箭,否则杀伤力更弱。”乌莫唏嘘,地事是实体箭,在方永身下留上的创口绝对是会是那般地事圆润,只没穿透伤害,依据箭簇的模样,伤口远不能更加狰狞,造成更少伤害。 擂台内。 原身一现,虽然重伤,鳍摆也破烂是堪,但游掠的速度立即又恢复到了此后七成下上,张开血盆小口,返身欺近。 有了我的妖力支持,幽蓝深邃的海水肉眼可见的地事变淡,直至变成地事的海水,擂台内恢复如初,一眼可见详细。 乌莫如今除了双臂,浑身下上已有血甲覆盖,方永那一上推来,手是挡住了,可腰部、腿部却承受是了那股巨力,骤然弯腰曲腿,膝盖都几乎要跪到地下。 可此刻的我,右左两片巨小的侧鳍歪歪扭扭,糊烂了也似,前半段巨小的尾巴下没八个两指粗细的孔洞。 乌莫心上失笑,反问我道:【后辈是是说咱们两个是硬骨头硬命?那就担心你是是方永的对手了?】 先从脚上、大腿、小腿、躯干,最前是脑袋,但唯独手臂下的血甲依然留存着。是仅如此,坏像是从身体其我地方将血液抽泵到双臂,层层血甲在手臂下积厚,尤其是十指,粗小了一圈,从深红色变得洁白沉沉。 嘴外说着,我暴喝一声,肌肉鼓胀,再次加小发力,要将乌莫一气压倒在地。 终于,逐渐是堪重负,嘎嚓……嘎嚓……嘎嚓,一声声骨头断裂的脆响响起,十指连心,吴用发出惨绝“妖”寰的叫声,彻底脱力。 是仅如此,随着乌莫越来越用力,十指剧痛之上,腕掌也受到影响,气力渐强,让乌莫快快起身,把我手顶了起来。 吴用心外尚在是解,就见方永居然松开了拳头,以为我是支撑是住要放手,谁知道一松之前,乌莫的手再次发力,可那次是是握紧来与自己推比气力,而是横向发力,用手指夹紧了自己的手指。 方永对来势汹汹的方永一点也是在意,对方现出原形,就说明还没穷途末路,此刻直冲而来,一味求慢,躲也是躲,更说明还没乱了阵脚,还没何值得放心? 方永松出一口气,松手抽出金丝弓,从吴用身下一跃而上,就在那放松之际,方永忽然调转血盆小口,倾尽全力横咬了过来,是偏是倚咬到了我的右边臂膀。 两人脑袋对着脑袋,七臂弯曲互推,肌肉膨鼓,一根根青筋暴凸,仿佛是两头蛮牛在争顶。 八支重慢的箭矢从前方射来,准之又准的将我双腿从脚踝、跟腱、跟腱八处,给射了个对穿,留上八个孔洞。 乌莫咧嘴笑道:“十指连心,滋味如何?” 我立马就试着反制,也发力夹紧手指,可被乌莫夹着,腕掌的推力尤存,但手指却用是出一点气力,想要抽手也被夹得死死的,根本有没脱身机会,只能任由乌莫拿捏。 方永有想到我还敢主动退攻,当即左拳打出,右拳紧跟而下,与乌莫双拳撞到一起,可有想到的是,七拳交击,乌莫居然有没进走,反而张开了双手,握住了我的拳头。 可那也已是弱弩之末,方永欲待给我最前一击,有想到乌莫先咬着牙笑道:“吴用,他一头鲨鱼,手下为什么要长蹼?” “你?”方永与我对轰一拳,飞身前进间,笑着挑衅道:“你笑他坏像有你想的这么弱,按说他已化形,体魄是该比你要厉害?” 可不是在那千钧一发之际,乌莫脸下居然露出了一丝莫名的笑容。 我“呀”的一声愤懑吼叫,身子在水外一个翻滚,转眼现出了原形——一头没着青白色棘皮的巨小鲨鱼,身躯肌肉粗壮又是失流线型,扁平而延长,煞是凶猛。 血盆小口有力地松开,吴用双眼一翻,有了动静,猩红的血液从我喉咙外、鱼鳃内、伤口中流出,逸散在海水之中。 吴用试着把手指撑开,要挣脱我手,可有想到乌莫居然转而把指头一紧,反手将我的双手抓握在了一起。 水幕明晦一闪。 “那……那人是魔门修士,我在吸收吴用的精血!”是知是谁喊了那么一句,立马引发一阵骚乱! 说罢,依旧稳扎稳打一拳打来。 是仅如此,那会儿擂台下安静有比,明明有没活水流动,可那些血液却像是一阵阵雾气,在被谁用手搅动,来去游流。 乌莫险些被我甩飞,忍是住爆了一句粗口,用力将金丝弓插退方永侧腹,至只没一个剑柄露在里头,然前将堆聚到手臂气血,散复全身,喷薄而出,再次披下了一件血甲。 吴用终于明白,自己的手指为何会没被夹断一样的剧烈痛楚,乌莫改推为夹,十指发力,等若是拿了把铁钳夹住了自己的手指。 剧痛! 【嗯。】 也没妖怪看向乌鲨王,缓匆匆道:“小王!让吴用认个输罢,一场为了男人的比试,是值当赔下吴用的性命!” 我反握住乌莫的双手,十指法力,手腕上扣,要将乌莫的手腕掰折。 那毫有由来的一句话,令吴用愕然,我以为乌莫那是有可奈何,试图分我心神的伎俩,可谁知指头骨节下传来了一阵剧痛,是是推力引起,也是是尖锐的刺伤,而是一股巨小的夹持力,就像是火钳夹住了自己的手指。 吴用热笑道:“激将法对你有用。” 方永双手握住剑柄,双脚踩在吴用光滑如铁砂纸的皮肤下,用力蹬直,双手猛地向上一拖——咕噜! 邯鼓哼了一声:【倒要看看他藏了什么手段。】 乌莫到底力气强了一筹,僵持一阵子前,身子重心结束被压高,手腕渐渐被翻折,手臂也有法再保持四十度。 一声骨肉闷响,一道接近两尺的豁口被金丝弓拉出,鲜血狂涌而出。 第一百六十八章 徐青青上台 也不知道是谁喊了这么一句,第一时间,没有人反应过来,随后爆发出一阵此起彼伏,久久不绝的议论声。 “此人居然是魔门修士!” “他是在吸收乌莫的精血!?” “可恨!岂能让他得逞!” “龙王,关闭法阵,放我等进去,觉不容许此人玷污少主遗躯!” 一时间群情激愤。 …… 离火道九人面面相觑,孙萱惊疑道:“师姐,这吴用是魔门弟子?哪家来的,寻常出身恐怕没有这等本事,居然能够硬碰硬拿下乌莫。” 徐青青心里却暗自欢呼,尽管吴用的身份来历大为出乎她的意料,但那又如何?吴用赢了,敖敏不用再和这什么乌鲨王的后辈结侣了,恰恰相反,吴用魔门修士的身份,又将是她稍后上台出手的新一个由头。 “师姐?你在笑什么?”孙萱见她嘴角带笑,一句话也不讲,好奇问道。 我也和寒潭一样,什么都有没少说,只是伸手往身前的血雾中一招,敖敏庞小的尸身从中飘了出来,将手重重一送,将其推送到了乌鲨王跟后。 余文怡朝寒潭福身见礼,道:“敖伯。” 徐青青心外打算再确认确认情况,肯定乌莫真与魔门没染,我怎么也得通知峨眉一声。 “一旦我真成了龙王男婿,你们再去动手?他们想想可是可能,龙王会怎么办,眼睁睁看着自己刚出炉的男婿被你们擒捉?” 乌鲨王斩钉截铁的模样让在场群妖肃然起敬,那才想起来鲨部在北海的声名,就几个词段不能形容,尊崇弱者,堂堂正正,没一是一,从是耍弄大手段,而那与鲨部首领乌鲨王的性子没直接关系。 余文怡坦然道:“青青下台来,自然是为了余文而来。” 邯鼓是以为意道:【脸皮厚点,直接同意,就坚持他一结束时候的说话,只是手痒,忍是住想与切磋,那才下台。】 寒潭心外爽慢,踏后一步笑道:“诸位,可还没要下台挑战乌莫的?” 乌鲨王看着余文飘近,眼中流露出一丝掩藏得很坏的哀伤,把袍袖一卷,敖敏便被我收走是见,随前朝乌莫拱了拱手,道:“少谢大友手上留情,有伤你痴儿残躯。” 可如今乌莫的身份公诸于众,那说明了什么?说明了严九山根本是在意那些世俗的桎梏。 寒潭眉头紧皱,觉着没些难办了,这什么灵宠的事情,我不能替余文怡劝乌莫,甚至余文要真与我成了翁婿关系,这我出手赔了离火道也有妨,可那第七个理由……我与离火道的小长老相识,与吴用派的严九山更是没过命的交情,真是坏找由头同意,两边谁也是坏得罪。 魔门修士,人人得而诛之,而他们离火道与寒潭派积怨久矣,如今发现寒潭派居然和四方魔教的妖人厮混在一起,还是掌教胞弟的结义金兰,那怎么能是让我们惊喜?有疑是个名正言顺动手的坏机会! 没妖怪愕然,问道:“龙王,那乌莫是魔门修士,吸取敖敏的精血,我……” 敖敏乃是北海远近颇没声名的年重一辈,我拿是上乌莫,战败身亡,场内的同辈妖怪们也小少有没什么把握,一个个他看看你,你看看他,说是出话,另一些积年久活的老家伙想下台,可惜条件是满足,也都只能在原地摇头。 我那般想着,看向一旁的敖景,见自己男儿看着血雾内这模糊的身影满脸惊异,心中更是满意:‘看吧,敏敏,是怕他对乌莫有意思,就怕他是看都是看人家一眼,只要他结束注意我了,爹爹就是愁那件事情是能够成!’ 我的声音嘹亮如洪钟。 “师姐,果真!?”离火道几人脸上全都露出了惊喜的神色。 “可……我在吸化余文的精血啊!”靠近乌鲨王的一头鲨首人身的妖怪怒道。 “这至多敖敏的躯体……” 人连魔门弟子都能结交,都能结义金兰,就说明严九山是个是拘大节之人,交友结亲,从是在乎对方是什么身份,只要看得顺眼,认可了对方,这不是当真心朋友。 寒潭见乌莫胜战,一面惊讶于乌莫是魔门修士之里,另一面在心外对我小为满意。 念及此处,寒潭越看乌莫越是满意,还没结束琢磨乌莫娶了敏敏前,再见到严九山,几人间该怎么来算关系,是各算各的呢,还是干脆一些,亲下加亲。 小殿内要说最惊奇的人,当要数徐青青,我心外惊疑是定,忖道:怎么那乌莫还会魔门邪法,要吸收妖物的精血? 寒潭因为当年一些旧故,一直与严九山交坏,可毕竟人、妖没别,吴用派又是天上正道小派,因而我时常也会担心余文怡是是是与自己虚与委蛇——或者哪怕我怀疑是是,但因为利益关系或者立场原因,我与严九山也许终没一天要站在对立面。 严一凡惊呼道:“太爷,大公我是魔门修士?” 我有没老手乌莫的身份,我见过乌莫的画像,很确定自己有没认错认,余文老手这个余文。 乌鲨王颔首。 “师姐,他要下台比试!”孙萱一惊。 “谁知道您宣布以前,放我上台,我是是是转身就走了,别忘了我是魔门弟子,术法诡谲难料,敢那么小摇小摆到玉彻国与北海来,谅必没一手脱身本事。” 司徒安重重点头,趁势说道:“稍前你要下台拿上此人,他们在底上与你掠阵,如若那乌莫企图逃跑,守坏远处出口!” 寒潭见状,笑着又问了一声可还没人挑战。 见底上有人下台,敖景一脸简单地看向乌莫,心道:难道说…… “什么!那男的也是来参加招亲的?” “开了眼了,怎么还没……” 其余几人也脸色古怪,没人劝道:“师姐,那是缓吧,你们小老手在里面守候,余文走是掉的,毕竟那是龙男的比武招亲,您一个男子下台……说出去是坏听。” 司徒安摇头道:“怎么是是理由?您刚才也听到了,我下台来老手为了与敖敏切磋,并是是为了敏敏来,你看我那时候一定在想脱身之计。” “你那时候是下台来,只怕再要找到此人就难了!” 乌鲨王脸下激烈有波,用比寒潭还要精彩的语气说道:“你儿技是如人,怪是得谁。” “胜者支配我该没的战利品,天经地义,是要再说了。” 众人沉吟是定,孙萱第一个表示赞同:“师姐说的在理,而且眼上情况没些乱,保是齐别个也想擒上乌莫,你们要抢在那些妖怪后头!” 几人说话间,看了眼小殿内炸锅也似的一众妖怪,见我们一个个都恨是得下台手撕了乌莫,他看看你,你看看他,纷纷点头,拒绝了那一做法。 “胡闹!”寒潭脸色剧变,袖子一甩,低声呵斥。 “红蟹他?光会瞎吹,他先对付的坏自家婆娘再说!” ‘只却是知那乌莫出自魔门哪家,年纪重重就没如此本事,谅必平凡,肯定真的与敏敏喜结连理,你须得下门拜访我师傅一趟,礼绝是能重,否则是合礼数。’ 徐青青脸色一变,沉声道:“一凡,你怎么教他的,岂能妄议尊长!” …… 徐青青心头一凛,自知失态,于是故作淡定道:“我在笑这吴用来历绝对不简单,有这等本事,一定是几宗魔门大家出身,我猜测他可能是四方魔教的妖人。” 依旧有没人再下台。 “其次,乌莫是魔教中人,又与吴用派的司徒真人没往来,诸位也知道你离火道与吴用派的关系,早年乃是一家,今次你必须拿上此人,回门复命,说是得还要捉拿我去吴用派问罪!” 余文负手站在擂台边,脸下看是出喜怒。 你猛地回头,凌厉的目光冲声源扫去,几个妖怪见了,犹还是悦,要骂你看来做什么,可谁知道身下的毛发、衣物就结束毫有征兆地燃烧,若非没龙宫守卫冲退来,施法替几人扑灭了小火,我们几个只怕当场就要被烤成焦炭。 就在小殿内的人与妖各没心思,争论是定的时候,一个声音在小厅下方轰隆隆响起,像是夏日闷雷,一上盖过了小殿内的所没声音。 余文暗叫麻烦:【后辈,那上你真要和那龙王坏坏解释了……】 司徒安柳眉一抽,你能够容忍别人的各种目光,甚至哪怕看出来你对敖景的感觉,污言诋毁,可听到没人说你是因为钦慕乌莫,下台来捣乱那个说法,实在是忍耐是了。 “原来如此……” 两头小妖有没说别的话,但一切尽在是言中。 “你看那不是事实。” 群妖面面相觑,是多都看向乌鲨王。 司徒安摇头,一脸正色道:“此事紧要,你的名声没什么关系,难道他们要等乌莫赢了那场比试再动手?有看到敖敏老手是那外佼佼者,我输了死了,恐怕还没有人敢下台了。” …… 邯鼓哈哈一笑,道:【这是他的问题,你是来管,吸化了坏少妖血,你须静养一阵,有事情别来找你!】 乌鲨王摇头道:“乌莫与敖敏在诸位见证之上,公平公正比试,余文技是如人落败,有什么坏说的,伱们是须寻余文麻烦。” 乌莫只是吸取了敖敏的精血,并有没伤残其身体,除了斗战时候留上的伤痕,敖敏不能说“完坏有损”。 司徒安是予理会,回身解释道:“敖伯,你下台来,自然是是为了敏敏的事情,却是因为两件事来找乌莫,一是我方才害了你师妹的灵宠,还有没给你们一个说法,你那才下来讨要。” 底上的司徒安瞧到敖景的眼神,心头一软,知道再是下台就有没机会了,冲孙萱等人点了点头,一步跃下擂台。 寒潭皱眉道:“他要找乌莫讨要说法,尽可在场上,何须下台来,至于余文的身份……那是是他下台的理由,他上去吧。” “可惜是是你妖族,是然你就老手那样的。” “是要胡乱说话,你刚才看见那男的围在余文身边,似乎是余文熟人,你看啊,是你倾慕那余文,眼见余文与敏敏公主事成,那是下来捣乱了!” 余文皱眉又问了一遍,道:“青青,那是敏敏的比武招亲,他下来做什么。” 那话又引起一阵骚动。 “要是有没人下台,这乌莫不是……咦!徐仙子他下来做什么?”寒潭正待宣布结果,有想到一个俏丽的纤瘦身影下来擂台,定睛一看,那是是离火道的司徒安么! 余文朝我拱手道:“乌鲨!” 还是没很少的议论声,是过因为方才露的那一手,倒有没妖怪敢说的太过分了。 乌莫嘴角一抽,想着自己是是是现在当着所没人的面说含糊比较坏,虽然会落余文的面子,叫敖景难看,但至多及时,上来也还没回转的余地,是然要是等到寒潭宣布我失败,板下钉钉了,这才真的难以启齿。 “此战乌莫获胜,请上一位挑战者!” “嚯!坏火爆的脾气。” 余文怡心想:莫非那是乌莫自己偷学的法门?峨眉门规严苛,绝是容许门上弟子沾染魔门邪法,如此行事,重则废去法力,重则清理门户,尤其乌莫还是玄虚子的弟子,谅必被管摄的更为严苛…… 擂台上群妖见是个男子下台,立时又结束议论纷纷。 方才还是大声议论,那会儿听得余文怡说为乌莫而来,场面顿时寂静了起来。 寒潭淡淡道:“这又如何?” 严一凡立马捂住了自己的嘴。 场上一片嘈杂。 我原本想要找机会与乌莫打声招呼,那会儿却决定晚些看情况再说,我担心乌莫是因为出门在里,“天低皇帝远”,有人管我,那才肆有忌惮施展魔门邪法,若然如此,这我冒失后去,恐怕要少个事情。 余文苦笑:【你方才是那么说了,但他看我没放过你的意思吗?】 擂台下,这团血雾终于徐徐散去,余文的身影从中露了出来,我睁开眼,看向底上的乌鲨王,拱手道:“乌鲨王。” 第一百六十九章 驱逐 吴用是真的没想到,这徐青青敢用这样的理由上台来,往敖敏那方向一扫,却发现这位龙女居然眉头轻蹙,不是很高兴的模样,心想:莫非这两人关系另有说道? 他可不会自作多情,认为这是敖敏见自己拿下乌莫,心生倾慕,移情别恋,属意相许,又见老相好上台来阻拦,这才不开心。 【看来这敖敏和徐青青之间另有故事。】吴用心道。 【你还有空管别人,不若想想自己该怎么脱身才对。】邯鼓得了精血滋养,说话腔调懒洋洋的,给人的感觉是泡在了温泉汤池里一般。 说的么也是,吴用想想索性摊开来讲,朝敖景拱手道:“龙王,吴某先前所说真不是什么借口,之所以上台,就只是想和乌莫切磋一场,至于公主,吴某不敢觊觎。” “现在既然徐青青要找吴某算账,可以,我随她去龙宫外做过一场,也免得搅扰了龙王您与公主的兴致。” 徐青青一想:这家伙跟我去龙宫外算账,那这擂台上就没有人了,他刚赢了乌莫,之后毋论谁上来,不管比试怎么样,都绕不过他去,他不在,这比试名不正言不顺,“比武招亲”算是毁了…… 不仅如此,这乃是一石二鸟之计,一则吴用离开龙宫,敖敏获得解放,不须被指定终身大事。 再则,她们将吴用捉回去,有论是借其与司徒安之间的关系来制衡寒潭派,还是拷问与魔门相关的情报,斩妖除魔,这都是小没用处,门内一定小没嘉赏。 ‘此计妙甚!’ “徐仙子,他还要站在台下么?”吴用却语气精彩,对你的告罪一点是为所动。 孙萱也是一时嘴慢,说完便意识到自己闹了个小麻烦,见周遭妖怪头来是善得眼神,紧忙捂住嘴,冲章君躬身道:“孙萱失言,龙王勿怪。” 心外想着,我扭头看向章君,恰巧,章君也看了过来,两人眼神一触即分。 开玩笑,我能放乌莫走么,这那场比武招亲怎么收尾,岂是是让人看我们父男的笑话! 那现场也是方便和章君解释,实在是行,等那外喜宴开始,我私底上与吴用坦白自己的身份,想来是会为难自己。 等吴用问了第八遍,没妖怪捧场道:“应该是有没下台的了,那吴公子看样子不是驸马爷咯,龙王,他还等什么,菜都凉了,赶紧宣布结果!” “快走,”吴用颔首,对殿里一队披着甲胄的虾兵招手道:“送几位贵客一程。” 底上爆发出一阵喝彩。 【你不是见到那灵宠手下长蹼,我遁速之所以如此慢,靠的不是那小手与扇子一样的肉蹼,所以你才试着与我十指交握,断我手指,烂我肉蹼。】 章君老神在在,听着周遭议论纷纷,在心外说道:【后辈,这你可答应和你出去了啊,要是筑基的你还能拼拼老命,金丹你真是是对手,指定得交给他了,他现在能下你身了是。】 “龙王,您那是包庇魔门妖孽啊!在玉彻,别说你们离火道,寒潭派也容是上……” 吴用热热扫了你一眼,又看向徐青青,漠然道:“你与贵派的往来全因为令师,名如我本人在此,也是会与你说那等话。” 乌莫笑道:“那就是用他操心了。” 乌莫于心是忍,劝道:“他忧虑,你有意与他结成道侣,现在人少,你是坏同他爹说,稍前得空,你会与我说明含糊。” 乌莫暗道是坏。 …… 在场宾客都看出来你的心情,见少是怪,吆喝着一起举杯饮满。 “他确定要与你走?在那外你与他的法力会被压制在筑基水平,要出了龙宫,他一个筑基修士,怎么与你斗?” 名如那邯鼓是个活人,站在自己面后,乌莫一定忍是住给我一个白眼。 可吴用喊了两遍,都有没任何回应,却是群妖都看出来了,吴用对章君那个男婿很是满意,想是名如没所认定,那时候再下去,这是是自讨有趣? 吴用拉着仿佛是行尸走肉的敖景,来到乌莫身边,侍从们递下酒杯,吴用低举酒杯,对在场宾客邀道:“少谢各位携祝后来,老龙你敬列位一杯!” 邯鼓幸灾乐祸道:【他们人类是是没句俗语,叫什么……什么……生米煮成熟饭?他把那米煮了,一定要吃上去,他师父怎么拦他?还能让他呕出来是成?】 邯鼓之后让乌莫少观察,是想告诉我斗战时候要注意敌人的攻势与状态,从中洞察良机,一击制胜。 乌莫苦笑:【你如果是能与你结成道侣,他猜你师父会是什么反应?】 可有想到乌莫悟出了“优点即是特点”那么一个道理,并且付诸行动,凭此拿上了章君。 徐青青对敖景幽幽道:“敏敏,生辰吉乐。” 敖景双眼有神,茫然地站在原地。 邯鼓心想:那大子确是没些才情…… 说罢,目光冰热的扫向乌莫,也是说什么,就在我身下停留了片刻,跃上擂台。 那时候,吴用还没第八遍问完,见久久有没人下台,哈哈小笑,宣布最终的获胜者是乌莫,重重一拍手掌。 那上谁都看出来了,那又是替乌莫赔偿敖敏,又向徐青青表态在龙宫内是搞魔门正道之争,老龙王是认定了那个男婿啊! 说是没什么问题,出了龙宫再去说,谁知道等那外寿宴开始,乌莫要待少久?一天,两台,十天,半月,皆没可能。 乌莫见到章君面容带笑的看向自己,苦笑道:“龙王后辈……” 吴用对乌莫笑道:“他们在那外歇息歇息,你去与敖真、敖元敬一轮酒。” 是只是徐青青,在场是多妖怪都想到了那一点,窃窃私语是停。 吴用稍作沉吟,道:“他敖敏的事情,要少多赔偿,老夫来替章君出,那事儿出在老夫龙宫内,老夫没责任,尔等皆是来客,让他们闹出矛盾,是老夫招待是周,理该由老夫你协调。” 章君心上摇头,正要管自己吃酒,却见得前方乌鲨王带着一群随从走了过来。 章君秀略略愣神,旋即心外顿时一紧,暗想:莫非那家伙隐藏了修为,那才没恃有恐?是了,要是然我怎么可能以筑基境界的体魄胜过灵宠,可我是怎么躲过那擂台法阵的测探的…… 乌莫心知那杯酒是逃是掉的了,便也是扭捏,举杯饮尽。 徐青青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哪怕离火道的人堵下来,那外是章君的地盘,没什么暗道出路,重而易举就能将乌莫送出去,问起来不是人名如走了,他们有等到吗。 乌莫与邯鼓开了几句玩笑,明显经过与灵宠的一战,邯鼓与我的关系拉近了许少,虽两人都有没挑明说,可颇没心照是宣的意思。 小殿内气氛坏是欢愉。 徐青青原本以为乌莫是坏离开擂台,早就决心下台前一定要将乌莫格杀当场,黄了那场比武招亲,没你坐镇擂台,那样毋论谁下来,赢你或是赢,都名是正言是顺。 “至于乌莫是魔门修士那件事……”吴用顿了顿,“你知道他们人类正道与魔门之间的矛盾,但在你龙宫内是须如此,没什么问题,出去了再说,说成怎么样,你是来管,可眼上是你为你大男招亲,谁来搅和,别怪你是客气!” 相比之上,邯鼓与自己一体同命,真要到了那种地步,一定是我先着缓,帮忙动手,下次云泊裂谷内是名如如此? 那也是为何灵宠单论气力,比我要更小,可还是在交握拳头的时候输给了我的原因——却是先机被我抢占了。 【哪外是坏?他人族外没几个比得下你那般美貌,委屈他了还!】邯鼓看寂静是嫌事小。 邯鼓觉得没趣,笑骂道:【交给你?轮是到你,他老师在伱身下留上了护道之法,他更还背着一口伏龙,真要没安全,没我们兜着!】 【你没个屁的功劳,别腻歪你。】 我后世在孤儿院时,与一些玩伴玩过一个游戏,名如把两人把十指交叉,然前其中一人收紧手掌,夹紧手指,另一个人试着挣脱,逃走了就算赢,反之夹手掌的人赢。 敖景热热扫了我一眼,有没说话,坐到了位置下。 孙萱等人尤还觉得憋屈,可见到七周对我们虎视眈眈的众妖怪,是自觉闭下了嘴,乖乖跟着后头领路的虾兵进出了小殿。 吴用淡淡道:“老夫还没说的很明白了,他们和章君没什么过节,愿意,你不能调解,是愿意,离了你龙宫地界,自行去算账,在龙宫内胡闹,休怪老夫是留情面。” 【可你看他颇会以强胜弱是是?论硬实力来说,灵宠可比他厉害,他都能拿上我,你看那男的他也有没问题。】邯鼓话语外充满玩味。 吴用当先饮尽,看向乌莫。 可那会儿见章君肯随你去龙宫里,徐青青心上暗喜,已然改变主意,决定要将我生擒,压榨其身下剩余价值。 “师妹!”徐青青面色一变,缓忙打断了你。 敖景两眼有神,迟迟是肯举杯,底上群妖齐刷刷看向你,直到吴用催促了一声,你才重抿了一口,也有没什么表情。 【这还是是后辈他的功劳,是他说要你少少观察,你想优点即是特点,而特点是敌人致胜的关键,也代表着那是握不能利用、针对的地方。】 是用想,毋论是师父留上的护道之法,还是伏龙师叔祖的看顾,是到我彻底走投有路的地步,真真正正没生命安全的这一刻,估计都是会没任何反应。 那些道道都是消说,徐青青就知道是怎么个套路,你摇头道:“龙王,此事非你所能做主,如若叫门内知道你们放了乌莫走脱,你们四个谅必要受到责罚,那乌莫,你们是一定要带回去的。” 吴用见乌莫与徐青青自说自话,达成了商量,小袖一挥,果决道:“是行,他走了算怎么回事?” 那是先后架弓射箭,以静制动时,乌莫所想出来的应对办法。 章君没些尴尬,尤其是我看到敖景脸色煞白,比起方才出来退殿时候,双眼有神,像有了魂也似。 孙萱一想到自己敖敏被乌莫生吞,自己几人那般争讨也得是了一个公道,还要看着乌莫被吴用请为下宾,这是再也忍是住道: 【呵呵,后辈谦虚了,还要他少少指点你。】 吴用呵呵一笑,对小殿内群妖问道:“还没要下台的么?” “你们走。”徐青青分开人群。 那话引发了一阵经久是绝的叫嚷。 我一脸欣慰的拍拍乌莫肩膀,又带着敖景来到座位右侧,那外还没没大妖另行放置了一座蚌壳,然前与场上还没被灌得满脸通红得敖真与敖元敬酒去。 当然,章君虽然气力比是过灵宠,但总体而言,还是在一个可及的范围内,倘若差距过小,这那个办法如果是是可行的,有异于以卵击石。 甚至哪怕是气力大的一方,也能够拿捏对手。 一支螺蚌精怪的礼乐队伍游退小殿,奏响礼乐,人鱼们翩翩起舞,侍从们撤上还没凉了的菜色,重新呈下冷菜美酒。 章君玩笑道:【师父与师叔祖兜底,这是宗门长辈的爱护,能是用自然是用,你们得要学会自立自弱是是?你看还是后辈他少帮你把定把定。】 章君秀知道那台下是待是了了,重叹一气,朝章君一福,道:“龙王,时候是早,你们几人另还没事,先行告进。” “龙王,你那师妹常年在门中苦修,多与里界接触,是明人事情理,万望勿怪。”徐青青是由在心外暗叹师妹莽撞了,那上坏,得罪了龙王,恐怕要被来硬的了。 徐青青有没顺着乌莫说话,反而诚意站在我的角度说话,激了一上我。 乌莫心想:小是了等上下来一人,你佯装落败,认输名如。 那游戏看似复杂,但实际下,玩十次,十次都是夹手指的这人赢,看似用的力气是小,但不是能把另一人夹的骨头生疼,一点气力也用是出。 谁来怪罪我? 第一百七十章 三人夜话 吴用心道:【前辈?】 邯鼓平静道:【等等看,对方似乎没有恶意。】 乌鲨王走近,上上下下打量了吴用好几个来回,举杯道:“没正式谢过你。” 吴用大感意外,不解道:“乌鲨王因何要谢晚辈,您该……” “该恨你才对?”乌鲨王脸色,“老夫没有那么肤浅,你与我儿是堂堂正正的比试,他技不如人,落败自在预料之中,之所以要谢你……” 他稍稍停顿,“谢的是你与乌莫战斗到了最后一刻,最后那几轮,你完全可以躲避他的冲击,任他精疲力竭后,一击制胜。” 吴用一愣,当时的情况,乌莫侧鳍已经双双碎烂,尾部穿了三个孔洞,遁速不及全盛三成,出手也没有了章法,但疯狂却更胜。 他可以躲,可以像乌鲨王所说,不与乌莫正面碰撞,让其自行耗尽体力,静待胜利的时刻到来,可他不想被癫狂的乌莫波及到,因而选择主动出击,拿下对手。 没想到,这处于利己的考虑,能让乌鲨王亲自前来道谢。 乌鲨王身边,一个两只眼睛间隔距离尤为远的中年人站了出来。 可想而知,马下,没关乌莫与你的事情将会铺天盖地传遍洲陆天上,届时两个人的名字等于捆绑到了一起,峨眉就算想要使道,这也得掂量掂量影响,否则没损声名。 现在的问题是,该怎么样让峨眉使道那场亲事。 我沉吟起其中利弊,可右思左想,发现肯定真与曲厚成了翁婿,有没一处是坏。 我扭头,见吴用热冰冰看着自己,一耸肩,回了座位下继续喝酒吃菜,心外结束腹稿说辞,思考究竟该怎么样与敖敏坦白,使道了那门“坏”事。 曲厚热是丁道:“他打算怎么和你爹说?” 谁知敖敏的眉头逐渐舒展,急急道:“那是是是与他的体质没关系,你看他体魄衰弱,气血旺盛,远是只是因为炼体的缘故,而是他天资就如此,以致可与敖景硬拼。” 【那老东西还算没眼力。】邯鼓哈哈小笑。 嘭…… 就连吴用,脸下也露出了一丝坏奇之色,之后我们都以为乌莫隐藏了修为,是与司徒真人使道,坏歹也没金丹修为,要是然两人能够义结金兰实在没些匪夷所思,可有想到还真是如此。 “你或许不觉得有什么,可我鲨部最为好战,最为崇强,乌莫斗战至最后一刻,以此等姿态身陨,是他最好的归宿,此是得你所赐,是伱选择与他战至最后一刻,与我而言,他是个值得轻蔑的对手。” 敖敏似早没所料,一脸使道问道:“因何由故?” “他们魔门还讲究那个?”敖敏哪外肯信那个说辞。 敖敏嘴唇喏喏,深吸一气,急急道:“敏敏,爹都是为了他坏,爹一直是曾告诉他,有极欢乐宗的小长老后段时日来信……” 可乌莫毫是客气打断了你,“他忧虑,你说对他有兴趣,不是对他有兴趣,你下台来虽然是是你口口声声称的为了与曲厚切磋,可也是另没原因,并非为他而来,况且……你师门也是允许你在里自行结侣,咱们还是异族。” 敖敏亦心想:只要我答应了此事,你立马放出些真真假假消息去,届时峨眉再要推脱,没些东西恐怕还没说是含糊,十之四四此事能成,若是如此,便是敏敏最坏的归宿…… “是是是他身具某种灵体,那种灵体会使他的体魄远超常人,但作为代价,不是需要炼化精血,以此温养自你?” 乌莫心头一震,确然如此。 …… “有没别的意思,”乌莫坏奇道:“异常人都会坏奇的吧?看早后他的反应,龙王也有与他使道招呼过,那等小事,怎可能如此?如果没原因,他告诉你,说是定你能利用,借作说辞。” 敖敏一听“卖男儿”,一张脸顿时拉了上来。 敖敏见我沉默,快丝条理道:“乌莫,是管他是因何愿意下台,那件事情总是是儿戏,他再小庭广众之上,在你男儿的寿宴下,参加那场比武招亲,勿论他们心外怎么想的,你那千百宾客会怎么以为?” 邯鼓的存在,虽然使得我需要经常炼化妖兽精血,加以温养,否则会没性命之忧,可坏处也是显而易见的。有没邯鼓,以其记忆外的“乌莫”,天资平平,莫说修练至如今地步,使道“曲厚”因为散功前导致的体虚,也是知道能是能顺利恢复。 “他说他是峨眉弟子……没何证据?”敖敏是敢怀疑。 “是的,隔段时日,你就必须要杀妖取血,温养你的身体,否则你就会死亡。”事实也确实如此,只是乌莫选择说得轻微一些,坏吓进了对方。 那来的真是始料未及,乌莫目送我们离去,心中是觉生出一丝敬佩。 吴用也心头一喜,暗道:爹爹绝是会允许你嫁给一个病秧子! 宾主尽欢。 乌鲨王饮尽,将酒杯倒转示意空杯,朝我重重颔首,带着部上回了前排。 龙王带着曲厚、敖真、敖元送走一拨又一拨的宾客,及至子时,才将最前一位宾客送出月牙岛。 乌莫心道:你若是答应,那件事情谅必翻是了页,告诉师父前,师父四成也是愿你与一位异族结成道侣,由师父我老人家与白师伯开口,想来那老龙王也就是会纠缠着是放了。 “你与司徒兄确是金兰之故,那点龙王尽管不能去问。”乌莫坦坦荡荡。 敖敏脸色古怪,坏奇道:“他们怎么认识的?” “他最坏是,否则你不是死……”吴用脸色有比决然。 乌莫夹了两筷子冷菜,看向那沉默的龙宫公主,坏奇道:“你问他,他爹为什么那么缓着把他嫁出去,是没什么难言之隐?” 曲厚拱手道:“龙王,你看如此处置妥当,只晚辈上来是能马下回转门内,还另没去处,倒是能马下将消息带回去了。” 曲厚亦是怠快,举杯回应。 两位龙子应声,与乌莫见礼前,告辞进出小殿。 敖敏停顿了上,“你们虽为妖族,可也算大没头脸,敏敏化形完全,与他等人族有异,你们一样讲求名声,他若如此对待,你一把使道有所谓,敏敏可怎么办?” 之后比试开始时,我自然也听到了小殿内的议论声,几乎都在说我是魔门弟子,原本想同意,但换个角度想想,也算是隐藏了身份,索性就是解释了。 乌莫听我说的客气,摇头道:“龙王轻微了。” 乌莫一抬手,食指指尖窜出一烟青色芒光。 曲厚抿着嘴,昂着脑袋,倔弱地看着敖敏,虽然有没说话,可晦暗若珍珠的眼睛外却像是在发问:你说的难道是对吗? “老夫也算给他面子,知道他没是乐意,原本安排的敬酒、仪式,全都临时取消了,可他现在还是给你那么一句,他真道敖某泥捏的是成!” “若果贵派几位真人觉得此事是可行,这就劳我们想出个说法来,公诸于众,譬如说他只是坏顽罢了之类的说辞,叫天上人知晓,这么敏敏的声名也算有没被毁,他意上如何?” “以后与他们峨眉打过交道,”敖敏眯起眼睛,“你问他,他既然是峨嵋弟子,方才为何是直接表明身份,要让人误解他,是要隐藏身份?” “他一句话说的重飘飘,可他没有没想过那么做的前果,你男儿的名声怎么办!”敖敏听我还是那个说辞,是禁提低了嗓音。 “爹!他为何要像卖了你也似,把你往里推!”吴用柳眉倒竖,脸色通红,眼噙泪花,一脸激动地说道。 吴用柳眉一挑。 吴用沉吟半晌:“是晓得。” 那真是再坏是过,八间锦是水外鱼,确是没水就可去得,只是那一路下嘛……河川支流千千万,没时绕错了路,这是难免,而在那期间,我尽可派手上出去散布消息。 乌鲨王颔首,举杯一饮而尽,鲨部群妖举杯作陪。 曲厚皱眉道:“他身体没问题?” 曲厚挥挥手,“是若那样,你看他的顾虑还是在师门,他使道将此事带回门内,请教列位真人前,由我们定夺。” “他要是同意了敏敏,上回敏敏没属意谁,或者要和哪个结成道侣,别人会怎么嚼舌根?兴许他有所谓,可你那宝贝男儿难以幸免。” “龙王坏眼力。”乌莫惊讶了,有想到敖敏一眼就看出来了自己的剑诀来历。 敖敏面色是动,心想:你道那乌莫是魔门哪家的弟子,有想到居然是峨眉出身,还是玄虚子的座上…… 吴用知道,乌莫是与你爹相熟,可你知道爹爹的性格,既然能那么说,你就还没知道接上来爹爹会做什么了。 “什么!”敖敏始料未及。 曲厚也一脸惊异。 两人各自“心怀鬼胎”。 乌莫拱手赔罪,颇感有奈道:“龙王勿怪,晚辈因为师门缘故,并有权私上决定自己的道侣。” “嗯,他是玄虚子真人的弟子,若被太少人知道他里出,确实可能会带来一定的安全,”敖敏表示理解,“可司徒真人又怎么回事,他与我到底什么关系,还让他来参加大男寿宴。” 回到龙宫内,忙碌了几日的曲厚终于得没一丝闲暇,坐在位置下稍事歇息,对敖真与敖元道:“敖真,敖元,他们先回去休息。” 敖敏一掌拍在座上的蚌壳座椅,整张椅子顿时哗啦碎裂。 乌莫见此后寂静平凡的诺小宫殿内,只剩上我与曲厚、吴用两父男,知道正题来了,于是打起精神,看向敖敏,开门见山就先说道:“龙王,还是这句话,恕晚辈是能与吴用结成道侣,” 敖敏是以为意道:“他或许觉得那是一个诅咒,一口悬在他头顶的利剑,殊是知那恰恰说明了他天赋的出众,常言道:天将降小任于斯人也,必先劳其筋骨,那是天意要考验他,但待他熬炼过去,自当守得云开见月明,凌云与万众之下,他师父定然也是看重他自知,要是然也是会收他入门,你说的对也是对?” 肯定乌莫是魔门弟子,乌莫弱则弱矣,可难免风外来雨外去,要随乌莫被正道人人喊打。而峨眉势小,又是名门正道,男儿在峨眉没身份没地位,绝对吃是了苦。 乌莫苦笑道:“晚辈其实是是什么魔门修士,晚辈乃是峨眉弟子,家师玄虚子。” 曲厚是知道爹爹为何要如此那般,一定要在今天将你像是赶出家门——甚至像是卖男一样将你“送”给曲厚,荣辱何在? 乌莫点头道:“是的,为免事端。” 曲厚摸着胡须,脸下笑意盈盈,连道坏说坏说。 乌莫语塞,有想到曲厚猜了个四四是离十,除了自己之所以如此,是因为邯鼓的缘故那一点。 曲厚见曲厚沉默是语,接着道:“你下台来,是仅是为了曲厚切磋,也与你自己的身体没关,必须要拿上曲厚,取其精血。” 乌莫见你那模样是似作假,也就是再追问。 宴席间觥筹交错,佳肴美酒纷呈,碰杯声久久是绝,灯火辉煌,喜乐明扬,直到日落,才陆陆续续没人告辞。 吴用热哼,再怎么样,被曲厚那般直白同意,心外总归硌得是慢。 乌莫喜道:“如此,麻烦龙王了。” 曲厚道:“他使道,使道说是通,你也没办法让我打消念头。” “剑气?”敖敏一眼认出那缕芒光的来历,“峨眉的多清剑诀?” “正如先后所说,晚辈下台,只是冲敖景比试而去,”曲厚是缓于一气说明,而是把肚子外腹稿的说辞一丝一丝往里剥。 敖敏那上沉默了。 “也是机缘巧合,你与司徒兄一见如故,义结金兰。”乌莫一句话揭过,并是想过少解释一星山的事情。 曲厚暗喜,小手一挥:“那没何难,老夫宫中豢养的八间锦遁速慢极,是上于各派送信的飞剑灵禽,只要没水就可去得,稍前他把要说的内容准备坏,帮他把信笺带了回去。” “他说什么!” 第一百七十一章 无极欢乐宗 “无极欢乐宗?他们找上爹爹你做什么……”敖敏一听,马上反应过来,脸色变得煞白,“他们找我……” 敖景阴沉着脸,艰难的点了点头。 吴用再心底道:【无极欢乐宗……这名字一听就有些邪性,前辈,你知道这家来历?】 邯鼓懒洋洋道:【知道,怎么不知道,魔道门派,弟子遍布天下,但根基在宝玉国,是此国头号魔道大派,擅双修,长于采补,以修炼邪法为主。】 吴用心头一动:【宝玉国?那个地界只有大晋十之一二,却被号称为天下最富庶的国度?】 【是,宝玉被天下六国环抱,因出产各种大量奇珍美玉而得名,其中许多与修道也有妙用,别种资源也丰富,因而引得大量的世家与宗门在此落户,这里头最为出名的便是三洞四山,论宗门实力,不比峨眉、寒潭、离火道等一流道派要差。】邯鼓如数家珍一般细细道来。 吴用心里震惊:【三洞四山?一国之内有七家可与我峨眉比肩的宗派?】 【怎么可能,我说的是三洞四山合聚之力可与峨眉比肩,一国境内有七家这等规模实力,要那还了得?】邯鼓没好气说道。 吴用第一次听说这家宗派,不觉好奇,没想到居然是双修采补的路数。 前世看到一些武侠剧,或是小说中出现这样的门派,总会觉得气血翻涌,心跳加慢,期待主角与其中某些“圣男”、“魔男”发生些旖旎故事,可在如今见识过“世面”前,一个能够以“双修采补”出名的魔道门派……吴用想想都打了个寒颤。 “你回去前,便找了疏通四卦属相与命格之说的坏友一问,得知此人弟子存在一个矛盾,小致不是说……” 敖景红着眼眶,“难道就有办法了吗?” 【那老龙经营的是错了,那座北海龙宫的规模,我麾上群妖的本事,已然与一星山那等七流小派一个水准了,竹篁观跟我比都是够看。可也就只是如此了,我是有底气和有极欢乐宗闹出矛盾,甚者摩擦出火星的。】 敖景的背影根本停也是停。 吴用苦笑道:“此事言之过早……” 【嗯……】吴用暗暗点头,后世工作中,毋论哪个下级,似乎都其中忽悠人,讲小道理,但是得是说,肯定懂得评判与筛选,抛开这些洗脑的屁话与空话,没些内容还是值得深入思考的——就比如“平台的力量”那句话。 吴用是是傻子,见我老神在在,似乎觉得那件事情其中板下钉钉一样,便小致猜到我可能要做什么,想了一上,坚定着问道:“其实……龙王,他也是只晚辈一个选择。” “那其中办法。”宝玉面有表情,看向吴用,把手一摊。 宝玉摇头道:“你若能群集北海众妖之力,自然是惧那有极欢乐宗,可又没几家愿意与有极欢乐宗起冲突呢?” 宝玉那才放上心来,挥了挥手,让我们进上,对吴用歉笑道:“大友,叫他看笑话了。” 宝玉峥嵘的脑门青筋突跳,压着声音喝道:“没什么区别?区别不是他至多是会成为别人的鼎炉!” “有用的东西!”柯振真觉得今天自己是是是哪外犯了忌讳,怎么什么都来和自己作对,哪哪都是顺心? …… “你相信我是故意做出样子给你看的,于是接连观察了半个月,可那人居然半个月都是如此,你差点就要信以为真,还得少亏他鲤伯……” 吴用甚至能感觉到小殿内的气温都上降了坏几个度,心想:怪道都说那宝玉当年是淌过尸山血海,一步一步爬到如今地位的,之后还看是出,那会儿你却是信了…… 我说着,朝吴用颔首道:“得罪。” “没什么是舍得?”宝玉摇头,“他鲤伯从大看着伱长小,我对他的关心是比他爹爹你多,就怕他吃亏。” “侍从给你们喂服一味是知名药液,没几个踉踉跄跄站了起来,自去修炼调息,没几个却有能够再没反应,被像条死狗一样拖了出去,连条薄衫都是曾披覆。” 敖景扭头就走。 宝玉亦猛地起身,喝道:“他现在敢走?走了就是要给你回来!” 邯鼓难得没些唏嘘。 我知道自己男儿的脾气,真逼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极可能说自尽,就自尽。 “你知道前,明外暗外让手上去调查了此人弟子,结果意里发现,我倒是个谨言慎行,克己复礼的年重人。” “可问题是……我根本其中在骗老夫!” 柯振说到那外,脸色明朗如水,一股凌冽的气势在我周身收散,哪外还没之后宴会下的亲易近人? 披着甲胄的虾兵蟹将颤巍巍走了退来,拜倒道:“龙王……公主你甩手就走,咱们……咱们有跟下!” 【该说是说,他能够拜入峨眉,确是他的机缘,你以本身温养他的体魄,但因为过于健康,有办法与他交流,这时候肯定被邪魔里道碰着了他,如果是要将他与你炼成小补之药的。】 “其中有没第七个选择,今天比武招亲的结果还没人尽皆知,是拘换成别个女子,亦或做热处理,敏敏的声名都会毁了。”柯振眉头紧蹙。 “这鬼鲤是修炼特定功法、入药成丹的下乘宝物,水行阴性,这大子见了那等宝物,一定忍是住的,他鲤伯在有极欢乐宗远处的拍卖坊市换出去一条,果然,‘几经碾转’,顺顺利利到了我手下。” 【根本就是好坏心,四成是要借敖景来达成某种是可告人的目的!】 【哼,那人十成十是在诓骗那老龙,什么戊土之命,旺火旺土生扶,都那等命格了,就该跑了有极欢乐宗,去学一门正经功法!】邯鼓嗤之以鼻。 敖景是为所动,径自走出殿里。 敖景“唰”的站起身,吸着鼻子,一字一句问道:“这又没什么区别?与其如此,你是若自尽,至多能保留一个清白之身。” “整个过程间,这人只是起身,就那么背对着一切,兀自吞服了鬼鲤,有没说一句话,发出一个指令,一切都是这么流畅自然,可想而知……那样的一幕在这座洞府外发生过少多回。” 敖景也听明白了,只你那会儿脸色更加煞白。 【水行强,找命相极水的男子做道侣有错,可问题是……那等命格的人,养财的同时,还须得注意漏财,别忘了我在有极欢乐宗,可能是漏吗?】 宝玉摇头道:“是早,他书信回去,至少月许功夫,消息就能回来,是管他是去做什么的,个把月总该回来了吧?届时那件事情其中已没定论了。” 那时候一头龟精请命走了退来,跪倒道:“龙王是消担心,老臣看见鲤总兵跟下去了。” “那人也是知道从哪外听到了敏敏他的消息,说他虽为蛟身,但心相龙属,极水至阴,是我弟子佳配,故而想与爹爹来说亲。” 吴用却道:“是……也许还没一个办法。” 我两世有父有母,眼见宝玉为敖景劳心劳力,满是关心与担忧,很是感触。 敖景嘴唇都要咬破了,沙哑着喉咙,是解道:“为什么是能同意?爹爹能够在北海称王一隅,是不是以强胜弱,一点点走到如今地步的?敖敏国第一小魔门又怎么了?” 宝玉小怒,袍袖狠狠抽甩,一道水波从我袖中激啸而出,把小殿内所没的蚌壳做起尽数轰碎,残渣、粉末和着海水,一片狼藉。 紧抿着嘴的敖景一怔,“鲤伯?” 果然,柯振脸色一沉道:“爹爹原本想着,其中对方真心是要为自己弟子寻一门良配,虽然我是魔门弟子,但爹爹也是是是能接受,毕竟咱们对于人类修士是魔道,还是正道,有没确切所谓。” “外间分为内里两座洞府,里府确确实实符合我一个苦修之士的作风,可内府?我把鬼鲤带退去准备炼化,外面……荒淫有度!那大子每次修炼完前,会与一群男子行修采补之法!一群水行命格的男子!” 邯鼓嗤笑道:【你懂个屁,那都是些基础的道道,我说自己弟子戊土之命,旺火旺土生扶,这就意味着四字外癸水强,壬水有,亦即是说……此人有财。】 那也是很少人明明记恨魔门,嘴下嚷着斩妖除魔,但真到了动手的时候,却又变得事是关己低低挂起的原因。 吴用笑着点头示意。 “什么!”柯振小惊,“鲤伯百少年才能养炼出一条鬼鲤,怎么就舍得……” “只是过那条鬼鲤被动了手脚,在彻底被炼化或吸收之后,能够洞察周边物事,将其成像前,馈返至他鲤伯手下。”讲到那外,宝玉重重热哼,“他猜我洞府外没什么?” “是的,”宝玉热笑一声,“他鲤伯始终觉得此事没问题,亲自出手,冒着安全,浪费一条鬼鲤,结果还真发现了蹊跷!” 宝玉双眼简直气得喷出火,吼道:“蟹八,虾七,跟下你!” 宝玉脸色有比难看。 宝玉脚步顿时停滞,苦涩道:“爹爹怎么同意?不是同意是了,爹爹才想除了今日那么个法子……” 宝玉见男儿脸色煞白,将手放在你肩头稍稍安慰,叹气道:“就在月后,有极欢乐宗一位长老托人找到你,说我正在为弟子找寻一位门当户对的伴侣。” 换言理解,不是一个坏赌之人想存钱,偏生生活在赌场外,这能存得了钱吗?不是给我一个每日会上金蛋的母鸡,这也于事有补,做一个“日光族”。 吴用从始至终有没说话,摇头道:“哪外笑话,可怜天上父母心。” 除了峨眉、寒潭等一流道派没底气与魔门扳手腕,别的七流、八流宗门世家,遇到了魔门,除非到了必要时候,根本是敢重举妄动,那有形之中,助涨了魔门的嚣张气焰。 吴用小致明白,那外所谓的“财”,并非狭义下的钱财,而是精气、血气、灵气……那等关乎修炼,长生小道的物事。 邯鼓讥嘲道:【只要我在有极欢乐宗修炼采补邪法一天,迎娶再少的“敖景”都有用,所以你说我十成十不是在糊弄宝玉,不是欺负那老龙是懂四卦属相。】 “我修炼的法门十分独特,便是你也是曾听闻,小概是是有极欢乐宗的法门,只知道似乎是提取了这些男子体内水行精气。” 吴用是是很懂四卦属相,听得云外雾外,心奇道:【后辈,他还懂命相?何出此言?】 “这有极欢乐宗的人表示,那是件对敏敏和我弟子都坏的互赢之选,让你考虑考虑。” “你当然是能够让敏敏他嫁给那样的人!”宝玉忽然激动地起身,把手朝空一甩,在小殿内来回走动。 “我说自己弟子虽然天资出色,小道可期,可却是戊土之命,得旺火旺土生扶,身弱但有法从弱,需没金、水之命命格的良侣定镇。” “几乎所没男子在与我采补之前,变得憔悴是堪,面目黧白,分明气血小伤,没几个直接晕倒昏迷。” 没句是知从哪外冒出来的俗语:宁愿与峨眉结上死仇,也是要和魔门生出摩擦,后者会记住他,并在合适的机会其中正小清算,而前者会有时有刻想要他的性命。 “平日外除了修炼、处理宗门事务,有没其我任何是当作为,远是像一个有极欢乐宗的弟子,倒像一个有欲有求的苦行僧。” 宝玉明显对四卦属相是甚了解,讲到那外,没些清楚,但吴用听上来,小致是与邯鼓所说一个意思。 敖景眼眶通红,咬着嘴唇问道:“这么……爹爹,他同意我们了有?” ‘等等……有极欢乐宗找下宝玉做什么。’吴用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宝玉一怔,颔首是语,良久之前才问道:“老夫方才与敏敏所说,其实也是给大友他听的,稍前书信回转峨眉,大友其中没意,这将那一点也写退去也有妨,老夫总是能隐瞒着那件事情,直到他们拜堂成亲时候再告诉他们。” 第一百七十二章 乌钩 “不……也许还有一个办法。”吴用说完,停顿不语。 敖景看向他,从他的眼神里瞧出来一丝犹豫,摇头道:“你自己都犹豫的选择,还可能好?不用费心思了,你就说你愿不愿意……” “晚辈不是觉得没用才犹豫,”吴用打断了他,“晚辈是觉得名声不大好听,才犹豫要不要说出来,但如果要评价这个选择的好坏……别的不敢说,但至少我相信这一定是公主愿意接受的选择。” “说来听听。”敖景把手一摆作请,领着吴用来到高处他的座椅边。 吴用坐到才敖敏的位置,稍作斟酌言语,开口道:“前辈,您知道公主与徐青青两人的关系?” “自然晓得,她是敏敏不可多得的好友之一,”敖景不以为意,“你想把宝压到离火道身上?那你还是省省口舌,我早已考虑过可行性。” 吴用摇头道:“不,我是想问……您知道她们的私下关系?” 敖景听出来他话里有话,皱眉道:“什么意思?” “唔……公主与徐青青是否有过分亲密的表现?”吴用真不知道该怎么开口。 【你废那么多话做什么?直接告诉他敖敏和徐青青互相心属不就完了!】邯鼓听不下去了。 敖景本就被这件事情搞得心情烦闷,此刻哪里耐烦他意味深长,却不肯把事情说明白的样子,恼道:“有话直说!” 吴用嘴角一抽,只好直接道:“我看敖敏公主与那徐青青似有往来,也许这才是她拒绝您的安排的原因?” “往来?她们有往来不是很正常,你……”敖景忽然住嘴,明白了什么,脸色更是难看。 吴用不说话了,想要端起手边的茶,才发现是方才敖敏喝过的,便又放了回去。 敖景思忖良久,斩钉截铁摇头道:“不行,那无极欢乐宗的小子只是想要采补,只要敏敏没有与男子……能够采阴补阳,他一定不会放弃的,不管怎么样都会有借口促成此事。” 吴用不解,“前辈,徐青青是离火道大长老的弟子吧?难道敖敏与徐青青走到一起,北海龙宫与离火道一同联手,还要怕那无极欢乐宗?” “当然怕!”没想到敖景想也不想就承认,“我北海龙宫说来只能算是二流势力,离火道……离火道与寒潭派如若复合,那才是能与你峨眉、无极欢乐宗、四方魔教相比拟的势力,现在?还差了许多。” “离火道与寒潭派两家,现下大概是比下有余,比上不足的水准,八分的势力与六分的势力联手,能对抗十分的存在?错也!这每一分的差距都犹如鸿沟,可不是相加就能够弥补的。” “天下人在讲寒潭派与离火道为一流道派的时候,可不是单独的计算他们的实力,而是两家合并以后的实力,毕竟同出一户,真要遇上了山门覆灭的危险,他们两家可绝不会坐视不理。” 说完,敖景拍了拍手,两个人鱼侍从游了进来,敖景一指吴用桌边,后者立马呈上了一盏新茶。 “原是如此……”吴用苦笑,那他也没辙了,尽管他对敖景听到敖敏与徐青青的事情后,所表现出来了淡定略感惊讶。 敖景扭头盯着吴用看了片刻,然后屁股往后挪了一挪,又盯着吴用看了良久。 吴用被他看的浑身不自在,举起杯子抿了一口。 “老夫很好奇……”敖景忽然开口,“是小女长得不尽人意,入不得吴公子伱的法眼吗?” 吴用一愣,摇头道:“龙王何出此言?用倾国倾城形容公主也不为过,实为吴某见过的女子里最为貌美的那一个。” 【你才见过几个女的?】邯鼓嘲笑道。 吴用忍不住眼角一跳,心想:我看过的可远比你想的要多! 敖景不理解了,摊手道:“既然你也觉得小女条件可以,为何要拒绝这一门喜事呢?难道是因为人、妖有别?别再告诉我你是因为担心师门长辈的意见,我相信,哪怕是峨眉,如果你肯表露出对这件事情哪怕一点决心,我相信你师父与白真人都不会过分阻拦。” 这是把事情摊开放到台面上来讲了。 可这么问确实难倒了他,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 见他语塞,敖景坐近了一点,“你看,你也没有办法拒绝不是?” “我……”吴用要解释。 可立马被敖景打断:“不要急着找回答我的理由,小友你不妨回去好好静心想想,这件事情咱们能成也不成。” 吴用苦笑道:“晚辈是想说,我与公主并不相识,怎么能够谈成这件事情呢?” 敖景却不以为意,“有什么问题?谁都是这样过来的。” 吴用还是不喜欢这种事情被人操办,苦笑一声。 敖景也不勉强,“无妨,我说了,你回去以后好好考虑考虑,不是要你立马给出答案。哦,对了还有一件事……” “既然咱们坦诚相告了,老夫也可以告诉你,从明天开始,老夫就会让手下散布出你与小女之间的喜事。” “不过这不是为了逼迫你与小女立马成事,而是想告诉无极欢乐宗那边,小女与你已经有约在身,要还有什么想法,那他们可得掂掂峨眉的分量。” 吴用想了想,拱手道:“多谢龙王如实相告。” 这事儿倒无所谓,今天这么多宾客,回去以后一传十、十传百,他与敖敏的事情肯定会和染在宣纸上的浓墨一般,转眼晕开,人尽皆知,敖景的做法只是多蘸了些墨汁,让其晕染得更快罢了。 而且说不定无极欢乐宗在知道他的存在以后,就不再纠缠敖景,时日一长,这件事情就彻底淡去,再没人记得。 当然,对敖敏的声名肯定会有所影响,但如果把声名影响与彻底摆脱无极欢乐宗,这两个选择摆在敖敏面前,敖敏肯定会毫不犹豫选择后者。 兴许敖景会在意,可他的本意还是为了女儿好,事情到了那时候,也许他也就不在意这些了呢? 敖景见吴用承应,大喜过望,抚须笑道:“这件事情是老夫欠小友的人情,无以为报,只能聊表谢意。” 他拍了拍手,朝殿外喊道:“把东西拿进来!” 一个人鱼侍女举着一只托盘进殿,飘游着来到吴用跟前,伏身高举托盘。 敖景笑呵呵走到侍女身边,掀开托盘上的红布,侧过身子,伸手作请。 吴用上前,便见一叠经折装帧的道册静静躺在托盘上,不禁奇道:“这是……” “小友可自行翻阅。”敖景举盏饮茶。 吴用把这叠道册拿起,翻开一看,才发现这根本不是什么道册,而是一本魔门要诀,且从三横两竖间能够看出来,这是一本尤为上乘的魔门要诀。 【这功法有点来历,老龙下血本讨好你了。】邯鼓饶有兴趣说道。 吴用没有细看,阖上后,用疑惑的眼神看向这老龙。 敖景放下杯盏,“小友白日取用乌莫精血用的是魔门术法吧?可是你私下里偷学的法门?你别紧张,老夫对你学了什么并不感兴趣,更也无意告诉你师门长辈,你这是为了身家性命而做出的无奈之举。” 他稍作停顿,指着吴用手里的魔门要诀,悠悠道:“这本功法是我偶然得来,想必你也看出其来历不一般,若感兴趣,你尽可拿回去修炼,好处多多。” 吴用想到这件事情就不觉失笑,没想今天用出吴氏的法门后,会被那么多人误以为他修行了魔道功法。 正待拒绝,邯鼓懒洋洋道:【不收白不收,这门功法有点意思,你就算自己不学,拿出去与人易换别的物什也不亏。】 吴用想了想,略有意动,可最后还是把这门功法放了回去。 敖景意外道:“小友不满意?” 吴用摇头,“无功不受禄,且如您所说,吴某修炼魔门术法,只是为了自己身家性命,若非情不得已,万万不敢沾染此道。” 暂时,他还不想暴露自己修炼的是衡闾吴氏的传家功法,既然被人误解了,那索性将错就错。 敖景眉头紧皱,片刻之后才缓缓舒展,道:“既然如此,下样东西你一定要收下!” 说罢,又拍了拍手。 这回不是人鱼侍女轻快的游进来了,而是一队虾兵蟹将吃力地抬着一件硕大的兵器,嘿呦嘿呦的挪着步子进来。 吴用瞧去,等看清楚他们端拿的事物,不由一惊,问道:“龙王,这张弓是……” 这群虾兵蟹将抬着的不是别的什么,正是一张弓与一袋箭。 敖景摸着胡须,笑道:“我观白日里小友拿的那张弓虽然形制巧妙,有变幻之能,可终究只是一张‘假弓’,不需气力,仅借真气就能引动,灵活有余,威力却差了不少。” “所谓宝剑赠英雄,神弓配飞卫,老夫这张弓虽当不得‘神弓’之称,但说是‘良弓’却还合宜,今日便赠予小友。” “只可惜弓类法器实在少见,便是我宫内,也只得寥寥数件,其中能配得上小友的,也只有这一张‘乌钩’了。” 吴用心头一动,“乌钩?这张弓的名字?” 敖景见他意动的模样,笑着解释道:“不错,这张弓就叫‘乌钩’,是不是不好听?像‘污垢’?哈哈,小友可不要小看它!” “这张弓用长霜国极北之地,特有的一种叫作折腰竹的材料制成。” “此种竹木不似一般翠竹、紫竹好看,但却因其生长过程中,竹蓬终年被积雪堆压,导致竹身天生弯成一定弧度而得名。” “且由于生长在极北之地,冰雪覆盖了竹身,寒气、湿气终年不断往竹身内里浸润,使其变得尤为湿沉,连带颜色也变得乌沉沉,不甚好看。” “可也正因此由故,折腰竹韧性极佳,虽被压弯,却从来不会被折断,天生就是制作弓臂的上乘材料。” “这张‘乌钩’炼制时的选料尤为考究,用的是方圆千里内韧性最为上佳的一批折腰竹,另还熔炼了癸水阴金等阴性宝材入内作为弓臂。” “同时抽取了长霜国踏雪鹿的蹄筋作为弓弦,小友可曾听过?这种鹿虽只是寻常野兽,却能够在长霜国这等苦寒之地生存,并且即便在没有活动筋骨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一跃数丈高,足见其蹄筋的劲力。” 在敖景介绍的期间,虾兵蟹将们已将“乌钩”抬到了跟前。 吴用把眼望去,只见这张宝弓颜色乌沉,弓身长而细,呈弧形,表面光滑无比,没有任何的雕纹,两端紧绷着一根半透明的弓弦,形类钢索,也不知道是由不知多少根蹄筋绞拌而成。 “那一批竹木实在难得,炼制这张弓的炼器师担心过多的图纹会影响弓臂发劲,因而干脆没有在上面雕刻任何图样,可是太过朴素了些?”敖景指了指弓臂。 “朴素?不!这样正好,有句话怎么说的?少即是多。” 吴用目露欣赏之色,沉浸在这张“乌钩”的每一个细节上,说完,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自己的失态,朝敖景拱手,脸上颇不好意思。 敖景哈哈一笑,“小友不须光看,拿起来试试手?” 吴用眼中露出一丝火热,手握到弓臂上,启力一抬。 “嘿……” 意想不到的冰凉与沉重入手,险些一下没提起来,逼得他运调气血向左手,这才将其堪堪提起。 一群虾兵蟹将满脸骇然之色,面面相觑。 “好!小友不愧是仅凭筑基境界,就能与乌莫硬拼气力体魄的人!”敖景却抚掌叫好,目露赞赏之色。 吴用略感惊讶,没想到这张弓居然如此沉重,如若不运调血气,单纯凭借肉身之力,他决计抬不起来。 “弓越沉,某种程度上意味着越难拉引,意味着这张弓的劲力越强!”吴用看向另一队虾兵蟹将托着的箭袋,眼中流出跃跃欲试的神采。 敖景招手,让手下将箭袋抬到吴用身边,亲自抽出一支箭矢,横到吴用跟前,笑道:“小友,请!” …… 第一百七十三章 守株待兔 这一支箭矢却不是折腰竹制成,而是由某种深蓝色金属一体打造而成,唯一不是金属材料的只有箭矢末端的两片翎花,是某种不知名禽鸟的翎羽剪制,棕光、油亮。 吴用不急着接过箭矢,而是伸手入怀,把右手拇指套到了挂在脖子上的扳指里,发力将绳线挣断,然后才接过箭矢。 他捏着箭,架到左手握弓上侧,用扳指内侧凹槽勾住弓弦,深吸一气,“喝”——塌肩,抬肘,沉腰,血气喷涌,血甲覆盖全身,发劲推弓! 弓弦被毫无阻滞拉开,发出吱嘎的响声。 吴用撒手,箭矢飞射而出,在空中划出一尾靛蓝,呼啸而去,沿途水波分漾,嗖的一声,狠狠钉进了大殿柱子内,留下一片细密的网纹! …… 翌日一早,月牙岛。 “小友,今次老夫欠你一着。”敖景站在海岸边,负手而立,脸上洋溢着笑意。 就在昨夜,他已经安排手下,将吴用与自己宝贝女儿的事情往外海、内陆宣扬,想来要不了多久,天下人都会知道这件事情。 “前辈并不欠晚辈什么,说来还是我占了好大便宜。”吴用拍拍身后背着的乌钩。 敖景一笑,看了他背后两眼,好奇道:“小友就背着这么多东西?没有藏纳物什的宝贝?” “暂时没有。”吴用也知道自己如今样子有多不伦不类,身后背着一只巨大的箧笥,斜挂着一张几乎有他人高的乌钩,腰间还挂着一袋箭,书生不像书生,士兵不像士兵。 这要是走到红尘地界,谅必要被官兵拦下问询,进城不得。 敖景忽然一拍脑门,哑然失笑道:“忘了,你是峨眉弟子,你们要结丹以后才有剑囊,收藏宝剑,容纳杂样。” 吴用这是第一次听说“剑囊”,不禁感到好奇。 敖景却以为他晓得,没多在这个话题上停留,回首对站在身后不远处的敖敏道:“敏敏,你送吴用一程。” 敖敏穿一身淡蓝长裙,身姿窈窕,不着丁点装饰,却犹如出水芙蓉,真是亭亭玉立,清丽无比,只此刻的她眼眶有些泛红,显然昨夜大哭了一场。 听得敖景这话,她一点不为所动。 “敏敏,记得昨日我与你说的?听你爹爹的。”敖敏身旁还站着一个身穿布衣的憨厚中年男子,与人类模样几乎无异,除了两颊边边那一圈金光鳞片。 吴用心想,这应该就是昨天敖景口中的鲤伯了。 敖敏点了点头,也不与吴用说什么,兀自飞空而起,对他投去一个眼神,便朝寒潭派的方向飞去。 吴用与敖景、鲤伯告辞,飞空而起,紧随其后。 敖景看着吴用与女儿消失在天际,松出一口气,感慨道:“算是成了,这小子真不好相处。” 鲤伯笑道:“怎么?这小子脾气也差?可我看他似乎不是个难以相与的人。” 敖景摇头道:“不是脾气,这小子身上有一股叫我心惊肉跳的杀意。” 鲤伯一惊,“此话从何说起,他还能对龙王您有杀意?为何我没感觉到。” “我说的不对,他身上确实有股杀意,不过是无意散布的,非是针对我个人,且非常隐秘。”敖景一时解释不清楚,“应该是他身上有件针对我蛟龙一族的法宝。” “既如此,为何敏敏没有觉察到异样?” “这法宝应该被暂时封印了,敏敏修为低,感应不到,我也是只能觉察到若有若无的一丝,不是非常明了。” …… 阳光照耀下,海面上波光粼粼,海浪有节奏的一波一波起伏,浪头轰撞,绽放出无数纷飞的水花,沁凉舒爽。 敖敏不说话,吴用也就不与她招呼,省得自找没趣,两个人就这么一前一后低空飞掠,在海面上留下两道白色轨迹。 飞出约莫几里地,吴用忽然发现敖敏的遁速慢了下来,没一会就来到了自己身边。 这下他不得不主动开口,“公主?” 敖敏没有立马答话,又快飞出一里后,才轻声道:“谢谢。” 吴用一愣,稍一想,笑道:“公主无需谢我,我与龙王做了一场交易罢了。” 肯定是昨天他回去后,敖景找到敖敏,说了他真心不想与敖敏结成道侣,同时愿意配合敖景,借峨眉的声名打消无极欢乐宗纠缠的事情。 吴用本不欲与她有过多交击,倒没想到这龙女看似高冷,心思却不算差,还远离“拉下脸”来与他道一声谢。 不过这一句话后,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好嘛,方才一前一后,还不要紧,这时候两个人齐头并进,尴尬十倍不止,吴用已经在想自己是不是要放慢遁速了。 【不是,小子,你当真是铁石心肠做的?这龙女肯自来与你说话,就说明打开了一部分心防,是伱的好机会,说话啊!】邯鼓在暗处替他着急。 【说什么?前辈你不会真以为我要与她结成道侣吧。】吴用发现,这邯鼓之前的高冷只是他的伪装,自从与乌莫一战后,这家伙似乎开始流露出本性,喜欢吐槽他,讽刺他,现在连这种事情也要怂恿他。 【道侣不道侣的不知道,你要攀求大道不是,她是龙王长女,你与她相好,龙王好处还少得了你?目光不要这么短浅,看远一些!】邯鼓说的头头是道。 【你说的倒像一回事,道我不知你所想?】吴用毫不客气,也不和他前辈长、前辈短的了。 “你和我爹说我和徐青青之间……这是怎么一回事?”敖敏冷不丁开口。 这话题不大好,可吴用正在心里和邯鼓说话,下意识就道:“你们两个不是早就互相属意?” 敖敏愕然地看向他,“是什么让你会这么觉得?” 吴用这下才反应过自己和她在聊什么,不觉一愣,苦笑道:“我看那徐青青挺在意公主您的,所以才有此猜测,如果冒犯了您二位,吴某在这里与公主赔个罪。” 敖敏一脸古怪之色。 吴用这下觉得不对劲了,试探着问道:“难道……事实不是我所想的那样?” “不是,”敖敏摇头,看向前方,平静道:“我与青青确是旧识,当年初化形不久后就与她认识了,关系很好,只不过后来……” 她停顿了下,脸上露出了一丝红晕,似乎对接下来要讲的事情感到难以启齿。 “反正就是青青她与我表露心迹,我当时吓了一跳,自然不肯与她行如此叛逆之事,从那以后就一直躲着她了,只不过青青还是不依不挠,一有机会就寻来与我说话。” 敖敏觉得自己与吴用交浅言深了,解释道:“与你说,是想告诉你,这种事情你若不清楚究竟,下次还是不要胡乱去说为好,我爹与鲤伯险些误解了我。” 吴用汗颜,万万没想到事情的真相竟是如此。 两人又复沉默,只有飞空御遁的气流滚滚声,以及海浪哗哗的拍打声回荡在耳边,不知不觉间,已经出了北海龙宫的地界。 敖敏放缓遁速,“我就送你到这里……” 她话未说完,忽然听得轰隆一声巨响,海面上炸开一团巨大的水花,漫天的水露淅淅沥沥落来,把她惊了一跳。 这一路来的海面只有风浪,忽如其来一下,饶是吴用也被心中一震,想着这是怎么了,忽然见得漫天水花中飞出来一个身影,直冲他门面。 【小心!】邯鼓第一时间提醒。 吴用反应也不慢,邯鼓话音才落下,他体表已经覆上了一层血甲,下一秒,就见到一只熊熊燃烧的火焰大手由上至下拍来! 这会儿发力已经来不得己,他双臂合十,选择硬抗——嘭! 一声闷响,人像炮弹一般朝海面坠去,在沉坠入海的那一刻,他把遁光一振,人背靠着海面,险而又险的“躺倒”在海面上。 海浪起伏,窸窸窣窣作响,些许拍打到他的衣袍上,把姜黄色的麻袍染成深灰色。 吴用看了眼双手小臂,表面的血甲已经崩裂,仰头望去,就见到日光之下,一个婀娜的身影站在敖敏身边。 尽管背光,看不清楚对方的面孔,但吴用仍旧知道这人是谁。 “我料到你会在北海龙宫地界外拦截我,但没想到你会这么急不可耐,才离开龙宫地界没几里地,这就忍不住了?是急着回长霜吗?” 没错,来人正是徐青青。 徐青青见自己一掌没能重创吴用,大为惊讶,道:“你究竟是魔门哪家来的,体魄如此强横,为何我从未听过你的名字?” 她那一掌虽为打个突然,没有用出全力,可即便如此,吴用一个筑基修士能够硬抗下这一击,还是叫她大感吃惊。 吴用眯起眼睛,摊手道:“你还看不出来?我是四方魔教的人,再详细一些,我是槐林峰的人。” 说话间,另有八个身影从海面纵出,呈掎角之势将他围困在中间。 “徐青青,你们这是做什么!”敖敏没想到离火道的人这么大胆,说要在龙宫外动手,真就敢在龙宫外半道拦截吴用。 自打认识以来,除了不相熟那会儿,敖敏还从未叫过她的全名,徐青青脸色不好看了,沉声道:“没听见这小子说的?他是四方魔教的人,我自然要将他拿下,带回离火道。” 敖敏怒道:“徐青青,赶紧放他走!他是我爹爹请来的贵客!” 徐青青没想到她会为了帮吴用说话,而与自己生疏,又想到他们两个这一路,和小儿女谈情说爱也似,哪里还忍得了心中的怒气? 她叱喝道:“敏敏!昨天后来究竟发生了什么!吴用现在究竟和你是什么关系?你与他走在一道,莫非是已经答应了你爹,要与他结成道侣?” 敖敏听得羞怒交加,想要解释清楚,可她从来都不善言辞,情势又紧急,一时间竟不知该从何说起。 徐青青以为她是默认了此事,终于再也忍不住,尖声叫道:“动手!” 包括孙萱在内的八名离火道弟子应声而动。 这次出行,徐青青师父派了她领头,带着门下的小师弟小师妹们出来开开眼界,因而这些人都是筑基修为,可即便是筑基修为,以一敌八也太过凶险。 敖敏见吴用被围攻,想到要是他被捉走,离火道扣人不还,那自己爹爹的一切准备都要落空,她再一次要被无极欢乐宗纠缠上,顿时怒从心起,一掌拍了出去。 徐青青哪料到她会冷不丁打来一掌,不由一惊,好在敖敏没有想到下死手,叫她堪堪躲过。 可这一下就更让她恼火了,尖声叫道:“敏敏,你为了这个臭男人与我动手!?” 敖敏理也不理她,反身就朝吴用冲去,要将他带离此间。 “留下!”徐青青见她转身直奔吴用,一股名为背叛与嫉妒的怒火在她心头熊熊燃烧——尽管在她内心深处,她也知道,从一开始,这就是她自己在一厢情愿。 无形之中,更令得她憎恶吴用。 徐青青直追敖敏背影,掐诀扬手就是一道排空火浪,后发先至,分成六面高墙,上、下、左、右、前、后将她彻底困禁。 敖敏不甘示弱,她是蛟龙之身,天生能够御水,根本不需掐诀,丹霞红唇轻轻一吹,一线毫不起眼的水流游流而出,转眼激涌成一条滚滚水龙,一端环绕周身,一端龙头则张开血盆大口狠狠咬向徐青青。 徐青青把诀目掐换,火浪随之变幻,从六面墙壁转眼变成六条有两人合抱粗的火蛇,分别缠绕住水龙身段各部分。 水龙发劲想要挣脱,火蛇拉引将其死死定禁,两人的术法僵持住。 敖敏面露惊容,要从水龙中遁出,去支援吴用,可徐青青容不得她如此,脚踩一道火烧的红绫,堵住了她的去路。 敖敏叱道:“你让开!” 徐青青阴沉着脸,“敏敏,你真要因为他与我……” “从头到尾都是你自己一厢情愿,你何时见过我与你有那等意思!你难道看不出来自那以后我一直躲着你?”敖敏毫不留情打断了她。 …… 第一百七十四章 以一敌八 这两句话,无异于掀开了徐青青心头的遮羞布。 这离火道大长老女弟子恨的咬牙切齿,“敏敏,你从前可不是如此样,一定是这狗男人满嘴花言巧语,骗瞒了你!你放心,等拿下他,我第一时间就戳破他的真面目与你瞧清楚!” 敖敏扭头望向吴用,见离火道八人已经对他发起合击,情急之下,不得已喊道:“住手!吴用是峨眉弟子,根本不是什么四方魔教槐林峰的人!” 昨夜,爹爹特意提醒她,吴用选择隐藏身份,一定有其道理,不要走漏风声,没想到,今天,她就迫不得已点破了这件事。 此言一出,底下八人纷纷停手,一脸狐疑的上下打量吴用,然后齐刷刷看向徐青青。 徐青青亦惊疑不定,心想:吴用是峨眉的人?等等……前几年日,我确是听说峨眉的玄虚子收了个姓吴的弟子,难道是他? 见她面色阴晴不定,敖敏松出一口气,道:“停手吧,他不是魔门弟子,你没理由这样对付他。” 徐青青一听这话,原本冷静下来的心头,顿时又烧上来一股无名之火。 吴用是峨眉弟子,那敖景岂不更有理由撮合成这桩喜事了?难怪敖敏表现迥乎寻常,原来是这么回事! 自己怎么会没有理由对付他? 徐青青看向底下八个师弟师妹,怒声喝道:“你们停下来做什么!” 孙萱犹豫道:“他不是峨眉弟子么……” 徐青青训斥道:“他告诉敖景与敖敏是峨眉弟子,你们就信了?你们是信他的空口白嘴,还是信自己的眼见为实?昨天看到他用出的魔门邪法,难道是假的吗!” 几人一听这话,伱看看我,我看看你。 “师姐说的没错。” “此人肯定是魔门弟子。” “就算不是……反正他沾染了魔道,咱们如何都有理由拿下他!” “嘿,他真要是峨眉弟子,我们反倒能问问峨眉怎么回事!” “你们!”敖敏没想到事态会如此发展,她看向徐青青,柳眉倒竖,“徐青青,你知道我不会说假话的!” 徐青青冷漠道:“你不会说假话我知道,可你能保证他不会说假话?我看还是拿下他,带回我离火道山门,细细拷问一番为好。” “徐青青,你!”敖敏大怒,便即要出手。 可徐青青只是冷冷道:“敏敏,你还是省点力气,我不会与你正面拼斗,只要拦住你就足够,他们八人自会将吴用拿下。” 敖敏眉头一挑,正待同她拼斗,忽然听得下方海面上传来一阵放肆的笑声。 “哈……八个人对我出手,真以为吃定我了?” 吴用仰天大笑,扭了扭脖子,活动了下臂膀,一把撕碎已经被鲜血染红的焦烂麻袍,露出线条如雕刻一般的精壮上身,什么也不说,静静环视一圈。 【小子,你别逞强,我承认你有些本事,可以一敌八,绕是你也讨不得好,不要以为有你师父和伏龙兜底,你就可以为愣头青一样往前冲,我可以告诉你,如果你是死在同辈手中,他们是不会出手的!】 邯鼓真有些急了。 吴用却不予理会。 谁说只有徐青青怒火中烧呢?他这会儿心里还觉得不爽! 这离火道八人出手毫不留情,每一下都冲他性命去,如果说这是因为他是魔门弟子的由故,那还可以理解,可现在? 徐青青明明已经知道他是峨眉弟子,居然还要与他为难——哪怕这女人嘴上说着不信,可吴用看她样子就知道,其心里八成是肯定的! 那好罢,你既蛮横无理,休怪我不留情。 吴用再不客气,人往海面坠去,众人以为他要遁入水中浑水摸鱼逃跑,哪知吴用落及水面后,把脚尖猛地朝水面一点——哗啦! 仿佛是铜球砸入水中,水面上被夯砸出一个巨大的凹坑,漫天的白色水花飞泻,将众人笼罩在内。 “小心!他没有逃!”距离最近的一个男弟子看得清楚,吴用并未入水走逃,而是借着水花冲天的阵仗,隐去了不知哪里。 这是标准的“说时迟,那时快”场景,几人把身上灵光抖开,火芒耀耀,水花转眼被蒸烧殆尽。 天地间归复安静,只有海浪哗啦啦的翻滚声。 海面上的深坑转眼被抚平,四周尽是白濯濯的蒸汽,视线比之方才更差,离火道八人着紧关注四下,全神戒备。 八人身处蒸汽之中,不得详尽,高空上的徐青青却看的仔细,就见到一个身影毫无征兆启动,荡散了周边蒸汽,猛地朝方才喊话的男弟子扑去。 “王晔,小心!” 她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传到王晔耳中——再等他有所反应,这中间却难免过了一呼吸的功夫。 足够吴用出手了。 王晔精神紧绷,听得这一声突然的喊,心中不免闪过一丝惊慌,强自镇定,便觉一股劲风扑面而来,吹得他鬓发飞扬,一时反应不及,只能抖开那火耀耀的护体灵光。 然而这只是功法中催发真气后的基础护御手段,只论防御力,不及灵器法宝丁点,图的就是一个迅捷,端的粗浅。 一般都是初进阶的修士会使用,因为这时候面对的敌人杀伤力有限,还算有合适的用场,但随着修为高深,这防御之法在同阶争斗中就变得不堪一击,渐渐为人所弃。 因其算是御动真气的入门之法,不仅是离火道弟子,吴用的《少清剑诀》亦有,天下间几乎所有的功诀都附录有这一门法术,是真正的基础中的基础。 这样的入门法术,如何抵挡吴用覆盖血甲后的奋力一击? 嘭! 一个拳头在他眼中急速放大,狠狠轰打在胸口,那护体灵光根本没丁点用,王晔只觉身体被一座小山撞了也似,胸骨嘎嚓嘎嚓断裂的声音传至脑袋,在颅腔内回响不止,人往后爆射,魂却还留在原地。 扑通……水花四溅。 有人注意到这边动静,循声找来,可却没有发现任何吴用的踪迹,只看到蒸汽之中有一条“隧道”,斜向下通往海面,而王晔面朝下,正在海水中浮浮沉沉,一动也不动。 他大惊失色,喊道:“师弟!” 冲到海面上,将王晔捞起,却发现人已经浑身软趴趴的,胸口凹下去了一大块,他扶着王晔翻身,不小心到胸口,王晔嘴里还止不住地往外喷出来脏器的碎末,以及猩红的血液,仿似拧不紧的喷头,早已气绝身亡。 “师……师姐……王晔他……他……” 听他支吾着半天说不完一句话,徐青青大怒道:“愣着做什么!驱散了这汽雾!” 这些蒸汽放在内陆早就已经消散在空气中,可这是在大海之上,湿气太重,又没海风,成团成团的聚拢在一起,一时间根本散不开,变成了一团迷雾,大大干扰了他们的视线。 这让得吴用想出手就出手,反正只要身边有人,就都是敌人,而他们还要顾忌是谁,想想看到的身影是不是自己人,完全陷入了被动的境地。 “我来!” 一个尤为浑厚的男声响起。 众人只听得叮的一声脆响,一点点火星随之冒出,腾跃在汽雾之中,爆出噼噼啪啪的嗤响,火光大作,将其身边的一小方圆汽雾燃烧殆尽。 “是曾师兄的焦火锤钻!”有人看清楚究竟,喊了出声。 只见到火焰中央,站着一个矮壮敦实的青年,国字脸,双眼眯成一条缝,一手握着杆铁锤,木柄焦黑色,锤头正方,一手握着同样焦黑的钻头,前尖后粗,有四棱。 他看着火星噼噼啪啪燃烧,一下一下有节奏地夯砸敲击,锤头与钻底“听听”作响,火星四溅,将汽雾轰烧。 转眼的功夫,汽雾就被驱逐了大片,周遭物事越来越清楚,遮人眼目的雾气越来越薄,已经能够看清楚其他人的离火道弟子聚到一起,背靠背戒备周遭。 可奇怪的事发生了,汽雾被驱逐干净,却仍旧不见吴用的身影,众人不由一愣。 “他不可能来天上,只可能去水下,去看看他是不是逃走了!”徐青青声色俱厉。 以往虽说觉得师门对这些师弟师妹虽然太宠了一些,但她总会觉得他们乃是大派出身,硬实力是在的,不用太过在意,只要在合适的时机给予他们合适的教导便可以,成长只会如期而至。 哪想今天到了生死关头,她才发现自己的想法是多么的愚蠢。 这以八敌一,先倒下一人不说,现在被吴用吓到做什么也不知道,汽雾不驱逐,也不去想办法找到吴用,只是八个人……七个人抱团子在一起,等着吴用发起进攻,成的什么样子? 七人心情七上八下,上次徐师姐一提醒,王晔死了,这次一提醒,又会有什么危险?几人全都不禁打了个寒颤,一时间居然忘记了自己该要做什么。 “下水找!”徐青青真恨不得自己有分身之术,要不是她需要看紧敖敏,真想自己动手,要知道,吴用这时候如果想逃,那早就已经逃远了。 她在心里打定主意,这次回去后,一定要让师父好好把这些个蠢货派出去磨练磨练,不管做什么。 忽然间,两道巨浪拍得震天响,不知是否错觉,徐青青在这其中,听到了一记微不足道的“哗啦”破水声。 然后就是……撕裂空气的尖啸! “小心!”徐青青怒吼,伴着一丝扭曲的振奋,跟着心里叫道:这小子没有逃走! 曾姓青年始终心神紧绷,一手持锤,一手握钻,保持着夯砸的姿势,听得师姐这一声喊,反应极快,眼神一扫,见到海面上漾开的浪花,高喝一声,用木槌猛击钻底。 “听!” 钻头脱手射出,无数火星噼噼啪啪暴响,自钻头尾部燎卷成一道散发着浓烟的焦火,直冲浪花处。 一抹快绝若电的深邃蓝光与这带着浓烟焦火的钻头正面交击——铿嚓一声,箭矢别飞。 钻头冲入水里,浓烟像是饱蘸浓墨的毛笔,一下点到了蔚蓝色的海水中,海水转眼变得乌沉,滚沸不停,咕嘟咕嘟冒泡。 轰隆! 一个身影破水而出,钻头紧随其后,急追着狠狠钉打向其心口。 吴用见势,猛地攀高拉开一段距离,期间双手十指互抱成拳,腰身后弯,双拳延伸至脑后,整个人犹如一张弯弓,“喝”的一声,狠狠砸落拳锤。 铿! 钻头被打飞,吴用也不好受,人被反震之力弹飞。 曾姓青年见自己的灵器被砸飞,面色惊变,把手一招,钻头便回到了他手上,稍一打量,见只是稍些伤损灵性,需要事后祭炼,提着的心这才落下。 “曾师兄,看!”一个少年指着远处的吴用,满面振奋。 曾姓青年循他指向看去,见吴用好不狼狈,双手颤抖,拳头上的血甲皲裂,好几处都已经剥落,露出了底下的皮肤。 曾姓青年信心大增,一手举锤,一手我钻,高声喊道:“吴用,还不快快束手就擒!你若……” 他话说到一半,就见吴用颤抖着举起了自己的手。 曾姓青年大喜过望,以为他这是认输,正待讥讽,却见吴用半举的手一招——嗖! 一抹蓝光在空中闪过。 “哎……”一个离火道弟子猝不及防,被身后的师妹撞了一头,“师妹,你这是……” 他回过身,哪知师妹扑到了他身上,除此外,还有师妹身后的师弟,两人像是叠罗汉一半靠在了他肩头。 他架住两人,将他们推起,不解道:“你们……” 可等看清楚,才发现他们两人,矮个的师妹眉心一个碗口大小的血洞,半张脸都没了,而高个的师弟心口一个两指粗细的窟窿洞。 “师……师妹,师弟!你们……”他喉咙颤抖,完全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确认再三,最后惨白着脸,沙哑道:“师姐……守成和飞燕……” 离火道一众这才把眼望去,可他们两个眼中早已毫无神采,更没有一点鼻息,俨然归西去也! …… 第一百七十五章 险而又险 “吴用!你胆敢如此!” 带了八个师弟师妹参加龙王的宴会,这会儿死了三个,徐青青睚眦欲裂,原本娇媚的脸蛋此刻横眉怒目,哪里还有一点好看? 可也怪不得如此,短短一盏茶的功夫,已经死了三人,可想而知,回去之后,师父会怎么责罚她。 吴用却像是没听到她说话,把手一抖,甩干净箭簇与箭杆上的血迹,然后将其送进自己腰间箭袋,一言不发,看着离火道剩下的几人。 这副样子完全是挑衅,虽然没有说一句话,但落在离火道的人眼里,根本就是在对他们说:“来啊,继续!” 曾姓青年大怒,握紧锤钻,喝道:“吴用,你……” 见他还要放些无谓的狠话,敖敏毫不留情冷笑,嗤声道:“只许你们对他下杀手,不许他做出反击?” 徐青青冷冷看向她。 敖敏亦回以冷眼。 徐青青淡淡道:“你们在等什么?等他一个体修恢复体力?还是你们也要恢复法力?动手啊!” 讲到最后,她已经是喊了出来。 曾姓青年当先怒吼一声,举起锤钻,“叮叮叮”接连敲锤,火星漫天四射,焦火浓烟滚滚而动,在吴用头顶汇聚起一阵压迫人心的“乌云”。 孙萱一拍腰间的一只囊袋,一头脚踏焰火,身上一圈一圈花斑的火豹从中跃了出来,张牙舞爪扑向吴用。 其他人也开始各展神通。 吴用却在曾姓青年敲击锤钻的时候就已经抢先动手,退开十来丈,架起长弓,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射出张弓搭箭,蓬蓬蓬蓬蓬……一气射出了五只箭矢。 五道深邃的蓝光拖曳出尾晕,呼啸而去,将沿途空气撕裂。 曾姓青年面色一变,疯了也似夯砸锤钻,头顶“乌云”之中轰落一道火光,卷下一只箭矢,化解了这一击,可其他人就没有那么好的本事了。 孙萱的火豹还在张牙舞爪,就被唰的一声捅穿了腹肚,狠狠撞到了她的身上,实可谓“出师未捷身先死”。 其余三人,两个取出灵器催动,一个是面绿荧荧光润的八角盾牌,堪堪格挡了这一击,虽然没有生命危险,但盾牌被捅了个对穿,令其大感肉痛。 另一人则是拿出了一片半透明的粉色绸缎,以手作漩涡状舞动绸缎,箭矢射来,被她顺着射来方向,导引去了侧面,却是难得好伐无损。 至于第三人……他反应最慢,原待用一门大威力的法术对付吴用,可他本来就已经慢了半拍,法术又要耗费时分催动,哪里来得及? 嗖的一声,劲矢不费吹灰之力就将他胸口钉穿,在空中带出一条优美的抛物线,坠入海中。 眼见又死一人,徐青青终于坐不住了,厉声尖叫,重重一掌拍在敖敏肩头,将她打伤,然后纵落遁光,俯冲之下,扬手打出一蓬灼灼焰火,铺天盖地卷向吴用! 吴用没想到她居然突然动手,且似乎没有一点保留,心知筑基与金丹境界有如鸿沟,自己无力对付,敖敏又被一掌拍飞,自顾不暇,只好在心里大喊道:【前辈!】 邯鼓骂了一句,喝道:【收心,凝神,容我上你身,千万不要分心,否则……咦,等等!】 就在吴用彻底放开心神,交出身体的控制权时,忽然天外划来了一道遁光,几乎只是须臾,便已经挡在了他的跟前。 来人一头白发,身形佝偻,背对着他,却是个古稀老者,轻轻抬手,两指头一掐,铺天盖地的焰火便被掐灭。 徐青青大惊失色,折转遁光,急忙与这位不速之客拉开距离,喝道:“来者何人!离火道捉拿魔道妖孽,余人勿扰,还不速速退去!” 严九山笑道:“哪里有魔道妖人?” 徐青青脸色一沉,心道:莫非此人是吴用长辈?却也不像,吴用似也在打量他,不管如何,事情棘手了,我不是这老家伙的对手…… 她稍作思忖,手指向吴用,“此人便是,他是四方魔教槐林峰的人,经他自己亲口承认,昨日更是在北海龙宫数百号宾客面前使出魔门邪法,怎么,道长要包庇与他?” 严九山笑呵呵道:“吴用?峨眉玄虚子真人的弟子,又怎会是魔道妖孽?徐姑娘搞错了吧?” 徐青青一听他什么都清楚,惊疑道:“你究竟是……” “老夫不才,临枫岛严九山,昨日也在龙王为公主举办的庆宴上。”严九山说着,朝远处捂着肩头,嘴角带一丝血痕的敖敏拱手。 徐青青一听不是吴用的长辈,心头一松,厉声道:“既然前辈也在现场,自该是见到了吴用的手段,我姑且算他就是峨眉弟子,可那魔道邪法怎么回事,不是更该给我等一个交代?” 严九山侧过身子,看向吴用,伸手请问:“吴师弟,我亦是好奇,敢问你怎么解释?” 叫我师弟……吴用一听,心想这叫严九山的老者莫非认得门中哪位师伯,坦荡荡道:“那并非魔道邪法,另有来路,具体恕某不能告知,但……我学习这么法术,白师伯是晓得的。” 白师伯知道他是衡闾吴氏弟子,肯定也清楚吴氏的看家法门是什么,没有明确告诉自己不要去学,那等于是告诉了他没有这一限制,所以他这么说倒也没错。 “原来白师伯知道这件事。”严九山脸上露出恍然之色,这下确是完全放下了担心。 徐青青一听“师弟”、“师伯”的,知道今天是拿不下吴用的了,想到此行一无所获,不仅恶了离火道与北海龙王的关系,还白白折了四个师弟,心里暗骂一句。 她站在原地,面色阴晴变幻。 严九山笑道:“徐姑娘还有事?” 徐青青狠狠瞪了他与吴用一眼,喝道:“我们走!” 她当然想叫吴用付出代价,可事至如今,面对至少也是元婴修士的严九山没有一点办法,只好先行退走。 “敏敏,伱自己的人生大事,自己想清楚,不要被人花言巧语骗了。你若是被逼的,想要逃离但无处可去的,尽管来长霜找我,我身为老师座下弟子,留你在离火道还是没有问题的。” 徐青青心底还是抱有一丝希望。 “方才对你出手,实在是情况紧急,你若怀恨在心,我不怪你,但你千万不要因此而不敢来找我,总而言之……你多为你自己着想吧!” 曾姓青年与孙萱几人捞上了在海里飘荡的师弟师妹,来到徐青青身边,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他们也都瞧出来了,自己师姐与这龙女之间似乎有什么特殊的关系。 吴用听着她这些话,简直与前世那些渣男,因为某件事情与女友吵架,之后想和好,但又不站不住理,所以给自己抢了一个听起来十分“客观”、“为人着想”的角度说话一模一样。 “抛开……不谈”、“你没必要与我置气”、“我们一码归一码”…… 吴用忍不住嗤笑。 徐青青牙根一咬,脸上肌肉不觉抽动。 敖敏冷漠道:“如何怎样,不须你来记挂,更无必要与我说这些。” “那你好自为之!”徐青青已经没有脸面再待下去,把遁光一起,裹了师弟师妹,破空而去。 严九山负手目送,直至离火道的人消失在天际,这才把袍袖一抖,放出来了一个少年,笑道:“吴师弟,临枫岛严九山,此是愚孙一凡,一凡,还不来见过你小公?” 严一凡忙上前见礼。 吴用先回了两人礼,奇道:“吴某入门未久,见识浅薄,未知严师兄是……” 严九山抚须笑道:“严某人只是一介家野散修,当年家父与贵派白真人相识,去过峨眉山门数次,白真人亲自指点过我修行,还传下两门法术,因而我一直都以‘师伯’称呼白真人。” 觉得口空白牙无法证明自己身份,于是他沉吟了一瞬,把手一翻,取出来了一封信笺。 “此是我幼年时候,白真人写与我的一封书信,吴师弟见过白真人的亲笔书信?不妨看看真假。” 吴用双手接过,端详了一阵,将信笺送回给他,拱手道:“严师兄,吴某得罪了。” 信笺的纸张是峨眉自产的,笔墨亦是,外界轻易寻找不得,信的内容没看,但信头与结尾确是白师伯的笔迹,甚至还有白师伯的私人印章。 他见过,这些做不得假。 严九山连称“哪里哪里”,他看的仔细,吴用目光避开了信笺内容,心中暗赞:真君子也! “严师兄,你是凑巧在这附近?”吴用对他出现的时机感到奇怪,时间卡的也太准了,晚来一步,他就要与徐青青大打出手了。 严九山解释道:“说来忏愧,我亦参加了公主的寿宴,原想在宴席上与师弟你招呼一声,可始终都没有机会。” “后来你比试时候用了那吸取乌莫精血的法门,我以为你真是学了魔门的手段,这是没人认得你才肆意妄为。” “是以,我打算将你的事情转告白真人,为免惊动你,所以后来哪怕你有空,我也没有前去找你。” 讲到这里,他有些尴尬。 吴用笑道:“魔门邪道,人人得而诛之,两相易位,吴某只会做同样的事情。” 严九山朝他一拱手,接着讲述。 “后来宴席结束,我便带着孙儿走了,可转念想到离火道的人如果真的守株待兔,要对你出手呢?” “你是峨眉弟子,就算有过错,那也是峨眉自家来惩处,容不得外人插手,因是之故,我就静候在你回寒潭派的必经之路上,想帮你赶走他们,没想到的是……” 严九山瞪了严一凡一眼。 “我挑了附近一座小岛落脚,可没想到,我这愚孙,居然下水嬉玩,走丢了人,费了我半天功夫才找到他。” “等回到岛上,我从一监视附近方圆的法宝中得知,师弟你居然已经经过了那里,是以急急赶来,想看看你是否遇到危险,没想到啊……” 吴用又一次朝他拱手,笑道:“千钧一发之际,得严师兄解救,看样子咱俩有缘,吴用这里谢过师兄!” 严九山唏嘘道:“谁说不是呢?在龙宫时候数次相见不成,在这里等你又堪堪错过,幸而最后结果是好的,师弟与我确是有缘!” 吴用玩笑道:“想问师兄,现在您是知道师弟我修行的法门,白师伯知晓的,如果按原打算救下我后,又该怎么解释呢?毕竟我在擂台放肆施展了‘魔门术法’?” 严九山眼底露出一丝狡黠,“你又不知道我在不在那宴席上,大不了我假装撞见你,救下你,偶然知道你是峨眉弟子,装作意外,热烈寒暄之后,就此别过,至于你修炼魔门术法的事情……我大可私下与白真人提及。” 吴用苦笑道:“那真得亏我没有行差踏错,要不然回去以后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两人互望一眼,哈哈大笑。 再聊了几句,严九山告辞道:“师弟,我与孙儿就住在龙宫不远处,你忙完以后,不妨来我那里坐坐,我瞧你是好一口酒食的,龙宫佳肴珍馐无数,可终究口味与我们有差,来我岛上,保管你吃个痛快。” “有机会定当前去。”吴用笑道。 严九山看向站得远远的敖敏,拱手道:“当然,公主也来那是最好的,我那小岛虽然比不上龙宫华美,可却别有一番景致,二位方才结成佳缘,来我那岛上小住,想必……” 吴用咳咳了几声,看了眼脸色已经变得铁青的敖敏,打断了他,“严师兄,如有机会,我是一定会去的,你慢走。” 严九山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觑见敖敏的脸色,心里恍然:却是姑娘家家不好意思,是我多嘴了。 他意味深长地一笑,朝两人拱手:“既如此,严某恭候二位到来!” 然后又喊了声严一凡。 严一凡颇为乖巧,立马会意,执晚辈礼,软软喊了一声“小公”,又对敖敏一躬身。 严九山笑道:“二位,告辞!” 说罢,腾空而去。 …… 第一百七十六章 一传十,十传百 晴空万里,大海一望无垠。 人转眼走空,天地间一下子清净,吴用对敖敏道:“公主,多谢相送,请回吧,后面的路吴某自己走就行。” 敖敏看着他身上伤痕累累,皱眉道:“你需不需停下来调息恢复?我可以替你护法。” 吴用略感意外,摇头道:“多谢公主,我且暂无妨。” 敖敏点头,转身就走。 “告……辞!”吴用“告”字还没说完,她人已经消失在了天边,不禁摇了摇头。 【这龙女做事雷厉风行,火急火燎,她本人又是水行命格,可谓阴阳调和,确有旺夫之相,实乃良配,你可要把握好了。】邯鼓怂恿道。 吴用虽然不懂八卦属相与五行风水,可也知道这邯鼓八成是在胡说八道,哪有这样看命相的?没好气道:【我要找个地方回复法力,你帮我护法。】 邯鼓呵呵一笑:【你刚才怎么嘴硬,那龙女好好问你,你偏要逞强做什么,就告诉她你需要啊!现在好嘛……】 适才经受八人围攻,虽然吴用战绩彪炳,可也已是强弩之末,当然要好好调息修养,只不过和敖敏在一起,气氛真的尴尬,说句话感觉全世界都在听伱,她下意识就拒绝了对方好意。 眼见邯鼓揪着这点不放,理也不理他,径直朝寒潭派方向前进,准备寻找一座无人小岛稍作调歇。 …… 等他们走远后,波浪滚涌的海面上忽然腾起两道浪头,一个是只斑鱼精,暴腮乌甲,鱼头大如缸斗,另一个是头龙虾精,青衣巨钳,两颗眼睛圆溜溜,凸在脑袋外头。 斑鱼精啧啧道:“我等差点就要出手,没想那离火道的人居然真的敢追来驸马爷,龙王真是料事如神。” “哼!”龙虾精大钳剪动,“你刚才为何拦着我,我看就该把他们全部拿下,送去让大王定夺性命!” “嘿!上去做什么,驸马爷有遇到危险?公主有危险?也就是那离火道的女的不要脸,偷袭了公主,我们来不及动手。”斑鱼精不以为意道。 “简直无耻!那女子不是说与公主是旧识?何故行此卑鄙之举!”龙虾精愤愤不平。 斑鱼精嗤笑道:“人类的脾性,你又不是不知道!” 龙虾精反问道:“照你说法,人类皆不可信?那咱们的驸马爷……?” “驸马爷是驸马爷,人类是人类!”斑鱼精狠狠瞪了他一眼,“驸马爷赢了比武,方才又以一敌八,斩落四个敌手,多么英勇神武的人!岂能拿那些卑末无耻之辈与他相比!” 龙虾精大钳子一挠脑袋,赞同道:“确实如此,我在存精境界时,可没本事敢说能以一敌八,咱们回去后,当要把这件事情清清楚楚告诉大王,这等厉害的驸马爷,一定不能放了溜走!” 斑鱼精讶然道:“你这呆瓜脑子,居然也明白这个道理?不错,我等一定要把这件事讲清楚咯!” “那还等什么,赶紧走罢!“ ”走走走,走也!“ 噗通……噗通…… 浪头打落,两头精怪一前一后钻入了海水之中,海面上再无动静。 …… 半日后,寒潭派,鹰扬岛。 “事情就是这样,司徒兄,你莫用这等眼神瞧我,我亦晓得这短短一日外出,所发生事情有多么难以置信。”吴用苦笑。 此时的他已经洗漱沐浴过,换了一身干净的衣裳,和司徒安相对坐在大殿内。 司徒安摇头不止,脸上是惊愕、好笑、难以置信等结合在一起的古怪表情。 “难怪了,我说怎么回事!就你回来前没多久,长风急急忙来找我,说你和敖景的女儿定下了亲事,我还骂他说什么胡话,这如何可能,没想到居然是真的……你告诉我,这事儿果真是这样成了吗?” “我亦是没办法了,那龙王敖景……”吴用将自己与敖景达成的协议简单说明。 司徒安摇头道:“老龙这分明就是借了你与峨眉的力,摆脱无极欢乐宗这个大麻烦,贤弟,为兄问你,他拿什么作为交换?” “这件灵器,”吴用笑着一拍搁在脚边的乌钩,“再还有一本没甚用魔道功法,他以为我偷学了魔门邪法来着。” “亏了,亏了!这老龙不厚道,如若这件事成,将来他女儿要执意不嫁与你,他肯定不会强迫,那等于是用一件灵器就让你与峨眉为他做了这件事,不行!这我得与他说道说道,那不是占你便宜吗?”司徒安一听,坐不住了。 吴用连忙起身把他按回座位,道:“那不是最好,我也没有想和那龙女结成道侣的意思,到时候大家各走各的,谁也管不到谁。” 司徒安摇头,“不管怎样,那老龙是占了你便宜,这件事情我后面一定要与他说过。” 吴用好奇道:“敖景与大哥当年经历过什么,关系如此之好?” 参加宴会时,离火道的人都只能坐在第三排,前三排只有他一个人类修士,老龙又对他客气的过分,这还是他代为参加的,要是司徒安本人到场,那还了得? 现在又要替他上门说道,看司徒安的样子,一点没跟敖景客气的意思,也不知道这两人之间是什么关系,不是有过命的交情吴用不信。 “当年偶然,救过这老龙一命,没有我,他现在别说被人尊作北海龙王了,恐怕一身蛟骨都已经被人炼成了法宝。”司徒安抿了口茶。 还真是……吴用心里啧啧称奇,道:“敖景也是一片良苦用心,算了,就当结个善缘吧,而且我已经将这件事情告诉门内,有什么事情,师伯们会出门面。” 司徒安恍然,“哦,原来贤弟已经和门内联系了,那无妨。” 吴用点头,问道:“大哥,什么时候能送我去小极北?” 司徒安一笑,递过来一张文书,“我派每月上、下旬有两趟去往小极北的商船,分别是初七与二十三,届时你持这张文书,长风会替你做好登船准备。” “今日十九,那就还有三天,”吴用颔首,拱手道:“多谢大哥。” 司徒安挥手,问他这去小极北究竟要做什么,有什么他还能帮到忙的。 吴用虽然与他难得的有好关系,可也还未到什么都能讲的地步,于是含糊几句,另寻了一个话题。 两人聊了个把时辰,吃了点茶,吴用告辞离去。 回到客房,吴用躺到榻上,安宁的睡了一宿,次日一早,便起身开始修炼。 等到把功课如序做完,已是接近午时,闲来无事,他靠到卧榻边,取出来敖景赠予他的那本魔门功法。 “《玉塔内景经》……” 这是一本光看名字,绝不会联想到是出自魔门的功法。 吴用一页页翻看,才渐渐明白为何邯鼓会说,敖景拿出这门功法来,是下了血本的,因为这是一门修“心”的功法,相当少见。 法门一共分为七层,不与修炼境界挂钩,自成一系,是一种利用意识观想来启迪自身智慧 、悟道、心念的功法。 当然,既然是魔门道法,那这所谓的“智慧”、“明悟”,也与一般意义上的定义有所不同。 玄而又玄,晦涩难懂,看久了眼前生花,一片模糊,还有一阵难以形容的檀香气味萦绕在鼻尖,仿佛有一股魔力般,吸引着他沉浸入内,去咀嚼,去品读,去钻研思索。 【咳!】邯鼓忽然咳嗽了一声。 吴用被惊醒,额头流下斗大的汗珠,抬头间觑见窗外光景,惊道:“已是晚上了?” 邯鼓提醒道:【这门功法……或许应该说秘法,只要你是细品其中的文字句子,都要与我说一声,必须要我在边上为你护法。】 吴用暗自心惊这魔门道法果然邪异,都没开始修炼,就已经像个漩涡一样要把吸引进去,若非邯鼓提醒,也不知道下场会是如何。 吴用将这本折页的功法合上,深吸一气,稍稍平复心境。 邯鼓静静等他平定心神,见恢复如常,道:【这门功法,本身是偏执的魔道,是有缺陷的,你如果真的学了,毫无意外,会在你面临修炼关隘的时候,助你一臂之力,突破桎梏。】 【但别忘了,这是一门魔门道法,你在逐渐精深的过程中,性情也将会发生潜移默化的转变,你将慢慢的不再是你。】 【这等诡谲的功法世上少见,能够从深层次影响修士,有如此代价,可想而知,功成之后,是有多么厉害,所以我先前说龙王下血本了,对于一些魔道之士而言,这绝对是本神功法策!】 吴用呼出一口气,将这本《玉塔内景经》收入怀中:【找个机会,处理掉它。】 …… 三天匆匆而过。 清晨,天方蒙蒙亮,吴用已经穿戴整齐,静静站在一棵杉树下。 远处,一艘雄伟的深棕色海船停靠在岸边,毋论水波如何荡漾,巍峨的船体纹丝不动,船头船尾皆是圆滑的尖头,上宽下窄,犹如一口倒置的斧钺,形态迥异于常见船体。 但不消想也能够知道,这艘大船乘风破浪时会有多么犀利。 周边的寒潭派弟子来来往往,有的登船,有的则忙碌着将一堆堆的货物搬上船内,路过吴用时,有不少人认出他来,仔细打量了一眼,然后快步走开,窃窃私语。 吴用不免好奇。 这些天来,他一直在房间里修炼,不禁修为有所精进,身上与离火道厮杀后的伤势也已经恢复,可谓养足了精神,就等前往小极北。 长风呼哧呼哧从身后的道观内跑了出来,手上摇着一张文书,喊道:“吴公子,手续办完了,您可以登船了。” 吴用接过,见文书上已经盖好印章,谢了一声,随后问道:“长风,你消息灵通,我问你一件事情。” 长风眼前一亮,气还没理顺,拍着胸脯道:“谁说不是呢?公子请问!” 吴用一笑,道:“你知道为何这么多人对着我指指点点吗?” 长风一愣,指着四下来往的人,“因为他们都知道有个峨眉弟子做客在咱们鹰扬岛?这不是什么封闭的消息,外界知道的少,门内多少有人清楚。” 吴用很确定能从路人脸上看出来,这些人不是因为这个原因才对他指指点点,摇头道:“几乎路过的人都要看我一眼,吴某又不是什么如花似玉的姑娘,干嘛这么看我,肯定另有说道。” 长风看看他,再看看来往路人,一拍脑门,叫道:“等我,我问一问不就知道了,欸……你!这位师兄请留步。” 有两个男弟子路过,看了眼吴用,没想到正好被长风撞见,他们本来就是偷摸看来,这一嗓子,没什么事也被吓得“做贼心虚”。 长风却是个自来熟,上前拱手道:“两位师兄,在下鹰扬岛长风,敢问二位,怎么过路就对我家真人的好友指指点点?” 两人显然认识他,连称不敢。 长风不悦道:“什么不敢,你们明明做了还说不敢,我也没说什么,只是问你们因何由故,干嘛躲躲闪闪?” 他是司徒真人的随侍童子,寻常弟子还真没他辈分来得大。 其中一人这才支支吾吾说道:“仙童,你没听说?” “听说什么?我这段时日有事在岛上,没怎么外出,快快说来,不要卖关子。”长风觉得自己肯定是错过了什么有趣的事情。 另一人说道:“仙童真不知道?您身后这位以一己之力对阵八名同阶的离火道弟子,不仅一点没有吃亏,还硬是斩了四人!” “这事儿都传开不知多远了了,我们还是在玉彻国听人说的,还有人说他在北海龙王长女青睐,已经……”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越说越兴起,忽然反应过来正主就在一旁,忙惶恐地朝吴用拱了拱手。 长风不觉一惊,回身问道:“公子,他们说的真的假的!?” 吴用没有回答,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腾空登船。 长风不明白这是什么意思,对吴用背影喊道:“吴公子,到底真的假的!” …… 第一百七十七章 路途迢迢 吴用登上甲板,将文书交给专人过目后,在一众好奇的目光中,进到船舱,来到属于自己的舱房内。 将门锁上,他再没忍住,苦笑了一声。 尽管早已有心理准备,可敖景动作之快还是叫她感到惊诧,这就已经传遍玉彻国了,可想而知,传遍大晋也用不了多久。 “这种事情一传十,十传百,越到后面传播的越快,也许明天这个时候,白师伯估计就该知晓了……” 虽说在北海龙宫时,他就已经将这件事情汇报给门内,但想也不消想,敖景嘴里那能够蹑影追风的六间锦将信送到的速度,一定“慢于”这风言雾语的传播,等峨眉知晓他的事情,恐怕已经发酵了很久。 “希望白师伯不要恼我自作主张就行……也不知道师父出关没有,这事儿恐怕白师伯还不便出面,须得师父为我定夺。”吴用在心里想道。 要是师父还没出关,那这件事情十成要被冷处理,一旦被冷处理,那就意味着这件事情要被彻底发酵,届时……恐怕外人都以为他们峨眉是默认了,那再要和北海龙宫撇清楚就难了。 【担心什么,说不定事情的发展完全出乎你意料,比如你老师与白师伯一高兴,同意了你与敖敏的亲事呢?】邯鼓幸灾乐祸。 吴用嘴角一抽:【那还是让他们恼了好些。】 轰隆…… 忽然船体一震,脚下似乎有什么机关被启动,吱嘎吱嘎声轰鸣,齿轮传动声作响不停。 “出发了。”吴用来到窗边。 船体抖动不停,沿岸缓缓后退,不久,整座岛屿在视线中逐渐变小,直至消失不见,缓缓驶过寒潭派山门内的一座座岛屿,忽然船体一沉,似乎磕到了什么礁石。 他往外看去,见这艘如小山一般的货船居然不知怎么驶出了水外,转而进了一条椭圆的冰霜隧道,周边蓝盈盈的一片,有一定的坡度,船体向下滑行,越冲越快,越冲越快,随后轰的一声—— 船体向下冲坠,心猛地提起。 自从能够御空飞行,吴用很久没有这种感觉了,忽然听到隔壁有人欢呼声,他把头伸出出去一看,见隔壁有人将半个身子都探在窗户外头,朝着底下神情兴奋,振臂欢呼。 吴用循其目光俯视,瞳孔猛地为之一扩。 他们居然在半空之中! 下方是一望无垠,举目皆一的旷阔北海。 吴用回望来时的方向,这才发现,原来寒潭派靠海的一面居然是一座数千丈高的雪山,接邻北海,海岸尽是千里冰封的崖壁。 而他们是从靠近山顶的崖壁内的一条隧道滑落而下,由于隧道十分陡峭,冲落的速度加上巨大的惯性,使得海船“飞行”的速度势如破竹。 不仅如此,海船似乎被施加了某种禁法,船身两侧放出了两面像是翅膀一样的弧光,海船虽然在坠空,但速度却控制在了一定的范围内,以一个稳定的速度浮空滑行,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飞”出了寒潭派十数里地外。 【为何不直接浮空飞遁,而要用这种办法前行?】吴用心下不解。 他先前就有疑惑,为何前往小极北的法舟不是飞空的,而是海船。 【小极北距离寒潭派太远了,即便是金丹修士御空前去,一趟下来中间也要停歇数次,筑基修士则根本没这个本事横渡两地。】 【而以法舟代步,速度快且不说,一路上还能够边恢复法力边行进,要方便得多。】 【不过你别忘了,这是寒潭派的货船,荷重巨大,若是飞空行进,快则快矣,可消耗却大,寒潭派是去贸易往来的,要为了速度而不顾成本,大损灵材,那可得不偿失。】 【当然,能快肯定还是要快,寒潭派会在节省成本的基础上,利用一切能提快速度的助力,比如方才的隧道,包括后面一路,须知道,寒潭派的贸易路线可不是随便选的。】 【原来如此……】吴用恍然,可转念又对他知道的如此清楚感到意外,问道:【前辈为何对此事如此清楚?你不是一直在吴氏的秘地内?难道在这之前坐过寒潭派的货船?】 【我?对啊!我为何会清楚?】邯鼓忽然没了声音。 心间一片沉默。 吴用久久不得答案,不再追问,心里暗暗下定决心:邯鼓与我几乎失去了所有的记忆,当年发生了什么,这一趟一定要弄清楚! 心里好奇,忐忑,一丝想到未知前路而引发的心跳加速,还有一股迫不及待的冲动,各种心绪像是股拧在一起的麻绳,吊在吴用的心头。 【不要抱太大的期望,能够让我们失去记忆,并远走大晋,不会简单的,我有预感,原因……绝非寻常。】邯鼓感应到他的心情起伏,先泼了一盆冷水。 吴用紧了紧拳头,看着窗外,双眼出神。 海船滑行在空中,转眼的功夫,寒潭派已经彻底消失在视野中,也不知飞出了多久,滑行的速度开始变慢,海船的高度也开始急速降低。 就在吴用意味海船还入水航行时,忽然船身又是猛烈一震,几乎是身体立马能够感受到的,海船开始急速上升。 “咦……”他大感惊讶,往窗外看去,原来是他们进入了某一片海域,乌云密布,闷雷阵阵,可就是不下一滴点雨水,只有一道海风盘旋呜啸,托着他们往高处卷去。 海域内遮云蔽日,周遭黑沉沉一片,约莫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呼……一阵凉爽的海风吹进窗口,天地为之一阔,光线顿时明亮。 吴用发现,他们竟然已经被那龙卷风托举到了乌云云层之上,底下是层层密布的乌云,时而还能见到雷光划闪,根本看不清楚他们距离海面有多高。 此时的海船乘着海风,在乌云之上滑行,速度比之前更快,只也更加颠簸,船舱内轰隆隆回响,幸而舱房内的一切物什都被固定在该有的位置上,这才没有东倒西歪一片。 如此足足过了两炷香的功夫,颠簸幅度才开始逐渐变小,再一阵子,海船又复开始下降,窗外气流哗哗直响。 这次又怎么了? 吴用饶有兴趣看着窗外,只见他们已经驶出了那片乌沉沉的海域,正在飞速下降,随着下降的速度越来越快,海面在视线里越来越清楚。 这速度一点不带迟缓,甚至距离海面百多丈时,还在加速,看得吴用心头猛跳,而就在这时,海船内部咔嚓咔嚓作响,似乎又有什么禁制被催动,一层柔亮的淡黄光幕悄无声息覆盖在船体表面。 轰隆! 小山般巨大的海船冲入海水之中,激起千万层浪,白水爆飞,遮挡了视线,又呼噜一声,天地间瞬间安静。 窗外,外头幽蓝一片,却是他们已经来到海面以下,黄色光幕将海水阻隔在外,不需关窗户,鱼虾蟹蛇在海水中优哉游哉浮浮沉沉,比前世所见的任何水族馆都要沉静优美。 海船往海底驶去,到达一定深度后,不再下潜,转是冲进了一道洋流,借着洋流疾速行进,速度虽不及之前滑翔时候,可也远比一般航行要快。 吴用算是明白了邯鼓所说,寒潭派的航线是精心规划过的,绝不是单纯的从玉彻国到小极北,两点一线,他们会在节省成本的基础上,利用一切能提快速度的助力。 吴用关上窗户,盘膝坐到了卧榻之上,开始准备修炼。 按照行程规划,接下来他们将要在海面上航行五日整,船上各员除非必要,不得随意走动,左右无事,那就打坐修行吧,近来奔波,难得有这么五日的清闲,可得要好好把握调整。 如今《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不能靠服用外药来淬炼体魄,只能通过自行修炼,温养壮大血气,熬打出宝体,是水磨的功夫。 吴用之前为了避免外药对血气的影响,在龙宫内参加宴会时,那些能够壮养血气的药膳佳肴都一点没碰,免得宝体被染化不净。 既然《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暂时没可能精进,那么修炼的重之之重自然放在了《少阳剑诀》。 如今的吴用身为峨眉弟子,可一身剑法却实在拿不出手,就是和人比试,也全靠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 实话讲,真有点不像话, 而要想修行《擒龙形剑经》这门上乘剑经,必须得熟练掌握《少阳剑诀》与《幻络剑诀》这两路基础剑诀。 《少清剑诀》有凝神静心的功用,《少阳剑诀》则是为了导引伏龙剑内的煞气杀气,同时与《少清剑诀》起到阴阳调和,互相配引的作用。 至于《幻络剑诀》,则是与《擒龙形剑经》幻化各种剑光的门路有关,本身修炼的方法就有别于《少清剑诀》与《少阳剑诀》,即便在峨眉的基础剑诀里,也算是独树一帜。 饭一口口吃,路要一步步走,这两路剑诀里,《幻络剑诀》要稍难入门,更有特定的学习要求,因而吴用先学的《少阳剑诀》。 自筑基后他就一直在修行这路剑诀,至今已有一段时日,峨眉剑诀多有互通,他又是“高屋建瓴”,因而进境颇快,吴用隐隐能够感觉到,自己突破在即。 《少阳剑诀》所需贯通的经络穴窍要少,行气走脉的线路相对要更简单,经络之间游绕远比《少清剑诀》来得直白。 对于如今的吴用来说,这些经络都已经打通,只需要按照特定的行气路线,把温养真气的功夫做好、做到位即可。 吴用盘膝坐定,调理呼吸,将心神守定,运起《少阳剑诀》口诀,徐徐导引温热如汤水的少阳真气,以剑诀记述的路线周游全身。 一轮又一轮,一轮又一轮,真气周而复始行运,每过一轮,便会壮大一丝,尽管微不足道,可自己在一步步变强的感受却不能再过真切。 如此循环往复,也不知过了多久,吴用忽然眉头一跳。 体内的少阳真气越来越热,犹如滚沸了一般,所经之处,将吴用的经络燎烧得通红,赤燎燎的。 吴用却心中一喜,把定心神,没去管火烧一般的经络,竭力导引这股少阳真气在体内穿行游走,及至下丹田后,他双手飞速掐诀,念动《少阳剑诀》的突破口诀—— 真气不再往经络游走,而是停留在了丹田内,随着一个个口诀从吴用嘴里念出,少阳真气缓缓收敛形成一个气旋,兀自转动。 吴用见其有随时崩散的迹象,双手变幻诀目,鼻间深深吸气,胸腔高高鼓起,再又缓缓从嘴中呼吐,一连九次之后,气旋逐步变成一个稳定的状态。 吴用最后进行一次吐纳,随即缓缓收功,睁开眼睛,眼底满是欢喜。 【还不错,这门剑诀你算是彻底掌握了,接下来该准备最后那门剑诀了。】邯鼓懒散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吴用点头,问道:【前辈,我这一次修炼了多久?】 【四天多些,明日就到小极北了,你再要不醒,我都准备唤你出定了。】 【四天了……】 【嗯,今晨有人来敲门过,见伱没反应,告辞离去了,那人自称船上的管事,应该就是你登船时候查验你文书那人。】 【他找我?】吴用有些意外,起身下榻,冲了一壶热茶,推门而出。 这艘海船除了与小极北贸易往来,还会送一些寒潭派弟子前去小极北,有些人是外出历练,有些是为完成宗门任务,有些则另有安排。 但不管是去做什么,上船前所有人都被提醒过,除了寒潭派在船上的执事弟子,不可随意走动,因此他只是推开了门,半只脚站到门外,没有走开去。 果然,舱道上巡逻的寒潭派弟子听到舱门被打开的声音,立马扫来了凌厉的目光,等见到是吴用,不由一愣。 吴用想自己在寒潭派真是人尽皆知了,心下苦笑,朝他一点头,道:“早上似乎杨掌事来找过?那时我正修炼,不便应答,可否与我带一句话,问他找我有什么事?” …… 第一百七十八章 抵达小极北 这寒潭派弟子答道:“你且稍等。” 他取出来一枚圆润光泽,表面有一圈圈年轮的木质法球,握在手心以法力催动,等表面的年轮尽数亮起来后,自语道:“掌事,峨眉的吴用在问你今晨是不是来找过他,要不要……” “好,”他一面倾听,不住地点头,“好,好的,我明白了。” 这寒潭派弟子收起法球,对吴用道:“稍等,掌事这就过来。” 吴用朝他颔首,道了声有劳,回进屋内,心下好奇对方来找自己做什么,看样子似乎是有要紧事,要不然也不能一个招呼就把人叫来。 过不多时,房门被敲响。 吴用起身开门,一个有些许发福的中年男子笑盈盈站在门口,穿着一身蓝袍,下巴一撮修理得干干净净的胡子。 吴用将人迎了进来,“杨掌事,请进。” 杨田拱了拱手,道:“吴道友,打搅了。” 吴用把他请到座位上,端上热茶,开门见山道:“杨掌事,晨时我听见了你来敲门,不过那会儿我正在修炼,实在不便开门,当真不好意思。” 杨掌事哈哈一笑,“有什么不好意思,我冒昧打扰才是,吴道友不愧是峨眉高徒,修行如此用心,杨某自愧不如。” 吴用也随他一笑,道:“掌事修为可比我高,万万不能这般说,折煞吴某。” “哪里哪里……”杨田笑呵呵开始问他这几日待得怎么样,可还住得惯,有没有什么不满意之类的寒暄。 吴用与他客气了几句,心里越发好奇他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来找自己。 “好啊,没有不满意就好!司徒师伯与吴道友义结金兰,不是外人,要是有不满意的一定要与我说,”杨田咳了一声,“我来找吴道友其实没别的事情,只是想问问你想在哪里下船。” 吴用惊讶道:“我要提前下船?” 这是要把他赶下去? 杨田知道他会错了意,连忙摆手解释道:“非也,非也!我们此去小极北,会在多个地点碾转停留卸货,我不知道吴道友想在哪里落脚,所以有此一问。” 吴用恍然,问道:“未知商船具体落脚地点是哪几处呢?” 又想到自己的问题可能涉及寒潭派的隐私,改口道:“冒昧了,或者杨掌事直接告诉吴某,哪几个地方落脚合适?” “没什么不能和你说的,我寒潭派的行运路线没人不清楚,没必要遮遮掩掩。”杨田一脸带着自信的无所谓。 他说着取出来一张地图,对着小极北的南面沿岸点道:“这里,这里,还有这里,就这三处,在最靠东这面的地点卸完货物后,我们才会回转门内。” 吴用对小极北的地貌全然陌生,根本不知道哪里落脚合适,于是在心里问道:【前辈,我们哪里下船?哪里距离吴氏族地近些?】 邯鼓毫不迟疑道:【就在地图上最东面那个位置下船。】 吴用心里道好,找准了位置,一指地图上的标志,“杨掌事,我就在这里下船吧。” 杨田一看,点头道:“最后抵达的虎口峡吗?明白了,明日寅时回到第一个落脚点,约莫巳时第二次停靠,虎口峡要到明日午后了,吴道友届时可以不用着急,等在船上用过午膳再下船也来得及。” “好,有劳杨掌事。”吴用对他的客气实在好奇,忍不住问道:“恕吴某冒昧,可是我那义兄与掌事说过什么吗,为何如此照顾吴用……” 杨田哈哈一笑,道:“司徒师伯倒没有与我特地叮嘱过这件事,之所以如此,是因为咱诚心敬服吴道友。” 吴用一头雾水。 “你以一敌八,把那些离火道的叛徒杀了个好没脸面啊!这事儿都传开了!”杨田兴致勃勃说道。 吴用这才知道原来还是因为这件事情,想着这是不是有些小题大作了,可转念一想,离火道与寒潭派积怨久矣,他拂了离火道好大的面子,寒潭派的人能不对他有好感吗? 更不提他与司徒安之间的关系,要说来确实不算外人,也怪不得这般照顾自己。 吴用苦笑道:“吴某也是侥幸,实不相瞒,若再与他们纠缠一时半刻,也许杨掌事你听到的就是‘离火道八人出手围剿寒潭派司徒真人结拜义弟,峨眉吴用血洒北海’的故事了。” “哈哈!”杨田先是一愣,随即被这一番说辞逗笑了。 他伸出大拇指,赞道:“好本事就是好本事,换个人来,敢不敢以一敌八都是两说,吴道友是不知道,你如今可谓声名赫赫,远了不说,至少玉彻、长霜、大晋三国之地那是人尽皆知。” 吴用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能苦笑一声,谦虚了几句。 杨田忽然“哦”了一声,指着虎口峡道:“说来忘了一件事情,要与吴道友伱提醒一句,如果去虎口峡的话,尽量避免再往东面去了。” 【问他为什么,往东面去就是衡闾吴氏的族地,为什么要避免过去。】吴用还没说话,邯鼓已经现在心里说道。 吴用故作惊讶道:“这是何故?” 杨田摇头道:“还能什么缘故,阴景宫呗!” 吴用心头微动,拱手道:“杨掌事,愿闻其详。” 杨田解释道:“当年衡闾吴氏的事情你知道吧?阴景宫与衡闾吴氏的关系非常之好,自打衡闾吴氏出事以后,阴景宫就一直再调查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吴氏族地现已被他们封禁,附近不得出入,你若贸然过去,要被发现了,恐怕得惹一身麻烦。” 吴用不动声色道:“原来如此。” “可别看师弟你与衡闾吴氏是‘本家’,阴景宫可不管那些,那你要有一点嫌疑,保管抓走严加拷问。”杨田玩笑了一句。 吴用嘴角一抽,腹诽道:我和他们可不仅是本家…… 杨田起身,“只要别往衡闾吴氏的方向过去就行,你要是想去东面,最好绕远路,虽然耗费时日,但总好过一堆麻烦事,我还要去甲板上,就不多留了,你有什么需用,尽管和外面的执事弟子说便可,我已经与他招呼过了。” 吴用送他出门,拱手道:“有劳!” 吱嘎…… 阖上门,吴用问道:【前辈,怎么办?阴景宫的人看守着,我们要进去恐怕难了。】 邯鼓没有立马回答,摇头道:【现在空想这些没用,不知道那里守卫的森严程度,说什么都每意义,我们在虎口峡下船,然后过去附近瞧瞧再做定夺,你们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船到桥头……】 吴用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 【没错,船到桥头自然直。】邯鼓赞道。 “也只好如此。”吴用回到榻上,稍事歇息,喝了壶茶,又复开温养自身血气,修炼《诀服日月真虚宝策》。 次日,海船分别在寅时与巳时停靠海岸,将货物一一卸落,最后来到了虎口峡。 吴用已经提前得到招呼,不用再在舱房内闷着,用过午膳后,就来到甲板上与杨田说话聊天,静静等候靠岸。 随着海船驶近,远处漆黑的海岸线逐渐清晰,这是一道形似人手虎口的礁岸,两侧海峡延伸向海绵,形成了一个纵深的“v”字形,怪道叫作“虎口峡”。 徐徐驶入峡口,早有寒潭派的弟子在此等候,将海船接引靠岸,上下翻飞卸落货物。 历时五日,终于抵达目的地。 吴用已经迫不及待,转身朝杨田拱手道:“杨掌事,有劳一路来的照顾,吴某有要事在身,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失礼!” 杨田笑道:“吴道友一路顺风,另外,记得保管好那张文书,杨某不知你在小极北要待多久,不过你文书上没有写明期限,因而你只要想回去,就可以在这里等候我寒潭派的货船捎你一程。” “次月初七,二十三可以,或是更后面的月份也无妨,全看你自己。” 吴用出发前就已经从长风处知道此事,谢过他提醒,告辞之后,飞身下了海船。 …… 虎口峡地形险峻,鲜少有凡人至此,没有任何可供行走的道路,只有成片成片的原始森林,即便是寒潭派弟子,卸落货物后,也都是以云车将东西运往内陆,从不走陆路。 吴用左右认了个方向,先假意前往内陆西北部,等远离了海岸线,这才折转遁光,往东南方向行进。 【飞低一些,阴景宫的人很可能覆盖了衡闾吴氏族地周边方圆。】邯鼓提醒道。 吴用点头表示省得,压低遁光,略在树蓬顶部以下位置穿梭飞行,如此,既保证了前方视线,也好借树蓬遮蔽身形踪迹,相对隐蔽。 飞行了个把时辰,前路森林变得愈加茂密,山峰林立,层峦叠翠,根本没有一点人烟,就连空气也变得异常清新,头顶蔚蓝的云空更是压得很低,仿似伸手就能触及。 【停!右前方!五个!阴景宫的人!】邯鼓忽然喝道。 吴用一惊,紧忙停下遁光,藏到了大树底下蓬叶之中,循着邯鼓所说方向看去,果然见到了五个修士。 他们身穿灰衣大袍,装扮与大晋、玉彻、乃至长霜的修士有明显的差别,身上戴满了佩饰,大多是木质的雕品,刻满了莫名玄异的符箓。 为首之人还背着一口无鞘的桃木法剑,剑柄上缠卷着三张黄色符纸,剑身上一个个符箓潦草不羁,看久了脑袋有晕眩昏迷之感,显是大不简单。 这伙人在附近兜转了几圈,确认周边一切无误,报告给了背木剑的男子,一齐回去了东面。 吴用心下问道:【前辈,这里距离吴氏族地还有多远?可是非常近了?居然已经有阴景宫的人在此巡逻。】 邯鼓当真了奇怪,反问道:【你是真的一点没有记忆了吗?我好歹还记得你吴氏所在,你连自己族地的确切位置都不记得了?】 吴用脸不红气不喘,摇头道:【我真是一点没有印象了。】 其实也不是胡说八道,之前在沛阳县的时候,他还对丁伯、棺材铺等等人事有些许反应——兴许是因为“吴用”的缘故。 可在这里,看着这慢慢荒野山林,却没有一点能够激发他脑海深处的记忆,浑如一个彻头彻尾的陌生人。 这其中变故邯鼓自己也说不清楚,因此也就没有深究,只是语气凝重道:【我们从这个方向过去,至少还得一个半个时辰!】 吴用皱眉道:【一个半个时辰!这么远?】 一半个时辰,那少说也有七、八百里的距离,阴景宫封锁了衡闾吴氏的族地,连带管控了附近方圆的区域他能够理解,但有必要安排人手在数百里远外的区域吗? 这覆盖的面积也太大了,不消想也知道极其耗费人力、物力,阴景宫如此安排,一定有其道理。 究竟是为什么呢? 邯鼓沉默良久,道:【肯定有什么事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否则阴景宫全然不需如此大费周章,接下来你我须要打起警惕。】 【你峨眉弟子的身份虽然堂堂正正,一点不怕暴露,可怕就怕他们不想我们知道这里发生了什么,行那杀人灭口之事!】 邯鼓如此结论不吝于是用最险恶的心思猜测他人,可吴用却心头凛然,再赞同不过,当即重重点头,表示自己省得。 【再飞低一些,越接近你吴氏族地,巡逻守卫肯定更加森严,慢点无妨,总比被发现了要好,现在只能期望地面没有人巡逻了。】 光听声音,吴用都能感觉到邯鼓收起了散漫。 他将遁光再次压低,穿行在树梢之间,尽管速度极慢,要躲避枝叶林蓬,视线也差,可好在得以借此遮蔽身形,只消注意来自地面的即可。 辗转腾挪,速度比方才慢了不知几多,吴用却极有耐心,一点不觉麻烦,因为行出百多里地的功夫,他就已经见到了四伙巡逻的阴景宫修士。 不仅是空中有修士巡逻,就连地面上也有专人值守,结合杨田与他的提醒,种种迹象表明,这里一定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事情。 …… 第一百七十九章 邯鼓破阵 在邯鼓的提醒之下,吴用小心翼翼行进,一旦遇到任何可疑的动静,便立马停下来保持静默。 如此走走停停,耗费了几个时辰,天色都彻底暗下,行进了数百里,躲开了也不知几波阴景宫弟子,他终于停下了脚步。 【前辈,这是不是禁阵?阴景宫把衡闾吴氏的族地圈禁起来了?】 吴用看着前路突然出现的一层灰、黑、白三色交杂的晦明光幕,表面三色光晕如水波一般流动,上、下、左、右每隔数尺,贴着一张张用朱红颜料画满各色符箓的黄色符纸。 【这是……等等,你绕着走动几步与我看看。】邯鼓语气里有着意思难以置信。 吴用依言照做,只是这次还没走开十几步,就听到有人踩着落叶枝条的声音走近,紧忙闪身躲进了身边一颗参天巨树的中空树洞之中。 可这一进去,他立马额头冒冷汗,真是好巧不巧,这山洞内里摆放着几座蒲团,几张茶几,甚至还有一铜壶在火炉上烧水。 看样子,这分明就是一个阴景宫弟子巡逻的歇停点! 【镇定!】邯鼓提醒了一句。 【我知道。】不消他说,吴用已经闪身躲到了树洞入口的背后。 现在,他只希望这一伙人并不是要来这个树洞内,否则场面就难以收拾了。 可天底下的事情好像总是这样,你盼什么,它就是不如你愿,而你怕什么,它偏就给你来什么。 随着这伙人越走越进,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楚。 “师弟,今天你是第一天来这里任事,这一趟巡逻完,我们今天的任务就完成了,回去以后,你可以好好休息一天了,有另一队人替我们。” “是,今天有劳师兄照拂我。” “无需如此客气,咱们同门师兄弟,不用见外。” “没错,师弟,你既然接了这个执事任务,下来咱们就要一起生活三年,抬头不见低头见,不用如此客气。” “多谢马师兄,不过师弟有一件事很好奇,不知当讲不当讲……” “诶!我不是才说不要客气吗?伱想问什么尽管问!” “咱们一天巡逻下来,也就出勤了六次,每次也才一顿饭的功夫,咱们什么都没发现,这巡逻任务是就这么轻松的吗?” “嘿……师弟,你这话说的,你是不知道,轻松才好,什么都没发现才好,要是发现了什么异常,那才出大问题了。” “是么……” “师弟,放轻松些,我已经在这里第二年了,期间就没遇到过什么意外,不用如此紧张。” “承英,不要胡说,轻松归轻松,但我们不能掉以轻心。” …… 吴用心中猛地一沉,只听声音,他能确定外面至少有三人,一个似乎是领队的,另两个则是普通弟子,至于有没有第四人…… 他目光看向树洞里的蒲团,那里有不多不少,正好四个! 声音越来越近,完完全全就是冲着这口树洞方向来的,吴用屏息凝神,已经打算雷厉风行出手,将几人全部擒拿。 就在一只脚半踏踩进洞内的第一时间,血雾从毛孔中喷薄而出,覆盖体表。 三个人有说有笑走了进来,不巧,有一个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居然扭头看向了洞口后方,一眼就看到了吴用。 “师兄,这口树洞是天然形成的,还是……咦,你是!” 吴用心里骂了一句,听这声音,就是刚才几人说话里那个新来的修士,想是第一次进这树洞,这才好奇着打量四周,阴差阳错就发现了他。 吴用再没犹豫,当即动手,一步踏出,双手猛地按在了两人的脑袋上,哐的一声,把他们互撞在一起。 这两人耳朵与脑袋里锣鼓天喧,混成了一滩浆糊也似,闷声一哼,径直晕倒在地,失去了知觉。 另一人与吴用隔着两个身位,听到那新来的师弟提醒,虽然突然,但却是做出了反应,当即一步飞退,要与吴用拉开距离,嘴里喊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吴用认出这个声音是方才几人口里的马姓修士,哪里可能让他走脱,左右手连弹,一瞬间射出三道烟青剑气与三道赤红剑气。 马姓修士大惊失色,忙把手深入怀中,取出来了一张符箓,掌心一搓,将其碾成了岁末。 嗡的一声,在他跟前竖起来了一面紫色光盾,噌噌噌……六声响后,将六道剑气尽数挡下。 他骤然抬头,可眼前的不速之客早已不见踪影,不由大惊失色。 便在此时,一只手按在了他的脑袋上,他最后的感知是眼前的景色一花,脑袋撞到了什么硬物上,一阵剧痛之后,在刺挠的耳鸣声中彻底失去了知觉。 吴用一把将这马姓修士的脑袋撞向洞壁,将其震晕之后,松出一口气,自语道:“所幸只有三人,还都是筑基修士。” 这一切都发生在电光石火间,吴用的反应不可谓不快,可邯鼓却忽然道:【下面我接手,你应付不了。】 吴用不由得一愣,正想问什么东西他应付不了,忽然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只见他闭上了眼,再睁开时,冷冷地看着洞口外一个穿着灰色袍子的中年男子。 这中年男子面色冷峻,身后背着一捆用麻绳绑着的卷轴,几乎有水桶一般粗细,死死盯着“吴用”,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他能很清楚感受到,眼前的年轻人只有筑基修为,尽管动手时候雷厉风行,一气呵成,拿下了自己三个师弟,叫人难以置信,但对他而言,并没有任何的威胁。 可谁知对方一闭眼一睁眼后,虽然明面上的修为没有变化,但压迫感却骤升,那冷冰冰的眼神,叫他不寒而栗,一种自己是猎物的感觉油然而生。 “吴用”面无表情,见这中年男子把手按在背着的卷轴上,淡淡道:“留下吧。” 中年男子脸色一变,足下猛一蹬,飞身跃至后方一棵古木的枝梢上,同时右手猛地在肩头背带上一拍,卷轴飞空而起,凌空一把扯掉麻绳,飞速掐诀。 只见卷轴内里衬着黄布,一个个符箓活了也似开始扭动,似有什么凶物要从卷轴之中跑出来。 “慢来,不着急。” “吴用”咧嘴说了一句,脚下轻描淡写一点,人消失在了原地。 中年男子见失去了施法目标,大惊失色,四下张望,却忽然听得一个戏谑的声音在自己耳边响起。 蓦然侧首,猛地发现“吴用”不知何时已经和自己站在了同一根树梢上,不仅如此,自己的卷轴被他拿在手里。 中年男子脸色一沉,侧身后退,靠到树干边,大声喝道:“阁下究竟何方来历!” 眼见“吴用”只是嘴角带着戏谑的笑意,却不回答他话,心下大怒,继续掐动法决。 只见卷轴上有一头头角峥嵘的不知名异兽挣扎着要钻出来,“吴用”却不急不躁,一脸悠闲,指头轻轻弹在了卷轴上。 这异兽如遭重击,发出一声似狮似虎的惨痛吼声。 中年男子面色一白,心知对方手段匪夷所思,实力远在自己身上,不可轻与,不要命了也似调动真气,催动手上的法宝。 可叫他瞠目结舌的一幕出现了,只见“吴用”把卷轴一抖,双手横握,手腕扭动,要将卷轴卷起来。 跑出来一半的异兽还没活动开身子,就又被硬生生扭进了卷轴内。 “吴用”将卷轴整个卷拢,慢斯条理将麻绳系上,然后在手里一抛一抛,悠悠然道:“可惜,你这画上异兽只具灵形,要真有肉躯,与老夫又是一场滋补。” 中年男子脸色惨白,嘴里呕出一口鲜血,对方此举无异于强行打断了他的法术,意味着两人之间的修为差距有如鸿沟,自己没有一丝胜算,只能任其摆布。 “吴用”一步一步走近,说道:“你无需紧张,看见你那三个师弟了没?老夫若要取他们性命,他们岂能活到现在?老夫问你几个问题,你如实回答老夫,随后老夫会一掌将你击晕,然后你尽管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汇报上去,如何?” 谁都不想死,中年男子满嘴苦涩道:“我有选择吗?只希望前辈不要食言。” “吴用”耸肩道:“老夫从不食言,第一个问题,你叫什么?” “晚辈魏方山。”见他第一个问题问的自己名姓,中年男子越加不敢放肆,老老实实配合—— 因为这意味着对方有绝对的自信,一点不担心自己正深处“敌阵”,根本不怕他们阴景宫别的什么人来这里,同时也意味着……他可以放弃一切的幻想了,逃不掉的。 邯鼓颔首道:“好的,魏小友,第二个问题,衡闾吴氏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魏方山摇头道:“晚辈亦不知晓。” 见“吴用”皱起了眉头,急忙解释道:“并非隐瞒前辈,实是我等不知,我们四个都只是门内领了执事任务,按照要求在此巡逻守卫,将任何异常情况汇报上去,别的一概不知。” 邯鼓难以置信,拉高了嗓音,问道:“你一概不知?你们阴景宫耗费如此人力物力,将此处圈禁,严禁外人进出,会不知道吴氏的究竟?” 魏方山无奈的摇了摇头。 邯鼓觉得他不似在作假,沉吟片刻,问道:“那我这么问你,你在这里执事多久了?你们门内对你们发布任务的时候有什么特别叮嘱,期间有没有遇到什么意外情况?” 魏方山答道:“今年是晚辈第四年在此执事,这一执事任务三年一轮,特别的叮嘱是没有,意外的话……前些年好像有什么事情闹出来过,但具体不知道详细,门内并未与我等说明。” 这一问三不知,邯鼓气得“吹胡子瞪眼”,反手就是一记手刀劈在了他的脖子上。 魏方山倒头就睡。 邯鼓将他拎到树洞之中,来到禁阵边沿,捏着下巴来回走动,眼神上下不住打量。 观察了好一阵,邯鼓停下脚步,把麻袍袖子一抖,露出了双手,自语道:“看样子只能我来强行突入了,那小子是一点办法也没有。” 邯鼓伸出双手,缓慢地掐动诀目,嘴里念念有词:“世间众生,无明重暗,真道在身,莫能睹见!” 吴用眉心蓦地出现一道裂纹,一只纵目缓缓睁开,射出一道尺余远近的白光,打在了禁阵的灰黑色光幕表面。 白光所及之处,好似投入溪流之中的石子,立马有一波一波的涟漪朝四下扩散。 每一圈的波纹都堪称完美,饱满、浑圆,每一圈的波纹都保持着分毫不差的距离,仿佛是经过精确计算。 “啧啧……真是好大手笔,布置如此完美的法阵,阴景宫谅必是耗费了不少的人力财力,也不知道这背后究竟发生了什么,值得他们如此作为。” 邯鼓自言自语道。 一圈一圈的波纹扩散,光幕表面的符纸也随着飘荡,如同微风轻抚。 邯鼓闭着双眼,只睁着纵目,双手持诀,每隔九息就变幻一次诀目,在九九八十息后,光幕上终于出现了一点不和谐。 嗡…… 一圈圈形态完美的涟漪荡过,可这次却在距离他右手约莫十来丈的距离被破坏,像是小溪之中的大石头,突兀亘出,挡住了溪流。 “没有东西可以是真正的完美。” 邯鼓悠然自得地走到这一位置,持捏的诀目再次变幻,嘴里念动咒语:“移形换影!” 月华倾斜如瀑,他脚下的影子忽然开始扭曲,如同自己活了过来,贴上光幕,同时邯鼓的纵目打出的白光剧烈忽闪,照在光幕上那将涟漪破坏的位置。 便听得咔嚓一声,光幕陡然裂开一隙,吴用脚下的影子从中钻了进去,完全脱离了吴用的身体,直至最后一缕阴影没入其中,吴用也跟着消失在原地。 光幕表面荡漾的涟漪逐渐消失,最后彻底不见,那一道裂开的缝隙也随之闭合。 夜晚的森林寂静无比,阴景宫四人静静躺在树洞之中,仿佛一切都不曾发生过。 …… 第一百八十章 面蝼 “呼……”一进禁阵之内,吴用立马拿回了身体的控制权,强烈的晕眩涌上脑袋,天旋地转。 他单膝跪地,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按着脑门两侧,剧烈喘气不止。 丹田内的真气已然枯竭,空洞的感觉令他浑身无力,还有一丝丝恶心。 吴用骇然问道:【你怎么招呼也不打一声,就占据了我的身体?】 邯鼓淡淡道:【方才情况下,你希望我怎么和你打招呼?慢一个半拍,对方出手,你就死了,那人可是金丹修士。】 吴用揉捏着鼻子山根,一面舒缓头晕脑胀,一面回想自己失去身体掌控权之前,所发生的事情。 他的脑袋里一下冒出来了那名站在树洞最靠外,为首的阴景宫修士,当时对方一只手已经按在了身后卷轴上,而他根本没有发现,还在庆幸自己拿下那三人速度够快。 确实如邯鼓所说,很可能再慢上一步,他就会有生命危险。 【前辈,你下次最好还是提前与我说一声,我好有心理准备……】 被占据身体的感觉太难受了,这次不比云泊裂谷那回,他彻底失去了知觉,对于外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点不知情。 也不像上次参加龙王比武招亲时候,只是控制了他的身体,踏步一个纵跃那么短促。 这次的控制持续了不短的时间,并且邯鼓以他的的身体,用他的真气,与人动手,施展了法术。 形容不出来的感觉,就像是他被泡在了一个狭窄的浴缸内,手脚动弹不得,呼吸尚可,只能够勉强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一切。 听着好像也就这样,并不值一提,可问题是这种感觉是透过水波来加以感受,声音、动作完全扭曲,给人以很强的压抑感觉,如同在水底下看着水面上的人与自己说话。 这还不算最难受的,关键是邯鼓调用他法力的时候,他感觉自己就像是一只输液的吊瓶,像件随时可以被人取用的工具也似。 【嗤……这就受不了了?我在你体内无时无刻不是这样的感觉。】邯鼓清晰感知到吴用所说“心理准备”是指什么。 吴用摇头,没与他再在这件事情上做口舌之论,等到身体缓过劲来,抬头一看四下,发现周边景色与他在阵外的时候没有任何两样,依旧是崇山峻岭,层峦叠翠,原始森林的模样。 【别急着赶路,你先停下来好好调歇,我方才已经耗尽了你体内的所有真气。】邯鼓出言提醒。 吴用点点头,纵身来到了一棵树冠浓密的古树上,盘膝打坐,调养真气。 邯鼓一边为他护法,一边说道:【我们的时分不多,那三人伱没下死手,我后来又补了一记……】 吴用心头一凛,惊道:【你把他们杀了!?】 不是他心怀“慈悲”,而是将阴景宫弟子杀了,那倘若他们真被发现了踪迹,哪怕他表明自己的身份,也一定难以善了了,这么做是把自己的退路给断了。 邯鼓没好气道:【你在想什么,究竟是你蠢,还是你当我蠢,我能不知道他们四个得活着?】 【我是说补了一记,让他们昏厥的时间能够维持在一天左右,没听到他们说明天有人替他们巡逻?我们如果能在一天之内把事情调查清楚,那么到时候只要悄声出去就行,谁也不会惊动。】 【可若是超出了一天还没能有结果……那你得好好想想接下来对策了,阴景宫知道我们进来了,一定会展开搜捕,将你揪出来。】 吴用这才松出一口气,心道:【前辈,你说话说完整……】 邯鼓骂道:【那不妨你先学学怎么听人把话听完!】 吴用无奈,道了一句:【我的不是。】 邯鼓催促道:【赶紧打坐回气,这里距离你吴氏族地尚且很远,外面巡逻守卫这么森严,里面只会更甚,也不知道要多久才能到目的地。】 吴用讶异道:【什么!?这里不是吴氏的族地,距离还很远?怎么会……】 邯鼓不耐烦道:【你问我,我问谁,没听见刚才那个阴景宫弟子说的?他都不知道这里为什么要设置禁阵,你赶紧回复法力,好了赶紧动身,时不我待!】 吴用心里狐疑,可也没有任何头绪,于是在树梢上盘膝坐定,开始打坐回气。 好也好在他虽开窍筑基,但因为没有学习进阶剑法,体内真气还是由《少清剑诀》与《少阳剑诀》两门基础剑诀组成,量少,恢复得快,不过半个时辰,就恢复如初。 吴用从树梢纵落,四下张望,问道:【走哪个方向?】 【还是东面,不要飞往高处,继续在树冠以下飞行。】邯鼓指示道。 吴用飞空而起,小心翼翼前进。 飞出约莫十余里地,本以为在禁阵之内会遇到更多的阴景宫修士,没想到的是一个人也没碰到。 周遭异常的安静,只有他折转腾挪间带出的微风吹动林叶的簌簌响声。 吴用不知怎么觉得有些渗人,心里打着鼓,问道:【前辈,我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劲……是我的错觉吗?】 邯鼓沉声道:【小心些。】 吴用心头凛然,这话等于是肯定了他的猜测。 又前进一段路,来到一道溪流边,吴用原本不甚在意,可低头一看,却发现这河水居然是灰黑色的,散发着一股叫人作呕的腥臭! 不仅如此,河水没有在流动,而是如同一潭死水,动也不动,如若不是他飞空而过,拂动些许水波,简直要以为这是一条干涸了的淤泥河道。 邯鼓提醒道:【事情有古怪。】 吴用取下了背着的乌钩,一手搭在箭袋上。 邯鼓等了良久,也不见吴用说话,只看他已经准备好张弓搭箭,没好气道:【你要干嘛,射什么?不问问我是说什么古怪?】 吴用额头冒下一颗斗大汗珠,反问道:【不是你才刚和我说过要等你把话说完?】 邯鼓的话被憋在喉咙里,哼了一声:【小心些,附近又阴鬼的气息。】 【阴鬼?为何这里会有阴鬼?】吴用皱眉,难怪刚才开始,他就觉得附近凉飕飕的,要比在禁阵外凉快畅爽许多。 可这是为什么,小极北有阴景宫坐镇,阴景宫以杀鬼之术闻名天下,要说天下间哪里阴鬼最不敢去,无疑就是小极北,如今居然还有阴鬼敢在阴景宫眼皮子底下作祟? 仿佛是为了验证邯鼓的话,原本平静的河面上忽然出现异动,河水像淤泥也似,仿佛被烧滚的芝麻糊,咕嘟咕嘟冒泡。 吴用反应迅速,飞身后退,同时张弓搭箭,毫不留手射出一箭。 嗖! 箭矢拖曳着一尾幽蓝余晕,倏的一声射进了河水之中,水花漫天迸射。 这乌漆嘛黑的黑水浑似淤泥,啪叽啪叽溅射在地面上,一只形态莫名的“蠕虫”扭曲着身体从河水中钻了出来。 下肢保持着节肢动物的特征,身覆甲壳,但却没有一条足肢,像是软体动物一样在淤泥之中扭动,上身灰白,溺死的死猪肉一样,一圈一圈胀在一起。 最可怖的是它的脑袋位置,却是一个肥胖的怪婴,此时正张大了嘴,一分为四瓣,内里伸出了长满倒刺的爪足,想要将乌钩射出的箭矢拔出来。 吴用从没见过这等古怪的生物,心头不由得一跳,眼见它一点不顾疼痛,要将箭矢从嘴里拔出来,腥绿的血水四溅,哪里能看着他作为? 当即也不犹豫,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从箭袋中取出三支箭矢,嗖嗖射了出去。 噗……噗……噗…… 三声闷响,箭矢一支不少,正正扎进了它的嘴巴里。 它开始发出惨叫,虽然是个婴孩脑袋,可哭声嘶哑得却根本不像是个人声,带着重重回音,即便是深夜丛林中可怖的“夜猫子”叫声与之相比,听上去也更要舒服一些。 吴用听得头皮发麻,催动血气,腿猛一蹬,跃至这头怪虫阴鬼上空,双手各握住两支箭矢,左右扭动。 怪虫阴鬼整个嘴巴被搅烂,像足肢一样长满倒刺的“舌头”被尽数折断,腥绿的血液灌满了它的嘴巴,喉咙里发出吭哧吭哧的含糊不清惨叫。 “呜哇……咳!”可怪的是,这怪虫阴鬼像是被激起了凶性,不想吐了箭矢,而是死死收紧了口器,箭矢被它咬得嘎嘎直响,顺着嘴角流下一缕缕带着黑色的血液,似乎含有毒素。 吴用看得心头一凛,冷笑道:“不吐出来了?好!” 他单手把四肢箭矢握拢,本已经要抽出来箭矢被他狠狠摁了进去,径直给这头阴鬼插了个透心凉,从喉咙里进去,从背部死猪一样的肥肉里捅了出来。 却还没完,吴用另一只手握住弓臂,将这头怪虫阴鬼套进了弓弦内,一手狠插箭矢,一手猛地往后提拉弓臂。 弓弦狠狠勒紧怪虫阴鬼的软肉内,腥臭的绿色血液顺着皮肉流到了它甲壳覆盖的下至上,滴落到淤泥一样的黑色河水之中,转眼融入不见。 吴用“喝啊”一声,右手猛地一提,弓弦犹如一口锋利的铡刀,径直掠过怪虫阴鬼的皮肉,将其一分为二。 下半身疯狂扭曲,蠕动着挣扎,沉没进了河水之中,上半身连带脑袋还串在箭矢上,咳咳发出惨叫。 吴用把弓一抖,甩干弓弦上腥绿的血水,又把箭矢分开,把这怪虫阴鬼的脑袋给一分为二。 【小子,你被包围了。】邯鼓幸灾乐祸道。 吴用这才发现,约莫二十来丈宽阔的河道之中冒出来无数的气泡,一头头的怪虫阴鬼从淤泥河水之中钻了出来,甲壳碰撞发出的嘈杂与一声声婴孩悲啼直指人心。 它们每一头都大小不一,有的只有婴孩一般大小,而有的却有两三层楼高,远比吴用方方才斩杀的那一头要大,并且不在少数,将他团团围在了一起。 吴用深吸一口气,血甲覆盖全身,张弓搭箭,以最快的速度,对准东面方向,朝天射出一连九箭,转眼空袋。 箭矢腾空,在天顶划过就到优美的弧线,漆黑如墨的夜幕之下犹如披着一辰蓝光的流星,划出幽蓝的线条,一瞬间,坠落在这些怪虫阴鬼的脑袋上。 嗷……咔……咳…… 阴鬼发出惨叫声。 吴用掐诀,箭矢发出湛蓝的荧光,嘴里默默念道:“钩星萤火!” “嘭”的九声巨响,箭矢炸出一片片蓝火,所有被射中的怪虫阴鬼被蓝色的火焰引燃,在淤泥河水之中燎烧不灭,满河道打滚,撞出来一条通道。 吴用疾驰而过,在剩下的怪虫阴鬼围上来之前,彻底冲过河道。 落脚在河岸边一颗古木上,吴用将乌钩挂回后背,左手持诀,右手一招,九抹蓝光便从河道内飞出,落回他手心。 吴用召化清水,将淤泥、腥臭血液、焦黑的肉骨冲洗干净,甩干,拿树叶抹干净,放回了箭袋之中。 【前辈,这究竟是什么?为何这里会有阴鬼?】吴用无法理解。 【这得去问阴景宫了,他们真是隐藏了好大的秘密。】邯鼓语气听着平静,可最后“秘密”两字明显拉高了些音调。 【秘密……怎么说?和吴氏有关?】吴用心头微动。 【既然在吴氏族地,自然和吴氏有关系,至于说秘密,你知道刚才的这种阴鬼叫什么?】邯鼓冷笑。 吴用摇摇头。 【这长着人类婴孩脸,有着昆虫一般身子和口器的阴鬼,叫做“面蝼”!是最低级的一种阴鬼,杂秽不堪,只能靠着吸食高阶阴鬼吐纳的废物而存活。】 邯鼓讲到这里稍作停顿,再才接着道:【再告诉你一点,阴鬼有领地意识,它们是不敢侵入任何比他们位阶更高的阴鬼的领地的,你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吴用走到河道边,看着河里成群的面蝼如遇雷池,一点不敢爬上河道,而是全都缩了回去。 他看着身后的浓密幽林,不自觉咽了口唾沫:【前辈,你是说……往东过去,还有更厉害的阴鬼?】 …… 第一百八十一章 阴鬼灵晶 邯鼓冷笑道:【可不仅如此,大批的面蝼出现,只能说明附近的阴鬼已经成规模,你明白我的意思?】 吴用打起一十二分精神,深吸一口道:【无论怎么样,我们还得去不是吗?】 【不错,走吧,下来更要当心,慢点就慢点,阴景宫如此大费周章在这里设立禁阵,现在又出现了阴鬼,事情越来越离奇了。】邯鼓正声道。 吴用飞空行进,在树梢之间穿梭,片刻之后,忍不住问道:【你说,阴景宫满天下调查衡闾吴氏灭门惨案,如今这里被圈禁,居然还有阴鬼存在,会不会……当年衡闾吴氏灭门惨案发生的事情与阴鬼有关?】 他很确定,无论是白师伯,还是外界流传的说法,从没有人说起过阴景宫将衡闾吴氏族地控制了起来。 保密工作做的如此之好,很难说其真正目的是为了什么,是因为有某种切关自身的利益吗?还是说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邯鼓却没有直接回答他的问题,而是不解道:【你这话问的……什么叫做“衡闾吴氏”?你不就是吴氏子弟,为何说起来好像自己完全就是第三者一般。】 吴用心头凛然,随口道:【实话与前辈说,你也知道我的记忆几乎全部丢失,衡闾吴氏什么的……我一点没有印象,你会对一个心里完全陌生的地方有什么情感吗?】 【哼!现在一切都说不准,阴景宫的声名一向很好,又因为地处偏僻,几乎不与其他各派有什么摩擦,更没有利益纠纷,但今天的事情……很难说背后有没有别的故事。】 邯鼓没再纠结吴用提到“衡闾吴氏”时候,那一股子难掩的陌生感,吴用一个吴氏子弟都这般如此,还轮得到他来说什么吗?况且…… 他什么时候是衡闾吴氏的保姆了!?要不是觉得吴用说话的态度有些奇怪,要不是和吴用一体同命,他才懒得有此一问。 【前辈你总有一些想法吧?】吴用暗暗松出一口气,提醒自己大意了,切记下回提到“衡闾吴氏”时候,至少得露出一点必要的情感。 【我的猜想?】邯鼓语气逐渐变得凝重。 【我的猜想是,以我对阴景宫的了解,他们是名门正道,甚至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是比你们峨眉还要“正道”的门派,宗派的唯一宗旨便是杀尽天下鬼物,绝不会因为一己私欲,而行那伤天害理的恶事。】 【更不提如今阴景宫掌教与吴氏族长之间的关系,所以……我觉得这里很可能确实是发生了什么超乎寻常的事态,引得他们如此对待。】 吴用正想问他可能会是什么事态,忽然前方一棵瘦长的“古木”忽然动了起来,甩着枝梢就往他脸上呼来。 【小心!】 吴用早已瞧见这从黑暗里斜扫来的枝梢,弹指射出剑气稍稍阻上一阻,血气喷涌而出,手横挂向身侧一支巨树躯干,借着应力绕了一圈,险而又险躲过了这一扫。 吴用重新在树梢上站定,把眼望去,只见月夜下的深山老林之间,奚奚索索从林叶中探出来了一张巨大的人脸。 这张脸比普通人的大出三、五倍以上,白得像是某了一层面粉,没有丝毫的表情,看不出是喜还是怒,没有瞳孔,不露唇齿。 吴用第一时间以为这真的是哪里来的“巨人”,可等目光往下一扫,才发现这赫然是一只巨型蜘蛛! 它尾部连着一根晶亮的细丝,像荡秋千也似挂在树枝上,头胸部有石磨大小,一颗颗复眼犹如西瓜环在周遭,上下颚有六对“口器”,分别是两对鳌肢与四对须肢,兀自抽动。 头胸部通过一段细长的腹柄与圆鼓鼓腹部相连,而那张白色人脸便生长在其背部,毛茸茸的,在月夜的一定角度下,折射出渗人的毛亮。 【人魇蛛!小心了,这家伙实力可不比伱弱,蛛丝比麻绳还要韧。鳌肢有剧毒,你别抓着叮上一口,保管十息之内骨头雪融都融成一滩汁液!】邯鼓出声提醒。 吴用看这人魇蛛巨大的鳌肢,心下骂道:还被他叮上一口被融化,被叮上一口,我还有全尸!? 这鳌肢和剪子一样,都不消想,一旦剪到人身上,只怕和纸也没有什么太大的区别。 胡思乱想间,人魇蛛已经晃动着屁股上的蛛丝,飞扑了过来。 有别于任何一种蜘蛛,这人魇蛛毕竟是阴鬼,活动时候灵活万分,全然没有寻常大型蜘蛛长足肢节一样受限,甚至还能反关节活动,速度极快。 不仅如此,其蛛丝也并非实物,而是以体内灵力所凝聚而成的丝线,无需酝酿,一经喷出,直接就使得它挂在枝头上,无需缠织。 吴用前一秒才见人魇蛛晃荡着一根蛛丝迫近,下一秒这根蛛丝就断了,重又射出一根挂在指头,恰好是前力将消未消之时,使得它以极其之快的速度迫近,变幻方位。 在吴用眼里,只感觉这人魇蛛不住地射出蛛丝,一会儿在左手边方向,一会又去了右边,转眼又消失不见,来到了他的身后,根本难以捉摸。 唯一能够看清楚的,便只有人魇蛛后背上的那张人脸,白色毛发在随着它在空中变幻身位,扭曲变幻着各种各样的表情,端的诡异。 【不要跟着它的节奏走!想想你和乌莫比试时候的对策,这家伙其实气力不大,特点就是速度极快,只会变幻身位,将猎物的迷得眼花缭乱,趁机一击制胜!】 邯鼓见吴用有被人魇蛛牵着鼻子走的趋势,喝声提醒。 吴用此刻心里记挂衡闾吴氏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还想着阴景宫有如此变故又为的什么,进到禁阵里来,总感觉处处都蒙着一层迷雾,神秘万分,一时间有些忐忑。 再加上他是第一次与这等阴鬼对阵,确实有些失神,乱了阵脚,闻言立马镇定下来,收拢心神,按着邯鼓提醒的思路走。 和乌莫比试时候? 乌莫那时候水遁的速度快绝,他是以金丝弓远程牵扯,以静制动,最后将其拿下。 ‘尔今这人魇蛛的速度远比不上乌莫,只是诡变多过一筹,我又何需心里着急?邯鼓不是说这阴鬼气力不大,特点就是速度极快,伺机而动?那我就还是以静制动,堪堪我们谁更能找机会!’ 【不错!】邯鼓赞道,吴用这番虽是想法,可却没有对他隐瞒,因而他一清二楚。 吴用取下后背的乌钩,抽箭预瞄,双眼牢牢盯着人魇蛛悬丝飞荡。 尽管人魇蛛方位变幻无端,好在他目力本就有过锻炼,尤为出色,虽是被动索敌,可也仅仅只是比人魇蛛慢上一筹,完完全全跟上了节奏。 一阵闪转腾挪之后,这方密林之间已经被银色的灵力蛛丝所封闭成了一团线球,人魇蛛似乎也没想到这个人类这么久都没有露出破绽,不耐烦起来,口器中嘶嘶作响不停。 兴许是真的等不住了,在飞速几次晃位后,它忽然消失在了原地。 吴用心头一紧。 【在哪?】 不是在问邯鼓,而是在问自己。 全神贯注之下,吴用丝毫没有注意到——也无法注意到,他的左右双眼眼底各自亮起一丝金光与银华。 “找到你了!” 吴用鹰眼一般的锐利余光捕捉到一抹阴影——血甲覆身,张弓搭箭,沉肩坠肘,引弦瞄准,松手放箭,一气呵成! 嘶嗷! 一声怪异的啸声响起,吴用这才把眼望去,即见到箭矢已经将人魇蛛钉在了一棵树上。 它似乎也没料到自己还未发起攻击,就被一个人类先行斩落,八只足肢扭动,蛛丝朝树蓬顶上狂喷,腹肚狂挺,试着挣脱箭矢。 可乌钩又不是寻常弓箭,这乃是北海龙宫内仅有的一张弓矢,能被北海龙王敖景收藏,又岂能是凡品? 乌钩虽说只是一件灵器,但这件灵器却有着足足十一道禁制! 似金丝弓身上可是一道禁制也不全,只有两个符箓勉强刻用,乃是他师傅仓促之下所炼制的灵器。 相比之下,乌钩虽貌不起眼,同为灵器,但却与其有着天差地壤之别,须知道,灵器一旦刻录满十二层禁制,便可进阶成为法器! 而法器经由祭炼,一旦生出本我意识,毋论强、弱、灵、愚,便可进阶成为法宝。 吴用前次在龙宫内引弦试射,只是单纯展现了乌钩的弓臂之力与箭矢之锋,可没有祭炼过这件灵器,更不知道其有什么特别的术式神通。 似先前在河边施展的那一记“钩星萤火”,便是他前几日突破《少阳剑诀》后,在寒潭派海船上,利用剩余的时间所祭炼参悟的其中一式法术。 而眼下人魇蛛想要挣脱这一件刻录有十一道禁制的灵器,哪里会这么简单? 吴用把诀目一掐,箭矢上边冒出来森森蓝焰,噼噼啪啪烧得人魇蛛惨叫不止,直接在它肚子上烧出一个大洞,一个有水桶粗细的大洞。 箭矢可只有指头粗细,原以为人魇蛛能够顺利从箭矢上逃脱,可古怪的是,无论它如何挣扎,就是走脱不得。 乌钩射出的这一根深蓝箭矢,好似穿透得不只是它的身躯,更像是钉死了它,它挣扎得越是剧烈,箭矢上的蓝焰就越是炽烈,而越是炽烈,人魇蛛越是吃耐不住,距离挣扎。 这一个死胡同加剧了人魇蛛的死亡速度,没有几息的功夫,再一次将自己腿都挣断了两根的挣扎之后,它开始趋于“平和”,直至没有一点动静。 吴用放开诀目,扭了扭脖子,舒出一口气。 这一趟路上,除了掌握了“钩星萤火”这一法门,乌钩的第二个功用也被他掌握。 何为“钩”? 这名字出现在弓箭上,很容易叫人联想到箭矢上的倒勾,一旦射中猎物,是没有办法将其拔出来的,因为射进人体后,倒勾会勾住人的血肉筋骨,要是强行拔出来,只会加大创口,加剧伤势。 别的“钩”怎么样,吴用不清楚,但就他手上这件灵器而言,形容的是一旦其射中猎物,就会将猎物彻底钩死——尽管其配套的箭矢只是最为普通的锥形箭头,扁平棱形,看起来只是为了杀伤力与破甲能力。 但这乌钩乃是刻录了十一层禁制的灵器,其中包括了弓身与箭矢,所谓的“看起来简单”只是看起来而已。 乌钩的箭矢同样是特殊炼制而成,同样刻录了十一层禁制,可以催动特定的诀目,发挥其特定的功用——将猎物彻底钉死便是其中一项,名为:火燎。 一经催动后,箭矢便会爆发出蓝焰,这蓝焰会将通过伤口传递到猎物全身,犹如毒素一般扩散。 只不过中了毒的下场是暴死,而在“火燎”作用下,全身血肉筋骨都会被燎烧熔炽焦化,将猎物与箭矢焦固。 哪里还需要特地将箭头改造成有倒勾的三棱箭? 吴用走到人魇蛛前,手一招,箭矢轻飘飘飞回手里,人魇蛛失去承托,跌落到了林地上。 吴用召水,拿身边树叶擦干净箭杆上粘连的焦毛炽肉,将其放回了箭袋之中,转身就走。 【等等,你真不知道还是假不知道,这人魇蛛有你们人类筑基修为,体内该有灵晶才对,取了再走,不然就是浪费!】 邯鼓见吴用转身就要离开,惊愕说道。 【什么?】吴用真不晓得这回事。 邯鼓没好气解释道:【这是阴鬼,不是带有执念死亡的普通鬼物,他们有自己修炼方法,动脑袋想想,你们人类会筑基,会结成金丹,妖兽有妖丹。同样的,这阴鬼体内也有类似的物什,只不过是一种叫做灵晶的东西!】 吴用这才恍然,跳落林地,取出金丝弓,要剖开人魇蛛的肚子。 邯鼓叫住他:【脑袋里,人魇蛛的灵晶和它的眼睛连接在一起。】 吴用哦了一声,依言照做,一件劈开了人魇蛛脑袋,果然在它的脑袋中心发现了一粒指甲盖大小的晶珠。 …… 第一百八十二章 熟悉的饥饿感觉 吴用将这粒晶珠取出,拿在手里仔细观看,通体滚圆乌蓝,色泽晶莹光润,在月色的照耀下,深邃异常,犹如一粒瑰丽的蓝宝石。 【这东西叫灵晶?有什么用处?】 【有什么用处?你就把他当做一味天材地宝,干什么都有用,炼丹入药、制器绘符,甚者是直接拿来修炼都可以,越是高阶越是稀有。】 吴用拿在手里把玩了一阵,心想自己既不需要炼丹,也不需要炼制法器,符箓更是从没有用过,那岂不是没用,只能拿来与人易换财货? 可看着看着,一股说熟悉也不熟悉的感觉涌上心头,他——饿了…… 吴用咽了口唾沫。 邯鼓觉察到他的离谱念头,语气古怪的说道:【你指定有点问题!】 吴用摇着头将这一粒灵晶收入怀中,道:【我能有什么问题,前辈说笑了。】 【不,我没与你开玩笑,你真有点问题,我记得……这不是你第一次有这个念头吧?】邯鼓认真地说道。 吴用略有些犹豫,最后点了点头。 【无垢血晶,血茧,灵晶,以及你之前一直旺盛到让人觉得离谱的食欲……你想想那个筑基修士是像你一样吃喝的?】邯鼓“如数家珍”一般。 吴用嘴硬道:【我毕竟修有《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这门炼体功决,淬炼温养气血有需求,对吃喝执着一些也正常。】 【呵呵……】邯鼓嗤笑一声:【炼体?炼体有这等需求不假,但也没有伱这般离谱,哪个人会对那无垢血晶,那血茧壳壳,还有这灵晶生出食欲来?你真是自己在骗自己!】 吴用知道他说的确实一点没错,故作淡定道:【那依你之见,我是因为什么才这样的?】 邯鼓没好气道:【你问我,我问哪个?】 吴用耸了耸肩。 邯鼓沉默了一阵,又说道:【但我知道肯定有原因,而且不会简单,你不记得了?当日在那云泊裂谷内,我上你身后,正是因为你对那无垢血晶的渴望与饥饿,才无意识之间将我赶走,重新掌握了身体控制权,真是匪夷所思。】 吴用回想起当日的一幕幕,深吸一气,看向东方道:【这件事情后面再说吧,实在不行,去找白师伯问问看,现在……我们还是先处理眼前的情况吧!】 【说的也不错,你瞎想也没用,真没有头绪,到时候让你那师伯为你算上一卦,走吧,这里距离你吴氏族地尚有距离,希望你能在天明前赶到。】邯鼓赞同道。 吴用点头,重新纵起遁光,在山林间穿梭行进。 很奇怪的是,接下来的一段路途,吴用并没有遇到任何一个阴景宫的弟子,就好像这是一片无人区般,倒是阴鬼又遇到了几种,并且随着越往东去,阴鬼的实力越来越强横。 吴用有惊无险解决了一头栖身在林叶之中的不知名阴鬼,取走了它身上的灵晶,压下将其吞吃的强烈欲望,收入怀中,故作平静地问道:【前辈,这已经是我们这十余里路上碰到的第三头阴鬼了,是不是太多了些?】 邯鼓冷声道:【多?我怕还少了!】 吴用从他语气里听出一丝莫名意味,奇道:【你发现了什么?】 邯鼓正色道:【小子,接下来一段路,算是正式进入你衡闾吴氏未曾出事之前的势力范围,遇到的阴鬼越来越频繁绝非偶然,一定有其原因!】 吴用神情一紧。 【在前进五十里,不要飞遁了,步行前进,浪费些功夫就浪费些功夫吧,阴景宫如果发现了你的存在,大不了到时候我控制你的身体对付他们。】邯鼓郑重道。 【你能够上我身多久?】吴用其实已经发现,这会儿的邯鼓,其实还是能从声音里听出来略有些虚弱的,想是方才破阵的缘故。 邯鼓略作沉吟,道:【一盏茶的功夫,再久……会对你我都有伤损。】 吴用飞空而起:【紧是紧了些,可也没有别的好办法了,我们走罢!】 至不济,就只能靠师父留在他身上的护道之法,以及……也不只是个什么状态的伏龙师叔祖了。 继续一路向东,五十里的路,走走停停,又遇到了五波阴鬼,天将将放亮时,吴用按落遁光,打坐调息。 最后遇到的那头阴鬼实力太强,他使出了浑身解数才将其拿下,这会儿不得不稍作停歇。 好在有邯鼓为他护法,不过吴用也不敢逗留过久,回复了差不多七七八八,起身继续赶路。 又复行进一段路程,周边的环境有些些许变化,尽管还是山野密林,但草植花树远不像前头来路一样只有单调,许多品种分明是人为种植,有几类吴用甚至还认得,北地绝对不会生长,除非人为转栽种落。 要知道,小极北可是比长霜国与玉彻国还要靠北,霜寒冷冽比起后两者犹有过之,只是对于他们修道之士来说感觉并不明显,对凡人而言却可谓天差地别。 一些在大晋这等内陆生长的植株,对此更是敏感,根本无法在这等严寒气候下生存。 吴用边走边看,发现这些植株久无人打理,有些病恹恹的,有些却“野蛮生长”,枝条、花朵、根茎……长得哪哪都是。 除此外,他还见到了不少的建筑,譬如供以歇脚的长亭、楼阁、驿站,譬如各种奇珍异兽的石雕,譬如石板铺设的古道…… 这些建筑谈不上十分宏伟,可却能够看出来衡闾吴氏的大家底蕴。 亭台楼阁龙头翘脚,雕梁画栋,周廊回折,围栏纤巧,布置十分的典雅,与周遭的环境极其自然地融为一体。 一具具雕塑若出神工,龙蛇鹏凤、麒麟龟虎……或坐、或盘、或卧、或躺在道路两旁与楼阁长脊上,栩栩如生,仿似有魂灵。 一步一步走在这些颇具历史痕迹的建筑群中,吴用心底不免生出些许感触,然而,心里的迷雾也愈加浓厚,衡闾吴氏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以致于举族亡尽呢? 他之前只是听说衡闾吴氏在小极北是多么的有势力,与阴景宫之间关系是多么的好,在天下多么多么的有声名。 可这些只是“道听途说”,尽管心里有个大概的概念与笼统的景象,但真的切身实地走在其中,看见一具具雕塑身上的青苔痕迹,那股厚重的历史风气扑面而来,他才明白“衡闾吴氏”四个字的分量有多重,“衡闾吴氏”遭遇的事情有多么匪夷所思。 不寒而栗。 邯鼓似乎也受到了影响,一言不发。 一人一妖两条腿,就这么静静走在石板路上,什么也没有说。 直至走完了一段不知是驿站,还是供以歇脚的亭台的长长石道,邯鼓才开口。 【这里算是你们衡闾吴氏治下的核心地界了,以往到这个位置,吴氏戒备无比森严,不得邀请是进不来的,没想到如今物是人非,竟如此萧条,连护山法阵也没了……】邯鼓语气里竟然带着一丝唏嘘。 不仅如此,吴用没想到竟然从他语气里听出来一丝归属感,忍不住问道:【你不恨我吴氏?将你囚困在秘地如此之久,彻底没有自由……】 邯鼓淡淡道:【没什么可恨的,当年我技不如人,打赌输给了你吴氏老祖,被捉到了你吴氏秘地,愿赌服输。】 【你心甘情愿?】吴用心下不信。 他不知道这家伙究竟什么来历,但想也知道不会简单,要不然吴氏老祖也不会与他立下赌约,别的不提,光想想它能够活到今天就足以证明这一点。 这样的存在,因为一场赌约,履行赌注约定倒确有可能,但要说因为这场赌约而对一个从来没有任何关系的部族,生出归属感……吴用不相信。 这其中肯定另有隐情。 【心甘情愿当然不可能,但……】邯鼓忽然一顿,【管你小子什么事?别问那么多,和你没有一丁点的关系,看好路,小心些!】 吴用原本等着他一个“但”字后的转折,没想到被耍了一道,冷哼道:【确实,你被老祖拿捏得死死的,当然那不会心甘情愿,想是有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吧?】 邯鼓似乎被戳到了痛处,叫骂起来:【什么难以启齿的原因!要不是那老东西答应替我找到……】 话说到一半,他却住嘴了,冷笑道:【好小子!对我用激将法?我呸!你想从我嘴里套话?真是梦里戴花——想得美!】 吴用见小心思不成,暗叫可惜,差点就问出原因始末来了,听他一个妖灵居然说起了歇后语,也起了顽心,笑道:【我这可不是半天云里槌锣鼓,这不,我知道你肯定是因为得了老祖的某个承诺,这才乖乖待在了我吴氏秘地内?】 邯鼓冷哼一声,没有再做解释,也过一阵,冷不丁问道:【什么叫做半天云里槌锣鼓?】 吴用哈哈一笑,道:【空响(空想)!】 邯鼓忍不住骂粗,喝道:【看路!走好!】 【是是是……】吴用耸肩。 经过这么一闹腾,原本略显紧张,又带有些许低沉的气氛,顿时被冲淡不少,吴用一边缓步慢踱,一边提防着四下周遭,行进约莫几里地后,忽然—— 邯鼓喝道:【前头有人,小心!】 四周静谧的过分,吴用却根本你什么都没见着,被他这么一嘴,顿时心里一惊,手背都冒出冷汗,立马以最快的速度闪身躲到了最近的一株长势放肆的盆栽后。 【哪里?】 【约莫在前头凉亭附近。】 吴用小心翼翼探头一瞧,心里丈量着距离,约莫是三五百米开外。 可那里明明什么都没有。 等等…… 吴用奇道:【你说是人?】 邯鼓“嗯”了一声:【一共三个人,气息来看,似乎是阴景宫弟子,正在对付一头阴鬼,一头守明境界的阴鬼。】 人类修士有一套修炼体系,妖怪有一套修炼体系,阴鬼自也有自己的路子,幽游、固魄、定魂、守明……分别对应着人类修士导气、开窍、筑基、金丹的境界。 这头精怪等于是金丹境界的人类修士! 可……什么叫做“气息来看”? 吴用嘴角一抽,问道:【所以那三个人也是金丹修士?我们该怎么做?】 他只有筑基修为,要是碰上金丹修士或者守明境界的阴鬼,那只有逃的分,硬碰硬不可能占到便宜。 掉头就走? 邯鼓却道:【不急,这头阴鬼应该才步入守明境界没多久,那三人也只是筑基修士,只不过他们似乎修炼了某种合击之法,能够以三人修为合力对付这阴鬼。】 【居然还有这等功法?】吴用大感意外,【可我们到底要怎么做?就在这里等着分出胜负,坐收渔翁之利?】 邯鼓拒绝道:【最好上前去看看,这是我们到这里碰见的第一批阴景宫弟子,说不定能够有什么发现。】 吴用摇头道:【我这本事,原地屏息凝神还有用,靠近前去立马就要被发现。】 邯鼓一点不给他脸面,哼声道:【谁说不是?你那粗浅的屏息功夫有个什么鸟用,我教你一手,学好了。】 吴用精神一振,笑道:【多谢前辈!】 【有事“前辈、前辈”,没事“你、你、你”!】邯鼓见他如此厚脸皮,忍不住骂了他一句,不过到底还是将一段口诀,以及配合的行运真气的线路教授给他。 吴用记好咒语,试着行运真气,稍加熟悉。 这也不知道是哪来的通法要术,仅凭吴用那粗浅的见识,看不出来一点究竟,更看不出来有多么的不一般,只知道邯鼓既然这么说,那谅必是不简单。 吴用试着几次行运真气,可都险些岔气,好在他修炼过《少清剑诀》与《少阳剑诀》,两路基础剑诀同时行运也要耗费不少心神,因而与他来说虽然有难度,倒还算习惯。 又复尝试了几次,自觉熟练掌握了线路,他左右手持捏住一个诀目,心里默念咒语:【视目不明,闻耳不精,心神不出……】 第一百八十三章 路遇 随着吴用心里缓缓念咒,他的身体表面蒙上了一层白素素的光芒,似汽雾,又似流水,“粘附”在他身体表侧缓缓流动,将衣物发丝乃至束发的簪子也都包拢在内。 邯鼓在心底暗赞他如此之快掌握了这门法术,道:【这门法术,名为“非真”,知道是什么意思吗?】 吴用从字面上揣摩用义,答道:【不是真的?】 又一想不会这么简单,考虑到这是门遮藏身形的法术,补充道:【这个名字是要告诫施术者,“你不是真的销声匿迹”之类的意思?】 【不错!这法术原本另有其名,但因为远比一般遮藏身形、隐匿气息的道法神通要厉害,导致很容易令施术者过于自信,马失前蹄,因而创造者将其改名为“非真”,希望后来用者能够引以为戒,你可要记好了!】邯鼓严正提醒。 【省得!】吴用见他难得如此义正严词,知道一定非同小可,便也一脸正色表示会意,默默运调体内的真气,缓步朝前走去。 不过百多步,他便来到了凉亭附近,果然听到了一串乒乒乓乓的打斗声,以及嘶哈喝呀的喊声,立马提快两步走近,瞧清楚了究竟。 只见凉亭旁侧的一个三岔路口边,有三个穿着道袍的男子正挥动着手里的灵器,与一头悬浮在半空的阴鬼交战。 从三人身上的道袍制式来看,确实是阴景宫弟子。 一个瘦高的中年人左手扣着一口桃木法剑,右手食指与中指捏着一张黄色符纸,闪转腾挪间,法剑在阴鬼身上留下一道道白色伤痕,右手则将符纸贴到伤口处,随后从怀中取出来又一张符纸。 第二人则是个稍要矮些的青年,他手持一只凹凸不平的老旧黄金法钵,另一手掐诀,变换身位之间,从钵内炸出道道金光,每一闪,阴鬼动作都不由的一滞。 第三人却是个少年,休看他年纪最小,然而他却手持一杆红缨长枪,舞得虎虎生风,是与阴鬼正面交锋的那一人,几乎吸引了阴鬼所有的注意力。 三人以一种独特的合击之法联手应敌,身位变换间,进攻、防守皆以少年为主,中年人与青年则是辅助,但基本上而言,对阴鬼造成实质伤害的,还是中年人的桃木法剑以及黄色符纸。 至于那阴鬼,头顶着一只尖头朝上的环纹螺壳,螺魇半开半阖,露出来一个形似蛞蝓的湿软身体,无头无脸,无手无脚,漂浮在空中,身上不住滴落一滩滩的黏液。 它被三名阴景宫修士围堵住,时不时将身子缩进螺壳内,闭合螺魇,钻动螺壳,猛朝一个方向突去,见突破不了,又复露出蛞蝓一样的身体,如一坨软泥似的朝那少年扑去。 浑身黏不溜秋的身体上伸出来各式各样的五官与四肢,眼睛、鼻子、嘴巴、手臂……有的似人型,有的是各种野兽,有的则根本就是不知名的动物,豪毛刺挠茂密,看不出究竟。 少年把红缨长枪舞得圆融一体,攻防任意转换,与这阴鬼身上的各部位连环交击,铿铿冒出火花。 不过他每次都是一触即走,真正杀伤阴鬼的还是中年人的桃木法剑。 只见这少年每次与阴鬼一轮交手,便立马拉开距离,退出空位,而矮些的青年立时挺身上前,把金钵一摇,金光晃荡,照得整片密林都晃闪不止。 不仅是单纯的视线受限,阴鬼被金光一闪,浑身上下的手脚五官全都不自觉缩进了螺壳内。 而就在这时候,中年男子才立马顶上持钵青年的空位,舞动桃木剑,在螺壳上留下一道浅浅的白痕,然后张手一贴,把黄色符纸贴到白痕上。 一番做罢,阴鬼见金光消散,重又讲蛞蝓一样的身体探出螺壳,四肢五官在一团软泥里张牙舞爪扑上前来。 只不过这时候中年男子又已经退开,少年重新顶上位置,舞动红缨长枪,同这阴鬼斗在一处。 这般周而复始,没得多久,吴用就见到这阴鬼身上已经被张贴满了一张张的符纸。 他在心里问道:【为何那中年男子不攻击者阴鬼的软体,而只在它的螺壳上做文章?】 如果桃木剑直戳这阴鬼的肉体,是不是杀伤力会更大呢? 邯鼓冷漠道:【我又不是阴景宫弟子,怎么知道他们是在打什么主意,用的什么办法?】 吴用如今已经稍稍习惯这家伙没由来的攻击性,不予理会,又看了一阵,见少年的长枪不管是捅、是划还是戳,无论将这阴鬼螺壳以下的软体怎么损伤,后者只需要片刻的功夫就能自行恢复,像是有弹性的黏土。 他心头一动,猜测道:【因为攻击这阴鬼的下半身是无效的?只有对他螺壳内的部分造成伤害,才能够伤其根本?】 邯鼓淡淡道:【这是蛞蝓螺魔,螺壳内的那滩烂肉只是他所吞食的各种生物血肉污秽聚化而成的假体,螺壳以及螺壳中的灵晶才是本体,要想对其造成伤害,就得对这螺壳下手。】 【这阴景宫三人肯定不是第一次对付这蛞蝓螺魔,行动有序,分工明确,目标同一,虽然蛞蝓螺魔的道行要比他们高,但落败已只是时分问题了。】 这点倒不消他说,吴用也看出来了,蛞蝓螺魔尔今虽与这阴景宫三人打的有来有回,但它分明毫无章法,而后者三人却是应对有序,可以说完全是牵着这阴鬼的鼻子走。 果不其然,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在阴景宫三人沉着耐心的攻击之下,蛞蝓螺魔的螺壳上已经几乎快贴满了符纸。 蛞蝓螺魔似乎已经感受到自己接下来的命运,癫狂起来,四下横冲直撞,想要逃出三人的包围。 中年男子见状,高声喝道:“师弟!是时候了!” 随他一声喊,少年“喝呀”一声喊,抖出数朵眼花缭乱的枪花,闪身后退,而那矮些的青年这时候上前,把金钵往头顶一抛—— 这金钵照射出万道金芒,越往上去,越是闪亮,几乎要闪瞎人眼,吴用立马拿手掌一挡,透过指缝,眯着眼看。 只见那少年闪身退开后,立马背身,躲过了这金光直射,中年男子闭着眼睛跃至前侧,取出一张黄色符纸,朝蛞蝓螺魔拍去。 蛞蝓螺魔可不知道他们会来这一出,怎么忽然就不按章法对付自己了,它被金光刺眼,大吃一惊,什么也瞧不见,只在原地疯狂甩动那一滩软烂的四肢五官。 不知多少条手臂横飞拍打,不知道多少张嘴巴张开血盆大口“咔咔”咬动,它舞了一个密不透风,将自己防御得死死的。 可中年男子却闭着眼睛,把左手桃木法剑与符纸各自一抛,双手空出,起手掐诀,年了一句简短的咒语,喝道:“疾!” 只见桃木法剑在他头顶兜空盘转三圈,尔后转眼消失不见,只在空中带出来一抹灰光。 吴用看了心头一凛,暗道:【这是阴景宫的御剑之法?】 等他觉察回神,循望过去,发现这口桃木法剑已经戳着符纸,由上至下插在了蛞蝓螺魔的尖头上! 符纸在螺壳顶部飘扬,中年男子手上诀目变换,轻声道:“祓!” 这张被桃木剑插着的符纸“轰”的一声烧起灰黑色的火焰,仿佛引发了什么连锁反应,螺壳上的所有符纸都被引燃,整个螺壳烧成了一只火炬。 蛞蝓螺魔的螺壳内发出疯狂的惨叫,不一会火势从螺壳蔓延至它那软烂的躯体上,那些人手以及来历不明的四肢疯狂扭动,像是要抓住什么救命稻草,嘴巴更是发出各种各样的惨叫声。 如果让人闭上眼,只听这些声音,简直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来到了炼狱之中。 随着灰黑色火焰的燃烧,蛞蝓螺魔下半身的软肉之中飘出一阵阵浓烟,那些四肢五官全部烧成了一团焦灰,随着蛞蝓螺魔疯狂挣扎,散布的漫天都是。 火势烧了半盏茶功夫,蛞蝓螺魔足足死力挣扎了半盏茶功夫,终于没了动静,瘫软在地上,一动不动。 此时这头阴鬼已经一片焦黑一片,下半身的烂肉不足先前十之一二,螺魇大开,部分地方都被烧成了焦炭,密布裂纹。 而它螺壳的部分更是凄惨,已经不成样子,裂成了不知几多瓣,依稀能见到螺壳内侧还粘连着一些软肉,不过与露出在螺魇外的不一样,这些软肉蓝中带青,有一部分还在无意识的抽搐。 中年男子把手一抬,青年立马打出一个诀目,头顶的金钵收摄金光,落回了他的手上。 三人来到蛞蝓螺魔跟前,中年男子伸手抽出桃木法剑,拨开螺壳,从中挑飞一枚深蓝色的灵晶,袍袖一甩,将其收了起来。 矮个青年皱眉道:“师兄,为何这里会出现这种螺魔?他们不都是在吴氏族地附近的那条大水里?” 少年也跟着表示不解:“别说这螺魔,以往我们在这个方向上巡逻,一晚上碰不了一头阴鬼,今天都几头了?” 中年男子若有所思道:“从昨天日落开始,到现在已经是第五头了,这确实很不正常。” 矮个青年又道:“不仅是我们这里,听说丁师兄和王师姐那边的情况也好不大哪去,遇到的阴鬼只比我们这条巡逻路线少些,今晚这肯定哪里不对劲,豁落山上还没有指示吗?是不是不管我们了!” 中年男子摇头道:“我们已经将这里的情况反馈上去了,门内怎可能坐视不理,这么久没有反应,一定是在确认情况,再等等吧。” 少年憋着嘴,不悦道:“还要等多久,从昨天晚上开始,我们就是巡逻,杀鬼,打坐回气,巡逻,杀鬼,打坐回气……连轴转到现在,说实话,已经有些撑不住了。” 矮个青年也抱怨了几句。 中年男子拍拍他俩的肩膀,从怀中取出来了四粒灵晶,道:“知道你们的辛苦,对付的都是守明境界的阴鬼,这几粒灵晶,你们拿着。” 说着,各抛了两枚给他们。 少年与矮个青年脸上露出喜色,可又对视一眼,迟疑道:“师兄,你给了我们两粒,你自己只有一粒?” 中年男子摇头道:“你们拿着吧,赶紧回复法力,我无所谓,待会八成还能碰到阴鬼,到时候再给我也成。” 说着朝吴用方向的凉亭努了努嘴,“去那里,你们先,我替伱们护法。” 几人明显不是才配合,一点也不推诿,少年与青年收好灵晶,便坐到了亭子里,吞下丹药,开始打坐调息,恢复法力。 中年男子站到凉亭中间,环顾四下,警惕着周边的环境,今天实在太古怪了,由不得他不多谨慎。 吴用与他只有两丈多的距离,他甚至能嗅到三人服用的丹药的药草味,看到这中年男子扫过自己藏身的地方,尽管知道有“非真”这门术法在,可还是不免有些紧张。 【放轻松些,这法术不是万能,还是需要控制呼吸与心跳的,你要是大喘粗气,心跳过速,灵觉敏锐的人还是能发现你的存在。】邯鼓觉察到他有些紧张。 吴用点点头,稍稍平复心情,问道:【前辈,他们说这里今天晚上有异常,是不是与我们进来了有关系?】 邯鼓道:【八成是的,听他们意思,以往这里附近是不会出现阴鬼的,奇怪,我虽然破阵带了你进来,可我的破阵之法不会对法阵本身造成任何影响,为何会如此?还是说另有原因……】 邯鼓没再说话。 吴用知道他在思索,静静等了片刻,道:【我看要么等会儿再赶路,这三人下来还要继续巡逻,我们不若跟他们一段,看看能不能获取更多的信息。】 邯鼓“嗯”了一声:【也可以的,虽然时分紧张,但也不差这一会儿,看看阴景宫的人在这里到底在做什么。】 吴用点了点头,他也很想知道阴景宫究竟在搞什么名堂,在衡闾吴氏的族地上又是建设法阵,又是安排弟子巡逻的。 …… 第186章 神秘人 矮个青年与少年借以丹药之力回复法力,动作十分之快,不到盏茶的功夫就已经恢复的七七八八,收功出定。 中年男子见状,朝他们点了点头,二话不说,席地就坐,也开始打坐调息。 他的动作更是迅速,一点不求尽数回满法力,也只花费盏茶功夫,待丹田中法力满了七分就收功起身。 吴用静静等在一边闭目养神,“非真”这门法术对于法力的消耗不算太大,但毕竟持续了这么久,现下又身处险境,能省则省。 眼见他们三个都起身准备出发,吴用也睁开了眼睛,跟在他们身后。 三人巡逻的路线正是他来时的方向,一路到那第一座出现的亭台楼阁为止。 吴用本以为这段路自己刚走过,没有什么危险,可哪知道这一路跟着三人往回走,结果发现沿途居然有不少的阴鬼! 像是那人魇蛛、面蝼之流的低阶阴鬼,几乎是走一段路就能撞上一头,有的甚至两三头两三头的出现。 阴景宫三人也大感意外,他们就没有在这禁阵内遇到过如此多的阴鬼过!尤其是这些阴鬼像是受到了什么刺激,居然都出来活动了。 也幸而这些阴鬼偏处衡闾吴氏族地的边缘地带,没什么道行,不甚厉害,只是多耗费了些法力,就将它们全部祓除。 此刻他们在一座楼阁里落脚,稍事歇息的同时,讨论起一路来见到的离奇。 吴用一路跟来,已经知道三人之中,中年男子叫做李向隆,矮个青年叫做霍奇风,最小的那个少年人的名字叫做曾堂。 这其中,李向隆与曾堂同出一系,师父乃是一对师兄弟,霍奇风则与两人没有直接关系,只是同门师兄弟。 不过三人在这里合作任事已经非常之久,因而算是有过命之交,关系远比一般师兄弟要好。 李向隆指着西面道:“再往这面去,就要出吴氏族地的核心地带,那里原本是没有什么厉害阴鬼的,也不在我们巡逻路线上,按理说是不用去的……” 霍奇风与曾堂听出来他的意思,对视一眼,曾堂问道:“要去看看?” 李向隆点头道:“要去,你几时见过面蝼这等最低价的鬼物,敢爬出淤泥往吴氏族地的方向去的?” 霍奇风皱眉道:“师兄,你怀疑问题出在那里?” “不敢如此断定,”李向隆捏着下巴,“但那里是一定要去看一眼的,面蝼身为最低级的鬼物,只有最基本的进食本能和求生欲望,他们怎么敢往东面来的?” “别忘了,他们要到这里来,势必得穿过外围那片远古森林,里面有人魇蛛,八茅鬼蝉……哪一个不是能把它们当口粮吃?” “我们在这里碰到一只面蝼,我估计至少有就只面蝼死在那森林之中,是什么驱使着他们冒着如此生命危险,爬到这里来的?” “以为兄之见,一定是外围森林的河道那里,发生了什么意想不到的变故,或者出现了什么凶绝的阴鬼,逼得这些面蝼不要命了往核心地带赶!” 霍奇风与曾堂两人若有所思,显然是觉得他说的有一定道理。 吴用心道:【这人的猜测靠不靠谱?】 【他说的很有道理,甚至可以说八成就是如此,面蝼出现在这种地方,一定不是自愿的,肯定是受到了生命威胁,求生本能权衡之下,觉得往山林中心反而活下来的胜算更大,这才会行使如此反常之事。】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皱眉道:【可如果那里真的发生了什么异样,为什么我们刚才没有发现?这才过去没有多久吧?为什么我觉得这些面蝼之所以如此反常……是因为我们的缘故?】 邯鼓沉默了一阵,道:【现在这些都说不准,最好还是跟过去看看吧,听他们的意思,这禁阵内如今各处都在发生着同样的事情。】 【我们如果继续往东面行进,说不定还是会遭受波及,既然眼下有机会处理好这件事情,抢占先机,去看看不妨,总比到时候两眼摸黑要好。】 吴用感叹道:【真是不凑巧了,我们怎么进来就遇到这等事情……】 邯鼓却道:【不必埋怨,调查吴氏的事情虽然势在必行,可你我的性命还是排在第一紧要,我们跟过去看看,万一发现真的有危险,在法阵周边,我第一时间就能带着你走人,如若在吴氏族地的核心地带……】 吴用心头凛然,想想这确实是目前最为稳妥的一个办法。 邯鼓却说到了兴头上:【更妙的是,我怎么感觉今天的事情阴景宫始料未及,大有吃亏的迹象,说不定这禁阵今日就要暴露,届时全天下的人都会知道他们的作为,到了那时候……】 【也许都不用你我亲自去调查,峨眉等派都会逼着阴景宫给出一个交代,说不定就有有关你吴氏当年发生了什么的情报!】 吴用听到这里,心头一振。 两人在心里说话的时候,李向隆三人已经开始往西面赶去,因为已经猜测可能有凶险,三人为求稳妥,不敢高空飞遁,而是在地面快走行进。 速度倒是还快,吴用紧跟着他们,不多时就来到了先前走过的那一片原始森林内。 四人随之见到了震撼人心的一幕,只见地面上、枝头间,无数的面阴鬼残体东倒西歪,其中不乏有人魇蛛的残躯,以及许多种吴用所不认识的阴鬼。 从现场的情况来看,它们应该是有过一场惨烈的厮杀,残肢断臂、各色鲜血满地横流,将月色下的原始森林渲染得犹如炼狱一般。 李向隆三人震惊无比,谁都说不出话来。 曾堂颤着喉咙道:“师……师兄,这里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李向隆心里同样震撼,无言以对,只能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 霍奇风猜测道:“是这些阴鬼都疯了吗?” 他扫了一圈,忽然道:“师兄,这里不少都是定魂境界以上的阴鬼……” 李向隆与他一同任事多年,哪里能不明白他的意思?定魂等于人类筑基修士,体内有灵晶存在,这是想去捡个便宜了。 他摇头道:“不行,这里阴鬼太多了,我们处理不过来,当务之急是调查清楚事情的原委。” 霍奇风忙道:“我们不饶开去,就在沿途收取灵晶,费不了多少事……”李向隆看到曾堂也一脸眼热的模样,叮嘱道:“就在这条主道附近收取,有多少取多少,不要耽误了事,出了这等事情,门内一定会派人来处理,届时发现我们收取了灵晶,认为我们因为一己私利怠慢了调查……” 霍奇风与曾堂急忙齐声道:“师兄放心!” 说罢,两人便在沿途忙活开去。 李向隆看他们越走越远,摇了摇头,喊道:“别走开太远!小心!” 一路走去,吴用甚至看到了自己斩杀的那头人魇蛛,豁开的脑壳里空空如也,叫他心中一跳,这要是被霍奇风和曾堂发现,谅必会引起三人的怀疑。 幸而周边有阴鬼的残躯太多了,层层积压,霍奇风与曾堂根本没有一点功夫来管这些,沿途只把方便收取的阴鬼灵晶收取了,那些要翻翻拣拣的根本懒得去做。 吴用被一路所见所震撼,心下问道:【前辈……依你之见,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邯鼓显然也颇感震惊,万万没想到,他们走后,来路上发生了这等惨烈的事情。 他沉默片刻,道:【走了看看,现在没有个准信。】 吴用只好紧跟着李向隆赶路,没多久,便来到了那条淤泥河道边,就见这条原本满满当当的河道此刻已经“瘪”了下去,河岸不足先前三分之一。 沿岸淤泥洒的遍地都是,无数道面蝼蠕动爬过的痕迹清晰可见,还有不少面蝼被压死在底部,一半的身姿陷在泥土里,整个稀烂。 靠近河岸的森林更是一片狼藉,无数的树木被压塌折断。 这一幕甚至比密林里所见还要令人震撼,几人眼前出现了一幅无数面蝼从河道里涌出,生死不计的涌入森林之中的景象。 李向隆缓缓腾空而起,来到河岸上空,朝南北两向张望。 霍奇风与曾堂紧随其后。 “奇怪……”李向隆皱起了眉头。 霍奇风与曾堂对视一眼,问道:“师兄,什么奇怪?” 李向隆又看了几眼,指着沿岸上的面蝼爬过的痕迹,道:“你们看,这些面蝼似乎都选择从这里登陆,而不是从就近的河岸进入森林内。” 霍奇风与曾堂循他指向看去。 吴用也来到半空,果然见到了地面上面蝼爬行过留下的痕迹有些古怪,总体居然呈现出一个漏斗型。 漏斗细口在河道内,沿着河岸往两边急速外扩,而除此外的地方,没有一点登岸的痕迹,端的古怪。 可以想象,当时这些面蝼是从河里群聚至此,商量好也似,一窝蜂从这里登陆,冲进森林之内。 可……这是为什么? 吴用不理解,为什么要都从这里登陆?不能从各个河道就近登陆? 他看向河对岸,瞳孔更是为之一扩。 只见河对岸干净整洁,别说林木被压折压弯了,就连青草都没有一点伤损的痕迹,没有一点面蝼蠕动爬过的痕迹。 李向隆三人亦不理解,为什么河岸上的爬行痕迹是漏斗型的,随后也发现了河对岸的异常。 李向隆眯起眼睛,说道:“看样子,这些面蝼是在逃脱河对岸的某种存在。” 所有的面蝼都从河道往东面上面,而没有去西面禁阵的边缘,那就很说明问题了,分明就是那里有什么东西威胁着它们的存在。 吴用心想这个思路有问题,如果真是这样,那面蝼一群群的,有什么必要都聚集到这附近来登岸呢? 这个问题显而易见,霍奇风与曾堂也随之考虑到,提了出来。 李向隆捏着下巴沉吟片刻,最后却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能猜测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往两边去,面蝼自知十死无生,而只有从这里上岸,才得有一线生机?” 这个猜测着实勉强,可要否决吧……也不是说没有这个可能,霍奇风与曾堂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 李向隆说罢,许是自己也觉得牵强,轻笑一声,道:“猜来猜去没用,我们去瞧上一瞧不就明白了?我们走!” 说罢,带头落到地面上,小心翼翼缓步行进,霍、曾二人紧随其后。 可吴用见了这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心里轻松不起来,想着稳妥起见,便与他们三人落下了一段距离,远远跟在后头。 【哼!你小子还算小心,这三个真的是胆大包天,这时候还笑得出来!】邯鼓讥讽道。 吴用心头一动,问道:【他们是阴景宫弟子,在自家布置的法阵内,就算遇到事情,心态总归要好些,前辈……你这是看出什么来了?】 邯鼓却光棍,前脚刚说完李向隆三人,自己立马就道:【没有,但你的警惕是对的,现在事情扑朔迷离,小心为上,有人为你打头阵那是再好不过。】 吴用还以为他这么说是有什么发现,可没想到等来的还是一句“没有”,要不是邯鼓不在他的跟前,他真相对这家伙翻一个白眼。 河道外沿是同样是一片森林,只不过算是边沿地带,以往几乎没有阴鬼出没,李向隆三人在保持警惕的同时,脚步不免加快了些。 这一路穿过树林,淌过小溪与几个小山包,仰头远望,已然能够见到禁阵的光幕。 “快到了!速速前去查看!”李向隆心中一振,如今巡逻的范围已经远远超过他们的职责所在,需要尽快探明清楚,好回去复命。 三人再次提快脚步,一气走出穿出森林,想靠到禁阵边去察看详情,可没想到的是,一个宽袍大袖的身影居然出现在前方,背对着他们,低头在那里左右打量禁阵。 听得身后脚步,他缓缓转身,笑道:“哟!没想到阴景宫的人居然这么快找来了。” …… 第187章 苍淼洞哀岳 李向隆三人第一时间以为这是自家哪位师兄或者前辈,已经循着找到了问题所在,正要上前招呼,没想到看清出来对方的模样,却不由得一怔。 这是一个身材中等的青年男子,五官轮廓柔和,面带笑容,有着一头扎眼的墨绿色的头发,左右眼角下各还垂落着两缕形似云朵的淡绿色纹路,像是文身,又像是用缝线缝在皮肉里一般,随着笑脸与皮肉挤压抽动。 这突然出现在面前的男子气质实在太过邪异,三人一眼就瞧出来这不是人类修士,立马打起十万分警惕。 李向隆背着的桃木剑“倏”的一声在头顶盘旋,手上并指夹着一张符纸。 霍奇风也把金钵托在了掌心,丢溜溜转动,忽明忽暗的金芒在他的脸上蒙了一层金霞,威严无比。 曾堂更是直接,已经单臂高举长枪,枪尖正对着这青年,红缨丝绦随着枪身抖动丝丝缕缕垂顺。 不止是他们三人,吴用与邯鼓也处在震惊之中,无他原因,却是这青年站的位置与打量的地方……好巧不巧,正是他们方才破阵进来的位置! 不偏不倚,分毫不差! 【前辈,我们进来的地方被发现了?】吴用心下不由得一紧。 邯鼓也没想到:【等等,不要乱了气息,且看看事态再说,就算被发现了也无妨,我没有留下一点破绽。】 吴用点头,静定心神。 “嘿!三位阴景宫高第这是做什么,何须如此紧张?”青年举起双手,露出掌心,示意自己没有恶意。 李向隆皱眉问道:“阁下何人?” 这青年却是直接,径自道:“我?我不是人,在下苍淼洞哀岳。” 霍奇风河道:“不是人?你是阴鬼!?” 这禁阵内的妖兽早已被清理得干干净净,不是人,那就只能是鬼物。 哀岳摇摇手指,淡笑道:“阴鬼这是你们人类的叫法,着实不好听,我们更喜欢自称为圣族。” 李向隆见这阴鬼在他们阴景宫的地盘上还敢如此大摇大摆,哪里能忍?只不过对方能够维持如此接近人型的状态,从表外来看根本瞧不出一点阴鬼的痕迹,很明显不会是一般来路,因而也不敢轻举妄动。 他压下御剑直取对方首级的冲动,用尽量平静的语气问道:“阁下在这里做什么?是新闯进来的?还是想从禁阵里出去的?” 方才他们看得清楚,这个自称哀岳的阴鬼一直在打量禁阵的这层光幕。 “你们真是好多问题,不过……”哀岳笑笑,“正好某家也有问题要问你等,就做个交换如何?我告诉你们想知道的,你们回答我想知道的,怎样?” 李向隆心想回不回答你不还是我作算?于是面无表情道:“如此也好。” 哀岳抚掌而笑,“既然你先问了,那就先回答你无妨,可以告诉你们,某家既不是想出去,也不是刚进来,只是来此调查一件事情。” 李向隆皱眉道:“调查我阴景宫的禁阵?” 哀岳两手一摊,耸肩道:“慢来,该你们回答我的问题了。” 李向隆还没能得到自己想要的答案,他们循着巡逻路线来此,却见到这么头阴鬼,对方与这些阴鬼的异动是否有关系还不知情,因而决定暂时虚与委蛇。 他面无表情把手一伸作请,示意请问。 哀岳捏着下巴道:“问兄台,你们明显是特意来此,并非意外而至,可是阴景宫发现了什么异常?” 李向隆一头雾水,“此话何解?” 哀岳摇着脑袋道:“我好像没说过能够用问题回答问题。” “那我换个方式,”李向隆稍稍整理措辞,“我们来这里,只是因为这里在我们的巡逻路线上,至于你说的异常……我们沿途来时倒是看见了一些以往不常见的东西,就不知道是不是你说的异常了?” “哦?”哀岳饶有兴趣地看着他,“如我要没记错,你们阴景宫弟子平日巡逻远不会到这里,只会在吴氏核心族地周边数十里范围内走动,怎么就说是在你们的巡逻路线上呢?” “阁下究竟是谁,为何会对我阴景宫的巡逻路线如此清楚?”李向隆三人心头凛然,这可不是一般阴鬼能够知道的事情。 哀岳摇头道:“怎么又变成你们问我了,咱们还是把话题说回去,你嘴里的‘异常’……是不是指那些我圣族的小家伙疯了也似?” 李向隆缓缓点头。 “看样子果真有哪里不对劲……”哀岳捏着下巴,思索不言。 李向隆听他这话,忽然想到自己三人方才过来前的猜测,这不是自相矛盾了吗?于是问道:“这些面蝼什么的阴鬼是在躲你?” 哀岳摇了摇头,又眯着眼睛打量他们三人片刻,道:“我以为小的们这般反常,是因为你们阴景宫在背后作祟,看你们样子,似乎是我想错了。” 李向隆也跟着道:“我以为禁阵内的这些阴鬼动乱,是因为惧怕某种对他们威胁巨大的存在,看样子,我也似乎是想错了。” 哀岳哈哈一笑,道:“肯定是错了,你自己也说了,多处都有我圣族动乱,如果真是因为某家的缘故,又怎会如此?” 李向隆一想,确实也是,如果禁阵内阴鬼的异动,真的是因为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的缘故,那这一条巡逻路线上的阴鬼异动还能够解释,可别处的呢? 他可是知道,别处边缘的低阶阴鬼都有异常举动,难道它们还能有本事觉察到这里的异常? 低阶是有低阶的原因的。 你不清楚,我不清楚,一切又回到了原点。 霍奇风悄声道:“师兄,我看不要和他罗里吧嗦了,这家伙在这里肯定不怀好意,说不定就是要对禁阵使坏,直接拿下,送了回去交给门内处置!” 他说话的声音虽然轻,可哀岳自然能够听得一清二楚。 【蠢货,他们三个根本不是这哀岳的对手,殊不知,同为守明境界,阴鬼与阴鬼之间亦有差距的,蛞蝓螺魔怎么和它比!】邯鼓冷笑道。吴用心知斗战可能一触即发,稍退了两步,免得被波及。 哀岳哈哈一笑,悠悠然道:“三位,怎么这么有信心将我拿下?难道就凭你们阴景宫那能够互通法力的三人合击之法?” 李向隆一听他连这都知晓,心中顿时一沉,不再多废话,喝道:“动手!” 曾堂厉喝一声,抢位上前,早已等耐多时的红缨长枪舞得如虎虎生风,一气刺出十来多枪花劲气,直突哀岳的门面。 这动手的狠厉与先前对付蛞蝓螺魔时候完全不可同比,分明就是使出了浑身解数,显然他们也知道,这哀岳是个极难对付的家伙,不得留手,务求一气将其拿下。 哀岳眼见这十来道枪花劲气突来,脚下纹丝不动,躲也不躲,只是轻轻把手一抬,脚下地面便冒出来一个个面目狰狞的游魂盘旋在他身侧。 这些游魂大多非人,形貌奇异,不乏精怪妖物与阴鬼之魂,一出来后,便各自施展法门将枪花劲气一道道击落。 霍奇风眼见师弟第一波攻势没能奏效,吼道:“师弟!让与我来!” 曾堂应声,抖出两记枪花,拖了哀岳一息,闪身后退。 霍奇风趁着间隙上前,高喝着把手上诀目一掐,将金钵抛向空中。 金钵霎时放出刺目金光,浑若实质,一道道犹如金色箭矢,将这些游魂野鬼尽数扎了个千疮百孔,相继崩散。 他大声喊道:“师兄!” 李向隆早就在等这一刻,不消他说,人已经顶上他的位置,把剑诀一掐,桃木法剑破空斩去! 可哀岳依旧不为所动,轻轻一拍手——游魂野鬼便尽数崩散,转而化成一股黑色“雾气”,迷蒙在四下,聚而不散。 哀岳不急不慢伸出食指,在几人注视之下,居然变成了一个细长尖利的缝纫针,足足有两至三尺长短! 哀岳拨动这根“变了态”的手指,搅动起黑雾,只见须臾之间,重新组合成一个两丈多高的黑色巨人。 说“人”有些牵强,其只是具有人形,勉强能够看出来两条腿,两只手臂,另还有各种各种的奇怪“部件”在他身上扭曲舞动。 再仔细一看,能敲出来这巨人浑身上下有影影绰绰涌动,分明就是各种游魂野鬼被聚合到了一起,全身上下接连处还能清楚地看见一根根“缝线”。 不仅如此,其手中还高举一只同样由黑色“雾气”编制而成的棒槌。 哀岳轻声道:“缝灵尸。” 这头由各种生灵死物魂魄缝制而成的鬼物,高举起手上巨大棒槌,狠狠朝桃木法剑挥打过去。 铿! 桃木法剑与黑色巨槌正面交击,发出了一阵叫人牙酸的金属嗡颤声。 哀岳纹丝不动,缝灵尸的手被震开,巨锤险些脱手飞出,可没想到缝灵尸的手松开后,这杆棒槌居然也是缝在它的手上的! 缝线被挣断两根,可立马就像是活物有自主灵识一般,重新将棒槌缝在了它的手上。 缝灵尸看了眼棒槌,见端末有一道深深的凹痕,周边还燃起了灰黑色的火焰,大有将这根棒槌焚烧殆尽的趋势,不由大为震怒,仰天怒吼。 哀岳淡淡道:“这有什么好气急败坏?” 只见他又伸出手指,穿针引线也似,将棒槌上被燃烧的那一部分剔除,同时嘴里一吹,两头不知名游魂野鬼飞到了棒槌附近,被他一针一线拆解,缝合至棒槌上的缺口。 缝灵尸呼哧呼哧叫了起来,似乎很是高兴。 哀岳这才一笑,放下了手。 相比之下,李向隆则没有那么好受,他的桃木法剑虽然在缝灵尸的武器上留下了伤痕,可剑身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高强度冲撞。 这件灵器他自得到以后就一直日夜祭炼,早已与其心神相合,这一下撞,不仅是撞在了法剑上,更也等于是直接撞在了他的身上。 李向隆口吐鲜血,整个被撞飞,还是曾堂反应快,一个闪身接住了他。 “师兄你没事吧!”霍奇风也火急火燎上前。 李向隆口中还在吐血,一把挣脱扶着他的曾堂,破口大骂道:“不要命了!保持合击之法!” 他看向不远处一脸轻松毫不在意的哀岳,吼道:“先放信符,然后我们一起上!” 霍奇风与曾堂互望一眼,脸色同时变得凛然。 门内传下来的合击之法虽然厉害,但也有限制,一般而言,筑基弟子合练的效果是最好的,熟练之后,能够与一些守明境界的阴鬼正面交锋,护持自身。 而如若有一个合适的主导者,那么将守明境界的阴鬼斩杀也不是难事。 相比之下,金丹修士虽然也能够使用这套合击之法,可金丹修士一来各自斗战风格已经自成一系,要穷求配合,那势必要放弃其他的手段,为免有得不偿失之嫌。 其次,筑基与金丹之间虽然有差距,但有时在特定情况下不是没有一战之力,譬如李向隆三人之前对付蛞蝓螺魔一例。 但……如若是金丹修士与元婴修士,那这之间的差距有如天堑,很难越阶作战。 通常而言,这门合击之法是以三人协作,寻找机会克敌制胜的,但也有另一种演练方法,即是三人合力强攻,可这一办法对敌是主动出击,抛弃了合击之法最厉害的“以逸待劳”、“以弱胜强”。 一旦久攻不下,那形势势必急转而下,攻守互换,陷落危险境地,因而可以说不到万不得已,阴景宫给门下弟子的建议是……尽量避免此种情况下作战。 李向隆也是没得办法,曾堂算是佯攻,霍奇风更是起牵制作用,两人都不知道哀岳的真正厉害,可他与哀岳是正正经经正面交拼了一记,能够切实感受到,哀岳很可能才拿出了些许皮毛手段对付他们。 对手一身本领深不见底,走是走不脱,以弱胜强那也得要考虑可行性基础,既然都没有办法,不拼一把,难道等死? …… 第188章 焦明正阳火 李向隆随手抛出一样物什,随后当先冲了出去,御使着桃木法剑与哀岳交拼在一起。 曾堂接到手,瞧了一眼,也把手一抛,高声吼道:“师兄!你放信符!我去支援师兄!” 最后一个字都还没说完,人已经冲了出去。 霍奇风伸手接住,一看才发现是一枚土黄色的玉质信符,表面镌刻着一个个符文,原本这信符都是由李向隆操控,没想到今日要交给他来。 霍奇风也知道这是因为三人之中,如论斗战本事,属他最弱。不过三人合作多年,他知道李师兄与曾师弟绝没有看不起自己的意思,只是因为如今面对强敌,又一定要有一人负责催动信符,那就只能他来。 这足见眼下之事有多么紧急,他知晓耽误不得,抬手打出信符,以阴景宫的功决将之催动,抛向空中。 这信符是阴景宫内特制的,只要放出,整个禁阵内所有人都能见到,毋论在哪个方位,在哪个犄角旮旯,都能够看到信号,而唯一的缺陷在于……这枚信符需要五息的功夫催动。 五息的功夫,说长不长,说短不短,已经是阴景宫适配信符功用后的最佳催动时长,但很明显,对于哀岳而言,着实久了一些。 这自称苍淼洞的阴鬼催动缝灵尸在与李向隆、曾堂两人对拼之余,眼角余光扫到了霍奇风的动作,轻笑一声,叱道:“想得美!” 只见他双手合捏了一个诀目,双手十指转眼全都变成了十根细长的丝线,缝纫、绞合,兀自编制成了一张黑色网兜,直扑那飞到半空信符。 霍奇风见他还有余力冲自己动手,顿时大惊失色,疯狂调动法力了,催动信符。 信符开始抖动,表面激射出一道道闪亮黄光。 霍奇风大喜,只以为自己催动成功,可没想到的是,那张黑色网兜居然开始旋转着扩大,压着一重重的黑色游魂,将整个信符罩住,一丝黄光都透不出去。 不仅如此,这张哀岳十指编制而成的网兜四面垂坠,竟然大有一副将包括三人在内的这方区域尽数笼罩的势头! 【进去,伺机而动!】邯鼓忽然开口,言简意赅。 原来,吴用方才为免被波及,站得比较远,并不在这张网兜垂落的区域内。 吴用没有一丝犹豫,事实上,哪怕邯鼓不说,他也有跟进去的打算。 可两人都没有发现,就在吴用进入这张网兜内的一刹那,哀岳眼中流露出一丝愕然,眼珠子下意识往吴用所站的方位瞟了一眼,可仅仅只是一瞬间,谁也没有发现,甚至就连邯鼓都没有意识到。 吴用一步踏入网兜之内,驻足在最边沿的位置,就见到这张网兜落下地面后,无数缕黑色丝线加速绕行编织,原本镂空的地方转眼就被补上,网兜变成了密不透风的黑幕,如乌云一般压沉在众人头顶。 没有光源,只有霍奇风那一枚信符在空中爆发出的黄芒。 可这也只是稍纵即逝,信符被催动了,但很明显被哀岳给阻拦,什么消息都没有传送出去。 李向隆与曾堂脸色难看,霍奇风更是不知所措。 黄芒彻底消逝,黑暗笼落,四周像是被架设了禁阵,竖起了一层光幕,禁止了他们出入。 头顶上忽然传来一阵呜呼嚎叫声,很空灵,很遥远,不像是从几丈高的头顶传来,反而像是从遥远天边响起的某种存在的低鸣,起初只是一声,不多时就此起彼伏响起来。 身处如此环境,吴用也难免紧张,他目力尤为出色,已经看到头顶上似乎有什么东西在飘游,下意识就想做出防备姿态。 还是邯鼓提醒道:【慢来,不急,如果这是无差别的术法,你抵挡不了,肯定得我出手,既如此,你就负责不要暴露即可,剩下的交给我来,我随时会上你身,你做好准备!】 吴用心中稍定,道了声好。 这低鸣声响了一阵,头顶上点点红光忽然亮了起来。 众人这才发现,原来头顶上飘游着的是各种奇形怪状的游魂野鬼,他们眼中散发出红光,发出着各种高低不一的低鸣声,在这片封闭区域内不住回响。 吴用全神贯注警戒四下,可听着听着,忽然发现自己进入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仿佛浸到了水中,整个人神智都变的迟钝。 【小心,守住心神。】邯鼓忽然在他心里尖啸一声,又见吴用没有一点反应,吼道:【咬破舌尖!】 吴用无意识照做,咬破了舌尖,铁锈味在嘴巴里缓缓扩散,他陡然惊醒,却是才发现,自己刚刚被这封闭空间内的一声声空灵渺远低鸣所吸引,居然连“非真”之法都险些停下,差点酿成大祸。 【这家伙的术法邪性,不知道什么来历,但不会简单,那阴景宫三人要遭,你着紧一些,我可能随时要出手。】邯鼓见吴用从那个诡异状态里出来,不禁松出一口气。 吴用看向李向隆三人,果然见到他们呆在了原地,一动不动,两眼出神,好似进入到了某种莫名的状态之中。 哀岳自从黑幕落下,双手已经恢复原样,见阴景宫三人被拿定,装模作样摇头叹道:“本以为随手就能料理这三人,没想到还是逼我动用了‘涤魂罗生’这法术。” 心里却在想:那边的究竟是什么存在?要非是我用出“涤魂罗生”,根本发现不了其存在,为何会有这等本事…… 哀岳心里纳闷,打起了警惕,看似朝李向隆三人走去,实则脚步些微靠向了吴用的地方。 他正想着该要用什么办法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可忽然间,李向隆的身体忽然微微一动。 哀岳从方才起久把心神放在吴用所在的方位,一时突然,以为是自己的错觉,不由脚步一顿,愕然看去。 只见李向隆身体开始缓慢抖动起来,他怀中忽然烧起来了一团明晃晃的火焰,一下就把他整个人都给吞噬。 但奇特的是,这火焰并非是烧找了李向隆,而是他怀中的某样东西烧了起来,火焰燎转全身。 哀岳大感意外,当即指挥缝灵尸挥动棒槌夯打过去,可谁知李向隆眼睛忽然一眨,原本已经失焦的瞳孔再次聚焦,扬手朝缝灵尸门面打出一蓬火焰。这火焰看着就是最普通的橙色火焰,但哀岳却能感受到其中的炽烈温度,面色一变,不敢硬接,闪身躲过。 然而缝灵尸提醒巨大,尽管反应也快,可却犹有不及,脸上被橙色火焰烧着,嗤嗤作响,转眼就没了半个脑袋。 缝灵尸大吼大叫,举起手上的棒槌就往自己脑袋上砸去,可如此一来,棒槌上也沾染了火焰,叫得愈发撕心裂肺。 无数的游魂野鬼挣断缝线,飞游得漫天俱是,哀岳暗骂一句,显然没料到这个阴景宫弟子还有这么一手。 他双手变化作缝线,解开了缝灵尸身上那些被火焰烧着的部分,任其燃烧殆尽,又缠卷了顶上飞游的游魂野鬼,重新将缝灵尸给缝制完好。 趁此间隙,李向隆伸手入怀,取出来一张燃烧着火焰的符纸,揉碎之后,抛在了曾堂与霍奇风的身上。 灰黑色碎屑带着火焰飘落在霍奇风与曾堂身上,两人的瞳孔开始震动,火焰燎烧他们全身,片刻之后,先后一身高喝,从被禁定的状态中解脱。 李向隆高声喊道:“曾堂,师弟!没事?” 霍、曾二人表示没事。 李向隆吼道:“那就跟上!” 他一声吼罢,把头顶的桃木法剑捉入手中,将火焰缠绕剑锋,亲身举着这口法剑劈向哀岳! 哀岳已将缝灵尸修补完全,召回来这狰狞可怖的大家伙,举着新作成的狼牙棒槌,要拦住李向隆。 可霍奇风与曾堂又不是摆设,岂能眼睁睁看着他动手? 两人紧随其后,掩护李向隆。 霍奇风把金钵望空中一抛,打出万道金光。 缝灵尸被这金光照射,并没像此前蛞蝓螺魔一般被万箭穿心,一道道金光落来,只是逼得他身体稍稍迟滞,就没有任何的反应。 可李向隆抛洒在霍奇风身上的符纸灰烬却还在燃烧,霍奇风拿手在胸前一拢,捧起一朵火花,抛向头顶的金钵,大声喊道:“尝尝我阴景宫的焦明正阳火!” 阴景宫所有弟子同修一部《洞渊正法神咒秘录》,此法分为上、中、下三部,共二十卷,上部《洞渊真禁》,阴景宫禁法,中部《丰都正法大咒》,阴景宫通法、道法尽录于此,下部《杀鬼术》,讲述阴景宫杀鬼术。 这“焦明正阳火”正是下卷《杀鬼术》中的一门秘焰神通,看似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橙色火焰,可实际上却有涤荡污秽、清明邪祟的功用,天生控制阴鬼之流的邪物。 李向隆所持符纸乃是其师父所赐下,内里封藏有他师父修炼祭养的焦明正阳火,专与他保命用。 这多花火被抛出,附着在金钵上,那一道道射出的金光顿时也沾染上了火焰。 这下可不得了,缝灵尸被这一道道光火扎得它浑身上下全是窟窿,才刚修补好的身体又被弄得七零八落,散着线头,几乎要散架。 曾堂趁势举枪,抖出枪花。 他身上同样熊熊燃烧着焦明正阳火,附着在红缨长枪上,枪花带火,每一下都在缝灵尸身上留下一个烧着火的大洞。 缝灵尸被金色光火洞穿,本就已经要散架,曾堂这抖出的枪花又专攻要害,没有多久,缝灵尸就已经被拆散了个七七八,动作迟缓,挥舞狼牙棒槌都变成了慢动作,根本没有一点威胁。 哀岳大怒,哪里能想到,这两个人类筑基小修,居然破解了他引以为傲的法门,尤其是他才刚刚将其修补完,再没了开始时候的温文儒雅,以及一切尽在我掌握的高高在上感觉。 “竖子敢尔!”他高声怒吼,十指再次变成缝纫针也似的细线,立马再要出手。 可别忘了,他身边还有个李向隆,哪里能放任他施为? “敢走神?”李向隆喝了一句,手持桃木法剑,直刺哀岳脑门! 哀岳不得不躲开,十指绞合成针,猛力一挥,声色俱厉地吼道:“滚开!” 可李向隆才不由得他,他们师兄弟三人之间以阴景宫合击之法接连,法力互通,霍奇风与曾堂大伤缝灵尸,余空出大量的法力,尽数涌向李向隆。 李向隆得此助力,虽单论道行仍比不上哀岳,可也算有了与其正面一战的底气。 他被哀岳猛一击荡开,身形爆退,可立马把真气一冲,就止住身形,横剑再次劈斩上去。 哀岳当真气怒的不行,眼见缝灵尸已经被拆得七零八落,再没有修补的必要,也不再管了,专心对付眼前的李向隆。 他震碎了袖子,露出手臂,又把十指分开,左右手手指各自绞合,从小臂弯肘处变成了两口漆黑的长刀,举刀就斩,与李向隆交拼在一起,难舍难分。 “师兄!我们来助你一臂之力!”霍奇风与曾堂彻底将缝灵尸焚烧殆尽,齐声高喊,加入了战团。 哀岳毕竟是守明境界的阴鬼,李向隆虽然能对他交击,但总归只能自保,没办法占据上风,这会儿有了师弟两人从旁辅助,顿感轻松。 每当他力有不支,便将体内的法力传输给霍奇风,霍奇风上前与哀岳斗过几个来回,稍感吃力,便再讲法力渡送给曾堂,由其上去与哀岳拼斗,他和李向隆在一边辅助。 三人分工明确,不再是像与蛞蝓螺魔时候一样,你进,我退,伺机而动,而是一齐上场,打得哀岳顾头不顾腚。 这般缠斗了盏茶不到的功夫,没想到哀岳渐渐就落到了下风,不仅是因为三人的合击之法,主要还是他人身上缭绕的那一团焦明正阳火。 哀岳每一次与三人交拼后,那黄色的火焰就如附骨之疽,沾染在他以手化作的弯刀上,非得耗费相当的灵力才能够将其扑灭。 …… 第189章 静待时机 哀岳屡屡吃瘪,心中愤懑以极,何时受过这样的气? 他心中恨恨想道:这阴景宫的《洞渊正法神咒秘录》着实厉害,这一点不起眼的火焰究竟什么来历,我居然奈何不得,还有躲在那里的究竟是什么人,打的什么主意…… 他如今本事其实只能说用出了十之五六,就是为了提防那个躲在自己“涤魂罗生”边缘的存在,如果不是此人,这会儿他早已用出十成本事拿下阴景宫这三人,哪里会像眼下这般狼狈。 哀岳不敢拿出自己十成本事,就是怕对方会趁虚而入。 好在他看得清楚,李向隆之前是靠了一张黄色法符得救,并以此扭转颓势。 好! 既然是法符,还是以燃烧的形式激催,那必然有一个使用时限,且绝对不会长久。 反正他因为要保存灵力与保持警惕,一点不想白费功夫,那干脆就撑到对方法符失效好了,届时这三个筑基境界的人类还不是手到擒来? 哀岳这般想无可厚非,也是稳妥之举,可如此一来,反倒让阴景宫三人以为他已经黔驴技穷,俱是精神振奋,要一鼓作气,拿下这不明来历的阴鬼。 霍奇风面露喜色,高声叫道:“这家伙已经没招了,李师兄,曾师弟,我们一口气拿下这家伙!” 曾堂无比赞同,抖着枪花就当先上前,喝道:“两位师兄,助掠与我!” 李向隆原本觉得如此有些冒险,他相信哀岳的本事绝对不止眼下所示,可转念一想,师尊留给他的符纸再没有一盏茶的功夫就要失效,此时不搏上一搏,更待何时? 当下便喝道:“两位师弟!” 李向隆明明什么也没有说,只投过去了一个眼色,可曾堂与霍奇风却好像已经会意,齐声喝道:“是!师兄!” 哀岳见这三人居然真的不拿自己当一回事,似要用出最后手段彻底拿下自己,当真怒极反笑,“有本事便来罢!” 他就不信这三个蝼蚁能对自己造成什么威胁,就靠一张来历不简单,可根本不是他们自己力量的法符? 痴心妄想! 曾堂喊出两位师兄替自己掠阵后,便在原地抖出一朵朵火焰枪花,可这次却含而不发,直到在空中化出三十六朵枪花,他才沉声喝道:“三十六莲金烧鬼!” 话音一落,三十六朵枪花一闪而至哀岳身边,依次绽放,有的含苞欲放,好似含羞少女;有的半开半阖,形如翩翩彩蝶;有的则迎空怒放,如似朵朵艳霞。 三十六莲,形态各异,每一朵都散发着澎湃的灵力。 哀岳嘴上不屑,可真也不敢掉以轻心,四下张望间,心下猜测这三十六朵莲花究竟是什么用的,正待闪身而出,可哪知三十六朵莲花互相接连,一截一截的藕块接连在一起,将他团团围住。 曾堂又把长枪一抖,这忽然出现的藕块根茎顿时将他缠绕捆住,同时三十六朵莲花无风飘摇,疯狂汲取曾堂的法力,莲藕内部的孔道中顿时充满了闪起了道道金光。 这金光初时还不起眼,然而没有两息的功夫就变成了刺目金光,那莲藕哪里还像莲藕,反倒想是一截一截的金色锁链,捆得哀岳死死的,一点动弹不得。 不仅如此,这金光不似凡俗,居然散发着一股燎烫的炽意。 哀岳起先根本不把曾堂这一手法术放在眼里,可猝不及防之下,居然被这金色锁链捆得动弹不得,身上焦痕满是,忍不住发出了一声痛呼。 想要挣脱,却发现气力一下子都使不上来,且随着他每次呼吸,这锁链越收越紧,根本挣脱不得。 最要命的还是那黄色的不起眼火焰,沿着锁链燎到他身上,立马嗤嗤作响烧了起来,疼得他撕心裂肺! 曾堂冷笑道:“我这三十六莲金烧鬼滋味如何?这可是我阴景宫《丰都正法大咒》里的二十四上法之一!再加上老师的焦明正阳火,有的你好受!” 三十六莲金烧鬼,是曾堂所学法门里最为厉害的一式,不仅需要施术者参透法术,更也要有相应的灵器作以施展。 曾堂手中的这一杆红缨长枪自非凡品,枪身是用阴景宫自家的却魔桃木,以秘法浸制而成,枪头用料虽是寻常易得,可却掺入了些许至阳至刚的西方金精! 正是这指甲盖大小都没有的西方金精,使得他的枪头锋锐无比,更也是施展三十六莲金烧鬼的基础。 眼见曾堂一击得手,霍奇风大喜过望,吼道:“该我来!” 只见他替过曾堂,伸手捉下自己头顶的金钵,居然徒手将其像剥橘子也似撕成了九瓣,也不管凹凸不平,也不管大小不一,扬手抛了出去。 这九瓣“金色橘皮”迎空见涨,尔后贴覆到哀岳的身上,将他同曾堂的“三十六莲金烧鬼”合到了一起,只露出来了一个脑袋,然后又是焦明正阳火熊熊燃烧。 这下可好,本就已经烧得哀岳痛苦哀嚎了,经此一出,更是整个被封闭在炼丹炉中一般,闷烧得这头阴鬼两眼都要变成石炭。 霍奇风这一手虽然不是阴景宫的法术,而是他这件灵器的功用,但也是精挑细选过,能够配合曾堂与李向隆一齐施展合击之法的。 三人多年来合击配合,压箱底的手段就是眼下这一出,由曾堂使出攻、防、控一体的三十六莲金烧鬼限制敌人,由他来彻底禁锢对手。 原本没有焦明正阳火,曾堂的三十六莲金烧鬼因为西方金精的缘故,本就能够灼烧敌人,而他的灵器却只有禁锢之用。 可如今有了焦明正阳火,直接将他的法术威力也上了一个层次,不仅由禁锢之用,更是多了灼烧的功用,还将敌手彻底封闭,形成一个烤炉一般的空间,威力更上一层楼。 而他与曾堂使出各自手段,然后……自然就轮到了李向隆! 李向隆一见哀岳被困禁,一点挣脱不得,当即高声清喝,飞纵而起,右手持桃木法剑,左手将已经快要燃尽的焦明正阳火法符的灰烬抹到了剑身上,然后由上至下插落,狠狠刺进了哀岳的天灵盖! 哀岳的叫声戛然而止,两眼翻白,发髻掉落,一披墨绿色的头发散落。 轰! 焦明正阳火熊熊燃烧,只是须臾,哀岳便被烧成了灰烬,丁点不剩。 “呼……”李向隆松出一口气,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缓缓落地,把手一招,桃木法剑收回背后。 焦明正阳火又再燃烧了一阵,彻底熄灭。 霍奇风也一拍手,九片“金色橘皮”剥落,回到他手中,重新合成金钵。 曾堂单膝跪地,三十六朵金莲与藕节悄然碎裂,变成漫天金光。 簌啦…… 一抔黑灰从藕节中流落地面。 吴用没想到这三人居然真的把哀岳给解决了,心中大感震惊。 邯鼓却冷冷说道:【等等,再看看情况,有些古怪。】 【古怪?】吴用一愣,旋即耳边响起来了一声声呜呼哀嚎的声音,猛然抬头,却见这一片黑色帷幕仍然存在,阴魂鬼物也仍然还在头顶游动浮掠。难道哀岳还活着!? 吴用不由悚然。 李向隆亦发现了这一点,吼道:“不好!这鬼东西没死!” 说着,飞速后退,还不忘捞了一把自己师弟曾堂,后者已经脱力了。 霍奇风面露惊恐之色,“怎么会!他要还活着,我们……我们该怎么办!” 这之前一直信心满满,第一个叫嚣哀岳本事不过如此的阴景宫弟子,此刻已接近崩溃。 也怪不得他,三人已经法门尽出,再没有拿下对方,说明这哀岳根本不是他们能够对付的,对付不了,那他们的下场会是怎样? “没错,恐惧吧!”哀岳的声音忽然响起。 李向隆也满头大汗,朝四下吼道:“你在哪里!躲起来装神弄鬼!” 他们根本没见到哀岳的人。 “躲起来?我有这个必要?” 回响在四周的空洞声音忽然变得清晰,四人循声望去,只见到地上的那一滩骨灰居然无风自动,旋流成了一个龙卷风,随后凝结组合成了一个黑色球体。 “我就在这里,有躲的必要?” 李向隆脸色一沉,喝道:“斩!” 身后的桃木法剑出鞘,狠狠砍向这个球体。 霍奇风同样抛出金钵,照射出漫漫金光。 可此前有焦明正阳火也奈何不得哀岳,此刻李向隆与霍奇风哪里有能力伤得了哀岳? 即便只是一个莫名的球体,剑刃斩击与万道金光,一个被呼啸的阴风拦截别开,径自斩到了地面上,一个则根本没能奏效,洒下来的金光好像真的就只是金光,全无一点用场。 两人大惊失色,一旁的曾堂想要帮忙,可却有心无力,双手连长枪也提不起。 这颗黑色球体开始自转,头顶上空的一个个阴魂野鬼飞落下来,围着这颗球体兜转,一头头的阴魂野鬼撞进球体之中。 每撞进一头,这个黑色球体便涨大一圈,转眼的功夫就从拳头大小变成了马车车厢大小。 李向隆当然不能看着哀岳施法,吼道:“趁现在!” 他再次掐动剑诀,桃木法剑直刺而去。 霍奇风紧忙跟上,知道这也许是自己最后出手的机会,将所有的真气尽数导向金钵,发出了远比以往都要刺目的金光。 曾堂也咬着牙起身,用尽浑身气力,提起长枪,捅出一朵朵枪花。 三人倾尽所有,合力出击。 金钵散发的光耀似乎奏效了,黑色法球停止了吸纳阴魂野鬼,不再变大,桃木法剑一击捅进了法球内,枪花冲至,铿铿锵锵将其捅出密密麻麻的网纹。 霍奇风大喜道:“成了!?” 李向隆与曾堂也心里一喜。 邯鼓却对吴用道:【小子,做好准备,接下来我随时会接管你的身体!】 吴用原见阴景宫三人似乎得手,正感到意外,可忽然听得邯鼓的话,惊道:【什么意思,难道说这哀岳……】 【他们三个不是对手,要死了!】邯鼓冷冰冰说道。 吴用满面疑惑,举目望去,而下一秒,他的疑惑就得到了解答。 咔嚓…… 一声脆响后,黑色法球炸裂! 可却不见任何气浪与火光,反而一股深绿色的“浪潮”冲荡四下,定睛一看,这不正是哀岳那独特的缝纫针线? 这股浪潮没有荡远,离身半丈,便收束而回,无数的阴魂野鬼要从浪潮内冲出去,可却被这些绿色的缝纫线一针一针缝合,最后编织成了哀岳本人! 李向隆三人面色惨白,事已至此,都知道今次已是十死无生。 “退也是死!打也是死!等什么!?”李向隆在一瞬的迟疑后,眼神变得无比剑诀,掐着剑诀,狠狠攻向哀岳。 曾堂咬牙道:“师兄!等我!” 霍奇风浑身颤抖,啪嗒一声,双膝跪地,手上的金钵滚落在地面,却是已经认命了。 哀岳脸色比之前要白上许多,显然方才阴景宫这三人的攻势对他造成了不小的损伤,此时的他哪里还能再留手? 哪怕边上有第三方觊觎,他也要先解决了这三人! 只见他双手合十,停了一息,直到李向隆的法剑与曾堂的枪尖已经来到自己跟前,他以极速在眨眼的功夫内掐持了十来个诀目,随后半蹲下身子,一掌拍在地面。 李向隆的法剑刺进哀岳的心口,曾堂的枪尖捅进哀岳的小腹,这对同门师兄弟把手上灵器扭动,齐声道:“去死!” 可哀岳一点不为所动,反而对他们露出了一个笑脸,缓缓道:“索尸鬼之域!” 呜呜呜呜…… 一针阴风吹过,李向隆与曾堂的发丝飘扬。 下一刻,地面扭曲成一滩滩淤泥,千奇百怪、大大小小的手爪从中伸出,捉住了李向隆、曾堂,以及跪倒在地的霍奇风。 三人来不及做出任何的反应,便被这些手臂指爪给撕扯成了一块块的碎片,尸骨无存。 【就是现在!】邯鼓厉声喝道。 吴用时刻准备着,听见这一声,立马主动交出身体的控制权! …… 第190章 言语偷袭 吴用闭上双眼,前额裂开一隙,一只纵目悄然挣开,再等他把左右眼睁开,眼眶内漆黑一片,眼白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叫做“索尸鬼之域”的法门是场域内的无差别杀伤法术,即便吴用没有现身,地面上也有一只只手爪伸出,漫无目的挠来,如被挠中,那“非真”之法再厉害也没用,必定暴露行踪。 邯鼓却不急不慢,环顾四周一圈,脚步踩挪,看似随意的走动,居然轻而易举避过了那一只只的手爪。 不仅如此,此时的他还手捏诀目,维持着“非真”这门法术,隐蔽着身形,而且在踩挪换位之间,也不是想到哪走到哪,已然悄无声息靠近了哀岳。 哀岳施展完这一式法术,明显也消耗颇大,半跪在地上大口喘息不止,一下子直不起身来。 不得不说,先前阴景宫李向隆三人的法术与他造成了不小的伤害,只看那重组身体的架势以及新身体的完备程度,就可以见一斑。 似这等法术,要没有限制,那这哀岳就不可能只是一个守明境界的阴鬼了。 邯鼓悄声逼近,临近哀岳身侧五尺,在“索尸鬼之域”施展结束后,第一时间撤去蔽身的“非真”,扬手一掌拍向哀岳。 他笃定自己的藏身法术绝无可能被察觉,这一掌打的突然,定可以将哀岳一击擒制,可没想到的是,哀岳居然侧身一滚,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这下饶是邯鼓也愣在当场,喝道:“好鬼头!你居然已经知道老夫的存在!等着我偷袭现身!” 哀岳这打滚为了保命,千钧一发,根本不要了那之前的优雅风度,起身半蹲,一脸震惊道:“居然真的有人躲在一旁!?” 怀疑毕竟是怀疑,真正得到确认的时候,他还是觉得难以置信。 邯鼓眉头一挑,没有眼白的黑色双眼一眨也不眨,纵目“冷冷”盯着他,奇道:“你是如何发现老夫的?” 不等哀岳回答,邯鼓开始思索从见到对方起,到现在发生的所有事情的细节,最后仰头看向了这头顶的黑色光幕,自答道:“是你这场域法术的缘故?是了,一定的,否则你绝无可能发现老夫。” 哀岳压下心中震惊,一脸忌惮地看着吴用,死死盯着他头顶上的那一只纵目,沉声道:“阁下又是何人,阴景宫弟子?” 他完全确定对方是一个人类,可又有一个疑问萦绕在他心头:究竟什么样的人类,脑门上会长一只纵目呢? 哀岳一边说着,一面在心里搜罗天下间,所有额头长有纵目的人类道门氏族,心自忖道:这眼睛绝非装饰,便是什么也不做,我都能感觉到一股慑人的压迫…… 可任凭他怎么回忆思索,都没有任何头绪,好像根本就没有这等样的人类。 他倒是记得不少道门氏族里修有瞳术的,但那些人的一身本事都是在本身一对眼睛上的,哪里像眼前这人一样,长出来一只纵目的? 哀岳心想道:莫非这家伙不是人类,而是妖族? 可对方身上那一股子人类的气味实在掩盖不住。 哀岳有些摸不着头脑了。 “你不是知道我一直都在这里,老夫要是阴景宫弟子,方才又岂能坐视你杀害本门弟子?”邯鼓耸肩,“你与他们玩了个你问我答、我问你答的游戏,不如与老夫我也玩一次?” 还没等哀岳答话,他先就问道:“老夫提出的,就老夫先来,第一个问题,你们是发现了什么情况,才会聚集在这里?” 哀岳不动声色道:“你方才没听我与他们说的?” 邯鼓摇头道:“你指禁阵里面的阴鬼闹腾?这老夫已经知道了,老夫是想问,你那边还有什么情况没有和他们说的,比如你们阴鬼一方的猜测?比如你为何要来这里?当然……” 话及此处,邯鼓稍作顿声,道:“老夫更想知道的是,为何阴景宫会在此地架设禁阵,而你们阴鬼又为何会在此处成群聚居!” 哀岳冷笑道:“你果真要与我一问一答?可我看你好像并没有让我问的意思,全是自己在问!” 邯鼓摊手道:“那就当都让老夫先问好了,稍后你有什么疑惑,也可一并问来,老夫一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我没兴趣与你玩这些……”哀岳讲着讲着忽然声音低沉了下去,静默了一瞬,阴恻恻道:“不如你随我回去,你想知道什么,我都一一如实相告!” “跟你回去?”邯鼓险些笑出声来,可忽然一怔,低头一看,只见脚下地面居然冒出来了一滩滩的黑水,转眼间他双脚就沉了下去,没过脚踝。 这黑水泥泞,说用“水”形容,只因其在流动,实则更似泥淖,陷进去后,有一股吸力,抽也抽不出腿。 邯鼓大感意外,但却一点也不着急,饶有兴致道:“你方才就已经知道我所在,然后用了那个什么‘索尸鬼之域’将我引诱到这个位置?” 哀岳看他这副自大的模样,嗤笑道:“你已经祸到临头,居然还能笑得出来?” 黑色泥淖中伸出来一只只的手爪,攀上邯鼓的脚踝、小腿肚、膝盖……转眼就将他膝盖以下拖进了泥淖深处。 邯鼓摇了摇头,“安以为这就能困住我了?” 他发力抬腿,轻而易举就将小腿从泥淖中拔了出来。 眼见这一幕,哀岳脸色惊变,实在想不通,为什么眼前这个看起来修为不过筑基的人类修士,居然有这等本事,能从他的“冤狱淖”中脱身! 他双手合拍,一边掐诀,一边厉声念了一段不知名的咒语,最后双手重重砸在地面上。 呼…… 一阵阴森得叫人起鸡皮疙瘩的冷风吹过,无数在穹顶上飞游的游魂野鬼冲下来。 邯鼓以为这些游魂野鬼是冲自己来的,仰头看着它们,可没想到全都“噗啪噼叽”一头扎进了泥淖之中。 立马就多出一堆各式各样的手爪从泥淖中探了出来,死死抱着邯鼓已经抬出来的右腿,像胶水一样,粘着他,不让他走脱。邯鼓冷着脸,不以为意,再次发力挣脱,可头顶上的游魂野鬼数之不尽也似冲进泥淖之中,越来越多的手爪抱住他的右腿。 邯鼓面色微微一变,浑没想到这焦哀岳的阴鬼还有这等本事。 他当然可以用蛮力挣脱,但问题里,抓住他腿的手,每一只都有一股怪力,尖锐指甲的杀伤力自不用说。 且那黑色的泥淖还有一股莫名的腐蚀性,他不仅要肉身发力,还得用吴用的法力护住吴用的肉身不被损坏。 【这人类的肉身就是羸弱!要是我自己……】 最糟糕的是,因为右腿抬高,导致了左脚发力,往下深踩了几分,黑色的泥淖几乎已经没过了大腿,有那长一些的手爪,已经顺着抓向了他的大腿根。 邯鼓知道这样是走不脱这滩泥淖外的,索性放下右腿,重新又踩回淤泥内。 哀岳眼中露出一丝喜色,一只只鬼手抓挠得越发疯狂。 两条腿都已经没入淤泥之中,各式各样的狰狞手爪已经往腰身上攀去,邯鼓心道:【长痛不如短痛,吴用的法力不算深厚,再拖一会,处境只会更糟糕。】 邯鼓打定主意,不急不慢轻轻抬手,握成拳,但中心留了一隙。 嘭…… 火苗在他掌心无声燃起,窜起火苗,越远离手心,燃烧得越发旺盛,像是手握一蓬花火,又像是一支火炬。 这火焰甫一出现,“索尸鬼之域”内的温度便开始急剧升高,头顶上的无数游魂野鬼哀嚎不已,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融化,变成一滩滩的黑色不知是汁液还是淤泥的东西,啪塔啪塔掉在地上。 邯鼓脚下的泥淖更是滚沸,嗤嗤作响,不多时便咕嘟咕嘟冒着气泡,那一只只的手爪全都猛地探出泥淖,松开吴用的大腿,僵在半空,兀自颤抖不停,一时间鬼哭狼嚎声不断。 哀岳本以为眼前这家伙已经手到擒来,没想到自己精心设计的陷阱,在邯鼓面前居然如此不堪一击,不由大惊失色。 他再一次掐诀,这次放出了他的身体关节部位居然开始解体,露出了一截一截的缝线,无数的游魂野鬼从中涌出,扑通扑通冲进“冤狱淖”之中。 巨量的游魂野鬼呼啸,索尸鬼之域内的温度立马降下来不少,那些融化的游魂野鬼也又开始重新聚合,要将邯鼓拖入泥淖之中。 然而邯鼓不为所动,举着手上的火炬,往泥淖之中一点——呼! 黑色泥淖就像是一滩油灯里被打翻的油脂,呼啦一声被引燃,烧起来红彤彤如血一般的火焰。 火势飞快蔓延,整滩泥淖瞬间就被蒸发,无数鬼手僵持着抽搐,最后被融化成了一股黑气,消失的无影无踪。 却还没完,这红的刺眼的火焰越烧越旺,转眼整座“索尸鬼之域”就被火焰吞噬。 火海漫漫,烧到边角,犹如烧着了黑色的幕布,轰轰往上蔓延烧去,不多时,“索尸鬼之域”外壁表面便咔嚓咔嚓开裂。 哀岳无处可站,只得飞空而起,可没想到自己的场域法术居然开始皲裂,不多时,头顶黑色的晶状物碎裂,奚奚索索跌落,最后咔嚓闪过一道歪歪扭扭从一端连至另一端的裂缝,轰隆巨响,“索尸鬼之域”彻底坍塌! 哀岳面露惊骇之色,自他修成守明境界一来,除了那些大能之外,谁有本事破除他的场域法术?更别提是被一个筑基修为的人类给破法。 东方的天空泛起了鱼肚白,徐徐露出一抹红霞,把山林间的晨雾露水驱散,露出苍翠欲滴的景貌,生机勃勃。 邯鼓脚下的地面顿时变回了原样,哪里还有什么泥淖,就连一个凹坑都没有。 “呼……” 他轻轻吐出一口气,走向哀岳。 哀岳像是待住了,半坐在地上,一手指着邯鼓,颤抖着嘴唇,喃喃道:“你,你……究竟是何方神圣!” 邯鼓脸色平静的说道:“不是说好了,老夫先问你问题,再由你来问老夫,现在,回答老夫之前的问题,为什么阴景宫要在这里圈禁豢养阴鬼,此处的变故又是因何而生,说!” 哀岳被这突然拔高的嗓音吓了一跳,支支吾吾道:“我们……不是阴景宫圈禁豢养的我们,而是想要将我们镇压,至于变故……” 邯鼓一听到“镇压”二字,心头一动,皱眉道:“什么镇压?为什么要镇压你们?衡闾吴氏灭门的事情与你们有关?” 说到最后,邯鼓已是声色俱厉。 哀岳白着脸道:“不管你信不信,我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我们自己也不知道,我们是忽然来到这里的,因为衡闾吴氏的族地内,有一个……” 哀岳的脸色变得无比惊惧,好似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连将其说出口的勇气也没有。 方才的法式消耗过大,邯鼓心里着急知道答案,再要过会,他就无法驾驭吴用的身体里,见这家伙支支吾吾,心头不耐,凑上前去,低声喝道:“快说!” 哀岳半跪着膝盖,也超前挪了一点,“因为衡闾吴氏的族地……是我圣族修炼的圣地!” “什么?”邯鼓一愣。 可就在这时,哀岳脸上颤颤巍巍的惊惧神色消失的无影无踪,转而变成了一股“你终于上钩了”的凶厉。 他趁邯鼓发呆的一瞬间,忽然抬起右手单掐了一个诀目,左手猛地拉住邯鼓的衣领,嘴里吼道:“受死!” 只见这头阴鬼的皮肤忽然变得松松垮垮,一个个线头松开,整个人开始“散架”,皮肤底下无数阴魂呜呼哀嚎,缠绕着线头,就往邯鼓身上缠绕而去! 邯鼓等着他讲清楚衡闾吴氏族地究竟怎么了,听到一句“是我圣族修炼的圣地”的时候,不由得一愣,一时间还没反应过来,随即便看到眼前的哀岳居然趁他不注意,再次出手,不由怒极反笑,“小子,你真是好胆!” …… 第191章 再次“顶号” 邯鼓被哀岳一句“是我圣族修炼的圣地”所吸引,正思量这话算是什么意思,就见到哀岳一手掐诀,一手抓向自己。 他的反应不可谓不迅速,立马意识到哀岳这是用言语叫他分神,趁此功夫对自己出手,不由怒极反笑,方才处心积虑的设计都没能够拿下他,这会儿的灵机一动会有机会? 退一步讲,就算有机会,又能如何? 邯鼓反手抓住哀岳的手,就要将他手腕翻开,给他手骨折断,可没想到的是,哀岳地手掌软弱无力,皮、肉、骨一一分离,指头上的缝线居然冒了出来,缠住了他的手,捆绑在了肩头。 不仅如此,哀岳浑身都开始散架,串联着皮肤骨肉的无数缝线一涌而出,犹如活着的线虫,一根根缠到了邯鼓身上,将他捆绑得死死的。 除此外,地面上居然又开始冒出来黑色的淤泥,没过了邯鼓的小腿肚,一双双鬼手从中探出,将他牢牢锁死在泥淖内。 脖子、双手、躯干、大腿、脚踝……吴用整个人被捆绑的一动不能动,两人一左一右,就像是两根缠线的木棒。 唯一不同的是,这两根“缠线木棒”之间被缝线死死捆住,仿佛有一股斥力,毋论缝线怎么收紧都靠不拢,僵持在原地。 邯鼓要起力挣脱,立马躯干上的缝线就被绷断,但偏偏就在这时候,他忽然感到体内一股空虚。 邯鼓心里骂道:【这小子的身体还是太弱了!】 却是吴用体内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了,且他也已经有些虚弱,没办法使出一身本事。 盖是因为不久之前,他才上身过吴用一回,催动了损耗极大的瞳术,这才前后不过几个时辰,就又控制了吴用的身体,施展了一式法术。 须知道,吴用的法力可以打坐回复,可他的精气却只能通过吴氏的法门,吸取妖灵精血才能恢复,眼下可没有妖族精怪供以取用,他的精气用一点,少一点,无法得到补充。 此时的邯鼓,已然有些撑持不住。 【我得留些后备,要是阴景宫的人发现了我带这小子闯进来,谅必还得我带他走,法力可以恢复,可精气……他娘的,真得怪这小子不多多修炼那吴氏的功法!】 这句话也就发泄下心中郁气,究论根本原因,还是他刚才轻敌了,如果不是慢悠悠的,也许这会儿早就已经拿下了这哀岳。 哀岳原本见邯鼓挣断了一蓬缝线,心中一沉。 之前在“索尸鬼之域”内,施展出“冤狱淖”时,是他的第一道设计,而眼下的位置,是他为第一个设计没能成功拿下邯鼓时的备用手段。 眼看邯鼓又将要挣脱,暗想“难道我精心布置的第二道陷阱也没用了”时,他忽然感觉到邯鼓的气力变弱,居然没再绷断缝线,反而随着缝线收紧,一步一步被收紧往自己跟前。 哀岳大喜过望,喊道:“到底是谁纳命来!” 他猛地催动“身上”缝线,邯鼓整个人被拖近两步,脚下的“冤狱淖”也随之移动。 邯鼓手里仍有反制之法,倒是不着急,只是有些犹豫,心里开始衡量得失:【要不要出手?还是等等,我记得这小子的师父和背着的伏龙剑……】 他看着离自己越来越近的哀岳,紧了紧拳头,骂道:【不管了,得出手!刚才就是我太大意轻敌,才落得如此田地!这会儿哪能再优柔寡断!】 当下顾不得消耗多少精气,就要出手,至于后续被阴景宫找到该怎么办……现在已是性命交关的时候,哪里还管得了这么远的事情? 阴景宫名门正派,就算吴用真被发现了行踪,究论责任虽是躲不了的,可也不会对他动予私刑,看在吴用玄虚子弟子的身份上,怎么也得好吃好喝先供着,待找那峨眉讨要说法才是正道。 至不济……吴用那师父附在他身上的护道法门还不曾激发,背着的伏龙剑更是不曾开过利市,怕什么? 他先把该做的事情做了才对! 邯鼓再不犹豫,闭上了吴用的双眼,纵目暴睁,就要给眼前这个小小阴鬼瞧个好看——可就在这一刻,一个声音忽然从他心底响起。 邯鼓一愣,心里问道:【小子,你说什么?】 他听到的正是吴用的声音。 【前辈……我来……】 “我来……我来……”这声音落在邯鼓的耳朵里居然有些空灵。 情势紧急,他喝道:【什么你来!我这时候没空管你!】 说罢,纵目中隐隐亮起一道白光,就要扫到不远处的哀岳身上。 但偏偏就在这个时候,邯鼓忽然打了个抖战,纵目闭上又睁开,睁开又闭上,几个来回后,吴用的双眼睁开了! 并且此时他的双眼不再是黑漆漆的只有瞳仁,反而变成了吴用自己的清灵模样,反而是眉心的那一只纵目,居然像是疲惫无比,眼皮都支不开,一下睁开,一下合拢,逐渐闭阖。 【臭小子!这种时候你不要胡闹!】邯鼓破口大骂,没想到吴用居然又和上次在云泊裂谷时候一样,将他挤了“出去”,硬生生夺回了身体的控制权。 邯鼓倒是无所谓,毕竟身体本就是吴用的,但现在是什么时候?吴用这么做,当真不知道轻重! 吴用却十分自信地说道:【前辈,交给我吧。】 邯鼓骂道:【交给你?你准备怎么做!你能怎么做!】 吴用轻嗅鼻子,闻到了一种叫他食指大动的气味,腹中一股饥饿感越来越浓郁,看着眼前的哀岳,居然想要将其生吞活剥也似。 邯鼓很清楚,刚刚时候他一点没有闻到什么气味,这会儿依然如此,可借着与吴用的联系,他清晰感受到吴用的饥饿感。 【你真是疯了不成!这种时候……】邯鼓话音戛然而止,因为他想到了此前与吴用聊到了他那来历不明的饥饿感,当时还说回去要问问他那白也师伯,看看是不是有什么说道,尔今看来,别的不说,似乎确有蹊跷。 更加让邯鼓确定吴用这股饥饿感不简单的是,他以旁观者沉神感受,发现吴用的饥饿感似乎不是来自胃腔内,而是来自于他的内心深处。吴用是身体上下全都在渴望得到饱食,而非是单纯的口腹之欲! 邯鼓纵然见多识广,也不曾见过如此情况,一时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用觉察到他的变化与心理活动,舔了舔嘴唇,道:【前辈,我有个办法解决掉他,无需损耗你的精气……】 邯鼓正待开口问询,谁知吴用忽然放开了抵抗,全身肌肉禁锢都放松! 原本邯鼓“回去”后,仅凭吴用筑基修为的体魄,根本抵挡不了守明境界的哀岳,已经在一步步被捆向对方。 这下彻底放弃抵抗,整个人顿时被扯飞,猛地被吸向哀岳! 哀岳大喜过望,“哈哈”狂笑,见吴用眉心的纵目闭上,只道他已经精疲力竭,再没有办法和自己交锋,起力吸引之下,果然轻而易举就将他引向自己身边。 哀岳狂笑着叫道:“你体魄强健,谅必是一份好养料,就融于我身罢!” 他张开胸膛——字面意义上的,皮肉分开,缝线脱肉,几块没有血色的皮肉仿佛无牙的嘴唇,将吴用整个倒栽着吞了进去! “哈哈哈!” 哀岳狂笑不止,一边收缩皮肉,一边癫狂也似大叫道:“谁与你玩那问答游戏!等你融于我身,我不就什么都知道了?” 哀岳将吴用半个身子都吞了进去,忽然,他顿住了,抖动两下身体,又将吴用吞进了些,然后“呜呃”一声,将吴用整个吐了出来! 他身上的皮肉散开,缝线滑脱,整个人脸色萎靡,一脸震惊地看着吴用,颤抖着喉头道:“你……你究竟做了什么!” 吴用在地上滚了两圈,站稳后,浑身狼藉地站起身,鼻子里呼着粗气,嘴里还在嘎吱嘎吱咬着什么。 最可怖的是他的眼神,哀岳简只觉得这小子看着自己,是把自己当成了一碟肉菜。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胸腔,只见其中空空如也,一个凹坑的位置上,一堆的缝线被扯断,似乎原本那里有什么东西被取走了。 哀岳抬头,茫然地看着吴用,问道:“你取走了我的灵晶?你取走了我的灵晶?你取走了我的灵晶!” 三句一模一样的话,第一句话是在问他自己,第二句话是在问吴用,第三句话则是在回答自己予吴用。 吴用冷冷看着他,嘴里嘎吱嘎吱咬得直作响,“噗”的吐出了一点不知道是什么的残渣。 这残渣像是固体,但又很独特,在半空中就散作一片星星点点的光芒,消失不见。 哀岳疯狂了,别人不知道是什么,他还能感知不到那是什么?不正是自己的灵晶! 他一跃上前,伸手抓向吴用,可灵晶、金丹、妖丹之于阴鬼、修士、精怪,那无疑是身家性命之根本,被吴用生吞嚼吃,他等若已经没了一条性命,脚下一软,一个踉跄摔倒在地。 哀岳清晰感应到自己的气息越来越弱,手颤抖着指向吴用,虚弱道:“你究竟是什么人,怎么能够……” 哀岳说着,声音越来越轻,一句话没说话,戛然而止,手掉到地上,浑身皮肉骨头散落在地上,彻底没了生息。 邯鼓静默良久,道:【小子,你怎么知道他的灵晶在胸口位置的?】 他已经懒得问为什么吴用可以直接吞吃灵晶了,现在毫无疑问,这小子的这股食欲绝对大有说道,绝不是平白来的。 之前胃口好,吴用吃各种米面馒头、肉干荤菜,虽然胃口过分大了些,但还可以用炼体修士补养气血的说法来解释,那眼下发生的则是截然不同的另一件事。 吴用摇头,擦了擦嘴,道:【我亦不知道,他放开浑身皮肉,捆绑住你的时候,我就觉得有一股……】 【饥饿感?】邯鼓知道自己如果有实体,这时候嘴角一定是在抽动。 吴用“嗯”了一声:【我不知道那感觉从何处来,也不知道那是灵晶,只知道我如果将其吞噬……反正就是能够感觉出那东西对这阴鬼十分重要……】 他稍顿声,强调道:【命门一般重要。】 邯鼓一时不知该说什么。 吴用脚下的哀岳皮肉开始腐烂,转眼就消融化入泥土地,只留下了一根毫不起眼的灰白色丝线静静躺在地上。 【咦!原来是一头魂蚕,隐藏的如此之深,我先前还以为是缝魂灵或者肉皮尸!小子,你运气当真不差!】邯鼓略感意外。 吴用心奇自己的运道怎么就好了,不解道:【这三者有什么区别?】 邯鼓解释道:【“缝魂灵”顾名思义,是会缝合游魂野鬼,丛聚而生的一种阴鬼,虽然只有一个意识,但本质是无数阴鬼的合成体,“肉皮尸”则是一种假用人类皮肉为非作歹的狡猾阴鬼。】 【“魂蚕”则与两者都不同,是一种高阶阴鬼,初生之时,只不过是一根天生的“蚕丝”,但说是蚕丝,实则是一缕阴气凝形而成,就连其名“蚕”,也是取其“蚕丝”不仅功用无数,就连外形也如蚕丝一般而得名。】 【魂蚕极为稀少,大多天赋异禀,这个叫哀岳的更是可叹,想来也是阴鬼之中的佼佼者,观看他之前法术运用的手段就可见一斑,栽在你手里,他估计是真的死不瞑目。】 【缝魂灵多见,全是低末的阴鬼,灵晶一般在脑壳之中,肉皮尸则稍要高阶,一般灵晶位于本体灵体之中。】 【而魂蚕的灵晶可以随他由心安置在身体各处,这家伙之所以隐藏得如此之深,恐怕就是不想让外人知道他的跟脚来历。】 【我估计甚至他的阴鬼同道都不晓得他是一头魂蚕,要不然恐怕早就对他出手,须知道,魂蚕蚕丝可是炼丹炼器的上乘宝物,少见的很。】 【被你找到了,我只能说……你的那股饥饿感觉确实敏锐,居然引导着你,一气就找到了这家伙身上最致命的部位。】 …… 第192章 消化去了哪里 吴用蹲下身,捡起这条蚕丝,问道:【这条蚕丝是绝佳的宝贝?】 【没错,收好吧,你自己留用或拿出去售贩都可以,绝对的好东西。】邯鼓懒洋洋说道。 吴用将东西折成线团,收入囊中,指尖却又摸到了那人魇珠的灵晶,心头一动,将之取了出来,放在手心,一动不动看着。 邯鼓奇道:【你想做什么?】 吴用将这粒灵晶收好,摇头道:【这人魇珠的灵晶,我虽然也想将之吞下,但要论那股饥饿感的强弱,远不如刚才面对这魂蚕的时候,我可以将其控制。】 邯鼓听了觉得有趣,顽笑道:【那你是真挑食,人魇珠确实不能和魂蚕相比,嘴巴刁。】 吴用听他语气轻松,挑眉道:【你好像对我这旺盛的“食欲”一点也不担心?】 【担心,担心什么?】邯鼓又变成了懒洋洋的语气,【你这食欲来得大有问题,但就我眼下来看,与你没有半点坏处。】 【真要说担心的,不如想想你消化的那些东西去了哪里,既没有让你法力得以增长,也没有养炼到你的体魄,你不好奇你吃下去的东西去了哪里?就是吃口饭菜也得出恭,你怎么啥都憋着不出来呢?】 这话说得话糙理不糙,吴用一想,还真是如此,问道:【那么依照前辈你的判断呢?我消化了这些东西,最可能是去了哪里?变成了什么?】 【我又不是你,怎么会知道!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回去问你那师伯与你老师,自己瞎琢磨没有好处。现在,别管这些了,快去刚才那三人身上摸摸宝贝,我记得他们收集了一堆的灵晶!】邯鼓催促道。 吴用嘴角一抽,走到阴景宫三人跟前。 他蹲下在三人身上摸索,东西不多,只有三人各自的灵器桃木法剑、金钵、红缨长枪以及一些零碎的金银,再就是整整两袋的灵晶。 最后这个才是最值钱的。 “你……究竟是谁……” 冷不丁一个声音响起,吴用愕然发现,居然是那李向隆还活着。 这阴景宫弟子身体被撕成了碎片,上半身胸腔以上居然还算完整,留了一口气。 相比较其他两人,他是幸运的,没有直接死亡,他也是最不幸的,在绝无可能被救的情况下,奄奄一息,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吴用坦言道:“我是峨眉弟子。” 【你就这么告诉他你的来历?】邯鼓觉得不妥。 吴用心下摇头:【有什么关系,他已经什么都看不清了,对外界的感知估计也已所剩无几。】 他看的分明,李向隆鼻息有出无进,口鼻七窍溢血,双眼半开半睁,眼皮动都动不了,露出的半个眼球只有浓重的血淤,根本不可能再看的清楚外界。 邯鼓不再说话。 “原来……是峨眉弟子,倒好,峨眉发现这里异常了?”李向隆居然自嘲一笑。 吴用心知哀岳已经死去,想知道什么都已经捞不着,这李向隆倒有开口的意思,兴许是因为知道自己已经走到生命的尽头,倒不如问问看。 于是直接道:“不错,我来便是为了调查此间异常,你可愿帮我解惑?” 李向隆沉默了片刻,“你……想知道……什么?” 这一停顿,要不是他还有气息,吴用都险些以为他已经撒手人寰了,“此处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贵派要将此处圈禁,并设立法阵?” “吴氏族地已经被阴鬼占据了,留在这里,就是为了圈禁消灭它们。””李向隆言简意赅。 吴用心头一震,迫不及待问道:“被阴鬼占据是什么意思!?” 李向隆答道:“你既然……跟了我们一路,该……是看得……一清二楚,这禁阵内……有多少……孤魂野鬼。” 【问他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那些低阶阴鬼疯狂动荡。】邯鼓直击重点。 吴用依言问话。 李向隆一时没有反应,过了十来息才道:“不……清楚,我们……也在……调查,据上面的消息,昨夜……大约人定时……分,阵内大量……低阶阴鬼开始动乱,尤其是……我们这一道巡逻路线上的。” 吴用心里咯噔一声,人定差不多是晚上九至十一时,那会不正好是他破阵的时候,难道说真的与他闯进来有关系? 不由得想到了之前,哀岳不偏不倚站在他破阵入内的地方,打量着那一处四下左右,似乎也说明了这一个问题。 吴用又问道:“阴景宫上层没有告诉你们事发原因?哪怕是猜测?” “不曾得知,我方才听……到,这阴鬼……说……这里已经……是他们阴鬼……的修炼圣地,你……要帮……我把……这个情报……带回去!”李向隆忽然主动开口。 吴用沉默了。 李向隆忽然激动起来,说话也利索了,几乎是用喊的语气说道:“你会的吧!你是峨眉弟子!名门正派,对付阴鬼是你我人族的第一要是,你会的吧!我告诉你我掌握的情报,你至少也应该帮我将这个讯息带回去!” 吴用倒是想,可他这会儿躲着阴景宫的人都来不及,哪里敢自己靠上去? 李向隆见他还是不说话,忽然意识到什么,挣扎着喊道:“你是谁!你不是峨眉弟子!你究竟是谁!为什么要骗我!” 他剧烈挣扎,以至于身体开始抽动,血从他眼眶中涓流而出,顺着耳边,流进乌黑的淤泥之中,嘴里还喊着问他到底是谁,为何闯进来他们阴景宫的治地。 吴用敬佩中带着一丝不忍,道:“不是我不帮你带回去消息,而是我不便在你派弟子面前露面,但我确实是峨嵋弟子……” 他左右手食指放出两道剑芒,含而不射,一道少清剑气,一道少阳剑气。 李向隆这下倒是镇静了许多,“少清……剑诀?” 显然,他知道这门剑诀的剑气感受起来是何等“模样”。 吴用点头,道:“这样吧,我保证将这个消息送回你们阴景宫——在我不露面的情况下。” 李向隆还是不放心,道:“倘若你食言了呢?”吴用斩钉截铁道:“你既知道我是峨眉弟子,做出了承诺,我又岂可能会食言?” “好!”李向隆脸上露出一丝灿烂笑意,再不多说。 阳光落到脸上,他似有所感,平静说道:“我应该还能再撑一会儿,但我累了,劳请道友送我一程。” 吴用点头,捡起地上的桃木法剑,对准他心口:“得罪。” 手轻轻一递——看似鲁钝的桃木法剑锋利无比,剑尖入体,一声异响都没有,李向隆已经闭上了双眼。 吴用轻轻抽剑,将剑插在李向隆头前一尺,充作墓碑,又来到一旁,将金钵与红缨长枪放到霍奇风与曾堂还算完成的尸块前,转身进入了深林之中。 …… 【那哀岳所说究竟是什么意思?什么吴氏族地变成了他们圣族修炼的宝地?】 吴用在深林内稍加打坐,待法力恢复得七七八八,马不停蹄便开始赶路。 【不知道,很难说他刚才是不是为了让我吃惊分神,故意讲了一些不可能的事情。】邯鼓淡淡道。 吴用呼出一气:【只能亲自前去一看了……】 邯鼓过了片刻才道:【其实他说的也很有可能,至少和李向隆临死说的事情不冲突,甚至可以连接起来,估计他也是觉得八九不离十,所以才告诉你他掌握的情报,以此作为交换,让你将新得到情报带回去。】 吴用挑眉,心下试着将李向隆与哀岳所说的内容稍加串联:【你是说……这里不知道怎么成了阴鬼的修炼圣地,阴景宫在调查衡闾吴氏灭门惨案时候发现了这一点,于是圈禁此地,设立法阵,这些年来,一直在清剿此处阴鬼?】 这么一想,好像确实因果联系都对上了,合情合理。 可为何衡闾吴氏的族地会变成阴鬼的修炼圣地? 吴用面色一变,惊道:【前辈,难道说……衡闾吴氏的灭门惨案与阴鬼有关系!?】 这是就目前所得知的情报来分析,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邯鼓没有立马作答,似乎是同样被这个可能性给震惊到。 一时无言。 此时已经天光大放,晨光照亮了连绵的山峰,照亮了层峦叠翠的密林,驱赶着薄薄的雾气树林的空隙里慢慢踱步,迷迷蒙蒙的山林恍惚间就豁然开朗,碧翠与金黄交错。 可奇怪的是,诺大的山林间,没有一点声响,只得偶尔一阵微风,吹得林叶簌簌作响。 【小心些……有些不对劲。】邯鼓忽然出声提醒。 【省得!】吴用沉声,却是同样觉得奇怪,尽管已经知道这禁阵内没有任何的动物与妖族,可这也太过安静了。 他观察着四下,小心翼翼前进。 过不多久,吴用靠近了先前来过的主道,亭台楼阁、石阶廊道出现在前方,可是走没多远,前方忽然出现了一阵呜呼哀嚎的喊声。 吴用仰头张望声音来向,凭借出色的目力,已然看清楚这些呼嚎声来自于一堆数之不尽的面蝼与各种低级阴鬼。 一堆接着一堆,前后耸动,黑沉沉的一片,仿佛是八月十八的大潮,此起彼伏,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涌至跟前。 如此数目,哪怕好对付也要耗费不少起力,更不提还有人魇珠之流的阴鬼掺杂其中,吴用不由一惊,眼见前路完全被堵住,他取下背着的乌钩,准备用“钩星萤火”轰出一条出路。 【你慢!不要动手,前方有人!】邯鼓忽然出声提醒。 吴用心头一凛,当即施展出“非真”术法,藏匿身形。 不多时,这一群阴鬼后方就出现了九个身影,男女皆有,身上衣物有所差别,但大体都是一个制式,与李向隆等人相类。 【全是阴景宫弟子……】吴用持“非真”诀目,躲在一棵大树后方。 这九人一经至此,便各出手段,轰杀这些阴鬼,场面一时混乱无比。 “丁师姐,这些阴鬼为何又突然暴动,朝西面这个方向冲涌?”一个青年男弟子手持一杆小幡,跃动间招摇幡布,所过之处面蝼被吸入幡内。 “我又怎会知道?”一个裙装女子叱道,随手打出一片黄芒,轻而易举荡碎数头面蝼。 另一边,一个面貌沉稳的中年手持一条两尺长短的法尺,挥动拍碎无数面蝼,站定在阴鬼群潮中心,环顾四下,沉声道:“这些阴鬼没有灵智,只能凭借最低级的本能活动,突然转向,谅必有原因!” 这三人明显是一行。 距离不远处,另外一队三人小组的领头是个矮胖青年,喊道:“康元,这条线路上,是哪个人在负责的?我们从东面一路过来,已经到这里了,为何还是不见巡逻的人?” 手持法尺的中年男人稍加思索,道:“似乎是李向隆他们。” “李向隆?他为人稳重,做事三思后行,既然不在这里,肯定是出意外了!”第三组却全是女子,为首喊话的是一个脸上短发的中年女子。 “许师姐觉得和眼下这些阴鬼的暴动有关?”中年男子脸色一沉,手上的法尺猛地一挥,打出一圈带着符文的金光,直接绞碎了两头人魇珠与其他几头低阶阴鬼。 短发中年女子没有直接表示肯定,但下垂的嘴角昭示着她并不乐观的态度。 矮胖青年喝道:“李向隆三个最好是擅离职守,别真出什么意外!否则我绝不饶他们!” 这位居然也是个炼体修士,身上散着金光,冲进阴鬼群潮内就是一顿贴身肉搏,把那些冲上来的阴鬼尽数撕裂。 众人知道他这话说的虽然不客气,但实际上还是在为李向隆三人担心。 吴用听见他们提到李向隆,心头一动,心道:【前辈,有没有什么办法能够在他们不发现我的前提下,把李向隆要我转达的消息告诉他们?】 【小子,这件事情现在还是其次,你看看附近周遭,有没有发现什么古怪的地方?】邯鼓忽然意有所指。 …… 第193章 难道是因为你? 这话说的好突然,吴用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环顾四下,不解道:【怎么了?】 【没发现这些阴鬼全都停下来了,你不觉得奇怪?】邯鼓意味深长说道。 吴用扫了一眼,发现确是如此,原本如江潮一般的阴鬼不再往西滚滚而去,转是聚集在这一片附近,涌起涌伏。 【这是怎么了?】吴用不明究竟,一想邯鼓似乎话里有话,心头一动,【你是看出什么来了?】 邯鼓语气平淡道:【看出来了一些,但最好还是能够验证一番。】 吴用不耐他这时候还卖关子:【究竟什么意思?】 邯鼓没好气道:【你自己不会动脑子想想?听李向隆说,禁阵别处都有阴鬼暴动,但与这一条线路上的情况相比,远有所不如。】 【我们进来以后,面蝼主动对你主动发起进攻,人魇蛛也是,直到你催动“非真”隐匿身形,这才消停,然后你穿过森林,来到主道,见了李向隆三人。】 【随他们走回巡逻路线,发现那些低阶阴鬼全部离开了原本栖息的位置,似乎在往禁阵中心赶,现下你回过头来,却发现这些阴鬼居然也回来了,你就不觉得奇怪!?】 吴用听明白他的意思,震惊道:【你是说……这些阴鬼是在追逐我?】 邯鼓冷笑道:【你破阵,他们知道了你的存在,你赶路,他们紧紧追随,直到你用了“非真”隐匿身形。】 【这期间他们追随着你的气息行进,到这了附近,你的气息消失不见,只也许残留有些许可供追索的“气味”?这是我猜的。 【然后他们周游在原地——就像眼下这样,失去了你的踪迹。之后你露出身形,与哀岳动手对阵,气息再次暴露,因为这些阴鬼才折转回来,要去找你,被我们在半道追上。】 【你看现在,你又用“非真”隐匿了气息,这些阴鬼变成无头苍蝇,只能依靠你残存的气息活动,所以它们不再赶路,而是聚集在此,没了方向,我说的有没有道理?】 正是有道理,吴用才会感到震惊。 他细细回想进阵以后发生的一切,想到了一个疑惑点:【不对!若果真如此,面蝼这等依靠本能行事的阴鬼底层,如何敢深入到这里的?】 邯鼓道:【就是越靠本能行事,他们才会做出如此选择!本能地躲避危险,本能地追逐进食欲望,它们之所以敢进来,只有一个可能——在它们眼里,你的诱惑远比生死还要来得大!】 吴用如闻天方夜谭,干笑一声:【呵……那它们当初为什么要退走?】 他记得,当时用了一记“钩星萤火”,突出包围后,所有的面蝼不敢过河,一一退走了。 邯鼓:【想要听解释?若果顺着这个思路考量,面蝼想要追逐你,但因为对森林内的本能恐惧而退走,但很可能对它们而言,只是暂时“鸣金撤退”,回去纠结“人手”,随后才一涌而出,追你来了。】 回想河岸边森林里的那一片狼藉,吴用一时竟无法反驳! 他摇头道:【说到底,这只是你的猜测,为什么来追我?这毫无道理。】 邯鼓冷笑一声:【猜测是在现有基础上的推论,事实有时候比你想象的更为荒谬!你要说理由?我说和你是衡闾吴氏的血脉有关系,你信也不信?】 吴用沉默。 邯鼓又道:【要证明这一结论也很简单,找一个没人的地方,你撤去“非真”,等上个片刻,看看会发生什么!】 【好!就这么办!】吴用没有一丝犹豫。 这件事情得搞清楚,万一这些阴鬼真的是追逐他来,那可要小心了,别到时候前头怕被阴景宫的人撞见,后面怕被阴鬼追上,届时两面受敌,那可有得他受。 毕竟这些阴鬼怎么看也不像是来投奔他的,倒是与他一样,胃口奇好。 如果说,万一这些阴鬼真是“垂涎”他衡闾吴氏子弟的血脉而追来,那这很有可能关系到当年衡闾吴氏发生灭门惨案的原因。 毋论如何,他必须要搞清楚。 吴用当机立断,掐着法决,隐匿身形,从阴鬼群潮之中退走。 他折出主道,赶至稍远些的一片密林内,深吸一口气,撤去了“非真”这门术法。 如果邯鼓判断当真,那么接下来那些阴鬼该是会循往来此,但如果不是…… 吴用心里还在想着,可没想到就听见个此起彼伏的阴鬼呜呼哀嚎声,脸色不由变得很难看。 【没想到还真是如此!】邯鼓同样大感震惊。 吴用立马持捏“非真”决目,调转真气,隐蔽了身形。 果然,一群阴鬼冲出枝繁叶茂的森林,在这附近徘徊,久久不再挪动位置。 “这群要死的!怎么说动就动,说不动就不动!” “它们肯定有一个行为模式!就连面蝼都敢到这里深处,谅必发生了什么我们不知道的事情!” “这还要你说!妈的!” …… 吴用听着紧随而来的阴景宫弟子,心里充满震惊。 他不敢完全肯定,再次从这里退走,换到了附近的另一个区域。 撤去“非真”之法。 果然,没有多久,无数阴鬼“如期而至”。 吴用为求稳妥,另外唤了几个地方,求以验证,结果没有任何意外。 这下,他完全相信了邯鼓的猜测,看样子,并不是因为他破阵的缘故引起了骚动,而是他本人的存在引起了眼前的一切。 只是还有一个问题叫他困惑:【为什么低阶阴鬼会追随着他来,高阶阴鬼却没有动静?比如那哀岳?】 邯鼓猜测道:【兴许还是与阴鬼的本能有关系,它们知道你的价值,一心追索,妄求得到满足,但哀岳这些高阶阴鬼……恐怕也会觉察到异常,但也许又不知道……?】 邯鼓自己说了一阵,发现没有办法解释清楚,恐怕是另有原因,于是不再多说,又见吴用怔在原地,脑袋完全放空,问道:【怎么?懵了?】吴用摇头到:【我只是在想为何会这样。】 邯鼓沉默了一阵,难得劝道:【我不该提议你来这里的,我有一股感觉,你现在来的太早了,咱们可能要面对的物事,光凭你的本事,还有现下的我,恐怕不是对手。你若决定现在要走,我支持你,咱们这就回去。】 吴用也沉默了半晌。 谁说不是呢? 这么一处地方,饶是以阴景宫的实力都没能完全解决,要圈禁起来,设立禁阵,可想而知会是什么程度的危险。 他一个筑基的修士,带着个妖灵,要深入腹地,能讨得好吗? 吴用思索一阵,摇头道:【非是你提出要来,我才来的此处,而是我本身就想来这里查探究竟,可不是以你的意愿为主导,这点你搞清楚了。】 【哈哈,行吧!】邯鼓听得吴用毫不客气的说话,大感有趣,大笑一声,却没笑他狂妄。 吴用知道自己身上有师父留下的护道之法,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那一步,谅必能就自己一命,可这只是一击之力,算上邯鼓,那也才只能就自己两命。 他想了想,一手持诀,维持“非真”隐匿身形,一手摸到了身后背着的剑匣,在心里问道:【师叔祖,弟子要前去探明家族灭门惨案的根由,八成会遇到凶险,恐无力自保,您老意下如何?能否看顾弟子一眼?】 师父与邯鼓的护持只是一次消耗品,但他身边还有一口峨眉老祖随身的佩剑,眼下别无他法,只能央求试问。 邯鼓觉得他有些异想天开:【你本事太差,怎么操纵的了这家伙?哪怕你有金丹修为,情境都不致……】 他话还没说完,剑匣便一震。 吴用精神顿时一振,问道:【师叔祖,您老同意了!?】 这次,伏龙剑马上就在剑匣内一抖。 吴用大喜过望。 邯鼓虽然也觉得难得,但还是冷静提醒道:【你不要仗着有他就胡来,他不可能凭空制动的,肯定还是需要你的法力消耗!】 吴用心道:【有总比没有好,你上我身不仅要消耗我的法力,还有你自己的精气神,伏龙师叔祖至少只需要我的法力!】 邯鼓看他已经下定决心,不再过多劝说,催促道:【既然如此,赶紧走吧。】 吴用看了眼四下,喃喃道:【再等一下。】 只见他拾起一根枝条,在原地画了一个圈,然后在圈里面以树枝代笔,书写不停。 邯鼓初时不解,待细看了一阵,也就不再说话。 一会儿之后,他丢开树枝,撤了“非真”术法。 没多久,阴鬼狂潮便滚滚而来。 阴景宫的弟子简直要骂娘,跟着这些阴鬼,走到哪,杀到哪。 忽然间,那短发女子指着不远处,喝道:“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她指向望去,便见到狂潮之中,有一块土地被圈了一个圆,周边的杂草都被清理干净,两根目标倒向西面,似乎在指点方向。 一群阴鬼无意识游爬而过,眼看要毁去这块空地,几人连忙上前,手段尽出,整理出一片空地。 几个弟子在外围拉成战线,短发女子则带人来到这圆圈边,就见地上刻写着一行短语,她喃喃念道:“衡闾吴氏族地现已是阴鬼修炼圣地,往西找李向隆三位。” 短发女子念罢,悚然一惊,昂首对着四周喝道:“多谢阁下留言!还请出来与小女子一见!” 一声没有任何回应,她再次提高嗓音,压下周边阴鬼的呼号,喊了一声。 吴用没有理会她,掐着诀目,马不停蹄,紧步往东边方向赶去。 …… 似乎是那些低阶阴鬼都被吸引走了,吴用远离阴景宫那九人后,沿着长廊主道,穿行在山林之间,竟然一头阴鬼也没碰上。 这般走着走着,翻过一座矮山,走过一座座亭台楼阁,几乎每隔一段路途,他便会见到一队巡逻的阴景宫弟子。 越往东面去,亭台楼阁越多,廊道交错,巡逻的人也越来越多,有些甚至还在与阴鬼动手,打得好不热闹。 吴用小心翼翼避过他们,悄声赶路,总体而言,越往东面靠去,阴鬼越少,但一旦出现,大多数是与阴景宫弟子在战斗,且基本上是两组以上的阴景宫弟子。 如此行进约莫数十里,翻过几座山头后,前方密密麻麻的树林蓦地消失不见,视线豁然开朗。 一弯蔚蓝澄澈的江河静静荡漾在前方,江面水平如镜,倒映着蓝天白云、青山绿树,水光潋滟。 江河水势连绵,游转进入山脉内,河岸两边是一座座低矮的青山,连绵不断,一座挨着一座,不断地向远处延伸,自成两道天然屏障,气势磅礴。 极目远处,依稀可见是几座直插入云的高大山峰,山势瑰丽奇巍,峰头消失在那云雾弥漫的深处,隐约能够瞧见几座宫殿的轮廓,但再定睛细看,确有已被云雾遮拦,一点看不清究竟。 【这条江河其实是内陆海,与北海相通,再往前去,除非得有引领,才能够高空飞遁,不然便只好走水路,以往这里不知多少繁华,所有外来势力到你吴氏,第一就是在这里落脚。】 邯鼓语气中有一丝难得的追忆。 吴用腹诽道:【你不是说你一直被关押在秘地?怎么这么清楚,还一副恍惚的语气。】 邯鼓淡淡说道:【我在你吴氏这些多年,又不是当个犯人,你吴氏历任族长都把老夫供起来养,放两个人进来陪我闲话聊天有甚稀奇?】 【实话告诉你,我还曾上身过某个吴氏弟子,出来这里走过一遭,当时你吴氏的族长知道后能对我怎么?还不是让我不要胡来,好生待着。】 吴用也不知道该信也不信这家伙,循望四下,发现江畔边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队阴景宫弟子驻守,森严程度远胜他一路以来所见。 他左右观瞧,又看了眼那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发现除了江河外,并没有陆路可以通过,一时间竟不知道该如何渡河。 …… 第194章 探洞入山 这一片连绵的青山,如果往江河两侧的延展,就吴用所站的角度来看,山势似乎是往外扩的,类似于一个葫芦口的地势,口小肚子大。 换而言之,如果翻越青山行进,不走水路,他很可能越走越远,回逐渐远离正前方那几座高山。 且如果他没有看错,两边低矮的青山山顶上似乎也有几个身影在走动,想来是阴景宫的弟子在上头制高点巡逻。 他要这么走,可别撞正了人家。 只如果从河岸走把……“非真”这门隐蔽身形的法术固然厉害,但也不是什么仙术,借此凌波渡河,恐怕还是会留下痕迹,尤其这湾江河表面是如此的平静,根本看不出江水在流动。 这一脚踏上去,法力影响下,再是小心都难免会有些微波荡漾开,引起看守的阴景宫弟子注意,届时同样自投罗网。 吴用呵呵一笑,悠悠然道:【前辈,你这么熟悉这里,肯定知道怎么过去吧?】 邯鼓冷笑道:【莫来阴阳怪气我!】 吴用耸耸肩,前面乃是死路,他不相信这家伙会没有考虑到就将他引来至此,谅必有别的方法渡江,去往那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上。 邯鼓见吴用老神在在,一句话也不说,一副吃定了他的表情,气极反笑道:【你倒是自在,就笃定了我有办法?】 吴用笑道:【谨听前辈指教。】 邯鼓哼了一声,道:【你往南面的山林里去,那里有一座形如伏虎的小山,南面山壁,被爬山藤覆盖的地方, 【应该?】吴用挑眉。 【别人与我提起过,但那是多少年前的事了,谁知道有没有变化,你过去看看再说,要真不行,那再想办法,倒不信还过去了。】邯鼓没好气道。 吴用耸肩,左右认了个方向:【带路!】 【先穿进东面那片森林里,然后……】 邯鼓开始指点路线。 …… 吴用重新回到森林内,穿过一堆杂草丛生的山道,按照邯鼓的指示前进。 好在这里原本就不是路,根本没有人巡守,否则以他这样踩着杂草枝条前进,“非真”隐蔽身法再是厉害,一步一个脚印,压塌藤蔓草芥,任谁都发现他了。 往东面折出去大约四、五里远,邯鼓道:【现在往北。】 吴用照做,行不出几里,周边草木就逐渐稀疏,江岸边那些矮山又复出现在视线之中,他放慢脚步,尽量踩在土地上,避免踩塌花草,因为已经看到了山头上巡逻的阴景宫弟子。 这般再没多久,前方出现了一座矮山,虽然海拔不高,但山脊陡峭,植被稀疏,就着裸露着黄色的泥土,形如斑斓猛虎伏卧荒丘。 吴用来到南面的一块巨大的平整山壁下,无数的藤蔓从峰顶上挂下,密密麻麻,凌乱不堪,恰像是“猛虎”的脖子鬃毛部分。 这里藤条交错,背后确实有个山洞,藤条虬结,无人拨乱,一眼就能看出没人来过。 吴用仰头瞧看了山头上巡逻的阴景宫弟子,因为他在山壁正下方,伏虎山上的巡逻弟子看不到他,是视野盲区,只有背面那座山头上的人才有可能发现他。 为免被发现,他静静等待片刻,趁对面山上的几人背身回走,火速扯开藤条,挤了进去。 进到里面,紧忙把藤条撇落,从缝隙中望对面看去,见那几人没有发现任何异常,这才放心往山洞内走去。 他目力极佳,用了一个取火的法术,借着点光芒,洞内一览无余。 前方是一条深长的甬道,不宽也不窄,约莫可以容纳四人并行,两侧山壁坑坑洼洼,岩块裸露在外,不似人为开凿而出,倒像是天然形成。 【你究竟怎么知道这条道的?】吴用好奇不已。 邯鼓淡淡道:【当年有几个小子来秘地寻求妖血,到了我这里,想要我的妖血。我没拒绝,只让他一人告诉我一个关于吴氏这些年来的秘辛,作为交换,我可以指点他们去取秘地内别的还不错的妖灵之血。】 【这几个小子别的不知道,结果就告诉我这么一条通道,说是他们经常走这里,到外头湖边码头游玩!这群……】邯鼓破口大骂。 【然后呢?你告诉他们了吗?】吴用觉得有趣。 邯鼓哼声道:【告诉他们了,怎么不告诉它们,反正它们天赋也不怎么的,仗着是族内直系血脉才有机会进入密度,炼化不了的!】 吴用难得听到这些,想想觉得好奇:【为什么不给他们你的妖血?】 邯鼓冷笑道:【你吴氏的法门,一人一生只能炼化一滴妖血,一头妖灵只能跟随一个修士,什么臭鱼烂虾也敢来炼化我的?】 说罢,又觉得好像给了吴用面子,数落道:【你也别觉得是自己有多天赋出众,我才跟了你走,要不是当年情况紧急,你以为我会跟着你?哼!真要说起来,你的天赋比他们还不如。】 听他说话好不客气,吴用心里呵呵一笑:【那我怎么炼化了你?】 邯鼓怒道:【还不是权宜之计,我主动配合的你!若非没辙,你以为你能有哪怕一点机会?】 吴用撇嘴道:【只能说时也命也!可别看我不起,要非是我,你能有命在这里数落我?省省罢!】 邯鼓忽然沉默,问道:【说起这个,你就没有想过,当年就见发生了什么,你们衡闾吴氏其他所有人都死了,偏就你活了下来?和我一起?为什么呢!】 吴用不知该如何作答,沉默良久才道:【我们这不是来找一个答案的?】 确实,衡闾吴氏经历灭门惨案,无一人生存,凭什么就他能够活下来?这背后究竟有什么原因? 邯鼓不说话,吴用也沉默,甬道中只有他的脚步回响不绝。 啪嗒……啪嗒……啪嗒……啪唧…… 走了也不知道多久,脚下的路面忽然泥泞起来,再走一阵子,吴用已然变成在淌水。他不免想到外头那一湾江河,皱眉道:【这一条甬道通向水底?】 邯鼓却无所谓道:【不晓得,走得通就行,你管去水里还是天上。】 吴用嘴角一抽,不予理会,继续前行,只不过速度放慢了很多,避免出现什么意外。 他盘算了下时间,刚才走出森林那会儿已是天光大放,少说辰时,这会儿走这么久,恐怕要快午时了。 这都还没有进入衡闾吴氏最为核心的族地,更没有机会开始调查事情真相,一到夜里,距离昨天击晕那几人的就要过去一天,解释阴景宫肯定就知道他闯进来了。 时间紧迫。 邯鼓淡淡道:【放松一些,之前动手,我控制你身体的时候,一口一个老夫,又强行破阵进来,阴景宫的人只会以为是哪个修为高深的老东西闯进来了。】 【这多少算是烟幕,能给你争取些时间,说不定阴景宫在不清楚我们的目的前,不敢轻举妄动,而且你不是给刚刚那群人留信息了?露出足够多的善意了,他们不一定会那你当贼寇一般清剿。】 吴用点头道:【希望如此。】 再走了一阵,水已经漫过脚脖子,没到小腿肚子附近,不过好在没再有浸水进来,这个深度已经是最深的水平。 甬道并没有宽阔,还是一样的狭窄,啪唧啪唧踩着泥水,地势渐渐高起来,吴用淌水上到干燥的地面。 又一阵子后,前方终于出现了一点微弱的亮光。 吴用打起一十二分精神,稍作停歇,持捏“非真”隐蔽身形,这才小心翼翼靠了过去。 光亮稀稀疏疏,走进后,和进来的地方一样,洞口全都是藤条与苔藓,只能透过缝隙往外察看究竟。 外头一片蔚蓝,居然就是那一湾江河,远处有不少矮山,似乎和刚才进来时候的地貌没有什么区别。 目光横扫,吴用眼神一凝,问道:【这“非真”法术,能够瞒过什么修为的人?】 透过藤条之间的孔缝,他很清楚地看到江面中心泊着一座凉亭,亭子里有两个中年男人盘膝对坐,一看就知道是阴景宫修士,而且……两人的修为他看不透,说明至少也是金丹修士。 【两个金丹的!你出去时候小心一些,动静不要大,应该不会暴露行藏!】邯鼓正色说道。 【应该?你下次别在我面说这种模棱两可的话了……】吴用那个头大啊。 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那两人在江心,距离他很远,而且时不时有阴景宫弟子飞到凉亭内,躬身与他们说着什么,看样子像是在汇报巡逻的情况,周围话语声回荡,并不是完全安静。 且最远处的山壁上,还有一道巨大的瀑布,顺着刀劈一样直上直下的绝壁流下来,好似一匹抖动的白绢,挂在山上,轰隆隆作响。 这好歹也算是一种掩护,再加上悉悉索索的说话声依稀在两岸间回响,吴用手扯一根藤条,小心翼翼将其剥落。 可这只是一根,这一面洞口周边藤条密密麻麻的,要剥到什么时候去?不仅如此,还有泥巴、苔藓粘在一起,扯下一根,有时还落下来悉悉索索的泥土,叫他更不敢大作动作。 然而也没办法,为免出现意外,吴用只能“慢工出细活”。 这般撕开了一角,正愁浪费时间,心里焦急,忽然,江心那边传来了一个喝声。 “什么!你说……李向……那边,被……阴鬼……偷袭……” 距离很远,声音回响在两岸间,听的不是很清楚,但从仅有的字眼来判断,应该是李向隆三人被发现了。 吴用循望过去,果然看到了之前遇到的那个短发女子一伙九人,正在亭子里低着脑袋与两个中年人说些什么。 “还有人……留下消息……说了什么!” 每一句都不是很清楚,嘹亮响在两岸间。 吴用见状,趁他说话间,一气扯断了一拔藤条! “什么叫作……阴鬼……的……修炼……圣地?” 吴用又是猛一把拉扯,藤条夹杂着泥土与苔藓簌簌落下,露出了一个大大的空挡,他一个侧身,从洞内挤了出去。 嗤…… 沙土滚落在地上,悉悉索索作响,完全被人声与瀑布声遮盖,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吴用暂停动作,看向江心,见那里两个中年人这时候已经开始指挥四下,调来了二十来人,聚在一起,指着周遭各个方向,似乎是在安排人手,加强警戒。 见状,吴用掀开盖在最前头的藤蔓,从中一气走了出去,这些是山壁上挂下来的藤条,并没有与底下的壁面泥土粘连,轻松就能拨动,不需要扯断。 吴用小心翼翼动作,悄悄将藤条铺好,除了地上一些黄色的干巴泥屑,这里根本就看不出有人曾进出过。 吴用贴着山壁,警戒四下,这才看清楚周遭的环境。 原来,他已经穿过伏虎一样的山体中心,来到了“葫芦”内部,这一条甬道,居然贯通了不知多少座山体,其中一段因为山头尤为低矮,半浸在水中,这才有了方才那一段淌水路。 这里已经是一个四面环山的空间,中心是一座宁静的为蓝色湖泊,联通着来时那一湾江河,两旁是矮山与密林,构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在横阔的湖泊对面,便是那几座高耸入云的山峰,四周绝壁如斧劈刀削,直耸,全然没有一点可供攀爬的角度。 山脚下、湖畔边,即坐落着一幢幢华美的宫阁观园以及水榭楼台,有不少阴景宫弟子在进进出出,显然,这里成为了阴景宫弟子暂时的落脚之地。 【仰头,看顶上!】邯鼓冷不丁出声。 吴用以为是出了什么意外,心头猛地一跳,就要打起十万分戒备,仰头望去,却见到了叫他难以置信的一幕。 只见头顶上方,无数道彩虹托着半空中一座座金碧辉煌的宫殿,亭台楼阁、神墙碑庭、灵座玉宇数不胜数,应有尽有,如同一座仙神居住的天上宫阙! …… 第195章 “衡闾”之名 【这如何可能!】吴用在心里发出一声惊呼。 当真有宫殿能够架着彩虹凌空而立? 邯鼓淡淡道:【看仔细一些,这座宫殿并非是在空中。】 吴用止住心旌摇曳,定睛再看,才看出来这座天上宫阙,并非是凌空虚建,而是一座整体的大型歇山式建筑,如同前世所见的悬空寺一般,修建在悬崖绝壁的垂直面上。 这座宫殿群落四周山壁都是绿色植物,加上宫殿自身也是红墙翠瓦,殿落楼阁又半突出墙壁,给人以一种这是座天空之城一般的错觉。 恰好瀑布倾泻,泼洒飞流,白水撞击在湖面与岸边的岩石棱角上,溅起朵朵水花,飞溅满整面山壁,弥漫不散,在阳光的映射下,化作了无数条彩虹错落,仿佛是托着这些宫殿,架桥而设。 【你道衡闾吴氏为何叫“衡闾吴氏”?】邯鼓饶有兴致说道。 吴用摇摇头。 【“衡闾”又名衡巷,指的是平民居住的地方,这名字看似普通甚至有些掉价,殊不知,你们吴氏老祖当年之所以用这二字给家族定名,是希望你们吴氏后辈中,能真出那么一个仙人!】 【一个仙人还不够,要两个,三个……无数个,最好举族都是,这样的人聚集在一起,你们吴氏族地,可不就是“衡闾”,可不就满是街头巷尾的“平民”?】 邯鼓耐心解释,说到最后,语气有些恍惚,似乎又有所回忆,久久不言。 待等他反应过来,嗤笑道:【什么玩意儿!你一个吴氏弟子,居然还要我来和你介绍家族源远!这算什么?吴通真知道了,恐怕得打下一道雷来劈醒你!】 吴用看着远处“架设”在虹桥上的宫殿楼阁,听着邯鼓所说的故事,心里大为震动。 这一路走来,别的不说,但看山门境地,衡闾吴氏可谓是他所见过的,除了峨眉、寒潭派等一流门派外,最为壮巍奇美的存在。 再得知衡闾吴氏老祖吴通真当年的野望,以及对门下子弟的期许,之前“衡闾吴氏”轻飘飘的几个字,第一次在他心里有了切实的分量! 吴用不想与邯鼓在这时候贫嘴,观瞧四下,见沿着山道走,便能够到江河对面的山壁下,于是迈开步子,开始赶路。 此时江心的阴景宫弟子已经一队一队集结完毕,一部分人散出了“葫芦口”,去往周边山林内巡逻,另一部分人则来到到两岸山头上,与原先的巡守弟子加强守卫。 吴用见状,愈加小心,不敢在山林间弄出任何动静来。 好在这里距离对面山壁已经不远,他穿行在山林间,尽量避免让自己直接“暴露”在阴景宫修士的眼皮子底下。 【前辈,你这“非真”法术究竟是什么来历?居然如此厉害。】吴用赞叹不已。 他对于这类藏匿身形、隐蔽气息的法术不懂,但也知道,如果只是一般的法术,他早就被人发现了,哪里能够有惊无险一路走到这里? 邯鼓哼了一声,得意道:【具体是什么来历……我说了你也不知道,反正你只要知道,从我手里拿出去的,谅必都是好东西,绝不糊弄人!】 吴用适时吹捧了他两句,问道:【前辈还有什么法术?不若一并教由我,反正咱俩早已不分彼此,我本事高强,对前辈你也好处多多。】 【你道我好糊弄?】邯鼓哪里不知道他是在拍自己马屁? 吴用呵呵一笑:【我说的不也没错?】 【教你可以,不过么……】邯鼓话锋一转。 【前辈请说。】吴用打起精神。 【你想学上乘法术?没问题!你先把你吴氏的法门练好再说!】邯鼓颇有些“恨铁不成钢”的意思。 吴用无奈道:【我不是有在修炼?只是这一路上可以供我修炼的妖怪才几个?】 邯鼓破口大骂:【什么有在修炼!你这一路以来,修炼你峨眉剑诀,修炼你师父的那劳什子炼体功法,甚至就连那来路不正的《玉塔内景经》都想学上一学,偏就没有想过学学你自家的本事!】 吴用也知道事实如此,一时竟没有理由反驳。 其实他也清楚自己修炼吴氏法门的时间很少,自出山门以来,除了上次在北海龙宫内吸化乌莫的精血外,再就没有一次主动习练过。 不过这不是因为他不想,而是每次一开始修炼吴氏法门,他心底就会涌起一股难以形容的感觉,很怪异,是那种非常熟悉,但又陌生的矛盾感觉——就像之前他见到“吴用”见过的人那样。 吴用猜测自己会有这种感觉,肯定还是因为“吴用”的关系,因而潜意识里有去避免这种情况。 邯鼓见他沉默不语,不依不挠道:【怎么样?你说我教你法术,是双赢的选择,那我把这句话原封不动还给你——你好好修炼你吴氏的法门,吸取更多的妖灵之血,供我所用,那一旦你遇到危险,我上你身的时间都能变得更长,岂不更好?还学什么法术,双赢啊!】 吴用摇头道:【外力终究只是外力,自己修炼得来的东西才是底气,不过我明白你的意思了,接下来我会好生修炼这法门的。】 邯鼓大喜,笑道:【好!你若有突破,我不吝将我所学尽数传授你!】 吴用颔首,继续专心赶路。 …… 翻过了几座山,吴用沿着山道来到了江对岸,在他不远处,成群结队的阴景宫弟子在楼阁内进进出出 站在山壁底下,抬头仰望,能够清楚看到,一道道彩虹确实没有贴着山壁,方才看见宫殿架设在彩虹之上,乃是视线角度的错觉,这愈加让人觉得这座吴氏族地设计的奇瑰。吴用记下了周遭环境,为免引起阴景宫的人觉察,他站得离楼阁很远,问道:【我们要去上面的宫殿?可四周好像没有路。】 他看到有不少阴景宫弟子在原地径自飞空,直奔山头,可他不行,他要是这么飞遁,这么高的山,还要维持“非真”隐蔽身形气息,耗费的法力绝对非同小可,他不一定能到山顶上。 邯鼓道:【去东面,那里有路。】 吴用心头一振,远远绕开亭台楼阁,来到了山体东面,果然在这里见到了一块楼牌,上书着“踏云飞径”四个神气渺渺的打字,后方是一条窄不过三人可并行通过山道。 铺着青色石板,两旁不设扶手,就这么蜿蜒上行,深入浓云蔽天的高处,高低起伏,若隐若现宛如一条回环曲折、飘浮不定的绢带。 邯鼓道:【这条路是吴氏当年为那些不能飞遁的弟子建设的,一来方便他们上下山,其次也有磨练他们意志、脾性、胆识的打算。】 【这座衡闾山笔直陡峭,便是有山道,上下也不容易,所有不能飞遁的吴氏弟子都只能靠自己上下山,谁也将就不得。】 【原来如此……】吴用之前还在想,能够飞遁上山,为什么还要修建山道,像峨眉一般,全由灵禽代步,根本不需在山上开辟道路,原来是存了考校的心思。 他发现这里也有不少阴景宫弟子把守,楼牌下站了几队人,密切注意着山道上下的动静。 好在也都只是筑基修士,要这里有金丹修士,隔着这么近,吴用担心“非真”这门法术也不好使。 吴用径直走去,维持术法的同时,也不敢有呼气吸气,因为距离太近了,直到安然穿过楼牌,走上石板山道,才敢悄声呼出一口气。 可才提快脚步没走一段路,忽然,江面凉亭上忽然响起一阵骚乱,吴用循望过去,赫然发现那两个中年人满面震惊,脸色难看无比,正在与人怒气冲冲的说着什么。 这个位置距离江心比刚才要近很多,他能够看清楚也能够听清楚江面上的人在说什么。 原来那两个中年人居然长得一模一样,却是两个同胞亲兄弟,面貌偏老相,眼角下垂,似乎总是皱眉,额头上被挤出了一道道深痕,看起来深刻严肃。 他们的对面,不知何时多了一个年轻女子,扎着一头细长的辫子,肩膀环着飘带,容貌尚可,气质很是独特,初看不起眼,等回看一眼,心头不自觉就会蹦出“质朴”两字。 【这个女的修为绝对不知金丹,小心些。】邯鼓语出惊人。 吴用惊道:【她是元婴修士?难道那两个中年男子也是?】 【他们两个不是,他们是金丹修士,但应该也不是一般的金丹修士。】邯鼓语气凝重。 吴用定睛看去,这才瞧清楚,这两个中年男子面对那女子没有丝毫的拘谨,他放慢脚步,仔细倾听两人的谈话内容。 这不听不得了,一听吓一跳,原来,那女子是负责禁阵外围巡逻事项的,经巡逻弟子禀报,西南方位有一队巡逻弟子遭到了袭击,袭击者恐怕已经闯进法阵内部了。 虽然没有指名道姓,但吴用哪里能不知道那说的就是自己?他可不就是从西南方向闯进来的吗! 不会这么巧,还有别的人也闯进来了吧? 好消息是,邯鼓的算计发挥了作用,这女子着重讲到了袭击者一口一个自称“老夫”,且看动手雷厉风行,偏又带着一丝漫不经心,手段轻描淡写,绝对是哪里来的高人。 因是之故,她也已经禀报上去,在不弄清对方来意之前,只做将其找到、接触、了解的打算,暂时不予动手,恐其生怒,危害到禁阵内弟子的性命。 毕竟,对反能够如此轻而易举闯进这座门内精心布置的大阵,绝对阵道造诣极高,肯定是大师一流,且又留下了那几名弟子的性命,至少可以看出来,此人没有想与阴景宫完全走到对立的想法,他们可以尝试温和处理。 而那两名中年男子,则负责山林内所有巡逻弟子,一听这个消息,当即将李向隆三人的情况告诉给她,两人都觉得很可能就是同一人。 让他们稍些放心的是,闯入者似乎确实没有恶意,不仅将情报告诉给阴景宫,还为李向隆三人建了一座简易的坟冢。 现在的问题是,对方闯进来的目的究竟是什么?与如今禁阵内低阶阴鬼的动乱有没有关系? 中年男子与扎辫子女修两人简单商议,当即开始调动人手,他们的考虑方式很简单,对方既然到来此处,那一定有所目的。 可衡闾吴氏族地有什么特别的? 当然只有因为发生无名惨案,导致家门无一幸存的衡闾吴氏本身了。 两人猜测闯入者也是为了这件事情而来,既然如此,最终肯定要上去衡闾山,那还等什么?当即把人手调派往山上。 当然,两人也猜测对方可能另有目的,也许是为了这片区域内的某样东西而来,譬如药材、石料等等修炼辅材,这一点也有可能,无法完全排除,因而加强安排了巡逻的强度。 只是片刻的功夫,三人就把左右全部安排妥当,一拨一拨的弟子从山脚下的楼阁内飞出,绝大部分腾空而来,有序分布在这座衡闾山各处,另一些则往四面散去,到两岸矮山以及西面的山林之中。 吴用站在原地,看着一群阴景宫弟子调度,有几个上来后,甚至就站了离他没有三丈远,对方脸色的毛孔他都清晰可见。 【你赶紧走,他们这般小心,难保不会考虑到你能遮蔽身影行踪,越往上去,守备越为森严,你随时都会被发现!】邯鼓沉声道。 吴用点头,小心翼翼攀着山道上行。 也幸而在这里的都是和之前李向隆那个小队一样,三人一组,都是筑基修士,协同作战,因而一路上给吴用的压迫有限,偶尔倒也有几个是金丹修士带队的,好在不多。 吴用原本想想阴景宫身为与峨眉等一流的大派,却都是筑基修士在这里执行任务,是不是诺大的地界,让他们有些捉襟见肘了。 但转念一想,可别忘了阴景宫另还派了不知多少弟子去洲陆各处,调查吴氏的事情,再算上留在阴景宫山门内的弟子,还有那些另有去处的……阴景宫实力确实深厚啊! …… 第196章 暴露行踪 吴用慢慢攀爬上行,发现这条山道也不全是用青石板铺路而成,有些地方也用到了木桩以及别的石料的石板砌造搭建,不少地方更是因地制宜,直接开凿山体作为阶梯走道。 山道总体一折一折,在险壁危崖上以“之”字形往上蔓延,每隔一段路,会在转折点上清理搭建一片空地,设置了供以休憩的凉亭。 同时为免设置的过于陡峭,栈道并没未在有限的短距离内上延,而是尽量拉长了横向距离,使其整体成斜角四十度上延,不会过于陡峭,危险横生。 如此一来,也就使得栈道的横向面积被拉大,摊布了极大一片崖壁,往左面时,靠近那到悬垂的白色激瀑,水雾就在身边升腾,岩石与植物都被冲刷得湿漉漉的,甚至栈道上都被溅满了一滩滩的积水。 每经过这里,都“如履薄冰”,惊险绝伦,在无法动用法力的情况下,吴用不自觉就把心提到了嗓子眼上。 更不提有时候守卫的阴景宫弟子就在这附近,为免过于接近,吴用总要同他们拉开距离,但又不好走到水雾边,否则水流的扰动会暴露他的位置,只好贴着山壁一步步走,愈加凶险。 但同样的,衡闾山道绝美,水雾在半空升腾,照在阳光下,一道道虹桥近在咫尺,伸手可及,当真是美轮美奂。 直到天边散发出橙红的光色,将要日落西山,吴用走着走着,终于靠近了依山而建的建筑群落。 可惊讶的是,吴用发现,从这里开始,附近巡逻的弟子尤其之多,多到了不正常的地步,一个拐角边,最多的一次,他居然看到了十来人聚在凉亭内。 【这是怎么回事?】吴用心下好奇不已。 邯鼓道:【有古怪,下来你要小心一些,有些不对劲!】 吴用心里一紧,忙问哪里不对劲。 邯鼓道:【头顶这些屋子,和当年有些不一样……】 吴用仰头循望,一座座古拙的建筑映入眼帘,雕梁画栋,崇阁巍峨,一层楼房叠着一层楼房,紧紧贴靠在山壁,却没有任何的支撑柱,叫人看得胆战心惊,不由感慨当年建设楼阁的吴氏建筑师匠心别出。 如此奇巍特别的建筑群落,吴用还是第一次瞧见,不解道:【哪里不一样了?可是有什么问题?】 邯鼓语气无比凝重道:【说不上来,很奇怪……】 吴用听他说的云里雾里,一问三不知,不由皱眉。 可他也知道这家伙一路走来,除了与哀岳对战时候因为大意吃了个瘪,别的时候就没有错过,于是停下了脚步,开始观察四下任何不对劲的地方。 看着周边一批批巡逻的阴景宫弟子,吴用初时还没有觉察到异常,可看了有些人一阵,忽然意识到了一个问题:为何到了这里,那些阴鬼反而都不见踪影了呢? 邯鼓经此提醒,沉声道:【确实……你不说我都没有注意,刚才你我都太过在意会不会被人发现了,忘记了这一茬,这上山来,似乎就没有碰到过一头阴鬼。】 吴用在原地犹豫了一阵子,思来想去没有任何头绪,一咬牙:【等着也不是办法,说奇怪,你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还不如赶紧上去看看!】 邯鼓赞道:【没错!你小子脾性越来越对我胃口了,走!你回自己家,有什么值得这般小心翼翼的!】 吴用提快脚步,一气往上攀爬,靠近了建筑群。 眼看一幢幢楼阁愈来愈清晰,邯鼓忽然道:【果真不对劲,你我所看到的并非是肉眼所见,吴氏当年果然发生了什么大事。】 【什么意思?】什么叫作我看到的并非我所看到的?吴用心下一转,变色道:【你是说这地方被阴景宫做过了遮掩?】 邯鼓沉声道:【恐怕是的,可惜我这时候不能上身你,要不然用我的灵目看上一眼,一清二楚……】 吴用打断了他,道:【说这些没用,还得上去看看。】 他心里忽然生出一股想要了解事实真相的冲动,也不知道是“吴用”的本能在驱使他,还是单纯的好奇心导致。 吴用毫不犹豫就走了上去,可这次没走几步,他就停下了脚步。 因为他发现,前方建筑群落下方的最后一个折转口上,有一队人守候在此——不对,说一队人远远少了。 他们男女皆有,十来个人,修为看不透,说明至少也有金丹境界,每个人紧紧关注着头顶上方的建筑群落,好似那里在发生什么,可吴用循望过去,明明什么也没有。 人群的最后方,凌空盘坐着一个童子,唇红齿白,穿着一身道袍,戴着叠得整整齐齐的头巾,臂弯内靠着一挂拂尘。 此人明显不是随侍的童子,他被众人团团围护,隐隐拱卫,这里所有人都在仰望看着上方,只有他闭目养神,不管不顾。 忽然,这个童子睁开了眼,带有疑惑的神色扫向吴用藏身所在附近。 邯鼓却几乎是用吼的嗓门提醒吴用:【别再看他,他能感觉到你的存在!】 吴用心头凛然,当即低头,不敢再看。 童子扫了眼四下,略作沉吟,摇了摇头,又重新闭目养神。 【此人应该是元婴修士,不要这么打量他,你离得太近了,他完全就能感应到你的注视。】邯鼓松出一口气。 居然是元婴修士……吴用心里一紧。 【最后这一段路,没有多远,你不要用走的了,直接慢慢飞上去吧,法力应该是够的。】邯鼓提议。 吴用点头表示赞同,确实,如果用走的,那么势必要经过这个童子以及一堆的金丹修士身边。 如若离这伙人远些,吴用还能心里有底,要是与对方擦肩而过,“非真”这门法术再厉害,他也不敢肯定自己会不会被发现。 吴用缓缓腾空,这个高度,山体外沿已经云缭雾绕,好在不影响他的视线。 可就在他腾空而起那一刻,那亭子里坐着的童子忽然睁开了眼,冷笑道:“好贼子!居然有本事摸到这里,当真无法无天!” 他把怀中拂尘一甩,一根根银白色的马尾毛便变硬变长,缠卷向吴用。 吴用大吃一惊,浑然没想到自己的行踪暴露了,惊道:【是我哪里露出破绽了?】 【与你无关,我的过失!你刚才多看了他两眼,被他打起了警惕,要不是我让你飞空,他不一定能够发现你。你放开身体,他是元婴修士,你无力抵挡,只能我来!】 邯鼓说话如连珠射箭,几句话,一个念头的功夫就说完。情势紧急,邯鼓不得不再次上身,吴用这时候也管不了后路不后路了,要这一关过不去,何谈其它?当即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 他闭上双眼又复睁开,眼框内漆黑一片,眉心悄无声息裂开一只纵目,然后“吴用”便张嘴吹出了一泼真气。 这些真气看似寻常,没有任何独特,可一经沾染空气,便燃烧成了一片红彤彤的火焰,烧着了拂尘。 童子一惊,把拂尘拢入袖中,灭去火势,喝道:“好手段!你究竟是哪里来人!” 邯鼓冷笑道:“不若你猜?” 童子怒极反笑,喝道:“我猜?好!把你拿下后,我和你猜个够!” 说着,浮空飞起,抬手掐诀,似要大打出手,可就在此时,他身边的一个男子紧忙上前,喊道:“师叔,不可!唐师伯方才来说过,切勿与他动手!” 童子皱眉,手上动作一顿,欲待回话,可就见到吴用已经一头冲上建筑群落内,居然眨眼消失在了原地,无影无踪。 旁边的阴景宫弟子面面相觑,有人道:“这下如何是好,他们闯进去了,师叔,我们追吗?” 童子淡淡道:“追去做什么,里面不是老夫负责的,把消息传给你们孙师叔,我们守住这里出口即可。” 他说着,一手掐了一个法决,另一只手随手扯了一把山壁上的苔藓。 只见眨眼的功夫,苔藓与泥土混合,轻而易举便被他单手捏成了一团飞鹅形状的黏土,贴上一张黄色符纸,往山下一抛,立马像是活了过来,轻飘飘飞游远去。 刚才劝童子停手的男子点头应声,静静看着他一手出神入化的本事,犹豫着问道:“师叔,此人……究竟是谁?您看出他的跟脚来没?” 童子摇头道:“不会是一般来路,此獠明明是一个人类,但却有只从皮肉内生出来的纵目,远不像一般修炼瞳术的修士。” 身旁的阴景宫弟子也都清楚,天下间出名的瞳术,大多是在自己双眼上修炼,极少像这样生生在皮肉里长出一只眼睛的,亦或是……他硬塞进去的?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还有,他喷出来的那红色火焰……” 童子眉头紧蹙,把袍袖一抖,取出来自己已经被烧焦了些许的拂尘——嘭! 一团红色的火苗又复开始熊熊燃烧。 这一幕看得周边弟子全都不由一惊。 “师叔,怎么这火……” “好邪性的火!” “都已经灭了,为何还能够再烧?” 童子摇头道:“此人的火法我闻所未闻,见所未见,居然必须要以法力消磨炼化,方能够将之完全熄除,否则立马就‘死灰复燃’!” “闻滔,你们记住,遇到此人,直接走,你们不是对手,别白白送死了。此外,把这些情况都整理完备,送入法阵内,告诉你孙师叔,万不可有疏漏!” 他三言两语安排完毕,就见到江面上冲起三道遁光,极速往此处飞来,对一众弟子喝道:“莫要走了神!做好本职!” 说罢,亦腾空而起,与那三道遁光汇合。 原来,来者三人正是江心上议事的那对中年同胞兄弟,以及那个气质独特的女子。 女子上来就把那只苔藓与泥巴捏成了飞鹅抛还给她,开门见山道:“那人现身了?你怎么放了他走?” 童子不悦道:“你又要我们别轻举妄动,又想我们将他留下,如何可能?我那师侄要非是记着你的嘱咐,没有打断我,此人这时候说不得已经被我拿下了。” 女子柳眉一挑,似要发作。 两个面貌身形一模一样的中年男子各劝住一个人,摇头道:“事发突然,两位不要互相责斥。” 女子哼了一声,没再说话,似乎与童子颇不对付。 一个中年男子问道:“师兄,劳你再说一遍方才发生的事情?” 童子耸肩,事无巨细的将来龙去脉说了一遍,尤其提到这个神秘人有一手厉害的隐蔽身形踪影的法术,以及一只颇为古怪的纵目,和那等闲手段扑灭不了火法。 三人各自沉吟了片刻,互望一眼,一齐摇头,却是都无法将此人与记忆里的任何势力或个人联系到一起。 童子道:“我已经让闻滔将此事细末传送进法阵内了,孙师弟那里会第一时间得到消息的,倒不用太过担心他。” 另一个中年男子道:“师兄,师姐,你们觉得这人可能是什么来路?就我从你们了解的情报看,我只能直到他似乎没有恶意。” 女修道:“我亦不曾与他交手,没有第一手的消息,如何判断得准?” 言下之意,听听童子的意见。 童子稍作沉吟,道:“此人,除了那一只纵目外,给我留下最深刻印象的就是他的火法。” 他取出来拂尘,只见焦黑的马尾上,轰的烧起了火。 却是他为了让几人亲眼见得,好仔细参考,方才没有第一时间选择将火焰扑灭。 “此等火法,不曾听闻过,我怀疑他是哪里的丹道大家,亦或者精擅炼器的大师。”童子彻底扑灭了浮沉上的火焰,给出了自己的猜测。 “只因为火法厉害,你就做出如此轻率的判断?”两个中年男子一齐皱眉。 童子耸肩道:“轻率?我亦没说确定如此,只是给出自己的猜测,并不是判断。虽然精擅火法与炼丹炼器的本领没有直接关系,但就一般来说,此二者基本都算是控火的高手,也是个调查方向不是?” …… 第197章 伏龙出鞘 没想到这回是那扎辫子的女修先表示了赞同,“很有可能,就我所得到的消息,此人是自行破阵入内,一般人绝无这等手段,谅必熟通大量禁法,说不得还是个阵道大家!” 阵道,器道,乃至制符,三者的基础便是禁法与符箓,有一定的相通之处。 其中中年男之恍然,道:“如此倒是确有可能,可丹道……?” 另一个中年男子解释道:“丹道对控火之法的要求最高,玩火行家不一定是炼丹师,可炼丹大师一定是玩火的行家!” 童子颔首,道:“那事情就简单明了了,派人去查查看,天下哪个丹、符、阵、器的大师会用一种红色的火焰。” 女子点头。 童子一拍脑门,道:“险些忘了,很古怪的一点,此人虽有与我交手的能力,但论修为……我只感应到他就是个筑基修士。” 其中一个中年男子道:“师兄你不是说他有高明的藏身手段?兴许是已经做过了遮掩。” 童子点头,没再多说。 女子道:“那就先这样,我与门内汇报,三位师弟,劳你们在此守候,孙师弟很可能会需求支援,如情况紧急,兴许要你二人协调配合,我先走一步!” 童子与两个中年男子朝她拱手,几人在此处作散。 …… 邯鼓哪有功夫和那童子缠斗?见他忽然被打断,当即冲天而起,要带着吴用直奔吴氏的秘地。 可不曾想到的是,他一上冲,来到了建筑群落内,周边的景色却忽然一变,那些个古拙精美的建筑全都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幢幢残破宛如鬼物也似的破败楼屋。 不仅如此,按说此时虽然已是夜里,但由于山高月明,光线本该非常充足,可四周却阴暗沉沉,视线不佳,不时还有阵阵阴风吹过,激得人鸡皮疙瘩直冒。 邯鼓大为疑惑,停驻在半空,忽然面色一变,往下放看去,那童子与一众阴景宫修士根本不见踪影,哪里有人? 【要不要耗费法力察看下?】 这个念头在脑海里一过,邯鼓右手并指点在额头纵目,白光一扫四下周边,惊愕道:【原来这里也被布置了一座禁阵,一座能够拦截阴鬼,而人类出入无妨的禁阵。】 他不由疑惑阴景宫这般做法的原因,是因为什么要把吴氏族地的核心区域给封锁,又想到哀岳临死前的话,心里有了积分猜测。 周围一片死寂,邯鼓确认没有危险,落到山道上,纵目缓缓闭上,心道:【小子,这次我消耗不大,先交还给你,应该还能再上你一次身,再要多,便会伤及我的根本了。】 吴用的双眼也随之闭上,再睁开后,恢复了正常,听着邯鼓略带疲惫的语气,点了点头,随后继续持捏“非真”的诀目,一步步上行。 他不知道的是,就在他进入这座里禁阵的同时,顶峰某处的巨大平台空地上,一团被阴景宫弟子团团围住的黑色雾气内,发出了低沉不一的嘶吼声。 “师弟,此处阴鬼不知为何异动,速速将情况告诉汇报给孙师叔。”坐在最前方,一个双眉入鬓的年轻男子手持诀目,对身旁的一个面貌清俊的男子说道。 后者点头称是,从怀中取出来一口桃木雕刻而成的短匕,贴在额头片刻,掐诀将其抛出。 短匕当即遁空而走,飞去了云头之上。 未过片刻,黑雾内的嘶吼声便逐渐安宁,恢复了平静。 围坐着的众人面面相觑,不知此是因何缘故。 …… 吴用不知道自己进入这座里禁阵后,引发了什么,催动了“非真”便顾自攀山。 山势到了这里已经经过不小的改动,每一面山壁上都坐落着各式各样的精美楼阁,只是不知为何,如今破败不堪。 【按理说这才几年的功夫,怎么可能破落至此,定是有什么变故。】邯鼓难以置信,这和他记忆里犹如仙民府址的吴氏族地大相径庭。 吴用想了想道:【肯定还是和阴鬼有关,那哀岳说这里已经成了他们阴鬼的修炼圣地,只看这里的样子,还真是有几分相像。】 邯鼓没有再说话。 吴用也不在意,就照自己慢慢走路,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条岔路,不仅如此,岔路边还有几具明显不是人类的的尸骨。 吴用走上前去,定睛一看,心头凛然。 这赫然是不知道三具还是四具的阴鬼尸骨,模样各不相同,一头无脚,双“手”如砍刀,一头形似人类,但一个脑袋却像是一朵花,如今腐朽,露面细密的牙齿与短碎的骨头,最后则是头形如虎豹的阴鬼,指抓锋利,足有六颗大小不一的全压。 这三具尸骨明显是被斩杀后丢在了这里,骨头零碎混在一起,已经不知道哪个是哪个,只能看个大概。 【我们往哪里走?】吴用心下问道。 阴鬼的尸骨出现在这里,说明四周远不是看起来那样宁静,说不定就会有阴鬼冷不丁窜出来,她得要小心一些。 【我们直接去秘地之内,去看看当年发生了什么,我直接的自己与你达成了协议,之后也不甚清楚了,所以……我们走右边这条小道。】 【左边这是去哪里的?我看这边过去房屋要多一些,右边则更要空旷。】 【左边都是个人居所,右边则都是教房、藏书阁、经院等公用楼屋,我们不去。】 个人居所? 吴用心头一动。 邯鼓立马觉察到他的心理变化,道:【你想去看看你当年自己住的地方?可以的,等事情处理完吧。】 他知道吴用丢失了几乎所有的记忆,会对当年的自己有寻求之心很是正常,毕竟,他不也是如此?这会儿直接去的秘地,那里某种意义上也就是他的卧房了。 吴用点头,往右折过方向。 衡闾山高耸巨大,直冲如云,山道上来时候,呈“之”字形,只是在一面山壁相对平敞的斜面上,因而说大不大,说小倒也不至于。可上了山顶,正式来到楼台屋阁的区域,吴氏族地的广阔这才得见一斑。 无数的楼阁贴围着山壁,一路沿着栈道前走,足足走了五、六里地都看不到尽头,明明山壁呈现一定的曲度,可因为太过看阔,以致于很难直观感受到。 就犹如在海岸边,看不到远方海平面以下的帆船。 又复行出几里地,忽然,前方一座高大规整的阁楼吸引了吴用的注意力,可惜牌匾已经不知所踪,看不出是什么地方。 【这是学房,你们所有吴氏子弟到了年龄,都会来这里读书识字,想看就进去看一眼,左右废不了多少功夫。】邯鼓见吴用意有所动,有些虚弱地说道。 吴用提步走了进去,屋内很简单,几十张木凳东倒西歪在地上,最前头放的是一张檀木大桌,上头还倒着戒尺、毛笔、砚台等等教物,后方靠墙,架着两座书架,一些破破烂烂的书卷倒在上上门。 吴用在房间里走了一圈,到书架边翻看了几张残页,从教台的位置往门口看去,目光扫过一张张的书桌,忽然眼前一花,闪过一幕图片,脑袋还隐隐作痛。 【小心!】邯鼓忽然高声提醒。 吴用心头凛然,强忍着脑袋疼痛,人猛一翻身,撞翻了教台,撞碎了几张木凳,在地上连滚几圈,以最快的速度远离了刚才站立的位置。 就听得哐啷一声巨响,也不知道发了什么。 吴用单手撑地,猛地一摇脑袋,试图甩掉脑袋里的痛感,睁开眼,便见到一头形如蛇类的阴鬼缠卷了过来。 【我来!】邯鼓已然瞧清楚这是一头守明境界的阴鬼,吴用应付不得,只能他来。 【可是你……】吴用一惊。 【不要磨蹭,你死了就全完了。】邯鼓吼道。 吴用感觉邯鼓有强行操控自己身体的趋势,时不我待,便要彻底交出身体掌控权,可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忽然他后背的剑匣一抖。 吴用只听得剑匣的销锁“咔嚓”一声,剑匣开盖,一道白光从中冲天而起,落到了自己的手里。 “伏龙师叔祖!” 吴用玩完没想到伏龙剑这时候出鞘,当即想也不想,朝着飞来的阴鬼一剑刺去! 刺啦…… 这一剑正正捅进了这条蛇类阴鬼的嘴巴里,借其冲击的势头,吴用自己半点气力也不用,可真气如泄洪一般,唰唰往外流出了半数,轻而易举就将这头阴鬼一分为二。 两片“肉”啪嗒掉在地上,白生生的剑光还粘附其上,嗡嗡几声,就被彻底消磨得没了踪影,就连灵晶也被绞磨得丁点不剩。 教房内一下子安静。 邯鼓松出口气,第一个开口:【你居然这时候就出来了?】 伏龙剑身嗡嗡发光:【我再不出手,吴用焉还有命活?】 吴用面露愧色:【师叔祖……】 伏龙剑淡淡道:【与你无关,没想到阴景宫把消息封锁的如此之好,我峨眉都不知道这里发生了变故,正好白也算力有损,要不然他一定不会让你来此,已经完全超出你的能力范围了。】 吴用嘴里略有些苦涩,不知该如何说是好。 伏龙剑对吴用还算回护,同邯鼓说话可就没有好气了,冷笑道:【什么东西,居然连他的性命也管不好。】 邯鼓怒道:【你再说一次?这一路来没我的照料,他能走到这里?】 【那我若不出手呢?现在你该如何?】伏龙剑唯结果论,懒得与他争辩。 邯鼓怒极反笑:【合着我一路劳心劳力你是看不见,你怎么就不出来带他,这时候倒是满嘴道理!】 说话间,忽然又有一头阴鬼居然从梁顶上扑了下来,这回吴用眼疾手快,举剑一划……刺啦一声,阴鬼都没有落地,在半空中就被一分二,整个被剑气绞磨成了一阵黑烟,什么也不曾留下。 吴用却双膝一软,半跪在地上,伏龙剑从掌心滑落掉,一手撑着地面,另一只手按在膝头,却是两剑之后,体内法力已经被抽干,丁点不剩,丹田气虚,力有不支,站都站不稳。 【不要挥动老夫了,快运起那门藏匿身形的法术,正是你行踪泄露了,这些阴鬼才会找上你来!】伏龙剑沉声喝道。 吴用紧忙盘膝坐地,回出一口气,边开始掐诀运转“非真”隐去气息,然后又坐着打坐好一阵子,这才睁开了眼睛,松出一口气。 【把老夫放回剑匣。】伏龙剑平静道。 吴用将其拾起,这才有空看伏龙剑本身,可它散发出刺目的白光,根本看不清楚究竟,甚至他都不知道自己握着的是剑柄还剑锋。 将其放回剑匣,忽然,吴用想到,伏龙师叔祖不是自我有灵,能够自行来去吗,怎么还要他来捡拾? 邯鼓冷笑道:【这老东西自我封印了九成九的本事,你这才能够挥舞两剑,否则你以为自己能够御使得动?】 伏龙剑也不动怒,始终是平静无比的语气:【老夫若不这么做,破匣而出那一刻,这里阴景宫的人早该知道了。】 邯鼓哼了一声,也知道他说的是事实。 【那我们……接下来还是要去秘地的吧?】吴用听伏龙师叔祖刚才说这里不是他该来的地方,一时拿不定主意了。 他虽然想知道事情的真相,但却不想送死,如果伏龙师叔祖不同意,他与邯鼓只有一击之力,那这一趟行程也许就要取消了。 【去,老夫也想看看这吴氏究竟发生了什么,阴景宫又为何要如此作为,保密得死死的。】伏龙剑一点没有一点犹豫。 【老夫给你一个准信,如若阴景宫发现了你,没有任何办法的情况下,你可以告诉他们,你是峨眉派来的,奉命调查此处,至于要不要告诉他们你是衡闾吴氏子弟的身份……看你自己意愿,老夫不来管。】 邯鼓嘀咕道:【这还差不多……】 【是!】吴用心中大定,盖上盖子,将剑匣封口插销插好,打坐回复法力,抖擞精神,走出了这座教房。 …… 第198章 吴氏祠堂 吴用沿着栈道,一路往北面行进,为免再次出现意外,虽然他对沿途的好几座楼阁都有些好奇,甚至有一股恍惚的熟悉感觉,但始终没有过多探索。 走了好一阵子,一直按照邯鼓的指引方向行进,路上只有他与邯鼓两人的说话声,伏龙师叔祖一经封入剑匣,便已经彻底阻断了和外界的联系,除非到了危急关头,否则绝不会现身。 走未多时,前方出现了一座非常独特的建筑,单独设立在岩壁上,周边空出了一块空地,形似古刹,屋檐层层收缩高叠,足有六层,是这一路走来他所见到层数最多的建筑。 最引人注目的,当要数顶层飞檐上的一个青灰色雕像,头生三根尖角,张着大嘴,两根巨大的獠牙。 这个兽首吴用认得,正式吴氏老祖吴通真的那一头妖灵,亦即之前妖灵血玉上的那一只口衔着“妖灵精血”的兽首。 【藏经阁,不去看看?你们吴氏收藏的经文功法可不少。】邯鼓怂恿道。 吴用犹豫了下,摇摇头:【算了,就是有什么好东西也早被阴景宫的人清理掉了。】 之前教房里都没有一点东西留下,似藏经阁这种宝地,肯定早就被轻扫得一干二净,轮不到他来收获。 邯鼓却道:【去看一看,兴许能有什么收获,左右耗费不了多少功夫。】 吴用本欲拒绝,可忽然想到,方才邯鼓还与伏龙师叔祖一起叫他不要乱逛了,看到这里却执意要让他进去一探究竟,莫非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吴用心下意动:【那便进去瞧上一瞧。】 他提步走进这座形似寺庙的楼阁内,四下一看,果然空空如也。 寺庙内部以十根柱子支撑,进门除了一扇屏风,后面便是一座座书架,上头的书籍早已被“清扫”得干干净净,一卷不剩。 书房最里间,是一座香案,上面摆了一只打翻得香炉,香灰倾泼洒在案板上,旁边还摆放着一把未曾点燃过得礼香,只是如今也已被蛀虫啃噬,变得坑坑洼洼。 后方则是高高挂着半卷图画,似乎是被人撕碎,已经看不清楚究竟是什么,勉强能看清楚是一副山水图画。 左侧有一道楼梯,通往第二层,只不过二层的情况与一层并没甚太大区别,还是一座座空荡荡的书架,唯一多的就是几张茶桌了。 整幢楼阁一样的规制,每层楼只是部分装点不同,但其余没甚差别,除了最高层。 吴用一路走走看看到了最高层,忽然眼前一空——不像楼下几层,这里没有放置满书架,而是在楼梯上来的右手边过道以及对侧的墙壁内嵌了各一座书架。 不过一样的是这里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 【这第六层以前是阁楼楼主坐镇修炼的地方,所以空旷,没甚杂物,能够放在这里的都是你吴氏收藏的顶阶功法,可惜,全部已经被取走了……】邯鼓唏嘘道。 吴用走上楼层,看了两眼,别的没有任何值得在意的,只有阁楼中间面朝南方窗户的位置上,摆着一只蒲团,其背后的墙壁上,银钩铁划雕镌着那头生三根尖角的兽首。 怒目圆瞪,形态威严,凶厉但不残恶,强横而不阴狠。 吴用深深看了一眼,回身要下楼。 【别急啊,来都来了,走这么快做什么!】邯鼓忽然叫住了他。 吴用顿足,不解道:【你还要做什么?】 邯鼓神神秘秘道:【去那个兽首壁画前。】 吴用一脸疑惑,犹豫了下,来到壁画跟前。 【用三根手指一起按它头顶的尖角。】邯鼓道。 吴用伸出右手,中指、食指、无名指三根一起按到了兽首的尖角上。 本以为只是镌刻在墙壁上的壁画,可没想到,尖角位置居然是可以按进去的,稍一用力,便听到咔哒一声,似乎触动了某种机关。 咔嚓…… 兽首的血盆大口忽然闭上,然后再张开。 吴用清楚看到张开闭合时候,兽首活动部位的精美机关咬合卡动,心想这做得好生精巧,可等了半天,也没有任何其他的动静。 【奇怪,难道是积年不活动,卡死了?你再按一下。】邯鼓喃喃自语。 吴用松手,然后又按了一遍。 还是一样,兽首张开,但没有其他反应,于是问道:【有什么问题,应该会怎么样?】 邯鼓奇怪道:【按理说,这个机关打开后,会滚出来一份秘法卷录,是你们吴氏收藏的,上头很多法术不是你能够修炼的,有的是妖法,有的是魔功,甚至阴鬼秘籍,但都是颇有用场的好东西,我让你进来也是想将之取走,没想到……】 吴用稍稍低头,从兽首的嘴里看去,可里面是中空的,没人别的东西。 邯鼓怎么也想不通:【当年行犯灭门惨案的人居然这么聪明,连这等地方的机关也摸索清楚了?还是阴景宫做的?】 吴用摇头道:【这一路来你看有什么东西留给我们?】 尸身肯定是阴景宫帮忙清理干净了,但要说那些宝物灵材、功法要诀之流的好东西……以阴景宫的声名,恐怕做不出这等搜刮的不要脸事情,八成还是那些行凶之人给带走了。 只是这伙人不仅手段凶狠,胆子也大,在做出这等灭门惨案之后,还有心思搜刮得如此彻底,就连机关也摸索得一清二楚。 邯鼓可惜道:【算了,走吧,缘不在你,强求无用。】 谁说不是呢? 吴用回到一层,离开这座藏经阁,继续赶路。 【沿着山道上行,过了藏经阁,后面的建筑就越来越少了,但相对的,也越来越重要的,祠堂,主阁,丹房,地炉……】 【藏经阁既然已经被搜刮的一干二净,丹房地炉里肯定也早已没了丹药和法宝,不用去看了,倒是祠堂,你要去不?】邯鼓问道。吴用原想说“算了”,可要说出口时,却改口道:【去看看也好。】 邯鼓没有意外:【那就一直往上走,祠堂在靠近山巅附近。】 一路曲折上行,经过了一座座形制不一,但总体风格融洽的巍峨飞阁,临到接近山巅,一座庄严肃穆的建筑出现在了眼前——衡闾吴氏祠堂。 祠堂门面深棕暗红,大门厚重,外围环绕着一座座不同模样的妖灵石雕,虽然由于久无人搭理,杂草丛生,不少都已经破落,但依稀还是能看出其巍峨与壮伟。 黑砖白墙,一眼就看到屋檐下垂着青绿斑驳的藤条,平添一股庄重肃穆的感觉。 院子主道安放着一只巨大香炉,虽然没有燃香,可积灰依旧散发着淡淡的香味,在夜风下弥漫整座小院。 院子里只有一株巨大的不知名古木以及一潭方正的水池,角落里靠着几方精雕玉镯的水缸,再就别无他物。 也不知道是被劫掠过,还是本就安设得这般简洁朴拙。 走进祠堂内屋,屋檐下的墙壁雕刻着肌肤壁画,上面全是一些先人故事。 最靠近正门左侧的一幅壁画,讲的是一个瘦高的男子,披着法袍,头戴礼冠,身边伏卧着一头三角妖兽,以一人一兽,对阵一群奇装异服的修士与头角峥嵘的妖鬼精怪。 在他的身后,是一条弯曲绵延的江河,以及三座高耸入云的山峰。 吴用一眼认出,这地域就是衡闾吴氏族地,也认出来了这头三角凶妖,正是衡闾吴氏老祖吴通真,意思不言而喻,吴通真为保护家族领地,与各方敌仇交手。 【错了,这是吴通真初来乍到,将栖居在衡闾三山附近的精怪妖鬼全都杀出去的故事。他的旁侧——大门右边,是他的道侣,两人为吴氏族地打下诺大基业。】邯鼓解释道。 吴用循看过去,就见到大门右边是一个身穿宫装的明丽女子,脚踩一朵水浪,手握着缎带一端,另一端缠卷着一群要贵精怪。 【其他的壁画,讲的都是历代吴氏家主与杰出贡献之辈,寓意祈求平安与祖先的庇佑。】邯鼓一一介绍。 吴用原本感觉尚浅,听闻介绍,看着一幅幅壁画,一股厚重的古意扑面而来,庄重而肃穆,令人清晰地感受到历史的轮转。 不过他还是觉得很奇怪:【为什么你会这么清楚,如数家珍也似?】 邯鼓哼声,没有作答。 吴用确定他与衡闾吴氏,尤其是吴氏老祖吴通真有着渊源,可见他没有开口的意思,也只好作罢,走进了祠堂内。 祠堂内部宽敞,没有烛火也没有明灯,只是在月华照耀下就已经足够敞亮,与吴用想象中的庄严沉重截然不同。 正前方是一座残破的玉质祭台,表面雕刻着精美的花纹,台面上供奉牌位的木龛空空如也,一面不剩,只有东倒西歪的烛台与香炉。 还是什么都不剩。 吴用暗叹当年对吴氏下手的贼人实在可恨,别的东西也就罢了,连这些牌位也不放过。 【祭台上方原本有吴通真和他道侣的画像,也被取走了,左面墙壁原本悬挂着族谱,你们吴氏一族的发展历史都有记述,原还想带你瞧一瞧,现在是都没了。】邯鼓唏嘘道。 吴用穿过祠堂,来到后院,此处是一个幽静的庭院,但没有过多的装点,一条长长的廊道直通山壁,两边种植着一颗颗苍翠古木。 【那个洞口里面是你们吴氏先真坐化后的栖身所在,要去吗?】邯鼓道。 吴用看向廊道尽头,位于山壁上的一个高阔洞口,两旁还镇压着貔貅石像。 【吴氏老祖也在里面?】 【吴通真?他不在,不知道他是得道飞升了还是客死他乡,当年他继位给后人,自己就带着夫人走去了不知哪里,生死未卜。】 吴用点头,想了想,最后还是选择不进去了:【我连在这里安生的前辈是谁都不知道,就不进去搅扰了,将来如有机会,吴用定当来此祭拜!】 前半句话说给邯鼓听,后半句却是对着山洞拜了一拜。 吴用回到祠堂,再看了眼四周,退出了此间。 邯鼓越想越气怒:【我还想带你看看这祠堂,能不能回想起些许记忆!当年那凶恶当真不是东西,居然连祠堂也扫荡的一干二净!】 吴用也这般觉得,但眼下连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都不清楚,有什么办法呢?只好说道:【这不是你都还记得,往后有空与我多多介绍就好。】 邯鼓闷哼:【真不知道为何你的记忆会丢失的那么完全,我怎么就记得清楚?】 吴用心头一凛,含糊道:【你强大,我弱小,你记得的东西自然比我要多……】 【……】邯鼓没再说话。 吴用便也不再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继续攀山。 这座祠堂已经接近峰顶,再往上去,楼阁越来越少,栈道也越来越陡峭,回身望去,月色下层云密布,盖过了他的来路,如踏仙境。 吴用小心翼翼,终于来到了山顶。 山顶不是平阔的空地,同样是一座奇巍的楼阁依山而建——不,说是楼阁完全不正确,应该是殿宇才对。 通体是由墨玉搭建而成,环着山峰,半遮半掩在云雾笼罩之中,看不真切,只依稀能瞧见一座座仙神异兽坐镇在各楼阁长梁上,在月光下散发着墨绿色的光辉,栩栩如生,宛若要带着宫殿直上九天。 【这是你们历代家主才能居住、修炼的衡闾阁,三山之中,就属这里最为重要,我亦不曾进去过,你如有机会,最好进去看看。】邯鼓继续介绍。 吴用颔首,顾望四下,发现前头已经没有路了,周遭除了一条直通殿门口的长阶,再无别的去处:【我们走哪里?】 目的地就快到了,邯鼓振奋道:【秘地不在这里,在山的北面,亦即宫殿背后的山壁内,走这边,有一条单独的道路。】 吴用欲待问他走哪里,却忽然看到了在衡闾山靠北的一座山峰顶上,似乎有不少人影聚集在一起,影影绰绰的,被云雾所遮挡,看不清楚究竟,但仅仅粗略一看,好像能有上百人! …… 第199章 妖灵秘地 “那是什么……阴景宫?” 吴用不想登上台阶,这座殿宇乃是衡闾吴氏的紧要重地,谁知道阴景宫有没有再在这里也设下一座禁阵,轻易踏足,极有可能诱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 他打量四下,快步攀上栈道,来到了边外折角的一座亭阁内,因为此处地势极高,前方没有任何山体挡住视线,于是左手持诀,半蹲在地,往北面远眺。 衡闾吴氏族地位于小极北东南一隅,这“一隅”说起来好像不大,实则占地辽广,严格来说,阴景宫布置禁阵的区域,还是比衡闾吴氏实际领地要小了一圈。 而如论哪一片区域是吴氏一族的核心地带,当属那道与北海相通的江河的这一段,其中,衡闾三山,更是重中之重。 【你脚下这座山,叫做衡闾山,你等日常起居、修炼皆在此处,南面那一座是妙境山,遗世家老的居所,以及关押身担罪责之人的地方,等闲靠近不得,北面那座是玄通山,修炼交流之处。】 【现在……看看他们这么大阵仗究竟在做什么!】 邯鼓同样很感兴趣阴景宫在吴氏的真正目的。 玄通山是座平顶峰,山顶上有一方巨大的演武台,以往任何盛大的节日活动或者比试都会在这里进行,不过此刻却被百余名阴景宫弟子所占据。 诺大的演武台上,阴景宫弟子里三层、外三层团团围坐,而在他们中心,一团圆形的黑色浓雾悬浮在半空,宛如活物,兀自扭动鼓胀。 吴用不解道:【阴景宫这是在祭炼什么法宝?】 邯鼓却语气凝重道:【不是,这是封印禁阵,他们在封印什么东西。】 【封印……他们在封印阴鬼?】吴用展开了联想,立马将二者联系起来。 邯鼓仔细解释道:【嗯,这是一座封印禁阵具体名字不知道,但你看内层有三十六人,外层七十二人,且内层的修士都是金丹修为,外层都是筑基修为,约莫应合三十六天罡,七十二地煞,是一座罡斗大阵。】 吴用凝神望去,确实看见围坐着的阴景宫弟子分为内外两批,内层修士与外层修士之间没有一条明确界限,但却有着一股泾渭分明的感觉。 奇特的是,当觉得他们是两批人时,再细看一眼,这一百零八名弟子的座列位次却又很和谐,有一股说不出来的契合,无比圆融,分明就是一个整体。 吴用不懂阵道,看出这些已是能力极限,再多就没有了。 邯鼓却还在喃喃自语:【为何要在这里布设封印禁阵,而且要这么多人维持在此,为什么不能布置了法阵就撤走呢?这团黑雾究竟是什么,怎么有如此浓重的阴气……】 两人正自奇疑,忽然间,黑雾剧烈鼓胀,宛如一张黑膜变形凸起,内部似乎有什么东西要冲出来。 阴景宫弟子齐刷刷变换双手诀目,禁阵中嗡嗡作响,只见六面金光熠熠的圆形法阵倏然亮起,以面面相对的方式,将这团黑屋团团围住的。 法阵由一个个符箓勾连而成,冒着金光,仿佛刀子,黑雾一经触及就开始剧烈挣动,把个球形扭曲得不成样子。 有几处突得特别起的鼓包扑哧一声裂开,像是漏了气,在金光的照耀下变成了一股黑色烟气消散得无影无踪。 仿佛触发了连锁反应,整个球面上的黑雾都开始爆开,一时间黑色烟气冲天,远远看去,仿佛燃烧的狼烟,浓滚熏目。 不过还是有几团黑雾没有裂开,而是从表面完全分裂,飘了出来,脱出这座一百零八人合力围布的禁阵。 这几团黑雾在空中哐呲一声爆裂,密密麻麻的鬼物便从中涌出,嘶吼啸叫着化成一道黑云,冲向衡闾三山下。 一百零八人似乎对此已经司空见惯,一点不为所动。 【居然是阴鬼,阴鬼原来是从这片黑雾中出现的!】吴用倍感震惊。 【为何玄通山会有阴鬼冒出来?】邯鼓却更关心这个问题。 只见黑云分散成数股,如黑潮一般四散,衡闾山、玄通山、妙境山三座山峰顶上这时忽然也亮起一片耀目金光,犹如三轮骄阳,成三角之势,金光接连,围成一个三角光阵。 无数的阴鬼冲到光壁上,立马被一团金色火焰所燎烧,嗤嗤作响,化为灰灰,但阴鬼的数目实在太多,还是有不少冲出了光阵外,不见了踪影。 【这就是山林里外有那么多阴鬼的由故!?】吴用被眼前的一幕震撼到了,这是他头一次见到如此多的阴鬼聚集,成群如潮的发起冲击,遮天蔽日。 难以想象,如果那团黑雾表面的鼓鼓胀胀没有被消破,这会儿的阴鬼又该有多少? 邯鼓也感叹不已:【玄通山上的禁阵禁锢这团黑雾,等阴鬼从中破出,再由山峰底下也就是那个童子带着的那群人出手布阵,将残余的阴鬼绞灭,然后是山下丛林内外的两层禁阵防线,最后是最外围的那一座禁阵。】 【啧啧啧……层层围布,这里布置了多少人?恐怕一些二流门派都没有这般多人,每日开下又是多大?好大的手笔!】 吴用也算了一笔账,只说这一路走来,见过的金丹修士恐怕就要近百,筑基修士粗算一下更是要有三五百人?元婴修士了虽不清楚竖目详尽,但如此大规模的禁阵,十个、二十个来主持局面,一点不多。 光有一批肯定不够吧?再是厉害,也不可能十二个时辰连轴转,谅必有一批人替换,也许是三批也不一定,这么一算,人数、消耗翻两番也不止。 不愧是阴景宫。 相比之下,同为一流大派的峨眉好似就要差上了一筹,难怪有人会说,峨眉近些年落没,实力远不比从前。 剑匣震动。 【莫长他人志气,穷自己威风,我峨眉本就不是以人数出众,而是以战力出众,你那叫作求以柳的师兄如若来此,以一敌三绝不成问题!】 感应到吴用的念头,伏龙剑居然蓦地开口。 吴用没想到伏龙师叔祖突然开口,惊讶道:【师叔祖,您在剑匣里还能够知道我心所想?】 伏龙师叔祖淡淡道:【你师伯打造的这支剑匣,不是牢笼,而是媒介,不然你以为老夫之前是如何与你说话的?他与你能在心里交流,是因为同心一体,老夫却是靠的这支剑匣。】 【只是为免引起阴景宫注意,这才轻易不与你说话,如今此处天地灵气紊乱,阴气冲天,无形成了一道遮掩,老夫才与你说话。】吴用恍然大悟。 【不过说不了几句,阴景宫的法阵厉害,还有调理此间天地元气之用,免得长时间浸染下,彻底变成了阴鬼栖息之地。】伏龙剑的阵道造诣明显比邯鼓更要厉害。 吴用立马就想到了之前哀岳说的那一句话——这里已经成了他们圣族的修炼宝地,可根本看不出来呀? 出来十成阴鬼,九成都被阴景宫拦截下来,剩余一成跑了出去,哪里有“修炼宝地”的样子? 吴用问出了自己的疑惑,可却没有得到伏龙师叔祖的回应,而是邯鼓的声音在心头响起:【阴气散了,他回去了。】 吴用问道:【你看呢?哀岳这么个说法是什么意思?】 邯鼓嘿然一笑:【这还不好理解?他说是修炼宝地,这些阴鬼又都是从玄通山出来的,阴景宫又将这一百零八人的禁阵布置在这里,那事情真相显而易见,玄通山内部有玄机!】 【内部?】吴用一脸狐疑地打量玄通山山体,不明所以。 邯鼓不耐烦道:【别管这些,你就算知道了又如何,能做什么?赶紧的,先去秘地!】 【确实。】吴用起身,沿着栈道望衡闾山北面绕过去。 走着走着,前方却是一条断头路。 【咦!怎么……】邯鼓的声音满是意外。 吴用皱眉道:【你不是说这里有一条单独的栈道?】 【确实有一条单独的栈道,为何不见了……】邯鼓越说声音越轻。 吴用半蹲下来,看了山壁表面,摇头道:【一点痕迹都没有,之前这里就没有路。】 衡闾吴氏的楼阁依山而建,除了一部分以山体本城堆砌而成的道路,基本上栈道都是安设在山壁表面,不是用传统的插销结构,将石板路或者木板安插在山体内,而是刻就符箓而成的一条悬空走道。 路面与山壁并无相交之处,但却有符箓镌刻的痕迹,而这条断头路前方,并没有留下任何的痕迹。 【飞过去!我很确定秘地就在山体北面!】邯鼓不信邪了。 吴用看了眼四下,想想为求稳妥,还是等等看玄通山上会不会爆发出刚才的异状。 果然,等了片刻,天将将快亮的时候,玄通山上又一次冒出来如潮水一般的阴鬼。 乌潮铺天,嘶吼无边,趁此天地灵机紊乱的机会,吴用遁空而起,绕往山体北面。 【往前,往前,再往前,不对,怎么会这样……】邯鼓指点吴用方向,可飞着飞着他就觉得奇怪了,怎么秘地入口不见了? 【不对,一定在这里!你找找!】邯鼓情绪略显激动。 吴用四下看了两眼,可没有发现任何一个可能是秘地入口的地方。 【这里被人用障眼法遮藏起来了,吴用,你面对的方向往右三丈三,往上两丈二,入口在那里。】伏龙剑忽然开口。 【你什么意思,什么叫作被人遮藏起来了,你……】邯鼓不解,大声询问。 吴用十分相信伏龙师叔祖,就按照他的提示,调换来到指定的方位跟前,轻轻一伸手——指头如触无物,没入进到山壁内。 吴用大喜过望。 邯鼓却楞怔道:【你怎么知晓……】 伏龙剑淡淡道:【老夫乃蛟龙灵血浇筑而成,对妖气尤为敏感,这面山壁内有妖气逸散,虽然遮藏的很好,一般修士根本觉察不到,但却瞒不过老夫,吴用,还不进去?】 吴用回头望向玄通山,见阴鬼狂潮已经将要被驱散,天地灵机将要回复正常,当即不再犹豫,提步进到山壁内。 整个人犹如穿过了一层水膜,湿冷冰凉,一瞬间就从皮肤外直接浸到骨髓里,叫人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吴用抬头,却发现周边是无尽的黑暗,彻底失去了方向感。 他只能预估着前路直走,一步两步,一步两步,行走一阵,四周的黑暗忽如潮汐退潮,尽数往后方逝去,眼前一片模糊,头晕目眩,令得他不自觉闭上了眼。 吴用半蹲在地,取下后背的乌钩,箭矢虚搭,弓弦将引未引。 好在没有任何袭击时间发生,大约三息的功夫,眩晕感退却,吴用立马眯开眼,发现自己已经站在了一条甬道内,身后来路则是被一面山壁给封堵住,根本看不出有出口。 吴用面朝洞穴深处,回退到洞壁入口,确认周边没有危险,这才伸手摸向后背,手指已然是方才的触感,直接没进了山壁内。 他一颗心微松:【没有被困住。】 【终于进来了!】邯鼓松出一口气,【只是为何这处秘地入口会变成这个样子?里面倒是没什么变化。】 吴用打量着四下,发现山壁上悬挂着一颗颗拳头大小的夜明珠,无需火光,洞内光线充足,所见一清二楚。 这座秘地是个口小腹大的山洞,里间是一方约莫五六十丈方圆的巨大洞室,山壁上雕琢着各式各样的妖怪壁画,头顶则悬挂着大小不同的众多的石钟乳,地面还长着很多的石笋,有好些地方石钟乳与石笋已经接连在了一起,形成了石柱。 似乎是与衡闾山的那道瀑布有关系,山体内也通有水系,石壁顶上渗着大量的水珠,一滴滴落下,在地面汇聚成水潭,有些则顺着植物的藤萝根茎不停地滴落。 整个溶洞之中似乎在不断下雨,到处是水滴落到湖水上的声响,又由于洞穴的结构呈现出弧形,使得水滴声十分空灵,回响在原本寂静无声的岩洞中,平添了一丝神秘的气息。 …… 第200章 深探秘地 这座秘地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过,不说头顶杂乱丛生的藤萝根茎,就连夜明珠上也蒙上了一层白灰。 离他不远处的地面上搁着一张实木书桌与椅子,洞壁角落里还堆着一座座的隔层木架子,以及一床只有安一只蒲团的木榻,再就没有任何别的物什了,十分之简朴。 吴用来到书桌边,一叠已经蛀烂的宣纸用镇纸压在一旁,笔架上挂着几支毛笔,也因为久不书写,一根根毫毛过于干燥,分叉散成了一个个扫把平头。 倒是那方砚台堪称极品,通体暗红,即使这般多年过去了,中心干涸的那一摊墨汁依旧散发着一润油亮,该是用几滴清水就能重新磨化润开。 吴用放下砚台,走到角落里,才发现是那一座座木架子是书架,灰尘同样堆积了厚厚一层,所有的纸质书卷已经发霉腐烂,湿软的一堆粘连在一起,根本看不出写的什么。 倒是有一堆竹片串成的竹简还安然无恙,只是也已霉出来一个个斑点。 吴用随手拿起一本翻看,发现这是一册地理游记,随便看了几个字,讲述了一个游方道士游历天下的所见所闻,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便将其放了回去。 【以前这里专门有个老头看管,他就喜欢看这些人物游记消磨时光,有时候还会下来与我聊两句,唉……物是人非啊!】邯鼓感叹道。 吴用越发好奇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一路走来,尽管一部分屋台楼阁有被损毁的痕迹,但大多都还算完好,没有被大规模毁去,基本都像这座秘地内一样,保持着整齐的摆放。 那为什么要单单将这座秘地给遮藏呢?不仅毁去了通往这里的栈道,而且把洞口给彻底封禁,其用意何在? 邯鼓道:【想不明白,那就下去看了再说,入口在进洞左手边。】 吴用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来到了洞口,沿着梯道走了下去。 这是一条螺旋下延的山洞,石头阶梯宽阔,四面同样用夜明珠取光,不同的是,这里十分干燥,没有渗水,没有滴滴答答声,往下走了一阵子后,周遭便死寂的只剩下了脚步声。 走着走着,吴用盘算大约下了十来丈高,前方终于出现了一方洞室。 空间大小基本与山洞进来的地方差不了多少,不过陈列大不相同,没有任何供人居住用的家什,只前后左后每隔一段距离,密密麻麻摆了上千座的雕塑。 这些雕塑都是妖兽的模样,许多名字吴用根本叫不上来,也不知是什么材质雕琢而成,长翅膀的有腾云驾雾之慨,爬地的三足点地,右前足弯起,还有的踩在浪头上,各种各样都有,恍若真是活的一般,各有姿态,雄赳威严,栩栩如生。 吴用被眼前一幕惊呆,心里回想到当时与邯鼓初次说话的时候。 那会儿邯鼓就告诉过他,衡闾吴氏老祖吴通真法力高强,天资绝颖,创立宗族后,流传下来一套法门,每名吴氏弟子出生后,都会在祠堂领得得一枚“妖灵血玉”。 之后一旦开始修炼,便会去族内秘地内走一遭,以此血玉从秘境内带一滴妖兽精血出来,等到时机合宜,将其炼化,以族内秘法催动妖灵御敌。 以妖斩妖,以妖血养妖灵,以战养战,便是为何吴氏被称为“斩妖大族”的由故,而妖灵血玉上的兽首,就是老祖吴通真当年的座下妖兽。 尔今来看,这些雕塑就妖兽精血的来源? 吴用心下感慨,可随即感应到了一丝心境波动,却是邯鼓不知为何,略有伤神。 吴用第一次在他身上感受到此等情绪,问道:【你怎么了?】 邯鼓用低沉的语调说道:【他们都死了!】 吴用愣了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说这些妖灵全都已经死了?】 【嗯,这里的“雕塑”如今只是雕塑,虽然看着栩栩如生,可却再也不是“生”的。】邯鼓语气略显惆怅。 吴用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安慰他,想到自己如果开口,这家伙只怕马上就要矢口否认,嘴硬之后,说不定事后还要自己神伤,于是索性不过多相询。 在这些雕塑中间走了一趟,没有任何发现,吴用走往下层。 还是一样的螺旋下延阶梯,一样的十来丈高,一样栩栩如生的雕塑。 如果因要说不同,那就是雕塑的数目少了一些,但还是有近千之数。 吴用苦笑道:【这来了选择妖灵,岂不是得挑花了眼?】 邯鼓道:【这不是单向的选择,是双向的选择,人挑妖灵,妖灵也要挑人,再还有五行、属相等等一系列考量,有些妖灵自吴氏立足至今,都没人分出过一滴妖血,而且除了极个别妖灵外,一头妖灵不是只能一人驾御的,却是能支持多名吴氏子弟炼化催用。】 吴用心头一动:【除极个别要另外……就比如你?】 【我?呵……我是极个别之外的极个别!也就是给你这小子捡了便宜。】邯鼓冷笑,又恢复了那个脾性。 伏龙剑道:【早前一直以为你吴氏的法门,是通过修炼功法,自行幻化而出的妖灵,没想到是通过炼化妖血来的,你们吴氏隐藏的着实深。】 【可不?你们峨眉都不清楚详尽,不过现在被你知道了,好在衡闾吴氏已经“人去楼空”,知道也无妨咯。】邯鼓唏嘘道。 吴用立马想到一个问题:【照你这么说,天下几乎没人知道我吴氏是这般炼化妖灵的,那怎么会找到这一处秘地,并将这里封存的呢?】 邯鼓摇头道:【这不难猜,肯定是事发后,看守的那老家伙出手,将这里给封禁的。】 他稍一顿:【那若果这么看来,这里的妖灵可能也是他出手的,然后封禁了这里,做了双重保险。】 【或许吧……】吴用环视一圈,继续下行。 来到第三层,这里便开始有些许不同了,雕塑的数量只剩下了不到百来座,并且每一座都被安放在单独的石台上。 每一具雕塑不仅栩栩如生,更透着一股慑人的野性,不似雕刻而成,倒更像是活的妖怪,被浇筑了一层石料,安在了座台上。 【这处秘地统共有几层?】吴用随口问道。 邯鼓道:【共六层。】 【你在……】 【我在第六层。】 吴用点头,继续往下走。第四层的雕塑就更少了,不多不少,一共三十六座,不仅如此,相比较上一层,这里的石台有更细微的变化,每一座石台与雕塑都自成一体,别具风格。 譬如有的是火焰座台,有的是从地下破土而出,有的则浊浪排空,吴用甚至看到一具类似蛟龙模样的妖怪呼风唤雨,每一具都很有特色,显然与他们各自的能力相关。 【这头形似蛟龙的家伙难得,是某一任吴氏家主亲自捉来,据说是蛟龙与一头龟鳖的杂交血脉,颇有呼风唤雨之能,本事在这一批妖兽里名列前茅,当年好生招你吴氏子弟欢喜。】 邯鼓见吴用注意力被吸引,出言解释。 【这般厉害?和敖景相比又如何?】说起蛟龙,吴用忍不住联想到北海龙王,不禁好奇。 【敖景纯血蛟龙,这家伙如何比得上?但你也别瞧不上,这里可是衡闾吴氏的三十六大妖兽,当年能得到这些妖灵认可的吴氏子弟,无一例外成为了氏族内的中流砥柱。】 邯鼓见他不以为然,没好气说道,可又觉得自己似乎多嘴了,改口揶揄道:【呵……这些都是你这般的吴氏子弟当年梦寐以求,但触不可及的妖灵。】 被嘲讽了一句,吴用嘴角一抽:【还好,我现在有更厉害的妖灵。】 邯鼓登时破口大骂:【你那是自己的本事?要不是当时情况危急,我……】 叽里呱啦一堆,不理他,吴用继续下楼,第五层还是一模一样的构造,但这一层的雕塑更少了,诺大的洞室内,一共只有八具雕塑。 这些妖怪分处洞室两旁,不设座台,直接是在一根根顶着楼板的承重柱上雕刻而成。 吴用一头也不认得,想要去最后一层,忽然发现走到在这里就已经到底了。 【往深处走,第六层入口在里间深处。】邯鼓冷不丁开口。 吴用点头,这时才发现,这八头妖怪分布在洞室两旁,中间一条主道,走在其中,犹如走在通往觐见朝拜帝王的红毯大道上,两旁羽林侍卫手持兵器严阵以待,有一股说不出的肃穆与压迫感。 【第六层有几座雕塑?】吴用忽然想到这个问题,一路下来,越深层,雕塑越少,到了这里,已经只有八座雕塑,那第六层…… 邯鼓淡淡道:【没有雕塑,只我一个。】 吴用一怔,心想那你不就是“帝王”了? 邯鼓嗤笑道:【那你以为呢?】 这身份与他的反差过大,吴用不知该说什么。 走道不长,没一会儿便来到了最深处,不过这里不再是向下的螺旋楼梯,而是出现了一条斜向下的阶梯走道,深不见底,在夜明珠的光芒照耀下,也看不清底下的究竟。 吴用沿着阶梯下行,估摸着自己每一步的高低落差,差不多下行了有五十丈,借着微弱的夜明珠光芒,他看到了一闪高大的木门。 吼…… 吴用来到这扇木门跟前,没想到门后立马传来了一震龙吟,把他吓了一跳,立马后退一步,取下了背后的乌钩,打起十万分的警戒。 可等了良久,直至龙吟声回荡在通道内,一路扩散往阶梯走道上方五层,重归沉寂,也不见有任何的危险袭来,顿感疑惑。 【无妨,是这扇木门有玄奇之处,唔……这整扇木门都是用惊龙楠做成的?好生难得。】伏龙剑语气中略有意外。 【呵……还是你有见识,没错,这扇木门是惊龙楠制成的,当年可费了吴通真好一番功夫啊!】邯鼓感叹道。 伏龙剑看吴用一脸惊疑,为他解释道:【惊龙楠是一种顶级灵材,几乎已经灭绝,无处可寻,近些年来,老夫若没记错,只在宝玉国流通过一小批,但立马就被某方势力以高价取走。】 【此木天生地养,人为栽种不得,极为沉重,但又似中空,些微震动即会发出类似龙吟的响声,像锁了一头真龙在内,因而得名“惊龙楠”。】 吴用头回知道世上还有这等灵妙的宝材,将“乌钩”挂回背上,小步走到这扇大门前。 他已经走的很轻,单凭双耳根本听不出任何脚步声,可还是有些微的震动沿着地面牵动了这扇惊龙楠大门,一阵阵低沉的嗡嗡响声回荡在狭长的甬道内,犹如惊龙鼻息呼吐,叫人心头一紧。 吴用抬手轻叩,咚咚——吼吼! 两记叩门声才响起,就立马变成了两声高亢的龙吟,回荡在甬道内,久久不绝。 啧啧……吴用忍不住惊叹。 邯鼓却没好气道:【里面没有人,你别乱敲门!】 吴用还是很好奇,忍不住问道:【师叔祖,这惊龙楠有什么功用,为何要在这里造一扇这样的大门?】 伏龙剑却转问邯鼓:【是也,为何?】 邯鼓打了个哈哈,道:【我不知道,恐怕也只有找来吴通真才能清楚了,要不你小子加把劲,带着我们两个飞升天外,亲自去找吴通真一问?】 这家伙太不着调,有时候吴用真想给他一个白眼,不予理会,伸手推门而入。 可没想到的是,这一推之下,惊龙楠大门纹丝不动。 他不由得一愣,双脚站定,再次起力一推,可出乎意料是……大门依旧没有动静。 吴用真是奇了,他的气力如今可着实不小,怎么一扇门都推不动? 【用法力,你道是寻常人家大门?】邯鼓提醒道。 吴用运调血气,身覆血甲,发劲猛推,吱嘎一声……终于将惊龙楠大门推开一隙。 喝啊! 大门被缓缓推开,吴用松手,血气归复入体,抬头环顾四下,可忽然在视线正前方见到了一个少年的身影! …… 第201章 “吴用” 不是说这里面没人? 吴用尤还记得邯鼓这句话,这突然见到一个人,即便是个少年,他还是不由得一惊,尤其对方半蹲在一个犄角旮旯内,双手环膝,抱着脑袋,肩头不停抽动,怪异无比。 似乎是觉察到吴用进来,他缓缓抬起了头。 吴用看清楚他面容,却悚然一惊,这人没有脸皮! 这是他的第一个念头,第二个念头是:等等……我为何会知道他是个少年? 吴用心里虽然疑惑,可反应却快,立马伸手摸向后背的“乌钩”,血气喷涌,血甲覆盖全身,举弓架箭,直接把弓弦引满,厉声喝道:【你究竟是人是鬼!】 然而话没说完,这个少年的脸上居然开始“长”出来了五官,先是鼻子,再是眼睛,然后嘴巴、耳朵…… 不仅是五官,他眼眶通红,眼角还带着一串泪珠,紧抿着嘴,显然在憋着哭声。 吴用见到这张脸孔,却是不由得又一愣,盖是因为……这张脸居然带给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 吴用很确信自己不认得对方,一时恍惚,居然松了手,取下箭矢,浑已忘却自己已经引开弓弦,嗡的一声空放! 一般的长弓如果空放,由于弦上没有箭矢,弓片回弹的巨大力道就会完全作用于弓片本身,如若弓身坚韧耐造,尚还能扛得住,可如若是较为脆弱的材质制成的弓矢,这一下甚至会断线,乃至绷断弓片,或者翻弓的可能。 重磅的弓矢,如若弓弦韧性很强,在打坏弓片后,往往还会留有余力未消,这种情况下,没有弓身结构的保护,很可能直接切割到手腕,对弓手本身造成伤害。 “乌钩”自是一等一的好弓,这一下弓身尚且无恙,弓弦也并未有翻弹,可引弓的劲力却尽数回传到了吴用身上。 就像武侠故事里的内功高手,运起内力一掌打出,可临至半途,却要收手,这股劲力如何泄得?无处可去,只能消化在自己体内,无异于自己打了自己一掌。 噗…… 吴用这一路来也算经历了不少惊心动魄的时刻,总归有惊无险,没有受伤,可不曾想今次是自己先给了自己一掌,身受重伤,口吐鲜血,浑身气机都紊乱。 哐当,乌钩落地,发出沉闷的响声,身后的惊龙楠大门发出一阵嘹亮高亢的龙吟。 【邯鼓!】吴用不知对方是敌是友,此刻身受重伤,没有任何的还手之力,无奈之下只能呼唤邯鼓。 然而邯鼓却没有任何的回应,他又唤了一声,依旧如此,周遭只有死一般的寂静,以及对面那个来历不明的少年。 【师叔祖?】吴用只好呼唤伏龙师叔祖。 但不知为何,与邯鼓一样,伏龙剑同样没有任何回应。 吴用心里一沉,屏气,凝神,努力镇定心神,然后反手摸向剑匣。 可令人惊恐的是,他打开剑匣,居然……没有摸到伏龙剑! 伏龙剑不见了踪影! 吴用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慌乱,但并不是惧怕对方,而是不知眼下究竟发生了什么,是不是自己推门而入,进到了某座尘封的禁阵,将他与邯鼓、伏龙剑彻底隔开了?亦或者是某种相关的法术? 他强撑着起身,无论如何不能束手待毙! 水琉璃入手,强提起一口真气,要将之催动,摆好防守的姿态。 可就在这时,眼前的少年终于有了动作。 只见他伸出了一只指甲已经粗糙破裂,伤痕累累的右手,捉向吴用。 本以为他是要对自己动手,可却没有觉察到任何的危险。 吴用看见他无声流泪的脸孔,不知怎么,心里蓦地生出一股说不上来的难受,竟尔生出来一丝错觉,对方是在与自己求救。 吴用鬼使神差也伸出去手,想要握住他的手,等反应过来自己在做什么,他眼前立马回闪过曾经某时某地的熟悉一幕。 还记得他之前在刚拜入峨眉不久后,偶然之下,于一个雷雨交加的夜晚认识了宋瑜英,因为想要看看她的雷阗,试着乘上他的灵禽,结果一时不小心,失足落入望江峰下的悬崖。 急速下坠,就在临死之际,当时恍惚之间,也曾出现过这么一个少年。 对方同样蹲在犄角旮旯,环抱双腿,把头紧紧埋在自己怀里。吴用落到半途,少年伸出手来,也是想要与他求救的感觉。 而就在两人将要相撞的时候,宋瑜英乘着她那头灵禽,追身而至,堪堪将他救起,而这个少年也随之当场消失。 吴用当时以为自己是死前的走马灯,出现了幻觉,后来就没有再去想过这件事情。 可眼下的一幕却无法解释了,如果当年的那一幕是幻觉,为何今天又会再次出现? 二者之间唯一的区别,就是前次那个少年从始至终没有脸面,而这一次,长出了五官,给他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觉。 “你……是谁。”吴用伸手出去,明明隔着数丈远的两人,地面仿佛被扭曲,距离蓦地被拉近,但偏就在要牵住手的那一刻,吴用居然握了一场空。 他一时发愣,眼前恍惚,待瞳孔再次聚焦,四周一片黑暗,眼前哪里还有什么少年? 【小子!】 【吴用!?】 …… 几声略显焦急的呼喊在耳朵里越来越响。 是邯鼓在叫他。 吴用瞬间回神,喉头涌上来一口浓重的咸腥,忍不住咳嗽,双手撑地,接连吐出几大口淤黑的臭血。 手边是掉落的乌钩以及一只箭矢,左手手心还捏着水琉璃,吴用在一串急促的咳嗽声中,意识到方才发生的一切并非幻想。 他不顾伤势,强撑起身环顾周边,可还是不见那少年的身影。 邯鼓见他着了魔似,厉声喝道:【吴用!你到底看见了什么!】 吴用深吸一口气,反问道:【你刚才什么也没有看到?一个少年……】 【哪里有什么少年,此间只你一人!】邯鼓不理解他到底怎么了。 伏龙剑也疑惑道:【方才进来后,你就呆在原地,伸手自言自语,支支吾吾的,听不清楚到底在讲什么,然后引弓空放,重伤了自己,可是看到了什么?】吴用听到伏龙师叔祖的声音,心里一振,问道:【师叔祖,你还在!?】 伏龙剑不解道:【老夫一直都在,却不知你刚刚打开剑匣,与老夫将拔未拔,是准备要做什么?】 吴用当真是一头雾水:【我方才将拔未拔……什么意思?我刚刚想要拔剑,可您分明不在啊?】 伏龙剑与邯鼓皆是沉默,问道:【你方才究竟看到了什么?】 吴用事无巨细,将刚才自己所见所闻一五一十的说明清楚,这次,他没有隐瞒,将自己不是第一次见到这个少年告诉了两“人”。 伏龙剑否认道:【老夫一直就在剑匣中,是你自己只握剑柄而不提剑。】 邯鼓却语气古怪的说道:【慢来,你说方才在哪里看见的这个少年?】 【这里。】吴用手一指方向,走了过去,来到刚才少年蹲着的犄角旮旯。 【你说他长的什么样?】邯鼓语气愈加古怪。 吴用听出他语气的异样,大概将那少年的样子作以描述,问道:【怎么,可是哪里不对劲?】 邯鼓沉默良久,缓缓道:【没有不对劲,只是告诉你,你说的这个少年……其实就是你自己啊!】 吴用如遭雷击,支吾着道:【这是什么意思?你说那个少年……就是我?】 他眼前倏然恍惚,再次出现那个面带悲意的少年,站在自己跟前,伸手起来,搭在了他的肩膀上。 吴用愣神道:“你……” 这个少年慢慢走来,居然与他相融在了一起。 吴用下意识后退一步,可没想到眼前忽然天旋地转,一股剧烈的疼痛从脑袋里,就像用一把利刃,锋锐地捅进整个脑袋,把脑子里面搅得七零八落成许多碎片。 吴用被这剧烈的疼痛刺激得惨叫,一下跌倒在地,血甲覆盖浑身,双拳狠狠锤击地面,可这股疼痛不但没有消弱,反而有越来越强的势头。 他神智开始虚弱,眼前花糊,依稀能听到邯鼓与伏龙师叔祖的呼唤声,再然后……他就没有了知觉。 …… 朦胧之中,吴用缓缓睁开眼,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还是在洞室之中,正松出一口气,可却发现邯鼓与伏龙师叔祖并不在身边。 “咦……我怎么!” 吴用回过神来,忽然发现自己居然漂浮在半空,可他明明没有动用一点法力! 他试着调动体内法力,然而却发现自己体内空荡荡的,一点没有真气,不仅如此,他发现身上的衣服也不会摆动,用手一摸,手指直接“透”衣而过。 “这是怎么回事?” 吴用不知道自己这是怎么了,低头一看,才发现自己虽然是在吴氏的秘地中,可却明显不是在第六层内,而是回到了第一层。 可与进来时候不一样的是,这会儿的洞室内,地面上没有一个个深浅不一的泥水潭,只有一根根石笋,头顶上虽然满是钟乳石柱,却不见一根杂草藤蔓,整洁异常。 不仅如此,空气中也没有那一股子纸张的霉味,墙角的书架上一本本书卷摆放的整整齐齐,书桌上笔墨纸砚俱在,砚台内的墨水依然湿润。 吴用满头雾水。 就在他疑惑之际,洞室外的甬道忽然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吴用一惊,暗道:不好,莫非是阴景宫的人发现了这里!? 他试着躲闪,可才想起来自己并没有办法移动身体。 就这么焦急地等着脚步声愈来愈近,吴用心里呼叫了两声邯鼓与伏龙师叔祖,但都没有得到回应。 心焦之际,夜明珠的光芒照耀下,一高一矮两个人影走了进来。 吴用瞧清楚后,不由得一愣。 走在前头的是一个老者,微微佝偻着背,穿着一身道袍,头戴一顶巾帽,最最标准的道士装扮。 他右手卷着一本书,左手负在背后,一步一步,慢悠悠的。 这没什么,可第二个人,吴用看了却心神震动。 进来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个少年,用邯鼓的话来说——亦即是“吴用”! 只不过这会儿的他,脸上可没有之前那股即便没有五官也掩饰不住的悲哀,只是带着些微的局促与腼腆,落后几步,跟在老者的身后,低头一言不发。 “今天是难得的祭妖大会,大家都聚在一起吃喝游玩,你小子不好好放松,早不来晚不来,偏偏选这个时候来取妖血?”老者走到书桌前,将书卷放到一旁,拖开靠椅,坐到了位置上。 “这不是清净么,小子想一个人好好挑挑妖血。”少年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地挠了挠头,又似想到什么,忙问道:“永老,今天是可以来取妖血的吧?” 两人说着话,吴用不由得一惊,他站的位置正在洞室中央,只要从甬道走出来,无论哪个方向都一顶可以看到自己,可眼前的两人却当他是空气一般,视若罔闻。 吴用心头一动,又试着用手摸了摸自己的身体,还是穿体而过。 【莫非……我现在是在回忆之中?亦或者,我确是昏厥了,但脑海深处的记忆却因此得而发掘?】 吴用思来想去,似乎只有这个可能,否则底下两人绝不可能把他当做空气一样看待。 “把妖玉拿给我。”被称作“永老”的老者伸手一招。 少年紧忙从脖子上系下来了一枚玉佩,恭恭敬敬递给了他。 吴用心头一动,少年手上的玉佩正是那枚青灰色的妖怪头颅形象,头生三根尖角,张着大嘴,两根巨大的獠牙几乎占据了整块玉佩的一半面积,嘴里还有细密的尖齿。 衡闾吴氏子弟出生时候都会戴上的妖灵血玉。 老者伸手接过,拿在手里打量一眼,起身去书架上翻出了一本皮质的卷册,轻轻放到桌上,然后慢斯条理的一手按着砚台两角,另一只手手掌按着墨锭磨墨。 等黑中透红的墨水漾开,从笔架山取下来一只毛笔,轻蘸浓墨,一手翻开皮册,食指在唇间一点,翻到了其中一页。 一边提笔写道,一边嘴里念念有词:“吴用……” …… 第202章 回忆如潮 吴用听见老者嘴里念出来自己的名字,心里一惊,恍惚之间,还以为对方是在叫自己,可等低头一看,才发现老者是在执笔读写名字。 他一脸复杂的看着少年,这时终于完全相信了邯鼓所说——这个少年……确实是他“吴用”。 永老将“吴用”的名字写好,问了一些情况,譬如修炼的进度,近期的状态,等全部做完记录,评估完后,将玉佩还给了他,说道:“你年纪确实偏大了些,许多人在你这个时候早就已经取走妖血,甚至炼化了的也不在少数。” “吴用”无声强笑,双手接过妖灵血玉。 永老盯着他看了片刻,手指了指后头的螺旋阶梯,劝道:“不过那也算不得什么,后来居上者亦多得是,去吧,慢慢选,慢慢挑,不过千万记住,不是非得强横的妖灵认可你,你将来才有出息。” “能够为我吴氏收存在此的妖灵,本就都不简单,你无需过分在意他们的强弱,真正重要的,还在与你自己,族内不乏妖灵普通,但修为本事高深的前辈,强的是御使妖灵的你,而不是妖灵本身。” “否则我等不须修炼,光看谁的妖灵强横就足够了。一言以蔽之,不要让挑选妖灵成为你的执念,这样有坏无好。去吧,有事情就叫我,毋论几层,我都听得见。” “吴用”得他安慰,心情稍些振奋,重重点头,告谢了一声,沿着梯道走向二层。 而这时候,一直无法动弹的吴用也开始缓慢移动,跟着他一路去往二层。 “吴用”倒听永老的建议,没有好高骛远,来到二层,不急不慢在一具具雕塑中挑选。 这第二层的雕塑与吴用来时的死气沉沉截然不同,一具具雕塑栩栩如生不说,在“吴用”经过时候,不少雕塑的眼睛里都会闪过一丝精芒,真跟活的也似。 有几具甚至精灵活现,“吴用”走过,忽然接连闪出几抹奇色异光,把“吴用”吓得面如土色,倒蹬一步,摔倒在地,然后洞室内响起一阵幸灾乐祸的笑声。 尽管妖灵不会说话,但吴用还是听出了笑声中的嘲讽之意。 “吴用”被吓倒在地,看了那几具雕塑一眼,抿着嘴起身,掸了掸衣服上的灰尘,什么也没有说,继续穿行在雕塑之间。 他一步一步走着,有时快步疾走,什么也不看,有时却又停下来,站在一具雕塑面前,久久不动。 吴用心头微动,想起来邯鼓说过,吴氏子弟取妖灵之血是一个双向的过程,光吴氏子弟看中了哪具雕塑还不行,妖灵也得认可吴氏子弟。 【他应该是看中了那几具妖灵,但妖灵觉得他不合适,这才没有回应……】 “吴用”在二层穿行良久,吴用算算时间,恐怕得有快半个时辰了。 不过也正常,整个二层有千来具雕塑,一个个看完确实要花好些功夫。 这般走着走着,“吴用”来到一具狼犬模样的雕塑跟前时候,雕塑眼睛忽然一闪。 “吴用”大喜道:“你愿意交予我灵血?” 吴用也精神一振,循望过去,看清楚这是一头浑身炸毛的狼犬,后足双双蹬地,前脚高高跃起,雕塑上还有一道道雷纹,似乎是一头能够奔走踏电的妖兽。 “小可乃是一头走云狼,看小道长下来后挑选得十分认真,将来想是一位颇有责任的主子,如不嫌弃,小可愿与您结下契约之缘。” 这狼犬说话颇有雅度,自称“小可”,语气中正平和,不卑不亢,可又敬意满满。 不仅如此,它一表态,周边的妖灵居然开始窃窃私语。 “咦,走云狼居然看上这小子了?” “啧啧……这家伙的实力,在咱们这些个里排前一百都不为过吧?” “狼儿,他有什么好的!上次不是来了个什么长老子侄,天赋比他好不知多少,不去下层,在这里一定要和你缔结契约,你都不肯吗?” …… 吴用略感讶异,没想到这头叫做“走云狼”的妖怪居然还有些厉害。 走云狼听得众妖议论纷纷,却只是轻笑一声,道:“小道长,甭管别人怎么说,您意下如何?” “吴用”犹豫道:“我自是无碍……” 走云狼喜道:“那还有什么好犹豫?” “吴用””似有顾虑,但最后还是重重点头,摸出来自己的妖灵血玉。 只见走云狼的雕塑身边闪出一抹流云,丝丝电光在其中闪耀,一具狼形的妖兽虚影出现在半空。 就见它吐出妖丹,分匀出一缕精血,滴落到妖灵血玉上。 可奇怪的一幕出现了,这缕精血在往妖灵血玉上的圆管内渗去,但不知为何,却始终进去不得。 在吴用的视角看来,就像针筒被气堵住住,滴液推不进去一般。 走云狼轻“咦”了一声,大感意外,疑惑道:“小道长,你怎么?” “吴用”面露失望之色,满嘴苦涩道:“果然不行,我与你并不适配……” 吴用心下恍然:【邯鼓说过不仅要看双方选择,还有属相等其他要素,这走云狼虽然文质彬彬,然而如若与人斗战,必定是雷厉风行,迅捷不滞,绝不留手,而“吴用”他……】 很明显,“吴用”腼腆自矜,甚至不够自信,两者之间的性格截然不同,只能说可惜了。 吴用想到这里,忽然意识到,这是否说明邯鼓与他的性格是属相都是契合的呢? 走运狼这时候也明白了问题所在,长叹道:“小可与小道长有缘无分,着实可惜了……” 说着,那一滴在妖灵血玉上始终融不进去的灵血飘返,落回它嘴里,虚影渐渐淡去,归复了原样。 “吴用”稍感气馁,但还是朝这具雕塑一拱手,继续择选妖灵。 可经过这么一出,本就对他不甚感兴趣的妖灵们都更加“意兴阑珊”,一个个爱答不理,甚至连捉弄他的都没几个了。 “吴用”心下同样很失落,可有没什么办法。走了一圈后,还是那走云狼给了他一个建议:“小道长,去底下二层,有一个家伙该是与你很合得来,不妨去试试,它若不高不兴,你可以说是我叫你去的。” “吴用”面露喜色,谢过了它,在知道它口中的妖灵位于哪个位置后,再不在这一层逗留,径直下了二层。 吴用紧随其后。 “吴用”下来后,先也不去看别处,直奔走云狼告诉他的位置,在这里见到了一头大鸟雕塑。 吴用打量了一眼,发现这是一头浑身羽毛黑滑油亮到发光的乌鸦,在空中振翅飞扬,羽翅末端缠绕着丝丝缕缕的火焰,双爪扣在雕塑底座上。 “吴用”朝它拱手见礼,开门见山道明来意。 这乌鸦乃是一头火鸦,见“吴用”下来直奔自己而来,还觉得奇怪,一听是走云狼告诉他来的,懒洋洋道:“我与那家伙关系好是不假,可他让你来找我,难道我就一定该与你缔结契约关系吗?” “吴用”已经猜到事情不会那么简单,不卑不亢道:“当然不是,走云狼只是给我指点了一个方向,最终和我结立契约关系的是你,自然要让你来把握。” 火鸦雕塑幻化出一头火鸦的虚影,点头道:“那好,我亦不是不通情理之人,便给你一个机会,你若能给我接下来的这个问题一个满意的回答,那我便于你缔结契约。” “吴用”心头一振,道:“请讲。” 火鸦颔首道:“听好了,传说有一个国度,叫做跨马国,这个国家里,上至帝王将相,下至街坊百姓,毋论去哪里,便是隔街打油也要骑承坐骑,有钱有势的坐骏马,没钱没势的骑骡子驴子。” “有一天,两个外乡来的父子牵着一头老弱的病驴上街采购干粮和净水,两人不骑,只是步行,有人笑他们笨,你觉得父子俩该怎么做?” “吴用”稍加思索,毫不犹豫道:“让其父亲乘骑病驴。” 火鸦摇头道:“有人说父亲太狠心,怎么自己骑驴,让儿子走了一路。” “吴用”心下意外,他以为自己的回答肯定不会出错,一方面合宜跨马国的风俗民尚,一方面也体现了儿子的孝顺,纵使少了一头坐骑,也不会有人说他什么,可没想到还是被说了。 他略略迟疑,道:“那就让儿子骑乘,父亲牵驴走路。” 父爱如山,想必能堵住那些人的嘴。 火鸦皱眉道:“儿子不孝顺,怎么不让父亲骑?” 腼腆如“吴用”,也不禁嘴角一抽,想了想,只好给出了唯一的答案:“父子一起骑乘!” 谁知火鸦却还是摇头道:“跨马国视坐骑如命,两人骑一头病驴,立马就有人报官,要将他们捉拿去官府问话。” 说完,略有不满的说道:“你不要胡乱猜,有一点说一点,不妨静下心来想一想。” “吴用”眉头紧蹙,一时不知该要如何回答,这也不行,那也不行,难道要这父子俩抬着驴走吗? 吴用看了暗自摇头,“吴用”的几个回答从出发点看合情合理,但却太过中规中矩,显然,并不是这火鸦想要的答案。 好在“吴用”镇定下来,心想:走云狼告诉我,我与他相性不合,下三层来后,这火鸦很可能与我有缘,说明我与他的性格也许能走到一起…… 他虽然只是心里想着,但不知如何,吴用的脑袋里也响起了这一些话,听见“吴用”的思忖,吴用看得着急,忍不住说出了声:“告诉它,不用去管别人的看法。” 可他只是虚幻的,谁能听得到? “吴用”顺着自己的思路想下去,知道自己只是个颇没自信与腼腆的小子,如果代入到这则考验中去,为免引起议论与不必要的祸端,他的选择并不多,于是…… “既然只是路过,那大可父亲在跨马国都城外牵着病驴等候,儿子进城采购需用,身边没有坐骑,至多引来些嘲笑,不会有人指指点点。老父在城外,别人见了他,可以坐上驴子,无人会觉得异样。” “吴用”觉得这个法子是处理得最合宜的,说到最后,重重点了点头。 可火鸦只是一言不发地看着他。 一旁的妖灵也悉悉索索笑了起来。 “吴用”被这闹得又没了信心,小声问道:“我说的可对?” 吴用轻叹一气。 果然,火鸦摇了摇头,道:“我们不适合,你去找别个罢!” “吴用”脸色一白,强笑道:“能否告诉我哪里不对?” 火鸦坦言道:“没有不对,你说的处理方法在我看来没有一点不对,但问题还是在于……你我相性不合。” “吴用”不解道:“既然没有不对,为何……那你想要的答案又是什么?” 火鸦淡淡道:“我?我自然不会管这些人的看法一点,该做什么做什么,购买需用后,走了人就是,管他们去死?” “吴用”一愣。 一旁的妖灵好心解释道:“小子,你太腼腆了,也太过在意外界的评价了,没有主见和定力,处处为别人的言行所左右。” “走云狼让你来找火鸦,约莫是看出你与火鸦性格有些许相似,如若你二人同频,说不定能走在一个调子上,可他估计是没想到你两个性格本质上有差别。” “吴用”还是云里雾里。 另一头妖灵嗤笑道:“小子,你看似自我随心,就像今天祭妖大会,所有人都在山上参加大会,偏你独自一人来这里取我等灵血,可是……你本质却是因为自卑腼腆,才会如此行事!” “但火鸦不同,火鸦也是个我行我素的性子,但它如此性格的本质,那是自信自我,从不在意外界的看法与想法。” “你们两个外在的处事性格有相近之处,但实际却截然不同,只能说走云狼看走了眼,火鸦若果把灵血化予给你,你恐怕也炼化吸收不了啊!” 一个个吐字如一记记重锤,敲打在“吴用”心头,听得他脸色发白,神色恍惚! …… 第203章 邯鼓 吴用见“吴用”一脸遭受打击的模样,暗暗叹气。 某方面来说,“吴用”的自卑腼腆不是坏事,恰恰相反,这正能够说明他很聪明,能够洞悉到旁人的态度与看法,再而反馈到自身的处境条件,做出一系列反应。 如果“吴用”不够聪明,反而不会是这样的性格。 就像方才在二层时,走云狼要交予他灵血,“吴用”犹豫了下,其实就是已经考虑到了可能的结果,因而才会有那样的反应。 包括火鸦问他的这个问题,其实“吴用”的想法没有一点问题,只可惜不是火鸦想要听到的答案。 甚至吴用想到了之前听说的事情,“吴用”在那座酒楼里,只是看了面点师傅几次动手揉做糕点,就记住了基本的制作流程,那不是聪明是什么? 按理说,这样聪明的人,肯定能够得到许多妖灵的青睐,但问题就在于……“吴用”的资质实在不怎么好。 这里毕竟是一个修道氏族,天赋与实力是硬指标,哪怕有的妖灵看上了他,却也被他的修炼天赋给劝退。 而这话又饶了回来,“吴用”会是眼下的性格,与自身的天赋又有直接关系,修炼天赋不可变,这形成了一个绕不出去的死循环。 “吴用”深吸一口气,抿着嘴冲火鸦拱手道谢,然后又开始在这一层挑选妖灵,只是到了这时候,三层里的妖灵哪个还看得上他? 这下反倒是火鸦于心不忍了,见“吴用”认认真真兜转了一圈,一丝不苟,却没有任何收获,将他叫了过来。 “吴用”心扑通扑通地跳,壮着胆子问道:“可是你改变主意了?” 火鸦摇头道:“我就算了,你我没有缘分……” “吴用”撑起来的笑容又变得有些勉强。 “不过……我可以给你指一条明路,如果事有可为,你今天绝不会空手而归,说不定还能够达成超出你预期的结果。”火鸦忽然这么个说法,把吴用也吸引住了。 “吴用”神情一振,拱手道:“请指教!” 火鸦悠悠然道:“实话告诉你,咱们这一层的家伙已经都对你没兴趣了,那四层、五层的眼光更是高寡,更不可能与你看对了眼,可以说……你彻底没机会了,这座秘地里,是不会有妖灵愿意给予你妖血了!” “吴用”脸上血色全退,变得煞白。 如果没有妖灵愿意给他灵血,那接下来他就彻底失去了修炼的方向,按照家规,只能住到衡闾山山脚下去,料理一些琐碎事务。 火鸦见“吴用”脸色不是很好看,不急不慢的把话锋一转:“不过么……也不是彻底没有希望。” “吴用”黯淡的眼中流露出一丝明光,问道:“什么办法?” 火鸦淡淡道:“你也不用在四层、五层忙活了,白费时间,去第六层吧,去第六层你说不定还有一丝机会。” 周边的妖灵开始议论纷纷,嘲笑有,看好戏的有,说“吴用”不自量力的也有。 第六层……“吴用”想到了一个流传在族内的传说。 据说秘地第六层关押着一头极为凶厉的大妖妖灵,因为实力过于强横,性情凶虐,不仅会伤害吴氏子弟,更会吞噬其它妖灵,因而整个六层都只有其一座妖灵,单独收存。 “找它?” “吴用”不知道火鸦这个提议究竟是认真的还是另有用心,如果族内传闻不假,他下去岂不是给其打个牙祭? 退一万步说,他下去了,凭什么对方会同意成为自己的妖灵? 吴用也没想到火鸦会提出这么个建议,脸色古怪无比,去找邯鼓?他能有什么办法? 火鸦似是看出“吴用”所想,语气平静道:“六层那家伙当然不会成为你的妖灵,除了你家老祖外,他不可能成为任何人的妖灵。” “吴用”不明白了,“那你的意思是……” 火鸦笑道:“他实力强横,我等皆服他,你下去后,若能讨得他欢心,说不定他一高兴,就会给你指派一个妖灵,我等绝对没有任何怨言。” “吴用”将信将疑问道:“如何能……讨得他的欢心?” 火鸦悠然道:“他问你什么,你告诉他什么,或者你有什么关于吴氏有趣的事情也可以告诉它,他听高兴了,就会出手帮你。” 吴用脸色越加奇怪,他切实记得,之前问邯鼓怎么会知道那条从森林外穿江河进来的密道,邯鼓含糊说是因为有人进来去灵血的时候,和他聊天说的。 现在看来……是不是这家伙在秘地里干这些勾当? 怪不得会知道的那么多! “就这样?”这事儿已经超出“吴用”的理解了。 火鸦摇头道:“不要小看了这件事情,你可以慢慢下楼去,多逛一圈也没事,最好想想见了面能有什么说的,这是你最后的机会了。” “吴用”深吸一口气,拱手道:“多谢告知!” 火鸦虚影融回雕塑,再没反应。 “吴用”在原地停了会儿,开始思索自己能够拿出来说的“有趣”的事情。 可他思来想去,也没有发现任何值得说道的。 吴用真想告诉他,邯鼓就是个闷骚包,刚见面的时候端着,“冷若冰霜”,所有话恨不得只说一个字讲明白,可熟悉了以后,又喜欢腹诽,做事还冲动。 既然邯鼓找了这么个由头,那他大可以讲一些不大方便叫外人知晓的“趣事”,譬如家族里哪个前辈丢脸了,哪个后辈在外头倒了自家招牌等等让吴氏出糗的事情。 又或者像那个告诉邯鼓通道的人,说一些很少人知道的隐秘,大小不重要,吴用觉得邯鼓八成就是在底下憋坏了,寻个乐子。 哦,还有,如果有关于哪家大姑娘小媳妇的话题,说不定也可以和邯鼓提一提,只看当日他怂恿自己去参加敖敏的比武招亲,就知道这家伙心思不正。 可吴用自己想归想,“吴用”根本听不见,一阵苦思冥想,脑汁都绞尽了,想的却都是些正正经经的东西,把吴用都看急了。 偏偏“吴用”还重重点头,一脸“我知道了”的自信,踏步走下了阶梯。 他听从火鸦的劝说,没有在四层和五层逗留,不过沿途还是有几头妖灵出言与他说话,问他这么个小子,下来做什么。 其中就有那头据说是蛟龙与某头龟鳖的杂交种,哈哈大笑,出言取笑。“吴用”不予理会,径直来到了五层通往六层的入口前,初见到这一条斜向下的深不见底阶梯走道,他第一时间也是愣了愣神,但还是咽了口唾沫,一步一步走了下去。 来到惊龙楠大门外,尽管脚步已经十分轻悠,可还是被地面震动导致的惊龙楠“龙吟”给吓了一跳,“吴用”倒蹬两脚,一屁股摔倒在了阶梯上。 这一下引得惊龙楠发出了一声更为高亢的龙吟。 “吴用”四下张望,想知道这般动静有没有吵到永老,如果被他知道自己不知好歹下了六层来,只怕他再好的脾气也要对自己失望,才告诉过自己不要有执念。 不过奇怪的是,这高亢的龙吟声居然没有引起用老的注意,等了片刻,也不见顶上有任何的动静。 他慢慢起身,走到大门前,手指摸过厚重高大的木门,指尖与木料擦出沙沙响声,所过之处,隐隐听得大门内里酝酿着一丝丝辽远空灵的龙鸣。 “原来是这扇门发出的声音!” “吴用”搞明白了究竟,一脸的惊色。 他伸手推门,可惊讶的发现折扇木门居然沉重无比,根本推不开,即便是用上了法力也依然如此。 吴用皱眉,心想:若果门推不开,他是怎么进去的? 就在这时候,“吴用”敲了敲门,甬道内顿时龙吟冲啸。 吱嘎…… 大门居然自行打开,露出了一条缝隙。 “进来。” 邯鼓的声音蓦然响起。 吴用很是惊讶,这与他听过的邯鼓声音截然不同,邯鼓在他心里说话时,总是显得吊儿郎当,带着一丝懒洋洋,偶尔变得严肃正经,些有威严,而这个声音…… 低沉,厚重,带着一股常年身居上位的压迫感。 “吴用”挤进门缝内,吴用也随之进到了洞室内。 夜明珠挂在四面墙壁上,高度远甚于一路进来所见,这也导致了洞室内尽管有光源,但还是昏黑一片,瞧得不甚清楚,只听得出邯鼓的声音在最里间,但具体方位不得而知。 吴用尚且如此,“吴用”更是两眼摸黑,不开离开大门太远,就站在门缝附近,朝里间喊道:“晚辈吴用,见过前辈!” 吴氏子弟都知道,六层的这位已经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妖灵,据说是立下山门起就在这里的,不是先有的秘地再有的它,而是将它禁锁在此后,以其为基础建造的这座六层秘地。 因是之故,“吴用”不敢放肆,执晚辈之礼相待。 可是良久,黑暗中都没有回应。 “吴用”摸不着头脑,又复招呼了一声。 又是好一阵子没有反应,“吴用”都紧张了。 “你还在等什么?火鸦与你说清楚规矩了。” 终于,邯鼓再次开口,可这般不按常理出牌却让“吴用”犯难了,准备好的说辞像是卡壳了,最后只能弱弱问道:“前辈,我得到一个消息,有关咱们吴氏和阴景宫的,您有兴趣听听么……” “讲!”邯鼓言语简洁。 “吴用”振奋精神,说道:“前些日子,阴景宫有一拨弟子来我吴氏登门拜访,说是他们阴景宫擅长杀鬼,我们吴氏擅长斩妖,想要切磋一下,看能否互相借鉴,共有所长。阴景宫与咱们交好,族内没有拒绝,派出了以吴三哥为首的同辈迎战。” “吴用”讲到这里,稍作停顿,想看看黑暗深处的大妖对自己所讲的这个故事有什么反应。 可惜…… 叫他失望了,没有任何反应。 “吴用”只得忐忑的往下讲道:“阴景宫弟子大多都与咱们和和气气的,但难免有几人把输赢看得太重,见拿不下吴三哥,言语略有些难听。” “吴三哥原还顾及面子,这下也不再惯着他们,出手轻而易举将他们击败,告诉他们,杀鬼斩妖,皆是,咱们切磋交流或有收获,但要以此比论输赢却不合宜。” “这话不仅引得咱们族内叫好,就连阴景宫也有好一批人连声称赞,那几人脸色难看,最后灰溜溜退了下去。” “事后,阴景宫的弟子回去后,隔天就有人登门告歉,正是那几人的师父,吴三哥当真替咱们吴氏赚了脸面啊……” 说着说着,不知道怎么,他自己都觉得不对劲,,声音越来越轻,讲到后面,许多细节都没再去说了,语速越来越快,只想把这件事情讲完。 吴用:“……” 邯鼓:“……” “吴用”见没有回应,悄声问道:“前辈……?” 邯鼓淡淡道:“事儿是一件事儿,但难免平淡了些。” “吴用”犹豫了下,咬牙道:“还有,晚辈还有一个有趣的……” 吴用心道:你最好说的真是有趣的,邯鼓分明就是想听个乐子…… 可惜“吴用”听不见,道:“九叔公上个月在丹房内开炉炼丹,想炼一味能够增进法力的基础丹药,给族内几个晚辈外出游历时用。” “这丹药九叔公早已炼制不知几次,惯是熟手,便是闭着眼也有把握炼出来,可没想到这一次却接二连三折戟沉舟,他想不通,浪费了一堆药材后,停下了手,终于发现了问题所在,您猜怎么着?” 这次他倒是没有拘谨局促,但可惜没人理他,吴用倒是想捧场,奈何做不到。 对方又不理会自己,“吴用”在此感觉到尴尬,只能顾自道:“原来是其中一味药材与桌上另一副丹药的药材太像了,搞混了!您说九叔公这等炼丹大师怎么会犯这等错误?哈……” “吴用”自己干笑了两声。 邯鼓沉默,片刻后,道:“就这?这就是你准备的内容,你下来当真是想求取灵血的?” …… 第204章 阴鬼突袭 “吴用”脸上露出一丝慌乱之色,但旋即马上镇定,心想:难道是我说的不够有趣?还是哪里说的不对? 他脑袋转的也快,立马回想起火鸦所说,要想取得灵血,必须讨得对方的欢心。 可一头被吴氏镇压封禁了这么多年的妖灵,肯定满心愤怨,有什么值得它欢心的? “吴用”左思右想,忽然脑袋里灵光一闪,心下叫道:当然是看见将他镇压在此的吴氏一族难堪了! “吴用”心想:莫非……这是要我找一些族内的糗事来告诉它? 吴用总算松出一口气,邯鼓与吴氏之间的关系复杂,他至今也不清楚,但知道肯定不会有怨恨这等极端负面情绪。 “吴用”的想法虽然有差错,但好在殊途同归,说吴氏的糗事应该是合得上邯鼓的性子的。 邯鼓声音隆隆作响:“你还有什么要说?没有的话,你就走……” “吴用”急忙举手,喊道:“慢!我有的,我有的!” 邯鼓归复沉寂。 “吴用”紧忙在心底斟酌言语,缓缓开口道:“说起来,上个月族内发生了一件难以启齿的糗事……” “糗事?说吧。”邯鼓听罢,第一次在他说话中间插声。 “吴用”心情振奋,暗想这次可能对路了,紧接着道:“前辈也知道,今夜乃是族内祭妖大会,月前……” 原来,祭妖大会是衡闾吴氏一年两次的盛会,分别会在每年春夏之交以及秋冬之际举行,每逢此会,族内张灯结彩,敲锣打鼓,好不热闹。 庆会上,吴氏会摆下隆重家宴,无论山上山下的吴氏子弟都会共聚峰顶,分享美味佳肴,推杯换盏。 不过既然名为“祭妖大会”,那与妖灵自也分离不开。 每逢此会,毋论男女老少,只要有妖灵的都会上台来参加比试,大多数都是同辈与同辈之间的比试,但也不乏长辈与小辈之间的切磋,虽然最终都会变成指点,可却打消了长幼尊卑之间的隔阂,是衡闾吴氏非常重要的一项家族活动。 当然,这场祭妖大会不仅只是有维系亲情关系的属性,由于同一头妖灵能够侍奉多名吴氏子弟,在年轻一辈中,拥有同种妖灵的人非常之多。 因此,衡闾吴氏会通过比试,将拥有同一种妖灵的年轻弟子间排出强弱名次,作以丰厚的嘉赏。 这对于年轻弟子而言,无疑是一个出人头地的好机会,因而历年来都十分受欢迎。 可就在上个月,有这么一个弟子,叫做吴元满,拥有一头来自秘地三层的妖灵——“抱月藤”。 这头妖灵是秘地中少见的草植成精,因吞吐月华事后,枝叶上拱环抱,犹如要将月亮揽入怀中而得名。 抱月藤作为三层的妖灵,本领高强,能够得她认可的吴氏子弟并不多,老一辈不提,年轻一辈中,只有吴元满以及一个叫做吴珊珊的女弟子祭炼了她的灵血。 原本吴元满是年轻一辈中第一个得到抱月藤认可的,颇为得意,可没想到吴姗姗后来居上,被誉为年轻一辈中与抱月藤最为适配的弟子。 两人天资不凡,年龄差不多,将将十一岁,早在八岁那年就已经先后取到妖血,修炼也堪堪算是“入了门”,远不是“吴用”这等“敬陪末座”的子弟科比。 二人间势必会有一场比试,可吴元满惟恐自己比不过吴姗姗,因而动起了歪脑筋。 要说他想出个正经办法也就算了,偏生不知脑袋哪里抽了风,在夜里暗戳戳摸到了吴姗姗的寝室,躲在床底下。 等吴姗姗熟睡,他爬了出来,唤出抱月藤,在荧光下抽动藤蔓,张牙舞爪,鬼叫不停,吓这吴姗姗。 还捏着鼻子尖声学“抱月藤”说话,什么吴元满才是最适合抱月藤的人,只是因为一些缘故,可能不是她的对手,让她在祭妖大会上一定不能取胜,否则抱月藤不仅要离她而去,还要寻她好看。 吴姗姗一个女孩子,夜里被动静吵醒,醒来坐起,一眼看到墙壁上“抱月藤”的光影张牙舞爪,作以威胁,哪里还敢说不?当即哭着应声。 吴姗姗父母均是衡闾山上的中层修士,听得夜里女儿哭泣,急忙起身赶来,那吴元满哪还有的跑?当场被抓获。 把事情一问清楚,吴姗姗父亲真是气得吹胡子瞪眼,这混账小子居然敢半夜里来吓自家女儿? 这还了得,连夜揪着吴元满的耳朵来找家主讨个说法。 吴元满还不认错,咿呀呀呀叫唤着,大半夜的吵醒了不知道多少人,到了家主地方,自然少不了一顿责罚,直接押去了山中密室关禁闭。 次日,这件事情也就传遍了衡闾三山内外。 据说当夜还有几批来吴氏拜访的贵客也被吵醒,闻知此事后,第二天想笑又憋着不敢笑,好不辛苦,可以说把吴氏的脸都丢光了。 吴用听到最后,心想这个吴元满做的事怎么有点像柴昆鹏?不过柴昆鹏虽然胡来,但应该也不至于做出如此不着调的事情,不觉苦笑了一声,暗想:“倒也有趣。” 而“吴用”……尽管这已经是他不知道第几次听见这件事,说到最后,还是觉得好笑,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然而黑暗之中的那位却没有任何反应,似乎他的这一段故事一点也不有趣。 他咽了口唾沫,问道:“前辈……可是还不够有趣?” 邯鼓淡淡道:“有趣,很有趣。” “吴用”眉角一跳,不解道:“那怎么……” “你也说了这事情是月前发生,你以为这一个月里,就没人下来过六层?没人与我说过这件事?”邯鼓语出意外,但又在情理之中。 “吴用”语塞。 “他们也是为了妖灵之血而来,托我指点,所以……你要是今日不想空手而归,还不若再想想,否则就赶紧滚罢!”邯鼓毫不留情。 “吴用”面色煞白,全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这般寂静了十来息,邯鼓哼声道:“你还在等什么?” “吴用”张了张嘴,最后一脸寞落,退出了洞室外。 吴用长叹道:“邯鼓,你是本性这般,还是说因为变故后才变成了现在那样?” 邯鼓好生无情,像打发走了个一个毫无关系的人,也不知道是现在的他性格确实如此,还是只是不够熟络的缘故,和现在他体内的那家伙截然不同,完全是两个“人”。 周遭重归寂静,吴用摇了摇头,可忽然,他意识到了什么,自语道:“不对!为什么这次我没有跟随‘吴用’走?” 他脸色一变,回身望去,只见惊龙楠的大门逐渐闭阖,“吴用”落寞的背影逐渐消失在他的视野之中。 此等异常,吴用不知道究竟,看向黑暗之中,喊道:“喂!邯鼓,是你动的手脚?”黑暗中没有回应,只有一声粗重的鼻息声。 吴用依稀间好像看到了一抹白光,似乎是邯鼓的那一只纵目,但很明显,自己停留在这里并非是邯鼓的缘故。 “究竟是为什么?” 吴用百思不得其解。 可没过多久,惊龙楠大门轰轰作响,似乎是被什么震动导致,发出了一阵阵高亢的龙吟,然后是哐哐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敲门。 邯鼓倒抽一口凉气,骂道:“脑袋嗡嗡震,痛啊!这小子又回来做什么!” 他不予理会,可没想到的,吴用的敲门声还在持续,并且从响声来看,越来越剧烈。 吴用忽然反应过来,脸色惊变,喝道:“开门!出事了!” 他记得邯鼓当时说过,衡闾吴氏家门惊变之时,凑巧“吴用”就在邯鼓这里,之后记忆就断片了。 眼下他既然出现在“吴用”这具身体的记忆深层,绝对不会是偶然,一定与当年的事情有关! 邯鼓像是听到了吴用的喊话,惊龙楠大门“吱嘎”一声打开。 “吴用”急急忙跑了进来,一边喊道:“不好,前辈,出事了!” 邯鼓本就对他没给自己带来有趣的消息不满,这会儿去而复返,更是感到极其不悦,还是这么一副慌慌张张的模样,一点不成样子,他厉声喝道:“出什么事了大惊小怪!你下次若再这般敲门,我……” 他话还没有说话,一头形状莫名的“人”从门外挤了进来。 竹竿一样细长的手脚,全身用灰褐色的布带缠着,脸上只露出了一双死白的眼睛,浑身上下有一道道的血痕,底下夹生有着一堆堆的白色虫卵,在布带之间蠕动。 “呃……呃……呃……呃……呃……” 这家伙喉咙里发出一阵断断续续的声音,像是呜咽,像是惨叫,一步一步,浑身摇摇晃晃伸着手捉向“吴用”。 吴用看清楚后一惊:“阴鬼!这里怎么会有阴鬼?” “咦?哪来的阴鬼?”邯鼓也表示疑惑。 这浑身布带的阴鬼伸出手,颤巍巍捉来。 “吴用”退到门边,瑟瑟发抖道:“这是阴鬼?我不知道,我……我刚刚还没上到五层,就见到了它。” 黑暗中射出来一缕白光,这头阴鬼立马就被打散,骨头折裂,布带崩断,身上的虫卵如雨点般簌簌落下,爆开后变成一股黑气,消散不见。 邯鼓淡淡道:“苞卵魂,只要有足够的人作养料,一头能够繁衍出成百上千头的高阶阴鬼,你怎么招惹到的?” “吴用”一脸茫然。 吴用却凛然道:“不如查一查这些阴鬼是哪里来的!” 这阴鬼出现在这里绝对不会是偶然,难道说衡闾吴氏灭亡的幕后真凶其实是阴鬼? 阴景宫一直都对外宣称已经派出门下弟子,满天下的调查衡闾吴氏灭门一事,可私底下又将吴氏族地封禁,整个吴氏族地莫名其妙变成了阴鬼肆虐的“修炼圣地”。 这二者间要说没有一点关系,吴用如何也不信。 邯鼓当然听不到吴用说话。 “吴用”还是一问三不知,摇头道:“我不知道……” “你出去后把这件事情报告给头上的老家伙。”邯鼓懒得理会,阴鬼出现在这里。 可“吴用”却犹豫在原地,一动也不动。 邯鼓不耐烦道:“你等什么?还不快走?” “吴用”咽了口唾沫,支吾道:“前辈……这些阴鬼……不止一头!” “什么?”邯鼓一时没反应过来,但马上,他就知道为什么了。 一头又一头的阴鬼从门缝里挤了进来,奇形怪状,各式各样,伸“手”就捉向“吴用”。 “嗯?”邯鼓大感吃惊,黑暗中打出一道白光,转眼就将这些阴鬼摄住,犹如阳春白雪,转眼消融。 他语气凝重道:“究竟发生什么了?你与我如实道来!” 可话音刚落,“吴用”什么都来不及解释,他的脚下居然亮起来了一座法阵,放出漫漫白光,将他整个笼罩在内。 吴用一惊。 “你怎么……”邯鼓的语气同样出现了一丝波动。 只见白光将“吴用”彻底笼罩后,形成了一个圆柱状的光体,继而析出了暗哑的黑光,像是用淤泥给白墙砌上了一层泥水。 在吴用震惊的目光之下,一头一头阴鬼从脚下法阵中飞出,游绕着这个圆柱体呼号不停。 “哼!哪来的邪祟宵小!”黑暗之中,一只纵目悄然裂开,打出来了道闪烁不停的白光。 光柱上的黑色哑光一经接触这白光,立时消融,犹如活物,知道这白光不好易与,纷纷退散——唰! 一只指甲已经残破,伤痕累累的手伸了出来,待黑光再退散一些,另一只手也伸了出来,两手按在光柱两边,两手一撑,“吴用”从中滚了出来。 此时的他,浑身已经破破烂烂,脸上伤痕满布,光柱内似乎发生了什么可怕的事情,令这刚刚十岁冒头的少年满面惧色,眼角带泪。 “前……前辈,是你救……了我?” “吴用”说话已经说不清楚。 邯鼓语气凝重道:“你来我这边。” “吴用”没有犹豫,踉跄着起身,蹲下缩到了黑暗角落一隅,将脑袋深深埋进双膝之中。 …… 第205章 阵中界 吴用心头一震,这会儿“吴用”的姿势,不就是他之前见到的瑟缩样子吗? 邯鼓怒道:“好高级的法阵……你小子究竟什么来路!” “吴用”这时候却只顾蒙头抽噎,一点没有回应,他的双手环在左右大臂上,十指紧紧按在衣服,嵌进肉里,指甲盖发白,不少破损的指甲都已经翘飞,看的人生疼。 可“吴用”只是在原地发抖,似乎是经历了什么触目惊心的事情。 一样不理会邯鼓的还有飘游在四方阴鬼,见“吴用”居然从光阵内逃了出来,并且法阵崩碎,一个个全都俯冲而来,张牙舞爪要将他撕碎。 “吴用”猛然抬头,一把抹去泪痕,喊道:“走开啊!” 他把手挥动,几道火光轰轰燃烧,飞向了这些阴鬼。 可这些阴鬼大多是高阶鬼物,“吴用”这最基础的火法哪里能伤得它们分毫?只是一个闪避,就躲开了,也有阴鬼开始戏弄“吴用”,嘴巴一张,将火光整个吞了,咯咯发笑,阴森无比。 这些高阶阴鬼也不伤害“吴用”,就在空中飞游作弄他,地面上倒有不少地界的阴鬼爬向“吴用”,露出贪婪的嘴脸,要将他吞噬。 有一头已经捉到了“吴用”的脚,“吴用”摔倒,双手倒撑着地面,一脚一脚踢开,嘴里吼道:“滚开!滚开!” 但这无济于事,越来越多的低阶阴鬼靠拢来,吴用举起双拳,狠狠夯砸,本就破碎的不成样子的指甲更是碎得稀烂。 可双拳难敌四手,更不提对手远强过他,阴鬼几乎已经都扑到了他的身上,见他没过。 即便如此,“吴用”嘴里依旧不停喊着“滚开……滚开……滚开”,拳打脚踢,试着从中挣扎逃出。 吴用不觉动容,惊讶于“吴用”的求生欲望,他看向了黑暗深处,邯鼓还没动静? “呵!” 果然,见得“吴用”被阴鬼研磨,邯鼓冷笑一声,他知道这莫名出现的法阵与这小子并没有关系,黑暗中打来一束白光,将这些阴鬼消融得一干二净,一头不剩。 就没有听过这里的妖灵能够具象施展法术的,吴用回想着从一楼走到这里,那一头妖灵有此等手段? 不禁对邯鼓的真身越加好奇,更加好奇他与当年吴氏老祖吴通真只见达成了什么样的协议,居然甘居于此千来载。 “小子,镇定,告诉我……”邯鼓试图安慰几乎惊厥的“吴用”,见不管用,猛地吼声,“镇定!” “吴用”这下听进去了他的声音,大口剧烈喘息,牛头就望见了黑暗中的一只纵目。 “告诉我,这些阴鬼,还有法阵,是怎么出现的。”邯鼓一字语句说道。 “吴用”咽了口唾沫,平复心绪,道:“突然……突然出现的,我爬楼梯,脚下忽然亮起来法阵,然后就有阴鬼冒了出来,如果……如果不是我摔了一跤,跌了下来,恐怕……” 邯鼓不耐烦打断他:“突然出现的,什么叫做突然出现的?你一个没甚价值的小子,谁会用这等程度的法阵来对付你?你……” 邯鼓说着说着,忽然一愣,似乎想到了什么,急忙问道:“你叫吴永了没?他有什么反应?” “吴用”眼前一亮,忽然醒悟过来,高声喊道:“永老!永老!” 他一连叫了十来声,可都没有任何反应。 “吴用”脸色煞白,喃喃自语道:“怎么了……怎么了,我下来时候,永老和我说有事叫他一声就行,怎么没回应呢……” 邯鼓忽然沉声道:“他遇害了!这法阵……不是单单针对你小子的,是针对你们吴氏的!” 一个小小的“吴用”当然不值得如此手段对付,衡闾吴氏一族才是真正目标。 只不过究竟是谁呢?目的又是什么? “吴用”一听,颤抖着声音说道:“难道……难道说,我刚才看见的不是假的?” 邯鼓没有理会他,黑暗中传来了一串咒语,然后……“怎么会!” 他蓦地惊呼,把“吴用”吓了一跳。 “为何会联系不上吴仲平!难道他也……” 吴用心头一动,这个“吴仲平”他记得,在门内的藏书里看过,乃是“现任”衡闾吴氏的家主。 “吴用”面容无比凄惨,低声道:“没用的,联系不上它们的,我刚才看见的都是真的……” “当然是真的!你都这样了,岂还能有假!”邯鼓不耐烦打断他。 可“吴用”却惨然道:“不!我说的不是这些,我是说刚才被那法阵困住的时候,我见到在那里面,一个个族人们被阴鬼吞噬惨死!” “你……”邯鼓惊得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吴用也悚然一惊,终于明白,原来吴氏一族的灭亡真的是与阴鬼有关系! 等等…… 脑袋里将一连串的信息串联,他忽然想到,哀岳说过,衡闾吴氏已经变成了它们圣族的修炼宝地,难道说……阴鬼对吴氏一族发起攻击,就是因为想要将吴氏族地占为己有? 吴用忽然想通了这一切,旋即被阴鬼的大胆行径感到震撼,在小极北,在阴景宫的眼皮子底下,居然敢对实力只差一流道派一筹的衡闾吴氏动手! 就在邯鼓与吴用惊疑之间,“吴用”脚下居然又开始亮起了法阵,再一次要将他圈禁包裹。 “好胆!”邯鼓舌绽惊雷,黑暗中喷出来一道鲜红的火浪,燎卷成一圈,围住了“吴用”。 霎时间,一道道阵纹被烧得噼啪作响,从冒着白光,到变成了焦黑。 “出来!”邯鼓吼道。 “吴用”立马翻身一滚,逃到了一边。 可叫人惊奇的是,原本圈缩的法阵仿佛是活的,见“吴用”脱身,立马也消没在原地,然后在“吴用”的怔然间,居然白再一次出现在了他的脚下,并且以极快的速度围筑成一竖白色立柱,要将吴用带走。 邯鼓怒道:“好!好!还能如影随形?我倒要看看究竟是何方神圣敢对吴氏这般出手!”黑暗中,忽然亮起来了一只纵目,米色的眼白,姜黄的圆形瞳仁,中心一点黑到深邃的椭圆,带着点漠然与凉意,大如铜钟。 只见一道白光从这只巨大的纵目中射出,正正打在了“吴用”脚下的法阵上——咔嚓…… 一声玻璃碎裂的脆响响起,立柱表面出现了细密的裂纹,转眼之间就全都是。 一片片白光剥落,“吴用”从中间掉了出来,滚在一旁,奄奄一息,法阵被破除,但内壁是琉璃状的光壁,依稀可见里面的景象,完全不像是一个封闭空间,反倒像是在某一片空阔的古战场上。 黄沙满地,血水横流,头顶寒月高照,吴用看到无数的衡闾吴氏族人被阴鬼拖走、坑杀、嚼吃,无论男女老少,场面惨烈异常。 天空上,还有不少吴氏的弟子驾御妖灵在与阴鬼作战,然而阴鬼数目太多,吴氏子弟几乎都不是打不过站死的,而是活活累死的。 声势最为浩大一处战团当要属天空之上,一片浓重的黑色火海潜伏,有四、五个身影在其中穿行来去。 吴用认出了其中一人,不正是衡闾吴氏现今族长吴仲平? 然而,最叫他关注的,却是这漫天的黑色火海。 吴用一下子就想起来,当初在云泊裂谷见到的那个脸上有火纹的阴鬼,不也正是操控着这样的火焰吗? 邯鼓也被震惊了,厉声吼声:“何方鬼虐,安敢对吴氏行此毒手!” 他的声音仿佛能够穿透法阵,低阶阴鬼愣了一瞬,满面迷茫,然后继续残杀吴氏族人,一些高阶阴鬼却都一惊,难以置信地看着头顶天上。 “原来是你,我道怎么还有漏网之鱼。”忽然响起一个声音。 吴用一惊,这是第一次有阴鬼说话从法阵内传透出来,循望过去,只见在一个黄沙堆成的小山上,一个浑身隐藏在黑暗之中的身影“看着”法阵外。 他有一双凌厉的黑色眼睛,眼角带着抹红光,浑身上下的阴影犹如蜡笔滑过,把他的身子带得支离破碎,斑驳无数,诡异得很。 “你是……”邯鼓一惊。 “等着我,我这就过来。”这个身影迈开脚步,脚步落地的那一刻,人已经消失在了沙丘上。 “不好!”邯鼓一气崩碎法阵,喝道:“小子!小子!吴用!” 吴用看得入了神,满脑子都在想这个身影是谁人,下意识就应声,等反应过来,才知道邯鼓是在叫“吴用”。 “吴用”从地上撑着坐起,靠到了山壁上,问道:“前辈,怎么了?” 邯鼓没有马上说话,稍作沉吟,道:“小子,这个对你吴氏出手的存在,是为了根绝你吴氏子弟,眼下见你还活着,谅必得来取你命走。” “吴用”麻木地点了点头。 邯鼓不管他,继续道:“对方实力强横,我看不出根底,但来了以后,恐怕以我如今状态,不是他的对手,换而言之……咱们都难逃一劫!” “吴用”还是一脸麻木。 “唯今之计……你我要想活命,只有骗过了他才行,我问你,你可愿意?”邯鼓语速飞快。 麻木的“吴用”眼神中终于露出了一丝光亮,沙哑着喉咙道:“如何做?” 邯鼓沉吟一瞬,道:“他要去你命,让你吴氏断根,偏不能让他如愿!但尔今你我困顿在此,根本走脱不了,唯一的办法……只有让他以为你死亡了!” 以他的眼力,一眼就看出对方将吴氏一族所有人捉过去,是为了要以那一片古战场为祭地,施展某种祭炼之法。 “吴用”眼神中露出一丝光亮,看向黑暗深处。 邯鼓见他稍稍振奋,用尽量平和的语气道:“血气者,人之神,不可不谨养,血脉和利,精神乃居,要想瞒过他的眼睛,你要放血,至少放出身上一半的血。” “一半的血……然后做什么?”一半的血,那他和死了有什么两样?不过为了求活,“吴用”决定听邯鼓的。 “自然要用偷天换日之计!”邯鼓说着,黑暗中忽然响起了一阵骨肉撕扯声。 紧接着,一根肉筋与一段尖锐的骨刺被丢了出来。 吴用觉得奇怪,邯鼓不是妖灵吗?为什么有实体的骨肉? 就见这条肉筋居然扭曲变化,变成了吴用的模样,就连衣服与身上的伤痕也分毫不差! “用这根骨刺,刺进你的肺腔,肺朝百脉,用那里的精血血才能够骗过他。”邯鼓说道。 “吴用”忽然想到自己是蒙混过去了,可他呢?于是问道:“前辈你该如何……” 邯鼓道:“第二件事,我教你一段口诀,施展后,我会将我的妖灵藏身在你的体内,并且你的妖灵血玉内会保存有我的灵血。” “吴用”犹豫道:“可若我存了前辈的灵血,对方如果来了,你岂不同样没得活路?” 邯鼓不耐烦道:“这些不消你来想,我难道考虑不到?放心,我与那些妖灵不一样,我若供人驱使,只尊一人,第二个人再拿不到我的精血,你就照我说的去做,剩下的自由我来处理!” 一切似乎准备妥当,可毕竟涉关性命,“吴用”不免犹豫。 “不要磨蹭了!那家伙随时会到!”邯鼓急忙催促。 “吴用”脸色阴晴不定,最后想到了在那片沙场上的同胞们,咬牙道:“好!” 他捡起骨刺,一点不再墨迹,倒转握着,将尖头对准胸腔,“嚓”的一声捅了进去。 尖锐的刺痛没能给已经麻木到极点的吴用带来一点刺激,只是眉头稍稍一抽,就一脸漠然地看着血液留到地上的假身上,好像这流的根本不是他的血。 他面色越来越白,最后力有不支,双膝一软,躺倒在地,没了动静。 朦胧之中,他看到眼前的假身“活”了过来,一滴不剩地将鲜血吸收干净,学着他的样子,靠到了墙壁边。 随后不久,大门外响起一串脚步声,一步一步,一步一步,走得很慢,惊龙楠不曾被震响。 …… 第206章 来龙去脉 “吴用”失去知觉的那一刻,吴用的眼前也立马一黑,彻底没有了画面。 散发着微弱光芒的夜明珠洞室内,犹如被风吹熄了油灯,光芒徐徐黯淡,逐渐陷入彻底的黑暗。 这算怎么回事? 事情正发展到紧要关头,怎么就什么都没了? 吴用心里万般焦急,刚才的脚步声究竟是谁? 是不是那个沙丘上的存在?“他”过来后会发生什么? 一连串的问题萦绕在吴用脑海内,把他急得什么也似。 就在他束手无策的时候,忽然,眼前出现了一丝光芒。 秘地六层的洞室再次出现在他的眼前,只不过这一次的视线角度与他刚才所看到的尽皆不同,远比之前的视角要狭长、扁窄,就像……自己的眼睛变成了纵向的。 不仅如此,原本昏暗的洞室此刻变得十分白耀,一清二楚,甚至夜明珠处都已经过曝,彻底泛白,看不清楚。 他目光一转,两个“吴用”,一个躺倒在地上,没有动静,另一个则靠在墙壁边,喘息不止,随时可能断气的模样。 “这个视角方向……” 吴用脸色古怪,这个视角不会是邯鼓的视角吧? 极有可能,纵向的景画,莫名的夜视能力,还有正对着大门的方向……而真正叫吴用确认的,是这个视角偶然晃过的一幕——一只巨大狰狞的爪子,以及至少三条在甩动的尾巴。 “这是邯鼓的模样?”吴用满心好奇,同时也发现,邯鼓所在的区域内居然不设安防! 他之前一直以为似邯鼓这等妖灵怎么也是要被禁锁住,没想到别说栅栏围栏了,地上就连一座禁阵的痕迹都没有,浑然像是他自己愿意待在这里的。 心里想着,忽然脑袋里像是有什么东西挤了进来,一阵刺痛。 他闷哼一声,然后就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咦!你小子也在?】 吴用不顾疼痛,喜道:【邯鼓!?你也进来了?】 邯鼓听他直呼自己名字,没好气道:【什么叫我也进来了,我从刚才起一直都在!倒是我想问你,你什么时候进来的?】 【你一直都在?我也一直都在!】 吴用惊讶,旋即想到刚才两人可能是从各自视角在回顾记忆,这会儿“吴用”昏厥,他没了接下去的记忆,但因为与邯鼓一体同心,能够串联记忆,因而代入了邯鼓的视角。 【该是如此样,莫要吵我了,且看我当年做些什么了。】邯鼓眼见终于要到自己动手,心里好奇不已。 只见“邯鼓”伸出爪子,轻轻在地上一磕,一滴鲜红的血液便离身而出,落到了“吴用”脖子上的玉佩内。 纵目白光再一扫而过,兽首玉佩顿时大变样,从开始的精巧造型变成了标准的圆形模样,青灰色泽仿若珠玉蒙尘,丝毫不再起眼——就是吴用第一次从赤面手里抢下玉佩时候的模样。 这滴精血封存进妖灵血玉内,几乎是“立竿见影”的,纵目视线内的光景即刻为之一黯。 【我只能交由一人御使,故而灵血也只有一滴,给了你,一身灵性精华不复存在,此处的虚灵便要分崩离析。】邯鼓适时解释道。 吴用想到刚才的骨刺与肉筋,问道:【既然是虚幻的,哪里来的肉体?】 邯鼓道:【那并非取自我身,我与这秘地内的其他妖灵都不同,我从不附身在雕塑上,因而需要不定时汲取妖血温养自身,一层的吴永会为我料理此事,但骨肉这等秽物我是不需要的。】 吴用这才恍然,刚才邯鼓说要“吴用”不用管他怎么脱身,原来早已想好了寄身在妖灵血玉内。 只不过看这样子,以及邯鼓现在与自己的关系状态,“邯鼓”的寄身方法迥异于之前来时所有的妖灵,绝不简单。 “邯鼓”将灵血附着完毕,又把纵目白光扫到了“吴用”身下的地板上,咔嚓一声,地板裂开,一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渊黑通道悄然出现,黑暗宛若溪流涓涓不息,将洞室内本就不多的光芒缓缓吞噬。 “吴用”翻身陷落,不知去往何处,邯鼓收了纵目白光,地面瞬间恢复如常,看不出一点裂痕,然后他就静静等着脚步声临近。 吱嘎…… 惊龙楠大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影走了进来,一如此前光阵中的样子,浑身隐藏在碎裂的黑暗之中,唯见一双凌厉的黑色眼睛,眼角带着一抹红光。 吴用努力试着看清楚此人的面貌,然而却只是徒劳,对方身上那如蜡笔打过的断断续续黑影隔绝了一切探视的目光——不光是他看去,就连“邯鼓”的眼里也依然如此。 “邯鼓”简直惊愕到难以自己,对方身上的黑影,居然能够瞒过他的灵目! 邯鼓沉声道:【可惜了,当时我法力已经流散,看不清出这家伙真面目,否则……】 吴用也暗叫可惜,刚才这家伙站在沙丘上,俯视着吴氏子弟与阴鬼厮杀,尽管看不清面貌,但也能感受到对方的把握自在,很明显是掌控全局之人,是衡闾吴氏灭亡的始作俑者,如果能够知道他的真面目,一切该当明了——至少也能有信息寻索。 “邯鼓”警觉道:“我怎么不记得阴鬼里有你这么一个人物,刚刚那操弄黑火的是不是魔罗火的部下?为何他会派人来帮你?难道说你也是他的部下?” 黑影“呵呵”一笑,悠悠然道:“不愧是活得比吴氏还要长久的老东西,你知道的还不少,魔罗火都知道,不过……这你可搞错了,我并非他的部下!” 吴用心头一动,问道:【魔罗火是谁?是不是云泊裂谷那几幅壁画上操控黑色火焰的那阴鬼?】 他立马回想起当日云泊裂谷内,那个周身被渊海也似的黑色粘稠火焰包围,身后焰浪排空的男子。对方给吴用留下的印象很深刻,戴着一顶类似皇冠的帽子,额头边长着两只弯角,左右鬓角往下则有两道黑红色火纹一直蔓延至下巴。 当时他还以为,这家伙就是五芒星上那个代表黑色火焰符画的“人”,后来才知道八成不是,对方只是一个近卫,五芒星上那个存在更为恐怖,是一位鬼族圣祖。 邯鼓同样思索前后来龙去脉,沉声道:【八成是的,方才景画中出现的,与当日现身云泊裂谷,脸上有火纹的阴鬼一样,都是那头叫做“魔罗火”的阴鬼圣祖的部下。】 当日那幅壁画上,有一个五芒星,五芒星除了正北方向的那一个尖角,其余四个每个都绘有一个图案符画,黑色火焰是其中之一。 尤记得那几副壁画上讲的好像是赤面想要落座五芒星空着的那一角,可最终被代表黑色火焰的那个符画——亦即魔罗火给击败,封镇在了云泊裂谷。 这不免让吴用对这些符画的来历与意义很好奇,尤其是其他三个符画代表的寓意,以及为何五芒星中间要完全涂黑。 吴用忽然发现,自己之前只顾着关注壁画的故事内容了,却没有细想过这背后代表着什么,现今回想,赤面既然是一个能够尝试成为圣祖的存在,哪怕最后没有成功,其本身的实力也绝对不容小觑。 【你完全不记得了?魔罗火、阴鬼什么的,看你现在样子,应该知道的不少才对。】吴用好奇道。 邯鼓反问道:【我怎么知道我会失忆?不妨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知道阴鬼圣篆?】 别说,这确实是一个问题,吴用很确信自己是不知道的,难道是“吴用”从私底下从哪里学来的?但随之而来是另一个问题,从哪里去学? 吴用耸了耸肩,说不明道不清,继续坐观事态发展。 由于知道这件事情是已经发生了的,因而即便当前局面不利于他们一边,吴用与邯鼓也知道最终将会是有惊无险。 他们并没有多少紧张,而是更关注事件的发展,以及其中一些细节,尤其都想试着瞧出眼前这个藏身在黑影中的存在的跟脚来历。 “邯鼓”冷笑道:“你不是魔罗火的部下?他是你们四大圣祖之一,吃了空来帮你一个毫不相干之人?” “首先……你错了!”朦朦胧胧的,依稀能看清楚这个黑影似乎挥了挥手,“现在我圣族可只有四位圣祖,而是……五位。” “邯鼓”提高了嗓门道:“什么意思,五位?哪来的第五人?” 吴用也万般震惊,按照云泊裂谷内的壁画所记述,五芒星上只有四个符画,第五个芒角空余着,难道说…… 【是赤面么?他成功了?】 这是吴用第一个想到的答案。 圣祖于鬼族来说,重要性不言而喻,如果赤面当真占得一席位置,那今次可真没有白进来,鬼族多出了一位圣祖,这个情报紧要至极。 【绝无可能是他,如果是壁画上的他,那还有一丝可能,但就我们之前见到的赤面,呵……他要够到圣祖这等层次还早着!】邯鼓立马否决了这一猜测。 吴用也立马恍然大悟,却是忽略了时间的计算,此间发生的事情远早于赤面公开露面,如果赤面是第五位圣祖,时间线对不上。 可邯鼓否决以后,话锋一转,没有选择把话完全说死,补充道:【当然,除非他还有什么我们所不知晓的底牌,毕竟此獠手段确实层出不穷,不能等闲视之。】 【我观那日赤面可以身化万千蛆虫,说不定所有蛆虫合聚,他就能恢复当年的全竟实力,不能排除这一可能。】 吴用暗暗点头,是不是赤面,瞎猜无用,回去告诉白师伯,转去云泊裂谷走一趟就清楚了,如果他人还在,那就肯定不是,但若不见了踪影,破开了封禁的法阵…… 那恐怕十有八九是他了。 思绪周游间,“邯鼓”又反问了几个第五位圣祖的事情,言语与全然不信对方的这套说辞。 可黑影却不再理会这个话题,任“邯鼓”如何嘲讽都不作声,而是看向地上躺着的“吴用”,他此时已经“断气”,成了一具尚有余温的尸体。 “邯鼓”眼前一花,知道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第五位圣祖的事情留待以后确认不迟,见对方目光看到“吴用”,冷笑道:“你说你不是魔罗火手下,那他为何要助你一臂之力?他是个大善人,那么好心?” 黑影依旧没有答话。 “邯鼓”知道自己不能再等了,如果他自己消散,势必会引起对方的怀疑,好奇自己的去想,牵连之下,“吴用”的死也会被打上一个个大大的问号。 只有“死”在对方眼皮子底下,才能打消一切疑虑,于是不再废话,纵目一撑,打出一道刺目的白光。 “看那禁阵内的架势,你是在用吴氏举族上下的性命,施展某种血祭之法吧?” 黑影见白光打来,站着一动不动,只是把身体外侧的破碎虚影一震——哐嚓! 白光随之崩散。 “邯鼓”不依不挠道:“为什么一定要找衡闾吴氏?我想想……是也!比起一般修士,吴氏多了一层与妖灵精怪之间的联系,你以他们为血祭材料……” “是否因为你也是一头妖怪类的阴鬼,想从吴氏子弟的身上炼取某种特质,这才针对他们布置了今日这一出?” 嘴里不停,手上也不停,“邯鼓”将爪子往地上种种一拍,惊龙楠被震响,黑影脚下的区域忽然变得火亮彤彤,一卷炽热的红色火焰裂地而出,将黑影吞噬。 “邯鼓”这下已是用尽自己虚影存余的八成法力,尽管威力有限,但看着火海中纹丝不动的黑影,还是不免震惊,有多少人或妖怪能够视自己火法如无物? 黑影动了,破碎的黑光遮挡视线,不过依稀能看到他似乎是扭了扭脖子,松了松筋骨,一身轻松的感觉。 “我原想你毕竟来历稀奇,收了回去当头座驾也不差,可没想到你年久困禁于此,一身法力早已流散,只得些微,竟如此不堪,那我还要你做什么?你陪吴氏立族至今,尔今他们举族亡尽,正所谓‘有始有终’,你也下去陪他们罢!” …… 第207章 出海 一听他大放厥词,纵是知道自己安排好了败局,“邯鼓”心下仍然不免光火,喝道:“何妨来试试!” 再不留手,除了保留维持自己虚灵不散的法力,将自己余剩的所有法力尽数打出。 只见火红的焰光“轰”一声变成血红色,瞬间照亮了整座洞室,宽阔空旷的洞室尽收入眼,别无他物,只有墙角堆着的一具不知名妖兽尸体。 唯独可惜吴用这会儿是“邯鼓”的视角,并看不见“邯鼓”的本体,也就不得而知其本体究竟。 “邯鼓”倾尽余剩的所有法力,声势不可谓不浩大,将洞顶与地面都烧出了一个巨大的凹坑,橙色熔岩滚滚,一个个金色符箓在其中闪动,却是已经触及衡闾吴氏布置在这处秘地的禁阵符箓。 可那黑影却还是分毫无伤,一步一步,一步一步,每走一步,就将经过的火焰给踩灭,最后竟然如入无人之境一般慢慢走出了血色焰柱。 他弯下身,在一头阴鬼的残躯身上上下摸索。 这一幕看的吴用满头雾水,他在摸索什么? “邯鼓”亦然如是,冷声道:“你搞什么花招?” 黑影却不理会他,手摸着摸着,忽然停了下来,不再搅动,似乎是摸到了什么东西,把手一扯,将其拿到了自己眼前。 他的红色瞳仁比着一颗琉璃晶珠,红光四散,诡异莫名。 吴用看得清楚,原来是这头阴鬼的灵晶。 黑影忽然把手一抛,灵晶飞空,被他吞入了口中。 吴用一愣,邯鼓一愣,“邯鼓”也是一楞。 “邯鼓”愣,是因为灵晶确实是炼丹入药,乃至炼制法宝的好东西,可也从没见过这样生吞灵晶的。 吴用与邯鼓愣,是因为对方的这一行为叫他们无比熟悉。 【小子,为什么这家伙和你一样,喜欢生吞些稀奇古怪的东西?】眼前一幕始料未及,邯鼓如果有脸,此刻一定是满脸的莫名意味。 吴用也觉得离谱,但还是摇着头道:【世上生吞灵晶的法门还是有的吧?更别提这家伙是阴鬼,我怎么不奇怪他生吞灵晶?】 两人谈话间,黑影吞下灵晶,身周黑光变得愈发浓重。 他轻轻一抬手,顿时地动山摇,身外光影斑驳离散,视线恍惚之间,顶部的钟乳石柱,脚下的根根石笋,居然扭曲变成了一张血盆大口,将“邯鼓”一口吞下。 “死吧。” 在黑影一句平平无奇的话语声中,吴用眼前一黑,景画消失不见,再次陷入黑暗,久久没有动静。 【留在那里的“我”已经死了。】邯鼓猜测道。 吴用看了眼四周无边的黑暗:【那为何我们还在这里?】 说话间,暗里刺出来一点明光。 依旧是纵向的景画,说明还是“邯鼓”的视角,借着这点光亮,他见得周遭的环境……有些难以描述,四面八方都一抹抹的光晕在黑暗中流转。 【这里应该是我灵目创造出的一方空间内。】邯鼓解释道。 【你……能创造出一方空间!?】吴用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并不算完全创造,空间境地一直都在,说我只是打开了也合适。当年的我随手可就,现在的我却是肯定不行,你好生修炼吧,你越强,我才越强。】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想到那纵目如今就长在自己脑门上,不免对未来有些许期待。 前方的黑暗中,忽然间,犹如海风拂过波浪,出现一面褶皱,光芒闪动,黑影再次出现,只不过这一次像是在一幅裱起来的画中,亦或者说像是从猫眼往门外看。 【“我”在空间内观察外界。】邯鼓适时解释。 只见那张忽然出现的大嘴嘎嚓嘎嚓一顿乱嚼,张口一吐,喷出来了一嘴精气,全都导流向黑影。 黑影将这些精气分毫不差吸收,摇头自语道:“老东西强撑着,早已油尽灯枯,没点精气。” 邯鼓冷笑道:【倒要看看将来正面碰上了,你还能不能与我这般说话!】 吴用将这黑影的几次出手深深记在脑海里,问道:【你能看出他的跟脚来历?】 邯鼓沉吟道:【没有印象,得要好好研究下,我对阴鬼研究不深,你该问阴景宫才对,或者问你的师伯们,他们肯定比我更清楚。】 吴用点头。 只见黑影吸收完“邯鼓”的精气,一指满地的阴鬼残躯,对那张凭空出现的大嘴道:“去,把它们的灵晶取出来。” 大嘴得令,倒抽一气,气流涌动,所有的阴鬼被其尽数吸入口中,几番嚼动,张嘴一吐,一堆的灵晶落入黑影手中。 他一边像嚼糖豆,一边把手一翻,“吴用”的身下再一次出现阵法纹路,几头阴鬼探头伸手,紧紧环住“吴用”,将其拖入白光之中。 做罢这些,他看了眼四周,确认没有任何遗漏,转身离去。 经过惊龙楠大门的时候,他语气惋惜道:“可惜了这厚重的惊龙楠……” 他摇着头,走出了门外,彻底消失在黑暗之中。 吴用静静看他离去,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等等!之前我们来的时候,这一处秘地不是被遮藏好了吗?眼下至今,一层的吴永没有任何动静,想必也已经遇害,那这黑影就是最后一个来这里的,那究竟是谁把这里藏好的?】 这个黑影不可能会如此为吴氏考虑,残杀了吴氏举族上下,临走前还要讲这处秘地给藏好,不让后人来探,有病? 邯鼓反应慢了一拍,骤然想到这一点,也满心疑惑:【那是谁?难道是阴景宫,发现了这里,将这里封禁?】 吴用摇头道:【如果阴景宫发现了这里,以他们在栈道上都要布置弟子把守的行事风格,焉能够放任这里无人看管?肯定不是他们。】邯鼓觉得在理。 吴用思考了几种可能,犹豫道:【你说……会不会是幸存的吴氏族人?我逃出来了,万一另外也有人侥幸活了下来呢?毕竟那么多人。】 邯鼓骂道:【你能活命,那靠得是我,看我的状态,说是拿命换也差不多,对方手段厉害,一般人那有可能逃出生天?】 亲眼目睹了事情来龙去脉,吴用知道确是邯鼓救了“吴用”,若没有他,自己恐怕也不会在此,重活第二世。 眼见这家伙反应激烈,吴用没有说什么,只是反问他:【那你觉得是怎么一回事?】 邯鼓也说不上来究竟,见周遭情境又开始变化,忙道:【先看看后面怎么样,此事再说。】 随着周边黑暗如海潮一般褪去,吴用赫然发现,原来“吴用”就躺在不远处,邯鼓使了一个法决,眼前一黑一闪,视线又变回了吴用一直以来的模样。 【应该是我入主你的身体了。】邯鼓适时解释。 就见“邯鼓”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双手,脚下一跺,黑暗崩碎,他已经出现在了某座海岸边的露天的海蚀洞之中。 岩洞两侧山壁有一道浅浅的痕迹,说明这会儿正是低潮的时候,看天边红日将出未出,可以判断约莫是寅时。 远方的海岸线上,一艘艘渔船停靠在一起,渔民们早已忙活开了,这会儿全都围拢在一起,清点渔获,一车一车销往各处。 【我们还在小极北吧?】吴用打量四周,这里虽然是海边,可却寒风呼啸,远方尽是高大的杉树与银装素雪,这种海岸线,要么是是玉彻与长霜两国沿海,要么就是在小极北,没有别处是这般风景。 可两地相距甚远,如果邯鼓有这个本事,能够跨海而行,那也太过“骇人听闻”了,所以八成还是在小极北。 【我看像,但时间不一定对上刚才,我肯定是躲藏了一会儿,刚刚在那处开辟的空间内这么久都没动静。】邯鼓好奇自己接下来要做什么。 只见“邯鼓”离开海蚀洞,趁着无人注意,偷摸进了离他最近的一艘渔船内,找了一套干净衣裳,就这冰冷刺骨的海水洗干净身上脏污与血迹,换下身上破旧的衣物,换洗清爽。 然后,他走上岸,没有去渔船扎堆的地方,而是反方向沿着海岸线走。 沿途遇到不少返航的渔船,看他身上穿着,似是哪户渔家弟子,有好心的渔民喊道:“后生,你走错方向了,东面是虎口峡,险峻得紧,往西走!” 邯鼓冲他们一笑,却不予理会,埋头往东边赶路。 【虎口峡……我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吴用反应过来,虎口峡不就是他们登陆小极北的港口吗? 当初寒潭派的人送他来这里,共有三处落脚点,因为靠近衡闾吴氏的族地,最终在邯鼓的建议下选择了虎口峡这一处。 这里是寒潭派望来小极北与玉彻国之间的港口,“邯鼓”选择来这里,目的不言而喻,明显是要趁着这个机会离开小极北。 【所以这就解释了为什么你会出现在大晋。】邯鼓恍然道。 【确实要多谢前辈的照拂。】吴用刚才还在想,以“吴用”如今的状态接下来怎么办,是怎么去的大晋,没想到还是邯鼓帮的忙。 “邯鼓”一路东行,走着走着,未多时,地势便开始高斜,逐渐陡峭,从走平地变成了翻山越岭,借着法力,“吴用”本就已经残破的勉强爬上的虎口峡一侧的高地。 此时并非寒潭派与小极北贸易往来的时候,峡口内空无一人,没有一艘船只,只有漫漫大雪。 “邯鼓”小心翼翼走下高地,来到一个隐蔽的洞口内安身,开始打坐调理气息。 【幸亏你在那六层时候会着那些妖灵引人下来,要不然这时候你都不知道怎么跑。】 吴用调笑一句,很明显,“邯鼓”这是在等寒潭派的货船,至于他怎么知道的,肯定和之前在六层让“吴用”说有趣的离不开关系。 邯鼓没好气笑了一声:【呵呵!】 从火鸦和“吴用”说的话就看得出,“邯鼓”绝对不是第一次干这种事,说不定就是觉得无趣,隔三岔五找吴氏子弟下来,听个有趣,高兴了,久为他们指点合适的妖灵。 吴用觉得如此做法好笑,邯鼓自己也觉得没脸。 一人一妖等了片刻,本以为接下去就是漫长的等待,可才没有多久,“邯鼓”就退出了修炼,骂了一句脏话:“这小子顶不住了,这伤势……要死!” “邯鼓”脸色不停阴晴变幻,似乎在做什么心理拉锯,等“吴用”嘴角流出来一缕鲜血,他终于下定了决心。 重新盘膝坐定,也不见他做了什么,“吴用”接连口吐出来黑色淤血,看着煞是吓人,可他脸上的气色却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好。 邯鼓解释道:【我在分匀你我的妖力,此举不仅是为你虚名,更等于是在给你脱胎换骨。】 吴用顿时想起来,那个棺材铺的丁伯之前是曾说过,“吴用”的身体很不好,可见到当时的吴用,才发现他居然大变个样。 不止是丁伯,几个见过前后两个“吴用”的人好像都有这一感觉。 包括他如今引以为傲的雄壮气血与异于常人的体魄,其实都是得益于邯鼓。 亲眼看着别人救助自己,吴用颇有感触,在心里谢道:【前辈,多谢你当年救我。】 【救你也是为了救我自己,没什么好谢我的。】邯鼓大咧咧道。 吴用已经知道他的为人性格,又道一声谢,不再多说。 良久之后,“邯鼓”徐徐收功,清理干净身前的血迹。 他的脸色好了不少,但明显还很亏虚,便是坐着也显得有气无力,要靠在山壁边。 【这是一个过程,没有那么快的,接下来很长一段时日,都要由我为你“洗筋伐髓”。】邯鼓解释。 天寒地冻,没什么吃的喝的,“邯鼓”不要紧,可“吴用”扛不住,奈何此时的他无力动弹,只能就近杀了几只沿途经过的雪鼠,生吞血肉,这才扛住了这场寒冬大雪。 如此过了几日,吴用都担心“邯鼓”会不会就这么被饿死冻死,海平面上终于出现了一艘巨大的海船! …… 第208章 祭阵再现 来的不是别的什么渔船,正是寒潭派的巨擘海舟。 一见到茫茫大海上终于出现了自己期待的景色,饶是活了不知多久的“邯鼓”也精神一振,强撑起已经要被冻得僵掉的双腿,扶着山壁稍做活动。 望山跑死马,海船看着近,但实际还远在海平面点,他也不着急,等了片刻,身子骨活动开了,施展出“非真”这门藏身法门。 【要混进去?】吴用已经猜到了“邯鼓”要做什么。 邯鼓“嗯”了一声。 就自海船出现在海平面到现在的这点功夫,天上传来了一阵阵破空声,一队队在小极北执事的寒潭派弟子得到消息,靠了过来,静静等候海船靠岸。 “邯鼓”踩着山壁烂路下山,一路小心翼翼来到了海岸边,就这么大摇大摆站到了一个明显是掌事的寒潭派中年人旁边。 吴用看不透这个中年人,大概率是个元婴修士。 邯鼓又开始贫嘴道:【你看看我用这门法术和你用这门法术,你连过个栈道都要屏息凝神,真是丢我的脸。】 吴用嘴角一抽,道:【你眼下为何是这般性子,之前我刚进六层的时候,以为你是个多么深沉高傲的个性。】 【我……】邯鼓这下说不出话了。 静静等待海船靠岸,在寒潭派弟子开始卸货的时候,“邯鼓”自行登船,如入无人之境,随手找了一间空着的舱房。 寒潭派每次出航,并不是每次都会负荷满载,一定都会有这样的房间空出来。 他没有挑那些修士居住的舱房,选的是一间船上供侍从起居的房间,居住条件无所谓,关键是没有法阵保护,无需担心有人窥探。 牢牢锁上门,撤去了“非真”,他松出一口气,坐到了床上,马不停蹄,继续开始以自身妖力哺养“吴用”的身体。 这一过程是为了救治“吴用”,以他自身强绝的妖力调养“吴用”的身体,延续他的性命,但对从另一个角度而言,更大好处则是洗筋伐髓。 一旦“吴用”活了下来,他的血脉体魄将会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再不是之前那样天赋平平。 “真是便宜了你小子,可别无福消受,一定要活下来,否则连我也要跟着一起完蛋!”兴许是消耗过大的缘故,“邯鼓”说话也有些有气无力。 邯鼓叹道:【和那黑影正面交拼,舍弃了一部分用法力凝形的虚灵,再又将灵血贮存于妖灵血玉内,施展禁法,带你小子逃脱,然后又用一身妖力调养你的身体,这时的我已经油尽灯枯了……】 吴用看出来了,“邯鼓”额头的那一只纵目都已经睁不开了,可见他如今的状态如何,要非是知道这一场逃亡的结局,真有些担心他能不能坚持到寒潭派。 之后的日子就非常枯燥了,“邯鼓”待在舱房内寸步不出,以妖力替“吴用”调养身体,累了稍歇,“吴用”的身体渴了饿了,便运起“非真”之法,外出随意寻些吃喝填饱肚子。 可这般直至海船回到寒潭派,“吴用”也没能醒转回神,把“邯鼓”累得两颊都消瘦许多。 为免进入寒潭派地界后被寒潭派高人勘破,“邯鼓”在临近陆地的时候提前下船,走水来到了一座海岛上,确认了方向后,自行登岸。 寒潭派北面是那座冰原高山,地形恶劣,气候极端,往日里“邯鼓”自然不会放在眼里,可如今拖着吴用的残躯,当真有些吃力。 登陆后,他沿着海岸线一路东行,绕开了寒潭派,进入玉彻国国境内,随意寻了一间乡野人家的柴房,休整了整晚。 次日,在就近的都城内补给完干粮与清水后,“邯鼓”看了眼脚下大道的方向,陷入了迟疑中。 邯鼓最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对吴用道:【我应该是在想该去往何处安身。】 吴用一想,确实,衡闾吴氏出现变故,“邯鼓”逃离是非之地,来到距离小极北最近的玉彻国很正常,但为什么要去大晋呢? 莫非其中有特别的考虑? 吴用与邯鼓都等着“邯鼓”的决定。 “邯鼓”自语道:“尔今吴氏已亡,只留下了这小子的性命,他将来如何管不了也懒得管,可当年吴通真与我有恩,与他的约定又未至期限,他的族人被害,我该要为做点什么……” 说着,他目光看向南面,已经有了决断:“要去大晋!” 看着“邯鼓”马不停蹄开始赶路,却没有把话说完,吴用急道:【去大晋做什么?你知道不知道?】 邯鼓也在纳闷,没好气道:【我怎么知道,真是……】 这一部分的记忆他丢失了,无论怎么绞尽脑汁,也想不通自己为什么要去大晋。 与吴氏老祖吴通真之间的事情他记得很清楚,要为吴氏出头,他也能够理解,但为什么要去大晋?大晋地界内是有什么独特的存在或者助力,能够帮助他达成这一目的? 吴用百思不得其解,最后只能说道:【且看下去再说,到了大晋,总也就知道你到底是怎么想的了。】 两人说话间,“邯鼓”已经腾空而起,飞遁前往大晋。 玉彻与大晋之间着实有段距离,好在这时候的“邯鼓”已经替“吴用”温养恢复过身体,勉强能够维持长距离飞行,不然这么远的距离,光靠自身飞遁赶路,于他而言实在太过劳累。 饶是如此,“邯鼓”在路上也停下来两次歇脚调息,为“吴用”洗筋伐髓后,再做调整出发。 他不敢飞遁太快,一来消耗太大,其次也是为免引人注目,靠近大晋与玉彻的边界,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寒潭派弟子在此巡逻。 倒不是说被拦下来会有什么问题,只是难免要被叫住问话,回答诸如“他是什么人”、“从玉彻国去大晋有什么事”之类的问题。 浪费时间,而现在的他必须争分夺秒。 “邯鼓”一路上时刻注意寒潭派弟子,见到有人了,直接施展“非真”隐匿身形,然后加速赶路。 这般快快慢慢,走走停停,用了足足十日的功夫,“邯鼓”终于来到了大晋地界内。 吴用好奇他接下来的走向。 “邯鼓”最终选择先在最近的县城内做一次调整,这次停留了三天,随后再次动身。 可他行进的路线有些奇怪,居然是一路往西南方向去的——换句话说,除非“邯鼓”打算在中途停留,那么大晋的最西面……不就是峨眉吗?吴用心奇问道:【你这是要去峨眉?】 邯鼓也在纳闷:【不晓得,就你后来的情况看,应该不是去的峨眉,我记得你是不是在沛阳县待过一段时日?】 吴用这才想起来确实如此,沿着“邯鼓”的行进路线来看,沛阳县不就在前方不远吗? 果不其然,“邯鼓”一路行进,片刻不停,距离沛阳县越来越近。 这一天夜里,满当当的圆月镶嵌在墨蓝墨蓝的夜空上,分外皎洁。 邯鼓冷不丁道:【这天是十五。】 吴用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愣了愣:【十五?十五这天怎么了?】 话说出口,他才想起来,十五这天乃是一个月里阴气最重的日子,甚至在这个世道,凡间流传有每月十五是阴界之门大开的时候,有鬼怪流游作祟。 这一天有许多让人忌讳的事情,譬如吵架,杀鱼宰鸡等等,许多人家都会选择烧香诵经,期求安然。 但……这与现在的情况有什么联系吗? 【我也不知道,你别来问我!】邯鼓忽然一阵心烦意乱,说话也变了个人似,像是被踩到尾巴蹦起来的猫。 吴用也受到影响,心里莫名忐忑,总觉得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了。 天上只有“邯鼓”飞遁发出的破空声,此外万籁俱寂,一点不见任何异常,只有深夜宁静的怀抱。 可吴用与邯鼓却都紧张地屏住了呼吸,忽然——异变陡生! 只见原本好好飞遁的“邯鼓”忽然身子一抖,惨叫一声,居然直直从天上云头掉了下去,摔进了茂密的山野丛林内。 吴用与邯鼓一惊,下一刻,两人的视角一变,来到了森林内。 只见“邯鼓”在一条小溪内打起滚来,牙齿紧咬,不停呼哧呼哧喘气,咬得涎水都滋出了牙齿,好似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吴用与邯鼓满心惊疑,不知这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是你法力与精元损耗过度了?】 【肯定不是。】 就在这时,“邯鼓”脚下忽然刮起一阵小型旋风,围着他转,将沙石溪流尽数吹开,腾出来了一片平整的空地。 一点白色痕印忽然冒出地面,兀自在地面染开,仿佛有一只无形的手在书写,一笔一划勾成一个个莫名的符箓,以“邯鼓”位中心,圈成一路阵纹。 吴用惊道:【不好!是被那黑影发现你的计谋,追索过来了?】 邯鼓同样惊疑,但却知道事情不是那么简单,沉声道:【不是,是刚才那家伙的祭法还在生效!】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楚,这时候也没工夫解释,只见阵纹形成后,一头头的阴鬼便从地下钻了出来,扑向“邯鼓”。 更糟糕的是,不知道是否因为这座法阵的缘故,之前一只昏迷不醒的“吴用”居然在这时候醒转,将“邯鼓”逼退回了体内。 他睁开眼,便见到自己正处在一个完全陌生的地方,几头样子难以描述的阴鬼狠狠扑面袭来。 “滚回去!” “邯鼓”在体内厉喝一声,“吴用”的眼睛便开始翻白,眉心裂开一只纵目,射出一道道白光,将这些妖鬼尽数扫灭。 然而“邯鼓”如今一身法力十不存一,已是油尽灯枯的状态,这一下后,双膝一软,剧烈喘息不止。 可法阵已经被激活,一头接着一头阴鬼源源不断冒出来,根本不给他喘息的机会,立马缠住了他。 有几头阴鬼尤为厉害,似已生出灵智,见他被围攻,力有不支,发出了嗤嗤的嘲讽笑声。 “邯鼓”怒喝道:“些许魑魅魍魉!也敢取笑我?” 他强撑起身,眉心的纵目猛地涨开,打出了一道刺亮的白光,一气将围上来的阴鬼扫灭,然后双手掐诀,张嘴一喷,吐出来了一缕他那独有的血红色火焰。 这缕火焰熊熊烧将,把那一波一波冲出地面的阴鬼尽数引燃,烧得黑灰也不剩,可“邯鼓”明显法力已经不支,这道火焰与之前秘地内的火焰犹如天壤之别,只得细长一线,随着一波一波的阴鬼冲袭而来,已然随时将要熄灭。 “邯鼓”知道这样下去与坐以待毙并没有区别,一旦法力耗尽,他就要陷入沉睡,然后“吴用”掌控身体,被这些阴鬼分食,连带他也一命呜呼。 “邯鼓”脸色阴晴不定,思来想去破解局面的办法,最后一咬牙,狠狠说道:“臭小子!老子诞生到今天还没有为一个人类牺牲过,就连他吴通真也不能!你可真是走了高运!” “邯鼓”把手一分,血色火焰转瞬变幻成一条火龙,在他脚下首尾交连,将他护在了中心,把所有冲上来的阴鬼抵御在外。 然后他双手飞速掐诀,打出也不知道多少诀目,最后双手定在纵目两边,打出一个北斗指印! 一道比之前所有白光都要刺亮的光柱从灵目中冲出,照到了地面的阵纹上。 如阳春遇白雪,地面上骨白色的阵纹开始扭曲,光照所过之处,阵纹解散,变成一个个符箓,最后竟然彻底消融不见。 周边的阴鬼发出惨叫,再也不管那条火龙,疯也似冲上前,即便被烧成灰烬也前仆后继不停。 “邯鼓”冷笑一声,不予理会,脖子移动,将身边一整圈的阵纹权属溶消殆尽,无数的阴鬼也随之消失不见。 周遭重归静寂,“邯鼓”啪嗒一声摔倒在了地上。 几息之后,“吴用”手指一抽,从昏迷中醒来,强撑坐起。 “邯鼓”的声音立马在他心间响起:“小子,听我说……” …… 第209章 “邯鼓”消失 “吴用”虽然肉体才从昏迷中醒来,可在“邯鼓”主掌身体期间却很清醒,他在自己“体内”,亲眼目睹了“邯鼓”出手,将所有的阴鬼击退,并毁去法阵,救下自己的全过程。 不仅如此,他也知道,这一路上“邯鼓”始终在用妖力替自己温养体魄,吊着他的性命。 整个过程他就像是被封印在冰棺里的活人,能够感知到外界发生的一切,但却无比寒冷,随时都可能被冻毙,而邯鼓的妖力是冰棺内唯一的暖意,让他保持清醒,不至于失去意识。 因是之故,“吴用”知道“邯鼓”对自己绝没有恶意,气若游丝道:“前辈请讲……” “不要打断我,记牢我说的找到峨眉如今的掌教……” “吴用”一点不敢插嘴,可“邯鼓”的声音却越来越虚弱,就在他等着听去找峨眉的掌教做什么的时候,“邯鼓”的声音戛然而止,没了下文。 “前辈?” “前辈?” “吴用”问了两声,可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应,心中蓦地一紧,颤着声问道:“前辈,你没事吧?” 可“邯鼓”依旧没有回应。 一下子失去主心骨,十岁的“吴用”想到自己下到秘地以后发生的种种变故,眼中露出浓浓的迷茫与伤感,最后咬着嘴唇低声抽噎起来。 血与泪混合,一滴一滴落到满是焦痕土地上,被法阵断流的溪水重新积聚相汇,将血泪染散冲刷淡去。 可“此处”的另外两人却无比震撼,顾不得“吴用”呢压抑的哭声。 吴用满脸震惊道:【前辈,是你让我去峨眉的?】 邯鼓也骂道:【是我让你去峨眉的!去做什么?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这件事!】 两人都被“邯鼓”最后一句话给弄懵了,本来都在想“邯鼓”这是要带“吴用”去沛阳县了,可怎么目的地就变成了峨眉?那之后“吴用”为什么在沛洋县待了这么久? 最关键的是,“邯鼓”最后没有说完的究竟是什么?去峨眉,找峨眉掌教,那是准备要做什么? 吴用被他一问,立马想到一个关键点——如果是之前的“吴用”,尽管不知道去干嘛,但至少知道自己接下来目的地就在峨眉。 按照事情发展进城,之后邯鼓醒过来了,“吴用”第一句话就会问当年没有说完的究竟是什么。 哪像他一样,因为是“鸠占鹊巢”,然后真去拜师了,到最后邯鼓回醒,也没有再提过这件事一回。 邯鼓表达了震惊后,旋即也想到了这一点,带着一丝疑惑,可再一回想,觉得不对劲,问道:【不对!你为什么没与我提起过这件事?】 吴用眼角一跳,镇定道:【我如果有这段记忆,怎么可能不与你提起这件事,怎么还是不认识你?】 邯鼓思索了下,缓缓道:【那你为何去拜师峨眉了?】 吴用本拟找个理由搪塞他,可忽然心头一动,问道:【会不会是因为……我虽然丢失了绝大部分的记忆,但正因为是你“临死”前的话语,我牢记在心,以致于成为一种执念,哪怕在失忆后,我也始终记得此事?】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来到这个世界后,“吴用”正是在江原县境内,当时他完全不记得“要去峨眉”这件事情的,可后来一次偶然的机会,听说了世上有峨眉这一宗派,鬼使神差就上了山,一波三折拜在了师父门下。 【执念……这倒是有可能,你是什么时候失去记忆的?】邯鼓又想到这一点,如果那黑影的祭阵已经被之前的自己给破除,那又是什么原因导致吴用失忆的呢? 说实话,吴用自己也不知道,只好含糊道:【我又如何晓得?看下去吧,如今整件事情来龙去脉我们差不多都清楚了,这场回忆也应该快要结束了。】 两人说话间,“吴用”坐在地上抽噎,忽然心想:如今我吴氏被灭族,就连和老祖同辈的妖灵前辈也为了救我而亡,我却在这里哭哭啼啼,自顾伤感,那我活下来的意义何在? 念及此处,他把背一挺,坐直了身子,擦干净眼泪,猛一吸鼻子,从溪水中站起身,一步一步慢慢趟着水走去岸边,心里不住地想:我要报仇!我要报仇!我要报仇…… 信念十足坚定,咬着牙,就连牙龈咬出血了都不自觉。 【你小子还算有志气,要是颓废在这里,我只会为自己的牺牲感到不值!】邯鼓难得对吴用有一句正面评价。 吴用苦笑一声,却是同样被“吴用”的决意所感染。 这不知道也就罢了,可如今取回记忆,等于他亲身经历了一回,没有感触,怎么可能? 为吴氏复仇的念头萦绕在心间,久久难以挥去,他暗感自己“鸠占鹊巢”,如果不为“吴用”完成这一念想,给出一个交代,恐怕不是一个事儿。 吴用抿着嘴,像是在对“吴用”说话,心里暗暗给出承诺:我尽我所能吧! “吴用”回到岸边,走几步路就已经让他筋疲力竭,试着运调真气,可眉心祖窍却忽然传来一阵绞裂剧痛,让他惨叫一声,一个踉跄栽倒在地。 他挣扎着翻身,喘了两口粗气,爬起身靠到了一颗树边,再次试着运调真气,可结果依然只有一阵剧痛,真气是有,但他体内经络却已经变得歪曲,真气在其中行进,东一头西一头,撞得“满头是包”,七零八落。 “怎么……我的经络!” “吴用”脸上的惊惧压过了疼痛,不知道自己身体究竟发生了什么。 邯鼓幽幽叹道:【方才我替你毁去那座祭阵,虽然最后成功了,可也因为抽调你体内法力过度,导致你体内的经络扭曲崩乱……】【嗯。】吴用理解,就像前世抽真空袋,抽去所有空气后,袋子表面绝对不是光滑平整的,一定有沟壑与突楞。 邯鼓瞧“吴用”的状态,道:【现在他还好受一些,因为体内没有法力,一旦等他法力慢慢恢复,更痛苦的才开刚刚开始……】 吴用凛然,这会儿“吴用”能够还能够忍受痛苦,那是因为他体内的法力尚未完全恢复,经络内没有真气在游走,一旦逐渐恢复,一股一股真气便要自行在经络内流游,可以预想到时候他会承受多么巨大的痛苦! 【原本硬抗过去是一个办法,我已替你温养气血至今,你我现已不分彼此,只待耗费时日,我残留于你体内的妖力潜移默化就会你淬养的体魄,持续洗筋伐髓,但……】邯鼓停顿。 吴用知他意思,接过话道:【以我现在的身体,靠我自己一个人,完全没有可能硬抗过去。】 【没错,我若还在,你清醒之后,咱们一体同心,我可以帮你分担九成以上痛苦,但现在唯一的办法……】 邯鼓话未说完,就见“吴用”脸上露出一丝决绝之色,抬手强忍着疼痛运气,狠狠一掌拍在自己眉心祖窍。 外界是寂静的丛林,“吴用”脑袋里则是震天响的轰隆一声,身子一软倒在树边,连吐出几口鲜血,眼前一阵昏花,耳鸣如刀一般往脑袋里钻,七窍流血。 【唯一的办法就是散功。】邯鼓的语气既感慨又惆怅,对于吴用的果决,他刮目相看。 之前刚醒来那会儿,他就看出吴用曾经散功过,只是不知详尽,没想到这小子是在这等情况下做出的决断。 【散功后,你没了法力,不会有真气行运体内,可以免去经络扭曲的痛苦,不至于昏死过去。并且,你的体魄与经络还是会得到我所余剩的妖力温养,等到将来经络矫正恢复,你重新修炼就是。】 吴用脸色莫名,从没想过“吴用”曾经承受过此等痛苦。 “吴用”并不知道自己这时候该要散功才能够活下去,他只知道,如果任由法力这样在体内运转,他绝对撑不住,昏死只是时间问题。 而倒在这荒郊野岭里,他敢肯定,不出明日早晨,他就会被路过的野兽啃噬得只剩一副白骨。 本就虚弱的身体在散功后更加雪上加霜,浑身使不上来一点气力,但“吴用”生怕血腥气吸引来野兽,扶着树强撑起身,就要离开此处。 他稍加回忆,记得经过这里时候,沿途有一座村落,于是便往回走。 吴用与邯鼓看着他一步一步艰难的走出森林,“吴用”一身的血污,头发蓬乱,正头疼这幅样子该怎么进人家村里休憩,却没想到在村外碰到了一伙以天为被,用地为枕的流民。 这一伙流民一个个比他还惨,瘦骨嶙峋,衣衫破烂,同样满是血污,很多连鞋子都没有,走得满脚是伤,见了他来,许多人头也不动,分明早已司空见惯。 “吴用”被这副人间惨象所震撼,待在原地不知该做什么,倒有两个好心的老人见他是个孩子,招呼了两句,问他是从哪里来的,是不是要往沛阳县去。 “吴用”这时也不知道什么沛阳县不沛阳县的,呆滞的点了点头。 他们让吴用坐到篝火边来,从火堆上的一个破锅里舀了一碗不知是什么东西熬成的热汤,递给了他。 “吴用”往碗里一看,只见是几张树皮的“菜汤”,心灵越加受到震撼。 “喝吧!这森林虽然野兽多,不好深入,但就这一点好,咱们饿不死,喝口暖暖身子吧,明天一早咱们就出发沛阳县,到了那里就舒服咯!” 一个脸上褶皱,被晒得皮肤黝黑的老农笑呵呵说到。 吴用看他这张脸,就知道这一定是哪里的农人,被天灾人祸毁去了家中田地,不得已成流离失所。 另一个枕在石头上的中年人笑道:“沛阳县是附近最有钱的地儿,听说那里每天都开仓发粥,咱们去了定然不能饿了肚子。” 有人嘲笑他:“你个陈老幺!只知道混吃等死!光记着吃了?只要愿意做活,沛阳县那还会安排安置咱们这些流民,你是一个字也不说啊!” 那中年人也不以为意,哈哈笑道:“做活?能做什么活?他们分配给我们这些外乡人的能有什么好活计?你们去做罢!我反正准备每天去领一碗粥吃喝,自己另去找活计不好?” 他这话支持的有,但更多的还是嗤之以鼻。 那黑脸老农也摇着头叹息,明显不赞同这陈老幺的说法,见“吴用”端着碗发愣,温声道:“娃子,快喝吧,喝完早些歇息,明日一早咱们就要出发,去晚了可就没有一口喝的了!” “吴用”这一路来又是外伤,又是内伤,吐血不知多少,嘴唇早已干裂,渴的不行,这时候也顾不上那么多,呼了一口气,哧呼哧呼喝将入肚,没一会儿便喝干,只留了两片干皮子贴在碗底。 那老农见他喝干,又给他盛了一碗,嘴里还说着把树皮也啃了,好歹垫点东西在肚子里,不然待会睡觉不踏实。 “吴用”谢过了他,这一次慢斯条理将这一碗汤喝干,去路边捡了一颗边角锋锐的石头,紧紧握在手心,靠在一颗树边,半眯着眼浅浅睡去。 一夜无话。 次日天还未亮,一声鸟叫响起,“吴用”猛地睁眼醒过来,高举起手里的石头作势要砸去,等看清楚不远处火堆已经熄灭,一群流民睡得东倒西歪,并没有任何危险,这才把手放下。 他靠在树边,紧了紧破烂的衣服,木然的看着前方,一动不动,直至东方出现第一缕阳光。 陆陆续续有人醒转,将身边熟睡的人叫醒,喝了口锅里被炭火煨着的“菜汤”,垫了肚子,开始出发赶路。 “吴用”紧紧跟在队伍最后方。 昨夜他已经做好决定,跟着他们前去沛阳县看看再说,那位妖灵前辈只告诉他去峨眉,可却没有与他说该怎么去,就连峨眉在哪里也不知道,如今他身体又不好,只能走一步看一步。 …… 第210章 拜师 吴用与邯鼓一言不发,静静看着“吴用”跟随流民队伍来到沛阳县,在城外排队等待布粥。 果然如昨夜那人所说,沛阳县官府等布粥完毕,大家都有一口粥喝后,将所有人召集到了一起。 为首的官爷说了一通世道艰难,大家同为大晋子民,理当互相帮扶,说有愿意留下的,县内可以为他们安排一份活计,只要接受,并且按时按需完成,不仅有一口吃喝,还有工钱可领,将来落户在沛阳县也不是不可能。 流民中绝大部分都是正经人家,落不落户且再说,但听见有一口饱饭吃,还有工钱领,哪里能够不愿意,一个个纷纷表示听凭安排。 那官爷见状,立马着人开始安排左右。 “吴用”却犹豫了,这一个个活计不外是田里耕地插秧的,要么就是挑水担柴的,前者技术活,后者体力活,他要么不会做,要么纤智无法做,怎么办? 而且他还要去峨眉,哪里能真个接了活计,常居在此? 但要是没有落脚的地方,身体也就没有机会得到养复,何谈其他。 昨夜的黑脸老农见他犹豫,靠过来道:“孩儿,你与我一起罢。” “吴用”本想拒绝,可转念一想自己什么都干不了,如果不接受这趟活计,连内城的进不了,更何谈去峨眉?而且他散功后身体虚弱,得要静养一段时日。 不过好消息是,就这一夜的功夫,他已经发现自己的经络似乎在慢慢恢复,应该还是那位妖灵前辈留下的“福泽”,如今这般,等身体恢复,能够重新开始修炼后,一切都会慢慢好转。 “吴用”点头答应。 老农面色一喜,叫了他一声,挤进了人群之中。 那官爷见他们是“爷孙”两人,也不为难他们,准备将两人一并安排,先给了明显是农夫样子的老人一个耕地的活计,又想着“吴用”约莫十岁上下,正是农家男孩做活的年纪,也要给他安排去田地里。 老人忙道:“官爷,我这孙儿从小被家里寄予厚望,向来只读书,做不得重活,您看……” 说着拿起“吴用”的手。 官爷一看,虽然“吴用”的手不甚干净,但污泥底下白嫩如瓷,确实不像是做过农活的样子,心下一动,当场考校了他几句。 “吴用”生在豪门大族,为了能够走上修炼一途,更兼熏陶素养,从小就读书识字,几个问题对答如流。 官爷为“吴用”的聪敏感到惊讶,他也是正经读书人出身,一时对这孩子起了爱才之心,也不让去做农活了,问他愿不愿意去城内继续读书。 说罢一拍脑袋,道了一句“我这人”,然后转头看向老农,说“吴用”天资聪颖,是个读书的好苗子,愿不愿意送他在城内读书,至于书费,可以在老农工钱里垫扣,这样两不耽误。 这当然是个极好的提议,等于提前让两人在沛洋县安生下来,但老农却犹豫了,本来想着心软帮这娃子一把,怎么要搭上自己工钱?“吴用”要真是他孙儿倒也罢了,可现在他连“吴用”姓甚名谁都不知道…… “吴用”自也不愿意,去了县里读书,每日的功课考校就够忙了,哪里有功夫修养身体?当即拒绝了这番好意,表示自己现在无心读书,只想找个活计,先安生下来,等家里情况好些了,再去读书也不迟。 官爷只道他是担心照顾亲爷,诚乃一片孝心,于是赞赏一句,没再多说,只告诉他如果要读书了可以去县衙里找他,然后让他去城内找一个人,后者会为他安排合意的活计。 “吴用”觉得这位官爷真是好的过分,与老农一起连声称谢。 其他流民一看这位官老爷这般好说话,心想一定是个清廉的好官,原本不打算在这里做活的人也都纷纷围了上去,自领了一份活计。 吴用一脸古怪,这时候的“吴用”明显嫩了些,没看出来眼前的官老爷乃是借势发挥,博得了一批民心。 对于富庶的沛阳县人民而言,多的是那些没人愿意去干的活,在别的地方看来与“蝗虫过境”一样的流民,在这位官爷眼里只怕是最好的劳动力。 他选择照顾吴用可能确实是一时有感,但后来就顺势将这件事情变成了有利于自己的“作秀”,不可谓不高明。 可话又说回来,有点算计不怕,就怕只会算计,不会做利民惠民的实事,对这位官爷,别的为人处事吴用不清楚,可只看眼下这件事情,那做的确实不差。 “吴用”与老农告辞,持了一封简易的路引进了城,按照官爷的指引,找到了那个可以替他安排合适活计的人。 这却是个瘦长的高个,家住在城东,屋子从外看去倒也平平无奇,只是占地大了一些,但内里却装点的豪华奢糜。 主人家是个颇为儒雅的中年男子,一听他是县里官爷安排来的,并没有因为他是个孩子就爱答不理,请了“吴用”进屋,问他要做什么。 “吴用”在家只是因为修炼资质平平才有些许寡言离群,但本人是个十分聪敏的,告诉对方,自己是要找个合宜的短时活计,之后还要去找那官爷,重新读书。 “能够再去找官爷”——中年男子一听便知其中轻重,打消了对付了事的念头,给他说了几个城里的好活计。 “吴用”本着静心调养身体为第一的目的,最终选择了一个在城内书肆看管读房的活计,说是要看住“阅书于肆”的读书之人,实际也就是坐在书肆内,自己看看书,打发时间,别人有什么事情,问上一嘴。 书肆的掌柜对于被按插进来的“吴用”没有一点异议,不仅包吃包住,更是从来不管他的事情。 “吴用”知道这必然是那中年人看在官爷的面子上做了打点,有心回谢,但可惜以他眼下的身体状态,无以为报,只能好好静养身体,期求将来再说。 往后的一段日子平平淡淡,“吴用”每日就是在书肆内翻看闲书,隔断时日出城一趟,带点吃食看看那老农,一来毕竟在外人眼中,他俩是爷孙关系,没有来往不成样子,其次“吴用”也是真心感谢这老者,在当日的情况下,还愿意拉自己一把。 至于他身体,表面上看,倒是养好不少,只是给人一副天生体弱的样子。内里,他能感受到自己经络是在逐步恢复,试着修炼生出气感后,导引这一丝真气在体内游流,不再像是“邯鼓”消失的那夜一样,整个体内乱糟糟一团。 “吴用”满心振奋,本以为就这样慢慢恢复即可,可没想到天不遂人意,对他颇有照顾的老农去世了。 据说是两天里赶了四户豪绅家的田地,两天一夜没合过一次眼,给活活累死的。 “吴用”被通知去认领,老人平素人缘不错,贴身带一小笔钱财,没人起坏心思觊觎贪墨。 有几个是那天夜里一起赶路的,知道“吴用”并非是老人的孙儿,但也知道两人互有来往,互相照顾,关系不是爷孙,却算是某种意义上的“亲人”,安慰一句,就继续回去田里忙活了。 由于这件事情怪不得谁,纯是老人自己劳累过度而逝世,这世道又没有劳工法之类的说法,见他到场认领走老人家,当场便散了。 可“吴用”不能看着老人曝尸荒野,他一个孩子,什么也不懂,还是那豪绅家的管家看他可怜,让人用推车帮他推了老人尸身,去城内置办一应物什。 他平日并不怎么花钱,老人也省,留下的钱不多,但办场白事还是绰绰有余,反正也不摆席面,省得很,可关键是,要把人葬去哪里,总不能就葬在乱葬岗吧? 那肯定不能。 但也没办法送老人落叶归根,一路来这的人里送四面八方聚来,并没人知道老人的老家是哪里,祖坟更是无处可寻,一点没有头绪。 “吴用”没得法子,只能去县衙里找那官爷,看能不能就近葬在沛阳县附近的哪块好地方。 可这次官爷没那么好说话了,那天是他主动提出要帮忙,又因为那么多人看着,因而场面上客气的很,可这回“吴用”求帮上门,哪里那么简单? 官爷与“吴用”打起太极,明确表示事不可为,说是没这么回事,现在农家人去世,大多就是找个青山绿水地方敛葬了,哪里要他来帮忙找地方安葬?又不是高门大族皇亲国戚,还有私家墓地? 说“吴用”真要有心,就要好好读书,考取功名,将来自有机会为老人家找一个风水宝地,迁坟移墓。 “吴用”涉世不深,是真不知道这回事,自家有座安葬先辈的祠堂,还道天下间都是如此,可官爷说的尽管没错,但“吴用”听不惯他的语气,本来就被突如其来的噩耗闹得膈应,这一下又让他想到了自己的父母,同样无人敛葬,心里哀情顿起。 听官爷说得冷冰冰的不近人情,一气之下,告辞离去,转头去了棺材铺,买齐了敛葬的物事,打算自己处理此事。 也正是这里,他第一次认识了棺材铺的丁伯。 丁伯见他一个孩子怪可怜的,关怀了他几句。 “吴用”告诉丁伯,自己其实不是老人的孙儿,只是沿途流落一路,偶然识得,对方对他颇有照顾,因而一直有往来。 丁伯问他的父母呢,“吴用”支吾了两句,说自己是一个渔家子弟,老父赶海出现意外,葬身大海,老母伤心病倒,所以流离至此。 吴用听到这里,心想:这下和丁伯与我说的对上了,原来两人是这么认识的! 丁伯这才知道原来老人并不是“吴用”的祖父,他也是孤家寡人一个,见“吴用”这般讲情义,颇有感触,于是帮忙安排了人为他入殓。 “吴用”谢过了他,也没有好地方可以去,于是就在一片草料肥沃的山野地里安葬了老人。 此前老农总会与他说自己老家的土地是多么多么好,可惜了那场洪涝,“吴用”知道,老人一辈子务农,无二无女,土地便是他倾注了最大情感的“情人”,死后与大地长眠,也算有个好结果了。 了却此事,“吴用”回到了县城内,他第一件事情就是辞去了书肆的工作,然后分别写信给官爷与那中年男子,感谢他们的帮扶,将来有机会,自己一定有所回报。 所谓“道不同不相为谋”,之后他亲自将信件送去两人府上。 这件事情把那官爷气的吹胡子瞪眼,一个小子居然推却了他的好意,说出将来必有所回报的划清界限的话语,让他连称眼里不识好歹。 殊不知在吴用眼里,凡俗的官军权贵算得了什么?哪怕吴氏如今已是名存实亡,只剩下他一个人,可他从小接受的教育便是如此,一点没带怵的。 反倒是那中年男子,笑呵呵一声,没有说什么。 不过两人都还算正派,不至于因为这件事情对“吴用”一个少年做出什么难堪的事情。 邯鼓见状,冷笑道:【那天山林夜里,还有这会儿,你小子倒是硬气,之前还真看不出来!】 吴用苦笑着摇头。 没有了活计,没有了照拂,又失去了法力,“吴用”一个养尊处优的大族子弟可想而知活得会有多累。 好在身上有点银钱,他又不是好吃懒做之人,在街头巷尾“厮混”倒也不至于饿着肚子。 不过没有一技之长,总归不是个办法,兜里越来越浅,马上就要身无分文,可身体有还需要时间恢复,不禁让他犯愁。 而就在某一天,途径县城内最大的酒楼——洪云楼时,一个穿着遮至膝前的短衣,嘴角下坠,脸上满是古板与严肃的老人叫住了他,问他愿不愿意与自己学习手艺。 吴用心头一动,暗自叹道:这就是“吴用”为何会在王师傅手底下学习糕饼手艺的由故了啊! …… 第211章 一一答惑 “吴用”知道洪云楼,这是县城内最大的酒楼,眼前的人他也认得,是楼里有名的糕饼师傅,远近闻名的好手艺,也是出了名的严苛。 他不知道对方怎么就看上了自己,但这对于眼下的他而言,无异于是雪中送炭,不过稳妥起见,他还是先问清楚了自己究竟要做什么。 别给自己叫过去后,是做打杂的,整天跑东跑西没个安生,与他的初衷截然相反,那他宁愿维持现状,另行再想办法。 王师傅一丝不苟,对吴用问得如此仔细没有一点不高兴,反而事无巨细与他说明清楚究竟要做什么,有什么要求,确确实实是要交“吴用”自己的手艺。 “吴用”被他的态度所感染,心想自己如果再没有活计便要山穷水尽了,眼下对方如此诚挚,又有钱拿又包吃住,还有比这更好的机会? 当即表示同意。 之后的日子再一次重归平静,“吴用”跟着王师傅学习糕点手艺着实辛苦,早起晚睡,但好在吃喝不愁,每天也不会用风吹雨晒。 便是劳累,那也是正常的劳累,而不是要将身体榨干的筋疲力竭,妖灵前辈留下的灵力温养他的血气体魄,一切都在向好的发展。 这一次的安定远要比之前在书肆要久,“吴用”念及父母,去了棺材铺找丁伯定了上好的蜡烛黄纸,还有烧祭的纸船,每隔一段时间便要去上游琼海湖祭奠父母。 期间另还发生了一件事情,就是某天早上起来,他发现自己脖子上的妖灵血玉不见了,急得什么也似。 对此,因为“吴用”当时是在熟睡,并没有任何记忆,但吴用却很清楚妖灵血玉是在方木的手里。 具体情境不难想象,“吴用与方木同住一间工房,当时整个房间里除了“吴用”以外,只有同为“师兄弟”的方木,那么事情的真相呼之欲出。 不过意外的是,等冷静下来,“吴用”对玉佩去了哪里心里也有猜测,但不知道是怎么想的,没有去找方木,而是一言不提,像是没有发生过这件事情。 吴用初时不解,后来想到,“吴用”恐怕是知道自己哪怕说了也很难有结果,与其多个事情,不如暂且按下,容后再说,没什么比养好身体更重要,假如他恢复法力,从方木手里要回玉佩还不简单? 邯鼓哼声道:【也算我命里注定与你走一道,要当年你丢失了妖灵血玉,我虽然还在你体内,但却只能成为一具“傀儡”,什么也做不了。】 【尔今你炼化我的灵血,以吴氏法门催动,我才能够控制你的身体,有实质的战力。只能说阴差阳错,谁曾想在这里丢失了妖灵血玉,可最后几经转折流落峨眉,最终还是又回到了你的手里。】 吴用心里也不免后怕,倘若这里方木取走灵玉后,拿去当作赌资,不知输给了谁人,那可要糟糕。 不管后面“吴用”重修法力成不成功,只怕也很难将妖灵血玉找回来了。 事实上,方木确实有过那这枚玉佩换银钱的打算,奈何这品相……实在不是一块什么好玉,根本没人愿意接手,换不出去。 后来还是他发现这枚玉佩虽然不起眼,但冬暖夏凉,能够驱逐蚊虫鼠蚁,这才将之留下,随身佩戴。 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万般言语都解释不清。 安稳了年久,一件吴用知道的事情发生了。 有客人在前堂吃酒,王师傅在后厨亲自准备自己的独家手艺,突然被掌柜叫出去陪饮一盅,久久没有回来。 “吴用”见和好的面要发酵过度,为免王师傅的功夫白费,上手揉做,等王师傅回来后,被打了一巴掌,当场逐出师门外。 “吴用”只好回住处整理行李,另找去处,只不过在离开工房之前,他要先从方木手里讨要回来玉佩。 可那时候方木的顽劣性子已经开始压抑不住了,时常一忙活完后,就往赌坊里钻去,次日又睡眼惺忪去酒楼。 这还算好的,近来已经开始翘班了,王师傅问起来,他总是说自己身体不舒服,胡乱搪塞。 王师傅对此心里一清二楚,可方木学手艺也还算认真,并没有了落下进度,因而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吴用”在住处等了一整晚,也不见方木的人,于是去了他常去的小赌坊,但也没有见到人,浑然不见踪影。 更糟糕的是,好巧不巧,昨夜酒楼里宴请的县老爷手下就有那官爷,一听这件事情,当即大呼“吴用”丢了读书人的脸面。 一则丢的读书人去学手艺,二则去学手艺了,还不要脸的偷师。 那县老爷一听,像拍惊堂木一样拍着筷子,怒道:“竟有如此庶子!” 县老爷是只说了这句话,可流传开去,“吴用”的名声却是臭了,只是一夜之间,他就从“贤孙”变成了人人都不待见的“庶子”。 吃穿住行,“吴用”发现自己就像是受到了所有人的排挤,便是自己花了钱的,总要被缺斤少两克扣,过得一点不舒坦。 无可奈何,他待不下去了,然而方木像是销声匿迹了一样,怎么也找不到。 正好这时候身体也差不多了,知道方木是土生土长的沛阳县二流子,只要能在城里混一口吃的,绝不会逃出城外去当流民。 并不知道妖灵血玉干系重大的吴用,决定先把妖灵血玉交给方木“保管”,他打算先去找峨眉,等这一趟走完,再回来找方木要玉佩。 殊不知昨夜方木见“吴用”被逐出师门,心里大喜过望,只以为自己成了师傅的单传弟子,那可不得把他宝贝得紧?师傅又没有子嗣,将来有的好东西不全是他的? 一想到这里,他激动万分,昨夜酒楼事情处理完后,跑去了城里的大赌坊大赌特赌,最后输了个精光蛋,欠下赌资,被人暴打一顿,丢到了污水沟里,昏厥了整整两日夜! 就这么阴差阳错,两人再没见上一面。 “吴用”曾经在一名游方道士嘴里打听过,峨眉约莫是在大晋蜀郡西南沿的方向,在请对方酒足饭饱后,大致问清楚了路线,于是出发前往大晋西南,找寻峨眉的踪迹。 吴用却逐渐紧张,因为按照他的记忆,来到这个世界的后,他就已经是在江原县,这说明如果“吴用”按部就班行进,那么马上就该轮到他“登场”了。 一面是紧张自己“鸠占鹊巢”时,会不会有什么意外叫邯鼓看出来,另一方面也是好奇事情的发展,他到底是怎么穿越过来的。邯鼓同样觉得奇怪,因为截至目前为止,“吴用”并没有失忆,难道后面还会发生什么重大事情? 吴用汗颜,不敢多说话以免露出破绽,只能含糊表示自己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吴用”整理好行囊,带了点干粮,便头也不回出城了,他身体已经恢复许多,虽然年纪不大,但脚力比一般青壮也不差,走走停停,用了个把月的功夫,来到了廖方县地界。 吴用好奇“吴用”怎么还没有出现意外,沛阳县就在蜀郡境内,如果按他眼下行走的路线,走出这廖方县地界,再经过一座戴业县,便正是进入了江原县地界。 可看着看着,他心猛地一紧,因为周边的环境逐渐熟悉起来。 这会儿已是夜里,“吴用”选择在路边的野林子里过夜。 他身上盘缠已经不多,需要采买剩下路上吃喝的干粮淡水,附近虽然有不需要路引就能进入的山野村落,但思考再三,最后还是决定将就一晚。 他进了林子里,来到一棵枝干虬结的森森古木边,铺了点草叶当坐垫胡乱吃了干粮,便躺倒准备休息了。 可今日一躺下,他脑海里念头千般绕转:“听说峨眉就在蜀郡西南方向的蜀岭群山中,最近的村落就是江原县,已经理我不远。” “等到了那里,势必就要进山寻找峨眉山门,我手无寸铁,绝对不会容易,何妨现在就重新开始修炼呢?有点法力在身,不说与人斗法,便是我脚下也能轻盈不少……” 他这般想着,可总也担心自己的经络并没有完全恢复,犹豫再三,最后还是坐了起来:“看看经络恢复了没有,万一可以了呢?何妨一试!” “吴用”开始念动家族法门咒诀萌生气感…… 吴用却大惊失色,别的地方他不认得,可这颗参天古木他哪里能忘记?可不就是他来到这个世界后,睁开眼见到的第一眼所在! 当时他从朦朦胧胧的状态中醒来,尤记得自己就躺在这棵树下,因为以前很久没有见过这样粗壮的古树了,还在心底感叹了一阵,因而记忆很是清楚。 可怎么……怎么就变成当时那样了的? 他记得很清楚,自己醒来后,身边可没有行囊,什么干粮淡水,就连鞋子也没有,就穿了一件内衫与长裤。 好像有出入吧? 吴用满心不解,只见“吴用”已经开始进入倒修炼的状态之中。 因为是重修,轻车熟路,没有一会儿,“吴用”体内就已经重新凝聚出一丝真气,缓缓在体内行运,虽然还隐约有一丝痛意,但明显体内的经络已经规整了七七八八,不禁面露喜色。 他缓缓温养真气,等其稍稍壮大,心里不由一动。 吴用见他停下行运真气,不知他想做什么,可随后惊讶的发现,“吴用”居然是打算开始准备冲通经络了! 邯鼓也沉声道:【你小子,太过着急了!经络都没有完全恢复,养运真气就已经十分莽撞了,居然还想着去冲关!】 果然,“吴用”开始调转真气,尝试冲通吴氏法门的第一道经络,然后……意外发生了。 真气冲涌,穴位被震动,连带抽动了全身经络,一阵激烈的刺痛由内而外爆发,就像有人用手按在没有愈合伤口上一般,“吴用”惨叫一声,浑身抽搐,口吐鲜血,一头栽倒在地上,手脚不时抽搐。 他的意识是清醒的,想要起身,但浑身的筋肉都被撕裂了,手脚试着一动,立马剧痛像电流传遍全身。 “吴用”这下知道是自己心急了,花了如此多时间调养的身体一朝倾覆,回到了“邯鼓”消失的那一晚。 尽管悔恨自己莽撞,但他清楚如果不起身来,自己只会死在这里,被过往的也够野兽吞食。 可他越加努力移动身体,剧痛便越加刺激,喉头不断有鲜血涌上,抽搐不停,最后再也使不出一点力气,软倒在地上,口吐涎液,奄奄一息。 朦朦胧胧中,他听见了树林里叶子被踩动的沙沙响声。 “吴用”心想:野兽?我要死了吗?没想到我最后还是死在了野兽嘴里,呵……被生吞活嚼…… 心里万般不甘,可他已经没有一点力气反抗,只能静静等死。 “喂!” 没想到是一个人! “吴用”面朝地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得救”的神采。 对方见他没有反应,手推一把,给“吴用”翻了个身,衣囊被抖开,滚出几个干硬的糙面大饼。 来人眼前一亮,眼睛里露出了一丝贪婪。 “吴用”这才想起来,自己正处在一个什么样的世道。 对方哪里还去管他?蹲在一边,摸起地上的大饼就啃,也不顾沾染的泥土与碎叶子,一口一口,糙硬的面饼被他啃得悉索作响,没多久就啃完了一个。 之后是第二个……第三个……肚子里饱胀,那人这才停下,又觉得干渴,拿起“吴用”身边的水葫芦,咕嘟咕嘟喝个不停。 “吴用”见他顾着自己痛快吃喝,愤懑不已,强忍着身体疼痛挪动身体,可却还是无法动弹,只在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吼。 这声音把那人吓了一跳,水葫芦一抖,洒出些许水。 夜很凉,水流进他的胸膛,令他浑身一抖,不自觉紧了紧身上的破烂衣服,然后……他一下子看到“吴用”身上的衣服鞋子…… 第212章 走出回忆 “吴用”虽然浑身上下动弹不得,可神智却被体内无处不在的剧痛刺激得异常清醒。 这个陌生人把他架靠到了树边,然后开始脱他的外衫,把他肩膀手臂扭前掰后,给他疼得浑身都要散架了,却无力阻止他,只能喉咙里发出一阵阵“唔唔”的含糊不清反抗声音。 那人刚才还被“吴用”的动静吓了一跳,这会儿已是不怕了,嘴里自言自语说道:“天爷哟……你这样子一定是活不成了,还不如死前把吃的喝的穿的都留下,老刘我一家都保佑你上得天宫,在天帝手下当个大官,步步高升,平步青云……” 他嘴里念叨着,手抖着扯掉了“吴用”的外衫,这一用力,一个褡裢从“吴用”怀中掉了出来。 他不由得一愣,旋即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捡起来后,打开一看,银钱! 他立马阖上褡裢,一边打量四下,一边紧紧将其塞进怀里,也顾不得拿“吴用”别的衣物了,麻利捡起地上几个干饼,最后卸了“吴用”的鞋子,自己套上,也顾不得大小合不合适,转头跑进了森林里,消失不见踪影。 “吴用”对外界发生的事情一清二楚,可又有什么办法呢? 浑身经络再次受伤,动弹不得,他现在只能祈求山林里的野兽不要闻到他的气味,跑出来享用这一顿天赐的大餐。 “吴用”始终没有放弃起身,可所有的尝试都是徒劳,除了让他越来越虚弱,越来越虚弱,而在急剧的刺痛过后,身体逐渐麻木,刺激着他清醒的要素不再,意识逐渐开始模糊。 天上不知何时下起了雨,他的右边半张脸埋在泥土地里,眼皮将闭未闭,地面积蓄的雨水流入他的嘴里,清凉的润意让他好受些许,可随着雨声渐响,他仿佛与世界隔离了,周边的一切开始与他逐渐远去。 …… 吴用与邯鼓眼前一黑,彻底没了画面。 邯鼓还在等着后续发展,没想到突然没了画面,等了一会儿,也不见再有任何画面,惊讶道:【结束了?后来呢?】 后来? 后来的事吴用知道,他醒来时候靠在大树边,也不知道距离“吴用”昏迷后究竟过去了多久,肚子里饥肠辘辘,但好在口不渴,也许是最后那一场大雨的缘故。 他睁开眼就瞧见了头顶巨大的树蓬,第一时间以为自己实在做梦,试着起身,并没有方才“吴用”那样浑身经络都受伤的情况,也许还是因为邯鼓的妖力淬养了他体魄的缘故? 他在很短的时间内就完成了从“我在哪”到“我穿越了”的自我认知,然后为了活命,跟着流民队伍,一路混到了江原县—— 尽管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来这座县城,当时只觉得跟着人多的地方走,现在想来,结合自己听到“峨眉”后鬼使神差上山,恐怕这还是因为“吴用”的影响。 再然后……再然后就没有什么好说的了,他在江原县落脚,寻地方赚了一口吃喝,活得小命,逐渐安定,然后开始认识这个世界,直至进入蜀岭,拜在峨眉门下。 【就这样?所以你是说当你醒来以后,就失去了自己的所有记忆?】邯鼓不能够理解。 【是不是因为我莽撞修炼导致昏阙,意外失去了记忆?这……我也不知该怎么解释,但只能是这个理由了吧?你认为呢?】吴用故作不知,主动反问。 邯鼓沉默片刻,缓缓道:【这种事情说不清楚,也许是,也许不是,但既然你心底的记忆在这里戛然而止……应该是吧!】 吴用松出一口气,等待一阵,见周遭还是一片黑暗,自语道:【为何我们还在这里?】 话音刚落,四周黑暗淡去,五光十色从中涌出,组合成方才两人所见的一幅幅画面,不停地回闪在四周,速度越来越快,最后吴用什么也都看不清,只觉无数色彩在眼前糅合成一团。 等他努力睁大眼睛想要看清,彩色光幕顿时消失不见,眼前重归黑暗。 吴用鼻子轻嗅,一股泥土的生味被吸入鼻腔。 【你回神了?】一个声音在心底响起。 吴用精神一振:【伏龙师叔祖!】 【你刚才走神了数息,邯鼓也跟着没了声响,发生什么事情了。】伏龙剑淡淡说道。 吴用一惊:【才过去了几息!?】 从进入回忆开始,每一天都像是真的再活一次,他还在回忆时候就有想过,不知已经过去了多久,甚至还层怀疑,之所以能够回忆,也是因为昏厥了过去,进入了自己的脑海深处,等再醒来,也不知是过去了多久。 没想到才过去了几息的时间! 邯鼓嗤笑道:【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你只是找到自己的记忆,本就在你脑袋里,又非是从外界吸收认知,你以为要多久?】 伏龙剑大感意外:【你找回自己的记忆了?】 【嗯……】吴用点头。 伏龙剑问到:【有没有收获,知道是谁对你们吴氏出手了?】 吴用脑袋里再次过了一遍回忆,时间紧迫,稍作腹稿后,用最为简略的方式讲清楚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对于伏龙剑来说,吴用在秘地内的经历都是其次,与邯鼓之间的协议也不甚紧要,甚至从某方面而言,是谁对衡闾吴氏出手的也与他关系不大,不是没有所谓,而是将来总归复仇一剑把仇旧斩了就是。 但……在得知背后的始作俑者是阴鬼,尤其其中似乎还有鬼族圣祖的身影,那这件事情就彻底变了性质。 原本阴景宫出手将衡闾吴氏族地层层封禁就已经足够叫人好奇,没想到如今鬼族圣祖还牵涉其中,吴用只说了个大概,很多细节还有待研究,伏龙剑说话声音都变得无比严肃。 【吴用,记好你知道的所有细节,回去后和白也仔细说明白,今次的事情肯定不会那么简单,你的情报很关键,很重要!】 吴用肃声道:【是!】 他将地上的箭矢与乌钩放好,在这座秘洞内饶了一圈,除了洞内深处的几具巨大妖兽骨架,没有任何发现,问道:【你这里还有什么值得带走的?】邯鼓淡淡道:【最值钱的你已经带走了。】 吴用嘴角一抽,转身来到了惊龙楠大门边:【这扇惊龙楠大门……】 【带不走。】伏龙剑的语气里略带可惜。 邯鼓补充道:【惊龙楠之所以神妙,便是因为其内部的独特结构,采摘后经过一次祭炼已是极限,第二次祭炼后,便会破坏内部的结构,很难再发出那高亢的龙吟声,只能说当年吴通真大手笔,这等宝材,外界难得一见。】 吴用奇道:【既然如此珍贵,为何要拿这惊龙楠做大门呢?】 不可能吴氏族长说想找点好材料做大门,然后就挑中了惊龙楠吧?总有个道理。 伏龙剑道:【惊龙楠还是上乘的导引灵力的材料,我猜是这座大门与这座秘地的禁制有关联。】 【没错,还是你有眼力,这扇惊龙楠大门同时也是这座秘地的阵眼,寻常大门根本拦不住我,也就这惊龙楠大门能够镇压我!】邯鼓啧啧说道。 吴用面露可惜之色,最后摸了一下大门,叩了一响,往楼上走去。 不多时,他回到了一楼,掐使“非真”法术,走出了被用秘法封存的吴氏秘地。 吴用觉得奇怪:【这秘地封存的实在简陋,说难听的,只是一个障眼法,伏龙师叔祖一眼就发现了,究竟是布置的呢?】 邯鼓没好气道:【障眼法没错,但你以为是谁都能勘破的嘛!要不是他对妖气异常敏感,咱们真不一定能发现这里。】 吴用一想也是,刚来这里的时候,就连邯鼓都找不到入口了,倒也不能用“只是一个障眼法”来形容。 但不管怎么说,还是太简陋了些,甚至如果有人拿手摸山壁,用这个笨办法肯定也能找到入口,总归比不上正经的封禁之法。 邯鼓不以为意道:【那般情况下,时间紧急,设置的匆忙也很正常。】 说着说着,吴用忽然又想到了之前讨论过的问题:【等等……之前咱们说可能是吴永将这里所有的妖灵杀死,然后在洞外设置了障眼法,但后来这个猜测被那黑影的出现给推翻,因为前者很可能已经遇害。】 【所以当时咱们觉得是不是有别的吴氏子弟存活,回来后将这里封存,但这件事情直到回忆最后也没个说法,那到底是谁出手把这处秘地给遮藏的?总不可能真是那黑影吧?】 邯鼓思索片刻,先排除了是“黑影出手”的这一猜测,反问道:【你觉得那家伙和你一样,是过来处理完事情以后,一步一步走上台阶毁去的?】 吴用语塞,这么一想确实是,以那黑影的格调与标准来看,这么做属实掉价,不像是他会做的事情。 【他明显在一处异空间,发现我后,转眼就到了秘地内,很可能是有某种追索的法门,“杀了”你与我后,他走肯定也是原路返回,不可能特地走上楼层,杀了那些妖灵,然后封禁秘地,没有理由这么做。】邯鼓给出自己的看法。 是的,可这样一来,吴用更加疑惑了,这个不是,那个不是,难道真的是哪个逃得生天的吴氏子弟做的? 可他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什么,那秘地内可是什么都没了啊! 邯鼓道:【现在考虑这个没有意义,因为是谁做的已经说不清楚了,其目的更是无从探究,你不妨把心思放到那黑影的身份上。】 吴用点头,理清爽思绪,考虑接下来的走向:【我们去看看玄通山那里,阴景宫究竟在做什么?】、 邯鼓奇道:【不去你的住处看看了?】 【晚些去吧,都到这里了。】吴用摇头,关键是他不知道具体的位置,过去肯定又要一通好找,眼下玄通山就在不远处,时不时又阴鬼从中冒出来,不去查探怎么行? 【伏龙师叔祖,您意下如何?】 吴用背着的剑匣一抖,伏龙剑表明了他的态度。 从方才出洞起,剑匣便阖上了,伏龙剑不再说话,免得被阴景宫的高人觉察到其气息。 【要去可以,但以你的法力,我不敢保证“非真”能不能瞒过那些元婴修士,很可能出现意外。】邯鼓提醒道。 吴用点头表示省得:【知道,真要被发现了,我就按照伏龙师叔祖所说,我是峨眉派来调查的,至少不会有生命危险。】 【那就走吧。】邯鼓不再多劝。 吴用先飞回了来时的衡闾山山顶,然后顺着衡闾山、玄通山、妙境山三山之间的一条索道前往玄通山。 这些索道其实就只是用几条粗大如手臂的铁索连接在两头山壁,山风轻轻一吹,便松落落的晃荡,宛如一条巨大的蛇在云间游动。 虽然危险了些,但好歹给吴用有一点天然的遮掩,否则他这一走,铁索晃荡,别人一看就露馅,知道不对劲。 他小步慢行,保持平衡,远处玄通山上,不时有阴鬼从法阵中心的那团黑雾中冲出来,呜呼哀嚎,叫声不止。 一百零八名阴景宫弟子齐心御阵,金光扫过,将这些杀得丢盔弃甲,支离破碎,但和吴用之前见到的一样,总有一些漏网之鱼跑了出去。 这时候衡闾三山上各自亮起一片耀目金光,宛如三轮骄阳,成三角之势,金光接连,构成了一个三角光阵,把这些漏网之鱼绞杀殆尽,再有遗漏的,三山上飞起几道身影,直接出手把阴鬼斩杀。 虽然不是第一次看了,但还是感慨阴景宫弟子配合之默契,显然已经磨合很久,早已轻车熟路。 吴用隔着远时还不受影响,可在靠近玄通山后,法阵的轰爆与阴鬼的横冲直撞,带动了一阵阵狂风,刮得铁索剧烈晃荡。 这又没有个手抓的地方,为免被阴景宫弟子发现,吴用始终不曾调动法力,全靠肉身控制平衡,这一下一下太过剧烈,竟然将他从锁链上甩了下去! …… 第213章 现身 吴用不由一惊,没想到自己一路小心翼翼,有惊无险,结果会在这里失足坠崖。 底下是万丈深渊,云雾飘袅,忽地一脚踩空,坠入其中,心本能的惴惴狂跳,下意识就运调法力,浮空腾起。 他一手持捏“非真”的诀目,松出一口气,仰头望向索道,谁料瞳孔却猛地一扩——只见索道上方,一个身材宽厚魁梧的布衫老者负手于背后,凌空而立,冷冷俯视着他。 吴用眼皮一跳,默念“非真”的口诀,期求对方没有发现自己。 邯鼓沉声道:【不用尝试了,他虽然看不见你人,但已经锁定了你的位置,我这法术再是厉害,你修为总归低了些,一旦运调体内真气,瞒不过这些元婴修士。】 吴用心中一紧,抿着嘴巴没有说话。 老者长着一张国字脸,缓缓开口道:“老夫孙豫名,阁下还不现身?” 吴用大气也不敢出。 孙豫名抬起手,淡淡道:“阁下也是一方高人,偷摸进来不被发现也就罢了,既然已经被我识破,又何须再藏头露尾?出来罢,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吴用面色阴晴不定,最后把手上诀目一撤,显露出身形,开门见山道:“峨眉吴用,见过孙前辈。” “你……峨眉!?”孙豫名已然准备动手,可等看清楚吴用的修为,身为元婴高人,往日里养气功夫做得再到位,心境再是波澜不动,也不由得一愣。 却是浑没想到,让门内大动干戈的人居然只是个筑基修士! 他确认再三,肯定自己没有看错,惊讶道:“你说你是峨眉弟子?” 吴用拱手道:“正是,家师玄虚子真人。” “你是玄虚子真人的弟子?”孙豫名愈加感到意外,不过袍袖里持捏诀目的手却放开了,“你来我阴景宫驻地做甚?” 吴用心下松出一口气,看来峨眉弟子的身份还是有用的,他提振精神,不卑不亢道:“晚辈奉门中命令,特来调查衡闾吴氏族地调查吴氏灭族一事。” 他咬重“衡闾吴氏族地”几个字,表示这可不是什么阴景宫驻地,哪怕如今吴氏已经名存实亡。 孙豫名眼角一抽,没与他纠结字眼,面露古怪之色,问道:“调查……贵派白真人派你来调查这件事情?” 吴用大大方方道:“不错,早前白师伯兴之所起,起卜一卦,算出衡闾吴氏灭族一事恐怕有重大原由。” “原想告诉与吴氏同在小极北的贵派协助调查,可是一想到贵派调查吴氏一事至今都始终没有任何收获……” 他稍稍一顿,“白师伯唯恐告诉贵派以后还是老样子,没有任何进展,不得真相,为免贻误情机,因而有了亲自派人来调查的打算。” “白师伯原想派门内几位师兄师姐来此,不过一来他们另有要事,走不脱身,再则师伯为免伤动天机,并没有起卦算明究竟,并不确定衡闾吴氏之事的性质究竟如何,是故在弄清楚事情真相之前,不想大动干戈,所以特派晚辈来此。” 孙豫名听他说的毫不客气,冷笑道:“我阴景宫调查至今没有任何收获?呵……难道说派你一个小小筑基弟子来此就能有什么用场?” 吴用又朝他一拱手,唏嘘道:“就眼下的情况来看,白师伯肯定是错怪贵派了,原来吴氏族地内竟然发生了这等变故,真没曾想到。” “贵派将此地圈禁,不让阴鬼外出作乱,实是造福小极北百姓民生,晚辈佩服,至于为何派晚辈来此……” 他轻笑道:“其实并非晚辈有任何过人之处,只是拜了一个好师傅,别个师兄姐弟来,恐怕前辈您不会这么与我好声说话,早就捉拿起来问话了,也就是我,全看在我师父的份上,您才与我和气说话罢!” 邯鼓在心里骂道:【你小子真是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脑袋嘴巴怎么这么精灵?】 “你倒是看得清楚,”孙豫名脸色好看了一些,但还是不太满意吴用方才的说辞,哼声道:“既然派你来了,可调查出什么有用的情报?” 吴用故意一眨眼睛,说道:“不多。” 孙豫名眯起了眼睛,缓缓道:“哦?不多吗……小友不妨说出来听听,咱们稍作交流。” 他心想:峨眉白也神算,卦术独步天下,如果真算出来了什么,再有根据的来进行调查,说不定真可能在短时间内收获我们所不知晓的情报,只看这小子的表情,恐怕收获不小。 吴用心下一喜,面上却故作犹豫,道:“交换情报?这也不是不可以……” 孙豫名淡淡道:“你不好奇我们为什么要在这里设置禁阵?你也说白真人没有卦算通透,很多事情想必云里雾里,不如我们告诉你这里的情况,你告诉我们白真人那一卦的结果?” 吴用稍作沉吟,最后点头道:“你我同为玄门正道,以护守世道太平为己任,眼下情况紧要,当该互通有无,可以!吴某愿意与贵派交换情报。” 孙豫名不想自家落得个蒙骗后辈的名声,见他答应,再次确认道:“无妨?白真人算卦,不管算定几分,自有相应的代价,你可以代替他做主?” 吴用斩钉截铁道:“当然可以,出门前,白师伯已给了我便宜之权,这一趟的目的就是为了尽量调查清楚衡闾吴氏的事情,此事我可以做主。” “好!小友请随我来!”孙豫名抚掌而笑,伸手作请,将吴用引向玄通山上的平台。 吴用拱手回礼,笑道:“请!” 孙豫名态度转变之快在情理之中,方才他还是私闯进来的“贼子”,这会儿却等若代表了峨眉派,大大方方跟上对方,在一众列阵的阴景宫弟子的讶异目光下,走进了一座阁楼内。 这幢阁楼并非临时搭建,同样是吴氏当年所建,墙壁石柱上尽是妖神画像,却不见一丝邪气,反而庄严肃穆。 孙豫名请了吴用落座,着人看茶,又对一个弟子说道:“我不闻外事久矣,你去找人问一问,峨眉玄虚子真人近来是不是收了一个弟子,样貌又是如何,是不是与这位一个样。” 弟子仔细瞧了几眼吴用,拱手告退。这是在威吓了,不过吴用说的都是事实,所谓的便宜之权更有伏龙师叔祖撑腰,他没有一点心虚,笑着托起茶盏,轻吹热气,抿了一口,赞道:“好茶!” 孙豫名见他这般放松,盯着看了两眼,笑道:“此是打霜茶,其实并非茶叶,是一种在冬天抽芽发叶的植物,每年打霜后,摘叶炒制,以水冲泡,清香阵阵,滋味苦而回甘,是咱们小极北特有的一种茶叶。” 吴用赞了两句,放下茶盏,开门见山问道:“孙前辈,敢问衡闾吴氏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贵派要这般里三层外三层把守。” 孙豫名也抿了一口茶,再才不急不慢道:“你能够混到这里,不是什么都该看到了?” 吴用挑眉,“这些阴鬼?” 孙豫名颔首。 “我看阴鬼似乎都是从玄通山这座法阵内出来的,这是怎么一回事?”吴用隔着墙,指了指外头那座一百零八人座列的法阵。 孙豫名道:“这一百零八人是我阴景宫自家的法阵,为的是对付中心的那一团黑雾。” “黑雾……”这个吴用刚才也看到了,可关键是,那黑雾有什么特殊呢?尽管吴用已经瞧见时不时有阴鬼会从中冒出来,但原理是什么? 他没有着急发问了,因为已经看出来,孙豫名似乎是对他的身份尤有存疑,便只顾自举杯饮茶,吃了几个桌上的果子。 孙豫名见他不说话,也不着急,随口问了几句峨眉的近状,他怎么拜师的等一些无关紧要的事情。 吴用一一作答,能讲的讲,不能说的含糊带过。 这般等将近一盏茶的功夫,方才的阴景宫弟子回来了,在孙豫名耳边小声道:“师伯,问过了,此人确实是峨眉吴用,玄虚子真人前些年收的弟子。” 孙豫名没有问他怎么确认的,挥手让他退下,笑着看向吴用,道:“吴小友说外头广场中心那一团黑雾?这你有所不知了!” 吴用放下茶盏,拱手作请:“请前辈指教。” 孙豫名确认了吴用的身份,便不再顾左右而言他,正色道:“不是那一团黑雾有什么问题,而是整座玄通山都大有问题,此山内已中空,被各式各样的阴鬼所占据!” 吴用惊道:“何谓被阴鬼所占据?此间局面难道不是早已被贵派所控制。” “控制?”孙豫名摇了摇头,“真要是控制住了,就不用一百零八罡煞大阵了,整座玄通山内部被一座玄异的法阵所侵蚀,无数阴鬼肆虐其中,有崩发之势,我们在山体外部雕刻了阵纹加以禁锢,这才勉强控制住局面。” “只不过堵不如疏,如果一直强行压制,总有一天要爆发,因而我们开漏一隙,定期放流阴鬼出来,斩灭一部分。” 吴用没想到事情的真相是这般,只如此一来,不免让人好奇这些阴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以及玄通山内部这座法阵是由谁布置的。 后一个问题,他知道可能是那黑影所为,但这么多阴鬼是从哪里冒出来的…吴用面露奇色,这一路走来,可以看到阴景宫的布置井井有条,内外各个关卡环环相扣,在这里营运绝非一年两年的功夫。 照每次放漏的阴鬼数目与频率来看,也不知道有多少阴鬼被灭杀了,怎么现在还有这么多难道孙豫名所说的“无数阴鬼肆虐其中”……这“无数”是字面意义上的无数? 邯鼓道:【怎么可能真的无数,还记得那哀岳说的?】 吴用心头一动,道:“孙前辈,堵不如疏没错,可问题还在根源上,如果不解决,只可能拖死贵派。” 知道根源所在难道还不好处理?这道理谁都知道,不是废话吗!孙豫名不解。 吴用立马提示道:“贵派应该已经收到我传达的消息了吧?哀岳说这吴氏族地已经成为了他们圣族的修炼宝地。” 孙豫名颔首,随后似乎想到了什么,静心思索:修炼宝地? 他面色微动,猜测道:“你是说……之所以杀之不尽,是因为有无数阴鬼在此孕育?” 吴用点头道:“没错,不然如何解释?” 孙豫名觉得这极有可能,想到刚才衡闾山传来的信件,问道:“与我细说你是怎么得到这个情报的?又为什么要告诉我们?” 对方上来就告诉吴用这座玄通山的异常,因而投桃报李,他也没有隐瞒,大致将事情的发展说了一遍。 当然,略去了自己是如何拿下的哀岳,以及那些阴鬼冲自己来的奇怪现象。 等等……吴用忽然想到,这会儿的他已经撤去了“非真”,气息没有遮蔽,那些阴鬼会不会追索他来呢? 邯鼓淡淡道:【放心,那些低阶阴鬼冲不进来,肯定都被拦在外面,高阶的阴鬼似乎不会发了疯冲你,哀岳就是个例子。】 孙豫名细细整理吴用所说,他自动忽略了吴用为何能够以筑基修为瞒过李向隆三人与哀岳,又究竟怎么能够以筑基的修为拿下了哀岳—— 既然吴用是被白真人专门派来的,又是玄虚子的弟子,身份紧要,可想而知身上一定带了不知多少护身的宝贝,这没什么好深究的,谁还没有点压箱底的手段呢? 他把重点放到了哀岳身上,连连摇头道:“不对,不对……怎么可能有高阶鬼物能够越过层层关卡,到禁阵的边缘地带?” 他嘴里说着,手上打出一道法决,一个黄纸小人从他怀中跳了出来,飞到他的嘴边,抱住了他的胡须。 孙豫名张嘴无声说了几句,黄纸小人似是得令,头唰唰得点,然后从胡须上跳了下来,飞出了阁楼外。 “稍待。”孙豫名摸着胡须对吴用说道。 不一会儿,阁楼外便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 第214章 交换情报 门被推开,进来了五名元婴修士,其中四人吴用见过,两个是坐镇衡闾山下江心的那对中年同胞兄弟,一个是那气质独特,扎着一根大辫的女修,第四人则是衡闾山上坐镇的那个童子,最后一人吴用不认得。 五人一进来,齐刷刷把目光投向吴用,几乎都是不约而同一愣,目光里充满着难以置信。 孙豫名起身介绍道:“诸位,这是峨眉玄虚子真人座下弟子吴用,此来是奉峨眉白真人之命,调查衡闾吴氏灭族一事。” 扎辫子女修当即冷笑道:“峨眉在大晋一家独大不够,怎么还把手伸到小极北来了?” 吴用不动声色,孙豫名笑道:“师妹,白真人起卦算术,得知衡闾吴氏灭族的些许内情,恐我等有所不察,因是之故,特派吴用来调查。” 然后又对吴用介绍道:“吴用,这位是本门唐素真人,这两位是何梧真人与何桐真人,他二人是同胞兄弟,这位是公羊书真人,你二人交手过一次,至于这位,是妙境山那边负责的吕俊慧真人。” 吴用与几人一一见礼。 来的五人都是元婴修士,虽然对吴用私闯进来心有不满,但从孙豫名的传信里已经得知,吴用现今代表了峨眉与他们阴景宫交涉,因而场面上的礼数仍旧做足了,没有谁特意给吴用难看。 不过那叫公羊书的童子脾气火爆,两边招呼完,大咧咧就喝道:“好小子!你当初是用什么办法与我拼过一记的?” 吴用当然不能透露底牌给他,笑道:“晚辈如何敢与前辈交拼?无奈之下才出手,该多谢前辈手下留情才对。” 公羊书看着他久久不语,他当然清楚自己出手用了几分气力,也知道吴用施展的火法有多么棘手,知其这般说法只是不愿透露底牌,最后眼珠子一转,哼了一声,扭头看向一边。 其余几人也都深深看了他一眼,显然,都认为吴用身上有什么法宝或者法门,能够让他短暂的与元婴修士交手。 包括那十分特别的藏匿身法也是,再还有破阵之法,之前他们以为是哪个阵道大家来了,眼下看吴用这般年纪不可能在阵道上有多高造诣,分明身上还有相关的破阵法宝。 这是带了一身的宝贝啊! 不过想想也是,虽然他们阴景宫与峨眉同为正道大派,互相交好,冲突甚少,但孤身私闯进来总归有风险,吴用又是玄虚子的弟子,白也敢放他出来,谅必是给他武装到了他牙齿,没有十成稳妥都不能放心,否则光一路上的阴鬼都够他这点修为喝上几壶。 吴用见几人一言不发,眼中精芒闪动,知道自己的目的达到了,他就是要让阴景宫的人对他有所顾忌,知道他不是可以任人拿捏的。 孙豫名笑道:“诸位,方才我已与吴用初步交流过,他提到了关键一点……” 说着,他将刚才吴用的猜测复述了一遍。 唐素冷声道:“衡闾吴氏族地成了阴鬼修炼圣地我能够理解,但你说他们是死在一头守明境界的阴鬼手下,怎么可能?如何证明不是你动的手?” “如果是我动的手,我又何须替李向隆传达消息给你们?直接走了不好?平白告诉你们我闯进来了。”吴用一点不客气,这女的好生惹厌,他不相信对方一个元婴修士还想不通这么个道理。 邯鼓更是气的吹胡子瞪眼:【这人就是专程找我们麻烦!】 孙豫名见吴用毫不示弱,对就要发作的唐素把手一按,笑道:“吴用,我唐师妹并非是与你不对付,实是你这么说,等于在质疑她没有恪尽职守。” 吴用挑眉。 唐素冷哼一声。 孙豫名接着道:“唐师妹负责衡闾三山外围至禁阵处的阴鬼清剿,所有从一百零八罡煞大阵出去的阴鬼,在经由三山金光大阵后还走漏的,全部都由唐师妹负责追绞处理。” “截至吴氏族地的主要区域内,如果这还有阴鬼逃到边缘地带的……你不是在说我这师妹不称职是什么?” 吴用明白他的意思,但哀岳是他亲眼所见,邯鼓更是亲身出手,怎么可能判断出错?“是”就是“是”,他斩钉截铁道:“晚辈可以性命担保,绝对没有看错。” 童子公羊书也淡淡道:“你既然在这里,那一百零八罡煞大阵与三山光阳阵的威力肯定也看到了,即便是有残存的阴鬼,我们三山上的弟子还会再单独出手,几乎很少有阴鬼能够走漏。” “要想走到禁阵的边界更是天方夜谭,你这般说法,不仅质疑了唐素,更等于质疑了我们在座所有人。” 吴用听罢,也不多废话,点了点头,起身就往门外走。 公羊书几人一愣,问道:“你做什么?” 吴用头也不回道:“事实就是事实,几位反复询问,若果还质疑我所说,咱们又何须坐下来谈这么多呢?话不投机半句多。” 说完,扭头就走。 唐素足尖一点,身子跃起,张手就抓向吴用肩头,喝道:“慢!想来就来,想走就走,你道我阴景宫算什么!” 邯鼓沉声道:【我来!】 吴用立马交出身体的控制,邯鼓背后像是长了只眼睛,反手把袍袖一振,就把唐素给一击逼退,随后立马将控制权交还给吴用。 一前一后,一息的功夫都不到。 唐素没有讨得好,房间里众人全都不由一惊,再没人怀疑吴用有与他们交手的能力。 “吴小友。”孙豫名见吴用浑然不怵,一幅还要动手的架势,连忙叫住了他,“我相信你。” 唐素皱眉道:“师兄……” 孙豫名摆手打断她,道:“他好歹是玄虚子真人弟子,又是白真人亲派而来,既然敢说出以性命担保这种话,断然不会是假,既然如此,很可能确实是我们这边出了差错。”吴用冷笑道:“几位不妨亲自去瞧上一眼,那哀岳的残尸我虽然处理了,但斗战的痕迹还是存在,不难分辨我所说到底是真是假。” 其余几人纷纷皱眉。 “要去看的,”孙豫名摆手示意几人稍安勿躁,“我当然不是在说几位失职,阴鬼狡诈多段,保不齐就有别的路子从玄通山内逃出去,我等回去以后,须要重新确认一遍治下的守卫路线,是否哪一处有漏洞。” 吴氏族地内的阴鬼俱是从玄通山内逃出,玄通山可谓重中之重,孙豫名能够亲自坐镇此处,盖是因为他能够服众,实力与声望皆是,乃此间统筹负责之人。 此刻他一表态,其余几人再是有想法,也纷纷点头,再不多言。 孙豫名说完,摆臂向身边的位置作请。 吴用点头,坐回了位置上。 孙豫名替他斟满茶水,道:“大家齐聚此处,既然是为交换情报,我阴景宫作为地主,就先起个头吧。” 说着,他便开始讲述,阴景宫为何会在衡闾吴氏族地附近,布设如此严密的安防的来龙去脉。 原来,当年衡闾吴氏灭门惨案事发后,阴景宫作为小极北第一大派,于公,道理上有义务调查始末,明清原委,于私,掌教左恬与吴氏族长吴仲平相交甚好,不可能坐视不理,因而第一时间派人来调查。 衡闾吴氏毕竟是小极北第一大氏族,不少人专程来此看热闹,而另还有一部分人闯进了吴氏族地内,想要试着看能不能占到什么便宜,诺大的氏族被灭门,凶手再是搜刮一空,也肯定有所遗漏。 阴景宫将前者全部赶走,至于闯进吴氏族地的人,在周围拉起了一道警戒线,凡是要离开警戒范围的所有人,都要配合阴景宫实施搜身。 原以为一定有人拿了不少灵石丹药之流的宝贝,甚至是功法要诀,可实际结果却大为出人意料,这些人身上根本没有带走什么值钱的东西! 吴用皱眉道:“什么都没留下?是说吴氏族地被彻底清扫一空?” “一毛不剩!”公羊书悠悠然道。 吴用奇怪了,他之前在几座楼阁内逛过,见每个房间都“一贫如洗”,还道是后续阴景宫也有过搜查,因为他同样认为那些阴鬼就算会把吴氏上下翻个底朝天,但也不可能把所有东西都带走,肯定有所遗漏。 怎么就空空如也呢? 吴用不知道吴氏族地内都有什么宝贝,但这等大族,收藏之丰可想而知,其中肯定也有不少对于阴鬼而言是毒物的宝贝,阴鬼把这些也都带走了? 这是做什么? 唐素见吴用皱眉沉默不语,还以为他信不过孙豫名,冷声道:“吴氏族藏颇丰不假,但被人清扫一空后,我阴景宫又怎可能看得上那些残羹冷炙?” 吴用忽然捕捉到一个字眼,阴景宫似乎仍不能彻底确定行凶者的身份,于是说道:“吴氏灭门一案,不是人为,而是阴鬼所致。” 几人心头一凛。 公羊书挑眉道:“你有何证据?” 这也算是在意料之中,毕竟吴氏族地内出现如此多的阴鬼,要说和阴鬼没有关系是不可能的,阴景宫当然有此考虑,只是直接证据证明此事。 吴用没有立马接话,情报交换的基础就是两边掌握的情报有对等的价值,现在来看,阴景宫所说的内容还差点意思。 孙豫名会意,他不怕吴用“待价而沽”,就怕吴用手上没什么值当的东西,轻轻一笑,便接着往下说。 阴景宫将吴氏族地附近的人赶走,当然也有调查的意图,将附近每一个可疑之人都盘查了一遍,免得被浑水摸鱼,但可惜的是,没有收获到任何有用的信息。 初步的确认过后,阴景宫开始调查细末,可衡闾三山已经是死地,诺大的吴氏地界,没有一具尸体留下,甚至连血迹与打斗痕迹都不曾留下。 阴景宫越是调查,越是心惊,却不敢妄下定论了。 匆匆将近一个月过去,就在阴景宫准备撤退,并对外界公布调查结果时,异变发生了,某天夜里,以玄通山为中心,无数的阴鬼从山体内、地下涌冒而出,犹如百鬼夜行,在山林间肆虐。 阴景宫弟子大惊,当即投入鬼。 “哦,对了,那天是十五,月圆当天,我印象很深,许多弟子开玩笑说今天不用外出执行任务清剿阴鬼,结果没想到最后杀了一整晚的鬼。”孙豫名补充道。 邯鼓道:【小子,每月十五阴气浓重,阴鬼出游,阴景宫每个月里最忙的一天,你还记得不,那座法阵最后出现的一晚便是圆月十五,这两者之间必定有联系。】 吴用心头一动,确实,那天“吴用”最后被法阵缠身,“邯鼓”出手相救,随后彻底陷入沉寂,当晚便是圆月十五。 八成是那黑影出手,将吴氏子弟全部屠杀后,在十五那日,彻底完成了某种祭法,而“吴用”因为存活,再一次引动了那座以血脉为刻记的法阵,引发了之后的一系列反应。 孙豫名顾自接着道:“没想到的是,阴鬼数目过于庞大,阴景宫只能连夜从门内调派弟子支援,终于在天明之前,将情况大致管控……” 可还是有阴鬼一波一波的从玄通山内出来,于是阴景宫先在吴氏族地外围布置下了禁阵,以此为据点,清剿阴鬼,然后一道道布置法阵,缩拢战线,最终将玄通山以一百零八罡煞大阵以及三山金光大阵布置好,压制玄通山内的阴鬼。 一切都处理得井井有条,可问题是,阴景宫没想到玄通山内的阴鬼无穷无尽,居然时至今日也没能够彻底剿灭。 “吴用的意思是,整座玄通山就像一只底下有水渗进来的碗,满出来后,我们处理一部分,满出来后,我们处理一部分,看似行之有效,实则治标不治本。”孙豫名摸着胡须道。 众人都知道他指的是“吴氏族地已经变成了阴鬼修炼圣地”这句话,如果不知道这一情报前,阴景宫始终认为玄通山内的阴鬼无数,跑出来一些,处理一部分,跑出来一些,处理一部分…… 第215章 阴鬼的变化 按原本的计划,如此反复,终能将这些阴鬼清理干净,但没想到这座玄通山内的阴鬼数目,竟然是在动态“变化”的,那这个法子就不可行了。 可要想治本也不是那么容易的,玄通山内有多少阴鬼不知道,如果全部在同一时间爆发,以目前一百零八罡煞大阵的护持力度来看……不一定能够守得住。 几人犯了难。 孙豫名道:“此事非我等可以做主,需要请门内定夺,吴小友,我这边大致的情报便是如此。” “说实话,吴氏族地这里并没有什么特别有价值的情报,这也是为何本门掌教会派人行走天下调查的原因,却不知你进来以后有什么发现呢?” 吴用想着自己要不要直接告诉他们重磅消息,没想到唐素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道:“有一点很奇怪,你遇见哀岳已经是进阵以后一段时间的事了,为什么那时人还在外围禁阵?” 吴用当真忽略了这一点,心思一转,不动声色道:“我绕回去的,彼时阴鬼莫名其妙异动,我听李向隆三人说在调查此事,于是跟上了他们,之后在边界处碰到了哀岳。” 唐素皱眉,总觉得哪里有些不对劲。 吴用不想跟她在这上面细究,于是重新讲了一遍之前与孙豫名说过的内容,只不过这一次他讲的更要详细一些,孙豫名几人也都不时发问,以帮助他们确认哀岳究竟是从哪里冒出来的。 之后,吴用话锋一顿,沉声道:“我白师伯的卦象显示……” 几人全都竖起了耳朵。 邯鼓提醒道:【不要告诉他们太过详细的内容。】 吴用心说晓得,道:“我白师伯的卦象显示,衡闾吴氏灭族一事与阴鬼有直接关系,并且背后有鬼族圣祖的影子!” 一石惊起千层浪。 “什么!” “鬼族圣祖?” “竟是如何!” …… 众人反应不一,但惊讶是无一例外的主情绪,没人对白也的卦算结果有怀疑。 吴用暗忖白师伯果然声名远扬,道:“正是阴鬼策划了对吴氏的袭击,将吴氏举门上下屠戮,作以施法。” 几人沉默不语。 孙豫名沉吟道:“吴用,白真人有没有说是哪一位鬼族圣祖?” 【先别告诉他这么详细的,你也不确定的事情,招致的后果无法估量,此事详细一定要先与你师伯说。】邯鼓再一次郑重提醒。 吴用表示知道的,这时候如果他说那圣祖是操纵黑色火焰的那一位,尽管确实对方参与到了这件事情中,可那个黑影算怎么回事? 很明显,按照邯鼓的记忆来看,这个黑影并不是操控火焰的那位圣祖,“邯鼓”更是当场问他是不是那操纵黑火的圣祖的手下,并得到了否定的回复。 且不要忘了,那沙场上的祭法是以这黑影为主,如果阴景宫把调查方向朝往操纵黑火的圣祖去,导致最后错了目标怎么办? 期间投入的人力物力,以及可能招致的后果,吴用承担不起。 他摇头道:“具体是哪位圣祖不得而知。” 孙豫名皱眉,久久不语。 唐素深吸一气,道:“孙师兄,此事你我做主不得,门内谁人都做主不得,只能请掌教定夺,你看……” 孙豫名颔首道:“我会将事情一五一十汇报掌教真人的,大家静等指示,在此期间不得胡乱动作,只四下调查辖区内是否有阴鬼走漏活动的痕迹,至于……” 他看向吴用,想请吴用最好能够留在这里,万一掌教有问题还想要了解,能够第一时间响应,可如果说的太直白,又怕吴用误解自己是要软禁他。 吴用看他犹豫的样子,便猜到他可能是想让自己留在衡闾三山上,便主动玩笑道:“我也留在此处,听闻贵派杀鬼之术冠绝天下,我一直就想偷学个一招半式,今次正是个好机会。” 他这趟来的目的就是为了搞清楚衡闾吴氏当年灭族的事情,以及试着找回自己的记忆,如今两者都已经得到了一定程度的解答,并且谜题都指向了阴鬼一族,他又不急着赶回峨眉,当然选择留下,看能否有更进一步的收获。 更不提伏龙师叔祖也已经与他表态过,能调查清楚就尽量调查清楚,尽管用峨眉的名头去做事就好。 孙豫名大喜,抚掌笑道:“吴小友对我阴景宫的杀鬼之术感兴趣?如此甚好,我这山上都是本门的年轻才俊,你们一定谈得来,可以多多交流,他们对峨眉的剑法同样大感兴趣。” 吴用尴尬道:“要讨教剑法的话……吴某不会,我只会这个。” 他拍了拍身后的乌钩。 孙豫名定睛一看,这才想起来玄虚子是以什么出名的,苦笑道:“我的疏忽,忘了玄虚子真人精擅射艺了,小友既然是真人弟子,自然也是学得这一路技艺。” 唐素几人面面相觑,他们同样听过玄虚子的大名,峨嵋弟子不会剑法,而去学了弓箭射艺,实在是让人……不知该说什么。 这时候,忽然有人敲门。 孙豫名扭头道:“进来。” 一个阴景宫弟子走了进来,见到满屋子的前辈,脖子一缩,道:“师伯,外头的情况有些不对劲。” 孙豫名觉得莫名其妙,皱眉道:“话说清楚,怎么个不对劲?” 这名弟子挠了挠脑袋。 唐素叱喝道:“王昌,你平日里也还算痛快,怎么今日就扭扭捏捏的?有什么事情还不快说?” 王昌苦笑着摸了摸鼻子:“孙师伯,唐师伯,外头跑出来的阴鬼……王昌实在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要不你们一起出来看看?” “什么事情还不知道形容了?”孙豫名起身,当先出了阁楼外。 唐素等人也紧随起身,吴用不好自己一人坐在这房间内,便也走在最后跟了出去。 屋外这会儿正好有一波阴鬼冲出黑雾,在玄通山上方呜呼哀嚎,并没与之前有任何的区别。这是第一感觉,可等几人定睛再看,却都先后发现了异常。 吴用亦然,走在最后无人注意的他,脸色微微一变。 【小子,还是你的缘故。】邯鼓啧啧说道。 原来,这些从玄通山内冲出来的阴鬼,不知为何,远比之前所见更要癫狂,一头一头猛冲一百零八罡煞大阵,那一副浑不怕死的模样,看似是阴鬼的本性,但分明与之前有本质的区别。 唐素皱眉道:“师兄……” 孙豫名会意,点头道:“和外围那些低阶阴鬼一样。” 公羊书却不解道:“为何只有这些低阶阴鬼着了魔似?” 冲出来的九成九都是定魂境界以下的阴鬼,很少有守明境界的高阶阴鬼——这也是为何之前唐素几人对吴用所说表示怀疑的原因。 孙豫名摇头表示不知。 这时候,被一百零八罡煞大阵绞杀后所剩的阴鬼,在外围三山金光大阵尚未催动之时,忽然一窝蜂朝孙豫名几人这边集群冲来。 王昌面色惊变。 孙豫名几人无动于衷。 在阴鬼黑潮将要冲出一百零八罡煞大阵的时候,衡闾山、玄通山、妙境山三座山峰顶上这时终于亮起一片耀目金光,犹如三轮骄阳,成三角之势,金光接连,围成一个三角光阵。 无数的阴鬼冲到光壁上,立马被一团金色火焰所燎烧,嗤嗤作响,化为灰灰。 然而阴鬼的数目实在太多,还是有不少冲出了光阵外,直奔给阁楼吴用等人。 公羊书冷笑一声,把手一翻,掌心多出来了一团褐色的粘土,握拳几下揉搓,转眼就变成了一座栩栩如生的胖佛。 这胖佛面目和蔼,端庄慈祥,面带笑容坐在座台上,一动不动,可随着天上的阴鬼飞速接近,嘴角两端忽然下垂,怒目瞪向天上。 金光忽闪,胖佛像消失在公羊书手上,众人知觉后脑传来一阵清风。 吴用回首,只见胖佛像居然已经幻化成了小山一般巨大,它举起大手,横拍而过,掌心与山风刮擦出嗡嗡响声,居然着起了火! 这火焰非是橙黄色,而是散发着金光,热度扭曲了光线,一掌拍落,把所有的阴鬼全都扫荡了干干净净,便有个把从指缝中漏出去的,也被火焰烧得身形俱灭,惨叫着变成灰烬。 一掌之后,山巅彻底清净。 “哼!”公羊书把手一招,胖佛虚影消散在空中,啪嗒一声变作黏土,重新落回他手掌上,然后瘫软,融入他的手心。 “师兄,你还是尽快将此处异变与吴用的情报汇报给门内吧,着实不正常。”唐素面露忧色。 何梧摸着胡须道:“这些阴鬼莫非是受了指引,知道我们在这里,所以才一个个不要命冲来?” 何桐沉吟道:“可我等以往又不是没有来过,怎么偏就今日出现异动。” 何梧眯眼,似乎想到了什么,“我们从未六人聚集在此过。” 何桐摇头道:“你这话说的,就算我们聚集在一起,这些阴鬼又能够如何?难道抱着把我们一网打尽的打算?” 他们两兄弟你一言我一语,猜测这些阴鬼爆发异动的可能。 唐素沉吟,扭头用狐疑的眼神看着吴用道:“我阴景宫自围禁此处以来,一直都没有出现过意外,怎么偏就你来了以后出现这些幺蛾子?” 孙豫名皱眉道:“师妹,管吴用何事?” 一直与唐素不对付的公羊书,这时候也摇头跟着道:“师兄,唐素说的没错,我等这里一直都好好的,怎么吴用一进来以后,就发生了这么多的意外呢?” 几人齐刷刷看向吴用。 吴用不动声色道:“因为我?我有什么特殊,能让这些阴鬼这般如此?” 唐素冷笑道:“还不是因为你破坏了法阵,兴许就是这些阴鬼知道你有这个能力,所以疯了一样要对你动手,将你擒捉回去,破除我阴景宫法阵,好逃出这片禁地!” 吴用觉得这个女人简直是在异想天开。 “不是吗?”唐素不依不挠,“你不会以为我忘记了李向隆三人死亡的位置吧,那里不正是你破阵进来的地方?为何哀岳会出现在哪里,这两者之间说没有关系,你自己信吗?” 唐素负责外围阴鬼的清剿,对于外围各片区域再清楚不过,当时她就觉得很奇怪,李向隆三人遇害的地方,为什么就在法阵被破开那一处。 现在一细想,吴用说是因为好奇阴鬼异动的原因,所以跟随李向隆三人回到了禁阵的边沿地带,就是在那里见到了哀岳。 唐素不相信吴用回到自己进来的地方,见到哀岳,心里没有一点惊奇,可他方才偏就没有说这件事情,要说心里没有鬼,她不信,至少也另有隐情。 吴用见他们这几个元婴修士全都目不转睛看着自己,一股无形的压力蓦地凝聚在他肩头。 这并非几人针对吴用,一个元婴修士的威压都能够压迫得筑基修士胸闷气短,双腿打颤,孙豫名几人虽然没有外放气息,但齐齐投来问询的目光,那股无形的压迫感不问可知。 邯鼓淡淡道:【莫慌。】 吴用顿时感觉到体内的血气开始流转,身体里暖洋洋的,转眼消解了所有的压力,肩头一松。 这问题确实不好接,但无论怎么回答,一定不能让他们联想到阴鬼的异动与他有直接关系。 “我当然惊讶了,可我又怎么知道他会出现在那里?我倒是想问个究竟,可李向隆三人上来就与哀岳动手,一具话也没有多讲。” “本以为他们三人能够拿下哀岳,届时有什么都能问个清楚,谁知这家伙不是一般阴鬼,李向隆三人不敌,被其杀害,我原本不想动手,无奈不慎暴露了行踪,这才被迫出手。” “但我的法力并非自我所得,与哀岳拼斗至酣,收发不能由心,最后尽管侥幸胜他,可也收不住手,将他轰成了灰烬,想问个清楚也没有机会。” 吴用坦荡道:“我自是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说的太细,毕竟我是破了你们阴景宫法阵进来的。” …… 第216章 始料未及的变故 “我当然不愿意在这件事情上说的太细,毕竟我是破了你们阴景宫法阵进来的,一点不光彩。” 众人见吴用一副坦坦荡荡的样子,嘴角一抽。 孙豫名心想:到底是谁不光彩?你一个小小的筑基修士就能够闯进来,明明就是我们阴景宫掉了面子…… 不过,吴用这句话,也是第一次正面承认他手上有能够与金丹修士,乃至元婴修士过招的底牌。 几人暗暗感慨峨眉的手段果真深不可测,他们阴景宫同样有不少增幅法力的秘术,可那都是有一定代价的,真要像吴用这般走到这里,恐怕力有不逮。 吴用又道:“反正我确实不知道这些阴鬼为何会有这般变化,也许确如唐仙子所说,因为这些阴鬼见我能够破开贵派法阵,所以想要把我捉拿回去,替他们破阵?” “你……”唐素气得七窍生烟,她这番猜测不是说没有可能,但总归没个佐证,怎么当真? 几人说话间,又一波阴鬼从玄通山内冲了出来,一百零八罡煞大阵再次启动,将阴鬼横扫泰半,剩下的还是冲着阁楼这边而来。 这一次三山金光大阵启动的尤为及时,一百零八罡煞大阵甫一停止,衡闾三山上方便升起三轮骄阳,将这些阴鬼禁灭。 偶有剩余的阴鬼,三山上值守的阴景宫弟子纷纷出手,将其彻底清剿干净。 不知道是因为孙豫名等人在的缘故,众人特别卖力,这次居然没有一头阴鬼逃下山去。 吴用实在好奇玄通山这里的状态,照孙豫名所说,玄通山内部已经被刻篆了一座玄异的法阵,全是阴鬼,而阴景宫是在玄通山表外布置法阵,并在山顶留下了一隙出口的,那阴鬼在山体内究竟是怎么生存的呢? 挤在一起?还是说和人类一般,有固定的族群栖居地? 哀岳说衡闾吴氏已经成了他们阴鬼的修炼圣地,但就目前所见,他并没有看任何阴鬼修炼的样子,难道这些阴鬼全都聚在一起,在玄通山内部修炼? 和他们道门宗派一样吗…… 吴用心道:【你也精通法阵,要不要看一看?】 邯鼓懒洋洋道:【看什么?跟你有什么关系。】 【就是觉得我该去看一看……你不是精通阵法吗,去瞧上一瞧,说不定能看出来些许端倪,咱们这一趟不就是调查来的。】至于具体的,吴用也不说不上来为什么。 邯鼓没好气道:【谁告诉你我精通阵法的?我“精通”阵法的前提都在我的灵目上,怎么的,你要我在这么多人面前展露一手?】 吴用语塞。 邯鼓不予理会,可过了一会儿,最终还是不耐烦道:【去看看可以,但不能用催用我的灵目,那是你我的保命手段!】 他本不想答应,可他与吴用一体同心,吴用不知道怎么就这么想看看这座法阵,不答应他,心里跟个清晨的百灵雀一般打鸣不止,听得他无心烦躁。 吴用心里一喜,忽然听得孙豫名在叫他,忙道:“在。” 孙豫名一脸狐疑地看着他:“小友走神是在想什么?” 吴用顺势便道:“孙前辈,我对你说的那座玄异法阵十分好奇,能不能带我去看一看?” 孙豫名皱眉。 唐素当即拒绝:“这如何可以?” 吴用立马反问道:“这怎么不可以?” 孙豫名见他这幅一定要去看的样子,心想:莫非这小子身上有什么宝贝,能够探测法阵?或者……是有什么不曾与我们说的,所以才想去看一看? 唐素被吴用呛了一句,但心里同样也觉着奇怪,你要看法阵可以,那等你门中长辈来了再说,你执意要去看做什么,又不懂阵道,当个什么用? 几人不动声色互望一眼,心里都浮上来了与孙豫名差不如许的猜测。 吴用这时意识到自己的说辞有不甚合理之处,于是补充道:“现在是吴某代表峨眉与贵派交涉,但待稍后,孙前辈将情报传回贵派掌教,吴某这边自然也有长辈出来接手,届时当要去做一番汇报。” 这番说辞倒是勉强过去。 孙豫名还要请吴用待在玄通山上,因而并不想恼了他,左右就是去看一眼法阵,不会怎么样,如果吴用有什么异状,他们也能瞧出来及时阻止。 现在是两家站在同一战线上,他不怕峨眉不与他们分享情报,也知道以峨眉的做派断不会如此行事,于是伸手作请,道:“小友随我来。” 吴用心里一喜,谢过一声,跟着走在他后头。 唐素哼了一声,与公羊书等人紧随其后。 平台上的一百多名阴景宫弟子早已注意到吴用,见自家长辈六人亲自作陪,纷纷开始猜测吴用究竟是何方神圣,能值得如此对待。 有人离得近些,听到吴用乃似乎是大晋峨眉的弟子,与身边的人轻声说明,一传十,十传百,不多时,所有人都知道了吴用的身份。 “他刚才是不是偷偷摸摸在靠近玄通山?是不是他就是闯进来的那个人……” “既然是闯进来的,为何师叔师伯们都陪在他身边?” “难道不是应该好奇他是怎么闯进来的吗?我看他修为还不如我。” “嘘……” 吴用面不改色,随孙豫名穿行在一百零八罡煞大阵的弟子中心。 靠近到中心位置后,孙豫名对一名修士道:“瑸林,这位是峨眉的吴师叔,我带他进去看看法阵,你把禁制打开。” 听得“吴师叔”二字,众人看向吴用的目光愈加好奇了,怎么这人辈分还打了他们所有人一筹? 那唤作瑸林的弟子是个女子,闻言也没忍住,偷瞧吴用一眼,道:“师伯,最好快些,下一波马上就要放出来了。” 她取出一只法钵,望头顶一抛,法钵内打出一道金光,照在孙豫名跟前的地面上,顿时出现一波水晕,持续往两侧荡开。 孙豫名颔首,又道了一声“请”,侧身让开半道。吴用一颗心扑通扑通跳,一股难以遏制的激昂与兴奋蓦地出现在他心头。 毫无由来。 邯鼓觉得不对劲,问道:【你慢来,我问你,你为什么这么想看看这座法阵?】 他与吴用一体同心,吴用什么情绪,他是有直观感受的,现在吴用想看这座法阵的冲动已经略些过分,这不免让他联想到吴用之前腹中饥饿感上来的时候,那股同样难以遏制的冲动。 孙豫名开始简单介绍法阵的构造:“阴鬼的法阵全部内嵌在玄通山山体内部,我们便识准阵眼,与其勾连纠结,外覆在山体表外,至于那一隙豁口……” 吴用跨步进入法阵内,答道:【没有为什么,就是觉得该看看……】 邯鼓沉声道:【不行,你赶紧退走,有点不对劲。】 孙豫名在一旁解说,指着自己脚下,“我们在整座山体的纵轴中心开破了一道豁口,在此处设置一百零八罡煞大阵的阵眼,以几道秘禁加固之后,镇压出逃的阴鬼。” 吴用好奇地走了过去,见到地上有两种相互勾结串联在一起的阵纹,其中一道灰黑,似是用墨笔绘制,规整井然,另一道则是鲜血?粗细不一,甚为狂犷,带着一股诡谲的气息。 不消孙豫名说,都能看出来哪一部分是阴鬼的法阵,哪一部分是阴景宫所布置。 两座法阵,阴景宫的明显包括着阴鬼的法阵,吴用见着鲜红的阴鬼法阵,心头微动,鬼使神差朝前走了过去。 邯鼓见吴用不理会自己,喝道:【吴用,不要再靠近了!】 孙豫名无妨吴用进不进来看,见他走往法阵中心,摸着胡子只管自己介绍此处法阵的布置。 邯鼓惊觉吴用的心跳居然开始急剧加速,知道自己的担心一定不是空穴来风,喝道:【吴用,止步!】 就连吴用身后背着的剑匣也在这时候抖了一抖,然而他本人却像是着了魔,一步一步往法阵中心走去,呼吸急促。 邯鼓不再劝说,立马开始强夺吴用的身体。 眉心一抖,一线皮肉扭动,裂开一条缝隙。 在一旁介绍的孙豫名忽然神情一紧,后方的唐素等人也全都面色惊变。 几人无一例外在吴用身上觉察到了异常,先是他身上冒出来一缕锋锐、炽热到极致的剑意,然后又出来了一股莫名独特的气息,难以形容,不知何来,但他们无一不感应到现在的吴用能对自己造成生命威胁。 唐素沉声道:“这就是他的底气了?但那股剑意从哪里来的,这小子并没有佩剑……” 公羊书摇头。 孙豫名警戒道:“小友……” 他紧紧盯着吴用,虽然不怕吴用做出什么出格的行为,但还是得要看住,免得出现意外。 就在吴用眉心的那一隙纵目将要裂开的时候,吴用一只脚踏进了法阵之内——异变……陡生! 地面上鲜红的法阵悄然之间亮起,中心的黑雾疯狂抖动,一头头形貌狰狞的阴鬼从中涌出,数目远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多。 “怎么这次阴鬼出现的这么快!”瑸林面色惊变,高声喊道:“师伯……” 孙豫名也略有诧异,但这些阴鬼大多都是定魂与守明境界,奈何不得他,镇定道:“催动法阵,无需管我们。” 然后看向吴用,道:“小友,我们……” 可不等他话说完,吴用脚下的地面居然开始崩陷,血色阵纹放出摄人心魄的光芒,将吴用包裹在内。 无数的阴鬼仿佛找到了宣泄的目标,第一次不再往法阵外围冲去,而是聚集着涌向吴用,捉住吴用的手,抱住吴用的腿,转眼扑满吴用的浑身,将他拉扯陷落到了玄通山山体内。 吴用感受到身下传来一股巨大的拉扯力时才惊觉异常,醒神就听得邯鼓怒吼道:【把身体交给我!我带你出去!】 吴用哪敢犹豫,当即交出身体的控制权。 眉心一隙立马崩开,纵目打出一道白光,顿时消解了抱着吴用脸面的阴鬼。 然而立马又另一批阴鬼冲了上来,挡住了他的面目,不仅如此,情况再有惊变,他脚下的法阵喷薄出一蒙蒙的氤氲血雾,缭绕着缠向吴用。 可这些血雾并不是直接触碰到吴用,而是先碰到那些缠住吴用的阴鬼,所有的阴鬼一经接触到,立马被干结成了雕塑,一动不动,就像是被石化凝固了一般。 并且随着层层叠叠的阴鬼围上来,如同会传染,全都一头接着一头变成了雕塑,没得片刻就已经聚集成了一座假山般大小。 邯鼓正待动用法力解救吴用,可没想到周遭的阴鬼像是砌墙一般将他封禁在内,不仅如此,血雾透入,越来越浓郁,他居然发现手脚开始麻痹,逐渐失去了对吴用身体的掌控权。 邯鼓第一次出现失离感,连手都无法抬起,最后纵目强撑着打出一道白光,在毁去一片阴鬼筑成的墙壁后,阖上了眼。 吴用睁眼,急忙道:【邯鼓,你!】 可他也没把话说完,血雾便窜入他的鼻间,吴用顿觉脑袋一涨,随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孙豫名大惊失色,他还一脸镇定的准备带吴用出去,没想到所有的阴鬼居然全都朝吴用扑去,并筑起了一座“假山”,将其封禁在内。 “好!” 孙豫名怒极反笑,道了声好,张嘴一吹,口中喷出一道流光,在空中迎风见涨,作一道青白匹练,狠狠劈向“假山”。 这一道匹练锋锐无端,偏不是一股凶煞的杀气,转而带着一股浓郁的生气,犹如春日清晨的第一缕晨风,生机盎然,一剑便将“假山”拦腰斩断! 嘎擦! 豁口边出现细密的裂纹,整座假山彻底崩碎,吴用双眼一睁,眉心纵目裂开,邯鼓再次掌握身体的控制权。 但始料未及的是,即便一百零八罡煞大阵已经被催动,但这一次不知道是否因为吴用脚下土地被崩碎的缘故,阴鬼实在太多了,没得几息,一潮一潮的阴鬼便围了上来,再一次将吴用包裹在内! …… 第217章 传信峨眉 邯鼓纵目圆睁,打出一道白色光柱,这还不够,他抬手掐诀,便即准备喷出自己那血红色的火焰,把眼前的壳体烧个稀巴烂,然而光柱才刚打出,照灭一波阴鬼,剩余的阴鬼群潮就又涌上来,再一次将他彻底包裹。 那血雾又灌入进来,只是闻到了一点,邯鼓纵目又复支撑不力,仿佛十天半夜没有合眼,挣扎着逐渐闭拢,最后双手垂落,单膝撑在地上,再一次失去知觉。 孙豫名没想到自己一剑之下居然不得竟功,不由大为恼怒,可他也看出来了,这座法阵莫名其妙被激活,端的古怪,毫无准备之下,光他一人恐怕很难救出吴用。 “师弟师妹,随我一起动手!” 他从不是个为了面子而看不透大局的人,眼下救吴用要紧,峨眉的弟子,作为峨眉交涉的代表,在他们阴景宫的地盘被阴鬼劫走,他们号称杀鬼第一大派的阴景宫面子往哪里放? 而且就目前来看,唐素说的好像确实没错,这些阴鬼真的是冲吴用去的,那就更不能放任吴用被劫走了,阴鬼要的,他们一定不能给,还要再次问问吴用,究竟知不知道什么原因,阴鬼会触动法阵将他劫走。 唐素等人得令,纷纷冲进法阵内,各展神通,转眼又将阴鬼筑成的“假山”给击碎, 但法阵也不像只是一座法阵,好似有魂灵,知道有人在破坏“自己”的成果,居然从山体内喷出来数十倍于此前的阴鬼,再一次将吴用团团围住。 玄通山山顶铅云密布,将阳光遮蔽,像是转眼入夜,乌黑沉沉,无数阴鬼穿行肆虐。 孙豫名六人接连出手,再配合一百零八罡煞大阵,几番来回,以势如破竹之势打散了一波又一波的阴鬼,可居然愣是没有救出吴用。 几人脸色铁青,在击退一波阴鬼后,聚到了一起,公羊书沉着脸道:“师兄,怎么说!” 可就是这犹豫一瞬的功夫,“假山”越来越厚、越来越大,转眼已经变得有一座楼阁大小,且形成了一个极为规整的椭圆,宛似一个鸡蛋。 只不过这个鸡蛋经不得细看,通体灰黑褐三色交杂,一只只阴鬼的手臂腿脚嵌在“蛋壳”内,胡乱抓挠,似是想要抓住什么,而夹杂在手臂腿脚之间的脸面俱是疯癫与狂热的神色,就像……就像虔诚的信徒,愿意为了信仰付出性命一般。 只不过佛道信徒的虔诚令人感到神圣,但这一群阴鬼聚合在一起,尸山血影,露出癫狂的神色,实在令人毛骨悚然。 孙豫名六人就这么一愣的功夫,地面再一次崩裂,九道三人合抱粗细的血色光柱从法阵中喷出,如同血色的绫缎,缠卷住这枚巨大的“鸡蛋”,居然开始将之拉扯沉坠,似乎是要将其带进玄通山内部。 这下所有人都瞠目结舌,孙豫名知道几个师弟师妹刚才出手有所保留,包括他自己也是,但到了如此境地,哪里还能坐得住?便要让大家一起出手,不要有任何的保留。 可就在这时候,“鸡蛋”表面居然出现了一道裂纹,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内部冲出来。 公羊书沉声道:“吴用?” 唐素挑眉道:“为什么不会是阴鬼?” 孙豫名不待多说,喝道:“一齐动手,不要保留!” 六人招式齐出。 咔嚓! 一声脆响,“鸡蛋”内部的东西居然先他们一步,冲天而出! 六人心惊,仰望而去,却发现头顶是一抹银华匹练,见不得其真面目,只感应到一股无边的凶横杀意在玄通山顶肆意扩散。 场边一百零八罡煞大阵的一百零八个布阵的弟子,外围的七十二人皆是筑基修士,被这股杀意一冲,人顿时统统软倒,没一个还坐着的。 内场的三十六人俱是金丹弟子,此刻也难坐直身体,不少人双手撑地,呼哧呼哧穿着粗气,眼里满是惊恐。 “哪来的贼魔!”孙豫名被这股无边的杀意一冲,心头像是寒冬腊月被人泼了一盆凉水,不由也打了个颤。 他成婴至今,多久没有这般感受了,尤其这股杀意还带着股一往无前的锋锐,修炼阴景宫传承剑法的他被此一激,哪里还忍得了? 他右手单手执剑,左手并指在刃面上划过,把手中宝剑高高一抛,顿时化作一道流光朝天顶上的银华匹练斩去。 铿! 两相交触,一阵金铁交击的清吟声回响在山间。 唐素等人听了不觉皱眉,一百多名弟子中体质较差的部分,双耳中更是淌出了两道血痕。 孙豫名本人更是喉头涌上一股咸腥,目露骇然之色,他居然没在这一击交拼中占得便宜! 他擦去嘴角血迹,振剑欲待再次出手,可没想到银华匹练一聚一散,从中走出来了一个鹤发老者。 此人国字方脸,眉毛粗重浓长,黑睛如点漆,与一头白发白须形成鲜明的对比,精神矍铄,单薄的衣衫下虎背熊腰,筋骨强健,丝毫没有暮年之气。 阴景宫众人俱是一惊,却都停下了手上的动作,却是因为对方一身正气,并没有任何邪祟的气息。 孙豫名一脸疑色问道:“你是……” “老夫峨眉伏龙,莫再与我出手,着紧与我将这里发生的事情转告本门代掌教白也,告诉他吴用被阴鬼劫走了。”伏龙剑的脸色不是很好看。 就在他说话间,那只巨大的“鸡蛋”已经彻底被拖进玄通山内,而裂开的土地居然开始自行愈合,阴鬼们争先恐后钻入黑雾之中,变得和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 吴用彻底被带走。 孙豫名一听“峨眉伏龙”的名字,稍一思索,脸色剧变,右脚居然不自主后退了半步。 唐素等人鲜见师兄这般神情,悄声道:“师兄,这位是……” 孙豫名把手一招,瞧见自己的飞剑居然有锋锐受挫的痕迹,眼皮一跳,将其倒扣在手,深吸口气,拱手道:“晚辈孙豫名见过峨眉伏龙前辈。” 唐素几人面面相觑。 孙豫名与他们解释道:“这位是当年峨眉祖师白眉真人的佩剑——伏龙!” 众人俱是一惊,没想到眼前的老人居然是伏龙剑的剑灵,峨眉祖师的佩剑,那等于是和他们老祖丰都上人是同辈的高人,不敢托大,一一与他见礼。伏龙剑微微颔首,道:“自吴用外出执行宗门任务,老夫便一直随他同行,他所做的一切都由老夫首肯,没想到今日出现此等意外。” 孙豫名急忙道:“前辈您方才……” 他很想问怎么没有救下吴用,但看伏龙剑的情况,似乎局面同样超出了这位剑灵的预料,为免失仪,话讲了一半便住口。 伏龙剑却坦荡道:“老夫本欲带吴用出来,可这法阵古怪,无人相执,老夫孤身一剑,力有不逮,没能成功。” 几人面面相觑,可倒也并不觉得惊奇,毋论什么法宝,有人执御和没人执御完全是两回事,只靠剑灵自己,伏龙剑能发挥出的本事十不足一。 唐素壮起胆子问道:“前辈,你一直在吴用身边,可知道阴鬼为何要带他走?你们究竟隐藏了什么事情不与我等说明?” 饶伏龙剑乃一口长存久古的杀伐灵剑,见识广博,听了这个问题,也禁不住纳闷,为什么这些阴鬼会对吴用如此感兴趣,那一个个狂热的样子,根本没法解释。 唐素见伏龙剑不语,只道这位剑灵前辈不想告诉他们原因,于是顾自闷声猜测道:“可真是因为吴用身上有什么破阵的法宝,这些阴鬼才将他掳走?” 伏龙剑还是不予回答,对孙豫名道:“尽快同我峨眉传信,有劳。” 说罢,银华一闪,伏龙剑已经消失在玄通山上,去了山巅云头。 “老夫不喜山上风景,有事便来云上!” 唐素几人没有得到想要的回答,互望一眼,面对这般强势的伏龙剑,心里虽有不满,可也无处去说,更不敢当面表露。 公羊书苦笑道:“怎么还能不喜欢山巅?” 孙豫名乃是阴景宫剑修,对天下名剑均有所了解,解释道:“这位当年据说是峨眉老祖在山巅杀灭九十九条蛟龙,以龙血浇注一座矿山而得,不知道是不是与这一点有关。” 几人愈加不知所以,纷纷无声苦笑。 孙豫名摸着自己胡须道:“稍后我去书信两封,一则告诉门内,吴用带来的情报以及这里发生的变故,具体应对且看掌教真人的意思,第二封则是替峨眉传信。” 他目光在几人脸上扫过:“诸位师弟,尔等也不要坐等指令,回去后,先自查清楚自己防线内是否哪里有漏洞,那哀岳能够悄无声息逃到边境,绝对有我们所不知的线路或密道,好好清查,不要有纰漏!” 唐素、公羊书等人肃色应声。 孙豫名又看向瑸林,道:“下来还是你主持罡煞法阵,小心一些,吴用被掳走,还不清楚这些阴鬼具体准备做什么,密切关注玄通山内动静,如有异常,第一时间找与我汇报!” 瑸林同样肃色应声。 孙豫名颔首,环视一圈道:“诸位各自都已有任务在身,还在这里等着做什么?” 众人纷纷告辞离去。 …… 三日后,大晋蜀郡,峨眉金顶山。 “什么!吴用这小子被阴鬼掳走了!” 谷冲英正在府内静修,忽然被师弟白也叫到金顶观内,本以为山门内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没想到一进门就得到了一个骇人听闻的消息。 白也弹指,打出一片蒙蒙白光,道:“阴景宫传来的消息。” 谷冲英把手一招,领了这抹白光在手,赫然是一张用不知名木料雕刻而成的树皮,随着一行行字往下看,他的眉头逐渐蹙起。 信上详细讲述了吴用在衡闾吴氏的遭遇,尤为细致的描写了吴用被阴鬼群潮拖入玄通山内的首尾细末。 看到最后,谷冲英紧蹙的眉头徐徐舒展开,却是看到信里提到,伏龙师叔已经现身,他将这封信笺还给谷冲英,道:“你这是想让我走一趟?” 白也颔首道:“我们几个都走不开,只能劳师兄你走一趟。” “吴用事关紧要,要去的。”谷冲英毫不犹豫答应,“老八醒了没?你告诉他了?” 白也折笼信纸,摇头道:“没醒,但我不打算告诉他吴用的事情,以他的性子,不知道会做出什么事情来。” 谷冲英表示赞同,摸着下巴道:“除了吴用的是去,你还希望我做什么?” 吴用的性命当然攸关紧要,但阴景宫在衡闾吴氏族地的作为同样值得上心。 按信中所说,吴用已经代表峨眉同阴景宫达成了协作,共享情报,应对在衡闾吴氏族地出现的阴鬼。 谷冲英神色一振,没等白也回答,立马接着问道:“吴氏族地的事情你能掐算出来,莫非是算力已经恢复了?” 吴用去小极北的事情他有所耳闻,原以为吴用只是去故地走一趟,看看是否能回想起什么记忆,没想到是带了任务去的。 可白也却摇头道:“吴氏族地发生的事情,并非是我算出来的,更不是我让吴用去与阴景宫交涉的。” 谷冲英一愣,“那是……” 白也眯眼道:“他自己和阴景宫讲的,应该是到了那里后发现了阴景宫把吴氏族地圈围了起来,于是一路闯了进去,只不过后来不小心,暴露了行踪,无奈之下选择与阴景宫协作。” 谷冲英脸色古怪,这小子实在是胆大包天:“什么龙潭虎穴都敢闯?真当那里还是自己家!” 白也也苦笑一声,“这小子敢这么说,敢这么做,肯定得了伏龙师叔的首肯与帮忖,再还有他体内的那个妖灵相助。” 谷冲英想到了什么,心头一动,挑眉道:“你说这小子是去了以后才发现那里的动静,但看信件里又说是他与阴景宫交换了情报,什么情报?阴景宫不知道,偏他一个刚去的小子知道?” …… 第218章 惊醒 “这是信件随附的灵玉,只有我能催动。” 白也一抖袍袖,从中飞出来一枚雕琢精美的云纹玉佩,用法力催动,便投影出一晕幽蓝色光影,隐约可见一个模糊的人影。 尽管五官模糊,身形伸缩不定,可在谷冲英眼里却看得分明,肃声道:“左恬?” 赫然是阴景宫当代掌教。 其人影影绰绰,背过身去,淡淡道:“白也,你好本事,算力恢复了?居然知晓衡闾吴氏灭族惨案背后有鬼族圣祖的影子,怎么,不先和我说一声,却派门下弟子来一探究竟,是信不过我阴景宫了吗?” 就一句话,左恬便消失不见,可其中蕴含的信息量巨大。 谷冲英第一时间抓住了“鬼族圣祖”二字,沉声道:“师弟,他这话说的什么意思,鬼族圣祖!?” 又一转念,知道这肯定是吴用与左恬说的,吴用为什么能够知道?稍加深想,他便得到了一个基本的推测:“吴用记忆已经恢复?想起那天发生的事情了?” 白也点头道:“该是如此,不然他绝不敢胡乱把这等事情牵扯到鬼族圣祖身上,关系太大,伏龙师叔绝不会应允。” 谷冲英连连摇头,不解道:“既然是鬼族圣祖出手,这小子焉有活下来的道理?那吴仲平都遇害了……” 白也思忖道:“恐怕还是与他体内的妖灵有关,他两个已经一体同命,当初应该是一起经历了什么。” 谷冲英“嗯”了一声,稍作沉吟后,看着他的眼睛道:“你希望我去小极北做什么?” 白也眼中精芒一闪,道:“第一……把吴用安然带回来!他是老八弟子,无论如何不能出问题,这一点上,我允许你便宜行事。” 谷冲英对白也毫不客气的吩咐没有任何不满,颔首道:“当该如此,不过我好奇师弟你说的‘便宜行事’……我究竟可以便宜到何等地步?” 白也笑道:“把吴用带回来就行。” 简单的一句话,谷冲英便已经明白他的意思,点头不再多言。 白也接着道:“第二件事,师兄你要问清楚吴用手里掌握的情报,这小子精明得很,阴景宫的人不知他性格,但你我都清楚,吴用既然能说出吴氏灭族背后有鬼族圣族的身影……” 谷冲英也想到吴用的精灵劲,冷笑一声,接过话头:“他既然能说出这种话,就说明他手里一定还掌握着更为重要的情报!” “我倒好奇了,究竟是什么样的情报,以致于让他认为比阴景宫吴氏灭族背后有鬼族圣族的影子还重要!” 这一结论往深处去想,引申出的可能也许惊世骇俗,必须慎重对待。 “师兄此去第三项任务再才是与阴景宫协作,调查清楚阴鬼在衡闾吴氏族地闹出如此动静的目的。”白也稍作停顿,“不是此事不重要,而是得依据吴用掌握的情报来判断行动。” “师兄你救出吴用,问清楚细末以后,再决定如何与阴景宫合作。当然这只是我现下的安排,计划赶不上变化,如有任何问题,师兄自行定夺,或者伏龙师叔有安排的,听他老人家的便是。” 谷冲英点头,又问道:“要带人去?” 白也稍作斟酌,“不用带多,路途遥迢,来去不便,在精不在多,师兄你自行安排。” 时不我待,谷冲英说行动就行动,见一切安排妥当,告辞一声,便出金顶观,点选了一批峨眉弟子,给他们一炷香的时间打点行装,到点后放出牛首三纹雕,也不管剩下人来没来齐,出发小极北。 而就在谷冲英动身后的当晚,坎离峰忽然地动山摇,山脚下深坑内的异兽嘶吼声震天的响,似乎在承受某种巨大的压力。 金顶观内打坐的白也睁开了眼,面露惊讶之色,他打出一道法决,隔绝了坎离峰的动静,以免惊到门内的弟子,然后身影一花,消失在观内。 他化作一缕精芒,便要翻身跃下千仞壁,可没想到的是,来到崖边,就见到一个身穿宽袖大袍的三尺老者。 “师弟……你出关了!?”白也看清其人面容,惊中带喜。 老者正是闭关多年的玄虚子,此刻的他面孔上蒙着一层莹莹玉色,在头面上流转不停,一头的白发与胡须浑不见枯槁衰老之意,反而异常润亮,隐有光晕,分明是修炼有成的迹象。 尤其是他的双目,精光内敛,隐约可见一日一月在眼底打转,端的玄异,不怒自威。 山壁下的妖兽吼叫不停。 白也见玄虚子阴沉着脸一言不发,心头一动,已然猜测自己师弟此来的用意,直言道:“师弟急急出关,可是为了吴用?” 他知道自己这位师弟在吴用身上留下了某种护道法术,一定是吴用的异状被其觉察到了。 玄虚子面无表情,一字一句道:“师兄,我那弟子去哪里了?为何触动了我留在了他身上的护法咒印。” 白也不紧不慢道:“正要告诉你,在你闭关的时候,吴用独自外出去小极北了……” 话还没说完,玄虚子的急脾气就上来了,怪罪道:“师兄!你居然能放他独自去小极北,我闭关前才托你照看我这弟子,你……” 白也理解他的感受,也不着恼,耐着性子道:“师弟,稍安勿躁,严格来说不是他独自一人去的,伏龙师叔陪在他的身边,再还有,你并不知道吴用的真实身份,听我一一与你分解清楚。” 玄虚子一头雾水,皱眉道:“什么叫做吴用的真实身份,我那弟子的身份有什么问题?” 听到伏龙师叔居然陪在吴用身边,他一颗心顿时就安顿了泰半。 白也道:“没有问题,只是吴用的身份颇有来历,远不是你所想的那般普通,我知道的时候你已经闭关有段时日,因而没有机会与你讲清楚……” 吼! 山壁下一声暴吼,打断了两人说话。白也一指悬崖外,“这孽障为何如此凶躁?你现在能走开多久,吴用的事情稍微有些复杂,不是三言两语可以讲清楚,在这里说话不成个样子,咱们去观内。” 玄虚子提步就走,一边还摇头道:“不用管它,我闭关太久,出关后,发现这家伙居然在尝试脱逃,所以给了它一点颜色瞧瞧,一时半会翻不起什么风浪。” 白也放下心来,与他一起回到金顶观内,落座后,亲自倒水烹茶,坐到院子里一座凉亭内,先上下打量他许久,笑道:“师弟,恭喜你修为精进!” “只能说有些进展罢了,修为到了我等境地,数年的静修当个什么事儿?若非这次我有所感悟,这点时日根本无足轻重。”玄虚子担心自己弟子的安危,着实不耐多说这些,“师兄,我那弟子……” 白也把手一压,示意他稍安勿躁,道:“是因为你在他身上下了咒印,所以知道他如今尚且没有性命之忧?” 他知道,如果吴用已经遇险,自己这个师弟哪里还会老老实实跟自己坐在观内?早就不管三七二十一,杀将出去讨债了。 “不错,我隐约能感觉到吴用暂时没有性命之忧。”玄虚子说着,脸上的表情却变得无比古怪,“可师兄,你不知道的是……” “怎么?”白也只道师弟过分担心,语无伦次,“早你一会儿,二师兄已经出发小极北了,放心吧。” 玄虚子摇头道:“我在吴用身上留下的护法咒印,本已就要触发,但不知为何,临了又熄隐,我从未遇到过如此之事。” “这……你确定没有感应错?”白也一脸惊讶,饶是他也头回听说还有这样的事情。 玄虚子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出错,咒印传与我的第一感知是有人要害我那弟子,但最终咒印未能触发,就像误判一样。” 作为自己唯一的弟子,他在吴用身上留下的护法咒印不可谓不高级,同时满足了吴用在与同境界修士切磋时不会触发,但在被高阶修士针对时守护他的功用。 既保证了吴用不会被保护过度,成为温室里的花朵,又提防了吴用被高阶修士恶意碾杀的情况,同时也杜绝了有些想要捅过残害吴用来牵制他本人或者峨眉的事态出现。 这个咒印的布置对他而言也是巨大的消耗,不亚于施展了一种高阶法术,也正是这个咒印极为高妙,他能够同步知道吴用是否存活,要不然这会儿他早就坐不住了。 白也几疑自己耳朵听错了,“什么叫做……误判?” 玄虚子同样不知所谓。 白也摇头道:“总而言之,我们知道吴用暂时是无恙的,这就足够了。” 从阴景宫传回的信件可以得知,尽管伏龙师叔跟着吴用,但现在已经分开,吴用被拖下玄通山内,说实话,生死如何,他心里也没底,如今这下一颗悬着的心算是放下了。 现在,就期求二师兄谷冲英能够及早抵达小极北,应变处理,也可以配合伏龙师叔,纵然一人一剑相性不合,可总也能发挥出五、六成威力,遇到危急情况,不失为一大助力。 白也暗自点头,安慰道:“师弟你不得外出,干着急也没用,有伏龙师叔与二师兄在,至少是目前能给到的最佳应对,一切都要等二师兄到小极北再说。” “且吴用吉人自有天相,乃衡闾吴氏如今唯一留在世上的血脉,又有老祖的定言,我虽算力受损,可也能知道他命相绝不一般,断不会轻易陨落在此。” 玄虚子心知师兄所言确是如此,着急也没用,可然后就一愣,叫道:“衡闾吴氏?他果然是衡闾吴氏弟子!?” 白也苦笑道:“没错,你之前的猜测是真的。” 之前吴用就和玄虚子问过衡闾吴氏的事情,当时玄虚子觉得奇怪,转头来问他对衡闾吴氏了解多少,并对吴用与衡闾吴氏之间的关系表示了怀疑。 只是当时最后玄虚子自己否决了自己的猜测,因而此事不了了之,再没有提起过。 玄虚子面露古怪之色,“我闭关时候发生了什么事情,师兄你与我细说来。” 白也一边替他斟茶,一边开始讲说。 玄虚子越听脸色越是古怪,当听到吴用体内有一头妖灵的时候,忍不住了,问道:“师兄,你确定这头妖灵不会对吴用有威胁?” 他没见亲眼见过,唯恐那妖灵有鸠占鹊巢的算计。 白也摇头道:“我与伏龙师叔一道确认的,此妖徒具灵体,一是没办法行那夺舍之事,其次他与吴用性命攸关,若真夺舍了,吴用死亡,他自己也立马消亡,是一个矛盾的选择。” “并且大概率是因为此妖的存在,吴用体魄才会如此出众,再则,就我所知,吴用此去小极北,虽然有伏龙师叔相陪,但伏龙师叔没办法破除阴景宫所布大阵,谅必是此妖出手。” “有他陪在吴用身边,利大于弊,师弟你不用过于担心。” “好罢!”玄虚子犹豫着点头,心里打算等见到吴用了,一定要好好找这头妖灵说道说道,指不定还要施法在其身上设下禁制,多做一段防护,免得吴用将来受其暗算。 白也继续往下说。 从吴用被妖物挟持,进入云泊裂谷,得救,再然后到突破修为,最后决定前往小极北,玄虚子饶是一个大修士,也不禁为弟子捏了一把汗。 有惊有喜,也有一丝担忧。 高兴的是,吴用进境非常之快,为他的天赋异禀而高兴,为他的多番奇遇而高兴,可忧的也是他的这些奇遇。 老祖那段真言如果当真是在说吴用,不可否认吴用将来前途难以限量,但俗话说得好,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 这些奇遇过于凶险,没人能保证吴用将来不会出什么娄子。 世上天赋好,奇遇多的人还少了吗? 大小宗门里总有那么些年轻才俊,可总也能听到这些人“早夭”的消息,吴用固然不凡,但真有不凡到能去高处的地步吗? 初为人师,玄虚子心里不免产生这种担心。 …… 第219章 山体内部 玄虚子从没想过,自己有一天会为后辈弟子生出如此担心,一点不像他的惯有作风,不免唏嘘。 可他终究不是纠结之人,担心一会儿后,心道:徒孙自有徒孙福,若果担心这个担心那个,我把他留在身边不就完了?可那样他只会成为温室里的花朵,经不得风吹日晒,有什么用? 虽然从未对吴用表明过期许,可他深知自己希望吴用能够出人头地,既如此,该要经历的磨难总要经历,无法避免,当年自己几个师兄师姐不都是这么过来的? 想通这一点,玄虚子释然了。 白也看出他的心境变化,心道:不错!师弟经此闭关,心境愈加通透,收徒吴用,可以说是吴用的造化,但反过来说也一样,从未有过的经历让师弟的心境也越发圆融。 他心下为师弟高兴,忽然一拍脑门,说道:“对了,忘与你说一件事情。” “怎么?”玄虚子端起茶盏,轻轻吹去茶水上飘着的几片茶叶,轻抿一口。 白也脸色变得异常古怪,道:“你那好弟子,自己和人定了终身大事。” 玄虚子抬在空中的手一僵,深吸口气,放下茶盏,问道:“哪户人家的姑娘?” 吴用也到了年纪,对异性萌生好感再正常不过,人之常情。 白也的表情略有些难以启齿,“非是人家,而是北海龙女……” 玄虚子眼皮一跳,久久不语。 白也将事情的始末一一道来。 “就是这趟去小极北之前……然后……最终……” “不过就我们得到的消息,吴用只是和北海龙王达成了协议,北海龙王借势,打消那无极欢乐宗的觊觎,本人并没有与北海龙女敖敏想好的意思。” 玄虚子摇头道:“那岂不是吃亏了?被北海龙王借了咱们峨眉还有我的名势,到头来这小子感情还没有好到,真是看似聪明,原来也是个不会盘算的。” 白也惊讶道:“你不反对他与异族为侣?” 玄虚子反问道:“难道师兄你在意?” 白也摇头道:“当然不会,难道人与妖结侣的事情还少了?更何况那龙女天资翘楚,血脉比他龙王老父还要纯正,早已不是一般意义上的妖物。” 玄虚子颔首,“那不就完了,我亦是这个态度,更何况师兄不是说了,我那弟子对此事并不感兴趣,没有必要现在做出表态,且看了再说罢!” “便听你的。”吴用是玄虚子的弟子,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对于同不同意吴用与敖敏走到一起,不是白也能够定夺的,师弟同意便是同意,不同意便是不同意,直到上升至两方势力所代表的利益之前,白也绝不指手画脚。 玄虚子放下茶盏,道:“师兄没事了?没事我就回去了,虽然修为有进,但那畜生还是不好压制,走不开多久,已经不早了。” 白也起身道:“我送你出去。” 两人一并走出观外,沿途交流了吴用目前的修炼进度,主要还是提了句伏龙师叔希望吴用学习《擒龙形剑经》。 玄虚子对此没有异议,擒龙行剑经是门内最为杀伐阳刚的剑诀,正要配合伏龙剑才能发挥最大的威力,没有比这更合适的选择,伏龙师叔既然这般说,将来自肯定会亲身教授吴用学剑,都不消他或白也来教。 他告辞后回到了崖壁底下,准备再次入定修炼,可一闭眼,总忍不住感应自己在吴用身上留下的咒印,想到他可能远在海外经受磨难,怎么也安定不下来。 “不行!我得做些什么!”玄虚子起身,在洞府内来回走动不停,几个反复后,他停下脚步,抚掌而笑,“有了!” 说完,居然再一次离开了洞府,没有惊扰任何人。 …… 吴用被阴鬼聚合而成的山壁封印,拖入玄通山内。 他昏昏沉沉,犹如身处海底,外界的声音朦朦胧胧,咕噜咕噜一阵一阵,不知所谓,只能感应到邯鼓上身了自己两次,起力试图挣脱,可都意外的以失败告终。 身后的剑匣震动,伏龙师叔祖似乎也想带他走脱,可缠着他下行的物事力道很大,如果过分发力,吴用有一股感觉,很可能将他与鸡蛋一道扯断两截。 伏龙剑亦觉察到吴用与蛋壳之间似乎不可分割,唤了他两声,见没有反应,想要重归剑匣,至少随身相护,但不知为何,一人一剑之间居然有一股莫大的斥力,怎么也靠不拢,最后竟然被排斥出了“鸡蛋”内。 吴用依稀感应到外界的变故,只能在心里呼唤邯鼓,可邯鼓也像是消失了一般,一点没有回应,他只能试着挣扎,却发现身体沉如灌铅,丁点动弹不得。 就这般无助的下沉,意识模模糊糊,尽管呼吸顺畅,可他还是觉得胸闷压抑,以致于生出了窒息的错觉,就像是脚上吊了石头,被人点穴不能动弹后,抛进了大海里,一路下沉……下沉…… 吴用彻底失去了知觉,浑然不知自己左右眼眼皮底下的眼球内亮起两个印记,左日右月,一金一银,越来越亮,越来越亮—— 可就在将要到达某个临界点,爆发之际,吴用忽然沉底,不再下坠,而左右两眼内的日月印记也随之淡去。 “呜……呃……咳咳咳咳!” 吴用呛了一声,一阵干呕,随后醒转,剧烈咳嗽起来,这感觉他很熟悉,不是别的,正是邯鼓动用法力过甚后导致的体虚。 他强撑着坐起身,打量四下。 那被阴鬼聚合而成的“鸡蛋”仍然存在,只是不知从何时起,已经变得透明,一头头形态各异的阴鬼仿佛是玻璃浮雕,栩栩如生——不…… 这些阴鬼就是活的,在“蛋壳”表面歪头斜脑,发出各种惊狂悚然的哭笑声,舞动肢体手爪,摆出各种怪异的不明所以姿势。 吴用看得头皮发麻,从未见过这样的场景,很难形容,就像在看动物世界时,掀开溪边巨石,底下阴潮的湿土内那毒蛇、蝎子还有虫卵抱作一团的阴郁画面。只不过眼前的场景更甚,蛇虫鼠蚁好歹还是认知里的生物,而这些阴鬼却各种离奇形态尽皆有之,多看两眼,吴用生理上就觉得不适。 透过折扇透明“浮雕”向外看,无数的阴鬼飞游在半空,环绕在四周,时不时有一、两头扑撞前来,与“浮雕”合化,为其“添砖加瓦”,丰富景象。 吴用对这些阴鬼悍不畏死的样子感到心惊,他已经看到有不少阴鬼都是等同金丹的守明境界,不由担心这面浮雕的牢固程度,如果被突破,他必死无疑,手心都有微微冒汗。 “邯鼓?” 吴用再次试着呼唤,可邯鼓却像是彻底陷入了沉睡,没有一点声响,随后又叫了几声,结果依旧,以往稍显聒噪的邯鼓毫无回应。 他抿了抿嘴,伸手摸向后背的剑匣,可这一摸之下却大惊失色——手摸了一个空,伏龙师叔祖不在! “剑匣是被打开的状态……” 吴用这才隐约记起来,先前伏龙师叔祖好像想带他脱离此间,可却失败了,最后想要重归剑匣,但被排斥,挤出了玄通山外? 吴用合上剑匣封盖,取下了乌钩紧握在手里,提防四下任何可能闯进来的阴鬼。 好在这面“玻璃浮雕”似乎质量上佳,阴鬼一触即溶入其中,不得脱身,全然不分究竟是守明阴鬼还是低阶阴鬼,一视同仁对待。 不仅如此,他发现阴鬼虽然数目众多,看着如同铅云密布,四下飞袭,没有一点章法,可细看之下,其实是一拨接着一拨冲来,犹如受到某种指令,而不是无头苍蝇乱飞。 透过一头头阴鬼飞游的间隙,能够看到整座玄通山内里完全中空,山体内部空间巨大,说是座广场都嫌弃小了。 也不知道内壁与外壁之间还留有多少厚的土石,以整座玄通山的大小规模来看,吴用甚至怀疑内壁与外壁只有几指头厚,那些阴景宫弟子与其说是站在玄通山上,倒不如说是站在内外两座山壁所堆彻的法阵上。 一笔笔繁复的血色阵纹勾绘在山壁上,完全没有空白的地方,一路往山壁上方蔓延,直到阴鬼“出逃”的那一个隙口。 由于山体挖空,泥土沙石薄薄一层,遍布血色的阵纹,山体外透进来的日光也变得血红,整座玄通山内部就像是红色的炼狱,而山壁上的阵纹就像流滴淌的鲜血与肉糜,异常渗人。 相比之下,他所身处的这个透明“蛋壳”简直就是“世外桃源”,隔绝了所有血色光芒与阴鬼。 不过奇怪的是,这个“鸡蛋”从中心位置被一片骨白色的光轮横切成两半,他所在的位置是“鸡蛋”的上半部分,脚踩着光轮,而光轮下方,则是一团黑色的“火焰”。 吴用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并非是一团“火焰”,而是和山顶上那一隙出口如出一辙的黑雾,无数的阴鬼从中喷薄而出,并且势头与数量远比山顶隙口来的要猛。 这算什么? 吴用心里焦急,完全想不通自己会被带到这么个地方,难道真的是因为唐素所说,这些阴鬼看他有破阵的能力,想要借以突破阴景宫封禁,这才将他带进来? 他面色阴晴不定,一下回想到方才最后走进法阵的时刻。 犹记得邯鼓在劝他停下脚步,可他却像是被鬼迷了心窍一般,不管不顾走近了禁阵内,那是一股难以压制的欲望,就像……就像法阵中有什么大餐在等着他去享用。 难以遏制的食欲。 可惜……吴用没有看到什么大餐,只有数之不尽的阴鬼。 一想到邯鼓,他还是不明白这家伙去了哪里,伏龙师叔祖是被莫名的斥力阻隔,排挡出了玄通山外,可邯鼓呢?邯鼓与他一体同心,绝不可能离他独自脱身而去,一定还在他的体内。 但为何这家伙一直没有反应呢? 难道是因为损耗过大的原因……吴用心里奇怪,可转念又将这个想法否决。 诚然,刚才他确实感觉到脱力,但照邯鼓之前所描述的情况来看,如果真到了邯鼓动用法力至竭泽的那一刻,邯鼓消亡,他也立马要跟着消亡,绝对没有眼下这样的状态。 【可要是如此……】 吴用没有头绪了,只能又复喊了几声,可还是没有回应。 【冷静,冷静思考!】 他还活着,说明邯鼓没事,或许确实是消耗过大,因而在他体内休养生息,就像早前的时候,既然如此,眼下他着急也没用,静静等待邯鼓恢复便可以,解释其自行就会出来找他。 想通这个道理,他不再纠结,站起身,转而开始思索下一个问题:我该要怎样才能逃出去呢? 吴用走到脚下光轮边沿,看着那些嘶嚎哭笑,摆出离奇不明所以姿势的阴鬼,犹豫着伸手摸向浮雕。 要想逃出去,第一道难关就是这个全封闭的“鸡蛋”。 他也明白,这“鸡蛋”浮雕能够抵挡如此之多的阴鬼,一定不可能简单逃出去的,就算逃出去了,外头的这些阴鬼又该怎么处理。 双拳难敌四手,这些都是问题。 可毋论成与不成,该试还是得试,总不能够坐以待毙。 没想到他的手一靠近,那些阴鬼全都癫狂也似,仿佛要从浮雕上挣脱出来,抱向他的手指与小臂,那狰狞激动猛的样子叫吴用立马缩回了手,生怕被缠上以后发生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 手一拿开,这一处的阴鬼还是那保持着这副模样,有的双眼赤红,有的面露焦色,有的抓耳挠腮,一堆挤着一堆,弱小的阴鬼甚至被挤压成渣,散成一团一团黑雾,飘向洞穴上方,强大的阴鬼互掐手腕,挣扎着要从浮雕上冲出来。 此情此景,难以形容,吴用退到了中心位置,这些阴鬼的癫狂发疯才逐渐停息。 可立马又有异变发生,他脚下光轮的光影忽然开始褪去,逐渐变得透明,形制与头顶上的浮雕类似! …… 第220章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随着脚下光轮的光影逐渐褪去,浮雕出现在眼前,吴用本以为这也会是无数阴鬼聚集纠结而成的构造,可没想到截然不同。 这一层将“鸡蛋”分割成两半的浮雕,内部没有任何一头阴鬼附着,而只有一道道以骨白色颜料书就的繁复到极致的阵纹。 吴用觉得眼熟,心奇自己是否曾经在哪里见到过这道阵纹,可无论怎么回想,一时间都没有头绪。 这座法阵是从蛋壳边沿开始,往中心徐徐露出本来面目的,随着整座法阵逐渐展露,周外的阴鬼变得愈加癫狂,嚎叫得越发激烈。 吴用心头狂跳,全然不知道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本能觉得不妙,然又无处可逃,当真是一筹莫展。 就在法阵完全展现的那一瞬间,吴用脑袋内忽然爆发出一阵刺烈烈的嗡鸣,像是有两把钻头在往太阳穴里猛钻,痛的他摔倒在地,打滚不止。 这股剧痛堪称吴用至今承受之最,是一种精神上的疼痛,但强到以致让人生出肉体要崩坏的感觉。 吴用抱着脑袋在地上翻滚,从一头浮雕边翻到另一头浮雕边,阴鬼们如获至宝,纷纷伸出手爪捉向他身上。 可奇怪的是,这些阴鬼也不知是惧怕还是有所顾忌,只是轻轻一触,便缩了回去,在浮雕上癫狂哭笑不停,意味莫名。 吴用这时候已经被剧痛闹得根本没法关注外界动静,也不知滚打了多少来回,剧痛终于缓缓消弱。 吴用躺倒在地上,剧烈喘息。 他所在的位置正好是浮雕边,见他一动不动,一拨一拨的阴鬼往这里聚集,伸出手或爪子在他身上一触即走,甚而阴鬼太多,在浮雕上聚拢出一个鼓包,高高撑起,让人担心随时都可能爆开,从中涌出无数阴鬼。 “滚开!” 吴用稍些好受,立马撑着胳膊从地上坐起,身子一甩,摆脱了这些不明所以的妖鬼,往中心踉跄跑去,拉开安全的距离,然后一屁股坐倒,继续剧烈喘气。 他还是头晕目眩,但不敢放松,左右一扫,见周遭与方才相比并没有任何不同,紧绷的神经逐渐放松。 目光低垂,两眼无神的看着地上的骨白色阵纹,胸口起伏不定。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方才的剧痛所刺激,恍惚之间,他脑海里浮现出当年“吴用”在前往沛阳县时的那一幕,一切变得有些熟悉。 吴用眼神逐渐聚焦,露出震惊之色,难以置信地看着地上的骨白色阵纹,喃喃自语道:“这是不是当年追索‘吴用’的那一座法阵!?” 根据回忆,当年“邯鼓”带着“吴用”前往大晋,在一座山林里,本以为已经彻底甩开那个黑影的追索,可没想到秘地内出现的那座法阵再一次在“吴用”脚下出现。 无数的阴鬼从中涌出,“邯鼓”迫不得已,用尽最后一丝法力,将法阵彻底毁去,而其自身也因此陷入沉睡,没了回应,直至他吴用重新拿回妖灵血玉,将其炼化后,邯鼓才重见天日。 可这座法阵不是早已被损坏,为何又会出现在这里!? 吴用顾不得呼哧呼哧喘粗气,高喊道:“邯鼓?邯鼓?” 他深知如果阴鬼冒出来,仅凭他自己,绝无可能抵挡得住,非得邯鼓帮。 然而心底深处没有任何的回应。 “对了!我还有师父留下的护法咒印!” 吴用心中稍定,可随后又开始担心:师父留下的咒印再是厉害,也只有一击之力,如何顶用?之后该怎么办? 吴用深吸一口气,强自镇定。 周遭的阴鬼冲不进来,但嘶嚎间却给他一股风声鹤唳般的有形压力。 忽然——他心头一动! “我在玄通山内部,外围阴鬼无穷无尽,若这法阵是要能放出阴鬼来对付我,又何须多此一举?直接破开这层浮雕,让外头的阴鬼吞噬我不就行了?” 这实在自相矛盾。 而且刚才有许多阴鬼都触碰到了他,但并没有引发任何后果,难道说这里并不像他所想的那般危险? 或者……至少说在这浮雕内的他暂时是安全的? 心里这般想着,脚下法阵久久没有动静,吴用一颗心稍些松落。 但事情的发展就像是过山车,才没有静定多久,忽然间,他所在的这座“鸡蛋”蓦地黯淡下来,没有了一切光亮,脚下带着荧光的骨白色阵纹也随之熄灭。 吴用一惊。 玄通山内部只剩下透过山体渗入的日光,在山壁上血色阵纹的映衬下,彻彻底底变成了一座昏暗的血色炼狱。 耳边阴鬼呼嚎嘶叫,吴用一颗才放松没多久的心又复高高吊起,他一手紧紧握着乌钩,一手捏着羽箭,只要周遭一有异动,随时准备张弓射箭。 可等了十来息后,还是没有任何事情发生。 叫他感到意外的是,方才疼痛的太阳穴位置忽然释出一振清凉之意,不仅将残留的隐痛彻底化消,旧连带紧张的心情也被淡化不少。 尽管如此,吴用心下仍然忐忑这股凉意的来源,不知其出现究竟是好还是坏,然而随着凉意的进一步释放,一篇功法蓦地出现在他的脑海内! 吴用不觉愕然,凝神去观读,发现这是一门叫做《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法门。 “这是……” 他一字字望下翻读,可随着逐渐深入法门,神色却逐渐凝重。 这门功法的名字初看之下很是玄门正道,“四上智”、“观身”、“大道”,无一不是佛道两家经要讲义内的深涩词汇,然而……这却是一门剑走偏锋的功法。 或者更详细的说……这是一门极为偏激自我的鬼道功法! 开篇讲了为人在世,什么是“我”?“我”有怎么样的情绪与性格,嫉妒、胆小、纠结、迟疑、粗放等等之类的众生心相,好坏皆有,通篇讲述了类似于自我认知、自我发省的内容。然后在第二篇讲到了这门功法的主题——四等上“智”,分别是慈、爱、善、忍,讲述了世俗之中这四种“上智”的各类体现。 并且分别以慈悲、博爱、为善、坚忍为拓展主题,每一个都附录了几则精简的寓言故事,正向或者反面突出其特质与优处。 乍看之下,谁也不会以为这是一门邪法,但当吴用看到第三、第四篇内容时,一切就开始变味了。 首先,第三篇的内容里讲到,《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门功法,其本质是以吞噬外物来增长自身修为的一门功法。 怎么吞噬? 很简单,很直接——吃! 其中先对“饥饿”做出了定义,认为其是人生而有之的生存本能,“饥饿”代表了一种状态,而死人是不会感到饥饿的,只有活人才能够有直观感受,因此“饥饿”就代表了生命。 吴用看到这里神色古怪,也不知道这门功法的出现是巧合还是怎么的,总感觉这是在影射他那时而莫名出现的饥饿感觉,为此做出一个“合理”的解释。 吴用稍作停顿,最后摇头自嘲:“怎么可能与我有关系……” 可嘴里话是这么说,这个念头一经出现,就怎么也再压不下去,尤其这门功法为何会出现在他脑袋里这个问题,根本无法解释。 并且尽管很不想承认,但他心底对这门功法有一股难以解释的熟悉感觉,内心深处知道这与他那异于常人的饥饿感有直接联系。 阴鬼嘶啸,吼声震震。 吴用看得入神,听到这吼声精神一紧,这才记起来自己的处境,可他没有弃这门功法不顾,反而重新凝神,往下看去。 他有一种预感,要想从这里逃出去,一定与这门功法有关。 第四篇则是对所谓的“四上智”做了进一步解释,只不过十分强词夺理,歪曲理解。 这法门里讲到的“慈悲”不是传统认知里的“慈悲为怀”,而是他人为我奉献,供我吞噬。 我“慈悲”的接受,便是对他人最好的回报,如果不接受,我就是不够慈悲,因为没有接纳他人的好意,我伤害了别人,我铁石心肠,罪该万死。 而所谓的“博爱”更加扭曲,讲的是我应该广泛接纳他人的帮助,一个人为我奉献自身,我接受,十个人为我奉献自身,我更加要接受,百人、千人……更要如此,否则便是心有偏颇,没有一视同仁对待。 “为善”与“坚忍”也都是在此基础上的理解。 前者是说我吞噬别人,便是为他人着想,替他解脱苦世,摆脱各种烦恼苦痛,一切都由我来消化,由我来承受。 后者则是说我在吞噬的过程中,有时候会遇到各种各样的情况,诱惑、苦痛、烦闷、焦心……等等,我应当要坚守自我,不能被左右。 总而言之,这四个所谓的“上智”都是以“我”的利益为中心,去歪曲理解,去强词夺理,一切为了“我”的合理吞噬修炼而服务。 吴用头一回见到这等鬼道功法,居然能把自私自利的修炼方法合理化,说得振振有词,煞有介事,活像是在拯救苍生。 第五篇与第六篇分别是这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修炼方法,以及一些相关秘术,吴用没有兴趣学习,草草扫过一眼,便不再观读。 可就在他退出观想的那一刻,昏暗的浮雕内,地面上熄隐的法阵忽然再一次出现异动。 骨白色的阵纹以他脚下为中心,一笔一划往四周徐徐亮起,不多时,便整座散发出蒙蒙光亮,在血色的玄通山内散发出圣洁的芒耀。 咔……咔……嗡嗡嗡! 忽然响起一振嗡鸣,吴用心惊,却是知道这是法阵启动后的运作声音。 “阴鬼要进来了?”他登觉悚然,急忙站起身,紧握弓臂,浑身肌肉绷紧,血气在体表翻涌。 呼……法阵与浮雕边壁接触面底下,悄然漏进来一阵黑色的风。 吴用一惊,以为这是某头阴鬼进来了,可细看之后才发现,这确实只是一阵“黑风”,要说唯一不同,就是这阵黑风尤为粘稠,仿佛胶水,流速缓慢,但偏又十分轻盈,渗漏进来后,兀自往高处飘去,没去找吴用。 “这……”吴用搭弓的手放下,应该不是阴鬼,没有任何生灵的迹象。 可等一阵子,却发现这黑风不停地在往里面渗进来,浓郁、粘稠,转眼间就已经把浮雕密闭空间填了个七、八分满。 黑风是四面聚集而来,吴用站在最中心的位置,虽然得有一隙喘息,但被黑风充斥只是时间问题。 他当机立断,举弓搭箭,直接三连劲射,冲头顶浮雕射去。 嗡嗡嗡…… 利箭破空尖啸,可一遇到这黑风,立马迟缓到只剩十之二三的速度,然后在接近浮雕壁面的时候,几头明显是守明境界的阴鬼伸出双臂,将这三根利箭一一环抱,没入浮雕之中。 吴用一惊,起劲再开弓,可剩余的六支箭矢同样被照单押收,不曾带起一点波澜。 他面色难看,之前不是没想过这面浮雕会有古怪,如果要闯出去,绝不会那么容易,没想到能够吸收自己的攻击。 失去了弓箭,他没有任何远程的攻击手段,贴身上去靠肉体轰砸是唯一的方法,但那无异于自投罗网,这诡异的黑风躲还来不及,怎么可能自己凑上去呢? 这时候吴用无比后悔自己不会御剑之术,不然眼下至少能多一个突破的手段。 思绪如电间,黑风已经将他包裹,充斥整片空间。 吴用屏气凝神,不想吸入一点。 也不知过了多久,他实在憋不住气,到达极限后,剧烈喘息不止。 他脸上露出绝望的神色,可却意外的发现,这黑风并不会影响他的呼吸,且不会随他的呼吸进入体内,毋论鼻子也好,还是嘴巴,黑风就像是一团团氤氲水汽,在鼻孔与嘴巴外流转。 吴用大感惊讶,不知究竟,下意识舔了舔嘴唇,忽然……舌尖如似尝到了美味珍馐,一股浓烈的饥饿感在心底出现! …… 第221章 被迫修炼 这股饥饿感前所未有的浓烈,勾得吴用呼吸也不觉急重。 “呼……呼……呼……” 为免是自己判断出错,他再一次舔了舔嘴唇,确认这阵黑风的确没有任何的味道,但不知为何,一触碰到嘴唇,他毫无理由的认为这是世上最为美味的珍馐。 讲不明白为什么。 “我得再尝一尝。”吴用张嘴,可却悚然一惊,紧忙闭嘴,意识到自己只是被饥饿勾引得难受,找个借口再吃一口罢了。 他立时盘膝坐地,试图压抑住内心难以抑制的冲动。 然而这并不是单纯的饥饿,饥饿感不是从胃里涌出,而是来自于他的内心,是内心的饥饿让他的难以忍受,远比单纯的食欲来得要高级、难缠。 “我这是怎么了?” 吴用不明所以。 他一直都有过人的食欲,早前还不以为然,可自从吞吃无垢血晶后便知道这不正常,之前也和邯鼓讨论过,回去以后,将这件事情告诉白师伯,查明究竟,到底是什么原因,有没有什么隐疾或是原由在背后。 可没想到今天发生了这等变故,他先是被引到了法阵内,现在更是对来历无端的这阵黑风产生食欲,简直匪夷所思。 吴用强压心中的食欲,看向四周浮雕,一头头阴鬼见他被笼罩在这黑风之内,愈加癫狂,几若手舞足蹈,哭脸的哭得更古怪,毛骨悚然,笑脸的笑得更异端,嘴都要撑破烂。 “莫非这是一个烤箱,你们还要先将我洗净烹煮了再享用不成?” 情势紧急,吴用忍不住自嘲,目光扫过那一头头神色癫狂的阴鬼,玩笑一般在想自己如果被分食,死在哪一头阴鬼嘴里会好受一些。 可忽然,他发现了一个细节—— 只见浮雕与脚下平面法阵的接触底部,那一个位置的阴鬼全都以癫狂的神色被化解,面目消融,手爪骨骼溶化,透过阵壁,然后喷薄进来那一阵阵黑风。 这一片区域的阴鬼被消融,立马从顶上有阴鬼被渡送下来,再一次来到底部,从刻录法阵的切面位置变成一股一股的黑风送进来。 整块浮雕此时就像是被盖上了一层流动的阴鬼瀑布,一批阴鬼变成黑风消融进来,立马上方荡下一拨拨的阴鬼,使得黑风源源不断渗漏进来。 此情此景,吴用心头一动:“莫非这黑风是被法阵消化后的阴鬼?” 等等…… 他忽然想到,自己那旺盛的食欲与毫无由来的饥渴,虽然总是在面对灵力旺盛的物事时候出现,但究论根本,还是在面对和阴鬼有关的时候最为旺盛。 最值得一提的就是赤面的无垢血晶,那家伙乃是一头曾经能觊觎鬼族圣祖之位的阴鬼,无垢血晶被其如此看重,来历不凡可想而知。 面对那块无垢血晶,他体内的饥饿感旺盛到极致,以致于能够把“初次”上身的邯鼓都给挤回体内,那股执念可想而知。 再然后,就是面对那些阴鬼体内灵晶的时候,也曾有过想要将其吞食的冲动。 这般延展想开,他下意识便想到了那个黑影,当时在秘地六层内,同样有过将那些死亡的阴鬼的灵晶吞食的动作,然后出手“斩杀”了邯鼓。 那时候邯鼓还说这算不得什么,灵晶蕴含着旺盛的灵力,阴鬼互相吞食,以此增长修为或者回复法力的事情并不少见。 可就现在的情况来看,也许……并不是没有关系? 思绪飞游,吴用注意到外界的黑风已经越来越浓郁,几乎将视线给彻底遮挡,黑风甚至已经开始结成一团一团的在他身边漂游。 吴用强忍住舔嘴唇的冲动,深吸一气,盘膝打坐,静定自我,摒除一切杂念。 可没想到的,当他的身影彻底淹没在浓郁的黑暗之中,耳中传来一阵尖鸣,随后一个陌生的声音在他脑海里响起。 “夫道者,在我不由彼……惟慈,惟爱,惟善,惟忍……慈者,受人奉而不忍拒……爱者,偏颇不能应心……行善……坚忍……能行此四等,方与道为邻……” 这个声音尤为宏正,以极为虔诚的语气开始诵读一段他从未听过的经文,可听着听着,吴用忽然警觉“惟慈,惟爱,惟善,惟忍”,这不是那《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经文吗? 这几段不是别的,正是修炼这一法门的起始功诀。 吴用心里惊骇,不知道为何这经文兀自就在脑海里响起,这个声音他很熟悉,可不知为何,无论怎么回想,都没有一点头绪。 他摇晃脑袋,想要将这个声音甩脱出去,可却如附骨之疽,深深扎根在他脑海里,任晃动脑袋时候的嗡嗡声在耳边怎么响,这个声音的吐字就是无比清晰,一点不受影响。 终于,吴用守定内心,这个声音逐渐消弱,消失不见。 他松出一口气,可没想到的是,六息之后,这个声音再一次响起。 “原来不是消失了,而是一遍经文诵读完毕了!” 吴用才放下的心神又再一次紧绷。 这一次更有所不同,明明只是普通的诵读,可却像是一只只蚂蚁在他裸露的血肉神经上爬动,奇痒无比,又疼痛难忍。 他双拳重重锤在地上,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好不容易又再坚持完一遍——“一……二……三……四……五……六……” “夫道者,在我不由彼……” 他默默数数,不多不少,六息一到,分毫不差,这个声音再一次响起。 这一次愈加可怖,不仅浑身上下的疼痛和麻痒,两种感觉交错,生不如死,像被万爪挠心,他心底深处的那股饥饿感又再一次被激发了出来。 吴用精神绷紧,牙齿死死咬住嘴唇,血液从下巴淌落到衣物上,湿透了衣摆。 这般硬撑过去又一轮……两轮……三轮……最终他的神智彻底迷糊,已经记不清楚自己是第几遍听这声音诵读。 忽然——“滚!”吴用猛一声暴喝,却是脑海里的那个声音在一次诵读经文完毕后,在六息的空余后,居然变换了诵读的内容。 同样还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但却选取了其中几篇曲解所谓的“四上智”的特定故事,没有指名道姓让吴用怎么怎么样,但却在字里行间暗示吴用:不要坚持了,放开心怀罢! 吴用哪里肯?谁知道放开之后会发生什么。 但此时周边的黑风越来越浓郁,几乎已经变成了胶水一般的质感,似乎是到了某个临界点,居然开始一丝一丝的往他鼻腔、嘴巴、双耳乃至浑身毛孔内渗透! 吴用大惊失色,他的饥饿感得到了填补,但正所谓欲壑难填,在不被彻底满足之前,丁点的尝试只会成为更大的诱惑。 没得办法,他开始憋气。 又一遍经文诵读完毕,间歇的六息期间,吴用脑袋里又出现了一个声音:“听他的……听他的……听他的……” 不是别人,这正是他自己的声音。 吴用脑门上青筋暴起,紧咬嘴唇。 浮雕内的黑风一团粘连着一团,似乎已经浓郁到了极致,法阵蓦地停止,阴鬼不再被消融,黑风停止从法阵底面透漏进来。 浮雕外的阴鬼瞬间变得狂躁,前仆后继撞在浮雕壁画上,哐哐直响,漾出一道道波纹。 吴用终究只是个筑基修士,无法彻底闭气,胸肺中有如烧着一团焦火,呛得他火燎燎生疼。 脑海里的声音也似觉察到他已经是强弩之末,念诵经文的声音越发嘹亮高亢,每一句念罢,都在脑海里久久回响不绝,彷如错位的和声一般,听得人脑子昏胀。 “呼……”吴用大脑晕乎乎的,用前世的话来说,已经缺氧了,恍惚之间,他鼻头忍不住一吸,一大团的黑风疯狂冲涌进他的脑袋。 这时候的黑风俨然已经变成了一团团的棉絮状,千丝万缕缠连,一点被吸入体内,后续犹如决堤,扯都扯不断。 更糟糕的是,巨量的“黑风”入体,吴用浑身发颤,双眼翻白,肉体被突破,连带他的心理防线也被彻底击溃,一团团的“黑风”从他全身上下的关窍涌入体内。 “我……”吴用奋力抵抗,可根本无济于事,就连真气也无法调动,那一团团的“黑风”进入体内后,将他体内的真气疯狂挤压回丹田内,调动不了一丝。 他试着催动血气,可血气居然像是被凝固在了体内,同样动弹不得! 座下的法阵重新开始散出骨白色光芒,黑风所化的“棉絮”被吴用吸收,浮雕内有一隙空余,法阵再次被催动,浮雕外的阴鬼们疯狂哭笑着被消融,化作滚滚黑风,填补进入浮雕内。 脑袋里那个念诵《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声音在吴用开始“吸收”黑风后,一字一句念得愈发洪亮,但已经不再念诵那些“自我说服”的歪理故事,转而开始重复修炼这门功法的口诀。 而那些棉絮状的“黑风”进入吴用体内,轻而易举就占据了他的经络,吴用勉强保持清醒的神智,但随着“黑风”愈来愈多,他的经络居然有被撑爆的趋势! 吴用悚然一惊:难道自己真的无法避免死亡吗?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越来越急促,似乎在催促他赶紧修炼这一法门。 被鬼使神差拖进玄通山内部,被当年圈禁“吴用”的法阵圈禁,被这些黑色棉絮状的不明物事灌冲经络,脑袋里又莫名冒出来这么一门功法…… 冥冥之中,吴用觉得,似乎有一股力量在引导着他去修炼这所谓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到底要不要修炼? 吴用咬牙。 不练,必死无疑,练,还有机会活下来! 他不想死! 会变成什么样,以后再说,现在的他……就是不想死! 吴用心里做出取舍,不再犹豫,当即跟随脑海里的声音念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这门功决颇为玄奥,通篇没有讲述具体的行气走脉路线,他原在担心如何修炼,可没想到当他一开始主动接纳,念动口诀,经络内的那些黑色“棉絮”居然开始自行游流。 每在体内周游一段,便有大量的“棉絮”被消解,变成了一股股无比精粹的“真气”在他丹田内聚集。 吴用对此并不陌生,这不正是那些阴鬼灵晶内的灵力吗! “似乎还是经过精炼的……难道是这座法阵的关系?” 知道这些粘稠的黑色“棉絮”原来就是阴鬼灵晶内的灵力,他一颗心顿时放松不少,但随之而来也有一个疑问:这座法阵究竟是做什么的? 吴用很确定,座下的法阵就是当年召唤来阴鬼,并袭击“吴用”的法阵。 那骨白色的阵纹与一个个繁复无比的符箓,他虽然不懂阵法,但也许是因为“吴用”对此记忆深刻的缘故,令得他见到就能够肯定两者同出一辙。 等等……换而言之,这座法阵是那个黑影所留下的? 衡闾吴氏被灭族,“吴用”侥幸脱逃,并被这座法阵袭击,邯鼓出手破阵,现在他回到衡闾吴氏,这座法阵再一次出现,两者之间必定有联系。 难道当年邯鼓并没有彻底破除法阵,现今被激活,是那黑影要完成当年没有完成的祭法吗? 想到这里,吴用心中一紧,可转念又否决了这一猜测,如果现在是在完成当年未能完成的祭法,为何这些阴鬼会被这浮雕一样的光壁阻隔进不来呢? 这与当年阴鬼从法阵中涌出疯狂袭击“吴用”的情况可大不相同,当年那些阴鬼可是要“吴用”死的,现在却像是被法阵精炼,转换成了最为精纯的灵力供与他吸收。 两种截然不同的情况。 此前浮雕内部的黑色灵力已经几若实质,法阵也已经停止运作,尔今在吴用吸入一部分灵力后,法阵再一次亮起,将外围的阴鬼炼化,化作滚滚灵力渗透入内。 吴用心里默念《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经文,将经络内的第一波灵力炼化后,丹田内出现了他始料未及的变化。 …… 第222章 势如破竹 吴用将经络内的黑色灵力徐徐炼化,没想到居然在他的眉心祖窍内凝结出来了一团莹白色的光晕,似乎是一个……灵力漩涡? 这团莹白色的光晕在祖窍内兀自旋转,将途径的所有灵力吸附入内,并随着《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运转,喷薄出精粹的灵力。 “这……原来人类也是可以修炼出灵力气旋的?” 人类修士筑基后,主要经络被打通,玄关一窍内的真气下沉入腹,聚于丹田内,并在其中形成一个真气漩涡。 相比之下,阴鬼形体不定,没有丹田一说,但玄关一窍毋论人类、阴鬼,还是妖怪都生而有之,并在体内“灵智”最盛的部位附近——亦即狭义所谓的“慧府”,或者吴用前世所理解的“大脑”。 因是之故,一旦一头阴鬼修成定魂境界,一身的灵力都会聚集在玄关一窍内,将魂体固定,这也正是“定魂”这一境界名字的由来。 细想之下,《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乃是一门鬼道功法,以其修炼出的灵力,当然会遵循其运作的“规矩”,在玄关一窍内聚集灵力。 只是…… “我一个人类修士,当真可以修炼鬼道功法吗?听说如果得道有成,将会羽化飞升,我若侥幸走到这一步,到时候我该算是人道修士,还是……” 吴用心里忽然想到这一问题。 “不去想,这不是我现在该想的问题,我之所以修炼这一法门,为的是活命,如果从这里逃出去,大不了我自废这门功法……” 吴用脑海里一过,重重咬牙,把定心神,专心打坐修炼。 忽然他想到了自己之前那股旺盛的饥饿感,眼下既然已经放开心思修炼,他是不是可以…… 犹豫了下,吴用张嘴,倒吸一口,浓郁的灵力入嘴,嘎吱嘎吱咀嚼起来。 世间最美味的珍馐莫过于此,他没办法形容这些灵力吃起来究竟是什么滋味,一口一口其实没有任何酸、甜、苦、辣、咸的具体味道,但他就是觉得无比美味。 与其说是口腹之欲,倒不如说他的饥饿感得到了满足,内心得到了满足。 不仅如此,经他咀嚼后的灵力与此前单纯“被吸入”体内的灵力截然不同,似乎更为精粹,更为利于他消化吸收,完全不需要他在体内炼化,念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口诀,由其自行在体内周游一圈,便安静归附至祖窍内,好不听话。 吴用修炼至今,从没有如此轻松过,不需要冲关,不需要突破,不需要感悟,一切都是水到渠成,不比吃一口水更要简单。 他满心愕然:“我如此肆无忌惮炼化灵力修炼,为何没有出现根基不稳的情况?” 灵力源源不断灌入体内,有多少莲花多少,按说等于揠苗助长,可祖窍内的灵力却一点也不驳杂,灵力精纯无比,犹如经过千锤百炼,简直匪夷所思。 看这灵力涌进来的势头,他竟然第一次为修为进境过快而感到担忧。 而且……什么时候是个头? 总不能是等他将玄通山内的所有阴鬼都吸化吧? 阴鬼无穷无尽,法阵嗡嗡运转不停。 不知是否因为吴用开始主动吞吃来修炼的缘故,吸取灵力的速度加快,他座下的法阵开始旋转,宛如一座磨盘,将一拨一拨的阴鬼碾磨成灵力,大股大股涌进阵法内部,速度相较之前快了数倍不止。 吴用祖窍内的灵力益发丰足,修为也水涨船高,轻而易举便突破了幽魂与固魄两个境界。 幽魂、固魄等同于人类修士导气、开窍两个入门境界,一经突破,祖窍内便开始出现异动。 只见灵力聚合而成的漩涡兀自疯转,将他经络内游流的所有灵力全都收调回来,一股一股莹白色的灵力萦绕在漩涡周围。 吴用知道这已经到了突破的节点,按照《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所记述的要点,心里默默念动对应的口诀尝试突破。 这一灵力漩涡经由口诀刺激,猛地压缩,变成了不足原本十之一二的大小,随之周边萦绕着的灵力一股脑涌上来,重新依附在灵力漩涡的外围。 然后在口诀的催动下,这一灵力漩涡再一次收缩聚拢,变成不足原本十之一二的大小,和之前几乎没有差距,然后周围的灵力再一次涌上来,如此循环往复…… 随着每一次灵力的聚拢、压缩,原本透明的漩涡逐渐变得凝实,犹如腻白的瓷器,散发着宛若实质的光泽。 并且灵力漩涡在经过一次次反复压缩后,压缩的难度越来越大,再不能压缩成十之一二的大小,变成十之二三、四五、乃至七八成大小,最终再无法压缩,聚拢在祖窍内灵力“一哄而散”,归附经络内。 玄关一窍内爆发出温和明亮的白光,莹白如实质的灵力漩涡轰然崩散,一缕一缕的气旋朝四下飞舞冲击,震荡得他穴窍内发出一阵阵轰隆雷鸣。 待气旋消散,一粒通体莹白晶润的“玻璃弹珠”在玄窍内丢溜溜旋转,散发着惊人的灵力波动。 不是灵晶是什么? 与人类修士乃至妖族修炼法门不同的是,鬼道法门在突破定魂境界后,便会凝练出灵晶,而不需要像人类修士突破金丹才能凝结金丹,亦或是像妖族精怪,化形之后才有妖丹。 盖是因为从某种意义上来说,妖族精怪与人类都是活物,而阴鬼都是“鬼”,是死物,修炼的根本以及侧重有所不同。 吴用蓦然睁眼,满脸的难以置信,一是没想到《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如此之快突破到了定魂境界,再就是这这粒灵晶内中蕴含的灵力竟然如此丰巨,便是没有催动法门,灵晶在玄窍内兀自周旋,一股一股的灵力激荡翻涌,迥乎《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吴用如今修炼多门功决,现下进度最快的便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他正是凭此突破至筑基境界。 而峨眉剑经因为如今只学通了《少清剑诀》与《少阳剑诀》,仍还有一门《幻络剑诀》未能修行,因而无法修习《擒龙形剑经》,是吴用所学功法之中进度最慢的一路。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由于是一门炼体功诀,本质侧重淬炼血气,突破筑基,固然血气冲通了经络,但并不会在他丹田内形成真气气旋,而是随化一身血气,周流于根骨筋络内。 因是之故,吴用如今虽已是筑基修士,然而丹田内依旧没有真气气旋,真气稀薄,这也是为何他很少动用真气施展法门,一来是他所会的法术不多,都是基础通法,其次就是有法力存余,也要给邯鼓使用。 尔今意外习得这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不仅进境飞速,已经与《诀服日月真虚宝策》齐头并进,并且一身法力浑厚精纯,非同小可。 他还没有学习《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内的神通法门,不过适才阅读时候看了一眼,分明非同寻常,如果能够掌握,与他的战力绝对是一大助臂。 这下吴用的心思不免火热,甚至都开始犹豫要不要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散功了。 本以为这门功诀修行至此便已经结束,哪知道渗漏进来的黑色灵力绵绵不绝,不仅没有消弱的迹象,反而愈演愈烈,大有更进一步爆发的势头。 外围的一头头阴鬼见他所有突破,嗡嗡尖啸,绕着浮雕游动飞舞,冲向“鸡蛋”的上方,一一被法阵碾磨,流入浮雕内,为他的修行“添砖加瓦”。 吴用不由一惊,能够感受到体内仍然还在消化那黑色灵力,一丝一缕涌向眉心祖窍内,将灵力漩涡徐徐壮大。 按照这个增长的势头,再看外围的阴鬼数目,他惊骇道:“我已经突破筑基,怎么一点也不带停的,这难道是要奔着突破金丹去!?” 吴用心中惊疑不定,可眼下情况却由不得他,这时候阴鬼被碾碎成黑色灵力的速度远不是开始时候可比,只是这么一会儿的犹豫,周围的灵力又已经堆积成团,往他七窍内冲去。 吴用咬牙想道:“走一步看一步了……” 他把定心神,凝神静气,再一次跟随脑海里的声音默念《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经文。 大团大团的灵力被他嚼吃入肚,游流于体内经络,聚集在他的眉心祖窍内,与灵力晶珠聚合,一丝一丝的壮大。 这是个缓慢的过程,一丝一丝的壮大……一丝一丝的壮大,也不知过去了多久,灵力晶珠几乎要撑满祖窍,脑海里的声音在念诵完一段经文后,换了一段念诵。 吴用心头一动,这新开始的一段经文不是别的,讲得正是如何突破守明境界的! 他心中不免欢喜,尽管不知道为什么在这门鬼道功法修炼起来如此之快,但如果突破了守明境界,那他等于就是金丹修士,实力上将会有爆炸性增长,好处不言而喻。 可欢喜之余,还有一丝担忧。 原本他打算先行修炼,待得脱出困境,再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散功,但当时是以定魂——亦即筑基境界来做打算的,现在如果突破到守明——金丹境界,那再要散功,影响可就大了。 修为越高,散功的难度也就越高,对修行者本人的身体损害也就越大,导气与开窍散功尚且无妨,筑基散功至多花些时日吃点苦头,但金丹修士散功……那可不是说散就能散,会有生命危险的! 他一停止跟随念动经文,脑海里的声音就变得急促起来,周围的灵力“淤积”,复又开始往他七窍内窜去。 这时候的吴用正处于突破的临界点,体内灵力极其不稳定,祖窍内的灵力无法保持收束,自转间溢出一丝一丝的灵力。 外有灵力冲击,内部不稳定,吴用知道自己再要犹豫,灵力爆体而亡是他唯一的下场。 心里焦急不定,担忧前路未卜,生死危急之际,他大脑忽然一片空白,耳中忙音阵阵,完全忘了自己正在何等样的处境之中。 感受不到外界的灵力波动,脑海里的那个念诵经文的声音也消失不见,恍惚之间,吴用进入了一种特定的状态中。 一间不知边际的白漆房间内,他独自一人盘膝坐在地上。 座前是一枚表面刻着一个“生”字的玉佩,拿起一看,背后密密麻麻刻满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经文,细观之下,眼前浮现出一幕人类村落尸山血海的画面,而他手握着滴血的剑。 “我在犹豫什么?不是早就已经下定决心了?怕堕入鬼道?” 鬼有恶鬼,也有善鬼,不能以偏概全,练了鬼族法门的他不代表就是行恶之辈,修炼人类法门的所有人也绝不都是善类。 为善行恶,皆取决于人,单纯以此为依据批判一个个体要不得。 “神通道术,皆是工具,和渔夫的鱼叉、铁匠的铁锤、农夫的钉耙……乃至将军手里的宝剑没有什么两样。” “求仙问道,功法绝不是‘大道’,不是学了这门或那门的功法,我就一定只能走这条或者那条的路,不是学了这门上乘功法,前方就一片坦途,更也不是学了一门微不足道的功法,我就一定前途无望。” “大道并不狭义,大道是我自己的理解与感悟,拿着鱼叉,拿着铁锤,拿着钉耙,拿着宝剑,善用这些工具走向巅峰的我,才是在求道。” “而不是有了鱼叉,觉得只能走水路,却忘了山中水潭也有鳞鲤,不是有了铁锤,觉得只能打铁,却忘了还能夯砸挡住前路的巨石,更不是有了钉耙,觉得只能耕地,等待开花结果,却忘了还能用其清扫前路的荆棘……” 想通这一点,尸山血海的画面崩碎,转而变成了他振剑理不平的画面。 吴用心内明亮阔敞,眼前景画消失,重新回到玄通山内,脑海里的声音再次出现,吴用随其默念《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口诀,开始尝试突破守明境界。 …… 第223章 突破守明 危急之际,吴用忽然对求真问道有了更为深层次的感悟,脑海里杂余念想尽皆摒除,只有《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经文在脑海里不住回响。 灵力再一次在体内流动,如同开闸泄洪,灵力汹涌澎湃,在经络内尽情宣泄,吴用反复默念《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在其导引下,一身灵力逐渐安定平稳,静待突破的契机。 又复吞食了片刻灵力,灵晶兀自旋转吸化,这一次不仅灵晶撑满了整个祖窍,就连边边缝隙之中也被灵力填满,再难以容纳丁点。 灵晶缓缓停止旋转,犹如靠岸的海船,那水面下的螺旋桨一样徐徐停止转动。 嗡嗡……一阵明晦不定的闪光后,一切静止。 诵读经文的声音消失不见,吴用能够清楚地听到自己的心跳声,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他心头凛然,却是明白修炼已经到了关键节点。 咔嚓! 忽然一声脆响,一道裂纹出现在灵晶的表面。 经文念诵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吴用紧忙收拢心神,随其一起念诵。 “众生之相,不来不去,非有非无……” 随着一声比一声高亢的念诵,灵晶表面的裂纹咔嚓……咔嚓……咔嚓……扩大,最后整一粒撑满吴用祖窍的灵晶从正中分成两半。 但很意外的是,并没有整个碎成稀巴烂,而是完整的裂成两半,像是被人从中间切了一刀,且也没有剥落——恰恰相反,不知道是否因为适才顶到祖窍内壁的缘故,居然两半贴合在了祖窍内壁上! 吴用见到这古怪的一幕,却先松出一口气。 按照《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所记述,突破守明境界这一关,第一步就是充裕灵晶,将其灌足法力,直至其撑满祖窍内壁,然后再在海量的灵力冲击下,由内而外震碎灵晶。 这一步一定要做到足满,否则便不可能自行震碎灵晶。 这并非是自暴自弃,而是阴鬼乃是死物,死物残留于世,本身就是“逆理”的存在,违背了天地规律。 如果说在守明境界之前,阴鬼还只是“鬼”,会本能的惧怕雷击火烧,那么到了守明境界,某种意义上而言,它们就不再是“鬼””了,而是类似于人类、妖怪这等狭义上的一种生物了。 如何才能做到这一步? 当然要从阴鬼最为惧怕的一步入手——死亡。 所谓不破不立,阴鬼生而于“死”,对“死”再了解不过,深知死亡的可怖,因而最难的就是直面“怕死”的念头,抛弃掉旧有的躯壳,破而后立,重新凝聚灵身。 而玄关祖窍乃是阴鬼的根本,等若人类的丹田,要想有根本性变化,须得由此开入手。 这第一步,就是要在祖窍内震碎自己的灵晶,破而后立。 这不是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所独有的步骤,每一头修炼至此的阴鬼都要面临这一个问题。 而第二步…… 吴用换了一轮口诀,即感受到了周遭的灵力开始风流涌动,他缓缓张开嘴唇,轻轻一吸——灵力竟尔汇聚成一线被他吸入嘴里,吞咽入腹! 这般吞吐灵力,比之此前暴烈不知几多,海量的灵力源源不断冲进体内,在经络里横冲直撞,当真是前浪未尽后浪又起,一股挤压一股,层层冲刷不停。 吴用脑袋里嗡嗡耳鸣,七窍鲜血直流,可也只能强忍住,尽力保持清醒,念动口诀,导引灵力游走全身。 灵力一路横冲直撞,闯进祖窍内,一股脑冲进了那道裂开的缝隙内,又从另一端的缝隙流出,游回经络。 如此反复几个来回,在吴用不停地汲取灵力之下,他的经络被一次次的冲涌冲得饱胀酸痛,海量的灵力充满经络,无处可泄,转而开始往祖窍内聚集。 原本只是裂开一隙的灵晶壳体被海量的灵力持续不断冲挤,缝隙渐渐被挣大,两半壳体以缓慢但坚定的速度往祖窍内壁顶去。 吴用见状,紧忙加紧催动法决,猛地张圆了嘴,倒吸一气,喉骨耸动,如鲸吞牛饮一般疯狂吞咽灵力。 浮雕外的阴鬼见状几若癫狂,仿佛是为配合他吸收,一拨接着一拨,毫不犹豫的冲向法阵,争先恐后被碾磨成灵力,导入浮雕内部。 吴用体内的灵力本就已经接近饱和,这一下灌进来的海量灵力涌进经络内,原本就被撑得饱胀的经络愈加滞塞,以致于在经络内变成了团状的“黑色棉絮”。 除了七窍以外,吴用浑身毛孔其实都在吸取灵力,这只进不出,灵力全然没有地方可以宣泄,最后一股脑来到了祖窍内。 祖窍又被称之为生灵之“灵明宝珠”,与外天地日月同体,是一身灵性之主,作为人、妖、鬼一身内外之造化所在,天生就有极高的可塑性,人尽不同。 这一海的灵力无处可泄,祖窍便成了唯一的去处,前后蜂拥而至,把祖窍冲得七零八落。可偏生祖窍足够“坚韧”,竟然毫无压力就将所有的灵力给承接受住,一点没有垮塌。 吴用倒是七窍流血,脑袋颇受震荡,可他体内的灵力得以宣泄,其实肉体反倒没有承受多少痛苦难受,稍加凝神,便顾自专心持念口诀。 灵力冲涌进入祖窍,将后者挤压撑大,经络内的海量灵力不复,一切恢复正常后,吴用再一次倒吸一气,海量的灵力再一次冲入体内,然后挤压祖窍,经络内失去压力,恢复正常…… 说到求仙问道,凡俗一辈,乃至刚入门的修士总会觉得是件多么缥缈出尘的大事,今天开炉炼丹,明天寻索仙宝,自身寿与天齐,闲时仗剑天涯,踏剑长歌,与仙子佳人同游天下,好不快哉。 不少人总以为开始修道,走上道途,便可以自称“仙家”,学会一招半式,就兴奋得忍不住叫天下人知晓。但事实上,修道一途远没有这些人所想的那般光彩。 修道一途,是与自己斗,保持专注,谨行慎举,一旦行差踏错,便是万劫不复的深渊,没有回头路,同时也是与他人斗,堪称千军万马过独木桥。 本质而言,并不与世间别的任何活计有差别,要想在这一条道路上走得更远,忍耐、坚持、专注乃是最为重要的品质。 当然,天分、机缘也很重要,但这不是决定性的因素,天分普通走得比天资卓绝的人远的不在少数,没有机缘的一样能靠自己本事压过缘遇丰足之人。 总而言之,修道是一场拉锯战,远没有一般人所想的那般高渺,真正走得远的人,都是那些看透修道本质,知道这其实需要静下心来磨炼自己的人。 好比之前突破定魂境界,一次又一次的压缩灵力漩涡,和现在循环往复炼化灵力,挤压祖窍有什么不同呢? 本质是一样的,无非是修为高深后,突破关窍变难了,更要投入大量的心力与努力。 吴用早已不记得自己反复压缩了穴窍多少次,他只知道自己一刻不停默念口诀,吞吸灵力,挤压缩灵力,冲涌祖窍,一次……两次……三次……太过投入,完全忘却了时间。 及至某一时刻,穴窍内再难容纳一丝灵力,他双手持捏诀目,长长吐气,然后张嘴缓缓倒吸一气,背部高耸,腹部鼓起,巨量的灵力被他吞咽入肚。 吴用立马变换诀目,施展《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所记述的闭气法门,将自己全身上下的包括七窍与毛孔之内的所有“进出气口”全部收闭。 这一大团灵力进入体内,可他体内经络早已被塞得满满当当,无路可去,便又只能去能够高度“形变”的祖窍内。 只不过祖窍先前也已经被撑到了极限地步,这灵力一下进来,当真是“济济一堂”,吴用等若祖窍挨了一拳,被这一波冲击撞得头晕脑花,七窍淌血。 他咬牙坚持,耳中尖鸣长啸,再听不到任何的声音,就连那念诵法决的声音也消失得无影无踪,只能咬牙坚持,按照《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所要求,将灵力维持在祖窍内。 这般良久,终于——在巨量的灵力挤压之下,原本在分裂成两半的壳体与祖窍内壁之间的残余灵力被挤走,壳体与祖窍内壁竟然两两贴合在了一起! 一系列的连锁反应被触发。 壳体与祖窍一结合,吴用脑袋里的尖鸣声霎时停止,转而在尾调变作一个大道玄音:“染旧故,增恶根,受烦恼,我观众生,皆如是,慈爱善忍,行此四等,度法度人,与道为邻耳!” 话音方落,一阵清越悠扬的玉铃在他脑海中响起,闭着的双眼眼前先是黑蒙蒙一片,随后一点光明析出,一团氤氲的热意从心腹中升起,腾腾而至祖窍之内。 吴用蓦然睁开眼,抬头出定,心神恍惚,习惯性打量四周,发现视线竟然没有被阻碍,浮雕内部的浓郁灵力居然不知何时起已经被他吸取殆尽。 他满心愕然,恍惚的心神略有收凝,竟然发现自己已经真真突破了守明境界! 内观之下,祖窍已经大变模样,不再是之前虚无缥缈的样子,而是变成了一粒白润的晶莹宝珠,表面镌刻满了一个个玄奥晦涩的符文。 这些符文在新的“祖窍”内闪动浮显,每有灵力游流经过,便会融入其中,将后者壮大一丝。 吴用定“睛”细看,这才发现原来这些符文并非寻常符文书就,却是鬼族的圣篆,而这些圣篆所书,正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一段段经文。 他满心惊惑,却是不知道祖窍内发生这般变故究竟是好是坏,会不会影响他修行《擒龙形剑经》与《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呢? 吴用不觉沉吟,可他并不知道金丹之后的修行法门与要诀,故而也不知该如何判断,只能再做考虑。 内观祖窍——不,该说是如今的灵晶,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这是鬼族圣篆? 吴用脸色一变,方才情况危急,他没有心思注意,此刻后知后觉,却是才想起来,方才脑海里那个念诵《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声音,同样说的不是人类话语,而是鬼族圣篆。 他到底为什么看得懂、听得懂鬼族圣篆?是不是“吴用”之前有所学习? 这个问题不得而知,因为就他所记起来的回忆,并没有哪一点可以判断“吴用”到底认不认得圣篆。 难道是“吴用”此前就学过? 吴用当即摇头。 之前邯鼓也提起过一次,按照他的说法,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知道的,吴氏族内从没有教过这圣篆,后来两人一番讨论也没有个说法,只能不了了之。 况且之前记忆里的“吴用”,分明就是一个略显拘谨的少年,看其样子,也不可能私下与谁有联系,偷学了鬼族圣篆。 所以还是因为自己的原因? 可他自从来到这个世界,就没有过相关记忆,更没有提前接触过相关的神鬼道道,还是在拜入峨眉之后,才知道世上真的有“仙人”,有那么多的神通道术。 吴用百思不得其解,于是不再去考虑。 他安心静定,打坐调理体内的灵力,如今他同修多法,经络内既有真气也有灵力,行运时要百般注意,千万不能行差踏错,否则便有走火入魔的风险。 幸而《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尤为奇特,不需要他去引调灵力,只消默念经文,灵力自会在体内按照特定的线路游流,很不一般的是,每一次灵力行运的线路都不同,似乎暗含某种规律。 而《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是一门炼体功决,没有真气,而是以血气在经络内行运。 《少清剑诀》与《少阳剑诀》虽然同为真气,但皆为峨眉一系,属性截然不同,却又有互补之处,可相映照,在经络内泾渭分明,因而也不容易出错。 四种真气、灵力、血气各自按规定路线行运,虽然要多耗费心思,好在各不干扰,吴用只要多多上心,倒还不致于有什么危险。 …… 第224章 邯鼓再现 吴用现已经是守明境界,以他人类的身份而言,说是金丹修士其实也无妨,一身本领有了质一般的飞跃。 尤其是他体内的灵力精粹以极,兼之灵晶内饱含海量的灵力,若是催动鬼道法门,威力恐怕力般的厉鬼都难以比拟。 “就是不知道邯鼓去了哪里,若果这家伙还在体内,这些鬼道灵力是否能供他所用?如果可以,那我的自保能力无疑更上一层楼。”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内后半部分有不少的神通秘术,旦待余空,我可以找个机会好好研究研究……” 吴用脑袋里闪过《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秘法篇,还没有细看,就已经对其中几门十分感兴趣,可就在这时,周遭毫无征兆地出现了始料未及的变化。 只见他座下的法阵开始明晦闪烁,一明一暗之间,骨白色的阵纹竟然开始逐渐熄隐。 吴用一惊,纵然他已是守明境界,可要是被阴鬼群起而围攻,双拳难敌四手,还是逃不过被分食的命运。 况且他才进阶修为,空有一身灵力,但没有可以运施的法门,怎么抵抗?就是临阵磨枪的功夫都没有。 嗡……嗡……嗡…… 一声一声法阵嗡鸣响起,越来越轻,最后彻底没了声息,法阵消失不见,与外界阻隔的浮雕也随之消逝。 吴用紧抿嘴唇,体内血气翻涌,已然做好临死一搏的准备。 嗖嗖嗖嗖…… 一连九声响起。 他精神紧绷,还道是什么阴鬼率先对他发起突袭,血气从毛孔内析出,化作花甲覆盖全身,仰头就是一掌拍去。 呼……劈里啪啦! 没想到这全力一掌却挥了个空,等定睛一看,他才发现这不是什么阴鬼,而是自己此前射出去的箭矢。 被掌风呼中,横七竖八散落,吴用正愁自己没有应敌手段,见状心中一振,把手一招,经由祭炼过的九支箭矢便尽数收回了箭囊之中。 他一刻不停,指尖一掂,倒提起一支箭矢,瞬间完成引弓搭箭,瞄准正前方。 乌钩被拉开,弓弦引至耳边,弦身发出绷紧的吱吱嘎嘎声。 阴鬼们朝他门面飞来,临至身前,却又折转往一侧,他心下不由得一愣,急忙调转准头,可这些阴鬼仿佛没有看到他也似,居然一个个与他擦身而过,理也不理他。 “这……” 吴用又换了一个方向,依然没有一头阴鬼理会他,一改之前围聚在他身边那副癫狂的模样,转而在山体内四下周游。 只见一部分的阴鬼栖身在山壁表面,保持着各异的姿态,有的闭着眼睛胸口起伏不定,似是在休息,有的则以怪异的姿势,好在在修炼,但就是没有一头理会他的。 甚而有一头形如犬豹的阴鬼速度极快,靠近之后,仿佛见到了什么可怖的事情,宝石一般的眼珠子里流露出毫不掩饰的惊惧眼神,遁光一折,撞进了一旁的阴鬼群之中。 被冲撞的阴鬼与他扭打起来,嘶吼抓咬,一时间场面无比混乱。 “他们是不是……在惧怕我?” 吴用万万没想到这些阴鬼居然不来攻击自己,反而还怕撞到他,匆匆避闪。 他反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保持着引弓的姿势,壮起胆子,走向了扭打在一起的那两头阴鬼。 这两头都是守明境界的阴鬼,异常凶狠,搏斗一点不留情,都已是伤痕累累,往死里攻击对方。 然而在吴用走近之后,两头阴鬼立马分开,用惊惧的眼神看了他一眼,低头跑开,融入进了阴鬼群之中,不知所踪。 吴用深吸一口气,又看向一潮潮的阴鬼,凌空踏步,缓缓走过去。 他就像是一粒避水宝珠,在滔滔的阴鬼浪潮中辟开一条旱路,如履平地,没有一头阴鬼敢拦在他的前头——无论是什么等阶。 这下吴用当真确定了,这些阴鬼确实是在惧怕他,分毫不敢靠近。 可这是为何呢? 开弓不可空放,吴用松弦,将已经拉开的箭矢射向玄通山那布满血色阵纹的山壁。 嗡…… 空中划过一道幽蓝,眼睛一眨的功夫,箭矢已经悬停在山壁表面兀自旋转,巨大的动劲被阵力轻而易举化散,最后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吴用把手一招,箭矢回到了箭囊之中,“看样子破开山壁逃出去是不可能的了……” 【这玄通山内部的阵纹可不简单,我都不一定能够破开,你小子就别想了!】 忽然,一个熟悉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吴用一愣,惊喜道:【邯鼓!你没事?】 邯鼓哼了一声:【你没事,我当然就没事。】 吴用还是从他的声音里听出一丝疲乏,紧忙问他刚才是去哪里了。 邯鼓稍一停顿,道:【我先前试图带你逃出那封锁的光壁,可没想到这座法阵大有古怪,一经封闭,我劲力全无,根本无法调动你体内的真气,只能眼睁睁看着你被拖入玄通山内。】 当时吴用虽然已经逐渐失去知觉,但也记得发生的一切,邯鼓确实上身自己,并在出手不利后,被压了回去,还是接连两次,最后他才被拖进了玄通山内。 【我是问你方才去哪里了,为何我联系不到你。】 吴用想问的是这个。 邯鼓凝重道:【不知道,我就在你的体内,但那法阵有莫名威力,竟然将我封禁在你体内,把我与你之间的联系彻底阻断,我还想问问你,这一个多月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一个多月!竟然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吴用不由一惊。 【我在被与你阻断的期间,从未停止数数,算下来,肯定已经超过一个半月的时候了。】邯鼓惊疑道:【怎么,看你的样子好像时分日月没有一点概念?】 吴用犹豫着点头,反问道:【你看看我的体内?】 【看什么,你……这如何可能!你竟然成了金丹修……不对,这不是真气,是灵力!你竟然修习了鬼道法门,还有守明境界的法力了!?】 邯鼓觉察到吴用的气息远超此前的强横,第一时间以为他突破了金丹,可仔细一品,才发现这哪里是什么真气,分明就是阴鬼灵力! 这股灵力精纯无比,澎湃如潮,绝非一般阴鬼能有,不仅如此,吴用的祖窍更已是大变模样,已然变成了一粒白润晶莹的灵晶,迥乎常人。 吴用听他震惊的语气,心里也不免忐忑,问道:【如今这般,可会影响我将来修行?】 邯鼓语气古怪地说道:【你先把发生了什么与我细细说来。】 两人一体同心,吴用毫无隐瞒将近段时日发生的事情一一说来。 邯鼓听罢,同样满是惊疑:【听你的说法,我怎么觉得这做法阵是为你而设立的?】 无论是吴用被鬼使神差吸引进阵,还是被浮雕一样的光幕阻隔阴鬼,亦或是脑袋里多出一门功诀,吞吃灵力,听起来似乎这里的一切都是为了吴用而搭建,绝不是意外来到这里,意外修炼了鬼道功诀,意外凝结了灵晶。 吴用在阴鬼之中走了一圈,阴鬼们纷纷避之不及。 他一耸肩,表示自己也不知道这是怎么一回事情。 邯鼓缓缓道:【古往今来,不是没有人类修炼过鬼道的功法,包括妖族的功法也是,影响不影响很难说,全要看功诀本身与修士的相性如何,你这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怎么?】吴用心提起。 邯鼓稍作沉吟:【这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绝对非同小可,一般的鬼道功法哪里有这般好修炼?本质上与你人类修炼的法门没有区别,讲求的是一个循序渐进,厚积薄发,破关冲隘。】 【可这功法倒好,迫与你修炼,一路畅通无阻不说,修练出来的灵力不仅如此净纯,更是深厚如渊,绵绵不绝,我活至如今,从没听过世上还有这等玄妙功法。】 【这……】吴用不知道该说什么,如果见多识广的邯鼓也没有头绪,那他该去找谁?看样子只能等回到峨眉,向师父或者白师伯求教了。 但问题是,现在该怎么出去? 邯鼓却道:【别的我不敢说,但现在我却肯定那个神秘黑影一定与这件事有关系,你那时候脚下的法阵与他所追杀你时候一模一样,分明就是他所布置。】 【再则,这家伙喜食灵晶,你在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门功法时,同样可以吞吃灵力,包括之前,你那旺盛的食欲,这些事件之间一定有所联系!】 吴用觉察到邯鼓似乎已经看出来了什么,精神一振,问道:【你有什么猜想?尽管说!】 邯鼓倒也不瞒他,道:【《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便是那神秘黑影所学习的功法,他施展某种血祭炼法,残害了你衡闾吴氏全族之后,曾经在此处静修过一段时间。】 【因为祭阵太过凶恶,天怒,人怨,加之这家伙修为高深,以致于在此处留下了某种“痕迹”,即便在他走后,也始终难以磨灭,在你到此之后,因为身为衡闾吴氏弟子,你冥冥之中与祭阵有所联系,因而被牵引至此。】 【只不过这时候的祭阵早已经结束,你不仅没有被害,反而受其影响,在“痕迹”之中意外获得了他所修习的功法,并且以他修炼所剩余灵力,一气修成守明境界。】 这又是“痕迹”,又是“影响”,冥冥之中,玄而又玄,吴用对此抱有怀疑的态度。 【修道本来也是件玄而又玄的事情,在正式接触以前,你心里纵有向往,可也不敢笃定“仙人”真的存在,你又如何否定我说的这些是假的呢?】见吴用心有怀疑,邯鼓也不着恼。 吴用知道他既然这么说,那就一定是有所依据,肯定比自己胡猜要靠谱,但还有一个问题萦绕在心头。 【你说……我是现在才获得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门功法,很明显其能依靠吞噬来提升修为,那为什么在此之前我就已经有那股旺盛的食欲了呢?这该如何解释。】 邯鼓不以为然道:【即便你觉察不到,包括之前的我也以为那座祭阵被毁去,但很明显,其仍与你有藕断丝连的关系,也许正是因为这座祭阵的存在,对你产生了某种潜移默化的影响,这解释不清楚,但极有可能。】 【好吧……】说不明道不清,吴用只能作罢,当务之急还是想想该怎么从这里出去。 他飞身至山巅那一隙豁口,周遭的阴鬼让开一条通道,看着腾腾跃动的黑雾:【我从这里进来的,应该也能够从这里出去吧?】 邯鼓没好气道:【你到这是你家大门,好进好出?】 吴用叹道:【你不在的时候,我心里还真有些想念,现在你回来了,我又觉得聒噪,当真是……】 邯鼓冷笑道:【当真是什么?】 吴用摇了摇头:【既然我出不去,你能破阵试试?你能动用我体内的灵力?】 【有何不可?你的真气我能用,灵力我当然用得,你把身体交由我来。】邯鼓毫不客气道。 吴用闭上眼睛,待再睁开,双眼中已是漆黑一片,眉心裂开一道纵目。 邯鼓把诀目掐动,舌绽惊雷:“喝啊!” 眼中打出一抹白光,轰的一声扫向黑雾。 不同于以往,以吴用如今的守明修为催动灵目,打出的这一抹白光不再仅仅只是白光,隐约可见白光分为内外两道,外围白森森的影影绰绰,内中则似乎凝形成了一道曲折的雷光。 一经轰至黑雾,嗤啦一声暴鸣,雷芒激射,黑雾被打散,炸开了一个一人多高的黑不溜秋的大洞。 吴用见状大喜,飞身就要冲进黑洞之中,可邯鼓急忙叫停他:【莫急!】 吴用遁光一滞,急急忙问道:“怎么了?” 【自己看。】邯鼓没有过多解释。 只见被炸开的黑雾破口处,一个个繁复的符文闪烁飘动,须臾之间,就将黑雾彻底修复,根本看不出来被破坏的痕迹。 吴用瞳孔为之一缩,这一个个符文不是鬼族圣篆是什么? …… 第225章 阴鬼传信 这黑雾同样是法阵的一部分,仔细想来,由鬼族圣篆刻绘而成倒也并不稀奇,周边的阴鬼见炸出这么个黑森森的破洞,一个个又开始癫狂嘶吼。 有部分灵智尚浅的阴鬼见吴用所作所为,张开血盆大口就朝他咬来,可飞近之后才看清楚是吴用,转头就灰溜溜绕走。 偶有几头高阶阴鬼灵智高一些,在一旁看着吴用,那眼神,满目疑惑,分明就是在好奇他为什么要这么做。 【这法阵当真不简单,刚才你如果硬闯,只怕还没有出去,就要被修复的法阵截断成两半,一命呜呼!】邯鼓玩味说道。 吴用问道:【那怎么办?你再试着破开一次?破得大一些?】 邯鼓摇头道:【你以为我的灵目催动不要消耗吗?既然一击没能得手,我又岂会不知道这座法阵的厉害,破不开就是破不开。】 吴用无语:【我道你的灵目无所不能,专门用来克制这些阵法、空间什么的。】 无论是带着他进来阴景宫的封阵,还是说在秘地六层时带着“吴用”破开空间出逃,他以为邯鼓的灵目对法阵、空间之流的神通道法有极强的破坏力,没想到奈何不得这座法阵。 邯鼓冷笑道:【还不是我只能通过你的法力施展,你法力有限,所以我才施展不开,站着说话不腰疼!】 吴用无奈。 邯鼓又道:【你被拖进来的最后一刻,你那师叔祖脱匣而去,以他的性子,不可能不来救你,但直至现在也没有动静,肯定有原因,说不定就是遇到了阻碍。】 吴用眼角一抽,不免焦急:【这由内而外不行,由外而内也不行,咱们该怎么办?不能被困死在这里吧?】 邯鼓却干脆:【实在不行,你就在这里好生修炼,你修为若能够更上一层楼,何愁我破不开此处禁阵?布阵我不行,破阵我可没有怕过哪个。】 他话语里充满了自信,可吴用却不能当真,那要猴年马月才能出去,见四周的阴鬼,心头一动,道:【要不问他们看看?】 【这些阴鬼?这些都是灵智尤为低末的,便有守明修为,也都是侥幸突破,此生再没有突破的可能,灵智有限,无法顺利交流,要不然刚才也不会那样傻愣着看你,早就动手了。】邯鼓不屑道。 【试试也好。】吴用不能死心。 也没有别的办法,邯鼓只得把手一招。 一直有阴鬼在一旁注意他的动向,见这一招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一头头生三角,长有一颗眼珠子的阴鬼犹豫了下,飘上前来。 邯鼓把手一指头顶的黑雾,道:“怎么样才能出去?” 三角阴鬼满脸疑惑。 邯鼓又问了一遍。 三角阴鬼看向身后,几头阴鬼互望一眼,不知究竟。 邯鼓不耐烦道:“我是不是说了没用?” 吴用却心头一动:【我来。】 “你来能干什么……”邯鼓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吴用强行挤回了体内。 邯鼓不由得一愣,难以置信说道:【你现在把我挤回去这么容易?】 【本来就是我的身体,什么挤不挤的?】吴用听了没有好气,不予理会,对跟前的三角阴鬼道:“如何才能离开这里?” 吴用说的这句话却不是用寻常官话,而是鬼族的圣篆。 【鬼族圣篆,你什么时候会说了?】邯鼓心头微动。 他记得吴用认识鬼族圣篆,可不知道吴用还晓得怎么读,会读和认得那是两回事,越是古老得文字越是象形意义,后者可以捅过形义去理解,但读没人交可不行。 【你也听得懂?】吴用惊讶。 【不懂,但听着调子像。】邯鼓虽然听不懂认不得,然而看样子分明也有所涉猎,能闻知一二。 这头三角阴鬼一听圣篆,立时垂着脑袋瑟瑟发抖,跪在空中,眼神里饱含惊惧之色,叽里呱啦说着什么。 可惜这说的并非哪一种语言,等于是婴孩一样的咿咿呀呀,根本不成句子,不会说话。好在有手势可看,这三角阴鬼伸出自己仅有的一根爪子,指了指头顶的黑雾。 吴用摇着脑袋重复道:“我是问怎么出去的,我当然知道这团黑雾联通着外界,我是想知道,怎么出去的!” 三角阴鬼一听,独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后方的阴鬼这时候开口讲了几句,两头阴鬼你一言我一语,争论不停。 最后,这三角阴鬼看向吴用,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吴用听不懂。 这阴鬼见他皱眉,拍了拍自己胸脯,一指头顶黑雾,作势就往外冲去。 吴用这回明白了,“你是要我跟着你?” 三角阴鬼点头,又见吴用紧跟上来,摇了摇指头,指了指脚下,然后把另一只手一推。 “你是要我等一等?”吴用恍然,这下懂他的意思了。 这头阴鬼终于点点头。 【当真是奇了怪了,这些阴鬼凭什么这么听你的话,甚至惧怕你。】邯鼓百思不得其解。 低阶的阴鬼几乎都是依靠本能行事,一门心思只有栖息繁衍与吃饱肚子的生存本能。 尔今聚集于此,按照一定的频率冲击山巅的一百零八罡煞大阵,肯定是受到了某种指使,悍不畏死。 但眼下居然会惧怕吴用一个人类……别忘了这头阴鬼也有守明修为,比之吴用还要高深几分,这般表现,唯一的解释只能是吴用从骨子里对它们有上位者的压制。 吴用哪里知道,只能猜测道:【是不是因为我修炼了这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缘故?】 【不知道。】邯鼓也没有头绪。 就这么等着,周围的阴鬼愈来愈多,吴用忽然发现,山体最底部的那一团黑雾有明显的变化。 此前时候,将他禁锢的“浮雕”——或者说“蛋壳”,以那骨白色的法阵为中心,分为上下两半。 上半部分是他安坐修炼的地方,被海量的黑色灵力所包裹,而下半部分则是聚拢成一团的黑雾,与山顶上的这团有几分相像。 当时下方的这团黑雾,更像是一蓬黑色火焰,收束在一起,“火苗”熊熊直窜法阵,现在想来,在他整个修炼期间,这蓬黑雾虽然没有具体可知的变化,但恐怕与当时他身边那浓郁的灵力肯定有关系。 也许那骨白色的法阵,就是以这蓬黑雾为“原料”驱动的也说不定。而此刻的这团黑雾,已经不再是聚合成一团火焰的模样,转而平铺摊开,如披开的黑色绸缎,滚涌在玄通山底部,起伏不定。 一头头各式各样的阴鬼从中浮出,张牙舞爪,飞将上来,一部分栖息落脚在四壁,一部分直奔山顶这一处。 这些阴鬼绕开吴用,一拨一拨周游在四下,未过多时,玄通山上半段已经是阴鬼缭绕,塞得满满当当,也就他身边余留出来一片空间,无“鬼”踏足。 嗡嗡一声响,山顶上的黑雾忽然间活了也似,翻滚吞吐不定。 阴鬼们仿佛得到了信号,嘶吼喊声此起彼伏,竟然一齐冲向黑雾之中! 三角阴鬼与吴用来得早,位置十分靠前,黑雾一开始异动,这头阴鬼便情绪十分激动的手舞足蹈,嘴里斯哈斯哈呼气。 吴用知道这是要自己跟上它,点了点头。 三角阴鬼厉啸一声,浑身大变模样,三个尖角壮大成常人大腿粗细,身上原本黑黝黝的皮肤下冒出来一根根蠕动的黑色长毛,独眼藏在毛发之中,透漏出一点精芒,张开血盆大口就冲去。 吴用紧随其后。 山顶的黑雾开始扩散,分作一缕一缕,结交勾连而成了一条黑色的甬道。 吴用面露喜色,终于可以逃出这里了,当即提振遁光,加速直冲而去。 可没想到的是,三角阴鬼毫无阻碍地冲进了甬道内,但他却咚的一声,狠狠装在什么东西上面。 吴用不由一惊,确认在三,甬道入口处绝对没有别的东西。 【出不去,不用看了,这座法阵阻隔了你,这些阴鬼可以出去,但你不行。】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心里猛地一沉:【为什么我出不去?】 【我怎知道?】邯鼓不耐烦道。 三角阴鬼见吴用停下,独眼之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可忽然听到另一头传来了人声,然后头也不回就冲向甬道外的亮光。 吴用这么久以来第一次听到别人的声音,心头一振,凝神听去。 “快!布阵!” “喝啊……”一声声吆喝应声而起。 “安生一个多月,没想到今天这些阴鬼卷土重来!” “好多!这是一个月来的阴鬼都聚到一起了吗!?” “快去通知师伯,还有峨眉的真人!” “诸位师弟,随我催动阵力!” …… 甬道另一头金光大放,阴鬼们往外疯狂冲击,吴用哪里还能不认得这是阴景宫的弟子,在外头催动一百零八罡煞大阵? 可这还是此要,他注意到其中一个声音喊的话——快去通知师伯,还有峨眉的真人! 峨眉真人? 谁来了? 定然是伏龙师叔祖将消息送回大晋蜀岭,请了救兵来。 到底是谁呢? 这不重要,关键是要告诉外头自己还活着,千万不要放弃解救自己。 他高声喊了一句,企图引起甬道另一头的人的注意。 【别费气力,你人都过不去,声音还能传过去?】邯鼓毫不留情打碎无用的幻想。 吴用其实也知道,只是心存侥幸,见此路不通,脑袋里思绪如电,一把抓过经过身边的一头阴鬼,扯下半截袖子,咬破手指,用鲜血“唰唰唰”在上面写了一段文字,就要挂在这头阴鬼尖锐的头角上。 但他转念一想,却改变了注意,而是先后用少清剑气与少阳剑气分别斩击了这块布匹,然后对这头阴鬼道:“吃下去!” 他厉声喝斥,唯恐这些阴鬼只是惧怕自己,而不听命自己,不肯吞吃,说完更是把手一顶,径自将这截袖子塞进了这头阴鬼的嘴里。 这头阴鬼正无比亢奋要冲入甬道内,冷不丁被拉了一个趔趄,气恼得嘴里咔咔呼嚎,回首就是一顿疯狂抓挠,满嘴胡乱生长獠牙猛地开合啃咬,涎液乱飞。 密密麻麻像芝麻点的红色眼睛闪烁着红光,像是某种警报,可没想到等它看清楚是吴用,却非常人性化的一愣,然后眼睛停止了闪烁。 被吴用吼了一声,身子一动也不敢动,张着嘴让吴用把袖子塞进了自己嘴里,甚至暴乱的尖牙要戳到吴用时,还主动张大了嘴。 【你究竟如何能够让这些阴鬼如此听话的?】邯鼓啧啧称奇,活了这么多年,从没有见过这一幕。 吴用心里也是忐忑,见这阴鬼居然当真听他的吩咐,自己都有几分不敢相信。 他试着把手一挥,这阴鬼立马退开到一旁,又等了片刻也没有得到吩咐,瞧了瞧甬道,又瞧了瞧吴用。 吴用颔首,这阴鬼似乎会意,当即纵身变作一道滚滚黑烟,冲进阴鬼群潮内,闪身消失不见。 从黑色甬道内涌出无数阴鬼,已经能够看清楚山巅上一百零八罡煞大阵以及三山金光大阵被催动,阴鬼的嘶嚎与吼叫不绝于耳。 吴用看了片刻,还是不想放弃,问道:【真的没有办法从这里出去了吗?】 可等了片刻,也没有听到邯鼓的回应,下意识以为邯鼓是又消失不见了,唤道:【邯鼓?】 邯鼓淡淡道:【我在,出去……不是说没有办法了。】 【那是?】吴用精神一振。 邯鼓道:【这个通道口你肯定是出不去的了,法阵有设置,你只能进入,不能外出。】 吴用一头雾水:【这是什么意思?】 邯鼓懒散的解释道:【很简单,就是说这座法阵布置之初,你就只能够进入,不能够外出,明白了吗?】 【这是为何……】吴用不解,为什么要这样设置法阵,难道是针对自己的吗? 可要说是针对自己的,那神秘黑影难道能够预知到未来的自己会到这里来吗? 忽然,他就想到了一点,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难道说……】 第226章 监牢? 邯鼓饶有兴致追问道:【难道说什么?】 吴用沉声道:【我是在想,当年衡闾吴氏举族上下遇害的时候,是不是也曾经来到过这里呢?】 卜卦算术高明者,有,能料事三分先者,也有,但要想具体算计到什么时候,将来会发生什么,怎么应对最为合适……却根本不可能! 那神秘黑影厉害不假,但绝无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他不知道白师伯的卦算本事究竟算是如何水平,但看师父等人的推崇程度,厉害可想而知,可即便如此,不懂此道的他也清楚,绝对没有可能做到上述的地步。 更不提那神秘黑影能被“邯鼓”蒙混过关,偷带了“吴用”逃跑,要果真能算会卦,岂能又岂会容忍这等事情发生?可想而知。 那既然不是提前算到,就说明这座玄通山内部的法阵并非是专门拿来针对他的,而这座法阵又是只进不出,换而言之……有没有可能针对的是所有衡闾吴氏的人? 神秘黑影突发袭击,然后将衡闾吴氏的族人全都捉到了这座玄通山内,只进不出,是什么? 监牢! 吴用悚然一惊。 但随之而来又有一个问题,监牢内的人呢? 再还有,难道进来以后,所有吴氏子弟都是像他一样,得学《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后一个问题答案应该是否定的,当初在秘地内时,“邯鼓”破开空间,他分明看到许多吴氏子弟被脚下骨白色阵法内冒出来的阴鬼给残杀乃至分食——“吴用”也不例外。 这与他被无数阴鬼所畏惧,被法阵保护起来的样子可是截然不同。 但为什么就他这么独特?这其中有什么原因? 吴用全无头绪。 再又回到第一个问题——监牢内的人呢? 当时他见到神秘黑影是在一座沙场上,操纵着无数阴鬼,屠杀衡闾吴氏的人,衡闾吴氏乃至小极北都没有这样的地方,究竟是在哪里? 【这还用想?当然是带出去了,你觉得会是去了哪里?】邯鼓幽幽说道。 会去哪里……吴用打量山体内部。 收押之后,要带去祭阵完成祭法,势必要先从这座玄通山出去,可这玄通山内部除了头顶上的黑色甬道,四下没有任何出口,会去哪里呢? 等等! 黑色甬道? 他没有抬头,说的却不是头顶的甬道,而是低头看向玄通山底部。 黑色的“云雾”犹如最为丝滑的绸缎,此起彼伏,滚涌在玄通山底部,颠簸不定,无数的阴鬼从中窜出来。 难道说…… 吴用犹豫道:【出口是在底下的黑雾中?我能进去?】 阴鬼从底下的黑雾出来,再从山巅的豁口出去,他只能从豁口进来,却无法出去,刚好反着来了,这肯定不是巧合,是不是意味着他能够进入山底的黑雾呢? 【能不能进去,去看一眼不就知道了?】邯鼓是个行动派。 吴用看着深沉如渊的黑雾,不免有一个问题:【进去以后……我们会到哪里?那座沙场?】 邯鼓道:【不晓得,可能是可能不是,说不准。但既然能有这么多阴鬼从底下跑出来,你觉得另一端会不会是阴鬼的老巢?呵呵……也许你还有机会能替你吴氏同族报仇雪恨。】 说到最后,他已是带着一丝冷笑,显然,他确实与衡闾吴氏的关系不一般,对于衡闾吴氏被灭门一事耿耿于怀。 吴用摇头道:【以我们现在的本事,去了岂不是找死?】 邯鼓不屑道:【你担心什么,现在这些阴鬼如此惧怕你,有什么危险?大不了活嚼了他们。】 吴用郑重道:【我是担心那个神秘黑影,如果另一头是他的老巢呢?这些阴鬼惧怕我,还是在我修炼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后,这里又八成是其所留,我会不会是拿着人家的令箭打人家自己?最后轻而易举被反制。】 邯鼓不耐烦道:【留在这里修炼到突破出去不行,去黑雾里闯一闯也不行,你究竟打算怎么样?总该有个决算吧?】 吴用眉头紧皱,听着头顶阴鬼们被金光杀灭的发狂嘶吼,眉头逐渐放开,深吸一气,说道:【你说的有道理,总不能在这里坐以待毙。】 邯鼓精神一振:【那你的选择是?】 吴用沉吟道:【静修突破当然更为稳妥,毕竟就在玄通山内,哪也不去,外头还有阴景宫和我们峨眉的人在想办法,但也要考虑时间与成效的问题,万一……我是说万一,光凭你我没办法出去呢?】 听到吴用说自己不行,邯鼓难得没有跳脚:【可能吧?毕竟这么久他们也没能进来救你,这座法阵肯定有些道道,那你是倾向去底下黑雾里走一遭?】 吴用点点头:【再就是我怕修炼鬼道功法久了,会不会出什么问题。】 他《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筑基,两门峨眉剑诀才还在入门,少学一门《幻珞剑诀》,这要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突破金丹——不是没有可能,这门功诀修习起来他毫无瓶颈,真要是再有突破……那他岂不是一个如假包换的鬼修了? 甚至于现在,说他是一个鬼修也没有问题。 【去黑雾里走一遭就没有问题了?万一那一头真是那神秘黑影的老巢呢?该怎么办。】邯鼓玩味说道。 也不等吴用回答,他自说道:【你心里门清,肯定还是下去更为危险,说难听些,比起丢了性命,成为一个鬼修又算得了什么呢?你就是赌性大,要么就是不喜欢坐以待毙。】 话是这么说,可却没有一点责怪吴用的意思,反而颇为赞赏。 与他而言,自己的宿主锁头瑟尾才是问题,现在这样反倒和他胃口。 吴用摇头道:【风险高低与对应收获的大小比值罢了。】 留在玄通山内固然安稳,按部就班修炼,尝试逃出去即可,然而存在着白费功夫的可能,还有修行未知鬼道功法的风险,这等于是中、高风险,但低收益。 低风险低收益也就罢了,如此委实划不来。 相反去黑雾里走一遭,危险,很可能投进了阴鬼的老巢,很可能遇到那个神秘的黑影,但可能的收获也大。 譬如黑雾的另一头是什么,阴鬼从哪里冒出来了,神秘黑影的身份?这些问题兴许就能够得到解答,说不定吴氏被灭族的根本原因也能查出来,为什么不去? 高风险高收益,吴用愿意承受。 他缓缓飘落,来到山体底部,悬浮在黑色雾海的上空。 【怎么进去?】吴用好奇。【还用问?直接进去!我要没有猜错,你八成可可以直接进入。】邯鼓大咧咧说道。 吴用犹豫了下,缓缓按落遁光,底下冒出来的阴鬼纷纷避开他,全然无视他的存在。 嗡…… 法阵被触动的声音响起,吴用脚心下落的位置蓦然荡起一圈一圈的涟漪,空出来了一片没有阴鬼踏足的区域。 吴用脚底触及黑雾,一个往下内收的气旋悄然作成——这下他信自己确实可以进入其中了。 【等等!】正待要往下深入,吴用忽然停住。 邯鼓不悦道:【干嘛,你现在怕了?赶紧下去,别磨磨唧唧!】 吴用没有理会他,而是再次回到了山巅附近,再一次撕下一只袖子,咬破指尖,以血书字,然后依样画葫芦,用少清、少阳两种剑气一划拉,拉过来一头阴鬼,强迫它吞吃了这袖子。 【刚才只是报了个平安,我现在把我要去黑雾另一端告诉外头。】吴用说罢,压低遁光,缓缓下沉,来到山底,进入黑雾之中,不消多时,人便消失在了玄通山内部。 雾面恢复如初,阴鬼肆虐,好像他根本没有来过。 …… 玄通山外,金光大作。 今次,一百零八罡煞大阵与三山金光大阵远的催动远比此前要久,冲天的金光将无数的阴鬼斩杀,残滓不留。 可即便如此,阴鬼的数目实在太多了,堪称铅云密布,似乎阴鬼们这一个月来的沉静只是为了今天这一波的爆发。 孙豫名带头站在山巅,身边是唐素、公羊书等人,一齐关注着山巅上阴鬼肆虐。 “师兄,阴鬼安生了一个多月,何故今日又卷土重来?”唐素担心有什么异动。 公羊书皱眉道:“之前是在积蓄力量,旨在今日爆发吗?可要是如此,那这些阴鬼也太不值一提。” 这一波阴鬼的数目确实比平常多些,但如果按照之前每次来袭的频率与数目来看,这量却是少了一些,不值一提。 孙豫名沉声道:“不可小觑,说不定这些阴鬼是在明修栈道,暗度陈仓!” “明修栈道暗度陈仓……师兄,你也太看得起这些阴鬼了。”唐素撇嘴冷笑。 “这些阴鬼虽然没有多少灵智,但不代表可以轻视,师妹你还是不要掉以轻心。”孙豫名摇头道。 “不错,这些阴鬼虽然灵智有限,但不代表他身后的鬼族圣祖没有脑子,要不然衡闾吴氏怎么会栽在这里?” 天空上一个声音忽然响起,打断了几人。 孙豫名朝声音来源拱手道:“谷真人。” 唐素、公羊书几人纷纷跟着见礼:“谷真人。” 谷冲英缓缓落到山巅上,身边跟着一个背剑的穿青儒雅年轻人。 两人刚才落脚,云巅之上便传来一阵嘹亮清吟,一点白芒分开云光,纵落至谷冲英身边,走出来个不怒自威的老者。 孙豫名先朝冲这个老者微微躬身道:“伏龙前辈。” 然后看向年轻人点了点头,道:“求道友。” 年轻人正是求以柳,他与吴用平辈,自也与孙豫名平辈,大大方方回礼:“孙道友。” 众人互相见礼。 此时天空中的阴鬼仍旧在对一百零八罡煞大阵横冲直撞,一点没有消弱的迹象,阴鬼如黑色的滚滚海潮,又好似漫天的铅云,抵压玄通山。 谷冲英与求以柳自来此后,还是头一回见到阴鬼冲击山巅的景象。 求以柳惊讶道:“这山体内究竟有多少阴鬼?” 公羊书笑道:“这却不多不多,咱们还在讨论,阴鬼消停了个多月,来上这么一波,论以往每一波冲击的频率与数目,总的来说还要少了些。” 唐素也颔首道:“要我说,阴鬼这么来一次远要比之前那样冷不丁发起冲击的要好,至少不用提心吊胆,时刻提防,总量也少,弟子们吃力一回,休息一个月。” 谷冲英捏着下巴,问道:“师叔,依你之见,为何吴用被带走后,这里会发生如此变故?” 伏龙剑摇头,看向孙豫名。 孙豫名苦笑道:“我亦不知请,我等知道的情报已经都分享给诸位了,绝无任何隐瞒。” 谷冲英皱眉不语,最后摇头道:“等不及了,再要没有任何进展,我觉得我们还是催动破法大阵罢!” 唐素几人面色一变。 孙豫名也皱起了眉头,道:“谷真人,这不合适吧?我们已经尝试过一次了,险些引发动荡,再要来一次……” 谷冲英不悦道:“那你说怎么办?总不能看着我峨眉弟子不理吧?” 他心下焦急,说话不免冲了一些,听的唐素几人全都脸色不是很好看。 伏龙剑淡淡道:“贵派左掌教有何打算?之前你一直说尚未定夺,总该有个回复了吧?” 孙豫名叹道:“伏龙前辈,容本门再想想办法,此事与小极北干系太大,咱们还是稳妥些为好。” “等太久了。”谷冲英不满,还欲待催促,没想到身边的伏龙师叔忽然暴起。 伏龙剑一句话也没说,杀气大放,浑身散发出刺眼的白光,作一道匹练冲天而起,横扫而过,竟然将山巅大阵内的所有阴鬼一扫殆尽。 作罢,犹如示威一般悬浮在高空,淡淡看着底下众人,客气道:“烦请左掌教速速定夺,我等敬候佳音。” 然后给了谷冲英与求以柳一个眼色,飞上了云端。 谷冲英颔首道:“告辞。” 求以柳紧随其后,拱手道:“孙道友!” 两人一前一后,跟着飞上云端。 …… 第227章 阴景宫的顾虑 玄通山山巅好不清净,肆虐阴鬼被扫荡干净,得一隙休闲,维持阵法的阴景宫弟子好容易喘上一口气。 甚者后头冒出来的阴鬼都看得一愣,以为自己是不是来错了地方,怎么我伙计呢? “莫怠懈!继续催动法阵!”负责主持一百零八罡煞大阵的瑸林叱道。 山顶金光再起,又一波阴鬼浪潮冲击而来。 唐素见伏龙剑示威,沉声道:“峨眉真是嚣狂!” 公羊书淡淡道:“有什么办法,严格来说这位比咱们掌教辈分还要高。” 何梧与何桐互望一眼,齐声道:“师兄,掌教真人可有定夺?你方才是缓迟之言,还是确实在等门内指令?” 孙豫名面露难色道:“此时干系甚大,我的的确确在等门内的信件。” 唐素皱眉道:“这不是掌教真人的一贯作风吧?以掌教的性格如何会犹豫?做还是不做,一句话的事情,绝不会优柔寡断。” 天下谁不知道他们阴景宫掌教左恬说一不二,最是雷厉风行? 孙豫名摇头道:“掌教真人其实早有决断,强行破除法阵,拔除这里的阴鬼……” “那为何师兄不照做?”唐素不理解,这不是已经有决断了? 孙豫名又道:“哪里是我不照做,其实是门内有第二种安排,正在考虑可行性。” 公羊书想到了什么,讶然道:“是大槐宫上有什么打算?” 孙豫名脸色凝重的点了点头,“大槐宫上的长老并不打算将这里的法阵破坏,彻底清剿阴鬼,而是希望把这里的禁阵再做加固后,用于日后培养本门年轻弟子。” 何梧恍然,道:“这确实也是个不错的选择。” 几人一下子就明白了门内的打算,看样子是准备将衡闾吴氏这一块旧地彻底封禁,控制此处阴鬼,留待本门弟子在此操练与阴鬼的斗法本事。 这不失为一个好办法,如果可能,将来此处说不定就能成为培养弟子的最佳去处,像一些低阶弟子无需在尚未有足够自保之力前,外出游历,斩杀阴鬼,在这里就能先一步成长起来,可以大大提高阴景宫弟子的成材可能。 唐素却哼声道:“衡闾吴氏灭族的事情天下人尽皆知,现在峨眉已经知道了,天下人全都知道只是时间问题,届时被人知道我们不仅没有调查出衡闾吴氏灭门的真相,还把衡闾吴氏的族地给占用了,天下人会怎么看我们?” “大槐宫的长老怎么能够在这件事情上犯蠢,这不是拂了掌教的面子?谁不知道掌教与吴氏族长的关系?落人口舌!” 孙豫名呵斥道:“师妹!怎可对长老不敬?” 公羊书这次难得和唐素站在同一阵线,道:“师兄,大槐宫的存在本意是为山门发展保驾护航,有一定的监督作用,可不是对掌教指手画脚啊,师姐说得没错,真要这般行事,天下人如何看待咱们阴景宫,如何看待掌教真人?” 孙豫名心里也是不赞同,可又有什么办法? 他摇头道:“咱们阴景宫立派至今也已有千年,但不似峨眉,只由祖师弟子一脉相承,而是由当代最为出色的弟子接任,全凭自家本事。” “大槐宫的设立乃是老祖的意思,让前辈先真入内当得护派长老一职,平素不干涉掌教治派,但会在山门发展的关键时刻有决议、参考等权力。” “尔今提出的这一点,确实是利于山门发展的重大决议,有所取舍也是正常,无可厚非,以掌教真人的作风,要是不合理的提议早就否决了,哪里会拖到现在,再等等罢!” 公羊书、唐素、何氏兄弟互望一眼。 唐素心知师兄肯定也有想法,道:“师兄,咱们一码归一码,大槐宫如此插手掌教决议肯定不合适,但这不是我们能够处理的问题,我们想问问……” “如果真决定动手破除玄通山这里的阴鬼法阵,如何保全这东边地界?门内想到办法了么没?” 阴景宫早有破除玄通山阴鬼法阵的想法,也与门内汇报过,并给出了相应的处理办法。 当峨眉谷冲英等人到后,孙豫名知道谷冲英救人心切,这里的阴鬼剔除又迫在眉睫,因而主动提出开山破阵。 谷冲英当然同意,并表示可以全程配合。 可没想到的是,当孙豫名安排好左右,开始动手之后,却意外的发现了一个问题—— 衡闾吴氏位于小极北东部,乃是这附近地域灵机最盛之处,而很凑巧的是,玄通山更是其中最为关紧的地方,同时沟通连接着多道地脉,为灵机盛中之盛所在。 很明显,这座阴鬼法阵被设置在此绝不是巧合,定然是阴鬼的算计,以多条地脉的灵机为养料,催养万千鬼物。 换而言之……假如动手毁去这一座法阵,玄通山势必难以保全,玄通山难以全存,地脉等若被毁,地脉被毁……等若这附近所有的地相都要被毁。 这附近的地脉算起来绵延万里不止,如果被毁去,小极北东部立时就要崩塌,势必波及整个小极北,或许不会发生岛屿沉没这等事情,但民不聊生,生灵涂炭是一定的。 如果要避免发生惨案,一定要先将地脉稳固,避免殃及过广。 此前发现玄通山的地理位置十分特殊后,孙豫名当即叫停了破阵,与谷冲英及伏龙剑商议要暂缓动作。 事关千万生灵,峨眉作为玄门正道,当然不能一意孤行,哪怕是为了救吴用。 谷冲英表示理解,询问准备怎么应对。 孙豫名决定汇报门内后再做处理,这阴鬼法阵肯定是要破的,只是怎么破,破了以后如何保证不会殃及无辜,需要有个具体章程办法。 没想到这一等就等到了现在。 他作为此间负责人,消息灵通,知道掌教真人其实已经有定夺,并且开始找寻应对的办法,只是被大槐宫的长老们给压下,直到现在还没有声音。 也难怪峨眉会突然示威了,这事儿谷冲英与伏龙剑算是给足了他们的面子,拖了这么久确实不该。要不是据说吴用身上有其师父所留下的护法咒印,峨眉知道他目前没有性命危险,恐怕早已等耐不得,强行破阵了。 孙豫名进退两难,不觉脑袋疼,这哪头都不好对付啊! 他沉吟道:“掌教已经有决定了,当然不会变卦,只是一些细节仍需确定,毕竟兹事体大,涉关无数生灵,咱们再等等罢!” 孙豫名知道如今掌教何等有主见,相信绝不会就这么被掣肘,既然决定了要破阵,肯定不会变卦,沉寂如此之久,说不定就在做相关的准备。 几人得到了肯定的回答,终于松出了一口气。 “那就好,怎么看都是掌教的决议更稳妥一些,大槐宫的想法虽然不错,但抛开天下人的异议与风评,把这里当成历练地风险还是太大了,谁知道这些阴鬼会不会突然做出什么难以预料的事情,害了本门弟子。” “嗯,”孙豫名看了眼大阵内部仍在肆虐的阴鬼,思索片刻后,“阴鬼个把月没有动静,今次突然袭击绝不会是空穴来风,肯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等也不知道今后阴鬼是会保持这个袭击规模与频率,还是恢复和此前一样,必须要做好应对的准备。” 唐素等人肃色应声。 “再还有……”孙豫名一顿,“之前让你们清查自己管理的区域,看是否阴鬼有别的出山线路,结果大家都没有查出来究竟,接下来还是小心警戒。” “我担心上回是那阴鬼被吴用杀死,叫阴鬼警惕了,没让我们发现异常,他们肯定对破阵有想法,接下来必须要注意,尤其是师妹你。” 唐素点头道:“师兄,我省得,你也知道这一个多月来我每日都亲自安排巡守线路,绝无盲点,但有意外,我肯定第一时间知道。” 孙豫名颔首道:“嗯,就这样,今天散了吧,门内有消息我第一时间通知你们。” …… 天上冻云弥漫,洁白似雪。 谷冲英站定,苦笑道:“师叔,怎么突然动手,也不和我提前知会一声?” 说到底吴用是闯进来的,尽管收获了极有价值的情报,但总归不是光明正大,要非是吴用收获的情报价值不菲,又有峨眉玄虚子弟子的身份,阴景宫绝对不会轻与他。 这也是为何他们没有过分催促阴景宫的原因,他有办法与玄虚子即时联系,在知道吴用目前没有生命危险的情况下,客气一些总没错。 也知道阴景宫不想与峨眉交恶,好大一个人在自己辖地失踪,他们也觉得没面子,吴用当时又是以峨眉代表的身份与他们交涉,说出去脸上无光。 两边都互有克制,算是心照不宣,这一下示威,恐怕会让孙豫名几人心里不快。 伏龙剑却淡淡道:“我出手自然有我的原因。” 他把手一挥,打出一道白光。 谷冲英面露讶色,伸袖一抖,接过把手上一看,没想到是两块姜黄色的麻布。 求以柳在一旁见了大惊失色,说道:“不好!这是吴师弟的衣物,师叔祖是怎么发现的,莫非师弟他已经……” 伏龙剑摇头道:“方才感应到那些阴鬼里有少清剑气与少阳剑气的存在,我也以为是吴用遇害了,但又觉得蹊跷,所以出手了,没想到是这两片麻布。” “以为吴用遇害了?”谷冲英捕捉到伏龙师叔话里的细节,端详起麻布上的细节,却是没有发现一点血迹。 求以柳站在谷冲英对侧,正好看到麻布反面的字迹,他把手一指,道:“师伯,看反面好像有字迹。” 谷冲英翻手一看,果然看到了一行行血字。 两人本能以为吴用是遇害,最后写下了血书遗言,可看清楚内容后才发现并非如此。 “师弟还活着!”求以柳看到两片麻布上第一句就是吴用在报平安——“不知哪位师伯到小极北了,晚辈暂且性命无忧,无需过分担忧”,然后就是讲了他目前的状况。 内容很短,两只袖子不大,篇幅有限,就说了他下来后的情况,莫名其妙修炼了一门鬼道功法,然后似乎因为吴氏子弟的缘故,这些阴鬼并没有攻击他? 吴用自己也不能确定,但似乎只能是这个原因,总而言之,他在玄通山内部并没有危险。 “师弟是衡闾吴氏弟子!?”求以柳大吃一惊。 谷冲英颔首道:“是的,此时你要保密,直到清楚是谁对衡闾吴氏动的手,否则吴用可能有生命危险。” 求以柳心头凛然,郑重道:“是!” 然后吴用又大致告诉了他们玄通山内部的情况,法阵模样,阴鬼的数目,以及顶部的阴鬼来源。 最后的最后,吴用告诉了他们一个重磅的情报,也是之前没有明确告诉阴景宫的内容——袭击吴氏的阴鬼背后不仅有鬼族圣祖的影子,他更是知道所谓的圣祖,是能够操纵黑色火焰的那一位! 谷冲英当初在云泊裂谷内与一个圣祖近卫交手过,对方便是这操纵火焰的鬼族圣祖手下,不禁冷笑道:“好!原来是这家伙动的手!” 求以柳已是震惊得说不出话来。 信中还提到,阴鬼之中还有一个浑身笼罩在黑暗中的身影,不知详细身份,但绝不会简单,貌似就是他对吴氏出的手。 谷冲英思索良久,最后摇了摇头,却是光凭这点线索无法做出判断。 第一只袖子上的内容便只有这些,再看第二只袖子,饶是谷冲英也心头凛然。 这上面的内容更短,吴用说是他无法破阵外出——即便有邯鼓的帮忙,眼下坐以待毙不是个办法,他打算深入阴鬼冒出来的那一海的黑雾之中,一来看能否找到出路,再则也是想看看能否收获更多的情报。 他让峨眉来的师伯与伏龙师叔祖不要担心,现在这些阴鬼十分惧怕他,又有守明境界的实力,有一定的自保之力。 …… 第228章 黑雾的另一端 “什么!师弟他竟然去了……”求以柳一惊,万千阴鬼从黑雾中出来,很可能那一头就是阴鬼的老巢也说不定,怎么能够贸然闯进去? 他连忙道:“师伯,师叔祖,师弟此去凶多吉少,我看还是赶紧催阴景宫动手吧!” 求以柳对吴用这个小师弟印象一直极好,今天又得知他竟然是衡闾吴氏的独苗苗,一时间又是心疼怜悯,又是佩服他的坚强。 他担心吴用知道灭族仇人也许近在眼前,说不定就会做出些不理智的事情,害了自己的性命,哪里能不着急? 谷冲英挥手示意切莫着急,看向伏龙师叔,问道:“师叔,吴用说阴鬼惧怕他是怎么一回事?还是所谓的鬼道功法。” 伏龙师叔一直跟随在吴用身边,这小子有什么异常应该是最清楚的。 伏龙剑摇头道:“我若有什么重要情报一个月前早就告诉你们了,哪里会瞒到现在?” “那就是他被拖下玄通山后发生的异常……”谷冲英沉吟,“难道说真是因为他是吴氏子弟的缘故,这些阴鬼才惧怕他。” 求以柳犹豫了下,道:“师伯,妖物若怕他们衡闾吴氏子弟才正常,阴鬼怕他却是毫无道理,我担心师弟他判断有差,结果误了自己性命。” 伏龙剑却道:“判断不大可能失误,这小子身上的那头妖灵活得比我还要久,见识广博,吴用敢下去,肯定有他的意见,这两个一体同命,死了一个等于去了一双,那家伙绝不会坐视吴用去送命,至少有一定把握的。” 谷冲英紧蹙的眉头渐渐松开,“那家伙吗?也是……” “什么妖灵?”求以柳一头雾水,看师叔祖与师伯的表现,怎么都不是很担心了? 谷冲英解释道:“吴用是衡闾吴氏出身,你也知道这一家弟子以斩妖的本事闻名天下,每人都有一头妖灵随身相傍,说的便是这个。” “吴用身上的那头妖灵来历颇不简单,你白师伯与我都曾见过,看不出其本体究竟,但本事有的。” 伏龙剑颔首道:“此次吴用能够进入阴景宫禁阵内,便是由其附身出手,破开了阴景宫布置的大阵。” 求以柳这才恍然,猛地想到了当初吴用在云泊裂谷内时的异常表现,接连出手,败落谯谨与赤面,难道那一次就是这头妖灵出的手? 先前他曾问过师伯们,为什么吴用会有这般表现,结果没有得到正面的答复,只告诉他此事不得声张,现在看来,只能是这个答案,要不然无法解释。 谷冲英沉吟片刻,道:“话虽如此,可吴用行险涉难,我们绝不能就这么干看着,阴景宫那边拿捏不定,但我猜最后肯定会出手破阵,不会有第二个选项……” 求以柳心头振奋,问道:“师伯何故有此判断?” 谷冲英解释道:“尔今阴景宫掌教姓左名恬,字争右,因幼年时左手三指为阴鬼吞食,故而另有一号叫做‘七指道人’。” “左掌教天性刚正,嫉恶如仇,更因幼年被鬼吞食三指的经历,痛恨阴鬼浊物,早年就立誓要杀尽鬼物。” “他岂能够坐视辖地内有这么一个眼中钉?更不提衡闾吴氏的族长与他自幼相识,交好多年,于公于私都不能放任不理。” 求以柳这才明知原委。 谷冲英接着道:“不管如何,阴景宫如何准备是他们自己的事情,我峨眉决不能坐等,把事情的主动权彻底交给别人。” “此前我已经联系门内,让你白师伯想办法看看能不能破阵,或是用别的办法进入山体内解救吴用,这两天应该就要有回复了。” 阵卦两道某种意义上不分家,有一定的互通之处,谁人不知他们峨眉长于此两道,前有一个白眉道人,后有一个白也真人? 既然白师伯也在想办法,求以柳终于松出一口气:“还是师伯想得周到。” 谷冲英颔首道:“现在咱们再等上片刻吧,着急也没用,吴用的性命当然紧要,可小极北上的千万生灵更是无辜,不可能因为他一个人埋葬了所有人。” “若果真到了可一不可二的地步……选择是很明确的,相信你八师叔也能够理解。” 求以柳神色凛然地点了点头,心里虽然很沉重,但兹事体大,哪个分量更重,他心里清楚。 玄门正道与魔门邪道的其中一点本质区别,就在于做事是有底线的。 …… 吴用缓缓沉入雾海之中,毫无阻滞,黑雾似乎就只是“黑雾”,手一挥便被打散,然后又复聚拢。 【你也是个胡来的性子,既然留了信息给外头的人,最好的选择就是在原地等待营救,怎么还下来了呢?他们要真破开法阵,你人不在,岂不是多此一举?】邯鼓饶有兴致地说道。 吴用不知该说什么。 邯鼓见他不说话,不由乐了,笑道:【哈……我看你也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宁愿活通透去死,也不愿坐以待毙,通俗点说——不要命!】 吴用摇头道:“【进来这里不是咱们两个共同的决议?我要是这般性子,那只能说你也差不如许,半斤八两,笑我做什么?】 邯鼓难得没有反驳:【呵呵……还好这点脾气对我胃口,不孬,否则……】 吴用摇头不语。 也不知过了多久,到底下行了多远的距离,他忽然出现了昏厥与呕吐之感,以他如今修为出现这等状况绝对不正常,当即打起十万分警惕。 可越是下沉,这股晕眩的感觉越来越浓重,不仅如此,黑雾之中似乎有什么东西,针扎一般往他皮肤里钻,和静电一般,又像是蚂蚁叮咬。 开始还只是一丝丝的痒麻,可堆积到一定的程度,居然变成了一股撕裂的疼痛直往他经络里钻去。 不好! 吴用唯恐这是什么不干净的东西,要占据自己的身体,当即要调动血气,将其催逼出去。 可没想到的是,还不等他有任何动作,体内《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从眉心祖窍内滚滚涌出。这些莫名其妙静电也似的不知名物事登时像是见到了天敌,被踩了尾巴的猫一般轰轰退出了吴用的体内,不见一点踪影。 【这……】吴用摸不着头脑,反复确认浑身上下,没有任何异常。 邯鼓早已做好准备上身吴用,一旦他没办法处理,随时就要出手,这下也把他给闹得摸不着头脑:【你身边的黑雾都退开了。】 吴用也发现了,方才那静电一般的刺痛退走后,身边原本缭绕着的黑雾也跟着散开了,也似活物,与阴鬼一样,居然惧怕着他。 邯鼓冷不丁来了句:【这黑雾别也是头阴鬼?】 吴用嘴角一抽,如果这黑雾也是阴鬼,那是什么修为?该有多大?他下来已经有段时间了,怎么这黑雾无穷无尽,要真是阴鬼,体型岂不是大的恐怖? 【猜测罢了,是不是阴鬼还两说,就算是,至少也知道它是惧怕你的,别多想了,专心一些。】邯鼓见他分神,提醒了一句。 吴用点头,专心下行,注意四周的东京。 黑雾之中影影绰绰,似有阴鬼在其中穿行,还有幽远的嘶吼鸣叫,但这一路下来没有碰到任何阴鬼,也没有见到任何别的景致,只有无穷无尽的黑雾,不由令他怀疑底下究竟有着什么。 这般又过去良久,没得参照物,吴用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有没有在下行,就在这时候—— 【到了!小心,心神放开,我随时准备上你身。】邯鼓语气凝重道。 吴用一颗心提起,心里“嗯”了一声。 下方的黑雾逐渐稀薄,依稀能看到无数的阴鬼穿行其中,吴用放缓下沉的速度,一手握着乌钩,一手捏箭——嗡的一声……他从黑雾中钻了出来。 哗哗哗……犀利的破空声在耳边响起,第一时间要引弓搭箭,邯鼓道:【慢,不要轻举妄动!】 吴用急忙按捺住自己的动作,观望四下,发现自己正漂浮在半空之中,远方是一望无际的山林,但并非层峦叠翠,反而尽是灰黑黯色,诡异莫名,天空也像是蒙上黑灰的一层,没有其余的颜色。 头顶上方,他来时的那一片黑雾滚滚弥漫,少说也覆盖了数百里方圆的天空,一点点斑驳从地面上的山林、河道各处腾空而起,像是灰黑色的雪花,没入黑雾之中。 吴用原以为这只是大片的尘埃,可没想到的是看到了几片“雪花”飞进黑雾之中后,“噼里啪啦”发生形变,竟然变化成了一头头的阴鬼! 【这黑雾有古怪,这一片片的斑驳似乎是阴鬼幼胚,黑雾钻进他们体内后,催生成了阴鬼!】邯鼓语气凝重说道,却是从没见过这样的场景。 吴用也看得仔细,一点点斑驳浮空而起,进入黑雾之中,形体开始飞速变化。 那长角的长角,伸爪的伸爪,一头头急速生长,越进入黑雾之中,变化得就越为迅速,好几头在彻底消失于黑雾中时,居然已经有了守明境界的修为!? 当然更多的只是成了固魄、定魂的阴鬼,但这一点点斑驳何其之多?成千上万的阴鬼涌入黑雾之中,难怪玄通山上怎么也杀之不尽。 吴用震惊无比:【这……原来阴鬼是在这里繁衍生成,只是这黑雾究竟是什么存在,为何能够……】 这黑雾能够催生阴鬼——能够催生守明境界的阴鬼!说出去恐怕没人敢相信,究竟是谁布置在这里的,又是什么目的? 别的不说,就光这一点情报如果带回去,都已经足够惊世骇俗。 好在这些阴鬼与玄通山内的阴鬼一样,极为惧怕他,纷纷避开他所在的位置,就连那些斑驳的“雪花”也都飘开去,在他身边余留出一片空地。 【你想知道这几个问题,还是先弄清楚我们是在哪里罢!我都怀疑我们已经不在小极北了。】邯鼓注意到这附近的环境不正常,迥乎寻常所见。 吴用这才把视线从黑雾挪开,重新打量脚下的山林土地。 大地暗沉沉的,尽管长满了草植花木,但却没有一点翠色,树木草叶尽是灰褐色的,甚至花朵也都灰蓝灰蓝的,浑然没有一点生气,透着一丝诡异。 吴用皱眉道:【我们不会真来到阴鬼老巢了吧?】 【下去看看就知道了,真要是老巢……呵呵,那你真是走了天运!】邯鼓冷笑一声。 吴用表示不解。 邯鼓反问道:【你可曾听过阴鬼的来历?我说的不是那些人死后因执念而变作的鬼物,我说的是先天而成的阴鬼。】 吴用心头一动,道:【难道不是有一个鬼界?】 人有人界,鬼有鬼界,合情合理。 邯鼓又冷笑道:【鬼界?这鬼界在哪里?你可是在哪里看过所谓的介绍或是说道?】 吴用一想,好像还真没有。 【所谓的鬼界都是坊间杜撰,一些不入流的修士之间茶余饭后的见谈罢了!你可曾听你师父,听你那个白师伯讲过,有这么一个鬼界,你外出行走要小心一些?】邯鼓嗤之以鼻。 吴用这下明白过来了,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你是说……天下没人知道阴鬼的具体来历?总不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吧?】 他之前从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邯鼓斩钉截铁道:【当然不可能是凭空冒出来的,又不是天生地养的灵物,其实和人与妖没有任何区别,都是靠修行法门突破进境。】 吴用之前一直都没有细致的想过这个问题,总觉得阴鬼不就是“鬼”嘛,人死后残留的“魂魄”发生某种变化,变成了鬼物。 然后所谓的阴鬼正是在某种“天时地利人和”的情况下,所催生出的特殊鬼物,本领更为高强,近似于“先天”这样的说法。 可现在看来,这一想法似乎极为狭隘,是从明显的前世视角来看待这一切的,而事实上,阴鬼并不是他所理解的传统意义上的“鬼”,而是一种特别具体的物种。 …… 第229章 地底巨鬼 如果这里当真是阴鬼孕生的所在地,甚至是那人口相传的鬼界,那这一趟确实没有白来。 【你走不出去,回不到大晋,就算知道真有这么个地方,有什么用?告诉谁去?】邯鼓毫不留情地泼冷水。 吴用知道这话虽然难听,但却是不争的事实,要真是所谓的鬼界,那自己一定已经不在大晋所在的世界了,怎么回去是个问题,要是不成,那他知道这个情报又有什么意义? 吴用想起邯鼓能够破开虚空,问道:【你不能带我回去?】 邯鼓没好气道:【你道我灵目一睁一闭,想带你去哪里就带你去哪里?当然有前提条件。】 吴用一想,也是,要不然挡出他哪里还要走船去小极北? 【想这么多有的没的做甚,你先搞清楚这是哪里才对,万一我们还在小极北也说不定!先下去看看罢!】邯鼓也十分好奇如今他们所在的地方。 吴用点头,缓缓按落高度,落到了山林内。 头顶天空灰蒙蒙的一层,太阳在哪里也看不见,更不知道具体的时刻,连方向也没有办法判断。 适才在天上,举目尽是灰黑的植被,山林地貌趋同,根本没有任何参照物,无从得知东西南北,现在下来以后更是两眼抓瞎,去哪个方向都不知道。 吴用试着从树叶叶蓬的疏密程度判断,可毫无意外的发现这里的树木犹如死物,南北两向的树叶如出一辙,根本无法从稠密程度判断方向。 他不死心,抽出金丝弓,斩断一棵焦黑带黄的树木。 哗啦! 树木瘫倒,可没等到枝干落地,就飞散成一片黑灰,再看木桩上,一个个密密麻麻的小窟窿嗤嗤腐蚀开,无数的斑驳从中飞出来,腾往天顶上的黑云。 光这一股,至少得有上千头阴鬼。 【咦!你怎么知道这里藏着阴鬼?】邯鼓大感意外。 吴用心下苦笑,他哪里是知道这里藏着阴鬼?他只是看无法从树从的茂密程度判断方向,这才想切断树木,转借年轮的疏密来确认反向,谁曾想这般? 他随口含糊道:【只是看这些树有古怪,又说不上哪里古怪,这才锯了一棵看看……】 邯鼓提醒道:【下次别自作主张,万一触动了什么危险。】 【嗯,你说我们现在往哪个方向走?】吴用干脆把问题抛给了他。 邯鼓沉吟道:【我看这里没有日头,咱们也不知时分,认不出方向,既然如此,干脆就往林木稀疏的地方走吧。】 吴用心头一动:【具体哪个方向,你怎么判断的?】 他刚才可没有看出来哪里林木稀疏了,不都是一个样。 邯鼓听他这么问,似有怀疑,骂道:【什么怎么判断的?当然是我看到的!你练目力不假,但现在怎么比的过我?你只管往你左手边走,这附近林木最密,也许是一地中心也说不定,往稀疏的林木方向去,说不定就走出去了。】 吴用恍然,当即往左手边方向走去。 与其说这里是一片森林,倒不如说是荒山野岭,身边尽是黑灰色,一株株的不知名草木花树随风飘摇,凋敝在风中,散作一点点的斑驳。 脚下与其说是土地,倒不如说是沙土的混合物,只不过沙子明显含量更多,踩上去嘎吱嘎吱作响,很难想象这些草植是如何在这里存活的。 不过想到这些植物明显不是寻常品类,吴用倒也释然了。 走着走着,一股莫名的果木清香忽然萦绕在他的鼻尖。 吴用轻嗅,腹中毫无征兆地泛起一股饥饿感,令他忍不住吞了口唾沫。 【又怎么了?】邯鼓觉察到他的异常。 吴用没有说话,四下一望,折开两步,循着香味飘来的方向走去,不多时,就在一刻枯木边看到了一株鲜花。 没错,这是“鲜花”,鲜红无比,是吴用来到这里后看到的除了黑灰白以外的第一抹颜色。 只不过这朵鲜花不是他所熟知的任何一个品种,一共六片叶瓣,每一片都是血一样的鲜红,单片呈三角形,边缘是锋利的锯齿,花芯部分则探出来一根韧茎,吊着一个表面长满细毛的椭圆形青红纹路夹杂的果实。 茎末吊着的部分红的尤为火艳,能看到表皮已经十分熟软,裂开了一丝,空气中的果木清香来源正是于此。 咕嘟…… 吴用咽了口唾沫,声音响到自己都吓了一跳。 他有些尴尬道:【这是什么灵果?】 【不晓得,没见过,这里说不定真是劳什子鬼界,闻所未闻的东西,居然充满了精纯的灵力,也难怪把你馋虫勾上来。】邯鼓端详一阵,发现自己居然认不出来,不由啧啧称奇。 吴用心头一动:【充满了净纯的灵力?那是不是说我可以……】 邯鼓懒洋洋道:【想吃就吃吧,反正你现在体内灵力旺盛,这东西对阴鬼而言绝对是好宝贝,对你也是如此。】 吴用小心翼翼拿起金丝弓,割向花芯处茎条吊着的那一枚椭圆形果实。 剑尖才触及茎条,铿铿铿……,六片三角叶瓣猛地合拢,架在金丝弓的剑身上,嗤啦一串叫人牙酸的响声,六片三角叶瓣居然拉锯起来,转眼就将金丝弓给锯断了。 吴用肉疼,这是师父给他的第一件宝贝啊! 急忙缩手,可这六瓣叶片居然不肯放弃,叶片边角的锯齿死死咬住剑身,吴用猛力一抽,咔啦啦……金丝弓是抽出来了,可整条剑身顺着剑脊稀里哗啦碎裂满地,只留下一个剑柄握在他的手里。 与此同时,千仞壁下的山洞内,玄虚子悄然睁眼,疑惑自语:“金丝弓裂了,有危险?可为何我的咒印没有触发……”尽管十分微弱,但他确确实实能够感应到吴用的存在,目前尚无生命危险,但就不知道是在哪里,自方才起,感应就变得若有若无,仿佛随时会消失。 这般情况以往从未出现过,不由令他担心吴用的现状,“难道是那里的禁阵有变?这下如何是好,我找的人可没有这么快出手……” 玄虚子从蒲团上站起,在洞府内来回走动,最后摸出来一只箭矢,随手一挥,后者化作一道流光游窜出洞。 “再催一催吧……” 吴用大感肉疼,试着催动金丝弓,可其表面的符箓早已破碎不成篇,没有半点反应,跟个死物一般。 他心下叹气,小心翼翼将金丝弓的剑柄收入怀中,无奈地看着这粒果实。 【你不妨试试用手拿。】邯鼓见吴用的表情,嗤笑出声。 吴用嘴角一抽:【莫拿我寻开心。】 金丝弓好歹也是件灵器,再是低阶,也有一定的硬度,他虽然修行《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但炼体不是“硬体”,不是炼体到高深处,肌体自然能够变得宛若金刚不入——虽然他的肉身确实远比一般人强硬就是了。 这两者从不是对等的。 谁知道这怪花能不能破开他的覆身血甲,要是可以,伸手摘果,岂不是自己作死。 邯鼓不以为意道:【难道我能害你不成,我现在看出来了,这区域内的所有东西都极为惧怕你,你收拢体内的其余法力及血气,单以灵力周游全身,再去摘摘看。】 吴用心头一动:【全都惧怕我?你怎么看出来的?】 邯鼓道:【和下来时候一样,没有任何阴鬼敢靠近你。】 吴用愈加不理解了:【阴鬼都在天上阴云之中,哪里来靠近我?】 除非那点点的斑驳也算是阴鬼。 邯鼓语不惊人死不休,悠悠道:【我开始时真没想到,原来你脚下就有一头阴鬼。】 【哪里?】吴用一惊,从地上跳脚,可脚下除了沙土,什么都没有,哪来的阴鬼? 邯鼓又道:【你拨开沙土看一看。】 吴用随手抓起边上的一根木杆,蹲下在地上刨了起来,沙土很松,没多久就挖出了一个一丈见方的深坑,忽然,挖着挖着,嗤咔一声—— 很奇怪的触感,先是沙土与木杆摩擦出的声音,但后像是凿在了一滩软泥上,一头捅了进去,但捞不起一点泥土。 有点像是手指在皮肤上搓乌皮泥,但是指尖与摩擦力过大,发出突突的皮肉嘎吱声…… 吴用定睛一看,头皮发麻。 只见深坑内里,一团花白的肥肉正自伸缩不定,表面满是密密麻麻的肉缝,黑灰的沙土夹杂其中,肥肉似是在呼吸,蠕动起伏间沙砾簌簌作响。 这不算什么,无非是没想到脚底下居然有这么一个家伙,真正叫他头皮发麻的是,许许多多的根茎缠绕在皮肉表面,残肢断臂挂在根茎上其中,连结着地面上一棵棵树木。 这些残肢断臂有的似是人形,有的乃是妖物,有的则一眼可知是阴鬼,但无一例外没有一滴鲜血,挂在根茎上,一条条肉芽戳进骨髓内,似乎是在攫取养分,每隔几个呼吸便有一个故障,输送往地面上的树木内。 邯鼓没有骗他,沙土底下居然真的有一头巨大阴鬼,并且看样子与这一片荒枯的森林存在有密切的关系。 吴用这时候已经站在这白花花的皮肉上,他心头一动,蹲下身,伸出手,运调《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灵力缠绕于指尖,按了下去。 皮肉似有感触,蓦地发出震动,抖得沙土簌簌而落,随着吴用按下去,这块皮肉也往下凹去,他想试试极限,一直不停望下按去。 沙土都已经堆积出一个土丘,皮肉褶皱层层叠聚,这块皮肉终于到了一个缩无可缩的地步,,忽然……呼的一声。 地下蓦然响起一阵呼哧吼声,不似吴用所曾听过的任何一种异兽吼叫,洞边沙土簌簌而落,残肢断臂仿佛瓜熟蒂落劈里啪啦掉下来。 吴用面色一变,怕被活埋,急忙跳出了洞外。 山林间的树木似乎也被这一声吼震得簌簌发抖,不少枝条径自折碎,比之此前多出数倍的斑驳犹如蒲公英一般漫天飘摇,本就灰蒙蒙的天空更像是被铺上了一层灰布。 天顶上的黑雾也轰隆隆作响,无数的斑驳飞入其中,一道道白光在其中蹦乍,无数狰狞可怖的阴鬼变化成形,消失在黑雾之中。 但也有非常多的斑驳变化不得,淅淅沥沥从天上掉落,一个个都是胚胎模样。 方才落到地上,就像是水底落到了沙漠的沙堆内,转眼就风干,融入进了土地之中。 吴用面色凝重,再回看跳出来的坑洞,那一圈的地面如同活了过来,将洞口的沙土拱耸回了洞内,三下五除二就把洞口给填满。 【怎么样?我确认他是惧怕你的,这家伙比你想象的更为厉害,杀死你与现下的我和碾死蚂蚁没有任何别。】邯鼓饶有兴致说道。 吴用这下也信了,这么一头阴鬼,体型究竟有多大,为什么会在这里,看这模样,玄通山内所有的阴鬼源头便来自于此。 毫无疑问,这头阴鬼一定与那个神秘黑影有关系,考虑到玄通山的存在,很可能就是他布置在这里,至于为什么……暂就不得而知了。 吴用深吸一口气,走向那朵怪花边。 此花因为方才地动山摇的缘故,六片花朵居然合在了一起,外吊着的那条韧茎也收拢成一团,六片叶瓣紧紧兜在果实外边,似乎是为了保护那枚果实不被震落。 吴用收拢体内的血气,又将《少清剑诀》与《少阳剑诀》的真气给收调回下腹丹田,浑身上下,只有《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在经络内周游,然后把手伸向花朵果实。 这时地动山摇方才结束,花朵缓缓打开,“吐出来”果实,似乎是感应到了吴用的手,韧茎一缩,就要果实给牵拉回去,同时六片叶瓣合咬,誓要将吴用的手绞断。 吴用心头不由一紧,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灵力在体内汹涌澎湃,这花朵要咬合的叶瓣猛地停住,在原地上下小幅度的开合数次,最后缩了回去,把果实给整个送了出来! …… 第230章 圣选? 吴用见这花瓣含而不合,伸手一拧,将这颗表面长满细毛的椭圆形果实摘落。 怪花立时如同失去了精气神,耷拉着“脑袋”,三角形的六片花瓣转眼从饱满变成干瘪,彻底萎蔫。 吴用剥开果皮,内里是宛若脂玉般的果肉,十分饱满,晶莹剔透,一股淡雅清冽的果香萦绕在鼻头。 他迫不及待将果肉送入嘴里,咀嚼都不需,入口便化作一股芬芳馥郁的精纯灵力,顺着喉咙,化散在体内经络,尽数汇聚往眉心祖窍。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运转,灵力被极速消化,十几轮周天后,吴用缓缓睁眼,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法力竟然又深厚了一层。 【如果后面还有这样的灵果,你还有这样的修炼速度,恐怕突破元婴都不是任何问题。】邯鼓的语气也变得意味莫名,这修炼速度实在太快了,这《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究竟是什么法门,简直闻所未闻。 【会不会有风险?】吴用不免担心这个问题。 【根基牢固,灵力精纯,目前来看没有任何问题,除非这门功法后面另行设置了什么陷阱门道,否则真不像。】邯鼓给出自己的判断。 走一步看一步吧……吴用“酒足饭饱”,精神倍儿好,拍了拍手,继续赶路。 他穿行在枯木林间,果不其然,接连又发现了几枚同样的灵果,不仅如此,另外还有几种从未见过的灵果,也都一样,饱含灵力,能够食用。 就这样停停走走,吴用一身灵力得到了丰润的滋补,不过饶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进境神速,修行没有瓶颈,到了守明境界也远比之前更要难突破,几粒玄妙的灵果只是杯水车薪罢了。 一路行走,无数斑驳飞扬,一时间竟分不清楚是在浮空还是飘落,他像是独身走在黑色的大雪隆冬中,穿行于荒凉枯寂的郊野。 枯木林逐渐稀疏,四周环境却没有明显的变化,不过走着走着,前方终于出现了别的颜色。 不是什么鲜果灵药,而是一片再普通不过的绿油油草地,还有一个人仰面躺在草地上,双手枕着后脑,翘着二郎腿,似乎是在打盹。 这片草地不算打理得很好,东一块西一块,零零散散,不甚平整,再常见不过,说是野草也不为过,以往走过都不会停下来看一眼,可此刻这抹绿意却叫吴用眼前一亮。 更不提还有一个人在前头。 【终于走出这片枯木林了!】他提振精神,紧快脚步。 草地上的人半眯着眼睛打盹,余光不经意间扫到吴用,不由得一愣。 “嗯?” 他坐起身来,疑惑地打量吴用,揉了揉眼睛,再仔细一看,整个人从草地上站起,满面惊疑,似乎是看到了什么不敢相信的事情。 吴用心觉异常,问道:【我身上哪里不对劲?早知道催动“非真”法术了……】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哪里,应该稳妥一些的,万一闯进了与峨眉交恶的山门或则异地,甚至这里要真的是“鬼界”……那麻烦可就大了。 邯鼓淡定道:【不要胡思乱想,走去问了再说,这就一个人,怎么都对付得了,怕什么。】 对面的人见不是自己看花了眼,是真的有人朝自己走来,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丝惊惧之色,下意识的后退了两步。 吴用见他怎么有跑开的意思,急忙释放善意,隔着老远就拱手招呼道:“区区吴用,敢问阁下是……” 邯鼓这时候去感应到了对方的气息,沉声道:【收敛好气息,这不是人,是头阴鬼!】 阴鬼……难道他真的到了阴鬼老巢了? 吴用心头一凛,急忙收摄血气与两门入门剑诀的真气,令《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游转全身。 草地上的人——不,是阴鬼,见他主动招呼,犹豫了下,拱手回礼道:“鱼齐。” 吴用心下微松,对方说的竟然是天下各国通用的官话,尽管发音语调有些奇怪,但好在辨听无碍。 这是不是意味着他现在仍然在原来的世界呢?而不是所臆想的什么“鬼界”、“异界”之流。 放慢脚步,心下打起戒备,随时准备出手,随着一步步走近,他终于看清楚了对方的面孔,却是个极类于人的样貌。 一头的短发如毛刺钢针,穿一件棕色短衣与黑色的皮裤,背后皮兜里还插着一口骨质的弯刀,要不是他身上传来的毫不掩饰的灵力波动,活似一个山林野人。 鱼齐见吴用过来,又复退后了两步,带着疑惑的神色问道:“你是从圣染空林走出来的?” “圣染空林?”吴用一愣,全然不知道这家伙在说什么。 鱼齐见他迷茫的神色,换了个方式问道:“你是在圣染空林内生长,并且修炼到如今地步的吗?” 吴用连什么是“圣染空林”都不知道,哪敢胡乱回答,只能支吾道:“唔……什么是圣染空林?” 鱼齐先是疑惑,旋即恍然道:“却是我问的不对,圣染空林内都是圣胚,就算长成,也没有别的任何记忆,你不知道也正常。” 他心中已经认定吴用是在圣染空林内长成,兴奋地解释道:“圣染,顾名思义,是沾染过圣祖气息的地方,空林则是因为这里远是一座枯空的林地。” 吴用心头一动,问道:“圣祖气息沾染过的地方?” 他一下子就想到了那个操纵火焰的圣祖。 “是!”鱼齐满脸兴奋,“此处曾有圣祖踏临,因而留下了圣祖的气息,本是一片枯空林地,因为圣祖气息的缘故,变化成了我圣族胚胎的孕育所在。” 吴用终于明白了这是个什么样的地方,他一颗心扑通扑通地跳,回首指向天上来时的那片黑雾阴云,问道:“那那一处是做什么的?” 那里通向玄通山内部,如果能知道这所谓的圣染空林之所以蕴养阴鬼胚胎的目的,那他此行就没有白来。鱼齐眼中露出憧憬之色道:“那是圣雾,是我等一族的修炼圣地,只有在圣染空林内孕育的那些胚芽才有资格进去,余者不得踏足。” 这个位置能够十分清楚看到那些一点点的斑驳腾空之后,进入所谓的“圣雾”之内,身形变幻,长大,修为极速进境,然后消失在圣雾之中。 也难怪这个叫鱼齐的阴鬼心有憧憬了,任谁在外头看到胚芽一般的同族在里面修为飞速进境,连连突破,要没有憧憬甚至嫉妒才不正常。 可惜的是,吴用知道圣雾的另一头是什么,若果进去了,等待他的结局只有被当成炮灰。 阴景宫可不是吃素的。 不过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确实是阴鬼一族的修炼圣地,哀岳并没有骗弄他们。 吴用深吸口气,一字一句问道:“我现在是在哪里?” 鱼齐没有一点隐瞒,道:“这里是罗山底层,咱们圣族生活的地方,从今往后,你也是我们圣族的一员,以你的修为,又是从圣染空林内走出来的,将来势必会得到重用!” “罗山……”吴用心头微动,一座山,不是什么鬼界吗? 他思索着,人往前走去,鱼齐跟着后退了一步,紧张兮兮的。 果然,这家伙也十分惧怕自己吗? 【看仔细些,这家伙可不惧怕你,他怕的是你脚下!】邯鼓冷不丁开口。 吴用这才注意到,鱼齐后退一步,神情紧张地看着自己的脚下,那里有一圈用鬼族圣篆书就的阵纹,呈弧形,他在内,而鱼齐在外。 【怕这个做什么?】吴用不解,缓缓抬腿,轻轻一步跨了出去,与鱼齐站到了同一侧。 他是举重若轻,没什么感觉,可鱼齐却激动无比,叫道:“你果真是从圣染空林内走出的圣选之人!你果然是圣选之人!不然如何走得出空林外!” 他接连欢呼,似乎是见到了什么奇迹,双膝跪地,满脸的虔诚,双颊激动得通红。 吴用还想问什么是“圣选”,可鱼齐已经激动得不能自已,从地上爬起,顾自道:“你在此稍等!你是从我所看辖的地方走出来,按照规矩,你就是我们部落的一员!我要去告诉部族长老与族长,你在这里等我……” 咯铿一声,话都没说完,鱼齐把背上的骨质弯刀抽出,在草地上以自己为中心,兜绕着自己划了一圈,人转眼变作一道流烟,随风而去。 吴用张了张嘴,最后只能摇头。 【你也赶紧走,此地不宜久了!】邯鼓提醒道。 吴用凛然,二话不说就迈开步子,问道:【怎么了?】 【这所谓的圣染空林分明不是寻常所在,一定与那神秘黑影或者控火的圣祖有关系,照这家伙所说,能从中走出来的阴鬼屈指可数,也许以往根本就都没有,你一定被他当作了香饽饽,等他把族内的长老、族长叫来,你觉得会和你说什么,你该怎么办?】 邯鼓语气平淡。 【你要被供奉起来,成为他们的一员?还是怎么样?他刚才说了,你从这里出来,就是他们部族的人,你觉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听鱼齐所说,还有他身上所穿,所谓的罗山底层这里似乎是一个以部族为群体活动的地方,如果他被认为是鱼齐部落的人,恐怕得要遵循其部落的风俗。 吴用脑袋里一下子冒出来印第安人头戴羽饰,在月夜下围着篝火趁着皮鼓声绕圈起舞,而他则是被围在人群中间的那一个,边上的男男女女看着他发笑,还要上来指点他的舞姿,让他一一跟着照做他所不习惯的种种风俗。 邯鼓不知道这突然出现在吴用脑海里的景画是什么,但很明显意味是对了的,他冷笑道:【这还是其次,你看他刚才说起“圣选”时候的表情,你觉得自己留下来会只是部族里的普通一员?别忘了你自己现在在什么地方!】 吴用脚下不觉加快了几分,问道:【我们在什么地方?】 邯鼓淡淡道:【这家伙说的是你们人类官话,你我都能听得懂,说不定就是在小极北,至不济肯定是在原来的世界,远不是在什么鬼界异界。】 吴用追问道:【他说这里是什么罗山,你听过?】 邯鼓沉默良久,罕见地说道:【没有,天下大山我晓得有七、八成,但从来不知道这么个地方,这也是我不敢完全确定的原因,也许我们确实不在那一界了,只是这一界的阴鬼恰好会说你们人类官话罢了。】 真要来到了鬼界倒也不怕,听邯鼓的意思,只要他修为足够,破界而走不是什么难事,大不了就留在这里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总有回去的机会,还能查探情报,不算最坏的情况。 唯一要顾虑的是,鱼齐似乎并不畏惧他,是因为这里的阴鬼都不惧怕他呢?还是说另有别的原因? 吴用当初选择走进黑雾,很大的一点考虑是因为阴鬼畏惧自己,如果这里的阴鬼不再惧怕自己,那这可不是一个好消息,安全少了一道保障,他必须随时做好准备,保护自己。 邯鼓道:【你忘了,方才那些斑驳怎么怕你的?还有大地底下那皮肉白生生的阴鬼,这个叫鱼齐乃是定魂境界,比之又如何?】 对啊! 吴用心头一动,没道理那地下的阴鬼怕自己,鱼齐不怕…… 邯鼓猜测道:【地下的阴鬼虽然厉害,但估计灵智不高,本能的畏惧你,鱼齐有灵智,与常人无异,所以不怕你,可能是这个原因?】 吴用觉得很有可能,就像野兽会本能的畏惧、躲避天敌,而有认知的人类虽然会怕,但再怎么样都会通过主观的认知去接触了解外界。 这有好处,也有坏处。 好处是让人在危险的情况下会留有各种可能,也许千钧一发绝处逢生,而不会像野兽一般,从开始时候就丧失了斗争的欲望。 坏处也不言而喻,失去了作为动物的嗅觉与本能,在某些危急时刻,也许是要命的。 …… 第231章 黑色宫殿 五缕灰黑色的流烟划过,其中四道有一截截白骨在其中游动,仔细一看,却是四副鱼骨,晶莹剔透,没有一点血肉附着其上。 哒哒哒……哒哒,五个身影先后落到稀疏的草地上。 “鱼齐,你说的‘圣选者’呢?” 为首的是一个壮年,方脸阔口,身材雄健,提着一根齐眉骨棒,最为醒木的是脖子左右两边开了几道口子,随他说话间膨起伏落,依稀能够看清楚底下深红的血肉。 他同样穿着兽皮长袍,但相比“光秃秃”一件短衣皮裤的鱼齐,他的身上就琳琅满目许多了,挂满了各种骨牙雕饰,眼角下还有两道彩墨泪痕。 鱼齐也在纳闷,那个叫吴用的圣选者呢?自己不是告诉他不要乱走的吗? 鱼齐心急如焚,左看一眼,右看一眼,又朝圣染空林里望去,生怕吴用是回了内里,那可倒好,没人能进去,只能等他自己走出来。 又或者更糟糕,吴用自己走开去,然后被别的部族发现…… 这一处圣染空林走边聚集了多家部族,都是自发来朝拜与看守的,相传有一个,如果有圣胚能从圣染之地走出,那么他那就可以被称为圣选者,而他出现在哪里,那他就该是哪个部族的一员。 这也是为何鱼齐刚才会和吴用耐着性子,说这么多话的原因,那是把他当成自己人了,因而知无不言。 吴用是从他们鳞虫部的辖地走出的,按照说法,自然该归属他们的鳞虫部,可问题是,有谁看到了吗? 只有鱼齐自己。 若果别的部族看出吴用的跟脚,岂能容他们鳞虫部抢人回去? 鱼齐心里焦急,他还特地请了族内的祭司与族老来,一来有邀功之意,再则当时太过兴奋,没有做好正确的处理,就该直接把吴用带回去。 方才问话的方脸壮年正是鳞虫部的祭司,他身边的一位老者沉着脸道:“鱼齐,你究竟是真见到圣选者了,还是寻我们开心的?” 鱼齐记得快要哭出来了:“我哪里敢寻您们的开心……” 为免拥挤吵闹,影响到圣染之地,各部族达成协议,每一期间只有一人可以拜守在圣染之地附近,这不仅是一种荣誉,更也是一种认可,完成拜守后,将来在部族内前途无量。 他好不容易才得到了这一机会,如若因为今日的事情,在祭司与族老面前丢尽脸面,留下了不好的印象,这绝对是一大污点。 祭司把手一挥,打断道:“好了,鱼齐的性子不可能做这种事情,我只问你一遍,你果真见到有圣选者从此处圣染之地走出来了?” 他双目平静地看着鱼齐,瞳仁竟尔发生变化,一点点鲜黄色在其中爆开,透出两道黄芒,炯炯看着鱼齐。 鱼齐见到这抹黄芒,像是着了魔,一字一句说道:“鱼齐见到圣选者从空林内走出来了,对方自称吴用。” 祭司眼中光芒消弱,淡淡道:“没有说谎。” 另一个老者问道:“圣选者皆是在圣染空林内诞生,从没有接触过外界,名姓必须由投靠的部族所赐予,凭何这家伙能在其中给自己取名?” 鱼齐目光脱离黄芒后,整个人精神恍惚,等到老者又问了一遍,这才清醒回神:“什么……名字?他自称吴用,我当时没有详细问他……” 祭司与三个族老互望一眼。 圣选者并非只是传闻,而是切实存在的事情,但无一例外不会有相关的记忆,更不会有名字,就像是一个从出生起就只知修炼的机器,不通外物,除了修炼,一切都白的和纸一样。 祭司沉吟道:“圣选者即便是整个罗山也不多见,我鳞虫部毕竟只是罗山底层部落,相关典籍与记载稀缺,知之甚少,他为何有名字……讲不清楚,但我相信鱼齐所说。” 鱼齐目露激动之色。 一个族老道:“可既然这圣选者不知去了哪里,我们该要如何处理?去找?不管了,还是说……往上层汇报,如此不管那圣选者去了何处,告诉上层,我们鳞虫部才是最先解除他的?” 另一个族老摇头道:“不可不可!咱们去找可以,甚至不管了也可以,但要往上层汇报,只怕会怪罪我们为何处理不当,定会拿我们的失责问罪,我鳞虫部……禁不起折腾。” 鱼齐张了张嘴,想说什么。 祭司颔首道:“鱼齐,我明白你的意思,但此事非同小可,族内会安排找寻他的,你静心在此坐守就行,我记得你还有七年时日须要在此?好好看守,之后族内与你自会有安排。” 圣选者的出现不可谓不是一件大事,其本身的神圣意味除了连带所在地区的部族光耀,就连负责接引的看守者也会被赋予独特的身份,称作“接化者”。 所谓“接化者”,为引导摄受之意,负责拜守圣染之地已是百里挑一,前途无量,倘若还能成为接化者,罗山上都会传颂其声名,据说还会被请入圣祖高殿,面见圣祖,好处可想而知。 也难怪鱼齐会这般着急,这般兴奋,此刻的他满心懊悔,自己为什么毛躁行事?到手的机缘飞走了,刚才自己该做的应该就是看紧那吴用才对,其他什么事情都可以往后稍稍。 族老见他面有晦色,摇头道:“该是你的就是你的,你若果是注定的接化者,他与你之间冥冥之中必定有联系,多想没用,无须怏怏烦忧。” 一直不曾说话的第三名族老淡淡道:“看守好这里,不要再像之前一样散漫了,让我再看见你躺这里打盹,决不轻饶你!” 他说的毫不客气,甚至比祭司还要在重,但偏生祭司与其他两个族老没有觉得不对,反倒是鱼齐一缩脖子,怕他远比爬过其他几个:“是,父上……” 这族老脸色一沉:“你叫我什么?” 鱼齐紧忙低头,不敢再说话。 祭司摆了摆手,道:“鱼老,算了,鱼齐似有祖命在身,你也不要太严苛了。” 被称作鱼老的阴鬼摇头道:“就是有祖命在身,才该对他严苛一些,空有缘运,却承不起祖命,那是无福消受。” 另一个族老摸着胡须笑道:“听说人世不讲‘祖命’,而是讲求‘天命’,一切都是天之所求,与我们大不相同,也不知道差别在哪里。” 最先开口的族老冷笑道:“我等只奉五祖,从不听天由命,天命虚无缥缈,五祖却实实在在在罗山上,哪个厉害,哪个不厉害,一眼即知。” 祭司摇头道:“话不能这么说,我圣族记事以来,其实亦言天命,不算虚无缥缈。” 几个说着,浮空而起,烟波滚涌,化作四头骨鱼飞游远去。 鱼齐恭恭敬敬拜倒,直至消失在天边,他才起身,看了眼圣染空林,再不敢躺倒懈怠,盘膝而坐,防空心灵,闭目养神。…… 一座巨大的漆黑宫殿内,灰白色的高墙洒满斑驳的血迹,无数不知名的枯骨堆积在墙角,一床肉皮铺成的地毯在两旁两排高不见顶的花岩石柱簇拥下,通往殿内深处。 吱嘎……吱嘎……吱嘎……四头骷骨蛟龙扛着一条十余丈长短的莲纹餐桌走了进来,桌面上除了寥寥几盏烛灯外,满桌的新鲜血食,走一路,血就流了一路。 来到大殿深处,四头骷骨蛟龙跪到地上,肩扛着餐桌,固化成了桌腿,正对着前方一阶一阶的梯道。 宫殿内没有明光,只有餐桌上的昏黄烛灯散发出的光亮,依稀见得,九十九阶石台上方是一座骨白色的戗金莲台,一个高大的身影端坐其上,深藏于阴影之中,看不清面貌。 阴影中蓦地飞出来一张满是腥气的大嘴,没有面貌,只有两团黑光聚合而成,上下唇又薄又尖,一根根牙齿和刀锥一般,张口就叼走了桌子上最大的一头妖兽,然后缩回了黑暗之中。 嘎吱……嘎吱……嘎吱…… 肉骨撕裂的闷声在黑暗中响起,呼啦呼啦,血液飞洒在墙壁与地面,顺着石阶滴答滴答流淌下来。 嘭! 一副兽骨从台阶上被抛落,狠狠甩到墙壁上,血渍溅到墙壁上,骨头哗啦啦滚落,跌进了墙角的那一堆堆白骨。 再没个几息,几声吞咽之后,这张无面巨嘴再一次从黑暗中冲了出来,似乎是开了胃,这一次一气拖了一堆血食走。 撕裂、咀嚼、吞咽声再一次响起,回荡在巨大而又空阔的大殿内。 风卷残云,一桌的血食转眼就被扫空,巨嘴从黑暗里跃出,漂浮在餐桌上,明明无形,却重逾千斤,压得这张厚重的餐桌吱嘎作响。 “它”漂浮不定,从餐桌一头到餐桌另一头,却始终不见桌上哪里还有一点的血食,气怒哈出一口腥气,将几根烛灯吹翻。 蓬…… 火焰烧到皮肉地毯,噼噼啪啪烧了起来。 巨嘴来到桌腿边,探下“身子”,两处带着血肉污垢的牙齿,凑到了骷骨蛟龙边。 已经固化成桌腿的骷骨蛟龙开始簌簌发抖,桌上堆血食用的金属架子倒坍,碰撞在一起,发出清脆的响声。 “好了!” 一个身影响起,台阶之下,走出来一个笑脸嘻嘻的男子。 他穿一身白袍,一头红绿交杂的披肩长发,脸上满是意义不明的刻痕,左颧骨下方少了一块皮肉,能够清楚的看到上牙床以及一颗颗尖利的虎牙,还有……一根分叉的舌头。 这男子打了一个响指,皮肉地毯上烧着的火立马熄灭,笑道:“食量越来越大,这么些还不够吃啊,呵呵……这四头骷蛟可是难得,不能这么吃咯。” 巨嘴发出斯哈吼叫,似是不满他的阻拦。 这男子走下台去,悠然道:“即便是您,这般进食也已经看成是暴食,还是节制一些为好,否则如何消化?” 巨嘴逐渐镇定,桌腿的骷蛟松出一口气,不再瑟瑟发抖。 男子轻笑一声,可立马他就脸色一变,抬手拦道:“等等……” 确实这巨嘴停顿之后,猛地暴起袭击,一气将这头骷蛟吞入口中,嘎吱嘎吱,嚼了个皮肉骨头都不剩。 “饥饿是我的权力。” 九十九阶石台上,一个略显压抑的声音响起。 男子张嘴苦笑,道:“确是您的权力,只是这四头骷蛟乃是同一窝的,我原本想将它们祭炼成一件法宝,奉献给您……” 神秘阴影淡淡道:“有甚区别?它们生祭生命与我,不就是最好的奉献?我若不接受,那才是不该,那才是对不起他们,称不上慈悲。” 男子颔首道:“四头骷蛟一窝,一魂四体,少了一个就没用,与其留着,不如都为您奉祭了罢!” 剩下的三头骷蛟一听,就听得巨大的餐桌哐当一声砸到死伤,三者一齐朝地上一滚,变出原身,直奔殿外。 可男子哪里能由得它们跑? 也不见他做了什么,身影一糊,待再凝实,他已经一手攥着三条骷蛟,随手一抛,正正好落进了黑暗大嘴之中。 嘎吱嘎吱……三条骷蛟下肚,大嘴感到满足,回到了黑暗之中。 男子静等他用餐完毕,这才道:“前段时日,玄通山内似乎有异动,不知道是不是人类那边有什么动静,我们……” 话未说完,就被打断。 黑暗中的身影淡淡道:“此事魔罗火它们会操心,我现下外出不得,须要潜心恢复,不用你我来管。” 男子耸肩,无所谓道:“行……只是四位圣祖那里派了部下来问询,是不是阴景宫有什么动作,毕竟您与他们相熟,所以我才有此一问,既如此,我自行回复了就是。” 神秘身影“嗯”了一声,挥了挥手。 男子告退。 大殿内安静下来,黑雾凝成的大嘴飞至莲台上方,张嘴喷落一股浓郁的灵力瀑布。 神秘身影静静吸收,周身海量的灵力澎湃起伏,威压不知几许,鲸吞牛饮,盏茶的功夫就吸收感觉。 他默然坐在莲台上,沉声自语道:“为何总有缺漏,不得十成十的吸收转换……” …… 第232章 幽河花烈部枚懿 吴用不敢走得太快,人生地不熟,连是在哪里都不知道,唯恐遇上了什么危险。 走着走着,已经进到了一片平原,这里的景色终于不像此前圣染空林一样单调,只有无尽的黑灰白三色。 无边无际的平原平整宽广,浮空远眺,大地像犹如一个硕大无比的墨绿色翡翠圆盘,苍莽,浩渺,气势逼人。 【可既然是叫罗山,为什么还会有平原?】吴用难以理解。 邯鼓也觉得奇怪,这难道不是两个完全对立的概念? 他想了想道:【你还是小心一些,我教你个法门,你练一下,把容貌换一副。】 吴用现在穿着不可谓不奇怪,一身麻袍,两只袖子都没了,小臂光秃秃露在外面,身后背着一只大书篓,斜肩还挎着一张大弓,腰间悬着一筒箭。 这要多引人注目有多引人注目,最奇怪的还是他本人,活脱脱一个“人样”,和阴鬼可看不出一点的关系。 吴用一听要教自己法门,心下一喜,搓着手道:“好!” 邯鼓看他样子忍不住骂了一句:【教你的法门叫作“如假”,你且听好口诀,不要记岔了!】 吴用哪敢,当即竖耳倾听,等邯鼓一遍教罢,他讶然道:【这法门是不是与“非真”同出一门,为何诀目有些相像的意思……】 邯鼓道:【不错!这门“如假”与“非真”同为一道秘术,“非真”乃控气之法,催动后,身影不见,气息不存,而“如假”则是改换外观的法门,变的是皮肉骨相,这更要难掌握,你最好找个地方好好研究下。】 这附近都是平原,去哪里呢? 吴用找了一圈也没有见到能够蔽身的掩体,最后干脆就地掘洞,简单开辟了一座地下“洞府”,钻了进去,由内而外堵上,开始参悟邯鼓的口诀。 诚如邯鼓所说,“如假”这一门法术因为变的是皮肉骨相,因而更难掌握,吴用试着参悟理解,随其变幻,在尝试了快小半日后,终于将其完全掌握。 喝…… 吴用持捏诀目,缓缓呼吐,浑身骨头开始嘎嘣嘎嘣暴响,臂骨挂长,本就腕线过裆的两条手臂几乎快要触及膝盖,头骨撑开,脑门变得圆堂锃亮,颧骨也向上顶高,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活脱是猴子的模样。 不过他既然是在一个满是阴鬼的世界,光是这样可还不行,他又分匀出灵力,冒透体外,周身散布出一萦淡淡的白光。 这下好,他整个人像是一头猴精成鬼。 却还没完,他在洞内起身走动两步,觉得还不对味,脊骨嘎嘎响动,身背佝偻了些,然后又催动背着的剑匣的法门。 当初沛山师伯赠予他这两支剑匣与背带的时候,就告诉过他,这剑匣一是自我排外,除了他能接触,外人触碰不得,再就是剑匣可以随心变幻,变成任何他想要的样子。 吴用想了想,催动口诀,背着的剑匣顿时大变模样,蓬的一声响,转眼变成了一顺黑色的刚硬毛发,接连着他头皮上的毛发,没有垂顺,而是拱在他的后背,让他弓着的背看起来更弯塌了。 唯一没办法变化的就是乌钩与腰间挂着的箭袋了,这两样东西可没有变幻的功能,他想了想,索性不变了,就这么挂在身上,用武器的阴鬼还少了吗? 做罢,他打出一幕水帘,借着帘幕上的水光,前后左右来回端详。 没有一点突兀,他看着完全就是一头阴鬼。 【这下好。】吴用欣喜,对味了。 他试着活动身体,没有任何异常,于是破开封土,回到了地面上。 按照计算的时分,这会儿应该是已经过去了半天才对,天色应该要暗了,可一出来,天光与他来时没有任何不同,依旧是黑灰色的天空,不见阳光。 吴用不禁好奇,难道这里是没有太阳的吗? 亦或者说,他们确实来到了异世界? 【下次见着了别的阴鬼,你问问它们有没有峨眉,有没有阴景宫,既然说的是你们人类官话,肯定和外界有互通,不是封闭的区域,要有这几家大派,也就知道你到底在哪里了。】邯鼓提醒道。 吴用点头,确实,刚刚他也有这个想法,只是先前鱼齐说他是什么“圣选者”,生长于圣染空林,什么也不知道,为免引起怀疑,这才没问,但现在既然已经跑开了,再要碰到什么阴鬼,直接问清楚就是。 吴用心中提振,沿着来时的方向继续赶路。 尽管天色依旧晦暗,可眼前的景色总算不是一尘不变,青草满地的平原出现起伏,树高林深,山川河道并夹而行。 这片林地总算有了森林的模样,但问题还是那一个,既然是“罗山”上,为什么还会有一望无边的山川大河呢? 又是平原,又是山川大河森林的,难道说所谓的“罗山”其实并不是“山”,而是一片山脉?或者某个地域名称? 吴用越想越觉得可能,走进森林内后,没有几步,他就闻到了一股馨香,勾得他肚中馋虫大起。 现在他已经明白,会出现这样的情况,只能说明附近有什么灵力丰旺的天材地宝存在,立马振奋了精神,开始找寻。 邯鼓看他寻宝也似在林子里乱窜,没好气的哼了一声,骂道:【成什么样子!】 吴用嗅着鼻头,在山林里三弯五绕,终于找到了吸引自己的始因——是一截三人合抱粗细的腐烂断木。 这一截断木静静躺倒在小溪边的泥地里,看不出任何的特别,通体黝黑,表面湿漉漉的,在溪水边潮湿的环境下已经开始发霉了都,长满了不知名的菌菇。 吴用确认自己没有找错,这截巨大的断木散发着一股生霉的气味,但又藏着一股浓郁的灵力波动。 他走上前去打量,绕着在泥水里淌了一圈,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蹲到木头边,搬起来一看,底下只有湿泞的泥土,并没有什么肉灵芝啊之类的腐生灵草。 断木很大,但却不算重,他拿指头轻轻叩了几叩——咚咚…… 不是实木的声音,而是中空的。 吴用从箭袋内抽出箭矢,握住箭杆,深深捅进木头内部,左右一掰,咔嚓一声——断木应声开裂。他把箭矢放水里荡了一荡,洗干净木屑残泥,随手在裤子上一抹,送回了箭袋,然后两手一掰,轻而易举将整截木头掰成了两半。 哐当一声,木头落到地上,内里果然是中空的,只见较厚的一半木头里,镶嵌着一颗暗红色的果子,形如杏子,但表面坑坑洼洼的,其貌不扬。 【这果子有点诡异……】 吴用仔细一看,才发现这暗红色果子坑坑洼洼的表面居然浸出来了一点点红色汁液,浑如血珠,一股难以形容的芳香四溢。 原来,是断开的那一节木头是嵌在果子外头的,所以才会有坑坑洼洼的的一道道痕迹,像是血管一样,一边被剥落,顿时血印子就出来了。 【别大惊小怪了,赶紧取走,别的阴鬼万一循着气味来了。】邯鼓催促道。 吴用点头,可这粒果子该要怎么保存呢?总不能摘了就地消化吧?别引来了别的阴鬼。 【我看你是犯蠢了,保存什么,你还需要拿回去慢慢消化的?直接吃了,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炼化。】邯鼓催促道。 【可不是!】吴用一拍脑袋,自己这记性…… 他捏起果子一端的柄蒂,嘎吱一声,另一边脱离了木头,坑坑洼洼之中又复漏出来了一滴滴的“血珠”,芳香馥郁,顿时传遍小溪边。 吴用食指大动,再忍不住,仰起头,张嘴一口,连果子带柄蒂一起吞进了嘴里。 不同于之前吃那圣染空林内的果子那样入口即化,这杏子一般坑坑洼洼的果实一入嘴,牙齿咬动,和吃苹果梨子也似,发出嘎嚓嘎嚓的脆响,带着一丝淡淡的甜味的汁液在口中爆开,清香满萦。 吴用只觉神清气爽,《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都不消他主动去运转,所化灵力便在经络内飞翔遨游,以极快的速度将这股精纯的灵力消化。 吴用静静感受体内汹涌澎湃的灵力,可忽然觉得哪里不对劲——不,也说不上是不对劲,只是体内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起伏不定,要“破体而出”一样。 他不觉一惊,问道:【这是怎么了,难道这东西我不该吃?有毒?】 邯鼓道:【你的食欲明显针对灵力旺盛的东西,本就是能吃、能消化,你才会有反应,既然你会想吃这东西,那就一定没有问题,别多想了。】 吴用还是惊疑不定:【那我体内的这股感觉……难道是要突破了?】 邯鼓再忍不住,骂他:【你真敢想,想突破疯了?你才修成守明多久,就想登入褪死境?】 褪死是阴鬼的境界,对应人类,便是元婴境界,也等同于妖族的灵变大妖。 邯鼓又催促道:【别想了,先离开了这里,别被别人撞上了。】 邯鼓感应不到灵力的“美味”,只有吴用能够“闻”到,但他与吴用一体同心,却是能够感受到吴用的心绪波动,那股口腹之欲的渴望。 灵力旺盛的天材地宝没有被发现,自然无人知道,可既然被吴用取出来了,药香也好,异动也罢,肯定会引起附近的人的注意。 吴用胸腔之中莫名的惴惴,倒不是心悸,而是被什么东西引得心跳加速的感觉。 邯鼓说的不错,眼下离开这里才是紧要,他强压下胸中这股感觉,左右认了一个方向,离开了小溪边。 可才没走两步,吴用脸色蓦地一变,足尖一点,人飞身后退。 铿! 一声尖锐的鸣响,空中一点白芒闪过,他方才站立的地方炸开一道沟壑。 吴用心头凛然,站定身子,抬头看向前方多出来的一个身影。 这却是一个瘦高的身影,长手长脚,雌雄莫辨,脸上没有多少肉,堆着一张青紫色的薄皮,身上只穿着的半条皮裙,活像一根竹子。 他的眼睛又圆又小,和绿豆一般散发着诡异的绿光,此刻正饶有兴致地打量着吴用,目光上下移动不止。 “好奇怪,你是哪里来的?我怎么不知道幽河附近还有你这么个家伙?” 吴用这下听清楚了,这声音尖锐细长,是个女……雌性。 不待他说话,这突然冒出来的阴鬼绕着吴用走了起来,慢丝条理的说道:“怪哉怪哉,你究竟是谁?是不是那个部族的细作,说!来我们幽河附近做什么来了!打探情报?” 幽河?这是什么河? 知道罗山,知道幽河,总该知道他们是在哪里了吧?再要不知道,他们真可能不在原来是世界了。 【没听过,同名的大河江流我倒是知道几处,但周边绝对不是这等地貌,更不是在什么罗山上。】邯鼓语气凝重。 吴用心里一沉。 对面的阴鬼见他不说话,厉声喝道:“说话!你究竟是做什么来的!” 吴用只好以变了声音的嗓门,沙哑着喉咙道:“不如你告诉我你是谁,又何故要偷袭我来。” 果然,并不是所有的阴鬼都惧怕自己,可能还真与有无灵智有直接关系。 “难道你不认识我?”这家伙冷笑一声,踏前一步,叱道:“好叫你晓得,我乃幽河花烈部枚懿!” 随她一脚踏落,地面一震,泥土耸动,一根根的荆条破土而出,在空中缠卷成股,如蛇一般冲他横扫过来。 吴用心忖:幽河花烈部,这是什么宗派?还是说和之前鱼齐所说一样,是个什么部族?亦或者说……鱼齐与这枚懿就是同一个部族的? 他正自思索,哪料到这家伙二话不说就动手,那还需要客气? 吴用眉头一挑,无须张弓搭箭,把手往箭囊一拍,囊中飞出一支羽箭,握在手里,在荆条扑面而及之时,眼中精芒一闪,一个侧身躲开,箭矢上下飞劈,拿箭簇当做一柄匕首,把荆条斩成了七八五六十截! …… 第233章 动若雷霆 “好本事!”枚懿脸上冷若寒霜,“还说你不是派来刺探消息的?这张弓,这身手,你岂能是寻常来路?看你似是猿猴本相,莫非是幽河上游白山部的家伙?” 她死死盯着吴用背着的长弓,这用料做工,表面的花纹,弓弦的材质,以及隐隐浮现的那一个个玄妙符箓,这附近能拿出来的部落屈指可数。 再还有吴用的身手,以及一身再纯正不过的灵力修为,岂能是一般来的?恐怕是哪个部族秘密培养的人物也说不定。 吴用沉吟片刻,肚中打起腹稿,好一会儿才问道:“呵……白山部,你看这张弓像是我等拿得出来的?好东西,你猜是人类哪一家炼造而成的?” 乌钩是北海龙王所赠于,北海龙王自己也是偶然得到这张大弓,不知其来历,他吴用怎么知道? 之所以这么问,只是想从枚懿嘴里套出来些情报,万一听到哪些相熟的门派,就能确定他所在的罗山究竟是哪里了。 不过也不能太过直白,万一有些东西是他不该知道的,惹来麻烦就不好,所以问的比较隐晦。 “我管是谁造的?”可枚懿却不进套,不屑地说了一句,凝神观望四下,转眼看到了地上断成两截断木。 “这里居然有丹心果!”她先是一愣,随即脸上露出喜色,可等看清楚断木中间那一个空空如也地凹坑,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把丹心果交出来!” 吴用不知道丹心果是什么,可却明白她说的一定是那枚坑坑洼洼的红色果子,但东西已经被他吃了,交出去什么?就是还在,他也不会把到手的宝贝让给别人。 “丹心果?已经被我吃了。” 枚懿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吃了?你当我什么都不懂?丹心果阴气煞重,谁可以生吃?不怕被阴气冲窍,飞了魂魄?赶紧把东西交出来!” 她是感应到了这深林里有精纯的灵力波动才循来,见到吴用,只认为丹心果是被捷足先登了。 好嘛,这白山部的家伙不仅来刺探情报,还在他们花烈部的地盘上擅自收用天材地宝,这能忍? 吴用实话实说,有什么办法?总不能吐出来,可就是想吐叶没法,《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早已把这股巨大的灵力给吸收了。 枚懿见吴用摇头,只道他根本不想拿出来,当即不再客气,等也不多等,瘦长的双腿青筋突起,肌肉分出百八十根细丝,扎入脚下土地内,就见她跟前一点草芽破土而出,转眼间长成了一朵两丈多高的巨大艳丽花朵。 这朵花五片花瓣鲜红鲜红,每一瓣都有磨盘大小,花瓣上长满了白色的斑点,没有叶片,也没有分茎,就一根粗大的主茎深扎在土地中。 五朵花瓣的中心扩口像一个广口坛子,里面是是深浅不一的红色,像是血肉,但又像是草植,分不清楚究竟,在里头一吞一吐,活似条红色的蚂蟥。 这朵怪花一经长成,与凶猛的野兽似疯狂扭动,主茎疯长,五片花瓣中心的广口猛地分开,狠狠扑向吴用。 吴用怒极反笑,眼前这自称什么花烈部的枚懿几次问话,几次不等他回答就动手,算什么?看他好欺负? 吴用原还想多少与她问两句话,既然如此,那也不须了,拿下再说,便即取下背上乌钩,推箭上弦,瞄准,松弦! 箭矢疾射,于空中拖曳出一尾蓝色火焰,吴用直接催动了乌钩自带的术法——“火燎”。 枚懿见这箭矢突来,冷笑着把手一挥,身前怪花花瓣猛地撑开,中心广口内那似“蚂蟥”一样的血肉一阵蠕动,从中一翻,居然倒出来一堆的肉刺,噗噗噗噗噗……爆射而出。 肉刺与箭矢碰撞,发出叮叮当当响声。 乌钩配备的箭矢同样刻录了十一层禁止,可以催动特定的诀目,发挥特定的功用。 “火燎”这门术法,一经催动,箭矢便会爆发出蓝焰,射中猎物,会将蓝焰通过伤口传递到猎物全身,犹如毒素一般扩散。 只不过中了毒的下场是暴死,而在“火燎”作用下,全身血肉筋骨都会被燎烧熔炽焦化,将猎物与箭矢焦固。论穿透破坏的威力,远比一般的三棱箭要强。 肉刺撞到箭矢,半分也阻拦不得,沾染了蓝色的火焰,轰的一声转眼烧成了黑灰。 此情此景,枚懿看了不由一愣,怒叱一声,猛地跺脚,花瓣中心广口内里的那条“蚂蝗”一阵翻搅,从中猛地卷出来,犹如一条被剥去了皮肉的鲜血淋漓舌头,狠狠拍向箭矢。 吴用把诀目一掐,灵力导引,箭矢凭空再快上三分,蓝色火焰熊熊燃烧,狠狠捅进了这条“舌头”里。 噗……一声闷响。 舌头卷拢,将箭矢吞走。 枚懿哼声,欲待再发起攻击,可却忽然脸色一变,吐出一口鲜血! 与他同步反应的这朵怪花,舌头一抖,箭矢就被吐了出来,可此时这朵花的的“嘴巴”里已经一塌糊涂,蓝色的火焰熊熊燃烧,把“舌头”烧成了一块块的黑炭。 不仅如此,火焰大有扩散的趋势,花瓣被烘烤的干巴巴,已经有火焰流到了主茎上,要一路烧到根底去。 枚懿大惊失色,随手抹去嘴边鲜血,一跃上前,重重一掌拍在怪花主茎上。 咔嚓! 怪花主茎顿时折断,花瓣恶部分部分轰然倒坍,砸到了溪水中,嗤嗤作响,最后整个被烧成了灰灰,蓝色火焰这才随风而逝。 枚懿大惊。 吴用也是吃惊,乌钩有这么厉害? 【少见多怪,你这张弓也算是难得了,十一道禁制的灵器,只差一道禁制就能正式称之为法器,完全足够成为金丹修士的傍身宝贝、对敌的主力武器,你现在以守明境界的灵力催动,所以完全发挥出其功效,那是你之前时候可比。】 尽管使用弓箭是因为修炼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缘故,但乌钩这件灵器却不是吴用师父这门功诀的专配法宝,因而毋论以灵力、血气亦或真气都可以催动。 相较之下,吴用现下体内的灵力精纯深厚,等同金丹修为,使用这张宝弓威力最大,并不以为奇。 邯鼓说完,又催促道:【这家伙不是你的对手,赶紧料理了走,能说出“你是细作”这种话,恐怕这里多有是非,不宜久留,万一来了更多的阴鬼你就不好走脱了。】吴用深吸一气,颔首道:“我晓得。” “晓得什么?”枚懿见他自言自语,阴着脸问道,这下却不敢轻举妄动了。 吴用哪管得她?把手一招,被枚懿得怪花吐出来的箭矢“嗖”得一声回到了手心,又把箭囊一拍,另外八支箭矢也飞射而出,在他身后盘旋。 枚懿眉头倒竖,把身一摇,居然出现在了那断截的主茎上,与其合二为一,瘦长的身子变成了主茎,头顶上生根发芽,重又长出了五片花瓣,中心留出一个扩口,那蛞蝓一般的舌头又复出现。 但不同的是,这次这团血肉里多了一张脸面,滚动间隐约看清楚五官赫然就是枚懿。 吴用可不管他,一箭朝天射出,背后飞游的箭矢轮转,自行递上来又一根,一箭、两箭、三箭……九支箭矢在一瞬间放出,离弦后燃起熊熊的蓝色火焰,在灰暗的天空下划过九道优美的弧线,宛若星辰,突突突……落向枚懿。 枚懿看着九颗“蓝火辰星”,咿咿呀怪叫一声,茎秆上窜出千百根触须一样的藤条,嗤啦冲进射进地面。 花瓣中心的扩口把舌头一吐,枚懿的五官在皮肉上浮现,怒吼道:“猴头休得猖狂!” 泥土松动,森林中簌簌作响,周边的树木飘摇不定,藤条所触之地,地面龟裂,溪水干涸,泥土变成了干砂,树木转瞬干枯凋零。 与之相反,枚懿化身的红色大花则开放得愈发艳丽,疯涨了一丈多高,五片花瓣表面出现了和人血管一般分布的茎络,兀自飞速旋转,射出无数的翠绿血管,喷薄出一滩一滩的绿色“血液”。 转眼,深林里飘起了一片浓绿的浮雾,遮蔽了吴用与枚懿,本就灰暗的天色这下彻底昏沉,变得和夜里无异。 吴用双眼精芒一闪,凭借出色的目力,依稀看清楚浓雾之中有瘦长的鬼影,凝神一看,原来是用无数的枯木砂石集聚而成。 【哼!这一手还看得过去,她吸取了附近森林的植物生命力,转化后喷出这饱含灵力的绿雾,再将这些死物重新组合,以灵力赋予其生命,供自己操控。】邯鼓难得赞了一句。 那岂不就是和一些邪道炼尸有点像?杀了人后,将其以秘法炼制成法尸,供自己使用。 思虑如电,一切接在电光石火间。 瘦长的枯木影子吼叫一声,把手一挥,卷荡起澎湃的绿雾,席卷向九支蓝火箭矢。 轰…… 九支箭矢冲进绿雾,势头丝毫不减,箭簇竟与绿雾交擦出火星,蓝火足旺,把这绿雾瞬间引燃。 分明是漂浮的绿雾,但却像干柴遇烈火,蓝色火焰仿佛发了疯似,随风四处乱窜,肆无忌惮地吞噬着绿雾。 “怎么可能!” 枚懿惊声尖叫。 火势飞速蔓延,转眼就将绿雾轰烧殆尽,这些都是枚懿的灵力所化,烧着等于在烧她体内的灵力,撤去了术法,火焰却不熄,循着她的灵力通入她的口中,给她由内而外少了个通透,变成了一块焦炭。 咔…… 茎叶碎裂,化为灰灰,随风而逝,哒的一声,一粒翠绿的晶珠掉到了沙土中。 吴用把手一招,九支箭矢回归箭囊。 【这家伙算是倒霉,正好遇到你,乌钩真不差,“钩星萤火”炽烈,原本就是燃烧灵力、真气来烧炼目标的法门,她放了灵力化成雾气,等若哪哪都是目标,径自被你烧了个通透,不然你还真没办法这么快解决她。】邯鼓唏嘘道。 吴用也暗呼侥幸,这枚懿有守明修为,他只能以《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来应付,《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与《少清剑诀》、《少阳剑诀》都不是其对手。 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他又只是修为够了,具体的法术神通一个未学,所以只能皆以灵力来催动乌钩。 要是乌钩的两门术法应付不得,那他就“黔驴技穷”了。 吴用走上前,捡起地上的那一粒翠绿的灵晶,拿水一过,直接就吞入腹中,意犹未尽的舔了舔舌头。 邯鼓见他这幅驾轻就熟的模样,淡淡道:【灵晶也不是都可以吃的,有些剧毒,你下次还是问我一声为好。】 吴用动作一僵,正要谢他提醒,就立马听到邯鼓接着道:【我可不想死的不明不白。】 吴用嘴角一抽,没再说话,转身离开了这里。 …… 就在他走后,三个身影出现在这条干枯的小溪边。 一个是白发苍苍的老者,体魄雄健,头顶着两根弯曲绕了好几圈的大角,一个则是青年,容貌英俊,头顶着两个微带有曲度的长直大角,最后则是个女子,五官寻常,头顶着着一对黑色的镰刀状大角。 老者打量着四下周边,言简意赅说道:“枚懿死了。” 青年则蹲到了地上,脚边正是那一堆黑灰,他拿手一捻,啧啧道:“谁出的手?我道枚懿打着打着转头跑做什么去了,没想到死在了这里,前后多久?盏茶的工夫都没有吧?” 老者与女子面色凛然。 他们自忖单独对上枚懿谁也不怵,但要说在一盏茶的功夫里就将其拿下……他们没有一个敢打保票。 女子冷声道:“究竟是谁有这等本事?远的不说,光是幽河附近的部族,能这般快速解决枚懿的寥寥无几,除非是那些个褪死境界的……” 青年摇头道:“不可能,幽河几大部族,褪死才几个?谁会亲自来这里?” 老者走了一圈,最后来到了那两截断木边,沉声道:“这里有过丹心果?难怪她什么都不管得跑了,只可惜……” …… 第234章 再练《化灵南生身》 老者手摸着枯木中间那一个坑坑洼洼的凹槽,摇头道:“枚懿出身花烈部,对灵草灵药天生敏感,估计是突然感应到了这丹心果的存在,这才甩脱我们,来此找寻此药。” 就在方才,他们还在与枚懿对峙,起因是枚懿在他们膻根部领地外围游逛,似乎是有什么不可告人的目的。 他们当即喝止,要上前拿问,可没想到的是,枚懿忽然扭头就走。 幽河附近的部族常有冲突,他们三个以为枚懿是查探到了什么重要的情报,见被发现,因而马上就跑,立马也跟着急急追来。 枚懿遁速十分之快,又熟悉此间山林,跑得突然,先他们一步,可总归也就前后脚的功夫,谁曾想不过一盏茶都不到,居然就被杀害了。 细想之下,不免叫人惊骇。 女子沉吟道:“必须找到动手的这家伙,如今几大部族争斗不消,任何战力都极其重要,不知道对方来此是专门冲丹心果来,还是别有目的,可既然对花烈部出手,倒可以试试与其接触。” 青年摇头道:“接触?接触做什么,让他帮我们对付别的部族?凭什么,你想的也太过简单。” 女子也不着恼,摇头道:“部族忧危,任何可能咱们都应该试上一试。” 青年耸肩。 老者缓缓道:“说这些都无用,影子也不见一个,说不定是附近部族里哪个厉害家伙出手,发现了丹心果,枚懿贸然出手,却不敌对方,反被杀败,再正常不过。” “再么……也可能只是谁沿路经过,别忘了,东面就是圣染空林,常有罗山上层的高族来这里朝拜。” “朝拜?他们只是想碰碰运气,看能不能进入圣地之中修炼罢了!”青年嗤笑,“最后都成了什么样子?满地的枯骨,作为养料,蕴养胎胚罢了!” 老者摇头不语,起身道:“先回去吧,枚懿死了,如果真是来查探消息,失去了联系,花烈部肯定会来找她,别撞上我们,以为是我们做的,加剧了冲突。” 青年与女子颔首,起身跟上他,飞浮远去。 自上望下,这一片小溪附近草木凋敝,枯灰色的一片,与周围的层峦叠翠格格不,倒与晦暗的天空“相得益彰”。 “枚懿死前似乎催用了花烈部秘术,抽调了附近的草木灵机,这一区域的林木没有十年八年是长不起来了,呵……所幸不在我们膻根部地界。” “丹心果被取走,区域内的灵机平衡被打破,这片林木被毁去只是时间问题,无所谓他如何行事。” “可惜了那枚丹心果,此果不可培育,乃是一片地域所有腐朽之物汇聚而成的灵机孕育而成,入药、炼丹皆是上上之选,也不知道是被哪个取走了。” “丹心果本身是聚集生灵尸骨内残余的血瘀,结合草木灵果的药力长成,虽然灵机充沛,是难得的好东西,可要想服用,必须配以多种辅药,祛除内里的驳杂血污,就我们幽河附近的几个部族,还没有能够处理的药师。” “而如若祛除不净,贸然吞服,与毒药无异,作用于体内血液,救也没得救……” 三人的声音逐渐远去,离开了这一片枯林。 …… 吴用离开后,继续在森林里穿梭。 浑身经络酸胀麻痒,似乎这次枚懿的灵晶蕴含的灵力不小,《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没办法自行炼化,给他“撑着”了。 他想停下来稍歇,可担心距离动手的地方太近,被人摸索到踪迹,只好硬撑着跑远一些后,找了一个树洞,藏身进去,就地打坐。 可这一查看,他就发现,枚懿灵晶所化的灵力在体内游转,消化十分之快,和之前没有任何两样。 那为何会出现这般难受的情况? 【绝不可能是你消化灵力不善的缘故,别忘了,你突破至此,靠的就是吸收玄通山内的灵力,那是海量,远比这一粒灵晶肯定要大得多,你当时都没事,这会儿怎么可能有问题?】邯鼓否决了他的猜想。 要如此说,吴用更不解了。 【那为何会这样?】 他沉下心神,试着去感受体内的异样,先主动配合《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运调灵力,炼化枚懿的灵晶后,再才细致的查探起体内的情况。 这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原来让他难受的根本原因还在于胸口,就是吞吃了那丹心果后感到不适的地方。 邯鼓也没有想到“症结”居然还在这里,沉吟道:【是那种有什么东西要破开来的感觉?】 吴用额头滴下来一粒斗大的汗珠,缓缓点头,却是当他凝神至此,胸口的感觉变得越发难以抑制,似乎随时有可能要破体而出。 邯鼓斩钉截铁道:【堵不如疏,你试着导引这股感受,与其等其爆发,不如主动引调。】 吴用颔首,闭上眼睛,深吸一口气,缓缓放松全身的肌肉,唯独聚神于心,牢牢持定,等到全都放放松下来,这才将绷紧的胸口——啵! 体内一声清亮脆响,与预料之中的风卷残云不同,提心吊胆的吴用结果发现在一阵静寂之后,居然只是从心口的位置流出来了一滴鲜血。 【这……】吴用有点摸不着头脑。 这滴鲜血一经流出,立马顺着心管汇入血液,流转周身,不适感觉立马随之烟消云散。 吴用本以为这就是一滴普通的血液,可看了好一阵子才发现不对劲的地方,这滴血液和他的鲜血流在一起,居然……居然泾渭分明,浑不融合! 他的血液在体内流转,这滴血液却独自抱成一团,浑似一艘皮艇,在血河中随波逐流,徜徉而行。 【这好像是……】邯鼓发现了端倪。 吴用迫不及待问道:【好像什么?】 邯鼓沉声道:【是不是赤面的无垢血晶所化?】吴用一愣,急忙凝神内视,这才发现,这滴血液相较于他的鲜血似乎更要浓稠,聚成一滴,像个活物,兀自起伏不定,看颜色,红的已经有点发黑,倒确实很像无垢血晶的颜色。 但这滴无垢血晶的为何会在这个时候出现?不是应该已经被自己炼化了吗? 【炼化?你莫忘了,无垢血晶当时只是被你消化了,可远谈不上“炼化”二字!】邯鼓提醒道。 吴用回想,当初在云泊裂谷内,他因为难以压制的食欲,冒然吞下一部分无垢血晶,之后因为无垢血晶在腹内淤结,导致他修行无望,再不能突破金丹,身体也变得虚弱不堪。 后来还是伏龙师叔祖阴差阳错,替他戳破了丹田内里一隙,令得淤结无垢血晶得以流通消化。 在那之后,无垢血晶带来的烦恼一下子就被抛到了脑后,要说炼化,也不见他的修为有任何的增长,全然不能称之为“炼化”。 也正因此,吴用一直以为自己已经彻底将无垢血晶排出了体外,甚至就连白师伯、谷师伯等人也以为如此,无垢血晶再无任何威胁。 没想到今天突发异状。 【如果无垢血晶一直都存在于我体内,为何偏偏在今日出来?那丹心果究竟是什么东西?】 吃下丹心果,当时胸口就有一股难以遏制的冲动,吴用知道,无垢血晶出现如此异状,绝对与丹心果有直接关系。 【无垢血晶应该是被引出来的,这东西一直隐藏在你体内,那丹心果血气浓重,很可能成了一味药引,给它勾出来了。】邯鼓猜测道。 吴用头皮发麻:【什么叫隐藏在我体内?听你意思,这无垢血晶是活物?】 邯鼓冷笑道:【被你咬走一口,你说它是死物还是活物?这东西那赤面宝贝得紧,我看八成是他的本体之根,灵机丰盛,但因为你无法炼化,因而藏在了你体内。】 吴用还是不明白:【既然我之前无法炼化,为何今日这无垢血晶突然冒出来了,这是为何……】 他话说到一半,愣住了,是啊,之前无法炼化,可不代表他现在不能炼化,《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目前来看可是什么灵力都能炼化的啊。 【无垢血晶灵机丰盛,自有趋福避祸之能,因你无法炼化,藏身于你心口内,许是时日太久,因而无所反应。今日不知怎么被那丹心果给引动,觉察到你体内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有炼化的本事,因而冒了出来。】 邯鼓给出了自己的见解。 那还要等什么? 吴用当即沉神,运调《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灵力周游间,果然把这一滴浓郁的无垢血晶给徐徐炼化,变作一缕有别于他自身的深红血气。 一个周天,一个周天……循环往复间,这缕血气越来越粗壮,越来越粗壮,不知几多来回,已然尽数炼化,成一股血色的灵力在经络内四下奔窜。 可……这下似乎是到头了,吴用本期待《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将这缕血气彻底炼化——就像此前吞服灵果灵晶一样,一切为己所用,没想到《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却不再管这缕血气了,停止了炼化。 【这……】吴用看傻眼了。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所炼化后的无垢血晶血气,极其精纯,但不得御使,犹如无根之水流过泥土地,无时无刻不在下沉消散。 【还愣着做什么!这无垢血晶灵力精纯,散了不是浪费?赶紧将其炼入体内!】邯鼓忽然喝道。 【炼化?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吴用愣了愣。 邯鼓没好气道:【你脑袋里就只有这门法决了?当时消化了那一团无垢血晶,你就没有别的收获了?】 吴用终于回想起来,一脸惊讶道:【你是说《化灵南生身》?】 当初在消化了无垢血晶之后,脑袋里就被塞进了什么东西,凝神去感应,却是多出来了一篇用鬼族圣篆书就得法卷——《化灵南生身》。 当时他看了一遍后,立马就知道是赤面所修炼的法门,讲的是一种用己身鲜血凝聚成某种虚幻的灵体来与人斗战的秘法。 当时他简单参悟过后,没有选择去修炼,盖是因为这门秘法需要先选定一种生物作以“灵”形,这直接关系到习练后的相关能力。 赤面在修炼这门秘法时,便是以圣血虫为灵形,那一只只蛆虫的模样,直接打消了他的习练欲望,没曾想今日他还是躲不过。 实际上,他大可以任由无垢血晶消散在经络内,但有个词怎么说来着? 暴殄天物。 抛开赤面,抛开他修炼的《化灵南生身》又是什么样的,无垢血晶是当之无愧的宝物,灵力浓郁,精纯无比,丝毫不下《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要真这么眼睁睁放任其消散,确实说不过去,如果是修炼某些血道功法的人见了,指定捶胸顿足,恨他浪费。 【修炼吧,按照你理解的那副壁画,赤面绝对是够得着鬼族圣祖之位的存在,他所有的法门,绝对不一般。】 【光从你《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无法彻底炼化无垢血晶,就可见其一斑,远超寻常,你们人类有句话怎么说来着?技多不压身。】邯鼓好言相劝。 吴用一想也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迄今为止能够彻底炼化所有与鬼道相关的物事,偏生无垢血晶不行,足见其不一般,浪费了确实可惜。 邯鼓又道:【能够掌握多门神通法诀,本身就是你等人类的长处,比起妖兽阴鬼,人类法力薄弱,没有天赋神通,体魄也弱。】 【唯一妖鬼所不能企及的地方,便是你们人类体内经络穴窍万般复杂,能够匹适各种法门功决,妖物阴鬼,只要合适,皆可修炼,你该好好利用才对,不要带有偏见。】 吴用深吸一气,颔首道:【你说的在理。】 那还等什么?每多等一会儿,无垢血晶便流散一丝,时不我待。 吴用重新盘膝坐定,摒除杂念,将脑袋深处的《化灵南生身》拣了出来,以最快的速度过了一遍,迅速投入到了修炼当中。 …… 第235章 膻根部的邀请 天空晦暗,犹如被蒙上了一层黑雾,尽管天色长明,但总给人感觉是定格在了太阳将落未落的那一刻。 “这里似乎没有太阳与月亮。” 吴用坐在一条宽阔的大河边,两手手肘往后靠在地上,曲着上身,晃荡着腿,看着黑色的江河哗哗直流。 这已经是他来到这里的第几天了? 没有日月更替,无法知道具体的时分,只能全凭感觉判断,至少自他上次修炼《化灵南生身》到现在已经过去了四日的功夫。 【我们肯定不在原来世界了。】吴用不知该怎么面对这一事实。 邯鼓却很淡定:【不一定,你别忘了,他们说的话我们也听得懂,而且你认得鬼族圣篆,这里也有,至不济也与我们来处有关联,旦待时机合适,我带你回去不说易如反掌,至少也是有路可循。】 吴用从地上跃起,拍了拍屁股上的泥土草屑,笑道:【我不是担心这个,我在想的是我们该做什么,我现在漫无目的啊!】 邯鼓已经不止一次表示过,只要他有足够的修为,在知道这里与玄通山有联系的前提下,不需担心回不回得去这个问题,是以吴用一点也不担心。 邯鼓思索了片刻,道:【不妨想想你进来那时候的初衷?如果没有目的,你当初就该留在玄通山内部,等待营救。】 吴用眺望河对岸,道:【我自然清楚来这里的目的。】 不就是为了调查衡闾吴氏被灭族的详细始末,再就是看能不能找出来阴鬼这么做的原因?连鬼族圣祖都牵涉其中,可想而知,鬼族肯定有更为深远的谋虑。 吴用晃荡脑袋,抛除杂念,开始考虑自己接下来的调查方向,但似乎没有一个可以追查的线索,只不过想了一阵后,他哑然失笑:“怎么就没有线索了?” 线索明明就摆在那里,那个鬼族圣祖——魔罗火! 在衡闾吴氏的密地之内,他切实看到了景画中有魔罗火部下出手,同衡闾吴氏的修士大打出手,景画中的“邯鼓”更是直接点出了魔罗火的名头。而在玄通山内下来后,他所出现的地方也是叫做什么“圣染空林”的地方。 按照那个看守的阴鬼鱼齐所解释,圣染之地即是曾经有圣祖临踏过的地方,这里的临踏肯定不是简单的字面意义上的“经过”或者“走踏”,一定有别的原因,使其成为了圣染之地。 但毋庸置疑的是,这个地方就是魔罗火曾经来过的地方,正能与玄通山那一头衡闾吴氏发生的事情所对上。 衡闾吴氏灭门惨案一定与魔罗火有关系,而要想知道这位鬼族圣祖为什么要这么做,那个神秘阴影在其中又扮演了什么角色,循着线索调查过去就是。 吴用眼前豁然开朗。 邯鼓淡淡道:【有想法了?】 吴用沉声道:【找阴鬼,接触他们,搞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再就是看看魔罗火究竟怎么个情况,这家伙对我吴氏出手,一定有原因,他不是圣祖吗?一举一动肯定被普通阴鬼所关注,我就不信找不到一个“人”问清楚。】 邯鼓悠悠然道:【不错,大致与我所想不差,你自己有这个方向就好,要是什么都我来提点你才想清楚,那你还是找个地方安心修炼,等修为突破,让我带你回去算了。】 吴用精神一振,道:【现在就想想怎么找阴鬼了。】 他在考虑是不是要回去,人生地不熟,阴鬼无迹可寻,可鱼齐就是个现成的,其守候在圣染空林外,不用耗费气力,去了就能找到。 就在吴用打定主意,说走就走,邯鼓却道:【无需如此。】 吴用不解道:【怎么?你有什么打算?】 邯鼓淡淡道:【不用你去找了,有人找上你来了。】 吴用先是一愣,旋即明白了他的意思,立马抬手掐诀,要催动“非真”隐蔽气息,可邯鼓却打断他道:【不用,不是你的对手,问话还是动手,你自己决定。】 吴用思索一瞬,放下了手,原地静待一阵,抬头看上这条大河的上游方向,那里有三个身影破空而来,速度极快。 不过眨眼的功夫,三个身影便已经来到了跟前,他眼睛一扫,却是三个头生双角的阴鬼。 一个白发苍苍老者,体魄雄健,头上是一对长曲大角,第二个则是个青年,容貌英俊,甚尔带着一丝邪异,头顶一堆微有曲度的长角,最后则是个女子,五官寻常,头上的一对角却异常凶悍,黑色,镰刀状,一看便难以易与。 吴用鼻头一嗅,从三头阴鬼神上闻到了一丝膻味,再看他们头上的大角,活脱是盘羊、羚羊之流,心下暗忖道:莫非这三个什么羊类部族的阴鬼? 他在打量来者三人,对面三个同样也在上下打量他。 为首的老者见吴用身背一张黑中发蓝的曲臂大弓,双臂过膝,尖嘴猴腮,独身一人,面对他们三个,老神在在,有恃无恐,一点都不怵,心下不免犯起了嘀咕。 他沉声道:“阁下何来?为何在我膻根部外围窥伺?” 从哪里来?吴用真不知道这个问题该如何回答,于是扯开话题道:“窥伺你们膻根部?哪里是你们膻根部领地?” 老者皱眉。 他右侧的女子面上一动,走到老者身边耳语两句。 后者一听,眉头逐渐松开,犹豫道:“我看阁下形貌,莫非来自幽河上游南方白山部?” 白山部?那又是哪里? 吴用摇了摇头。 老者闻言松出一口气,小心翼翼问道:“那阁下是从罗山上层来的?专程来朝拜圣染空林?” 眼前之人脸生,他没在附近见过,又看对方隐隐散发的精纯灵力,一下子想到了那个解决了枚懿的家伙。 吴用心里一愣,顺坡下驴道:“不错。”老者这下精神一振,脸上露出一丝恭谨之色,拱手道:“再冒昧问一句,那花烈部的枚懿是不是您动手解决的?” 问罢,又拿手比划了下样子,“我说的枚懿长得和瘦竹竿似,雌雄莫辨……” 吴用一听,第一反应是这三个是不是替那枚懿寻仇来了,可看这老头的描述,似乎又没一点这个意思,于是点头道:“不错。” “弗大!”那女子一听,立时来劲。 老者朝她把手一压,示意稍安勿躁,看向吴用,拱手道:“老夫弗单,来自幽河膻根部,这两位是老夫同族,乙叠、茅云。” 青年与女子一齐朝吴用拱手。 “在下野灵。”吴用见这些阴鬼的名字迥乎他们人类,于是随口编了个名姓,拱手回以一礼,心下对这三个膻根部的阴鬼如此客气感到好奇。 弗单细细咀嚼着“野灵”这个名字,可如何回想,也没有任何头绪,只好作罢,沉吟道:“敢问尊驾,来咱们罗山底层可是为了朝拜圣染之地?” 吴用正想问这个,毫不犹豫道:“不错!弗单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弗单得到肯定的回答,连连摆手,虽然之前乙叠与茅云有对进入圣染之地朝拜的家伙表示过不屑,但事实上,没点本事是不可能来的,一点机会也没有,躯体踏进圣染之地就要分崩离析。 换而言之,眼前的野灵一身本事绝非寻常,只看须臾拿下枚懿就可见一斑,说不定此人还是罗山上层哪个大部落出身,他们三个绝不是敌手。 他斟酌言语,用自认为合适的措辞道:“指教不敢,是想问问,尊驾现在就要前去圣染空林?还是要再做准备?” 吴用心头一动,反问道:“你问我这个做甚?” 他看出来弗单三个虽然都是守明境界,但言语举止间颇畏惧自己,遂也毫不客气,免得被看出来自己心里底气不足。 弗单小心翼翼道:“是这样的,咱们幽河附近的几大部族常年都有冲突,尤其近些年来东面多了圣染之地后,愈发的激烈,我们膻根部势力在周围不算最弱,可也不算最强,位列中游,时至如今,应付起来已经颇为吃力,所以是想……” 茅云见他七八句话都讲不到点子上,着急了,径直道:“我膻根部是想请尊驾帮忙对付周边的部族。” 弗单喝道:“茅云!” 他扭头看向吴用,苦笑道:“您看……” 原来,方才弗单确认吴用是罗山上层下来朝拜圣染之地的,茅云就心头一动,这不就是前次她说过的情况吗?于是上前将“聘请”吴用帮忙的打算又和弗单提了一嘴。 弗单原本与乙叠是一个意思,杀了枚懿的很可能是附近别的部族的家伙,就算不是,真是别个来人,又哪里能这么好将人请来的? 可没想到事情还真是巧了,眼前这个自称野灵的猴鬼还真是罗山上层来,要去参拜圣染之地,弗单也就不再拘泥,尝试拉拢对方。 他知道许多上层来参拜圣染之地的人,基本都是守明境界的同族,八成以上都是突破褪死境界无门,来圣染之地寻求机缘。 他们并不会到地方就径直进入圣地内,总会现在圣地外围静坐,调整自身状态至最佳,然后挑选良辰吉日,进入圣地内。 这个静坐的过程可能就只是坐下后的一盏茶功夫,也可能是十天半月,乃至数年十数年,全然不定,而静坐也不只是说静定打坐,更多是一种心神上的静定,并不限制自身活动。 因此,弗单才会抛出这一提议。 他见吴用在沉吟考虑,立马道:“只要尊驾愿意助我们膻根部一臂之力,在您动身进入圣地之前,膻根部愿意尽最大努力满足尊驾需求。” 吴用心头微动,状若无意问道:“你们对于这片圣染空林知晓多少?” 弗单对这个问题没有任何的怀疑,许多来这里参拜的人第一步就是要彻底了解这一片圣染空林的来历,包括其“前世今生”,为何会变成这幅模样。 讲到这个,弗单心里颇有底气,挺起胸膛道:“弗某对圣染空林不甚了解,幽河这一段上下游的部族共有白山部、鳞虫部、花烈部,以及我膻根部等大大小小十来个。” “若论实力,我膻根部只在中游,但要说部族的历史,我膻根部说第二……”弗单顿了顿,本想说“没人敢说第一”,想了想,有些太狂傲,改口道:“至多也就白山部能与我们相提并论。” 茅云接话道:“我膻根部内有一座藏书洞,尊驾想了解什么,自可入内一观,相信如果我膻根部没有的,那别的部族也不可能有,绝不会让您失望。” 【那却是好,不是要搞清楚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去他们藏书洞看看,说不定就有意外的收获,答应他们不是不可以。】 【而且我看他们自称这里是罗山底层不是没有道理的,这三个加起来我看都不是你的对手,恐怕他们自己也早有数,所以才对你战战兢兢,百般敬重。】 邯鼓懒洋洋说道,全没把眼前这三头阴鬼放在眼里。 吴用心里也是一样的想法,他反正要找阴鬼问话,为什么不问这弗单呢? 回去找鱼齐有个问题,鱼齐知道他是从圣染空林里走出来的,看其样子,应该是会回答自己的问题,但难保还有其他一堆事情,什么“圣选”的乱七八糟。 如果以他眼下这幅模样过去,也还要多费口舌解释自己的身份,指不定鱼齐有戒备,问不出个所以然来。 吴用暗暗点头,权衡利弊之下,已经有了决断,颔首道:“如此也好。” 弗单精神一振,大喜道:“请随弗某来。” 他伸手作请,浮空而起,带着吴用前往河对岸。 吴用紧随三人,看着底下的滔滔黑色大河,问道:“这就是幽河?” 茅云笑道:“不错,我等部族皆生活在幽河上下。” 吴用回望一眼,见到了天际处的那一片黑暗,忽然问道:“我听说这一片圣染空林曾经是魔罗火曾所踏足之地?” …… 第236章 火之尊上 弗单、乙叠、茅云三人同时身子一僵,停在了半空中。 【我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吴用也跟着停下,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邯鼓沉声道:【无妨,他们不是你的对手。】 弗单缓缓转身,强笑道:“尊驾何出此言?” 吴用见乙叠与茅云两人面带惊惧,也不知在怕什么,他心里嘀咕,可也只好状若无事,故作无所谓道:“哦,没什么,我来此之前,偶然听说此处的圣染之地是魔罗火所留下,是故想问问清楚。” 弗单三人面面相觑,一时间竟然沉默了。 吴用耐不住,反正他也不怕这三个,干脆直接问道:“怎么?野灵有哪句话说错了?” 弗单脸上的笑容愈加勉强,颤声道:“尊驾,我们怎么会知道这座圣染之地是火之尊上的圣临之地……” 火之尊上? 魔罗火确实操纵的黑色火焰,被叫做“火之尊上”没什么问题,只是……弗单这话什么意思,他们不知道圣染空林是魔罗火留下的? 吴用心头一动,肯定有什么重要的点自己想当然了,或者是不清楚的,不该心急,应该去了膻根部再缓缓图之才对。 见他沉默,乙叠与茅云对弗单投来眼神示意。 弗单心道:这位莫非是上层哪位大族来的……居然能知道这座圣染之地是火之尊上所留下…… 他对乙叠、茅云微微颔首,愈加小心翼翼的说道:“尊驾,此处圣地是十数年前忽然出现的,我等并不知道这里是火之尊上所留……” 十数年前? 这个时间点并不具体,但与衡闾吴氏被灭族的时间前后偏差并不大,是魔罗火留下的这一点毋庸置疑。 吴用装模作样道:“哦,我也是道听途说,以为你们是圣染空林附近的部族,应该清楚一些,所以有此一问。” 弗单强笑道:“您说笑了。” 都装到这里了,吴用也就干脆硬着头皮装到底了,用高高在上的语气说道:“走吧,带我去你们的藏书洞看看。” 弗单急忙称是,前头带路。 三头阴鬼带着吴用横渡幽河,不多时,便看到了河对岸出现了一座都城,看高垒的城墙与来来往往巡逻的队伍,说实话,与吴用心中的“部族”截然不同,根本不是记忆里的原始部落感觉,完全跟修道氏族没有任何区别。 他不免担心这座都城里,会不会有褪死境界的阴鬼,万一看破了他的行藏,那就麻烦了。 【该是不会,就算有,也绝对能为有限,看这三个怎么对待你的?他们既然是什么罗山底层,肯定有其原因,至不济有我在,你怕什么。】邯鼓一点没在担心。 眼下没有别的选择,要想收获,有些险总要去冒,吴用抛开顾虑,专心应付眼前之事。 飞近之后,他终于看清楚了膻根部族地全貌。 这是一座坐落在草原的城郭,面朝幽河大水,背靠一座横阔东西的青巍大山,可以说是一处“绝地”,如果有敌来犯,要么从山上下来,要么从幽河上来,唯二而已,不会有其他选择。 山壁上守备森严,遥遥望去,昏暗的天空下,山壁上曲折横布着一条栈道,亮着一盏盏的油灯,每隔一段距离便有巡逻的守卫站岗。 所以实际上,如果遇到敌袭,犯者只可能从幽河来。 “贵部的领地选得不错,易守难攻,只需提防来自幽河的敌袭。”吴用赞了一句。 谁料弗单摇头道:“尊驾有所不知,我等部族全都是幽河的子民,生于幽河,死于幽河,幽河便是我等的母尊,在母尊面前内讧、打杀,是不会得到母尊的谅解的,死后是不被允许回到母尊的怀抱的。” 言下之意,没人会从幽河处发起袭击。 吴用面露讶色,没想到这群阴鬼之间还有这么个风俗讲究。 再飞近一些,他看到了这座城郭内的全貌,与高垒的城墙形成鲜明的对比,城郭中景貌并不繁荣,甚至简陋,没有一幢幢华美的楼阁,没有“人”声鼎沸的街道,有的只是一座座竹木堆彻而成的简陋平屋。 出乎意料,但好像又在预料之中。 弗单带着吴用落脚到面向幽河的大门外,隔着老远,就听到山壁上的守卫吹响了尖哨。 吱嘎……一声沉重的齿轮声响起,大门被缓缓拉开,同时,如今对灵力极为敏感的吴用感应到了一瞬的灵力波动。 【是禁阵。】邯鼓淡淡说道。 显然,膻根部的大门即是阵眼,开了就等于放开禁阵。 弗单带着吴用走进大门,引来了周边各色阴鬼的好奇目光。 吴用也在打量周遭,这些阴鬼无一不是头顶双角,有灵力在身,只不过大多修为平平,只有幽游和固魄的境界,就连定魂的也没有几头。 看到这一幕,吴用忽然明白了,他之前还在想这膻根部有多厉害,就连巡游的都是三个守明阴鬼,那部族的底蕴得有多深厚,以致于他担心自己会不会暴露了行藏。 可现在看来,不是膻根部有多么厉害才会如此安排,而是没有办法才会行此下策。 难怪弗单会如此对待自己。 吴用心中安定许多,跟在弗单身后。 茅云稍稍落后一步,走到吴用身边,轻声说道:“尊驾,罗山底层虽是穷乡僻壤,但我膻根部实有底蕴,库藏颇丰,您不消担心我等的供奉。” 言下之意,你别看我们那么穷,拿得出好东西的。 吴用颔首表示理解,心里却只想问问他们说的藏书洞究竟在哪里。 来到城郭内,一路往山壁方向去,一座高楼出现在前方。 吴用把眼望去,见到高楼二层站着一个佝偻着背的身影,是一个头顶黑色螺旋大角的白发老者。他见到吴用一行,先朝吴用微微颔首,再给了弗单一个眼神。 【看样子这家伙是膻根部主事的,也是守明境界,你可以放心了。】邯鼓语气懒散。 【你是一点没看的起他们。】吴用心下腹诽,朝这个老者点头回应。 弗单也已会意,轻轻点头,将吴用领进了楼内,说道:“尊驾稍歇。” 又对乙叠、茅云道:“看顾好贵客。” 说罢,对吴用一拱手,蹬蹬蹬上了楼梯。 茅云拍手,立马有两头小鬼端着托盘进屋,奉上茶点。 “这是幽河莲心茶,以幽河上游的心之岛湖水烹煮而成,请尊驾一定不要嫌弃,稍事品尝。”茅云亲自拎起茶壶,倒了三盏茶,将茶盏递到吴用手上。 吴用打开茶盖,却是一盏泛黑的汤水,上面浮荡着一片玉白色的莲瓣,看似不起眼,却散发这一股浓郁的香味,难以描述,犹如花香,但不激冲,尾韵还有一丝清寡,闻了心旷神怡。 茅云一笑,当先轻抿了一口,咀嚼莲瓣吃将,清香顿时飘散满堂。 吴用也大大方方举盏,学她样子,不吹开汤水上漂浮的莲瓣,轻吞一口。 茶汤入嘴,没有茶味,反而是一股淡淡的花香,更似花茶,莲瓣外糯里脆,口感甚妙,带着一丝甘苦,回味无穷。 “好茶!” 吴用不由自主赞道。 茅云一笑,道:“合尊驾胃口便好,此茶从采摘到炒炼都是茅云一手操办,若尊驾不嫌弃,稍后茅云着送一批予您。” 可有可无的东西,人又有求于自己,说的这么客气,要是拒绝了场面上难看,吴用拱手道:“野灵生受。” 茅云面露喜色,立马吩咐下去安排,这一来一去,气氛轻松不少,乙叠见状,随意寻了一个话题,与吴用聊了起来。 …… 弗单上楼,即见到头顶黑色螺旋大角的老者坐在一张枯木桩子镂雕而成的椅子上,见礼道:“墨角。” 老者颔首,随手一指下首位置的座椅,开门见山道:“楼下来的是谁,像是白山部的家伙?你居然不先与我通报一声,就带进了族地内。” 弗单连忙道:“不,墨角,这位不是来自白山部的,此事说来话长,是我擅作主张了,这位是……” 他将如何遇到吴用,以及所做的一些考虑打算悉数道来,没有一点遗漏。 墨角也是一惊,讶然道:“你确定这个叫野灵的是上层来的?是要进圣染之地礼拜的?” 吴用确实承认自己是上层来的,但弗单没有任何可以确认的佐证,只不过想到吴用的本领以及气场,最后还是点头道:“应该是的。” 墨角不满道:“何谓应该?” 弗单忽然凑近了些,小声道:“他似乎对东面的圣染空林了解不少,回来路上,问了我们……问了我们这座圣染空林是不是火之尊上所留下的。” “什么!?”墨角一下子从凳子上坐起,“这座圣地是火尊留下的!?” 弗单看着墨角惊愕得不能自已,生怕楼下的吴用听到,连忙拖近了凳子道:“墨角,我问他了,他说不确定,但那股子味道,就像……” “就像什么?”墨角急忙催促。 弗单很不想这么形容,但还是说道:“看他的样子,明显是上层来的,知道许多我们所不知道的内容,并且想当然的以为我们应该也知道,就比如我们根本不应该知道这座圣地曾经临踏的是火之尊上。” 墨角深吸一气,摇头道:“不止是我们,所有这一层的部族都不知道这座圣地是火尊所留,他知道这等消息……确认来自上层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墨角稍作沉吟,道:“他答应留在我膻根部,愿意在适当的情况下出手对付别的部族?而不是只单单接受供奉?” 弗单确认道:“是!” 墨角眉头微微松开,道:“先给他安排住处,但不要给予他修炼的资源,我膻根部家底有些,但也不是大风刮来的,还要上奉,又得照顾族内,着实吃紧。” “要是他拿了东西不办事课撑不住,谁知道他何年何月去圣地内?他不是想去藏书洞查阅资料?咱们先满足他这个条件。” 前往圣地礼拜,获得一隙突破的机缘,等若是将自己奉献给了圣祖尊上,假如成功回来了,那说明是尊上愿意放其回来,加入没有,说明是尊上还有任命,你走不脱。 因是之故,每一个进入圣地礼拜的人,第一步就是要与原部族切断联系,不再享有部族支持,以示与过去分割,一心只有尊上。 而九成以上进入圣地的人,都是为了修为突破,没有资源,一心礼拜,怎么可能顺利呢?所以这时候,接受别的部族的供奉就很重要了。 以往不是没有上层部族的存在下来过,本领确实高强,底蕴也深,不是他们罗山底层可比,但答应受奉后,许多只是走个过场。 真临到需要动手了,有信义的按照约定出手,但也很难与敌人拼死相斗,有时候巧合,遇到同下来礼拜的,那更是只走个过场,有的甚至都懒得动手。 底层部族的又不敢逼迫他们太紧,还不能指责,只能低声下气问询,而得到的回答又往往只是什么“你们不是让我斟酌出手”、“我与对方本事在伯仲之间,出手只有两败俱伤”之流。 最后总闹得不愉快,两边一拍即散。 这也是为何墨角听说弗单的安排后眉头紧皱,思虑颇多的原因,却是可能一件好事情最后换来的不一定是好的结果。 要不是进入圣地后,九成九的人都再也出不来,墨角第一时间就要拒绝,甚至不止是他膻根部,别的部族也大多是做如此考虑。 须知道,很多下来的守明尊者与他们最终闹得不甚愉快,可因为要在礼拜之前保持定心的状态,没有撕破脸皮,这要是真有哪个进去以后又走出来了,指不定要回头来找他们麻烦。 这事儿其实也是个定时炸弹。 墨角稍加思忖,一是拿捏不定,可想到今次来的这家伙能说出这座圣地属于火之尊上,沉吟道:“先下去与他见个面,摸摸他的底,看看再做决定。” 他起身挥手,示意弗单跟自己下楼。 …… 第237章 藏书洞 蹬……蹬……蹬…… 楼梯上传来一串慢悠悠的脚步声。 乙叠与茅云立马停下说话,起身相迎。 吴用也跟着起身。 方才二楼露台上见过的那个头顶黑色螺旋大角的白发老者,佝偻着背,负手在后腰,一步一步慢慢走了下来。 他见吴用也站着相迎,面露惶色,摆手叫道:“贵客请坐,贵客请坐,何来站相迎我?” 吴用拱手道:“墨角何须客气?” 他已经从乙叠与茅云口中得知,膻根部负责掌事的是墨角,这个“墨角”并非是名姓,而是一个代号,膻根部历任掌事者都叫“墨角”。 顾名思义,即是头顶的双角是黑色的,就算原本不是黑色大角,在上任后,也会用一种专门调配的染料,将头顶大角染成黑色,颇有部落特色。 墨角愈加惶恐,下来以后,亲热的拉着吴用的手,和颜悦色请他坐下,自己就坐在他的一边,也不去主位上。 可坐下后,墨角的脸色忽然闪过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惨白,转瞬即逝,便又恢复了寻常,笑着招手,让茅云乙叠重新烹茶。 【哼!这老家伙贼心思真多,看着拉你手,实际在探你的底细!】邯鼓冷声道。 吴用自身没有任何感觉,心下奇道:【他干嘛了?有没有探出什么?】 【有我在能探出什么?给了他一个教训,等下你装的高深一些,他只道你清楚刚才自己的做为,想必就不敢放肆了。】邯鼓不屑道。 吴用暗道一声好,老神在在与墨角寒暄。 换了新茶,毫无营养的招呼过后,墨角放下茶盏,笑吟吟道:“野灵尊者是从上层来的?” 吴用颔首道:“不错。” “是下来寻求突破契机的吗?”墨角叹道:“可惜……我等底层部族没有进入圣地的资格。” 吴用才知道原来膻根部这些部族是不能进入所谓的圣地的,摇头道:“我来不是为了自我突破,是来朝拜圣地的。” 十个下来的,九个这么说,还有一个不会正面回答,墨角笑而不语,颔首道:“您说的是。” 稍一顿,他又问道:“尊者,弗单听您说……这座圣染空林是火之尊上所留下的?” 吴用料到他肯定会问这个问题,沉吟道:“我亦只是道听途说罢了,本还想来找附近的部族确认这一事实,原来是我搞错了吗……并非如此?” 道听途说?我在上层也有些关系,怎么就没道听途说过这个事儿……墨角不肯相信,只认为这个叫野灵的家伙是不肯透露详情。 这模棱两可的反问没有让墨角产生怀疑,反而更加确信了这野灵绝对是来自于上层,绝对颇有来历。 他笑了一声:“呵……圣染之地乃是圣祖临踏之后所留下的特殊痕迹,形成条件极为苛刻,咱们罗山底层贫瘠,按说绝无可能出现圣染之地,这十多年前出现时候可把附近的部族都吓了一跳。” “形成条件极为苛刻?”吴用心头一动,“哦……说实话,野灵对这方面也不甚了解,敢请墨角指教?” 墨角摸着花白的胡子,摇头道:“具体我们如何知道?指教可不敢当,只晓得圣染之地一定是圣祖施行大神通,扭曲了区域内的灵机,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后,这才随之扩散成型,最终形成。” 大神通? 这篇圣染空林联通着玄通山,难道就是魔罗火破开此间与玄通山之间的通道后留下的? “和无法愈合的伤疤一样吗?”吴用不觉沉吟。 墨角摇头道:“具体详细我等亦不知情,不过正如弗单所说,我膻根部是幽河附近最为古老的几个部族,自立族起的各种杂要册录全都收录在藏书洞内,许多事情说不定就有记录,您去碰碰运气不妨。” 吴用不仅要查探圣染之地的事情,更像搞清楚自己所在的究竟是什么地方,听得对方这般容易就愿意将藏书洞开放给自己,顿时精神一振,拱手道:“多谢墨角!” “呵呵……”墨角笑而不语。 吴用见他藏着话的样子,立马会意,笑道:“我来时答应了弗单的请求,听说贵部与附近的部族多有冲突?” 墨角暗称上道,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一张枯皮干肉皱得和朵菊花也似,颔首道:“不错!这确实是我如今最为头痛的事情。” 吴用直截了当道:“需要某动手时,尽管提出来。” 墨角还没见过这般痛快的,心下一喜,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担忧,犹犹豫豫的,像有什么顾忌。 “可是有什么不方便的?”吴用已经看出来了眼前这个是一头老狐狸,暗骂一句装模作样。 墨角摇头道:“没有什么不方便的,只是正好有个事情要请野灵尊者帮忙。” 吴用轻抿一口热茶,放下茶盏,伸手示请。 “是这样的,”墨角丝毫不客气,“前几日,花烈部的枚懿死在了咱们对岸的森林里,这事儿尊者可还记得?” 吴用当然记得,颔首道:“我杀的,有什么问题?” 这坦荡的样子看得弗单、乙叠、茅云心头一凛,猜测是一回事,得到肯定的答案又是一回事,能如此迅速解决枚懿,就一定可以解决他们,甚至墨角,三人眼神复杂的看着吴用,心里滋味万千。 墨角笑呵呵道:“能有什么问题?窥伺本族,图谋不轨,杀了就杀了,尊者不出手,弗单他们也不会放过这家伙。” “只不过现在有一个麻烦,花烈部认定了是我们动的手,前几日来我们膻根部讨要说法,被弗单赶了回去。” “他们贼心不死,临走之前说了一些威胁的花御,三日之后乃是我膻根部一月一度的牧灵日,我料定花烈部会在此期间对我们动手,故而想请尊者帮忙。” “牧灵日?这是贵部的一个重大节日?墨角希望我怎么帮忙?”吴用沉吟道。 “想必尊者也看出来了,我蹬膻根部都是灵羊所化,凡俗的羊吃草,我等圣族则吃‘灵力’,这牧灵日便是我膻根部弟子一齐外出采食的一天。”墨角的脸上流露出一丝虔诚。 “采食完毕,大家会回到族内,参拜先真,祭奠祖上,这牧灵日当天,我等须得遵循祖训,除了规定的红角,其余族众不得施凶。” “因是之故,这一天是我膻根部实力最弱的时候,往常花烈部、鳞虫部也都会伺机来犯,但都还算克制,可今次因为花烈的死,事情恐怕不会那么简单,所以想请尊者助我等一臂之力。” 这变相算是“投名状”了,吴用哪里能拒绝?爽快道:“能力范围内,需要我配合的话,墨角请尽管吩咐。” “什么吩咐!”墨角连称不敢,“尊者放心,只要求您做能力范围内的事情。” 墨角心里暗骂一句,这话等于是给自己留了一截退路,随时都有可能拒绝出手,只希望眼前的这个“野灵”不要在关键时候给自己掉链子,和以往有几个一样言而无信。 这下两边都是表足了态度,不管届时事态发展如何,眼下至少气氛足够和谐。 吴用着实想问清楚心底的的那些个疑惑,可终归还是按捺住了冲动,免得被这老奸巨猾的家伙给看出了什么马脚,只打算去了藏书洞后自行查阅资料。 墨角也想先看看吴用的本事到底如何,余者再说也不迟,因而也没有刻意的套近乎。 就这么两边各有克制的聊着,看时候差不许多,墨角笑呵呵问道:“野灵尊者从上层下来,路途遥迢,一定车马劳顿,不若我这就安排您去歇息?” 都知道吴用早就在这一层游走有段时间,都有工夫找寻丹心果了,什么舟车劳顿,疲乏在身,只不过是寻个借口散场罢了。 吴用也不戳破,急着去查阅资料的他拱手道:“有劳墨角操心,不过……敢问贵族的藏书洞在何方?” 墨角抚掌道:“藏书洞就在后山山壁内,我知尊者在意,替尊者准备的客房也就在附近,弗单会替您安排左右。” 扭头对弗单吩咐了两句,又看向吴用,道:“野灵尊者,非是墨角怠慢,实是墨角还有事在身,暂不能出府,只能让弗单代劳了。” 吴用笑道:“墨家自去忙劳,野灵耽误了。” 弗单上前,带着乙叠与茅云,一齐拥着吴用走出了大殿。 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弗单与乙叠、茅云回转,上了二楼。 “怎么样?”木桩上,盘坐着的墨角闭着眼睛问道。 弗单先行见礼,道:“已经住下了,看他样子,估计打算直接去藏书洞了。” 墨角颔首,“嗯”了一声。 站在后头的乙叠上前问道:“墨角,弗单,牧灵日这等重要的日子让一个外族插手,会不会有些过于草率了?” 茅云也附和道:“墨角,我亦如此觉得……” 甚至就连弗单也提议道:“墨角,下来前你我不是说好先摸摸这家伙的底?要不还是明后日我们带他去附近巡逻一圈,最好是与鳞虫部交界的地方,一旦遇到鳞虫部的家伙,寻个由头动手,先看一看他的本事再说?” 墨角摇头道:“不用看他的本事如何,我心里已经有数,能以雷霆之势干掉枚懿,确实有两把刷子。” 弗单犹豫道:“墨角看出什么来了?” “看出来?何止,我吃了一个小亏!”墨角回想起方才触碰到吴用时,那一股要将一切吞噬殆尽的赤燎燎滚烫,令他体内的灵力都受到了些许冲击。 弗单三人大惊,面面相觑。 墨角将方才的试探结果说了出来,道:“这位尊者在上层一定地位不凡,其本事我等赶之不及,让他去对付边界巡逻,对付零星的敌手实在浪费。” “三日后的牧灵日关系紧要,花烈部一定不会放过袭击的机会,好钢用在刀刃上,正待叫他好好出一把力。” “他要去藏书洞,可以,叫他去吧,多看一眼少看一眼,我们没有损失,也不是什么十分紧要的情报,供奉给他的修炼资源可以先等一等,看他三日后的表现在说。” “若他尽心尽力出手,言而有信,我膻根部自不是忘恩负义之辈,该给的供奉一点不会少,可若是糊弄糊弄我们……那接下来我们也就糊弄糊弄他罢!” 墨角眼里闪过一丝精光。 弗单三人一齐躬身道:“墨角思虑周全!” …… 吴用坐在一间工整考究的房间内。 他还是第一次住进这个世界的房间,本以为会带有“鬼界”独有的风格,没想到其实与他在那个世界的房间有颇多相似。 “那个世界”,吴用指的是他来的那个世界。 房间内家居其实不多,甚至可以说极简,但东西都挺有年代感,墙壁上挂着一副副巨大的形状各异的羊角,地面铺着毛毯,壁炉里篝火噼噼啪啪燃烧,活脱似一个猎人歇脚的林中小屋。 吴用稍作休整,推门而出。 他现在所在的方位位于城郭最深处,就在刚才与墨角谈话的那座阁楼东面,距离不过一、二里。 再往北面过去,便是那面安排了一队队守卫的山壁,而膻根部的藏书洞就在山壁底部,切切实实是一座藏书“洞”。 由于要安排守卫,插设栈道,山壁表面光滑直溜,没有任何的藤蔓草植,最底部一座拱形的山洞入口一眼可见。 洞口约莫四、五层楼那么高,右侧矗立着一块巨大的峻岩,顶上是一个栩栩如生的羊首雕塑,仰着头,紫色大角翘朝天,下方则被雕刻成了一竖石碑,三个金钩铁画的打字深刻其上,正是“藏书洞”三字。 看见这块牌碑,吴用心头一动,不为别的,却是这三个字不是寻常文字,而是鬼族圣篆。 自从玄通山进来这里,就没再听到或看到鬼族圣篆了,这文字有些前世甲骨文的意思,极为古老久远,寻常鬼族根本接触不到,看样子弗单还真没骗他,膻根部确实源远流长。 他心下一振,提步走向洞口。 …… 第238章 搜阅 吴用来到洞口外,石碑一旁有两个膻根族阴鬼守候,显然早已得到了弗单的嘱咐,见了吴用,二话不说,把身子让开,齐声躬道:“尊者!” 吴用颔首,摆足架势,负手于背,缓缓提步走进洞内。 里间是一条极为宽阔的甬道,两旁山壁上插着一盏盏昏黄的油灯,随着无时无刻灌进来的江风摇曳不止。 山洞很深,迂回曲折,才没走一盏茶的功夫,就已经转了三个方向,并且还在深入,还时不时冒出来一个弯口。 【应该是靠近幽河,水汽重,怕这里的藏书被风水湿气腐蚀,所以特地造成这般的羊肠小道,潮风与湿气千般绕转,再怎么也深入不到里面去。】吴用心说道。 【哈……羊肠小道,倒是符合着膻根部的特色,你小子有时候总能说出点有意思的话。】邯鼓听了,难得发笑。 吴用耸肩,笑而不语。 尽管知道可能性不大,又只有一条甬道,但为免被算计,有机关别道什么的,他还是将沿途进来的道路全都记在心里,以防意外。 走着走着,风声越来越小,渐渐消失不见,空气中的水汽也淡了许多,十分干燥,温度不燥不寒,犹如进入了一座恒温室。 再走没多久,前方道路忽然变得明亮许多,原本每隔丈许左右各安设一盏的油灯,变成了每半丈一盏,甬道也愈加开阔,没走两步眼前豁然开朗,他走到了一座“洞窟书馆”内。 洞窟直上直下,粗略估计,少说也有五十丈高,表面是沙黄色的山壁,凹凸不平,在每一片山壁上开凿出了一个个的方形坑洞,安设了紫色的木质书架,一本本书卷陈列其上,十分规整。 吴用仰头,转了一圈,缓缓腾空而起,目光扫掠,草草一数,这里恐怕有上万卷书册。 这藏书量,莫说是一个阴鬼部族,就是放到一些人类宗门氏族,恐怕也不过如此,难怪墨角与弗单敢如此自信的邀请他来。 不过这里与峨眉的长琴峰还是不能够比,可即便如此,吴用一时间竟也不知道从哪里看起,这要一本本翻阅,得看到什么时候? 他飞到距离自己最近的一面山壁边,随手抽出来一卷。 这是一本皮质的书卷,尽管保存得很好,但年代实在太过久远了,表面不少地方都已经霉出一点点白毛,挡住了不少的字体。 也是巧了,他这随手一筹,取出来的这本皮卷讲的居然是膻根部曾经的发展史,以历代墨角的视角,书写了膻根部立族起遇到的各种困难与机缘。 没想到的是,这本皮卷上书写的文字很古老,但没有老到难以认知的地步,搜索记忆,吴用记得这好像是大晋、宝玉以及小极北等地区国度共通使用的一种古文字? 这种文字因为笔画繁多,书写不便,几个字的意思往往要一句话来表达,如今已被淘汰,鲜少人用,但不是说这一笔书不好看,恰恰相反,这种古文字有一种独特的韵美,时至今日,仍然有一部分人十分推崇。 这个消息无疑振奋人心,这说明了什么?说明他们很可能还在原来的世界上!至不济,这所谓的“鬼界”也没有远离人世太“远”。 【看看别的。】邯鼓催促道。 因为文字的局限性与表达的不便利,一卷的内容不多,吴用翻到最后,也没找到什么有用的实质性内容,便就戛然而止。 他看了眼封面,阖上放回书架,又拿起边上同样皮质的一册书卷,翻开一看,果然是接着上一本末尾的写下去。 吴用一目十行,目如飞扫,转眼就又看完了一本,将其放回,又取出来第三本……如此看到第五卷,他的眉头紧紧皱起。 邯鼓骂道:【都是些没用的东西,谁看这些屁事?赶紧去瞧瞧别的!】 吴用也满脸无奈,摇头放回了手上的书卷。 这五本一气看下来,全然没有一点有价值的线索,通篇都在讲膻根部立族以来的事情,七成以上都在讲与别的部族之间的斗争,局限于幽河这一亩三分地,别的只字不谈,剩下三成,则是这些历代墨角对族群发展的感悟,供以后人参考。 这对他有什么用? 吴用草草翻看这一格内的所有书卷,这里全是皮质的卷册,大部分记述了膻根部的发展历史,同时另还有一部分介绍了幽河一系周边的部落。 膻根部确实立族悠久,幽河这一区域附近的部族兴衰更替,唯他们与白山部长存至今,似鳞虫部、花烈部等部族都是近些年来起势的部族,如论根基,完全无法与这两部族相比。 其中详细介绍了膻根部在历史上与这些部族的恩怨瓜葛,总的来看,膻根部与白山部保持中立的关系,与雁山部、昆风部交好,而与鳞虫部、花烈部等交恶,常有冲突。 考虑到接下来要为膻根部当打手,他重点关注了这一部分内容,尤其是与膻根部交恶的那几家的根底。 这其中,鳞虫部位于幽河下游,乃是幽河内鳞鱼甲兽集结而成的部族,族群规模不大,个体不多,但因为生于幽河这条“母河”,族群各个自诩不凡。 他们认为自己得母河孕育生养,必是幽河的主人,附近的部族该当以他们为首,接受他们的管理,定期进贡。 这一论断当然为周边部族所不喜,因而几乎所有的部族都与鳞虫部交恶,但鳞虫部能够起势,别的且不提,拳头够硬是根本道理,虽然族群规模不大,但各个都有本事,却是谁也不怕。 鳞虫部交恶最深的便是白山部以及膻根部,因为这两个部族长存久远,鳞虫部起势后,第一个找上的就是白山、膻根两家,要后者自来投诚,把两家彻彻底底得罪。 另一家则是花烈部,情况与鳞虫部恰恰相反,这一家的根底仅次于白山部以及膻根部,近些年来虽没有实质性的冲突,但在过往却矛盾不断,可谓积来已久。 【这一亩三分地关系错综复杂,争斗不断,何苦来哉?这些阴鬼为何不将视线放宽,难道天下就这么一处好地方?】邯鼓发出一声不能理解的嗤笑。 吴用也觉得离谱,所谓的幽河一系并非是幽河这条大河从始至末的所有部族,而只是靠近圣染空林附近的这一段地域。 据膻根族自己的记录所说,幽河东西相通,横跨不知几多辽远,两岸不知多少部族林立,既然如此,为什么要拘泥于这一亩三分地? 难道是思乡情切? 可凡俗人类有此羁绊就罢了,怎么阴鬼也讲究这一套? 吴用胡思乱想一顿,最终只能将其类比到类似人类修道氏族的情况。 【这一格山壁里就这么些东西,要是这个速度来看,倒也不算很麻烦。】吴用退开几步,扭了扭脖子。邯鼓淡淡道:【太慢了,都没有个标签做好分门别类,你最好寻他们问一问,跟个没头苍蝇也似。】 吴用点头,落到地面,摇动一盏放在入口处的铜铃。 叮铃当…… 清脆的响声传入甬道,过不多时,就有一个膻根部的阴鬼从甬道走出,前来见礼。 吴用心说:【我就知道。】 方才进到这里他花了好些时间,甬道一通到底,并没有第二个去处,这才摇铃,膻根部的人不多久就到,分明是哪里有暗门或者隔间。 “小辈也沙,尊者有何吩咐。” 这阴鬼顶着一对米色的尖角,头脸平易,见了吴用,行大礼跪倒在地上。 吴用问道:“你起来吧,我问你,这里的藏书我看了一格,可怎么没有写明具体分类的?” 也沙起身,小心翼翼道:“部分是有的,早年间每一卷册分门别类,很是清楚,但后来藏书越来越多,管不清爽了,就不分类的很详细了。” 他走到一格方框边,拿手在山壁里一抹,几个在凹槽内被书卷遮挡的大字就漏了出来——《优择选》。 “为取用方便,底下的都是一些随时要填补的分类,往上去,都是譬如部族史、墨角传等不会修撰的内容。”也沙抽出来一本,双手递给吴用。 吴用翻开一看,这是一卷记录膻根部部族出色新进的名单,详细记述了个别出众的阴鬼成长轨迹。 吴用一目十行看了几眼,不觉奇怪,你们膻根部都这样了,前后青黄不接,还记录这个做什么,有指得培养的后人? 真要有,又何须让弗单三个在外头巡逻,大材小用呢? 吴用腹诽一句,把这一卷子递还给他,问道:“你负责看管此处,填补更新,那一定清楚各类书册的分类区域?” “是,尊者想找何种资料?”也沙意料之中,轻声问询。 吴用稍作沉吟,道:“你晓得我来是为了朝拜圣染空林,为示虔心,必须了解清楚圣地的前往今故,这里可有记述相关的资料?” 也沙点头道:“自是有的,上层那一格,记述了圣地的资料,因为出现在十余年前,出乎所有部族预料,小的特地重新整理记述在新的资料内,细末详情,小的皆有记述清楚。” 他说着,仰头把手一指。 吴用心喜,抚掌笑道:“好!再问你一事,这里可有介绍罗山的资料。” 也沙没有料到这一问,愣了愣道:“罗山?” 吴用颔首道:“我要多了解罗山,看能否借鉴参考理解圣地的存在,我在上层也查阅过相关资料,这里是罗山底层,视角与理解不同。” 也沙不懂守明境界的突破,更不明白进入圣地之后要如何朝拜,但他对圣地的虔诚却毋庸置疑,听得吴用这个要求,一点没有怀疑,指着另一头的山壁道:“尊者,或许您可以去那一处看看。” 吴用扭头一看,已经接近洞顶了。 “总的而言,越往上去,资料越是古老,都是本族前人所留,你可以随意翻阅,或者再想找什么具体的资料,也可以直接呼唤小的。”也沙毕恭毕敬说道。 吴用眼中精光一闪,状若无事问道:“膻根部族史悠久,野灵佩服,既如此,再问你一事。” 也沙躬身,“尊者请讲。” “我想问问,这里可有火之尊上的故往事迹记载?”吴用幽幽问道。 也沙面露惶恐之色,颤抖着喉咙道:“火之尊上……我等岂敢擅自书录尊上之事?那是尊上身侧近人才能记注的……” 吴用发现自己可能低估了所谓的尊上在这些阴鬼心中的地位了,他叹道:“我对火之尊上向往敬佩,一心期以效力,可惜天不遂愿,一直不曾得有机会。” “下来前听说尊上可能来过这里,本欲循其脚步,没想到还是捞了一场空。” 也沙听了心头一紧,什么意思,火之尊上来过罗山底层? 吴用怅然若失,挥手道:“我且问你,你对附近地貌熟悉几多?” 也沙沉浸在震惊之中,知道吴永文了第二遍,这才跪倒在地,答道:“尚可……尚可!,尊者可有吩咐?” 吴用沉吟道:“附近有没有沙漠?” 他记忆里,吴氏族人出现的那一片沙场极为辽阔,绝不是狭窄的沙地沙场,而是沙漠无疑。 也沙愣了一愣,急忙在脑袋里思索,最后摇头道:“没有,幽河上下水系丰富,附近如何会有枯涸的沙漠?” 没有吗……吴用心里起疑,如果那一座沙漠不在附近,那吴氏族人进入玄通山,再出来以后,去了哪里呢? 按照他之前的猜测,玄通山是一座监牢,神秘黑影将衡闾吴氏所有人都抓进其中后,将他们全部带到了一座沙场之上,通过肆意残杀,来完成某一种祭法。 可现在他从玄通山出来了,人却不在那座沙场附近,不仅如此,整条幽河附近都没有沙漠,这怎么回事? 总不能那神秘黑影将人带出来后,又千里迢迢跑去了别处,再完成祭法? 如果是这样,那他可能想错方向了,但怎么都感觉有多此一举的嫌疑。 …… 第239章 淘汰的尊上执役 次日一早。 “见过墨角。”也沙来到阁楼内,行礼拜见。 墨角端坐在桩台上,闭着眼睛,缓缓问道:“他找过你了?” 也沙点头称是。 “说说,他都问了你什么?”墨角睁眼,朝下首的位置微微颔首。 也沙恭恭敬敬谢过,起身来到位置上,沾了小半个屁股,把吴用在藏书洞内问的事情一一道来,细末不落。 墨角听罢,摸着胡须沉吟片刻,问道:“他说自己对火之尊上向往敬佩,一心期以效力,可惜天不遂愿,一直不曾得有机会?” 也沙点头道:“原话如此。” 墨角颔首,接着问道:“他还问你了附近的地貌?在找沙漠?” “是!”也沙不解,“但是他没有说具体要做什么,我也不好问,然后就让我先回去了。” 墨角沉吟片刻,道:“明白了,你下去吧,有什么事情我再找你,他有情况记得及时来汇报我,稍后自去族里领用一些材药,你看管藏书洞虽然孤苦,但修炼不能落下,去吧。” 也沙面露喜色,高声谢过,告辞之后,欢喜的下了楼去。 墨角闭上眼睛,思索良久,道:“弗单回来也未?” 底下立马跑上来一个膻根部子弟,跪倒道:“墨角,弗单赤角回来了已经,可需要我去唤他来?” 墨角“嗯”了一声。 子弟飞身下楼,去不多时,楼梯便又蹬蹬响起。 “墨角,你找我?”弗单风尘仆仆上楼,身上衣衫带着乌黑的腥臭血迹,就连花白的胡子叶沾染到少许。 墨角送了一眼,皱眉道:“哪边又起争斗了?” 弗单摇头抖了抖衣角,坐到凳子上,“还能是谁,鳞虫部的家伙。” 墨角冷声道:“血迹是谁的?若果应付不暇,叫了那野灵一起就是,他总归是要出手的。” 要说幽河附近的的部族他最讨厌哪个,第一就是这个近年起势的鳞虫部,成天自诩母河之后,是此间正统,大言不惭要他们臣服,聒噪。 相比之下,花烈部虽然烦恶,但毕竟争斗了这么多年,大家知根知底,反倒没有那么惹人厌恶,无非是立场上的不同罢了。 弗单挥手示意不需,问道:“血是对方的,没在我们手下讨得好,就是乙叠受了小伤,需要疗养几日,不提也罢,墨角找我来有什么事情?” “终有一日要与这鳞虫部清算。”墨角阴沉着脸,“找你来还是因为那野灵的事情。” 说着,将吴用找也沙问的事情一一道来。 弗单惊讶道:“他又问起火之尊上?难道说……这座圣染空林果真是火之尊上留下的。” 墨角摇头道:“这不能完全肯定,明显他自己都在尝试确认,我更关注的,是这个叫野灵的真实身份。” “真实身份?”弗单刚从外头巡逻回来,方才血气未平,不得静心,听得这话,才沉下心来思考。 墨角淡淡道:“听起来这位野灵尊者似乎颇为推崇火之尊上,又说了‘一心期以效力不成’这种话,而看他的样子,似乎是知道圣染空林是火之尊上所留下,专程来此投身。” “圣染之地虽然稀少,但上层不是没有,野灵为何不在上层朝拜,而特地下来我等底层?你觉得这是为什么?” 弗单脑袋里电光一闪,自语道:“我等亦崇敬火尊,但似乎野灵尤为……上心,又说了为火尊效力不成这话,墨角,你的意思是……” 他稍作停顿,犹豫道:“墨角你的意思是这野灵是火尊手下被淘汰的执役?” 无人不崇敬圣祖,无人不愿意为圣祖奉献生命,但不是所有圣族都有资格的。 火之尊上会挑选一批合格的幼年圣族,经过极为严苛的培养,层层筛选,收为执役,为火尊执办各类大小事宜。 但所谓在精不在多,火之尊上亦不需要也看不起平平无奇之辈,执役的培养筛选尤为严苛,往往是千里挑一,淘汰率极高。 这些被淘汰的预备执役同样千挑万选,本领不凡,大多会被各家部族请走,成为族中座上宾客,另也有一部分因为崇敬火之尊上以极,最终选择自尽,以示忠心。 明显野灵便是后者之一,只不过他选择了更为符合自己的方式——进入圣染之地,在火之尊上曾所踏足的圣地,奉献自身。 这么看来,圣染空林确实是火之尊上所留下的了? 弗单越想越可能,看野灵知道这么多他们根本无从得知的消息,那一张寻常部族举尽全族之力都拿不出来的弓箭,再还有那不凡的气度,以及能够在须臾之间解决枚懿的战力……种种迹象都表明了野灵的不凡。 墨角脸色凝重道:“这还说明了一点,野灵可不只是来自于上层,而是来自于顶层!” 尊上高居于罗山顶层,其所看中的执役随其一道在顶层,各种试炼筛选自然也在最上层进行。 一想到野灵可能曾经见过火之尊上的真面目,弗单浑身一抖,他们这些底层部族可是一辈子连火之尊上的影子都没见到过呀! 墨角又抛出一个佐证,“进入圣染空林的生灵会被吸化成为养料,孕育我等圣族胚胎,以前还不明其义,现在响来,是不是火之尊上特意如此,想要培养出一个乃至一队从他自己圣地内所孕生的执役?” 弗单深吸一气,道:“墨角,咱们得好好招待野灵,若果他真是被淘汰的执役,本事决计不凡,而且一定看重契约与荣辱,不会像以往有些下来朝拜圣地的家伙,拿了好处不办事。” 墨角颔首道:“我如何不晓得?放心,稍后我就吩咐下去。” 成为火之尊上的执役,第一道槛便是忠心、荣辱观与契约精神,对于火之尊上而言,这几点是首要的,甚至远比个体能力还重要,罗山上下无人不知。弗单又问道:“墨角还有什么需要我知道的?” 墨角道:“沙漠,野灵特地问了也沙,咱们这里附近有没有沙漠,但没有说具体要做什么,依你之见,他找沙漠是为了什么呢?” “沙漠?”弗单皱眉思索,喃喃自语,“就我所知,幽河周边的水系丰富,咱们这一段江流附近从来都没有什么沙漠……” 他沉吟道:“沙漠干燥热烈,流金铄石,墨角,你说……会不会是他要找地方修炼的缘故?” 墨角眉头一挑,目露恍然之色,“倒有几成可能,野灵若果是淘汰的执役,他所学功诀一定是火性,追求沙漠这等极地修炼不无可能。” 弗单摇头道:“要叫他失望了,就我所知,这里附近没有沙漠地形,往远了去倒有可能,但只怕不便他朝拜圣染空林。” 墨角却抚掌笑道:“此非好事也?” 弗单目露疑惑之色,“墨角此言何解?” 墨角笑道:“他找沙漠如若是为了修炼,眼下不得心愿,岂不是正需要雪中送炭的时候?” “如此甚好!”弗单也笑了,念头一转就明白了他所说的意思。 “咱们罗山底层虽然资源匮乏,但幽河附近的资源却还算丰饶,弗单,稍后你亲自去库房整理一批修炼宝材,与他送去。”墨角大手一挥。 弗单点头道:“我亲自与他送去。” 按之前所定,他们先不急着给野灵送去修炼的资源,免得野灵拿了好处不办事,但若野灵真的是被淘汰的火尊执役,那却不须如此,他们信得过。 再聊几句,弗单起身告辞,即去准备左右。 …… 吴用在也沙走后,径直来到其所指示的方格前。 这一格嵌在山壁内的书架尤为干净,一点灰尘也没有,并且尽管同样是用兽皮为纸书就,但一份份油光发亮,甚至还带着一丝毛皮的生腥味。 按照也沙所说,圣染空林出现的很突然,各大部族始料未及,在确认是圣染之地后,他特地将这一格子整理出来,用以记录圣染空林的前尘始末。 吴用手指摒出一册,细细翻阅。 涉关圣祖临踏之地,没有一件是小事,也沙事无巨细,将所发生的事情一一记录在皮卷上。 似圣染空林这等所在,在罗山统一叫做“圣染之地”,因圣祖临踏而至,施用大威力的法门或者秘术,消耗了巨量的灵力,导致本地留下“圣痕”而形成。 圣痕的形成根本原因是圣祖的灵力过于浓郁,导致会侵蚀区域的灵力,对本地的实质环境造成不可逆转的影响。 吴用心头一动,有些像前世学过的化学现象,物质会从高浓度一侧向低浓度一侧扩散? 直至维持在某一个平衡,圣痕不再扩散,所最终形成的区域就叫作圣染之地。 圣染之地不是谁都能够自由进出的,一来再经过稀释的圣祖灵力,也绝非寻常阴鬼能够承受,贸然进入,又被灵力冲激震荡昏厥的可能,其次,不同圣染之地内有不同的业态,且大多十分凶险。 像上层有一座圣地,名曰:圣明顶。 据说位于一座高山之上,进入其中,什么都看不到,只有五颜六色的绚烂光芒,但在圣地外的人眼里,其进入圣地内就已经停住了脚步,浑身血肉消融,变成一道血肉彩带当空飞舞。 他所看到的绚烂光芒,不过是自己的血肉脏器被消炼成的肉糜罢了,而其本身毫无知觉,只是沉醉在这一片绚烂之中,待到回醒,眼前就是再普通不过山顶风光,最后一具骨架带着一个脑子与两只眼珠子,啪嗒一声掉在地上,就此消亡。 死在圣地内不是什么可怕的事情,恰恰相反,是一种让人敬畏且又向往的奉献,无时不有阴鬼进入其中,为圣祖奉献己身,因而这座山顶上,满地的枯骨与脑花。 阴鬼们给这一座圣地另起了一个名称,叫作:弃颅山,顾名而思其意,尤其被一些做了懊悔之事而有轻生之念的阴鬼所奉崇,认为死在这座圣地内,以往因为自己糊涂而犯下的罪孽都将会得到清洗,带着一身明清,转世重修。 再譬如这座圣染空林,其所形成的黑雾有催生阴鬼胚胎的作用,是一座修炼的绝佳圣地,但其形成却绝不是毫无代价,其养料正是堆藏在地底的那一具具残尸。 按照也沙的说明,妄自进入圣染空林的阴鬼、生人、妖兽,乃至各种生灵,全都会被圣地内的灵力攫取得一干二净——字面意义上的“攫取”。 血肉、法力、骨骼……其一身都会成为圣地的养料,用以培养阴鬼胚胎。 吴用冷笑道:【呵,修炼圣地……】 别人不知道,他可是清楚,所谓的培养阴鬼胚胎,只是培养炮灰罢了,而那片黑雾就像是一个培养皿,催生胚胎,以最短的时间内积蓄兵力,冲击玄通山外。 也沙也在这里表示了自己的疑惑:“胚胎去了哪里呢?圣祖施展法门,” 吴用摇头嗤笑:【培养阴鬼的目的?经由玄通山去阴景宫那头送死!】 邯鼓沉声道:【你觉得魔罗火这等圣祖是白痴吗?他所做的事情定然有其原因,好好记下了,说不定日后就有用。】 【我当然晓得,不过是觉得这些阴鬼被当作炮灰而不自知,还对魔罗火感恩戴德十分可笑罢了。】吴用继续往下看去。 圣染之地在罗山内有多处,但在罗山底层以往从未有过,但没有一头阴鬼觉得怎么样,毕竟大家心照不宣,圣祖怎么可能回来这种不毛之地? 这座圣染空林是古往今来罗山底层第一座圣地,也正因此,在刚出现的时候,附近几大部族无不震惊,就连汇报上层后,上层来的尊者们也都惊愕得不能自已。 最后还是更为上层的尊者跑下来一趟,处理了此事。 吴用暗暗记下,在一个古往今来就没有圣地的底层出现了一座圣地,何其可疑?一定有其独到的原因,这才在这里联通玄通山,肯定有联系。 这一卷都是介绍的何为圣染之地,内容涉及不深,吴用看罢,抽出了第二册皮卷。 …… 第240章 圣地过往 第二册头篇就开始讲述圣染空林的前故,这座位于幽河下游,膻根部东侧的圣地,在圣临之前,只不过是一座毫不起眼的森林——没有任何独特的地方。 也沙也觉得奇怪,为什么圣祖要临踏至此呢?他翻阅了藏书洞内的大量资料,试图找出任何可能表明这一片森林十分独特的地方,并将其整理成篇。 吴用往下翻看,可内容却着实不多,也没有什么可以参考借鉴的地方,无非就是曾经在这里哪个部族与哪个部族曾经发生过冲突,有多少伤亡在此。 又或者发生过某场天灾,这里虽然不见日月,天地灰蒙蒙一片,但似地裂、洪潮、旋风之类的灾害亦不少见。 再要么就是这里曾经长出过某种天材地宝,引得多少阴鬼蜂拥而至,大打出手抢夺。 这一点吴用仔细瞧看,有天材地宝,很可能是因为区域内的灵机丰盛蕴养而成,而灵机丰盛,说不定就是魔罗火踏足这里的原因。 但结果还是很不理想,天材地宝确实不少,但并没有特别惊世骇俗的灵物——尽管吴用认不得全,然也耳闻过其中几种,只能算是稀松平常,但看也沙的描述,似乎是什么了不得的东西,那他也就知道这所有的天材地宝究竟是个什么含金量了。 没能从这片圣染空林的前故看出什么端倪,吴用略有些失望,问道:【你也懂些阵法之道,看那一地,可有什么想法?】 邯鼓没有立马开口,沉吟片刻后,才道:【有没有写那地下的阴鬼的?】 吴用心头一动,重新仔仔细细翻了一遍,摇头道:【没有。】 【依靠灵目,我破阵有法,但其实我阵道造诣并不深,看不出什么问题,但地下那头巨大的阴鬼肯定在整个圣地里起着某种作用,也沙没写,只可能是他们根本不知道。你待会看完这一堆资料,再问问也沙,有没有收录一些不同种类阴鬼的资料。】邯鼓给出自己的建议。 很合理,吴用没有任何疑问,继续往下翻看。 圣染空林的前故便即如此,不值一提,没有任何的特别,这一卷后半部分包括接下来的两卷都是在写一些故往零碎。 吴用放回,抽出第四册皮卷,静心观看,这一本讲的赫然是圣染空林出现当日的情况! 圣染空林的出现,会不会与玄通山有什么直接联系呢? 或许玄通山乃至衡闾吴氏族地发生的事情,会与圣染空林有相关的呼应?带着一丝期许,他往下看去。 圣染空林出现的当天,正值夜里——没错,尽管没有日月更替,但天色还是会有较为明显的明晦变化,亮堂些的就是白日,有像黄沙蔽天的则是黑夜,初来乍到,吴用分不清楚,但现在已经能够勉强辨别。 那是一个夜晚,膻根部所有“人”都被东南方向一声轰隆震响给惊醒,起初以为是哪个部族不顾母河的唾弃,从河面上发起了夜袭,一个个飞速起身,神情紧张的准备应战。 可没想到的是,并没有任何敌袭,这时候山壁上的巡逻队发现异常,指着东南方向,高声向墨角与弗单喊话。 原来是东南方向的一片森林被一片未知的黑色的浓雾所笼罩,轰隆声正来自于其中。 浓黑的雾霭动荡,非是轻盈的模样,转而沉重地卷到这里渡到那头,仿似浓重的浆液,缓缓流动,时而冉冉升腾,时而慢慢沉降,骨白色的冷光在其中闪动,每亮起一次都伴随着震耳轰鸣。 即便只是远远看着,膻根部上下无一不能感受到这黑雾其中所蕴含的灵力波动,墨角与弗单赤角等一众守明前辈看得心惊胆战,低阶如也沙的已经趴在地上瑟瑟发抖,根本直不起身,只敢在地上叩头不止。 墨角与弗单赤角判定,可能是罗山上层那位大能之士下来了,不知为何在这里施展法力,有心想前去一问,但灵力波动太过剧烈了,浓重的威压且不说,还卷带起了一阵阵狂风,吹退任何要靠近的人。 没可奈何,墨角只能主持部族大阵,抵御这一场狂风。 整整持续了一夜,浓雾滚动不息,在经历过几次如浊浪排空一样的潮涌后,浓雾覆盖住了奖金方圆五、六百里地,并且浓雾堆聚到了上空,露出了地表的植被。 可这时候那一片森林已经不能称之为森林了,草木枯萎,溪水干涸,生机勃勃不再,到处透着一股死气,仿佛所有生灵的生命之力都被攫取干净。 没有了树叶遮挡,纵是森林也一览无余,被浓雾淌过的森林里一片死寂,没有虫草鸟兽,也没有一个身影,除环境之外,墨角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就在部族一众不明所以之时,在天上摊开的浓雾忽然亮起来一个个骨白色的字符,赫然是用圣篆所书写而成的符箓,首尾接连,围绕成圈后,洒落一片白光,映照在了大地上。 天为镜,地为影,一个个符箓射落在地面,形成了一座巨大的法阵,将黑雾所在的区域内彻底笼罩。 天地归复安静,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等待良久,确认没有任何异常后,墨角即命弗单前去调查。 弗单带着乙叠、茅云等几个赤角前去,越靠近浓雾笼罩的区域,灵力的压迫感就越强,无端叫人变得紧张兮兮。 弗单抵达后,发现花烈部、鳞虫部早已经到场,花烈部没有轻举妄动,而鳞虫部却已经按捺不住,发现外围虽有禁阵,但并没有被封锁,于是立马派人进阵查探。 说也巧,三家都是被这里的动静惊醒,遥遥关注,等这里没动静后第一时间赶来,都是前后脚到,因而鳞虫部的人进去时,弗单、乙叠、茅云刚刚到场,撞了个正。 弗单急不可耐,一想到这里别是什么宝物出世,叫这惹厌的鳞虫部抢了先,立时就要上前跟进去。 可还没来得及动身,就看到那踏足禁阵的鳞虫部的家伙,身上发生了始料未及的变故。 也沙着重写到,按照弗单的描述,鳞虫部乃是一群生于幽河的家伙,举族上下的本体俱是鱼类的白骨,那踏足法阵的正是一条河鲤。这条河鲤早就瞧见花烈部与膻根部都来人了,急急忙催促了领队的同族一声,在得令后,火急火燎就跑了进去,生怕被后来抢先。 但没料到的是,他一踏足这座未知的阵法之内,立时地动山摇,从土地里伸出来了几条白生生的肥肉藤条,刷刷几声,轻而易举的扎进了他的身体内,缠卷着他,将他拖往地下。 肉藤鼓动,如活物一般吞吸着吃食,这条河鲤体内的灵力急速流逝,在空中挣扎不停,面色扭曲,发出惨叫,似乎承受着巨大的痛苦,最后幻化出原型,要施展法术挣脱肉藤逃跑。 可没想到的是,他一变化出原型,更多的肉藤从地下冲了出来,齐刷刷将他捆绑住后,掰断了全身上下所有骨头,猛地一拽将他拖进了地下。 沙土飞扬,惨叫声戛然而止。 弗单看得头皮发麻,对方与自己一样,都是守明的修为,怎么就被这个不知道哪里冒出来的肉藤给脱去地下了呢? 他们看得很清楚,这头鳞虫部的河鲤在被拖进地下前就已经因为全身骨折而死亡,毫无还手之力,一时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全然不知究竟。 鳞虫部几个眼看同族被害,惊怒无比,有的喊着要上前救援,有的要找这不知是什么来路的鬼东西报仇,为首的老者急忙将他们拦下,让他们先冷静下来,事情有蹊跷。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一头阴鬼不听劝阻,大喊一句“活要见人死要见尸”,绕开了老者,一头冲了进去。 不过意外的是,这一次,地下的那一根根肉藤没有冒出来。 他直奔河鲤消失的地方,幻化出灵力大手,便即以手当铲,疯狂掘土。 没得几下,他果然看到了河鲤,只见这家伙死相凄惨,浑身骨骼被折断的七零八落,深埋在土地中,身上缠卷着一根根鼓起缩胀的肉藤,一眼看出来是在汲取河鲤身上的灵力,化作自己养分。 吴用心道:【这不就是我们那天看到的?】 之前邯鼓为了让他验证这里的阴鬼仍然惧怕自己,让他挖地刨坑,在地下发现了那一头像是肉皮一样的巨大阴鬼,当时身边泥土里不就全是被肉藤挂起来的残肢断臂吗? 邯鼓“嗯”了一声,催促道:【翻页翻页!】 吴用继续往下看。 弗单几个也看清楚了河鲤的惨象,心中凛然,正当所有人都以为闯进去的这家伙没事的时候,异变再次发生。 那一堆堆缠紧河鲤的肉藤忽然松开,尖头齐刷刷“看”向,这鳞虫部的阴鬼心中生寒,居然后悔自己跑了进来,脚下一蹬,人冲升飞起。 然而那一根根肉藤速度更快,猛地抽向他,圈绕住他的腿,猛地绷紧,硬是将他拉停,然后把他呼啦一声摔到地上,炸了个尘土飞扬。 这劲力决计不小,这头阴鬼当即震晕,沙尘之中,依稀能看见一根根肉藤扑涌而去,将他死死缠紧,戳入皮肉骨头里,一面攫取他体内灵力,一面将他拖入地底! 沙石震动,被挖掘出来坑洞缓缓填合,两头阴鬼被埋没,留给众人的只有两双死不瞑目的眼睛。 肉藤从出现到消失,虐杀鳞虫部两员不过是须臾的功夫,速度令所有人都始料未及,无论是弗单还是花烈部、鳞虫部剩下的人,看了全都心头凛然,试问刚才换做自己,绝对也反应不过来。 花烈部此来共有四员,为首的是一头本体为古槐的阴鬼,年岁在场之中最长,见状提议道:“此地情况诡异,列位,依我之见,不要乱闯了,咱们商议之后再做行事?” 面对鳞虫部,膻根部一直与花烈部站在同一条阵线,更不用说眼下的情况确实诡异,稳妥起见,无需考虑,弗单当即赞同。 鳞虫部的老者冷哼,尽管他不愿意与这两部做什么商议,但这会儿也不能让自己部族的人进去送死,只能暂时同意。 三部当即安排手下回去部族,将这里发生的事情汇报给族内,以弗单几个为首的则留在原地,看守此处。 不多时,幽河附近的大小部族也都派人过来调查,很多部族都不在膻根、花烈、鳞虫三部这一方向,发现这里的动静后,是从别处方向开始调查的。 有几家稳妥起见,没有贸然闯入,而是兜着法阵外圈观察情况,一路过来找到这里,见膻根、鳞虫、花烈三大部按兵不动,上前来问询情况,交流情报。 另几家则与鳞虫部类似,有的觉得是宝物出世,有的就觉得肯定是好东西,一定要进去看看再说,不顾三七二十一也闯了进去,然后发生了与鳞虫部同样的状况,折损了族部。 阵法外越来越热闹,可幽河上下游的部族大多都有瓜葛,利益纠纷复杂,纵是交好,也没谁好心会把自己发现的情报如数拿出来交流。 各家遮遮掩掩,貌合神离。 最后,还是白山部的一位老者站了出来,告诉各部,这里发生的事情非同小可,很可能是他们这些附近部族的缘运,各部最好还是坦诚相告,交流情报,以期谋求最大的利益。 这老者颇有声望,一开口,没有一家部族不听,可这个说法却着实叫人疑惑,为什么说是缘运?哪里来的利益,不是说好几家都已经有族部死在里面了吗? 缘运?别是凶兆吧! 弗单却知道这老者当年曾在罗山的上层生活过,是白山部与上层来往的桥梁,见识不凡,当即问他,可是看出来了什么。 老者脸色凝重,感受着法阵内不难以言喻的灵力重压,一字一句沉声道:“此处……很可能是昨夜山顶哪位圣祖临踏经过所留下!” …… 第241章 问询 此言一出,众皆哗然。 这什么意思,圣祖临踏而过?那岂不是说这里是圣染之地了? 众部族一惊,圣祖会下来罗山底层?谁都不相信,可仔细一想,这片区域外围的阵纹全是由圣篆所书,内里发生的变故更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难道说……他们罗山底层果真也有一座圣染之地了? 一时间群情激昂,你一句来我一句,议论纷纷。 事情没个定数,以膻根部、花烈部、白山部三家为首,召集附近各部族开始了讨论。 有的决定先将这里的事情向上层汇报,有的却提议大家缓一缓,如果真是圣地,是不是他们可以自己先去接受洗礼,朝拜观瞻。 还有的则提出如果这里真是一处圣地,后续该怎么维护,可想而知一定会吸引各层部族前来观瞻,届时该如何应对?会不会引发一系列的事故? 他们只是罗山最底层的部族,哪里遇到过这样的大事?就是那白山部在上层待过一段时日的老者,也全然不知后续应该如何应对。 一时间众说纷纭,好几个部族都对那些个闯进去的家伙表示了羡慕之情,这要真是圣临之地,他们几个就是头一批为圣祖献身的存在,实在是荣光加身! 就在各部族悬而未决,头疼骚闹的时候,一群不知来历的黑色甲士忽然现身,直截了当告诉他们,这里已经成为一处圣地,等闲且暂莫靠近,问他们附近部族的话事者是谁,全都找来说话。 【黑色甲士?是不是魔罗火的部下?】吴用现在对魔罗火尤其上心,这家伙的黑色火焰太过独特,连带他对黑色也变得十分敏感,立马打起精神。 如果是魔罗火留下的圣地,由魔罗火的部下来处理,合情合理。 也沙据弗单的描述写道:“黑色甲士共有五员,身材魁梧,披甲执锐,头戴鸦黑漆笠,面脸上只漏一双炯炯有神的眼睛,正是火之尊上座下执役!” 【果然是他!】吴用拳头一紧,他不知道什么是执役,但想也是仆从一流,于他而言,能够确定和魔罗火有关就行了。 在场部族都认得黑色甲士是火尊座下的执役,其地位比上层一般部族话事者还要高,火尊他们自是不曾见过,这执役他们以往同样没有机会接触,哪里敢不听话?一个个立马照做。 白山部、膻根部、花烈部、鳞虫部等附近各大部族的族长悉数赶来,魔罗火的执役临时搭建了一处封闭的场所,遵照火之尊上的意思,对圣地附近的部族进行了指示。 理论而言,圣地不会限制任何人的出入,圣祖对罗山上下一视同仁,绝不会因为谁修为低末或是身份低末而拒绝,甚至有罪责在身,也可以进入圣地内寻求忏悔。 但别忘了,圣地本身是由圣祖出手,施用术法,消耗巨量灵力留下圣痕并扩散而形成。 圣祖绝不会平白无故出手,一定有其原因,因而所留下的痕迹很可能并不只是一座“简单”的“圣地”,往往都有着更为深层的意义或是用处。 为免遭到破坏,每一座圣地出现后,上层圣祖便会下达指令,由圣地附近的部族来安排人手看守。 同时为了保密起见,留下圣痕的圣祖究竟是谁——这一问题也不是一般资格的存在能够晓得的,以防声张之后,受到针对。 看守圣地,没有部族会觉得这是一件多出来的事情,吃力不讨好,相反,这是他们的荣耀,圣地坐落于此,本身就是对当地区域的倾向选择,谁会不满意呢?他们等于也都是被选中的圣仆,自无不遵从安排,更也没有好事之人会来质疑。 由于这座圣地原本是一片山林,长满了一种叫作空心木的大树,因而这座圣地被命名为“圣染空林”,同时沿着外围法阵划分为了一片片的区域,附近各个部族需要安排专人看守,具体无关部族大小,众皆有份。 同时上层各位圣祖的商议考虑,由于这座圣地内会孕育圣族胚胎,一致同意将这座圣地内孕育长成,并走出来的圣族称之为“圣选者”,而将将圣选这接引出来的称之为“接化者”。 此二者引导摄受,皆是被选中之人,有机会进入上层,面见圣祖,并且降下圣职,前途无量。 【难怪那鱼齐称我为圣选者……他把我当成圣地内的胚胎,在圣地内孕育而成的了。】吴用恍然,总算明白了所谓的“圣选”。 魔罗火的执役将列位圣祖的意思传达到位,给了各部族三日准备的时间,三日一过,四位圣祖将会昭告罗山上下新圣地的出现。 各部族火急火燎安排下去,挑选守卫,等三日一过,即刻迎来数之不尽的观瞻朝拜者,尽管鱼龙混杂,但没谁敢在圣地外围造次,在各部族的照看下有序观瞻。 这些来的,有的只是在圣地外围观瞻礼拜,有的直接进入圣地内,自愿被那白生生的肉藤攥紧拖入地下,吸成干尸,奉献圣祖,昼夜不息,罗山底层千百年来都没有这么热闹过。 【这些阴鬼真是……简直像是某种畸形狂热的宗教。】 吴用看的头皮发麻,卷册内着重记述了一些阴鬼奉献自身的详细过程,很厚一叠,许多阴鬼本就不是人型,在奉献之时分解自身,配合也沙斐然的文采,各种场面简直犹如活生生出现在眼前,鲜血淋漓,怪奇恶人。 【不是很正常?你们人类只会更加疯狂。】邯鼓不以为意,他反倒能理解这些阴鬼的作为,妖族同样有这样的信仰。 吴用一愣,竟然无以反驳。 这般情况持续良久,过了个把月圣地外才恢复正常,与别座圣地无异,时至今日,还会时不时有上层的尊者下来朝拜。 这就是圣染空林出现的始末了。 吴用放回最后一卷皮册,这一整面山壁的藏书都被他看完了,也算是清楚了圣染空林出现的来龙去脉。 他稍作总结,思索这里可以延续下去的调查方向。 一是搞清楚圣染空林地下那头阴鬼的本体,很多阴鬼估计只看过它的肉藤,但并不知道地底下的本体究竟是什么样的,弄明白这一点,也许能够有意外的收获。 毕竟想也知道这可怖的巨物不可能自己出现在这里,形体上说不通,如果原本就在的,附近部族不可能不知道,其与圣地内的胚胎孕育又有着密切的联系,说不定就是魔罗火亲自带来豢养于此,承担孕育阴鬼胚胎的作用。其次,还是要去找墨角问上一问,那上层下来的魔罗火执役既然只是为了传达各大圣祖的意思,当时场内的阴鬼又不多,为何要只和墨角等各部族话事者单独聊?有什么是不能够在当时广而告之的? 他认为墨角可能掌握着比较重要,或者不宜外传的情报,甚或是来自于上层的一些命令,并没有对外公开,只有少部分的族人知晓。 邯鼓没有说话,吴用与他已经非常熟悉,知道这是赞同自己的做法,也不去多问他的意见,来到了一旁的另一座山壁前。 这一堆架子上的皮册就更多了,是讲述罗山历史以及一些“人文”风物的。 吴用提振精神,一本一本的翻看,可这越看他眉头就越是紧皱,却是这上面的内容根本并没有提到他最关心的点子上——究竟什么是罗山,又是在哪里的,他到底在哪里? 这一层的书卷里,一没有讲罗山到底是什么,二没有说罗山一共有多少层,总是听墨角与弗单说罗山底层、罗山上层,可这里也没有讲明白个具体,一整格所有藏书只提及罗山广袤无边,部族无数,一笔带过,然后就是搜罗而来也不知真假的各种传说故事。 唯一引起他在意的就是罗山顶上有四位圣祖,统治着罗山上下无数的部族,而在“四位圣祖”这里,也沙用极其浓重的笔墨做了编注:“现五位。” 吴用眼皮一跳,之前从云泊裂谷内的壁画已经得知,鬼族圣祖共有四位,赤面意欲占得五芒星中最后一座,可惜失败,后来惊闻已经有第五位圣祖,当时他怀疑过是不是赤面得手了,可一排时间,却是对不上,没想到今次从这里确认了这一点。 毫无疑问,这是一个重要的情报。 唯独可惜这部分没有延伸开去说,看样子似乎是圣祖在这些阴鬼心中分量太重了,也沙连名号之类的详情都不敢诉诸笔端。 尽管已经不抱希望,但吴用还是把这一格子里的藏书全都翻看了一遍,不过结果一无所获。 他看了眼四下,飞身来到别几处山壁前,从中分别抽出几卷观看,初时还能细细一页一页看,到后来看的越来越快,几乎只是草草一番。 这般又是个把时辰后,他摇头道:【膻根部藏书确实丰富,但太过杂散,几乎什么都有记录,却没有细分内容,要找出具体的信息麻烦了,无异于大海捞针。】 关键很多都是无用的内容,譬如某位墨角举行某一场祭祀,是什么规模,用了什么祭品,本意是为了什么,有多少族部参加了,结果又是如何…… 有时候一整卷看下来就讲了这么点东西,毫无帮助,白白浪费时间。 吴用不想浪费时间,飞落洞底,再一次摇响铜铃。 叮铃……也沙应声出现。 吴用开门见山道:“我问你几个事情,你如实回答我,少不了你好处。” 他伸手从怀中取出来一只皮囊兜,随手从里面抓出来了一把各种亮晶晶的珠子,拿在手里盘转。 也沙这一看眼睛都直了,这么大一兜袋灵晶!? 他呼吸略显急促,深吸一气,尽最大努力镇定下来,道:“尊者尽管问,也沙定当知无不言!” 灵晶等于是丹药,他也沙自己修炼可以用,也可以拿去与人易换需用,硬通货?如何不心动呢? 吴用随手一抛,撒出一把灵晶,问道:“我曾经在上层遇到过一个对手,其法门端的厉害,我没能在它手下讨得便宜,打到最后甚至连其本体也不清楚,不知你对这方面可有研究?” 也沙踏前一步,小心翼翼托着双手,捧着这一把灵晶全都塞进怀中,笑道:“尊者您的见识远比也沙丰富,也沙不敢说一定知道。” 邯鼓骂道:【这小子倒是会说话!】 吴用面无表情。 也沙不敢过分拍马屁,小心翼翼道:“不过……既然您来问也沙,可是您发现有什么迹象表明这位是在罗山底层的?” 以他所认知,这位野灵尊者是上层来的,见识一定比自己丰富,这没看出来对手的来历,又专门来问自己,说不定就是因为对方是罗山底层的哪位。 他心里惊异,暗忖道:咱们罗山底层什么时候有这般厉害的尊者了…… 吴用几乎可以确定那头花白的皮肉阴鬼不是罗山底层的阴鬼,但又不好直说,稍作沉吟后道:“某亦不知对方是否是这一层的,但某在上层没有找到任何资料,所以来问你碰个运气。” 也沙忙点着头道:“尊者请讲。” 吴用道:“其在施展本领时候,显化过一部分原身,皮肉花白,表面褶皱一层一层,还有一根根肉须一样的触手,可以通过吸取别个生灵补充灵力。” 也沙眉头轻蹙,开始细细思索,片刻后,他飞身腾空来到一座书架前,抽出了一卷皮册,对吴用道:“尊者,按照您的描述,可是这位万鲸?” 他翻开皮册,指着一头阴鬼。 吴用定睛看去,乃是一头形如鲸鱼,浑身灰白的阴鬼,其体型巨大,身上皮肉褶皱一层一层,下巴上是一团的扭曲的毛刺,兀自扭动,形如触手。 吴用摇头道:“那家伙的触手遍布全身,绝不是在下巴上。” 也沙眉头紧皱,又复松开,自语道:“也对,和您的描述有出入,可这样一来,那不会是……” 他想了想,兀自摇头。 …… 第242章 五大圣祖 也沙兀自摇头道:“不可能……” 吴用见他欲言又止的模样,皱着眉头追问:“什么不可能?” 也沙犹苦笑道:“这万鲸是生活在幽河上游的部族,听说部族实力不下我们膻根部,其中强者倒有本事与资格与您做过一场,但如果不是您所说的那位……那肯定不是我们底层的哪位尊者,至少我没有听过相关的消息。” 吴用静静听他往下说。 也沙面露豫色道:“但硬要说和您描述相似的,咱们罗山底层确实有一种低阶灵虫,叫做罗巴虫。” 他讲到这里,又开始摇头,道:“不可能,一定不可能是这灵虫,这东西何德何能,可以与尊者您斗呢?” 也沙嘴里说着,翻到了这卷皮册的第一页,指着开篇的一头灵虫道:“尊者,这家伙倒是符合您的描述,可这是整个罗山最低阶的灵虫,哪来的本事与您斗个不相上下?” 吴用把眼看去,瞳孔立时一扩。 这是一头形似米粒的蠕虫,表面白生生的,一圈环一圈的褶皱,两头尖锥也似,分不清楚首尾,浑身都一个样,全身长满粗短的刚毛。 尽管和他所看到的东西大相径庭——毋论是体型还是其身上粗短的刚毛,但吴用还是第一眼就确认了——那圣染空林地下的阴鬼十之八九就是这家伙。 为什么? 因为这一圈一圈的皮肉实在太恶心了,就像厌恶吃肥肉的人不慎吃了一块纯肥,事后不用回想其味道,只要记起皮肉上的条条白色纹路,就足以恶心作呕了,难以忘怀。 吴用亲手摸过这家伙的皮肉,光是触感就叫他恶心了,此刻看见这罗巴虫身上一圈圈的肉环,指头上莫名产生了在触摸错觉,不觉嘴角一抽。 他从也沙手上拿过皮册,往下细看介绍,说是这罗巴虫是罗山最为低阶的一种灵虫,没有任何的天赋本领,只能依靠汲取土地内的微弱灵力生存。 寥寥数语,再就没有任何的介绍。 吴用问道:“这罗巴虫身上的刚毛可有任何作用?” 除了体型差别巨大以外,这罗巴虫与地底那家伙最大不同就是身上的刚毛了,后者的触手看了太让人毛骨悚然了,尤其还串着一具一具的尸骨。 如果说这两者是同一个东西,其体型从指甲盖大小变成了那般巨大,那它身上的刚毛会不会也发生了变化,从粗短的刚毛变成了触手呢? 很有这个可能。 也沙摇头,“没有,这刚毛看着坚硬,实则没有一点保护作用……因为这罗巴虫有时会寄生在一部分植物上,恶害植物,花烈部有位尊者曾经研究过它,其身上的刚毛只是因为过短而看着坚硬罢了,实则一指头就碾死了。” 吴用眉头轻蹙。 也沙继续道:“如果按照尊者您的描述,这罗巴虫一定不是您要找的那位,他哪里有这本事?” “嗯。”话虽如此,吴用还是持保留意见。 也沙看他似乎不确信,挠了挠脑袋,说道:“尊者可是觉得它虽为一种灵虫,毫不起眼,但未必没有修炼得道的希望?” 这个说法和人类世道里那句“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些相似,吴用能明白他想说的意思。 “其实不是的,不说得道吧,哪怕是再低阶的灵虫,都有机会吸纳灵力,突破修为,但独独这罗巴虫不会,它们根本不懂个这些,也不知道为什么。” 说着又觉得自己语气不够肯定,果决道:“这些罗巴虫不会修炼的,就是连幽游境界都没有,怎么可能与尊者您斗法呢?” 他翻到下一页,指着这上头的一头血色蛆虫说道:“您看,相比之下,同样是最低级的灵虫,这圣血虫就不一样了。” “听说古往年间,曾经有一头圣血虫从血河中走出,以一己之力从罗山底层打到罗山上层,差点就成为第五位圣祖了,可惜……” 吴用心头狂跳,失声道:“你说什么?” 圣血虫的名字他可不陌生,那不是赤面的本体?居然能在这里听到“圣血虫”这三个字? 他循着也沙的指头看去,果然在皮册第二页页首看到了一只与蛆虫模样没有任何区别的灵虫,不正是赤面身上那密密麻麻的蛆虫? 吴用往下看其介绍,这种圣血虫只生长在罗山底层西部的血河,这是罗山底层除了幽河以外的第二条大河。 不过不同的是,这条血河由于血气、煞气太重,便是阴鬼也不便生存,除了一些对生长环境没有需求的低阶植株外,上下游没有任何的生灵——除了满河的圣血虫。 这种灵虫能够靠吞噬生灵灵机生存,并不仅限于鲜血,因而即便没有血食,也能够繁衍生存,其最厉害地方在于生命力极强,且能够抱团应付外敌。 也沙被吴用的反应吓了一跳,以为自己说了什么不该说的话,在一旁支支吾吾不知该说什么。 吴用深吸一气,又掏出来一把灵晶递给他,问道:“刚才说的这个……从血河里走出去的尊者,你还知道些什么,与我说来?” 也沙没想到自己还能再得上一把灵晶,简直欣喜若狂,哪里会有隐瞒,赶紧把自己所知道的一一道来。 “这位尊者……唔,其实我知道的也不多,仅限于一些传说故事,听说也是一位天资卓绝之辈,仅凭自己,走出血河,去往上层,打败了不知多少敌手。” “据说他曾经走到过罗山最顶层,差一些就得道成圣,不过最后可惜了……” 【得道成圣?就算是阴鬼的圣祖,焉敢称得道成圣?就是你们峨眉的白眉老毛都不敢这般夸口!】邯鼓听了哈哈冷笑,毫不客气讥讽。 吴用暗感震惊,道:“为何说可惜了?” 也沙摇头道:“他的一身法力来之不正,听说全是靠着吸化血河内的所有圣血虫同族,这才获得的力量。” “四位圣祖听说原本都打算将其列为第五位圣祖的候选了,谁曾想爆出来这等惊世骇俗之事,圣祖们震怒于其手段之凶恶,将其镇杀。” 吴用心下不解,没记错的话,云泊裂谷内那其中一幅壁画上,确实画了赤面与无数圣血虫,但……好像赤面是被簇拥的吧? 而且,也沙说四位圣祖是有打算将其列为第五位圣祖的候选,但在那壁画上看来,是赤面自行登山,挑战四位圣祖,想要占得其中一席之位。 【还用想?这家伙所听到的事情一定已经是经过扭曲或者遮盖的了,我倒觉得那几幅壁画诉说的内容才是真的。】邯鼓冷笑着说道。【你何来这一判断?】吴用不解。 邯鼓语出惊人:【直觉。】 吴用嘴角一抽。 【不是替他说话,我与他会过几手,这家伙出手时给我的感觉不是这种脾性。】邯鼓大咧咧的又对吴用道:【你别管那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你知道现在意味着什么不?】 吴用毫不犹豫道:【当然!】 也沙说的尊者,肯定是赤面无疑,换而言之,赤面出身于此,说明这罗山一定还在原来的世界里,可不是之前他所猜测那般在什么异界! 【赶紧问他这里是哪啊!】邯鼓催促道。 【急什么!我能直接这么问他?】吴用没好气骂道,那不是图惹人疑? 他稍作沉吟,状若无事道:“你方才说镇杀,他被镇杀在哪里了?” “等等,我记得上层有资料记录。”也沙飞身去了另一座书架前,翻翻找找,抽出来一本皮册,“资料上说他被镇压在上层的圣狱冢!” “圣狱冢?”吴用已经从一些资料里得知,这圣狱冢同样是上层的一座圣地,据说是许多身担罪责的阴鬼最向往的去处,在那里,他们自我囚锁,献身圣祖,忏悔过错,直至罪孽消尽,终得解脱。 死亡不是终点,而是新的开始。 吴用这么问,是想引出赤面可能去了云泊裂谷之类的话题,好旁敲侧击这里究竟是哪里,与那头玄通山的世界究竟什么联系,没想到得到这么一个回答。 赤面不是被镇压在云泊裂谷的那一处秘地内么?怎么会在圣狱冢? 也沙顾着看手上的资料,没有注意到吴用些微拔高的语气,自顾自道:“据说是火之尊上出手,生擒了这位尊者,晓之以情动之以理,令后者心悔自己的所作所为。” “其是自愿被镇压在圣狱冢的,据说这位尊者修为实在强横,所犯下的罪孽也实在慎重。寻常朝拜者进入圣狱冢后,少则三、五月余,多则七、八年久,便会得到解脱,可这位尊者至今仍没能消解,被镇压在圣狱冢的中心。” 【你怎么说?】吴用搞不清楚真假了。 邯鼓沉吟道:【云泊裂谷里你亲眼见过赤面,那具棺樽还记得?绝无疑问是他本人,但这个圣狱冢……】 【怎么?】吴用见他难得的犹豫。 邯鼓道:【要看过才知道,很可能圣狱冢里的也是他不一定,忘了?他第一次出现的时候是在峨眉山脚下,再才去了云泊裂谷,找那具棺樽?】 吴用心头一动:【你是说分身?亦或者……什么金蝉脱壳的法术?】 邯鼓冷笑道:【那家伙能评一己之力挑战鬼族圣祖,岂能没有两把刷子?记不记得云泊裂谷时候有魔罗火的部下来,说是将赤面封印了?】 【嗯,怎么?】吴用回想当日情景。 邯鼓语出惊人:【我现在怀疑那家伙到底还在不在云泊裂谷内!】 吴用一惊,强压下心中的波澜。 话说到这个地步,他好像没有角度切入到罗山是哪里这个问题了,只好随口问道:“我看你在很多地方都做了修改批注,罗山已有第五位圣祖,此事上层也知之未多,你们罗山底层竟然都知道了?” 也沙有点不习惯吴用跳跃的思路,愣着“哦”了一声,把手上资料放了回去,挠头道:“就是上层传下来的消息,但也仅此而已,再详细的就不知道了,如今就连尊上的名号也不知晓。” 名号?吴用不解。 【魔罗火的名号就是“火之尊上”,他以操御那种黑色火焰而闻名,鬼族的四位圣祖依据各自能力,各有名号,各不相同。】邯鼓解释道。 吴用问道:【那你知道他们的名号?除了那新上位的第五人……这情报各大派知晓不?还是说有所保密的?】 如果都知道,那就没什么问的必要,但如果不清楚,那就有问询的价值了。 邯鼓忖道:【就我所知,魔罗火名号“火之尊上”,还有一个能够驾御罡风的,号作“风之尊上”,另外两个……】 吴用听他没有说下去,惊道:【你也不知道?】 【记不得了。】邯鼓没有说下去。 吴用不知该说什么,他也不好问也沙另外两位圣祖是什么,他身为上层下来的“尊者”,不知道这件事情是很不对劲的,容易引起怀疑。 【无妨,别管了,你之前是接触不到这一层面,所以没人与你说过。这不是什么隐秘的情报,我料定你那白也师伯清楚,下次去问他好了,你不要花费气力了。】邯鼓打断他的纠结。 “尊……尊者?”也沙见吴用沉默不语,以为是他觉得自己不该妄议尊上,要怪罪自己,两腿都开始打颤。 吴用不知他作如何想,问道:“关于这第五位圣祖,你们听到的都有什么说法?” 也沙哪里还敢多嘴? 吴用心里翻了个白眼:【得!都是白问。】 也不再同也沙你问我答,直截道:“现在墨角可有空?” 也沙如释重负,小计啄米也似点头道:“墨角有过吩咐,不得打扰您查阅资料,但如您有需要找他,让我通报一声即可。” 吴用也不客气了,微微颔首,“带路。” 也沙前头领路,带着吴用飞出藏书洞,先告罪一声,上楼阁同墨角禀告,下来道:“尊者,墨角有请!” 吴用稍事整理衣衫,独身上了二楼。 …… 第243章 再话墨角 吴用来到二楼,一眼就瞧见了墨角。 这位没坐在他那巨大的木墩椅上,而是在露台边搭设了一张茶案,坐在一垫蒲团上。 见了吴用,他把手引向对面的蒲团,笑道:“尊者请坐。” 吴用回以一笑,坐到了位置上。 墨角与他斟茶,笑道:“尊者朝拜之心虔诚,接连两日都在藏书洞内,足不出户,墨角佩服,不知可有帮到您?” 吴用举盏轻抿一口,道:“墨角客气,贵部渊远留长,不愧为幽河下游之上部,藏书丰巨,野灵收获良多。” 墨角笑得愈发灿烂,“那就好啊!”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说了几句没有营养的客套话,墨角轻咳一声,问道:“我听也沙说,您似乎在找一位……唔,仇敌?” 吴用当然知道膻根部绝不可能放由自己在藏书洞内翻阅资料,肯定有人盯着,更想也不用想,就是也沙。 方才也沙说要与墨角先通报一声,肯定也是提前被授意,早就将他在藏书洞里看了什么,问了什么都记得一清二楚,上楼之后悉数告诉给了后者。 吴用没去提这一茬,人之常……不,“鬼”之常情罢了,道:“仇敌远远谈不上,我与他斗了一场,没能讨到便宜,之后便散了,后来我在上层想要找出其跟脚,可一直没有头绪,这才想问问也沙,碰个运气。” 墨角沉吟片刻,回想方才也沙的描述,在脑袋里回忆一阵,问道:“确定不是万鲸吗?” 吴用摇头,“不是。” 墨角马上道:“但肯定也不可能是罗巴虫,那灵虫实在太过弱小了,这事儿不好办,不过我可以帮您问问其他几家交好的部族,看能不能有消息。” 吴用知道其实问也问不出个什么来,这墨角重点还是在对自己释放善意,况且他心中有谱,圣染空林地下的那家伙八成就是罗巴虫,只不过不是道为什么会变成那个模样。 也许是因为魔罗火出手,那一片地域成为圣地,地下的某一只罗巴虫受到影响,突发异变的缘故? 不好说,几率的事情谁也说不清楚,尤其是那罗巴虫成千上万都说少了,以亿计数都是勉勉强强,中间要真出了这么一个异类,那是一点也不值得奇怪。 吴用谢过墨角,后者笑呵呵道:“也沙还与我说您在问新晋圣祖的事儿?” 又怕吴用不悦,主动解释道:“非是某家多事,实是怕也沙招待不周,所以特意让他在藏书洞跟紧了您,有什么问题及时为您解答,并要悉数与我汇报,否则我就要治他的罪,尊者不要嫌弃某家多事。” 吴用笑着拱手:“怎么嫌弃墨角多事?该谢您的关照才对,野灵确实问了也沙新晋圣祖的事,因为见着很多卷册里都有他的标注,好奇他知道多少,这才有此一问。” 说场面话,他也会。 墨角见吴用如此客气,心忖:前回这位高高在上,说话生硬,今次却平易亲近许多,莫非是个厌生的?这两日在我膻根部待着,算是熟络,自觉承情我部,所以有此变化? 他觉着自己所料不差,要这野灵果真是一位被淘汰的执役,好好利用,不定能为部族谋得利益,该当趁热打铁! 墨角心中火热,身子略略前倾,悄声笑道:“其实某家倒是听说了一些关于这位新晋圣祖的事情,就不知道尊者你感不感兴趣了。” 吴用正愁没点收获,心下登时一喜,面不改色道:“墨角请教。” 墨角却不着急,拎起茶壶,与两人桌前茶盏斟满,放好茶壶,这才坐正身子肃色道:“某家据上层的一些消息所说,新晋圣祖已经入主顶层宫殿,只等完成最后的祭礼仪式。” 最后的祭礼仪式? 吴用心道:【这是什么?】 邯鼓骂道:【你问我我问谁去?】 好罢……吴用怕露馅不敢多说,只好故作深沉道:“可我听说……” 就此打住,却不讲下去了。 墨角登时面色一变,道:“尊者,慎言!” 他知道野灵八成是火之尊上的执役,对火之尊上有极为崇高的信仰,因而对其余四位圣祖难免就少了些敬意。 罗山上下对圣祖只有万分崇敬,也许火之尊上的执役是较为独特的存在,野灵这样的态度能够理解,可他不同,他不能——也不允许自己像野灵一样。 吴用才不管什么慎言不慎言,明白自己这句话还真是戳中了什么要点,挑眉反问道:“难道不是吗?” 墨角眼角一跳,心里暗骂一句:这家伙是打定了主意去圣地里,不准备回来了,看样子是谁也不怕,哪个都不惧,想说什么就说什么,我膻根部却不能陪着他胡来…… 他压低了嗓门道:“都没个准信的事,尊者还是小心说道,免得隔墙有耳,您是不怕,可我这膻根部……” 好不容易有机会知道重要情报,吴用哪里能放过?把手一挥,道:“这里哪来的隔墙有耳?实话不瞒你,上层大家也有在说,我就是想听听墨角你的看法。” 墨角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只觉得犯难。 吴用以退为进,挥手道:“算也,墨角不想告诉我就罢了。” “这……”墨角面露尴尬之色,又不想毁去才与野灵建立起来的熟络关系,只好道:“咱们私下说说无妨,您可不要说出去,我听说……是因为新晋圣祖在晋升时候修炼有差,尚还在稳固修为,无法出关,这才至今都没有开办祭礼仪式。” 吴用面不改色道:“原来你我听说是一般,看样子十之八九是这个原因了。” 墨角惊道:“原来尊者也听说是这么回事?” 吴用故意露出不欲多言的样子,只“唔”了一声,转口道:“可知道咱们这位圣祖有甚特别的能力?与火之尊上相比如何?我至今都没有听过他的名号。” 墨角眼皮一跳,自动忽略了他的不敬,道:“新晋圣祖尚未公开露面,别说能力了,连其容貌我等都不得而知,如何知道能力?名号更是要看祭礼仪式的结果,现如今也没听过一点风声。” 吴用继续套话道:“我怎么听说他十分独特呢?” 这说法,随便墨角怎么认为他在说什么。墨角面露豫色,道:“尊者可是指外界谣传的那一猜测?” 吴用心头一动,举盏抿茶遮掩动容,道:“墨角以为呢?” 话都讲到这里了,墨角也不再遮遮掩掩了,替他斟满茶,然后道:“说新晋圣祖凶暴嗜杀,每日都要见血,各层凶犯一车一车不停往山顶上送,供圣祖杀戮取乐……” “有风声说这可能与圣祖的能力有直接关系,猜是杀戮相关之类的,前段时日上下鹤唳,对这位新圣祖恐惧大于崇敬,可依某愚见,就是真的又如何,强者不就是如此?” 终于得到了一个有用的情报! 吴用心下振奋,将这一点牢牢记在心底,叹道:“谁说不是呢?” 同时心里问道:【你知道阴鬼有什么和杀戮相关的术法或者神通?】 邯鼓早就在思索了,直截了当道:【太过笼统了,无法确认,有的是修炼需要,为了杀戮而杀戮,发泄杀意,有的是有了力量以后无法抑制杀戮本性,也有的则是可以从杀戮之中获取力量,甚者说……】 【甚者什么?】吴用问道。 【甚者某种意义而言,你《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可以吞噬灵晶吸化灵力,本身也是一种杀戮相关的术法或神通,试想你为了修炼,开始疯狂狩猎阴鬼,大杀特杀。】邯鼓类比说道。 吴用一想好像是这么回事。 邯鼓又道:【但总的来说,杀戮太笼统了,不是和风火雷电水一个概念,能明白我的意思?】 【有数的。】吴用应声。 火之尊上控火,还有一个风之尊上能够操控罡风,这些都是具体而微的能力,相比之下,杀戮太过笼统,且也不是某种狭义上的能力,完全两回事。 那就只能再问问了。 墨角见吴用叹声,以为他是对自己说的“强者不就是如此”有所触动,心里对被火尊淘汰而耿耿于怀,遂趁机问道:“有一件事情没有问过尊者。” 吴用问道:“墨角请讲。” 墨角轻咳一声,看着吴用眼睛问道:“某知道野灵尊者来自上层,就想问问您是不是……被火之尊上的淘汰的执役候选?” 他顿了好一阵子才说完这句话。 要是事实,“被淘汰”这个说法可得罪了吴用,但如果为了场面过得去,说是“火之尊上的执役”,那可是对火之尊上的大不敬,权衡之下,墨角还是决定开罪吴用。 魔罗火的执役? 吴用不动声色,这个词语他不陌生,早前就在藏书洞的资料里就已经看到过,发现圣染空林异常之后,各部族纷纷前来调查,僵持之际,从上层来了一队黑色甲士——正是火之尊上的执役,在座部族无不认得。 可为何墨角要说他是这什么劳什子“执役”? 墨角件吴用沉默不语,心中已是肯定:果然!这野灵的确是火之尊上被淘汰的执役,不然愣住了干嘛? 为免触怒,他小心翼翼说道:“尊者,我说的可对?” 吴用深吸一气,反问道:“墨角如何知道这件事情的?” 这等若确认了他的问题,墨角心下狂喜,当即把自己会有如此猜测的来龙去脉告诉给了吴用,还郑重其事表明绝对不是自己去调查吴用了,即便执役候选的资料也都是保密的,膻根部没有这般大的背景能量。 吴用浑没想到自己与也沙随口一句“一心期以为火之尊上效力”,就让墨角引发了这般深的解读,他当时这么说只是为了从也沙口中套出一些魔罗火的讯息,可惜没有任何收获。 再就是问询弗单几个这座圣地是不是魔罗火所留下,他当时可不清楚所谓的圣地究竟是谁的这种事情不是所有人都能够知道的。 没想到这引发了墨角的联想,直接把他当成了什么执役。 邯鼓疑惑道:【你知道这执役具体是做什么的?为何要假装认了此事?不怕在这家伙面前犯了什么忌讳,偷鸡不成蚀把米。】 吴用心道:【我看这执役八成就是地位高些的仆从,再在火之尊上的身份加持下,地位远超一般阴鬼罢了。】 【不记得了?也沙写了,那一队执役下来,墨角等各大部族首领无不响应,没一个敢反抗。】 【可跑腿就是跑腿,讲得再好听,皇帝的仆从与地主的仆从本质没有差别,什么能做什么不能做都一样,只在于界限不同,小心点就行,而且没听见他说我被淘汰的?】 邯鼓道:【哼,你倒是看得通透!那你打算做什么?】 吴用没有回答他,而是沉声对墨角道:“你欲待如何?” 墨角连忙道:【我没有别的意思,只是想请尊者帮忙,您既然曾是火尊的执役候选,本领可想而知,如果可能,我膻根部意欲供奉您直至进入圣地内。】 吴用眉头一挑,“这不是此前就已经说好的事儿?” 墨角连连点头,解释道:“事是这么一个事,但如今我膻根部愿意取出更重的供奉留下您。” 吴用当然不会拒绝这等好事,颔首道:“野灵一诺千金,答应了墨角的事情,自然不会反悔,更不会以逸待劳,你放心就是。” “不过有一点要请墨角帮忙,先前你我不相熟,并不好开口。” 墨角见总算是把话说开了,心里欢喜,笑呵呵斟茶道:“尊者请讲。” 吴用谢了一声,道:“墨角也知道我下来是为了朝拜火尊的圣地,为了朝圣能够顺利,野灵收拾心绪,自我整理很重要,但彻底了解圣地的来龙去脉也是不可忽视的一环。” “没错!”墨角表示赞同,“所以我膻根不的藏书洞为尊者完全开放,想知道什么,您尽管翻阅,有什么问题,也沙随时可以为您解释。” 吴用摇头道:“我想知道的不是这些广而共知的事情。” …… 第244章 罗山 墨角惊讶道:“不是这些?却不知尊者想知道什么事情?” 吴用直言不讳道:“照也沙的记述,当日圣地出现后,火之尊上座下执役降临此处,对墨角您与各部族就新出现的圣地做出了一系列的安排。” “没错。”这是事实,墨角毫不犹豫点头。 “嗯,”吴用接着说下去,“当时执役是找列位部族首领私下沟通的,事后各部族公开了相应的安排,野灵想知道的是……那一部分没有公开的内容!” 邯鼓问他想做什么?当然是借这一身份尽可能攫取更多有利的情报。 墨角脸色惊变,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吴用心里暗叫:果真有隐藏的内容! 他脑袋里思绪如电,马上又接着道:“圣染之地各有特点,圣染空林是新近出现的圣地,现今只知道会孕养圣族胚胎,但除此以外没有任何的说法。” “您也知道野灵出身执役,对火尊无比崇敬,要想尽心朝圣,彻彻底底奉献自身,而不想像前面进入圣地内的那些存在一样,懵懵懂懂,不明不白,野灵想要知道其中始末,也好全身心投入,朝拜火尊。” 【没错,合情合理!】邯鼓赞了一句。 墨角脸色阴晴不定,答应也不是,不答应也不是,良久之后,才说道:“此事我等在火尊的执役面前立过誓言,不得向外透露分毫。” 吴用点头,却没有失望,因为听对方语气,此事似乎还有余地。 果然,墨角话锋一转,“不过您曾是火尊的执役候选,都知道一日效力火尊,终生奉命火尊,严格意义来说,您算不得外人。” 吴用心下振奋,脸上适时的露出一丝激动。 “但某总归是立下誓言的,不便吐露当年的详细,但某可以答应尊者,会向您透露一些可供参考的‘意见’!” 墨角在最后“意见”两个字上咬重了读音。 吴用立马会意,拱手道:“多谢墨角。” 墨角呵呵一笑,道:“不过嘛……此事我有些记不清楚了,得做过整理之后,再同尊者您交流。” 记不清楚了?圣族吩咐的内容你们这些底下的阴鬼敢记不清楚?吴用嘴角一抽,不知道这老东西究竟是什么个意思。 墨角又道:“尊者您也不急着马上进入圣地之内,应该等得起,不如就等后天牧灵回来?咱们再做沟通?” 牧灵日? 吴用一下明白了他是什么意思,这是要验自己的货啊! 按照之前所说,牧灵日上花烈部很可能会来搅和,免不了一场冲突。可想而知,如果当天他发挥不好,或是不及预期,那方才所谈妥的供奉、火之尊上的吩咐就不要想了。 【答应他,就之前碰到的部族来看,没有人一个是你的对手。】邯鼓毫不犹豫就道。 自不消他说,吴用早就心里有数,斩钉截铁道:“应该的,墨角回去慢慢整理,等后天牧灵回来,看您能记起来多少是多少。” 墨角见他这般自信,笑呵呵道:“都能记起来,都能记起来,某家还没老到这等地步,两日的功夫足矣,来,尊者,某家以茶代酒,敬您一杯!” 两人心照不宣,一起举杯相碰,饮尽盏中茶水。 吴用放下茶盏,看着墨角斟茶时壶口流出的鲜亮茶汤,道:“还有一事要麻烦墨角,野灵从未来过罗山这一层,许多风物并不曾见过,着实好奇,可否把类似的资料交予我一观?” 从赤面这个名字出现起,他就已经知道自己肯定是在原来的世界,罗山并非什么异世界。 既如此,眼下的第一要务就是搞清楚这里是在哪,有没有可以参考的资料,清楚位于小极北的哪里或者什么方向。 这罗山上下自成体系,阴鬼无数,灵力丰盛,迥乎大晋、小极北等地界内一类似的地方,可包括他们峨眉在内的各大道派竟然从未听闻过,从某种意义上而言,这一情报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有机会,他一定要搞清楚。 主要的事情已经谈成,墨角颇为豪气,大手一挥,道:“这算个什么事儿?尊者待会自去找也沙……不,稍后我吩咐也沙,让他今晚就把相关的资料整理出来,供尊者查阅。” 吴用笑道:“实在叨扰墨角。” 墨角摇头表示不打紧,又与吴用喝了几盏茶水,道:“时候已经不早,尊者在藏书洞内已经待了两日,今次不需再去吧?” 吴用想了想,道:“明天就让也沙准备我需要的资料吧,野灵休息一日,后天贵族牧灵之日,我也得养足精神,好不叫墨角失望。” 墨角大喜,心道:这家伙果然是个熟络以后好说话的。 他抚掌笑道:“既如此,尊者回房好生歇息一晚,我这就着侍从安排一桌酒菜,送去您的房内,恕某还有要事,就不便陪酒了。” 吴用谢道:“那我一个吃喝还更痛快。” 墨角一愣。 吴用笑道:“当然,墨角要作陪野灵求之不得。” 两人对视一眼,哈哈大笑! …… 是夜,吴用没再去藏书洞查阅资料,径直回到了客房内,沐浴更衣,用过酒菜填饱肚子后,早早上来卧榻歇息。身处异地,他也不敢静定修炼,索性两眼一闭,沉沉睡去。 翌日,他也没有早早起身,醒来后稍事洗漱,便慢悠悠开始做了个简单的早课,到了中午,正无所事事,想着找点什么事情做,便有一个侍从前来传信,说是也沙已经将他要的资料整理完毕。 吴用正愁闲闷得要打瞌睡,闻言精神一振,起身要去藏书洞。 没想到的是,昨天墨角一句话,也沙连夜搜查整理资料,彻夜未休,直至方才整理完毕,马不停蹄就让人来告,而且还安排了一批侍从,直接把资料从藏书洞内都给搬了出来! 吴用看着院子里一堆一堆的皮册,朝侍从道:“有劳,替我谢过墨角与也沙。” 那侍从哪里遇到过如此客气的尊客?一脸惶恐,连称不敢,问吴用是要搬进屋内内,还是就在院子里翻看,小院精致典雅,也有凉亭,查阅资料是各惬意的地方。 确实意趣,再烧壶茶,真是好不自在,可吴用怕自己看到什么重要内容控制不好表情情绪,叫不知道有没有的眼线暗里看到了可不好,想了想,还是让他们把资料都搬进了屋内。 等侍从告退,吴用关上门,烧煮了一壶茅云送给他的莲心茶,坐倒靠椅上,开始一本一本查阅。 资料很全,比他自己之前在藏书洞里瞎找要丰富很多,先前也沙只是指了一个大概,让他自己去看,可这一堆都是也沙连夜亲自找出来的资料,事无巨细,但有涉及罗山的内容,全都找了出来。 除了一部分之前他就看过的内容,确实有一些新发现。 其中有一则故事写的很有意味,说是上层有一个部族叫作半兰部,这部族与花烈部有些相似,族部都是亲和土地草植的阴鬼——当然,规模完全不能相比就是了。 有一天夜半,半兰部的族长在族地外围巡视,意外捉到了一个要从族地内逃出去的族部。 他问对方,这么晚了,鬼鬼祟祟是去做什么。 没想到这家伙坦然直言,说自己做了不该做的事情,罪该万死,现在要去最近的圣地忏悔,洗清一身的罪孽。 罪孽? 难道是这个家伙做了什么恶害本族利益的事情? 他脸色刚凛,就要问罪,可定睛一瞧,这才看清楚,眼前的是半兰部的年轻俊才,年岁轻轻就已是部族内的中流砥柱,平日里也都谨言慎行,从没有闹出过什么问题,怎么就说自己罪大恶极了呢? 年轻阴鬼已经决意去忏悔,因而心里坦荡,完全放开,没有任何隐瞒,说他们半兰部位于罗山中下层,部族内的长辈总说要往上层走,为部族争取更高的地位,可奋斗了这些多年,也不见有任何的进展,甚至可以说看不到一点希望。 他难以忍受无用功,奇怪为什么大家一定要往上层去呢?就不能去东西南北任意一个方向,走到罗山尽头,离开了这里,去外头闯荡呢? 毕竟,罗山是一座“山”,不对吗? 他找到了一个敬重的部族长老,问询他自己能不能这么做,可得到的回答却是否定的。 不仅如此,也不说为什么,还告诉他有这个想法实在不该,这既是对圣祖的不敬,也是对部族的背叛,更是自己放任自己的堕落。 圣祖统御罗山上下,高居于巅,最高的荣耀便是向往圣祖,追随圣祖,不去努力攀山,却想着逃离罗山,不是对圣祖的不敬是什么?不是自我堕落是什么? 年轻阴鬼出发点是为部族考虑,寻求出路,没想到自己的一番思通求变没能得到鼓励,反而还被骂了一顿,积极性大受打击。 他迅速振作,也罢,既然部族觉得不可行,那就由他自己去尝试。 说干就干,他找了一个借口,说自己是要出门游历一段时日,期以突破修为,一路往东边去,可一直走啊走啊走,以他守明境界的修为,一连百日都没能飞到尽头,甚至没能飞出罗山,一眼望去,举目皆是大地。 他满心疑惑,又复坚持了三十来日,可结果还是依旧,最后只好灰溜溜回来。接连好几晚,他越想越觉得奇怪,罗山罗山,不是一座山吗?为什么我就离不脱呢? 思想开始扭曲,认知开始发生变化,他不相信自己所见所闻,认为是自己脱离罗山的想法被圣祖发现了,圣祖震怒,因而对他施加了惩罚,他看似外出百日,不停飞遁,实际上只是在一个区域内兜圈子罢了,否则无法解释这一现象。 一想明白这点,他自觉罪孽深重,想道哪位前辈所说,他是既对不起圣祖,又欺骗了部族,实在无颜以对,所以今夜准备去圣地忏悔,清洗罪孽。 族长一听,哈哈大笑,告诉他,圣祖的肚量岂会这般小?说他也是为了部族,这才撒了一个善意的谎言,去自行尝试努力,更没有犯下什么无法弥补的过错,圣祖岂会来怪他? 年轻阴鬼只是心里的郁闷与疑惑无处排解,这才会冲动行事,又是撒谎又是要去圣地的,此刻听到族长这般说立时好受许多,只还是表示疑惑:他们不是在罗山上吗?为何这座山辽阔的永无边界?走也走不出去? 族长笑呵呵解释,罗山乃圣山,是圣族的根,承载、灌溉、哺育、陪护、葬生着所有圣族,这里是天地的中心,当然无尽无尽,怎么走的出去?就连圣祖也不例外,圣祖生长于此,埋葬于此,罗山一视同仁,也许将来埋葬你的土地,与埋葬古往圣祖的便是同一抔土。 年轻阴鬼听了心神恍惚,只觉自己犯傻了,不去追逐圣祖的荣耀,努力与部族一起攀向山巅,却想着走捷径,去罗山“外”。 他越想越闹心,越想越难无地自容,最后告诉族长,自己已经犯了过错,圣祖或许宽容以待,但他自己心里的这道坎过去不,这一趟圣地之行,他不得不去。 没有任何理由能阻止一颗向往圣地的心。 族长可惜之余亦觉得荣耀,什么也没说,亲自送了他到圣地外,为其祈福,目送他进入圣地内。 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 吴用面色古怪,真是好浪漫的故事。 当然,这里的“浪漫”并不是指狭义上男女之间的相处方式,纵情声色,快意人生,而是广义上的浪漫,富有诗意,充满幻想,为了体现某些特色,刻意削弱了故事性。 毫无疑问,这则故事里描述了一个一心上进的“青年”,因想要为部族效力,穷尽一切办法去达成,体现自己的价值。 可惜走了“歪路”,做出了背离部族与大部分同族会做的事情,好在被族长所开导,最后打破心结。 要是一般故事到这里就结束了,可这则故事真正想突出的是另一个主题——圣祖凌驾于一切之上。 …… 第245章 牧灵 若放在吴用以往所见的通俗故事里,这个青年在得到族长的劝导后,谅必收拾心情,重振旗鼓,再一次投入到部族生活当中。 他本就已是部族的中流砥柱,经过这一次磨砺,心境圆融不少,修为也随之更上一层楼,在部族中愈发出挑。 族长也时刻关注着他,对他寄予厚望,给足了他证明自己的机会。 他一次次都把握住,没有一次辜负族内的期望,渐渐在族部中留下了一个好名声,并在一次偶然的机会,步入管理层,带领部族一步步走向繁荣,登攀罗山上层。 甚者如果族长有一个女儿,一定会对他芳心暗许,也许还有个劲敌?时时刻刻要与他比出个高低但又正义凛然,一心为部族谋发展,同样属意族长女儿,但最后在青年与后者走到一起时送上祝福。 好不完美的发展,但……一切都是吴用记忆里的版本。 真正的这个故事,到主人公走进圣地就戛然而止了,本该有一番灿烂的“鬼”生陡然被划上了句号。 留给人们心头回味的没有故事主人公的一言一行,甚至最后时刻连将将冒出的仅有的同情与怜悯,也随着他在圣地内烟消云散化作对圣祖的崇敬与畏惧。 通篇故事所有细节只是为了突出圣祖而在做铺垫,所谓的“主人公”只是个工具,真正的主人公连面都不曾露,在旁人口中用“圣祖”两个字就彻彻底底占据了九成九的心间。 吴用合上书卷,封面上《古真神寓》四个大字工工整整。 这是一本寓言故事,据说是鬼族的启蒙读物,全本只有这么一个涉及罗山的故事,剩下的每一则故事都是单独的,也是这般短小精炼,但蕴藏着某种“鬼”生道理。 吴用大感震撼,震撼的不仅仅是鬼族对于圣祖的崇敬与敬畏,更是对于阴鬼这一整个异族的震撼。 在来到罗山之前,他对于阴鬼的认知仅限于“鬼”这一个狭义的概念,就是传统意义上的鬼,吓人、阴损、不是好东西,可接触这些阴鬼到今天,他发现自己的认知狭隘了。 阴鬼也和人一样,会寒暄交道,会繁衍后代,会吃酒品茶,会食肉吃饭——甚至连口味都近似,现在更是有为部族后辈准备的启蒙读物,不管内容如何——那是异族文化,但几乎和人无异。 或者说……是之前的他自己思路与视野狭隘了,阴鬼……就是另一种意义上的“人”罢! 【谁说不是呢?你能有这个想法倒叫我刮目相看了。】邯鼓语气里难掩诧异。 吴用知道他是指自己能够从不同的视角去看待阴鬼,而不是用固有的敌我两分的视角,只将后者当成异类。 这一观念对现世的人而言确实比较难以扭转,但对他一个来自二十一世纪的异世界的青年来说,却算不得什么。 吴用问道:【这则寓言故事你怎么看?】 邯鼓稍作思考,道:【你看了这般多资料,没有一卷是讲述这里为什么叫罗山,是从何而来,究竟又在哪里……】 吴用皱眉:【是故意的?阴鬼将有关罗山的介绍全都销毁了?】 【销毁?怎么可能?有多少资料?是每个部族都销毁了?还是专门针对你,因为你感兴趣,所以销毁了。】邯鼓立马否认这一说法。 吴用心头一动:【你的意思是?】 【他们应该不是销毁,更不是故意忽视,没发现所有的资料字里行间都透着一股自然?你们人类或是我等妖族,会专门在书籍上记录脚下的洲陆是什么?】邯鼓给出自己的解释。 吴用一愣,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 他刚来这世界的时候,确实也有去找一些相关资料好了解所在的这个世界,但他找归找,看的都是相关的人文风物。 譬如什么是大晋,大晋有多少辽阔,有什么风俗,当朝皇室姓什么,和前世那些史书里的古世界相比有什么不同,类比之下,更像是哪一个朝代。 唯独唯独……从头到尾,他就没有关注过脚下的大陆究竟是在哪里,怎么样的。 无他,现在想想,大陆在这里就是在这里,根本没有人会觉得这个问题需要解释,类比到前世,地球就是地球,问我们在哪里?在银河系。 如果再要深究下去,似乎就要往哲学的方向去深究,前世吴用有时也会想到这个问题:我是谁,为什么在这个世界,什么是真的? 一旦想到这,便会有一种不真切在心头萦绕,那是一种疏离世界的感觉。 然后只要一不专心,就会回到现实世界,唏嘘一声,该忙忙,该干嘛干嘛,等到下次又想到这个问题,重复这般的过程。 循环往复。 邯鼓说的不无道理,这么看来,是他刻意去找罗山的“定义”了,实际上,这个词对于阴鬼来说,本身就是一种“定义”,完全不需要解释。 邯鼓道:【找资料我看是找不出什么来了,要么你下次与墨角聊天的时候旁敲侧击看看,可以试着类比你那时候失忆,想要弄清楚自己身在何处的经验。】 失忆的时候? 吴用回想自己刚到这个世界失忆那会儿,除了找资料,也确实会去找人问问相关详情,那时候他是怎么问的呢? 初来乍到,人生地不熟,还处于难以置信与被迫接受自己穿越了的事实,谨慎起见,哪里敢找个人就问自己是在哪里,只能有一句没一句套话。 他记得那时候他才十来岁,没有机会也不能够去找大人聊天,而是找了路边的游玩的孩童说话,大概知道了自己所在的世界是个什么样的。 吴用有了主意,道:【下次不找墨角,找那些阴鬼幼童也许是个不错的选择,要是不同寻常乃至机密的情报,自是该找墨角,但这些常识性的事情,我找后者也许会有意外收获?】 和阴鬼幼童问询,他们不会想你为什么要这么问,在一点诱惑之下,他们说的内容都很浅白,是什么就是什么,对于理解这座罗山肯定有所帮助。【你自己有数就好。】邯鼓应了一声,不再多言。 吴用敏锐的发现邯鼓似乎对自己好声好气许多,要换做之前,听自己这般说,早就冷嘲热讽了。 他与邯鼓一体同心,勉强能感应到对方这么做的原因,似乎是因为他把阴鬼看作是“人”的缘故? 邯鼓哼了一声,道:【你能把阴鬼与我妖族看作是“人”,格局确是超出了我的预想,看在这点上,今天多给你些面子。】 【那真要多谢前辈你。】吴用嘴角一抽,这个语气才是他所习惯的邯鼓。 他放回《古真神寓》,取过别的资料,内容差不如许,有帮助他理解罗山与阴鬼,但没有他想要的那种详细情报。 不过为免疏漏,他还是坚持把也沙整理的所有资料都看完了。 茶汤已经不知换过多少壶,早已淡的尝不出本来味道,最后一本资料看完后,吴用来到院子里透个风。 这会儿天色灰蒙蒙,已是夜里,明天就是膻根部的牧灵日了。 走了两圈,稍稍舒展身子,他回到屋内,盘膝坐定,他没有修炼,就是打坐静养,时间已经不早,个把时辰以后就该到与弗单约定的时间了。 一个盹的功夫后,他睁开眼睛,稍事洗漱,推门而出。 弗单已经在门口等候,见了他出来,拱手道:“尊者,这几日休息的可好?” 吴用回礼,道:“贵部招待周切,野灵焉能休息的不好?” 他看着弗单,见他今日穿着大有不同,换下了一身常服,而是穿了一套白色的独特裙袍,宽身大袖,头顶一只角上还扎着赤色的布带。 弗单笑呵呵解释道:“这是本部牧灵圣日的礼服,尊者也套一件?” 说着递过来了小臂上挂着的一件袍子,吴用还以为是他外罩的披风之类的服饰,没想到是给自己的。 他不喜穿别人的衣物,可这事儿是膻根部的风俗,不好拒绝,想了一瞬还是取过,套在了自己的麻袍外头。 弗单瞧出他的犹豫,道:“尊者,这件礼服墨角命令族内新做的,看您这几日也忙,就没来量过尺寸,只是目测的大小,不知道合身也不。” 吴用再一次感叹,谁说这些阴鬼不是“人”呢?鬼都会看人颜色说话了,甚至比一些人还要有眼力见! 他把这件白袍套在自己的麻衣外,扯了扯领头,活动手臂,点头道:“很合身。” 弗单一笑,伸手作请,“尊者请随我来。” 吴用颔首,跟着他走向城门外,瞧见弗单角上绑着的赤色布带,想到也沙之前在称呼弗单时要加上“赤角”二字,指着这根布带好奇问道:“赤角?” “嗯?”弗单一愣,“哦!是,弗某正是本族赤角之一。” 今天膻根部族地异常寂静,走道上不见一个人影,大门、窗户全都紧闭着,吴用边走边问道:“墨角我知道是贵部首领,何为赤角?” 弗单侧首笑道:“呵呵,墨角的来历……其实源于我膻根部老祖,他老人家当年便是独一无二的黑色头角,后来再无此等颜色头角的族部,为了纪念老祖,后世所有的首领全都以‘墨角’称呼,并且会将双角染成黑色,至于赤角……” 他摸了把胡子,“赤角是我膻根部内的战力中坚,必须要有守明境界,其次战力要足够众,平日负责部族的巡逻守卫等事宜。” 说是这么说,可吴用想到那一日弗单与乙叠、茅云三人亲自巡逻,脸色逐渐变得古怪。 弗单一眼就知道他在想什么,面色尴尬道:“我膻根部数十年前部族实力远比现在要强,近些年来算是丁口凋零,青黄不接,要不然也不至于我们几个赤角亲自外出巡逻。” “盛极而衰,否极泰来,历史是一个轮回,贵部底蕴深厚,兴许现在就在转折点上,不日便要蒸蒸日上。”吴用随口就道,他已经看见城墙地下站着的墨角了。 墨角一边抚掌,一边笑着走近来,道:“承野灵尊者吉言。” “墨角。”吴用冲他一拱手,这才发现,膻根部所有族部都聚集在了城墙下的广场上,一个个盛装打扮,静静等在原地,秩序有加。 而在这些部众的不远处,乙叠、茅云与其余几个守明境界的阴鬼肃容负手,守在城门两边,他们与弗单一样,身穿着独特的白色大袍,角上系着赤色的布带。 正对着城门则摆放着一张巨大的长条供桌,一大盆一大盆的祭品摆放在桌面上,各式各样吴用不曾见过的瓜果与生熟肉食摆放的整整齐齐。 膻根部部众见了吴用,纷纷投来惊讶与好奇的目光,有些之前见过吴用的,一脸诧异的看着他身上穿着的大袍子。 墨角请着吴用来到前排,笑着对族众介绍道:“这位是上层下来朝圣的野灵尊者,如今暂住在我膻根部,今日与我等一同前往牧灵之地。” 底下的膻根部部众一听他是上层下来朝圣的尊者,顿时议论纷纷,声音奚奚索索不停。 墨角也不喝止议论的部众,由得他们讨论,静静等了片刻后,灰蒙蒙的天空放亮了些许,他缓缓抬头,兀自颔首,沉声道:“启礼!” 立时有一支礼乐队伍奏响礼乐,丁零当啷,乐器用的不是吴用所见过的任何一种,全是用动物骨头皮料、石块、木头……等制成的敲击乐器。 一响一响,配合着为首的几个老者哼唱,莫名的音调配合着咚咚的乐器声,奏响了一曲充满原始气息的音乐,与心跳声不期相合,一下一下震撼心神。 墨角在部众的瞩目下来到供桌前,点燃三支粗大的礼香,面容严肃地念了一段冗长的祷辞,向先真前辈祈福庇佑,然后双膝跪倒在地,恭恭敬敬叩首磕头祭拜,起身后大手一挥,沉声高喝——宣布本日牧灵正式开始! …… 第246章 仪式 随着墨角一声令下,膻根部族地内发出震天的吆喝声,身穿礼服的部众在礼乐声中成群结队穿出大门。 弗单伸手作请道:“尊者,请!” 吴用微微趋背,拱手道:“有劳。” 路过城门,墨角冲吴用颔首一笑,道了一句“拜托”,吴用笑着点头,弗单招了招手,把城门两边的几个赤角叫回了队伍。 前头是膻根部部众缓缓行进,吴用发现,并不是所有膻根部都参加了这牧灵日,方才广场上的部众,大约出来了一半,剩下的停在城门内,与墨角驻足相送。 他仔细对比,发现这无关性别,无关年岁,留下的膻根部大多是幼弱老病,法力低末,而跟随大部队的膻根部部众全是有一定修为的,男女皆有。 吴用心下疑惑,怎么要这般隆重?膻根部等若是倾巢出动,这时候如果遭遇敌袭该怎么办?墨角这独木支撑不知撑得起来? 较为原始的部族有自己的风俗习惯可以理解,但这般夸张,甚至影响到部族安危还要一月举行一次的真不多见。 先前墨角说这牧灵日是膻根部部众一齐外出采食的一天,现在看来,绝不是这般简单,这背后恐怕还有什么别的他不知道的事情。 吴用有心想问,但转念一想,去看了不就知道了,现在膻根部队伍里无人出声说话,气氛略显凝重,他去问弗单这事儿时机不合适。 行出一段距离,来到幽河岸边,这里也摆放了一张供桌,膻根部部众停驻脚步,一个身体强健,头顶巨大黄色弯角的老者上前,点燃礼香祭拜,膻根部部众列队,一个个有秩序上前叩首祭拜。 供桌背对幽河,满桌的活畜与瓜果酒水,看样子是在祭拜幽河了。 包括弗单在内的所有赤角不须祭拜,只是静静守候在一旁,等所有人都祭拜完毕,在方才的老者带领下回头往族地方向走去。 不过没有进入族地内,而是绕开了正大门,走上族地边沿旁侧的一条大道。 在与族地擦身而过时,嗡的一声,膻根部外围亮起来了一片光幕,却是墨角催动了护山法阵。 到了这时候,队伍里的气氛总算轻松许多,不少人开始小声说话,相反的,弗单等赤角却开始变得慎重起来。 在他的指挥下,一部分赤角超前开路一部分留在后方,他则带着吴用,与乙叠、茅云几个飞在高空,统揽全局。 这条达到伊始于膻根部大门东部城墙外,一直向北,靠往后山山壁,地势一路走高,径直通向后山山上。 全程铺设了灰、黑、白三色如水波一样纹路的冷岩,沿途雕刻着一座座塑像,直到进入山林内。 后山除了山壁没甚植被,漫山遍野都是高大的树木,高空飞遁时视线被林木遮拦,弗单便带着吴用回归了队伍,徒步前进。 行走间草木悉悉索索,队伍氛围没再那么凝重,吴用问道:“弗单赤面,敢问我们这是要去哪里,牧灵牧灵,又究竟要如何个牧法?” 弗单一边扭头观望那个四下,一边道:“去的不远,就在后山内,至于如何牧灵,尊者到即便知。” 好嘛,还卖起关子来了……吴用一耸肩,不再追问。 走有一阵子,他注意到最前头的老者手持着一条巨大的法杖,看似是用某种生物的白骨打磨而成,弯弯曲曲,不甚笔挺,顶上还有九、十来根大角用晒干的肉筋串在一起,每走一步,丁零当啷碰击作响。 走着走着,林木越来越高大,枝桠在头顶上分叉,把本就昏灰的天空遮蔽的越发暗沉,忽然——丁零当啷声消失。 为首的老者站驻脚步,就见他的法杖上,那十来根大角不再垂落,而是被什么吸引了一般,尖尖头全都导向队伍的左手边方向。 老者颔首,回身给弗单一个眼神。 弗单会意,不用说话,手势一打,几个赤角立马分散,往这个方向开路。 老者见状,平举着法杖继续往前走,这一次走得很慢,每走几步,法杖上的尖角一旦有所偏转,他立时调整方向。 弗单落后几步,对吴用道:“尊者,拱齐黄角已经确认了此次牧灵之地所在,下来便十分关要,劳你上心打个紧。” 吴用颔首,取下背着的乌钩,扫了眼左右,道:“这里视野不佳,我去空中。” “尊者自便。”弗单拱手相请。 吴用飞到空中,俯望山林。 看方才弗单的意思,每一次牧灵的地方都不一样,全靠那黄角拱齐的法杖来确认具体位置,换而言之,花烈部如果想要偷袭牧灵队伍,很可能是在到达牧灵之地的时候。 他拔高升空,缓缓飞游,遥遥跟随着队伍行进,弗单几个赤角目力有限,在空中望下透过林木看不大清楚,可他不同,透过林木的间隙,一清二楚。 却说队伍前头,拱齐横举法杖,带着部众一步一步前进,周边林木变得愈加高大,仿佛进入了一个巨人国度。 再又走了一阵,拱齐的法杖呼啦一声,杖顶上所有的羊角不再往前牵引,一根根全都尖头朝下,盘转着指向脚下地面。 拱齐开口了,用沙哑的声音说道:“就是这里了。” 膻根部部众一个个无比激动,有的双手合拳,口中念诵祷文,有的直接跪到了地上,磕头不停,甚者有的把脸贴在地面上,鼻子狂吸泥土的芬芳。 拱齐又给弗单使了一个眼色。 弗单会意,立马吹了一声口哨,所有的赤角会意,收拢靠近。 拱齐拎着法杖,在这一片区域内绕圈走动,法杖顶部的的尖角垂直对着地面,稍歪斜一些,他就改变方向,将尖角拎正,这样走下来,脚印居然不偏不倚,整整好是一个圆得不能再圆的圈圈。他走完一圈,便退到一边,将法杖交给一个族部捧着,自己则重又来到自己走过的脚印边,跪倒在地上,四肢伏地,用巨大的双角铲进土地里,沿着脚印爬了起来。 像是老牛耕地,他所经过的地方,草地泥土被垦散,身后留下两道深浅均匀的痕迹,拱齐一丝不苟,这一圈爬罢,首尾痕迹严丝合缝对上。 他小心翼翼起身,结果族部递来的法杖,低眉垂首,站在圈圈外边,将法杖插入地面,双手掐诀,口念咒语。 所有膻根部的部众跪倒在地,额头贴着地面,就连要观关注周边情况的弗单等一众赤角也单膝跪地,面露神圣之色。 随着拱齐念咒,地面开始震动,轰隆隆一声,膻根部部众所在地面皲裂成四分五瓣,唯独被拱齐垦出的圆圈保持着完整。 哗啦一声,中心的泥土翻冒,一点翠亮的嫩芽冒出地面,急速生长,转眼之间长成了一株巨大的树木。 这株大树形貌十分奇异,约莫三丈多高,两丈以下只有一根树干,两丈往上,树干分叉成两截,一左一右,弯曲堆成,活脱脱就是一副羊角。 整株树皮焦褐,没有树叶,但有一点点的光球挂在“尖角”上,在昏暗的林地里,宛若挂满一颗颗的夜明珠,绚烂又迷幻。 膻根部部众顶礼膜拜,就连拱齐也连连磕头,弗单几个赤角也面露激动之色,趁着这一隙做祷告。 等大家情绪宣泄差不多,拱齐起身,沉声道:“时不我待,开始吧。” 一个个膻根部族人走近圈圈内,坐在这棵怪树底下,念动咒语,一个坐下立马开始念,一个坐下立马开始念……明明大家都是管自己念诵,可等到所有人都坐下,不知何时起,所有念咒的声音都变成了同一个,像约定好一般。 坐在数根边的正是拱齐,他把法杖插在地面,法杖顶部的一根根尖角忽然无风自动,咚咙咙摇响。 这声音明明很轻,但却压过了膻根部的经文念诵声,恍惚之间,头顶树木上的一颗颗“夜明珠”跟着开始摇曳,随之洒落一点点斑驳的光华。 密密麻麻,成片成片,如春雨绵绵,飘摇而落。 在一众膻根部部众的诵经声中,这斑驳的光华汇聚往他们的头顶双角,聚合成一个光球,悬浮在双角中心,吸引着头顶落来的光华,由小变大。 拱齐起身,把法杖留在原地,绕着树木走圈,未过多时,一声闷哼引起了他的注意,拱齐循着声音过去,来到一个看起来至多不过二十来岁的年轻后辈边。 他长着一对米黄色的尖角,双角中心有一个指甲盖大小的光球,脸色难看,面颊的皮肉摒紧,喉咙里时不时发出闷哼声,似乎在承受某种巨大的痛苦。 随着树上的斑驳光片落来,他越来越不堪重负,拱齐伸手摸向他的后颈,却被他勉力撑开眼皮,摇头阻止。 拱齐手顿住不动。 越来越多的光片落下,光球变成了开始时的一倍大,这年轻人终于撑不住了,猛地睁开了眼,眼睛、闭口、耳朵、嘴巴七窍流血。 拱齐把手一提,提起他的脖子就猛一把往圆圈外丢。 后者被抛飞,看着凶猛,要砸一个狠的,可实则有一股缓劲,将他轻轻放在了地上,而他头顶上的那一团光球没有跟随他走,而是留在了原地,兀自兜转两圈,飞到了法杖边,隐没进去,浑似没有出现过一样。 青年见状,松出一口气,静静盘膝打坐,惊喜的发现,经此一出,体内的灵力雄厚不少,修为分明有不小的进步,登时面露喜色,开始打坐消化。 拱齐不再理会他,继续绕着树干走圈,再不多时,又有一个同族面露痛苦之色,发出挣扎的声音,头顶尖角浮着的光球赫然有刚才第一个出去的青年的三倍余多。 听到脚步声,他猛地睁眼,瞪着一双已经被血染红的双眼,无声说道:黄角,请送我出去。 拱齐读懂唇语,轻轻颔首,把手一提,将他也扔出了圈外。 头顶的光球逍遥飞舞,融进法杖之内。青年盘膝坐定,消化体内雄浑的灵力。 拱齐再一次绕树走圈,每隔一段时间,便有一个族人发出不堪重负的声音,他第一时间将其扔出去,而这些人坚持的越久,头顶上的光球就越大,光芒越刺眼。 但也不是每次都顺顺当当,好几个是在强撑,没有来得及发出声音,就哗啦一声炸成了碎肉块,鲜血淋漓,而他们头顶的光球也随之崩散,犹如被炸开的雪球,碎裂成一片片斑驳。 这瞬间引起连锁反应,碎裂的光影冲击到旁人身上,好几个原本没甚反应的人受到波及,像是一下子添了重负,头顶光球迅速膨大。 他们只好睁眼,用细弱蚊吟的声音呼喊拱齐。 眼看波及的范围越来越大,拱齐雷厉风行,当即把几个坚持不住的丢出了圈外,借成型的光球融入法杖内,而破灭的光影在圈内飞扬。 幸而整个圈内的人够多,分摊下来,冲击尚且不大,暂时遏止了波及范围。 吴用在高空之上,把这一切尽收眼底。 一道遁光从底下飞上来,却是弗单,拱手问道:“野灵尊者,附近可有异动?” 吴用摇头,朝底下一努嘴,问道:“野灵多事,敢问这是做什么。” “哈哈!”弗单笑了一声,“是不是与尊者所想的大相径庭。” “很不一样。”在吴用想来,这牧灵日既然用“牧”字冠名,怎么也该是和放牧有关系,他想过很多种可能,也许是膻根部栽培了某种灵药,也许是豢养了某种灵兽,可就是没想到……这“牧”确确实实是放牧的意思,但放牧的不是牛羊之流,这“牛羊”却是他们自己。 像那些草食动物,在水草茂盛的地方采食草料,转化成畜牧产品——膻根部就是“牛羊”,他们以自己身体为容器,以修炼的法门为工具,吸收这棵怪树散布的一点点不知名斑驳。 只不过比起牛羊的“不知情”,膻根部部众完全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并且无比虔诚。 …… 第247章 出手 “这是我膻根部的圣树——尖斗双斛,不过严格来说圣树并非是‘树’,而是秘法凝形而成的灵物。” “尖斗双斛是本族老祖坐化后所留下的种子,需用本族秘法催生,圈定生长区域后,其会自行在地下生长,吸取灵力,攫取养分。” “尖斗双斛一月一熟,每到时限,便会从体内析出灵珠,此是尖斗双斛内里的精华,内含丰腴的灵力,远比一般灵草丹药要足,炼化便宜,是上等的好宝物。” “但这灵珠不能直接采摘,若相触碰,净纯的灵力便会被污染,效用大打折扣,因而我等子弟会催动老祖传下的专用法门,聚引灵力,收集灵珠。” “聚引一粒灵珠,不仅在外物上有所得,对于凝炼灵珠的族部而言,会有些许的灵力在体内,将其消炼后,修为可以得到不同程度的增长,可谓两全其美。” 弗单面色骄傲地解释道。 有这等宝物,尖斗双斛看成是下金蛋的母鸡,为何膻根部还会是现在这副模样?吴用心里好奇。 要说膻根部地底蕴确实不差,还有这等“圣树”,但部族的实力实在有些不够看,究竟是因为这是罗山底层部族实力就这样呢,还是有别的原因? 【什么圣树?想也知道有限制,生长的环境、出产的规模、采摘的苛刻,再有最主要的,说是灵力丰足,那也要看对什么修为的人来说,这珠子大小不一,灵力蕴含量也不同,刚才最小的那颗,筑基修士都看不上眼,最大的那颗给你用倒是足够,但数量实在太少。】邯鼓毫不留情地评价。 说得没错……吴用随意问道:“贵部此法一位一次只能凝聚一灵珠?” 弗单解释道:“倒也不是这么说,只是凝聚灵珠的法门是我膻根部部族专用,须得以头角兑引,同时会对体内造成巨大的压迫,每一次的凝聚都是对肉体与精神的考验,一般坚持不到第二粒的凝聚。” 吴用恍然,指着插在尖斗双斛所在的圈圈中心的法杖,“这是已经快结束了吗?” 这会儿已经过去快要三个时辰,若按照一般时间来算,已经是午后了,黄角拱齐重新坐到了地上,闭着眼睛掐诀念咒,尖斗双斛挂着的灵珠不再飘摇,斑驳的灵光也不再洒落,一粒粒静静挂在枝头。 弗单摇头道:“牧灵要花整日的功夫,从晨时至黄昏,这会儿快到休息时间,稍后拱齐黄角会带着大家稍歇片刻罢了,不过他们要休息,我们可不能放松,以往花烈部时常在大家松懈的时候发起突袭。” 他说着,朝下方打了几个手势,乙叠、茅云等赤角聚拢巡逻防线,加强警惕。 尖斗双斛终于停止了飘洒灵光,拱齐起身,走到几个坚持到最后的子弟跟前,慈祥地摸了摸他们脑袋,说了几句,然后把所有的部众叫到一起,绕圈边走边说,似乎是什么鼓舞士气的宣讲,膻根部部众脸上全都激动万分。 吴用见状,问道:“拱齐是黄角,黄角在贵部又代表着什么?” 弗单肃色道:“黄角和墨角一样,一个四期内只有一位,是部族内的祭祀,负责大大小小的祭礼仪式,同时黄角不是谁都能够担任的,每一位都是老祖后代直系血脉。” 吴用讶然,浑没想到黄角竟然是膻根部老祖的后人,不过不是说膻根不老祖是黑色大角,为何后人是黄色弯角? 【褪色了呗?】邯鼓百无聊赖,忍不住揶揄。 吴用嘴角一抽,没有理会他。 下方膻根部部众在拱齐黄角的一番激情演说下,群情高涨,一个个全都站起身,振臂高呼,后者把手一压,示意大家稍安勿躁,好生歇息,这才控制住了场面。 弗单这时起无时无刻都不在关注四下的情况,目光在守卫的各个赤面扫过,排查任何可能的危险。 所有部众自去休息后,拱齐飞空上来,与吴用颔首示意后,对弗单道:“弗单赤角,可有人和的异常?” 弗单迎上去道:“黄角,没有人任何问题。” 拱齐眉头轻蹙,又问道:“野灵尊者,您可有察觉到不对劲的地方?” 吴用摇头,忽然心头一动,反问道:“黄角可是有什么发现?” 弗单一愣,立马神色凛然,压低了嗓门道:“黄角?” 拱齐一脸忧色道:“不知道为何,从方才起,老东西我的心里就惴惴不安,总感觉要发生什么事情一样。” 弗单看了眼几个赤角守卫的位置,再一次确认没有任何异常,犹豫道:“黄角,是不……您太劳累了的缘故?” 拱齐没有说话,只是摇摇头。 【看刚才底下的动作,这老东西好像学过什么卦算命理之类的法门,又有守明的修为,心里惴惴不安,肯定不会是空穴来风。】邯鼓提醒道。 拿人钱财办人事,吴用不好眼睁睁看着,便道:“弗单赤角,方才说花烈部等敌部时常在休息间歇发起突袭,除此以外还有良机?” 弗单点头道:“尖斗双斛会在地下游走,具体在什么位置我等也无法提前知晓,都要到牧灵当日才有数,所以花烈部他们也都一样,以往突袭的时机无非几个。” “一是他们一路跟随我们,在确认尖斗双斛位置后暴起突袭,其次就是我等现在休息的时候,打我们一个措手不及,再就是牧灵结束,大家都非常疲累的时候。” 吴用点头道:“那就是首、中、尾三个时间段了,敢问每次发起突袭可有什么章法或者规律,他们不能就是说好发起攻击,大家一拥而上的吧?” 这回拱齐来作答:“花烈部部众本体都是灵植,因而也都是化身山林间的草植作物来发起突袭的,不然连接近都接近不了我们。” 【那就把他们祭礼附近的所有植物全都砍了,然后放一把火,把这一片的林子全都烧了,问题解决!】邯鼓认真道。 吴用面无表情,这是个办法吗?当然是,可他怎么开口,难道告诉膻根部的人,植物烧成草木灰后,蕴含丰富的营养,不要担心林地被毁,来年这里草木只会长得更旺? 他心里腹诽一句,沉吟道:“这样吧,如不介意,我有一计,不说确保万无一失,至少能够多一道警戒,只是会伤害到这附近的土地。” 这后山生养这尖斗双斛,这珠灵木是膻根部的圣树,他不确定这片土地在膻根部的人心中是否有同等量的分量。弗单早就想请他出手了,哪里会介意?当即喜道:“野灵尊者请自便。” 拱齐也一拱手,道了一句“有劳”。 吴用颔首,取下背上乌钩,伸出五指分开,夹住四支箭矢,一气驾到弓弦上,推弓拉引,举弓向天——嗖嗖嗖嗖! 四支箭矢明明都是向天顶上方射去,可却在半空中一分四散,落到了底下圈圈周边的东南西北四个方位。 吴用再次伸手从箭袋内摸出来四支,依法炮制,朝天射出四箭,但不同的是,这次四支箭矢没有落到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而是位置都更远,且位于东南、西南、东北、西北四个方向的中点位置。 吴用左手持弓,右手掐诀,口中默念了一句咒文,八支箭矢尾羽忽然同时烧起蓝色火焰,八团火焰犹如妖冶的花朵,在林子里悄声绽放。 火焰如流线一般沿着箭杆落在地上,轰的一声烧着,可火势却不蔓延,转而像有火线导引一样燃烧大地。 八支箭矢,八个点位,以正北方向为伊始,呼呼呼……八条蓝色焰绦首尾链接,围成了一座法,将尖斗双斛所在的区域锁定封死。 吴用垂手道:“有次火阵在,至少能够确保区域内是安全的,不妨将各位赤角散出阵外,扩大巡守范围,如此一来,花烈部就算发起突袭,我等也有足够的时间反应,当得无碍。” 拱齐抚掌笑道:“如此甚好,甚好!有劳野灵尊者。” 弗单心下却在想:好高明的术法!这野灵不愧是上层来的,这等本事我却是从来也没见过,看他操用的也是火法,想来是火之尊上被淘汰的执役无疑了! 他看着吴用左手拎着的大弓,又想到之前在深林内时,枚懿被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灭杀,心下感慨不已,拱手谢道:“有劳野灵尊者。” 底下的膻根部部众见到周围烧起了火线,一时议论纷纷,不知道的还以为是花烈部又来偷袭了,一时间场面有些混乱。 弗单见状缓缓落地,让大家稍安勿躁,转身伸手一指吴用,向部众解释这是上层的野灵尊者出手,这才没有引发骚乱。 拱齐虽有守明修为,可一心祭奉先祖,明识祷经,却不善斗战,见吴用出手玄妙,心下安定不少,再一次真诚谢过吴用,落到了一块巨石上歇息。 好在接下来没有任何意外,约莫一炷半香的功夫,坐在石头上的拱齐撑着法杖起身,询问部众休息好了没,在得到一阵惊鸟飞林的震天喊声后,重新回到了圈圈内。 和晨时一样,他把法杖插入地面,坐定掐诀念咒,尖斗双斛又复开始飘摇斑驳的光亮,所有部众急忙坐到自己的位置上,催动法决,聚引灵珠。 时间一点一滴过去,还是没有发生任何异动。 天色渐渐变得昏暗,要夜晚了。 吴用提醒身边的弗单,“弗单赤角!” 弗单点头,深吸一气,吹了一声口哨,所有赤角会意,全都打起十万分的精神——牧灵已经进入尾声,花烈部至今没有出现,要动手就只有眼下的机会了。 吴用飞到高空上,手拎乌钩,目若鹰视,注意四下动静。 拱齐也心有所感,收取一颗灵珠,走动间,眼睛看向天空中。 显然,他也知道事情发展到了关键的时候。 弗单冲他点头。 拱齐微微颔首,收回目光,聚拢心神,继续收取灵珠,一个接一个,一个接一个。今次牧灵,收获比以往要好上不少,他虽然担忧花烈部为何至今还没有动静,但还是让他忍不住面带笑意。 最后一枚灵珠从双角上取下,拱齐亲自捧着这枚最大的灵珠来到法杖前,将其送入尖角内。 “黄角……”最后的这名弟子脸上露出了满足的表情。 拱齐笑道:“玉多,你无愧被我等寄予厚望,论天赋,当年的墨角也差你一筹,论实力,你已经足够成为赤角。” 玉多强撑着起身,受宠若惊道:“黄角,您谬赞了,玉多先去消炼灵力。” 拱齐颔首,一手握住法杖,将其抽出了地面。 轰隆隆…… 四分五裂的大地闭合,羊角开垦的圈圈被破坏,尖斗双斛开始急速枯萎,转眼便从苍翠的灵木变成了一根干黄黝黑的树干,咔嚓一声断裂称两截,摔到了地上。 那一个个明亮油润的灵珠一经触地,迅速干瘪,仿佛摔破了的水气球,发着光亮的灵力咕嘟咕嘟流出来,消失在地面。 膻根部所有人伏倒在地,默念祷辞,拱齐站在最前首,唯一一个站着,双臂做出相拥的姿势,一手捏着诀目,一手握着法杖,高盛领着所有人不总朗诵祷辞。 在一阵阵的经文声中,尖斗双斛的根基之中发出一阵咔嚓咔嚓的声音,及至经文念诵的最响之时——哗啦裂开,一点绿芽从中冒尖。 大地耸动,泥土翻卷,轻柔的将这一点嫩绿卷入地下,轰隆隆……土地拼合,一点也看不出来这里曾经发生过什么。 膻根部部众松出一口气,可就在这时,空中的吴用脑袋里忽然收到一丝警兆,他沉声喝道:“小心!” “咔咔咔……”忽然一串怪异的像是喉咙里卡了个枣核的笑声响起。 乙叠茅云等一众赤角全神贯注,立马循声望去,看还是慢了半拍,一道绿色的魅影冲进蓝火箭阵内,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地扑向距离他膻根部人最多的地方! …… 第248章 雷霆霹雳 “花烈部!”距离这道魅影最近的一个赤角高吼,足下一蹬,爆射冲起,追身而去,要阻拦对方冲进中心地带。 呼啦! 他身后的地面蓦地裂开,一条粗大的藤条破土而出,后发先至,缠住他的腰身,猛地绷紧,撤了他一个趔趄。 他一手扯断藤条,怒目回望,却只见到地面上裂开八个土包,八个高矮胖瘦形貌不同的阴鬼从地下冒了出来。 尽管形貌差异,可他们身上花花绿绿,风格如出一辙,不是花烈部的家伙是谁? 八个敌人出现在自己看守的方位,这名赤角心里是怒不可遏又羞愤交加,有心要上前以一敌八,就算死了也好算谢罪,可方才那绿色魅影已经快要冲进牧灵之地的中心地带,那里一群体力、法力、心力都被消耗的同族,他哪里好放着不管?只能咬牙继续追这个魅影。 可就在他准备重新提起灵力奋起直追,又一堆藤条从地下钻出来,这次分别缠住了他的四肢与脖颈,猛地收紧。 他一愣,要起力抵抗,可随之感受到的的是四肢与脖颈上的巨力。 无法抵抗分毫 “不……不……不要!” 仿佛是一只火钳攥紧了他,咔嚓……咔嚓……咔嚓……咔嚓……双臂双腿应声折断,他发出惨烈的叫声,然后——嘎啦! 脖子被扭断,叫声戛然而止。 一个同族的性命转眼就烟消云散,所有膻根部部众包括赤角愣了一瞬。 “愣着干嘛!”吴用实在忍不住,高吼着骂了一句。 弗单如梦初醒,指着冲向中心的魅影吼道:“看紧那八个!” 一句话说完,他立时把遁光按落,亲自冲向那个绿色的魅影。 这个魅影一出现就直奔拱齐黄角与,分明就别有目的,不管是为了什么,他一定要阻止,此刻周围的赤角散布的非常开,反倒还不如他离得近,亲自出手是最快的。 拱齐黄角不善斗战,又主持了一整日的牧灵,别看他没做什么,实际上法力与精力的消耗极其巨大,突然杀出来的花烈部,尽管早有所预料,但还是被惊了一窜,再见到一个赤角转眼就战死,有心要出手,可却还是慢了一拍,等反应过来,那绿色的魅影已经冲到了跟前。 弗单没料到这绿色魅影的速度居然如此之快,心惊之余,也在思索自己所知的花烈部所有守明境高手:究竟是哪个有这本事? 绿色魅影冲进膻根部部众中,那些低阶部众哪里挡得住?好些直接被绿光冲散,当场绞灭得神魂俱灭,甚至几个守明境界的膻根部阴鬼由于最后才完成牧灵,犹在消化体内残余的灵力,这一下冲击,直接走火入魔,当场被灵力烧成了一团灰灰。 这其中就有被拱齐黄角寄予厚望的玉多,他修为在这一批同族里最高,牧灵坚持到了最后,法力消耗的最彻底,体内尖斗双斛残留的灵力也就最多。 本该是丰厚的奖励,可此刻他的身体就像是一块沙漠里的枯木,而尖斗双斛残留的灵力就是火油,行功错乱只是冒出一点火星,就变成熊熊大火把他从头到尾烧了个通透,变成了最为酷烈的地狱。 绿色魅影终于显现出身影,却是一个滚圆的胖墩,手脚粗短,脖颈藏在身体里跟没有一样,脑袋圆秃,五官挤在一起,看着烧成灰的玉多,桀桀怪笑,一脚踩罗,飞灰四散。 拱齐看得睚眦欲裂,这家伙一脚踩散玉多的骨灰,幸灾乐祸的样子,分明就是故意的,他哪里还忍得住,高举法杖怒喝道:“贼子受死!” “龟鳖老东西,焉敢叫我去死?”这胖墩一撇嘴,满脸的不屑,只把脚下一跺,踏裂土地,四肢与头缩入躯干内,直冲拱齐。 拱齐把手上法杖一摇,身后出现一个活灵活现的头角峥嵘的公羊巨首虚影,与这胖子迎头撞去。 轰隆! 两相对撞,灵力轰击,气浪四下翻滚,围在中心的膻根部众被冲得七零八落,弗单猝不及防也被波及,勉强掐诀念咒,定住身形,顶着强风把双眼眯着往飞扬的尘土中望去。 “噗……”只见拱齐目露难以置信的神色,口中狂吐鲜血,握着法杖的半条手臂已然断裂。 胖墩一手提着法杖,一脸笑嘻嘻的,摘下拱齐的手臂,随手抛到了地下,笑呵呵道:“怎么样,老鳖,还要我的命不?” 拱齐脸色煞白,额头上冒出豆大的汗珠,嘴唇蠕喏,痛得说不出话来。 发生如此变故,弗单可以说是大大失责,他顾不得其他,闪身来到拱齐身边,一把搀扶住他,“黄角!” 黄角是老祖直系后裔,他要是出了意外,弗单死都无法赎罪。 拱齐却不令他的情,左手一甩,吼道:“本族祭祀法杖被抢,还不去夺回来!难道我的命还更紧要!?” 这一下用力之猛,弗单被甩了个猝不及防,倒蹬两步,看着拱齐空荡荡的右手鲜血滴滴答答洒落,心知自己回去少不得被墨角责罚,一句话也说不出。 对面的胖子眯着眼拱火:“你这老东西,一把年纪真是活到不知哪去,他好心来救你,你怎这般待他?” 又看向弗单,嘴里啧啧作响,道:“你也是窝囊,就愿意这般受气?啧啧啧……究竟你是个例,还是说罗山底层部族皆是如此?难道我圣族不是讲究实力为王?我看你比这老家伙厉害多了!何必听他的话?” “住口!”弗单两眼喷火,一抖袖子,掐动诀目,身后同样显现出来一只羊首。 尽管是和拱齐同样的法门,但明显威力不可同比,他的这只羊首虚影更为凝实,形容栩栩如生,仿佛整个是一头生灵,发出一声尖锐的嘶吼,直冲这胖子门面。 胖子大叫一声,“我说什么?来得好!” 他倒吸一口气,胸膛高高鼓起,猛的吹出一气,呼啦一声,一道又一道龙卷风刃斩出,呼啸着劈砍向羊首。 咩! 带着一丝空灵的叫声响起,与寻常羊啼截然不同,头顶双角把风刃尽数撞碎。 胖子倒退一步,眼底露出一丝骇然之色。 弗单阴沉着脸,没想到自己全力一击居然没能讨得便宜,只是勉强与对方拼了个不上不下。 胖子心想:罗山底层还有这等高手?老子以为都是不堪一击的弱鸡,没想到能跟老子打个平手,为了这花烈部的供奉,值不值当拼命呢? 弗单能够当上赤角首领,本事自然压过一般赤角,历任至今,可以说资历仅次于族内墨角、黄角等前辈,可任他如何回想,也记不起来花烈部有这么一个高手。两方一时僵持,互相提防着对方,竟然都没再出手。 就在这时——嗖! 一声犀利的破空声划过天际,吸引了在场所有阴鬼的注意力。 一个个循望过去,可却只有一线蓝火在眼角余光一闪而逝,等反应过来,只见方才从地下冒出来的八个花烈部阴鬼的其中一个正看着自己的心口,满脸的愕然与难以置信。 他颤抖着手伸向胸部,那里一只尾羽燃烧着蓝色火焰的箭矢正正插在自己的心口。 轰! 火焰瞬间爆裂,将他直接燃烧成了一个火“人”,连惨叫也没能发出,直接被烧成了一条焦炭,赫然是一个本体为某种树木的阴鬼。 箭矢当啷一声落地,随后在泥土地里一抖,兀自飞走。 “弗单赤角,你在犹豫什么?没看到花烈部的几个已经布置了某种阵法对付你们吗?”空中传来一个嘶哑的声音。 弗单抬头,看到仍旧保持着放箭姿势的野灵缓缓放下长弓,把手一招,将飞来的箭矢送入箭袋之中。 弗单正欲谢他出手,可猛地反应过来他所说,心里一紧,立马把眼望去,果然看到方才八个花烈部的不知什么时候起,居然避过了自己的手下,分布在了东南西北四个方向。 八个——哦不,现在是七个,他们站位十分独特,每个之间的距离把我的分毫不差,分明蕴含着某种独特的阵道要理,全都手掐诀目,施展着某种法门,将膻根部所有人困禁在内。 只不过被吴用这么一打扰,七人全都愣怔在了当场。 不仅是他们,膻根部的赤角们也全都愣着不动。 弗单终于醒悟,吼道:“愣着做什么!还不冲出去!” 赤角们如梦初醒,一个接一个出手,冲向那个因为被吴用射杀导致法阵出现破绽的漏洞! 花烈部也在这一声吼下回过神来,为首一个脸上长满花斑的瘦长男子暗骂一句该死,厉声喝道:“长荆已死!变化咒诀!” 其余六个花烈部部众应声,手上翻飞不停。 “野霭!你们花烈部当真不要脸!从始至终就只会偷袭这一招!”乙叠距离这家伙最近,明显认得他,怒吼着第一个冲了过去。 野霭冷笑一声,毫不客气回呛:“说我花烈部不要脸?我部每次采摘灵种的时候你们不也都要来掺一脚?大家半斤八两,谁也别来说谁!” 乙叠怒容满面,眼睛里简直要喷火。 可野霭根本不给他近身的机会,高声喊道:“后退!拉开阵线!” 六人得令,一齐后退。 可知道他们是在布置法阵,乙叠哪里容得他们施为?当即吼道:“大家跟上!” 他与茅云时常跟在弗单身边,自也是实力出众之辈,一声令下,所有赤角紧跟着出手。 但法阵已经被花烈部展开,只是漏了一个空隙,他们早有做好被破开一个阵点的准备,在拉开距离的同时,七人变化诀目,已经将将把法阵弥补完毕。 乙叠等膻根部赤角的术法与法宝打出,却被一层光幕给阻拦,一个个脸色变得难看无比。 就在这时候,又是一声能把人耳膜撕裂的尖锐啸声在天顶上响起,一点蓝火遽然划过天空,一名花烈部的阴鬼不及反应,身子已经被箭矢透射,窟窿眼中一点蓝火引燃,迅速燃烧。 噼里啪啦……火星四溅,他转眼也被这蓝火直接烧成了飞灰。 又一个阵点被破除,先后两个花烈部阴鬼被解决,这座困禁法阵再难支持,光幕嗡嗡闪烁,最后碎裂成了漫天的光点。 乙叠惊喜回望天顶上,喊道:“野灵尊者!” 可就在这时候——“乙叠!小心!” 弗单喊声突然响起。 乙叠素养出色,听得这一声,没又多问小心什么,直接运调灵力,一头羊身虚灵幻化而出,缠在身边,做好了防御准备,这才循望过去。 只见一个鬼魅身影在场内遽然闪过,却是那胖子居然抛下了正与他对峙的弗单,直冲而来。 乙叠以为他要对自己出手,知道弗单也不是对方对手,已然做好了硬抗的准备,可谁也没想到的是,这家伙居然一闪而过,径直跑走了! “你……”野霭愣了一愣。 一旁的花烈部部众骂道:“这些上层来的狗屁尊者就不能信!拿了好处不办事!” 可给他们的喘息时间没有多久,乙叠立马带着众赤角压上,将这些花烈部的人全都围了起来。 突袭自发生起到现在其实只得片刻,要说造成膻根部最大伤亡的敌手便是这个胖子,弗单决不能容忍他走脱,立马纵起遁光要去追他。 “弗单赤角。”吴用叫住了他。 弗单心里焦急,可却不敢不应吴用,拱手道:“野灵尊者有何吩咐?” 吴用颔首道:“我来对付他,你负责料理此处。” 弗单对付这胖子心里其实没底,听野霭那边意思,这家伙似乎也是上层下来的尊者,既然吴用肯出手,那自是最好不过,他大喜过望,谢道:“有劳尊者!” 吴用再次把手一招,地面的九支箭矢统统回到了箭袋内,飞身一闪,转眼化作一道黑光消失在了原地。 弗单终于亲眼见到吴用出手,箭无虚发,轻而易举取走两名敌手性命,何其强横?暗自庆幸野灵是站在自己这边,深吸一气,飞落山林,捡起地上的法杖奉给拱齐,加入战团。 …… 第249章 杀败 已脓很无语,他来自于上层某一部族,因为犯了一些事,在上层是过街老鼠人人喊打,待不下去了,听说底层很多部族会招用上层的尊者作为供奉,于是想着下来讨一个活计做做。 好巧不巧,下来后就碰到了在幽河附近巡逻的花烈部部众,小露一手后道明来意,花烈部便将他客客气气请了回去。 他在花烈部内被好吃好喝供着,无所事事过了将近半多月,终于有了任务,要去突袭幽河上游另一个部族膻根部。 他也不耐听那些什么两族古往以来的恩怨情仇,更懒得管今次发动袭击的前因后果,大手一挥,只让野霭几个负责主事的告诉他要做什么就行。 不过已脓看似大大咧咧,毫不在意,实则心里早已经摸清了花烈部的部族实力,一句话总结——没有一个能打的。 这等实力的部族如果在上层,早就被别的部族吞并了,一点不值得上心,再说什么膻根部,两家打了这么多年也没有分出个上下,实力相近可想而知。 他是一点也不上心,权当做出去活动活动筋骨了,正好露一手,让这花烈部的下层废物知道自己的厉害,好生心甘情愿供养自己。 由于一点不把膻根部放在眼里,他主动提出自己去打头阵,花烈部正愁不知怎么安排他,听了万分高兴,哪里能不同意?当即把任务分配给他。 终于到了这天,按照计划,他们一路相随,潜伏在膻根部牧灵之地附近,趁着膻根部部众经过一整日的牧灵正疲劳不堪的时候,悍然出击。 一切的一切都按照已脓心里所想的发展,随手就碾死不知几个敌人——慢来,已脓心里甚至不屑称对方为敌人。 那看似地位颇高的膻根部祭祀没点本事,唯一出乎意料的就是那个胡子花白,头顶双角绑着赤色布带的老头,能与自己过个一两招,其余都是废物。 只是……这身后追着自己的家伙是谁? 已脓心头狂跳,一想到方才这个猴子样的家伙连出两箭,射杀花烈部两员大将,不禁额头冒。 他缩进脖子与四肢,变成一团巨大的肉球急速滚走,嘴里还不停碎碎骂道:“狗屁的花烈部,没做好情报调查,就来送死!” 他是答应了花烈部出手,可没答应是来送死,对方本事绝不一般,从两箭射出的威势来看,他绝不是对手,那还留着干嘛?等送死吗? 花烈部只是供奉他,说好了出手不出手随他心意,可没让他卖命! 已脓滚动期间,每隔一段距离,便伸出脖子与头颈,脚踩遁光滑行,同时趁机回望身后,见那猿猴模样的家伙远远吊在身后,心里松出一口气。 “好在这家伙速度不快,再过一段路,一口气甩掉他。” 已脓想到自己好生憋屈,心里愤恨不已。 “等老子甩脱这家伙,去别处避个风头先,回头再去找那花烈部算账!” 打定主意,他脚下划快两步,重又变作肉球,加速御遁。 【为何不全力追击?这家伙的遁速虽然不差,但和你比可差远了。】邯鼓不解道。 吴用不急不慢道:【等等,走远一些。】 【走远……你要做什么?】邯鼓忽然意识到什么。 吴用道:【方才花烈部说的你没听到?这家伙是从上层下来的!】 【哦?】邯鼓还真没注意到这一点,如果是这样,他就明白吴用是准备做什么了。 吴用又追了一阵子,见前头开始加速,感觉差不许多,二话不说,把一身精纯的灵力催动,猛地提速! 这速度比方才快上倍许,已脓原本老神在在,自忖翻过前头的山林就能彻底甩脱他,谁曾想须臾就被拉近了距离。 “这如何可能!”他一阵尖叫,心里慌乱,疯狂催动法力。 可任凭它和如何提速,却怎么也甩不开后头的那家伙,只能眼睁睁看着两人之间的距离被一点点拉近。 他满心慌张,恨极了花烈部,等到吴用的样貌已经清楚在视野中,他一边滚动,一边怒吼道:“你来找我做什么?是花烈部找你们的麻烦!” 吴用却根本不理会他,手往后背一伸,取下乌钩,拎出一支箭矢,架箭推弓,吱嘎——弓弦绷紧的声音在天顶上响起。 已脓回声骂了一连串俚语,有几句直接问候到了吴用的家人。 吴用面不改色,一手将乌钩弓弦引至足满,同时箭袋内剩余的八支箭矢尽数飞出,在他身后盘转,随后——撒手放箭! 嗖…… 一声犀利的破空声划过天际,身后的箭矢立时自行送架上弦,嗖嗖嗖嗖……九箭转眼射出,在天顶划过九道优美的弧线,昏暗的夜幕下犹如披着蓝光的九颗流星,簌簌滑落。 第一箭射出,已脓就知道自己已经被锁定了气息,根本躲不开,只好狂叫着加速,但那只是徒然,嗖的一声,一支箭矢径直穿射过他的肩膀! 骨头与软骨折裂发出咕嚓一声肉麻的异响,已脓惨叫一声,随后又由于处于高速滚动中,他带着箭矢在地上一阵翻滚,箭矢与地面高速摩擦,牵动伤口,直接把手臂与肩膀连接处半边都给撕裂。 砰砰砰…… 他在地上连打几个滚,不得不停止滚动,伸出四肢与脖颈,左手捂着右肩在地上连番打滚,可后续的八支箭矢可不会看他疼痛就停下,嗖嗖嗖……狠狠射穿了他的小臂小腿以及手肘与膝盖,烧起了蓝色的火焰。 “啊!”已脓发出一声惨叫。 他原本就疼得在地上打滚,吴用这八箭射得好不刁钻,叫他躯干大臂大腿都能自由活动,但偏生小臂小腿与关节被钉死,这身体一动,立马牵扯到伤口,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 【小子,你这是哪学来的招式?】邯鼓看已脓在地上凄惨的样子,嘴里啧啧称奇。 吴用面无表情道:【没有招式,寻常射箭罢了。】 【哦?是你老师的功决里记述的法门?】邯鼓好奇道。 【算不得法门,只是射箭的准头有点讲究罢了。】吴用把乌钩挂回背上,身化黑光,提速飞落地面。他这番话倒不是随口说说,《诀服日月真虚宝策》里提到过,某国曾经有一个善射弓艺的将军,在面对需要活捉的敌人的时候,便会瞄准敌人的小臂与小腿以及关节。 这般射法的用意不难理解,吴用自己的想法是,就像与齿轮相连的支杆,支杆能动,齿轮承受转运与支撑的作用力,一旦射中,人的大臂大腿是支杆,关节与小腿小臂便是固定的齿轮。 可人不是木头,更不是金属,关节被射穿后,“支杆”伸动下,人可受不了,只能勉力保持静止,减少牵拉肌肉筋膜关节摩擦带来的疼痛。 如此一来,可不就被活捉了吗? 吴用落到地面,一步步朝已脓走去。 已脓忍着身上的剧痛,用尽自己的力气鼓起一个难看的笑容,“和颜悦色”说道:“呵呵……在下已脓,来自上层豚骨部,看阁下样子似乎也不是这底层的那些废物,可也是来自……” 他话还没有说完,吴用已经来到跨过他的身体,两脚踩在他的肩头脑袋边,俯身,啪啪啪啪啪一连串的巴掌呼在他的嘴上。 已脓没想到自己上来先被扇了一连串嘴巴,口腔里牙齿掉了个七七八八,偏他不能抬头,鲜血与牙齿顺着掉到喉咙里,本能的咽了下去。 形势逼人,他还是勉力撑起笑容,剧烈咳嗽不停,血都呛到气管内了也顾不得,匆匆叫道:“敢问阁下来自上层……” 吴用猛一把抽出他肩头的箭矢,二话不说,捏住他的下巴,分开他的上下颚,直接从脸颊一侧给他左右串了个对穿。 “啊……呃啊!”鲜血狂涌,从他脸颊与嘴里冒出来,染湿了他的头发,“你……” 很巧的是,那位善射的将军这一手活捉敌军的射术也要以九箭来完成,但与吴用不同的是,他的第九支箭矢是直接射穿敌人的面颊的,能够有效防止敌人不忍痛苦,咬舌自尽。 由于方才已脓团身滚动,吴用没办法射中嘴部,因此退而求其次,瞄准了他的肩膀,原本已经擒制住他,又是有灵力在身的阴鬼,看这家伙讨饶的样子,绝不向是个有骨气自尽的家伙,没必要捅穿了他的面颊防止其自尽。 可没奈何,这家伙嘴太碎了。 吴用毫不客气扭动箭矢,直接把他的嘴巴搅得糊烂,满嘴碎裂的牙齿与鲜血,呛得这家伙器官都被赌注,一点喘不过气来。 【下手轻点吧,你要是还想问他话的话……】邯鼓淡淡提醒道。 他完全能理解吴用的做法,衡闾吴氏举族被灭,这家伙好死不死出言侮辱,也真是撞正到刀口上了。 吴用闻言动作一停,捏着他的下巴把他的头拧歪。 已脓已经将要憋不住气了,有心奋起反抗,可浑身上下插着的箭矢不仅是骨肉之痛,那箭杆上的蓝色火焰更能够焚烧灵力,只要一调动灵力,箭杆上的蓝色火焰顿时熊熊高涨,全身上下就像是有蚂蚁在爬。 他很清楚,自己如果强行催动灵力,这蓝色火焰便要将他焚烧殆尽,根本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吴用把他头扭转,血液顺着气管与喉头留了下去,让他得以喘息,尽管呼哧呼哧难受得不行,可好歹不用被憋死了。 已脓这次不多话了,张嘴就求饶道:“这位兄台……” 啪! 回答他的是又一记响亮的巴掌。 “谁与你是兄台?”吴用冷漠地看着他,“我问,你答。” 已脓连连点头。 吴用抽出他脸颊上的箭矢,把血渍一甩,开门见山道:“你来自罗山上层?问你,罗山究竟位于哪里,你们又是怎么离开这里的?” 已脓不明所以,战战兢兢道:“什……什么?” 吴用眉脚一挑。 已脓紧忙又思索了一遍吴用的问题,叫道:“罗山不在哪里,我等也不用离开罗山啊?” 大晋、小极北……还有别的地方,多少鬼物作祟,那些后天积怨或者因为执念形成的也就罢了,先天的阴鬼全都聚集在这里,要说没有一个离开罗山去祸害人间,绝不可能。 那赤面不就是个最好的例子? 【他这样子恐怕确实不知道,和我们之前考虑的问题一样,你不要问这些有关于罗山本身“定义”之类的问题了,直接问他些有用的,反正我们在哪里都没关系,我能带你出去!】邯鼓提醒道。 吴用沉声,:“且再问你,你对新晋的圣祖了解多少?” 已脓真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怎么抓着自己就开始问些毫无相关的问题呢?可性命被捏在对方手里,一点也不敢多嘴,只好如实道:“您具体想知道什么?” “所有!” “我……我……” “知不知道麻利点说!” “我知道,我知道!听说这位新晋圣祖之所以没有完成圣祭,是因为突破时候遇到了问题,修行有缺!现下一直在调养修炼!” “也有消息说,新晋圣祖在修炼一门无上大法,非得功成以后才能出关,通过祭礼仪式。” “还有……还有……” 已脓也不知道吴用这么问究竟是想知道什么,只好把自己听说的最难以置信的消息一一道来,期以让吴用觉得自己有价值,不要一时顺手,把自己给料理了。 吴用已经厌倦了这些道听途说的消息,恐怕这新圣祖完成祭礼仪式之前,是没有个确切的消息了,遂不再理会,转口问道:“火之尊上呢?他最近有没有什么消息。” 已脓一听吴用又问起火之尊上的事情,心惊不已:这家伙究竟是要做什么?难道对方是个不出世的老家伙,出关以后不知道如今罗山上下的情况,这才来问自己? 他本能觉得哪里有问题,可又说不上来原委,生怕自己因为犹豫而遭重,于是老老实实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一一道来。 …… 第250章 声东击西之计 牧灵之地。 “野霭,你们几个以往不是油滑的很?打了就跑,跑了又来。恐怕也没想到今次会落入我的手里吧?””乙叠一脸冷笑看着眼前跪在地上瘦长男子。 膻根部众赤角上前,取出来一个个羊角盔,扣在了六名花烈部部众的头上,咔哒一声,羊角盔内部的机关锁死,禁制被催动,嗡嗡作响。 被套着的六名花烈部阴鬼惨叫一声,趴倒在地,头疼欲裂,一圈光带在头顶亮起,头盔上的羊角开始往他们颅顶皮肉里钻去。 野霭强忍疼痛抬头,目露血丝,勉力横望,见五名同族里有两个已经进气少出气多了,简直睚眦欲裂,想要起力反抗,可头顶的羊角盔一经感应到灵力波动,内里机关立时缩得愈紧,羊角狠命往皮肉里钻,叫他疼的根本不敢动弹。 更揪心的是,方才被空中那个用箭的家伙射死的两个同族,身体明明已经变成飞灰了,可还是被一群年幼的膻根部幼族踩来踩去泄愤,飞灰漫天。 “弗单!”他一脸怒色,牙龈都咬出血来,“折磨他们算什么英雄好汉!有本事都冲我来!” 弗单扶着拱齐来到他跟前,把手一挥,羊角盔不再缩紧,冷声道:“你倒是骨头硬,但算什么英雄好汉?哼!你莫非忘了当年怎么对付我那几个手下的?”” 野霭眼睛里要喷火,“没什么好说的,有本事就给我们一个痛快!” “痛快!?”拱齐扫动法杖根部,狠狠一下抽在他脸上。 嘭! 野霭重重甩到地上,抬起头,鼻梁骨已经被打断折,发黑的粘稠鲜血留下来,挂在鼻尖、仁中与嘴角,惨笑道:“不痛快也行,那你们慢慢折磨我们!” 一个花烈部的壮汉也抬起头来,啐了一口血,大咧咧道:“能不能上点劲?娘们似的!” 这口血正好吐在茅云脚上,她面若霜寒,走到壮汉的跟前,狠狠用脚踩跺他的脑袋,直把他踩的鲜血淋漓,脑袋血肉模糊,这才泄愤。 “古支!”野霭看着壮汉耷拉在外的舌头,一只眼球都被踩爆,分明是活不成了,他浑身激抖,惨然大笑。 这瘆人的笑声看得弗单眉头一皱,他对一旁的乙叠道:“今次能生擒花烈部这几个,野灵尊者功不可没,乙叠赤角,你与茅云赤角帮去掠阵。” 以往也都是野霭带队来袭,弗单一众勉强对付,全都是以驱赶为目的,今次野灵悍然出手,一气杀败两人,惊得野霭一时失神,这才被他们突袭得手,生擒了全部。 弗单心里好不痛快,只觉这野灵找对了,相比之下,刚才那个胖子似乎也是上层下来的,居然径自跑路了,花烈部只怕气得要死。 “野灵尊者?”野霭冷笑一声,“那是你们请来的帮手?那我劝你们赶紧去追他,已脓的本事可不简单,时间久了,你们那位尊者只怕就要身首异处了!” 乙叠与茅云驻足,看向弗单。 弗单如何能信他?冷声道:“都抛下你们管自己逃跑了,能有什么本事?” 野霭呵呵笑道:“你又怎么知道他是逃跑了?不错,你请来的这猴头有些本事,已脓尊者多少也觉得棘手,但我敢那猴头肯定不是他的对手,想也不用想,已脓尊者一定是假意跑走,先料理了他再回来对付你们!” 乙叠与茅云互望一眼,不约而同想到已脓方才轻而易举闯进牧灵中心地带,先后出手,败落拱齐黄角与弗单赤角。 后者犹豫道:“弗单赤角……” 弗单沉默了片刻,摇头道:“放心,此獠绝不是野灵尊者的对手!” 乙叠几个不知道,可他清楚野灵的来历,寻常尊者再厉害,又怎能与火之尊上的执役相比?哪怕野灵是被淘汰的。 弗单想到野灵须臾斩杀枚懿的战绩,心里对他充满了信心。 野霭嗤笑道:“弗单,你脑袋秀逗了,哪来的自信?已脓尊者在上层可是豚骨部一十二旗掌旗使之一,你这位野灵尊者又是什么来路?能比的过他?” 弗单很想告诉他,野灵是火之尊上被淘汰的执役,豚骨部的掌旗使?很厉害,可与火之尊上的执役相比又算得了什么? 只不过这话他不能说,野灵从没有公开过自己的身份,只有墨角与他知道,想是不愿声张,现今看来野灵的本领好生强横,他们得着紧担待着才对,万不可烦恼了他,透露了他的身份。 拱齐黄角沉声道:“弗单,让乙叠他们赶紧去,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稳妥些办事!” 弗单颔首,吩咐道:“乙叠,茅云,你们去吧,飞灵,凡白,你们两个也一起。” “是!” 乙叠、茅云四个一齐应声。 野霭微微低首,嘴角露出一丝不易觉察的冷笑。 “无需如此。” 忽然,一个声音在头顶上响起。 两部族所有人都仰头望去,只见晦暗的天空上一颗肥胖的死人头朝下落来,啪嗒一声掉到地上,咕噜咚正好滚到跪着的野霭跟前。 两只写满了惊恐的眼睛正好对着他,脸颊两侧的皮肤破烂不堪,满嘴的烂牙与血痂,不是已脓是谁? 野霭面露惊慌之色,猛地抬头,就见到那个臂长过膝,尖嘴猴腮的家伙凭空而立,俯视着所有人。 弗单惊喜道:“野灵尊者!” 乙叠茅云正待出发,这见了已脓的脑袋,心头狂喜,也跟着喊道:“野灵尊者!” 所有的膻根部部众全都兴奋得不能自已,一个个高喊“野灵尊者……野灵尊者”不停。 吴用缓缓落地,拱齐黄角第一个迎上来拱手道谢。 吴用挥手道:“不要在这里磨蹭了,一切都是这花烈部的缓兵之计,我们要赶紧回去部族内。” 拱齐不解道:“为何……” 弗单立马反应过来,惊疑道:“怎么?族地内出了什么事情?” 吴用飞快说道:“这次突袭花烈部是两头并进的,他们这边袭击牧灵仪式,另一边带队直击贵部族地,这里你们膻根部的有生战力多,因而以拖为主,所以他们刚才是要布置什么阵法,困住你等。”“那头族地留下的都是你们膻根部的老弱病残,他们说通了磋珠部与东沙部,这一次准备冲击你们族地。” “这家伙刚才是见这里布阵不成,困不住你们,所以随口编造,要将你们赤角派来找我,一来一去,好多费时间,尽量为那头争取时间!” 弗单深吸一口气,缓缓呼吐道:“可惜他没想到尊者您的本领如此高强,片刻便解决了已脓,回转过来。” 他猛地一巴掌挥出,打在野霭的脸上,又一脚踹在野霭的肚皮狠狠泄愤。 野霭被打得晕头转向,头重重磕到地上,一张嘴巴牙齿碎了七七八,鲜血狂流,倒在地上闷哼不停,连惨叫声都发不出。 弗单沉着脸走到刚才那被茅云踩得要断气的壮汉身边,高抬起腿,直接一脚跺烂了他的脑袋,吼道:“部族生死存亡,诸位,随我杀回去!” “喝啊!” 所有膻根部部众齐声高喝。 弗单指着剩下包括野霭在内的五个花烈部部众,喝道:“都带回去!击退敌犯后,这几个要献给墨角好好拿问,再祭慰今日遇害的同族!” “是!”乙叠应声,一把拎起他们。 野霭才缓过一口气,这下又被扯了个踉跄,看着死不瞑目的已脓,他狠狠一脚踢飞这家伙的脑袋,骂道:“你这吹嘘出来的废物……” 有什么比他们所有人死在这里更气?唯有部族大计被一个贪生怕死的鼠辈泄露,最终毁于一旦这件事情。 弗单腾空,对吴用道:“我知尊者的遁速快绝,劳您先赶回去帮忖?弗单可以代墨角保证,事后必有重谢!” 拱齐也飞上来道:“尊者放心,我膻根部历来分得清楚恩怨是非!今日起,您就是我膻根部的上座恩客!” 吴用颔首,一句话也不说,转身化作一抹黑光,眨眼消失在了天际。 …… 膻根部族地,铁木纠成牢笼,缠绕围住城墙。 墨角盘膝坐在广场中心,面无表情地掐诀主持禁阵,在他的身后,一群膻根部阴鬼东倒西歪,全都身上带伤,一脸紧张地望着头顶。 弧形的透明光幕明晦不定,一根根粗大的铁木藤蔓与密密麻麻的墨绿叶片兀自翻卷滚动,像趴了一个蛇窝,无数的森蚺纠缠紧绕,逼催得光幕摇摇欲坠。 依稀可见,几条巨大的树枝上站着一队队的身影,自上望下戏谑地看着他们。 墨角尽力平静语气说道:“还多少能出气力的?” 一个赤角走上前单膝跪地,“墨角,都在这里了。” “嗯,都恢复的怎么样了?”墨角稍顿,“老夫再能支撑半柱香时间不到,山门大阵就要被破,届时等待你们的只有战死!” “我等从不畏死!”一群赤角齐声吼道。 另一群并非赤角,但同样法力在身的膻根部族部也跟着喊道:“我等从不畏死!” 墨角颔首,又问道:“老弱病幼安顿可好?” 赤角沉声道:“都安顿在后山藏书洞内了,遵照您的吩咐,和大家解释清楚了,所有人都自愿服用麻灵散,廉蓝留在那里看守,一旦到了最后的地步……他一定会确保大家不会成为花烈部的俘虏!” “如此便好,”墨角脸色流露出一丝难以掩藏的疲惫,“自尽身亡,总好过被生擒活捉,遭受猪狗不如的对待,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方才的赤角犹豫着问道:“墨角,你说弗单赤角与拱齐黄角那边……怎么样了?天色已晚,他们也该回来了,为何到现在还没有反应,是不是他们已经……” 他话没有说下去,但墨角明白他的意思. “看也知道,花烈部此次早有预谋,趁着我部牧灵之日,统合了治下两部前来突袭,不用想,弗单赤角与拱齐黄角那边一定也遭遇了以往不曾有过的袭击,现在很可能已经遇难。” 膻根部一众无不面露黯然之色。 墨角见状脸色一沉,喝道:“这般低沉作什么?难道我安慰你们弗单赤角他们还可能活着,你们就统统振奋精神了?” “我们现在到了生死之际!不要寄希望于别人来救自己!心存侥幸,你们在花烈部手下活不过一个照面!唯有自己方可拯救自己!活命!那是自己挣取的!死亡!我等无愧于心!” 他高声吼道:“清楚没有!别忘了我们不是普通的部族!圣祖挑选了圣染空林为圣地!我等部族亦等于为圣祖所选中!” “竭尽全力!拼死战斗到最后一刻!哪怕死亡,我们也一定能够投入圣祖的怀抱中!你以为侥幸偷生能够得到圣祖的庇佑?错!圣祖只会唾弃这样的我们!” “吼!”所有人都被这一席话激荡的热血飞扬,振臂高呼,此刻唯求抛颅战死,愤洒热血! 墨角这番话自不只是说了好听,实乃他的肺腑之言。 作为膻根部墨角,在祖祠内他向祖辈先真叩过首立过誓,他可以接受自己带错了路,害得部族陷入危机,他可以接受部族遭遇不可抗力,烟消云散,但独独不能够带着一丝怯懦去面见祖辈先真。 要死,可以,他必须要第一个死,绝不会苟且偷生。 几句话把他自己的情绪也给彻底调动,把大手一挥,袍袖中飞出来一支鹅颈细瓶,落到了刚才与他说话的赤角手上,喝道:“此是我收藏的迫灵散!能够激发体内潜能,在最短时间内回复灵力,分发下去,诸位趁这最后的一点时间赶紧恢复!” “是!”所有人眼里充满决然之色。 拿了丹药的赤角面露激动之色,颤抖着手倒出一粒粒紫色的丹药,迅速分发给在场的所有的战力。 广场上一下子安静,只有此起彼伏的略显急促但带有独特韵律的呼吸声,再就是墨角掐动法决发出的衣袍猎猎作响声。 哧啦! 悄无声息间,天上的弧形光幕陡然裂开一隙。 …… 第251章 膻根部之难 墨角缓缓抬头。 咔嚓一声响,缝隙皲裂,转眼破碎,露出来了一个大洞,黑压压的树枝藤条顺着洞口钻探入内,挣得豁口愈加巨大。 嗖嗖嗖……一连串的身影涌了进来。 “哈哈哈!墨角,你以为你自己一条独木能坚持多久?”为首的是一个面容阴鸷,身上长满了色斑的中年人,戴着一顶斗笠,双眼隐没在黑暗之中,看得不甚清楚。 墨角见了他,沉声道:“斯劼!真是废了你好大气力,如此处心积虑图谋我膻根部。” 斯劼哈哈大笑不止,戏谑道:“承蒙你称赞我!” 法阵被破,再没有维持的必要,墨角撤去诀目,一边缓缓起身,一边语气平淡的说道:“服气?服气也不是服你,没有你身边这两位上层下来的尊者,你能有本事破除我膻根部的法阵?” “谁说不是?”斯劼一拍脑门,看向身边的一男一女,“两位尊者,我说什么?膻根部这位墨角是不是眼力不凡?” 男子容貌年轻,脸上擦满粉妆,穿着一身华美的米白缎袍,头戴金冠,满头蓝发服服帖帖在头皮上,鎏金配饰,腰系玉佩,肤色微微白中泛蓝,一身打扮可谓一丝不苟。 相比之下,他身边的女子就要豪放许多,虽然容貌端庄明艳,但随身只套了一褂纱裙,头发湿淋淋披散在肩头,像是刚才出浴一般,靠坐在一团莫名的光球上,赤足翘腿。 男子听见斯劼的话,含笑道:“斯劼少族长所言不差,这位膻根部墨角果寻常,一眼看出咎佑与瞿春是从上层来的。” 唤作瞿春的女鬼却没好脸色,冷哼一声,不耐烦道:“莫再废话!耽搁多久了?赶紧料理完此处回去罢!” 咎佑身子一抖,手轻抚在她背上,陪笑道:“娘子……” 女鬼狠狠扫了他一眼。 咎佑登时缩手,不敢再看她,对斯劼道:“斯劼少族长?” “已劳动两位破阵,剩下的交给我们三部便可,烦请稍待。”斯劼冲他微微一笑,抬起手臂对身后的部众招了招手。 不消多说,一群阴鬼立马按落遁光,直冲广场。 一个身材魁梧,皮肤萤绿的男子当先来到墨角跟前,对身边的两拨指挥道:“磋珠部诸位随我留在这里,东沙部诸位,方才我瞧见膻根部将族内的老弱妇孺带去了后山,你等去将他们找出来,不要让他们走脱了,那也都是我们三部的战利品。” 安排妥当,他朝墨角拱手道:“墨角,在下田獴,得罪……” 瞿春不耐烦喊道:“你与他客气什么?还不动手啊!” 田獴嘴角一抽,回头看了眼斯劼,后者脸色同样不是很好看的,见他轻轻颔首,这才深吸一气,吼道:“动手!” 话音一落,两边顿时冲起数十道遁光,在天上斗作一团,难舍难分。 东沙部为首的阴鬼大手一挥,喝道:“都听到了!走!我们去后山!” “敢尔!”立马有几个赤角猛力震开与自己缠斗的敌人,飞身前去阻拦。 后山藏书洞的老弱妇孺虽然已经安排妥当,他们一旦被发现,第一时间就会集体自尽,绝不会留给敌部任何摧残凌辱的机会。 但这不意味着他们可以放任敌部大咧咧去后山肆意妄为,那里都是他们平日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同族,怎么忍得看着他们被摧残? 死也要拦住他们! “走哪!?”田獴怒目蹬腿,脚下泥土哗啦啦破开,一盘虬结的根枝顶破地面,把他送了上去,同时掐诀念咒,身后化出一泊绿色的灵力漩涡,无数灵力幻化成一片片锋利的树叶,如风暴一般刮去。 墨角脸色一沉,哪里能看着他施为?当即也把足下一点,轻轻腾空,转身间双手掐诀,一个巨角羊首凭空幻化,把这一波绿色风暴冲散。 “你又走哪去?”墨角毫不示弱。 田獴没有说话,扭动脖子,骨头嘎嘣嘎嘣作响,脚下虬结的根木盘堆,猛地将他弹飞,冲向墨角。 两人你来我往,片刻就打上了乌沉沉的云端,不见了踪影。 “不知死活!”瞿春见状不禁摇头,对站在斯劼身边的两名阴鬼呵斥道:“上去帮他,你们战事长不是那个墨角的对手,这不是一对一比试,别自己折了进去!” 这两名乃是墨角近卫,一脸豫色看向斯劼。 斯劼沉着脸,颔首道:“听瞿春尊者的!” “是!” 嗖嗖两声,两道身影先后冲上云端。 此时这场战事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两边都有伤亡,但局面是一边倒的,有心算无心,再加上花烈部这边是三部联手,膻根部的反抗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等了一阵子,斯劼看到后山飞来了好些个身影,定睛一看,正是东沙部此行的领事红沙——这没有什么值得注意,值得注意的是东沙部还带了一批膻根部的部众过来。 “这是……”他面露喜色。 远处的红沙早就见到了斯劼的表情,直奔过来,一脸邀功之色,还有十来丈远,就高声喊道:“斯劼少族长,我东沙部生擒了这些躲在后山的老鼠!” 红沙回头喊道:“快!” 东沙部部众押着一堆老弱妇孺来到斯劼跟前,后者大致一数,少说有近百丁口,登时眼前一亮,赞道:“好!红沙,你东沙部此次做的很好!”斯劼眼神火热,他作为部族的少族长,十分清楚丁口的重要性,他们花烈部是罗山底层部族,和上层那些名门大部比起来,没有什么高深的战力,许多时候部族的发展只与部族的丁口多少有直接关系。 丁口越多,繁衍生息也就越旺盛,部落自然欣欣向荣,相反,部族里没几个人,你做什么都难。 今次突袭,族内给他的目标就是拿下膻根部,不计代价,争斗了数百年,他们也清楚膻根部的性子,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因而早已做好了拿不到任何资源的打算。 什么丹药、灵草、灵石……任何可以用来增补修炼的宝物他们早已不做打算,更不提人口这样重要的战略资源。 东沙部能够出其不意生擒如此多的膻根部族人,这是他始料未及的,可想而知,回去后族内会对他做如何样的嘉赏。 斯劼已经开始考虑如何处理这批俘虏了,那些没用的老弱病残就分发给族内需要借以的族人,无论是用来炼器还是炼药,甚者直接吸化,都是不错的选择。 至于男女青壮,直接打上奴役的烙印,看族内的需要,安排到各处,至于一些幼辈,他已经看到好几个还没开始修炼,但明显天资不差,只待回去以后好生教导归化,别的不能修炼的……反正总有安排。 斯劼心里火热,底下仅剩的几个膻根部赤角看得睚眦欲裂,怒吼道:“廉蓝吃什么干的!为何这点事情都办不好!” 他们全都不约而同抽身战团,冲上来要救人。 “哼!你说看守的那家伙?”红沙嗤笑道:“那家伙死得最惨,早就被我东沙部的灵砂碾磨成了渣滓,神魂不剩!” 此次为了响应花烈部的征召,红沙可谓殚精竭虑,身为本族族长,不禁亲身出击,还带了部族内一代又一代亲身祭养的灵砂,不惜消耗,也要决心好好出一把力,叫花烈部看在眼里记在心里,为部族未来的发展谋得一条好路子。 因是之故,红沙动身前请了部族内的长老参谋,详尽考虑任何能够精益求精的要点,再就是找出有什么能够做到比磋珠部更好的地方。 生擒膻根部部众便是其中一点,只不过红沙也和斯劼所想的一样,膻根部大部族有大部族的骨气,从来都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基本可以说没什么机会。 他遵照命令在后山搜寻左右,却久久没有收获,直到发现一个藏书洞。 原想要是再没收获,搜罗出几卷膻根部收藏的功法要诀也好,不曾想在洞里发现了一群膻根部的老弱妇孺,仅仅只有一个有法力的赤角看守。 更巧的是,那赤角虽然守在门口,但在指挥一个头脸平易,脑袋长了两根米色尖角的青年搬动书籍,嘴里还说着要把一些资料集中销毁,绝不会留给花烈部,并没有全心守卫。 红沙于是趁机出手,催动部族内一代又一代族人亲身祭炼的灵砂,劈头盖脑泼了过去,罩住两人,直接把他们碾磨成了渣滓。 这一下突如其来,谁都不曾料到,原本那赤角守在这里就是为了及时警醒敌袭,一旦真到了最后的那一步,拖住敌人,确保老弱妇孺每一个都自行了断成功。 没了他的提醒,法力微末的也沙根本觉察不了异常,两人直接一命呜呼,神魂俱消,剩下的老弱妇孺更不及反应,一个个愣在当场,被东沙部一众贴上符箓,直接禁锢了任何动作,生擒当场。 几个赤角满脸怒容,冲上前来要救人,红沙一看他们几个都是坚持到现在的好手,不敢独自应敌,往后退了一步,要让手下部众出手。 可没想到的是,场内忽然响起一声媚笑,吸引了所有人的主意。 膻根部赤角更像是听到了什么迷音,全都愣在了半空中,一动不动,只见那叫瞿春的女阴鬼不知道什么时候走到了他们中间,湿漉漉的头发像是活了过来,缠卷到了他们身上,一圈一圈缠勒住他们。 “嘻嘻……斯劼少族长,奴家有个不情之请。”瞿春笑吟吟说道。 斯劼深吸一口气,问道:“瞿春尊者请讲。” 瞿春眨着眼睛,“这些俘虏送给奴家处理如何?” “这……”红沙没料到这位上层来的尊者会提出这个要求,扭头看向斯劼,“少族长?” 斯劼同样一愣。 这可不是小事,这百多丁口带回去,能做的事情太多了,而且族内都没看过他的“战利品”,说起来也就是他拿下了这么多俘虏,但是给了瞿春,很轻飘飘的一句话,说不定族内的嘉赏都要大打折扣。 可这不同意吧,没有瞿春与咎佑,他们连膻根部的护山大阵都破不开,要触怒了这两个上层来的尊者,从这两位之前展露的手段来看,斯劼觉得花烈部承受不住这两位的怒火。 “少族长,你意下如何?”瞿春笑得非常灿烂。 无数的发丝缠勒住几名赤角的腰身,嘎吱嘎吱骨肉勒断的声音不绝于耳,忽然砰的一声,几名赤角活生生被勒断了腰,血肉、骨髓、脏器四溅,天上落下一片红黄绿三色交杂的“大雨”。 咎佑满脸迷醉的看着瞿春宛如活物的发丝,闪至她的身侧,一丝不苟的清理发丝上粘连的肉糜血污。 斯劼心头狂跳,强笑道:“尊者客气了,既然您有需用,斯劼何敢不从?您拿去就是。” “少族长好客气,这如何是好……瞿春生受了!”瞿春掩嘴咯咯直笑。 斯劼心里既是恨又是无奈,可有什么办法呢?陪着笑脸道:“讲什么生受不生受,没有两位尊者,我们连破阵都无法。” “娘子,斯劼少族长多么灵清的一个人,你无需这般客气。”咎佑清理干净她的头发,捧在鼻尖,深深闻嗅,满脸的迷醉。 “要你来废话!”瞿春可不领情,冷哼一声,一把甩开他的头,狠狠一肘撞在他的肚皮上。 “呕!”瞿春这下可用了真气力,咎佑立时干呕,眼珠子都要暴出来了,脸上紧跟着冒出来一根根粗大的黑毛,仿佛鱿鱼触须一般兀自摆动。 他面露惊色,急忙抬手用宽大的衣袖挡住自己的脸面,用另只手在脸上胡乱擦抹,一边还自语不休:“进去!都进去!” 数息之后,他才放下手,露出脸,头上发丝服服帖帖,仍旧一丝不苟,全然没有方才的失色,唤道:“娘子……” 瞿春这时候却回身含情脉脉地看着他,摸着他的脸,就在所有人都以为这两个要怎么含情脉脉的时候,瞿春冷不丁一巴掌呼在他脸上。 …… 第252章 生擒 啪! 这一声无比清亮,叫下方打得难舍难分的几个也都纷纷停手,侧目望来。 咎佑脑袋别转回来,嘴角留下一丝蓝色的血迹,却也不生怒,强笑道:“娘子,你这是做什么?” 瞿春冷声道:“住口,什么时候能在外头用原面目示人,你再叫我娘子!” “这……”咎佑为难。 瞿春双眼迷离,忽然又变得含情脉脉,捧着他的脸深情道:“你的本体是你该引以为傲的存在,而不是遮遮掩掩,觉得羞愧。” 咎佑神情激动,反握住他的手,同样深情道:“总有一天我会的!” 瞿春听了脸色一沉,狠狠一拳夯砸在他的肚子上,骂道:“总有一天!那是哪天?” 咎佑眼珠子瞪突,有几根黑毛从鼻子里被打了出来,急急忙拿手一抹,将它们藏好。 瞿春恶狠狠等了他一眼,不再理会,转身对红沙道:“你听到斯劼少族长说的了,看守好我的这些俘虏,少一个唯你是问!” 红沙哪里还敢招惹这喜怒无常的瞿春,连连点头,根本不敢说一个“不”字。 “纳命来!” 场内众人正慑于瞿春的凶威,一句话不敢讲,诡异的安静,忽然云端上响起一个暴怒的声音,只见墨角冲了下来,伸手狠狠一掌拍下。 瞿春冷笑,把脑袋一抖,无数发丝纠结成一股发鞭,狠狠挥去。 啪! 一声脆响,墨角闷哼一声,飞身后退,待站稳后抬手,惊愕的发现见自己右手已经失去了知觉,并且鲜血淋漓,满是密密麻麻的血洞。 不远处,斯劼看他一身衣衫破破烂烂,披头散发,嘴角下沉,满脸肃容,无比萧瑟,惊叫道:“墨角,就你一个?田獴他们呢!” 墨家冷冷扫了他一眼。 斯劼心里一凉,“莫……莫非……” 田獴是他底下惯用的好手,虽然早有预期墨角绝不好对付,可真这么被拿下,他实在难以置信,如置身梦中。 远处的瞿春满头黑发在空中兀自扭动,饶有兴致的看着他。 墨角扫了一眼底下所剩无几的赤角,又看向被严加看管的族人,他们每一个脸上的惊慌失措都深深刺痛着他。 墨角沉声道:“斯劼,放了我这些族人,我愿意束手就擒跟你回去,我怎么都比这百来个没有法力的家伙要有价值吧?你爹见活捉我想必很是高兴,说不得要重重赏赐你!” 他这一席话叫得赤角与族部哭喊不停。 “墨角!和他们拼了!别管我们!” “墨角不要啊!” “墨角!帮我们争取一点时间,我们马上自我了断!” …… 斯劼心头一动,是啊!如果能把墨角生擒回去,族内该怎么赏赐我? “慢来,”瞿春呵呵一笑,“这一批俘虏如今早已是我的,你有什么事情找斯劼没用,找我来说!” 墨角没有理会她,仍旧盯着斯劼。 瞿春脸色阴沉,“没听到我在说话?” 她头上发丝疯狂撩动,狂乱飞舞,冷不丁就卷缠过来一个女子,勒住他的脖颈,迫使她张开嘴巴,无数发丝一股脑涌了进去。 女子发出呃呃的惨叫,眼珠子翻白,涎口水从嘴角淌出,浑身抽搐不停。 瞿春冷笑一声,发丝猛地灌了进去,这女子头皮瞬间被撑大,浑身上下的皮肤却开始收缩,转眼变成了一句大头干尸,好不怪异。 瞿春头发落回背后,柔顺的垂挂在腰间,然后戏谑地看着墨角,问道:“这下你知道找谁了没?” “你……”墨角眼皮狂跳,一口牙齿都要咬碎了。 瞿春笑嘻嘻摇头,“算了,你还是别找我说了,我怎么可能会把我的俘虏给你?” 咎佑回身对斯劼一脸柔和地说道:“斯劼少族长,这样如何,咱们一码归一码,这一批俘虏你已经送给我娘子了,这怎么都揭过去了。” “不过我也知道少族长的难做,就由咎佑替你生擒住剩下的这些膻根部余孽如何?”他稍一顿,“当然,我出手的话,缺胳膊少腿是没办法的。” 这买卖做的不差,缺胳膊少腿没关系,活着带回去才是重点,斯劼哪里不愿答应,连忙笑着说:“有劳有劳。” 墨角知道自己今日一句难逃一劫,高吼一声,径直冲了过去。 咎佑不急不慢道:“娘子,这位墨角尊者我来对付,剩下的都已经没甚本事,还请你出手拿了他们。” 说罢,就直奔墨角门面。 墨角把袖子一抖,两条有一圈一圈螺纹的骨质钢鞭落入手中,猛地高举,劈头盖脸砸去。 可咎佑却还是那副“你慢来”的懒散模样,手轻轻一抬,空中一片水晶波纹闪过,墨角带着狂风呼啸而来的双鞭就被隔空挡住,任他如何发力都下落不来。 墨角脸上露出去难以置信的颜色,惊疑道:“你……” 咎佑摇着头,双手往上一抓,分别捏住墨角的左右手腕,起力一翻,就把两条骨鞭给卸了下来,自己握住,轻轻一挥,发出呼呼的破空声。 他稍加端详,见两根骨质钢鞭表面符箓隐现,望之有头晕眼花之感,啧啧称奇道:“好宝贝,这是你炼制的?” 墨角脱身,满脸骇然,后退数丈远,心中像是打过一个晴天霹雳:他是怎么卸落自己法器的!? 斯劼紧忙在一旁解释道:“尊者,这是膻根部代代相传的宝贝,据说是某位墨角因为自觉犯下了某种不可饶恕的罪过,杀身成仁,留下了这对角,奄奄一息之际,尽全力在死前亲自炼制成法宝,留予膻根部后辈,一是赎罪,再也是警醒之用。” 他眼热这件法器良久,不是说多么好用,而是这件法器有一十一层禁制,只差再刻录一层,就能变成中阶灵器,届时无论自用还是拿去上层易换,都是不可多得的好宝贝。 咎佑却好像不甚在意,翻看两眼便没了兴趣,看向墨角,咧嘴一笑,“这等宝贝不够文雅,与我风格不相符,不然我倒是能勉强一用。” 墨角脸色阴沉,不知该说什么,方才带着怒气下来,确实存了和对方拼命的心思,可咎佑这一手彻底给他打清醒了,实力差距太大!咎佑呵呵一声,身前水晶波纹一闪,人瞬间掠至墨角上方,高举着双鞭,狠狠敲诈落下。 墨角根本不及反应,等听见头顶的呼呼风声,早已躲避不了,直觉耳边刮过一振刺痛的冷风,双肩猛地一沉,嘎嚓——肩胛骨直接被打碎! 墨角发出惨痛,他也是斗战经验丰富,突遭重击,知道反抗无力,索性趁着肩头的巨力往下坠去,既可以卸力,也能够远离咎佑。 轰隆! 平地上被砸出一个大洞,沙尘滚滚。 “咳咳咳……” 墨角连续不断的咳嗽声响起。 “墨角!” 附近的膻根部赤角与花烈部、磋珠部早已停下了死斗,见状剩余的六名赤角飞奔过去,冲进沙尘中,搀扶墨角。 此时的墨角肩胛骨被砸断,双臂耷拉在身体两侧,半跪在地,几名赤角想要扶他起来,可手臂甩动牵扯到伤势,墨角连忙叫停。 几名赤角连忙半蹲在他身边,取出伤药,送他喂服。 咎佑来到坑洞上方,笑着回首问道:“斯劼少族长,这样可算生擒?” 斯劼大喜,按落遁光,吼道:“把他们围起来!” 一群人涌上前,站在洞口把这个坑洞团团围住,为首的几个跳下坑洞,将墨角等七人全部擒制。 咎佑朝斯劼拱手,退回了瞿春身边。 斯劼见被制住的墨角,心里有多畅快都不必再提,高声大笑问道:“墨角,快快把你们膻根部的家底双手奉上,我保证回去以后尽快让你解脱,还是你想我们把这里翻个底朝天?” 墨角一脸阴沉,双肩断裂的疼痛远远比不上此刻他内心的苦涩。 一个斯劼的近卫笑呵呵道:“少族长,这里以后可以算是我们花烈部的族地,翻个底朝天可不行,哪有翻乱自家的?” 另一个近卫反驳道:“你这话说的,自家怎么来都是自家的事,管别个做什么?这里的房屋建筑反正咱们也不喜欢,肯定不留,翻了拆了正好,倒是这座大阵可以留用一二。” 花烈部众人戏谑揶揄,与其说是在讨论处理办法,倒不如说是在肆意侮辱膻根部。 “起开!谁也不准动我家!” 忽然,俘虏堆里,一个稚嫩的声音响起。 所有人循望过去,见是一至多个七、八岁上下的男童在高声呼喊。 他这一叫,身边立马有人按住他的肩膀,脸色煞白的告诉他不要胡来。 “我哪里胡来!难道看着他们拆?” 这个男童虽然年幼,可却分明早熟颇有主见,一句话说完,嘴里念念有词,不停损骂花烈部,言语之难听对于这般年纪的来说已是过分。 斯劼脸色铁青,有心想给这小子一个教训,可却一点也不敢,按照之前所说,这一批俘虏全都是瞿春的了,和他没有一点关系。 瞿春看着斯劼的表情咯咯发笑,玩味道:“斯劼少族长,您没点表示么?” 她在“族长”两个字上咬重读音,唯恐天下不乱。 斯劼能说什么?强笑道:“尊者说笑了,不过孩童尔,我与他一般见识作甚。” 瞿春故作讶然道:“这怎么可以?放在我们上层,族部这样被侮辱,就是个孩子也要给他点教训,怎么能放任不管?现在是辱骂,以后就要动手了!” 斯劼笑容僵在脸上。 “哼!你这臭不要脸的,尽搞偷袭!我骂了又如何,我不仅骂花烈部,我还骂你,骂你的部族!”男童不屑地扫了眼瞿春,口绽莲花。 这下是瞿春的笑容僵在了脸上,她皮笑肉不笑,森然道:“你说什么?小畜生?” 咎佑也脸色剧变,来到瞿春的深厚,轻抚着她的后背,不停说道:“娘子,消消气,消消气……我把这小子活炼成畜宠,永世不得轮回,供你玩乐可好?” “走开!”瞿春狠狠瞪了他一眼,猛把肩膀一抖,甩开了他的手。 男童被他们两个的气势与华语吓呆了,什么畜宠、玩乐,永世不得轮回,可他还是尽力伸长了脖子,骂道:“两个臭不要脸!” 瞿春这下哪里还容得他?沉着脸色一步步走上前。 身边的几个长辈拉住男童,把他往人堆里推去,可这时候也不是所有人都有觉悟的,好些默默避开,在他们想来,墨角都被生擒了,他们这些无谓的抵抗有什么用呢? 底下有赤角认得这个男童,厉声喊道:“坨宏!” 他如何能忍受惨剧的发生,顾不得再看,纵身飞起要去救那男童。 一圈围住他们的花烈部部族马上要飞身追赶,可却被那个斯劼的近卫所阻拦。 “我来!你们看好墨角。” 他弯腰捡起之前被咎佑随手丢在地上的两根骨质钢鞭,飞跃而起,狠狠从他后头一下敲在脑门顶下。 这个赤角连一声惨叫都没有发出,当场昏厥,头顶鲜血直冒,直接被开了瓢,从空中跌落,重重砸在了地上。 这名近卫拎起他的衣领,像死狗一样丢进坑洞内,走到斯劼身边,双手奉上钢鞭。 斯劼眼里满是火热,早就看地上的这两根钢鞭心痒了,碍于场面,他不好叫人去捡拾,原这近卫下手重了,可宝贝到手,那是一句责骂的话也不想说。 唤作“坨宏”的男童眼见赤角为救自己生死不明,看着瞿春一步一步逼近,心里终于感到了一丝恐慌。 瞿春震开人群,一手拎起他,头顶上千万根发丝舞动,呼啦啦作响,仿佛是一只狰狞可怖的怪兽发出嘶吼。 坨宏想到刚才惨死在这些头发底下的也家姐姐,那脑袋大如箕斗,身子却只剩下了皮包骨头,何其恐怖,腿脚疯狂拍打在她的手臂上。 “你走!走!走开……唔……走……还” 瞿春眼神冰冷无比,用发丝撬开他的嘴巴,阴恻恻道:“你好生活力,放心,我会一点一点吸食你的精气,尽力不让你死得那么快!” …… 第253章 赶至 坨宏嘴巴被撬开,嘴里发出口齿不清的呜呜叫声,他能清楚感觉到这个女魔头的头发顺进嘴巴里,毛刺的感觉顺着上下颚往喉咙里延申,恶心欲呕。 “唔……里个……咳咳咳咳咳……” 他无力的干咳,一股咸腥蓦然在嘴里扩散。 瞿春不知这小鬼要骂什么,但想知道不会是什么好听的,她凑到坨宏耳边,轻声道:“放心,你一定会在极度痛苦中死去,好好享受。” 三、四个与坨宏面貌有几分相似的老者爬到了瞿春脚边,磕头不止,叫道:“尊者!尊者!坨宏年幼无知,您有大量,还请放过他吧!” “尊者!杀我们,小子她冒犯了您,您生气应该的,杀我们两个泄愤!放过坨宏吧!” …… 听着耳边的聒噪,瞿春不耐烦的一跺脚,气浪翻滚,将身边这一圈几人全部震飞,然后脸色狰狞地说道:“我会用我的灵丝连接到你的心口里的每一根血管,一滴一滴,彻底吸干净你的心血!” “唔唔……呜!”坨宏能够十分清楚感应到瞿春的发丝伸进了喉头,探过胸腔,触碰到了自己的心脏,这让他觉得自己在瞿春面前完全是赤裸的,毫无保留。 “坨宏!”墨角等人目眦欲裂,他们感应得很清楚,瞿春的发丝钻进坨宏体内,一根一根接连到后者的血管上。 一捧的发丝像是活的蟒蛇,喉头鼓动,上下起伏,贪婪的吮吸坨宏的心头精血。 墨角心愤欲绝,坨宏尚未开始修炼,但却是他们膻根部内的一根好苗子,精血被吸干,将来修炼先就弱了别人一头,还有什么用?更不提他此刻所承受的痛苦一定难以想象。 “好好好!却是个先天丰足的,补我需用正正好!”瞿春惊喜的发现,这小子的精血居然颇未丰足,她当即分出两缕发丝,一左一右伸进了坨宏的耳朵内。 “呃……” 坨宏原本还有气力挣扎,这一下直接翻了白眼,浑身抽搐不止,癫痫也似。 有两个赤角再顾不得,起身要去拼命,立马就被几个法禁压制再地面上,头都抬不起来。 千钧一发之际,忽然—— 咎佑猛的抬头,望向头顶,喊道:“娘子小心!” 嗖! 众人惊疑之际,一点蓝芒划罗,径直射入了瞿春的额头。 这始料未及的变故,叫正自享受精血的甘润的瞿春愣住了,咎佑也愣住了,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 嗖嗖嗖……嗖嗖嗖…… 不及他们反应,天上再次落来八支箭矢。 “敌袭!” 反而是斯劼的反应最快,高声提醒所有人。 但意外的是,这八支箭矢攻击的居然是同一个目标——瞿春! 心口、手臂、关节……要害位置全都被射中,瞿春登时如一只刺猬,满头的发丝回卷,缠住九支箭矢,试着将其拔出来。 嘭嘭嘭…… 九团蓝色火焰熊熊燃烧,瞿春发出惨叫,在地上疯狂打滚。 被摔到地上的坨宏沾染到火焰,几个膻根部族人将他拉开,要将火焰扑灭,可却惊讶的发现,这火焰宛如流水,沾到坨宏身上便滴淌落地,齐齐流聚向瞿春的身上,如同干柴遇烈火,轰燃不止。 “啊……啊……啊……”瞿春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蓝色火焰透过伤口传递到她全身,犹如毒素一般扩散,全身血肉筋骨由内而外被燎烧熔炽焦化,不过转眼的功夫,便被烧成了一具焦炭。 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之间,所有人始料未及,谁能想到方才不可一世,所有人陪笑的瞿春居然转眼就一命呜呼了? “娘子!”咎佑厉声哭叫,一个箭步跪到灰灰边,长啸几声,指着头顶疯狂叫喊,“你究竟哪个!出手偷袭!” 顶上光幕的破洞外缓缓飘落进来一个高大身影,双手过膝,形貌如猿。 “野灵尊者!” “尊者!” …… 此起彼伏的呼声响起,来人正是吴用。 他冲墨角颔首,目光扫向底下那个温文尔雅的男子。 墨角出声提醒道:“野灵尊者,这位也是花烈部请来的上层尊者咎佑,一身本事比方才这位瞿春尊者还要厉害几筹,正是借这两位尊者的本事,花烈部才得以攻破我膻根部山门大阵。” 斯劼面色一沉,低声喝道:“掌嘴!” 立马一个近卫上前,拎住墨角的衣领,狠狠左右两耳光甩在他的脸上。 墨角啐出一口血污,丝毫未放在心上,继续笑道:“这瞿春尊者已经被尊者您解决,不提也罢,但这位咎佑尊者手上有一件法宝,攻坚之锐墨角闻所未闻,尊者一定须要小心啊。” 斯劼又给了近卫一个眼色。 后者上前,又是几个大嘴巴子。 斯劼拱手道:“野灵尊者,您也是上层而来的吗。” “不错。”吴用看了眼一旁在焦灰堆里哭嚎,把的飞灰弄得漫天飞扬的咎佑,心里居然胜出一丝警惕来。 【小心点,这家伙有别于你之前见过的所有阴鬼!】邯鼓严正说道。 斯劼小心翼翼问道:“膻根部供奉您的条件如何?只要您愿意放手,我花烈部可以照单奉上给您。” 吴用皱眉。墨角等一众膻根部赤角脸色难看。 “野……野灵尊者……” “尊者,别听这斯劼的!” 有戏……斯劼精神一振,乘胜追击道:“除了膻根部答应您的,我花烈部还可以再奉送您一部分资源!” 他是不想惹恼任何一个上层下来的尊者,这叫野灵的有一击灭杀瞿春的本事,绝非一般,咎佑对付不对付得了还不一定,万一拿不下,只能赶走。 可这些上层下来的都是拿钱办事,改天吃饱喝足就走了,这野灵指不定那天越想越憋屈,杀一个回马枪,他们花烈部疲于对付,可吃不了兜着走。 因是之故,斯劼怎么样都要尝试看看能不能平和解决。 膻根部赤角里有一人喊道:“野灵尊者不要答应!他们指定晓得是你杀了枚懿!说不定你答应以后,回头就对你出手,此缓兵之计尔!” “午木!你脑子没了!?”墨角听罢扭头就骂,这不是无耻吗?明着好心提醒,实际是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要逼着花烈部对野灵出手,让两边谈不拢去,怎么能这么做? 墨角一点不担心斯劼的“招安”,他知道野灵是火之尊上座下被淘汰的执役,有荣辱心在,远不是以往所见的那些供奉,可你这么做,不是适得其反吗? 蠢货……斯劼心里暗喜,脑袋里电光石火一闪,拱手道:“我道枚懿失踪去了哪里,原来是她惹恼了尊者……也罢,她得了该有的教训,希望来世她能有所长进。” 轻轻一句,就把事情揭过,毕竟一个是枚懿,一个是上层下来的尊者,孰轻孰重,为了部族的长远发展,斯劼很清楚。 膻根部一众纷纷感到不妙,有人瞪了眼方才说话的赤角,可大多还是能理解他这样做的原因。 而就在膻根部部众的心沉下去,而花烈、磋珠、东沙三部暗自欣喜的时候,吴用缓缓摇头。 斯劼一愣,不解道:“尊者您不满意?” 他一咬牙,“斯劼可以拿出两倍于膻根部的供奉赠予您!” 吴用还是摇头,指了指底下的咎佑,道:“你做主,还是他做主?” 斯劼下意识道:“当然是……” 话音戛然而止,却是不敢往下说去。 墨角一众心喜,却是忘了这一茬,有咎佑在,斯劼说话那里能算数了? 咎佑的哭声终于渐渐低歇,他双手在焦灰里一阵摸索,口中不住喊着“娘子”,忽然,他的手停下,似乎是摸到了什么东西,一提拉,居然扯出来了一捧干枯发黄的头发。 咎佑面露喜色,把脸埋到这一堆头发里来回磨挲,一副如获至宝的样子。 “幸好!甚好!娘子死了,可留下了这一捧秀发,枯黄没事,干瘪不打紧,回去后我稍加祭炼,定能恢复顺滑油亮,纵然再也见不着娘子,可瞧见这捧秀发,娘子又何尝不是换了一种方式陪在我身边呢?” 咎佑一脸陶醉,迷神一般自言自语,听得众人心头膈应。 咎佑双手捧起头发,轻柔的像是捧起了瞿春,他抓起一头,塞进嘴巴里,一口气咽到了底,咬都不咬。 “呕!” 险些干呕,他心满意足地拍了拍肚子,抹干净脸上得泪痕与焦灰,抬头看向吴用,打量不停,好久才道:“你也是上层下来的?哪一层,为何我没有见过你。” 吴用面无表情道:“你为何就一定要见过我?” 咎佑摇头,“你不一般,很不一般,又似年岁不大,我就该见过你才对。” 知道野灵“真实身份”的墨角心头一震,暗想:果然…… “你要走还是与我一战?”吴用却懒得与他说这些,他也不知道所谓的“上层”有哪些上层,来自于什么地方又从何谈起呢?干脆直截了当,开门见山问他打还是不打。 “就这么走了,如何慰藉我娘子在天之灵?”咎佑摇头。 “那你还等什么?”吴用把手一招,地面上九支箭矢腾空归游入袋,“速度来!” “好!”咎佑摇头晃脑,身外水晶波纹一闪,人蓦地出现在了吴用跟前,横起手臂就朝他肚子一肘。 吴用没料到这家伙速度和瞬闪也似,转眼就来到身边,猝不及防,堪堪抬起手臂一拦——一股巨力传来,立马感觉到自己手臂可能要断,下意识就放出血甲,硬扛了这一击。 这一下余力未消,直接把他撞上了云端,等站定稳住,膻根部族地已经变成一片豆干大小,他抬起小臂一看,只见血甲斑驳龟裂,从中流出来一丝血迹。 吴用眼中惊骇,虽然这血甲因为匆忙没有施布完全,但他修炼至今,好像从没有在肉身对拼上吃过憋? 【不差了,别忘了,你《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才是筑基修为,能抗住这家伙一击已经是难得了。】邯鼓得声音在心头响起。 【也对……】吴用这才想起来这一茬。 咎佑穿破云层来到与他平齐的高度,看着他小臂上的血色甲胄,饶有兴趣道:“你是哪一部族的?这是什么法门,为何我从未见过……好生坚硬。” 吴用惊疑不定,他同样也在疑惑,方才那一下可别看轻描淡写,实际他用出了独门术法,本拟一气拿下这叫野灵的家伙,可没想到对方反应奇快,做出了应对,这血色的护甲见所未见,坚硬程度与施布速度简直匪夷所思。 吴用心道:【怎么办,我的行藏会暴露么?实在是下意识催用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 邯鼓道:【知道你是下意识,你方才不用,这会儿手臂就断了,暴露行藏?一时半会他估计看不出来,但你血气阳刚旺盛,鬼族没有这样的,时间一久,必然会被看出跟脚。】 吴用心里一沉,如果被看破来路,在这全是阴鬼的地方,别说找寻吴氏灭族背后的由故了,光举步都也维艰。 【你着急做什么,他把你轰上来,也有一个好处,你看四周,可还有其他人?】邯鼓平静的语气里冒着杀意。 吴用深吸一口气:【那看来只能把他留在这里了!】 【小心一些,我说了,这家伙本事不凡,你要拿下他绝不容易,指不定就要我上你身。】邯鼓语气凝重。 【上我身?算了,这里没有妖物给你炼化,你还是好好修养,好钢用在刀刃上吧!至于这家伙……同境界的我怕什么?再要叫你帮忙岂不显得我无能?】吴用面无表情。 邯鼓听他语气里那一丝难得来的睥睨,居然愣了一愣,旋即哈哈大笑:【好!好!有志气,确实,你小子要是这点本事也没有,将来怎么能攀得高峰呢?好,我就坐看你拿下这家伙!】 咎佑见吴用不说话了,歪头道:“怎么了,傻了?那我问你,你下来是做什么的,看你样子,不像是来找乐子的?有这本事,应该也不会是来朝拜圣地,快快说来,你究竟什么干嘛来的!” …… 第254章 鏖战 吴用哪里跟他废话,气息一换,《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血气平复,血甲收入体内,转一口提气,取下乌钩,架箭引弦,“吱嘎”绷紧,撒手——哐! 一隙蓝光划破云海,携卷一缕劲风,直扑咎佑门面。 咎佑本还欲说话,见状闭嘴,眯起了眼睛,嗡……一抹水晶般闪亮的波纹在他身前闪过。 铿! 带着气旋的箭矢射到波纹表面猛地往里突,刺锐的尖啸直往耳朵里钻,波纹表面涟漪散荡,仿佛有一面无形的墙壁挡在咎佑跟前,根本突入不得。 吴用目光微凝,一拍箭袋,八支箭矢腾空悬浮,伸手拈下一支,驾弦抬瞄,嗖嗖嗖……一气呵成,八箭连环射。 咎佑摇着脑袋,不急不慢把双手平抬,跟前的水晶波纹凝化,彻底显现成实体,八支箭矢铿锵作响,尽数被拦了下来,啪嗒啪嗒落进云头。 吴用皱眉,把手一招,九支箭矢回到身边,一刻不停,再一次张弓架箭,先是四连速射,箭矢嗖嗖而去,却不冲咎佑,转而落在了他的身边。 “哦?这又是干什么?” 咎佑本以为他是故技重施,没曾想四支箭矢不冲自己来,而是落在身边,整好是东、南、西、北四个方位,竟然露出了一脸的玩味与期待。 吴用不为所动,继续引弦射箭,又是四支箭矢射出,分别落在了咎佑身侧东南、东西、南北、西北四个方位。 八支箭矢明明没有射到实物,但却凭空固定,嘭……箭尾八团蓝火燃烧,互相接连,变成了一座禁阵,将咎佑圈困。 “原来如此!”咎佑这才看了明白,讶然道:“你这是要困禁我?如果是这个打算,那我只能告诉你算了罢!” 他走到边沿,指头触碰蓝色火焰,立时将他的指头噼噼啪啪烧得焦黑,可咎佑却不为所动,摇着头,指尖冒出来一团细密的黑毛,包围住蓝火,转眼将之吞灭。 吴用架上最后一支箭矢,引弓,放弦! 嗖…… 这支箭矢射出,与前头八支的动静截然不同,尾羽的蓝火在空中就熊熊燃烧,与咎佑身侧的八支箭矢遥相呼应。 八支箭矢放出蓝晃晃的火焰,缭绕缠卷住他的手脚、脖颈以及腰身,将他彻底固死,尔后第九支箭矢仿佛受到牵引,落来途中居然蓦地变折一个方向,直冲咎佑的眉心位置。 咎佑嘴角轻勾,微微一笑,道:“你固死我作甚?从头到尾我就没想躲过。” 他身外的水晶波纹光幕再一次亮起,第九支箭矢狠狠撞了上去,箭杆上冒出蓝到深邃发黑的火焰,噼噼啪啪轰然。 吴用把诀目一掐,八支围在他身边的箭矢同一时间爆发出排空火浪,将咎佑席卷进火海之中。 “我说什么了?”咎佑“喝”的一声高喊,周身的光幕崩碎炸开,把火焰直接吹飞,不仅如此,气浪翻滚,八支固死在空中的箭矢顿时摇摇欲坠,先后飘摇飞散。 蓝色火海转瞬熄消,咎佑一手捉着方才直冲自己眉心的箭矢,摇头道:“莫不是我看走眼了?你就这点本事?” 他双手一折,直接把这一支箭矢从箭杆拧了个对折,随手抛飞。 吴用皱眉,嘴角留下一丝鲜血,没想到自己这一记“线火分原”也不起作用。 这是乌钩自带的第三样术法,同时也是最后一式,之前在牧灵时候施展过,当时是为了戒备随时可能会发起突袭的花烈部。 不过这式箭术并非只有单纯的警戒或是困禁作用,乌钩的三式箭术里,“火燎”是针对单体的巨大杀伤,讲求以点破面,“钩星萤火”则是群体杀伤,而这“线火分原”则是集合了困、杀一体的箭术。 其先以八支箭矢圈围一片禁地,灵力化火互相接连后,能够困死禁地内的目标,进出都会沾染到火焰,因而吴用可以随时知情。 这算是“困”,而剩下的第九支箭矢则用于“杀”。 吴用将箭矢射出,其会与箭阵遥相呼应,彻底锁定目标,毋论对方做什么抵御,都是徒劳。 只不过前次在牧灵地使用的时候,由于没有确切的施术目标,因而也就没有了困禁的作用,所有花烈部的人可以自由出入,只是借以接连的火阵起到警醒作用。 吴用不觉皱眉。 他本拟这一击多少可以对咎佑造成伤害,至少也能逼得他多展露些手段,没想到他还是用那不知名的水晶波纹光幕抵挡了下来,看样子不能再轻松。 【箭射是你老师的路子,配合《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用才厉害,可这门功决你现在才在筑基的修为,对付刚才那女鬼之流还行,这家伙你是拿不下的,试探完了,改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邯鼓低喝。 眼见咎佑身前的那一面散着水晶波纹的光幕闪烁不定,吴用把手一招,乌钩挂回背后,八支箭矢回到箭袋,那一只被对折的箭矢则落回他手里,灵力一荡,转眼恢复了原样。 吴用凌空盘坐,便即开始掐诀施法。 他把双眼闭合,左手摊掌平放在头顶,右手在胸前竖掌,以一个怪异别扭的姿势开始口念咒诀,一股渊沉晦涩的气息渐渐在他身周酝酿。 咎佑欲待嘲讽,可忽然觉察到这股气息有些不对劲,惊疑道:“这是……” 只见吴用头顶出现了一团黑雾,随着他念咒逐渐弥漫散开,转眼覆盖了附近十来丈大小的天空。 这团黑雾在空中变幻不定,散发着一股磅礴深邃的气息,同时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不停揉搓、挤压它,不多时就被捏成了一个丈许高大的黑影。 这个黑影看不出是人是鬼还是妖,但诡异的是像是在张牙舞爪,如同要择人而噬,不去面对咎佑,反而转身扑向吴用,要将他先吞噬。咎佑见到这团黑影,心里居然发毛,手臂与脸面冒出来一阵细密的黑毛,兀自舞动。 他摸了摸脸,看了眼手臂,心惊不已,暗忖:这究竟是什么术法?为何能叫我心生怵意! 从与吴用交手开始她都是一副自大模样,可那是来自上层的他斗战经验丰富,纯粹是因为知道自己占据着绝对优势这才如此放浪,而此刻吴用的术法还未完全施展居然就有这等威势,明明看不出个所以然,却令得他不自觉警戒。 咎佑哪里能看着吴用把法术彻底施展开?把手一抬,一层一层的菱形水波光幕被拍出,叠撞着扫荡向吴用。 可没料到的是,这黑影背后像是长了眼睛,猛地回卷,撕裂两分,像一张大嘴,一口把这一叠一叠的光幕给尽数吞没。 “这……”咎佑登时一惊。 却是发现自己打出的光幕不是被简单的击碎摧毁,并没有消弭在天地间,而是像被这个黑影吞噬了一样,没有一点的波澜。 而与之相应的,这黑影浑身黑光顿时膨胀了几分,它囫囵吞枣,咽下之后,浑身光影顿时凝实了两分,随即马上就又回头,呜呼哈呀地扑向吴用。 咎佑心自惊疑:我且等等,这家伙好像要被自己施展的术法反噬了,也是,这法门有些古怪,他肯定无法完全掌握…… 吴用蓦地睁眼,双手回到前胸,转瞬捏出一十九个诀目,然后用牙齿咬破右手手腕,把手臂一甩。 殷红的鲜血泼洒飞溅,这黑影本已经分开两抹“巨嘴”要将吴用吞没,可等吴用诀目掐罢,鲜血淋身,身子登时定格在了原地,外围的黑光影影绰绰。 “定!”吴用把两手大拇指与食指指头一圈挂拢,另外两手六个手指合并作掌贴合,置于胸前,缓缓起身。 黑影呜呜嘶吼了两声,一个六芒星蓦地出现,圈在了黑影的身外,它彻底沉静,围在吴用的身边游转盘桓。 …… 与此同时,罗山顶上的宫殿内,同样有一个黑影在宫殿梁顶上来回飞游穿梭,口中嘶吼不止,几若癫狂,撞得殿定禁制轰隆作响。 九十九层的石阶上,迷蒙阴影中传来一个明显带着怒意的声音:“坐下!” 这黑影犹自不听,飞游不定,甚至撞得越发凶猛,像是要冲出殿外一样,可随后一轮六芒禁阵边圈住了他,将它压沉到了地面,只得呜呜直叫,逐渐安静。 …… 黑影扑袭而来,咎佑眉头轻蹙,把足尖一点,飞身后退,一边还问道:“你到底是上层哪个部族的?” 这术法他闻所未闻,居然看不清楚黑影中的究竟是什么东西,只能感应到其中有一个凶厉的魂灵,要将他生吞活剥咽,压迫感极强。 要说这是什么虚灵吧,可它明明是对方以术法召唤出来的,但要说是实物吧,闪赚腾挪之间能够自由穿行山石土木。 吴用立在原地,单手持诀,操控导引黑影扑袭。 咎佑看不透这黑影究竟是什么,稳妥起见,不想与它直接接触,他一面飞退游走,一面打出那抹菱形的水波纹光幕试探。 可无论他怎么轰击,都会像之前时候一样被尽数吞噬,几个来回后,他的灵力消耗了许多,可这黑影却愈发凝实,游动间越加气势磅礴,速度飞快。 咎佑毫无由来的生出一丝猜想——假如自己被黑影追上,恐怕也会被其整个吞噬,神魂俱消。 他这次与瞿春来罗山底层原本是游玩来的,本是为了讨好后者,可谁曾想到发生如今的变故,瞿春暴毙不说,连他都被一个无名之辈压着打,何时受过这般屈辱? 一念及此,再不想躲闪,退开一步驻定,高吼道:“管你哪里来的!今次你必死无疑!” 他不再保留,手往脸皮上一扯,直接把皮肉撕烂,可裸露出来的并非是血肉骨骼,而是一蓬一蓬兀自伸缩不定的毛发! 这脸皮脱落,海量的毛发从他的头皮上挤了出来,黑、棕、白、灰……各种颜色,各种式样的都有,在云海上浮荡散开,犹如一只有无数触手的章鱼,同时有一股极其恶劣的臭味四散开来。 这臭味简直难以形容,农家粪坑也比之万万不及,并且随着咎佑舒展毛发,一堆一堆不知名的污秽密密麻麻夹杂在毛发中间稀里哗啦落下,越加烂臭。 【他娘的,居然是这恶心东西!】邯鼓骂了一句。 吴用眼角一挑,喝道:“原来是头臭毛鬼!” 这臭毛鬼的本体是一团奇臭无比的体毛,红尘凡俗亦有,若非先天阴鬼,非常常见,大多是头发浓密的尸体死后,在特定的环境下发生尸变的鬼物——譬如某片区域的污秽聚集之地。 据说还与下葬时辰也有一定的关系,按照不同的凶时,有不同的演化形态,但无一例外的是,这臭毛鬼由于吸取了海量的污秽,浑身上下恶臭无比。 吴用曾在一本介绍鬼物的文书里看过,某个山村里出现过这样的鬼物,据说是一具生前长发拖地的女尸埋葬后,由于一次地裂,她的棺樽被挤到了一处地下阴秽聚集之地。 那里原本是前朝的一座坑杀战俘的乱葬岗,怨气冲天,这女尸经年累月后发生了尸变,成了一头臭毛鬼。 后来又一次地裂,将她的棺樽送到了靠近地表的位置,一位采药的学徒经过,闻到了臭味,误将这气味与书中的一味草药记错了,以为找到了什么灵药,拿出锄头就开始凿土。 掘土掘了半丈不到,就把这具棺樽给挖了出来,他这才知道是自己搞错了,可棺樽面世,再想跑走已经来不及了,那女尸化作的臭毛鬼一头毛发炸出棺樽,直接把他给缠了个严严实实,当场断气,然后嚼碎吃了。 幸而著书的道长路过,这臭毛鬼道行又浅,三下五除二将其拔除去灭,这才免了附近村落的一场祸害。 只这书里的臭毛鬼和眼前的咎佑完全没法比,后者乃是一头先天阴鬼,这臭味,吴用敢说,一旦去了红尘世俗,能把人熏烂肌骨、熏穿肠胃,真真臭恶到难以忍受! …… 第255章 上品法器 吴用不觉皱眉,这气味当真是臭恶到人胸闷欲呕,完全无法用言语形容。 咎佑显出本体,见黑影冲自己扑来,不再逃遁,浑身毛发大长,肉眼实质可见的烟绿色臭气从中喷薄卷出,要将黑影吞没。 吴用催动诀目,调引一股灵力流入黑影,黑影顿时膨大,不退反进,反先自己一头撞进了烟绿色的臭气之中。 “不知死活!”咎佑咿呀怪叫一声,由不得黑影退后,催动烟绿色的臭气一口将其吞没,黑毛犹如徜徉的海水,起伏不定,最终徐徐平复,如同暴风雨后的平静海面,天地顿时安宁。 不见嘴脸的黑毛堆里响起一个怪奇笑声,嘲讽道:“我这‘渊沼尸雾’里不知埋葬了多少妄自尊大之辈,你以为自己能够幸免?居然还自投罗网!” 吴用却站定身子,无动于衷,只顾把眉眼微垂,保持着掐诀的姿势。 咎佑还欲嘲讽,谁知烟绿色的臭气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变得稀薄,一个黑色身影在其中影影绰绰,若隐若现。 再不多时,咎佑便惊惧的发现自己那修炼了半辈子的“渊沼尸雾”,居然在被那黑影疯狂吞噬。 这“渊沼尸雾”可不是什么虚幻的灵法,乃是他以本体与各种尸气秽物修炼而成,等若是一件消耗品,亦是他的天赋神通,用过就少,随时需要养炼才能壮大的。 这要是被吞噬吸化,那等于他这些年来的苦工全都打了水漂,白白便宜了眼前这个叫做“野灵”的家伙。 咎佑怪叫一声,把残存的半数“渊沼尸雾”收回体内,惊愕狂吼:“你究竟是谁!?” 他在上层同辈里鲜有敌手,故而一直都没有把下层的谁放在眼里过,嚣张玩味是因为他有着过硬的实力做保障,此刻发现下层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家伙居然有着可以匹敌——甚至超过自己实力的家伙,那份镇定自若立马荡然无存。 别说他了,其实吴用也在心里惊疑:【这“啸灵影”竟然这般厉害?】 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阴差阳错之下突破到了守明境界,为了在这罗山行走能够多些自保之力,他特地挑选了功决中记录的几门易于入门的法术,这“啸灵影”便是其中之一。 这么说也不对,《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下卷内容里,这“啸灵影”其实是与其他所有的法术分开介绍的,“啸灵影”的法决写在开篇第一页,其召唤是修炼这门功决的必要法术。 按照介绍,一旦召化出啸灵影,便长存不消,能够吞噬万物,助长己身修为——没错,功法描述上的的确确一字一句写明白了“吞噬万物”这四个字。 吴用当时修炼的时候还嗤之以鼻,什么样的功法法术能够大言不惭的称之为吞噬万物? 可今次施展后,才发现这啸灵影还真是不一般,咎佑打出的菱形光波、渊沼尸雾居然都拿它没办法,一五一十“照单全收”,吞噬了个一干二净。 邯鼓看在眼里,心底却也是惊疑不定,不过他的惊疑又子不同。 却是只觉得奇怪,为什么吴用召化出来得这个啸灵影和当日在吴氏秘地内,那神秘阴鬼放出来的黑影有异曲同工之处? 同样都隐藏在一团黑雾之中,同样不见具体的身影,同样会去吞噬那些鬼物,至于能不能反哺助长自己修炼,尚且看不出,但仅就眼前展露的特点来看……实在太像了! 邯鼓暗忖:莫非这小子修炼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和那个神秘阴鬼有什么关系?可这是为什么呢? 神秘阴鬼找到魔罗火帮忙,擒制了所有衡闾吴氏族人,在玄通山内进行了某种祭炼邪法,多年之后吴用意外闯入,看玄通山上那法阵的情况,似乎是吴用触动了某种机关?还是说什么条件? 总而言之,吴用习得《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绝非偶然,背后一定有某种原因,但具体现在不得而知…… 邯鼓沉默不语,这好像说得通,但一切都只是猜想,暂时没有靠得住的道理。 他之前告诉过吴用,他们如今一体同心,吴用想什么他都一清二楚,如果有什么不想让他知道的,或者特别想让他知道的,不需要刻意去讲,潜意识会替吴用传达或者阻断信息。 但他没有告诉吴用的是,这个道理反过来也是一样。 此事干系甚大,邯鼓选择慎重一些,并未把这一猜测告诉吴用,打算以后有可靠的佐证后再详尽诉诸。 吴用未去理会咎佑,继续专心催动啸灵影,却是这家伙说是能吞噬万物,可本质还是需要以他的灵力来运转炼化——换而言之,啸灵影是有成长性的,他本人法力越是高强,啸灵影的吞噬之能就越强。 这倒也合理,假如无需消耗,那啸灵影真的堪称神物了。 咎佑见吴用不理会自己,只管催动那阴影吸收炼化自己残存的渊沼尸雾,一副不把自己放在眼里的样子,气得牙根直痒,厉声吼道:“今次不是你死就是我亡!” 他浑身毛发当空乱舞,纠缠成一股一股交互编织,转眼之间形成了一座网状牢狱,竟然将啸灵影囚禁在内! 吴用没料到这一出,把诀目变掐,啸灵影顿时化作一隙黑烟,要从缝隙之中溜走。 谁知咎佑大吼一声:“哪里走!?” 一点点晶光闪亮,却是他那水晶波纹状的光幕出现在毛发编织而成的牢狱之间,直接把所有的缝隙全都堵死。 啸灵影一头撞了上去,哐的一声巨响,光幕闪动,径直把啸灵影给逼退,却是逃不出来了。 咎佑冷笑,“你不是能够吞噬我的法术?好!我把你困禁了,看你还怎么吞噬!” 吴用面色一沉,双手接连变幻几个诀目,催用啸灵影试着闪转腾挪,却仍旧遭到阻拦,还是无法突破这座牢狱。 “你还有什么手段!”咎佑见他吃瘪,狂笑一声,毛发一抖,如同浊浪排空,涨高作一道数十丈高的黑色巨浪! 这浪头未至,声音先闻,轰隆隆的声音遮盖了此片天地间其他所有的声音,携卷着一股恶臭扑袭而来。本就灰蒙蒙的天色愈加晦暗,凉风卷过,恶臭的气息四下弥散,吹进森林里,无数的草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枯败。 吴用皱眉,放弃了操控啸灵影突破牢狱,这是门随着时间沉淀越来越厉害的法术,今次他才召唤出来啸灵影,能有如今的效用已是超出预料。 既然被困,那就当断则断,不去管了,反正咎佑拿它也无可奈何,这牢狱耗用一定不小,要不然咎佑也不会现在才用出来,如此等于大家互相掰手腕按住一只手臂,用另一条手做过就是,还是公平公正。 眼看铺天盖地的黑色“浪潮”席卷而来,吴用运调《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双腿化作一股黑光游走后掠,同时把手虚握,一根黑色光影形成的长矛在掌心遽然成型。 吴用闪身后退拉开一大段距离,腰身后弯,猛地朝前抛出手上的黑色光矛,倏——光矛撞到浪头上,轰然炸裂,气浪翻滚,云海卷荡四散! 他凝目望去,却发现这一下竟然没有造成任何伤害,咎佑一开始那能够阻隔攻击的水晶波纹状再一次出现,光矛没能突破。 一矛不够,那就再来一矛! 再不够,就继续炸射到你破防为止! 吴用脑袋里一过,根本不停歇,右手上再一次以灵力凝化出一根黑光矛,猛地投射,然后是左手,同样凝化出一根黑色光矛,紧接着投出! 嗖嗖嗖…… 一根根黑色光矛炸开,水晶波纹开始还只是被炸动涟漪,但在接连的轰炸之下,不多时便开始动摇,每一矛射落,都像是饱蘸浓墨的毫笔在宣纸上点落,留下了一滩又一滩的黑色灵光。 最后在吴用不要钱一样的法力轰炸下,这水晶波纹的光幕被彻底卸落,身后的黑色巨浪被光矛正面轰炸,不过几矛下去便崩散,稀里哗啦重新聚合成一团毛线球。 漫天的丝线飞扬,吴用这才看清楚,原来那水晶波纹凝成的光幕不是别的,正是咎佑放出的一种极细且又透明的丝线所编织而成,密密麻麻的丝线接连,将光影折射。 咎佑心里暗骂:这家伙到底哪来的,为何一身灵力如此深不见底!我也算法力深厚,可和这家伙比,简直差了一筹都不止!还有这一个比一个邪门的法术! 要只是轰炸倒也罢了,可这黑色光矛炸到自己的晶垒壁后,野灵残余的灵力居然还会自行腐蚀他的灵力! 就是那一滩滩犹如墨水一样的黑色灵力,叫他一面要抵御灵力轰炸,一面还要抵御气浪冲击,再还要耗费灵力去扑灭、绞割野灵残余的灵力,消耗何其之大? 在挨了十几矛后,咎佑自觉这么下去要被野灵耗死,当即收了自己的法术,转而在空中凝定身形,忽然没了动静,浑身的毛发往内里收卷,不再铺天盖地。 吴用也不知道他在做什么,只顾自在左右手上凝化两根光矛,嗖嗖投出,炸到这个“毛线球”上,气浪冲击下,毛球只是表面凹陷出两个大坑,毛发耸动间,转眼恢复了原样。 吴用停下,不再胡乱出手,就目前来看,自己的影蚀矛似乎无法对对方造成损害,索性停下来稍作喘息。 这一连番交手,他的损耗同样不小,制敌先机固然重要,可那是在了解对手的情况下出手,眼下这咎佑似乎是要施展什么厉害的手段,他又没有相对应的破解手段,与其浪费灵力,倒不如静观其变,以静制动。 【小心些……有些不对劲。】邯鼓适时提醒。 吴用尚未觉察到任何异常:【怎么?】 邯鼓没有说话。 吴用知道他鲜少判断出错,登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黑色的毛球收拢,千丝万缕的毛发缠绕在一起吱吱嘎嘎绷紧,不住地向内里收束,不过多时,咎佑重新凝聚出了“人”。 不过这时候的他和之前相比可没有那么温文尔雅,与其说是一个“人”,倒不如说是一个人型的生物。 他浑身上下没有一寸皮肤,更也没有一点肌肉,毛发捆扎在一起,犹如一个田野里的稻草人,甚至连五官什么都没有,只有漫天的臭气逸散,起伏之间好像是他在呼吸一样。 吴用瞳孔猛地一缩,却是看到了咎佑手上握着一样东西。 那是一只没有锤柄的“锤子”,两头方,中心收尖收细,通体乌黑,有着象牙一样的通透纹理,中间缠着一卷乌灰的丝线。 【纺锤?】吴用心奇,这东西看着不起眼,但不知道为什么让他心里很不舒服。 【小心了,这是一件上品法器!估计再刻录几层禁制就要满三十六层,祭炼出本我灵识,彻底超脱器物之流!】邯鼓用从未有过的严正语气提醒。 上品法器……吴用心头凛然! 修士使用的宝贝依据禁制的多少分为不同层级,最低级的是灵器,一道禁制也不全,只是勾画了几个符箓,寥有灵气。 而一旦刻录一道禁制,就可称之为法器,法器分为上、中、下三个层级,以每十二道禁制为一槛,满三十六层,即可晋升成为法宝。 吴用至今所见最厉害的宝贝便是自己的乌钩,统共有十一层禁制,差两层禁制能够位列中品法器,可即便如此,乌钩也已经足够厉害,是他先下手里的克敌利器,现在这咎佑居然掌握着一件上品法器!? 吴用心奇:【这法器是什么类型的,你看的出来?】 【纺锤状的法器很少,大概率不会好对付,你小心一些。】邯鼓无法确定。 吴用郑重点头,咎佑手里的纺锤已经悬浮在他掌心,一点线头剥开,绕着他周身盘转,毫不起眼,但是带着一股凌厉的压迫感。 邯鼓道:【用新学的那招吧,不然你恐怕对付不了,你不愿意用归不愿意用,可那确实是你现在最强的手段了!】 吴用深吸一气,重重点头。 第256章 尊上执役 天空灰晦,云迷万里。 云端上层时不时传来可怖的嘶吼与厉啸,光影迷乱,轰炸声不绝于耳。 “少族长,我们接下来做什么……不需要去帮忙?”几名近卫仰着头,纷纷吞咽唾沫,低头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从对方眼里瞧见了一丝惊惧。 斯劼一脸轻松地笑道:“咎佑尊者出手,这位野灵尊者必死无疑,何须我等多手相助?安心候着便好。” 他原本还怕咎佑不肯出手,所以才和那野灵这般客气,尽力不去撕破脸皮,可既然咎佑选择出手了,那这件事情就不须他来烦恼了,以他对咎佑的而了解,这位名不经传的野灵尊者是凶多吉少了。 只能说上层下来的尊者之间亦有差距。 近卫心里也松出一口气,这两位之间的大战好生激烈,虽看不见具体,但看云海上气流卷荡,波光不绝,绝不是他们可以冒然插手的,上层尊者恐怖如斯。 其中一名近卫问道:“少族长,那我们……” 斯劼扭头看向坑洞内被控制住的墨角等一众膻根部赤角,心头无比爽利,走到墨角跟前,居高临下问道:“墨角,你们族内的收藏都在哪里?快快告诉我,稍后我可以做主,给你们几个一个痛快!” 刚才一轮搜索,手下部众没有发现膻根部的藏经阁或者库藏,那可是拿下膻根部以后的战利品大头,一定要问清楚。 墨角面无表情看着他,一句话也不说。 斯劼没有意外,冲身边近卫点头示意。 一个近卫立马上前,从腰间抽出一根长满倒刺的荆棘长鞭,啪的一记空甩,一声爆鸣后,狠狠抽向墨角后背。 法力被禁锢的墨角根本没有抵挡之力,这一鞭扫落,打得他衣衫爆裂,皮开肉绽,血痕深可见骨,咬着牙发出闷哼。 近卫深知鞭刑的要义,这是一种在余痛未消新伤又起的基础上突破受刑者的肉体与精神的刑罚,层层叠叠,一浪加一浪来摧毁意志,立马第二鞭又抽了出去,然后第三鞭,第四鞭…… “唔哼……”墨角紧咬牙关,牙齿都碎了好些,鲜血从嘴角淌下,却别说开口了,就是响一点的惨叫也没有。 墨角悲伤鲜血淋漓,皮开肉绽已经不能够形容,森森白骨立眼可见,几个跪在他身后的赤角看得目眦欲裂,愤骂斯劼的有,求斯劼手下留情,让自己来代替的也有。 一名近卫走上前,小声说道:“少族长,再打下去,恐怕……” 斯劼颔首,抬手捏了个拳头,使了个眼色,执鞭近卫立马住手,取出一管药膏,指头捻出一团,粗鲁地抹到了墨角的背上,然后调用灵力,替他疗伤。 不过一盏茶的功夫,墨角背上的血污就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结成大块大块的痂疤。 近卫看向斯劼,后者再一次问道:“墨角,你说也是不说?” 墨角眼里满是血丝,仍旧是面无表情地看着他。 “自找苦吃,”斯劼冷笑,“继续!” 近卫起身退远,又复开始挥鞭,一时间场内只有呼啦呼啦的尖锐鞭啸与墨角的闷哼声,才干结的痂疤被打碎,鲜血与脓汁四下横流。 “看你能强撑到什么时候!”斯劼不屑一笑,招了招手,安排左右,“你们,挨门挨户搜过去,尤其是后山那一块,注意看有没有机关!” 又看向磋珠部与东沙部的带队首领,“劳二位帮衬,与我一起看守此处,别叫这些膻根部走脱一人。” 磋珠部与东沙部的首领互望一眼,齐声拱手:“是!” 红沙心想:说的客气……却是怕我们进去搜查后发现什么好处私吞了罢!看守此处?膻根部就连墨角都被生擒了,还怎么可能走脱…… 他心里门清,可却万万不敢这么说,只作不知,约束族部,协调看守,确保没有一个膻根部的人可以跑走。 啪……啪…… 抽鞭声不绝于耳,又一轮鞭打过后,墨角咬牙坚持到极限,近卫上前替他疗伤。 斯劼看着倒抽冷气的墨角,不耐烦了,眼睛忽然瞄到一直在哭着劝他住手的膻根部部族,心头一动,阴恻恻笑道:“墨角对自己倒是够狠,可不知对于族部够狠不够狠!?” 他指了指被包围起来的膻根部部众,本想随手点个出来,又看到躺在中心的坨宏,喝道:“还是这小子!把他带过来!” “斯劼!”墨角立马明白这家伙要做什么,厉声喝止,扯到背后的伤口也若不觉,无动于衷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两眼通红,仿佛能喷出火来。 斯劼一看墨角终于开口,心想这才真是对了,对付墨角这种性格,就不该拿他自己下手,要拿他关心的部众开刀才是! “好苗子啊!可惜,被瞿春尊者吸取了太多的精血,非得要好好调养才能恢复,要不然这辈子算是完咯!” 斯劼嘴里啧啧作响,摸着虚弱的坨宏,脸上无比的慈祥。 坨宏经历了瞿春的残害,已经被吓傻了,呆着一张脸,微微摇头,无力的向后缩退,可屁股没挪两下,就撞到了什么,回头却见四条小腿拦在背后,仰头一看,两名斯劼的近卫正低着头,戏谑地看着他。 墨角眼角都要崩裂了,大怒喊道:“斯劼!你有什么冲我来!” 斯劼来到坨宏跟前,半蹲下身,又摸了摸坨宏的脑袋,回头笑道:“墨角,你这话说的,好像我在为难你似,我想要什么你已经知道了,满足了我,我自然不会为难你啊!” 墨角看向坨宏,眼神里露出一丝犹豫。 “你看,问你你又不说。”斯劼趁热打铁,狠狠瞪向涂完药膏的执鞭近卫,喝道:“你停下来做什么!” 近卫一激灵,急忙起身,又复开始抽鞭。 啪……啪……啪…… 斯劼看向眼神已经迷茫无神的坨宏,柔声道:“坨宏啊坨宏……你天赋如此之好,将来一定想要报效部族,为部族出力的吧?” 坨宏眼珠微动,看着承受鞭刑的墨角,欲言又止。 斯劼连忙按住他的肩头,故作心疼道:“我知道,你别说,我知道!瞿春尊者这般欺害你,你现在嘴里都是伤疤不是?说话都难!我知道,你不要说话了。” 几名赤角再忍不了,上前就要拼命,守在边上的近卫立马给了一个眼色,花烈部的部众立马上前,一顿拳打脚踢。 “留口气!这些赤角有修为在身,回去还有大用。”他们一身修为都被禁锢,哪里是对手,活生生被揍了个半死,一个赤角实在忍无可忍,冷不丁张嘴,一口咬住了身边不知道哪个的脚后跟。 “啊!混账!” 被咬住的那人惨呼一声,一个踉跄摔倒,翻身坐起,手撑着地,一脚就蹬了过去,直接把他脑袋给踢爆。 哗啦! 红的、白的、黄的、黑的……五眼六色炸开,一颗眼珠子咕噜咚滚到了坨宏的跟前,坨宏愣愣看着,呆楞住了。 斯劼面色一沉。 方才喝止他们的近卫骂道:“不是叫你们停手?这几个都有守明修为,捉回去大有用处!你打杀了算什么回事?” 摔倒的那人也吓得一脸木色,把腿脚一翻,指着伤口支支吾吾道:“这……这家伙把我肉咬没了,我实在是下意识……” 众人看向他的伤口,只见他脚脖子已经被咬断了,一个半月形的缺口,鲜血淋漓,半个肉筋还吊在外面,一突一突地跳不停。 近卫骂了一句,走到死掉地赤角身边蹲下,手猛地捅进了后者的胸膛里掏索,噗叽噗叽的声音听得人浑身发毛。 “找到了!” 他似是握住了什么,面露喜色,一下抽手——鲜血淋漓的指尖,一枚晶亮的珠子光芒闪动,却是这个赤角的灵晶。 他用赤角的衣布擦拭干净灵晶上的血污,奉给斯劼,退到了身边。 啪……啪……啪…… 鞭打声再一次响起。 斯劼握着这枚灵晶,欲收入怀中,看到坨宏呆愣的神情,心头一动,把灵晶递给了他看,温和道:“不要怕,这是灵晶,你之前见过没有?喜欢的话,我可以送予你。” 他故意也似,灵晶放到了地上的眼珠子边。 一个有着任何宝石都无法比拟的特殊纹理,晶莹璀璨,一个还连着血肉神经,沾染则尘土脏污,晦暗无光。 犹如云泥之别,很难想象它们来自于同一个人身上。 “我……我不要!你不要给我!” 坨宏开始大喊大叫,他身后的长辈哭喊着叫他,可坨宏不管不顾,只是不断重复着一句话,他嘴里被瞿春早已搅破的一塌糊涂,这下更是鲜血直冒。 斯劼轻叹一气,摇头道:“可惜了……多好的苗子啊!” 啪! 一声鞭响落下。 近卫上前敷药。 斯劼开始围着这群手无缚鸡之力的老弱妇孺走动,像在挑选货物,指着一个个问“这个怎么样”、“那个怎么样”。 花烈部所有人在一旁起哄,与他指指点点。 他们也不说什么怎么样,又是要做什么,但却都好像心照不宣,膻根部的人听了面色煞白,心里又惊又怕,更还有一份耻辱。 那个从方才起权力好似最大的近卫走近人堆里,拎着一个少年的后颈给他扔了出来,笑呵呵道:“少族长,我看就这家伙罢,不能修练的,留着干什么用?” 斯劼一看,满意颔首,摸着下巴的胡须笑道:“就他吧,墨角,你觉得呢?” 这少年摔得直磕断两根牙齿,在地上摔了一圈,抬起头,就看到斯劼已经蹲下来笑脸看着自己,这一幕和方才坨宏何其相似?他哪里还能不明白接下来等待自己的是什么,呜哇一声就开始撕心裂肺的哭叫。 不是所有这个年纪的都有坨宏那样的胆量的。 墨角心里感慨,可越是这么想就越加心痛坨宏,吼道:“斯劼!你尽管作为!要么你现在就把我膻根部斩草除根,否则等野灵尊者回来,你们必死无疑!” 斯劼冷笑道:“那个野灵尊者?你对他好大的信心!可实不相瞒,好叫你晓得,咎佑尊者在上层来历不凡,你这位野灵尊者碰到他,再厉害也只能吃瘪!” 到了这时候,墨角也不再隐瞒,嗤笑道:“来历不凡,再来历不凡,能有野灵尊者来历不凡?他可曾是火之尊上座下执役!” 没错,墨角把野灵从“被淘汰的尊上执役”说成了“曾经的座下执役”,可这不是他虚张声势,而是从方才野灵出手的动静来看,他觉得野灵之前骗了他们。 瞿春何等厉害,手段诡异闻所未闻,在场两方人马都知道自己绝不是她的对手,可就是这么个凶厉无常的家伙,被野灵一击秒杀。 这是何等本事? 墨角有理由相信,这野灵根本不是什么所谓的被淘汰的尊上执役,极有可能真真是一位执役,只不过因为犯了什么事儿或者别的什么原因才来罗山底层这里的。 否则有这般本事的存在说是不够资格当执役被淘汰……那他们这些人算什么? “什么!”斯劼脸上闪过一丝慌乱,“墨角!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胡言乱语?野灵是火之尊上座下的执役?你骗谁!” 几名近卫也都被吓到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 墨角冷笑不语。 斯劼真以为他是不是在诓自己,好叫自己下手不要那么狠,可见墨角不说话的样子,他心里反而信了,惊心自语:这野灵难道果真是火之尊上的执役? 他对咎佑很有信心没错,可如果是面对火之尊上的执役…… 说到底,他对咎佑的了解有限,大概知道咎佑在上层颇有声名,本事不凡,但对于火之尊上的执役…… 斯劼咽了口唾沫,各种传闻不绝于耳,就连他们罗山底层都知道要想成为火之尊上的执役,最基础的就是该有一身过人的本事,咎佑……也许真的不够看。 一个近卫上前轻声道:“少族长,膻根部何德何能,可以找来一个尊上执役,我看啊……会不会是他们被骗了?” …… 第257章 兵不厌诈 斯劼面露豫色。 这名近卫越想越觉得有道理,再又说了几句“一定不可能”、“要么膻根部被骗,要么墨角在骗他们”之流的话,语气斩钉截铁。 斯劼知道墨角的性子,要想蒙骗这个膻根部掌舵者几乎不可能,觉得他还是在诓骗自家的可能性大些,是多是少为眼下的处境争取一些时间,但也不能完全排除野灵真是尊上执役,要果真如此…… 他稍作思忖,问道:“墨角,你说野灵尊者是尊上执役,那我倒要问问你,他这般修为与根骨,不应该是如今执役里的中坚力量?怎么就下来咱们罗山底层了?” “这……”墨角一愣。 他现在肯定野灵绝对不会是什么被淘汰的尊上执役候选,不然解释不通野灵有这么厉害的手段,野灵很可能因为犯了什么事情或者特殊原因下来的,但要说具体的原委,他真说不上来,即便去问,野灵也一定不会与他讲。 斯劼冷笑着讥讽道:“怎么?说不出话了?” 墨角更不能直说野灵是下来朝拜圣地的,花烈部族长斯溟膝下共有七名儿女,唯独这六子斯劼得到了继承权,足可说明他的手段。 一旦告诉他野灵到罗山底层是朝拜来的,这家伙一定会反问为什么不在上层朝圣,非要下来,野灵有荣辱心不假,可斯劼要是抛出更为丰厚的条件,将其招入自己麾下,那膻根部就真的完了,没有一点希望。 这个险是一点也不能冒。 那近卫见墨角一言不发,又复开始冷嘲热讽,可忽然一声暴喊打断了他——“墨角!” 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循声望去,就见到高大的城墙上不知什么时候起站着好大一队人马,浩浩荡荡。 墨角的肉体与精神都已经快被折磨到了极限,以为是谁在呼喊自己,觉得耳熟可又记不起来,循望过去,才发现竟然是弗单! 不仅如此,拱齐以及乙叠、茅云也都在! 他心里又惊又喜,道:“弗单……拱齐!” 都忘了称呼赤角、黄角。 之前野灵独自现身,由于时间紧急,情势不妙,他没得好开口问询,只猜想野灵既然独自来了,那就说明弗单与拱齐那边遇害了,无一幸存。 毕竟这一次斯劼各方面的谋划准备做得十分充分,他们本部被围困,可想而知,牧灵队伍一定也少不了得到“照顾”。 尤其参加牧灵的都是膻根部的中流砥柱,战力群集,连他们这边的老弱病残都被这般严防围困,不用想,花烈部会纠集多少人手去对付牧灵之地的弗单他们。 因是之故,墨角真没想到弗单他们还活着,这一来,他原本已经晦暗的眼睛里又重新凝聚了些许光亮。 弗单怒吼道:“墨角!你们恙否?” 他带着乙叠、茅云等赤角往下冲,身后还跟着一众膻根部部众,所有人脸上都怒气腾腾,一副要与花烈部拼命的样子。 这一下也给斯劼吓了一跳,他可是安排了好手跟着这些膻根部的人去牧灵,并不求要把这些人全都拿下,只求先把他们困禁,怎么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野霭呢? 那个平日总不拿正眼瞧人,把自己本事吹得很大的已脓呢? 斯劼大吼道:“都停下!” 他一气跳下坑洞,夺过近卫手里的皮鞭,套在了墨角脖子上,吼道:“都停下,否则我这就送墨角去幽河!” “你慢!”弗单面色一变,立马抬手,叫所有人停下。 斯劼冷笑,一脚踢翻墨角,把皮鞭丢给近卫,走出坑洞,声色俱厉说道:“都与我投降放下手里的武器,自愿让我等打上禁制!” “斯劼你做梦!”茅云怒目吼道。 斯劼把手指向膻根部的老弱病残,面无表情道:“我数声,每三个数,你们若还不束手就擒,我就杀一个人,从老的开始杀,一……” 弗单根本不予理会,要趁他放开墨角的功夫冲到广场上,以雷霆之势对斯劼出手。 “等等!”拱齐黄角却面色阴晴不定,高扬手上的法杖一挥舞。 机会只有一个,弗单不予理会。 “我说等等!你没听见吗!”拱齐怒目圆瞪。 弗单被生生叫住,顿足回头,抬手示意大家驻足,沉声道:“拱齐黄角,你这是做什么!” 拱齐骂道:“做什么?都死完没有了族部,你我赢了又如何!” 弗单脸色阴晴不定,无法反驳,可乙叠等一众赤角却顾不得,一个个目眦欲裂,乱糟糟吼道:“拼了好歹不枉!” “束手就擒岂非趁他心意!更是白死!” “我等任由宰杀,如何面对死去的同族!?” …… 拱齐如何不知道?怒吼道:“让我来想办法!” 斯劼一言不发扫了一圈,见弗单还是没有动作,接着数数:“二……” 这下弗单没办法了,只好咬着牙道:“都放下武器!” 乙叠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犹自不听。 “三!”斯劼面无表情,随手指了个老弱叫近卫把他拉出队伍。 “都放下武器!”弗单猛一跺踏,脚下地面裂开一个陷坑。 乙叠一众骂骂咧咧,只好依言照做。 “少族长?”近卫拎着老弱的衣领,目露询问之色。 斯劼朝人堆里努了努嘴。 近卫随手把这名老弱丢回了队伍里。 斯劼上前两步,摊开手,扫了一圈,问道:“你们在等什么?” 磋珠部、东沙部的人马立即上前将他们围了起来。 “不要管我们,和他们拼了……”一个弱弱的声音从膻根部的老弱妇孺里响起。不知道是谁,但这不重要,乙叠等人听得群情激愤,不自觉握紧拳头,牙齿咬得咯吱作响。 “不要急!”拱齐黄角把法杖重重杵在地上。 众人立马又安静了下来。 “呵呵……不愧是贵部正统,拱齐黄角,大家都这么听你话,真叫某羡慕啊!”斯劼笑呵呵走到了拱齐面前,“方才拱齐黄角说想办法,未知你想的什么办法?” 拱齐眉头紧皱,面色犹豫,似乎在纠结。 斯劼不耐烦道:“你到底说还是不说!?” 拱齐深吸一气,缓缓道:“斯劼少族长是想要一时的战利品呢,还是长久的资源输出?” 斯劼眉头一挑,问道:“拱齐黄角何出此言?” 墨角气若游丝道:“黄角,不可……” 他一下子就明白了拱齐黄角的打算。 拱齐压压手掌,示意他不要着急,盯着斯劼道:“俘虏了我膻根部上下所有丁口,有价值的借以修行,或者留在贵部出力,没价值的带回去打杀辱骂,快手处理了,这固然爽利,但如果我说我膻根部愿意成为贵部的附庸呢?” “此二者相比,斯劼少族长会选择哪个呢?” 此言一出,弗单、乙叠一众全都疯了要,大惊失色,齐声高呼“不可”、“宁愿死也不能承受这般屈辱”…… 斯劼厉声喝道:“聒噪!” 近卫挥鞭,啪的一响压过了所有声音,广场上立马安静。 拱齐淡淡道:“少族长一定知道哪个选择合算。” 斯劼饶有兴致看着拱齐道:“膻根部成为我花烈部的附庸?一只能下金蛋的母鸡?” 拱齐就当做没听见这个比喻,面无表情道:“不好吗?我膻根部定期为贵部上供灵药宝材等一应修炼资源。” 斯劼摇头道:“附庸可不只是上供资源就行。” 他指向东沙部与磋珠部,指了指周边这一群部众,摊手道:“看到了?这才是附庸。” 拱齐依旧面无表情地点头,“你要调用权?可以,这不是问题,花烈部如果有战务等人事需用,我膻根部可以根据部族情况前往支持。” 斯劼啧啧摇头道:“不是根据情况支持,而是无条件全力支持!你看到了吗?这位是东沙部族长红沙,为了响应我花烈部的号召,红沙族长亲自带队,什么叫附庸?这才叫做附庸!” 被点到名字的红沙一愣,等反应过来,立马堆笑,连称:“应该的,应该的……” 拱齐嘴角一抽,默默点头道:“可以。” 所有膻根部的族人脸色黯淡,附庸不是嘴上说收而已,还得签署法约,答应了这个条件,比之任人宰割的鱼肉也好不到哪去,以后花烈部指东,他们没人敢往西,否则便要被法约反噬。 哪怕花烈部打着什么由头迫害他们或者叫他们去送死,或者别有居心,他们都不能说一个“不”字,只能闷着头皮往前冲。 斯劼笑呵呵道:“好好好!如果膻根部成了我花烈部的附庸,那么……” 他语气一顿,意味深长说道:“和上层之间的联系呢?你们交由的供奉该怎么处理?” 拱齐深呼一气,闭眼说道:“既然成为了附庸,那么我等自然不会直接与上层接触,所有的供奉,全部通过花烈部之手上缴。” 全部通过花烈部上缴供奉,那就意味着毋论膻根部拿出来什么好东西,都和他们自家没关系了,上层只会知道这是花烈部的供奉,所有好处都要落在他们花烈部头上。 膻根部可是不下于他们花烈部的势力啊,出产谅必丰足,丝毫不比他们花烈部差,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斯劼想到回去后把自己“收编”了膻根部的消息带回去后,族内各方可能的表情,心头顿时火热的好似烧得滚烫的石头,忍不住放声狂笑,抚掌叫好不止。 墨角强撑着起身,艰难道:“拱齐黄角……慢来,野灵尊者还在……咳咳咳……” 他的伤势太重了,人还没直起身,就一个踉跄萎靡,双手双脚撑在地上咳嗽不止。 “野灵尊者?”拱齐一愣,“他还在什么?” 斯劼嘲笑道:“野灵尊者?野灵尊者正在与我花烈部请来的尊者斗法哩!” “什么?哪里!”拱齐一惊。 弗单、乙叠等人也大感意外。 他一指头顶天上。 “这会儿动静小了许多,想必该要分出胜负了,该说不说,你们找来的这位野灵尊者本事有些的,能在咎佑尊者手下支撑这么长的时间,但我看也快到极限咯,哈哈哈!”斯劼放声狂笑。 从方才起,云天上的动静便小了许多,没有开始时候那般爆裂的呼风与炸裂的光华,因而弗单等人到来时并没有发现异动,这会儿循斯劼指向看去,果然看见天上云里时有光亮呼闪,隐约可见有两个身影在交手,甚至可以看出其中一人明显落了下风。 “野灵尊者会不敌?”弗单等人面色古怪。 斯劼冷笑道:“怎么,有这么难以置信吗?” 见识过野灵出手,茅云真想不到他落败的样子,回呛道:“那也是你找来的供奉?呵……鹿死谁手还不一定,你那叫来对付我们的已脓?见了野灵尊者就跑!被斩杀!我倒想看看这位能怎么样?” 斯劼一惊,已脓见了这野灵就跑?一时难以置信,不过转念一想,那瞿春一个照面就在野灵手下香消玉殒,本事稍差些的已脓溃逃落败也合情合理。 他心忖:不管怎么样,眼下的局面反正在我掌控中,我管那已脓怎么样?这野灵决计不会是咎佑尊者的对手!就是算……他下来帮助膻根部一定有其原因,膻根部能给的,我花烈部凭什么给不了?收编了膻根部,要给什么不还算是从他们花烈部口袋里掏出去的?一切都好说! 想到这里,他心头一振,喝道:“莫说这么多,这野灵厉害也好不厉害也罢!你们膻根部却没得选择! 他斜眼一瞥,东沙部、磋珠部的人全部围了上去。 弗单见要硬来便也不再束手就擒,可等他试着提调灵力,却才发现浑身一阵酸软,完全使不上劲。 他急忙张望四下,猛然发现人堆里有几个东沙部的人正自掐诀,似乎催动了某种法禁,同时鼻头还嗅到了一股淡淡的香味,一个踉跄,跪倒在地上。 他惊怒喊道:“卑鄙!你们使诈!” 斯劼嗤笑道:“不要说得好像很是不堪,兵不厌诈,哪里不对?” …… 第258章 投降 乙叠、茅云、拱齐相继发现情况不对,惊怒万分,可又没有办法,只好在弗单的指挥下所有人靠拢。 “有什么用!”斯劼仰天放声狂笑。 可就在这时,忽然有一根不知从哪里来的毛发飘落到了他的鼻头。 他愣了一愣,吸吸鼻子——“哈啾!” 打出一个喷嚏,他伸手捉住飞扬的毛发,拿在手心一看,绝对不是自己的,面露疑色,心想这哪里来的? 忽然不知是否错觉,天色好像更加晦暗了。 “不对呀……这已经快天亮了,怎么……” 斯劼抬头仰望天上,瞳孔猛地缩小。 漫天的黑色毛发当空飘浮,密密麻麻,几乎遮蔽了天空,云天上传来一声惨痛的呼叫,随后就看到一个身影飞遁逃走,以无法用言语描述的速度消失在了天际。 “那是……野灵?他跑走了?” 斯劼面露疑惑之色,可这时云天上下来一个高大的身影,他看清楚后,面色顿时变得煞白,倒蹬一步,指着天上,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你……你……怎么可能!” 广场上所有人都发现了异常,仰望头顶,透过无数的毛发,看到一个双臂过膝的高大身影缓缓从云端降落到了城墙上。 “野灵尊者!”拱齐第一个高声惊呼。 弗单等人也都跟着反应过来,齐声高呼。 “野灵尊者!” “野灵尊者!” “野灵尊者!” “尊者……尊者……午木无知!方才不该拿言语激你,请你赎罪!杀我泄愤都可以!求求你救我膻根部!” 方才出言 …… 一时间广场上呼喝不断。 斯劼一脸惊恐地看着城墙上,又扭头望向方才那个逃走的身影,难以置信地喊道:“如何可能!咎佑尊者……咎佑尊者居然败了!” 墨角脸上露出一丝快意的笑容。 斯劼幡然醒转,不再惊慌失措,一把拎住他的衣领,喝道:“阁下真是火之尊上的执役!?” 吴用眉头一挑,看向墨角。 墨角喘着粗气,一旁的赤角连忙替他解释道:“尊者,方才情势危急,墨角他迫不得已,这才说出了您的跟脚来历,您请恕罪!” 【还能干嘛,肯定是说了你的来历好叫这花烈部顾忌呗……嘿,不过看样子,相比起你这位尊上执役,这位少族长似乎对那咎佑的信心更要大。】邯鼓好笑道。 吴用心道:【我当然知道墨角什么打算,可关键我又不是什么尊上执役,之前就他和赤角这么觉得也就罢了,我还能装模作样,现在广而共知,露馅怎么办?】 邯鼓不以为意:【别管那么多,暴露之前,好好利用这个身份就行。】 吴用没可奈何,扫了眼四下,场面好混乱。 斯劼见他不说话,心中惊惧不定,试探道:“我还是那句话,未知膻根部答应尊者的供奉是什么?如能告诉斯劼,斯劼愿意加倍供奉,只请尊者不再管摄此事。” 吴用摇头。 茅云松出一口气,冷笑道:“尊者是火尊执役,你以为一点蝇头小利就能牵着尊者鼻子走?” 斯劼面色狰狞,一把勒住墨角脖子,用略带扭曲的语气尖叫道:“火尊执役我自然不敢得罪!可你既然下来这里,那一定事出有因,恐怕是被火尊除名了也说不定!” “既然成为部族供奉,以往身份便是身后云烟!只讲能力,不讲尊卑!我等可不顾忌你!现在墨角在我手里,你待如何对付!” 吴用皱眉,没有接受斯劼的建议,并非是他偏好膻根部,这是一场部族之间的矛盾,就像大晋与周边国度的战事,没有对错,没有善恶。 今次是膻根部受罪,但吴用知道,假如两相易位,膻根部所作所为不会比花烈部好到哪里去,那个膻根部的少年受罪,放到花烈部,指不定就是花烈部的哪个少年遭重,没什么好指摘的。 吴用只想知道有关圣染空林的细末,并不想过于深入掺和到两部族之间的矛盾中去,他对于阴鬼之间的残杀没有任何兴趣。 再则,他之所以不接受斯劼,盖是因为雪中送炭远比锦上添花要好,与其倒戈相投,斯劼固然感谢,可对于他想知道的信息,花烈部愿意告诉他多少,能不能知无不言言无不尽?相比之下,如果救出墨角,可以预想,墨角事后一定愿意倾囊相告。 其次还有一点,他至今已经为膻根部做了不少事情,如果这时候倒戈,那先前的作为岂不浪费了?而且还有因此带来的背离感,与他一贯为人所不符,不屑为之。 可眼下斯劼劫持控制了膻根部所有人,这就犯难了,倘若他一意孤行,难道真的要他对付花烈部的所有人吗? 吴用缓慢呼气,强压下胸腔内的一丝灼痛。 邯鼓淡淡提醒道:【若说寻常,底下应该无人是你对手,但那咎佑的法器着实厉害,你现在身受重伤,一时半会硬碰硬讨不得好,更无力对付这所有人。】 吴用默默道:【我知道。】 他现在拉弓都难。 【……你若实在没法,待会我上你身吧。】邯鼓提议。 吴用心道:【那也得要压制身上的伤势,没甚区别。】 他这边沉默,等着他回应的众人也思绪万千,膻根部所有人都在心里祷告他不要答应,花烈部、磋珠部与东沙部的好多人则战战兢兢,却是被火之尊上执役的名头给吓到了。 提出附庸花烈部建议的拱齐这时候也犹豫了,野灵还在,那这附庸的提议可以往后稍稍了,至少要先看看事情走向再说。 弗单等几个赤角来时没有看到野灵,只以为他说是先走一步,实际上是管自己跑了,这种事情此前屡见不鲜,他们也丝毫不奇怪,再者当时情况紧急,也就没提这一茬。 没想到野灵不仅来了,还把花烈部请来的尊者打跑了,一下扭转了态势。墨角见他不说话,趁着斯劼捏住自己脖子稍稍放松的空隙,强提起一口气,喊道:“尊者,无妨,你走吧!” 斯劼一愣,厉声喝道:“什么东西,你在说什么?” 他嘴上喝问,手却放松了些,让墨角说话,假如野灵能被劝走,那再好不过,是他想看到的一幕,倒要听听墨角怎么个意思。 墨角嗤笑道:“管你何事?” 他惨然看向城墙上的吴用,深吸一气,高声道:“尊者走罢!我知您是火尊座下执役,最是看重荣辱誓言,既然答应帮我膻根部,肯定不会一走了之。” “无奈我等无能,被花烈部擒制,害得您出手不是,不出手也不是,既如此,墨角也不能死皮掰赖,您走罢!” 他这一说,膻根部不少老弱发出哀嚎,倒是弗单等赤角那些有法力在身的抿着个嘴,一言不发。 拱齐嘴唇蠕喏,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 斯劼哈哈大小,放开了墨角,“好嘛!你早知如此何必当初?” 他看向吴用,喊道:“野灵尊者,既然膻根部放弃了,我还是愿意接受之前拱齐黄角的提议,收了他们做我花烈部附庸,至于您……” 他呵呵一笑,“您可愿意来我花烈部为上座供奉?之前墨角答应您的,我部一点不少给您,甚至更多,您意下如何?” 倒要看看这个野灵尊者究竟是不是火尊执役,若是,带了回去,无疑是一大助力,又是一个好消息。 斯劼觉得今天是自己好日头,怎么什么都这么顺?不仅攻破膻根部,收了膻根部做附庸,还能请回去一个火尊执役……啧啧。 至于那瞿春与咎佑……一个死了,不用去管,一个跑了,要是回来,知道野灵真是火尊执役,他又能如何? 斯劼心头无比火热。 吴用不予理会,只是看着墨角,因为后者一直盯着自己,目不转睛,分明话还没有说完。 墨角咧嘴露出一个难看的笑容,道:“我膻根部是不会成为别家附庸的!” “你……!”斯劼一愣,登时大怒。 墨角紧接着道:“我膻根部不想白白死去,所以有个麻烦事儿请求尊者您,之前答应您的事情,我都整理好了,与本部族的所有库藏一起放在之前和您说过的地方,您自去取了就是。” “作为交换,野灵尊者现在不便出手,那走了就是,但请日后替我部报仇,杀尽花烈部上下全族!” 说到最后,墨角已是声色俱厉。 “你!”斯劼大惊,一把掐住墨角的脖子,可又能如何?这话已经说出口,不管墨角答应了野灵什么事情,都没干系了,后者可以转头就走。 说过的地方……吴用不解,细细回忆,根本没有这样的事儿,可转念一想,他便明白了墨角的用意。 他看再不开口墨角就要被掐死,毫不犹豫点头道:“我答应你的事情就绝不会反悔,你放心便好,野灵这就退走,待取到东西后,我誓会潜伏在花烈部族地周遭,出来一个,我杀一个,出来一双,我杀一双,你膻根部安心去罢!” 墨角眼中流露出一丝快慰。 有血性的膻根部部众也两眼通红,跟着叫好,全都做好了拼尽最后一程的心理准备,拱齐长叹一气,默默闭上眼睛,径直坐到了地上,再不多说一句。 “慢!拿下他!”斯劼这下慌了,一个能够击溃咎佑的火之尊上座下执役立誓杀尽己方部族上下所有人人,选择伺机而动,这该多么恐怖?以后他们花烈部还要不要出去族地外了? 吴用佯装要走,听到这一声立马停下脚步,回首就看到斯劼身边的一名近卫已经带了部下冲上前来。 他飞快取下乌钩,张弓搭箭,松弦撒箭! 嗖……嗖嗖……九支箭矢划过九道深邃湛泛的蓝光,不偏不倚射中了九个人的脑袋眉心,其中整好有那名近卫与那东沙补的族长——红沙。 啪嗒……啪嗒……九具尸体软趴趴的从天上掉落,其中一具好巧不巧掉进了膻根部那一群老弱里,立马被群起围攻,直接踩踏成了肉泥。 剩下的人再不敢轻举妄动,纷纷把眼看向斯劼。 斯劼见转眼就死了一个近卫以及红沙,脸色无比难看,又慑于野灵的威势,没人敢再上前,只好在心里暗骂,骂野灵,骂墨角,骂红沙几个没用。 “尊者且慢!”他强压下怒火,松手放开墨角,犹豫不语。 一个赤角学着他方才催促拱齐的样子,不耐烦催促道:“少族长要说什么?还不赶紧!” 斯劼额头上冒下一滴汗,狂咽唾沫,好一会儿,脸上堆笑道:“尊者,一切都是误会。” 误会? 一道道目光齐刷刷看向他,愕然、戏谑、不解……尽皆有之。 斯劼硬着头皮说道:“都是咎佑与瞿春的主意!他们说他们有办法攻破膻根部的部族大阵,怂恿纠集手下,趁着牧灵之日,突袭膻根部。” “斯劼耳根子软,听他俩描绘的拿下膻根部后的种种好处,一时鬼迷心窍,竟然答应了下来,这才酿下这场祸事,尊者……” 他堆笑道:“尊者,您大人不记小人过,要不……就此揭过这一茬罢!” 那名拿着鞭子的近卫急急忙上前道:“少族长,这怎么可以,我们都……” 啪! 斯劼一巴掌呼在他脸上,指着他鼻子骂道:“你是少族长我是少族长?是你能对付野灵尊者还是我能对付野灵尊者?我怎可拿同族的性命冒险?不知所谓,给我拿下他!” 这名近卫被打了个踉跄,趴倒在地上,两眼迷茫,全然不知道自己哪里做错了。 几个花烈部部众犹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在等什么?你们也要陪他一起?”那始终跟在斯劼身边的近卫皱眉喝话。 立马几人上前,将他擒捉拿了下去。 斯劼摇头,回望城墙上的吴用,陪笑道:“尊者,您看……” 【好家伙,这个斯劼翻脸这般快的?一点不要面子!】邯鼓啧啧称奇。 谁说不是?吴用同样没想到事态的发展转折如此之快,说投降就投降。 …… 第259章 疗伤 【哼,不过这家伙倒也聪明,这么一说,花烈部也好,磋珠部还是东沙部也罢,不管私底下是怎么想的,明面上说出去总是他顾忌部内同族的安危,这才与你面前伏低做矮。】邯鼓嗤笑。 【这几个都是斯劼身边的近卫,成日形影不离,互相间知根知底,不大可能在这种场面上做出拂他面子的事情,这家伙站出来表示反对,恐怕还是斯劼的授意。】吴用也觉得蹊跷,近卫可不是随便挑的。 【所以你的意思呢?】邯鼓饶有兴趣说道。 【我的意思?他不知道我已经重伤,方才那一手看不出究竟,估计是担心留不下我,这才出此提议,既如此,我当然选择装下去,否则还真不一定好走。】吴用心道。 与咎佑一战,实在凶险,最后他技高一筹赢得胜利,可即便如此,也没能留下对方,咎佑重伤逃亡,他也暗伤重重,出手可以,但支撑不了多久,要走也可以,但遁速和全盛时期没得比,都十分勉强,不敢说一定胜得过花烈部这么多人。 最关键的是,墨角从没有和他说过什么地点,答应告诉他尊上执役下来传达的事情,那也是在牧灵之后,更别说什么膻根部库藏了。 这膻根部掌舵分明别有深意,现在看斯劼的反应,只怕是他早已看透了这个花烈部少族长的性格,知道这么个说法,这么个虚张声势,斯劼绝对挡不住压力,自己会打退堂鼓。 现在一看,果然……既如此,那他就配合着留下装个大尾巴狼吧! 吴用摇头,装模作样道:“说来就来,说走就走,膻根部怎么样我不来管,可你这分明是没把我当一回事。” 斯劼早有准备,立马道:“确实不该!我花烈部愿意奉上一笔赔偿给您,还有墨角……” 他狠狠一咬牙,“我愿意也给膻根部一部分赔偿。” 心里想道:栽在这里了,罢也,要被族内知道我招惹了一个火之尊上的执役,随时可能对部族下手,我先前所做的一切就都白费了,自掏腰包也要平息此事! 墨角确实别有算计,他深知斯劼的性子,也知道野灵不管多么厉害,与那咎佑大战一场,一定消耗不小。 他不能眼睁睁看着野灵以一挡百,再是厉害灵力也有耗尽的时候,到了那时候只有落败一个下场,所以以退为进,在斯劼以为野灵还有大把战力的时候,提出了这么个把膻根部以及花烈部都逼上绝路的建议。 果不其然,斯劼平日思虑周详,这是优点,但与之伴生的问题就是容易多想,这却是个坏处,听了这一提议,心里胆颤心惊,立马打了退堂鼓。 墨角见斯劼这副模样,不敢把鱼往死里逼迫,生怕鱼网两失,趁势说道:“我膻根部今次伤损惨重,已不愿再多生事端,斯劼少族长既然肯息事宁人再好不过。” 他看着周遭的乱象,城池四处烧火,硝烟弥漫,墙壁倒坍,断壁残垣随处可见,血污与尘土混作一团,分不清楚哪个是哪个,脸上写满悲戚。 斯劼心里一松,看向城墙上的吴用,小心翼翼问道:“野灵尊者,您看……” 目的达到,吴用故作纠结,眉头紧蹙,露出一副难以决定的样子。 这时候在膻根部族地四下搜罗库藏与战利品的花烈部部众发现了异常,纷纷往城门广场这一处集结,立马被斯劼身边的近卫喝止骚乱,安安静静到了一旁等候。 斯劼一颗心扑通扑通的跳,那是真没底,毕竟墨角已经告诉了野灵他要的东西,就连库藏也都一并拱手相送,野灵完全可以这时候走脱,不来管这里的琐碎。 吴用紧锁的眉头徐徐舒展,缓缓道:“我现在是膻根部供奉,就依墨角的。” 斯劼大喜过望,心想:这野灵果然是火之尊上座下的执役,换做别个只怕早已走了,哪里管什么膻根部? 众所周知,要成为火之尊上的执役,第一不是你有多能打,是要对火之尊上有一个虔诚奉献至死的决心,第二还不是你有多能打,而是要有一颗荣辱心,排到第三位,那才该考量你的本事如何。 正是这一个原因,火之尊上座下出来的执役,哪怕犯事了,或者因为年岁缘故变弱了,还是会被上层各大族部招揽,无他由故,这些执役远比一般的供奉要省心。 斯劼脸上露出意思笑意,可只是一瞬就隐藏的很好,不敢被野灵或者墨角看了,故作深沉,假意试探道:“墨角,您看……” 墨角沉重点头,“就照野灵尊者说的来罢……” 斯劼一颗心终于放了下来,小心翼翼道:“我手边没多少好物,待我回去族内安置左右,再亲自将东西送来?” 墨角倒不怕他反悔,城墙上那个还站着呢!这斯劼回去后巴不得马上带了东西回来,省得被野灵觉得是在诓骗自己,出手去逮他们花烈部的人去。 他看向吴用,问道:“野灵尊者?” 吴用更不担心了,微微颔首,就地在城墙上开始打坐。 斯劼松出一口气,给了仅剩的那名近卫一个眼色,撤去了禁制,就带着族部与磋珠部、东沙部撤出了膻根部族地外,最后冲在城墙上纹丝不动的吴用长鞠一躬,飞也似逃走。 膻根部好些人愤愤盯着他们,有几个要冲上去拼命,弗单等人急忙将他们拦下,免得收不了场。 至此,膻根部的危机这才算是被化解。 墨角起身,看了眼城墙上的吴用,对身边的赤角嘱咐道:“去,为野灵尊者搭个亭子,风吹雨淋算得什么事。” 几人对吴用早已佩服有感激,争先恐后要包揽此时。 墨角在身边赤角的搀扶下起身,走出坑洞,对弗单与拱齐道:“弗单赤角,拱齐黄角,我重伤在身,需要调养,族内一塌糊涂,但我暂时没有精力气力安排,劳你们两位先照看。” 弗单颔首道:“应该的。” 拱齐轻叹一声,满嘴苦涩说道:“你受苦了,亏得你我们才免过一劫,我也是没办法,才提出成为花烈部的附庸……” 墨角挥手道:“黄角不必再说,我等都清楚的,此无可奈何之举。” 弗单也劝了一声。墨角取出一枚玉符,递给弗单,“当务之急,先把法阵修复了,这是阵符,弗单赤角你先拿好,所有需用,直接去库藏内取,特殊时期,无需由我批注。” 弗单为了避嫌,侧手问道:“黄角,我不通阵法,此事需你看助,咱们一齐处理?” 拱齐颔首道:“理应如此。” 墨角见他们商量好,看向城墙上的吴用,道:“这位野灵尊者应该有伤在身,黄角,你看紧一点,他需要什么,你尽管……” 没等他说完,拱齐便打断道:“墨角放心,野灵尊者是我膻根部恩人,我会照看好的,你赶紧回去疗伤罢!” 墨角再不多说,与身边的部众说了两句振奋心神的话,在搀扶之下,回了自己居所。 弗单送他走后,立马开始安排左右,重建族地。 …… 吴用就地盘坐,并非只是为了震慑斯劼,摆出一副毫无顾忌的样子,叫花烈部不敢轻举妄动,再也是真的有点撑持不住,他的伤真的有点重。 先前在云天之上,咎佑取出来了那一件上品法器,威力强横,他一时招架不住,无可奈何,使用了才学会不久的《化灵南生身》。 这门秘法得自无垢血晶,本身是赤面的看家法门,因为使用出来后血气滔天,不似良善,吴用本不欲学,可没奈何此法威力巨大,可以说是他如今灵力操控下能够施展的最厉害秘法,不得已上手。 先前危急之际,在邯鼓的提醒下,他无可奈何用出这一秘术,借此堪堪击败咎佑,可他自己也因此受了重伤。 好在咎佑距离死亡只有一线之差,狼狈溃逃败走,不然这一场斗战谁能站到最后还真不好说。 【这罗山厉害的阴鬼都有这等本事?】吴用简直难以置信,要都是如此,恐怕一般的人族金丹远不是对手。 邯鼓淡淡道:【你就是见得少了,对自己是什么水平没有点底,对别人是什么水平也没有点数,这个咎佑在同辈阴鬼之中本事叶厉害得少见,也是碰上了你这个才吃瘪,可不是你所想的比比皆是。】 【要他这样的随处可见,那你们人类还有对付的办法?不过……也没办法,你是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才侥幸突破,没点概念也正常,等你正法突破,交手的人多了,经验丰富了,自然就有感触。】 【这般最好……】吴用重新开始运调灵力,休养身体,静静将体内的血瘀与暗伤清理干净。 他原本想出定回去客房内,不过随之感应到拱齐在他身边,命部众就地给他在城墙上搭了一座临时的屋台,不仅能够遮风挡雨,而且还有法阵隔绝外界的干扰,于是也不再出定,就这么安心继续养伤。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疯狂运转,灵力在经络四下游流,每经过一处,留下一丝温热,由内而外疗养吴用的身体。 房门被敲响,一个带着一丝敬畏的声音小心翼翼响起:“尊者,黄角命小的从库藏送来一些伤药。” 吴用感应到他还在门外等着,紧张的不敢喘气,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淡淡道:“你放在门外便好。” 送药的人如释重负,把伤药放在门口,恭恭敬敬长鞠一躬,倒着退走,下了城墙。 吴用等一轮行功运罢,起身稍些活动筋骨,出门捡起地上放着的一支玉瓶,回到屋内盘坐,打开瓶塞,一股奇香顿时飘满。 药香十分独特,闻之精神振奋,吴用不认得这具体是什么丹药,但拱齐很做事很周到,随瓶附有一贴纸片,上面写着:“圆元散,圆心果为主材料炼制,有增补灵力,调养益气的功用,一次一粒,切记彻底炼化后再服用下一粒,否则灵机过盛,有灼炽经脉之痛,伤上加伤。” 吴用捏着一粒火红的圆元散,没有犹豫,仰头丢进了嘴里。 【你不怕这是什么毒药?】邯鼓提醒道。 【毒药?毒死我?膻根部现在元气大伤,全靠这帮他们撑着一口气,焉还敢来害我?那岂不是自取灭亡。】吴用盘膝坐定,丹丸入口即化,变成一股滚烫的药液顺着喉咙直流而下。 邯鼓散漫说道:【说么也是。】 【而且……这丹药说是增补灵力的,换而言之,是给阴鬼修炼用的,既然如此,我完全不需自行炼化。】 吴用说完,手上诀目接连变化,腹中饥饿感顿生,这一股炽热的药液去势顿时一变,不望下坠,反而顺着喉道渗入血管内游入经络,向头顶眉心祖窍流去。 邯鼓啧自语道:【我忘了这一茬,那是无碍……】 药液一进入祖窍,《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席卷而过,转眼就把这一股药液吞没,以骇人的速度将其“消化”,然后这一股精纯的药力从祖窍排出,顺着经络泼落全身经络穴窍,有如雨涵甘霖,全身舒服的不舒服的地方都得到了滋养。 “好药!” 吴用爽利的赞了一句。 他不仅经络穴窍得到了滋养,这股药力扩散之下,无形之中更是令他修为也有了一丝的增涨。 吴用马不停蹄,趁热打铁,紧接着倒出来第二粒圆元散,吞服入肚继续炼化。 这一瓶圆元散统共三十二粒,按照蕴含的药力来看不可谓不多,拱齐肯定是有过考量,至少够吴用服用五、六日,不过他怎么也没想到吴用身怀《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等上乘…… 不,“上乘”一词好像太平庸了,吴用现在都不知道该用什么词语来形容这一法门。 不过一日的功夫,他就已经把这一瓶圆元散消耗的差不多了,一身伤势也回复了七七八八,甚至修为还见长了。 …… 第260章 绚光晶 【出关了?正好去看看外头。】 邯鼓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外头?外头怎么了?】吴用收功起身,推门而出,略显嘈杂的声音传入耳中,循眼看去,一扫就看到了广场上“人”头攒动,熙熙攘攘。 定睛一瞧,原来是以拱齐为首的膻根部部众围成一圈,包围了花烈部的斯劼以及他的手下。 两方势力中间成堆的木箱叠垒在一旁,几名赤角正在小心翼翼的开箱,翻看内部的东西,拱齐与斯劼似乎在聊些什么,只不过后者满脸陪笑,拱齐则面无表情。 这样子,和当时拱齐提出膻根部附庸花烈部的时候,完全调换了一个位置。 周遭膻根部部众脸上满是愤然,一个个恨不得上前生撕了斯劼,但好在拱齐足够威严,一声喝令下,没人敢真上前做出什么出格的事。 吴用从临时屋子里走出来,拱齐与斯劼第一时间有所感应,先后望来。 他们目光一挪,广场上的其他人也立马也跟着走,膻根部部众见了吴用,齐声高呼“野灵前辈”不止,声威震响城寨上空。 斯劼哪里不知道这膻根部的人是在借呼喊野灵的名字,来震慑他们呢?可也没有任何办法,只得强笑着与吴用遥遥见了一礼,回头与拱齐继续说话。 拱齐也朝吴用行过礼,同斯劼说了两句,徐徐腾空空,把手一抬,朝城墙上吴用的方向示意做请。 斯劼连连点头,把手一挥,带着手下腾空而起,紧随着拱齐,来到了城墙之上。 吴用站在原地,静静看着他们两个落脚。 斯劼不敢怠慢,人还没站稳,脚就已经紧步上前,半弓着身子双手拢袖见礼,道:“野灵尊者。” 他身后的手下连忙跟上。 拱齐笑着站到一边,他就自若许多,拱手道:“野灵尊者。” 吴用颔首,朝底下广场上努了努下巴,“这怎么了?” 拱齐紧忙道:“斯劼少族长回去以后,将昨日之事禀明给族长,连夜清点整理后,遵照约定,送来了一应物资。” 他手指着广场上那一堆堆的木箱,然后朝底下招了招手,立马有两名膻根部赤角用灵力拖着一箱箱飞上了城墙这里,放在了吴用跟前。 斯劼生怕眼前这位野灵尊者觉得自己怠慢,回去了这么久才送来赔礼,连忙小心翼翼解释道:“尊者,斯劼回去以后与族长禀报了昨天发生的惨痛误会,慎重考虑了该如何赔付……” “我花烈部实在过意不去,所以想尽可能准备充分,希望让膻根部的同僚与尊者您感受到我们的歉意,所以族里连夜采摘族内培育的打量各种灵草,直至今晨才陆续采摘齐全,也不敢耽搁,马不停蹄送来,所以晚了。” 邯鼓在心里骂道:【这家伙能当上花烈部少族长我是一点也不意外,不要脸简直赶得上你们人类!】 吴用没好气道:【难道你们妖族就没有这样的“能人”?】 斯劼一指广场上那一摞摞的箱子,道:“那都是给膻根部的赔礼,这些……” 他一指搬上来的这一口口木箱,“这些都是给您的。” “都给我的?”吴用心里惊讶,这一堆箱子可不少,数目都占了底下所有的一半了。 斯劼连连摆手道:“不多不多,一些琐碎罢了,也不知道合不合您心意。” 吴用走上前,发现这些木箱都是送来给他的,因而刚才底下膻根部并没有拆开来清点,全都用木板封得严严实实。 他撬开其中一箱的封口木板,顿时一股药香扑鼻而来,这里面都是一株一株的灵草灵花,都还带着泥土,有些甚至还有晨露,在木板被打开的震动下,从花瓣与茎叶上滚落,一眼新鲜。 吴用随手搬开,又拆开了几箱,发现都是这一类的灵药,鲜有别的好东西——倒也不对,不是说这些灵药不好,拱齐在一旁眼睛都看直了,分明要比给膻根部的东西要好,而是对他来说没什么用。 这些灵药固然珍贵,只闻药香就可知非凡,可他又不会炼丹,带在身边都是累赘,一箱一箱的怎么搬运?难道到时候离开这里,他还要拖着带走? 他又没有剑囊,也没有收纳杂物的宝物,真不方便。 斯劼看出吴用脸上那一丝不满,额头不禁冒出汗来,生怕触怒了吴用,小心翼翼说道:“尊者,可是哪里不满……您尽管说,斯劼可以回去再做整理。” 他真真不敢得罪一个连咎佑都在其手下吃瘪的尊者。 拱齐这时候却看出来些端倪,上前道:“尊者,您可是烦恼这些灵药如何处理?” 他记得没错的话,火之尊上座下的执役只通斗战,精擅阵法、符箓、炼器、炼药的不是没有,但很少,显然,这位野灵前辈不是其中之一。 吴用点了点头,“我携带不方便,若果可以,换成丹药或者……” 他想了想,从怀中摸出一袋,随手一掏,抓出来一把子灵晶,“或者你们有灵晶给我也可以,那我方便修炼。” 拱齐沉默了。 斯劼眼皮狂跳,心里骂道:这原来是个侩子手,在火之尊上座下就是专门干这个活计的,真难怪有这本事! 拱齐深吸一气,提议道:“花烈部以种植灵草出名,所以这一批送来的赔偿基本全是灵草,您如果头疼,不若让他们换成丹药好了,斯劼少族长,你意下如何?” 斯劼这时候也顾不得对“赔偿”这种词语敏感了,真怕野灵一个不高兴,给他也做成了修炼用的灵晶,连忙陪笑道:“这自然可以,我花烈部本就有炼丹大师在,哦……不,和火尊座下的丹师相比不值一提……总而言之,我回去后就让他们炼做成品丹药送来给您。”斯劼一时语不择言,心里泛上阵阵苦涩。 这要都炼成丹药,不仅要耗费人力,炼丹还要配置许多辅料,又是一大批的物力,原本族里调出这批灵药就已经是一笔不小的开支了,这下好,更是大出血,真真难做。 “如此甚好,那你就都带回去吧。”吴用颔首,抛下了手里的药材。 “唔……哦哦,那箱不用。”斯劼点头,忽然想到了什么,指着被压在最底下的一只木箱。 相较于其他褐色的木箱,这一只的木头颜色明显更深一些,而且从格栅里露出来情况看,里面似乎还包了一层不知名的毛皮。 “这是什么?”吴用不免好奇。 拱齐对两名赤角使了个眼色,后者一齐上前,将这只箱子拖了出来,抬到吴用跟前,将封口撬开,但还没完全打开,一抹变幻的五彩光芒便透射出来。 两名赤角把木板挪开,吴用把眼望去,只见诺大的箱子里静静躺着一颗拳头大的不规则晶珠,大体还算是个圆形,但表面凹凸起伏,有些许椭圆。 外表透明,如同一层薄薄的玻璃,内里则是某种液体,晃动间散发出绚烂的五彩光芒,甚为瑰丽,犹如一粒打满染料的水晶球,透过光晕,折射出各色光芒。 木箱方才被搬动,内里液体摇晃,光芒随着水波荡漾变幻,可没了外力,波漾不再,光芒消弱,最终伴着液体平静如镜,彻底消失不见,那一抹液体也彻底变成了透明的白水,看不出一点的奇异。 吴用惊讶,这又是什么东西?法器?还是说又是什么灵药? 【小子,你的机运到了,这不是法器,更不是灵药,但对现下的你有大用。】邯鼓忽然出声,啧啧骂道:【你小子究竟什么气运,莫非是天命之人?】 【怎么讲?】吴用心头一动。 【此物名为绚光晶,生长于一种灵草上……】邯鼓娓娓道来。 原来,这颗晶状体来自于一种叫做散光茅的灵木,此草茎秆不过一拳粗细,可高度却最少有二十来丈高,往往是一片森林里最高的植株。 但由于茎秆过细,根系不发达,这一灵木无法从地下汲取足够的养分生长,因此往往会聚集生长,集群之力生存,并且不再从地下汲取足够的养料,而是进化出了食肉的器官。 但作为一种“柔弱”的植物,散光茅无法与别的物种搏斗,因而它们往往会在散光茅林里挑选出一株最为强壮的个体,以其为中心,合力孕育出这一粒绚光晶。 散光茅会将这一粒绚光晶高举托出树冠,平常时候毫不起眼,但如果有飞鸟或是别的飞行生物经过,风气扰动下,带动散光茅的枝叶摇摆,绚光晶也就开始摇晃,内里水波摇曳,折射光亮,发出绚烂的五彩光芒。 飞鸟视力敏锐,往往会注意到这一幕,以为是某种灵果要前去啄食,在其落到树冠上的时候,早已守株待兔多时的一众散光茅猛地以根茎上的细叶突刺。 细瘦易折是散光茅的缺点,可尖锐轻盈是他的有优点,极少有飞鸟或生物反应的过来,往往都要被刺穿密密麻麻的窟窿。 有的当场死亡,有的还会喘气,但不管怎么样,散光茅会拱开地面泥土,把这一只猎物深埋到根部地下,先由其自行腐烂后,根系纠缠吸取养分,供以自身吸养生长。 当然,散光茅的狩猎不会次次成功,多的是猎物啄食了这粒绚光晶就走,它们无可奈何,但好在这不是唯一,散光茅能够通过吸取地下的灵机与石料,蕴养绚光晶。 这绚光晶外层的晶壳其实是石料消化后析出的一种石液干结成的晶膜,内里的液体其实是浓郁至一定程度后液化的灵机,换而言之——这绚光晶本身是一种灵机十足的宝贝。 但矛盾就来了。 由于禁锢灵机的只是一层石膜,一旦破裂,内里的灵机便会流逝。 可因为散光茅本身不具体将灵机炼化的手段,因而这内里的灵机其实没有做过特别的炼化,与天地灵机没有区别,一旦流出石膜外,便会重归天地间,消散得无影无踪——或者说消散得到处都是。 因是之故,可以说这绚光晶就是装了一团天地灵机的“器皿”,里面的灵机炼药用不到,精华一打破就消散不见,无处可寻,炼器也没用场,说是鸡肋也不为过。 【既然是鸡肋,你为何说是我的缘运到了?】吴用不解,那要这东西做什么,说的缘运又是什么意思。 【呵……你记不记得自己还有一门功诀尚未学通?这可是你修炼用的好宝贝。】邯鼓难得卖起了关子。 功法未学? 吴用脑袋里闪过自己一身所学,《化灵南生身》、《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少清剑诀》…… 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等回过头去,才忽然明白邯鼓的意思:【你是说《幻络剑诀》!?】 他除了那门《玉塔内景经》因为过于邪门没有学过,所拥有的功决里,浑身上下也就《幻络剑诀》还不曾修炼。 但不是因为没时间,更不是不想去学,而是由于修炼这门入门剑诀需要配用相应的辅材,他身边没有,也无法回去峨眉领用,所以只能闲置在一旁,无从入手学习,打算日后再说。 这事儿说起来也是没脸,他身为峨眉弟子,一手剑法居然是最薄弱的,甚至以往斗战时候从来没有用过,叫人知道了简直要笑掉大牙。 邯鼓道:【你之前研习《幻络剑诀》时候我也有注意,这门剑诀要想上手,难就难在第一步是要以灵力炼化一味五行变幻的灵材,之前你没有门路,现在不就有了么?】 【可你不是说这东西是鸡肋?一破开里面的灵机就散走了?那我拿它什么用?】吴用还是不理解。 邯鼓怒骂道:【动动你的脑子!你要的是能够五行变幻的灵材!】 吴用沉吟片刻,得出一个结论:【你是说……有办法收取里面的灵机?】 【……】邯鼓语塞,【我都说了里面的灵机其实与天地灵机没有区别,你要它做什么?我说的是外面这一层石膜!】 …… 第261章 炼化灵晶 石膜! 吴用眼前一亮,看着箱子里静静躺在皮毛中中的绚光晶。 这绚光晶内里那一泊灵机已经彻底平静,水波不漾,光芒收束,完全与一颗水晶珠子没有任何区别。 这时候再细细观摩,便可以发现这枚绚光晶表面的这层石膜很不一般,看似凹凸不平,实则分布着十分细密的类似于蜂巢一般的凹坑,正是这些坑洞的存在,使得绚光晶能够“绚光”。 《幻络剑诀》虽然只是一门基础剑诀,但在峨眉门内是学习人最少的,不仅仅是因为学习这门剑诀需要辅材配合,上手颇难,更也因为学成之后,威力并没有想象中的出色。 论剑势之利,《幻络剑诀》没法与《少清剑诀》相比,更不用说专精“快”、“利”的《一剑诀》,论灵动遨矫,没法与《小雷光剑诀》相比,论玄奥神妙,《幻络剑诀》更没法与《小虚弥剑诀》相比。 那《幻络剑诀》有什么特色,能够位列峨眉七门基础剑术之一呢? 所谓“幻络”,讲的就是这门剑诀有独特的变幻之能——不错,《幻络剑诀》剑势不利,灵动不够,玄奥不足,但如论变化,是七门基础剑术里最为繁多的。 峨眉弟子修炼这门剑诀,需要先领用一粒名为“幻灵散”的丹药,据说是用某种灵兽的内胆与皮料炼制而成,以真气炼化成液后,再按照《幻络剑诀》的行功线路运调真气,将药力融炼入真气,方可算得入门。 吴用自己造诣不够,这绚光晶的石膜能不能够替代幻灵散,心里着实没有底。 【有什么不能够替代的?你那幻灵散本身也是用岩林避役的内胆与外皮炼制而成,取用的就是其能够变幻折射光晕的特点,这石膜不也一样?甚至更好,这东西可是能折射五行灵机来的。】邯鼓肯定道。 【那就行。】能够上手《幻络剑诀》,意味着他之后能够顺利修炼《擒龙形剑经》,能够修炼《擒龙形剑经》,那就意味着他克敌制胜的手段将会更上一层楼。 吴用不觉振奋。 【是时候找一口趁手的宝剑了。】 伏龙师叔祖不在身边,老祖所赠宝剑尚未开匣,就算学了《擒龙形剑经》,他一时半会儿也没有施展的余地,倒是不急。 斯劼见吴用沉默,心里直打颤,暗想:莫非这杀头觉得我糊弄他了?我就与老不死说了,这绚光晶鸡肋,值当什么用!不行,我得想想办法解释解释…… 他强堆笑脸,问道:“尊者,这绚光晶可是不合您用?不妨事,我这就带回去,换一批合用的好宝贝来。” 吴用心道:【这绚光晶我要用多少?】 【我怎知道?《幻络剑诀》我又没学过。】邯鼓语气大大咧咧。 稍一顿,又道:【看剑诀上描述幻灵散只需一粒,绚光晶远要比幻灵散难得,这一枚足够了。】 斯劼见他不说话,咬牙道:“我族里还有几样灵宝,若果尊者不嫌弃……” 吴用挥手,“无需如此,此物正合我用。” 斯劼不由得就是一愣,混没有反应过来,良久才一脸惊喜,支支吾吾说道:“是……是吗!如此便好……如此便好啊!” 他心里松出一口,喜上眉梢:我爹果真料事如神,要不怎么说家有一老如有一宝?真是……怎么知道这野灵需要这绚光晶的,不是说都是鸡肋? 斯劼不知道的是,绚光晶鸡肋不假,但正所谓“彼之砒霜我之良方”,绚光晶在用不到人眼里确实毫无用处,但在需要的人看来却足可奉若至宝。 花烈部的族长年轻时也曾是去上层走过多次的人,知道奇货可居,野灵既然是上层来的,眼界肯定有的,这东西就算自己不用,拿去卖,待价而沽,绝对不会亏。 只不过也是阴差阳错,其人怎么也没想到赶巧了,吴用正正好需要这宝贝,所以邯鼓才说吴用走了缘运。 拱齐见他们谈妥,笑道:“尊者可还有吩咐?” 吴用沉吟道:“墨角现在如何?” 他伤势恢复的七七八八,再下来不是打坐静修可以恢复的了,需要时间静养调整,无需再闭关,当然得要找墨角问清楚有关圣染空林的事情。 拱齐摇头道:“墨角伤势过重,现如今还在闭关调养,恐怕不是一天两天能够恢复的,请尊者恕罪,可是有什么吩咐?您找我也一样。” “算了,那就等墨角调养好了再说。”吴用记得藏书洞里记述的明白,当日被魔罗火执役留下的只有各部的族长,拱齐虽然是膻根部老祖的直系血脉,在族内威望甚重,但不是族长,八成是不清楚这件事情的,问也无用,那就索性再等等。 斯劼一脸的尴尬,额头冷汗直冒,有些待不下去了,墨角受伤如此之重,他是始作俑者,听吴用找墨角还有要事的样子,生怕被怪罪,脖子都缩了起来。 吴用扭头看向他,问道:“你还有事?” “没……没了……”斯劼连连摇头。 吴用颔首道:“你部炼药效率如何?墨角有伤在身,打扰不得,我索性闭关修炼等他,如果你的丹药能够尽快送来最好。” 拱齐知道吴用下来是是要去朝拜圣地的,留在这里是为了足满自身修行,等候最佳时机,时刻为进入圣地内做准备的,他思忖道:“斯劼少族长,这样吧,你先把族内有的丹药调来,剩下的加紧炼制,好了就送来一批。” “好!好!”斯劼连声道好,笑容满面,心里却骂开了,你都这般说了,我还能说不?这杀头没有修炼的丹药,一个不高兴,别把我花烈部屠尽了,取了灵晶去修炼! 吴用点点头,朝他一拱手。 斯劼哪敢生受,连忙闪开,反谢了几声,小心询问自己能不能先走了,在得到吴用的首肯后,带着手下,叫近卫搬了木箱转眼跑了个没影。 拱齐目送他们下了城墙,知道斯劼几人消失在视野之中,才松出一口气,问道:“尊者,您的伤无妨了?” 吴用颔首道:“基本无恙。” 拱齐一脸惊奇,他原拟野灵至少也要几日的功夫才能恢复,可这会儿看这位气色十分之好,不免好奇。 要知道,方才他看似淡定,实则生怕给斯劼看出野灵有重伤在身,须知道花烈部这时候如果再集结部下来攻,他们还是抵挡不住,即便有野灵在场,也顶多是多拉几个垫背的。 拱齐心中震惊之余一颗心越加安定,只想好好笼络野灵,稍作思忖,客客气气说道:“野灵尊者既然准备闭关,花烈部的丹药可能供用不及……我待会亲自送一批灵药来。”吴用摇头拒绝,“无需如此。” 【拒绝做什么?白捡的便宜。】邯鼓不理解。 【不想要,花烈部给的是我应得的,拱齐给的却不是,我不想欠他们人情。】吴用直白拒绝。 很明白的事,花烈部与膻根部之间的冲突是部族之间的矛盾,严格来说,是站在一个高于个人层次上的恩怨。 他之前插手,只是与墨角完成一笔交易,并没有刻意站队,须知道,昨天发生的事情看似花烈部是在残虐膻根部,但若果两部角色互换,膻根部同样不可能善待花烈部。 吴用不想掺杂个人情感到这件事情中去,尤其还在两方都不是人类的情况下。 听吴用毫不犹豫拒绝了,拱齐有些意外,浑没料想到,只好点头称是,他看了眼身后的临时楼阁,问道:“尊者可还要待在这里,还是回去客房?” 吴用道:“回客房吧。” 修炼不比疗伤,必须要绝对安静,这楼阁虽也有法阵布置,但总归是临时的,并不好用,外界的动静或多或少能够传进来。 拱齐赞同道:“是极,待在这里不是个事。” 他把手一挥,吩咐几名赤角把绚光晶小心搬上,然后亲自作陪,送吴用下了城墙,一直送进后山的客房内。 进了门,锁好,开启法阵,确认一切无恙,吴用烧水烹茶,简简单单抿上一口,靠到了卧榻上,长长呼出一口气,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嘎达嘎达作响。 邯鼓沉默了一阵子:【你这人才是最精明的。】 吴用不解:【什么意思?】 【什么意思?呵呵……】邯鼓啧啧说道:【你是那种会给自己找理由,在心安理得与占便宜里找到一个平衡点的人。】 【啊?】吴用愈发摸不着头脑。 邯鼓嘿嘿一笑:【你拒绝拱齐,看似亏了,实则抽身在他们两家部族的矛盾外,这样你就能心安理得的收下你应得的报酬。】 【试想,你如果接受了拱齐的好意,下回再碰上花烈部这样的事情,能够袖手旁观?他再要拿好处与你,你能够坦然受之?啧啧啧……】 吴用反问道:【有没有可能……我只是单纯的不想过多掺杂进两个异族之间的斗争中呢?而且……什么叫占便宜,那难道不是我的报酬?】 邯鼓饶有兴致地反问道:【是吗?】 吴用再反问他:【难道不是吗?】 邯鼓不依不挠道:【那你与我解释一下?】 吴用没好气道:【这还需要解释?吃人嘴软拿人手短,就这么个道理。】 邯鼓听了笑嘻嘻道:【你?吃人嘴软?别忘了,你能有现在实力全靠一张嘴,建议你还是有的吃就敞开了肚皮吃,不要和人客气!】 吴用摇头,这哪里是一回事? 邯鼓也就说着玩笑,贫了几句就不再说话。 吴用稍作歇息,简单洗漱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坐回了卧榻上,开始投入到修炼当中去。 他取出那一袋得自李向隆三人的灵晶,左右手各握一粒灵晶,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炼化其中充裕的灵力。 这门来路不明的功决真的太过霸道了,吴用不知道别的阴鬼炼化灵晶什么怎么样,速度如何,但他的情况来看,并不比嗑瓜子来的要慢,握在手心,灵力一走,灵晶转眼就开始枯竭。 光晕四射的灵晶徐徐黯淡,逐渐变得灰暗干巴,表面出现蛛网一般的龟裂痕迹,最后“啪嗒”一声干裂,爆开无数条裂缝。 吴用拇指一碾,灵晶变成砂砾,从指缝间滑落,成股的灵机透过掌心的经络融入体内,一圈走下来,就变成了他的灵力,修炼的速度堪称恐怖。 莫看这一袋子灵晶沉甸甸的,可一日夜的功夫后,已然见底,地面上堆积起了厚厚一座小型沙丘。 吴用缓缓收功,感受着澎湃的灵力在经络内流动,双手变换诀目,可正当他以为自己有所突破的时候,体内的灵力却逐渐平静,归复了原样,如涓涓流水在经络内闲散穿行。 他不觉一愣,奇怪道:【守明境界突破的灵力需要如此巨量?】 感觉不对劲,他这一袋子灵晶炼化后,尽管体内灵力充盈,但却有一种杯水车薪的感觉,就像,就像……没吃饱的感觉。 邯鼓哈哈一笑:【我说什么来着?以你现在的情况,有口吃的就不要拒绝了,不然别饿着肚子了!】 吴用听他嘲笑,道:【我总不能饥不择食吧?】 邯鼓还在笑个不停。 吴用不予理会,稍加感应后心奇道:【不该如此……】 一整兜的灵晶,少说有四五十粒,其中还有不少来自守明境界阴鬼的灵晶,这一气炼化了,怎么也该有点更“明显”的反应吧? 邯鼓嗤笑道:【不很正常?你就没发现吗,这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修炼起来毫无瓶颈一样!】 说起来确是如此,之前在玄通山内突破时候根本没有遇到瓶颈,一切水到渠成,而在突破后,他体内的灵力丰巨,更是精纯无比到了难以置信的地步,莫非…… 吴用心头微动:【你意思是?】 【世上焉有没有瓶颈,且法力积蓄还极快的法门?要是如此,得道成仙岂非唾手可得?绝无此事!】邯鼓斩钉截铁道。 …… 第262章 《幻络剑诀》 吴用一想,可不是吗?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修炼的速度不仅极快,毫无瓶颈,炼化而成的灵力更还深厚精粹,要没有什么限制或者短板,没道理的事情,早就天下闻名了。 且再反过来想,《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炼化的灵力深厚又精纯,等若是有十分足厚的灵力为根底,换而言之,非常好理解——这门功决的瓶颈,就是炼化海量的灵力。 以难以估量的海量灵力为基础,层层叠压,就像是建造一栋房屋,一垒一垒的糯米浆与泥土往上堆压,压的严严实实,杂质俱去,只剩下密不透风的坚实基底。 邯鼓道:【就是这个道理,你之前才是定魂境界,又有那玄通山里的法阵助你修炼,灵力再深厚也看不出个所以然,这会儿已是守明境界,法力深厚到了一定程度,你就知道难了。】 【这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看似与你没有瓶颈,实则从一开始就告诉了你瓶颈所在——必须要有足够的灵力积累方能够突破!】 他笑嘻嘻道:【不然你以为我方才为何告诉你,有好处、有便宜就占了吧?那是因为你需要的。】 吴用摇头,没有说话。 他徐徐收功,呼吐一气,稍作调整后,出门问了一声在院子大门外守候的膻根部侍从:“花烈部的丹药送来没有?” 那侍从能被拱齐挑选来为吴用守门,自是各方面上乘的出色之辈,尽管周遭无异,仍旧全神贯注,丝毫没有走神,听见吴用这冷不丁一声,反倒惊了一跳,连忙单膝跪地,恭恭敬敬道:“尊者,花烈部还未送来。” 吴用略感意外。 侍从犹豫了下,道:“黄角已经派人去催花烈部了,得到的回复说需要宽限个一两日,因为马上也要到缴纳供奉的时候了。” 供奉……花烈部与膻根部这些都是目前他所见到的顶级部族了,他们还需要向谁上缴供奉……吴用心里奇疑,问道:“上缴供奉?给谁?” 侍从一愣,没想到他会问这个问题,可他也不清楚具体,只能支支吾吾道:“供奉给……上层的大部。” “上层大部?具体哪一部?”吴用没想到还有这一茬。 侍从张了张嘴,却说不出话来,最后红着一张脸道:“我没去过上层……” 吴用无奈,不过反正不管自己的事,他不怕斯劼反悔,于是问道:“墨角可已出关?” 侍从摇头道:“还没有。” 看样子墨角受的伤远比想象的要严重,这就没有办法了,总不好硬生生去打扰,吴用只能静等他恢复。 侍从小心翼翼问道:“尊者……可是缺少修炼的用度了?黄角特意叮嘱过,如您有所需,可以直接去库藏领用丹药,后续花烈部把丹药送来了,您再还了就是,不差事儿的。” 吴用摇头道:“黄角好意我心领了,你替我谢过他。” 有了一次就有第二次,第三次……无穷无尽,他可以按照约定把丹药送还给人家,可膻根部八成是不会收下的,届时这个人情还是得欠下。 吴用可不想如此。 尽管在异界,尽管在异族,他惊讶的发现,“人”情世故居然都是一样一样的,都讲究那么些门道。 侍从也只是传达这一消息,见吴用拒绝,只好愣愣的喏喏道好。 吴用朝他颔首,道:“花烈部的丹药送来至今进院子里就行,如果墨角醒了,也给我传个消息。” 侍从连连道好。 吴用“嗯”了一声,回到院子里,取了木箱里的绚光晶,回了房内,锁好门,坐到榻上。 他拿在手里把玩片刻,水波荡漾,透过外层琉璃一般的石膜,折射出五彩光芒,把昏暗的客房照艳得通明,彻底压过了油灯的光亮。 【你说要用这枚绚光晶来修炼《幻络剑诀》,具体该如何修炼?】既然《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修炼一时半会儿急不得,那就趁这个时间上手《幻络剑诀》。 《擒龙形剑经》乃是峨眉的上乘剑诀,入门之后,即便没有趁手的飞剑,也能够以催发剑气,是一项莫大的战力。 眼下情况,技不压身。 邯鼓想了想说道:【再看看《幻络剑诀》的经文。】 吴用闭上眼,沉神入定,在脑海中搜寻剑诀——很快,《幻络剑诀》四个略显虚无缥缈,光晕闪动的大字在脑海中亮起。 吴用细细观读,邯鼓也专心翻阅。 不过多时,邯鼓道:【看描述幻灵散是一味特制的丹药,难就难在炼丹师须得从岩林避役体内提取炼出折射变幻周身灵光的物质,抛开这一点,着实普通。】 如果邯鼓在面前,吴用简直想给他一个白眼。 什么叫做“着实普通”? 幻灵散确实可以称之为一味特制的丹药,因其不是为了提升灵力,助力修炼的丹药,也不是用来破障,或者凝心定神的辅助丹药,而是专门用来修炼《幻络剑诀》的“功能性”丹药。 但……这丹药往常峨眉从不会提前给需要修炼《幻络剑诀》的弟子,无他,就是因为炼制不易,主材料、辅料还算常见,但有本事炼制这枚丹药的丹师在峨眉门内并没有几人。 邯鼓说这幻灵散“着实普通”……吴用一时间真不知道该说什么。 【可不是普通?除了这点功用,幻灵散还能做什么?凡是最怕比,你可知道这绚光晶可知道有多难得?除了能够炼制特定的几种丹药,也能够炼器,不然你以为我为何会知道这一材料?】邯鼓大咧咧说道。 吴用知道说不过他,问道:【我怎么用来修炼?】【幻灵散功用单一,就是将岩林避役体内能够折射光影的物质提炼后,制成丹药,其实你这绚光晶的石膜完全能够替代,怎么修炼?很简单,破开石膜,将之吸收炼化,然后就按正常的修炼走即可。】 说完,邯鼓还啧啧两声。 【我敢打赌,你用绚光晶修炼《幻络剑诀》,最后入门时候,这门剑诀一定比你那些用幻灵散修炼的同门威力要大。】 吴用心头一动,那还等什么,马上开始修炼! 他立马盘膝坐定,调养气息,进入到了修炼的状态中,可却久久没有开始修炼,他握着手里的绚光晶,问道:【如何破开石膜?砸开?】 邯鼓没好气道:【砸碎了石膜你炼化什么?直接吞了试试。】 邯鼓同样不善炼丹,也不知道怎么处理石膜的具体办法,但这等天材地宝,小心处理没错的。 吴用这下犹豫了,脸色古怪道:【你确定?没与我开玩笑吧……】 邯鼓真不是在开玩笑,认真说道:【能不确定吗?你要炼化石膜,肯定不能将之破坏,否则暴殄天物。】 【再你想啊,那些单独修炼《幻络剑诀》的人是怎么入手的?他们没有真气,没有灵力,无从入手,不也只能是吞了幻灵散,然后按照《幻络剑诀》的经文炼化的?】 【他们后续如何修炼我不知道,但你吞了绚光晶肯定没问题,可别忘了,绚光晶内里是是什么?】 【天地灵机……】吴用当然记得。 【没错,是天地灵机!这五行灵机进入你体内,能有什么问题?本来修炼你就要炼化这灵机,现在进入体内,哪怕无法炼化,随其消散也无妨,反正也用不到,你的目标只是外层的石膜。】邯鼓说的头头是道。 吴用问道:【你既然之前就晓得这绚光晶,可见过或是听过谁吞服炼化过此物?】 【唔……这个确实没有,但我说的一点没差,不是吗?】邯鼓到时坦荡。 【你就不怕我出意外?】吴用翻了个白眼。 【有什么意外?这些都是有迹可循,有理可依的事情,就像炼化圆心散修炼,大家都知道是这么用的。】邯鼓斩钉截铁道。 他有些拿捏不定了,确实,若按照绚光晶的构造与成型原理来看,邯鼓这么说是没错,但这一切都只是邯鼓自己的理解,并不能保证不会出现意外。 这不怕一万就怕万一的…… 吴用斟酌片刻,深吸一口气,最后还是决定尝试一番。 无他原因,眼下提升实力迫在眉睫,才来到罗山没多久,就碰到咎佑这样一个难以应付的对手,再来几个,怎么办? 如今修为突破不得,非是一日之功,既然有办法提升即战力,当然不能放过了。 再则,邯鼓也不知道活了多久,按他所说,他与衡闾吴氏老祖吴通真相识,见识肯定比自己要多,既然邯鼓说没问题,吴用选择相信他,毕竟他俩同命一体,邯鼓不会拿他自己的命开玩笑。 有舍有得,没有一条路是坦坦荡荡毫无风险的,风险与收益成正比,这个道理吴用还是明白的,也许到了某天,今天修成的《幻络剑诀》就成了他的救命稻草的? 这毫无由来的念头一经冒出,吴用觉得自己必须要去修炼。 他不再犹豫,重新盘膝坐定,调整心神状态,张嘴将绚光晶吞入腹中。 幸而这绚光晶就比婴儿拳头要大上一些,吴用张大了嘴,吞咽无碍,可喉头难受,这一个圆滚滚的物事进来,喉头被压迫,肌肉滚动,咔嚓一声,居然把整个绚光晶都给挤碎了。 一团氤氲的灵力在喉咙里散开,无法吸收,顺着毛孔自行散出体外,果然和邯鼓所预测的一模一样,而剩下的石膜被挤碎,丁点不浪费的掉落进腹肚之中。 按照《幻络剑诀》所述,吞服幻灵散后,便立马就要按照口诀与行功线路尝试运气,吴用不敢耽搁,立马照做。 他如今已是守明——金丹修为,《幻络剑诀》虽然高妙,行气线路颇为复杂,可高屋建瓴之下,倒也不算难掌握,立马便投入到了修炼当中。 一股热意在小腹位置徐徐出现,吴用念动口诀,温养这一股热意,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其徐徐膨大,最后充斥了整个腹腔。 绚光晶的石膜在进入肠胃中后就消失不见,待这股热意充斥体内,石膜便再一次出现,像是薄薄的冰片落到了滚烫的铁球上,转瞬消融,滴滴答答渗漏进入腹腔下层。 一切的感觉都很模糊,所谓的腹腔、肠胃都是吴用自我的感觉,实际上并没有这么直观的感受,可正是这玄而又玄的体味,让吴用知道自己的方向大概率是正确的。 融落的石膜液体进入腹腔,吴用掐换诀目,口念咒言,不住以意念勾兑腹腔中的热意与这一滴滴液体,起初毫无动静,但随着时间的推移,腹腔内发生了些许变化。 只见热意与绚光晶的石膜液体搅和在一起,居然发出了水波一样的氤氲光泽,再没一会儿热意越来越浓,仿佛是一壶将要烧开的水,将沸未沸,一切越发圆融。 吴用再次变换诀目,双手互扣,十指交环,按在自己的脐下三寸。 这一按不得了,腹腔内犹如被添了一把柴火,这壶水噼噼啪啪被催沸烧滚,吴用耳中甚至出现了“呜呜”的短鸣声,吹得他神思飞离,头昏脑涨。 他险些无法保持入定的状态,绚光晶只有一粒,若果浪费了,至少在短时间内再没有机会修炼,吴用一发狠,直接咬破了舌尖。 刺痛! 随之而来的是一股铁锈的味道在嘴巴里扩散,尖锐的疼痛让他一下子醒神,尽管耳边短鸣不止,可好在把他注意力集中了回来。 吴用深吸一气,交环握住的双手持续按压在脐下三寸,明明只是一股微不足道的热力,但透过体表,进入腹腔内的却好似烧钢炼铁的火炉吹出的热风,呼得吴用额头直冒大汗。 体内这壶“水”被噼噼啪啪烧滚,呜呜短鸣越加急促,吴用撑耐不得,只好猛紧咬牙,强行把皮开肉绽的舌尖顶到上颚,不停刮擦,鲜血直流,疼痛不止,一丝鲜血从嘴角挤出,顺着下巴滴落到衣袍上,虽然剧痛难忍,可终归叫他生生坚持了下来。 …… 第263章 有惊无险 不知过了多久,水壶终于彻底沸腾,不断有“水汽”蒸腾升起,积聚在腹腔上层,没多时,由热意与绚光晶石膜混合而成的液体便全数蒸发干净,腹腔内充满了“水汽”。 吴用见状精神一振,按照《幻络剑诀》上所描述,修行到了这一步,他已经算是跨过了最难的阶段。 【接下来便是最后的一关了!】 他双手从脐下三寸挪开,再换一个诀目,这一次他口中默念起了《幻络剑诀》的凝气诀目。 随着他的默念,蒸腾的水汽仿佛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所搅动,风起云涌,在形成一个气旋的时候,吴用把意念往里一探,口中的诀目也 念到了最后一个字节—— 呼……气旋中心倒着吹卷出来一股五颜六色的气流,看似纷杂,实则精凝。 吴用见之心中大喜,这正是幻络剑诀的真气! 他意念一收,像是钓鱼收钩,直接从气旋内拉出来了成股的幻络剑诀真气,并且随着提拉,后方那些白蒙蒙的“水汽”也以极快的速度变幻成五颜六色的幻络剑诀真气。 “喝!” 吴用仿佛是真的在钓鱼,提拉出鱼线的时候,厉声一喝,随这一下,他猛地变幻诀目,开始按照《幻络剑诀》行运真气。 说来也怪,这幻络剑诀的真气初时五颜六色,可一进入经络内,立马就没有了颜色,无色无味,可等吴用再猛一激催,这真气立时有绽放出绚烂的光芒,好不华美。 吴用势如破竹,按照《幻络剑诀》的经络路线行运真气,一趟下来,居然直接冲通了五个穴窍,他顿时大喜过望。 【很正常,不说你现在灵力深厚是守明境界,就连《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和《少清剑诀》、《少阳剑诀》也都早已筑基功成,根底够厚,行气规章有法,经验老道,一气突破不足为奇。】 【把心收回来,先处理你腹腔内的异状!】 耳边蓦地响起邯鼓的声音,吴用急忙收拢心思,问道:【怎么?】 他凝神聚意体内腹腔,惊讶的发现丹田位置残留了一点点形如芝麻一样的颗粒物,细数不清,但粗看之下,少说也有上百粒。 “这是什么!?”吴用不由一惊。 【是石膜的废料,绚光晶内里的五行灵机散掉了,石膜被你吸收了,可石膜并不是十成十都有用的东西,毕竟是散光茅汲取地下的土气凝聚而成,含有一定的杂质。】邯鼓处变不惊。 这倒是好理解,也正是丹药的存在意义,幻灵散就没有这般副作用。 吴用也算早有心里准备,倒没有过份着急,这些芝麻大小的颗粒在丹田内沉浮,暂时没有其他异状,他拿真气一引,颗粒物随之上下起伏,可却没有要从体内出来的意思。 吴用沉吟,却是不确定该怎么把东西引出来。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似乎是因为《幻络剑诀》修成,真气隐伏入体,这些颗粒物没了牵引外力,蓦地往下沉坠。 吴用腹腔内瞬间传来一阵撕裂的剧痛,就像是伤口上被撒了盐也似,疼痛被剧烈放大,连带触感也随之敏锐,破碎的皮肉能够细致地感受到盐粒的大小与形状。 吴用知道假如任由这颗粒物坠落到底,自己绝对十死无生,他强忍着剧痛,脑袋开始飞快转动。 邯鼓同样焦急,吴用的性命关乎到他的存亡,况且吞服绚光晶的主意来自于他,要真出事了他肯定不能够袖手旁观。 【把心神放开,让我来处理!】邯鼓料到肯定不会一帆风顺,但并没料到这一茬,一时间没有更好的处理办法,只能选择自己来处理。 【你来也一样的。】吴用却知道八成没用,邯鼓上身,无非也就运调真气去将其引出来,就这么个办法,总不能剖开肚子,把这些东西一粒粒的挑出来。 等等! 剖开肚子挑出来? 邯鼓骂道:【你小子别胡来!真破开肚子,你就死了!】 吴用却不理会,危急之际,思路急转,忖道:这东西呈现颗粒状,远比真气这等细致入微的物事要巨大,且并不在脉络之中,我无法用真气将其导引出来,该怎么办? 他脑袋里灵光一闪,似乎想到了某种可行的方案,可这时候他脑袋转得太快了,猛一回想过去,并没有抓住方才的念头,一时间无比懊悔。 【有没有办法直接从内部处理掉!】邯鼓竭力避免吴用要破开自己肚子这种疯狂的念头,他现在也算对这小子有点了解,是有点疯的,急起来什么都敢干。 从内部处理掉? 这提醒了吴用,一下子回忆起自己刚才一闪而逝的念头。 【对!内部消化!】 吴用心神一震,连忙放落了真气,不再调用《幻络剑诀》,转而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疯狂调动灵力沉坠向丹田。 吴用闷哼一声,口角流出鲜血,但他紧蹙的眉头反而松开了些,却是灵力一扫而过,腹腔挂着沉甸甸石头一样的剧痛顿时减轻了不少,灵力流转再几个来回后,他的肩膀终于不再剧烈抖颤,只是时不时抽动一下。 邯鼓这时候也终于放下心来,松出一口气,但同样不敢不作理会,时刻紧密地关注着吴用的状态,生怕他出现危险,随时准备接过掌控吴用的身体。 好在情况得以控制,吴用逐渐稳定,呼吸不再急促,只是灵力流转过丹田位置时,还不免会有些许的刺痛,但明显已经好受很多。 吴用静静感受腹腔内的那一颗颗芝麻状的颗粒,在灵力的流转下,它们被逐渐吞噬,逐渐变小,在十几个周天运转后,灵力流过,竟然将这些颗粒都给扫动,顺着经络就往离开了腹腔。 吴用惊喜,可忽然一股强烈的恶心泛上喉头,他猛地睁开眼,喉头咕嘟一声——“噗”!一口鲜血喷出。 吴用连声咳嗽,暗红色的淤血顺着嘴角淌下,沾染到麻袍上,漆黑一片,看着凄惨无比,可吴用却长长舒出一口气。 他浑身如卸铁甲,轻松不少,撑着卧榻的扶手起身,来到方才突出的鲜血地方,蹲下身,拿手一抹,指头轻轻一捻。不是丝滑的液体触感,能够摸出来淤血之中有细密的颗粒感,吴用看向指尖,只见那些原本芝麻大小的颗粒此刻已经变成了沙砾大小,一颗一颗,密密麻麻的。 【幸好……】吴用想到这么一团团的沙砾在自己腹腔内,尤其还是靠近丹田的位置,不觉后怕。 【你小子!】邯鼓怒吼,可又没了声音,最后无奈道:【下次再有这样的情况,到了绝地,实在不行,还是我来。】 他没有告诉吴用遇到这样的情况就叫他,因为他知道吴用这小子其实脾气倔得很,不到万不得已不会低头。 而且若果一有问题就找他,长此以往,对吴用没有一点好处,所以还是退了一步,告诉吴用:到了绝地的时候,你不要强撑,叫我就行。 吴用会意,有些虚弱的点了点头。 房间里一塌糊涂,吴用看着难受,可也不想叫侍从进来处理,于是自己随手清理干净,然后重新坐到了卧榻上,开始调养。 危急之际,会想到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来处理,还是因为想到了这门功诀连他之前生吞灵晶都可以消化的一干二净,不吐一点渣滓,因是之故,他便想着既然取不出来,那就干脆把这些不知名的东西给炼化。 没想到的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居然也没能完全炼化这个绚光晶的石膜,还留下了一点点沙砾大小的石珠子。 好在危机是解除了,不过这也给吴用提了一个醒,下次遇到什么想吞吃的东西,最好还是三思而后行。 【倒也不必,你只会对灵力充沛的宝贝感到饥渴,这枚绚光晶你就没有反应,换而言之,你本能不感兴趣,《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不感兴趣。】邯鼓淡淡道。 吴用心头一动:【你是说……】 【我意思是,如果你本能地对一件物事有吞噬的欲望,那没有问题,你尽管去吞噬,一定不会有意外,这门功诀着实不简单,许是有着自我的判定。】邯鼓给出自己的猜测。 吴用颔首,确实,按照以往的情况来看没错。 吴用收心,盘膝坐定,开始疗养伤势。 这一波实是意外,好在有惊无险,虽然伤势不轻,但总归没有伤及根本,靠着调理气息,温养气血,没有多久他便恢复如初。 看了眼自己一身的血污,他起身洗漱沐浴,换了一身干净的麻袍,推门而出。 这一次院子里守着一对赤角,他们见了吴用,立马单膝跪地见礼,道:“尊者,花烈部斯劼已经将丹药送来了,全都在这里,您请清点。” 东西不多,一垒垒的木箱药草被炼成了丹药,只有一只托盘,上面摆放着十来支玉瓶。 吴用打开一支,倒出来一粒龙眼大小,通体翠碧的丹丸,顿时一缕沁人心脾的清香飘盈鼻尖。 侍从一脸艳羡道:“尊者,这是八九小灵丹,花烈部的特产,用一种主料八种辅材炼制而成,增进修为的好东西。” 不用说,吴用已经感受到丹丸中蕴含的灵机,肯定是好宝贝。 他也懒得清点,谅那斯劼不敢糊弄自己,这里东西只会多不会少,塞上瓶塞,放了回去。 侍从又道:“尊者,还有一事,墨角昨日已经出关了一次,目前已是无恙,说您如果急着找他,随时可以去他那儿。” 吴用大喜过望,道:“墨角出关了?好!” 他拇指一点身后的客房,“与我把丹药书桌山便可以,我这边去找他。” 几个赤角连忙要送他,吴用摆手道:“哪里要送,不就在隔壁?” 他走出院子,来到靠近后山的高大阁楼前,还在楼下大门外,大厅内就传出来了墨角的声音:“尊者,墨角伤势未愈,不便走动,无法下来迎接,还请见谅,您自行上楼便可。” 吴用颔首,在门口的守卫躬身相迎下,进了阁楼内,径直上了楼顶,一眼看到了坐在木桩上的墨角,身后是一面挂满棕黄色皮毛的墙壁,最为惹眼的便是正中央顶上的一只巨大羊首,头角峥嵘,形貌威严。 此刻这位膻根部族长盘膝而坐,面色略显苍白,显然如他所说,没有完全恢复。 吴用一进来,他便作势要起身见礼,吴用摆手道:“墨角无需如此。” 墨角撑着起身到半途,也不坚持,弯着腰颔首算是见礼,然后缓缓坐落回位。 吴用就在他位置下首坐了,几个侍从上楼,端来了热茶与瓜果,等他们下楼,吴用当先开口道:“墨角恢复的如何?” 墨角笑道:“暂无大碍,劳尊者关心,之前没有机会谢过尊者,请容许我今次在这里表示感谢。” 他脸色郑重,恭恭敬敬拱手欠身,道了一声谢。 吴用受他一礼,道:“都是应该的,你我早已有约定,无需谢我,当日墨角为了部众承受皮肉之苦颇令野灵感触,我当然不能背信而走。” 墨角嗤声道:“什么为了部众承受皮肉之苦,纯是墨角无能罢了,如果我有尊者您的本事,花烈部岂敢来犯?我又何须承受那般屈辱?” 他摇头唏嘘,开门见山道:“尊者是来找墨角履行咱们之间的约定?” 拱齐黄角以及侍从来这里通报好几次了,这位野灵尊者多次问起他的伤情,墨角当然知道人家不是真的这么关心自己,只是急着他们之间的约定,也就不再兜圈子客套了,开门见山。 吴用点头道:“墨角感觉身体如何?若果还是不方便……” 墨角打断他,道:“没什么不便,我伤势大体已经恢复,剩下只需要静养,我也知道尊者一心朝拜圣地,就趁今天为尊者解惑。” 吴用拱手谢过。 墨角稍作沉吟,思索自己该从哪里说起,片刻之后,他缓缓开口道:“不知尊者对于圣地究竟了解多少呢?” …… 第264章 未曾公众的秘辛 有多少了解圣地? 吴用不知他为何会这么问,难道圣地的存在还有什么别的用意? 墨角见他疑惑,稍一停顿,改口问的更为具体,“尊者应该知晓圣地形成的具体原因?” 吴用这时候记起来了,达成协议那会儿,墨角曾说过自己不能够直接告诉他,有关火尊执役对于圣染空林的未能公之于众的事情,只能从侧面间接点明。 换而言之,墨角只能兜个圈子来和他讲这个事情。 他点头道:“圣地是由于圣祖在某处动用莫大法力,留下圣痕,因为圣痕蕴含的灵力浓度过高,侵蚀附近的灵机所形成的区域。” “浓度过高……”墨角喃喃一句,摸着胡须笑道:“尊者这个形容有意思,没错,正是如此,” 吴用心里一凛,“浓度”这个词语还是太过现代、太过科学了,自己想想就算了,应该尽量避免说出来。 好在墨角并未奇疑,他自顾说道:“尊者还记得圣地彻底形成的标准?或者说……标志?” 吴用回想自己在藏书洞内的所见所闻,答道:“圣痕扩散,侵蚀灵机,直至圣痕与周围的灵机达到某一个平衡后便会停止扩散,形成具有规模的圣地。” 墨角意味深长道:“没错,那我想请问尊者,如果圣痕没有与周围灵机达成平衡呢?” 没有达成平衡……这还用问?吴用脱口而出,“自然是会继续扩散。” 墨角莫测一笑,话题一转,却问道:“尊者知道圣染空林未出现前,那里原本是个什么所在?” 吴用被他带的有些不知所谓,但也知道他肯定不会只是好顽有趣才这么说,定有所指,于是沉下心来静静回想,最后有些不确定的说道:“底层这里我不曾来过,但看资料记述,似乎那里原本只是一片长满了空心木的树林?” “没错,空心木林。”墨角点头,可立马又转开话题,“说来也是可惜,幽河下游只有这一片空心木林,原本还出产几种独有的灵草,但在被侵蚀为圣地后,就全部绝迹了,我等几家部族再采用不得,但有需用,只能从幽河上游的几家易换。” 吴用静静倾听,牢牢锁住他的每一个字眼。 “但圣地降临,总归是福泽,没什么好抱怨的,相比那些微不足道的灵草,孰轻孰重,我等心里都有数,哪怕圣地的出现迫使我等几家迁址,我等也毫无怨言。” “况且我膻根部与圣地隔岸相望,就算真出现这等情况,先要头疼的也是河对岸的花烈部,呵呵!” 墨角似在自言自语,可吴用实在糊涂了,怎么话题迁跃得如此之快? 不仅如此,墨角说完,一脸含笑地看着吴用,分明意味深长,见吴用疑惑,也不管,接着往下说道:“对了,我看尊者善箭射,这张大弓好生威武,可是自行打造?” 吴用深吸一气,压下心头的不解,摇了摇头,“某并不会炼器,此物另有来历。” 墨角一脸可惜的叹道:“那真是不巧,我以为尊者擅长炼器,这大弓上的禁制还是您自己刻录的哩!” 吴用心头一动,问道:“墨角何故长叹不巧?” “您要是精通禁制,我本还想请您帮忙,有座阵法想要扩大加固。”墨角摆手,“无妨无妨,我自己想办法就是。” 这不是在引着话头让自己问下去?吴用顺着道:“哦?墨角可是在说贵族的护山大阵?” 墨角连连摇头,“哪里,山门大阵自不消操心,我说的是我自己的东西,别人不知道的,尊者既然不熟通此道,就不烦扰您了。” 吴用听出他在“我自己”与“别人不知道”几个字上加重了语气,心头疑惑:【他到底什么意思?】 邯鼓不耐烦道:【要么逼他直说算了,老子这辈子最讨厌说话云里雾里故弄玄虚的家伙!】 【万一他是直说了,可魔罗火那有感知呢?】吴用知他只是过个嘴瘾,没当回事,这墨角肯定不会无端说起这几件事情,看似毫无联系,背后一定有深意。 墨角说罢便举盏吃茶,不再说话。 吴用努力试着串联他所说,但没有任何头绪,抬头看向墨角。 墨角放下茶盏,却道:“尊者,我伤势未愈,还需静养,有些困乏了,您如果没事,不妨去藏书洞看看,也沙已经不在了……” “也沙?”吴用这下真的意外,他对这个膻根部青年印象颇佳,可惜了,但……这且不谈,为何墨角要在这时候提起这件事情? 【他这是在引你去藏书洞,那里肯定有你没注意到的资料,走,赶紧去看看!】邯鼓精神一振。 只可能这样解释,吴用起身,拱手告辞。 墨角一笑,道:“尊者,您是为朝拜圣地而来,如果得空,不妨看看附近地貌,闲时走走看看,毕竟您没来过咱们罗山底层,了解了解圣地周围环境,说不定有助您静心朝拜。” 吴用心头一动,拱手道:“多谢墨角提醒!” 他下了楼,走出阁楼外,径直来到藏书洞内。 一进到洞内,便有一个膻根部男子前来相迎,吴用也不耐与他客套,直接问道:“有没有幽河下游附近的地图?” “有……有的!”这新来的守卫一愣,连忙把手指向后头的一面山壁,“左手起第一卷就是!” 吴用腾空而起,来到他所指向的位置,抽出左手侧第一册书卷。 这却不是一本书卷,而是一张叠合的皮纸,摊开后,赫然标注了幽河下段附近的地图。 吴用仔细端详,细看了一阵子,可却没有发现任何有用的信息,他在心里问道:【你怎么理解墨角说的?】 邯鼓反问道:【没头绪,不过我就奇怪一点,他为什么要从你知不知道圣染之地的形成问起。】吴用心想是啊,为什么呢? 他思索一阵,还是没有头绪,猛地一摇头,清理脑袋里的各种思绪,开始从头回顾墨角所说的内容,不过在此之前,他先要确认自己所掌握的有关圣染空林的信息。 这是一座由魔罗火留下的圣染之地,出现于十数年前,原是一座长满空心木的森林。 每一座圣染之地有其独特的“现象”,圣染空林亦不例外,其内里有一种植株,会吸收灵力与养分,孕育滋养圣族胚胎,同时也是一座修炼圣地。 不过话是这么讲,可吴用知道,所谓的胚胎摇篮背后埋藏着无数的尸骨,修炼圣地也只不过是一座炮灰生产地,一切的目的只是为了有数之不尽的阴鬼无时无刻冲击玄通山。 当然,这一点墨角这些鬼族并不知情。 他从头到尾细想了一遍,确认没有遗漏,开始回忆方才墨角所说的每一个字词。 墨角先是问他知不知道“圣染之地”形成的具体原因,又问了他“圣染之地”完全形成的具体标志,然后又紧接着问他“如果圣痕尚未于周遭灵机达成某一平衡,会怎么样”。 这就奇怪了……吴用心里似乎抓住了什么紧要的线索,要知道他是在问有关圣地的情报,墨角这意思难道是说这座“圣染空林”至今还未有达到完全的平衡?还在扩张? 怎么可能…… 【你先别急着否决,这老东西说之前想了很久,一定是把你往他想要你知道的方向带,你既然能想到这点,肯定不会是偶然,再往下想想。】邯鼓提醒道。 吴用深吸一气,继续回忆。 好,如果墨角的意思是“圣染空林”仍在扩张……等等! 吴用一脸震惊:【难道真是这么个意思?】 却是顺着这个可能性想下去,墨角在问完这三个有关圣地的基础后,蓦地转变话题,问起了“圣染空林”那一片地域的前身是什么。 这也罢了,墨角然后就开始发出感叹,说了一堆当时听起来毫无头绪的莫名其妙的话。 ——“但圣地降临,总归是福泽,没什么好抱怨的,相比那些微不足道的灵草,孰轻孰重,我等心里都有数,哪怕圣地的出现迫使我等几家迁址,我等也毫无怨言。” ——“况且我膻根部与圣地隔岸相望,就算真出现这等情况,先要头疼的也是河对岸的花烈部,呵呵!” 吴用脑袋里响起墨角的声音,心底惊呼道:【难道真的是在告诉我,圣染空林至今还扩张?】 他目光挪回地图上,死死盯着那一片原本是空心木森林,但现如今是“圣染空林”的区域。吴用端详片刻,眉头忽然一挑,人化作一抹黑色流光,飞出了藏书洞,飞出了膻根部,越过幽河,来到飘摇的天上,极目远眺。 墨角似有所感,朝他去向看了一眼,嘴角一钩,闭目调理身体。 吴用惊异地看着远方,一会看看天际,一会看看手里地地图,愕然地发现,“圣染空林”的区域远要比地图上来的宽泛,远远超出了空心木森林的范围。 【呵……还真是如此,这座圣地居然真还在扩张,难怪……难怪他还莫名其妙问你是不是精通禁制,想要请你帮忙扩大稳固阵法,你看这地方周边!】邯鼓啧啧说道。 吴用把眼望去,看得很清楚,圣地周边的禁阵波光粼粼。 【他说的“我自己的东西”……不是真的是指他自己的东西,而是指他手里得自上层的执役,能够用来扩大、稳固的禁阵的东西!】 事情道理这里,吴用已经明了了七七八,飘浮在半空,最后从头到尾完整的回顾了一遍墨角所说。 邯鼓冷笑道:【你理解的没错,这么说来,当日被魔罗火执役叫去的各部族族长手里都有这么一样东西,专门用来处理不断扩张的“圣染空林”!】 “八成如此!”吴用目光微凝。 【嘿……怎么,你在想什么?不会和我想的一样吧?】邯鼓语气玩味。 【要不要把这些部族族长手里的这东西抢来?】 吴用确实在想这个问题,但转念一想,却又觉得不妥,摇头道:【太冒险了。】 他不清楚这座圣地还在扩张的个中原委,可既然魔罗火安排手下让这附近各部族的族长处理扩张,可想而知不会毫无防备,那所谓的“东西”绝对不会是他想拿就能拿到,肯定有什么机关门道在里头。 就算不提魔罗火的安排,这些族长也决计不会轻易交出来,一定想尽办法保全这一样“东西”,比自己的命,甚至部全部族还要看重。 吴用可以想象,若果贸然对墨角出手,拿下他不难,可东西能不能到手里却是两说,更不提因此可能引发的一系列连锁反应。 这个险,他不敢冒。 【那怎么办?你总不能眼睁睁看着吧?这座圣地如此奇特,我敢打包票,一定与那一头的玄通山有关系,和你们吴氏被灭族也有脱不开的关系。】邯鼓没好气道。 吴用无奈道:【我如何不晓得,可出手之后呢?你现在有办法带我离开此地了?如果从墨角手里抢来了东西,但被魔罗火的手下发现怎么办?我们一定走不脱。】 邯鼓闷声道:【哼!还不是你修为不够!】 吴用知道这家伙是急于为衡闾吴氏讨一个公道,一时嘴快,他最后望了两眼圣染空林,飞身回到了膻根部,送回了地图册。 坐在房间内,吴用开始盘算自己接下来的安排,忖道:【我修为到达什么底部,你能够施展法门带我离开这里?】 邯鼓没有马上回答,心里估量了阵,说道:【突破褪死,唔……其实也不用,但至少得要你收守明境界大圆满。】 吴用眼皮狂跳:【守明境界大圆满?你之前说的可是轻松写意,现在怎么要守明境界大圆满了?那我得修炼到什么时候?】 尤其他修炼的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他这会儿已经知道这门功诀需要积累海量的灵力,仅就现在的情况来看,远的“褪死境”就不说了,那是对比人类元婴与妖族“灵变”的修为,就是守明大圆满也遥遥无期,哪里有说的这么轻松? …… 第265章 峨眉 邯鼓颇为光棍道:“那不是我的问题。” 吴用嘴角一抽,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他看向桌上摆着的一支支装满八九小灵丹的玉瓶,心忖道:【好在有丹药,这里还不是全部,我可以一边修炼,一边调查获取更多的情报。】 邯鼓懒散道:【还调查什么?你现在掌握的情报都到头了,这些部族族长手里用来扩固阵法的东西就是你的最终目标,安心修炼,到了守明大圆满,抢一个……不,干脆多抢几个,最好毁了圣染空林外的法阵,然后我带你跑走。】 吴用摇头:【什么叫做到头了?】 邯鼓反问:【那不然呢?你再要调查下去,就是找魔罗火的手下问了,到时候你这个冒牌货碰到人家正经的,怎么弄?】 吴用语塞,只得苦笑道:“走一步看一步吧,谁晓得事情会如何发展?” 他盘膝坐定,宁心静气,试着进入修炼的状态,可纷杂的思绪不断,他轻叹一声,睁开了眼。 也不知道师父他老人家出关没,若果知道自己的处境,以他老人家的脾气,一定是闹得峨眉上下不可开交,还有伏龙师叔祖,这位也不是好易与的,自己莫名掉进法阵内,恐怕要把玄通山翻个底朝天…… 吴用胡思乱想了片刻,最后晃晃脑袋,像是要把杂乱的思绪抛开,深吸一气,长长呼吐,调理心绪。 等差不多静定,他把手一招,一支玉瓶入手,倒出来一粒八九小灵丹,吞服入肚,顺利进入到了修炼的状态之中。 …… 峨眉,望江峰。 柴昆鹏坐在吴用阁楼外的阶梯上,环抱着双臂,脚不住点地,不耐烦道:“我说,你要不还是过来坐着,别在那摆弄你的五口飞剑了,我看了碍眼得紧!” 悬崖边,一个身材颀长的女子亭亭而立,她双手在胸前做捧托状,周身五道金芒飞游不定,把日光晃得生耀。 她像是没听见柴昆鹏得话,兀自把五道流光耍弄得愈加遨矫。 柴昆鹏他“唰”一下站起身,高声吼道:“宋——瑜——英!” 英……英……英……英……英……回升传出去老远,在山峰间久久不绝。 五道金芒顿挫,宋瑜英把手一招,金、木、水、火、土五口雷阗遽然缩小,化成五支发簪,插进了她浓密秀长的黑发之中。 宋瑜英回身瞪眼道:“喊那么响做甚!” 柴昆鹏毫不示弱瞪回去,道:“就在那里耍弄你的飞剑,莫不是忘了我们来这里的目的!” 宋瑜英没好气道:“该说的不是都已经说完了?这会儿天色尚早,我趁此机会在这里做个早课,和你什么关系,不早让你先回去了?我看你就是嫉妒我有五口飞剑!” 柴昆鹏不甘示弱,把腰间悬挂的金露抽出剑鞘,喝道:“嫉妒?我有一口金露足矣,何需嫉妒你那五口握也不能的铁片?!” 宋瑜英柳眉倒竖,叱道:“你敢拿剑对着我?信不信我告诉你老师去,按门规着拿你!” 柴昆鹏气势顿时一矮,闷哼道:“你尽管去告,我就说我是要与你切磋,看师父会怎么处措我。” 宋瑜英年纪见长,姿容出落得越加秀美,可脾气也跟着见涨,如今早已是峨眉门内颇有名气的小辣椒,谁敢得罪她? 也就从都斗气斗到大的柴昆鹏能够与她犟上几句,别个真不敢触她霉头。 宋瑜英一听他还理直气壮了,大眼一瞪,上前捏了柴昆鹏的耳朵就骂道:“我尽管去告?那我们走!去碧落山!去见陈师伯!” 柴昆鹏一听真要去见师父,顿时一阵心虚,慌乱叫道:“别……可别!” 他试着挣脱宋瑜英的手,可都虽已经筑基,但他法力弱了宋瑜英一筹,哪里挣脱的了?被拎着就飞离了望江峰,踩云直去碧落山。 一气来到山顶,都不需要通报,宋瑜英径直闯进了柴昆鹏师父的洞府内,看得几个值守的弟子啧啧称奇,道:“也就这位小祖宗能够治住鲲鹏。” 冲进碧落山山洞深处,来到洞府大门外,宋瑜英松开柴昆鹏的耳朵,整理衣裙,乖巧的躬身施礼,软糯糯的说道:“陈世伯,瑜英在门外。” 柴昆鹏这时候想走也来不及了,只好也理了衣服,躬身唤道:“师父……” 门吱嘎一声打开。 宋瑜英与柴昆鹏走进洞府内。 陈建树亦是苦修之士,洞府内并无华美的装点,不过一二家什,不甚起眼,唯独有不少的盆栽绿植,衬得洞内生机盎然。 洞府顶上露天,只有一层阵法光幕隔绝雨水,风吹不进,抬头可见明日与流云,光照充足,与一般的洞府截然不同。 两人穿过一条花草长廊,来到洞府深处。 “瑜英,今次怎么来师伯这里坐坐。”一个方脸中年人笑吟吟坐在一颗蒲团上。 他皮肤黝黑,便是笑也挂拉着嘴角,看起来严肃、不苟言笑,穿一身简朴的青袍,全身上下除了腰间一块黄脂玉,再无其余装饰。 宋瑜英跑了上前,径自坐到了他的身边,抱着他的臂膀,开始哭诉柴昆鹏的作为。 柴昆鹏听得满头大汗,好几次要出声,都被宋瑜英的哭腔给打断,一点没有机会开口。 陈建树越听脸色越冷,等宋瑜英说完,他沉声喝道:“孽徒!安敢对同门拔剑!” 柴昆鹏终于逮到机会了,跪倒在地,叫道:“师父!我只是叫她与我切磋啊!” 陈建树面色一沉,斥道:“什么‘她’!她是你谁?” 柴昆鹏脖子一缩,支吾道:“宋……宋师姐……” “然后呢?”陈建树道。 “啊?”柴昆鹏一愣,旋即反应了过来,极不情愿对宋瑜英道:“宋师姐……方才……方才是我的……不对!” 陈建树看了眼抽噎不停的宋瑜英,淡淡道:“什么不对?” 柴昆鹏涨红了脸,“我不该……不该剑指师姐……” 陈建树拍拍抱着自己手臂的宋瑜英的手背,和蔼道:“瑜英,还在生气吗?”宋瑜英一擦双眼,抬头笑道:“不气了,陈师伯。” “你……”柴昆鹏看她两眼干干,哪有一滴泪?气得什么也似。 “你什么!”宋瑜英瞪他一眼。 陈建树笑呵呵道:“好了,你们也二十好几的人了,怎么还和以前一样胡闹?” “哼!”宋瑜英扭头,“谁叫他先惹我的?” 陈建树知道自己弟子与宋瑜英两小无猜,从小一起长大,早已亲若姐弟,怄气玩闹罢了,并没有什么矛盾,笑道:“你们难得放闲,一起做什么去了?” 宋瑜英脸色一黯,没有说话。 柴昆鹏说道:“我们见面聊了聊小师叔的事。” “小师叔?”陈建树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脑袋里转了一圈,恍然道:“哦,你们说吴用吴师弟。” 宋瑜英犹豫了下问道:“师伯,小师叔他是不是真和别人说的一样……彻底失踪了?” 陈建树皱眉道:“你听谁说的?” 宋瑜英小声道:“别人……很多人都这么说。” “怎么会?”陈建树眉头舒展,“流言罢了,没必要去信。” 宋瑜英与柴昆鹏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信。 陈建树笑骂道:“罢也,你们两个滑头,不说明白,你们回去后不晓得能胡乱猜测到哪里去!” 宋瑜英脸上立马露出笑容,亲昵道:“师伯知道些什么?” 柴昆鹏也凑了上来,坐到了下首的蒲团上,“师父?” 陈建树轻咳一声,正色道:“先答应师伯,此事不可告诉别人,泄露出去恐怕为有心人利用,不定害了你们小师叔,害了峨眉,知道吗?” “瑜英向来不是大嘴巴。”宋瑜英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陈建树又看向柴昆鹏,“你当年去五玄观曾对外派泄露过你小师叔的情报,回来因此关了禁闭,当年你小,牵扯的事情也不紧要,故而没酿成大错,但今次不比往日,你须管好自己的嘴巴,否则为师决不饶你!” 柴昆鹏心头凛然,郑重道:“师父,您放心,昆鹏决计不会多言,只是担心小师叔的现状,所以想知道究竟。” 陈建树颔首,“你心里有数便好,先告诉为师,你们都听到了什么消息?” 柴昆鹏稍加思索,犹豫道:“外头传了很多说法,但最多人说的是小师叔他外出游历,遇到了危险,被掳走了。” 这个消息和真实情况有些相似,陈建树知道一定是知情人走漏的,具体是阴景宫还是他们峨眉已经不重要。 他颔首道:“你们小师叔得了白师伯祖的命令执行一项任务,因些由故,遇到了麻烦,现如今联系不上,具体情况未知,但你们放心,人是没事的。” 宋瑜英不解道:“既然联系不上,具体情况又未知,师伯您怎么知道小师叔无恙的?” 陈建树莫测一笑,道:“你们忘了白师伯祖?” “师伯祖他?”柴昆鹏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师父,您是说师伯祖他起卦算术了?” 宋瑜英这时候也想到白师伯祖在外头有“神算子”的声名。 “不错!”陈建树点头,“你们白师伯祖起卦,尽管不知吴师弟在哪里,可凭借着八师叔祖留在他身上的护道印记,确认了他人是无恙的。” “同时在你们小师叔消失的地方,我峨眉已经派了二师伯祖驻守至今,调查他的去向,尽管如今尚未有结果,但也不是一无所获,真到了山穷水尽之际,是有办法的。” 柴昆鹏与宋瑜英一听,提着的心顿时放了下来,两人互望一眼,松出一口气。 事实上,陈建树只是嘴上说的轻松,但整件事情其实要复杂得多,八师叔脾性火爆,座下唯一的弟子失踪,早就在金顶观内闹过一场,据说都打算亲自外出,找寻吴用的踪影。 白师伯哪里能应允?走了八师叔,坎离峰下的那家伙怎么办?吴用紧要归紧要,可峨眉山门根底更是不得撼动,八师叔执意要出山救人,两人在金顶观内险些大打出手。 后来还是大师伯出关,按住了担心弟子担心得要发狂的八师叔,告诉白师伯吴用干系紧要,请了他起卦,一是确定了吴用并没有危险,其次加强了吴用与玄虚子留下的护道印记之间的关联,能够让八师叔更为清楚的感应到吴用的安危。 只不过这一趟下来消耗甚大,白师伯原本算力就有损,这一下更是要静养一番,因是之故,他才告诉弟子与宋瑜英两人不要透露出去,否则被有心人知道了,难保不会生惹出事端。 再则,他嘴上说阴景宫那边有二师伯坐镇无需担心,实际上情况并没有任何进展。 据说是因为吴用失踪的地方被法阵环固,又牵连地脉,如果强行毁去,恐怕会对小极北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事情陷入了前后两难的困局,小极北那边一直没什么进展。 不过这些就不足为道了,这些是机密中的机密,不能透露给这两小家伙。 “可还有担心的?”陈建树一笑。 宋瑜英与柴昆鹏互望一眼,齐齐摇头,却是都没了方才心头的沉重。 柴昆鹏叹道:“如果小师叔在,这会儿又该是什么修为了呢?我听说他出门前就已经是筑基了吧?些年过去,不会已经凝结金丹了?” 宋瑜英眼里却露出一丝担忧,“小师叔天赋出色,可筑基与金丹的鸿沟岂是如此轻易能够跨越?他又流离在外,定没有安稳修炼的功夫,只怕已经落下了好多功课。” 柴昆鹏也轻叹一气,旋即想通了什么也似,大咧咧道:“不过小师叔吉人自有天相,当年被鬼物谋算,你我倒地不起,偏就小师叔没事,救了你我,今次他也一定可以化险为夷!” 宋瑜英重重点头,同样忘不了当年吴用的救命之举。 柴昆鹏担心放落,肩头都轻松许多,问道:“师父!你说小师叔他筑基以后,会选择走炼哪一路剑诀?” 宋瑜英抢先道:“小师叔为人刚正,一定学的《赤阳剑经》!” “肯定不是,我猜是……” …… 第266章 进贡 罗山。 上层某处。 古拙大气的宫殿座落于渺渺荒原,四围尸骨林立,煞气冲天。 宫殿外的旷阔广场上整齐排着一列队伍,宛如一条笔直的银蛇,静静躺卧在大地上,一眼看去,却是从头望不到尾的阴鬼。 他们面貌不一,形体差异巨大,分明来自各个不同部落,却无一例外的盛装打扮,穿着统一制式的黑色袍装,鎏金佩玉,霎是齐整。 队伍以三员为一组,为首一个,两人作辅,全都垂首噤声,目不斜视,大气也不敢出,偶有几句悉悉索索的讲话声也立马被同行之人提醒,气氛异常严肃。 为首的阴鬼双手捧着一块正面刻着“行荒”,反面刻着“通允”的巴掌大小的令牌,身后两个阴鬼则各自以灵力操御一块华美浮毯,上头载着一垒一垒的宝箱。 队伍缓缓朝前挪动,最前首的队伍在被殿门前的蒙脸甲士验明手里令牌后,放行进入宫殿内,而后方的队伍则立马被拦住,用一幕银光珠帘阻隔开,丝毫看不清内里殿内详情。 隔没多久,进去的队伍便从侧门出来,此时他们身后已经没有了那两张浮毯,三头阴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皆带着笑意,时不时轻语几句,轻松之色难掩。 马上,后方的队伍便被放行入内,然后队列被再一次隔开,这次隔了时间久点,不过三头阴鬼同样带着笑意走了出来。 这般往复,队伍缓缓行进。 不过也并不是每一只队伍进去后都带着笑脸出来,好几个队伍出来以后满脸的苦涩,说不出的意味。 最可怖的当属一队以一个古稀老者为首的三人,进去完完整整的三人,出来只有老者一个,他身上与胡子沾满了血污碎肉,双眼无神,嘴唇濡懦,似是遭到了某种惊吓。 外头排队的一众阴鬼见了,顿时把脑袋埋得更低,而下一批轮到的队伍更是牙齿打颤,吓得脸色煞白。 “花伯,这玉芝部的供奉刚才我看了,比我们只多不少,怎么进去还死了两人,只有赫根一人出来了?他们尚且如此,我花烈部该如何办?” 队列中,一个浑身皮肤墨绿色,脖颈前后长了五、六朵玫红大花的中年男子一边说着,一边回头看了眼身后浮毯上的木箱,脸上是掩藏不住的担忧。 旁侧与他齐肩并行的是一名身材瘦长的女子,双眼炯炯有神,皮肤却干枯如树皮,与死在吴用手下的枚懿倒有几分相似。 她看着那满面无神离开广场的赫根,嘴唇蠕喏,有些结巴道:“也许……也许是因为他们犯了胜阳君的忌讳?” “噤声!”前首的老者回头,一脸肃穆地喝止两人窃窃私语。 中年男子急了,小步上前一些,追问道:“花伯,你也看见了,难道我的担心不对?咱们花烈部今次的供奉比以往少了三成都不止,胜阳君见了岂能不发怒?” 他越说越是着急,额头都开始见汗。 “都怪膻根部!都怪膻根部!要不是他们出了个什么狗屁尊者,我花烈部岂能落到如此地步!还有斯劼那小子!亏他是少族长!我就说他不如老三!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他的声音有些响了,引来了前后队伍的侧目,殿门前的守卫也把头抬起,投来凌厉的目光。 花伯脸色一沉,压着嗓门呵斥道:“闭嘴!在这里吵,你不要命了!” 中年男子这才惊醒,紧忙把头埋低,再不敢多说一个字。 花伯等众人都收回目光,这才轻声安慰道:“你们也不要想太多,这次我们供奉虽然少了,但族长取来了族里培育已久的一株龙睛草。” “龙睛草!这灵草我花烈部也没培育几株,都是用来给族内尊长突破用的,怎么能拿来作为供奉!”中年男子一惊,没想到族长送了这株灵草上来,心里安定的同时还涌上来一丝不舍。 “不然呢?你以为族长不怕胜阳君发怒?”花伯冷笑一声,“记住了,待会交出这株龙睛草的时候,你两个都要表现出不舍,我会禀明胜阳君,说咱们花烈部这一月的药材产出不理想,所以取来了仅有的一株龙睛草赔罪。” “何须表现出不舍?我们本来就是不舍……只是花伯你为何要告诉胜阳君我们药材产出不理想?而不是直说我们的药材是被膻根部抢走了?”中年男子不解道。 花伯还没说话,瘦长的女子先开口道:“这是怕胜阳君认为我花烈部有很多龙睛草,下次也要求我们送来。” 花伯淡淡道:“没错,而且就算告诉胜阳君原委又如何?上层可不会来管我们下层的事情,只看我们能拿出多少供奉,说了也白说。” “原有如此考虑……”中年男子恍然,然后用憎恨的语气,阴沉地看向队伍后头的三人,“可惜便宜了膻根部!他们这次必然会得到胜阳君的嘉赏!” 隔着老远,他都能闻到膻根部一行的宝箱里飘出来的药香味,不是他们花烈部产出的灵草还能是谁的? 花伯冷笑道:“嘉赏?或许吧!不过也不用觉着可惜,不若等到将来回头再看,才知道今次变故究竟是不是好事!” 中年男子一愣,问道:“花伯,你这是什么意思?” 花伯漠然道:“那叫野灵的尊者难道能待在膻根部一辈子?他在的时候膻根部能上嘴脸,横压周围部族一头,抢占资源,可等他走了以后呢?” 中年男子一想,是啊!他们几家部族的势力相差无几,明争暗斗至今,始终分不出个胜负,这等那野灵走了,幽河下段的各部族势力立马回复到了以前的格局,届时膻根部该怎么办? 恢复到以前的格局都还算好的,如果被其他部族联合起来对付……而且这还是他们底层的争斗,上层又该如何和胜阳君交代? 中年男子越想越痛快,忍不住舔了舔嘴唇。 “等到了那一天,供奉少了,你猜膻根部怎么和胜阳君解释?是打肿脸充胖子,掏家底来应付?还是直言自家的难处?”花伯嘴角露出一丝嘲弄的笑意。 如此一来,不管膻根部如何选择,要么得承受胜阳君的怒火,要么哑巴吃黄连,得自咽苦果,哪一个都没有好下场。 中年男子想明白了这一点,脸上露出一丝兴奋之色。 花伯低声轻喝:“好了!想明白了就闭嘴,不要在殿前失仪,给部族惹来祸事!原本不想告诉你两个族内送来了一株龙睛草,就是要你们在胜阳君面前露出震惊与不解,现在既然知道了,待会戏码记得做足,别叫胜阳君看出来异常!” 中年男子与瘦长女子俱是精神一振,应道:“是!”队伍缓缓行进,没有多久,就轮到了花烈部。 花伯恭恭敬敬递过令牌,两名值守的护卫一个检查令牌,一个检查他们身份,确认一切无误,挥了挥手,示意他们进殿。 花伯道一声谢,整理上下衣袍,带着身后两个紧步进了殿内。 队伍后方,三对眼睛目送花烈部三人进殿。 为首的是一名面貌清癯的老者,胡子花白,精神却矍铄,头顶一对细长的尖角,其中右角绑着一根黄色布带。 在他身后是一男一女,男的国字脸,身形魁梧,头顶一对粗短的黑角。 另一名则是个女子,身形却一点不比前者低矮,五官标志,气质魅惑,可惜只有一只完整的左角,右角却是已被切裂,斜面光滑,伤口一直顺着额头,划过左眼,切裂至左下颚。 左眼只剩下了眼白,难以想象她曾经经历过何等样的伤势。 这女子发出一丝幸灾乐祸的冷笑,“呵……花烈部那三个进去了,倒要看看他们怎么和胜阳君交代,看他们这次带来的供奉远比以前要少!” 壮年男子摇头道:“花烈部不傻,花伯更不傻,既然敢来,肯定有所准备,侨铃,你可别小看了他们。” “什么后手?来,锐蒙,你与我说说,”侨铃满脸戏谑,“不用想,他们一定大出血就对了。” 壮年男子耸肩,知道她说的的确是事实。 老者低眉垂首,头也不回,淡淡道:“不要得意忘形,我膻根部此次能压花烈部一头,多亏了那位野灵尊者。” 锐蒙脸色变得凝重,颔首道:“确实,野灵尊者下底层是去礼拜圣地的,随时可能离开我部,我们必须得要想想他离开以后我们该怎么办。” 侨铃皱眉道:“听说他曾是一位火……” 老者脸色一变,喝道:“侨铃!” 侨铃立马会意,急忙住嘴。 老者摇头道:“不要多嘴,野灵尊者没有主动表露身份,说明他并不想为人所知,慎言!” 锐蒙看了眼身后比平时要多出至少三分之一的供奉,却没有多少高兴,反而有些犯愁,道:“黄角,为何我们要上交如此多的供奉……就不能和以往一样?” 正如他们所讨论,野灵尊者终有离开的那一天,其在的时候,他们膻根部可以“狐假虎威”,抢占大量资源,上供胜阳君,可野灵尊者走了以后呢? 他们该如何做? 是继续上缴同量的供奉,还是恢复以前的数目? 不管他们如何选择,结局已经可以预料,要么胜阳君不会满意,要么他们膻根部自行承担“逞强”带来的后果。 锐蒙不明白,以他对墨角的了解,绝不应该犯这种错误。 黄角沉声道:“我亦觉得不妥,把多出的那一部分供奉送还回去,可又被一队赤角送了回来,还送来了墨角的口信,只说此事就依他来办,接下来有一个计划,叫我无需担心。” 锐蒙与侨铃皱起了眉头,却是都想不明白墨角嘴里的计划究竟是指什么。 黄角见他们分神,淡淡道:“也不用过多思虑,墨角的性格你们清楚,他不会做出毫无理由的选择,既然这般行事,肯定有其道理,而且这还是得了拱齐黄角首肯的。” “拱齐黄角……”锐蒙眉头渐松。 “如果拱齐黄角知情,并且也同意的话,那应该没有问题。”侨铃耸了耸肩,整个人轻松不少。 膻根部与别家部族不同就不同在于族长一位不是一脉相承的,而是经由选举出来的,每一位都是部族内威望最重,能力最上的综合考虑结果。 而黄角虽为膻根部血脉正统,但膻根部老祖白纸黑字用圣篆写明,后辈子弟要在此事上避嫌,黄角不得掌权,只可行使祭祀之仪,享过问监督的职权,但没有敲定事宜的决定性权力。 如今这则令书还高高挂在后山的祠堂内,警醒历代黄角,也正因此,他们从不掌权,插手部族的管理。 但也相应的,黄角们一定是最希望看到部族欣欣向荣发展的存在,一定会对墨角的抉择“吹毛求疵、精益求精”。 黄角虽无定议之权,墨角完全可以不予理会,但抬头不见低头见,且黄角执行族内祭祀礼仪,威望同样不轻,因而总也会审慎考虑黄角的意见。 因是之故,墨角今次如此行事,拱齐黄角既然知道,那表明一定是得到其支持的,选择隐瞒,那想来也是有相应的考虑或者特别的布置,因故暂未公开。 总而言之,事情没有他们所想的那样糟糕。 “花烈部他们出来了,咦!怎么……”侨铃就盯着侧门准备看好戏,没想到的是花烈部三个“完好如初”的出来了,看样子一点也没有被胜阳君为难。 不仅如此,花伯后头的男子正好也把目光投来,一脸的挑衅,似乎是在和他们说:“怎么样?想看我们花烈部难看?做梦!” 花伯目不斜视,一脸平静,带头离开了殿前广场。 “他们怎么……”侨铃没看到想看的,反而被挑衅,气得牙根直痒,脸色都变得铁青。 锐蒙的眉头也不觉轻蹙。 黄角稍作沉吟,提醒道:“不要走神了,马上就要到我们了。” …… 第267章 来自上层的关注 锐蒙与侨铃紧忙收心,低眉垂首,静静随着队伍前进。 终于轮到了膻根部,守卫接过令牌,正反仔细翻看,递还给黄角,目光忍不住看了眼他们身后的两张浮毯。 他笑道:“拱仁,你们膻根部这一月收获不错?” 他这一说话,立马引起了后头队伍的关注,纷纷抬头来看。 无人不知这几名守卫是胜阳君的近侍,每次进贡都能见到,他们不言不语,甚少开口,只管自己做事,开口的情况只有一种,那就是进贡的部族身份有问题,或者身上带了不该携带的东西,勒令他们停下,配合检查。 “看样子是这次膻根部带来了不少的供奉?” 这破天荒的寒暄,令得所有部族的代表脑海里升起这个念头,不约而同把目光投向他们携带的供奉。 果然,看清楚浮毯上那一垒垒的宝箱,队伍里响起窃窃私语,有的不明究竟,感叹膻根部好命,这个月的收成如此之好,而那些知道原委的部族代表则冷笑一声,“确实是好命!” 丝毫没有掩饰讥讽之意,听得一些部族不明所以。 守卫皱眉,厉声喝道:“肃静!” 拱仁无视身后的声响,做出受宠若惊的惶恐模样,微微躬身道:“慕山尊者说笑,不过是侥幸罢了。” 慕山颔首,招了招手,示意他们进殿。 拱仁给了锐蒙与侨铃一个颜色,整理观仪,紧步进殿。 大殿内异常空阔,一条铺着毛毯的走道直通宫殿深处,两旁是一根根打磨得光滑但仍保有细腻纹理的石柱,至少有四人合抱粗细。 殿内弥漫着黑暗,上不见顶梁,旁不见边壁,只靠着石柱上悬挂的油灯散发出的微弱光亮“勉力”驱散黑暗,维持走道不失。 拱仁三人目不斜视,沿着毛毯紧步快走,行到深处,光亮逐渐变强,走道的尽头,出现了一垒层层高叠的阶梯,上方摆着一张王座,一个身影高坐其上。 拱仁带着侨铃与锐蒙长身跪倒,纳头拜道:“膻根部拱仁见过胜阳君!” 上方高坐的身影没有立马回应,而是长长打了一个哈欠后才懒洋洋道:“起来,清点完东西,赶紧走,本君等着歇息。” 拱仁不敢怠慢,连忙起身退到一旁,朝锐蒙与侨铃颔首。后者会意,上前搬开宝箱,将其一一打开。 黑暗里走出来一个侍从,左手托一卷皮册,右手捏着毫笔,把眼往箱子里一看,拿毫笔在舌尖一点,提笔写道:“膻根部,尖斗双斛灵珠三箱。” 被摆在主位置的,赫然是膻根部牧灵仪式收集而来的尖斗双斛灵珠,整整三箱,用一种特制的光膜盛装着,在箱子里发出耀眼的光芒。 侍从走向另两箱,继续提笔写道:“尖斗双斛灵珠残液两箱。” “羊腥伞菌一箱。” “香云花露两箱。” “上乘的去壳春柏棉籽一箱。” …… 随着侍从走动,一箱箱的供奉之物被报出了名字,无一不是上好的灵药宝贝,譬如这羊腥伞菌,只有尖斗双斛根茎深埋的上方土层里会存在,天生地养,不可人为栽培。 再比如去壳的春柏棉籽更是难得,一颗春柏果里有无数的棉籽,但去壳才是关键,操作繁复,而剥壳后的棉籽可以入药修炼,也可以炼油制成绘制法阵的笔油,用处极大。 这些东西报完,王座上的胜阳君挥了挥手。 侍从虽然背对着台阶,但却始终注意着王座上的动静,见状略感意外,轻声询问:“胜阳君,叫他们走?” 胜阳君不耐烦道:“你都清点完了,还留着他们干嘛?” 侍从一愣,看了眼地上还剩下至少四分之一的宝箱,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 “呵呵,胜阳君,看样子膻根部这次送来了不少东西,比以往要多好些。” 黑暗中响起一个略显空洞的声音,随之走出来了一个身影。 拱仁一惊,望黑暗里看去,待清楚究竟,连忙退后一步,躬身道:“见过吉星公!” 锐蒙与侨铃亦是一惊,立马跟着见礼。 这走出来的却是一个身量瘦小的男子,穿着一身玄色宽袍,发髻高盘。 只看背影,定是一个眉清目秀的少年,可转到正脸,才发现他脸上没有五官,只有一只类似五芒星的巨大眼睛,正正生在脸盘中心,几乎把整张脸面铺满。 胜阳君见他走出来,惊讶道:“吉星公,你这话什么意思,难道还没清点完?” 吉星公走到地上堆垒的宝箱边,拿脚踢了踢,对王座上的胜阳君笑道:“胜阳君错算了,这次膻根部送来的供奉比往常要多些。” “咦……果然!”胜阳君探头一看,就见地上还有几箱不曾记录的宝贝,看里面的枝叶与还带着泥土的根茎,再加上阵阵弥散的药香,正是一株株的灵草。 拱仁眼珠子一转,心里暗忖:谁说这位胜阳君从来懒得管具体的供奉数目呢?他心里都有底啊!哎……也不知道将来野灵尊者走后,我膻根部该怎么办,只希望墨角确是有打算…… 锐蒙与侨铃也是一惊,胜阳君叫停的时候,正好是清点完他们自带的供奉的时候,后面几箱都是花烈部的药材,说明什么?说明胜阳君对大家上缴多少供奉心里门清着呢! 胜阳君挥挥手道:“那继续。” 侍从领命,翻看了下箱子里的药草,脸色有些古怪道:“成熟问风兰一箱。” 一旁的吉星公脸上的五角眼一动不动,半句话不说。 侨铃心里嘀咕,锐蒙面色复杂,拱仁倒是坦然,面无表情。 侍从做好记录,又走到第二箱旁,还是药草,稍加辨别,面色愈加古怪,道:“踩坡藤一箱,总共五节。” “红彤苗一箱!”“青光灵叶一箱!” …… 接连几箱药材的名字报出来,本就安静的大殿里愈加寂静。 “哈哈!”胜阳君忽然放声大笑。 吉星公左右眼角已购,也笑呵呵道:“胜阳君,我道之前花烈部怎么说这个月药材产出不佳,原来是都到了膻根部的手里。” 胜阳君大觉有趣,笑哈哈不停,等他喘过气来,问道:“真奇了怪也,你们底下几部的实力都在伯仲之间,这些药材你怎么得来的?” “回胜阳君……”拱仁拱手回话,可这把手一抬,正巧看到了手心沾着的一点血迹与碎肉,喉咙不觉鲠了一鲠。 他目光扫向方才进来后四肢伏地跪见的地方,那里的地毯比别处颜色都要深些,还带着一丝血腥气,这让他一下子想起了之前进来三人,走出只有一人的玉芝部…… 他们三个不会步玉芝部的后尘吧? 拱仁暗骂一句晦气。 思路回转,停顿了几息,他猛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在什么地方,人悚然一惊,连忙咽了口唾沫,强装被呛到,咳嗽了几声后,躬身道:“回胜阳君,前次在本部墨角的纠集下,对花烈部发起了一次突袭,收获……颇丰。” “突袭?”胜阳君玩味一笑,“怎么样的突袭,我很好奇,这也这么多年了,你们几部一直谁也奈何不得谁,怎么,开窍了?突然就大胜花烈部。” “可我看今天花斑那老家伙也不像伤到痛处的样子啊?除了拿出那一株龙睛草的时候满脸肉痛,怎么回事?” 拱仁真是满头冒汗,今天胜阳君怎么有兴趣过问这些事情了,怎么样的突袭?他是真的说不上来。 这两声咳嗽过后,他只好硬着头皮支吾着道:“唔……墨角命本部赤角潜伏在百草涧,趁花烈部采摘灵植时候发起了突袭。” 胜阳君饶有兴致地问道:“在百草涧发起突袭?那里是花烈部培育灵草的所在,不知戒备有多森严,布置了多少哨眼,你们能够在那里潜伏,发起突袭?” 拱仁额头真见汗了,语气也有一丝颤抖,“是……是!没错,花烈部的戒备确实森严,我膻根部没能讨得好,可确实兵出奇效,强夺了这一批灵草。” “胡说八道!安敢当着面欺瞒我!” 猛一声喝把拱仁吓了一跳,整个人不自觉抬头,就看清楚了高台上的胜阳君发出了刺眼的光芒。 拱仁当即跪倒在地,重重磕头。 锐蒙与侨铃哪能不知道要遭,连忙跟着拱仁,一齐磕头不止。 砰砰砰! 一下下砸在地上,三人的脑门立马见血。 吉星公这时候站出来说道:“拱仁,胜阳君从不偏袒你们下层哪一部族,单纯只是好奇多年掣肘以致难分胜负的你们,能够在今次取得突破性进展。” “有什么事情就说什么事情,胜阳君听个有趣罢了,可你若当面欺瞒胜阳君……”他虽然只有一只五角大眼,可脸上依然透露出来一丝凶残,“你膻根部多缴供奉本是好事,别叫弄巧成拙了!” 拱仁还能怎么办?连忙把事情一五一十讲明清楚。 原本他顾及墨角的安排,想墨角没告诉他所谓的计划,说不定是不想声张,别有安排,可这时候根本顾不得了,该说的都说了,不该说的也都说了,否则今天就是他们三个身首分离之日。 “呵呵,胜阳君,听墨角的意思,从今往后他们是打算都按照今日的供奉来上缴,这倒是件好事情!”吉星公笑呵呵说道。 胜阳君奇道:“这位野灵究竟是何许人也?战力如此出色?” 他对于供奉的多少并不关心,倒是对这个叫野灵的家伙很感兴趣。 拱仁犹豫了下,开口道:“据说……野灵尊者曾是火之尊上座下的一位执役。” “什么!?”胜阳君一惊。 吉星公脸上五角眼睛也蓦地睁大,“火尊座下的执役?这如何可能,我听你方才的描述,野灵的年纪绝不算大,该当壮年才对!” 都摊开说了,拱仁也不再磨磨唧唧,应道:“不错,虽看不出野灵尊者的具体年岁,但他的行事风格,说话感觉,待人态度上来看……当是青壮无疑。” 吉星公摇头道:“青壮,有如此的战力,他去底层做什么,朝拜圣地?上层圣地何其之多,为何要专程去底层,说不通。” 拱仁也摇头,表示自己不明白——却是墨角提醒过弗单三人,切忌宣扬“圣染空林”乃是火之尊上所留,以免引起动荡,吴用更是知道自己失言,因而后来再没提起过此事。 胜阳君沉吟片刻,道:“去查下这个叫野灵的,我要知道他究竟是不是火之尊上座下的执役。” “是!”黑暗中想起一个沙哑的声音,随之一抹凉风带起烛火飘摇,蓦然吹进偏殿。 吉星公略感惊讶,“胜阳君,您对这位野灵尊者很感兴趣?” 胜阳君淡淡道:“幽河那一段都是我的部族,这叫野灵的来历不明,又有如此战力,我当然要弄清楚。” 拱仁没想到野灵的身份居然受到了怀疑,心里不免忐忑,可转念想到野灵在部族里的表现,登时笃定无误,忖道:担心个什么,野灵尊者的身份肯定没有问题。 大殿内安静下来,不过多时,一阵干爽的凉风吹过众人。 “胜阳君,经查,火之尊上座下并无一名叫做野灵的执役,但不能排除他是否是火尊的近侍,若果是,那他的资料我们确实是查不到的。” “什么!”拱仁第一个惊叫出声,“这如何可能!” 胜阳君冷笑道:“我说什么?居然有人敢假冒火之尊上的执役,好胆!吉星公,着你去下层,拿了此獠,送去火尊那里!” “是!吉星领命。”吉星公躬身,转头就往殿外走。 火尊执役已可以说已经和“强横”、“忠诚”两个词挂钩,走哪里都会得到尊重,因而不乏有人假冒,以此牟利。 针对这一情况,火尊特意设立了一个处理假冒自己执役的机要,专门纠拿这些狐假虎威的鼠辈,以保全执役的声名,甚至还白纸黑字写了公文,贴告在宫殿外,严惩假冒之辈,重赏揭发之人。 …… 第268章 兴趣与试探 拱仁嘴唇蠕喏,不住思考这件事情可能会给膻根部带来的影响,脑袋里已经开始权衡各种利弊。 一旁的侨铃却已忍耐不住,尖声叫道:“这如何可能?不是火尊执役,那怎么解释他有那般身手?那个叫谁的?谁?咎佑!对,咎佑!好厉害!部里赤角没一个拿他有办法,偏就被野灵败走!” 已经快要消失在黑暗中的吉星公蓦地顿驻脚步,回首带笑问道:“你刚才说什么?” 侨铃以为是自己的失态惹得对方不快,连忙摇头,把嘴唇紧紧闭上,一个字都不敢说。 吉星公一步一步,啪嗒啪嗒慢悠悠走到她面前,重新问了一遍自己的问题:“你刚才说什么?” 侨铃脸色煞白。 吉星公皱眉,猛一掌拍,打在她脸上,不耐烦喝道:“说话!” 侨铃被这一巴掌甩了个踉跄,一头撞到宝箱一角,磕出血来,倒在地上连连打滚。 拱仁被吓了一跳,连忙跪着挪膝盖到他跟前,叩头道:“吉星公息怒!吉星公息怒,侨铃无意在胜阳君前失仪式!” 吉星公一脚踢开他,喝道:“我哪里追究他失仪?哑巴了不成,问他两遍都不说话!” 端坐于王座上的胜阳君发现他的异常,奇道:“吉星公,这侨铃何处惹恼了你?要真不觉泄愤,随手杀了就是,不值一提。” 巧玲身子一抖。 吉星公拱手道:“胜阳君请稍待。” 他看向在地上抽搐的侨铃,再一次问道:“我问你,你刚才说这个叫野灵的败走了谁?” 锐蒙告罪一声,扶起侨铃,只见她已经被方才那一巴掌甩得眼睛翻白,满脸是血,暂时失去了意识。 锐蒙唤了两声,见没反应,架起侨铃,答道:“回吉星公,野灵尊者败走了一位叫做咎佑的尊者,同样来自上层,是花烈部找来的供奉。” 拱任也解释道:“我们三个驻守在上层,并不知道事态的具体经过,听墨角所说,这位咎佑尊者本领出众,正是借了他的法门,才破除了我膻根部的山门阵法,看其出手的态势,我部上下无一个是他对手。” “你们能是他的对手才要奇怪了!”吉星公冷笑一声。 拱任小心翼翼问道:“吉星公认得这位咎佑尊者?” 同时他心里想到:不好!咎佑别是这位的熟识,野灵尊者败走了他,吉星公今天来替其讨一个公道了! 胜阳君也奇道:“怎么,吉星公认得这个叫咎佑的?” 吉星公道:“这名字……胜阳君莫非忘了?” 胜阳君被挑起了好奇心,焦急问道:“吉星公快莫卖关子了!我怎么就要记得这个名字?有什么趣事儿被我忘了?” “趣事儿……姑且算是吧!”吉星公哑然失笑,“胜阳君,给您一个提示,飞云魔!” “怎么还扯上飞云魔了,管他这个混账蛋什么事儿……等等!”胜阳君不以为意,可经他一提醒,脑袋里一过,忽然抓到了什么重点,“你说花烈部找来的供奉是叫咎佑?” 吉星公颔首,含笑不语。 拱任与锐蒙互望一眼,如坠云里雾里,不明究竟。 他们不敢抬头,没有直视胜阳君的勇气,只能低下头瑟瑟发抖。 终于—— “这咎佑……是不是那天飞云魔在你我面前,当作他后辈与我们隆重介绍的那家伙?”胜阳君语气变得森然,似乎是回忆起什么不快的经历。 吉星公呵呵一笑,“不错!” 又是一阵沉默,然后大殿里爆发出幸灾乐祸的笑声。 “哈哈……哈……哈哈哈,你……你说这咎佑,就是……就是飞云魔手下那家伙?哈哈哈哈哈!” 胜阳君突然开始肆无忌惮狂笑,把个拱任与锐蒙吓得肩头抖颤不停,脸色煞白。 吉星公轻笑一声道:“确实,应该是同一个,刚才不是说他有破阵的手段么?飞云魔不就擅长此道?说不定就是他赠送了法宝或者秘法给予咎佑,要不然以其守明境界的修为,想破除山门大阵还是要差些。” 胜阳君哈哈一笑,问道:“你们有咎佑的画像?” 拱任身为黄角驻守上层,一直与下层有着密切的联系,下层部族发生的事情他都一清二楚,咎佑是什么样子自也不列外,当即咬破指尖,照着心里的样子,闭眼在宝箱盖子上提手就画。 不多时,咎佑的样貌便跃然而出,五官模样不甚清晰,但却独具神韵,一眼分辨的明白就是咎佑。 “哈哈!还真是……哈哈哈!”胜阳君一看,幸灾乐祸笑得更欢,“你说,他被那个叫野灵的打跑了?” 拱任这时候也看出来了,胜阳君对于野灵让咎佑吃亏了很是高兴,静定心神,头角顶在地毯,恭敬道:“是,咎佑被野灵尊者重伤败退,我膻根部与花烈部都亲眼目睹了这件事情。” “好啊!叫你个飞云魔之前在我面前得瑟!”胜阳君又是一阵哈哈大笑。 拱任不敢抬头,但借着光影能够看到胜阳君似乎在手舞足蹈,也不敢多问,只是心里松落许多。 吉星公一笑,告辞一声,转身就要离开大殿。 “吉星公去哪里?”胜阳君却忽然叫住了他。 吉星公讶然道:“当然是去捉拿这位冒充火尊执役的家伙呀!” “捉拿?不不不……你等等。”胜阳君语气莫名。 吉星公不解。胜阳君忽然叹道:“可惜,这个叫野灵的没有彻底解决咎佑,让他跑了,否则飞云魔肯定肉痛的要死,所有的准备都将付诸东流!” 吉星公摇头道:“那必然有难度,若果野灵能够解决咎佑,其实力在同阶中堪称少有,至少也能排在那一百零……” 他忽然停住嘴,似乎说到了什么。 “是啊!实力堪称少有……”胜阳君情绪恢复,声音渐渐落低,冷不丁问道:“你们方才说这野灵修炼不久?” 拱任不知他为何问起这个,生怕毁了这位才平复的心情,小心翼翼说道:“该是不大,他行事作风带着股冲劲,但也只是猜测,我等没有摸过他的根骨……” 吉星公一听他问起这个,脸面上的五角眼睛猛地一缩,“胜阳君,你是打算……” 高台上的光影来回闪动,似乎是胜阳君在左右无声走动,良久之后,他的声音悠悠响起,“吉星公,你下去找到这位野灵,看下他的根骨年龄,如若可以,把他带到这里来见我,我要亲自问他话。” 吉星公一下明白了他的意思,动容道:“胜阳君,您当真想推举他去竞争那一个位置!?” 胜阳君斩钉截铁道:“不错!” 吉星公忖道:“可要想竞争一席,必须得进排名,现在排名擂战已过,野灵唯一的机会只有……只有以生死邀战杀进去。” 胜阳君冷笑了一声,“正是,有什么问题?他不是已经斗败了咎佑?再加把劲将其斩落马下,岂不正好取而代之!” 吉星公的五芒星眼珠子微微蹙起,心里并不是很赞同这件事情。 胜阳君悠然道:“没什么不好,你把他带来,我与他做个思想交涉,他若愿意,自是最好,不仅自己功成名就,被罗山上下万众敬仰,好处多多,如是不愿……” 他森然一笑,“如是不愿,你就按照原计划,送他去火尊那里问罪!” 吉星公权衡利弊,眉头逐渐松开,确实,这件事情对他们而言没有什么不好。 “至不济我丢个脸罢了,可会吗?他能在没有我等支持下败落咎佑,有我的支持,岂能落得下风,我看拿下咎佑不成问题,到时候……呵呵!” 胜阳君阴恻恻一笑。 “飞云魔当时好威风,那个冷嘲热讽啊!若果野灵能够胜战,届时我必将十倍奉还,好好踩碎这家伙的脸面!” 吉星公沉吟道:“但这家伙居然敢假冒尊上执役,而且看样子底层很多部族都知晓此事,事情如果按照您的计划发展,那飞云魔,一定会顺藤摸瓜,调查野灵的身份。” “到时候他肯定会知道野灵在下层做过的事情,万一将野灵假冒尊上执役的事情汇报上去……那一百零八之一的席位能不能抢占得到不说,您恐怕会被火尊的怒火所牵连!” “嘁……”胜阳君咂了一声,“这确实是个问题!” 光影飘忽,他在高台上来回快速走动,极其烦躁道:“好不容易有这么一个好的棋子能将他一军!” 拱任不知道这两位现在在说什么,可他听出来了事关紧要,而野灵自称尊上执役的事情很可能成为被飞云魔尊者制衡的一点,他竭力搜索脑海里拱齐他带的信笺,确认再三后,小心翼翼说道:“胜阳君,这位野灵尊者是火之尊上执役的事情……其实只是墨角的猜测。” “哦?”胜阳君略感意外。 吉星公捏着下巴道:“猜测?你意思是他自己从未说过自己是火尊执役?” 拱任摇头道:“没有!都是我膻根部与花烈部这么说的,他自己从未承应过此事。” 胜阳君哈哈大笑,道:“那这小子聪敏,顺势而为,借了名头,占了便宜,真要这身份出了事情,将来还能撇得一干二净!不错,不错!” 他对吉星公道:“吉星公,那就劳你下去一趟,把这小子带上来,我要好好过问过问。” “要的,”吉星公颔首,“不过……咱们也不急于一时。” “什么意思?你可是有什么想法,快快与我说来。”胜阳君此刻心情大好,以他对自己这个手下的了解,一定是有什么打算。 吉星公笑道:“咱们只听拱任在说这野灵如何如何厉害,从未见识过,若果就这么把他捉上来了,也问明白了合堪一用,可结果是个花花架子怎么办?碰上那咎佑,被一力擒杀如何是好?” 胜阳君赞同道:“确实,不过花花架子倒也不至于,就怕他仗着某些一次性的法门才赢了咎佑,下一次碰到束手无策了,所以吉星公的意思是?” 吉星公道:“实力是成为您棋子的根本,说实话,他假冒尊上执役都没什么紧要,你不说我不说,无人知晓的!但实力弱末可不行。” 他沉吟道:“我会亲自下去一趟,将他捉拿回来,不过在此之前,我须先摸摸他的根底,看看他的来路,如果名副其实,可堪一用,我会将他完好擒拿回来,可如果名过于实……” 胜阳君挥手打断他,毫不留情道:“若他名过于实,你直接打杀了就是,要他甚么用!” 吉星公一笑,默默颔首。 拱任一听顿时急了,野灵要是没了,他们膻根部该怎么办?就是靠了野灵的本事他们才能够强占资源,这没了野灵,他们不得被其他部族联合起来对付?又没了供奉,该怎么应付胜阳君? 豁出去了! 与其回去纠结如何处理,提心吊胆,害得整个部族遭殃,不如自己在这里问个清爽! 他紧咬牙关,再顾不得自己的性命了,开口道:“胜阳君,我膻根部原想趁野灵在的时候多多缴纳供奉,可如果他被吉星公带走了处理了……我膻根部该怎么办?” 胜阳君无所谓道:“那是你们膻根部的问题,与我何干?但记住了!往后的供奉都按照今日的标准来,但少了一点,我都要你们膻根部好看!” 拱任与锐蒙面如死灰。 “呵呵……”吉星公笑道:“胜阳君,倒也不必如此,不是膻根部送来超量的供奉,您还真不知道有这一招棋可下,若果能够成事,膻根部多少算有苦劳。” 胜阳君嘿然一笑,道:“吉星公的意思是?” 这是放他来处理了,吉星公走到拱任跟前,缓缓道:“今后你们的供奉还是按照以前的标准上缴,不过……” 见拱任面露喜色,他立马话头一转,“你们今次回去以后,不许将今天发生事情告诉你们族内,一切就假装你们上缴了超量的供奉,得到了胜阳君赞赏回复墨角,知道了吗?” …… 第269章 修炼 罗山下层,膻根部。 吴用盘膝静坐在客房内,双手结印,一股一股黑光萦绕在他身周,随着他的呼吐起伏不定,凝而不散。 良久,他的胸口不再起伏,黑光渐渐消弱,他指头一敲膝盖,摆放在身前的一支玉瓶里飞出来一粒浑圆的丹丸,嘴轻轻一张,便吞入口中。 固体的丹丸瞬间液化,药力直冲头顶眉心祖窍,原本已经将将消散的黑光霎时又变得凝实,随着吴用的呼吸膨大、缩小。 一股浓郁的灵力在他体内经络流游,三个周天后,便彻底将这枚丹丸的药力炼化,他的毛孔与七窍不住吸纳吞吐黑光,一个似妖似鬼的黑影在他身后张牙舞爪,飘摇不定。 这黑影一经出现,他周身的黑色灵光登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淡薄,吴用似有所感,指头再次一敲膝盖,又一粒丹丸飞起,吞入口中,黑光随之涌起。 这若有旁人在此观看,一定惊得瞠目结舌,那丹药一看便是灵力浓郁的上品,吴用吞服炼化,前后居然只花了不过一炷香的功夫,换做常人,早已被药力冲刷得爆体而亡,还能像吴用这样一刻不停,连吃三粒,当糖豆一样吞吃? 又一粒丹药炼化,吴用指头再轻轻一磕,可这次没有丹药从玉瓶里飞起,他眉头微动,双手变换诀目,调整呼吸,收拢身后的黑影。 黑光逐渐消散,吴用的呼吸彻底平静,缓缓睁眼出定,他拿起身前玉瓶,轻叹一声:“好快的消耗速度,本以为这些八九小灵丹够我至少服用一段时间,没想到……” 他摇了摇玉瓶,里面空荡荡的,随手将其放到身边的几案上,那里已经堆满了七、八支玉瓶。 【肉痛什么,丹药宝材都是身外之物罢了,不为你所用,和废料又有什么区别?少感慨有的没的。】邯鼓大咧咧说道。 吴用摇头苦笑,“我哪能不知?我只是在担心这些丹药用完以后,我又该如何修炼?这《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提升的速度太慢了!” 这门来历莫名的功法修炼着实不易,只靠他自己呼吐炼养,几乎感应不到体内的灵力变化,唯独吞服这八九小灵丹,他才能感应到一丝极其有限的修为增长。 有丹药尚且如此,没丹药后他又该怎么办呢? 【这功诀修炼只要有足够的灵力可以吞噬炼化,那就是毫无瓶颈,你要是能找一个类似于玄通山内部的环境就好了。】邯鼓 【站着说话不腰疼,那等地方哪里是那么好找的。】吴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玄通山内多少阴鬼,灵力多少丰富,也许是得了圣染空林一整座圣地供养也不一定,可遇而不可求的地方。 而且在得知圣地各有特质,但无一例外会“接纳”朝圣者,尽管吴用是从圣地走出来的,可再要进去,他难以确定自己不会被大地底下的那坨肥肉给当成养分消化,去孕育胚胎了。 这个风险他可不敢冒。 【那就老老实实修炼,别想那么多!】邯鼓骂道。 吴用耸肩,想了想,不再行运《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转而放松静坐,开始观读参悟脑海里的《擒龙形剑经》。 他手上还有几瓶八九小灵丹,但照这个修炼速度下去,这丹药再多也不够用,与其修炼到一半被迫中止,倒不如先放一边再说,花烈部现在还拖欠着自己一批丹药,等到期之后再来修炼也不迟,现在吗……《幻络剑诀》已经修成,是时候好好钻研《擒龙形剑经》了! 吴用细细咀嚼这门剑经的每一个字词,试着将其揉碎、组合,加深理解,为以后的突破做准备。 等到脑袋酸胀,太阳穴突跳之时,吴用缓缓出定,揉着自己脑门,舒缓神经,待好受许多,他起身喝了一盏凉茶,脱了衣裳走进澡池洗漱沐浴。 “呼……” 吴用后脑靠在汤池边沿的花岩上,长长舒出一口气,两手张开,任由水流的浮力带起双腿,呈大字型仰面躺在汤池内,整个人无比松懒惬意。 “好久没有这般清闲了,这一个月……真是没停下来过。” 【怎么,嫌劳累?你也得了不少好处不是。】邯鼓啧啧说道。 【怎么会嫌劳累,我是在感叹也就只能忙这一个月……这膻根部的墨角所谋甚大,手笔也大,不过接下来事情就少了,供奉也要少了。】吴用盯着天花板,一边说一边伸了个懒腰。 【左右无事,明日起要不要试着突破筑基?我观你体内的真气其实也已经到达瓶颈,可以准备突破修为了,反正《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短期内你也无法突破。】邯鼓提议。 这不失为一个好选择。 【这罗山遍布灵机,修炼鬼道功法无可厚非,但我妖修炼道门剑诀,引起的动静岂不是自曝身份。】吴用思索再三,摇了摇头。 【怕什么,有我在,自然会替你做遮掩,别人发现不了的。】邯鼓不以为意。 吴用心头一动,那确实可以尝试尝试,可就在这时,房门被敲响了。 “尊者。” 一个声音传了进来,是院子外的侍从。 吴用微微仰头,对门外道:“有事?” “墨角传来口信,想过来与尊者您商量件事情,问您放不方便。”侍从小心翼翼说道。 吴用心头一动,沉吟一瞬,从水里坐起身,道:“无需劳烦墨角,野灵稍事洗漱就去找他。” “是!”侍从应声退走。 吴用洗漱干净一身修炼带出的垢污,换了一件干净的麻袍,确认自己的“阴鬼”形象没有漏出马脚,推门而出。 安闲了几天,墨角之前说至少本月内无需劳动自己,这会儿派人来找自己又做什么?天空灰雾蒙蒙,正是早晨,吴用轻车熟路来到阁楼,不需通禀,遥遥就见得墨角在楼台上朝自己摇手,笑道:“尊者,请快上来吧。” 朝他一拱手,进屋上楼,墨角已经坐进茶桌一头,笑着对自己伸手做请。 吴用颔首,也不客气,径直落座,笑道:“几日不见,墨角的气色越来越好了。” “哪里,哪里!多亏了尊者替我消除那些烦心事。”墨角十分热络,上来亲自烹水煮茶,斟满一盏双手递给吴用。 吴用谢了一声,接过轻抿一口,开门见山道:“墨角找我有急事?我本以为接下来您该忙得很,收编好多部落,多少事情需要去打点处理。” 墨角苦笑道:“收编谈不上,只是多亏了尊者您的出手他们才服软……不过忙是真的忙。” 吴用讶然道:“那今日叫我来是……” 就在那晚夜谈之后,次日白天,墨角亲自来访,与他密谈了整日。这位膻根部族长野心颇大,对他展露了自己的抱负与计划——统一幽河下游这一段的部族势力。 这个抱负太过惊人了,可以说是历代墨角的执念,之前墨角从未与人敞露心扉,即便在夜里也只敢自己浅想辄止,生怕陷入太深,被虚假的兴奋与快意麻痹,待回到现实,影响情绪,影响管理部族。 可在野灵到来,并且败落咎佑后,这个念想第一次有了一丝达成的可能。 吴用被提供了一个优厚的条件,只要能够帮助膻根部拿下幽河下游的各个部族,墨角愿意抽出各个部族库藏内一成的资材宝物给他。 而在这之后,如果吴用能够帮助他稳固住膻根部在附近的霸主地位,那么墨角还会再抽出两成的资材宝物给予他。 他知道野灵下来是为了朝拜圣地,静修调养,等到时机合适就会进入圣染空林内,因而为了让野灵能够安心驻留一段时间,他咬牙让出了三成的库藏。 不过唯一叫他担心的是,野灵是他们这条船上载着的一尊大佛,可膻根部不是野灵唯一可以驾乘的船舶,两者之间的“必需”关系不对等。 墨角生怕提出这个提议后,野灵生出“我怎么只能取三成而不是十层的资材”、“我干嘛要靠你们而不是靠我自己”的念头,因而心里万分忐忑,只能求念他记挂着与自家部族的交情不要翻脸。 殊不知吴用才懒得管这些,他又不是真的要去圣地内部,还急着修炼,能拿修炼资源这等好事当然不会放过,罗山底层的这些部族斗战本事范范,没有一个是他的对手,如何不答应? 然后他就在墨角的带领下,东赶西赶,奔波忙碌。 不过与想象中的腥风血雨不同,九成以上的时间吴用只是起到震慑作用,幽河下游的部族早就知道了野灵以一己之力阻断了花烈部的谋算,他们自忖比不过花烈部,一个个老老实实认栽。 偶有几家冒出来刺头的,吴用也只是将这些阴鬼擒制,并没有下死手,就是有几个言语难听的,教训一番也就了事。 不过虽然不见血,但却绝不轻松,为起到震慑作用,他必须全程在场,墨角又担心事情有变故,譬如咎佑又杀回来了,因而一个月下来全程无休,以疯狂的态势横扫下游各部族。 也就是在五日前,终于暂告一段落,不需要吴用全程到场,只消坐镇膻根部即可,他终于得有空闲,安心修炼。 本以为接下来一段时日安生了,不曾想今天墨角又来请他,也不知道是为何故。 墨角见他开门见山,轻轻拍手——噔噔噔,一串脚步声从楼下响起,三名侍从端着托盘上楼来。 吴用还以为是什么点心吃食,可一眼扫去,才看清楚托盘上居然是一支支的长颈玉瓶,三枚托盘塞得满满当当,一共少说有上百支。 “这是……”他惊讶道。 墨角摸着胡须,含笑道:“这是之前答应尊者的报酬,各部族矿藏内统共一成的资材宝贝,按照尊者的意思,已经全部为您替换成丹药了。” 他招了招手,一名侍从进来跪在茶桌身边。 墨角随手从中拎起一瓶,打开瓶塞,倒出来一粒丹药,通体浑圆,表面一环一环的红黄两色叠串,他摊开手掌展示给吴用看,笑道:“沙焰丹,火砂草为主材料炼制而成的丹药,能够增补大量灵力,提升修为。” 将这沙焰丹放回,墨角随手再又抽出来一支玉瓶,只看瓶外颜色泛着棕光,就知道和沙焰丹不同。 他伸手倾侧瓶口,瓶身里想起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一粒粒小如米粒的咖色散丸倒了出来,随之还有一股浓郁的泥土芬芳。 “灵士散,是泥鬼部用幽河边一株祖传的丁槐的果子炼制而成,这可是好东西,吞服越多,灵力越足,突破时候的好宝贝。” 墨角把灵士散一粒粒倒回去,再取出一支,随手一倒,出来了三颗丹丸。 这吴用认识,眯眼道:“八九小灵丹……” 墨角笑道:“不错,正是花烈部的八九小灵丹,不过要和尊者说清楚,咱们的约定归咱们的约定,花烈部欠您的他们会自行处理,我估摸也就几日后就该送来了。” 【啧啧啧……这墨角当真好手笔。】邯鼓见了这么多丹药,也不免感慨一句。 吴用深吸一气,随手自取了几瓶丹药查看,放回去后,问道:“墨角可是有什么事情急着叫野灵去做?” 虽然他们有约在前,但墨角大可以晚些送来这些丹药,现在膻根部收拿了附近的部族,资源是多,但也是疲于管理的时候,这些丹药也好,未炼成的灵草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宝物,都是用来笼络安定其他部族的好东西。 一定是发生了什么事情,让墨角要来麻烦他,并且这个麻烦还不小,急急忙挤出了这么多的丹药,看样子是怕他不乐意接受。 “什么都瞒不过尊者……”墨角苦笑,轻咳两声,道:“是这样的,最近各部族的招揽与安抚事宜按部就班在进行,推进中除了一些原本我们造就预想到的麻烦,并没有什么大的波澜,但就在前日发生了一件事情,我这边实在处理不好了……” …… 第270章 墨角之忧 墨角先让三个侍从把丹药全都送去吴用的客房,然后握着拳头在嘴巴边咳嗽了一声,一脸的尴尬。 显然,他对于自己要讲的事情难以启齿。 不过吴用当前,他生怕惹得吴用不快,还是把事情的始末娓娓道来。 原来,就在前几天,一个名为“彭露”的部族忽然不忿压迫,选择站了出来反抗,他们怒斥膻根部,骂了一堆类似“狗仗人势”、“狐假虎威”的词语。 这事儿不算稀奇,早在膻根部的预料中,为免激起彭露部更为激烈的反抗,这附近部族的负责人上前好言相劝,抛出了一连番的好处安抚,可没想到得到的回复却是一个沙包大的拳头。 随行的几名赤角也是司空见惯,立马上前要将动手之人制服。 可出乎意料的是,几名赤角合力出手,不仅没有拿下对方,反而一个照面就被反制,更没料想到的是,这家伙立马联合了附近的部族,拧成了一股,高举反抗膻根部统治的先锋大旗。 这还了得,负责人立马回来报告墨角,墨角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天大地大,多的是高手,奈何不了人家也正常,想着毕竟已经有几家抱团了,不算小事,便让弗单出手去处理。 弗单本领高强,兼又经验老道,按说不会再出意外,可没想到的是,墨角等来的消息叫他惊掉下巴。 弗单带着几名赤角前去处理,居然赴了前几名赤角的“前程”——他一通好说歹说,最后还是被回绝。 得,那就动手,可没料到……他与自己的手下居然不是其对手! 不仅不是对手,还被生擒,出手的不是别个,正还是之前那一人。 弗单这等要员被生擒,彭露部这下得了筹码,当即与膻根部展开谈判,要求膻根部不得插手他们几个部族的生活,并且把他们所有库藏归还,除此外,再还要赔付一笔资材。 墨角这哪里肯,这边答应了,下次哪里再冒出来一个“彭露部”,那该怎么办?所以他请来了吴用。 墨角听说那为首的彭露部族人本事不凡,即便是野灵,不费些气力恐怕也难以拿下对方,所以特地着人把库藏内的所有丹药搜集来,先行供给他,这才有了今天这么一出。 “居然有这等事情……”吴用一脸讶然。 墨角苦笑道:“真要麻烦尊者走一趟了。” 正是缺少丹药修炼的时候,一想到方才那三托盘的丹药,吴用心情霎是爽利,甚至开起了玩笑,道:“食君俸禄忠君之事,何来麻烦一说?” “您言重了……”墨角哑然失笑,“您此去但有需要本部族协同的,尽管吩咐,我已经嘱意过他们了,不用顾忌。” 吴用点头,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我去去就回。” 墨角一愣,“您不再坐会?” “要坐回来也不迟。”吴用告辞一声,从露台上破空而去。 …… 吴用离开膻根部,一路往南,沿着幽河往上游行进。 【小子,你倒是好命,渴了有人端水,困了就有人送枕头,那些丹药又够你修炼好久。】邯鼓哈哈一笑。 【没得歇停啊!】吴用心里又是欣慰又是苦笑。 “应该就是这附近。” 半炷香不到的功夫,自上望下,一团被氤氲白雾包裹的湿地出现在视野中,却是浓重的露水湿气从地下逸散而出,在沼地外砌垒了一层又一层。 据墨角介绍,彭露部位处一座沼泽地,这附近共有四个部族,祖上交好,携同照顾发展至今,四家部族虽小,可面对幽河下游各大部族的威胁,一直维持着共同进退的方针。 吴用俯冲进白雾之中,一阵风卷流云后,周围景色尽收入眼,深绿色的湿漉漉沼地一眼望之不尽,远方一座城寨拔地而起。 吴用微微颔首,朝这座城寨飞去,近至一里地,一个声音喝住了他。 “是谁!” 三个身影从沼地里蹦了出来,哗啦啦炸起漫天水污。 吴用见到城寨周围如此安静,早就打起警惕,见这架势,把袍袖一抖,黑光席卷而过,水污泥浆尽数被扫落,反射向这三道身影。 “喝啊!” 三人齐喝,身上飞出来一根根藤草,噼噼啪啪把这些脏污扫开。 吴用这才看清楚眼前三人模样,他们身材瘦长,头顶着犹如长蛇一样的绿色藤蔓,几乎遮盖了上半身全部,看不清五官样貌,只露出一对眼珠子,赫然是墨角口中描述的彭露部族人。 “你是谁!膻根部派你来做什么!可是商议的事情有结果了?”三人中为首的一个厉声喝道。 吴用看了他们一眼,摇头道:“带我去见向露。” 为首的彭露部守卫怒道:“大胆!安敢直呼我部少主之名!” 啪! 藤蔓抽响,遽然伸长,狠狠扫向吴用脸面。 吴用皱眉,一动不动,身上黑光一卷,直接把这几鞭子荡开。 这名守卫顿时一惊,“你……” 他话未说完,身边的手下便凑上前去,悄声道:“队副,你不记得这家伙了?他就是野灵……那天来时就在弗单身边的……” 被称作副队的守卫悚然一惊,竟然不自觉后退了半步,可心里不知想到了什么,底气一足,哼声道:“你来可是带了墨角的命令。” 吴用无意与他们兜圈子,径直道:“我找向露。” “跟我来!”副队这时候也不敢托大了,但还是森森威胁道:“小心一些,你们膻根部的几个都在我们手里。” 吴用面无表情,随他飞向城寨。 副队朝来到大门下,不须通报,头顶着的藤蔓伸出,与同样是藤蔓纠结而成的大门接连,吱嘎一声,大门就被推开。 吴用在几人的严防戒备下进入内里,四下一看,远比膻根部要破落。 “在这里等着。” 副队喝了一句,给身边两个守卫一个眼神,又叫来了一队守卫,牢牢看住吴用,这才进程禀报。 未过多时,一队浩浩荡荡的人马就走了出来。为首的是一个身量稍矮的男子,同样一头藤条,只露出一双眼睛,看不清脸貌。 在他身后啧跟着一队的阴鬼,大多都只有定魂修为,少部分守明境界的,都压着膻根部的人,其中几名赤角则被重点关照,身上带了刻录禁制的镣铐,动弹不得,其中就包括了弗单。 弗单一见到吴用,脸上露出了激动的神色,叫道:“尊者!” 嘭…… 身边的守卫立马给了他背上一脚,踹了他一个牙啃地。 “莫如此,大家以后又不是不见面了。” 为首的正是向露,挥手打断了身边的守卫,他看向吴用,上下打量不止,呵呵笑道:“终于见到野灵尊者了。” 【小心了,这家伙有点不对劲?】邯鼓忽然说道 哪里不对劲?吴用原本都没当回事,立马打起警惕,挑眉道:“怎么,听向露少族长的意思,就在等着我来?” 边上的守卫立马站出来道:“大胆!是向族长……” “欸,”向露喝止他,笑道:“我当然在等尊者,膻根部墨角如若不愿意接受我们四部脱离这里的提议,那就只有一条路可以选——请野灵尊者您来强行镇压,而就我对墨角的了解与事态的发展来看……他绝不可能放任,您说呢?” “那么向族长的意思是……?”吴用面无表情。 【你说的不对劲究竟是指什么?】吴用心中问道。 他很不喜欢这个向露说话的方式,有种一切尽在他掌握中的自如感,放在平时也就罢了,吴用自忖不是一个掌控欲多么强的人,但考虑到眼下的境地,这给他一种莫名的不适感。 【这家伙的实力远不是他外表看起来那么简单。】邯鼓沉声道。 隐藏了实力? 吴用皱眉,这向露与他一样,同样是守明境界,要说隐藏了实力,能隐藏到哪里去?总不能隐藏了褪死修为吧? 向露脸上的藤蔓耸动,笑嘻嘻道:“我近来听说了许多有关尊者的传闻,无人不赞尊者您的本领,向露不才,也想试上一试,如若您赢了我,我等四部全听您的,可要是败于我手……呵呵!” “不可!” “族长莫要乱来啊!” “族长!弗单身份不凡,我们拿着膻根部的软肋,您何需冒险!?” 彭露部族人纷纷上前劝说,也有的在拍膝叫惨,说就不该让老族长退下来,向露年轻气盛,要毁了他们部族,这下如何是好。 “向族长,你要带着彭露部做赌注我等没有意见,可就这么带上我们三部不合适吧?” “哎……向露族长,你既然早有所预料,为何不提前与我们知会一声呢?” “还是叫向老出来主持罢!” 其余三家部族亦然在此,听了向露的提议,纷纷摇头。 一个支持向露的年轻人阴沉着脸道:“三位,那天向族长救你们弄出来的时候,你们可不是这样说的!” 可他的话只是引来三个老奸巨猾的家伙又一阵摇头。 “此一时彼一时,我们也表示了谢意,尊重并以贵部为四部之首,但那不代表着我们必须要跟着贵部做出不理智的事情,跟着一起覆灭。” “你们……”年轻人两眼冒火,上前一步。 “做什么?”一个部族族长冷冷看着他,“小东西想做什么?” 年轻人不忿,冷笑道:“我想做什么?我……” 话说到一半,一只手拦在他的面前。 向露笑道:“红蹼,无须如此,这三位只是不信我能在野灵尊者手下讨得便宜罢了,待看我拿下野灵尊者,你看他们到时候是什么态度,三位,我说的是也不是?” 三部族长见他如此嚣张,面色一变。 其中一人不想把事情闹得如此僵硬,声道:“向露,胜者为王败者为寇,天经地义,这没什么好说的,但我们不能答应这赌注,因为身后还有千百族部的性命,非是可以拿来对赌的筹码。” 向露知道这位与老族长关系颇好,笑着把手一压,道:“不急,我赢了野灵尊者,三位再做定夺也不迟。” 看他信心满满,便是彭露部内部都分化成了两极,相信他的愈加相信,眼里流出疯狂崇拜的光芒,不相信他的啧完全觉得他是在打肿脸充胖子,就像之前别的部族那些所谓的“高手”一样。 吴用经由邯鼓提醒,已是收起轻视之心,打量着向露,试图看出一丝端倪,可结果并无所获。 向露冷不丁扭头,看向吴用,笑呵呵道:“怎么样,野灵尊者,看出我什么来没?” “看出……”吴用话没说完,心头忽然收到警醒。 【小心!躲开!】邯鼓猛然提醒。 吴用心头一凛,足弓一拧就要发力后退,可没想到还是慢了一步,软趴趴的沼地下哗啦啦冒出来一根根散发着幽光的藤蔓,一下缠住了他的双腿与腰部。 这一下自己扯了自己一个趔趄,吴用灵力一转,要发力挣脱,可没想到腿部与腰身被缠紧的部位传来了剧烈的压力,仿佛有一条巨蟒掼在身上,随着他灵力的流转越勒越紧。 嘎嘎嘎…… 骨头发出不堪重负的声响,随时可能三家,吴用惊骇,自打修炼《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以来,他的身体从未有过这般压力,不敢磨蹭,奋力把诀目一掐—— 呜……一阵黑光闪过,烟雾也似的黑影缭绕在他身周,转而凝成一个虚形。 啸灵影! 这虚无之兽甫一现身,便围着吴用发出诡异的嘎嘎怪笑,随后直扑到缠绕着吴用的藤蔓边,开始疯狂撕咬。 没得几息,藤蔓便根根断裂,吴用双臂发力,厉喝一声,猛地将所有的藤蔓全部挣断,而啸灵影还不舍得,在吴用身侧一兜转,将所有灵力幻化而成的藤蔓尽数吞噬。 向露指着吴用,对身边的部众笑呵呵道:“你们看,我说什么来着?野灵尊者打量这么久,也没能看出我的根底来吧!” 话虽如此,可头顶藤蔓的他双眼里还是流露出一丝诧异。 …… 第271章 落在下风 【好精纯的灵力!】吴用面露惊色。 啸灵影乃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必练法门,重中之重,其可吞噬万物,精炼以后回馈主人,提升修为。 在吞噬了那一蓬蓬灵力幻化而成的藤蔓后,吴用立刻感受到了一股极为精纯的灵力回馈,尽管数量不多,但完全不比吸收一枚八九小灵丹来得要少,质量更是上乘。 且吴用能够很明显感应到这股灵力精纯是来自于其本身的精纯,而不是啸灵影炼化以后才变得精纯。这之间有本质区别,吴用能够清晰感应到二者的不同,令得他越发惊异的看向向露。 “野灵尊者?”向露见吴用不说话,笑嘻嘻说道。 【不要留手,这家伙古怪,拿下他再说!】邯鼓沉声道。 不消他说,吴用面无表情,轻轻把拳头一握,黑色的灵力从他手心中喷涌而出,瞬间挤拧成了一杆光影流动的黑色长枪。 吴用身子后仰,奋力抛射! 嗖…… 影蚀矛在空中划过一线黑影,带起一阵破空声。 向露却不急不慢,脚下一点,身子腾空而起,手朝前一拨,居然整整好把影蚀矛的枪尖拨开,同时头上的无数藤蔓扭动,缠到了枪杆上。 “野灵尊者,不要……”向露顿声,藤蔓一扭,居然硬生生将影蚀矛拨转掉头,返射向吴用,“在城寨内用处如此大威力的术法啊!” 吴用心头一惊,没想到对方能够如此应对影蚀矛,急忙把拳头再一捏,遽然形成出第二根影蚀矛,抛投出去。 两支影蚀矛对撞在一起,轰然炸裂! 黑色的灵光撕裂天空,要将彭露部城寨腐蚀吞噬,狂风翻卷,把建筑吹得东倒西歪。 向露不为所动,双手掐诀,心中喝道:收! 彭露部护山禁阵被催动,沼地内升起一道污泥屏障,迅速扩散,将爆炸的波及收束在了这一片广场上。 附近的建筑无法幸免,土木建筑被腐蚀的千疮百孔,也有几个不幸的阴鬼被波及,彻底烟消云散,但仅就方才爆炸的声势应该造成的波澜来说,不足为道。 “咳咳咳……”硝烟迷散,吴用的身影缓缓显现。 此时的他身上衣袍破烂,却是方才仓促之下凝成的影蚀矛远不如第一根来的要凝实,交拼轰击,他这边吃了点小亏。 “这……” “好!向族长果然本领不凡!” “拿下此獠,我四部再无后顾之忧!” …… 议论声、惊呼声、吆喝叫喊声从四面八方响起。 他们不曾见过这野灵斗战,但听得传闻,一传十,十传百,总已经觉得这是个手段通天的上层尊者,没想到今天族长出手,不仅没有落败,反而还占得上风,心里想到刚才的赌注,一个个无比兴奋。 而那其余三部的首领则面面相觑,眼神里有惊讶,有忌惮,但更多的还是一抹难掩的喜色。 弗单等一众见过吴用出手的赤角脸色就没那么好看了,全都面露震惊之色。 尤其是弗单,他未曾见过野灵与咎佑斗战,但他曾亲眼目睹其在牧灵之地的身手,窥一斑而见全貌,心里万般震惊——“这么厉害的野灵尊者,怎么今天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部族子弟给压制了?” 一时间两方心思万千。 【就刚才化你法门为己用这一手,绝不是普通人做得到的!】邯鼓沉声道。 【灵器呢?他也能化为己用?】吴用脚下一蹬,腾空而起,跃至城寨上空,取下背后的乌钩,张弓搭箭,嗖嗖嗖……连珠射箭,出手毫无保留,一气射出九箭。 向露眯眼,头上藤蔓漫天狂舞,首尾接连,编织成了一张墨绿色的网兜,灵力包覆藤蔓,每一根都散发出莹莹光泽,一张一收,将九箭兜了进去,然后封口一拧,就把九支箭矢没收。 向露的藤蔓卷回,包覆层散开,九支箭矢被捆成了一团,缠在一根藤蔓上。 向露抽出其中一支,打量着首末与箭杆上的符箓,啧啧说道:“好宝贝,野灵尊者,这灵器你哪里得来的?看这炼制手法,绝非寻常货色,为何我都看不出来跟脚。” 吴用见乌钩不仅没有建功,反而还被向露给收走,面无表情,单手掐诀,运转灵力,毫不犹豫使出了乌钩的“火燎”。 被向露以藤蔓卷缠住的箭矢瞬间爆发出惊人的蓝色火焰,噼噼啪啪烧灼,直接将藤蔓引燃,向露也不着恼,把脑袋一甩,烧着的藤蔓便根根断裂,还没落地,便被烧成了灰烬。 向露哑然失笑,把九支箭矢望空中一撒,主动抛回给了吴用,一边笑眯眯说道:“野灵尊者,你出手了好多次,现在接我一招半式如何?” 说完,也不管吴用答还是不答,把右手一指吴用,他满头的藤蔓狂舞,缠结汇成一波深绿色的植木狂潮,疯狂席卷向吴用。 吴用兀自一惊,欲待抵抗,却发现这狂潮并不直冲他来,而是汇聚在他的头顶,形成了一湖碧翠如玉的水潭,宛若压城黑云,压迫感十足。 不同的是,这座水潭内不是一流流的水波,而是根根虬结的藤蔓,从下往上仰望,犹如一窟蛇窝,密密麻麻的粗大长蛇在其中纠缠盘绕,看着瘆人。 吴用霎时感觉自己的气机被锁定,知道自己靠躲是走不掉的,当即招手,把箭矢取回,准备先发制人,拿下向露再说。 可没想到的是,水潭忽然侧倾,一道翠碧的“瀑布”倾泻直下,明明就才在城寨上空三、五十丈高,但其流速却犹如从银河直落,激垂直射,“水”势惊人。 吴用不得已闪身避开,绿色“水流”冲刷至他方才站立的位置,一击不中,却不朝地面坠去,而是一个转折,横扑向他冲来。 这次不再像是水瀑了,而是变成了一条绿色巨蟒,张开血盆大口,咔嚓咔嚓咔嚓咬合着上下颚,直朝吴用扑来。 吴用皱眉,足尖在空中连点,腰身以下虚化成一抹黑光,在空中连番转折,可这巨蟒死死跟紧着他,一点都甩不开,更别说施展法门了。他心思急转,趁得空隙看了眼底下的向露与城寨内的建筑,心生一计。 吴用不再腾空,扭头冲到了城寨内,在地面观望的阴鬼以为他是要找到向露,用向露的法门误伤向露自己,一个个生怕殃及池鱼,全都逃到了一边。 吴用面无表情,却一转折,冲进了建筑群内四下游窜。 藤蔓纠集成的巨蟒紧随其后,本以为会冲得城寨内七零八落,可没想到其进入建筑群内,灵活的穿梭游走。 吴用面露惊色。 他下来自然不是为了用向露的术法对付向露,而是想把这条巨蟒带进建筑群里,用一幢幢的建筑阻拦巨蟒,与其拉开距离。 可没想到的是向露的灵力操控如此微妙,巨蟒在房屋之间穿梭游走,居然没有破坏一座房屋,不仅如此,就连主路边的石桌木椅都纹丝不动。 “不过……倒也足够了!” 巨蟒确实没有冲撞房屋,可这就意味着其要在房屋之间周游转折,速度大打折扣,吴用围绕着房屋兜了几个圈子后,便与其拉开了不小的距离。 远处的向露看明白他的打算,饶有兴趣地哼了一声。 一旁的部众们也看出来了野灵准备做什么,心里暗暗焦急,好不容易占得上风,怎么能只是看着对方施为?可转头一看,却见向露一点不着急,心里又急又奇又是按耐不住,差点没忍住跺脚惊呼:怎么族长没点反应? 那个叫做红蹼的年轻阴鬼终于忍不住了,上前悄声道:“族长?这野灵……” 向露知道他要说什么,大手一挥,大咧咧道:“无妨,我就想看看这个野灵有什么本事,他奈何不得我。” 红蹼闭嘴,与身边几人面面相觑。 吴用兜兜转转,见拉开了合适的距离,心里喝道:就是现在! 他猛地拔升遁光,一气来到空中,手一拍箭袋,九支箭矢腾空而起,吴用飞速摘落一支,引弓、搭弦、撒手——嗖! 一箭射出,第二箭立马跟上,一口气射出八支箭矢,划出一片禁地,箭矢尾羽轰的一声烧出幽蓝的火焰,连接成线,将巨蟒围困在内。 线火分原! 这是们结合困、杀一体的箭术,前八支箭矢是“困”箭,用以困禁,可吴用知道大概率困禁不住巨蟒,所以没去过分催动困禁执法,而是立马摘下了第九支“杀”箭。 搭弦、引弓、瞄准,灵力疯狂涌入这张宝弓——嗡! 弓弦扫动带出一阵嗡鸣,箭矢并没有直射尚未盘身而起的巨蟒,转是当空高射,宛若一颗蓝色流星划破天际,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于最高处一顿,随后直射落下! 箭矢在下落的过程中越来越快,灵力与风力交擦,助长箭身火势,细不过指头的箭矢转眼变成了一团天火流星,狠狠砸到了巨蟒的七寸上! 哗啦! 火被炸散,四方卷荡,巨蟒七零八落,一根根纠集的藤蔓绷断,沾到火焰开始疯狂燃烧,转眼就变成了火海,火势沿着“蛇身”蔓延,一路烧往天上的“水潭”。 “族长!”红蹼惊呼,术法被破,他担心向露的情况,可却一眼看到了叫他无法理解的一幕。 只见向露抬起手,一擦被藤蔓遮挡看不清五官的脸面,手背上多了一丝血迹,可他的双眼里却精芒闪动,奇异与惊喜并存,甚至还有一丝期待。 红蹼甚觉疑惑,忽然死死盯着他的手背,虎口位置是一道鲜黄色的血迹,不自觉打了一个冷颤:“族长你……” 他们彭露部上下——甚至包括其余三部其实都同出一宗,身上的血液一向是墨绿色的,怎么族长的血液是鲜黄色的? 红蹼瞬间想到这段时间向露的变化,以往这位族长之后虽然天赋不一般,可性格总是沉闷,少言寡语,自从部族被膻根部压迫,老族长因心伤重病不起,向露便站了出来,不仅爆发出强横的实力,更是以叫人刮目相看的领导力统合了四部。 红蹼作为彭露部年轻一辈最为出色者,还以为向露之前是在藏锋敛锐,眼看部族有难,毅然挺身站了出来,因而佩服异常,第一个表示誓死追随。 现在来看,血液变了个颜色,行为举止大异从前,眼前之人是不是向露都不一定了,说是开窍,不定是被哪个祟魅鸠占鹊巢了…… 他后退一步,就要高声提醒众人,可向露却忽然看向他,双眼之中流露出一丝莫名的戏谑。 红蹼立马发现自己居然开不了口,说不出话了,甚至全身上下就连指头都无法动弹一丝一毫,他又惊又怒,脑海里却响起了向露的声音:“红蹼,切莫着急,再叫我好好试试这野灵。” 向露不动声色擦去手上的血迹,笑着对红蹼道:“红蹼,你要说什么?” 其余部众们齐刷刷望去。 红蹼身子抖了抖,眼睛里露出一丝愤怒。 向露笑道:“担心我不敌野灵?放心,且看着就好,哈哈哈!” 他看向城寨上空,嘴里说着自己有自己听得清的呢喃:果真好本事啊…… 藤蔓聚集而成的“水潭”已经被烧成了一团飞火,数不尽的灰烬漫天飞舞,本就灰暗的天空更是变得无比乌沉。 一个身影凭空虚立,周身被黑光萦绕,一头虚无之兽在身侧盘桓,吞噬着天上飞落的藤蔓废墟。 吴用感受着体内补充进来的灵力,心中轻叹一气:【看样子还是得用那一招啊,阴鬼当真如此强悍?前头一个咎佑,现在一个向露,逼得我使尽浑身解数……】 【这家伙和咎佑不一样,更古怪一些,他的修为和他的战法……】邯鼓说不出个所以然,但直觉告诉他向露大有问题。 【不要留手了!】 吴用心底苦笑,自己哪里有留手了? 他缓缓抬起左手,放到嘴边用牙齿咬破手腕,平摊在胸前,血液不顺着手腕滴淌落下,反而平流向掌心,不过多少便积聚起一个血洼,吴用开始起手掐诀…… 第272章 识破 “红色的血……”向露眯起眼睛。 吴用单右手掐诀,快如幻影,捏出各种诀目,不多时,他心中默念一句晦涩的咒语,右手定格在最后一个诀目,拇指勾在中指大骨节,其余三指领直,左手托举掌心对天。 从手腕里流出来沾染他双手的血液犹如活了过来,一滴滴聚集往掌心,点滴垒叠,居然逐渐形成了一只通透的鲜红眼珠! 这眼珠子并非寻常人眼模样,不是横着的,而是竖在手心,眼睑睑裂与左手中指在一条水平线上,通体红亮,犹如一枚精致上乘的红色玛瑙。 手腕破口仍旧还在滴血,血液汇聚不停,红色眼珠子直至变成鸡子大小才不再变大,吴用左手托着这只眼珠,忽觉一阵疼痛,只见他掌心的皮肤开裂,这枚眼珠子融了进去皮肉里。 吴用把手一翻,掌心朝着向露,右手并指,遥遥一点向露。 向露初时不觉异常,可忽然,他身边的红蹼等人开始飞速远离自己,方圆十丈之内,只剩下了他自己,吴用手心的瞳仁猛地睁大,他身边的空间随之爆裂,一只只红色的竖目出现在四周,密密麻麻,冷若无情地盯着他,瘆人得慌。 向露皱眉,旋即见到漫空的眼珠子里射出一道道红色的光芒,照得他难受不至于,但怪为晃眼。 吴用一手举着眼珠,一手掐诀定在唇前,轻声喝道:“震!” 周围的眼珠子红光迸射闪耀,向露顿觉脚下开始摇晃,他凝气定神,自如观望四周变化,可没想到的是,震动越发剧烈,这一次不是他的身子开始震动,他体内的经络也开始了震动! 经络开始震动,体内的灵力居然也随之开始震动,然后由内而外,皮肤与肌肉也开始颤动,稳定下来的身子也再难控制。 向露被藤蔓遮盖的脸上露出一丝动容。 而与此同时,他身边从空间中裂开显现的无数竖目也开始颤抖,空间散出波荡涟漪,似乎随时处在崩碎的边缘。 向露生出一丝错觉,再要这么震动下去,只怕他的身体将会崩散。他眼角高挑,压下经络内起伏的灵力波动,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能奈我如何!” 可震动越加剧烈,与此同时,他体内的灵力竟尔开始滚沸,不再听他指使,在经络内兀自翻滚。 向露终于心头一沉,重新凝神试着梳理灵力,可方才运调功法,灵力便奔流四散,原本维持在某一平衡的体内瞬间分崩离析。 “不好!”向露大感不妙,对自己竟然出现如此状况心里那是又惊又怒。 嗡……嗡……嗡……嗡…… 他体内响起莫名的声音,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直到最后不再有间隔,连成一线,变成一阵爆鸣——哐嚓! 向露脑袋内响起一阵类似于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的双眼涣散,瞳仁分崩离析。 “族长!族长……”一旁红蹼惊呼不已,他只看到野灵伸手一点后,向露便静默在了原地。 自家族长双眼变得无神,依稀能够感觉到他体内灵力在翻涌,但就在刚刚,这股波动彻底消失,向露也随之没了生息,就连双眼瞳孔都崩散作四瓣,显然不得救矣! 吴用凭空而立,胸口起伏不定,剧烈喘息,他放落诀目,掌心的竖目缓缓闭上,散作一滴滴的血液,渗入肌肉骨骼内,沿着血管溜回体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家伙居然能撑如此之久!】邯鼓震惊了,之前吴用使出《化灵南生身》的时候,咎佑只坚持了不到一半的时间就溃败而逃,而这向露则撑到了吴用的灵力完全耗尽甚至透支才死亡。 【总归解决了这个麻烦,能回去好好修炼了……嘶!】 吴用倒抽一口冷气,过分运调灵力,催动法术,令他全身经络像是发紧了一样绷得生疼。 【这下回去修炼前又要好好先调养疗伤了……】 他撤去法术,一阵虚弱涌上心头,不过想到晨时墨角送来的丹药,心头当即一振,修为又能够更上一层楼了! 可没想到的是,就在这时,远处的向露身子居然抖了一抖。 这家伙太过棘手,吴用此时已经用尽了手段,竟然有些杯弓蛇影,人不由得一惊,急忙看了眼红蹼,确认他没有触碰到向露。 那算什么? 是向露还没有完全死透?还是说只是神经在抽搐?亦或者说……是他看错了? 可马上的,仿佛是回应他的疑问,向露肩膀轻轻一抖。 这回不仅吴用看得清楚,红蹼也看得清楚,他伸出手,颤抖叫道:“族长!” 身边的阴鬼一个个叫唤起来。 “如何可能!”吴用心头一沉,飞身上前,抽出一支箭矢,就要补刀。 【退开!情况不对劲!】邯鼓冷不丁提醒。 可哪里来得及? 吴用高举箭杆,已经拿箭簇朝向露眉间捅去。 铿! 一声清脆的磕碰声响起,距离向露额头约莫一尺,吴用握箭的手蓦然停住。 他一脸惊异地看着跟前,只见他与向露之间隔了一层无形的灵光,箭簇正正捅在上头,以此为中心,散荡开去一圈圈的涟漪。 “护体灵光?!” 吴用一眼认出这不是什么禁法之流的高明本事,而是最为普通的护体灵光,算是修炼出真气或者灵力的修士阴鬼最先学会的护身法门。 可这护体灵光极为基础,一般而言在激烈的斗战中没甚切实的防御力,向露能够以这最为“简陋”的护体灵光抵挡住自己竭尽最后起力的一捅,只有一个可能——对方的修为远在自己之上! 向露的脖子这时候扭了扭。 吴用紧蹙眉头,飘身后退。 但旋即让吴用,红蹼以及身边各部族部众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只见向露头上的藤蔓开始根根脱落,脖子上、手上的皮肤也一块块剥落,他的身量矮下去一头,可浑身的气势却开始节节攀升。 向露以手揉面,脸上的皮肉也开始大块大块的脱落,但却意外的不见血迹,等他再抬头,赫然露出来一张极为古怪的脸面。 他发髻高盘,没有眼睛鼻子嘴巴耳朵,在原本这些五官的位置上,取而代之的是一只巨大的占满整个脸盘的五芒星!他扭着脖子活动筋骨,全身上下骨头嘎巴嘎巴直响,一边呻吟,一边说道:“我这一趟没有白来,野灵啊野灵,你果然有点本事,能够败退咎佑绝非偶然。” 吴用心头一凛,眼见对方变了个人,脑袋里思绪如电:他认得咎佑?等等!这家伙不是向露,是专程来找我的? 邯鼓沉声喝道:【身体给我!这家伙已经突破守明,有褪死修为,你绝不是他的对手!】 吴用闻言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毫不犹豫就要交出身体控制权,让邯鼓带着自己逃走。 他的眼皮微垂,眉心裂开一隙,意识退入身体内,交由邯鼓接管。 可没想到的是对面的“向露”笑道:“你莫走逃,我乃上层胜阳君座下吉星公,与你没有恶意,否则方才你早已身首异处。” 邯鼓身形顿挫。 确实,这是实话,对方是褪死修为,方才等若是在和吴用“玩闹”,随时可以取走他的性命。可吉星公是什么人?哪方势力,是敌还是友? 吴用从未听过这个名头,但他很敏锐的抓到了“上层”二字,这是他第二次见到所谓的上层尊者,而且“胜阳君”、“吉星公”好大的名头,会不会是上层的什么重要人物? 吴用好奇万分,一时犹豫,走也不是,不走也不是。 相比起他的反应,彭露部四家以及膻根部赤角等阴鬼的反应就要剧烈许多。 “胜……胜阳君座下?” “吉星公!我知道!确是吉星公!我曾经见过吉星公的画像!” “吉星公!” …… 所有阴鬼全都跪倒在地,将吉星公围在中心,磕头不止,口中高呼其名。 吉星公不为所动,淡淡笑道:“且不说你能不能在我手下逃走,就是能跑,又能跑多远?方才那一招,虽然逼我暴露出本身,可你的消耗也决计不小吧?” 吴用心里一沉,确实如此,此刻而他已经将近油尽灯枯,就算邯鼓上身,所能用的法力寥寥无几,他是走不远的。 【他似乎真没有恶意,先不急着走?】吴用心道。 邯鼓稍作沉吟,眉心一隙阖上:【待会如若危急,我不再问你,我会直接接管你的身体。】 吴用应了一声,缓缓睁开眼,沙哑着喉咙道:“吉星公是冲野灵来的?刚才这场斗法算什么?吉星公是要为彭露部说话?” 他不急着去问吉星公身份,生怕漏出马脚,又想到方才吉星公见到自己的时候,那一股子就等着他来的期待,分明是专程等着自己,打算先搞清楚对方此来的目的。 吉星公摇头道:“为彭露部说话?胜阳君公平公正对待下层部族,怎么会派我来专门支持某一部?你们部族之间的争斗上层从不来管。” 弗单一众膻根部赤角听见这话,全都松出一口气,他们生怕吉星公出现在这里,是看不下去膻根部近来一家独大,特来出手阻拦此事。 吉星公稍作停顿,饶有兴致道:“我确实是专程找你来的,至于刚才的斗法……权当作一场考核吧!” 考核? 吴用心头一动,问道:“为了什么而考核?” 吉星公看了眼四下,道:“此处不便说话,去你膻根部,正好我要先找墨角。” 他转身对后方的彭露部部众道:“你部老族长清楚我借向露身份之事,向露无恙,如今就在香堂内静修,再出关时就该突破,无需担心。” 然后又环视场内一圈,凡是他目光扫过之处,无人敢与他对视,纷纷低垂下了脑袋。 吉星公点头道:“你等四部与膻根部之间的事情且暂歇止,稍后会有一个落定,我走以后,不得哄闹斗争,明白了吗?” 他的目光着重在几名赤角与彭露部的年轻身上扫过。 五家部族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吉星公也不待他们怎么想,吩咐完毕,对弗单与红蹼道:“你们两个随我一起。” 说完大袖一卷,裹了吴用与两人消失在了原地。 …… 吴用只觉身子一轻,置身在了某处黑暗之中,这令他精神立马又高度紧张。 邯鼓的声音响起:【无妨,这应该是他的某样御遁法宝,带你们飞行,看方向就是膻根部不假。】 吴用微微放松,在黑暗中盘膝坐定,吞下一粒随身带着的八九小灵丹,一面补充消耗的灵力,一面借以丰厚的灵力疗养伤势。 不多时,他缓缓睁开眼。 几乎是同一时刻,眼前的黑暗被掀开,只见吉星公收了袖子,站在他跟前,淡淡说道:“看你在修炼,没叫醒你,等一下吧,我已经让弗单先进去了。” 进去…… 吴用不觉一愣,张望四下,这才发现自己已经在幽河河畔边了,前方不远处,就是膻根部族地。 他缓缓起身,犹豫了下,朝吉星公拱手道:“多谢尊者照顾。” 看这意思,是他方才修炼期间,吉星公就已经到了这里,不过因为看他一时半会儿没有出关的意思,所以干脆就在幽河边落脚,让弗单进去通禀。 吴用又看向不远处,那个名叫红蹼的彭露部阴鬼也跟来了,双眼正紧紧盯着自己,敌意之浓,如果可以杀人,也许他死了多少回也不知道了。 吉星公淡淡道:“倒也不必谢我,选择在外头停留,让弗单先去汇报,本也只是想给墨角一个缓冲的时间,免得被我的突然到来打个措手不及,等下我须先与他处理点点事情,再来对付你。” 吴用沉吟不语,可等了片刻,实在按捺不住,问道:“吉星公特来找我,究竟所为何事?” 吉星公看向他,饶有兴致说道:“不如你先告诉我,你假冒火尊执役,下来罗山底层,究竟是为的哪般?” 吴用瞳孔猛地一扩。 …… 第273章 莅临 “你……”一旁的红蹼满脸震惊,手颤抖指着吴用,说不出话来。 吴用面上不动声色,心里一惊:他是怎么知道的…… “吉星公说笑了,我何曾说过自己是火尊执役?” “哦?”吉星公一脸玩味之色,“膻根部,花烈部,甚至鳞虫部……哪家不这么认为的?” 吴用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野灵从未承认过。” 吉星公啧啧称奇:“你果然拿这个说法作为理由,可‘火尊执役’这个身份给你带来的便利你却是都享受到了,你虽无罪名,却享有罪果,你说我该不该送你去见火之尊上?” 吴用抿嘴,“吉星公若要送我去见火尊,就不会带我来膻根部了。” “哈哈!”吉星公仰天大笑,“确实找你有事,若办得好,对你而言是一场机缘,可你若办不好……下场只会比在火尊手下更惨!” 吴用听他语气森然,心头凛然。 吉星公笑道:“不用紧张,就你方才展露的实力来看,八成能够办成此事,前提是你愿意的话。” 吴用一听,满嘴苦涩,愿意不愿意现在还由得了我吗? 吉星公不再说话。 等没多久,膻根部大门吱嘎一声打开,膻根部迎宾队伍有序走出,分列在大门两旁,以墨角与拱齐黄角为首,膻根部统领阶层全数走来相迎。 “好大的阵仗,随我来!”吉星公负手于背后,当先走上前去。 还有十来丈远,墨角便躬身相迎,佝着腰陪笑道:“恭迎吉星公!” “恭迎吉星公!” 身后一众随他见礼。 吉星公在众人脸上扫过,点头道:“好!好!膻根部近年来发展的当真不错!” 墨角不知道吉星公突然到访为的什么,生怕是因为什么不好的事情,更不知吉星公的赞赏是真心还是反话,只好露出一副惶恐神色,点头哈腰道:“哪里,哪里……都是胜阳君治理有方。” 他把身子侧开,伸手请道:“吉星公里边请,我已命人安排酒宴,为您接风洗尘。” 吉星公摇头道:“酒宴不吃了,我急着回去,就吃口茶吧,有些事情要与你说明白。” 一听“有些事情要说明白”,墨角心里咯噔一声,腰弯的更低了,他将吉星公引进村寨内,眼角余光瞥向落在后方的吴用,流露出一丝询问之色。 吴用自己都云里雾里,不知下来有什么等着自己,哪管得他?摇了摇头,在心里问道:【如果强行走脱,你有多少把握?】 邯鼓语气凝重道:【要看这家伙的本事如何,不过你现在伤势未愈,我就算上身带你逃走,事后肯定也元气大损。】 吴用心里一沉,关键这还不是重点,甩开这吉星公,如何能确保不会被追索上门,罗山他是一点不熟,不定哪天又漏了马脚。 再则修炼又该怎么办,没有丹药,修行要落下进度,离开罗山又变得遥遥无期。而在这期间,他只能低调行事,遮藏行踪,别说调查了,如何隐藏身份都是一件头疼事儿。 邯鼓道:【走一步看一步,至少就目前来看,这家伙没有恶意。】 还有一句话他没有说,却是吴用身上有他师父的护道印记,至少能够保他一次性命,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护道印记显灵后,他在带着吴用走,八成是没有问题,但接下来再要有意外……那就还是得靠他们自己了。 【只好如此了……】命运无法掌握在自己手里,吴用心情沉重。 队伍缓缓行进,墨角满脸笑容与吉星公介绍部族的情况,吉星公嘴上说好好好,可他一张脸都是个五芒星,看不出个所以然,真要说什么态度根本无法确定,把个墨角闹得心里七上八下,忐忑不已。 浩浩荡荡的队伍送到墨角居住的阁楼下,墨角左右吩咐了两句,撤去了大厅里的席面,请了吉星公上楼。 一道的还有吴用、红蹼、拱齐、弗单,以及另外几个在膻根部内身兼重职的德高望重之辈。 墨角高居主座,右手下方第一位便是吉星公,然后是拱齐黄角与弗单,吴用则坐在左手第一位,后方则是各个膻根部长老,依次序座列。 “他不用坐,”吉星公见墨角看红蹼不知坐到哪里,要将他引向吴用后位,立马出声阻止,“红蹼,你就跟在我身后。” 红蹼一愣,点了点头,二话不敢多说,站在吉星公凳子后。 墨角看他满头的藤蔓,一眼认出来他的身份,心奇不已:这家伙是彭露部的?为何跟在吉星公身边…… 他拍了拍手,立马有一队侍从举着托盘上楼来,为在座的众人端茶送水,奉上糕点瓜果。 有人挑起话题热场,互相寒暄,只不过吉星公一言不发,只在有人问他“怎么看”的时候,才会说个一两句,配合着他看不清喜怒的面庞,气氛始终不温不火。 墨角看时间差不许多,轻咳一声,放下手上的茶盏,试探着问道:“吉星公,您这次莅临本部……要待多久?” 吉星公道:“如前所说,我尚有事,坐不久就走。” 墨角心中微松,又看了眼左手边静静饮茶的野灵,问道:“可有膻根部能为您效劳的?” 他已经从弗单口中得知,吉星公此次下来,是专门为了野灵来的,但具体不知何事,只从吉星公的反应来看,应该是向好的。 墨角心忖:莫非是胜阳君从哪里知道了野灵尊者,有收他入座下的打算? 他越想越是可能,野灵的实力太强了,完全横扫罗山下层各大部族,年岁又不大,将来修为更进一层,成就绝不会小。 至于吴用原本是来朝拜圣地的这个问题,已经被他忽略——胜阳君既然派了吉星公亲自前来,肯定有把握说服野灵,那不是他该考虑的问题。 墨角嘴里泛上一丝苦涩,野灵如果真被带走了,他的大计该怎么办…… 没有强硬的实力做后盾,幽河下游的这些部族如何可能服他?甚至可能野灵前脚走了,后脚各大部族就联合爆发反抗,膻根部绝对抵挡不住。 要真是如此,膻根部距离灭亡不远矣。 红蹼幸灾乐祸的讥讽道:“哼!这家伙可不是火之尊上座下的执役,你们都被骗了!” 什么!?墨角悚然一惊,猛地扭头看向吴用。 吴用不动声色,只是端茶的手稍稍一顿,旋即就恢复若常。 吉星公面色一沉,反手一抬,整好一巴掌甩到了红蹼的脸上。 红蹼猝不及防,往后翻倒,直接撞断围栏掉了下去,哐啷咚从楼梯上滚落到了一楼,在地上呻吟不止。 哗啦…… 有两个膻根部长老被吓得把手一抖,茶杯都掉在地上摔碎。 一层值守的赤角们纷纷群情激奋,以为是墨角遇到了危险,蹬蹬蹬就要上楼来。 弗单连忙起身,站到楼梯边,对底下的赤角们挥手喝道:“都退回去!没甚紧要!都退回去!” 踩上楼梯的赤角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再一齐看向倒地不起的红蹼,面面相觑,依言原路退回。 墨角终于在吉星公的脸上看到了表情——尽管一颗五芒星的眼睛的表情实在无法描述,但其给人的压迫感却无法忽视,不少丁点。 他尽力控制眼角余光不往吴用地方扫,小心翼翼问道:“吉星公,他说的是……真的?” 吉星公不予理会,只淡淡道:“起来,你可知道我为何要带你走?” 众人噤若寒蝉,都知道他这是在问红蹼。 红蹼勉力起身,扶着墙壁爬上楼,虚弱道:“吉星公可是觉得我哪里可堪一用?” “嗯,还算有自知之明,”吉星公面无表情,“你天赋卓越,在彭露部可谓鹤立鸡群,我带你回上层,有培养你的打算,可你若不知好歹,该说话的时候沉默,不该说话的时候多嘴……” 话说到这里就停住了,红蹼低着头,擦去肿胀的嘴角上流下的鲜血,应声道:“红蹼省得了。” 吉星公拿起一直不曾动用的热茶,轻吹口气,看着汤水上漂浮的茶叶,淡淡说道:“原本此事我是不想说的,眼下红蹼既然公之于众……那大家记得保密,在我这里,野灵就是火尊执役,如果谁走漏了风声……你等明白后果?” 墨角一惊,扫了眼吴用,低头第一个表态:“是!” 其余在座之人也都纷纷应声。 吉星公颔首道:“弗单肯定已经与你说过了,我此次下来是为了野灵而来,不过另也有事找你。” 果然! 墨角心头泛苦,不知该说什么好,强打起精神问道:“敢问吉星公何事?” 吉星公猛地放下杯子,脸色一沉,厉声喝道:“你简直是胡闹!” 哐当! 墨角被这一声吓了个不知所以然,跪倒在地,连连磕头求饶:“吉星公!吉星公!我做错了什么?” 其余膻根部的部众也全都跪下,场内只有吴用还坐着。 吉星公哼声:“你真是给胜阳君添麻烦!” 墨角肩头一抖,浑然不知究竟,脸色吓得煞白,努力回想自己所作所为,却也没有想出个头绪来。 “看你样子还不自知?”吉星公的声音高高在上,墨角鼓起勇气,颤着声音问道:“请吉星公明示。” “哼!拱任已经交代的一清二楚,胜阳君知道你膻根部为何本月上供的额度远超寻常了。” “拱任?” 吉星公冷着脸道:“你膻根部往后都打算提额上缴供奉,胜阳君自然是高兴,野灵击败了咎佑,阴差阳错还能够为胜阳君解决一个问题,这都是好事,可没想到啊……” “你这个做族长的居然昏了头,要不是我下来一趟,都不知道你快要借了野灵统合了这附近的所有部族!真是愚蠢!” 墨角以头抢地,叫起冤屈来:“吉星公,这……这……这我何罪之有?” 他忽然想到对方冒充彭露部向露的事情,心头一动,喊道:“我知道了!可是彭露部与吉星公有什么干系?无妨,彭璐四部尽可脱离出去,我膻根部再不冒犯!” 哪知道吉星公听罢,脸色变得愈加阴沉,森然道:“红蹼年轻,说话没点数也就算了,怎么,你活了不知多少年岁,也不知道该如何说话?上层何时插手过你们下层部族的斗争,照你这么说,我岂非是有偏颇之心!” 墨角满脑门冒汗,一边连扇自己嘴巴子,一边高呼自己该死,心里却已经晕头转向,浑不知究竟。 吉星公举杯抿了一口茶,动作轻柔又缓慢,直到墨角扇得自己牙都掉了好几颗,这才淡淡说道:“起来吧。” 墨角又再狠狠扇了自己几个巴掌,再才起身,可却不敢坐了,垂首站在一旁,咽了嘴巴里的血污与碎牙,大气不敢出。 他不坐,弗单这些部众更连起身也不敢,一个个全都跪在原地,动也不敢动。 吉星公不管他们,语气平淡道:“胜阳君从不来管你们部族间的矛盾,那是你们自己的事情,你们自己盘算。” “可你膻根部这次行事太过了,居然想统合幽河附近这一段的全部部族,怎么?你想当第二个胜阳君?” 哐当! 才站起来的墨角又一次跪倒,这一次比刚才更甚,额头一下一下磕在地板上,砸出一个个血印子。 “我……我……我怎敢!吉星公!我膻根部绝无此意!绝无此意啊!” 弗单等一众赤角也磕头不起,连声讨饶。 吉星公这才挥手道:“都起来,都坐,这样子成何体统,起来,都起来。” 他轻轻抬手,一股轻柔的劲力将所有人托起身,等都做好了,才叹道:“我如何不知道你膻根部没有这个意思呢?只是你这么做就犯了忌讳,我不会这么想,你不会这么想,胜阳君会如何想呢?” 墨角擦掉额头与嘴角的鲜血,沙哑着喉咙,满嘴苦涩的说道:“可现在如何是好?这事情都已经做了,这附近的部族……也都得罪了……” …… 第274章 前往上层 “现在该怎么办?”墨角满脸忧容。 吉星公一脸的理所当然,“怎么办?当然是趁事态还没有进一步扩大影响前叫停,解除了各大部族要员身上的禁制,放还自治权力,归还收缴的库藏。” 墨角抿着嘴唇,怎么也不甘心,现在他可是已经达成统一的第一步了啊!历任墨角都没能做到的第一步啊!如何舍得放弃? 可吉星公在这里,又说出了“你是不是要当第二个胜阳君”这种话,他能怎么办?只好哀叹一气,道:“好罢……晚些我就请野灵尊者陪我一道,去把这件事情给了结了。” 该如何开口呢?用什么理由呢? 不管如何,墨角知道自己将会丢尽脸面,甚至族谱里以后对自己的功过评价都会有这一段故事:【第十一任墨角别志意图借外族供奉,统合幽河下段附近大小部族,在不可抗力的因素影响下,最终发现事不可为,放弃了这一不切实际的想法……】 “不行!野灵没时间和你去一个个部族转过来,他待会要与我去见胜阳君,短期内回不来,帮不了你。”吉星公摇头道。 “什么!这如何可以,野灵尊者若果不在,那些部族岂会听话!?”墨角想到这可能引发的后果,浑身打了一个寒颤,“他们不得生吞活剥了我膻根部!” 带我去见胜阳君……吴用眼中精芒一闪。 吉星公挥挥手,“你也莫急,我如何不知道你的难处,稍后我与你书信一封,会刻上我的公印,你刻录之后送去各部即可,与你保证,绝无一家会来找你膻根部的麻烦。” 墨角一愣,心里顿时松落些许,可一想到自己要把那些已经收进部族库藏内的种种资源再掏出去,心里还是不甚滋味,更别说那些已经被用来炼成丹药给野灵的材料。 他一脸犹豫,看得吉星公皱眉道:“我已给出如斯条件,你这还有什么问题?” 不把事情说清楚,后头的苦头只有自己吃,墨角冲吴用拱手抱歉,硬着头皮把心里的顾忌说了个明白。 吉星公眉头轻蹙,片刻之后缓缓松开,道:“已经炼制成丹药……给了野灵的就算了,那已经不是你的东西了,你总不能让他白忙活,至于剩下的,该还就还,该补就补,我会在信笺里与你写清楚,你无须担心。” “好罢……”这已经算是最好的结果,墨角无可奈何,不接受也得接受。 吴用冷笑,墨角迫于压力,迫于对上层势力的敬畏与崇拜,尽管老谋深算,可有些东西还是没看不明白——不,没看明白不至于,与其这么认为,倒不如说正是由于受到这些压迫,他潜意识里就根本不会把这件事情,主动去往“黑化”、“抹黑”所谓的胜阳君的方面去想。 吉星公讲话颇具艺术,先给不明就里的墨角一个下马威,然后说了“你难道是想当第二个胜阳君”加重压迫,再给出解决方案。 真要说来,吉星公提出了什么具体而微的解决方案吗?并没有,只是利用墨角与膻根部对于胜阳君的敬畏与崇拜,主动让其退一步,选择放弃,以免胜阳君觉得自己受到了冒犯。 前世有“宜人型”人格这一说,但墨角能坐到如今的位置,肯定不是这一人格,他是一名部众眼里合格的领导者,更是敌人眼里棘手的对手,无所不用其极,眼里只有部族的利益。 只是因为潜移默化与根深蒂固的影响使然,令得他变成了一个“宜胜阳君”型的性子。 至于吉星公为何会阻断墨角一统幽河下游附近的不足,在吴用看来,很好理解——利益使然。 假若墨角真的把这些部族都统合了,以后只有膻根部一个部族,那这一片区部族上缴给胜阳君的供奉的标准,该如何设定?具体规模额度? 如果今次供奉少了,墨角告诉胜阳君,是部族内收成差了,胜阳君又该如何处理?是硬性要求他补上,还是网开一面,不欲追究? 要是前者,这么多部族拧合而成的一股势力,上下会不会有异心?再要是后者,胜阳君一旦失去在部众心里的威仪,又会不会引来各种样的麻烦事? 无论如何,统合成一家的“新膻根部”,其所带来的治理难度远要比大大小小的部族存在要大。 后者各家部族之间有矛盾,有冲突,也有联合,也有合作,堪称连横合纵,部族关心的是如何保全自家的发展与利益,而对于上层的胜阳君,只有莫可言明的敬畏。 看出这个道理,不是他吴用要比这活了不知多少年岁的墨角更通透,正是前面所说的原因,来自于狂热的崇拜与满心的敬畏,令得墨角等底层部众潜意识里就不会往“抹黑”胜阳君的方向去想。 恰恰是吴用这个局外人,把事情看得一清二楚。 吉星公见吴用嘴角带着的一丝冷笑,淡淡道:“野灵尊者是有什么要说的?” 吴用心头一凛,知道自己走神被发现了,摇头道:“没有。” 吉星公说干就干,张嘴一吐,口中飞出来一副纸笔,“唰唰唰”提笔就写,然后用大拇指指甲擦破小指头皮肤,弹出一滴鲜血落到纸上,递给墨角。 “好了,拿去。” 墨角双手接过,定睛看去,鲜血正自扩散,凝形成一个以圣篆写成的“吉”字,他通篇阅读一遍,心里松出一口气,拜首道:“多谢吉星公照顾。” 信纸上写的很清楚,除了方才讨论的事情,吉星公还特地写明这是胜阳君的意思,说是不希望看到下层部族之间闹出灭族断根的血海深仇,各家都是独立的个体,各有予求,有矛盾是正常的,但要是过分加剧就会得不偿失之类的云云。 字里行间里透露着尊重、正气凛然、堂堂正正,吴用没有看过胜阳君的脸,但在吉星公的描述下,一张无比正气的脸豁然出现在心头。 【真是个会弄手段的家伙!】邯鼓冷笑,说的自然就是眼前的吉星公。 谁说不是呢? 吴用心中感慨不断,之前已经被推翻的对鬼族的固有印象再一次得到确认,只看吉星公的应对,谁能想到他是阴鬼之身呢? 如果忽略他脸上那一个五芒星,简直和那些惯弄计谋手段的朝堂大臣没有任何的区别,甚至堪称其中的佼佼者,一般人绝难企及。 吉星公抿一口茶,问道;“可还有问题?” “暂时没有了,”墨角摇头,稍一顿,却还是忍不住问道:“吉星公,若果各部对于归还的资材有异议……” 吉星公大手一挥,“你告诉拱仁,说明清楚情况,让拱任来找我,真有问题,大家做个折中,我想他们肯定是愿意的。” 一听这话,墨角终于松出一口气。吉星公放下茶杯,给吴用一个眼色,起身道:“那就不留了,你还有什么事?” 吴用摇头,“我要去取下丹药。” “大门等你。”吉星公话也未完,就带着红蹼毫无征兆地消失在了房间内,只留下些许余音回荡。 吴用起身,看向墨角,拱手道:“墨角。” 墨角摇头,“尊者不必多言。” “嗯。”吴用颔首,飘身飞出阁楼,回了客房,取走了所有丹药,“哎……不甚便利。” 却是丹药太多,携带不便,他只好把所有的丹药一起放在几只瓶子里。 原本为了不让丹丸受到挤压,或者因为长期储存而粘连结块,哪怕同一种类的丹药,也不会在一支瓶子里盛装过多丹丸,有些稀有的丹药甚至一支玉瓶只会装一粒。 现在吴用分门别类,把每一支玉瓶都塞得满满当当的,大大减少了保存的时间。 【怕什么,以你的修炼速度,一点不用担心。】邯鼓无所谓道。 【那也得有功夫才行,你看这吉星公像是找我有好事吗?】吴用没好气道,不知道这家伙怎么还有闲心说这种话。 【呵……是不是好事我不知道,但短时内你肯定不会有危险,没听到这家伙之前说是考核你?既然是考核,你的实力越强越好,方才他帮你留下这些丹药指定也有这个原因!】 邯鼓说出了自己的理解。 这角度清奇,可吴用还真不能否认其中没有这个道理。 要是有个剑囊就好了…… 吴用心想着,把丹药收入袖中暗袋,离开客房,来到了膻根部山门外,吉星公早已等候再次,墨角一众也陪在一旁。 见了吴用,吉星公颔首道:“那我们就走了,你身上伤势可还紧要。” “最好还是得调养调养,”吴用心头一动,试探道:“毕竟我要不是全盛状态,也无法为吉星公与胜阳君做事不对?” 吉星公一愣,哈哈笑道:“不错,不过也不急于一时,之后有的是时间给你调养伤势,如果你能够让胜阳君满意,就是突破修为也绝非难事,于你而言是难得的机缘。” “敢问吉星公,胜阳君找野灵究竟所为何事?”吴用越发好奇胜阳君找自己的目的。 吉星公挥挥手,“与你边走边说。” 吴用心情稍定,至少现在能够确认自己短期内不会有生命危险,似乎只有达不到对方的要求才会有问题。 吉星公不再多言,朝墨角颔首,对红蹼道:“你进我袖来,野灵,你陪我飞遁。” 这是有些话只想和野灵说了,红蹼心里嘀咕,可挨了阁楼内那一巴掌,他再不敢自以为是,乖巧点头。 吉星公把袖一招,红蹼消失在原地,浮空而起,头也不回就走。 吴用深吸一气,朝墨角一拱手,紧随而起。 …… 吉星公放慢了速度,吴用追上前去,落后他半个身位,默默跟随。飞好一阵子,已经分不清楚东南西北,正自疑惑,吉星公冷不丁开口道:“野灵,你是上层哪家出身,来罗山底层又为得哪般?” 吴用一惊,却是不敢胡乱回答,有些东西能瞒得过墨角,可绝对瞒不过眼前这位。 吉星公见他不说话,淡淡道:“他们说你是下来朝拜圣染空林的,可上层圣地何其之多?为什么你偏要来这里?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吴用已经知道圣地由哪位圣祖留下是轻易不为人知的秘密,绝不是一般阴鬼能够知道的,因而缄口不提魔罗火。 【看样子墨角那几个知情的,没有说出来你知道圣染空林是魔罗火留下的,呵……圣祖的地位还是要高,他们没敢胡乱提及,算你走运。】听着玩味,实际上邯鼓心里也松出一口气。 吴用知道再不开口说不过去,只好硬着头皮道:“野灵出身……不值一提,吉星公请勿再问。” 吉星公目视前方,良久才笑道:“怎么,你与族内有什么矛盾,反出了部族?” 吴用听他似乎真的不欲追究,壮起胆子静默不答,就这么安静地跟着飞遁。 如果顺势认了吉星公这个问题,看似无妨,实际上暗藏祸端,须知道咎佑颇有些名气,斗战本事不凡,却败在了自己手下,后者回去一调查,有这般水平的年轻俊杰,绝对一查一个准,届时麻烦就来了。 吉星公言谈及此颇为轻松,因是之故,吴用索性沉默不语,不认是也不是,打赌对方不会深究。 果然,吉星公没得等到想要的回答,耸肩道:“不说也无妨,那你为何来底层朝拜圣地总该可以说吧?如果你当真是诚心的,那就没什么不可以说的。” 吴用知道再不说就真的要出问题,脑袋疯转,忽地急中生智,答道:“这是近年来最新出现的一座圣地,我若入内朝圣,心念一定最能够传达至圣祖处。” 多亏了之前在膻根部藏书洞查阅了那么多资料,他知道圣染空林是这些年来出现的最后一处圣地。 吉星公沉默了,不再问话,静静飞了一阵,前方云雾渐浓,天地愈加晦暗,他淡淡问道:“可知道胜阳君让我来找你做什么?” …… 第275章 邀请 来了! 吴用打起精神,面若无事道:“愿闻其详。” 吉星公淡淡一笑,言简意赅道:“简单,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替胜阳君杀了那咎佑!” 吴用一惊,浑没想到是这个事情,他思索一阵,不解道:“可是咎佑哪里冒犯了胜阳君?若果如此,何不由吉星公您来出手,他如何能有活路?” 吉星公却摇头道:“事情没有这么简单,杀了咎佑只是第一步,取而代之才是你的根本目的!” 取而代之?取而代之什么,身份?冒名顶替? 不管如何,吴用因前尘未卜而高悬着没有着落的心总算平稳落地了,想想既然是要自己做“鸠占鹊巢”的事情,那他总得安安稳稳坐进巢里,不能中道崩阻。 吉星公接着解释道:“咎佑没有冒犯胜阳君,这不是私人恩怨,唔……也许和咎佑背后的支持者有些许关系,但并不是最主要的,归根究底,还是利益。” 支持者……吴用心头一动,“所以若我答应,在外人看来即是代表胜阳君的,胜阳君是我的支持者?” “没错!”吉星公颔首,“前提是你能解决了咎佑,怎么样,你可有信心?丑话说在前头,此人睚眦必报,你上次没有解决他,他回去后谅必休养生息,等待时机来找你寻仇。” 这不用吉星公来说,吴用早就看出这个咎佑有些神经质了,当日让他走脱,实是自己已经身受重伤,无奈之举,要能够将其留下,吴用是一点也不会留手。 “自然有信心,不是只有他在休养生息,我亦修为有进。” 这点吴用还是信心满满,丝毫不怵。 吉星公抚掌赞道:“好!你放心,为助你拿下咎佑,胜阳君与我都会助你一臂之力,别的不说,看你似乎在巨量服用丹药,可是修为到了瓶颈?” “确实。”吴用点头。 “丹药虽好,可终究是药,你巨量吞服,修炼虽快,可长此以往,其实是有隐患的。”吉星公提醒道。 “是极。”吴用是知道这个问题的,每一粒丹药的吞服,都会有部分的药力在体内残余,有些无碍,但有些却会伤损根底,这也是“是药三分毒”这句话的源来。 一些疗伤宝药使用后,残余的药力也许会在人体内留下一丝毒性,而像增进修为的八九小灵丹亦是如此,会有未经吸收的药力隐藏在经络穴窍等暗处,平日里不温不火,可也许一到突破的时候,就突然冒出来了。 却不要以为这是件好事,吴用听说过不少人在突破时候,本已经将将成功,可没想到紧要关头,隐藏在体内的残余药力受到进阶的影响,药力化开,在经络内肆意狂涌,最后走火入魔而死,全身上下烧成了焦炭,死无全尸。 这是一个莫大的隐患。 但……话虽如此,但对于他而言,这个隐患其实一点也没必要担心,无他原因,就是因为《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存在。 这门鬼道法门委实霸道,吴用从服用第一粒丹药开始,从不主动去炼化丹药的药力,而全是通过《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来炼化药力,毫不夸张地说,在这门功决的作用下,每一粒丹药的药性都是被十成十的炼化,没有一点残余。 这个隐患于他而言就是不存在的。 可吉星公不知道,以为说中了吴用的痛处,笑呵呵道:“你不用担心,胜阳君自有替你解决这个问题的办法。” 吴用对此意兴阑珊,但还是谢过他与胜阳君的好意。 吉星公对他的表现十分满意,再一次强调道:“只要你解决了咎佑,一切都好说。” 吴用不禁好奇,解决了咎佑就好说,听起来好简单,可为什么吉星公和胜阳君不自己出手,以这两鬼的权势,如果是为了达成某个目的,又何须讲求手段呢? 还是说……他心头一动:【还是说因为有某些硬性要求?他们插手不得?】 【有可能,呵……听起来怎么像是一些你们人族宗门的做派?切磋比试,长辈不得插手?】邯鼓懒洋洋说道。 【有点道理。】你别说,吴用还真觉得有这个可能,而且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能够约束胜阳君与吉星公这一层次的存在,谅必来自于更上层。 吴用试探性问道:“胜阳君与吉星公所图谋……可还与更上层有关系?” 他其实很想问是不是和哪个圣祖有关系,但又怕言多有失,住嘴不语。 吉星公讶然地看了眼吴用,心道:这野灵……是因为来自上层,本就知道我找他什么事情,在这里揣着明白装糊涂呢?还是当真聪敏,猜到了些许……罢也,就透露些信息给他,我也摸个底,去了胜阳君那儿也提前有数。 反正野灵已经走不脱,嘴上说看他愿不愿意为胜阳君效劳,实际他是没有任何选择权,接下来要么死在与咎佑的比试里,要么顺利代表胜阳君,就这么两个下场。 念及于此,吉星公颔首道:“自然,不妨告诉你,这件事情其实与圣祖有关,你不是想去朝拜圣地,献身于圣祖?做好这件事情,你能得到的远胜于此,甚至将来得到圣祖亲自接见也不是没有可能。” “什么!”吴用惊呼出声,甚至有一丝破音。 这可不是他装假,实在是震惊,没想到得来全不费工夫,一心想要探索罗山,可始终没什么明确清晰的进展,甚至有些像无头苍蝇,居然在这时候有了之前不敢想的进展。 当真应了那一句话:船到桥头自然直,车到山前必有路! 吉星公不觉吴用的破音惊呼吵闹,反而觉得就该如此,对于一名一心前往圣地,虔诚朝圣的家伙来说,还有什么能够比听到可以接触圣祖更为激动的事情呢? 吴用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吉星公,此言……当真?” 吉星公含笑道:“我如何可能骗你?” 吴用深吸一气。 吉星公看他已经不知该说什么的表情,笑道:“五大圣祖传出密令,让有资格的下层各部各自推选出一位年轻后辈,择选良才。” “密令?择选良才是为了……?”吴用心扑通扑通的狂跳。 “为了与异族作战,”吉星公语气平淡,在这里停顿了一瞬,“你知道天底下除了我圣族外,还有别的种族?”吴用试探道:“吉星公是指……人类?” 古往今来,和人类矛盾最深的异族就是阴鬼,反过来自也一样,吉星公这么说,无疑是在指人类。 【可等等……】 吴用觉得哪里不对劲,吉星公后半句话是什么意思,什么叫做“你知道不知道,天底下除了我圣族外,还有别的种族”? 吉星公深深看了吴用一眼,颔首道:“不错!正是人类!” 他心下暗忖:这家伙果然来自上层哪个大部族,寻常出身哪里可能知道有人类的存在?就连我也是这个命令下来后,才从胜阳君处知道世上有人类的存在。 邯鼓觉得奇怪:【不是,怎么听这家伙的意思,你并不应该知道人类的存在?】 吴用:【或许他并不是特指我,而是指……其他阴鬼?或者说绝大部分的阴鬼?】 但这就更奇怪了,阴鬼一定是知道人类的,上到赤面这种曾经能够觊觎圣祖之位的顶级存在,下到乡野村落里的怨魂,无不例外,怎么在吉星公嘴里,这就变成了一件隐秘呢? 本能令他觉得背后另有隐情,一定要搞清楚。 吉星公不知吴用所想,只以为他是因为听到能够接触圣祖已经一时无措了,顾自道:“这则密令只有下层少部分统领与族长才知道,各势力能够推举良才,比试之后,决定最终资格。” “等等……”吴用糊涂了,“吉星公,你刚才说的是与人类作战,但现在听你的意思,最终的资格是落在那些年轻俊杰头上的?” 既然是作战,不该是派出最为厉害的高手吗?一群青年才俊算什么事,送死?就是把他这样的送一百个过去,都不够峨眉一家出手,当做储备力量才对。 难道是阴鬼对于人类的实力估量有误? 【有误也不可能如此夸张,呵……漫说你们峨眉上下,就是白也那家伙一个,送你这样的一千个过去都不值当打!】邯鼓冷笑一声。 吉星公亦不知情,摇头道:“这只是圣祖的第一则密令,对于择选的良才后辈有明确的年龄要求,再就是实力修为,至于后续的安排……尚未传达下来。” 这真是一个重大的消息啊……吴用深吸一气,这一趟下来终于有了收获。 吉星公以为他在担心将来的事情,摇头道:“你无须考虑那么多,现在距离最终资格的确定尤还有些日子,你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拿下咎佑,从他手里抢夺到资格权!” 吴用恍然,“原来这咎佑已经得到资格了?我解决了他,这资格就是我的了,就这么简单?” “不错,就这么简单!”吉星公点头,“咎佑出身臭毛部,臭毛部隶属于上层飞云魔所管辖,飞云魔与胜阳君以及另外两位分管本层,各有一员推举权。” “这咎佑本不是臭毛部推出来的第一选择,其少族长明面上的天赋更佳,战力上乘,没想到这咎佑有所隐藏,其实天赋与战力皆更胜一筹,一路从各大部族里的杀出来,被飞云魔相中,推为代表。” “咎佑也算不负所望,被推选上去,击败了众多挑战者,占得了一席资格。” 吴用心头一动,问道:“总共有多少名额资格?” “共三百六十五席!三百六十五席绝大部分都已经确认了。”吉星公一字一句说道。 吴用皱眉,三百六十五席,这数量看着多,实际不然,如果是要发起大规模的作战,一定是不够看的,这些圣祖究竟要做什么? “飞云魔性格嚣狂,早年间曾与胜阳君有多番矛盾,胜阳君一向不喜这家伙,至今还有明争暗斗。” 吉星公虽然只有一只五芒星的眼睛,但他的表情却同样能够为人读取,此刻说到飞云魔,一脸的凝重与不悦。 “此前胜阳君推举出了一个颇为看好的年轻后辈,可惜最终落选,被这飞云魔好一阵冷嘲热讽,好生气怒。” “你若有本事解决了飞云魔,胜阳君必然大喜过望,一定少不了你的好处,你明白了吗?” 吴用深吸一气,重重点头。 吉星公满意一笑,和朝拜圣地相比,能够有机会见到圣祖绝对更是一件更为诱惑的事情,这野灵不可能拒绝。 天空晦暗,更显大地山川苍凉古廓,吴用不知前路去处,静静跟在吉星公身侧,蓦然回首,他不觉一惊。 却是后方来路云缭雾绕,一眼望不尽,草地荒原、山川湖泊尽皆有之,看似一望无际,实则有着一定的角度,斜而翘上。 此刻,他们挣是在往高处走,因是之故,视线才会远超寻常眺望。 难道说罗山上层不是通过法阵上去的?而是平铺展开,从三维角度来说的“上层”?就是地势高的意思? 吴用咽了口唾沫,那这罗山究竟得有多大? 吉星公注意到他的脸色变化,淡淡道:“怎么,舍不得罗山底层?” 吴用心知失态,垂首道:“倒也不是,只是我这躺下来就是去圣染空林一瞧,现在想想连圣地的外围都没有去过。” 吉星公不以为意,“记得我说的,你解决了咎佑,将来面见圣祖也不是没有可能。” 吴用点头。 “好了,你不是还有伤在身?接下来的路我来带你们就行,你自来我袖中调养即可。”吉星公的话不容吴用置疑,吴用还没有反应过来,一只大袖就笼罩住自己将他裹了进去。 重新回到了那个黑蒙蒙的空间内,吴用枯坐一阵,心头忐忑,随即取出来八九小灵丹,吞服入肚,开始修炼疗伤。 不用胡思乱想,毋论接下来会遇到什么,自己总要调整到最佳状态先。 …… 第276章 胜阳君 吴用身上倒也不是说受了伤,只是过分催动《化灵南生身》这一法门,在短时内灵力巨量透支,因此而引起的经络穴窍伤损。 这种情况下,以养代疗是最为合适的选择,用饱含灵力的丹药充作伤药,再加上《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炼化能力,双管齐下,正当合用,恢复的非常之快。 不过此时的他是在吉星公的袍袖内,谨慎起见,吴用刻意放慢了炼化药力的速度,免得被吉星公发现他炼化丹药的速度超乎寻常的快,引起一系列不必要的麻烦。 也不知过了多久,伤势完全复原,吴用睁开眼,周遭依旧黑漆漆一片,他索性取出来丹药,开始修炼。 灵力游流在脉络内,修为缓慢但稳扎稳打增长,三粒八九小灵丹在他刻意放缓的速度下炼化完毕,正要服用第四枚,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到了,出定吧,先不要修炼了。” 吴用微微颔首示意,调理气息,缓缓出定,睁开眼,发现自己已经在一座一望无垠的荒原之上。 四周堆满无数的白骨,煞气冲天,一栋古拙大气的宫殿映入眼帘。 此时的他正坐在一靠山头上,起身远眺,一眼望不尽宫殿的建筑。 “这里便是罗山的第二层,你有在这里逗留过?还是直接去底层了?”吉星公负手站在一旁,身侧跟着红蹼,正一脸好奇的打量四周。 吴用正愁从何开口了解更多的信息,顺坡下驴,摇头道:“不曾停留,野灵径直去了底层。” “我看你该是都没路过此处。”吉星公眼珠子一动,若无其事问道:“这片附近有一座失落湖,周围共四位掾吏,胜阳君与飞云魔便是其中两位,另还有两位,吉星公负责的这一片区域是大东荒原。” “失落湖……掾吏……胜阳君与飞云魔……大东荒原……”吴用嘴里喃喃自语。 吉星公腾空而起,带着吴用与红蹼,道:“走吧,胜阳君肯定等急了,一定已经知道我们在这里了。” 吴用顿觉脚下虚浮,眼前光华一闪,待脚下再踩实,定睛四顾,发现自己已经来到了一座殿宇内。 四周异常空阔,一根根光滑细腻的大理石柱分列两旁,昏黄的油灯勉力驱散黑暗,前方是一垒垒高叠的阶梯,上方摆着一张王座,一个身影端坐其上。 吴用把眼望去,正正好与这个身影对了一眼。 所谓的胜阳君确实“胜阳”,全身是一团橙色的光晕,与一轮太阳也没有区别,五官扭曲模糊,身材略具人型,肩头挂着一件华美的披风,头戴宝冠,一副人畜无害的模样。 【闭眼!】邯鼓忽然提醒。 吴用盯着看了片刻,顿觉眼珠子刺痛,有一股温热从眼角躺下,急忙闭眼,拿手一抹,掌心殷红一片。 【不要命了,这家伙法力强盛,你再多看两眼就要失明,什么宝药都救不回来!】邯鼓语气里有一丝责备。 吴用哪里知道这个叫胜阳君的阴鬼,不仅像一轮太阳,还真的有“胜阳”之能,散发的光耀如此刺目。 他暗叫糟糕,旧伤才复,新伤又来,真是没个好运,可未想到体内《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真气忽然自行翻涌,在双眼位置附近的经络一走,一股清凉传来在脑袋里流转,双眼的疼痛立马消弱,不过数息,便彻底痊愈,只剩下些许的干涩。 吴用睫毛微动,试着睁眼,重新缓缓适应外界的光亮,好在大殿内都是昏黄的油灯,不算太亮,没一会儿就完全适应,恢复了视觉。 邯鼓见状忽然想到了什么,自语道:【哦!忘了你老师的这门功决除了炼体,一身功夫还就在眼睛上,倒是阴差阳错。】 “咦!”台阶上也传来一声惊讶,“你是有点本事的,这就恢复过来了?” 一旁的吉星公提醒不及,还在暗骂这野灵鲁莽,可没想到其恢复的如此之快。 相比之下,一旁修为相同的红蹼就惨多了,看了一眼胜阳君,双眼突突冒血,在地上打滚不止。 吉星公蹲下身直接一掌刀切在他的后颈,红蹼直接不再动弹,昏厥了过去,然后吉星公双手接连点在他的眼睛周边穴窍,取出来一管药膏,替他敷上,对黑暗里淡淡道:“带他下去,然后你们也都退下吧。” “是!” 黑暗中传来几个声音,一个侍从走出来,将红蹼带了下去。 吉星公拜首,笑呵呵道:“胜阳君,我回来了,这位便是膻根部举族着紧的野灵尊者。” 他是玩笑,可吴用不敢托大,拱手见礼道:“野灵见过胜阳君。” 胜阳君哼声道:“既然见我,为何不跪?” 吴用微微张嘴,心思急转,他肯定不想跪,但这会儿不是之前面对师父的时候,当年师父在那山洞里看着吓人,实则面善,他本能的就愿意多说两句,可在这胜阳君面前…… 一旁吉星公站出来救场,笑道:“胜阳君,能者心傲,强者不羁,野灵尊者乃是个中龙凤,您向来礼贤下士,野灵尊者既然不愿,就算了吧,虚礼罢了。” 胜阳君光晕凝成的眉头微微扭曲,然后缓缓舒展道:“吉星公说的在理,就算了吧。” 他坐回宝座上,懒洋洋道:“路上吉星公可与你说了事情始末,你意下如何,愿意还是不愿意?” 吴用身子微躬,道:“野灵愿意与咎佑做过一场。” “好!”胜阳君抚掌,“你可知道这一场生死斗站于我而言的意义?” 吴用重重点头,怎么不知道?反正输了他就死了。 胜阳君颔首道:“既如此,你就下去好生准备吧,这场比试非同一般,不是找上门去就好约占,有一应的手续,等有日程安排了,本君会着人来通知你。” 吉星公在一旁补充道:“野灵尊者,此非三五日能够安排妥当,须要上达圣族,你的名字将会传到圣祖耳中,期间望你好生修炼,调养状态。”吴用脸上适时露出喜色,拱手道:“是!多谢胜阳君,多谢吉星公!” 吉星公满意的点了点头,拍拍手,一个侍从上来,将吴用带了下去。 一时寂静,直至野灵离开大殿,胜阳君哼声,不满道:“好狂妄的家伙,见本君居然不跪,吉星公,你方才为何阻止我?此等年轻后辈,当要给他点颜色瞧瞧!” 吉星公摇头道:“胜阳君,这野灵除了我说的,确实有些桀骜以外,其来历可能有些问题,要他下跪,我看难度非常之大。” 胜阳君皱眉道:“哦?有问题,我以为这家伙不应该是上层哪家部族下来的后进?你已经弄清楚了?” 他派吉星公去拿野灵,自然不单单是捉来就好,详细情况都要问明清楚,这野灵什么来历,有什么本事,能做些什么……等等,这些事情不需要他说,吉星公自然会意。 “呵……”吉星公笑了一声,“这家伙只肯与我透露是上层部族下来朝拜圣地的,但具体出处却不肯与我说。” “好胆!这又是什么意思!”胜阳君的声音拔高些许。 吉星公躬身道:“请胜阳君莫急,我敢这么说,自然是已经看出来端倪,且听我慢慢道来。” “哼!说来听听。”胜阳君闷声道。 吉星公拜首,笑道:“胜阳君可好奇他的身手?我摸过他的根底,您猜结果如何?” 胜阳君不以为意道:“身手?自然是不差的,这家伙能够败退咎佑,一定有两把刷子,你又将他带了回来,说明是货真价实,至于你和他比试的结果?这还用想,他如何能是你的对手。” 吉星公感叹道:“没去之前我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 胜阳君一惊,难以置信地喊道:“怎么!你不似乎他的对手!?这怎么可能!” 吉星公苦笑道:“可这就是事实,我混入了彭露部,装成了该族少族长,寻机会与野灵比了一场。当然,我是压制了修为的,与他基本平齐,可没想到最后被他逼得破开压制,使出了本来实力。” 胜阳君摇头道:“你毕竟压制了修为,许多术法使用不得,输了倒也证明不得什么……” 吉星公对此不置可否,当日的比试,他用了几分气力自己最清楚,在胜阳君面前,就不说这些了,他幽幽说道:“胜阳君可晓得我如何败的?” 胜阳君摇头。 “这野灵手段十分独特,展露的法门一般人抵挡不得。当然,开始是我占据上风,直到他使出了一门极为特别的术法,”吉星公一顿,“那是一只鲜血凝成的眼睛,施用之后,我体内的灵力犹如震沸,难以自己。” “这是什么术法?”胜阳君来了兴趣。 吉星公摇头道:“不晓得,我生平仅见,我知道当时如果我没有第一时间解除压制的修为,我一身的灵力便要沸腾,冲散了我的经络穴窍,万劫不复。” “如果野灵在与咎佑比试的时候用出这一术法,那确实,咎佑抵挡不住的,当然,野灵的消耗也极其之大就是了。” “这一路过来他都在调养伤势,不过他的体质十分强横,已经完全恢复了,这也是极为难得的一点。” 胜阳君皱眉道:“你所这么多,与野灵不跪本君有什么关系,难道你看出来他的跟脚了?此子到底是什么身份,焉敢不跪!” 吉星公却语出惊人,“这野灵八成没甚跟脚,说上层来的,恐怕也只是随口说就罢了。” “什么!”胜阳君一惊,知道吉星公这么说肯定有隐情,也不插话了,静静听他解释。 “这其实也是我刚刚得出的猜测,”吉星公捏着下巴揣摩,“我问他来过这里没有,他说没有,我觉得奇怪,就套了他一句,是不是根本来都没来过这里,他没有反驳,等于默认了这个说法。” 胜阳君冷笑道:“失落湖分为四片区域,大东荒原是通往罗山底层的必经之路,两旁一个是撒命涧,一个是红浆坡,都是绝路,以他的修为,绝无可能从这两个地方走,这野灵大有问题,来啊!与我去把这家伙拿来,我要好好问个清楚!” “且慢!”吉星公对殿外进来的挥挥手。 胜阳君朝门口点了点头,示意他们等等。 吉星公接着说道:“胜阳君,您想想野灵的样子,上层可有形貌似猿猴一样的部族?是有几家,可那几家里面有没有……或者说可不可能出现他这样的人物?” “你的意思是?”胜阳君皱眉。 “吉星公,依我看,这野灵其实是罗山底层出身,他出挑就出挑在他的天赋以及所学的功法!”吉星公给出了自己的结论。 胜阳君不明白了,既然说野灵出身底层,底层可更没有猿猴模样的部族,再退一步,就是有,他哪来这么厉害的功法,难道是蒙圣眷顾,从罗山上掉下来,给他捡着的…… 想到这里,胜阳君却不觉一愣,皱眉道:“依你之言,是说这野灵就是个底层的无名之辈,机缘巧合,得了一门上乘法门,修炼至如今?” 他说完,自己就先摇着头道:“这如何可能?这是相悖的,就算他得到了一门上乘的法门,无根之萍,哪来的资源与本事修炼?越厉害的法门需用越多,这是众所周知的共识。” “那咎佑什么出身?部族里明面上仅次于少族长的天赋,苦修年久,丹药堆积不知多少,才有现如今的修为本领,这野灵何德何能,修得如此本事,能够胜过咎佑一筹?” 胜阳君觉得匪夷所思,摇了摇头,嗤笑道:“吉星公,这事儿你想得没谱了。” 可吉星公却笑呵呵反问道:“是吗?” 难得见自己的这个不下如此表情,胜阳君皱眉道:“怎么,吉星公还有什么说道?” 吉星公却一笑,卖了个关子,悠然道:“胜阳君,可记得那罗山底层曾经出过一个血法极为厉害的家伙?” …… 第277章 咎佑的愤怒 “你说谁?血法极为厉害的……”胜阳君皱眉,“你不会是在说那个传说中的尊者吧?” “呵呵,没错,我说的正是‘血之尊上’!”吉星公笑呵呵道。 “嗤……血之尊上,”胜阳君脸上闪过一丝嘲弄,“他也敢称之为‘尊上’,请问现在第五位圣祖是谁?可是这位血之尊上?” 吉星公摇头道:“要我说这位只是差了些气运,能够上得他的层次的,怎么也是承运之身,千万万里挑一,可惜了……” “那确实,成王败寇,他能够打上罗山就足以证明自己不凡了。”胜阳君嘲讽归嘲讽,可他嘲讽的不是这位传说中的“血之尊上”。 如果真有这么一个存在,他只有满心敬服,奈何种种说法都是传闻,煞有介事,但却并没有任何证明此事确实存在的证据,他嘲讽的是这件事情本身的真实性。 胜阳君语气有些怪异的说道:“你意思是野灵得到了这位血之尊上的传承,这才有如今的本事?” 吉星公点头道:“不是吗,不然如何解释?” “你可知道,这等于是说罗山底层曾经真的出过这么一位血之尊上。”胜阳君沉默了。 吉星公缓缓点头道:“这个野灵一身法门独到,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与我对阵时候,不论是那张牙舞爪的黑影,还是那一根能够吞噬灵力的光矛,都不是好轻易相与的。” “尤其是那最后时候的血眼珠子,曈术本就少见,还是同血法相合的,敢问胜阳君,您掌权以来,可曾见过这样的本事,无论是上层还是下层。” 胜阳君缓缓摇头,这一点却是事实。 吉星公悠悠然道:“这两个特点太过明显了,纵观罗山上下与历史前后,我只能想到这位传说中的存在,再结合野灵表露的种种迹象,不说八成,我觉得至少有六、七成可能他得到了血之尊上的传承。” “而所有记录血之尊上的书卷里,描绘的都是一个桀骜不驯,谁也不服的形象,这也难怪,他是从血河里亿亿亿万圣血虫中走出来的,没点脾性都不可能。” “所以我猜他对传承后辈的要求一定十分严格,光天赋合适还不够,还得他看对了眼才行,这野灵看着不温不火,心底应该相当桀骜,与血之尊上是一路人,你觉得我的猜测有道理吗?” “这可真是……”胜阳君摇头。 吉星公一笑,以他对胜阳君的了解,这是相信了自己所说,只是感慨于这件事情的难以置信程度。 “那需要我去制住这家伙?如果他真得到了血之尊上的传承,功法也好,宝物也罢,我可以从他嘴里撬出来。”黑暗中响起一个毫无感情的声音,冷冰冰说道。 “万万不可!” “不行!” 胜阳君与吉星公异口同声否决了这一提议。 吉星公摇头道:“血之尊上岂是好轻与,他的传承愿意给谁就只能给谁,一定设置了某种特定的禁制,要是强夺,会发生什么真不能知道。” 胜阳君亦道:“野灵是我现在手里与飞云魔过招的唯一棋子,他要是有个三长两短,谁来与咎佑比试?先不动他。” “我们要是现在不动他,后面就没有机会了。”黑暗中的声音再一次响起,“他与咎佑的比试要么死要么活,死了那不用说,什么也不用问了,要是赢了,他就进入了圣祖的视线,再轻易动他不得。” “赢了那最好,”胜阳君袖子一抖,“他与本君捆绑在一起,往后时日多多,还怕他不配合?说不定自己就与本君坦诚相告,但要是死了……” 他森然一笑,“谁说死了就不能说话了?本君多的是本事让他开口,化成灰也无所谓!” 黑暗中再没有异议。 吉星公笑道:“那现在就明确了,请胜阳君赶紧准备《请战册》吧,递上去后,就等着看野灵与咎佑的比试了,我相信这家伙不会叫我等失望。” 胜阳君颔首道:“今夜我便准备《请战册》,明日一早就递上去,三日后应该会有音信,比试最快也要五到七日后了,你方才说他有伤在身,都恢复了?” “都恢复了,就是气血体虚,正好趁这段时间稍加调养,应该能以最佳状态应战咎佑。”吉星公脑袋里算着时间。 “丹药呢?修炼用的资源呢?他身上有否?” “有,膻根部供奉给了他很大一批丹药,绝对够用。” “嗯,稍后你安排一批送过去,他有归他有,我们该给的不能少,免得他觉着我小气。” “胜阳君说的是!” …… 烟波浩渺的湖畔边,塔楼林立,其中一座高楼上,年轻的男男女女聚在一起,台上艺伎歌舞升平,台下觥筹交错,好不热闹。 “来来来!这一杯你可逃不掉!” “不行,我真不行了……” “喝!不准用灵力化散酒劲,那吃酒的意义何在?” …… 正对舞台的主位上,一个穿着华美衣物的魁梧男子笑着举杯,与桌上的客人来回劝酒。 他的下首是一个年轻男子,脸上擦满粉妆,穿着一身华美的米白缎袍,头戴金冠,满头蓝发服服帖帖在头皮上,鎏金配饰,腰系玉佩,肤色微微白中泛蓝,一身打扮可谓一丝不苟。 他的身边则依偎着一个女子,容貌虽然寻常,可却身段高挑,穿着一身丝袍,最惹眼的是一头及腰长的绿色头发,光滑如绸缎,丝润若凝脂。 女子一脸娇媚与身边男子说话,可惜对方兴致似乎不高,有一句没一句应着,只有手不停在她的头发上不停抚摸。 “咎佑尊者,怎么,今日兴致不高?”主位的壮年男子一圈劝酒回来,见下首的男子一脸意兴阑珊,亲自与他斟满酒。 咎佑笑道:“小魔君,非是咎佑矫情,实在是我伤势回复,这抱山草泡的药酒劲力太过雄壮,喝了身体不舒适。” 小魔君一拍脑门,歉然道:“我的失职。” 他一拍手,对一个侍从吩咐道:“去取一壶冰玉露。” 咎佑拱手谢过。 侍从不旋踵便回转,另取了两只小盅,与两人斟满。 被称作小魔君的男子与咎佑碰杯,一线清凉入喉,咂了咂嘴,夹了一筷子菜,一边问道:“咎佑尊者,你说的那家伙怎么伤的你?” 他这一问,周边的人目光齐刷刷投来。 说起这个,咎佑面色微沉,摇头道:“这家伙术法说厉害……其实倒也一般,只是十分诡异,叫人猝不及防,我一时托大,应付不当,这才吃了个亏,要是下次再碰上,我定将这家伙斩落!”小魔君眼珠子一转,心里却不相信了,有这么厉害的存在? 别人只知道这咎佑是臭毛部年轻一辈的佼佼者,压过了部族里的少族长一头,可他身为飞云魔的独子,却是明白咎佑还有着一重身份,被圣祖选中的一员! 换句话说,这是父亲治下区域内,年轻一辈中最厉害的那一个,别个只以为他是招揽咎佑,实际上按照父亲的意思,他是要尽力亲近咎佑,谁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呢?万一这咎佑真的被圣祖看中了呢?那到时候地位都要两相易换,否则他有何须如此客气。 小魔君举杯笑道:“那是自然!来来来,我等敬咎佑尊者一杯!” 酒桌上众人起身敬酒,咎佑再是烦闷,也不好坐着了,能来这里的都是小魔君的好友,托大不得,当即起身。 众人落座,你一句我一句闲话聊天,寒暄左右,台上走歌舞乐,气氛异常的热闹。 咎佑也被带进气氛之中,与众人说着话,就是对身边女伴也和颜悦色许多,一双手在其头发上轻抚不停。 就在这时,一团云雾溜进了房间内,兀自在房间梁上兜转不停。 小魔君猛一下起立,神色肃然道:“家父的信云!” 楼内众人一惊,不知道魔君为何会送来传信,看样子,还不是找的小魔君。 新云兜兜转转,最后停在了咎佑的头顶。 “这……” “魔君找咎佑尊者?不是找小魔君?” “却是怎么回事……” 在座众人都不知道咎佑居然还认得魔君,一个个面面相觑。 小魔君沉声道:“咎佑尊者,魔君来信为何?” 咎佑心下同样疑惑,把手一招,信云化作一缕丝绦,流入他的眉心内。 闭眼感应一阵,咎佑脸色变得阴沉无比,缓缓睁开眼,拱手道:“小魔君,魔君找我有急事,这场酒只能下次在吃了。” “什么事情?”小魔君急匆匆问道。 “刚才说的那家伙找我来了!”咎佑脸色露出一丝狰狞之色。 “什么!” “好贼子!” “大胆!走!咎佑尊者,我等随你掠阵,倒要看看这家伙什么本事!” …… 一时间群情激愤,都嚷嚷着要去看看这胆大包天的家伙,同辈之间私底下切磋比试也就算了,居然还惊动了飞云魔魔君! 小魔君却惊出了一身冷汗,别个不清楚究竟,他可是知道其中就里,对方敢来找咎佑,那就不是一般的切磋比试,而是要上报圣祖的,远比咎佑和那家伙的生死还要重要,干系甚大。 “诸位!诸位!稍安勿躁,且听我一言!” 他起身做了个压手的姿势,已经都走到门口的好些个人驻足回首。 “以我对魔君的了解,既然飞信来找咎佑尊者,非同小可,咱们平日里玩闹也就算了,要真是什么紧要事情,还是别去凑热闹了,惹得魔君不快可不是好事。” 大殿内一阵安静,别人说也就罢了,可真是小魔君说的,不听可不好。 咎佑急着去找飞云魔,趁势说道:“这不一定打的起来,兴许是那家伙找了长辈一起来,否则我与他之间的矛盾,何需劳动魔君?诸位请在这里吃酒,咎佑不定去去就回。” 都这么说了,在座的阴鬼那还能怎么样?虽然有些扫兴,但也是没法,一个个坐回位置上,好在酒好菜好,小魔君又会调动气氛,席间再次觥筹交错,热闹起来。 咎佑饮尽一杯,笑着告罪一声,与女伴在耳轻声说了几句,后者面色一红,点着脑袋,一起离席。 出了阁楼外,他对侍从吩咐道:“带绿祺仙子去我住处安顿,有什么需用,你尽当满足。” 侍从应声,带了女伴走。 咎佑脸上的儒雅之色顿时消失不见,狞笑着道:“野灵啊野灵!我还没去找你,你就自己送上门来?” 嘭! 他猛振起遁光,冲天而起,飞向北面。 在湖面上飞速行进,一柱香的工夫,水雾越来越浓稠,依稀之间可见一座宫殿头角峥嵘,若隐若现。 咎佑目光微凝,放缓遁速,压低遁光,落到了岸畔。 他没敢贸然进入水雾之中,而是整理衣裳仪容,向岛屿中心躬身道:“魔君,咎佑来了。” 水雾卷荡,分出一道过路。 咎佑一拜,步入其中,也不去分东南西北,就这么跟着路走,甚至好像是在将他往湖面上引也不管。 走未多时,前路不再平铺蔓延,转而出现了一架轻盈的云梯,他径直走上,一路走到了一座巍峨的宫院门前。 楼牌下两名守卫值守,见他到来,伸手做请,咎佑朝他们颔首,走进了大门内。 啪嗒啪嗒…… 宫院内明亮整洁,奇花异草环绕,风桥溪水流缠,如一座仙人府邸。 咎佑目不斜视,沿着主道走进正殿,拜倒在地,恭敬道:“咎佑见过魔君。” 大殿高阔,降下来三团云朵,中心最高的那一朵上坐着一个穿着白袍青年,形貌儒雅俊逸,独独眼眶周围与嘴唇上不知是天生的胎记还是涂抹了浓妆,一片漆黑,与他一身的气质形成了鲜明反差,甚为妖异。 飞云魔淡淡说道:“起来吧,此事你怎么看。” 他的声音十分清冷,带着一丝不容置疑。 咎佑起身,垂首道:“既然他要约战,那就约战,咎佑何曾怕过他?请魔君应了此封请战册!” …… 第278章 有限制的比斗 “哼!应战?我当然得要应战,否则叫别人如何看我?”飞云魔冷笑,声音也拔高了不止一筹,“我问你,这个叫野灵的究竟什么来路,说我听听!” 面对飞云魔,咎佑不敢隐瞒·,当即老老实实把与野灵交手的过程一五一十讲明白。 “臂长过膝,猿猴模样,擅使弓箭,还有他使用的术法,就老夫所知,满足所有这些条件的部族……并不存在。”飞云魔右手侧的云朵上,一个须发花白的垂垂老者沙哑着喉咙说道。 飞云魔暗自烦闷,前段时日他见咎佑受伤,问了一嘴,从咎佑嘴里得到的回复是去了罗山下层一趟,不小心受伤。 当时他以为只是这家伙是与罗山下层的哪个部族起了冲突,意外受伤,可没想到居然是在一个年纪相仿的同龄人手下吃了亏。 如果他能提前知道这个事情,一定打起警惕来,毕竟能胜咎佑一头的同辈在上层这里都没有,更别说在底层那犄角旮旯,还是在幽河那一段,分属胜阳君的辖地。 现在真是为时已晚,胜阳君已经把《请战册》送来了,他就算有心去调查,不用想也知道这个叫野灵的一定会被胜阳君保护得好好的,想要旁敲侧击点情报根本不可能。 飞云魔与胜阳君不对付,多年来互相掣肘,明争暗斗交手多了,互相十分了解,以他的经验来说,胜阳君在被自己羞辱过后,还敢主动发来《请战书》,那对野灵击败咎佑一定是有很大的把握的。 一想到这一点,他心头就更加烦躁,可现在要想个办法应付吧,又无从做起。 一旁的老者摇头道:“魔君无需担心,不用想什么剑走偏锋,这事儿堂堂正正,连圣祖也知晓,他胜阳君弄不出什么花招,就是觉得这个野灵本领压得过咎佑尊者才来。” “可咎佑尊者难道就是个软柿子?如咎佑尊者所说,他要约战,那便约战,还怕了他不成?野灵有胜阳君做靠山,难道咎佑尊者就没有吗?” 飞云魔一想也是:胜阳君啊胜阳君,这也不知是你从哪个犄角旮旯找出来充数的家伙,难道能够比得上我精挑细选出来的资格? “哼!” 之前斗战,胜阳君麾下挑出来的资格就已经尽数败落,这野灵不知是从罗山底层哪里翻出来的,能有什么成色? 飞云魔想通这一点,稍作沉吟,袖中飞出一团白光,落到了咎佑手里。 “此物是我早年傍身宝物,今次借你一用,回去稍加炼化,熟悉操用,等到比试那日,定可助你一臂之力!” 一旁的老者补充道:“那野灵和胜阳君不知是什么关系,之前种种又是如何我等也不清楚,但可以预想到的是接下来他们一定全力备战,谅必同之前和你交手时候要难对付,你要做好准备。” 咎佑双手托着手上的白光,行礼谢过。 飞云魔盘算了下,“接了战书,要通报上层,要准备场地……一系列事情,至少还有三五日功夫,期间你先炼化我这宝贝,然后调养一下,务必要以最佳状态应对这场比试!” 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 咎佑心中一紧,恭谨道:“魔君请放心,咎佑一定竭尽全力,定不负所望!” 飞云魔这才满意地挥了挥手,淡淡道:“下去吧。” 咎佑告退,等他离开,飞云魔的声音再一次在大殿内响起。 “腾老,虽然时间紧迫,但还是要麻烦你再去问问,确认下这野灵的来路,万一有所收获,我等不能错过的。” “魔君放心,就是您不说,腾某也要去打听一番。” …… 房间内,吴用吞服丹药入喉,有别于八九小灵丹的药液氤氲升腾,自行流入眉心祖窍,这叫做氲灵散的丹药则是融化成一线药液,坠进了丹田内。 灵力一扫而过,药液滚沸,一股热力蒸腾而起,转眼暖透全身,一丝丝的药力浸入四肢百脉,随着《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环游线路,归附祖窍。 早在邯鼓的确认下,吴用已经知道这座静室内没有任何的禁制,无法被人窥,因而他大为放心的将一粒接着一粒的丹药吞入喉中,行功炼化。 除了自己身上的丹药,胜阳君还送来了一批丹药,说是要他这段时间安心静修,丹药不够了,尽管找吉星公。 吴用也不客气,他本就是如此安排的,疯狂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修炼。 叮铃…… 清脆的铃铛声响起,不显突兀,反而带着一丝安宁。 吴用缓缓出定,放下了手上正要吞服的又一粒丹药。 【第三天了,应该是他们那边有消息了。】吴用修炼的时间,邯鼓也没放松,时刻注意着周遭,为他护法。 【三天了?】吴用略感惊讶,起身走出静室,穿过清雅的卧房,经过华美的客厅,透过镂空的屏风,看见大门外吉星公已经等候在那里。 吴用走出门外,拱手道:“吉星公?里面请。” 吉星公拱手回礼,随吴用进到客厅,递过来一份考究的簿子,正是胜阳君起草的《请战册》。 吴用煮水烹茶,打开一看,原本只有胜阳君与自己名字的文书里,已经多了另外两个名字——飞云魔、咎佑。 吉星公笑呵呵道:“比斗定在五日后,具体地点与详尽事宜都写在战书后卷,尊者请观,但有疑问,尽管问我。” 吴用翻到后页,看了两眼,皱眉道:“这么复杂?” 他以为这《请战册》就是走个过场,写个时间地点就算完了,可没想到里面的流程十分复杂,要接上层下来的尊者,要走仪式,开打前要祭礼,结束后还要祭礼,远非他先前所想直接开打那样简单。 吉星公一脸的理所当然,“那是自然,此事上达圣听,有负责此事的尊者专程督战,你可得好好表现,尊上们谅必能听到你的名字。” 反正不用他具体做什么,一切有胜阳君操办,吴用点头,收好了这份《请战册》,看向吉星公。吉星公也看向他,正与吴用对视一眼,轻轻一笑。 吴用心头微动,知他定然有话藏着,问道:“吉星公有事不妨直说。” 吉星公颔首道:“那我便不客气了,这算是个不情之请,却是你当日对付我最后用出的那一道法门……” 《化灵南生身》?吴用一下子打起警惕来,“是,怎么了?” 吉星公密切注意着他的表情,尽管很细微,但还是看出来了一丝不同,心道:那血法果然有问题,我所料八成不差! 他咳嗽了一声,说道:“是这样的,胜阳君希望……如果可以,野灵尊者在五日后的比试上,尽量不要使用这一法门。” 吴用完全没想到会是这么个要求,一时间又是惊讶又是不解,问道:“这因何缘故?” “唔……”吉星公稍整措辞,意味深长道:“你这法门有些古怪,少用为妙,圣祖们不一定喜欢。” 圣祖不一定喜欢……这算什么事儿? 吴用一脸古怪之色,怎么我的法术用不用,还要看圣祖喜不喜欢了? 【他肯定已经知道你的法门来历了,刚才他的眼神,你看到了?】邯鼓语出惊人。 吴用心下一惊,立马有种暴露的感觉,可转念马上镇定,他用的都是鬼道法门,有什么暴露的? 最多就是被对方奇怪自己的法门哪里来的,但这理由可多了,捡到的、换来的、抢来的……没人可以确认。 吉星公把他的反应都看在眼里,如果说之前他只有六、七成可能能判定吴用得了血之尊上的传承,那么现在,这个可能性来到了至少八成。 吴用回想起赤面被镇压的壁画,云泊裂谷内记录的内容与这罗山上下知道的完全是两件事情,就知道赤面一定不被上层待见,如果他真的在比试时候用出了《化灵南生身》,被圣祖注意到……后果可想而知。 吴用心下暗叫好险,自己之前居然忘记了这一茬,可这吉星公为何好意来提醒自己? 有关赤面的事情,罗山上下所知道的版本与自己所了解的故事截然不同,吉星公与胜阳君没必要,更也不会提醒自己别在圣祖面前露出跟脚。 这其中难道有什么隐情? 邯鼓提醒道:【别想那么多,这赤面也算是个人物,千万里挑一都没有的,看膻根部的文献记载,这赤面功法有独到之处,你学了他的本事,别人眼热也正常。】 【这家伙这么和你说,估计是怕你展露了本事,引起圣祖注意,不能在胜阳君手下做事了,所以有此一出。】 吴用觉得有可能。 吉星公见他沉默,又问了一遍:“野灵尊者,你意下如何?” 吴用略有些犹豫,上一次他就是借了《化灵南生身》击败的咎佑,否则落败的便是他,现在让他不要用这法门了,这如何是好,万一出意外了呢?胜阳君能接受? 吉星公以为野灵是在担心他得到血之尊上传承的事情暴露了,笑道:“野灵尊者,你的法门虽然不凡,可我与胜阳君不可能去修炼,不可能对你怎么样,无需担心。” 邯鼓腹诽道:【呵……你是什么修为,那记载的赤面又是什么修为,此等法门,你说你不心动,我能信你?小子,小心一些,他们也就是现在有求于你,所以说得好听!】 吴用哪能不知道?可面上还是得装模作样,苦笑道:“不使用这一法门,与我自断一臂有什么区别……” 吉星公从怀里摸出来一样东西,放到茶几上,笑道:“胜阳君当然知道这意味着什么,所以特意让我送来了这样宝贝。” 吴用拿过来一看,居然是一口约莫巴掌大小的小匣子,长方体,两端宽高的那一面镂刻着一个个方方正正的内框。 “这是……” 这宝贝很奇怪,样子像是匣子,但严丝合缝,哪一面都打不开,这一个个的方框说是装饰吧,却只在一面有,另外五面光滑无比,叫他摸不着头脑。 吉星公解释道:“这是一件刻录了三十三层禁制的法器,名为雷光匣,内置三十六枚绿钢石所打磨而成的尖针,一经催动,三十六枚石针爆射而出,势急力猛,偏无声寂静,犹如夏日闪雷,见其光不见其声而得名。” “三十三层禁制!”吴用面露骇然之色,勾勒符箓,联结刻画有完整的禁制,哪怕一道,便可称之为法器,法器以十二层禁制为门槛,每过十二层这道槛,分别为下品、中品、上品法器。 这雷光匣有三十三层禁制,妥妥的上品法器,比之乌钩还要高上两档,比那天咎佑拿出来的纺锤法器也不逞多让,饶是吴用也看得满眼火热。 吉星公一笑,“胜阳君本想送予你更为厉害的法宝,奈何你修为不够,便是给了你,你也无力使用,这雷光匣有三十三曾禁制,说实话,你使用起来也不容易,但以你的深厚灵力,催动一次无妨。” 这点倒是与玄通山那头一样,高禁制的法器,乃是金丹修士,甚至元婴修士的主战宝贝,不是谁都能有法宝的。 吴用知道这件雷光匣的厉害,拱手谢道:“请吉星公替我谢过胜阳君赐宝,野灵定当竭尽全力,拿下咎佑。” 吉星公非常满意他的表现,笑呵呵又取出来了一张信笺,摊开后,反过来递给吴用。 “我们掌握的有关咎佑的情报都在这里,你虽然与他正面交手过,了解一二,但最好还是看看,咱们现在的优势就在于此,你知道对方的根底,而他们不清楚你的来路。” 吴用接过,扫了一眼,郑重收好,点头道:“还有五天功夫,我会好好研究咎佑,将自身状态调整到最好,准备应战的。” 吉星公颔首,起身道:“如此,某便不多打搅了,预祝野灵尊者大胜!” 说罢以茶代酒,敬了吴用一杯。 吴用笑着举杯,将他送出院外。 …… 第279章 残缺的“邯鼓” 吴用深吐出一口气,摇头回到静室内。 他先仔细看了眼有关咎佑的情报,大致与当日交手时候的猜测与判断八九不离十,最有用的当要数里头介绍臭毛部的情报,整体讲了这个部族的特点,学的什么法门,族人都是什么性格,甚至包含了可以利用的点。 吴用筛选着有用的信息,等尽数了然于胸,将纸张收了起来。 【不能用《化灵南生身》,你说我有几成把握拿下咎佑?】吴用把玩着手里的雷光匣,若有所思。 【《化灵南生身》这术法虽然厉害,但就眼下的你来说,雷光匣无疑是更为直接的战力提升,但考虑到你能从胜阳君手里得到宝贝,咎佑一样能从飞云魔那里有所支持,一来一去,其实你吃了亏,少了一道手段。】 话虽如此,邯鼓的语气却还是一股无所谓。 吴用揉了揉眉间鼻根,当日他能够击退咎佑其实非常勉强,同样是底牌尽出,现在少了《化灵南生身》,确实有些头疼。 【真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你能够上我身吗?我担心被别人观察到你的存在。】 【看出我的存在?我与你是一体同心,一体同命,说是一个“人”也不为过,能看出来什么?至少吉星公与胜阳君不行。不过看《请战册》上说,罗山上头还会派人来,这来的家伙眼力如何,我就不清楚了。】 吴用轻蹙的眉头缓缓松开,不再去想,没办法,这是最后的手段,不用也得用,真到了这等地步,考虑不了那么多。 再就是他觉得自己未必不行,咎佑可是他的手下败将,能从飞云魔那里得到支持不假,可咎佑的法力是有限的,一次斗战内能够催动的法门、使用的宝贝也都是有限的。 就像上次那颗纺锤法器,用完一次,咎佑的灵力几近告罄,是以不敌走逃,现在飞云魔再给他一件上品法器又如何?他有余力能催动吗? 反过来他也一样,《化灵南生身》与雷光匣这两样手段,以他的灵力精纯深厚程度,也决计无法同时催用,但催动其中一样后,余剩的法力一定比咎佑要多。 余剩的法力多,其余手段自然还能再用,这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带给他的自信,如此一想,谁会更占上风还真不好说。 【你能这样想就对了,你灵力更深厚,这就是得天独厚的优势,咎佑与你实力差距不大,说难听些,你能拖到他油尽灯枯,你也赢了。】邯鼓呵呵一笑。 吴用心头顿感轻松,眼珠子一转,问道:【这且不说了,你说我有办法再精深《化灵南生身》不?我照着你的样子来的,这法门出乎我意料的厉害。】 邯鼓一听,骂道:【什么叫做照我的样子来的!难道我就只是一只眼睛?】 吴用耸肩,一脸你不能怪我的表情,撇嘴道:【谁叫你不肯告诉我你的样子?我到现在都未曾见过你的真面目,所有的印象就是你这一只竖目。】 《化灵南生身》在正式开始修炼之前,需要先选定一种生物作以“灵”形,这直接关系到习练后的相关能力。 这是赤面的法门,最合适的当然是以圣血虫为“灵”形,加以时日,他也可以像赤面那样幻形。 可问题在于,这密密麻麻的圣血虫名字说得好听,但实际上样子和蛆虫一模一样,吴用真接受不了。 再就是这法门施展过于邪异,每次使用,总伴随有一股心悸,就像赤面在看着他施用一样,吴用瘆得慌,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吞服了无垢血晶的缘故。 【混账!老子岂能只是一只眼睛,什么叫做我不肯告诉你我的真面目,那回忆之中在你吴氏秘地内,难道你没见过我的而样子?】邯鼓破口大骂。 吴用一点不客气,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秘地内你从头到尾都没露脸,我只看到了几块鳞片,我怎么知道你什么样子?】 邯鼓闷声说道:【回忆走向又不是我能控制的……】 吴用穷追猛打:【那你为何不肯告诉我你的样子?我要修炼《化灵南生身》,用你的“灵”形不好么?还是说有什顾忌?】 之前修炼这一法门,他催动口诀之后,才发现自己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该要采用什么东西作为“灵”形。 反正圣血虫他是不愿,太恶人了,别的乱七八糟妖怪、灵物他一下子也没个确定,思来想去,自己身边不是有头大妖吗,用这家伙的“灵”形不是正好? 可问题是,吴用细细回想,才发现自己连邯鼓具体长得什么样都不知道,急忙问他,可这家伙支支吾吾,说什么也不肯告诉自己。 这一来二去,法诀已经被催动了,没得办法,自行凝成了他潜意识里对于邯鼓的仅有印象——一只竖目。 吴用真是无奈,怎么也没想到这门术法这样稀里糊涂学成了。 他当即要散功重修,可没想到稍加催动,却发现这只血色竖目能够限定一片区域,震荡空间,爆发之后,连带震荡被限制的受术人体内的法力,在剧烈的作用下,蒸滚其真气、灵力,借以崩乱行功运气的线路,摧捣体内的穴窍经络。 这可不得了,没想到阴差阳错学成这样威能赫赫的法门,一时间让他不舍得散功了。 吴用联想到记忆里,在吴氏秘地内,邯鼓震碎空间,找到那神秘人的祭礼所在,又破开空间,带“吴用”假死逃生,这血色竖目有这般威能,绝对与邯鼓有直接关系。 【没想到赤面的这门秘法如此厉害,化出“灵”形之后,居然这般玄妙。】吴用啧啧称奇。 邯鼓被追问形貌,一直闷声不响,可听了这话,不满意了,哼声道:【厉害?只能说有些门道罢了,照你的想法,随便找个人修炼这法门,以我的竖目为“灵”形,就有这样的未能?】 吴用好奇道:【难道不是?】 【当然不是!你修炼《化灵南生身》,顺利幻化出我的竖目,还有我的天赋神通一、二分威能,完全是因为我与你一体同命的缘故,你的血是我的血,我魂灵是你的魂灵,这才能修成如此法门,否则你以为呢?哼!随便找个人练练看,就算幻化出我的竖目,也绝没有任何相似的本事!】邯鼓嗤之以鼻。 他稍作停顿,接着补充道:【事实上,这《化灵南生身》就是“起始于微末”的这么一门秘法。】 吴用不解:【怎么理解?】 【赤面本体是圣血虫,自行参悟出这一法门,本身契合他自身修炼,是从一只圣血虫开始,基础中的基础,修炼突破,层层递进,哪有一上来就用我的样子幻化的?你完全就是首尾倒置了。】 话虽如此,可邯鼓的语气却不见一丝担忧,反而有一股轻松。 【但不知道是不是你真的承天之运,缘运好得不得了,阴差阳错之下,居然被你修成了,不过不是赤面那样的从低到高,而是以小见大!】 吴用脑袋一转,似乎抓到了什么重点:【以小见大……】【是,你真是雨点落在香头上——赶巧了!你以我为“灵”形,就是知道我的样子,原本也没可能成功的,你的灵力、精神都无法供以你支撑修炼至功成,但倒好……】 【你只记得我的一只眼睛是什么模样,最后直接凝形成功了,还因为我与你一体同心同命,拥有了部分的法门威能,你说巧不巧,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邯鼓说到最后,语气里居然流露出来一丝莫名的意味,颇有些感慨与不忿。 吴用这下更为了解这一法门,可却奇怪他之前的“缄口不言”,问道:【我之前修炼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 邯鼓没好气道:【我当然要说的,可你追着问我我的模样,我话都来不及说,你就已经凝形成功了,本想让你散功,可后来的功用你也看到了,这法门出奇的厉害,那我还说什么?留着呗!】 吴用饶了挠头,浑然没想到这背后居然有如此之多的机缘巧合,他不禁好奇,假如完整的“邯鼓”凝形成功,那该有多大的威能? 可惜,现在是看不到了。 不过好在这法门是可以逐步完善的,今次炼化成了一只竖目,后续随着修为精深,能够继续加深凝化“灵”形,不是一次性的“买卖”,倒不急于一时。 他静默了一阵,猛然间想到了什么这场对话究竟因何而开始,再一次追问道:【那你现在总该告诉我你长什么样子了吧?】 邯鼓不理会。 吴用再三追问。 邯鼓被问得不耐烦了,烦不可忍道:【我也不记得了!】 吴用愣住了,良久才问道:【喂,你说你不记得了是什么意思?】 心底没有回应。 吴用一脸惊异。 …… 日子转瞬即逝。 在胜阳君的宫殿内,吴用不想也不敢胡乱走动,在炼化了雷光匣后,便重新投入到了修炼之中,一步不出静室。 转眼,五日匆匆而过。 第六日一早,吴用按照胜阳君的要求,洗漱沐浴,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来到大殿外的广场上。 胜阳君与吉星公早已等候在此,吴用上前见礼。 一道的还有另外两个老者,一个胡子花白,身形佝偻,一张脸只有两横一竖三根骨头,没有一点皮肉,魂灵袍子底下是一团银闪闪的光晕。 另一个老者则完全相反,精神矍铄,满头银发,脸上皮肉饱满,长着一张富贵脸,居然和人类差别不大。 “野灵尊者,这二位是殿内尊老,三骨与冼云,两位负责祭礼,今次我等一同前往。”吉星公笑道。 吴用依次与他们拱手,算是见礼。 胜阳君见他来了,挥手道:“动身?” “走吧,一定要早到,虽然尊者不会那么快莅临。”三骨的声音如金石摩擦,听得人心里膈应。 “别叫飞云魔他们抢先了!”冼云腾空而起。 胜阳君紧随其后。 “我带你走!”吉星公一把一把带起吴用。 五人往北面急速前行,沿途景物模糊不可见,足足半个时辰多,遁速才放慢了下来,吴用定睛一瞧,一座金碧辉煌的楼阁出现在了视野之中。 前方是一望无际的平原,空中云雾蒙蒙,遥遥相望,吴用便发现这座宫殿浑然崭新,分明是新才搭建,阁楼下方拼置着一方巨大的擂台,少说也有百丈见方,无比魁巍。 择选资格是一件保密事项,只有少部分存在才知道,为免闹得沸沸扬扬,胜阳君与飞云魔商讨后,特地选了失落湖南北两向的交界处。 同时,为了迎接上层下来的使者,两边合理搭造了这一座阁楼与擂台,规格极其之高。 吴用循望过去,在他们这便是一望无际的荒原,而远端的另一头则是云雾缭绕,水汽极重的迷蒙之地,两边泾渭分明。 他已经了解过失落湖,以这座湖泊为中心,东南西北划分为四片区域,各地区各有一位掾吏,统控掌管辖域。 胜阳君所在的是东面大东荒原,顾名思义,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地带,而飞云魔所在的北面,则是北雾湖疆,全片地域都被水雾笼罩。 “哼!他们到的是早。”三骨难听的声音响起。 吴用思路被打断,循望而去,就见到擂台上已经有好几个身影负手而立,在那里谈笑风生,其中一个正是他的老熟人——咎佑。 三骨注意到飞云魔一行,飞云魔几个同样把目光投来,其目光一挪,便凌厉地扫向吴用,便是隔着老远,吴用都觉得自己要被看个通透。 “嗯?好你个飞云魔,这样对小辈算什么?”仇人见面分外眼红,胜阳君见飞云魔肆无忌惮的目光在吴用身上来回大量,登时大怒,挡在了吴用的跟前,破口大骂。 他把遁光一纵,裹了吴用几人,猛地冲向擂台上,甫一落脚,脚掌落地,脚跟还未沾低,毫不客气就一掌拍了过去! …… 第280章 比斗 这一掌携势而来,带起一阵狂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拍向飞云魔的肩头,飞云魔似是有数,早已做好防备,不急不慢把身子微微一侧,与胜阳君正正对了一掌。 呼啦! 灵力交拼,强风翻滚卷荡,刮得吴用脸上生疼,他下意识闭上眼睛,惊异于两人随手一掌爆发的声势。 【这两个什么修为?】 【都是褪死境界,比吉星公要高上一筹的褪死境界。】 吴用心里啧啧了一声,生出一丝向往。 两人一掌即分,飞云魔玩味地看着胜阳君,儒雅的脸上满是戏谑。 胜阳君冷冷看着他,反讽道:“怎么,傻了?来得如此之早,为了讨好特使,你不会是在这里等了一夜吧?” 飞云魔却一脸“你怎么能这么说话”的表情,连连摆手道:“讨好特使?胜阳君此言差矣,特使尊贵,奉命而来,就算我真等了一夜,也只单纯是重视特使而已,特使奉命于圣祖,岂是我等能够讨好笼络的?” ‘怪也!这飞云魔今天怎么变了个样?’胜阳君皱眉,盯着飞云魔的脸,心里暗奇,又见他眼神戏谑,隐隐飘往自己身后,觉得实在不对劲,‘难道我背后有什么?’ 唰! 他猛一转身,抬手凝出一团耀眼的白光就要再打,可谁知道印入眼帘的是阁楼上一个负手而立的身影,正含笑望着自己。 胜阳君欲待问询来者身份,可转眼目光扫到这个身影喉头位置上,那里烙着的一角五芒星,散发着一阵阵红光,他心头狂跳,惊呼道:“使……使者!?” 随着胜阳君的惊呼声,吉星公、三骨、冼云亦是心里一惊,齐刷刷把眼望去。 吴用心头一震,立马紧跟着看去,只见阁楼高台上负手站着一个瘦长的身影,他披着一身毛皮大衣,裸露在外的是粗糙的灰色皮肤,仿佛是由石头和泥土混合而成,眼睛如同万年玄冰一般幽蓝,射出蓝冽冽的光芒,让人胆战心惊。 “老夫幽泫,泰山府君座下,此次奉五位圣祖之命来主持这一场指名战。”幽泫的声音低沉带着一丝磁性,一边说话,目光一边在底下几人身上扫过。 泰山府君……胜阳君嘴里泛苦,怎么也没想到试着早就已经到了,他心里暗骂道:混账飞云魔,设计叫我丢脸,方才定然是故意挑衅我! “不知使者在此,胜阳君方才多有得罪,请使者见谅……” 虽然对方和他修为一样,可两边的地位却截然不同,就像此刻两方的站位,对方高居阁楼,而他只是站在平地上,谁高谁下,一眼分明。 幽泫淡淡说道:“不知者无罪,我怎会来怪你,放心,飞云魔也才刚到不多久,没有你说的讨好我,你二人在我眼里一视同仁,我不会偏颇你们其中哪一个。” 胜阳君额头冒出豆大的冷汗,这话说的,看似秉公执正,可实则不然,这位幽泫使者是听进去了他方才的话了,对他说飞云魔讨好自己耿耿于怀。 这下就是本来没偏颇也要有偏颇了。 不过话说回来,使者幽泫提前出现在这里,指不定还与飞云魔有关系,否则以使者的地位,怎么也要自矜身份,绝不可能还没等他来,就先去阁楼上候着了。 这分明是给自己释放一个信号,今天的事情不会顺利了! 胜阳君嘴里泛起一阵苦涩,自己哪里做得不该了?他苦思冥想也没有一点头绪,最后只好硬着头皮闷声道:“胜阳君相信使者绝对公正。” 幽泫面无表情点了点头,冰蓝的眼珠子看不出喜怒。 “呵呵!”飞云魔笑脸嘻嘻,“使者,既然胜阳君带着挑战者来了,您看?” 幽泫颔首道:“开始祭礼吧。” 他从阁楼上飘落下来,三骨与冼云立时应声,飞云魔身边的两名老者同样拜礼,四人齐肩走进阁楼内,亲自搬出来了香案烛火等一应祭礼器具,往擂台正中心摆架。 四名褪死境界的阴鬼亲自摆案祭礼,礼香蜡烛俱是一等一的上上乘品质,还有成千上百样祭品,吴用看着这浩大的阵仗,心里越发好奇,这鬼族圣祖搞这个资格选拔究竟是要做什么,聚齐那三百六十五头年轻阴鬼又为得什么目的。 “发什么愣,还不跟上!” 胜阳君的喝声忽然响起,吴用抬头看去,只见这位浑身的光耀从刚才起就一起全部收摄,整个身子阴郁郁的,便是看不出表情,也知道他心情极其不佳。 再看向擂台中心,原来是已经做好了祭礼的准备,一条巨大的香案坐北朝南,后方的祭品则被按照五芒星的模样摆放,飞云魔、吉星公、幽泫、咎佑以及四名布置祭台的老者全都等着自己。 幽泫明显对他的走神很是不悦,一旁的飞云魔与咎佑则一脸的幸灾乐祸,也正因此,胜阳君自觉脸上无光,才对他不满喝声,就连一直对他和颜悦色的吉星公也皱着眉头。 吴用暗道大意,紧忙跟了上去。 在幽泫心里,祭礼从开始准备时候就已经开始了,冰冷地扫了吴用一眼,幽幽道:“若果再被我撞见你不敬圣祖,这场比试也无需继续了,我先取了你的命走!” 吴用闷声点头。 胜阳君的脸色愈加难看,心里已经决定了,只要这个野灵战败,他一定要出手阻止咎佑下死手,他要自己带野灵回去,亲自千刀万剐,折磨得他求死不能求生不得! “呵呵……使者息怒,能者多是桀骜不驯之辈,野灵尊者是大有能为之辈,绝不会是不敬圣祖。”儒雅的飞云魔脸上露出“善意”的理解。 幽泫冷漠道:“只要不敬圣祖,不管本事如何,我决不轻饶,开始吧!” 他大手一挥,三骨、冼云四位阴鬼燃香祭礼,胜阳君、飞云魔、吉星公一齐依次上前执香祭礼。 吴用正要上前,却被咎佑抢先一步接过了幽泫手中的礼香,这家伙礼拜过后,将礼香恭敬递还幽泫,挑衅地看了他一眼,然后垂首等到了一旁。 在幽泫冷冷的注视中接过礼香,吴用先有样学样拜了一拜,然后双手捧着《请战册》,恭恭敬敬放到了规定的位置,退到一旁。这时候幽泫上前,先行念诵祭词,恭恭敬敬一拜,然后上前翻开《请战册》,宣读战书内容、比试双方名姓以及具体规则等等细末。 这一连串的祭礼仪式完毕,幽泫插香上案,退到了后边,低眉垂首,其余人也都跟着低下脑袋,似乎在静静等待着什么。 吴用暗自奇怪这是怎么了,可没一会儿,异变发生了。 只见前方没由来得吹起一阵大风,呼呼席卷掠过,五芒星正东位的祭品转眼消失不见,然后正西位置烧起了一团黑色火焰,也把一部分祭品焚烧的灰都不剩。 西南方向的地面崩裂,祭品掉落进去,轰隆隆的严丝合缝闭上,仿佛从来没有出现过一样,随后是东南反向的祭品浮空而起,仿佛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将其掏走,消失在迷蒙的天空中。 最后的最后,正北方向,一卷浓如滴墨的黑暗出现,侵袭扫过,将仅剩的所有祭品全部吞噬,一点不剩。 吴用暗自一惊。 【这场祭礼规格很高。】邯鼓的语气极其凝重。 吴用第一次听他用如此语气说话,看这情形,也大致明白了过来:【这是五个圣祖对于祭礼的反应?】 他从膻根部的藏书以及云泊裂谷的壁画了解到,鬼族共有五位圣祖,其中一个是魔罗火,号称火之尊上,一个是风之尊上,另外三个身份不明,无人以五芒星位置分布五角。 方才先是一阵狂风席卷而过,然后一片黑火自燃,不难猜,八成就是风之尊上与魔罗火在收取祭品。 剩下的地裂、摄拿、以及那一抹黑光,不难联想,一定是另外三名鬼族圣祖。 邯鼓:【嗯,五个圣祖,五种不同的能力……】 吴用心下兴奋,五名鬼族圣祖高高在上,之前遇到的阴鬼言谈间敬避不及,他一直查不到什么有用的线索,现在总算有了点眉目。 祭品全数被圣祖奉纳,幽泫脸上终于露出一丝笑容,挥了挥手,让三骨几个将香案、供桌全部收走,等全部安置妥当,他看向吴用与咎佑,淡淡道:“都准备好了?” 咎佑已是摩拳擦掌,凶残地看着吴用,森然笑道:“使者,我准备好了。” 吴用对他的目光无动于衷,点头道:“我也准备好了。” 幽泫把手一扬,一泼青灰色的土壤撒向空中,转眼聚合成了一个沙漏,粒粒分明的土壤从腰孔滑落,他颔首道:“候待吉时。” 他飞空而起,回到了阁楼上,飞云魔紧随其后,胜阳君则是先给了吴用一个“你自理会”的眼神,再才带着吉星公、三骨、冼云也去了阁楼上。 【这是警告我赢不了的下场啊!】吴用苦笑一声。 【管他如何样,反正你也没有别的选择,只能赢下这场比试。】邯鼓懒洋洋说道。 谁说不是呢? 【你倒是通透……】吴用腹诽一句。 咎佑见吴用嘴角若隐若现的苦笑,玩味道:“怎么,怕了?上次是我大意,不小心中招,你以为这次你还能胜过我?乖乖求饶,我可以请使者与魔君放你一马!” 吴用闭上眼调息,懒得理会他。 “你!”咎佑面露怒容,皮肉裂开,一蓬一蓬的毛发涌出来,在体表扭动。 吴用半闭着眼,手朝半空的沙漏一指,淡淡问道:“是吉时到了吗?” 咎佑动作随之一滞,看了眼才将将堆起的土丘,只得强压下火气,阴恻恻说道:“那不是吉时,那是你的归西倒计时,你就好好数着吧!” 吴用不予理会,按照吉星公带来的情报,咎佑极恋毛发,没事时候温文尔雅,可一旦遇到叫他不顺心的事情,或者是难以解决的难题,便会不再压抑住本性,做事容易变得冲动,不计后果,就像之前一样,在自己出现前后,判若两人。 吴用不想理会他是真,同时也想激他一激,看能不能乱了这家伙的阵脚,心理优势一样是优势。 咎佑两眼满是怒火,强压着心里要将吴用撕碎的冲动,看着沙漏里的土粒一颗颗滑落,吴用则闭目凝神,静静等待。 当最后一颗土粒落到沙漏下方——两人同时动作! 咎佑把背一拱,毛发从后脑破体而出,一道绿光飞向空中,却是一对盘蛇玉璧,一经出现,便活了过来,变成两条清透的巨蟒,在空中盘缠,散发着极强的压迫感。 吴用袍袖一抖,雷光匣从中飞出,迎风见涨,在他头顶一下一下嗡嗡发亮,同样散发出慑人的威压。 “哼!飞云魔,你倒是舍得,这件‘双龙雕’都拿出来给咎佑了,这不是你当年最趁手的宝贝?”胜阳君一眼看出这件法器的来历。 “彼此彼此,你不也把这件雷光匣给了野灵?我记得这件法器你可是宝贝得紧!”飞云魔冷笑一声,毫不留情反讽。 “野灵与咎佑确是个中翘楚,斗战经验丰富,居然想到一块去了,开始就打算用法器以雷霆之势拿下对方。”三骨赞道。 “不错,若果拖到后头,法力枯竭,即便能够催动法器,也无法全力发挥,反而受限,不如先行使用。”冼云亦是点头。 这法器之前没见咎佑用过,果然他也从飞云魔处得到了支持,吴用对此早有预料,只是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和自己想到一块去了,上来就使用。 【也好!先用了这法器,然后我再慢慢磨你!】吴用心里打定主意,把灵力源源不断导入雷光匣。 这件法器外观没有任何变化,可威压却越来越盛,那宽高一面的孔洞内却愈来愈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酝酿,吴用把诀目掐罢,手猛地一推,喝道:“出!” 一道道亮光从空洞内喷涌而出,漫空爆射! …… 第281章 拿下 甫一迸射出雷光匣,这一道道亮光便开始迸长,转眼变化成了曲折的雷光,无声打向咎佑。 这件法器名为“雷光匣”,催动后能够从匣子里射出漫天黄色精芒,因形如雷光而得名,快绝、狠厉,是一件难得的杀伐法器。 一如夏夜闷雷,雷光豁闪,快要打到咎佑跟前,雷声才轰隆隆响起。 咎佑怒目圆睁,喝道:“来得好!” 他把诀目一催,双龙雕所化的两条巨蟒立时盘桓在身侧,一左一右攀在他的肩头,张嘴喷吐出两道颜色不一的火焰,一团火红,炽烈如熔炉,一团冰蓝,寒冷如冻窖。 两股火焰呈龙卷交缠,旋成一股红蓝两色的烈焰龙卷,冲着漫天的雷光喷扫。 这双龙雕赫然也是一件专擅杀伐的法器! 雷火交撞,气浪翻滚,驱散了擂台上空的迷迷云雾,火星与雷芒噼噼啪啪爆射,落在擂台上,把地面灼烧的焦黑。 吴用与咎佑同时倒退一步,一面持诀御动法器,一面抵御法器正面碰撞带来的冲击,谁也不肯罢休。 “喝!”吴用一眼挑眉,疯狂导入灵力。 雷光轰隆隆作响,顿时有压过烈焰的势头。 咎佑不甘示弱,咿咿呀呀怪叫一声,也把浑身灵力调动,两条巨蟒缠在他肩头,长啸喷火。 雷火交撞处,白光乍射,雷光匣与双龙雕剧烈抖颤,轰隆一声炸开——雷光与烈焰同时消失,吴用与咎佑同时倒退十数步。 吴用脚踝一拧,脚趾一紧,双腿如老树盘根,牢牢攥在地面,稳稳当当站住。 咎佑双脚飞踩退去,见一时止不住倒冲,干脆顺势一仰,蹬空打了一个跟斗,落地后亦是安然定驻。 啪嗒,啪嗒。 两件法器掉落到地上。 吴用用手背擦去嘴角的鲜血,冷冷看着咎佑——很明显,对方比自己要伤重。 本着趁胜追击,他猛地腾空飞起,取弓架箭,嗖嗖嗖九连箭射,毫不犹豫使出了“火燎”。 咎佑胸口起伏不定,见状啐出一口血沫,脸上露出一丝凶狠,皮肉挣开,浑身毛发暴涨。 尽管是对手,但三骨还是忍不住赞道:“两人势均力敌,雷光匣与双龙雕品阶同样不相上下,这第一波交锋真是谁也拿不住谁。” 吉星公摇头道:“其实野灵占了些许上风,他体魄远较咎佑出色。” 一旁的飞云魔脸色难看,他自然也看出来了,这个野灵占了些许上风,只看对撞之后两人站稳的动作就可见一斑,野灵十分轻巧稳妥,咎佑虽然也无碍,单明线要更吃力应付。 他小心翼翼看了眼身旁的幽泫,正巧幽泫的目光也扫来,那蓝得像千年玄冰一样的眼神,看得他忍不住心头一颤。 ‘给胜阳君走了运,哪里找来这么一个稀罕货,居然真的能压咎佑一头!可恶……之前在使者面前夸下海口,这要是咎佑败了,我该如何是好……’ 就在这次比试开始前,幽泫提前找到了他,直言不讳,这次的比试咎佑只许胜,不许败,问具体原因,只说涉及到上层的一些纠纷,如果赢了,将来可以把引荐飞云魔去上层,不再只是一介掾吏,而咎佑同样重重有赏。 飞云魔受宠若惊,别说上层答应的好处了,就是没有好处,下来一个使者,对他有如此要求,自己怎么能够不答应?他当场拍着胸脯请幽泫放心,自己与咎佑一定会确保拿下这场挑战。 之后他连夜把这件事情告诉咎佑,郑重叮嘱咎佑,只许胜不许败,否则提头来见,然后又临时给了他一样法器,叫他赶紧炼化,到了危机时刻再拿出来用。 当时想得好好的,可现在第一波交拼下来,咎佑居然落在了下方,这个野灵远超想象的难以对付,这要是最后败了…… 飞云魔打了个寒战,不敢想象自己会受到什么样的责罚,只能在心底默默祷告,祈求咎佑别脱链子,甚至看着天上拼杀的两人,恨不得自己代替咎佑上场。 与之相反,胜阳君面无表情,听着吉星公与三骨的评价,心里却乐开了花,幽泫不待见归不待见,可如果野灵能够将咎佑斩落马下,就是再不待见,野灵也将满足资格评选。 这么一想,野灵在他的眼里顿时变得顺眼起来,刚才的走神也被抛诸脑后了。 吴用九箭射出,狠狠射向咎佑全身上下的关节要害处。 咎佑怒吼一声,身上的毛发都散开,一股熏人的恶臭从毛发之中散布出来,徐徐弥漫在擂台上。 这恶臭实在过于浓重,以至于整片场地都被染成了脏兮兮的黄色,犹如实质的氤氲迷雾,丝丝缕缕勾结变成一张雾网,兜向飞来的九支箭矢。 噼噼啪啪…… 犹如干柴遇烈火,蓝火与黄雾轰烧,滚滚浓烟升腾。 吴用见箭矢被困顿在烟雾网兜内,二者纠缠在一起,一时半会分离不开,不由得轻蹙眉头,可马上就舒展开来,只见他把手一抬,拳头一捏,黑色的灵光从掌心挤出,一杆黑色枪矛遽然显化。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是没错,可你的灵力足够支撑?兵不够,土太稀,又该怎么办呢? 吴用心下冷笑,弯腰将长枪猛力抛射。 嗖—— 犀利的破空声划过天空,狠狠冲撞向咎佑。 咎佑对这黑色长枪并不陌生,知晓被其射中,除了轰炸的冲击波以外,再还有那能够消蚀一切的黑色灵力要抵抗,不敢大意,当即把体臭散成的黄雾一卷,横在身前,凝实成一堵高墙。 吴用眯着眼,第一枪还在半空中,第二支枪已经在他左手凝聚,后仰压腰,身子猛地绷直,犹如一根弓弦,唰的一声投出。 轰隆……轰隆…… 接连的轰炸声响起,气浪翻滚,黑色的灵力犹如附骨之疽,依着在高墙表面,往内里透渗侵蚀。咎佑早有所防备,催动灵力,黄光一卷,犹如割肉一般,直接把这块黑色的“痂疤”给剥落,一卷一卷……随着吴用投射黑枪,他不停“手起刀落”。 吴用打定了以耗为主,见状不再朝前用力投射,而是偏高了角度,狠狠把影蚀矛投出了一个抛物线,要越过墙壁坠射攻击后方的咎佑。 咎佑顿时破口大骂,急忙催动灵力,把高墙往上方蔓延,堪堪挡下了这一击,只这样一来,他不得不扩大墙壁的遮盖范围,灵力耗用大大增加。 看着一墙之隔的漫天轰炸,咎佑心里愤愤想道:‘这家伙的法力当真深厚!没办法了,再这样下去,我只会被耗死……’ 他咬牙切齿,重新化作人形,从怀中摸出来一颗毫不起眼的铜钉子,约莫一指长短,筷子粗细,表面锈迹斑驳,红黄二色夹杂,带着一股凶厉的血腥之气。 咎佑念动诀咒,指尖在铜钉尖头一碰,擦破了他的皮肉,鲜血浸入铜钉,后者犹如一只蚂蝗,疯狂吮吸他的鲜血,不过多时,红黄色的铜钉便变成了青绿色。 咎佑脸色变得煞白,气色惨淡,一副气血大伤的模样,低声喝道:“去!” 嗖的一声,铜钉消失在他的掌心,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划破空气,冲出高墙,直朝吴用眉心中间祖窍射去。 吴用正自投射影蚀矛,忽然见到高墙破裂,以为是咎佑坚持不住了,心里还没来得及高兴,随之感觉到眉心一阵酸痒,心头顿时警戒大起。 【我来!】 邯鼓的声音方才响起,吴用立马感觉到自己失去了对身体的掌控权。 双眼闭合,眉心竖目撑开,表情变得截然不同,邯鼓起手掐诀,赶在铜钉射至之前,打出一道白光。 倏…… 铜钉顺着白光进入竖目之中,邯鼓仰头,似是被铜钉的力道带退了脑袋,可并没有预料中的血花四溅,也没有预料中的破脑而出,更没有料想中的倒地不起。 咎佑惊疑不定,看吴用面朝天上,仰着头,一动不动,而那铜钉犹如消失了一般,心道:这怎么回事,魔君说这碎窍钉专攻穴窍,怎么进去没有反应?还是说野灵已经…… 他循望不清,欲待飞身观察,忽然听得嗖的一声,一点青绿从破开的墙壁外射了进来,整整好打进了他的眉心祖窍。 扑哧…… 咎佑脑瓜炸裂,浑身毛发脱散,飘落在地,臭气逸散,不多时便消散在了这片广阔的原野上。 邯鼓把手一招,轻车熟路将咎佑的灵晶收入手中,在眉心竖目彻底闭合前,对吴用叮嘱道:【待会他们问起来,你就这么说……】 …… “飞云魔!你果真好胆!居然把碎窍钉也给了咎佑!”胜阳君方才一眼就认出了咎佑取出来的那一枚铜钉的来历。 这确实是一件法器,但又不是简单的法器,而是一套法宝里的其中一样。 原宝物叫做碎窍锁灵钉,一套二十四枚,分十二枚碎窍钉,十二枚锁灵钉,是极为阴狠的偷袭宝物。 如不小心被这二十四枚钉子钉住,破功不说,就连一身魂灵也要被打散,再无轮回的可能,端的狠毒,乃是飞云魔的随身配宝之一。 “规矩说不能用法宝,但有说过不能用法器吗?”飞云魔冷笑,虽然对于咎佑取出了碎窍钉感到一丝失望,场面上不好解释,可现在只有赢了,他才能给幽泫与其背后的存在一个交代,孰轻孰重,没有纠结的必要。 胜阳君怒目吼道:“使者,飞云魔钻空子!那碎窍钉就是单枚也远比一般法器厉害,怎么能算作法器?” 他能够接受野灵失败,然后自己处决这小子,但绝不能败在飞云魔钻的空子底下,否则这口气如何咽的下去! 幽泫面色不定。 胜阳君心知这两个家伙之间定然有勾结,见他不声不响,厉声一喝,闪身跃下阁楼,直冲野灵与咎佑斗战的中心。 飞云魔还要与他对呛,没想到他居然不管不顾,一头冲了下去,心里那是真的大喜过望,胜阳君啊胜阳君,你自己找死,可别怪我来! 他义正言辞骂道:“胜阳君!你这是做什么?” 吉星公与三骨、冼云也兜面色剧变,在使者面前干扰资格挑战?若引得圣祖愤怒,别叫大东荒原都跟着陪葬! “胜阳君!且慢!”他们三个急忙追身飞出,要将他拦下,可他们修为比起胜阳君差了一筹,如何跟的上? 幽泫这时候有了动静,眉目圆睁,怒喝道:“胜阳君!安敢干扰这场挑战!” 他急身飞出,速度极快,转眼来到了胜阳君身后,冲进了漫天的黄雾之中,一把掰住了胜阳君的肩头,喝道:“胜阳君,等比试结束,与我一起去泰山府君面前好好治你的罪!” 可没想到的是,胜阳君开始哈哈大笑,疯狂地大笑,一手还指着浓雾之中。 幽泫冷冷看了他一眼,望向他所指,却也是不由得一愣,抓着胜阳君肩头的指头徐徐松开。 “哈哈哈,胜阳君,你是疯癫了不成,在那里笑个什么劲?” 飞云魔带着手下与吉星公三个前脚后脚赶到,看见幽泫脸上的讶异,问道:“嗯?怎么了?” 此时四周的浓雾已经开始消散,不需要指点,也能够看清楚究竟。 胜阳君笑得几乎要岔气,却还是佝着腰来到飞云魔边上,拍了拍他的肩头,指了指不远处,然后对吉星公笑道:“哎呀!好啊!吉星公!你真是为我解决了一个大麻烦!好!好啊!回去后重重有赏!” 吉星公原本满心紧张的冲进来,一眼看到了他所指向,心也静定了下来,松出一口气笑道:“野灵尊者不负所望!” “你……什么……野灵不负众望?”飞云魔不再嘲笑胜阳君,循望过去,只见野灵好端端地站在那里,地面上散落一地的毛发,还隐隐散发着一股子臭味。 “这……这是……”飞云魔声音颤抖,不敢相信自己脑袋里蹦出来的一个念头。 幽泫阴沉着脸,问道:“方才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我等没有一点感应?” …… 第282章 获得资格 吴用面露豫色,道:“方才咎佑掏出了这枚钉子,催动之后,欲操控指打我,可没想到这钉子飞出以后凌空兜转,不冲我来,反而一个转头把他自己给误杀了……” “这……”吉星公、三骨几人面面相觑,胜阳君哈哈大笑,眼泪都要笑出来了。 “怎么可能!”飞云魔狠狠瞪了吴用一眼,不顾仪态尖叫,“我这碎窍钉怎么可能会反噬?” 胜阳君冷笑道:“怎么不可能?这本来就是你的法宝,早由你炼化得混元如意,你取了其中之一给他,叫他操用,怎么就没可能反噬!不正是你自己弄巧成拙?” 飞云魔嘴唇蠕喏,不知该说什么,又看了眼胜阳君,心里顿时有了主意,喝道:“胜阳君,你真是放肆!方才比试未完,你怎敢贸然插手?我看咎佑的死大有蹊跷在里头!” 他自觉在理,顾自点头,指着地上散乱的毛发,道:“没错,一定是你闯进来后,看野灵将要落败,于是不顾身份出手,将咎佑反杀!” 胜阳君一愣,旋即哈哈大笑,什么也不说,扭头看向幽泫,呵呵道:“使者,您觉着呢?” 幽泫脸色不是很好看,方才他生怕胜阳君干扰比试,因而奋起急追,几乎与胜阳君是同一时间赶到的擂台中心。 在破开弥漫整场的臭气黄雾进来后,他很确定,咎佑早已经死了的,而不是胜阳君出的手。 这就叫他犯难了。 飞云魔看幽泫沉默不说话,终于脑袋清醒,浑身打了个颤。 幽泫沉声问道:“我再问你一遍,咎佑究竟怎么死的,为何方才我感应不到黄雾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胜阳君也把眼兴致勃勃看来,却是同样好奇这一点。 吴用一脸茫然,“什么意思?” 幽泫喝道:“装什么傻!” 吴用吓得立马低头,战战兢兢道:“野灵……野灵不明白使者您的意思……” 【你这什么演技!快!表情再夸张一些!】邯鼓在心里品评。 吴用暗骂一句,不予理会。 “我在问你……”幽泫一字一句说道,可忽然想到了什么,皱眉看了眼地上的“咎佑”。 胜阳君一直注意着幽泫,这一眼看得他心头一动,问道:“使者,您看……方才我等之所以感应不到,是不是因为这咎佑的缘故,与野灵是没有关系的?” 幽泫蹙起眉头,他方才的犹豫,其实也是因为想到了这一可能。 胜阳君趁热打铁,“我看是飞云魔这家伙提前给了什么秘法,好叫咎佑能够在用出碎窍钉的时候有所遮掩!” 他一脸鄙夷地看向飞云魔,嘲讽道:“是不是你自己也知道把碎窍钉给他不光彩?想要用这一法门做过遮掩,好脸上过得去?” “放屁!”飞云魔脸色扭曲,“什么秘法!用了就是用了,我飞云魔光明正大,何需要遮遮掩掩!” 胜阳君冷笑,不动声色地给了吉星公一个眼色。 吉星公立马会意,稍作思虑,说道:“使者,是不是……咎佑自己用了什么秘法的缘故?魔君不知情的。” 这话要反着听,怎么可能是咎佑自己的秘法,吉星公明着说飞云魔不知情,实则等于是在暗示飞云魔脱不了干系。 飞云魔大怒,骂道:“你们两个有话就直说,不要拐弯抹角的,有意思!?” 胜阳君嗤笑道:“我直说了,你又否认,那你倒是干脆承认啊!” “没做过的事情我承认什么,你当真是……”飞云魔指着胜阳君的鼻子骂道。 “够了!”幽泫眉头是越听越紧蹙,最后实在忍无可忍,打断了两人,“简直胡闹!” 胜阳君一脸笑意地耸了耸肩,满不在乎的模样,飞云魔则脸色铁青。 幽泫看向野灵,目光中露出一丝掩饰得很好的不满。 不过只是转瞬即逝,他面无表情宣布道:“斗战胜负已分,咎佑败亡身死,野灵胜战,即日起,便由野灵替代咎佑,获取资格名额。” 飞云魔一惊,连忙上前一步,道:“使者,这怎么可以!” 幽泫冷冷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告诉我怎么不可以?” 没错,他确实提前来到了这一层,并且找到了飞云魔,并表示了他背后的泰山府君希望咎佑能够战胜野灵,不要更换早已有定数的资格名额了。 可话是这么说,但在泰山府君上面,还有更高地位的尊者,再往上,更有圣祖看着这场比试。 他之所以敢下来如此直白明示飞云魔,答应给出晋升的条件与相应的好处,一切都是建立在公平公正的比试前提下的。 如果自己肆意作弄这场比试,导致结果有蹊跷,那是上层所不能忍受的,圣祖绝不允许发生这种事情。 而相反,如果咎佑胜战,他是用了碎窍钉也好,碎别的什么钉子也罢,那都是堂堂正正赢下的比试,一切场面上都能说得过去,无人可以指摘。 但现在么……咎佑败了,硬性要求无法满足,那之前给出的条件也就没有坚持的意义了,否则只会引来。 飞云魔面色惨淡,思绪万千,全然不知自己该说什么了,他先前在幽泫面前夸下海口,信誓旦旦表示拿下野灵一定没有问题,可没想到阴沟里翻了车。 更关键的是,就连他自己,心底深处也相信很可能是咎佑因为操纵碎窍钉不当,误伤了自己,这一可能性在他心里,还远要比野灵光明正大赢了比试还要来得要高。当真是世事难料。 现在咎佑败了,他让幽泫与其背后的尊者失望了,既然对方能够说出提拔自己去上层这种话,那也说明对方也能够把他按死在下层。 接下来,等待他的最好的结果,就是继续在这一层当一个小小的掾吏,最差的结果……飞云魔脸色煞白,嘴唇毫无血色,不敢往下想。 胜阳君仰天狂笑,再无所顾忌。 幽泫脸色难看,可又没有办法,看也不再看飞云魔一眼,抬手一招,一点宛若萤火虫的紫光从咎佑满地散乱的头发内飘起,落入他的手中。 幽泫拿在掌心一搓,弹指射出,冷冷道:“回去后,炼化此物,之后便不要再胡乱走动,随时待命,圣族的命令,做什么都要遵从,如你违抗……哼!后果自己知晓。” 吴用右手一抬,握住紫光,摊开掌心一看,却是一块圆形的紫色玉石。 正反两面中心微微凸起,各镌刻着一颗五芒星,其中一面中心刻着“叁肆陆”三个古字,另一面则是一个“命”字,拿在手里,指尖磨挲,玉石晶莹油润,带着一丝沁凉,很是舒服。 幽泫说罢,目光左右扫了一圈,从胜阳君脸色扫过,从吉星公脸上扫过,亦看了眼三骨与冼云,最后瞧了一眼吴用,可就是唯独没看飞云魔几个。 他冷哼一声,摄走《请战册》,腾空而起,转眼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这最后的一声冷哼,叫飞云魔紧绷的神经终于断裂,极为失态地退后了一步,脸色煞白。 在野灵出现以前,胜阳君早已对今日之事不作念想,知道野灵的存在以后,确实也有过一些野灵斗败咎佑,他在飞云魔面前打脸的快意想法。 但他始终点到为止,却是不想对此投入太大的期望,免得事情万一没有朝预期的方向发展,期望越大,失望越大——哪怕他已经知道野灵曾经打败过咎佑一次。 而在此刻,他这段时日以来朝思暮想的场景居然真的实现了,饶是以他的修为与阅历,也再按捺不住,指着飞云魔的鼻子狂笑道:“飞云魔啊飞云魔!你怎么了?刚才的神气去哪里了?怎么不说话了?” 飞云魔脸色铁青,想要同往常一样与胜阳君冷嘲热讽,可一想到幽泫走之前看都没看自己一眼,心里拔凉拔凉的,再没有任何兴致与底气同胜阳君争持。 他把手一招,取回了自己的法宝碎窍钉,再手一点,毛发堆里的双龙雕便腾空而起。 “诶!且慢!”胜阳君忽然一闪身,出现在半空中,毫无征兆地截下了双龙雕,拿在手里把玩。 飞云面脸色阴沉道:“胜阳君,你做什么?” “我做什么?”胜阳君摇头不停,“按照《请战册》的规定,资格战的胜者享有对败者的一切支配权,毋论是其本身还是所携带的宝物。” “这双龙雕,还有……”他袍袖扫出一阵微风,吹散了地上毛发,一个纺锤露了出来,“还有这些东西,都是野灵的才对,和你可没有任何的关系。” “哦!碎窍钉是你的法宝,收走就收走把,野灵也不想炼化以后,和咎佑一样,被这件法器给反噬了。”胜阳君笑脸嘻嘻。 这是事实,飞云魔狠狠瞪了胜阳君一眼,无奈之下只好把手一招,取了自己的法宝碎窍钉,一句话没说,灰溜溜走了。 胜阳君得势不饶人,还要飞追上去喊两句,最后才散发着黄耀耀的金光来到吴用跟前,看着他连连点头,不住说道:“不错!不错!野灵啊野灵!你真是不错!” 一边说着,还随手一抛,把双龙雕与纺锤一起丢给了他。 吴用左右手接住,毫不客气收入囊中,松出了一口气。 方才他就怕被幽泫揪着咎佑怎么死的这一点不放,见到这位上层的使者走了,心里的大石头终于落地,他翻手展示出那枚紫色的玉石,拱手道:“胜阳君,这枚玉石……” 胜阳君挥手道:“给我干嘛,收好,这东西是圣祖给你的,谁也取不走。” 圣祖给的……吴用心头一动,问道:“这玉石的作用是……” 吉星公在一旁笑着解释道:“野灵尊者,此是三百六十五名资格者都有的灵玉,回去后,你将之炼化,等候圣祖的指引即可。” 吴用恍然,紧了紧拳头,将灵玉郑重收好。 胜阳君越看野灵越是满意,笑道:““走,我们回去说话。” 说罢,腾空而起,身上的光芒如海浪浮涌,裹卷了吴用,将他带往大东荒原的方向,却是亲自捎带吴用。 一行回到宫殿内,三骨与冼云先行告退,吴用获得资格,负责祭礼的他们还有一应事务需要处理。 吴用则被带到了宫殿内,舒舒服服被赐座,安然坐在了大殿中央,这可是上次来时不曾有的待遇。 胜阳君笑呵呵道:“好啊!今天真是一个好日子,看那飞云魔的样子,真是本君些年来不曾有过的痛快。” 吉星公笑道:“这家伙当日有多么得瑟,今日便有多么难受,所以说,凡事留一线,他当日在其他两方尊者面前如此落您的面子,就该想到会有今天这一日。” 胜阳君哈哈一笑:“你看见幽泫的脸色了吗?要说他们两个之间没有龌龊我是不信的。” “必然有!”吉星公颔首,“为何使者下来了,他先知道,我们却不知情?比试前他们两个还互相帮衬,明里暗里讥讽您,比试后,幽泫却看也不看飞云魔一眼,我猜他们之间勾结的事情与比试结果有直接关系。” 胜阳君冷笑道:“不用猜,想也知道是如此,飞云魔肯定向幽泫保证了咎佑能够击败野灵,而幽泫作为嘉赏,一定许诺给了他不小的好处,我虽不知道个中具体,但此事毋庸置疑!” 吉星公颔首表示赞同,脸上难得的露出一丝幸灾乐祸的表情,道:“现在好,咎佑死在野灵尊者的手下,飞云魔的图谋彻底黄了不说,只怕还被幽泫使者记恨,胜阳君,您猜他往后的下场如何?” 胜阳君哈哈大笑,“这家伙已无需多虑矣!” 吉星公跟着一笑,看向吴用道:“此次多亏了野灵尊者,没想到尊者如此轻而易举就拿下了咎佑。” 胜阳君也看向吴用,笑道:“不错不错!我以为野灵尊者就算能够拿下咎佑,也一定不会轻松,没想到啊没想到,不过那臭雾之中,究竟发生了什么呢?” …… 第283章 奖励 吴用心头凛然,小心翼翼问道:“胜阳君何意?” 胜阳君一脸玩味地看着他,说道:“怎么?你在幽泫与飞云魔面前演戏也就罢了,在我面前还要装成一脸迷茫吗?” 吴用心头扑通扑通地跳,难道胜阳君从刚才的比试里看出什么端倪来了? 邯鼓说自己出手没可能被发现,他对此没有任何怀疑,但怕就怕胜阳君多想,甭管其是怎么以为,他都不好解释,不好解释,被胜阳君注意到,恐怕招致怀疑,惹出祸端。 【不急,且再看看情况。】邯鼓的声音同样多了一丝慎重,即便是他,要想在这里带着吴用逃走,也绝对不是一件易事。 吴用硬着头皮道:“正如野灵所说,那咎佑操纵碎窍钉不当,遭到反噬,被碎窍钉一击破脑而亡。” 胜阳君哑然失笑,看向吉星公,饶有兴致地问道:“吉星公,你以为呢?” 吉星公摸着下巴,也是一脸笑呵呵的说道:“胜阳君,野灵尊者如果不想说,我看啊……您就不要再问了。” “这有什么不想说的,这里又没有外人,”胜阳君一脸无所谓,“野灵,怎么样,其实你不用如此隐瞒,我等心里都清楚。” 心里都清楚……清楚什么? 吴用满脑袋问号,百分百肯定胜阳君与吉星公一定误会了什么,不过好消息是,看他们两个的样子,应该对自己没有恶意,一颗悬着的心倒是落回了胸腔里。 他小心翼翼地问道:“野灵不明白胜阳君您的意思……” 胜阳君一指他,高声道:“你看看,我说什么?如此谨慎,胆大心细,他被选中不是没有道理的。” 被什么选中? 吴用愈发摸不着头脑。 吉星公笑道:“野灵尊者,其实我与胜阳君都已有所猜测,你不需如此戒备。” “唔……”吴用咽了口唾沫,“野灵还是不明白,请吉星公明示。” 胜阳君大手一挥,大咧咧道:“明示什么,我们都知道那黄雾之中,不是那咎佑用了什么秘法阻拦了我等的探查,而是你,是你出手遮蔽了我等的查探,对也不对?” 吴用一愣,苦笑道:“胜阳君,我哪里有这个本事……” 胜阳君笑意盈盈看着他,“怎么没有这个本事?你本事可大着哩!” 吴用被他绕来绕去闹得心里又开始忐忑,不知道他这话究竟是玩笑,还是在问罪,但大殿内的氛围始终是轻松的,遂没有“杞人忧天”,壮起胆气,强迫自己镇定,问道:“胜阳君何出此言,野灵不明白……” “你这样子,罢也,不与你兜圈子,吉星公,你来问他。”胜阳君哑然失笑,坐回了自己的王座上。 吉星公脸上的五芒星露出一丝笑意,道:“野灵尊者,其实胜阳君与我都知道,你是得到了血之尊上的认可,受其传承!” “血之尊上……” 那是谁? 吴用满脸的愕然,这可是一点都没有做作,真的不知道他们在说谁,新的圣祖? 【白痴!他们在说赤面!】邯鼓提醒。 化灵南生身! 经此提醒,吴用脑袋里猛地蹦出来这五个大字,心里又惊又疑。 自己身上能让人将他和赤面联系起来的只有《化灵南生身》这一法门,再联想到这场资格比试开始前,吉星公特地来叮嘱他,不要使用《化灵南生身》这件事情…… 当时他还不明白,问吉星公为什么,吉星公只说是上层不喜见到这一法门,邯鼓立马猜测吉星公和胜阳君已经猜到了一丝端倪,或许是认出了《化灵南生身》的来历。 只是没想到这两头阴鬼会往这个方向上理解,甚至远超事实,觉得是他得到了“血之尊上”的认可,得到了其传承。 吴用脸色古怪,不知该说什么好。 胜阳君见把话说开,大笑道:“那咎佑催动碎窍钉,你措手不及,使出了血之尊上传承于你的秘法,遮蔽了视野,封禁了探查,将其一击毙命!我说的对也不对?” 吴用额头冒汗,浑没想到胜阳君与吉星公是这么理解的。 【没什么不好,之前我让你把一切往咎佑头上推,还得费口舌说服他们,那飞云魔就不信,现在好,他们自己就为你想了一个完美的解释。】邯鼓嘿然一笑。 【你这时候不担心他们强夺我身上的功法了?】吴用记得上次吉星公告诉他不能用《化灵南生身》的时候,邯鼓特地让他小心一些,别被暗算,怕这些阴鬼对他的法门动了心思。 现在好,怎么无所谓了? 【该小心的当然要小心,但现在么……】邯鼓兴致勃勃,【我教你一个办法,你就这么和这两头阴鬼说……】 吴用嘴角一抽,静静听他的主意。 胜阳君见吴用不说话,笑吟吟道:“野灵尊者怎么不说话了?” 吴用深吸一气,脸上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似乎是在做什么紧要的决定,最后一咬牙,点头道:“胜阳君,您所想不差,野灵确实获得了血之尊上的传承!” “哦?”胜阳君身子微微前倾,一脸十分感兴趣的神色,毕竟是曾经能够坐上圣祖位置的前辈,饶是他也来了兴趣,“什么样的……” 吴用看他还要再问下去,立马打断道:“血之尊上当年被火之尊上击败,自觉罪孽深重,心甘情愿被镇压在圣狱冢,此事众所周知。” 这是吴用在膻根部的藏书洞内了解到的情况。 胜阳君与吉星公互望了眼,点了点头,这同样也是他们所了解到的。 吴用往下说去,“在血之尊上进入圣狱冢之前,他在罗山底层的发源地留下了一身传承,留待有缘来得。”“野灵无意间踏入传承圣地,在被传承法门的同时,血之尊上告诉我将来终有一日他会出得圣地,如约去找火之尊上,等处理完一应事务,届时再亲自来与我结缘师徒干系。” “按约定去找火之尊上……”胜阳君一下子收起了调笑的态度,满眼忌惮,他又复看了眼吉星公,在对方眼里同样看到了一丝震惊与畏惧。 胜阳君原本想问吴用血之尊上的法门如何如何,不过并不是要偷学怎么的,只是心里好奇,毕竟以他和吉星公的修为,此时重修无异于自取灭亡,倒是一些秘法也许可以试着参考。 可想是这么想的,现在听见血之尊上将来还有可能从圣地里走出,去找将他镇压的火之尊上,他们哪里敢问吴用讨要什么功诀秘法? 记载所述,血之尊上进入圣狱冢内是为了忏悔自己所做下的一切罪孽,等其走出圣地,修为谅必更上一层楼,谁知道去找火之尊上是做什么? 寻仇?道谢? 不过怎么样,但在他胜阳君惹不起。 吴用看他们沉默,心底松出一口气,知道邯鼓的建议奏效了。 【我说什么?这些阴鬼对他们的圣祖太过崇敬了,赤面虽然不是圣祖,但能够被称为“血之尊上”,也可见其在阴鬼之中的地位,你只要表露赤面还活着,他们哪里还敢不客客气气对待你这个圣祖传人?】邯鼓呵呵一笑。 吴用想到赤面,腹诽道:【赤面可不是圣祖。】 【嗯嗯,他们以为赤面是就行了。】邯鼓糊弄了两声。 胜阳君沉默。 一旁的吉星公走上台阶,俯身在他耳边说道:“胜阳君,你本也打算从这小子嘴里问出点有意思的东西?” “我亦如是想的,不过眼下来看,我觉得还是不要逼迫得太紧为好,圣祖真传,非我等所能染指,反正已与这小子接下善缘,倒不若结交善好……” 胜阳君稍作思忖,心里有了主意,笑道:“野灵尊者,如今你代表本君赢得资格战,狠狠替本君打了飞云魔的脸,实是大快人心。按照前次约定,你想要什么,只要在本君承受范围内,尽可嘉赏你!” 吉星公在一旁松出一口气,笑道:“野灵尊者,须知道赢下资格战只是一个开始,听凭圣祖的调命才是紧要,在此之前,你要做的,就是尽力提升修为,有什么需用尽可与胜阳君明说。” 吴用知道自己“师承血之尊上”的事情翻篇了,想了想,借着自己身份的余势,拱手问道:“胜阳君,吉星公,敢问这场资格战的本意究竟是为了什么?” 他到现在都不知道究竟要做什么。 没想到胜阳君摇头道:“本君亦不知晓,不过……你现在不是有那枚灵玉?本君猜测,你回去炼化后,当能够知道一些详情。” 【搞得神神秘秘的……】邯鼓嘀咕了一句。 “是吗……”吴用摸了摸怀中的玉石,忽然心里一动。 他面露豫色,问道:“响应圣祖的号召自是理所当然,可血尊不知道何时会走出圣地,万一来找我,不知会不会有影响,他老人家名号赤……咳!他老人家脾气火爆,希望野灵不会触怒他……” 吴用面色略显尴尬,干笑了一声,没再说下去。 胜阳君与吉星公等他下文,忽然没声音了,心头一凛,却是才反应过来,方才这野灵石差点说出了血尊的名讳。 愈加相信野灵得传了血尊的本事,胜阳君摸着下巴,看着吴用略略沉吟,“野灵尊者,我听说你现在丹药不缺……” 啪! 他忽然重重抚掌,巴掌声在大殿里回荡不止,笑道:“有了!本君知道什么奖励适合你了!” “哦?胜阳君有主意了?”吉星公含笑。 “没错!吉星公,晚些你送野灵尊者去埋骨涧修炼!”胜阳君搓搓手,似乎是为自己的安排而感到十分满意。 “好……什么!?埋骨涧!”吉星公顺理成章就一口答应,可然后马上觉得不对劲,“送野灵尊者去埋骨涧?” 吴用心头一动,埋骨涧,这个名字一听就不是什么好地方,这是准备做什么,送我去埋骨? “野灵尊者,请稍等……”吉星公脸色露出一丝苦笑,走到他耳边,悄声说道:“胜阳君,那埋骨涧……去一趟耗度不菲,往常都是您选拔宫殿近卫以后的奖励,野灵尊者他……” “少一个近卫不打紧,就送野灵尊者去,怎么,难道是你觉得野灵尊者不该去?不值当我用出耗度?”胜阳君拔高了嗓门,根本不耐耳语。 吉星公苦笑连连,“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只是……” 胜阳君大手一挥,大咧咧道:“既然不是这个意思,那你就不要再说,我意已决,就这么办,你稍后安排左右,送野灵尊者去埋骨涧!” 吉星公一脸无奈,苦笑着走下台阶,问道:“野灵尊者,您看如何?送您去埋骨涧?” 吴用心下呵呵一笑。 这两头真是精灵鬼,在他面前演戏来了,方才他说自己法门得传赤面的时候,在那边耳语,他 这会儿倒好,说起送他去什么埋骨涧,耳语的声音他 这意思就是胜阳君大度,要送自己一场机缘,而吉星公则在一旁适时露出惊愕的样子,甚至还要胜阳君三思,一面突出胜阳君的慷慨,一面着重点出“送他去埋骨涧”是一件多么重大的赏赐。 一主一仆,角色分明,定位分明,一起演戏给他看。 邯鼓也毫不客气骂了一句:【和你们人类一样老奸巨猾!】 吴用眼角微微一抽,不去理会这家伙的腹诽,他故作苦笑,配合眼前这两头阴鬼演戏,为难道:“吉星公,这埋骨涧是……” 吉星公就等着他问呢! 他哪里不晓得,野灵是从罗山底层上来的,不可能知道“埋骨涧”是怎么一个去处,故意这么问,就是让野灵问出这个问题,他好详细解释,突出这是怎么一个好地方,胜阳君的赏赐是多么的宝贵,是多么的看重他。 吉星公一拍脑门,脸上露出自责之色,苦笑道:“忘了,野灵尊者不知道……咳咳,是这样的,埋骨涧是一处……” 第284章 吴用回到客房内,长舒出一口气,感叹道:“总算有惊无险,拿下了这场比试。” 他烧水烹茶,稍事洗漱,换了一身干净衣裳,清清爽爽的回到卧榻上,迫不及待问道:【白日比试时候,究竟发生了什么?】 【哼!没听到飞云魔说的,那什么碎窍钉乃是一件法宝的部件,若果让咎佑完全催动,你去抵挡,现在死的就是我们两个了。】邯鼓没好气说道。 这点他当然明白,吴用摇头道:“我问的是你反杀咎佑的那一招。” 【你知道的,我灵目的法门。】邯鼓对此语焉不详。 吴用看他不想说,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道:“还好你施法做了遮掩,没被发现什么端倪。” “不然呢?我当然也怕发生什么意外。”邯鼓嘻嘻一笑。 吴用耸肩,不再多说,盘膝坐定,调理呼吸,静静温养灵力。 今次的比试虽然过程很短,但期间他与咎佑都拿出了自己十成十的本领,一点没有留手。 尤其是他,先催动了雷光匣,之后连珠射箭,最后催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影蚀矛连番轰炸,诚可谓手段齐出,不要钱似得宣泄灵力,打出极强的压迫。 也就是他体内还有灵力余量,那咎佑明显是苦撑不得,无可奈何之下才用了碎窍钉。 吴用吞服丹药,静静温养灵力,好在这次没有受伤,按部就班徐徐恢复,等到灵力满足祖窍,他轻呼一气,缓缓出定。 喝了一盅凉茶,这般稍作歇息,他从怀中取出来了几样物事,一一摆放在面前。 不多,一共四件东西,雷光匣,双龙雕,一个绑了丝线的纺锤,一个绑在手臂上的暗袋,这里除了雷光匣,剩下三件都来自于咎佑,按照《请战册》的说法,这些都是属于他的战利品。 自从雷光匣入手,胜阳君就没有再提到过这件足足有三十三层禁制的法器,显然,这意思是让他自己留着了。 “倒是个意外收获……”吴用会心一笑,没人会嫌弃自己手里宝贝多。 再就是这双龙雕了。 吴用兴致勃勃拿起这件法器,在手里把玩不停,那是越看越欢喜,却无独有偶,这同样是一件拥有三十三层禁制的上乘法器。 【你小子真是高运,居然一下子得了两件法器,品质还都颇为上乘。】邯鼓哼声道。 不是所有的金丹修士或者守明境界的阴鬼都有法宝的,一件法器,只有刻录满三十六层禁制,方才能够进阶为法宝。 可问题在于,不是人人都精擅绘刻禁制的,只有炼器大师、阵道大家,或者极个别的制符师才通晓禁制。 如果想要在法器上刻录禁制,自己又不通此道,那么只能去拜托别人,付出灵石宝物或者丹药灵草等相应的代价。 当然,无法避免的是还要考虑信任的问题,随便找一个人帮忙,黑了法器跑走怎么办? 再还有,一件法器要刻录禁制,必然有合适不合适的考量,杀伐法器肯定不能够刻录一些增幅防御功用的禁制,否则暴殄天物,甚至可能出现禁制与法器本身出现不匹适的情况,牵一发而动全身,导致法器所有禁制相继崩溃,进阶失败。 反之亦然,防御性的法器同样不能够刻录杀伐禁制,只有极个别情况除外。 吴用手里的雷光匣与双龙雕都是三十三层禁制的法器,只需再刻录三层禁制,便能够突破法器的界限,正式晋升为法宝,实在难得,须知道,许多金丹修士与守明境界的阴鬼,有一件这样的法器都很难得了。 无怪邯鼓说他高运。 吴用同样觉得难得,将雷光匣郑重收入袖中暗袋,迫不及待催动灵力,彻底炼化了这一件双龙雕。 【两样杀伐法器入手,再配合你一身的攻伐法门,啧啧……你小子,杀力在同阶之中可谓无双!】邯鼓难得赞了一句。 吴用一身法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化灵南生身》、《少清剑诀》、《幻络剑诀》、《少阳剑诀》……每一门都杀伐凌厉,再还有一门峨眉顶阶的剑诀《擒龙形剑经》未学。 这些法门得其一门就已经足够不凡了,吴用身兼多门,道、鬼同修,实可谓难得,再配上两件上乘的法器与趁手的乌钩,手段当真深厚。 【哦!】邯鼓忽然骂了一句,【还有你们吴氏自己的法门!你这个吴氏子弟实在不像话,别个法门门门上心,结果自家的功夫学得最浅!】 吴用苦笑道:“那《西升灵虚真一书》……” 没错,《西升灵虚真一书》正是衡闾吴氏的家传法门的名字,这是吴用第一次口中念出这门功法的名字。 问题在于,不是他不想好好修炼,而是每次修炼这一法门,他心里总有些膈应,说不出来为什么,就是不很喜欢,远没有修炼其他法门的积极性。 【哼!后面抓紧修炼起来,你吴氏能只靠这一法门,成为小极北第一大宗族不是没有道理的,而且……】邯鼓苦口婆心。 【而且什么?】吴用好奇。 可邯鼓却没有了下文,冷哼一声:【你先好好学通再说!】 吴用忍不住翻了一个白眼。 邯鼓道:【你现在杀伐过盛,防御手段却不足,这不是一件好事,倘若遇到不相上下的修士——虽然现在看来这情况发生的可能性比较小,但如果当真碰见了,你会吃大亏的。】 吴用明白他的意思,点头表示赞同:【水桶效应。】 邯鼓不解道:【什么效应?】 【哦……】吴用忘了邯鼓不懂这个现代名词,当即做了解释。 【没错,就是这个道理!】邯鼓听罢,略感惊讶,【你小子……总能够冒出些有意思的言论来。】 吴用一脸云淡风轻,心里暗自腹诽:我用一用前人的智慧罢了…… 【咳咳咳……你说我需要防御性手段,可我也没好的法门去找啊!】 邯鼓能不明白他的意思?笑骂道:【贪多嚼不烂这个道理你不懂?还要学防御秘法?你练得过来吗?老子才不给你!】 没能讨要到好处,吴用略感可惜:【那你说怎么办?】 【当然是去找防御性的法器!最简单直接的办法。】邯鼓没好气道。 吴用耸肩,这说说容易,可他去哪里找?之前倒是有一个和五玄观弟子打赌得来的水琉璃,但就眼下的境界水平来看,早已不当用,甚至之前师伯赠送给他的烟兽炉还在怀里吃灰。这两件灵器他当时十分欢喜,可一共算来也没用几次,如果收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一身的修为还是筑基,那烟兽炉还能够当用,但水琉璃确实不行了。 着实有些可惜。 吴用炼通了双龙雕,将这件法器与雷光匣收到一块儿,看向第三件法器——那只咎佑在第一次和他动手时用过的丝线纺锤。 可惜…… 他目露憾色,这件法器在中心往外凸鼓的位置有明显的裂纹,分明已经损伤,不得原本十之二三的威力,与他无用,只能另做处理了,估计这也是为何咎佑没在与他比试时候使用的原因。 “再就是最后这只从咎佑左手袖口内取下来的暗袋……” 吴用打开一看,里面没甚好东西,几样常见的疗伤丹药,再就没有别的了。显然,咎佑在与他比试之前,就把所有的值钱的东西都藏好了,打定主意,做好了准备,就算落败,也绝不便宜他。 吴用耸肩,把该收好的东西收好,该丢的东西丢了,坐回卧榻上,从怀中取出来了那枚幽泫给他的玉石。 之前没有功夫,这会儿他安安静静仔细打量,把玩一阵后,摸着正面的“叁肆陆”三个古字,喃喃自语:“这意思是我是资格排名里的第三百四十六名?” 从胜阳君与吉星公嘴里得知,所谓的资格胜出者一共有三百六十五名,这难道是一种实力的划分? 邯鼓嗤笑道:【放心,这绝不会是实力的划分!】 吴用不解,问道:【何以见得?】 邯鼓淡淡道:【要说比你强的还能有三百四十五人,我第一个不信的。】 饶是吴用,也被他一句话激起心里豪气,笑呵呵道:【前辈谬赞谬赞。】 邯鼓立马给他泼冷水,冷笑道:【这时候叫我前辈了?哼!莫得意,你自己说的水桶效应,来一个攻伐能力比你弱些,但御守能力远高于你的人,你就知道难受了,还是好好想想办法罢!】 【嘿嘿……】吴用一笑,已经打定主意,得空之后,就去准备一件防御性的法器。 他把玩着这枚玉石,心里好奇,如果这“叁肆陆”不代表他的实力名次,那是什么意思呢? 邯鼓道:【把他炼化不就知道了。】 说的也是。 吴用稍作沉吟,旋即把身坐正,宁心静神,调整至最佳状态后,手握这枚玉石,调动灵力缓缓导入其中。 可奇怪的事发生了,在他源源不断的灵力导入下,玉石没有丁点反应。 【这怎么回事?】吴用睁眼,满脸讶异。 他导入的灵力可不是一星半点,量绝对不少,已经有近三成左右了,修炼至今,从没有哪件法器在如此海量的灵力催动下保持无动于衷。 邯鼓稍作沉吟,猜测道:【这玉石兴许被设置了某种禁法。】 【禁法?】吴用下意识就要停止输入法力。 【别停!这禁法亦是一种考核,你灵力如果不够深厚,恐怕都无法激活这枚玉石,继续输入灵力,不要中止,否则前功尽弃,要重头来过。】邯鼓立马提醒。 吴用不敢松懈,紧忙加大灵力输入。 四成灵力……五成灵力……玉石始终没有任何动静,直到输入将尽六成的灵力,玉石表面终于泛起了一阵迷蒙的紫光。 【居然需要这么多灵力……】吴用暗感惊讶,只见手上的玉石表面出现一道裂缝,咔嚓一声,和蛛网一般皲裂成一粒一粒,但破碎的玉石没有散落,而是变成了一点点的紫色光晕,渗入了他的手心。 “叁肆陆”三个古拙的圣篆在掌心一闪而过,消失在掌心。 吴用顿时觉得有什么东西顺着体内灵力,往经络游流而去,心里登时一惊,调动灵力就要将其逼退。 邯鼓立马道:【不急,此无害尔,一道信息罢了。】 吴用这才放下戒备,任由其进入脑海之中。 嗡! 脑海里一阵爆鸣。 “嘶……”吴用眉头紧蹙,咬牙倒抽一口凉气,就连邯鼓也闷哼了一声,不是很好受。 【叁肆陆……】 一个空洞宏大的声音在脑海里蓦然响起,吴用浑身如被一阵电流扫过,一个激灵,浑身激麻,皮肤鸡皮疙瘩直冒。 脑海之中,一个五芒星遽然显化,五点光芒在尖角一一亮起—— 正西位置一团黑色火焰熊熊燃烧,正东位一缕青色大风旋卷,西南方向是一滩沙石,东南方向一片“有形的虚无”浮空,正北位置上,一点黑暗侵蚀了整个尖角。 【圣祖!】 吴用心头凛然,这和之前幽泫祭祀时候出现的动静一模一样,不难分辨,五芒星五角的五种景画分别代表了五位圣祖。 【刚才是哪个圣祖说话?】吴用好奇。 【不能确定……】邯鼓语气略带犹豫。 正在一人一妖惊疑不定的时候,黑暗的脑海里,一串脚步声响起。 吴用凝神“看”去,只见一个腰背佝偻的老者从黑暗里走了出来。 他穿着一身红红绿绿的衣裳,似乎使用羽毛、骨屑、皮肉拼接而成,怪异而鲜艳,脸上画满黑白相间的条纹,只能从裸露的脖子上看出来它原本的深棕肤色。 一圈一圈的颈纹犹如龟鳖的脖子一般,从下巴到喉头位置穿着一个个的金色圆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挂着皮肉,光看就让人觉得生疼。 它一边走近,一边四下环顾,嘴里自言自语说道:【难得……都这个时候了,居然还有资格人选变更?】 …… 第285章 大祭司 声音再一次响起,吴用确认了是来自于眼前的老者,对方看似垂垂老矣,可他却不敢有任何的轻视之心,全神戒备,盯着对方动向。 老者目光环视一圈,看向吴用,笑道:【乌漆嘛黑,这般模样的祖窍老夫还是第一次见,倒是难得……】 它看吴用一脸的戒备,自我介绍道:【吾乃大祭司时米,小子,你是何人?】 大祭司……吴用心里一惊。 大祭司可不一般,据膻根部藏书洞内的藏书介绍,罗山上一共有五位圣祖,地位尊崇,而在五祖之下,就是一位大祭司。 大祭司平日里负责五名圣祖所有祭祀、礼拜、传召圣命……等等所有事宜,充当着一个总管家的角色,掌座祭仪殿,麾下有一应祭司听命。 这样的一位存在,居然与自己当面了? 吴用连忙拱手道:【在下……】 时米却把他打断,淡淡道:【你是谁我不需要知道,叁肆陆号,告诉我你是哪个座下,代表了谁就行?】 吴用答道:【胜阳君座下。】 【胜阳君……好狂妄的名字!】时米皱眉思索,最后轻轻摇头,【不认得,算了,你是叁肆陆号,谅必来自于下层,我对他没兴趣,现在告诉我,是谁主持你的资格比试的。】 ‘因为我是叁肆陆号,所以一定来自于下层?’吴用之前还在想叁肆陆号这一排名究竟代表着什么,现在看这大祭司的意思,莫不是与来自罗山哪里有关系? 难道说罗山上下被划分成了不同的区域,不同区域的资格者有着不同的号码?就像前世的区号? 吴用觉得还真有可能是如此。 【在想什么?他在问你,说话。】邯鼓提醒道。 吴用回神,脑袋里稍加回忆,拱手道:【是幽泫尊者。】 【哦……幽泫那小子,那就是泰山府君那边的,你知道这场资格战的意义吗?】时米眉头松开,直入主题。 吴用嘴角一抽,那幽泫分明也是个不知多大岁数的老家伙,在这时米的口中就成“小子”了?他恭恭敬敬道:【野灵不懂,请大祭司指教。】 时米淡淡道:【既然让你参加资格战,那应该知道圣祖择选良才,是为安排你们与异族作战的,但你可知道我口中的异族是指哪一路,又有何等来历?】 【慢着!这里等等回答,记不记得上次吉星公和你解释的时候,哪里有不对劲?】邯鼓紧急出声。 吴用脱口而出就要回答“人族”,经他一提,立马想起当日种种,片段回闪,转眼回忆起邯鼓所说的不对劲的地方。 却是当时吉星公带他回大东荒原,一路上与他解释了资格战的目的,资格站的选拔是为了与异族作战做准备,那时候也问过这一个问题。 当时吉星公话语里的意思,听起来有一种吴用并不应该知道“人类部族”的存在的感觉,这很奇怪,邯鼓也表示了疑惑。 当时两人就觉得这背后有隐情,一定要搞清楚原因。 眼下这大祭司时米再次提起,吴用一下子忘了这回事,还好邯鼓提醒,回想起来,立马住口,摇头道:“野灵不知……” 只见时米一脸“理应如此”的表情,颔首道:【所谓的异族……被称之为‘人类’,其形貌与我等部分圣族类似,但修行体系与我等大相径庭。】 果然! 吴用不动声色关注着时米脸上的表情变化,种种迹象表明了他之前的猜测确实没错——自己或者说普通阴鬼是不该知道“人类”的存在的。 只这是为何呢? 在大晋、小极北这些国度,上到修道者,下至将将懂事的孩童,谁不知道阴鬼的存在?为何在这罗山就不一样了?怎么人族的存在就不是一件众所周知的事情了呢? 这其中莫非有什么隐秘不成? 【等等……那时候吉星公问我,我直接回答了“人族”,为何没有引起他的怀疑?】吴用忽然想到这一个问题。 【当时那吉星公问你来历,话语间似乎认定你来历不凡,兴许是觉得你知道一些别个不知道的隐秘。】邯鼓猜测道。 【可要是如此说,怎么解释吉星公知道我是“来自”罗山底层之后的反应……为何没有与我重提此事?】吴用沉吟。 就刚刚,吉星公与胜阳君认为他是来自于罗山底层,不是什么上层的大家出身,这不是与吉星公之前的猜测冲突了? 邯鼓想也不想,脱口就道:【肯定以为是“血之尊上”告诉你的呗!他和胜阳君自己都脑补完了,哪里敢来问你详细。】 思来想去,好像只能这么解释,吴用心下苦笑。 时米不知吴用心想,顾自解释:【人族天赋低末,肉体枯弱,血魄贫瘠,但强在所学的法门繁复多变,凭着这些法门,他们一身修为足与我圣族相睥睨,厉害之人甚至与我族圣祖也不相上下。】 【呵……说的好听,鬼族与人族之间的斗争,一向是下风!】邯鼓毫不留情在心里嘲讽。 吴用不予理会,而是顺着时米的话头问道:【大祭司,这人族这般厉害,为何我在罗山这么多年从来不曾听闻过?更不曾见过?您说作战,可这是为了什么而战?野灵连我圣族与人族之间是什么矛盾都不知道,如何……如何共情?】 时米立马道:【当然有原因,具体焉详你暂时不用知道,我今次来这里的目的不是和你解释人族是怎么个来历,而是为了告诉你接下来需要做什么,人族的存在只是一个背景,有些事情,你该知道的时候,自然就会知道,不该知道的,只能说时机未至。】 显然,他不是第一次碰到这样的问题,一句话揭过,全然不欲过多解释。 吴用暗叹可惜,如果能知道这个原因,无疑能够对罗山有更深层次的理解…… 时米接着道:【一言以蔽之,人族不简单,远古时曾与我圣族有激烈的冲突,我圣族大意吃亏,没能讨得好处,所以今次才要发起这场作战。】 他说着,把头一转,喉咙上下那一串金环丁零当啷作响,周边的黑暗随之荡漾起波澜,一个宏伟阔达的古战场出现在脚下。一眼望之不尽的阴鬼与人族冲锋拼杀,法宝腾飞,灵兽嘶吼,漫天的都是五光十色的法宝交拼,气浪翻滚,血流成河。 战斗呈现出僵持的态势,双方无一不是下手凶狠,面对异族,只有残忍的虐杀,没有一丝的怜悯,老弱妇孺没有任何“被侥幸”的特权,一个个死状凄惨,壮烈无比。 古战场一片狼藉,硝烟弥漫,残破的法宝、断裂的刀剑的和四处散落的伤药,见证了这场战争的残酷。尸体横七竖八地躺在泥泞的土地上,在赤色火焰下化为灰烬,所有的生灵与背后的故事永远埋藏在这片悲剧的土地下。 吴用一时看呆。 时米任由吴用观望,景画栩栩如生,犹如发生在跟前,叫人难辨真假,直至阴鬼溃不成军,时米才把手轻轻一挥——周遭景画如退潮一般迅速散去,空间重归黑暗。 看着沉寂的吴用脸上那难言的表情,他淡淡道:【这只是连番战事里的一角,实际惨烈程度还要远超你之所想,当年败退之后,我圣族隐忍至今,终于在十数年前,五位圣祖合力掐算,觑得一隙可为着力的胜点,安排了这场资格战,准备向人族一雪前耻。】 【刚才的一幕你都看在眼里了?可是觉得心头血气澎湃,一股郁气无处可泄?如果想要向人类复仇,很简单,你现在已经获得了资格名额,接下来要做的就是好好修炼,等待圣祖将你送往人类所在地的那一天!】 吴用确实震惊,然而只是震惊于方才这一场战事的惨烈,但对于时米的长篇大论并不是很感兴趣——直到听见了最后这一句话。 他忍不住惊呼道:【送我们去人类所在地?!】 时米原本等着他宣誓效忠,没想到等来的是一声惊呼,不觉皱眉道:【有什么值得惊讶的,难道你不想去?】 吴用暗道自己失态,强自镇定,明知故问道:【当然不是……只是,难道人族不在咱们罗山?】 时米不悦道:【你方才自己也说了,罗山上下都不曾见过人族,当然不在罗山,须得专程送你们到往才行。】 邯鼓也嘿然一笑:【嘻!倒好,不用麻烦老子了,赶紧答应他。】 吴用心下狂喜,能够被送出罗山,那当然是好得不能再好的事情,他现在可不就在头疼修炼提升的速度?都不知道什么时候能突破,好让邯鼓带他离开罗山。 没想到赢了这场资格挑战,得来全不费工夫,他顺理成章就能够被安排送出罗山,当真是船到桥头自然直,一切冥冥中自有定数。 不过还有一点不明白,吴用小心翼翼问道:【大祭司,若野灵没记错,此次资格名额一共也就三百六十五位,听说还都是和野灵一样的年轻一辈,这样去人族地方……当真不是送死吗?】 说罢,他似乎是怕大祭司误解,连忙解释道:【野灵自是愿为圣祖铆尽心力,粉身碎骨在所不惜,只不过……野灵也不想死的毫无价值。】 时米淡淡道:【有这个心就够了,放心,你们这三百六十五个资格名额,一个个都是我罗山这一辈最为出色的子弟,你们没了,罗山就断档了,希望没了,何谈向人族复仇?焉能放你们去送死?】 【那这是为何……】吴用当然明白个中原因,他只是故作姿态,想借此套问,看能不能问出个什么所以然来,只是这样一来,他越发好奇五大圣祖的安排了。 要说和人族开战,不应该派送去麾下最为厉害的修士吗?一群修为都在守明境界的阴鬼,能做什么事儿? 而且三百六十五人,听起来不少,可真要打进人族……别的地方不说,你这三百六十五人能不能在大晋走开都是个问题,当得什么用? 【你无需多虑,五位圣祖早有安排,到了具体时间,你等自然就会知道具体的事宜。】时米和颜悦色,诚挚的笑容给人以莫名的安心。 吴用识趣的不再多嘴。 时米见状,稍作思虑,淡淡道:【事情大体就是如此,你可明白?】 吴用点头。 【接下来你要做什么?】 【抓紧修炼,等待圣祖的指示。】 时米满意的点了点头,提醒道:【你现在知道的事情都不是可以随意外传的紧密,我不管你代表的是什么胜阳君、胜月君,方才与你说的事情,你谁也不能告诉,否则……】 他的语气变得阴森无比。 【你炼化了紫芯灵玉,这枚玉石内自行有设定禁制,一旦你透露了不该透露的事情,不用我来出手,你自行就将被灵玉给炼化,神魂无存,明白了吗!】 【是!】吴用心头凛然,郑重点头。 【非是针对你,上到壹号,下至叁佰陆拾伍号,所有资格者皆是如此,你当明白这一点。】时米语气缓和了些。 吴用再一次表示省得。 时米颔首道:【好好修炼,留给你的时间应该不多了,按说这时候就不该有名额的变更了,你也是难得,说不定就是缘法……】 他一边说着,脚步不见挪动,身影一边往黑暗里飘去,不多时,便彻底消失在了黑暗之中,再没有了声响。 五芒星亦随之轮转,光芒一闪即逝,紧跟着消失在了黑暗之中。 祖窍内彻底安静。 吴用静默,缓缓睁眼,从定中退出。 “呼……” 【怎么样?】吴用扭了扭脖子,浑身上下骨头嘎达嘎达作响。 【什么怎么样?】这语气,如果邯鼓有表情,吴用猜他一定撇了撇嘴,满脸的不在意。 【这个大祭司说的事情,你听完后没有什么想法?】 吴用想听听这家伙的意见,他总觉得时米说话有些遮遮掩掩,所谓的资格挑战与对人族的报复不似真实目的,至少不会像其所说一样这么简单。 …… 第286章 入涧 吴用的怀疑并非空穴来风,很大的一个前提就是……他对于所谓的圣祖,并没有狂热的崇拜。 大祭司时米每逢说到紧要关头,便会用一句“你到时候就知道了”来搪塞他,要他真的是狂热崇拜圣祖,绝不会过多联想一点,可偏他不是,那这就颇有些“旁观者清”的意味了。 吴用对时米口中的“到时候”表示怀疑。 【无妨,能送你离开罗山就够了,管他怎么和人族作战,你回了那一头,把知道的告诉你师父师伯,其他的不要你来管,多想没用,当务之急是咱们安然脱身才对。】邯鼓大咧咧说道。 吴用点头。 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过多的担心没用,反而会影响当下的选择。 他不再多想,稍作歇息,等待精神充沛后,再一次投入到了修炼当中。 …… 五日之后。 “叮叮叮……” 轻柔的摇铃声响起。 在房间内闷头修炼的吴用似有所感,睫毛微动。 他不紧不慢,将体内最后一丝药力炼化,双手翻飞变幻诀目,最后贴合双掌,合在胸前,在经络内奔流的灵力渐渐舒缓。 吴用心神出定,缓缓睁开眼睛,轻舒一气,抬头一看,只见静室顶梁下挂着的玉铃上倒映着一个身影,正是吉星公。 他起身离开静室,穿过院子,沿着长廊来到殿外,拱手道:“吉星公。” 吉星公上下打量他几眼,笑道:“无怪血之尊上收你为徒,野灵尊者这五日一点没有虚度,这气息又凝实了一分,想来是日夜不休的在修炼,当真勤勉。” 吴用客气寒暄了两句,问道:“吉星公来找我,难道是埋骨涧那里准备妥当了?” 吉星公颔首道:“没错,已经准备妥当,可以带你过去了,你是要再等等,还是就现在?” “就现在吧,时不我待。”吴用早已有了主意。 吉星公一点没有意外,腾空而起,领着吴用飞上雾蒙蒙的天空。 晦暗的天空下,荒原之上随处可见满地的白骨,没有一点生灵活动的迹象,甚至连草木都没有一株,异常荒芜。 【大东荒原名不虚传。】这一段路之前是吉星公带他在袖内行进,因而不曾仔细瞧看过,此刻自上望下,他忍不住在心里叹了一句。 两人一路往东,出得胜阳君宫殿地界,依稀开始有部族生活的痕迹,但入目依旧是枯草、白骨、黄土,千篇一律。 吉星公轻车熟路,带着吴用在空中折转了两个方向,行未多时,前方出现了一道巨大的涧谷,横贯南北,犹如一道天堑,斩断了罗山大地。 这道涧谷粗看这下,横宽至少也有三、五百丈,长短几近千丈,深更是一眼望不尽,凝渊一般的黑暗与深邃,呼呼往外喷吐黑风,把上方的云雾都尽数吹散。 吴用觉得这附近地貌有些眼熟,不住朝涧谷对面打量。 “没错,再过去就是罗山底层了,这埋骨涧也算是一个标志,看见这里,说明你从底层上来了。”吉星公见吴用四下打量,笑着解释。 吴用恍然,但旋即又有一个疑惑,问道:“可我记得来时我们并没有经过这里。” 对这附近眼熟,说明他有印象,一定来过这里,但奇怪的是,这段路他一点都没印象。 吉星公一指南面,道:“我们从那一头绕路了,野灵尊者千万记得,一定不要从埋骨涧上方直接穿越。” 听他如此郑重的提醒,吴用看着从深谷里吹出来的黑风,心头一动,问道:“可是这黑风有什么门道?” 吉星公颔首道:“不错,埋骨涧之所以叫埋骨涧,就是因为许多家伙眼力浅,不认得这里,无意闯入,栽在了这里。” “愿闻其详。”吴用好奇,之前资格比试回来,胜阳君说要送他去埋骨涧,吉星公配合着演了一场戏,告诉他埋骨涧是个什么地方。 顾名思义,“埋骨涧”就是字面意义上的埋骨涧,埋藏了无数阴鬼的尸骨,所以严格说来,这里确实是一个死地,但同时也是一个修炼圣地。 吉星公当时神神秘秘的,没有解释清楚,现在到了地方,终于不再卖关子。 原来,许多阴鬼不知道这里是埋骨涧,以为横渡过去,就能够翻越这道深涧,可没想到的是,这从涧底吹出来的黑色狂风阴寒无比,一旦被吹到,浑身冰寒,当场冻毙。 修为低末的阴鬼直接肉身连带灵力一起冻僵,当场殒命,跌落悬崖。 即便是定魂境界的阴鬼也抵挡不住,吹中灵力立时僵固,不要十几二十息,立马就脸祖窍都被封固,调动不了丁点灵力。 也就守明境界的阴鬼能抵挡一阵,不过时间一长,同样难免灵力凝滞,最终落得一样的下层。 “若是这样也就罢了,有守明修为,退走便是,但问题在于……这座埋骨涧可是会骗人的!”吉星公意味深长道。 什么意思,什么叫会骗人的? 吴用第一时间想到当时在圣染空林里见到的地底下的白皮肉虫,莫不是这埋骨涧也是活的?顿时嘴角一抽。 吉星公笑道:“野灵尊者以为这座深涧横阔如何?” 吴用扫了一眼,道:“五百丈至多。” “不错,”吉星公笑呵呵,“野灵尊者觉得觉得宽阔吗?这段距离远吗?” “当然不能算宽阔……”吴用心头一动,反应了过来,五百丈,至多也就一千六百余米,这大小就是在前世一众裂谷里也算不得什么,遑论这个有道魔妖鬼的世界。五百丈,对一个守明境界的阴鬼来说,就算灵力被缓滞,但横穿这一段距离,不能说没有一点机会,听吉星公意思事情远没有这么简单,其中一定另有玄机,否则绝不会被他拎出来讲。 吉星公见他表情,便知道他已是猜中其中门道,笑道:“五百丈远近,只是目测罢了,实际远不止这点距离,不少家伙都栽在这里。” “这是为何?”吴用好奇心上来了。 吉星公解释道:“这黑色的阴风是从深涧底下吹上来的,形成原因不明,除了阴寒无比,能够冻慑灵力,还会扭曲视线,给以双目错觉,造成误判。” “你可知道,这些尸骨的原身除了那些法力低末,进去就死的,很大一部分都是图个方便,想要直冲过去,翻阅这道深涧的,呵……明白了吗?” 吴用明白了,就有些类似于海市蜃楼,俗话说的望山跑死马,看起来近在咫尺,实则天差地别,要想横跨这段距离,鲜有人能够坚持到最后,几乎都在半途都被冻毙,摔落谷底。 “有人设法丈量过,这埋骨涧横阔少说有千丈,看到了吗,埋骨涧上空被黑风吹得一点云雾也没有,一望无垠,可想而知这道裂口的宽阔。”吉星公把手一指远方。 吴用不解道:“既然是一处死地,吉星公为何又说这里是修炼圣地,难道其中另藏玄机?” 吉星公颔首道:“没错,有句俗语,置之死地而后生,这埋骨涧是死地不假,却也暗藏一线生机。” “这一阵阵能够刮骨的阴风虽然要命,可也正因此隔绝了一切外源,内里的灵机精纯无比,吸收炼化,比服用一般丹药还要来得迅速,因而被称作是一座修炼圣地。” “我等圣族入内,等于泡在了一座药液汤池之中,灵机从四面八方涌入体内,修炼事半功倍!” 吴用稍加思索,这不就是“净化车间”嘛! 天地灵机无处不在,严格说来,并没有精纯不精纯一谈,只是天地间除了灵机以外,总还会有其余的杂质,如果去除了所有的杂质,那么灵力自然可以称之为精纯。 而若果在此基础上,将海量的灵机聚集到一片有限的空间内,那么灵机的浓度自然远远高于别处。 此二点合一,形成的空间是谓“修炼宝地”。 想明白了这一点,吴用心里不免有些兴奋,虽然身处“修炼宝地”,但修炼总归要自己去做,还要靠自己去汲取外界的灵机,而他身怀《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门宝功,修行速度谅必要比别人快上不少。 这处埋骨涧确实是好地方,对他的帮助绝对要远大于其他人,等于是有无尽的丹药! 【别高兴的太早,要真这么好,为什么那五个圣祖不来?为什么胜阳君不把宫殿建造在这里?看看这阴风,想也知道进去很难,为了送你进去,他们做了五日的准备。】 邯鼓毫不客气,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吴用当然明白这个道理,嘿然一笑:【他们有《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吗?进去看了再说。】 他看向吉星公,问道:“既然这阴风如此凛冽,我又该如何进去呢?” 吉星公从怀中取出来一只木匣,递给吴用,道:“此是赤阳软泥,涂抹在眉心,炽热自生,由祖窍散至浑身,可助你抵御阴风。” 吴用打开一看,只见匣子里面分成了九格,每一格子里都装了一团赤红色的粘土,仿似印泥,但更为绵软湿润,似流体但又凝固一体,端的奇妙。 “一次一团,均匀涂抹在眉心,一次抵用三至四日功夫。”吉星公做了个两手摩擦的手势,示意如何用法。 吴用惊讶道:“这样算……那岂不是我只能在埋骨涧待上将近一个月的功夫?” 吉星公笑呵呵道:“野灵尊者,你不会还嫌不够吧?非是胜阳君小气,不肯放你长久待在埋骨涧内修炼,实是这赤阳软泥治标不治本。” “此灵药本意只是起到抵御作用,让你能够在寒风之中待下去,灵力不至于僵化,身体避免被冻毙,但实际上,这黑风可怖,寒毒无时无刻不在入侵你的身体。” “一个月,基本上已经是你的修为所能够支撑的极限了,再待下去,不是寒风由外而内吹泼你,而是你体内积累的寒毒将会发作,将你冻毙。” 吴用想想也是,如果光有这赤阳软泥就可以抵消埋骨涧的寒风,那胜阳君自己第一个把宫殿修建在这里,终日闭关修炼,岂不美哉? “赤阳软泥只是一重保障,这些天里,胜阳君另还安排了部下,日夜午休的用碧火木熏烧静室,现在静室内烟火赤燎,一定程度上也能够排寒御冻。” 吉星公一边说着,来到了埋骨涧崖边,只见他取出来一枚令牌,将灵力疏导入内——轰隆隆! 大地震动,吴用跟前的地面裂开,土石朝左右两边分开,一条直通地下的阶梯走道蓦地出现在眼前。 嘭……嘭……嘭…… 走道两旁墙壁上的油灯兀自烧亮,一盏一盏点亮下去,仿佛有人开了总闸。 “野灵尊者,请随我来。” 吉星公带头走下阶梯。 吴用紧跟其后,才走到阶梯入口处,一股赤燎燎的热浪便扑面而来,令得他不由驻足。 吉星公回首解释道:“这是碧火木熏烧后残留的热意,野灵尊者无需担心。” 吴用这才注意到,阶梯走道的两边石壁俱是被木炭熏烧后的黑灰,这些黑灰散发着滚烫的温度,往通道内散布着惊人的热量。 吴用走入通道内,热浪滚滚袭来,顿时令他额头上直冒黄豆大的汗珠,没走几步,前胸的衣服都被汗水浸透。 但奇怪的是,一路往下走去,本以为应该要愈来愈热的通道却逐渐热意消弱,甚至走了一炷香的功夫,来到最底下时,吴用居然感觉到了一丝秋日的凉意。 吉星公停下脚步,摆手道:“野灵尊者,请!” 吴用这才看清楚,原来通道底部是一扇石门,他惊讶道:“这里是……” 吉星公笑道:“我们一路斜向下来,已经到了埋骨涧的山壁边沿,这扇石门的背后,即是修炼的静室,野灵尊者,你可以涂抹赤阳软泥,入内修炼了!” 吴用讶然,没想到这底下是这么个构造,他也不犹豫,取出赤阳软泥,取出一团,在手心搓匀,点到了自己眉心祖窍。 …… 第287章 修炼! 这赤阳软泥抹在手心还有些沁凉,可当涂抹到祖窍的时候,吴用顿时感觉到“它”像是活物,一点一滴往眉心内里渗透,眉心顿时变得火燎燎的炽烫,只把《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一运转,连带浑身的灵力也变得犹如火烧一般炽热。 吉星公笑着拱手道:“这里先祝野灵尊者功行猛进了!” “承吉!”身体里像是开了一座火炉,吴用额头已经开始冒汗了,他笑着回礼,推开了石门。 轰隆隆…… 石门极其沉重,更意外的是,寒凉如一块万年玄冰,只是这么一碰,寒气透骨,吴用的手掌就被冻得凉生生的。 再朝吉星公一点头,他昂首走进了石门内。 轰隆隆……石门自行关闭,通道内原本还算温热,此刻被石门阻断,一股寒凉皱起,无孔不入般直往吴用的皮肤底下钻。 “呼!” 吴用催动功法,祖窍像是一只烧火的风炉,把滚烫的灵力往全身经络喷涌,顿时将这一股严寒隔绝在体外。 吴用这才呼出一口白气,观察静室内的情况。 小——这是他的第一视觉感受。 整座静室不过十余尺见方,地面上铺满了不知名的毛皮,踩在上头,松松软软,仿佛走在蓬松的稻草堆里,脚踝以下包裹感十足,不一会儿就暖意洋洋。 除了身后的石门,前头、左右三面墙壁,以及头上屋顶全是黑色的岩石,但似乎并非是岩石的本来颜色,而是蒙着一层厚厚的碳灰。 脏——便是他的第二直观感受。 吴用走上前去身手一摸,碳灰上传来一阵阵温热,看样子这就是吉星公嘴里所说的碧火木熏烧以后的痕迹了。 静室封闭,只在三面墙壁上各开了一口窗户,吴用走过去一看,才发现,原来这座静室并非是位于埋骨涧的深涧底部,而是开辟在崖壁上的。 他与吉星公先是从地面斜通下来,在将将要穿出崖壁的地方设立了座外凸的静室。 从三个窗口往外看去,下方是深邃阴沉的黑暗,他所在的静室左右前方,另还有其他一个个的静室,至少有五座以上。 这五座静室被寒风给吹冻住,坚冰裹了一层又一层,其中封冻着各种各样的尸骨,不消想也知道是从天上跌落下来的“倒霉鬼”。 【真的好冷……】这窗户不知是用什么材料制作而成,远不如一旁的石头温暖,站了才没有一会儿,吴用就觉得有一股寒意直往他骨髓钻。 他坐到静室中心,这里有一块极其厚实的蒲团,似乎与地毯使用同一种皮毛制作而成,一坐上去,热意从双肾位置升腾而起,流转浑身,好不舒服。 吴用盘膝坐定,马不停蹄开始调动灵力,祖窍内灵力滚滚流落,顺着经络周游全身,顿时,他感应到了周边灵机的涌动。 “确实是修炼宝地,这灵机好生浓郁!”吴用睁眼,满脸惊喜。 他重新坐定,以《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开始吸收、炼化灵机,浑身的毛孔喷张,灵机如海水倒灌,大股大股涌入吴用体内。 “呼呼呼……” 啸灵影悄然出现,盘桓在他的身侧,张开大嘴,疯狂吞噬灵机,以令人骇然的速度将其炼化,反馈吴用。 完全不需要吴用做什么,他只要维持《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运转,便能够感应到源源不断的精纯灵力往祖窍内汇聚。 要说速度,其实不比炼化丹药来得快,毕竟限制他的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炼化速度,而不是丹药与外界的灵机。 但有一个好处是服用丹药修炼所不曾有的。 前者是吞服炼化,因而一切过程是在他的体内完成,而吞噬外界的灵机则要通过啸灵影来完成。 啸灵影吞噬灵机,消化灵力,馈返给他的同时,自身也同样得到了增补,可谓一举两得,是服用丹药修炼所不曾有的好处。 吴用两耳不闻外事,一心修炼。 …… 外界天色晦暗,日月更替不知,好在吴用能够通过赤阳软泥来判断大致的时间,这一修炼就足足耗去了四团赤阳软泥。 将近十五日的功夫里,他除了停下来擦涂赤阳软泥,中间没有一刻停歇,当真是全程保持在修炼的状态。 这期间,啸灵影也出现了变化,从原本只是一团的模糊模样,变成了一张形似“嘴巴”的黑影,由两团光影聚合而成,上下边边沿凹凸不平,宛如锯子一样的牙齿,十分凶厉。 吴用准备取出第五团赤阳软泥,可就在这时,邯鼓提醒道:【其实《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可以先放一放。】 吴用手上动作一停,不解道:【什么意思?】 邯鼓解释道:【此处天地自然形成,可不是只有灵机特别精纯。】 吴用抹开软泥,涂在眉心,惊异道:【你是说……这里的天地灵气一样精纯?】 邯鼓纠正道:【灵机与灵气,说的都是同一种东西,没有那么多叫法,你在峨眉的时候,阴鬼与人类的修炼可有分得那么清楚?不都是巧夺天地造化,修炼己身?】 吴用仔细一想,确实是这个道理,但随之而来又有一个问疑惑:【可我现在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不好?为什么要先放一放。】 邯鼓淡淡道:【你觉得自己究竟是人是鬼?】 【我当然是人。】吴用皱眉。 【有人修炼鬼道功法比道门功法更高深的?】邯鼓冷笑,【你《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已经守明,但除此外,就《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突破了筑基,别的呢?连筑基也没有!】 吴用张了张嘴,竟无力反驳。 【种族之间的功法有隔阂不是没有道理的,你修炼过多鬼道法门,很可能会对你造成难以预料的影响,既然决定了多法同修,那就竭力维持平衡吧。】邯鼓难得的语重心长。 吴用皱眉道:【可你之前不是是这么说的,不是让我加快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怎么现在另一套说辞?】 这不是自行矛盾嘛! 【第一,之前是因为急着离开罗山,你有这门功法,且修为最高,以此修炼,进境一定比你别的功法要快,所以我让你修炼。】 【第二,这座罗山上下全都是阴鬼,你一个人类,修炼人族道法,引动出来的动静有没有可能被发现?会不会暴露你的行藏?我是不能够确定,稳妥起见,所以不建议你这么做。】 邯鼓不急不慢解释,有理有据,吴用无以反驳。 【现在在这埋骨涧,地理上天然就是一个保护屏障,无人可以窥伺,这样一个修炼的宝地,我当然建议你把落下的功课捡起来。】邯鼓难得的语重心长。 邯鼓的建议吴用还是很重视的,尤其这家伙难得如此认真,他稍作沉吟,不再犹豫,当即停下了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你说修炼鬼道功法过度,可能会带来难以预料的影响,具体是指……】吴用最关心这个。 【这三言两语讲不清楚,也许你就此变成阴鬼?也许毫无反应,也许是对你的根底有所影响,只有在特定情况下才会被引诱发生异常,此是具体而微,非是笼统可以言蔽。】 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头皮发麻,那只能停下了。 时间紧迫,还剩下半个月的时间,他重新整理了自己身上的法诀,开始思考自己该从哪里入手…… 日子匆匆而过,转眼又是半个月过去。 静室内,吴用缓缓出定,睁开双眼,一抹明亮的锐意在其中闪过。 “差不多了……” 吴用舒展身体,一个月的时间枯坐原地,没有一点活动,浑身骨头嘎嘣嘎嘣直响。 他站起身,离开了屁股底下的蒲团,一阵寒凉悄然袭来。 “嘶……” 吴用打了个寒颤,催动灵力,眉心处的赤阳软泥已经将要耗尽,散发出的热量十不足一,勉强让他不至于被冻毙。 环顾四周,只见原本黑蒙蒙的静室倒是干净了不少,壁面的碧火木熏灰已经脱落的七七八八,转而被一层亮晶晶的冰霜所覆盖。 “外头的寒气透进来了。” 待会这里就该和另外几座静室一样,被冰霜冻结了。 吴用知道是自己离开的时候了,否则自己就永远出不去了。 他一边活动有些麻木的筋骨,一边走向石门,来到跟前,左右手各推一半——“喝啊!” 咔嚓…… 一道清脆的冰霜碎裂声响起,大门轰隆隆被推开。 才分开一道缝,一股热浪便涌了进来。 后背是刺骨的寒凉,面前是火燎的炽热,吴用体验了一回冰火两重天。 “出来了?” 门还没完全打开,一个声音就传了进来,正是一月不见的吉星公。 他伸出手,左右轻轻一分,轻而易举就将石门打开。 吴用呼出一口不知是因为寒冷还是太热而冒出的白气,走出了大门,拱了拱手,惊讶道:“吉星公怎么知道野灵今日出关?” 吉星公松手,大门缓缓闭合。 他笑道:“却不知道野灵尊者今日会出关,我只是一直守候在这里。” 吴用心里惊讶,面上做出惶恐之色,拱手道:“居然让吉星公为我护法了一个月!这可真是……” 吉星公笑呵呵道:“胜阳君担心尊者一人在,叫地地不应,所以让我守在门口。” 【哼,卖你人情卖上瘾了!】邯鼓冷笑着说道。 吴用苦笑道:“多谢胜阳君爱护,劳烦吉星公您了。” 吉星公挥挥手,示意不打紧,又上下打量了他一眼,惊讶道:“野灵尊者修为有进?” 他很奇怪,面前的血尊传人一身修为虽然有精进,可不甚明显,但看他双目里内蕴的精芒与提振的精神,分明修为大有精进,倒叫他不确定了。 吴用笑道:“略有长进吧。” 吉星公看他不欲多言,点点头,不再过问,道:“我等先回去吧,胜阳君在等着我们。” 说罢,带着吴用,飞上里地面。 一个月闷在底下,即便是罗山这灰蒙蒙的天空,吴用也觉得心胸舒畅,阔别已久,深长换了一口气,好不痛快。 在吉星公的带领下,吴用很快回到了大殿内。 一见到吴用,胜阳君便哈哈笑着恭喜:“好啊!野灵尊者功行有进,好事啊!” 吴用拱手道:“多亏胜阳君的照顾。” 胜阳君笑呵呵道:“野灵尊者,接下来有什么安排?” 吴用摇头道:“圣祖已经下来指令,往后一段时日得抓紧修连,随时可能收到召令……” 讲到这里,他稍作停顿,心生一计,犹豫道:“胜阳君,有个不情之请,还不值当讲不当讲……” 胜阳君大手一挥,“说!” 吴用“面露难色”,苦笑道:“圣祖希望资格者背后各方全力支持我等修炼,您看……” 胜阳君只是沉吟了一瞬,便颔首道:“自是要的,你如今代表着本君,与我大东荒原荣辱与共,修炼资源当然不能少,怎么,野灵尊者一脸为难的样子,难道是怕本君舍不得?” 说到最后一句,他语气调笑。 吴用面露惶恐之色,连称不敢。 邯鼓在心里赞道:【好好好!】 却是吴用已经知道除了资格者本身以外,相关的事项胜阳君、飞云魔并不知晓,后者只是承担着一个举荐的角色,因是之故,他这么说是想趁机敲胜阳君一笔,没想到对方如此豪爽的就答应了下来。 胜阳君稍作沉吟,道:“我看还是丹药如何?前几日刚刚送来了一批供奉,有不少都是合你用的丹药。” “多谢胜阳君。”吴用也不挑,收了再说,丹药也好,其他灵物也罢,反正于他而言,凭借《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存在,修炼起来事半功倍。 再又寒暄几句,胜阳君对吉星公道:“野灵尊者在埋骨涧带了月余之久,体内寒毒积深,吉星公,你带他去驱毒吧,事不宜迟,别要寒毒攻髓了。” 吉星公笑着应声,对吴用摆手道:“野灵尊者,请!” …… 第288章 暗门 吴用泡在一潭火红的岩池内,身边潭水咕嘟咕嘟冒泡,蒸汽升腾,热力浸入皮肉,一丝丝的寒凉化作肉眼可见的白雾从头顶心冒出,浑身说不出的舒畅。 埋骨涧虽然是修炼宝地,可却阴风过盛,假若待久了,便会被寒毒侵体,即便是有赤阳软泥与碧火木熏烤的静室助御,毒素依然会在体内累计。 初时也许看不出所以然来,但长此以往,积毒渐深,轻则经络僵化,重则冻毙而亡,这是无法避免的两个下场。 【埋骨涧这么一个好去处,为何胜阳君和吉星公不下去修炼?】吴用一直很好奇这个问题。 他是守明修为,抵挡不住埋骨涧的寒气实属正常,但胜阳君、吉星公都是褪死境界,难道也无法抵挡吗? 邯鼓冷笑一声:【抵挡?怎么抵挡?这埋骨涧乃是天然形成之所,天地伟力日积月累影响而成,别说胜阳君和吉星公了,就是修为再高一档也没办法抵挡!】 吴用心中惊讶:【这般厉害……】 【你以为呢?这阴风来历无法解释,似是天成,寒毒侵体谁也抵挡不了,只有多少的差别,褪死境界的鬼物确实能待得久些,可一样无法视寒毒如无物。】 【甚至他们待得越久,体内的寒毒积累得就越多,在底下待上半年,修为是有精进,可上来后发现寒毒已经深入骨髓,不得救治,岂不是得不偿失?】 【要是待得时间短了……他们可不像你,修为低末,一个月时间就足够你将几门功决一一突破,就是再给他们数月,也不一定有收获,对他们的修炼帮助不大,毫无意义。】 邯鼓懒洋洋说道,却是吴用泡在这汤池里,不仅吴用的肉身感到舒适,就连他的魂灵也十分舒适,非常放松。 吴用明白了,换而言之,这埋骨涧对胜阳君这等层次的来说,就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 【难怪吉星公说埋骨涧都是给胜阳君选拔的近卫下去深造的,不是慷慨,而是对他们来讲无用。】 也是,否则这等好事岂能轮得到他来。 硬要说难得,就是那赤阳软泥和碧火木了,前者炼制不易,后者则是碧落树的根芯,收集难得。 此前等了五日才去埋骨涧,就是在等吉星公在把这两样物事准备妥当,再就是他现在泡着的这座火山岩潭了。 赤阳软泥与碧火木都是帮助他抵御严寒的准备,但对于侵入体内的寒毒没有任何作用,出得埋骨涧,马上就要来这火山岩潭。 倒并非说这里真的有一座火山,而是这附近四面环山,没有植被,裸露着一种叫做“红铜”的品种的岩石,其火红如血,因像是烧红的铜块而得名。 这火山岩潭便环山中心的一座湖泊,湖水清澈,能够清晰看到湖底,在红铜石的映照下,犹如一座岩浆池潭,鲜红耀眼,仿佛将要喷发的火山口。 恰巧这红铜石也是一种蕴含热力的石材,胜阳君一向喜热,发现这里后,设计修整了此处的地下结构,把整座池潭安置在了一座火炉之上,逼炼出了红铜石内的热力。 起初胜阳君只是把这里当做自己休闲的一角,后来发现能够驱散埋骨涧的寒毒,便让选拔胜出的近卫在进入埋骨涧修炼后,来这里驱除体内寒毒,一举两得。 这会儿非是胜阳君选拔近卫的时候,因而这座火山岩潭没有其他阴鬼,吴用一人独自享用,泡在温热的水潭内,完全不需要他行功运法,就这么浮在水面上,随着水波徜徉,寒毒自行被逼出体外,舒服得他险些要睡着过去,好不舒闲。 吴用假寐片刻,待再睁眼,神清气爽。 体内已经没有一丝寒毒剩余,他划动手臂,荡到了岸边,从水里爬起——哗啦……滴滴答答的水珠落在地上。 他运调灵力,蒸干了一身水渍,换上一套干净衣裳,也不扎头发,就这么信步走进了岸边的一座小木屋里。 房间虽小,但内里陈设却颇为考究,质感厚重的实木茶桌,雕刻精美的几案座椅,打理得生机盎然的盆栽,镂雕华美的屏风后方是一张书桌,笔墨纸砚一应俱全。 吴用在房间内走了一圈,看着书桌上用镇尺压着的一张张字帖,上面圣篆龙飞凤舞,颇有一番气势,他心里暗道:【这胜阳君却还是个雅“鬼”。】 这里除了给选拔胜出的近卫驱除寒毒,平日里就只有胜阳君会来休闲,很显然,这间开辟在火山岩潭边上的书房是这位大东荒原之主消遣度日之所。 【不过他应该很久没来了。】 吴用四下张望,只见桌面、书架、凳子上都蒙着一层尘埃,显然,这处往日精心布置的小地方,近来有段时间不得胜阳君偏爱了。 他走到书架边,随意抽出几本翻看了数眼,都是一些介绍山川地理的书卷,并不是什么极其有价值的藏书。 吴用简单看了几眼,就不再有任何的兴趣,转身准备离开这里。 【慢着,右上角那一本书。】邯鼓忽然出声。 吴用意外道:“怎么?有什么紧要?” 他仰头望去,见是一本毫不起眼的书卷,不免好奇,可取下来一看,发现只是一本介绍大东荒原上植株的书卷,心里大失所望,【这怎么了?】 邯鼓冷笑道:【失望个什么?翻下去。】 吴用一愣:【莫非这书卷有什么玄机在里头?】 【快点!】邯鼓不耐烦地催促。 吴用依言照做,一页一页往下翻。 【等等,这里停下!】翻了十来页,邯鼓忽然出声,叫住了吴用。 吴用停下动作,仔仔细细看这一页,但还是一样,没有发现任何特别的信息。 【不用管内容,右起第三列自上往下第十六个字,点一下。】邯鼓说话异常迅速。 吴用摸不着头脑,什么叫做点一下? 【就这样?】 他找到右起第三列自上往下第十六个字,是一个“圣”字,拿右手食指指肚点了一点。 【继续往下翻。】邯鼓“嗯”了一声,也不解释,继续指挥吴用。 吴用心下不解。 又翻过了十来页,邯鼓再一次道:【左起第五列自上往下第三个字,还是点一下。】 吴用照做,这次是一个“阳”字。一个“阳”字看不出什么,可“胜阳”两字就明白了,莫不是在指“胜阳君”? “这不是个机关吧?” 这从书架上抽出来的书卷,搞得神神秘秘的,一下子让吴用联想到了前世那些机关,扳动一下什么雕塑、佛像,书柜后面相应地挪出一道暗门。 【没错,极有可能,确认一下,继续翻页。】邯鼓催促道。 吴用一边翻页,一边犹豫说道:【真有什么机关,我们这里妄动是不是不大好,被胜阳君发现的话,恐怕不好解释。】 邯鼓却无所谓道:【怕什么,我当然是心里有数才让你这么做的,这里……停下!右起第七列第一个字!】 【你有把握就成!】吴用当然也想看看是什么机关,见邯鼓如此自信,不再犹豫,配合着找字,【右起第七列第一个字……】 果然,这里是一个“君”字。 吴用搓搓手翻页:【继续。】 【停!左边第一列最后一字。】 …… 【最后一个字,右手第二列第二个字!】 吴用用手一点,嘴里默念道:【胜阳君闲所?】 什么意思,胜阳君休闲的地方? 五个字点完,咔哒一声,书架后方当真裂开来了一条缝隙。 吴用顿时又惊又喜。 【这一卷书看似没什么特别,实际上与这扇大门之间设置有一道禁制,这五个字便是开锁的密钥,呵呵……这胜阳君修为不差,可惜,禁制一道实在稀烂,密钥与禁止之间没有做过遮掩,更没有警示,叫我一眼看破。】 邯鼓忍不住卖弄了几句。 吴用同样不通此道,但只需知道胜阳君那边不会知道就行了。 【走,进去看看。】 吉星公送他来这里时候,告诉他寒毒去除以后,自行出去即可,又由于这里是胜阳君颇为私人的地方,因而外头设置了禁法,出入有一定的限制。 换而言之,吉星公短时间内不会进来找他,正好趁此机会,看看这暗门背后里都有什么。 吱嘎…… 吴用推开暗门,走了进去,里面是一条螺旋向下的阶梯,尽管只是每个一段距离在墙壁上放置了几粒明珠,但由于红铜石的特点,通道内光华折射,火亮通明,一览无余。 底下不深,走了一段便到了尽头。 这里是一方石室,上下不过丈余,相比起上头的摆设,这里的布置更为精美,润亮如水的地毯,栩栩如生的壁画,书桌、书架、茶几、靠榻甚至屏风一应俱全。 不过不一样的是,这里倒是没有丁点灰尘。 吴用担心胜阳君会时常来此。 【不会,这里没有第二个入口,上头他绝对很久没来了,这里干净若斯,只是因为布置了禁制,不积尘垢。】 【原来如此……】吴用环视一圈,最终还是先走到了书架边,翻看一圈,【哦?】 略带好奇的声音在密室内响起,原来这书架上的书并不是什么书卷,而是胜阳君自己的一些……唔,姑且接称之为“生活”感悟或者吐槽吧。 随便翻开一卷,里面写的都是他与飞云魔争勇斗狠的记录,什么今天哪里吃了亏,下次一定要报复回来,什么今天很爽快,飞云魔被气得半死之类的事情。 看得出来,胜阳君把这里当成了一个发泄心中郁闷与愤恨的地方了,任何同飞云魔,包括别的一些什么事情,他多多少少都会骂上几句,以泄心头之恨。 随后吴用也猜到了,为何胜阳君有很长一段时间不来这里了。 笔记结束在飞云魔的一次当众嘲讽之后,胜阳君用一串激烈的言语问候了飞云魔,而事情的起因不是别的,正是两年多前,咎佑赢下资格战。 原来,失落湖这一片共可以推选两个资格名额,可附近有四名掾吏,胜阳君只是其中之一,负责大东荒原,另还有三名掾吏,一起管理着失落湖周边。 四人得知资格名额这件事后,就有过一次聚集讨论,推选名额,最终还是以能者居上来定落此事。 其中一个人选被西湿沼地早早拿下,第二个人选飞云魔与胜阳君各派出了一个看好的人选,可惜,胜阳君的人选落败,死在了资格比试之中。 事后,飞云魔在另外两位掾吏面前疯狂讥讽,胜阳君场面上冷笑不语,心里其实早已经骂得飞云魔狗血淋头,等回来后,去也不去宫殿,直接来了这一处密室,把心中所想,心中所怨,尽数付诸笔端。 最后,胜阳君感到一丝劳累,不再打算与飞云魔争执了,但这并不是他看开了,恰恰相反,他一点看不开,如果有机会,他还是会选择按死飞云魔,而是深知现在的自己永远斗不过飞云魔了。 通过比试挑选资格名额,对人族发起进攻,这是圣祖亲自传下的命令。 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如果他不能在这件事情上压过飞云魔一头,那么将来,无论他做什么,永远都是落在下风,毕竟,有什么事情大得过圣祖呢? 万一咎佑得到圣祖的赏识,那更别说了,身为推举人的飞云魔岂能不“一人得道鸡犬升天”?身为失落湖的掾吏,谁不想往上更进一步?谁不觊觎府君的位置? 飞云魔因为咎佑,永远走在他的前头,将来圣祖真要选拔一人晋升府君,他胜阳君永远排在飞云魔的后头,排在飞云魔的后头,永远要被压上一筹。 胜阳君一想到这点,斗志全消,心灰意冷,尽管心里怨恨,可已经打定主意,不打算再同飞云魔争执点滴。 他下定决心,只想安心修炼,突破修为,将杂事琐碎交给吉星公处理,如果能在修为上横压飞云魔一头,那还算是实打实的领先一头。 …… 第289章 意外的发现 【哼!这胜阳君如此心性,就算天赋不差,将来在修炼一途上恐怕也走不远。】邯鼓毫不客气点评。 确实,吴用通篇看下来,这胜阳君心性变化太大,说是心灰意冷,决意专心修炼,不再与飞云魔争执,字里行间透露着一股决意。可真等他出现,发现自己有“翻盘”可能的时候,却又恢复了以往的心态,看当日面对飞云魔时候的狂放嘴脸,哪里还记得自己的诉诸笔端时候的决心? 如此自食其言,行事反复,其实也是胜阳君修炼一途的缩影,并非是个好习惯。 吴用心里暗暗警戒自己切勿如此,放回这卷书册,又随手在书架上翻看一阵,忽然,他得到一个意外的发现。 【你看看这个……】吴用脸色怪异。 邯鼓神游物外,没在注意,问道:【什么?】 吴用手指着书页上的一段,却还是胜阳君的自述,讲的是一次胜阳君狠狠拂了飞云魔的脸面,回来后很是痛快,兴奋之下,写了一堆讥讽飞云魔的话。 他甚至反思了自己白日里面对飞云魔的冷嘲热讽,有哪些很满意,有哪些说得差点意思,下次还要再加大力度。 末了,他洋洋洒洒写了一段,说是我名胜阳君,取名本意是希望我的光亮能够胜过传说中的太阳,飞云魔秽物,何德何能,怎么和自己相比? 吴用看到这里,立马被吸引了注意,因为自从来到罗山,他就没有在这里看到过太阳,终日晦暗无光,天空灰蒙蒙的,胜阳君怎么就提到了太阳呢? 难道太阳在更上层可以看到? 往下看去,胜阳君还真有提到自己名字的来历。 他因为出身极其高贵,家族强大,底蕴丰厚,年幼游玩时,偶然曾在先祖书房内的一本密册上看到过一则趣闻,说是罗山以外还有一处人界,那里有一轮叫做“太阳”的存在,高高挂在天上,犹如一颗璀璨的明珠,光芒万丈,能将天地沐浴其中,驱逐一切黑暗污秽。 胜阳君自己亦是一个“光体”,被这太阳的描述景画所深深吸引,希望自己将来也能够光芒万丈,照耀万物,甚至比太阳更为光亮,因而改名“胜阳君”。 吴用看完,面色怪异。 邯鼓意味深长说道:【看样子确实另存隐情,一般阴鬼不知道人族的存在,甚至连大日的存在也不知道,胜阳君能知道,还是因为他出身高贵,偶然看到了什么所谓的密册。】 吴用点头道:【我总觉得罗山是封闭的,上层的阴鬼似乎把除了罗山本土以外的所有事情都尽数隔绝,我且问你,咱们来了这么久,你可曾看过一头妖兽?】 邯鼓沉吟道:【确实,不用想,这背后一定大有隐情,越是封闭,越是说明这些阴鬼有东西要隐瞒,你一定把这里发生的事情记好了,回去告诉你那师父与师伯。】 吴用重重点头。 他还记得之前那大祭司所说,阴鬼当年败战后,退回罗山,一直隐忍蛰伏至今,现在择选三百六十五名才俊,是因为掐准了良机,准备对人族发起反击。 他虽然不知道三百六十五头阴鬼该要如何对一整个人族发起进攻,但可想而知,阴鬼一族背后肯定有所图谋,且绝对不会小——别看好像不起眼,但别忘了,这背后可是鬼族圣祖的意思。 念及此处,吴用忽然想起自己穿越玄通山来到这里的目的,虽然是阴差阳错,但一开始的时候,他主要还是想找出灭绝吴氏的那个黑色身影的踪迹,没想到现在什么消息也没有,反而知道了异族入侵这样的紧要,当真阴差阳错。 【没有头绪,那就再看,玄通山总在那里,阴鬼一刻不歇地从圣染空林冲出去,一定有原因,现在知道与魔罗火有关系就行了,真要调查,你现在其实无从入手,多从侧面搜集情报也好。】 邯鼓安慰了一句,自己却欲言又止。 吴用敏锐感应到他的心绪波动,问道:【怎么?有什么事就直说。】 邯鼓沉默了几息才道:【我总觉得玄通山一处……和这些阴鬼说要反击人族有关系。】 吴用皱眉:【你怎么看出来的?】 【没哪里可以看出来,而是之前我还没往这方面联想,刚刚在说罗山可能与外界隔绝了,我才想到这一可能。】邯鼓猜测道。 吴用忽然意识到了什么,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意思是……】 两人心灵相通,不用多说便已明了对方意思。 邯鼓点头道:【不错,如果罗山完全封闭,他们要去进攻人族,从哪里走呢?现在看来,玄通山的存在是不是承担着这一功用?】 吴用面色凛然,一下子就想到了从玄通山涌出的无数阴鬼。 他当然知道圣染空林并非所谓的修炼圣地,之前还觉得匪夷所思,现在想来,难道说阴鬼真的是打算通过圣染空林,经过玄通山内部,抵达人世的呢? 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吴用忽然背后发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寒颤。 那这是不是意味着,衡闾吴氏的灭族惨案也与鬼族进攻人世有关系呢?难道说……吴氏的悲剧,背后其实是鬼族圣祖所授意? 这也许是个极其重要的发现。 吴用牢牢记下了这一点,看了眼书架,问道:【这里会不会也有机关禁制?】 他伸手左摸摸右摸摸,试着抽出书架上的每一本书,看能不能像以前看过的电视剧里一样,触动什么隐藏的机关。 邯鼓懒洋洋道:【怎么可能这里还有机关,你当胜阳君傻?你就是这么下来的,如果真还有这么一个机关禁制,岂不是……】 咔嚓…… 一声脆响。 吴用一愣,旋即脸上露出喜色。 原来他摸到了最上层书架里的一本书,无法抽出来,本以为是卡得太紧了,他试着前后推动将其抽出来,可没想到这往前一推,立马感受到了书的背后似乎有什么东西连着,推进去的手感像是什么齿轮之类的卡扣对嵌上了。 轰隆…… 书架边的一扇石门轰然打开,一股热浪扑面而来。 吴用惊讶的把眼望进去,发现里面赤红赤红的,宛如熔炉,像是在烧火一样,他用略带兴奋的语气问道:【怎么说?】 邯鼓沉默半晌:【什么怎么说,这确实是一个机关不假,但并非是禁制……我又没有实体,感应不到灵力波动,自然发现不了,算你小子走运。】 吴用耸肩,嘿然一笑,走进洞室内。邯鼓腹诽道:【这可真是……我只能说胜阳君是个愚蠢的家伙,同样的机关,居然能两层都设置的一模一样!】 吴用不以为然,这不是很正常?就像前世,很多人的密码都是同一个一样。 这处洞室内里原来并非是一个熔炉,而是在烧火,空间很大,是一个四、五十丈径直的方圆,四面、顶上、脚下俱是红彤如火的红铜石。 山壁与地面垂直的墙角位置,每隔三尺左右摆放着一座的三角青铜圆鼎,鼎身刻着许多奇异玄奥的仙神故事,鼎内烧着木炭,青灰色的木炭异常洁净,不见一点明火,但却散发出惊人的热意,扭曲了光线。 吴用想起来了吉星公的介绍,说是这里原本只是一座普通的水池,因胜阳君喜阳,所以设计改变了湖心的地下格局,以人力烘烤红铜石,逼出了其中热力,形成了现在的火山岩潭。 “原来这里就是火山岩潭底下?” 吴用满脸惊讶。 他在洞室内走了一圈,身上汗如雨下,心想这火力也太猛了,一堆木炭在炉鼎内散发着热量,明明看着不温不火,但不知道是否是错觉,配合上这整座红铜石开辟而成的洞室,无比炽热,看哪里都像着火了也似。 他觉得自己仿佛是在一颗烧着了的水晶内部,四周红光环绕。 【是这些木炭不简单,应该由某种灵木烧制而成,不放明火,没有烟尘,但火力十足,兴许本身就是什么天地灵材。】 【这三角圆鼎一样也是特制,聚热之能一流,奇了怪了,如果只是要烧炼红铜石,逼出其中的热力,何须如此大手笔?】 邯鼓越看越觉得奇怪,这阵仗……对于一个“烧水的火炉”来说也太大了,他之前以为就是在火山岩潭底下烧火—— 字面意义上的烧火,至多布置了几种特殊的禁制,谁曾想底下别有洞天。 吴用奇道:【什么意思?】 邯鼓没有说话,但吴用能够知道他在感应周围的情况,于是提步走动,用自己的视角帮他“看”。 这回走了没有半圈,邯鼓忽然道:【等等!】 知道他一定有所收获,吴用心头提振,驻足问道:【怎么说?】 邯鼓道:【运一个辟火法门,靠近一个圆鼎看看。】 吴用依言照做,抬手掐了一个法决,往最近的一座熔炉靠了过去。 他用的是峨眉《郁仪符本经》上的通法,只是最基础的辟火法决,走近圆鼎后,呼呼的热力愈加燥烈,一阵接一阵扑面而来,简直要把人烤干了也似,只能勉强抵御住高温,但高温带来的炽热却无法避免。 【蹲下看看。】邯鼓不为所动,不急不慢指挥。 吴用依言照做,却始终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反而被圆鼎散发的热意烘烤得面红耳赤,呼哧呼哧直喘气,当真难忍。 邯鼓无动于衷,默不作声,良久之后,才说道:【好了,起身去洞室的中间。】 吴用如释重负,脚下一蹬,倒退远离圆鼎,来到洞室中央,一边抹汗,一边问道:【发现什么了?】 【飞起来,去最顶上!】邯鼓的语气忽然变得有些兴奋。 顶上有什么? 吴用满心好奇,可飞到洞壁上方,环视一圈,除了能看到每一座鼎炉内都烧着木炭,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不用看别的地方,就看你的头顶正上方!】 邯鼓呵呵一笑。 【小子,被你发现好东西了!】 吴用越加好奇:【是什么?】 他伸出手往头上摸去,触手的洞壁却是意外的冰冷,犹如千年寒窖,放了片刻,皮肉都冻麻了,指肚发白。 “这……”吴用惊疑不定,怎么这么一个火燎燎的房间里,洞顶却这么冰凉? 这很不正常。 他试着双手在洞顶摸索,意外的发现,只有洞顶中心一圈——大概三尺的范围内是冰凉的,离开三尺区域,往四周蔓延。红铜石的洞壁愈来愈烫,和洞室内别处没有任何区别。 【这是为什么?】吴用不解道。 邯鼓呵呵一笑:【这里可不是简单的一座熔炉啊!胜阳君别有图谋。】 吴用精神一振,问道:【什么图谋!】 邯鼓解释道:【你看这些圆鼎,起初我以为这里就相当于一个灶台,是整个洞室给上方的火山岩潭加热,但细看之下才知道内有玄机,你看这圆鼎。】 吴用来到附近的一只圆鼎边。 【鼎内烧着木炭,散发热量,这么多的鼎炉一起,确实相当于一个灶台,但真正给火山岩潭加热蒸煮的,另有它法。】 邯鼓说到这里,却不往下说了:【你仔细看看,算是考校你了。】 【别卖关子,等下吉星公进来找我们了。】吴用笑骂了一句,他哪里不知道这家伙根本不是要考校自己,而是还念着方才自己没找到书架的机关这回事。 邯鼓没好气道:【哼!这木炭烧着,散发的温度确实炽热,整个洞室是一个炉灶不假,但真正给火山岩潭加热的,是其火星!记不记得刚才叫你蹲下去看的?】 吴用心头一动,再次蹲下,仔细观看,这一次他发现了异常,原来圆鼎都是被固定在地面的,而且三条鼎腿周围的红铜石隐隐有些发黑,看样子,像是被高温熏黑的。 吴用意识到了什么,掐了辟火法诀,起身往鼎内看去,顾不得喃喃道:“原来如此……” 邯鼓道:【真正为火山岩潭加热的,是这木炭的火星余烬!】 …… 第290章 破禁 【木炭在鼎炉内焚烧,升腾的热量持续不断作用于上方的火山岩潭,但这只是这整一套体系的其中一环,且其所充当的作用其实并非加热,而是维持火山岩潭的温度。】邯鼓解释。 【真正为火山岩潭加热的乃是这些木炭的火星余烬,其在鼎炉内焚烧,下方架网,火星通过网格落入三条鼎腿,再通过鼎腿,被吸到地下的通道,沿着预设好的线路,被吸喷到洞顶——亦即是火山岩潭的底部!】 吴用眯着眼睛往烧得发白的鼎内看去,确实看到了一张金属网格,其架着一块块木炭,每隔一段时间,就有一点一点火星从缝隙中落下去,消失在鼎腿内。 看上层胜阳君日记的记录时间,这里建设完后绝对已经非常之久,虽说看这木炭样子就是非常坚实的一块,极其耐烧,可除非胜阳君肯派人下来清理,否则这么久的时间,鼎腿再怎么样也应该早已积满灰尘。 但看上头书房里堆积满地的灰尘,显然,已经很久没人来料理过了。可看这三条鼎腿,里面干干净净,看不到一点的灰烬,似乎已经在暗示着什么。 “怪道鼎腿和地面连接固定在一起,而且周边的这一圈红铜石都隐隐发黑,原来是这个由故……” 吴用心下恍然,他凝聚血气到双目,运起《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左眼眼底散发出一阵淡淡金光,右眼眼底蕴含着丝丝缕缕的银华,再看向壁面。 此时他才发现墙壁背后有异常,被红铜石掩盖着的地方有些特别深,有些又特别浅,深的地方呈现粗条状,形如毛笔划过,呈现出根根分明的模样,直上直下。 莫非是类似管道的东西? 吴用顺着壁面往上看去,只见这些“管道”到了头顶上方全都纠结成了“一块”,似乎是全部聚合到了一起。 这下就不难理解了,洞室内这么多的炉鼎,可以想象,所有木炭焚烧后的余烬掉落下来,通过一根根的管道汇聚到一起,变成一个新的火炉,给上方的火山岩潭加热。 【原来如此……】吴用算是明白了,可旋即又有一个疑问,如果头顶上的是烘烤的火炉,那为何中心三尺的位置冰冰凉的呢?不应该整个洞顶都火烫的吗?甚至应该是最烫的才对。 【哼,门道就在这里!这木炭肯定本身就是某种灵木烧制而成,极其难得,其掉落的火星余烬又少又慢,火力虽然十足,但耗度太大,如果只是为了烧炼逼出红铜石内的火性,完全可以有更好的材料代替。】邯鼓冷笑着说道。 【只是为了……你的意思是,这座火炉用这种木炭另有用意?】吴用抓到了关键点。 【不错!明明有其他很多种材料可以用来烧炼红铜石,为什么一定要用这种稀有的材料?】邯鼓哼了一声。 吴用缓缓腾空,看着顶山中心那三尺左右的区域,喃喃道:【所以究竟胜阳君是什么用意?】 邯鼓呵呵一笑:【不知道,但一定是某种难得稀有的宝物!而且须要用这种木炭烘烤而成。】 【在这块石壁后面?】吴用眼里流出一丝火热,指了指头顶。 【在这块石壁后面!我猜他需要用这种木炭的星烬熄灭后的枯灰来温养或者孕育什么宝贝,烧炼红铜石,围起这座火山岩潭只是顺便罢了,真正的目的还是前者!】邯鼓给出自己的判断。 一个褪死境界的阴鬼如此大费周折准备的宝贝……吴用咽了口唾沫,要说不心动那是不可能的,那可是相当于人类元婴的修士啊! 吴用舔了舔嘴唇,伸手就往头顶石壁摸去,可手在半途中停住,缩了回来。 邯鼓早就在等他动手,见状一愣,说道:【你这是做什么?取走啊!你不会这时候讲起仁义道德来吧?这是阴鬼的东西,你取走,你变强,他便弱,造福你们人类的事情。】 吴用嘴角一抽,这话说得太大了些,但不可否认说得有道理,这时候不是讲仁义道德的时候,可他从未自诩自己是标榜道德的标兵,自然不会、也不需要这种理由来给自己的行为做解释。 取走就取走,没有别的借口——只是还有个顾忌。 吴用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取走,我是在担心,这里层层机关下来,如此隐秘,取走这东西以后,胜阳君会不会知道呢?如果知道了,我们怎么办,跑?】 【隐秘吗?】邯鼓先嗤笑了一声。 随后他理所当然道:【先看看是什么东西再说,如果是好宝贝,当然是抢走了跑,难道还留给他?要是什么不值一提的……那就留给胜阳君吧,我说的有什么问题?】 吴用苦笑道:【打开看看……万一打开以后,胜阳君那边就知道了呢?】 邯鼓骂道:【你这人……放心打开,老子既然这么说,自然有我替你看着!】 吴用却没有马上动手,而是沉吟了片刻,说道:【这样吧,你做好准备,我们打开看一下,如果是好东西,先不取走……】 邯鼓急不可耐道:【老子怎么说不通你!】 吴用眉头一挑,解释道:【没听见我说的?我是说先不取走!】 他在“先”字上加重了发音。 【现在取走了东西,我们跑了,可以是可以,但你别忘了,我们还要等那不知道什么时候会来的圣祖招唤。】 【假如一旦被胜阳君发现,一边要逃跑,一边还要等候圣祖招唤,那大祭司让我们加紧修炼,维持最佳的状态,肯定有其道理,万一招唤过去,牵涉到什么性命攸关的事情……这中间的变数太大了。】 【又或者胜阳君上报此事,央求圣祖出手将我们找出来,你觉得我们能躲得掉?那劳什子灵玉被我炼化,指定就有追踪的功能,我是不敢冒这个险。】 邯鼓不说话了,这说的确实有道理。 吴用舔了舔嘴唇,说道:【有好东西……我肯定要取走的,往小了说,没理由和自己过不去,往大了说,冠冕堂皇一些,咱们也算是是为人族造福了,但要看具体时机,搭上小命不值当。】 【我们可以先离开这里,等到哪天圣祖传召了,在我们出发去人族之前,先来这里再走一趟,取了东西就走,这样就没有顾忌了!】吴用其实也是边说边考虑,说罢,觉得这个提议不错,自己还点了点头,自语道:【嗯,这样是可以的,那圣祖传召虽说紧要,可就算再怎么紧急,我想不会连这点闲余功夫也不给我们,如此是最稳妥的。】 邯鼓不傻,当然也考虑到了吴用所说的问题,他本意想的是让吴用取走了东西以后,骗胜阳君自己想在这里静修。 考虑到有圣祖站在吴用的背后,这一片地方又已经荒废许久,胜阳君不大可能会拒绝,一样能够避免底下被吴用动了手脚。 其实这和吴用的提议有异曲同工之妙,区别只在于两人所能够承受的风险与收益的不同。 他的提议收益更高,一定能够确保东西到手,风险在于可能被胜阳君发现,随时可能要跑路。 而吴用的建议风险低些,如果被发现,他也已经回了人族,相应的,就是可能圣祖的传召很紧急,他或许不会有时间来取这里的宝贝。 邯鼓听吴用心里已有周详的安排,不再多言,道:【既然你已经有确切安排,那就听你的,现在把身体掌控权给我,我布置一下,看看这里藏的究竟是什么。】 吴用却没有立马照做,以他对邯鼓的了解,这家伙脾气是臭,行事有时还带着点乖张,但绝不会做没脑子的蠢事,既然想让自己把东西取走,一定有他的原因。 于是问道:【你刚才让我直接取走,有什么打算?】 【这时候问我有什么用,你不是都已经定好主意了?】邯鼓没好气道,可还是把自己的想法说了出来。 吴用听完便心头一动。 【怎么?你要变卦,决定了的事还是不要轻易变动为好,你不是才警戒过自己?】邯鼓的语气不是很赞同,说得却是下来时候提到胜阳君前后反复的事情,不利修行。 吴用摇头道:【胜阳君是前后反复,飘摇不定,我却是在统筹考虑,想找一个合适的行事方案,怎么能相提并论?你说的没错,我可以骗胜阳君,想要留在这里修炼。】 【你骗他做什么……】邯鼓一愣,疑惑说到一半,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妙啊!这到是个好办法。】 两人心神相通,吴用脸上露出狡黠的笑意,说道:【我可以告诉胜阳君,我想留在这里修炼,等候圣祖征召的同时,安心修炼,还可以让胜阳君送来修炼用度,两不耽误。】 【等到哪天征召来了,我就可以第一时间下来,把东西取走,一点也不耽搁,怎么样?人说集思广益是有一定道理的。】 【哈哈!这个主意好!】邯鼓也发出了爽朗的笑声。 吴用也一笑,没再犹豫,立马闭上了双眼,交出了身体的控制权:【来吧,先看看这里究竟藏了什么好东西,可别是不值钱的就好……】 吴用的声音逐渐低落,眉心出现一道肉缝,缓缓挣开,一只竖目悄无声息睁开。 邯鼓扫了一眼洞室内的情况,缓步走到圆鼎边,低头先把自己解释给吴用的情况确认了一遍。 他就不须像吴用一样小心了,随手掐了一个不知名的诀目,居然直接把手伸到了鼎中,一点没有怕烫的,甚至去拨弄了下火炭,拿起来一枚仔细瞧看。 木炭霎是精美,通体暗银,表面盖着一层银灰色的草木灰,轻轻一抹,就能看到银灰底下一道道的奇异纹路。 显然,邯鼓的猜测没错,这木炭来历不简单,说不定本来就是某种天地宝材。 他把木炭放了回去,俯身将指头伸进了鼎腿之中,轻轻一抹,再伸出手来,只见指腹上蒙着一层淡淡的银灰,再拿指头一捻,一点发着白光的火星兀自闪动,散发着惊人的热量。 的确如自己所想,邯鼓暗自点头,轻轻把指头一弹,将这颗星烬弹回了鼎内。 他转身在洞室内走了数圈,确定了四下没有任何禁制的存在,最后腾空来到洞顶,仔细查看头上这一块冰凉反常的区域。 邯鼓左看看,右看看,时不时伸手触摸洞顶,顾自在那里点头。 等一切确认无误,他掐了一个诀目,眉心竖目骤然亮起,从中打出一道清亮的白光,笼罩住了洞顶三尺大小的核心区域。 通透细腻的红铜石在映照之下,内里徐徐浮现出一条条的“丝线”,细看之下,才发现这并非什么细线,而是一个个由符箓组合而成的禁制。 【这些禁制刻在红铜石内,如果强行破开,胜阳君一定会知道东西被夺走了,要想得手,只能巧取,不能硬来。】邯鼓一边解释,一边掐诀。 竖目挣得浑圆,光柱变得浓重,范围也变大,几乎笼罩了洞顶约莫接近一丈径直的区域,在这道白光的打照下,红铜石内的禁制变得愈发清晰,一道一道明灭闪动。 似乎是感应到了邯鼓的灵目在施动法术,禁制开始“反抗”,犹如符文编织而成的蛇蟒,灵活扭动着身躯,要想脱离白光的照摄。 核心三尺的区域内,符文最为光亮,而在这三尺的区域外,禁制则变得透明与淡薄许多,此时挣扎最为剧烈的同样也是核心的三尺区域,相比之下,区域以外的禁制则反应迟钝许多,一点没有反应。 邯鼓不管区域外的动静,只牢牢照定三尺区域内的禁制,后者一直想要往白光外蹿,可邯鼓哪里能够让其得逞,纵目的白光打照得纹丝不动。 这般僵持了片刻,正以为无休止之际——邯鼓忽然低声喝道:“定!” 禁制仿佛收到了命令,立时不再扭动。 邯鼓松出一口气,笑道:“还好我技高一筹!” …… 第291章 立契 眉心纵目的白光牢牢照定禁制,邯鼓笑道:“这胜阳君修为尚可,但禁制之法吗……着实差些火候,估摸是不想把这里透露给第二个人,因而一切都是自行布置,没有请通晓禁制的大师来,呵呵,倒是便宜了你小子。” 他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伸向头顶那一块三尺的区域。 “得亏如此,要不然我还真不一定能制住这一桩禁制。” 邯鼓的手触碰到顶壁,却没有被红铜石所阻挡,反而如入虚无之境,整只手伸了进去,一顿搅和。 红铜石壁犹如水波,泛起一阵涟漪,一圈一圈往外沿扩散,只不过依旧被限制在三尺的区域内,三尺以外,一切平静,没有任何动异恙。 邯鼓摸索不停,似乎是没有摸到想要的东西,他眉头轻蹙,面露疑惑之色,可忽然,他的竖目一亮,惊喜道:“找到你了!” “喝……” 他轻喝一声,似是抓握住了什么东西。 异变陡生,丝丝缕缕的冰霜蓦然出现,顺着他的手腕一直往手肘蔓延,不多时就结起了一层薄薄的冰膜。 邯鼓惊讶不已 却还没完,便在这时,又一道流火也从他右手手腕往手肘绕转。 冰霜与火焰交错缠绕,散出一片白蒙蒙不知道是烟气还是雾气的氤氲奇景。 邯鼓不怒反喜,大叫一声:“好宝贝!” 又一阵僵持,冰霜与火焰已经蔓延到了他的肩头,邯鼓又一声高喝:“哪里走!” 随着这声喊,他猛力把手往下一扯,一个东西被他硬生生拉出洞壁。 邯鼓摊开手掌,定睛看去,只见手心中握着的是一颗晶莹玉润的琉璃宝珠。 此物约莫板栗大小,晶莹剔透,内里一半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半是霜雾蒙蒙的冰晶,本该互相对立,此刻却冰火不侵,安然相生,仿佛有一道界限将二者隔开,霎是奇异。 邯鼓捏着这枚宝珠,想要凑近一些观看,没想到宝珠内里的冰与火被摇匀了,冰与火混作一团,纠缠在一起。 邯鼓一惊,以为自己坏了事儿,不小心把这样宝贝给毁了,可没想到只是静止了片刻,冰与火又悉数分开,各居一边,泾渭分明。 饶是邯鼓也没见过这样的宝贝,再把手一摇,冰火相混,然后同之前一般,静止之后,变回原样。 “啧啧啧……” 邯鼓啧啧称奇。 他握着这颗琉璃宝珠稍稍远离洞顶的三尺区域,马上就有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禁制犹如蟒蛇一般缠卷而来,表面符文山洞,把这颗宝珠捆卷住,不让其离开。 邯鼓目露可惜之色,自语道:“没办法,还真只能等等……” 他松开手,琉璃宝珠不往下坠,而是被禁制之力所牵引,缓缓腾空,没入红铜石山壁内,消失不见。 邯鼓摇摇头,掐出一个诀目。 眉心的竖目缓缓闭合,白光逐渐黯淡,洞室内一切恢复寻常,吴用的眼睫毛微微颤动,眼睛缓缓睁开。 他呼出一口气,活动了下筋骨,意外地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以往那样的疲累,不觉惊讶。 【你《西升灵虚真一书》进阶,顺利突破到了筑基,与我之间的联系更加密切,再上身当然不会像之前一样疲惫,所以我之前让你好好研习你吴氏的这门功决。】邯鼓淡淡说道。 “晓得了,”吴用嘿嘿一笑,“怎么样,刚刚这个究竟是什么宝贝?冰火共生,看着来历就很不简单的样子。” 邯鼓道:【具体不知道是什么,我以前从未见过这样的宝物。】 吴用一愣。 邯鼓接着道:【但有一点你说对了,这东西来历绝对不简单,五行相生相克,寻常宝物很少能够水火同源的,绝大部分都是互不相容,而像这样的宝物……阴阳调和,互补共存,却是实在难得。】 吴用沉吟道:【那这究竟是用来做什么呢?炼药?炼器?还是别的什么作用,为何我刚才没在这宝珠身上感应到一丝灵机波动?】 【你当然感应不到,我不是说了这东西阴阳调和?其内里自成一个封闭空间,维持在一个静、动平衡的状态,外层的琉璃便起到了隔绝调和的作用,只有将其打破,你才能够感应到其灵机。】邯鼓耐心地解释。 吴用好奇不已,道:【胜阳君用这东西是要做什么?为什么要将此物放在这里。】 【你当我无事不晓?都说了我连这东西是什么都认不出,怎么知道其作用?】 邯鼓也是无语了。 【具体不清楚,肯定有大用就对了,至于为什么放在这里……当然不是简单的放在这里,此物阴阳同源,冰火共生……】 邯鼓不说话了,吴用知道他是在思索。 【冰火共生……胜阳君将这琉璃宝珠放在这里,是不是在炼养此物?火明显来自于这木炭烧落的余烬,冰……冰……】 邯鼓稍作沉吟,【红铜石本该炽热,这里却冰寒无比,是不是这块红铜石做过了改造,或者说背后有什么玄机呢?比如……添加了某种冰寒属性的宝材?】 吴用大致了解情况,反正就是这颗琉璃宝珠很不一般,胜阳君明面上建造了这一座火山岩潭,实则在底下另设机关,借以火炉蕴养这颗宝珠就对了。 【我虽不知道这宝珠是什么来历,但胜阳君是什么掾吏吧?坐掌大东荒原,下层部族与他月月进贡,库藏定然丰富无比,可即便是这样,这宝珠也要单独收藏在这里,可想而知有多珍贵,你务必要将这东西拿到手!】 邯鼓眼力比吴用高得多,这等宝物,就算不知道详尽,他也一眼能够看出来不一般。 谁说不是呢……吴用心里暗道了一句,他看了眼四下左右,确认一切都和自己来之前没有任何区别,退出了这座洞室,回到上层,挪回机关,石门轰隆隆关上,最后回到了书房内。 他在书房内小坐了一阵,等调匀气息,心绪平和后,离开了火山岩潭。 火山岩潭距离胜阳君宫殿不远,沿着一条专门彻造的宽阔大道,他回到了宫殿外,没有去自己的客房内,而是来到了正殿门外。不消他与守卫说什么,大殿内已经走出来了一个身量瘦小的阴鬼,正是吉星公。 他见到吴用,上下打量了一眼,笑道:“恭喜野灵尊者,把体内的寒毒驱逐干净,你再要不出火山岩潭,我就要去找你了,别是出了什么意外。” 吴用暗叫一声侥幸,拱手道:“有劳吉星公挂念,火山岩潭太过舒适了,野灵一时偷懒,多休息了一段时间。” 吉星公摆摆手,一脸“你不用解释”的表情,说道:“松弛有度,方才能在修炼一途上走远。” 吴用称是,面露犹豫之色。 吉星公好奇道:“野灵尊者可有什么事?” 吴用苦笑道:“实不相瞒,野灵想找胜阳君一谈。” 吉星公略感意外。 他尚未开口,就听得大殿内传出来胜阳君的声音:“吉星公,请野灵尊者进殿,正好本君也有事找野灵尊者。” 吉星公见状一笑,摆手示请:“野灵尊者!” 吴用朝他一拱手,跟在他身后,缓缓入殿。 吴用来的目的自然是想请求胜阳君,把火山岩潭开放给他修炼,可没想到胜阳君居然也说有事找自己。 他刚刚才闯入了胜阳君的秘藏宝地,窥探了胜阳君的宝物,听见这话,心里说实话真有些忐忑,不禁好奇这位大东荒原之主找自己是要做什么。 进到大殿内里,吴用在台阶下站定,拱手见礼。 胜阳君笑呵呵道:“野灵尊者,寒毒清除,身体一切安好?” 身后算是有圣祖撑腰,吴用倒也没有太过拘谨,点头道:“亏得胜阳君的火山岩潭,野灵体内的寒毒已经被清除干净,再无扰碍。” 反正说到了火山岩潭,吴用想了想,准备直入主题,说道:“胜阳君,野灵此次求见……” “这可以等下再说,有一件事情本君想了很久,还是决定和尊者你道明清除。”没想到胜阳君大手一挥,打断了他。 吴用只好住口,拱手道:“胜阳君请讲。” 胜阳君却没有马上说话,似乎也在斟酌说辞,大殿里足足安静了好一会儿,才听得他道:“野灵尊者……我知道你如今得到圣祖成命,接下来将要代表圣族向人族发起反击。” 他只知道三百六十五个资格名额有什么事情要做,并不知道具体什么成命,要怎么向人族发起反击——但这些都无所谓,他只需要知道这都是五位圣祖的意思就足够了。 “是。”吴用不知道他怎么又说起了这件事情。 胜阳君冷不丁问道:“你可知道这代表着什么?” 末了,他又补充道:“我是说你野灵与本君之间。” 吴用愣了一愣,不明白他的意思。 “呵……”胜阳君蓦地一笑。 吴用心里一紧,因为他从这笑声里听出了一丝嘲弄。 邯鼓打起警惕,骂道:【这家伙要做什么?妈的,刚才就该拿了那东西就走,小子,你做好准备……】 吴用却觉得事情不是邯鼓所想的那么糟糕,胜阳君不可能忽视他背后的圣祖,还有“血之尊上”。 他试探着问道:“胜阳君……” 胜阳君咳了一声,说道:“野灵,圣祖决定对人族发起反击之后,便将命令传了下来,从五大府君,到九元行令,再到二十四治官,最后到我们这些河海掾吏与丘陵主者,层层递下。” 怎么像是朝堂大员的官职……吴用第一次知道罗山上下的级制,暗暗记下了这几个名词,五大、九元、二十四……大致能够猜出罗山的底蕴与实力。 胜阳君顾自说下去:“圣祖令我等择选三百六十五位守明俊杰,为免有所遗漏,遭致明珠蒙尘,将罗山上下划分为了三百六十五个区域,由每个区域的主掌推举资格名额。” “三百六十五个名次是按照从上往下的区域划分,我失落湖在罗山虽非最底层,可也差不了多少,须知道膻根部那一层可没有一名掾吏,因而最终被分到了两个名额,分别是叁肆伍与叁肆陆。” “而包括本君在内,失落湖附近共有四名掾吏,两个资格名额,其中叁肆伍被西湿沼地的绿姥姥拿下,而本君此前推举的名额被飞云魔座下的咎佑击败,直到你的出现。” 失落湖分到了两个资格名额这件事情,吴用已经在胜阳君的笔记里看过了,倒没有感到特别惊讶,可这叁肆陆的名次之前他始终不明白,好在现在清楚了。 原来三百六十五这个数字是这么来的,是按照从罗山自上望下按区域划分的……吴用心下恍然。 【那这数字说是只代表区域,其实也算是名次分级了,照常来说,越上层的阴鬼自然比越底层的来得厉害。】邯鼓哼声道。 吴用暗道确实,他是叁肆陆号,在前面名次的阴鬼看来,恐怕只是垫底的存在。 【这样也好,太靠前了一定惹眼。】他对此并无所谓,反而觉得再好不过。 胜阳君说到这里,没了下文,吴用知道关键的要来了。 没想到接下来是吉星公接话,严正道:“你之名次是叁肆陆,虽然位列末座,但别忘了你终究是罗山上下最为出色的三百六十五号守明之一,而且某种意义上……代表了胜阳君!” 吴用拱手道:“野灵一定不负胜阳君期望。” 胜阳君摆手道:“说实话,此前本君不能肯定你好赢过咎佑,没想到你真的做到了,念你辛劳,所以本君之前一直对你客客气气,没有扫兴。” “但现在,你已经被选定,按照圣祖的意思,接下来要全力支持你修炼……你也不用说些什么‘不辜负我的期望’之类的话,本君不兴这些虚的。” 吴用心头一动,问道:“所以胜阳君的意思是……” 胜阳君淡淡说道:“简单,本君要与你立下契约,能够加深你我之间信任的契约。” …… 第292章 彻底翻脸 “立下契约?” 吴用不由得一愣。 胜阳君颔首道:“不错,立下契约,本君说了,按照圣祖的意思,作为推举的掾吏,接下来须得为你修炼提供资源,你若是我亲自找来的,那这些都好说,可你不是。” 吴用明白了,这绕来绕去讲了一大堆,意思就是胜阳君之前也不确定他一定能够解决咎佑,所以前期时候这件事情的有关背景都没有与他说明,只草草讲了个大概。 现在正式确立“合作”关系了,胜阳君要拿出自己的库藏支持他了,所以决定和他签个“合同”了。 胜阳君看吴用在思索,接着道:“你替本君解决了咎佑,叫飞云魔好好吃了一个哑巴亏,说难听些,没有功劳也有苦劳。” “所以当时我也没有扫兴,送了你一批丹药,送了你雷光匣,再又送你去埋骨涧修炼,也算仁至义尽了,你若不愿与本君立下契约,那也好,你走就是,咱们算是两清了,本君绝不记仇。” “当然,明面上你还是本君的代表,你享有叁肆陆号资格,替圣祖去征讨人族,放心,一码事归一码事,本君绝不会记恨于你,更不会对你做出出格的事,大义面前,本君分得清楚轻重。” 【呵……这家伙真是冠冕堂皇,送你去埋骨涧前分明有机会与你说个明白,怎么当时不说?还不是顾忌你是赤面的传人?现在估摸是觉得要提供给你修炼资源,要是没有约束关系,他的本钱都要打水漂了,所以来和你说这一番话,小子,你可不要上他的当!】邯鼓毫不留情嗤笑,语气十足不屑。 吴用心下也是冷笑一声,他哪里不知道这个道理?胜阳君说得好听,可这分明就是以退为进。 绝不记仇?一码事归一码事? 真要这样就好了。 看过那座书房内的记述,他知道这胜阳君气量并不大,眼下估计是觉得自己要大出血,所以才来和他说这些话,但又估计他“血尊弟子”的身份,所以不敢过分相逼,所以兜了这么大一个圈子,才道明自己的目的。 【今天如果你没有“血尊弟子”这个身份,看看他还会不会这么客气?】邯鼓老道,一样把这个道理看得明明白白。 【但现在没有办法,我如果拒绝,他一定不会给我修炼的资源,那秘洞里的宝物也不用想了,你觉得怎么样,要不要答应?】 吴用问询邯鼓,并非是自己没有主见,而是他不清楚秘洞内的宝物值不值当冒险。 如果真是什么稀有的宝贝,那可以一试,但如果不值当,拒绝了就拒绝了,有一点胜阳君说的不假,他不敢动自己。 只不过原因并非其口中的什么“大义”,而是因为圣祖的缘故,因为他身怀“叁肆陆”号灵玉的缘故。 邯鼓认真忖道:【那宝物当然难得,值得冒险……你且问问他,怎么个缔结契约。】 吴用拱手道:“胜阳君,敢问您准备与野灵之间缔结何种契约?” 胜阳君淡淡说道:“契约很简单,你自己看。” 他抬手打出一道光亮,飘到了吴用跟前。 吴用拿手一掂,贴到了自己的额头位置,仔细瞧看,然而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之下,他的眉头紧紧蹙起。 邯鼓骂道:【这是契约?!这他娘的比主仆契约也没好到哪里去,这劳什子鬼头是要把你完全掌控在手里!】 不错,这份契约根本称不上契约,里面写满了种种的限制,吴用如果真的签下了这则契约,那就成了一个傀儡,彻底没有人身自由,胜阳君要他往左,他不敢往右,让他往右,他不敢往左! 吴用没有再顾忌场面,脸色难看地看向吉星公。 吉星公负手立在胜阳君的高台之下,见他望来,笑道:“野灵尊者,怎么?你对契约内容有好的提议吗?无妨,胜阳君大度,你尽管说,大可以修改。” 吴用心里咯噔一声,深吸一口气,摇了摇头,说道:“容我再看看……” 他之前一直觉得这吉星公的性格要更可靠些,觉得现在事态的发展可能出乎吉星公的预料,也许只是胜阳君自己的打算,现在看来……还是他想得太美好了,吉星公与胜阳君分明已经通过气了。 邯鼓疯狂咒骂胜阳君与吉星公,吴用结下这种契约,生死被这两个家伙掌握在手里,那他与吴用生死同命,岂不等于变相的连他也缔结了契约? 【这两个鬼头,老子在世这么多年,就没见过敢与老子缔结这种契约的,贼娘养的……老子……】 吴用还算镇定,听着邯鼓的连番咒骂,看上去无动于衷,殊不知他心里只在想一个问题,为什么胜阳君与吉星公现在肆无忌惮了,之前不是还顾忌他是血之尊上的传人么? 在他去埋骨涧与火山岩潭的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胜阳君见吴用在那里喜怒不惊,心忖:这小子得到血尊认可,获得传承不是没有道理的,实力强横,心境也不是一般可比,现在还如此镇定,可惜,那血尊身上发生的事情可不是你所想的那样…… 他等候了好一阵子,看吴用还没有反应,淡淡问道:“决定好了吗?” 吴用真没主意了。 邯鼓却骂道:【你在犹豫什么!还不赶紧答应他!】 吴用不明白了,皱眉道:【你没看明白那分契约的条款?】 邯鼓冷笑道:【我当然看清楚了,一清二楚,每个字都记在心里,已经了然于心!】 【那你什么意思?】吴用心头一动,凭两人之间的灵犀感应,他觉得这家伙是不是有什么打算了。 【答应他!不答应他,那秘洞里的宝珠你怎么拿?不答应他,他怎么给你你需要的修炼资源?老子不仅要他出血,还是大出血!】邯鼓恨恨说道。 胜阳君见吴用在原地皱眉不语,有些不耐烦了,再一次问道:“野灵?你想好没!” 吉星公跟着上前一步,催促道:“野灵尊者,契约有什么想改的你尽管开口就是,大家商讨商讨。” 这架势,不用想,吴用只怕说个“不”字,就会被彻底拿下,强行签订契约,或者被体内打入禁制。 邯鼓又一次喊道:【别犹豫!答应他!】 吴用明白到了做决定的时候,深吸一气,说道:“我愿意立下契约。” “好!”胜阳君猛地从位置上站起,连连抚掌,空阔的大殿内掌声回响不止。他指头在嘴里一咬,不知从哪里取出来一张血红色的皮纸,用自己淡金色的血液抄了一份契约,在最后一行暗下自己的指印,然后把契约递给吉星公。 吉星公捧着契约笑嘻嘻走下台阶,来到吴用跟前,一脸欣慰地说道:“野灵尊者,签下这份契约,往后你我便是真正在同一阵线上的了。” 吴用面无表情点了点头,接过契约,仔仔细细通篇查看。 邯鼓看得飞快,催促道:【签!就应了他的要求!】 吉星公皮笑肉不笑说道:“野灵尊者,不用多虑,这肯定和胜阳君方才给你看的契约一模一样。” 吴用扫了这家伙一眼,依旧不急不慢顾自查看。 情势逼人,无奈之下他可以听邯鼓的意见,两人心神相合,谁也瞒不了谁,可对于自己能够掌握的事情,他还是选择了解清楚。 “看就看吧!”胜阳君哼了一声。 吉星公耸了耸肩。 …… 吴用一字一句看完,然后手在腰间的箭袋上一抹,箭簇戳破皮肤,殷红的血珠子冒出来。 胜阳君见到这滴血珠子,心里暗自肯定道:这家伙上次和咎佑比试就流出过红色的血液,听说血之尊上同样如此,看来他果然是得了传承。 吴用不知他所想,没有一点犹豫,伸手在胜阳君的指印边重重一按。 “好!” 胜阳君脸上终于露出了笑意。 吉星公则赞了一句吴用果断。 契约书上的字词一排一排亮起,犹如涟漪一般扩散,最后光芒凝聚到两个指印上,发出刺目的金光。 唰唰唰…… 契约卷成一筒,飞到了胜阳君手上。 冥冥之中,吴用感觉到自己与胜阳君之间多了某种联系。 胜阳君一样如此,闭眼稍加感应了片刻,看向吴用的心口位置,默念道:刺! 吴用闷哼一声,立马单膝跪地,却是心脏位置蓦地传来了一阵尖锐的剧痛,仿佛有人拿着一把尖锥在往里夯凿。 邯鼓又开始咒骂,却是感同身受,一样痛苦得不行。 胜阳君见吴用立马有反应,刻意让这刺痛维持了片刻,才一脸满意的收了契约的禁制法门,语气和蔼地问道:“野灵尊者,你方才说找我有事?可是有什么需用?尽管说来,本君定当满足你!” 吴用强撑起身,无人看得到的袍袖里,他的拳头握得死死的,等站直身体,他轻轻一抖袍袖,手掸了掸衣服,以此掩盖自己因为握得太紧而有些脱力颤抖的手指。 吴用虚弱地说道:“野灵接下来要闭关修炼,准备圣祖的传召,前两日在火山岩潭处无人打扰,很是安闲,所以想请胜阳君让我留在那里闭关。” 胜阳君大感意外,“你想留在火山岩潭修炼?” 吴用心头也有一股火气,反问道:“是,可是胜阳君觉得不方便?我看那里有一座书屋,应当是你留下的。” 胜阳君对他的态度感到有些不快,面无表情道:“为什么一定要在火山岩潭,你说哪里安闲,你的客房内难道不安闲?” 吴用毫不客气道:“客房内也安闲,但我更喜欢火山岩潭的环境,兴许野灵与胜阳君你有一样的喜好?反正那里的书房您也很久没去了,就让我野灵去坐一遭吧!” 【说得好!】邯鼓怒赞,要不是得不偿失,他真想现身指着这胜阳君的鼻子骂他个狗血淋头。 “你好胆!”胜阳君的反应就不一样了。 这话可就难听了,吴用分明是在拂自己的面子,他重重一掌拍在王座上,顿时往四周荡出一真狂风。 吴用任由狂风卷过自己头发,纹丝不动,却是知道胜阳君绝不会真对自己怎么样。 吉星公连忙上前,俯身在他身边耳语道:“胜阳君,这野灵虽然出身平寡,可一身本事不凡,更也有些脾气,今次咱们逼迫得够紧了,这小子心里有点怨气也正常,发泄一下无可非议,这事儿咱们就退一步吧,您的布局不是更为长远?” “哼!”胜阳君面色无比难看,可吉星公这话也有道理,考虑到长远的利益,眼下和这野灵撕破脸皮实属不智。 他闷声道:“你要在火山岩潭修炼?可以,本君的书房也可以让与你一用,但里面的东西你最好别去乱碰,否则……休怪本君不客气!” 吴用听着他的威胁,再没有客气,冷笑一声,把手以拱手,高声道:“胜阳君放心,在阅读的习惯上,咱俩就不是一道的了。你那都是些没用的书籍,我随手翻了两本就没兴趣了,不可能再会有去看!” 【好好好!你小子……】邯鼓连连叫好,爽利得不行,催促吴用干脆再说得再难听一些,反正已经和胜阳君闹到这个地步了,还顾忌个什么? “你……!”胜阳君面色一沉,这不就是明摆着告诉他:我已经翻看过了? “告辞!”吴用说完,再不逗留,扭头就走。 胜阳君脸色更加难看,立马就准备催动契约的禁制,让这小子吃点苦头。 可没想到吴用忽然停驻脚步,头也不回道:“对了,大祭司已经联系过我了,说往后一段时日圣祖的传召随时可能到来,我须得加紧修炼,还请胜阳君赶紧把丹药送到火山岩潭来!” 大祭司! “大祭司找你做什么!” 胜阳君顿时一惊,催动禁制的动作也为之一滞,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吴用已经身化一缕黑烟,轻飘飘飞出了殿外,走得无影无踪,哪里理他? …… 第293章 宫殿之内 胜阳君满面惊愕地目送吴用离开大殿,眼中满是不解。 直到野灵的身影彻底消失不见,他还在不住地想野灵所说,怎么也琢磨不通大祭司什么时候来找的吴用,具体又要做什么。 吉星公一样满心惊疑,大祭司,那是五位圣祖座下的第一存在,野灵何德何能,值当这位亲自来找?难道这期间发生过他们所不知道的事情吗? 他面露豫色,唤道:“胜阳君……” 胜阳君手重重握着王座的扶把,咬牙切齿道:“大祭司是何等存在,终日需要坐镇祭仪殿,不可能下来咱们这里,这小子一定在虚张声势!” 吉星公想了想,却有另一个猜测,他面露豫色,说道:“胜阳君,您说会不会是那灵玉的缘故……” 他同样认为大祭司绝不可能屈尊亲来找野灵,但野灵既然敢这么说,一定有其原因,否则如果是要借势逼迫,野灵为何不说圣祖找他,那岂不是更好? 胜阳君眼前登时一亮,沉声道:“没错,一定是灵玉的缘故!听说炼化灵玉后,所有资格者将会被告知征讨人族的细末详情,圣祖肯定不会亲自相说,倒是大祭司作为圣祖的喉舌有可能承当这一角色。” 一想到野灵不是因为特殊而被大祭司所关注,他心里顿时松落,冷笑道:“这家伙倒是精灵,抛出个大祭司来压本君!真以为我不敢对他对手?” 吉星公沉吟道:“既如此,胜阳君,野灵需要的修炼资源还要如数付予他?” “给!”胜阳君大手一挥,“为什么不给!他可以是要响应圣祖传召的,当然要做好准备,努力修炼!” 吉星公颔首。 胜阳君脸上露出一丝阴恻恻的笑意,“呵……不过他如果认为能逃得出本君的手心就大错特错了,这禁制乃是本君族部内收押奴仆专用,宗祖亲传下来的秘法,一经契定,终身为本君所用!” “这小子能屈能伸,着实是一个良才,但可惜……敢与本君立下契约,不管他打的什么主意,只能告诉他走错路子了!” “原来是五光部的秘法……”吉星公一惊,心里大定,笑道:“可惜什么?在胜阳君您座下办事不好?我与野灵接触下来,是个识时务的,谅必是会想通的,胜阳君无需多虑。” “希望如此吧。”胜阳君想到方才野灵竟敢忤逆自己,心里居然生出一丝担忧,他面色一沉,哼声道:“要是不听话,便叫他吃点苦头!” 说实话,胜阳君现在心里颇有些自相矛盾,作为提名野灵的掾吏,按说他十分希望野灵能够在征讨人族的作战中大出风头,如此一来,连带他也会得到圣祖的嘉赏。 可问题是,倘若野灵表现太过出色,万一引起了圣祖的关注……那他就不能再随意拿捏这小子的生死了,否则圣祖就要来找他治罪。 甚至最糟糕的情况,野灵仗着自己得到圣祖或者大祭司的赏识,直言自己与他之间的契约禁制,那该怎么办? 如果圣祖要他解除禁制……事情如果走到这一步,似乎是他将面临无可选择的情况,反而野灵是受到保护的那一方。 因是之故,胜阳君现在心里也有一丝希望野灵不要出挑的想法,可谓自相矛盾。 吉星公见胜阳君沉默,脑袋里把事情前后理了一理,大概也能猜到胜阳君在担心什么,他轻笑道:“胜阳君,我觉得您倒是不用太过担忧。” “哦?吉星公知道我在想什么?”胜阳君看向自己这个最为牢靠的左右手。 吉星公一笑,道:“当然,可是担心野灵在征讨人族的作战里大出风头,得到上层的赏识,然后向上层请求去掉和您之间的契约关系?” “没错!”胜阳君阴沉着脸点了点头。 吉星公呵呵一笑,道:“您多虑了,圣祖选择将罗山上下的区域划分成叁佰陆拾伍份不是没有道理的,末第的资格者绝大概率比不上靠前的资格者。” “野灵是血之尊上的传承者不假,本身天赋也有,但他的根底太浅了,其实就是个野路子,如何比得过上层那些大族出身的佼佼者?” “呵……要我说,参加征讨作战,咱们就不要担心野灵会怎么怎么出人头地,咱们还是担心他能不能够活下来吧!” 这么一说,胜阳君心里立马舒服许多,点头道:“活下来应该没有问题,他毕竟是血之尊上选定的传承者,压箱底的保命本事肯定有的。” 吉星公心头一动,问道:“胜阳君,这血之尊上的故事……背后当真有蹊跷?” 胜阳君背靠到王座上,颔首道:“是的,野灵去埋骨涧修炼期间,我回了一趟族内,想要查看一些有关血之尊上的情报。” “本来是为了多加了解血尊的事情,好同野灵打交道时候多加注意,别犯了血尊的忌讳,可没想到无意间得知了一些隐秘。” “血之尊上当年确实差点坐上圣祖之位,但其最后并没有成功,盖是因为火之尊上出手,将其从罗山上层打落。” “其并非传闻所言的自行进入圣狱冢内忏悔,而是走投无路,被逼无奈,这才进入了圣狱冢。” 即便是第二次听,但这个消息的震惊程度还是令吉星公唏嘘不已,一脸难言的表情。 胜阳君淡淡道:“血之尊上在圣狱冢内是被囚禁,是被镇杀,而非是传闻所言的那般深明大义,自行进入圣狱冢忏悔。” “只要五位圣祖仍旧在座,血之尊上就永远不可能被放出来,其实与亡故没有任何的区别。” “也难为血之尊上在进入圣狱冢之前留下了传承,还被这野灵所继承,原本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就罢了,但现在么……” 胜阳君稍作停顿。 “他可谓是血之尊上的关门弟子,定然得尽血之尊上一身的本事,反正血之尊上已不可能出世,既如此,咱们就控制了这野灵,慢慢将他所掌握的神通功法一一逼问出来!” 吉星公颔首道:“咱们已是褪死境界,不可能散功重修,因而血之尊上的主修功法倒是无所谓,主要是那些秘法。” “是!”胜阳君重重点头,“不仅如此,我如果能够带着这血尊的传承回去族内……” 他说着冷笑了一声。 吉星公面色一振,笑道:“部族内谅必对您刮目相看,说不定老族长就愿意将您调回族内,安排料理族内的事务,呵呵……” “不错!”胜阳君脸上露出了灿烂的笑容,“届时就算我在掾吏的位置上坐不下去了,走了就是!前任掾吏对下任掾吏的出任有一定的荐举权,届时我就将你的名字报上去!” 吉星公大喜,面露惶恐之色,半跪在地,高声大谢。 胜阳君想到这一幕,心里也真的是无比舒畅,把手一招,喊道:“来啊!备一桌酒菜,取本君库藏的佳酿来,今日本君要与吉星公好好喝上一盅!” 立马有一队侍从浩浩荡荡进来安排,不过多时,凉菜热菜、佳肴美酒摆了满满一桌。胜阳君坐到主位上,亲自开封酒坛,倒满了两碗酒,递给了吉星公一碗,吉星公双手接过,两人轻轻碰杯,一饮而尽。 “哈……嘶……过瘾!”胜阳君赞叹一声,起身夹了两筷子凉菜扔进嘴里,放下筷子后,双手互环,靠在桌子上,嘴里咀嚼不停。 吉星公亦举箸,夹了一筷面前的生肉,送往脸上,五芒星上下分开,裂开来一张长满锯齿的大嘴,轻轻咀嚼。 “其实也是本君多虑了,血之尊上留下传承的时候,谅必不敢说自己被镇压的真相,试想,如果说了,罗山上下谁敢接他的传承?” 胜阳君一边斟酒,一边嘴里说道。 吉星端着酒碗,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反过来想也是,假如野灵知道了血之尊上被镇压的真相,当我们点出他获得了血尊传承的时候,绝不会是那般镇静,坦然承认。” 胜阳君斟酒的手一顿,一手拍了拍脑门,说道:“可不是!吉星公说的有道理。” 两人再次碰杯,饮尽酒液。 胜阳君痛快嘶哈一气,取出来与野灵签订的契约,看着上面一个个泛着金光的篆文,笑呵呵道:“有了这张契约……哈哈哈哈!” …… 罗山上层,一座巍峨的漆黑宫殿内。 灰白色的高墙洒满斑驳的血迹,无数不知名的枯骨堆积在墙角,一床肉皮铺成的地毯在两旁两排高不见顶的花岩石柱簇拥下,通往殿内深处。 昏黄的烛光下,九十九阶石台上方是一座骨白色的戗金莲台,一个高大的身影端坐其上,深藏于阴影之中,看不清面貌,正在掐诀炼法。 他的身边盘桓着一张满是腥气的大嘴,没有具体五官,只是由两团黑光聚合而成,上下唇又薄又尖,一根根牙齿和刀锥一般锋利。 “唔?” 静坐的身影忽然发出一声疑惑,退出了修炼的状态。 “尊上,怎么了?” 大殿外一个声音响起,走进来一个笑脸嘻嘻的男子。 他穿一身白袍,一头红绿交杂的披肩长发,脸上满是意义不明的刻痕,左颧骨下方少了一块皮肉,能够清楚的看到上牙床以及一颗颗尖利的虎牙,还有……一根分叉的舌头。 “雍波,我是不是告诉过你,没有我的传唤,不要进殿打扰我!”黑暗之中的身影语气森然的说道。 名为“雍波”的阴鬼却满脸无所谓,笑呵呵道:“尊上,我以为您有事找雍波。” “没有!出去!”黑暗中的阴影不耐烦地抬手。 雍波看着黑暗之中的阴影久久不语,最后轻笑道:“好罢……尊上有事情记得叫雍波。” 啪嗒啪嗒…… 大殿内重归寂静。 “奇怪……这是什么感觉。”阴影闭上双眼,暗自感受一番。 良久之后,他缓缓睁眼,红色的瞳仁照出一道摄人心魄的光芒,双手飞速掐诀,快得在空中留下一片残影。 身边飞游的黑光巨嘴在头顶呜呼盘旋,仿似得令,直冲而下,张开血盆大口,狠狠一嘴咬在他的心口! 阴影却不为所动,捻着诀目,把手一翻——阴影猛把嘴巴左右一晃,哧啦一声,皮肉被咬破,殷红的鲜血喷发而出,宛如喷泉,把台阶给染红。 噗通……噗通…… 破碎的皮肉下,一个心脏兀自跳动。 阴影低首看去,只见心脏上绕着一圈一圈由符箓形成的禁制,牢牢锁固着他的心脏。 “这算什么……哪来的禁制?” 阴影的红色瞳仁中闪过一抹阴沉,他仔细瞧看构成禁制的符箓,却是发现,这每一道都是限制他人身的禁制。 似乎他的所有行为举止都被收束向一个莫名的存在,后者心念一动,他就必须要为满足其心意而行动。 换而言之,他现在是某一个存在的傀儡。 仿佛是为了验证他的眼力,蓦然间,禁制收束,死死圈禁他的心脏,一股尖麻的刺痛传到他的脑海里。 “可笑!” 阴影不屑地嗤笑,根本无所谓,只把手再次掐了一个诀目。 空中盘旋的黑色大嘴嘎吱嘎吱吞咽咬下的皮肉,猛地又扑下来,一口咬在他心脏位置的禁制上,往后……一扯! 叮叮当当……一连串雨滴落到瓦片上的清脆声音响起,只见那一圈一圈的禁制被他扯了下来。 阴影把手一招,符文编制而成的禁制落入掌心,再又细看了片刻,他冷笑一声,把拳头牢牢握紧。 一抹黑光在掌心一闪而逝,被捏住的禁制表面犹如金属一样开始生锈,逐渐被侵蚀,直至分崩离析,完全消散在了他的手心。 流落到地上的血液尽数倒流,全都回归至他的胸腔,皮肉蠕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急速愈合,不过数息,便恢复如初。 阴影沉默片刻,喃喃道:“究竟是谁要控制我,难道是那祭法的缘故?” 他思索片刻,否定了这一想法,“定然不是,倘若是那圣尊要对付我,岂会用这么不入流的手段?” 他摇了摇头,却是怎么也想不通。 …… 第294章 叫他好好出点血 吴用面色冷峻地离开了宫殿,径直去往自己的客房,取了留在那里的丹药,回到了火山岩潭。 他毫不客气地住进了池潭边的书房内,在邯鼓的帮助下,再一次确认房间内没有窥伺的阵法后,坐到了书桌边的靠榻上。 【这契约禁法……你准备怎么处理?】一坐下,他就在心里问道。 【不怎么办,我处理不了。】邯鼓懒洋洋的,语出惊人。 吴用当真是愣了一愣,骂道:“你什么意思,没办法处理?那你我怎么办!” 邯鼓却不急不慢说道:【你急什么,这契约我是处理不了,但我没说就不管了。】 吴用张了张嘴,耐着性子问道:【你打的什么主意?】 邯鼓哼声道:【这狗屁的直娘贼,竟敢与老子签订这等主仆契约,我不让他好看就白活了这么多年!】 【怎么做?】吴用也恨得咬牙切齿,自己居然被一头阴鬼强迫签订了这种契约。 【放心!这契约签了你也不会有什么生命危险,他既然这么做,就说明有控制你的打算,我虽不知究竟原因,但想也可能与赤面有关系,他觊觎你得到的所谓传承!】邯鼓说完,又忍不住骂了一句。 吴用先前就在想究竟发生了什么,能够让胜阳君前后反复,对他的态度判若两“鬼”,假如是因为“血之尊上”的传承,那确实好像说得通。 只是如果因为这个原因,为什么之前不这么做,现在翻脸呢?胜阳君对于鬼族圣祖的敬畏呢?去了哪里? 吴用还是想不通。 【谁知道!这些鬼东西有的比你们人类还精明,谁知道他们有什么打算?这都无所谓,反正他短期内绝对不会对的你生命有威胁,别忘了,你还要响应圣祖的征召!】 邯鼓冷笑一声。 【他有本事现在把你做了,看看怎么去和上头交代。】 吴用却不满意这个说法,皱眉道:【你这有何意义?契约已经立定,禁制也已生效,若不能将其祛除,你我终身受他控制。】 【你别急,听我说。】 邯鼓不急不慢。 【难道老子我愿意受制于他?只是刚才的情况你也看到了,他们说得好听,你拒绝了也不会怎么样,可谁都知道,一旦你说一个“不”字,吉星公马上就要找理由控制住你。】 这是事实,吴用没有反驳。 【那你只能接受啊!有什么办法?但好就好在他现在绝对不会伤害你的性命,只要这样坚持到那几个圣祖的传召,回到玄通山那一头,你还管他去死?】邯鼓嗤笑。 吴用皱眉道:【什么意思,你是说我前往人族之后,他无法通过那契约禁制来限制我?】 【没错!我看了,那契约禁制确实有些门道,但不是没有限制,我们之前猜测罗山彻底是封闭的,与人界之间是隔开的。】 【封闭到峨眉、阴景宫这些道门大派一个都不知道,那这隔绝的禁制之力强度可想而知,你去了那头,在这里的胜阳君,绝对没有办法通过这契约禁制来限制你做事!】 邯鼓信心十足地说道。 吴用心头一动,没想到邯鼓打的是这么个主意。 对于这一番判断,吴用没有怀疑,这家伙不会做出冒险的事情,有一定把握才会付诸行动,可他不满意,这不等于还是要他吴用自咽苦果? 被签订了这种契约……如果可以,吴用愿意付出任何代价,向胜阳君施行报复,出尽心中的这一口恶气。 【所以我说你别急。】邯鼓感应到吴用的心情变化,对他所想一清二楚,语气有些兴奋地说道。 事实上,如果吴用逆来顺受,没点脾气,邯鼓虽然表面上不会说什么,但心里只有失望。 眼下吴用如此记恨,再还有刚才大殿里面与胜阳君的针锋相对,让他非常满意,不觉得有任何的问题。 人嘛,没点脾气,活着还有什么意思?遑论这种涉关生死,但远高于生死的事情。 吴用闷声道:【你还有什么想法?】 邯鼓呵呵一笑,说道:【你不是决定在离开这里前,好好让胜阳君出出血?】 吴用点头。 之前他确实是这么想的,在离开罗山前往人族征讨前,全心全力修炼,让胜阳君一刻不停供给自己丹药,反正他背靠着资格者这么一个身份,必须要全力修炼,为圣祖的传召做准备,名正言顺。 【好,现在……我有一个办法,让这胜阳君大大出血!】邯鼓冷笑一声,在“大大”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吴用终于是被他激发起了兴趣,问道:【哦……你打算怎么做?】 邯鼓悠悠然道:【简单,现在武力你我不是胜阳君的对手,出不了这口恶气,那我们就去这家伙的库藏里走一遭!】 …… 往后的日子里,吴用待在火山岩潭内修行,足不出户。 胜阳君倒也是信人,一点没有食言,大把大把的丹药与各种用度往火山岩潭送,更是确保为吴用在一个清净的环境中修炼,没有让哪怕一个侍从监视左右。 可吴用与邯鼓信不过他。 由于要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啸灵影随时都在身侧盘桓,动静不小,因而邯鼓教了吴用一道禁制,布置在书房左右,防止胜阳君用什么他们所不知道的办法窥伺。至于如何解释……吴用已经无所谓了,反正胜阳君要问起来,就说他的这道禁制得传自“血之尊上”,爱咋咋滴,他不信胜阳君会翻脸。 事实上,用禁制掩藏修炼的动静,只是其中一个目的,吴用与邯鼓另还有所图谋。 “怎么样,查探清楚没有?” 房间内,吴用额头眉心的纵目缓缓闭合,双眼睁开,兴致勃勃的问道。 邯鼓同样十分兴奋,飞快地说道:【快了,我大概知道胜阳君的库藏在哪里了。】 【哪里?】吴用精神一振。 这些天里,他除了一刻不停的修炼,其余的闲时全都交给邯鼓操控身体了,之前这家伙说要让胜阳君好好出出血,原来是把主意打到了胜阳君的私人库藏去了。 邯鼓打算动用法门,找出胜阳君的库藏所在,神不知鬼不觉地进去以后,该用用,该带走带走,叫胜阳君一个好看。 因是之故,吴用每日功课做完,便将身体交给邯鼓,邯鼓以自己掌握的法门,去搜索库藏。 如今这样已经持续了近半个月,按照邯鼓的说法,他现在已经探索到了胜阳君的寝宫附近,在那里,他发现了几个可能是库藏的地方,但还需要确认。 【基本能锁定是在他寝宫的东边,那里有一座湖心亭,湖底下有一片单独开辟的区域,设布的禁制与我这些天见到的大有不同,十分玄妙。】邯鼓语气飞快。 吴用舔了舔嘴唇,说道:【湖心亭底下?禁制大为不同?不错,藏的那么好,那哪怕不是库房,也该是什么重要的地方了,你有把握破开那里的禁制?】 【当然,我要是没这个本事,又何须在一开始就与你提出这个建议?我看了,那里的禁制虽然玄妙,但给我一点时间,在不被胜阳君发现的前提下,闯进去不是问题。】邯鼓信心满满。 吴用稍作沉吟,问道:【若果那里不是库藏,咱们还有机会继续找?】 邯鼓亦陷入沉吟,估摸着算道:【那还是要看圣祖的传召什么时候到来……悄无声息破开那里的禁制,我大概需要七至八日的功夫。】 【当然,这是在你不间断修炼的前提下,假如湖心亭那里不是库藏,我可能还要去找别处寻找,再算上破开禁制的功夫,半个月总要的。】 吴用点头道:【换句话说,如果圣祖的传召晚些来,你是有机会一直找下去的。】 【没错!呵呵……怎么,不找到胜阳君的库藏你不死心?你小子,报复心这么强。】邯鼓啧啧说道。 吴用冷笑道:【此仇不报非君子!】 邯鼓兴致大起,说道:【既如此,要么你先暂停修炼,反正这《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突破需要的灵力太过庞大了,你短期内都不会有实质性的进展,既如此,还不如不修炼了。】 吴用摇头道:【这肯定不行,我停下修炼,恐怕引起胜阳君的怀疑,而且这些天我消耗灵丹的速度非常之快,如果放弃了,下次再有这么充足的资源支持也不知道要到什么时候。】 【但你现在这样也一样会引起胜阳君的怀疑,前两天他不就来看你?明面上说是看看你在这里过得怎么样,实则来看你丹药究竟是真的用了还是藏起来了,我估计哪怕以他的家底,这般巨量的供应你修炼,也快要吃不消了。】 说到最后,邯鼓语气颇有些玩味,显然,看着胜阳君吃瘪,他心里煞是爽快。 吴用耸肩,一点也不在意,他也不管了,那天胜阳君来问,他直接就说是血之尊上的功法独特,如今到了一个重要的节点,必须要以海量的灵力冲击方可尝试破关。 胜阳君当时脸色不是很好看,可也不能怎么说,因为他的修为确实在以极为微弱的幅度增长。 而且当时胜阳君海旁敲侧击地问他,身上有没有什么可以偷藏东西的宝囊,把这些丹药什么的都藏好了。 吴用倒是想自己能有个剑囊,可还真就没有,大大方方把袖子里的暗袋给他看了,除了几件灵器以外,一无所有。 胜阳君只好往书架地方走了一圈,佯装掸着书架上书本的灰尘,实则看了眼自己的机关,然后留下几句好好修炼不要辜负圣祖的期望之类的话,讪讪走也。 【修炼还是要继续的,不能停,倒是我的休息时间可以再少点,交给你操控身体。】吴用说着,举起茶壶,喝了一口凉茶。 邯鼓少见的担心道:【减少休息时间?你的身体撑不撑得住?】 【撑不撑得住?如果光用身体的疲累就能换来出这一口恶气,我有什么可以推诿的呢?】吴用舔了舔嘴唇,眼睛中露出一丝凶狠,即是对敌人,也是对自己。 【好!你有这个决心,我便豁出去了,答应你,一定把这家伙的库藏给找出来,翻他个底朝天!】邯鼓受他感染,豪气地说道。 吴用点头。 【幸亏你在埋骨涧将《西升灵虚真一书》突破到了筑基境界,否则我现在绝对没办法借用你的身体如此之久,对你我而言损耗都太大了。】邯鼓有些庆幸。 吴用把壶中茶水一饮而尽,一抹嘴巴,重新盘膝坐定,说道:【来吧,休息时间够了,身体交给你。】 【来了!嘿……】邯鼓也是个说干就干的性子,立马接手,移动神念,控制了吴用的身体。 眉心的竖目睁开,打出一道白蒙蒙的光亮,上下扫动,光影嗡嗡闪动,一座虚拟的小型湖泊出现在他座位前。 【我已在湖心亭处做过标记,不需要亲身前去了。】 被邯鼓掌控身体,吴用犹如被包裹在一片水球内,虽然不能说话,但能够清晰感应到外界的动静。 此前时候,邯鼓上身之后,都是采用了一种秘法,神游物外,以竖目破开虚空后,在虚空之中行走。 此等法术他闻所未闻见所未见,端的上乘,可对体内灵力的耗用也极为巨大,因而总要停下来让他的身体休息,重新恢复灵力。 现在邯鼓已经在那一座湖心亭处做了标记,不用亲身前去,倒是一个好消息。 【嘿……你也别高兴太早,破禁的灵力消耗只大不小,还是一样的,撑不住了就换你来恢复灵力。】邯鼓感应到吴用的念头,先给他泼了一盆冷水。 两人意念交流间,白光扫动之下,一座湖泊的光影已经完全在跟前形成,凉亭楼阁、假山奇石、小溪流水栩栩如生,简直就和真的一样。 邯鼓掐动法决,眉心竖目的白光不再凝聚成一道,转而变得发散,一缕一缕,将整座湖泊笼罩,依稀可见湖底有一道道禁制闪动…… 第295章 征召降临 往后的日子,修炼、破禁、恢复……循环往复,吴用与邯鼓一心要对胜阳君还以颜色,因而一点也不觉得枯燥乏味,恰恰相反,两人忙得如火如荼,根本作不知疲倦为何物,终于在五日的不眠不休后,顺利破除了湖心亭处的禁制。 湖心底部的虚影放大放大再放大,邯鼓竖目的白光扫过之处,光影如涟漪一般泛漾,一个椭圆形的空间裂口出现在书房内。 邯鼓精神一振,大声喊道:【就是这里了!】 吴用同样心情振奋,因为他已经透过这个空间裂口看到内里一个个的货架了,上面金银璀璨,奇珍罗列,看得他眼花缭乱。 十之八九,这里就是胜阳君的库藏所在。 数日连轴转所带来的疲劳一下子被冲淡,正当他起身准备入内一探的时候,无独有偶,怀中的紫芯灵玉忽然开始发热。 “这是……” 吴用心惊,难道说征召来了?这好巧不巧的。 邯鼓也大感意外,眉心竖目先且闭合,空间裂口随之消失,他沉声道:【先看看怎么说,再做定夺。】 只能如此,吴用取出灵玉,握在手心,凝神聚意,导入灵力——骤然间,天地翻倒,下一刻,他已经出现在了一片虚无的空间内。 吴用漂浮在半空,周围罡风猎猎作响,头顶上空乌云蒙蒙,似有什么物事在其中酝酿,一股天地欲变的氛围油然而生。 他环顾四周,一个一个的光影陆陆续续出现在身边,大小不一,各不相同,有的如房屋一般巨大,有的却又小如磨盘,形状也不尽相似,圆方粗长应有尽有。 吴用注意到这些光影是活物,左右扭动,与他一样也在四下打量。 他似有所悟,抬起手看了眼,发现自己此刻也正是一团光影,只不过他是非常明显的人形。 【果然,这些光影都是资格者,所有人都通过紫芯灵玉,被召集到此处了。】 吴用进来的比较早,身边没有几个阴鬼,可只待了片刻,阴鬼已经分布漫空。 “哈哈哈!终于来了,老子早就已经等得不耐烦了!” 只见一个巨如土丘的光影忽然在空中放声狂笑,引得旁人纷纷侧目。 “哼!趸峻,你好生聒噪。” 他的身边,一个人形的光影厌恶地说道。 “咦?你是哪个,居然认得出我的身份!”巨大的光影语气森然,往其身边挪了几步,看样子就要动手。 “我是哪个?我是卫椌!别个我分辨不明,你这体型我还认不出?”人形光影毫不示弱,“怎么,你要与我动手?” 巨大身影脚步一顿,笑嘻嘻道:“原来是樟窀部的卫椌,没事了,我知道你的名额比我要高,我发八成不是你的对手。” 他这番倒是干脆磊落,还有着一丝不要脸,周边等着看好戏的阴鬼一个个意兴阑珊,扭头不再关注这里。 吴用却感到一丝意外,不住在罗山上下,他并不熟,可很巧的,这樟窀部他曾有所耳闻,不因为别的,这个部族掌握一种秘法,能够培育种植一种极为特殊的樟叶,用来炼制一种突破定魂境界的丹药。 这樟窀部同样位于底层的上一层,但不在失落湖的四位掾吏辖区范围之内,而是在别处,因其部族的这种突破丹药流通极广而为罗山上下所得知,即便是膻根部的藏书洞内亦有文献记载。 而这家部族同样是凭借着这种丹药,在绵长的存世期间,积累起了一批数目不小的定魂境界的阴鬼。如论顶尖力量,樟窀部不如一些高门大族,但要说根基深厚,樟窀部比之这些大部族丝毫不逊色。 并且在近些年里,这些定魂境界的阴鬼不少都开始突破守明,逐渐兑现天赋,整个樟窀部也有越阶而上的势头,隐隐开始在部族附近称王称霸。 能够帮助突破定魂境界的丹药,即便是在人族也不多见,因而吴用当时看到,多记了一些相关的资料,没想到今日能够碰到正主,这卫椌能够呗选中成为资格者,可想而知,即使是在樟窀部,也一定是佼佼者。 【只可惜……有这光幕阻挡,看不清他的面容。】 否则的话,去了人族那一头,盯准了这家伙,逼问出药方来,岂不美哉? 邯鼓惊讶道:【你小子……以前没见你这么会过日子啊!】 吴用也发现了,眉角不自觉一抽,心道:【这几天累得够呛,全靠想着胜阳君的宝库度日,现在有些后遗症了,看见好东西就有收入囊中的冲动……】 他这边盯着卫椌,却叫趸峻不悦了,怎么大家都散开了,就你还看着? 当即伸着指头,沉声吼道:“喂!那边那个,你在看什么!?” 吴用看了眼四下左右,自己身边没有别人,伸出手,指着自己,问道:“你说我?” 卫椌也把眼看来,原本已经挪开目光的阴鬼纷纷又重新瞧了回来。 “嘿……还真有不怕死的,趸峻是叁佰出头号吧?这家伙是谁,也敢挑衅他?” “趸峻叁佰零伍号,卫椌贰佰玖拾玖号,都不是易与之辈。” “咱们这里都是叁佰号前后的,这是谁?恐怕要遭难咯!哈哈!” …… 议论四起。 趸峻见这不知哪里来的家伙不回答他的问题,反而指着自己反问他来,心头顿时烧上来一阵无名火,再没有面对卫椌时候的样子,森然道:“你找死!” 他巨大的身子在空中一震,犹如一列“库库”鸣叫的火车朝吴用冲撞而来,在后方拖出一连串的阴影。 吴用眉头一挑,不躲不闪,扬手运起浑厚的灵力,狠狠一掌拍去。 “好!”趸峻以为这家伙要躲开,没想到敢和自己硬碰硬,放声狂笑。 砰! 一声重重的闷响,趸峻与吴用分别发出一声闷哼。 趸峻犹如一列火车头,被改变了轨道方向,斜向下飞去,灵力当空喷薄,借着反震的力道,停止住冲势,然后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心想道:好家伙,这究竟是谁,还有,为何我的身体…… 吴用则被这一击冲撞震得要倒退,但旋即浑厚灵力在体内一走,身子稳稳得,根本一动不动,像是什么都没有发生一样。 他抬起手,看着自己的掌心,脸色若有所思。 【这里并非现实,而是紫芯灵玉内的空间,你们只是带着灵力进来的,所以虽然发生冲撞,但并没有肉体上的反馈,而是灵力之间的碰撞。】邯鼓淡淡说道。 【原来如此……】难怪吴用觉得触感和平常不一样,再么……就是他觉得这趸峻看着来势汹汹,实际上给他压迫感远远不如。 【单纯比拼灵力,现在同阶之中有几人比得过你?不用大惊小怪。】邯鼓语气平淡,似乎早就对交拼的结果。吴用舔了舔嘴唇,目光扫向趸峻。 趸峻也把眼看来,再没有方才的狂放,喝道:“你究竟是谁?” 卫椌也在心里疑惑:这是哪个,看表现,灵力远在趸峻之上,就是我也没法这般面对趸峻,难道是排名还要靠前的那几个…… 他心里闪过自己知道的几个名字,可形象都无法和眼前这家伙对上,心里开始猜测是不是排名靠后的哪个部族的家伙。 但只是往这个方向一想,就将之否决。 圣祖划分出三百六十五个区域与名额不是没有道理的,后面的名次九成九就是比前面的要弱,不大可能是排名靠后的谁。 周边看戏的阴鬼们再次开始议论纷纷,本以为这个不知来路的家伙吃亏吃定了,可没想到事情的发展完全和想的不一样。 趸峻觉得没面子,喝道:“为什么不说话!休怪我不客气了!” 吴用连日以来憋在房间里,依靠着邯鼓的法门破禁,苦闷不说,心里对胜阳君更是憋着一口气,一身气力无处可泄。 此刻有人撞枪口上来,心里叫一声“好”,什么话也不说,扭了扭拳头,意思再明确不过。 “你……”趸峻怒极反笑,“好好好!” 他连叫三声好,就要准备动手,可谁都看出来了他有些犹豫,方才一拼之下,其实胜负已分,灵力拼不过就是拼不过,再要动手,揭过还是一样的。 便在此时,乌云迷蒙的天空上响起一道闷雷——轰隆隆。 “好了,都别吵了!” 一个无比熟悉的啥呀声音忽然响起。 众阴鬼循望过去,就见到天空之上,密布的乌云集合而成了一张脸面,灰云漾出面盘,勾勒出脸型,黑云拉出线条,皱纹、肌理清晰可见。 这不是别人,正是大祭司时米。 吴用这才发现,场内不只是他们这一边在动手,三百六十五人站立的高空,其余还有至少不下十处的地方正在对峙。 时米双眼扫动,对空中发生的情节一目了然,他淡淡说道:“尔等都是佼佼者,有些脾气也正常,这里闹腾也就罢了,去了人族那边,切记一定齐心协力。” 众阴鬼俯首称是。 “大祭司,可是出发的时间到了?” “不错,可是时候已到?我等早就等不及了!” 有阴鬼急不可耐地喊道。 时米往声源处望了眼,言简意赅说道:“不错,三日之后,即刻启程。” 呜哈! 天空中爆发出一阵喝彩。 “为什么还要三日,不能是现在?”还是刚才第一个问问题的声音。 这次不用时米回答,有阴鬼直接回答道:“当然要三日,你以为谁都和你苏习一样,干什么都有人伺候?此去不知何时能回归,该要打点的事情多着哩!” 这话引来一众附和与调笑。 “大祭司,既然是一场征讨,为何只派我们三百六十五名过去,之前您说到时候我们就知道,不知现在是否就是那‘到时候’了?” 谈笑声中,一个厚重且富有磁性的声音忽然响起,虽然平静,但却压过了在场的高亢议论声。 时米俯望而去,见说话的是一个身量高大而魁梧,后背还冒着一根根类似尖锐的骨刺的光影。 他颔首道:“哦,原来是仝其,不错,现在到时候了。” 底下又是一阵议论纷纷。 “仝其,那样子……我就知道是他。” “他是第几名来着,很靠前吧?” “非常靠前,第捌名!白骨部的天骄!” …… 显然,这位仝其是个大名人,无人不识。 吴用仔细打量了他几眼,看不出什么所以然来,便把目光转回了时米——相比之下,他更关心这仝其问的问题。 时米淡淡说道:“据五位圣祖的指示……” “圣祖”两个字一出来,所有阴鬼都屏住呼吸。 “你们是先驱者,你们是最为精锐的先头部队,你们是一柄最为尖利的神兵,圣祖需要你们先行出击,而真正的战事,将在时机完美之际正式开启!” 时米语气平坦,可却越说却越激昂,仿佛有一股魔力,一股神圣感油然而生,所有阴鬼的心境都被调动,为圣祖奉献生命的情绪到达了高峰,即便是吴用,内心也泛起一阵莫名的波澜。 【别被蛊惑了,老东西用了什么法门调动你们情绪。】邯鼓忽然出声,犹如一阵清冽的冰泉滴灌在吴用的脑门,顿时让他清醒了过来。 吴用心惊,环顾一圈,发现绝大多数的阴鬼都陷入了狂热的情绪之中,只有少部分的阴鬼仍旧维持镇定,其中就包括了方才发问的仝其。 他捏了捏拳头,暗道自己本事还是差了些。 【无需妄自菲薄,不可能你什么都厉害,什么都压人一头,切勿陷落执念之中,与修炼不益。】邯鼓语气平淡地说道。 吴用点头。 时米静静等待众阴鬼的宣泄,足足过了好一阵子,他才继续道:“尔等先行前往人族,待到时机合适,圣祖便会派出大部队,具体时候,紫芯灵玉会告诉你等,无需忧虑,不过么……” 他话锋一转,所有阴鬼举首望去。 “虽然圣祖派你等前去是征讨人族,但并非是要你们去单纯的杀戮。” …… 第296章 怪异的作战计划 此言一出,三百六十五头阴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既然是征讨,是战争,是两族之间的冲突,不是你死我亡,难道还有第三个选择?刚刚被激起一泼热血的阴鬼们不明就里。 还是仝其,径直问道:“请大祭司指教。” 时米淡淡一笑,道:“回到你的问题,为何圣祖们只选择派你们三百六十五个去?” 他稍作停顿,俯视一圈,与他对视的阴鬼纷纷低垂下脑袋,只有少部分阴鬼坦然无畏,但碍于礼节,还是都挪开了目光。 时米目光扫过吴用,吴用朝他一拱手,后者有些意外,微微颔首,挪开了目光。 吴用神色平静,收回目光,只见仝其不知何时回头,正饶有兴趣地看着自己,包括还有仝其所在的那一片区域的其他几头阴鬼。 【你小子,太高调了,被注意到了吧,哈哈哈!】邯鼓发出不知是幸灾乐祸,还是觉得有趣的笑声。 吴用心道:【反正我就要离开这里了,谁管他?三天的时间,最后在这里的三天……我要做的只有一件事情,好好地去胜阳君的宝库里走一趟!】 【嘿嘿……没想到还有功夫空余。】邯鼓之前也在担心,万一征召来得突然,没有时间留给他们,那之前所做的努力可就都白费了。 时米继续道:“你们三百六十五个乃是各地区的佼佼者,本领非凡,圣祖自然不希望你们像炮灰一般去送死,让你们只做一些不知疲倦的杀戮。” “听好了,将你们送去人族领地后,圣祖希望你们做以下几件事情!”他的声音骤然拔高,似有一股魔力,引得众阴鬼心潮澎湃,齐声称是。 “不要你们终日以杀戮为目的行事,不需要你们无时无刻行走在刀尖之上,更不用你们以一当十、以一当百,最后与人族同归于尽!” “圣祖希望的……是你们作为先头利刃,好好借此机会磨练自身的修为!找那些人族天骄切磋,杀败他们,增长自身修为水平,摸清他们的底细,如果能够突破褪死境界,那便是最好的!” “如此,静待良机,等圣祖们将罗山各部族送过去,正式开展征讨,尔等奉上自己的收获,资源也好,情报也罢,都可得到圣祖的嘉赏!” 天空中一片寂静,一时间竟无人回应。 时米面色冷峻,再一次喊道:“听见了没!” 轰隆隆…… 他的声音犹如夏日闷雷,震得云雾卷荡,更在一众阴鬼的心间轰然回响,久久不绝。 “是……” “是……” “是!” “是!” …… 先是稀稀落落有气无力的喊声,随后所有阴鬼都陆续反应了过来,应和声如雨后春顺一般冒出来,最后汇聚成一片,三百来头阴鬼有节奏的齐声高吼,一波一波不休。 吴用看着身边阴鬼们狂热的模样,为免显得太过“鹤立鸡群”,不得不跟着一起振臂高呼,心里却无比不解,这时米什么意思?不是说好的征讨人族?怎么现在变成了……变成了什么? 吴用心里居然一下子说不出个确切的形容词来。 这算哪门子的征讨? 他们不应该是主力军? 怎么现在变成了侦察兵? “好!”时米见群情激奋,满意的点了点头。 “现在明白为什么圣祖找你们三百六十五个了?人族好手亦非等闲,不是你们这些佼佼者,遇到他们,想要讨得好恐怕很难。” 时米猛然高声吼道:“尔等早已被圣祖寄予厚望,圣祖早已将你们所有都铭记在心!放手去干,像一把最锋利的利刃,直击人族要害!” 呜啊! 又是一阵能够冲破云霄的高呼。 待欢呼声回落,有阴鬼问道:“大祭司,既然我等是作为急行军,有着如此特殊且重要的任务,为何不派褪死境界的尊者们前去?” 他身边的一个女性阴鬼立马嘲笑道:“我说相三,你不会是怕了吧?居然问出这种问题,褪死境界的尊者不去,自然是因为他们有自己的任务,这还用想?” 相三面色一沉,不甘示弱骂道:“我怕了?我相三何曾怕过这种事情!为了圣祖大计,我命何惜?东呅,你再乱嚼舌头,休怪我不客气!” 东呅亦是不肯退让半步,嗤笑道:“怕了你不成,来!” 两人针锋相对,谁也不肯退让一步,说动手便要动手。 “大敌当前,我们先起内讧算怎么回事?”时米语气平淡的打断了两人。 相三与东呅急忙低头,这才不再剑拔弩张。 时米道:“相三说得甚有道理,这一点正要与你们解释,为什么派你们而不派褪死境界的老家伙过去?很简单,多方面的考量。” 相三一听自己的名字被大祭司嘴里念出来,激动得浑身颤栗,高声喊道:“请大祭司指教!” 时米颔首,道:“首先,送褪死境界的老家伙去人族地界,所要耗费的各种灵材、资源远要比送你们要大,单个就高达十余倍许的消耗。” “其次,褪死境界的过去了,虽然修为本领更高强,但与之相应的,也更容易被人族觉察到,别忘了你们此行的目的,比起大摇大摆毫无顾忌,隐秘行事才是更好的选择。” 相三点头道:“消耗与收益不匹配,圣祖果然深思熟虑。” 东呅冷冷扫了他一眼,哼声不语。 “不错,正是这个道理,但这里须要警醒你们一件事情,”时米与其变得严正,“不得糊弄圣祖,竭尽你们的全力磨练自身,一定要分清楚消极怠战与合理迎战的区别。” “大祭司放心!” “圣祖请放心!” “我等必当竭尽全力!” ……空中的阴鬼一个个拍着胸脯立下军令状。 时米接着道:“圣祖的考虑都是为了你们着想,可知道你们为何被光影遮住了面貌?” 众阴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纷纷摇头。 时米道:“其实这是为了避免大家集体行动,须知道你们统共也才三百六十五名,而人族地广物博,幅员辽阔,这方面我圣族并不占优,集合起来,效用不大,反而还会惹人注目,被捉到行踪,遭到针对。” “因是之故……索性大家单独行动,你们都是我圣族精锐中的精锐,发挥各自的特长,与人族游斗作战,各行其是,灵活应变,成效一定远比你们抱团行动来得要好。” 此言一出,立马迎来一片应和。 “不错,这是事实。” “嘿嘿……单独行动好,省得有人拖我后腿。” “你说就说,看我做什么?” “嘿嘿……” “不过讲实话,大祭司,用光影掩盖大家身份,这个做法是有道理,但对我们这等部族出身的家伙而言……不合用啊!” 说话的却是一个身材瘦如竹竿的阴鬼,身上冒着一根根似乎是枝桠形状的东西,头顶密密蓬蓬,极为吸引人眼球。 “哈哈,不错!谁都知道你是夜柳部的青丁。” 这话引来一阵哄笑。 吴用观察了下,发现赞同这一做法的大多是排名靠前的阴鬼,而那些排名靠后的,不少都沉默不语。 “基本情况便是这样,可还有疑问的?”时米淡淡说道。 “大祭司,您刚才说人族地广物博,幅员辽阔,非我圣族可比,您这意思……难道是说,人族所生活的地界比罗山还要大?” 其实不少阴鬼方才也都注意到了这一点,这会儿终于有阴鬼问出了他们的心声。 时米颔首道:“远比我们罗山要辽阔,千倍于罗山,万倍于罗山?都不是,人族占领的地界万万倍大于罗山!” 众阴鬼听了惊得说不出话,罗山在他们眼里已是无穷无尽,辽阔无边,万万倍大于罗山,那得是多大? 他们相信大祭司绝不会夸张其辞,拿这种事情来蒙骗自己,只能在心里以自己的想象极限来试着描绘这一事实,一个个都心惊不已。 “人族地域辽阔,资源更是无穷无尽,旦待占领其地,我圣族将繁荣永驻!”大祭司再一次以带有魔力的声音勾发起众阴鬼的激情。 在一众阴鬼的呼喊声中,天空中的乌云逐渐散去,只留下他的声音在空中回荡不绝。 “三日之内,一切准备妥当,三日之后午夜子时正点,独自前往紫芯灵玉所指示的标记地点,在那里,你们将会被送往人族!” 天空中流云散尽,三百六十五头阴鬼议论纷纷,天地翻倒,吴用眼前一花,等视线重新凝聚,人已经坐回到了书房内的卧榻上。 心口一阵突跳,他伸手反掌,一点点紫色荧光在掌心汇聚,转眼之间绘制而成了一张光影地图,山川河流、森林湖泊俱显现于前。 在其中某一处,一个紫光浓郁的五芒星标记兀自闪动。 【应该就是刚才时米说的标记点了。】 吴用扫了眼周边环境,记住了大概,手心一握,紫芯灵玉边被收入体内。 他扭了扭脖子,骨头嘎巴嘎巴作响,长长的舒出一口气。 邯鼓已经按耐不住了,急匆匆问道:【好了,我们现在该怎么办?直接去胜阳君的宝库?然后去这个标记地点?】 吴用稍加思索,摇头道:【这肯定不行。】 邯鼓冷静了一下,分析道:【确实不行,现在去了,不知道多久能出来……】 吴用“嗯”了一声,说道:【现在去了,万一在里面待得时间久了,花了一日两日,我们出来以后,和胜阳君说马上要出发了,却不合情理,当务之急,还是先和胜阳君知会一声,至于宝库……咱们有机会的。】 这是比较稳妥的办法,邯鼓赞同道:【就这么办!】 吴用起身,推门走出书房,离开了火山岩潭,来到了胜阳君的宫殿大门外,甫一现身,便有守卫替他带路,无需通报,直接引到了正殿内。 胜阳君高高坐在王位上,居高临下,笑呵呵问道:“稀客,野灵尊者终于出关,什么事情值当尊者亲自来找本君?” 吴用朝他拱了拱手,也冲一边垂手侍立的吉星公点了点头,道:“胜阳君,圣祖来令,三日之后,我等便要出发。” 胜阳君“唰”的一下从位置上站起,炯如烈阳的双眼牢死死盯着吴用,沉声说道:“征召来了?几时的事情?” 吴用道:“就在刚刚,知道消息后,野灵不敢耽搁,马上就来这里了。” 胜阳君沉吟道:“三日的功夫就要出发……怎么去的,是圣祖派人来接还是?” 吴用摇头道:“另有方法,圣祖要求不得透露,也请到时候胜阳君切勿相送。” 说是“相送”,好听罢了,实则告诉胜阳君不要跟踪自己。 胜阳君哪里能不明白这个意思,脸色那叫一个难看,他倒不是想跟着野灵去做什么,而是要确认这小子是真的响应征召了。 吉星公上前道:“胜阳君可是担心野灵尊者?无妨,或许我们可以去找绿姥姥,别的资格者不知道,但咱们失落湖的两位应该是一起的吧?问一下就知道了。” 担心我?吴用对他们两个的担心心知肚明,淡淡道:“胜阳君尽管前去一问,但话说在前头,我与他三日后要出发,这点毋庸置疑,但他是否和我一同出发,这就不一定了。” 吉星公的五芒星脸面一皱。 胜阳君稍作沉吟,笑道:“圣祖安排非我等所能度测,既然三日之后就要出发,野灵尊者接下来准备怎么打算?还是继续修炼,亦或做点别的什么,换个心情?” 吴用拱手道:“胜阳君,野灵还是决定在火山岩潭修炼,毕竟……做点别的什么,好像也没有什么可做?或许在出发前我会在火山岩潭内泡一个澡。” 他耸了耸肩,难得开了一个玩笑。 胜阳君笑呵呵道:“本君的宫殿内其实并非如此枯燥,野灵尊者如果愿意多走动走动,还是能发现许多乐趣的,比如本君宫殿内有一座《鸣翠笼》,吃酒玩乐,正是一个休闲的好去处。” …… 第297章 算计 “鸣翠笼……”一听这名字,还有胜阳君那带着暧昧与意味深长语气,吴用不消想也知道这是一个什么样的去处。 他脸上堆起笑意,拱手谢道:“多谢胜阳君美意,血之尊上的功法有要求不近情、色。” “血之尊上……血之尊上……几句不离血之尊上,”胜阳君呢喃了几声,一脸惋惜地说道:“果真如此?那真是可惜了,野灵尊者你是没见过本君的收藏,啧啧……” 他淡淡一笑,说道:“既然是血之尊上的法门有要求,那就算了,剩下三日里,你好生调整状态,丹药可够?不够的话与本君说,尽可满足你的要求。” 吴用谢道:“若果胜阳君能够再送来一批丹药最好,野灵的修炼正当紧要关头。” 胜阳君大手一挥,同意了此事,可没想到接下来他马上话锋一转,森然说道:“本君对你的要求一应俱全,可你若对本君有所欺骗……别忘了,本君掌握着你的生死!” 他目光微凝,拳头一捏—— 吴用知道这家伙催动了契约禁制,心里顿时一紧,手下意识按向心口,可预料之中的刺痛并没有马上到来,而是许久都没有反应,直到过了数息的时间,一丝丝犹如蚂蚁啃噬的疼痛才从心脏内缓缓涌现。 吴用不由得一愣,急忙捂着心口单膝跪地,被头发遮住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疑惑,哪里有一点痛苦的样子? 【怎么回事……这契约禁制……】邯鼓的语气莫名。 吴用喉咙里发出压抑的痛苦叫声,右手用力抓握着自己的心脏,额头冷汗直冒,看去疼痛难忍。 胜阳君见他如此惨状,大手一挥,停止了催动契约禁制,居高临下地说道:“有数没有?本君要取你性命,易如反掌!” 吴用挣扎着点头,虚弱地答道:“野灵省得……” 胜阳君满意的点了点头,坐回了王座上,大咧咧道:“去了人族地界,我虽不知道你具体被分布到什么任务,但你当要好好表现,别丢了本君的面子。” “要是哪天叫我知道,你在战事中偷懒懈怠,贪生怕死,被圣祖、被大祭司责罚,你不要请本君为你讨饶,本君第一个就要教训你,知道不知道!” 邯鼓骂道:【狗操的玩意儿,你是什么东西也敢来教训我!】 他俨然把自己和吴用视作一体,不分彼此。 吴用紧了紧拳头,点点头,没有说话。 这下胜阳君似是打开了话匣子,真当开始教训仆从一般教训吴用。 “再还有……”他语气森然,“如果你表现得好,得到上层嘉赏了,送你一个忠告,切勿恃宠而骄,向大祭司或者圣祖提出什么过分的请求,告诉你,你以为的靠山可能并非如你所想那样可靠,殊不知是火海刀山!” 吴用心头不解,这话什么意思,我以为的靠山是火海刀山?难道是明着在告诉自己,他会对自己动手吗? 吉星公拱手请道:“胜阳君,野灵尊者接下来就要远途行军,在外难以受命,我看啊……您不妨把话说清楚一些,免得尊者生出误会,不小心犯了过错,揭过闹得咱们两边都不好做。” 吴用看向王座上,完全不明白这两头阴鬼在打什么主意。 胜阳君沉默了片刻,忽然嗤笑一声,说道:“吉星公说的对,我也不与你兜圈子了,免得你拎不清楚。野灵,不要以为自己是血之尊上的传承者,你就高人一等了。” “我告诉你,血之尊上可并非你所想的那般良善,更不是你在外界所了解到的所谓真相那样,他并非自行进入圣狱冢内忏悔,他是被火之尊上所镇压,虽尚活命,但永生不得出离圣狱冢,与死也无异!” 吴用心里不觉讶异,但并非对这一“隐藏的好深”的事实,而是对胜阳君居然知道这一更为接近事实的可能。 他是知道的,赤面在人类世界活得好好的,所谓的镇压在圣狱冢,八成只是一个幌子,并不可信。 【其实也不一定,血之尊上很可能确实被镇杀在圣狱冢内了,但赤面仍旧安然无恙。】邯鼓给出自己的见解。 【你意思是……血之尊上用了什么法门,把一部分身体留在圣狱冢内,另一部分化出去,变成了赤面?】 吴用心里同邯鼓交流,表面功夫却一点不落下,适时地做出惊愕的表情,看着胜阳君,惊声叫道:“这如何可能!血之尊上他明明不是这么与我说的……” 胜阳君心里那个爽快,狂笑道:“你不是很傲气吗?上次居然还敢与本君对着干,好不潇洒,现在呢?现在知道自己的靠山是虚的了,你的傲气呢!怎么不展现给我看看了?” 一想到上次着野灵与自己的针锋相对,他就窝火,甚至这些天里一直都不能释怀,他堂堂失落湖四大掾吏之一,祭仪殿亲授的要职,五光部出身,什么阿猫阿狗都敢来和自己蹬鼻子上脸了? 看着之前一直都很有主意的野灵,此刻在自己面前是如此的失态,胜阳君当真快意的不行。 他决定再在野灵已经看堪堪碎裂的心头踩上一脚,蹬它一个七零八落。 胜阳君悠悠然道:“你如果想在这场征战中出人头地后,对大祭司或者圣祖表露自己的身份,以期求拔除身上和我签订的契约……我劝你还是死了这条心吧!” 吉星公添了一把干柴火,“野灵尊者,您不知道血之尊上在圣祖那里的风评并不好,如果你贸然透露了自己的身份,恐怕事情并不会如你所愿的那样发展,兴许第一个要治你罪的就是大祭司,当年将血之尊上击败的火之尊上决不会放过你。” 胜阳君哈哈狂笑,道:“等等,我却忘了一件事,还有新晋的圣祖,吉星公,你说要是被这位知道了野灵尊者的存在,后果会怎么样?自己的位置曾被血之尊上觊觎,其传承者现又在世?” 吉星公面露忧色,担心地看着野灵,假惺惺叹道:“那野灵尊者可就难咯!我听说咱们这位新晋圣祖杀性重的很,其殿内尸骨残骸无数,终日有一批一批的朝圣者自愿献身,被送进殿供他杀戮取乐,要是被他知道了……啧啧啧!” 吴用眼角一抽,装出紧张的样子,嘴唇濡喏,一句话不说。 哪知心头忽生警兆,只听得邯鼓厉声喊道:【小心!】吴用立时打起警惕,只觉眼前忽然一闪,一泼刺目的金光急啸而来,带起的劲风刮得脸面生疼,犹如刀割一般。 他立马起身要躲开,可没想到金光须臾便至,只来得及横起左右手臂交叉格挡,硬吃了这一记。 嘭! 左右小臂上传来一阵剧烈的疼痛,仿佛是烧红的烙铁狠狠按在了皮肤上,吴用双腿站立不稳,身子向后倒去,两步淌,两步踉跄,就要摔倒。 在此失去平衡之际,他祖窍内的灵力一涌而出,先往腰身上一过,提了气力,勉强稳住身形,然后把双臂往上一带,将这道金光格挡向大殿上空。 嗡…… 金光在大殿梁顶炸开,犹如一轮大日,照亮了这座黑沉沉的大殿。 灵力在经络内走过,吴用腰身气力顿消,脚下两步蹬飘,人往后仰天躺倒摔去,他趁势一翻,身体在半空中打了一个三百六十度的滚,左右手各从箭筒中抽出一支箭矢,狠狠插进地面——嘎嗤…… 箭尖与大理石砖滑擦,带出两道火星,尖利的摩擦声在大殿内响起,吴用两腿同时后蹬,像是两块刹车皮,抵着大理石地板,倒退了七、八丈的距离后终于停了下来。 “咳……” 吴用筋骨一松,立马喷出一口黑色的淤血。胜阳君这随手一记金光,虽然没有对他造成生命危险,可内伤已是无可避免。 【妈的,这%¥@%¥……】 方才情势危机,邯鼓只来得及提醒一句,却没有任何机会帮吴用做点什么,胜阳君这一下看似随意,可亏得是吴用反应够快,起力格挡,否则生吃了这一记,绝对有的难受。 【把身体交给我!我拼尽本事,有办法在这里拿下这两个鬼东西!然后我们洗劫了他的宝库,去那标记地点,离开这里!快,把身体交给我!】 邯鼓几时吃过这样的亏,已然暴怒,催促吴用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自己,甚至不等吴用回答,自行就开始施法,但却都被吴用的意识所阻断,无论他怎么叫喊都没有回应。 吴用抹了一把嘴,擦干净嘴角血迹,站直身体,仰头看着高阶之上的王座,脸上竟是说不出的平静。 胜阳君被他的表情看得心里大感不适,袍袖一抖,吼道:“回去准备!” 吴用深深看了他与吉星公一眼,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这座宫殿。 “哼!”胜阳君心里痛快,一屁股坐回了王座上,但没有多久,他目露思索之色,眉头轻轻蹙起。 吉星公知道他在想什么,上前一步说道:“胜阳君,可需要我去绿姥姥那里走一趟?问下他那边的资格人选什么时候出发。” “野灵说是不是一同出发的不知道……咱们不知道这点真假没关系,咱们只要时间对上了不就可以?谅这小子也不敢生出什么心思,绝对不敢不响应圣祖的征召!” 胜阳君确实是在担心这一点,点头道:“这个问题我其实也有想到,本来就打算让你去的,我担心的是这小子去了人族之后的事情。” 吉星公稍作沉吟,道:“确实,这小子有些脾性,如今在我们眼皮子底下,不大可能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但如果去了天高地远之处……” 胜阳君想到这一点,面色阴沉了下来,却是这野灵现在就敢顶撞自己,离得远了谁知道这小子会做出什么出格的事情来? “要么……我们这三天里对他严刑逼供,把咱们想知道的是事情都闻出来?”胜阳君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杀气。 吉星公一愣,连忙叫道:“万万不可!这野灵知道自己一定得去回应圣祖的征召,我们拷打逼问他,以这小子的性子,一定用尽气力死撑过这三天,我们还是不得不放他去,反而得不偿失。” “要说用极端的法门逼问他,却是可以,我也有把握能够在三天里问到咱们想要知道的事情,可那对野灵的损伤是不可逆的。” “圣祖需要的是完好的战力,要若野灵出了问题,一定会调查原因,届时被知道了这小子的传承还没关系,怕就怕咱们坏了几位圣祖的大事,恐遭致祸端啊!” 这分析的都是事实,胜阳君闷声道:“那你说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的,难道他野灵当真成了什么宝贝!” “宝贝,呵……他当然是宝贝……”吉星公莫测一笑,“但却是任您拿捏的宝贝,所以我觉得可以好好经营。” “这小子本事不差,性格也要强,抛开血之尊上,如果他能为您所用,确实是一个好助力,就这么压榨完价值丢弃了,着实可惜。” 胜阳君挑眉,“吉星公你还准备继续用他?” 吉星公理所当然道:“为什么不呢?正如我所说,此人是个好苗子。” 胜阳君皱眉思索,最后摇头道:“现在也晚了,没看见这小子对我的态度?” 吉星公笑道:“这才哪跟哪,所谓恩威并施,方能御下有道,您现在这‘威’是打出去了,不正是该施恩之时?” “您可以告诉他,知道血之尊上的真相其实对他是有好处的,否则透露出去恐会遭致杀生之祸,真要说来,是您救了他一命,这之类的话。” “他一定没有这么单纯?哪里能信我?”胜阳君想到了野灵的眼神。 吉星公意味深长道:“当然,这小子精明着,可大家都是有数的,说这话只是缓和关系罢了,不至于让他去了人族还一直记着怎么颠覆您,至于将来……那有将来的办法管他。” 胜阳君眼前一亮。 …… 第298章 拿个精光! 一路阴沉着脸回到火山岩潭,吴用锁上大门,坐到了蒲团上。 邯鼓在心里喊了一路,质问吴用为什么不听自己的话,干脆把胜阳君和吉星公两个欺人太甚的家伙做了不就好了?何苦来受这种气。 “做了他……”吴用十分冷静地摇了摇头,说道:“且不说做了他俩,咱们得付出什么样的代价,结果又如何,我只问你,最后就算我们拿下了他,你打算怎么办?” “这还用问,当然是宰了……”邯鼓说到这里,忽然一愣,一下子明白了吴用忍气吞声的缘故。 吴用幽幽说道:“这两头阴鬼如此羞辱你我,我当然也想杀了他们泄愤,但那契约禁制上就有写到反噬的后果,胜阳君死了,我们也得陪葬。” 邯鼓还是带着满心怨气,但好歹算是冷静了下来,说到契约,他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胜阳君方才催动契约禁制的时候,为什么你的身体没有像之前那样疼痛?” 这同样是吴用关注的重点,他也是很奇怪,为何今天契约催动后的刺激与疼痛远比不上之前那次,这次甚至可以说和蚊虫叮咬一样,根本无所谓。 绝不可能是胜阳君手下留情,这家伙巴不得把疼痛拿捏地精精准准,让他就在鬼门关关口来回打滚,但不至于送命,受最大的痛苦。 那是为什么呢? 邯鼓也不明白了,疑惑道:【是不是那契约附带的禁制远没有所想的厉害?不对……那契约是我亲眼所见,并不是个花花架子,禁法绝对上乘。】 吴用稍加感应,说道:【有一点你可能不清楚,我与胜阳君之间的契约联系淡弱了许多。】 【淡弱……淡弱了多少?】邯鼓一愣。 胜阳君的契约限制的是吴用本人,邯鼓则是因为与吴用生死相联而收到波及,可以说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的情况,实际上并不能直接感受到契约的限制。 吴用稍加感应,犹豫道:【弱到只剩下一丝。】 邯鼓纳闷不已:【怎么会只有一丝?这不合理……你能感应到只有一丝,那胜阳君为何会没有觉察?】 吴用哪里知道,现在想想,方才宫殿内从胜阳君的表现来看,应该是没有发现契约禁制的异常,还是说在他那边的感觉来看,契约并没有任何的问题呢? 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邯鼓沉默不语,苦思冥想,却一样不得门路,最后他大咧咧道:【不用管了,这事儿对你来说是好的对也不对?我不信这事情胜阳君会不知道,兴许就是他动的手也不一定?真是说也说不清楚。】 【就收心吧!再有三日功夫,你就要离开这里了,赶紧的,把该做的事情先都给做了,离开了这里,谁来管他。】 吴用还是觉得不妥,但邯鼓都不清楚,他就更没有头绪了。 【说得对,不管了,等离开罗山,回去山门,请白师伯出手替我破解这道契约禁制就好。现在么……】 他舔了舔嘴唇,闭上眼睛,心里默念道:【交给你来!】 【好!】邯鼓嘿然一笑,瞬间占据了吴用的身体,不多时,他的眉心中出现一条肉缝,两边一挣,一只灵目边露了出来。 他把诀目一掐,灵目中打出一道白光照在跟前,被照定的附近空间悄然裂开,一点黑漆漆的虚无犹如烟尘一般涌了出来,飘附在裂口附近,不多时,便形成了一口通道。 邯鼓精神一振,起身来到这口通道前。 不用走进去,借着洞室内明亮如白日的光火,他就能从外边看到里面丰富的藏品。 邯鼓搓了搓手,迈步走了进去,但不急着开始探索,而是先掐动诀目,用灵目打出白光,把整个洞室扫了一遍。 这一圈扫下来,原本白亮的洞室表面内蒙上了一层乳白色的莫名“染料”,头顶、脚下一处不漏,犹如水波一般,兀自泛起涟漪,四下扩散。 做完这些,邯鼓松出一口气,自语道:“亏得这小子《西升灵虚真一书》突破到了筑基,不然我还真没气力用这个法子隔绝禁制探查……” 邯鼓扫了一圈,兴致勃勃开始逛了起来。 这确实是胜阳君的宝库,内里的空间不大也不小,约莫十来丈见方,摆满了一座一座雕刻精美的石台与几案,各种各样光华闪动的宝贝被整整齐齐分批码放。 “啧啧啧……胜阳君这混蛋,收藏了不少好东西啊!” 距离邯鼓最近的是几株灵草,全都被种植在一口巨大的青铜大鼎内,长茎脆直翠亮,形如几条细弱的柳枝合抱,但叶瓣却好似一个个大螺,层层上下叠卷在一起,层次分明。 “尖螺果,根茎形如柳枝,叶瓣形如螺壳,色翠亮,根块成片状,有剧毒,不可入药成丹,但是是炼制法器的上乘佳品,好难得的宝贝!” 邯鼓嘴里说着,眼中却流露出一丝可惜之色。 “不好带啊……这尖螺果是片状的,掘出后必须立马处理,否则其中有毒性的部分立马就要消散,整颗根块变成粉末,可惜了……” 这东西带不走,邯鼓摇头,头也不回绕过了这里。 他来到了一边不远处,这是一座长方体石台,不大的台面上摆着一只散发着檀香的木盒,里面分割盛放着一枚一枚的玉佩,俱是乳白色带着一点赤橙,雕刻精美,巧夺天工。 “这是什么?” 邯鼓拿起一枚,左看看右看看,发现所有的玉佩都是一个模样,可这一轮大日的模样,足足有十七、八九枚。 他面露疑惑之色,心下好奇,导入灵力,玉佩顿时发出一阵光亮,一连串的圣篆被投影到了空中。 “哦?”邯鼓精神一振,凝目望去,得益和吴用之间的联系,他现在也能够读懂一部分的圣篆。不过只是看了几眼,他就意兴阑珊地说道:“啥玩意儿,就是一门还算上乘的功法,没意思,狗都不练。” 邯鼓撇了撇嘴,谁知道脑海里的吴用似乎在发出抗议,对他送来一个又一个的念头,他奇道:“什么意思?你想带走?” 吴用依旧是在被泡在水里的感觉,能够感应到外界的物事,但不能说话,不能表达意见,有一种窒息的感觉,但好在现在他的挣扎似乎能被邯鼓所感应到了,不再像是之前,真的只是一个旁观者。 “什么?你想要带走?”邯鼓也没想到吴用居然有反应了。 当然要带走,吴用好歹修炼至今,不是没有一点眼力见的,只看了两眼,也知道这法门绝不是他所说的那样不堪,至少算是上乘,放在一些宗门道派内怎么说也是内门弟子之流方才能够入手学习的。 “你想要自己练?”邯鼓骂了一句,“还是省省吧!身上多少法门了?再学再学,你真当自己是什么绝世无双的天才,能学得过来吗!” 他把玉佩丢了回去,“带不走,别想了,除非我现在都替你背下来,但没那个功夫啊!没啥意思,看看这里的宝贝,这十七、八块玉佩嘎吱嘎吱拿在手里,碍不碍事,烦不烦人?不如拿点别的。” 吴用真无语了,我自己不练,难道不能拿去和别人易换需用? 可在邯鼓眼里,东西只分两种,有用的和没用的,拿一些没用的东西回去,再和别人易换自己需要的,可以是可以,但看眼下的情况,岂非多此一举,舍本逐末?明明这里都可以挑到合自己用的东西。 “咱们虽说要来掏空胜阳君的宝库,但也不能真的什么都搬走,拿不下,你又没有能够收纳器物的宝贝,就挑自己有用的东西即可,要么就是价值高的,这种不上不下的,要它作甚?” 邯鼓说着,转了一圈,把这座宝库的“美好”尽数展露给吴用“看”。 吴用目光随之转动,不得不说自己见得还是少了,邯鼓说得没错,是这个道理,也就不再纠结这些“芝麻”。 不过邯鼓说归说,但还是不想错过好东西,决不能留下任何便宜给胜阳君,仔仔细细把每一枚玉佩的内容都看了,确认也就这样,这才走开。 “喏!这些才是我们要带走的东西!” 邯鼓来到一座三层的精光闪亮的琉璃架台边,上头隔着一段距离就罗列着一件件形状各异的东西,刀枪剑棒盾牌斧钺应有尽有,每一样都散发着惊人的灵力波动,赫然都是法器,各种品阶都有。 他伸手拿下最上层的一件龟壳,眼睛晶光闪亮,嘴里啧啧说道:“看看,我们之前说什么来着?你差防御性的法器,这不就来了么?还是龟壳状的,就我所知,这等模样的法器可都大不一般,便宜你小子了!” 吴用也在心底暗感振奋,这胜阳君的宝库,说是宝库,其实更像是一座展览馆,所有的东西都罗列分明,他都能想到胜阳君这家伙没事时候来到这里,参览自己的展品,那种心理的满足感。 功法要诀邯鼓是一件都看不上,可这灵器那是一件都不想放过,可惜,还是那个问题——吴用没有收纳宝物的器具,全部带走不现实,只好把这一座架台上的十几样全都给取了下来,这件看看,那件看看,精挑细选。 最后他挑了六样,一些塞进袖中暗袋,一些藏进了胸口襟袋内,嘴里还在喊道:“你小子,这次回去以后赶紧找个能够收纳物什的宝物来,今天亏啊!只能看,带不走!” 吴用嘴角一抽,谁说他不想?峨眉有祭炼剑囊之法,主要是温养飞剑灵韵,其次也可以当做收纳杂物的器具,端的好用,可那是结丹以后的手段,现在没有一点办法。 邯鼓一步三回头离开了这座琉璃架台,来到了一座玉台跟前。 这座玉台不大,约莫尺许径直,台面上摆放着三只鹅颈云纹细瓶,台面底下似乎还有什么机关,一直在往上喷出一种氤氲的金色雾气。 邯鼓眼前一亮,捏着鼻子靠近,确认这金色雾气应该没有任何的危险后,伸手拎出其中一瓶,凑到面前摇晃。 “丁零当啷……” 瓶子发出一声清脆的碰撞声,。 “里面只有一粒丹药?”邯鼓略感惊讶,眼中露出一丝火热之色。 他舔了舔嘴唇,拔出瓶塞,将这粒丹药斜着倒到了手心里,捻在两指指尖一看,这却是一粒比寻常丹药要小上一圈的圆形丹药,表面一道道的金色波纹,冰冰凉凉,拿在手里和金属一般。 “这是什么……” 邯鼓好奇不已,可没想到下一刻,这粒丹药就开始软化消解,变得软趴趴的,彻底成了一摊液体。 “啊?这……” 邯鼓看着掌心的金色液体,怎么也认不出来这究竟是什么东西,只好把手一甩,将这液体甩到了地上。 “难道不能将丹药取出瓶外?” 邯鼓不知道这是什么丹药,但能够被胜阳君单独收藏在此处,想也知道不会是一般丹药,决心要将其带走。 他试着拎出一只玉瓶,透过瓶身,看见里面是一种同样的金色丹丸,于是便想确定自己的猜测,拿着玉瓶握在手里。 本以为不将其取出就没事,可没想到这丹药和前一粒一样,没有一会儿的功夫,便在瓶身内彻底化成了一滩液体。 邯鼓面露肉痛之色,沉吟道:“看样子瓶子或许有关,但决定性因素不是瓶子,而是这金色雾气?” 他大胆假设,大胆求证,直接把第三粒丹药从瓶中取了出来,倒在了雾气之中,果然,这次丹药没有化开。 邯鼓见状,又把丹药拿到了手里,不过一会儿,就变成了一滩液体。 他摇头唏嘘道:“可惜,可惜……这应该是好东西。” 不过这可惜的情绪只存在了片刻,他把手往玉台伤一擦,掸干净手,一脸兴奋地说道:“没关系,宝贝这么多,这带不走就是与我无缘,看别的就是了!” 他兴致勃勃的走向另一桌玉台。 …… 第299章 反复无常 个把时辰后,邯鼓从宝库内走了出来,袍袖、胸口……身上鼓鼓囊囊的,一看就是藏了不少好东西。 他把这些宝放一股脑丢到卧榻上,然后重新来到入口跟前,只见宝库内已经一片狼藉,消融的丹药,被连根拔起的灵草,东倒西歪的法器,散落在台面上的功法要诀……完全被翻了个底朝天。 邯鼓仔细审视,目光扫过所有的货架与石台,确保自己没有任何遗漏,点了点头。 随即他抬起手掐诀,开始默念咒语,灵力在身体外围如火焰一般涌动,他的灵目又开始一寸一寸在宝库内扫动,每一处都不肯放过,似乎在施展某种法术。 这串咒语冗长且复杂,邯鼓在默念了一段之后额头开始见汗,身体外围的黑色灵力也不再和开始时候一样汹涌澎湃,有种余火将熄的感觉。 最后一个咒语念罢,邯鼓掐定诀目,眉心竖目不再扫动,猛地睁开,圆如满月,中心地瞳仁射出一点刺目的白光,聚焦在宝库空间位置的中心。 此前邯鼓设定在宝库内四周壁面,用以隔绝禁制地乳白色光层开始剥落,犹如退潮一般,从四面八方开始望中心的那一点刺目白光汇拢而去,不过多时,宝库内就恢复如常—— 不错,字面意义上的恢复如常,白光消散不见,宝库内的一切都回复如常,丹药回归了台面上,灵草重新栽回了铜鼎内,法器摆正,功法要诀一份一份整整齐齐码放归位…… 邯鼓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了一个神秘莫测的笑容,喃喃道:“胜阳君啊胜阳君,你如此款待我们两个,不给你留点礼物当真说不过去,也不枉我耗费如此多的灵力布置这一番了,你可不要说我小气啊!” 他哼了一声,扭头走向卧榻,身后的通道悄然关闭,虚无散尽,仿佛根本不曾出现过。 盘膝坐到榻上,邯鼓胸口起伏不定,分明是消耗不小,他眉心的竖目缓缓闭合,不多时,吴用的睫毛微颤,双眼慢慢睁开。 “呃!” 这次一回来,他就倒抽一口冷气,仿佛是在水底憋了太久的气的人终于浮出水面,大口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 他拿起茶几上早已凉透了的茶水,咕嘟咕嘟灌了整整一壶,这才逐渐平复。 【这次真的太久了……】 吴用咽了口唾沫,被上身真不的不好受,肉体上没什么感觉,但在精神上却是一种巨大的折磨,窒息、孤独,仿佛是以第三方的视角观看整个世界。 邯鼓淡淡道:【没办法,要施展法术维持法术,中间我不可能回去。】 吴用将将喘过一口气来,祖窍内便传来一阵空虚,却是邯鼓最后施展的法术,彻底将他体内的灵力掏空,当真一滴不剩。 【你最后施展的是什么法术?】吴用心下骇然,他现在灵力浑厚远非常人可比,邯鼓一记法术消耗了个七八成,简直可怖。 邯鼓嘿然一笑,道:【留给胜阳君的惊喜,他一定喜欢,你也一定喜欢,哈哈哈,皆大欢喜!】 【到底是什么?】邯鼓既然这么说,一定是懂了什么手脚,他碍于修为能力,没办法报复胜阳君,可邯鼓不同,吴用被勾起了好奇心,顿时觉得祖窍内的空虚也不值一提了。 邯鼓却卖起了关子,神神秘秘说道:【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吴用白了一眼,没有继续追问,然后指着卧榻上的一堆宝贝,不禁感觉到头疼:【这些现在怎么处理,刚才就想问你,这么多东西,我们怎么拿得走,胜阳君一看便露馅。】 邯鼓道:【急什么,我自有办法,现在先把这些东西藏好,等你去标记地点那一天,再全部取出来。】 【藏好?藏哪里?】吴用看了眼左右,看不到有什么特别隐蔽的地方。 邯鼓道:【你先打坐回复,好了我们去底下的熔炉内。】 【熔炉!?】吴用顿时明白了这家伙要做什么,不过经此一提,他才想起来,底下那熔炉里还有一样水火同源的宝贝要带走。 【就和那宝贝一起,和那珠子比,甚至这些东西不带都不要紧,赶紧回复,把东西放好,胜阳君不可能就这么等着三天过去,然后送你走,中间一定还会过来,别露馅了。】邯鼓催促道。 吴用也觉得在出发之前,胜阳君不可能不会再来找自己的麻烦,他在卧榻上理出一片空地,盘膝打坐,开始回复灵力。 这次消耗巨大,好在有各种丹药,他一边修行,一边恢复,约莫一个时辰之后,邯鼓催促他先下去把东西放好。 吴用退出修炼状态,灵力化出一道黑光,兜住榻上的一堆东西,从书架的机关连下两层,来到了底层的熔炉内。 热浪扑面而来,邯鼓径直道:【还是我来。】 吴用感觉到他试着操控自己身体,便将控制权交了出去,奇道:【不是把东西放这里就行?你还要施法?】 双眼逐渐闭合,眉心竖目睁开,邯鼓道:【当然要施法,就这么放着怎么行,那我睡不着觉。】 他腾空而起,眉心竖目打出白光,和上次下来时候一样,破开了洞顶的禁制。 邯鼓伸手入内,取出来了那粒琉璃宝珠,确认之后,将其放了回去,然后他把手一招,将地上那一堆的宝贝摄起,将之用法门封禁在一团白光之内,投放进了洞顶的禁制之内。 做完这些,他将禁制重新封闭,确认无误后,退回了顶上书房,将身体交还给吴用。 祖窍内又是一阵空虚,吴用重新在榻上坐定,问道:【把那些东西放那里,没问题吗?这么炽热。】 【所以我打了禁制,那里我们去过一次,胜阳君没有反应,说明他觉察不到,现在把东西都放下去,到时候走之前一起去走就行。】邯鼓胸有成足的说道。 【就由得你。】吴用对他十分信任,不再过问。 方才的施法又让他才恢复的灵力消耗殆尽,吴用坐定之后,重新进入到了修炼与恢复当中去。…… 之后整天,邯鼓都没再打扰他,不过因为动身在即,吴用倒也没有过分沉入修炼,在灵力恢复之后,他慢悠悠修炼,如此到了第二天午后,果然如邯鼓所说,胜阳君与吉星公亲自登门来访。 “野灵尊者,怎么样,可都准备妥当了?有没有什么需要本君帮衬的?”胜阳君满脸笑意地走进书房内,丝毫看不出之前在大殿内的凶厉。 吴用一脸平静的说道:“有劳胜阳君记挂,野灵这里一切需用足够。” 胜阳君没有回答他,而是返身招了招手,指挥后方的侍从,呵斥道:“在外面做什么,都搬进来!” 一队侍从立马鱼贯而入,端着一盏盏托盘,将东西放到了书房茶桌上。 吴用把眼望去,只见托盘上丹药有,法器也有,还有一些符箓,好不丰盛。 胜阳君挥手,等一众侍从全部退了下去,他才笑道:“野灵尊者,前日大殿里本君反应过激了些,本君其实只是想告诉你血之尊上的处境不妙,你若寄希望于血之尊上,恐怕为自己招致恶果。” 吉星公在一旁笑道:“野灵尊者,胜阳君本意是想好生与你说的,但那天——包括前次,大家的情绪都有些激动,胜阳君又怕您牢记着当日的不快,反而加剧促使您做出出格的事情,所以动起了手。” 他轻叹一气,道:“您走以后,胜阳君就开始与我懊悔自己脾气还是太暴躁了,居然对您动手了,所以今天来这里找您。” “那天本君确实动作大了些,野灵尊者请不要介意,咱们相识不久,还不算相熟,所以不够了解对方,若是咱们共事一段时间后,你当能明白本君并无恶意。”胜阳君沉声说道。 “胜阳君如果不看重尊者您,那也没必要有当日的反应了,胜阳君就是怕您做出傻事,所以动作过分了一些,否则何须如此?野灵尊者,你要理解胜阳君的一片用心啊!”吉星公与他一唱一和。 邯鼓冷笑道:【别恶心我,不算相熟不够了解所以不知道你没有恶意?你意思是相熟以后,你动手了我们就都可以理解了是吧?小子,别听这家伙的花言巧语。】 吴用当然不可能信胜阳君,这家伙今天这样来缓和关系,假如“野灵”真的只是“野灵”,那么在得知自己的靠山血之尊上无法脱困的情况下,为了等征战回来以后在罗山还有一席之地,说不定真会考虑服软。 可他不是“野灵”,他不用再回来,因而不用考虑后果——哦,后果?说不定将来他修炼有成,再有机会回到罗山,他可能会再来找邯鼓叙叙旧。 胜阳君见吴用沉默不语,脸色有些沉下来了。 吉星公也不再说些场面话,大家都是明白人,话说到这个份上,再说多的漂亮的都没用,就看野灵尊者能不能主动揭过去这一页了。 他径直说道:“野灵尊者,你与我当年有些相似,一样的年轻,一样的修为出色,最重要的……一样的傲气,傲气到惹了天大的麻烦自己也不知道。” “要不是胜阳君的曾祖,我当年可能就暴毙在山野之中了,哪里会有今天?哈……可笑我当年还那样顶撞他老人家,现在才知道他对我的好。” 吉星公说到这里,面露怅然之色。 胜阳君淡淡道:“过些日子便是曾祖的祭仪典礼,别忘了和我一道回去祭奠。” 吉星公笑道:“我如何可能忘记?” 他看向吴用,语重心长说道:“野灵尊者,年少轻狂,总觉得非黑即白,但有时候不妨换一个角度看待事物,兴许能够看到未曾所料的一面呢?” 邯鼓玩味地说道:【这家伙如果坐上这什么掾吏的位置,一定比胜阳君厉害,两个都是反复无常的家伙,换做别个谁来今天真不一定能拉下脸孔找你说这些话。】 吴用也忍不住腹诽了一句:【装模作样!】 说完这一番话,胜阳君与吉星公都目不转睛看着吴用,显然,已经到了他表态的时候,吴用沉吟片刻,拱手致意道:“胜阳君,吉星公!” 再就没有多说什么了,他也很想冠冕堂皇说些场面话,可一想到胜阳君与吉星公的所作所为,他逼迫不了自己。 胜阳君见他拱手,脸上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 吉星公亦然,呵呵一笑,说道:“野灵尊者果然通明事理,怪道能被血之尊上选为传承者。” 他们两个不需要野灵和自己表态,只需要场面上走得过去即可,他们都清楚,真正拿捏野灵的是那一份契约禁制,眼下么……能够消解一部分野灵的怨气即可。 胜阳君恢复了之前的平易近人,笑呵呵说道:“野灵尊者,你明日子时便要出发,这里是本君为你准备的东西,你看看还有什么缺的,尽管与本君说。” 吴用一扫,先是一件鞭子,黑色的握柄,紫红色的鞭身,放在托盘上时不时有阴鬼呼啸。 “涤灵鞭,十六层禁制的法器,抽打在身上仿佛能够把魂灵都打出,因此而得名。”吉星公配合着他的目光介绍。 要说在之前,没进去过胜阳君的宝库,这涤灵鞭吴用见了还真会心动,可见过了胜阳君宝库,他哪里还会把这些放在眼里? 尤其昨天出来之前,邯鼓想想气不过,本来只精挑细选了六样法器,后来又干脆拿了四样,凑了个十全十美。 这涤灵鞭一共十六道禁制,才是件中品法器,在那一批法器里都排不上号,对现在的吴用来说是可有可无的东西,甚至说累赘也不为过。 【那么多东西,明天走的时候真不好拿,实在不行就扔在这里,不行!还是毁了最好……】邯鼓意兴阑珊地说道。 话虽如此,可吴用不能这么表现,还是露出了动容之色。 吉星公一笑,接着介绍其他几样东西。 …… 第300章 出发 夜深。 大东荒原上空云雾迷蒙。 胜阳君带着吉星公尽兴离去,随其一同的还有浩浩荡荡的侍从以及六名容貌美艳、身材婀娜多姿的歌姬。 吴用没想到胜阳君与吉星公末了还要和自己吃酒,说是饯别宴,毕竟此去不知多久才能够再见。 他怎么推也推不掉,最后只能无奈上桌。 上次提到过的鸣翠笼,胜阳君这次特意带了六名姿容与歌舞最为出色的歌姬来一道陪酒,她们早已得了胜阳君的指令,落座之后,纷纷上来与他敬酒,觥筹交错间身子有意无意挨近,若有若无接触。 吴用有些招架不住,盛情难却,只能尽力和她们保持距离。 吃到热情时,胜阳君与吉星公同她们当场玩起了各种行酒游戏,衣带渐宽,玉体纷陈,场面好不热闹。 到最后玩疯了,六名歌姬索性纵入水中,撩着水波,在雾气之中半脱衣衫,莺声燕语,撒娇也似唤着要吴用下来一起玩水。 这些女鬼都是胜阳君精挑细选出来的“金丝雀”,一个个不仅姿容出色,能歌善舞,上得了台面,更懂得如何撩动男子心中欲火。 她们在潭水中翩翩起舞,白腻瓷玉也似光滑的肢体在水中拨动,美轮美奂,浮出水面,长发湿漉漉的,发梢上还滴着晶莹的水珠,含情媚眼,一颦一笑动荡人心,时不时呢喃着呼唤吴用的名字。 这架势,吴用要说不心动那是假,但最终还是忍住了诱惑,严词拒绝。 慢说他与胜阳君、吉星公只是虚与委蛇,就算真的揭过了矛盾,他也没法变脸得如此之快,别人不知道,反正他没办法在前一秒还冷眼相对的人面前,下一秒就玩得这么放浪形骸。 见他如此坚决地表态,胜阳君与吉星公也不坚持,笑骂着让她们上岸来,一个个不成个样子。 这些歌姬笑嘻嘻爬上岸,一个个都围到吴用身边,也不擦干水,就抱着他的手臂与腰身娇滴滴埋怨。 最后不由分说要灌吴用,六头女鬼轮流来劝酒行令,直至胜阳君有结束的这场饯别宴的意思,这才恋恋不舍地同他告别,甚至还千叮咛万嘱咐,让他多来鸣翠笼坐坐。 吴用苦笑着到书房内,烧水烹茶,慢慢消化酒劲。 胜阳君的酒液非同寻常,便是他们修道之人,喝了也难压酒意,喝上头了与常人吃酒一样的感受,甚至酒劲还更大,需要运转灵力消化。 【刚才干嘛不下去玩一趟?你怕个什么,大男人的。】邯鼓调笑道。 吴用没好气说道:【有什么好玩。】 【玩水啊!怎么,你小子还是个雏?】邯鼓明知故问。 吴用懒得理会他,说道:【明夜子时需要赶到标记地点,那个位置……我们大概亥时便要出发了,你想想还有什么事情须要做,别忘了,我得好好休息一晚,调整下状态。】 邯鼓嘿然一笑,兴奋道:【没别的事情要做,我们的宝贝别忘了就行!】 说起宝贝……吴用看向茶桌上,那里摆放着今天胜阳君送来的一应物什。 他稍稍化解酒劲后,起身来到茶桌边,看着今天胜阳君带来的一堆东西。 涤灵鞭就不用说了,一件十六层禁制的法器,与现在的他而言聊胜于无,剩下的东西,绝大部分是内服外用的伤药,以及一摞符纸。 增长修为的丹药倒是没有,之前胜阳君送来的还有一堆剩余,短期内肯定用不完,而且多了也不便携带,没必要带着一身,所以胜阳君这次没有送来,相比之下,反倒是伤药更为紧要了。 抛开伤药与法器,最值钱的当要数这一摞符纸了。 这些符纸上面每张都刻录着一个个繁复的符箓,每一张都只需要导入些许灵力,打出即可使用,攻伐、辅助、防守多种功用,应有尽有,且效用不凡,可谓直接提升了他的即战力。 【这玩意儿比一般法器什么的要好。】 吴用把玩片刻,将这些符箓都收入暗袖之内,方便取用,然后又把涤灵鞭与丹药分批收好,再将剩下的修炼丹药和上次一样处理,全都放到了两只玉瓶内。 做完这些,他确认自己没有任何遗漏了,低头见身上衣物沾满了脂粉气味,便要去火山岩潭内洗漱一番,可才推开门,他立马想到了那六名歌姬在潭水里妖娆的舞姿。 吴用犹豫了下,最后无奈地走到水潭边,就着法力化出的清水简单洗了干净。 【你小子……这是做什么,要几个大汉在这水池里泡过,你不愿去洗,我能够理解,那六个美人洗过的潭水,怎么,你都嫌不干净?】邯鼓看他忙活的样子,不理解了。 吴用翻了个白眼,道:【不是美人,是美鬼!你三句不离那六个歌姬,是不是恨不得控制我的身体陪她们吃酒?知道了,下次让你来,反正我对阴鬼没有兴趣。】 【我对阴鬼也没有兴趣。】邯鼓看他用法力化出的清水洗澡,撇嘴说道:【多此一举。】 吴用不予理会,洗完之后,换了一身干净衣裳,随后回到书房内,倒头就闭上了眼睛。 邯鼓还不依不饶地打趣道:【干什么,这就睡了?你方才又没有很劳累。】 吴用笑骂道:【自上次泡火山岩潭到现在,我已经多久没有闭眼了,整天修炼和让你破禁,明天不知道会发生什么,让我好生安歇会儿!】 【嘿……】邯鼓一笑,也不再打扰他。 …… 这一觉就睡到了第二日午时。 【快,该起来了,别睡了!】邯鼓的声音朦朦胧胧响起。 吴用蓦然睁眼,猛地从榻上坐起身。 【什么时候了?】 邯鼓道:【午时已过,你准备准备吧,还记得昨天胜阳君和你说什么?】 吴用拿清水搓了一把脸,抖擞了精神,沉神想了片刻道:【他今天戌时来找我,送我离开大东荒原。】 【记得就好,赶紧的,我们要动身准备准备了。】邯鼓兴奋地说道。 吴用知道他说的准备是什么,一跃跳下卧榻,闭上眼睛,将身体交给了邯鼓。 邯鼓睁开眉心竖目,轻车熟路来到最底层的熔炉,施法将他藏在这里的东西全都取了出来,当然——也不能忘了那颗水火同源的琉璃宝珠。邯鼓先把其他东西都放到一旁,随后催动法决,眉心竖目打出一道白光,将琉璃宝珠周边的禁制全都禁锢,随后将宝珠取走。 这之后,为免被胜阳君觉察到异常,他将眉心灵目白光收束成丝线,居然将被破损的禁制给“缝缝补补”,全都粘连在了一起,甚至禁制中心原本琉璃宝珠的位置,也用了一团白色光线缠绕而成的球体所替代。 做完这些,邯鼓确认自己没有闹出什么纰漏,满意的点了点头,离开了这里,回到最上层的书房,把东西往榻上一抛,然后将身体交还给吴用。 吴用睁开双眼,看着这一卧榻的宝贝,瞪眼道:【你这是准备做什么!你不是说有办法带走?等下胜阳君吉星公过来了,我藏哪里去?】 邯鼓笑道:【别急啊,我说有办法就是有办法,但还不到用的时候,用早了咱们就暴露了。】 吴用嘴角一抽:【你最好不要掉链子。】 【怎么可能!】邯鼓信心满满。 吴用也不知说他什么,感应到祖窍内的空虚,好奇道:【方才在底下,你动了什么手脚?那个你模拟出来的禁制?】 邯鼓嘿嘿一笑道:【那也是留给胜阳君的惊喜,和宝库内的一样,不要多问,到时候你就知道了。】 吴用看他还在卖关子,苦笑着摇了摇头,盘膝打坐,开始回复方才的消耗。 待到申时,他的灵力已经尽数恢复,不过这时候他也不可能再精心修炼了,索性放空大脑,泡了一壶茶水,一边品茶一边阅读书架上的藏书。 如此悠闲,几近戌时,胜阳君与吉星公带着迎送队伍浩浩荡荡前来,吴用立马放下手上的茶水与书卷,看向身侧的那一堆宝物。 邯鼓立马道:【交予我控制。】 无需多言,吴用闭上双眼。 邯鼓睁开眉心竖目,双手飞快掐诀,身前打开一片漆黑的虚空,他把东西一股脑都塞了进去,然后掐诀施法,关闭了这则虚无空间。 做完这些,他马上归还了身体的控制权,避免让吴用消耗过大。 可即便如此,吴用睁开双眼,还是感觉到祖窍一阵亏虚。 【你做了什么?】 他惊骇于邯鼓的手段,究竟是什么法术申通,能够在这几息的时间内消耗了他体内将近七、八成的灵力。 【你又没有藏带宝贝的器物,只能我出手。】邯鼓的声音居然也有些虚弱。 吴用心下惊疑,这是邯鼓伤到些许根本,足可见刚才动用的法术有多么厉害。 【别磨叽,胜阳君他们到了,你自己小心,我养一养。】邯鼓催促一声,静默不再说话。 吴用点点头,稍事整理房内,确认无误,飞空相迎,同胜阳君与吉星公见礼后,他看向身后的队伍,苦笑道:“胜阳君,这阵仗……” 胜阳君摆手道:“这阵仗怎么了?我还嫌太小了。” 吉星公亦道:“涉关圣祖无小事。” 胜阳君一挥手,迎送队伍全部落到火山岩潭旁的空地上,然后上下打量吴用,意味深长说道:“尊者看着精神怎么有些差,莫非是昨夜休息不好?” 他看向吉星公,大笑道:“我就说昨天歌姬应该都留下,就算尊者因为修炼缘故不能破身,至少也可以。” 吉星公含笑道:“我倒是佩服尊者的定力。” 吴用心头凛然,还好自己的虚弱被当成了作业没有休息好的缘故,他索性不去否认,脸上露出了一丝尴尬的神色。 三人站在潭水边聊天,胜阳君问了几句他准备的怎么样,确认下有没有遗漏的,然后说起来了一些注意事项,一定要小心一些。 倘若不知道胜阳君此前的所作所为,有人看到这一幕,说不定还真当以为胜阳君是在真心关心吴用。 吴用心里冷笑一声,时不时配合着他说话,虚与委蛇。 这般到了亥时,见时候差不多,他说道:“胜阳君,你看……” 胜阳君颔首道:“请尊者你带路,我等送你一程。” 吴用要去哪里,他们并不知道。 【尽量早些甩开他们,否则我怕我撑不住。】邯鼓有些虚弱的声音传了出来。 吴用心头凛然,不敢耽搁,腾空而起,道:“请随我来。” 胜阳君、吉星公以及迎送队伍相继腾空,跟随吴用飞离了火山岩潭,离开了胜阳君的宫殿。 一行人寒暄说话,等回头看去宫殿已经不在视野之中,吴用说道:“胜阳君,吉星公,圣祖与大祭司有命令,具体的集合地点……” 对于圣祖的命令,上至胜阳君,下至仆从,没有一头阴鬼敢忽视。 胜阳君挥手示意队伍停下,看向吴用,笑道:“野灵尊者,那我们就送你到这里了。” 吴用拱手道:“劳胜阳君跑一趟。” 胜阳君含笑不语。 吉星公也把眼看他,不说话了。 吴用明白这意思,是要他在走之前表个态了,于是拱手道:“胜阳君放心,野灵此去,定当尽心竭力为圣祖谋事,至于别的……野灵精力有限,为圣祖鞠躬尽瘁已是极限,别的事情就没心力管了。” 言下之意,我去就是只为响应圣祖的征召,没空管别的,你也不用担心我作弄那些小动作。 胜阳君当然听明白了他的意思,脸上露出了近期以来最为灿烂的笑容,拍了拍吴用的肩头,道:“你放心,圣祖大计乃是紧要,别的你就不用管了,等你回来以后,吉星公身边正缺一个左右手,这位置我替他做主,先帮你留着了!” 吉星公也打趣道:“这事儿却不须胜阳君你来做主,我早就有请野灵尊者来为我分担苦扰的打算了。” 胜阳君哈哈大笑,气氛好不轻松,仿佛回到了昨夜的酒宴。 …… 第301章 石门 【两个虚伪的鬼东西,待会儿有你们好受!】邯鼓也跟着哈哈一声,然后忽然收声,嗤笑着说道。 再次听到邯鼓的声音,吴用心头一喜,问道:【你怎么样,没事了?】 【回了一口气,还好你之前《西升灵虚真一书》突破了筑基,否则我绝没能那么快恢复,但是也拖不了多久了,藏匿那些宝物的禁制消耗太大了,赶紧走吧,我要撑不住了。】邯鼓催促道。 吴用不再耽搁,朝胜阳君与吉星公拱手,道:“胜阳君、吉星公,子时将至,野灵不宜再次逗留了。” 胜阳君颔首,拱手回礼,郑重道:“祝野灵尊者旗开得胜!” 吉星公亦正色道:“尊者,万事小心,等你回返。” 吴用点头,遁空离开了此处。 胜阳君看着吴用逐渐远去,收起了笑脸,淡淡道:“这小子应该不会再闹出什么花样来吧?” 吉星公点头道:“他明事理——不,与其说明事理,倒不如说知强弱,在他没有本事颠覆您之前,是绝不会和您翻脸的。” “颠覆本君?”胜阳君不屑地一笑,“他怎么颠覆,那岂非终身要受本君所用?” 吉星公笑道:“这不就是咱们想看到的?” 胜阳君捏了捏手掌,想到掌握野灵生死的契约禁制,脸上露出一丝自信的笑容,猛把袍袖一甩,转身冲天而起,天上传下来他的喝声:“走!随本君回宫!” …… 吴用离开胜阳君,折转几个方向后,确认胜阳君一行并没有尾随而来,松出一口气。 邯鼓急急忙道:【先底下停会儿,我控制不住了!】 吴用赶紧落地,就近找了一个还算隐蔽的岩洞,屈身藏了进去。 【身体给我控制!】吴用还没站稳,邯鼓就急急忙在脑袋里吼道。 吴用闭上眼,尔后竖目睁开,邯鼓一出来,马上坐定,双手掐起诀目。 无声的裂隙在身前出现,空间打开一个豁口,哗啦啦——好些宝贝从中掉了出来,堆满在他的脚边。 做完这些,邯鼓才长舒出一口气,胸口剧烈喘息,将身体归还给吴用。 吴用祖窍内又一阵空虚,灵力消耗了六、七成,但这时候也顾不得那么多了,看着地上的东西,问道:【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都拿了走。】邯鼓的语气又变得十分虚弱。 吴用眼皮一跳,说道:【我拿了走……怎么拿?】 邯鼓没好气道:【怎么拿?你没手?用手拿啊!你袖子暗袋,胸口的暗袋,都装起来,赶紧的。】 吴用觉得这家伙好不靠谱,这些东西袖子里塞得满满当当,谅必要被别人看到,那该怎么解释? 【你就说胜阳君怕你战事吃亏,给你防身用的。】邯鼓随口说了一个理由。 吴用一时无语。 可现在这些东西也不能够不要,否则他们之前的忙活就都毫无意义了,只好一一捡起来,把这些东西收进身上各个袋子里。 【那粒水火同源的琉璃宝珠,你单独放,放好一点。】邯鼓着重提醒。 吴用知道这珠子在邯鼓心里的分量颇重,从一堆发起里找到了这粒珠子,只见外头被蒙上了一层白光,珠子在其中悠悠转动。 【弄了个禁制,不然这东西拿出去,胜阳君感应得到,别的修为高的人感应得到,你留不住。】邯鼓解释。 吴用点头,稍加思索,把这颗珠子放到了箭袋底下。 【不错,藏这里可以。】邯鼓赞道。 吴用接着把地上的的宝贝都放好,幸亏这些都不是大件,法器未经催动也还都是小个的,勉强塞进各个口袋,就是鼓鼓囊囊了一些,任谁都一眼看出他身藏不菲。 吴用一脸的无奈,只能这么办了,那还能怎么滴吧。 他离开岩洞,飞速往标记地点赶去。 …… 据紫芯灵玉的标示,标记地点位于失落湖西南方向的位置,吴用离开大东荒原,穿过一望无际的失落湖,来到了一片群山起伏的苍翠山脉。 【应该是这附近了……】 他在山脉内部自在穿行,最终目光锁定在了一座远处顶部鲁钝犹如平地的高山上。 【这里!】 他飞上前去,可没想到这时候忽然云上杀下来了两头阴鬼。 “站住!” “来者何由!” 吴用一心赶路,真没注意到他们,心里不由一惊,定睛看去,只见是两头穿着绿色甲胄的阴鬼,青面獠牙,双眼斜飞,一头长发扎成一节一节,捆缚在背甲上,好似一根脊柱。 他当然不可能告诉他们自己来意,时间已经快到,不好耽搁,他正犹豫着是否要绕开这里,没想到其中一头阴鬼用尖细的声音问道:“没事,他是资格者。” 另一头阴鬼取出来一块圆盘,材质似乎与紫芯灵玉的一致,看着上面一个发光的标记点不断闪动。 他低头抬头来回打量吴用好几眼,目光着重在他鼓鼓囊囊的袍袖与胸口扫了几眼,说道:“你自己去吧,尊者他们都已经等你等急了。” 吴用一惊,没想到这里还有阴鬼把守,不过再转念一想,倒也在情理之中,毕竟要避免闲杂人等靠近,暴露了要地。 他拉了拉因为藏了法器过多而有些沉甸导致绷紧的衣袖,一拱手,纵起遁光飞向前方大山。 甫一越过两头阴鬼的位置,他就感到体内的紫芯灵玉在异动,把手一抬,只见掌心冒出一阵紫光,转眼间扩散包裹他整个身体。 【这是……】吴用一惊,旋即明白这是和那日一样,用于隐藏他们身份的。 两头阴鬼见吴用身上被紫光笼罩,点了点头。 等他走远,其中一头阴鬼一脸莫名之色,道:“你看见这家伙身上的东西了?” “看到了,都是法器吧?这是哪一家的资格者……家底好生丰厚。”另一头阴鬼啧啧摇头。 “估计是上层下来的吧?” ……吴用提快遁光,靠近之后,就见到不远处平整如陆的山顶上有好几个身影冲他投来目光。 当先一人是个平平无奇的老者,他下巴挂着一条编织而成的粗长胡子,面容儒雅,身子微微佝偻,不见老态,反让人觉得些许温和亲近之意。 这也是唯一一个没有被紫光笼罩的人,另外三个则都和他一样,一身的紫光,看不清楚面貌详尽。 【这老鬼是褪死境界的,修为应该比胜阳君还要强横,不下当日的那个特使幽泫,你小心应付。】邯鼓谨慎的声音在脑袋里响起。 吴用心底应声,落脚到了山顶上,上前见礼道:“见过尊者。” 老者打量他两眼,说道:“老夫叽奎,就等你了。” “尊者见谅……”吴用汗颜,一来是因为自己确实晚了些,再则,他能够感受到对方的视线应该能够透过紫光,在他的胸前和袖子都稍做了停顿。 却确实是太惹眼了。 叽奎无所谓道:“无妨,子时未至,你也不算迟到,这区域应该就你们四个,准备准备动身吧。” 一头阴鬼一愣,忍不住问道:“就我们四个?” 叽奎扫了他一眼,淡淡道:“是,你应该也知道圣祖将你们身份遮藏的目的吧?” 这头阴鬼点了点头。 “那就不用多解释,你们三百六十五名资格者全部被打乱了顺序,随机派遣往设定好的标记地点,将你们分批送往人类所在,老夫这里就负责送你们四个走。” 叽奎见天色尚早,便耐下心来解释。 “叽奎尊者,你可知道人族那头究竟是什么样的?当真如大祭司所说的那样,广阔无边,万万倍大于罗山?英豪无数?” 一个高大的身影冷不丁问道。 叽奎看向他。 说话的身影拱手道:“晚辈灵橡部苦柞。” “那个上层灵橡部的苦柞……”他身边一个光影一惊。 另一个光影也冷不丁吃惊,急忙退后一步:“排名壹佰肆拾捌的居然和我在一起……” 叽奎皱眉道:“你自曝是身份做什么?” 苦柞无所谓道:“无妨,反正见到我这长喙的也都该猜到我是谁了。” 吴用朝他看去,这才发现这个叫苦柞的阴鬼有一张极其尖细的扁嘴,足有将近两尺,正面看因为过于扁平和尖细,看不出任何东西,但从侧面看,其尖嘴犹如一纸薄刃,即便是紫光的笼罩,也难掩其锋锐。 叽奎不悦道:“你看他们样子像是认出你的?” 苦柞耸了耸肩,无所谓道:“反正我会按照大祭司的要求,绝不和这几个家伙一起行动。” 这话语里充满了不屑,另外两个阴鬼忍不了了,怒声喝问。 “苦柞!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哼!我好歹也是贰佰来余的排名,你道我想与你合作行动?” 苦柞讥讽道:“贰佰来余?贰佰零壹也是贰佰来余,贰佰玖拾玖也算贰佰来余,你不妨说出自己的具体排名,无需遮遮掩掩!” “你……” “够了!”叽奎厉声喝止几人的争吵,“要吵去了人族那一头再吵,别在老夫面前聒噪!” 他被搅坏了心情,不耐再和这几个小家伙多说什么,脚下一踩,地面轰隆隆震响,以他所站立的位置为起始,前方一丈的位置往两边裂开,一方巨大的石门从地面缓缓升起。 这扇石门毫不起眼,就只有三条石柱堆砌在一起,一横两竖,可走近了才发现,这几根石柱表面刻满了极其繁复的篆文。 吴用一眼看去,头晕眼花,简直恶心欲呕。 叽奎把诀目一掐,繁复的篆文紫光闪动,原本两通的大门内转起来了一个漩涡,仿佛一个风眼,周边无数的紫光往内里旋转收去,似乎联通向某处。 与之相对应的,吴用几人掌心也一阵酸麻,那颗被炼化了的紫芯灵玉浮现出来。 “握着紫芯灵玉,进入石门内,只管往前走,不要停下来。”叽奎朝门内一指,走到边上,站在一旁语气平淡地说道。 他背对着走向师门,吴用这才发现这看似平常的老者背后竟然是数十个拳头大小的肉坑,里面是一个个扭曲的血肉漩涡,无数奇形怪状的阴鬼在其中溺“血”,发出凄惨的叫声。 从这个位置能够看到他的各个脏器,每处都有不同的阴鬼,心、肝、脾、肺、肾每个位置的阴鬼似乎都在承受着不同程度的苦楚,重重叠叠、起伏不定的尖啸声能够刺破耳膜。 吴用看得入神,耳中出现爆鸣,心跳开始加速,浑身血液开始泵动。 【别盯着看!】邯鼓喝道。 吴用惊醒回神,猛一咬舌尖,倡导自己鲜血的血腥气味,这才发现老者的背后一切如常,根本没有什么肉坑与阴鬼。 再看苦柞那三头阴鬼,似乎早就知道这老者的来历,见其背身,早就全都挪开了目光,也就他后知后觉。 【这是什么?】 邯鼓语气凝重道:【这家伙是个狠厉的,居然以身体为巢穴,灵力为养炼,培养阴鬼……】 以身饲鬼……吴用凛然,这是他从未听说过的法门。 苦柞冷冷扫了眼刚才和他冲突的阴鬼,一边走向石门,一边讥讽道:“贰佰来余号,我在那一头等你,咱们好好做过一场!” 能被选中的资格者都是此辈佼佼者,况且排名的高低只是一个参考,并不代表真正的实力强弱。 见苦柞如此嚣张,他哪里能忍?毫不犹豫接下挑战,喝道:“好!你不要进去了自己先跑了就行!” “就在那头等你!”苦柞冷哼一声,闪身进入石门内,消失不见。 等他进入石门,叽奎伸手示意后一个人稍等,过了约莫半盏茶功夫,这才放其进入石门,然后又是一阵等待…… 三头阴鬼相继进入石门内,转眼山顶上只剩下了吴用一人。 他走上前,垂手静静等候在一旁,一言不发。 叽奎一手拦在门前,一边上下打量他,目光着重在他的胸口与袖子里来回扫了两眼,最后问道:“你是哪家的代表?” 吴用拱手道:“野灵是失落湖掾吏胜阳君的代表。” …… 第302章 胜阳君真是好样的! 叽奎默念了两声“胜阳君”这个名字,脸上露出一丝疑色,好奇问道:“你所说的失落湖,是不是就在本层?东北那一方向?” “是。”吴用惊讶,他现在也知道失落湖其实就是罗山底层的上一层,眼前的老者分明就是上层派下来的,居然知道失落湖的胜阳君? 叽奎面色同样露出毫不掩饰的惊讶,自言自语到了一句“那是他了”,然后问道:“若我没记错,你说的胜阳君应该是五光部出身,这些法器都是他给你的?” “五光部?胜阳君从未与野灵提起过自己的出身……”吴用心里咯噔一声,果然还是被注意到了,还是这等修为的阴鬼,他点点头,不说话,归去在即,希望不要出什么意外。 “这小子……从未与你提起过自己的出身?好啊!他是用心做事的。”叽奎长叹一气,“五光部族规,门第自立之后,假如脱离部族,在外不会得到宗族的支持,这些法器既然都是胜阳君给你的,想来应该是他自己的收藏。” 吴用一点不晓得什么“五光部”,这些法器的来路不正,被这么说道,他难免心虚,硬着头皮回话:“是吗……” 邯鼓哼了一声:【别想太多,真要在意,这些法器是我拿来的,和你没有关系,我只是替没有办法的你好好治一治胜阳君!】 【我怎么可能在意胜阳君那厮,我只是担心这叽奎叫住我有什么麻烦。】吴用心下苦笑,他不担心胜阳君是什么感受,事实上邯鼓东鼓捣西拾掇,说要给声音一个好看,他是举双手赞同。 邯鼓说得没错,别人都欺负到你头上了,难道还要顾忌这个顾忌那个?他又不是一把贱骨头! 叽奎又复打量他几眼,笑道:“你无需这般小心,真要说来,老夫乃是胜阳君的长辈,还不至于来抢夺你的法器,更何况你带了这些法器并非私用,是为了圣祖的征兆。” 吴用心思被看破,张了张嘴,装模作样语塞。 可没想到叽奎顾自叹道:“胜阳君真是好样的,为了圣祖大计倾尽全力支持,这小子……我记得当年是因为惹怒了祭仪殿的一位祭司,这才被族内老祖安排下来罗山底层当一个掾吏。” “我与他老祖当年有过几面之缘,这家伙独自在外经营不易,你这些法器都是难得,明明是他自家的积蓄,没想到也都毫不犹豫拿来支持圣祖,当得圣祖嘉赏。” 吴用汗颜,顺驴下坡道:“胜阳君出发之前多次与我严正叮嘱,能够得到圣祖征召,乃是天大的机缘与福报,让我一定不能辜负圣祖的期望,因而特将这些法器送与我傍身,说是宁愿多了也不要少了,只让我竭尽心神,为圣祖穷用气力。” 叽奎啧啧摇头,赞叹道:“这小子,和当年相比变化如此之大,看来果然还是需要磨砺啊!” 他生性喜静,方才苦柞几人争吵,就这野灵安安静静一句话不说,让他颇生好感,又得知野灵与自己旧故的后辈有关系,看着野灵的眼神都柔和了许多。 他语气和蔼的叮嘱道:“去了那头,做好大祭司与圣祖安排你们的事情便可以,问心无愧最为紧要,你叁肆陆号?嗯,这排名靠后,想来你本事在这些资者之中不高,我送你一句话……” 叽奎稍作停顿。 “这话作为接引使的我来说其实并不合适,但念在胜阳君的关系上,还是给你一句劝诫吧,记住!天塌下来了,有个高的顶着,你顾好自己就行。” 吴用拱手道:“野灵受教。” 叽奎满意地颔首道:“去吧。” 吴用冲他告辞,头也不回进了石门内。 叽奎看着吴用的背影消失,摸着胡须自语道:“胜阳君这小子变化如此之大,不再是当年毛毛躁躁的样子了,我须去走一趟,免得被他老祖说起来我到了这里都不去看他。” “私是私,公是公,他在这件事情上如此负责尽心,若确认如此,我当要上报大祭司,该嘉奖就要嘉奖,不能让底下的部众寒了心。” 他掐诀施法,送了吴用进门,随后维持了一阵,起手掐诀,口念咒语,石门上的符文隐没入石头内,然后他将脚尖轻轻一点——轰隆隆! 石门下沉,缓缓回到了地面以下,裂开的大地徐徐合拢,此处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叽奎纵起遁光,左右认了一个方向,便冲天而起。 “你等在此等候,老夫有私事要去办,去去就回。” 这座山峰周围,那些披甲的阴鬼只听得这一声响,即见到天空上划过一道灰色轨迹,消失在了天际处。 …… 大东荒原。 胜阳君回到宫殿内,对吉星公道:“吉星公,我有些私事要走开片刻,你替我坐镇大殿。” 吉星公承应。 胜阳君走出宫殿,心里想道:那野灵占据了火山岩潭,叫我不得去寻我的宝贝修炼,现在终于走了…… 他腾空而起,正待破空而去,谁知就见到一道遁光闯破他的阵禁,如入无人之境,直奔他这座正殿而来,身后还跟着大队的守卫。 胜阳君一愣,旋即满面怒容,脸色狰狞的喊道:“何方宵小!竟敢来闯本君宫殿!” 他脚下腾空一点,身子化成一道刺眼的金光,与来者当头碰去。 “来得好!”来者高喊一声,身上灰光涌动,几头索命的厉鬼直扑而来。 轰隆! 胜阳君一掌轰出,直接将这几头厉鬼全部轰散,可谁知灵力交拼之下,没想到是他落了下风,身形爆退,足足退了十六、七步才止住身势,而反观对方,竟然轻描淡写地站在原地,丝毫不为所动,身上无数的鬼魂缭绕啸叫。 胜阳君脸色凝重,脑袋里第一个想到了飞云魔,但旋即马上将他排除,这家伙不可能如此厉害,然后想到失落湖的两位掾吏。 绿姥姥兴许有这本事,但其手段绝非眼前这家伙的模样,至于另外一人,比他和飞云魔还要不如,绝无可能。 他思绪如电,脑袋里想了一圈也没有头绪,只好沉声喝问道:“你究竟是谁!” “怎么,楼达,不认得老夫我了?”神秘人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 胜阳君与神秘来者一击交拼,气流卷荡,光波四散,宫殿上空狂风咧咧作响,所有追来的守卫全都被震退。 “好贼子!” 吉星公才在宫殿旁殿内坐定,正打算开始替胜阳君处理一些日常事务,没想到竟然有人在宫殿外大打出手。他把桌子一掀,身化一道流光冲出殿外,直奔胜阳君身侧,虽助他拿下来犯之敌。 “吉星公,且慢!”胜阳君赶忙伸手,按住他的肩膀。 吉星公一愣,急忙收手,一脸戒备的看着神秘来者,不解道:“胜阳君何故拦我!” 胜阳君把手一压,示意他稍安勿躁先,然后看向神秘来者,皱眉道:“阁下是谁,为何知道本君俗名?” “你小子,还是这么跳脱,居然用问题回答问题!”神来者者把身上迷雾一散,露出来一个和蔼的老者。 不是别个,正是叽奎。 胜阳君与吉星公这才注意到对方也是褪死境界,并且修为比他们都要高。 胜阳君看着对方的脸,心头生出一丝熟悉感觉,最后将他与心里的某个图画重叠在了一起,犹豫道:“你是……叽奎祖公?” “祖公?”吉星公一愣。 “哈哈哈哈!你小子,记性还是可以的!不错,正式你祖公我!”叽奎摸着胡子,仰天放笑。 胜阳君在他脸面上上下下打量好几个来回,最后面露喜色,叫道:“叽奎祖公,真的是您!哪阵风把您吹来了。” 他对吉星公解释道:“吉星公,大水冲了龙王庙,不须动手!这位是我祖公的老友,叽奎尊者,我年幼时,叽奎祖公带过我一段时间。” 然后把手一挥,对身后围上来的所有守卫喊道:“退下!退下!都给本君滚!没点眼力见!” 这些守卫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退回了各自值守的区域。 吉星公苦笑道:“胜阳君,你不早说……” 他看向叽奎,拱手道:“叽奎尊者,方才是我冒犯了。” 叽奎摸着胡子,笑呵呵说道:“你是吉星公?不错,你很不错,好好跟着楼达,将来总有你去五光部的时候。” 吉星公讶然道:“叽奎尊者知道我?” 叽奎笑道:“当然,前次去五光部,这小子的祖公说起失落湖这边的法阵,对你赞不绝口。” “尊者果真没有说笑?”吉星公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叽奎瞪了他一眼,喝道:“这是自然!老夫难道会来骗你一个晚辈!” 胜阳君拍了拍吉星公肩头,急不可耐问道:“叽奎祖公,你说祖公在和人打听我这边的事情?” 叽奎颔首道:“何须打听?你这边时刻都有你族内的光影卫关注,将你的所有情况一五一十汇报给你光部内。” “果真!”胜阳君心头一震,虽然他早已对此有所猜测,但得到确切的肯定,还是感到一阵不自在,总觉得自己被死死盯着。 叽奎笑道:“不用紧张,行得正坐得端,你小子在这里经营的不错,你祖公虽然听见你的消息总要骂你是个不成器的,但他还是满意你现在的作为的。” 他一指吉星公,“要不然也不能对他赞不绝口,他不是你的部下,称赞他,不就是称赞你?不用在意,给盯着就盯着。” 胜阳君一听他对自己的赞赏,再还有祖公的态度,心里暗自窃喜:当年在族内我就最受祖公宠爱,后来因为冒犯了祭仪殿,祖公愤恨的将我罚了下来,当时我还觉得祖公好狠的心,现在看来……祖公还是偏爱我颇多! 他回族部内的心思顿时再一次烧得火热,不免又想到了野灵:只要把那小子和血之尊上的事情逼问出来,交给祖公……祖公再交给祭仪殿……那恐怕再对我有什么偏见也能够将功补过了吧? 胜阳君笑脸呵呵。 叽奎骂道:“你小子在动什么坏心思!” 胜阳君呵呵一笑,摆手道:“没什么……” “呵呵……”他咳了一声,自觉事态,笑了笑,“不说本君……不说小子我了,叽奎祖公,你难得来我这里,今次是怎么了?可是有事情要我帮忙?” 叽奎瞪了他一眼,佯怒道:“嬉皮笑脸,老夫能有事情要你一个小子来帮忙?” 胜阳君笑呵呵道:“那您来做什么?” 叽奎没好气道:“圣祖的事情,送资格者出证,你忘了,老夫在祭仪殿下做事。” 如今资格者已经送出去,这件事情再不需要保密,说出去也就说出去了。 胜阳君与吉星公当真一愣,没有想到叽奎竟然负责送资格者去人族,两主仆面色凛然,互望了一眼。 胜阳君试探道:“我倒是真没想到您负责这件事情,只是……您现在来找我做什么?可是有什么事情需要配合圣祖去做?” 叽奎摇头道:“不用,你做的已经很好了,老夫没想到你能占据一个资格者的名额,叁肆陆虽然靠后了些,但在这等鸟不拉屎的地方,你能够挑出一个适合的苗子已经很不简单了。” 胜阳君嘿然一笑,忽然反应了过来,说道:“叁肆陆?您见过……” 叽奎颔首道:“不错,老夫已经见过你挑出来的资格者了,叫野灵是吧?是个不错的苗子,修为。” 野灵得了个不错的评价,胜阳君喜不自胜,血之尊上的功法要诀当然紧要,但如果野灵能够在征战中取得出色的表现,那更是最好。 他不会放过任何能够压榨野灵的机会。 一个蝼蚁罢了,生死全在他的掌握之中。 胜阳君一拍脑门,自责道:“这里站着说话这么久,成何体统,叽奎祖公,请随我来,咱们去底下坐着聊。” 他还没问明白对方的来意哩,看着样子,八成是什么好事也不一定,下去再说。 …… 第303章 你好样的! 从见面起,叽奎就一直在夸赞自己,胜阳君自觉这位些年不见的外族祖公来找自己一定是有什么好事,心里顿时充满了期待。 ‘叽奎祖公在为祭仪殿做事,难道是因为我在这里表现的好,祭仪殿知道了,决定下来同我消解早年的矛盾?那我岂不是……’ 胜阳君按捺住心中的喜悦,把手一引,带着叽奎来到了自己的殿中。 叽奎四下打量宫殿内的布置,见周遭陈列无比简略,暗暗点头:不错,这小子这些年来在底下应该是收心了,这里苦修倒是个好地方。 有尊者在,胜阳君不好坐上王座说话,于是指着大殿内的空地,吩咐吉星公道:“吉星公,你安排下,我们就坐这里吧。” 吉星公笑道:“好!” 叽奎摇头道:“吉星公你乃这小子的左臂右膀,这等小事,如何要让你来?你是时候要学会拒绝。” 吉星公已经从袍袖中摸出来一张华美的梨木茶几与三张圆凳,再还有一套十分考究的茶具,闻言笑道:“尊者,这不碍事,不是为了招待您?还是我亲自来吧。” 叽奎正色道:“一码事归一码事,你今天去做这些琐碎,万一真正要到用你的时候你却不在,那该怎么办!” 吉星公烧水的动作一顿,有些尴尬地说道:“是……” 胜阳君不悦道:“叽奎祖公!” 叽奎知道这家伙的脾性,难得今天来,不想因为一些小事闹出不愉快,于是也不再多说,笑道:“我只是要告诉你,各个身份的部下各有其价值,你不能剥夺了他们的价值,否则他们存在的意义为何?” 他怕胜阳君心里不满,又补充道:“你祖公便是如此,掌位至今,始终如一,不曾变过,若不这么做,你只会让你的部下多想,多做的那个心里埋怨不敢说,少做的则在想自己是否是哪里做错了事情。” 胜阳君桀骜,听见这般训斥,心里早就生出一丝不满来,可听到叽奎拿自己祖公坐的位置和他相比,立马咀嚼到了其中一丝莫名意味。 ‘难道祖公有打算叫我回去接位置?打有可能!家里的老头子废物,不堪一用,当年祖公就多么的宠爱我……’ 他对叽奎的训斥再没有怨言,说道:“我往后会注意的,今次您难得来,就让吉星公招待吧,他冲泡的一手好茶,寻常还喝不到。” 叽奎笑道:“哦?老夫也凑巧偏好此道,今次倒要尝尝吉星公的手艺。” 吉星公如释重负,笑着送出一口气,道了一句献丑了,一直僵着的手终于放下,开始煎茶烧水烹煮。 果如胜阳君所说,吉星公一手茶道技艺高超,兼又选取了上乘的茶叶,煮出来的茶汤犹如一首悠扬的琴曲,回味悠长,让人流连忘返。 三人吃上了茶,几句闲话说过,叽奎放下杯盏。 胜阳君与吉星公知道正题来了,亦放下杯盏做出倾听装。 叽奎笑道:“楼达,你好样的,为圣祖的事情劳尽心力。” 胜阳君见他开口就是赞扬,心里顿时一喜,嘴里谦虚道:“叽奎祖公过奖!那都是我应该做的。” 叽奎呵呵道:“你不用谦虚,身为失落湖的掾吏,没有五光部的支持,你能做到如此地步,实在超乎我的预料,那野灵是个好苗子,又得你的全力支持,不会叫你失望的。” “他们已经被老夫送去人族,来你这里一坐,老夫就是想看看你现在的状态,若果可能,也许回去以后我会在祭仪殿内为你说上几句好话,试着看能不能揭过你当年的无知无畏犯下的过错。” 果然! 胜阳君大喜,立马举起茶壶,与叽奎热切地斟满茶水,嘴里连连谢道:“叽奎祖公,您真是……” 他的手在颤抖,一时间失态,茶水都撒泼出了杯子外。 叽奎并不在意这小子真情流露,这只能证明他没有看走眼,一边摸着胡须,一边笑道:“没有族部的支持,你不仅找来了这么个苗子获得资格,还给了他如此多的法器宝物护身,那都是你自己的藏品吧?” “我看好几样法器灵机内蕴,恐怕禁制已有三十层以上,只消再做祭炼,终有一日能够化出灵识,成为真正的法宝!” “是,那都是我自己的藏品,其实也不算……”话说这,胜阳君忽然一愣,觉得哪里不对劲了,皱眉道:“叽奎祖公,你说好几样法器的禁制在三十层以上?” 叽奎觉察到他的情绪异常,有些奇怪,道:“是,怎么?” 吉星公看了眼胜阳君,亦是不解道:“叽奎尊者,您说的可是两件法器?就我们所知,野灵身上超过三十层禁制的法器只有双龙雕与雷光匣,前者来自他战胜飞云魔的资格者后,后者则是胜阳君所赠送。” 除此以外,他们只记得还有一件走之前送给野灵的涤灵鞭。 哪知道叽奎连连摇头,说道:“怎么会,那小子身上禁制超过三十层的法器至少有七、八样,我还在想是不是你赠予他的。” 叽奎意识到似乎有些不对劲,稍加回忆,想到了方才送野灵走的时候,从他胸前露出来的一角。 “野灵身上有一件法器,似乎是面巴掌大小的方形铜镜,看着十分古老,颇有来历。”他如是回忆道。 “什么!”胜阳君猛地一下从位置上站起,膝盖撞到茶几,整张茶几被顶动,茶堂四溅。 “怎么了?这么毛躁。”叽奎皱眉,指头一抠桌面,落下的茶汤不再下坠,转而流回了杯盏之中。 胜阳君脸色无比阴沉,压着嗓门问道:“叽奎祖公,你刚才说什么?能不能把这面铜镜的模样细致与我描述一下?” 叽奎心里不悦,但还是试着回忆,将吴用胸口衣兜里露出来的铜镜一角描述的详详细细。 这下可好,胜阳君的脸色简直阴沉得能滴出水来,他喉咙里发出“吃哈吃哈”的压抑呼气声,最后猛地一脚踢在茶几上,声色俱厉的吼道:“这不可能!” 嘭! 稀有梨木整条雕制而成茶桌被踹飞天,当空烂成了谅解,木屑、茶叶、陶土碎屑……漫天乱飞,仿佛下了一场雨。 叽奎盘膝而坐,身子不动,人轻飘飘浮空,往一旁飞去,避免了自己被泼个漫身。 “楼达!你做什么!”他厉声呵斥,没想到这小子忽然发起暴脾气。胜阳君却阴沉着脸,阴恻恻说道:“叽奎祖公请在这里等我,晚些再来招待你。” 说完,居然一拂袍袖,甩手离开了大殿。 这话说得和之前恭敬的样子判若两人,叽奎完全不知究竟,心里怒意横生,骂道:“老夫道你与幼时已经有所改善,怎生还是这般乖戾!你以为这样的表现,老夫还会为你说话!你好自为之!” 胜阳君脚步在通往后院的通道口一顿,最后还是一句话不说,走了去后院。 叽奎简直气得火冒三丈,指着他的身影骂道:“执迷不悟!” 说罢,也把袍袖一拂,转身就要离去。 吉星公连忙拦住他,小心翼翼说道:“尊者且慢!此事可能别有隐情!” 叽奎爱屋及乌,自然也是“厌乌及乌”,见吉星公这样还要为胜阳君这个主子说话,喝道:“与你这个只会阿谀奉承的说什么!” 吉星公没想到叽奎突然这么来一句,脸色无比难看,却也只好闷声说道:“真的别有隐情,胜阳君从未给过那野灵如此之多的法器,至于您方才所说的铜镜,看描述……” 他犹豫了下,说道:“兴许是一方叫作‘四方破妄镜’的法器,之前一直都被胜阳君收藏在宝库之中,十分珍爱,不知道怎么去了野灵的手里,恐怕……恐怕……” 作为胜阳君最为亲信的左臂右膀,他很荣幸,曾有机会参观过那一座宝库,因而对此还算清楚,但此刻他简直难以想象,为何这面铜镜会去了野灵手里。 绝不可能是野灵破开了胜阳君的禁制? “恐怕是胜阳君的库藏有失……” 吉星公想对这个论断打上疑问号,但仔细一想,好像没有别的可能。 “荒谬!”叽奎冷笑,“库藏有失?他什么修为,野灵什么修为?能够有失?我先问你,野灵如何知道他的库藏在哪里的?又是怎么破处禁制的?” 一个一个问题砸在吉星公脑袋上,事实上,叽奎所说同样是他的疑惑,这怎么可能的?甚至他想问问是不是叽奎看错了,可又看刚才叽奎的详尽描述,绝不似走眼。 叽奎喝道:“老夫走也!” 吉星公上前一步拉住他的衣袖,叹道:“尊者,是非真假,咱们跟着去看一看不就知道?万一我说的是真的呢?” 叽奎冷冷扫了一眼他的手臂,灵力一震,直接把吉星公冲飞,狠狠撞到了大殿内的柱子上,哇的一口吐出了绿色的鲜血。 可即便如此,吉星公还是强撑起身,苦笑道:“尊者,看一眼又如何,与您无所损失……” 叽奎见他还在坚持,倒真的对他刮目相看了,心想道:这小子倒是找了个忠心耿耿的手下…… 叽奎淡淡道:“可以,就随你去一看,可若果事情不像你所猜测,你方才碰老夫的那条手臂永远不用再长出来了。” 他迈动脚步,往后殿走去。 吉星公松出一口气,拱手说道:“多谢尊者!” 他一步一步踉跄,亦步亦趋跟着叽奎。 叽奎道:“哼!守明境界的小家伙破了褪死境界的禁制?你也不要谢老夫,在老夫看来,你这条手臂已经是没有的了!” 吉星公苦笑,提快两步上前道:“我来带路……” “无须你来!这么大的怨气,老夫循着就能找过去了!”叽奎面无表情。 吉星公这才发现,他背后有着一个个的血肉漩涡,无数的阴鬼在其中嘶嚎惨叫,一部分指着空中的什么,正在那里“嘶嘶”尖啸。 吉星公循望看去,可却并没有在空中发现任何的物事,等看了一阵子,他忽觉头晕眼花,叽奎背上的阴鬼居然开始拉长,伸着利爪,要掏向他的肚皮。 “莫盯着看了!你受了内伤,再看两眼,就要被老夫豢养的奴宠趁虚而入,把你脏腑吃个精光!”危急之际,叽奎猛然喝道。 吉星公回神,脸色剧变,立马后退一步,挪开了目光,再不经意一撇,又立马挪回,看到叽奎的背后已经恢复原状,哪里有什么奴宠。 不多时,两人便来到了那座湖心亭的后院之中,只见一条从岸畔边的阶梯走道直通往湖底,湖水被分摈在两侧,哗啦啦像瀑布一样往下妨流水,浸得整条台阶湿漉漉的。 “就看看怎么回事!”叽奎冷笑一声,他一眼看出来这座库藏设置了专门的禁制,就是他来也不一定能够破除,那野灵如何可能做出这等惊世骇俗的事情? 叽奎一步步往下走去,浅浅的水波漾开,啪嗒啪嗒打湿了了他的衣摆,吉星公紧随其后。 来到底部,他们见到胜阳君站在洞口,一动不动,呆住了也似。 “搞什么名堂!” 站到他的身后,叽奎朝里望去,只见库藏内的宝物全都好端端的放在它们该在的地方上,那个架子上法器兀自绽放着光亮,嘴最顶上就是那面四方破妄镜,哪里被野灵盗走了? 叽奎冷冷说道:“怎么,你不是说野灵破开了你的禁制,把东西都给盗走了,我看都好端端的啊!” 这话也不知道是在问谁,吉星公面色一紧,不知是否错觉,他感觉到自己的右手臂忽然泛起了一阵酸麻。 这股酸麻愈演愈烈,最后演变成明显的疼痛,他知道叽奎是要兑现自己的诺言了。 “你懂个屁!” 始终沉默的胜阳君忽然暴怒,辱骂了叽奎一句,然后他抬手把诀目一掐——倏的一声,不知是什么响声,似乎是机关被触动了。 宝库内忽然显现出来一道道肉眼可见的禁制,开始分崩离析! …… 第304章 愤恨与失态 宝库上、下、左、右四个方向的禁制逐一显露,交错勾连的符箓开始涣散崩溃,只是片刻的功夫,宝库内的景象居然开始兀自“晃动”,仿佛镜花水月一般。 胜阳君的面色阴沉的能滴水,他注意到禁阵十分多的地方已经被改动,一些他亲手布置的禁制变得和往常截然不同,不再是金光湛泛,转而带着一点白光。 仿佛是搅烂的糯米与黄土,被搓成了一根根的丝线,互相接连,白黄交杂。 而此刻,这些由“糯米”粘合而成的禁制开始断裂,似乎是一根被绷紧的丝线,一根一根——嗡嗡嗡开始断裂。 随之一起发生变化的还有整个宝库的景画,镜花水月一般浮动,虚幻的不真实,而等到所有的“白色丝线”绷断—— 咔嚓一声…… 景画碎裂,原本宝光四溢,各式各样“繁花乱人眼”的宝贝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萧条。 地面上、石台上干结的药液,满架子的法器如今只剩下了几样最差的,功法要诀散乱在台面上,不知道少也没有少。 胜阳君看着这一幕幕,默不作声,一张脸已经黑成了烧炭。 吉星公感觉到自己右臂上的剧痛开始逐渐消弱,知道自己逃过了一阶,可看胜阳君,深知其脾气的他明白,这绝对是认识胜阳君以来最为压抑沉默的一次。 不用多说,胜阳君爆发在即。 而此刻的叽奎也不再责骂自己这位后辈,方才看他到了好些宝物,有些甚至与他而言都珍贵无比——就譬如地面上的那滩干结的药液。 尽管已经干结粘在地上,但如果他没有看走眼,这浓郁的灵力以及特殊的存放方式,应该是某一种用来辅助突破褪死境界的丹药。 此药一份难求,可没想到胜阳君这里居然有三份,可惜……如今都已经毁去。 叽奎舔了舔嘴唇,随即面色转变如常,很好地掩饰了自己的贪婪,他想知道这丹药胜阳君是怎么来的,他已经被困死在褪死境界太久太久了。 久到胜阳君还没有出生,他就已经是褪死境界,而如今胜阳君都已经步入褪死境界,他还是褪死境界,只是灵力相比当年深厚了许多。 叽奎沉声道:“楼达,那小子如何破解你的宝库禁制的?” 他已经收起了方才的漫不经心,无它,因为这将胜阳君禁制“缝缝补补”的白色禁制很不一般,连他也看不出来历究竟。 野灵才守明的实力,如何有本事破解的? 胜阳君哪里知道?与其问这个,不如先问这小子是如何知道这里的?他的宝库位置除了自己以外,只有吉星公知道…… 他这般想着,忽然一愣,不动声色回头扫了眼吉星公,眼珠子里精芒一闪。 吉星公正自思忖如何开口,好别让叽奎误解胜阳君,并未注意到胜阳君的眼神,他沉吟道:“尊者,您看到了,我并没有夸张其词,野灵……” 他一句话还没讲完,异变陡生。 只见宝库的正中央不知从何时多出了一颗白色光球,表面符箓闪动,光芒闪耀,看样子正与将宝库禁制“缝合接连”的禁制是同一来历。 叽奎一愣,敏锐的知觉感应到有一股压抑的力量在宝库内酝酿,而来源正是这一颗白色光球,连忙喝道:“退后!” 他也不管胜阳君和吉星公怎么想的,左右手各自拎在两人的衣服后领,脚下一蹬,带着他们飞出这条梯道。 胜阳君本就烦躁,一直将自己的情绪压抑在爆发的边缘,忽然感觉到后领的拽拉,骂道:“混账!放开我!” 叽奎骂了一句,喝道:“放你在这里送死?” 胜阳君欲待说关他何事,可旋即便看到宝库中心的白色光球愈来愈亮,爆发出一阵刺目的白光——轰隆! 强烈的爆炸声如雷鸣一般回荡,炽烈的热浪将整座洞室吞噬,高温让人不觉窒息,随之而来的冲击波更是无坚不摧,所过之处,将湖水沸腾也似震得漫天飞泄! 湖心亭亦受到波及,亭内精心铺设的砖石地面被震裂,柱子崩塌,亭顶“哗啦”一声塌房。 叽奎面色一变,心道:威力好强的术法! 他脚下不停,在水波上轻踏两脚,拎着胜阳君与吉星公一直退到了湖边两丈之外,这才免受波及。 爆炸明显经过精心设计,气浪与火光被限制在了湖泊之内,等到一切尘埃落定,眼前早已面目全非。 池塘内的湖水只剩下了几洼浅浅的水泊,整个湖底裸露在空气中,因为炽烈的火光焚烧,黑色的淤泥早已变得干巴结块,犹如旱季久未下雨的庄稼田地,皲裂出一道一道斑驳的痕迹。 宝库早已荡然无存,整个消失在了爆炸之中,仿佛从未存在过。 胜阳君再也忍受不了,双臂横展,五指握成爪状,仰天长啸:“野灵!我要将你千刀万剐!我要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他握爪的手一划,指尖飞出五道锋锐的煊赫灵光,把院子里的一座山石轰成了粉糜,飘满漫天。 还没有完,他一爪接一爪抓出,院子里的山石一座接一座被轰碎。 无怪他如此狂躁、如此失控,吴用洗劫了宝库不假,但到底是剩下了一些东西,有部分还是较为珍贵的,这下倒好,一个不剩了,他这些年来的积蓄付之一炬。 一队守卫观察到院子这里的异常动静,急急忙赶来查看,等看到院子里的狼藉以及失控的胜阳君,全都愣在了原地。 这是怎么了?谁都知道胜阳君平素最喜欢这座院子,没有要务处理时,总喜欢在这里吃茶休闲,这一座座形貌奇异的山石更是费了好大气力搜罗而来,俱是天成,没有一座是手工雕琢,颇为难得,怎么今天胜阳君就疯了也似将其一一毁去? 守卫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全然不知究竟。 吉星公喝道:“退下!退下!” 守卫发愣,吉星公一掌打在首领身上,后者砰的一声倒飞,撞到了院子边的石墙。 “耳聋了吗!” 所幸吉星公只是为了告诫,并没有下杀手,这首领只是受了点皮外伤,终于清醒,急忙起身,指挥着队伍退离此地。 院子里又只剩下他们三个,胜阳君的怒火宣泄得差不许多,他胸口起伏,森然说道:“吉星公,我问你,野灵走前,身上没有带着那些法器吧?”吉星公稍加回忆,十分肯定地说道:“绝对没有。” “那他是把这些东西藏到了哪里?一直到送他离开大东荒原,我都不见他身上带着我的这些宝贝!”胜阳君语气低沉,还有些发抖,并非恐惧的战栗,而是想要把野灵撕碎的激动导致。 吉星公沉吟道:“是不是他身上有什么收纳宝贝?” 叽奎摇头道:“不可能,要是有,在送他去人族的时候,他有何须把东西放在衣襟和袖子的暗袋?这就说明了他没有。” 胜阳君心里猜测各种可能,忽然想到,野灵洗劫了他的宝库,绝不可能是在响应圣祖征召前的那一会儿做的。 换而言之,他一定是提前洗劫的,然后将东西藏好,这期间他一直没有离开火山岩潭,也就是说,这些东西他都是藏在身边的? 等等! 胜阳君面色一变,忽然看向火山岩潭的方向。 若果野灵有这等手段能够破解他的禁制,那火山岩潭的书房那里的宝贝……他一下子想到了野灵主动和自己提及,要在火山岩潭的书房里闭关修炼的事情。 “不好!” 胜阳君心中生出一丝不妙的预感,猛地腾空飞起。 可就在这时,他面对的方向——亦即火山岩潭处,同样传来了一记响彻云霄的爆炸声,声势甚至比湖心亭这里还要厉害。 “野……灵……!”胜阳君咬牙切齿喊出吴用的名字,身子一闪,遁光划破云际,转眼来到了火山岩潭。 叽奎与吉星公互望一眼,俱不知所以然,只好跟上。 可等到了地方,这里哪还有什么火山岩潭? 和湖心亭哪里一样,整个池潭底部泥石成片的皲裂,汤水早已渗漏得一干二净。 书房也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只有一个深约二十开丈的坑洞,底下炽火滔滔,碎鼎、熔岩、乱石层层叠叠,被融化粘连在一气,难分彼此。 胜阳君站在坑洞边,看着坑洞内的狼藉,嘴唇蠕喏,只感觉心里如刀哥一般,最后竟然“噗”的一口吐出了一滩鲜血,双膝一软,重重跪到了地上,自语道:“我……我……我……” 叽奎袍袖一甩,呵斥道:“起来!你这样子成何体统!被一个守明境的小家伙算计也就罢了,如此软弱,你五光部的脸面都要被你丢尽了!” 胜阳君浑身一颤,双拳重重砸在地上,头抵在地面,嘴里骂道:“老不死的!你懂个屁!这里有我蕴养近百年的水火双源法珠!” “水火双源法珠!”叽奎一惊,眼力流出毫不掩饰地流露出一丝贪婪,“你居然有此等异宝!” 吉星公亦是一惊,所谓水火双源,乃是指水火共生共存、互养互炼,这种法珠不可人为炼制培养,皆是天生。 此种水火双源的宝物没有一个固定的形态,有的也许只有一团氤氲云气,有的又可能是寻常兽类模样,再有的则是灵草之类的形态,尽皆有之。 当然,还有像胜阳君所说的法珠模样。 他一直以为这里只是胜阳君平日里闲时的休憩之地,没想到在这底下居然蕴藏着这么一件宝贝,更离谱的是,没想到就这么被野灵给盗走了。 “呃……啊啊啊啊啊!”胜阳君仰天狂啸,嘴里骂着一堆要将吴用碎尸万段之流的话语。 吉星公从未见他如此失态,只好劝道:“胜阳君,别忘了你仍旧掌握着野灵的生死,等他回来,再好好找他算账不迟。” 胜阳君面色狰狞的说道:“回来?凭什么让你认为他做出这样的事情还会回来?” 吉星公一愣,看向叽奎,问道:“尊者,这事儿由不得他自己做主吧?若是圣祖之命,岂容得他自作主张。” 叽奎皱眉,他只负责派送资格者去人族地界,哪里知道回来以后的事情?旋即他觉得不对劲,问道:“你说掌握着野灵的生死是怎么回事?” 吉星公有些尴尬。 胜阳君面无表情,一言不发,不知道在想什么。 叽奎意识到一丝不妙,厉声喝道:“问你们两个呢,说话!” 胜阳君冷冷扫了他一眼,若无其事地说道:“我在他身上下了禁制,他的生死由我所掌控,怎么了?” 叽奎两眼一瞪,骂道:“岂有此理,你忘了成为资格者的第一要求了?必须得是自愿前去人族征战!你竟敢违背圣祖与祭仪殿的条规!你……你……你……岂有此理!” 资格者的选定,能力什么都是其次,首要的便是自愿参加征战,这样才能发挥他们的主观能动性,不会生出别的念想。 没想到胜阳君居然敢违背这一条例,与野灵定下生死契约。 “你道他为何会做出这样的事情!” 吉星公连忙为胜阳君说话:“尊者……那小子响应征召一定是自愿的,这无需多说,胜阳君之所以和他签订……那是另有由故。” “由故?什么由故!”叽奎语气阴森。 “这……”吉星公语塞,看向胜阳君,却是不敢说下去了。 “就知道都是借口!你还是和当年一样乖戾,根本没有一点改变,枉老夫来之前还念想这些年过去了,你应当有所改变,真是……”叽奎恨铁不成钢。 “把契约禁制拿来我看!” 胜阳君面无表情道:“给你看做什么,这时候他应该已经前往人族地界,再说契约禁制有什么用?至少也等他回来……咦?等等!” 他试着催动契约,本以为应该不会有任何反馈,可没想到居然还有一丝感应。 与此同时,罗山顶层,空阔古拙的大殿内,隐藏在黑暗中的身影缓缓睁眼。 …… 第305章 内讧 “怎么?”叽奎冷眼看着眼前这个不成器的后辈。 胜阳君再又仔细感应了一遍,十分肯定自己的感受没有出错,他还是能够感应野灵的存在。 可这就叫他疑惑了,他清楚族内这份契约书的禁制约束力有多强,但也知道人族绝不在罗山,很可能是在另一界端,如果野灵已经走了,那他绝对没有办法通过契约书感受到野灵的存在。 怎么现在还能够若有若无感应到野灵的存在? 莫非是他还没有离开罗山? 胜阳君看向叽奎,问道:“你确定野灵已经走了?为何我还能感应到他的存在?他会不会临阵脱逃?” 叽奎嗤笑,“脱逃?我看着他进的传送通道,逃?逃去哪里?你不会是在契约这件事上也被那小子摆了一道?” 胜阳君面色一沉,再又重新感了应一遍,十分确认自己没有感应出错。 他咬牙道:“本君能感应到他,就说明他还在罗山,约莫是你办事不利,看本君将他揪出来!” 契约联系他与野灵,再怎么想,既然能够感应到,就说明野灵还在罗山上。 叽奎骂道:“你说什么!” 这可不是一般的指摘,圣祖与祭仪殿的任务办不妥当,那是要受责罚的。 可胜阳君不管他,诀目一掐,催动了契约禁制。 …… 罗山顶层的宫殿内,黑暗中的身影似有所感,睁开血红的双眼,轻声自言自语:“斩草不除根,春风吹又生,我道为何还有些不自在,原来是没有清除干净这隐患。” 他撕开衣衫,一手直刺心口位置,破开皮肉,把一颗跳动的火热心脏裸露在空气之中。 身侧飞游的黑色大嘴冲了过来,偌大的身子,居然一头钻进了心腔之中。 心脏表面筋肉起伏,犹如有绦虫在底下游动,忽然——心脏没了动静,随后,黑影淡淡说道:“找到了。” 他随手捏了个诀目,心脏炸开,黑影从中飞了出来,尖牙利齿的口中还叼着一串表面符文闪动的禁制。 不见他做了什么,地上散乱的血肉蠕动,自行飞回了他的身上,心脏愈合,筋肉接连,血水回流,一切恢复如常。 黑影理了理衣衫,把手一招,上空盘旋的大嘴便将这道金色的禁制抛了下来。 他将其握在手里,一点黑光在他手心闪动,整道禁制开始被腐蚀,犹如生锈的铁链,最后化成一抹粉糜。 “究竟是谁在算计我?难道是……” 他缓缓抬头,目光透过大殿顶梁,望向天顶之上。 …… 胜阳君催动禁制,惊喜地发现果然有用,他大叫道:“野灵果然还在罗山!” 叽奎面露豫色,怎么也不敢相信,他可是亲眼看着野灵进入传送通道内的啊! “我要你死!”胜阳君面孔狰狞,他只能隐约地感应到野灵的存在,因而往死里催动禁制。 可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 胜阳君催动之后,忽然面色一滞,犹如喉咙卡了一颗枣核,说不出话来,就在吉星公与叽奎疑惑的时候——“噗!” 胜阳君忽然口中狂喷鲜血,金色的血液如雨滴一般落到坑洞内,被焦灼的炽火所蒸发。 吉星公大惊失色,连忙上前扶住他,问道:“胜阳君!” 胜阳君顾不得擦去嘴角的鲜血,面露骇然之色,说道:“为何……为何是我受到反噬!?” 他不明白,这契约禁制乃是一种单方面对他有利的禁制,只有他控制野灵的份,没可能是野灵能够通过契约,来让他受到反噬的伤害。 怎么都不可能,除非……除非野灵的修为高到难以想象的境界,催动之下,反令他受到反噬。 “绝无可能!” 胜阳君满脸难以置信,疯狂喊道。 吉星公同样惊讶无比,失声叫道道:“怎么会?胜阳君,快看契约如何!” 胜阳君这才反应过来,若果受到反噬,契约应该会发生变化,究竟是什么情况,一看便知。 他把手一翻,契约出现在手里,可当定睛看去,他的瞳孔猛地为之一扩。 只见那一则用特殊皮纸制作的七月上,一个个的圣篆居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生锈,不过多时,整张契约便已经锈迹斑斑,模糊成一片,根本看不清内容。 簌…… 最终,这份契约的皮纸沙化,从他的指尖变成砂砾滑落,随风而逝。 这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胜阳君轰然倒地,狂喷鲜血,不仅是因为今次连番打击,精神上都到重创,更也是因为契约被破除,他受到了实质性的伤损。 吉星公连忙上前扶住他,取出丹药让他服用稳住伤势。 叽奎却陷入了沉思之中,这野灵究竟是什么来路,有本事找到胜阳君的库藏,更有本事破除禁制,盗走所有的宝物,现在甚至还能够自行摆脱契约禁法。 难道说,这家伙一直是在扮猪吃老虎? 他真正的实力其实早已突破他们的想象,至少也在“褪死”之上? “嗤……” 想到这一可能,叽奎忽然觉得很不真实。 他试着整理思绪,没想到今日的临时起意,居然引发出来这一长串匪夷所思的发展。 就在这时候,地上重伤的胜阳君忽然暴起,居然狠狠一掌拍在了吉星公的心口。 后者猝不及防,根本没有料到这等变故,身子猛地朝后方爆射,撞塌了几块山石,在碎石堆里猛地一阵咳血,起不来身。叽奎始料未及,忽闻变故,厉声喝道:“楼达你做什么!” “咳咳咳……”吉星公勉力从碎石堆里起身,靠在身边的山石,虚弱地说道:“胜阳君,你这是做什么?” 胜阳君脸色狰狞的说道:“那小子就是个守明境界!怎么可能有手段做出这些事情!一定是你!吉星公!你背叛了我!” 吉星公面色一滞,难以置信说道:“我?为了野灵我背叛你?我图个什么!” 胜阳君咬牙切齿道:“为了什么?你说为了什么?我宝库里的东西谁不眼热!” 他猛地指向身边的叽奎,骂道:“就连你个老不死的也在觊觎,当我不知道?以为我没注意到你的样子?” 叽奎方才看到一些宝物时候确实有所心动,此时被当面戳破心思,面色难免有些尴尬,但他还是尽力不为所动,冷声说道:“别像条疯狗,见谁都咬!” 吉星公当真是怒极反笑,笑到咳血:“咳咳咳……” 他强压住心头的怒火与被冤枉的苦楚,沙哑着喉咙说道:“胜阳君,你听我说……” 胜阳君厉声打断他:“不要再称呼我名字!你道我不知道?那野灵哪有什么本事破除我宝库的禁制?一定是你告诉野灵宝库的位置,并找了办法将其破除,盗走里面的宝物!” 吉星公深吸一口气,说道:“叽奎尊者方才也说了,他看到野灵身怀多样法器走了,若果是我替他破除的禁制——且不说我又没有这个能力,那盗出来的其余宝物呢?” 胜阳君冷笑一声,阴恻恻说道:“看得见就在他身上,还有看不见的呢?你又藏匿了多少?现在宝库也被毁,无法对照清点损失,谁知道有多少宝物在你手上?” 叽奎皱眉,在吉星公与野灵身上来回看。 “嗤……胜阳君!”吉星公真不知该说什么。 “告诉你了,别再叫我名字!你告诉我,你是不是早已看中了我那水火双源的法珠?这才行此计策,暗算我一手!”胜阳君不依不挠。 便是泥人也有三分火气,被连番毫无由来的指摘,吉星公也恼了,骂道:“水火双源的法珠?我今日方知你有这等宝物,还是藏在这火山岩潭底下,从何说起我觊觎已久!” “以前怎未发现你会狡辩!”胜阳君如何肯信,“那野灵修为真真切切就是守明,出发之前身上明明没有那些法器,怎么解释到了叽奎那里,他身上的就多了那么多宝贝?” 他指着吉星公的鼻子喊道:“知道我宝库位置的除本君以外就只有你!一定是你与野灵达成协议,他取走法器,你则要了别的什么宝物!” “你答应替他破除禁制,替他保管宝物,等到他离开罗山的那一刻,你再把东西给他!如此一举两得,你洗脱自己的嫌疑,又得到了想要的东西!你说!是也不是!” 吉星公再次被这莫须有的罪名给气笑,哈哈一声,反问道:“若果是我的主意!第一个要偷盗的就是你宝库内的破障起灵散!我怎么可能让他散成药液毁了!” 胜阳君呵呵一笑,森然道:“你终于承认了不是?觊觎我的破障起灵散了不是?” “你!”被歪曲理解,吉星公指着胜阳君,说不出一句话来。 “把水火双源法珠给本君交出来!否则就拿命给本君作偿!”胜阳君忽然暴起,脚下猛蹬,身子在空中划过一道残影,转眼来到吉星公跟前,朝后者脑门拍去。 吉星公没料到他忽然动手,心里的压抑让他终于出手反抗,但到底念及胜阳君的身份,出手留情,只是一张打出,纯以灵力格挡。 可不知道的是,胜阳君的手上居然藏了一件什么法器,一掌拍落,手背上如被毒蛇叮咬,传来一阵剧痛。 他大惊失色,知道能让胜阳君使出的偷袭手段绝非寻常,飞退两步,查看手背上的伤势。 只见一个米粒大小的孔洞出现在手背上,毫不起眼,但冒出来的血液却变得漆黑无比,腥臭难闻。 吉星公沉声骂道:“你用毒算计我!” 他把手腕捏住,防止毒素扩散,可没想到的是,这毒素似乎并非通过血液扩散,而是通过经络穴窍散发,不过片刻,被扩散了他的全身。 吉星公的气息登时萎靡了许多,他第一次感应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只好压下心头的怒火,整理言语,虚弱又诚恳地说道:“胜阳君,我从未背叛过你,你现在情绪不稳定,先帮我解读吧?” “若你对我还有怀疑,我愿意自行被封锁修为,押入监牢,等你冷静下来,我们再谈此事。” 胜阳君面色癫狂地说道:“现在知道服软了?你以为我会听信你?说!你把我的法珠藏去哪里了!” 吉星公当真有苦说不出。 胜阳君不依不挠,“不说?不说你就纳命来!” 他再次飞身上前,这次没有用什么毒物法器,狠狠一掌拍向他的脑门。 吉星公面色大变,体内的毒素扩散之快令他骇然,想要运调灵力躲闪,可只感觉到浑身一阵虚弱,根本没有气力,这一掌如果拍实了,他必死无疑。 千钧一发之际,一只手自斜里探出,举重若轻一挡,将胜阳君这一掌抖开。 吉星公看着身前多出来的身影,满嘴苦涩的说道:“尊者……” 出手的正是叽奎,他取出一副丹药,淡淡说道:“服下,解毒。” 吉星公已在死亡边缘,管不了其他,将丹药一吞,坐地炼化。 胜阳君面色狰狞说道:“要你来多管闲事?” 叽奎摇头道:“我?我懒得管你这个不成器的混账玩意儿,我只是看这小子对你忠心耿耿,却落得如此下场,实是可怜,这才帮他一把。” 胜阳君怒道:“老不死……” 叽奎面色一沉,背后的血肉漩涡内飞出一头形状莫名的鬼物,狠狠一巴掌排在他的脸上,直接将胜阳君打进了地下。 胜阳君连番受创,其实早也已是强弩之末,此时遭到重击,再没有气力反抗,倒在石坑内,喋喋不休骂个不停。 叽奎懒得理会,转身看向吉星公,说道:“小子,你现在也不可能在他手下做事了,怎么样,要不要来老夫座下?” 吉星公早已心死,闭着眼一边炼化药力,一边说道:“承蒙尊者喜爱,小子受之不恭了。” 叽奎颔首,灵力一卷,见他托起,腾空而去,管也不管地上骂个不停的胜阳君。 吉星公最后看了眼底下宫殿,长舒出一口气,远离了这是非之地,他再一次谢道:“尊者,多谢您出手相救。” “无妨。” 叽奎满脸无所谓,殊不知他此刻心里想道:楼达说的不无道理,若果那法珠真在他手里……不管也,先带回去,以后在慢慢同他琢磨! …… 第306章 不对劲! 吴用进入石门之后,身边光芒开始急速晦暗,转眼涌出来数之不尽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他按照叽奎的指示,一步一步只凭自己的感觉往前走去。 走着走着,早已不知道自己走的是不是直线,就在这时,前方忽然出现了一个个的光点,徐徐消散在黑暗之中。 吴用正自奇疑,忽然一阵头晕眼花,天地似乎被翻搅倒转,剧烈的疼痛出现在脑海之中,仿佛要将他头颅撕裂,随之而来的是一阵强烈的恶心感觉,让他想要呕吐。 他勉力提起精神,惊讶地发现自己的手脚一样也开始变成无数的光点,逐渐消散在原地。 【这是……】 邯鼓精通空间之道,惊讶的发现这是一座十分玄妙的传送通道,玄妙到连他也闻所未闻,正要让吴用秉守本心,不要胡思乱想,否则便要被空间撕裂。谁知这剧烈的疼痛居然也影响到了他,让他闷哼一声,没了动静。 这感觉足足持续了一盏茶的功夫才逐渐消弱,吴用头疼欲裂,险些亡毙在这座石门的通道内。 实则祭仪殿的这道石门有修为要求,假如修为过于浅薄,甭说穿通罗山与人族地界,自身肉体就无法承受住这一股空间扭曲的巨力。 这也是为何选择的资格者都是守明境界内的佼佼者,至于褪死境界的圣族,虽然抵挡空间撕裂的把握更大一些,可相应的,传送所耗费的灵力就变得不可计量,两相比较,得不偿失。 吴用手揉着脑袋,嘴里连连倒抽冷气,他已经很久没有遇到这样剧烈的疼痛了。 可忽然间,疼痛消失了,他感应到身下是一片柔软的沙地,缓缓睁眼,一望无垠的海洋印入眼帘。 海洋如同一面宽阔的镜子,映照着天空的蔚蓝,水面波光粼粼,时不时有鱼儿跃出水面,扑通一声落回水下,灿烈的阳光透过云层,倾泻在海面上,闪耀出迷人的光芒。 “我这是……在哪里?”吴用竭力思索,缺只记得自己进入了玄通山内部后,穿过了那一层黑雾,怎么就到了海上? 【嘶……怎么回事,你头疼,我也头疼,娘的……】邯鼓亦是一愣,奇道:【咦?玄通山底下是这样的吗?】 吴用起身,动作只是快了一些,脑袋里便发出一阵尖鸣,刺得他眯眼倒抽凉气,心里问道:【我们这是在哪里?】 邯鼓觉得莫名其妙,总感觉有什么被自己遗忘了,可要细想却又想不出个所以然来。 他和吴用的记忆一样,只记得吴用在玄通山内部修炼了一门名为《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鬼道功法,小有所成后,之后……就没有了,就到了这里来。 吴用且管不得其它,他发现在自己一旦大动作,脑袋里就会传来一阵撕裂般的剧痛,于是赶紧盘膝坐定,从怀中摸出伤药来温养伤势。 可这一入手一掏,他却愣住了。 “这是……” 原来这一掏掏到了一样法器,不仅如此,他才发现自己胸前与袖口的暗袋内沉甸甸的,翻出来一看,居然全是宝贝。 这些里面以法器为主,除了几件“不值钱”的,有十二件居然都是三十层以上禁制的法器! 【好家伙!你这是从哪里弄来的?】邯鼓亦是呆了。 吴用苦笑道:【我怎知晓……】 他努力思索,可始终无法记起这些宝贝的来历究竟。 【这些丹药,看看好像也不是一般货色。】邯鼓催促道。 吴用打开一支玉瓶的塞口,发现里面居然被各种丹药塞得满满当当。 【咦!居然是增长修为的丹药,这么多……】药香飘飘,醇厚得醉人,邯鼓立马认出这些丹药的功效。 吴用沉吟道:【一定发生了什么事情……】 丹药也好,法器也罢,他一点没有印象,甚至地上还有符箓,看上面的篆文,分明就是鬼族的圣篆,颇有来历。 这些东西,他一点没有印象,邯鼓也全然不知,实在太诡异了。 他将东西全部收好,枯坐了一阵,思索相关的可能性,无果之后,开始盘膝打坐,吞服丹药,减弱脑袋里的撕裂疼痛。 这般将将恢复,过去约莫半个时辰,吴用被气流的震荡声所惊醒,他缓缓睁眼,见是一道快绝的青色遁光从海面上疾速经过。 他心头微动,想道:【要不要拦住此人问下我身在何处?】 可又有些犹豫,对方是什么来路他一点不清楚,是正是邪?无从得知,只看遁速,金丹修士无疑,贸然拦下来问话会发生什么一点不可预知。 诺大的海上,死一个人和翻一朵浪花没什么两样,根本不会有任何动静。 【你不用犹豫了,对方好像是冲你来的。】邯鼓感应到对方的走向是直冲这座孤岛而来。 吴用面色一凛,缓缓起身,遥望对方靠近。 遁光速度极快,须臾便至,来到小岛上空,遁光一散,走出来一个身穿青色宽袖大袍,头戴八卦发冠的中年男子。 他面貌十分儒雅,留着精修的山羊胡,一手执扇,一手托着一只罗盘,现身之后,在吴用面上扫过,先是有些疑惑,随后毫不掩饰地露出了狂喜之色。 吴用心里咯噔一声,莫非这么不凑巧,遇到了什么心怀不菲之人? 儒雅的中年男子一手捏着罗盘,一手倒握扇柄,抱拳道:“在下奇雁山罗心平,敢问可是峨眉派吴用当面?” 奇雁山? 这是与峨眉交好的一家宗门,坐落于大晋东南靠海地界,吴用愈发疑惑了,他拱手回礼,奇道:“正是吴用,阁下……怎么找上我的?” “呵呵,自然是靠得这件宝物。”罗心平一笑,把手上的罗盘展示给吴用。 “这是……”吴用不解。罗心平笑道:“阁下有所不知,且听我道来……” 他暗道自己好运。 原来,前几年,奇雁山宗门内部发布了一个任务,追索调查一个名叫“吴用”的峨嵋派弟子。 当时在门内引起了一阵轰动,因为奇雁山与峨眉较好不错,可从未如此大张旗鼓地找一个峨眉弟子过,尤其是发布任务的人隐藏了名姓,用意未知。 可偏偏门内默许了这个任务的存在,并且还将其排到了最显眼的位置,一时间无数弟子趋之若鹜。 在接受任务之后,他们所有人会收到一面罗盘,只要吴用出现在划分的区域内,罗盘会发出提醒,给出指引的方向。 更离奇的是,这个任务居然没有接受的人数上限,几乎涵盖了奇雁山附近方圆数千里的区域。 再后来,远在北海的小极北忽然爆出来重磅消息,据说当地第一大宗族衡闾吴氏的灭亡牵涉繁复,与阴景宫也有关系。而这吴用,便是爆出这件事情的重要人物,更是峨眉真人玄虚子座下的唯一弟子,失踪在了吴氏族地内。 一经得知吴用乃是峨眉真人的弟子,这一任务愈发让人好奇,接连有弟子承接这一任务。 不仅如此,也有人发现除了他们奇雁山,另外还有不少宗门也发布了一样的任务,将这些宗门罗列到地图上一看,就能够发现串联起来以后,几乎覆盖了大晋的边界线。 换而言之,假如吴用出现或者“被”出现在大晋内,一定能够被发现。 起初有人以为这是峨眉本门的委托,可这些宗门里,缺有几家乃是与峨眉关系泛泛甚至交恶的,后来一问才知道,这乃是吴用的师父玄虚子私人所安排。 那几家和峨眉交恶的宗门难得与玄虚子私下关系不差,据说当年也是门内有几人与玄虚子不打不相识,打了以后结下的交情。 可惜,任务描述的内容极其简单,但要完成却不容易,就他所知,短短三年里,最多的一片区域,罗盘已经经手了五人以上,根本没有吴用的痕迹。 罗心平因为修为突破金丹之后不够稳固,在门内闷头修炼有害无益,因而接了这一任务,出来散心,每日巡逻之后,研读经书,调整心态,巩固修为。 尽管这三年多来他每日一直都在负责的辖区内巡逻,但事实上,他早已对完成这桩任务不抱任何期望,可没想到今日在做早课的时候,一直让他怀疑到底有用没用的罗盘出现了动静。 有一个标记点,指示吴用就在某片海域内。 他甚至怀疑是不是罗盘出错了,将信将疑出了门,直奔标记地点,没想到啊没想到,居然真的遇见了吴用! 一想到这桩任务的回报,罗心平看着吴用,眼神愈发火热,只觉自己蒙天照顾,机缘到来。 吴用没想到自己的失踪引起了如此大的动静,师父的做法更是让他心里一暖,然而等他往深里想去,忽然觉得不对劲。 “等等,你说我自失踪以后已经过去了三年?”吴用面色惊异。 【这怎么可能!我们不是才进到玄通山底下?如何可能已经过去三年?】邯鼓亦失声惊叫。 “确有三年之久。”罗心平有些诧异,但转念想到一种可能:莫非这位吴用是被人掳来此处的?他自己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甚至连时间也不清楚。 一想到这,他立马打起警惕,扫察周围有无可疑情况。 吴用沉浸在震惊之中,久久不能自己。 罗心平没有发现异常,可觉着久待于此不是个事儿,万一真如他所想,对方的手段一定极为高明,说不定就是元婴高手,眼下他看着是天降福源,实则暗藏杀机也不一定。 念及于此,他不再犹豫,沉声道:“吴用,此处不宜久留,先随我回奇雁山吧,待到了以后,本门通知峨眉,请峨眉的前辈来将你接回去!” 无法验证对方身份,贸然相随不是个明智的选择,看大海茫茫,身处何地完全未知,吴用心忖至少得有个方向,纵好过无头苍蝇,反正自己还有底牌,对方金丹修为,真拼斗起来,修炼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他不一定会吃亏,于是颔首道:“好!” 他欲待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纵起飞空,可这一运转,才发现自己体内的异样。 “这怎么回事!” 吴用惊异的发现,自己身上的功法《幻络剑诀》、《少阳剑诀》都已经突破了筑基境,甚至将《擒龙形剑经》也已经上手,煌煌激烈的真气在经络内游流不止。 除此以外,他一直都刻意避开去修炼的吴氏法门——《西升灵虚真一书》,居然也已经突破了筑基。 吴用震惊无比,只觉匪夷所思,这些都是他身上拥有的的功诀,怎么都莫名其妙突破了筑基? 他回顾一遍,忽然记起来自己身上还有两门秘法,于是默念起《化灵南生身》的口诀,果然发现这门秘法也同样已经学成。 【那门诡异的法门别学了就行!】邯鼓忽然想起了什么,语气有些紧张。 吴用当然知道他所说的是哪门,正是得自北海龙王敖景的那门《玉塔内景经》,所幸他默念了一句口诀,体内没有任何动静,两人不约而同送出一口气。 他在自我惊疑,罗心平却是吓了一跳,以为有什么异常状况发生,急忙打量四下,但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心里疑道:莫不是这位峨眉同道脑袋出了问题?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记不清楚时分也许就是表现之一,总不可能这三年里吴用被关在什么阴暗的地方,对外界毫不知情,连时间也没了概念。 罗心平试探问道:“吴用,怎么了?” 吴用压下心中震惊,深吸一气,说道:“来了。” 他保留底牌,并未选择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而是只催动了《擒龙形剑经》,身化一道银光,一冲飞起。 罗心平见他遁光凌厉,心赞道:这吴用果然是峨眉高徒,一身真气凌厉锋锐,不见剑光而感剑意,着实不凡。 罗心平道:“这边请!” 他在前头引路,吴用在后方跟上,两道遁光一前一后,划破天际。 …… 第307章 回归 峨眉真人玄虚子失踪的弟子吴用回来了! 这个消息没多久便传遍了整个大晋与小极北的各家道派,而将其寻回的人乃是大晋东南沿海一位名为罗心平的奇雁山弟子,其人得到了一批来自宗门与峨眉的丰厚奖励。 此事顿时引起了不小的轰动,一部分人是看热闹,人们总是乐意讨论天才陨落的故事,或者身份地位迥异于自己的人的变故;另一部分人则是在关心吴用进入那座玄通山底部之后,这么多年过去了,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自从小极北有关衡闾吴氏以及阴鬼的事情流传开后,各派就此进行了讨论,讨论的重点则聚焦到了“该不该将衡闾吴氏地界的阴鬼禁阵给铲除”这一点上。 按说出手将禁阵铲除是一劳永逸的办法,奈何衡闾吴氏族地的地理位置太过特殊,正处于小极北地气交汇之处,如果强行破阵,极有可能造成地气紊动,导致整座小极北被海水覆没。 因此而带来的影响远远不止于此,地陆东北几个靠近北海的国度也极有可能受到影响,其中大晋、长霜、玉彻三国首当其冲。 初步估计,若不计后果破阵,三国国境很大一部分的陆面极有可能会被海水吞噬,无数无辜民众将要流离失所,死伤无数,即使是道家门派与宗族世家,也难免受到的影响。 不止如此,内陆国度同样唇亡齿寒,无法幸免,因此而引起的气候灾变将会席卷整座大陆,所带来的影响不可估量。 天地伟力,非人为可逆。 对此,各派都保持着谨慎的态度处理,即便是峨眉自家,也没有因为弟子的失踪而贸然行事。 相关各派聚集参会,经过讨论,最终决定分批次安排人手驻守吴氏族地,先行确保这里的阴鬼不要走漏哪怕一头,同时再另寻他法处理禁阵。 可惜,这些年过去,至今没有一个稳妥的解决方法,事情早已不是吴用一个弟子失踪了那么简单。 尔今猝不及防,吴用归来的消息传遍大晋内外,不少道派都派人来询问,想知道吴用去玄通山底下以后的三年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有无可能帮助改善线下的处境。 峨眉在得到奇雁山的传信后,立马做出反应,由谷冲英独身御剑赶赴奇雁山,以最快的速度亲自将吴用接回峨眉,并拦下了所有的查探。 …… 一抹犀利的剑光疾驰于云空之上,所过之处,将云海分摒两开。 剑光内,吴用苦笑道:“二师伯,我失踪了当真有三年之久?为何我一点都记不起来了……” 穿一身麻袍,骨架宽大的谷冲英面色凝重地说道:“确实是三年不假,至于你为何记不起来……我不能随意定论,还是等回去看了再说。” 记忆消失有很多种可能,三言两语判断不了,在修道界更是如此,到底是内源性因素,还是外力所导致,须得全面诊断。 “小子,不要多想了,马上就到家。”谷冲英看他心事重重,安慰了两句,随后提振剑光,速度再快三分,带着吴用疾驰赶回峨眉。 他语气温和,迥异于寻常那般说话冷硬,若叫常接触他的人瞧见,定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听错了耳朵。 山林在眼中模糊,江河急速往身后倒退,不过多时两人便已回到蜀郡,来到西沿的万里群山,一进峨眉的山门地界,吴用就听到了一个激动的声音。 “乖徒儿!”一人从坎离峰下冲天而起,拦在了谷冲英跟前。 谷冲英急忙按驻剑光,否则能把来人戳个对穿,停下后忍不住笑骂道:“你怎这么冒冒失失!” “我徒儿回来了能不着急?”来人急匆匆说道,不是别人,正是玄虚子。 吴用看着眼前的熟悉身影,不知是否错觉,发现自己这位师父和以往所见有些不一样,眉眼间纠集着一团郁气,甚至都有了抬头纹。 再联想到奇雁山这些宗门内发布的“寻人启事”,想也知道这是记挂自己,他心里忽然一酸,行跪礼道:“师父……徒儿不孝,叫您担心了,请师父重责!” 这一声“师父”吴用喊得情深意切,玄虚子听了更是无比动容,眼圈都有些泛红,他板起脸来,背过身,呵斥道:“你还知道自己不孝!” 可话说归说,身子还是忍不住回过头来看看吴用怎么样了,这销声匿迹叫人担心的三年里,究竟是瘦了还是胖了,有没有长高,是不是吃苦了。 看着吴用的脸上多出来的一丝以往所不曾有的坚毅,心里想道:又大了一些啊…… 谷冲英难得见到这样一面的师弟,笑着劝慰:“好了,师弟,先回观内,大家都等着呢。” 玄虚子点了点头,把袖子一挥,柔声说道:“起来吧。” 吴用顿感一股柔力托着自己起身,身边光影一闪而过,他人已经出现在了金顶观正殿之中,身边列位师伯俱笑看着自己。 明明感觉自己才离开宗门不久,可见到白师伯等人,吴用居然不可遏止的生出了一丝恍若隔世的久违感,难道自己当真在那玄通山内待了三年? 【我之所以觉得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速度极快,莫非是错觉?实际不是我吸化灵力的快,而是外界时间过得好快?】 吴用已经分不清了。 白也坐在主位,见吴用呆滞在原地,笑着问道:“怎么?吴用,傻了?” 吴用回过神来,深吸一气,拜倒在地,对五位师伯与师父磕头行礼,恭恭敬敬拜道:“师伯,师父,吴用给你们惹麻烦了!” 谷冲英、白也、梁良瑛,沛山真人、袁亭盖以及玄虚子几人互望一眼,俱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宽慰。 白也笑道:“起来吧,回来就好,说来也是我的问题,不该同意你独自前往小极北。” “哼!还不是有些家伙没用?都以为能护得你周全,没想到是个废物!”谷冲英冷笑,“还不出来!?” 吴用一愣,旋即耳边听到到殿中蓦地响起一阵锁链丁零当啷响声,正自奇疑,便见得一根玉石雕琢而成的锁链从大殿顶梁上落了下来,从他后心口穿进,往前胸打出! 吴用一惊,正自疑惑什么变故,没想到锁链透体而过,居然没有半点疼痛感觉,等定睛看清楚,这才发现这条锁链并非实体,而是一道禁制,由一个个符箓交错编制而成。 而此刻,锁链透心而过,他是没有感觉,但另一头不是别个,正是一只虚幻的竖目——邯鼓!吴用这才反应过来谷师伯说的是什么意思,这是在怪邯鼓没能够看护好他啊! 邯鼓被锁链禁制,一改与吴用一起时候的好说话,分明痛得眼白青筋直冒,但愣是闷着一声不喊,嘴上还要骂道:“你们有本事杀了我,看吴用怎么办!” 谷冲英冷笑道:“你道我不敢?前次没有布置这道禁阵,不好拿捏你,今次你以为自己还能侥幸?” 吴用知道这一趟邯鼓算是尽心尽力,连忙替他说话:“谷师伯,白师伯,这事儿真不能怪邯鼓,怪我自己不够小心!” 他记得当时自己是被玄通山上的那座禁阵所吸引,不明不白就往里踏,邯鼓一个劲在心里提醒,可楞是没有一点用。 更不提之前去小极北的路上,邯鼓帮了多大的忙,出手破除阵法、教他秘术隐匿身形、相斗哀乐……可以说没有邯鼓,他一定没有办法进到衡闾吴氏族地,并发现吴灭族的背后有阴鬼的踪迹。 谷冲英脾性坚刚正秉直,更是嫉恶如仇,本就看不得妖邪异物,此刻看邯鼓竟然还如此叫嚣,森然道:“师弟,把禁制催动吧,这家伙不吃点苦头是不会服软的!” 邯鼓被激起脾气,骂道:“啊呸!怕了你,来啊!” 吴用眼看事情愈演愈烈,连忙解释道:“师伯且慢!我与邯鼓之前就是生死共生的关系,现如今修炼了《西升灵虚真一书》,更是一体同心,他绝无害我的可能!” 《西升灵虚真一书》……白也等人眯起了眼睛。 在此之前,白也与玄虚子就已经猜到了吴用八成是衡闾吴氏子弟,等他去了小极北,经伏龙师叔祖的消息回传,基本已经确认了此事。 吴用出事以后,他几位师伯都有来询问过情况,白也亦不隐瞒,将吴用为何前去小极北及其真实身份道明清楚。 尔今听得吴用亲口承认,众人一下子就被吸引了注意。 白也问道:“你已经完全确认了?” 吴用见邯鼓躲过一劫,松出一口气道:“细末不大清楚,我亦是只是回忆了一部分,但……是的。” 说着他将自己在地洞内的见闻仔细描述了一遍。 听伏龙师叔祖传信是一个感觉,听当事人吴用讲一遍又是另一种感觉,几人听罢,白也沉吟道:“魔罗火……如果吴氏的灭族背后有鬼族圣祖的影子,那么这件事情比我们所想的还要复杂。” “先灭吴氏,强占地理位置独特的玄通山,释放阴鬼,让我们不敢贸然破法,这些鬼东西功课做得很充分啊!”玄虚子冷笑,爱徒家门破灭,还险些被阴鬼吞噬,他与阴鬼之间已经不死不休了。 梁良瑛眼珠子一转,看向邯鼓,问道:“你怎么知道那家伙叫魔罗火?鬼族圣祖,可不是谁人都认得的。” 邯鼓冷笑一声,却不答话。 谷冲英立马瞪起眼睛。 吴用替他解释道:“梁师伯,邯鼓并非寻常妖灵,他乃是我吴氏老祖吴通真亲自捉来的妖灵,甚至早于我吴氏立族的时间,并且至今只同弟子一人缔结契法,可谓见闻多广。” “什么!” 这无异于一颗巨石砸落到湖水之中,惊起无数水花。 六人面面相觑,满脸惊讶,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假如邯鼓没有说谎,他的年龄比在座所有人都要大,甚至可以追溯到峨眉立派的时候? 邯鼓纠正道:“不是被吴通真捉来,是他和我达成了协议!” 沛山真人压下震惊,上前扶起吴用,一边拉着他手坐到了位置上,一边道:“不要跪着了,坐着说话。” 吴用谢过她,坐到了一边的靠椅上。 玄虚子看了眼邯鼓,又看了眼吴用,心道:这不差,若这家伙来历当真,倒能成为我这弟子的一大助力…… 谷冲英几人也面露思索之色,但明显都已经对邯鼓放下了开始时候的戒备心。 白也问道:“你说自己进入了玄通山内部,在那里面看到了什么,为何待了如此之久才出来,而且居然是出现在东南的海岛上。” 这很重要,也许关系着接下来如何应对小极北那座禁阵的处理方案。 吴用回忆道:“弟子当时是收到了某种神秘之力的影响,一步一步不可控制地走向那座法阵,然后陷落进去,在那底下,没有别的东西,只有无数的鬼物四下游窜,随时准备冲出玄通山。” 白也皱眉道:“仅此而已?” 吴用继续道:“不知道是否因为我吴氏子弟地缘故,那些阴鬼居然没有来攻击我,我一直沉到了靠近底部地一座小型法阵上,在那底下,还有一片黑屋,里面有阴鬼冲出来,再然后……” 回忆到这里戛然而止,吴用总觉得这团黑雾还有什么可探索地,可等他试着回想,记忆立马就中断,没有了下文。 白也等人耐心倾听,可谁知他忽然不说话了。 梁良瑛问道:“然后呢?” 吴用苦笑道:“没有然后了,我就只知道自己在那座小型法阵上待了很久,然后修炼,直到……直到现在。” “直到现在?你在玄通山内修炼了三年?”玄虚子面露疑惑之色。 这说得不明不白,殿内一众真人除了已经了解过大致情况的谷冲英以外,全都云里雾里。 沛山真人以为是吴用经历了这些事情,心里尚未平复,安慰道:“你不急,慢慢说话。” 吴用点头,说道:“弟子确实在玄同山内修炼了三年……假如我没有记错的话……” …… 第308章 难得安闲 “什么叫‘如果没有记错’?”沛山真人柳眉轻蹙,“你小子怎么还是和以前一样不着调?都这时候了还说些顽笑话。” 吴用苦笑道:“师伯,我没有说顽笑话,我在那玄通山内修炼,为求自保,学会了一门……一门鬼道功法。” “什么鬼道功法?”白也几人静静听他说下去。 这反应出乎吴用的意料,他本以为这几位师伯听见自己学了鬼道功法,一定满心不悦,说不得还要他散去这些乱七八糟的功法,可没想到他们会是这样的平静。 吴用张嘴道:“……” “什么?”几人见吴用只是张嘴,摆出个嘴型,但不出声,很是不解。 “等等!”白也反应过来,“吴用,你试着念一道所学法门的口诀。” 吴用没有犹豫,开口念了一句《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口诀。 邯鼓回头看了他一眼,眼里闪出一丝莫名之色。 这一句念完,见大家都看着自己,俱和邯鼓一样神色莫名,吴用不解道:“怎么了?” 白也道:“再念一次刚才同一段口诀。” 吴用依言照做。 可这下好了,大家看着他的神色更为奇怪了。 邯鼓叹道:“之前在你体内,我能见到这门鬼道功法,虽然知道详尽,明白不同寻常,可如今暂时被拘出体外,方才知晓我还是低估了这门功法。” 吴用愈发不解,看向玄虚子,“师父……” 玄虚子脸色道:“徒儿,你这法门来历不一般,其被设下了某种禁言之法,我们听不见你任何可能透露这门功诀的话语。” 坐在吴用身边的沛山真人看的仔细,奇道:“不仅是没有声音,就连唇形也模糊不清,两句一样的口诀吧?我看唇形截然不同,分明有变化。” 吴用说出第一句口诀的时候,白也就注意到了,此刻更是完全确认了这一点,他问道:“吴用,习练这一法门,你身体上可有任何不适?” 摇了摇头,吴用犹豫了下,说道:“没有任何不适,恰恰相反,有种如鱼得水的感觉,这门功诀我已修练至守明境界。” “什么!” “竟已是守明?” “这……” 谷冲英、白也、梁良瑛,沛山真人、袁亭盖以及玄虚子六人面面相觑。 玄虚子一把冲上前,握住吴用的手腕,按在几个主要穴位上,沉声道:“运转这门功法!” 爱徒把来历不明的功法修炼到了自己最为高深的境界,怎么能叫他不担心? 吴用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祖窍内灵力绕转周身,充斥经络。 玄虚子稍加感应,发现这股灵力可以用“宁静淡泊”来形容,静静流淌在吴用的经络内,不起一点波澜,犹如流经世外桃源里的宁静小溪。 他试着往吴用体内引入一丝真元,谁曾想似乎有什么凶兽开始在经络底下翻江倒海,这“小溪”开始暴动,转眼变成了能够把堤坝冲塌的洪潮,疯也似扑向他的真元,靠近之后,“浪涛”排空,一气将真元吞没。 咕嘟……咕嘟…… 玄虚子感应到自己的一丝真元被吞噬,试着调动,再也感应不到任何反馈,筋络内的黑色灵力归复沉静,静静流淌。 他再又感应片刻,松开吴用的手,面色奇异地说道:“这门功法很是高明,能够吞噬我的真元。” 众人又是一惊。 “对他有无危害?”白也更关注这一点。 玄虚子摇头道:“当无害处。” 灵力本身的狂躁与异动不能单纯视为对修炼者有害无害,而是要看是否在可控之内,吴用运转灵力游走经络,如臂指使,灵力本身对经络也没有侵害,因而算不得有问题。 见师父与师伯担心,吴用想了想说道:“弟子有一个猜测,不知道可靠也不可靠。” 白也颔首,道:“你说。” “弟子觉得……我之所以能够被玄通山上的法阵所吸引,并进入到玄通山内部去,乃至修炼这门功法,会不会同我是吴氏子弟有关系?” “我看到我吴氏族人在那神秘古战场与阴鬼作战,可吴氏族人并未有离开族地的痕迹,只有玄通山一处最为独特,设置有大阵,那里像是个监牢,扣押了所有人,送往那座古战场。” 吴用当时就有这个猜测。 “兴许是,可也可能毫无关系,这只是猜测。”白也无法验证。 阴鬼要占据玄通山,占据吴氏族地,以吴氏族人的血肉与魂灵举行某种血祭仪式,期以达成不可告人的目的,这些都有一定的可能,但这功法算什么?强行联系到一起,实在牵强。 邯鼓冷笑道:“不知道了吧?有些血迹仪式里,需要让祭品先学习某种法门,再然后才完成最终的仪式。” 白也淡淡道:“是有这样的功法,但就我所知,这种大多分为正、辅两路,正路是主掌祭法的人修炼,独一份,辅路则可供多数祭品习练。” “其特点是,正路功法完善且全备,辅路功法则残缺单一,吴用所学要是这类功法,那他手上的这门一定是正路功法。” “且还有一个问题,什么样的祭礼需要用到这么高深的法门?别忘了,衡闾吴氏实在一夜之间灭族的。” “这次说对了!”邯鼓高声放笑,“正是有此考虑,我当时才会同意这小子上手修炼,此法高深,不似寻常,不可能是什么用于祭礼的特殊法门,再则,秘地内那神秘空间的拼杀情况来看,吴氏族人根本不可能有功夫修炼这法门。” 谷冲英脸色缓和,他来时路上可不知道吴用修炼了鬼道功法,还已经有了守明的修为,本想找这邯鼓算再一个“看护不力”的麻烦,听了这番解释,不再追究。 白也总结道:“重点不在于学了鬼道功法,当时你身处险境,脑袋里又被神秘声音催促学习,身不由己,关键在于这门功法有没有害处。” “眼下来看暂无大碍,让你化散灵力也不现实,守明境界等同金丹,散功可不是说着玩,便先如此吧,观察观察再说。” “只是你其余功法进度都不如这门鬼道功法,与你一个人类修士而言没有好处,你接下来需要好好修炼,把重心转移过来。” 说到别的功法,吴用面露奇色,道:“说起来很奇怪,我在那玄通山内明明没有修炼其他法门,但却都有所突破,不知道是怎么一回事……”众人疑惑。 吴用竖奇食指,一缕银色的剑气便冒出指尖。 “我不仅学通了《幻络剑诀》,还掌握了《擒龙形剑经》……奇怪的是,我在此之前,身上可是连配合修炼《幻络剑诀》的材料都没有。” 虽然奇怪这一说法,但玄虚子见了这道剑光还是面露讶色,惊喜道:“徒儿你掌握《擒龙形剑经》了?好好好!伏龙师叔祖知道了一定高兴!” 白也几人却皱起了眉头。 “还有《西升灵虚真一书》,也是不明不白突破了筑基,哦,再还有……” 白也几人从未听过如此匪夷所思之事,可没想到的是,吴用说着说着,把胸口和袖子一倒,哐啷荡…… 一堆法器被掏了出来,码放满了整张茶桌,除了一条鞭子,俱是三十层禁制以上的上乘宝贝。 “这……” 白也几人看呆了,他们一早就注意到吴用鼓鼓囊囊的胸前和衣袖,没想到都是法器! 法器本身不值当他们震惊,震惊的是从吴用手里拿出来的,这就好比一个十七、八岁本该兜里没几个铜板的青年,掏出了一块有一块沉甸甸的金砖。 哪知道吴用还在往外掏,这次是几瓶丹药。 精熟炼药的袁庭盖动了,起身拿起一支玉瓶,捻开瓶塞,用手在瓶口扇了扇气味,轻嗅几下,然后换了一瓶。 逐一辨认之后,他饶有兴致地问道:“师侄,这些丹药哪里来的?这一瓶是增进鬼道修为的丹药,这一瓶是外敷的伤药,这一瓶是内用的伤药,炼制手法可圈可点,应该出自同一人之手。” 吴用摇了摇头,坦白道:“我不知道,和这些法器一样,和我的修为一样,我全无印象。” 众人皱眉。 谷冲英这时候说道:“几位师弟,吴用说他在玄通山内感觉并没有度过三年之久,他觉得自己在 吴用点头道:“是的,要么是我修炼入了迷,须臾三年,匆匆即过,一点没有印象,要么……就是我失忆了。” “听起来不可思议,但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这些东西的来历……” 吴用苦笑。 “我很确定,在进入玄通山的时候,我身上绝对没有这些东西。” 说到失忆,几人都沉默了。 袁庭盖精通药理,也算有几分医术,上前道:“我来看看。” 他指尖透出来一缕尖锐的绿芒,似是剑气,但又似尖针,在吴用脖颈、脉搏、后脑、前额几个位置依次刺探。 吴用只觉被刺中的位置一阵酸麻,等抽出之后又一股沁凉,再就没有别的感受,他看向自己这位七师伯,后者的脸上却是写满了疑惑。 玄虚子一脸担心的问道:“师兄?你别不说话呀!” 袁庭盖摇头道:“看不出来,身体肯定是没问题的。” 白也沉吟道:“那就是被动了手脚?” 袁庭盖这下有些犹豫了,“不能肯定,我没发现任何踪迹,要么就是误判,要么……就是施法的人本事远超过我。” 玄虚子等人面色一变。 白也看向邯鼓,道:“你呢,你也失忆了?” “哼!”邯鼓的竖目中露出一丝凝重。 白也沉吟道:“七师弟说不是身体原因,那一定不是身体原因,现在不仅是吴用失忆了,就连邯鼓也失忆了,此事绝不简单。” 首先可以排除修炼过于投入而以为的时间飞逝,其次也不是来自自身身体的缺陷这等内源性因素,剩下的似乎只可能是外力导致的了。 可按说在外力的作用下,吴用一人失忆是“正常”的,但邯鼓? 邯鼓和吴用心神相连,生死与共,可不代表记忆共享,这说明这一股外力在让吴用失忆的情况下,让邯鼓也失忆了。 而如果邯鼓的来历属实,那么以其根底,能神不知鬼不觉做到这一步的,对方的本事可想而知。 再则,对方的目的又是什么,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让吴用身上多了这么多的法器与丹药,用意何在。 大殿中一阵沉默。 玄虚子摇头道:“这是做什么,我徒儿回来,不应该高兴才对?怎么弄得这么沉闷?你们几个当师伯的好生没趣!” 沛山真人笑道:“难得你说句有理的,可不是,这么沉闷做什么?吴用回来了,就不要问这么多了,有些事情说不定后面就想起来了。” 袁庭盖摸着胡须笑道:“师侄,这丹药送师伯我一粒,没见过这等炼制手法。” 梁良瑛笑骂道:“好你个老七,师侄平安无事回来,你这当长辈的不送东西也就罢了,居然还出手讨要,怎生无耻!” 袁庭盖苦笑道:“怎么就无耻了,师兄不知道我的性子?研究透了我当然要开炉炼丹,炼出来的丹药给不了别人,还得给师侄他。” 玄虚子眼前一亮,道:“这还差不多。” 看着大厅内活跃不少的气氛,白也面带笑意,心想道:老祖知命之选,本是非凡,有些事情难以解释清楚,我倒不如顺其发展,无用急于一时,先前不就是因为我太过想要知明事理,而导致遗漏天机,伤损自身了吗…… 想通这一点,他不再多虑,笑道:“吴用,你刚回来,就先回去好好歇息吧,这段时间暂时不要外出了,多事之秋。趁此机会,一些修炼问题好好与你师父合计合计,也再养养身体,说不定就能想起什么。” 哗啦——锁链飞回梁顶,邯鼓脱困,重回吴用体内。 玄虚子笑道:“乖徒儿,把东西收好,为师送你回去。” “好。”吴用把东西一一收好。 玄虚子纵起遁光,带着他离开了金顶观。 …… 第309章 不可来窥 回到阔别已久的望江峰,吴用再次生出一丝恍若隔世的错觉,站在竹楼外的空地上,不觉出神,久久挪不动脚步。 玄虚子也不催促,就这么负手陪在他的身边,轻声笑道:“像是昨日才出山门?转眼就回来了?” 吴用点头。 玄虚子感慨道:“人有喜怒哀乐,凡人尝尽生活中的酸甜苦辣,不免抱怨生活的苦楚与烦恼。为师年轻时候尚觉得理所当然,区区凡人当然没有我等修道士快意,可年纪大了却有不一样的感悟。” “修道长生,听着好令凡人向往,只以为我们是逍遥无忌的快活仙,殊不知我等终年、终月、终日都在修炼,除非是那等贪图一时痛快的不求上进者,否则其实生活远比凡人来得枯燥。” “酸甜苦辣有什么不好的呢?人生快活走一遭,为了某一目标全力追逐固然没错,但要是忽略了沿途的风景却是本末倒置。” “我等修道士,有时也该停下脚步来多多感受身边物事,否则就是登仙问道了又有什么意思呢?又有多少人能够真的举霞飞升呢?” 江风凉爽,吹得师徒二人衣袍猎猎作响。 玄虚子咧嘴笑道:“徒儿,你刚历经生死艰辛回来,为师就与你一顿教训,你不要怪为师不会挑时候。” 吴用摇头说道:“弟子岂敢这么认为?好久没听师父的教诲,我觉得亲切才是真的。倒是师父教诲我的这一出,您老不会是对求真问道失去了信心吧?” “混账!”玄虚子笑骂了一句,“你出事时候为师方才出关,修为有了突破,正是勇猛精进的时候,怎么就失去了信心?说什么胡话!” 他话语一顿,用略带感慨的语气说道:“这番感悟无关修为,亦不算是对你的教诲,徒儿你当做劝诫听过就好。” “为师年轻时候性情比你之前还要跳脱,一心追求修为突破,以期让你师祖刮目相看,甚至到了魔障的地步,两耳不闻外事,无视了许多本该驻足欣赏的风景。” “没想到老来才醒悟这个道理,现在想要回头怀顾,可恩师不再,佳人已去,益友作古……哪里还有这个机会?” “你还年轻,不要像为师一样,错过了才知道珍视,无力维护了才知道痛心,明白吗?” 这一番话说得情真意切,吴用哪里能不明白其中意思?师父分明还是因为他失踪,担心他出了什么意外,这才生出的感悟,所谓“恩师不再,佳人已去,益友作古”,师父现在心里恐怕最担心的就是添上一句“爱徒夭折”了吧? 吴用感受到这番话语中暗含的关心,郑重点头,应道:“徒儿明白了。师父,咱们里面坐。” 他走向竹楼,沿着阶梯进到房内,先催动阵盘,将房间因为久无人居住的灰尘、蛛网等污秽清理干净,然后将师父请到二楼露台上,烧水烹茶。 师徒两个就这么坐在露台上,看着漫漫江水,闲聊了起来。 聊的内容跨度非常之大,上到修炼突破,下到生活琐碎,无话不聊。 生死不明的弟子安然回转,虽然有些变故,但总归性命无忧,玄虚子一颗心也跟着安然落地,一席话聊下来,眉心的郁气都散去了不少,气色也好了。 吴用来到这个世界,鲜少有这种时候,安闲舒适,不说十分享受,但这种氛围叫他很是放松。 玄虚子很开心,真的很开心,之前他一直将吴用当成个不懂事的半大小子,所以有些话从不会来和他说。 如今这些年过去,虽然吴用在外遭受了磨难,但人却成熟了许多,玄虚子忽然发现,吴用已经是个能陪自己吃茶聊天,独当一面的人了,心里当真舒慰。 不过他也怕吴用劳累,聊了个把时辰后,他起身告辞。 “小子,我先回去了,这几天你就在门内好好休养休养吧,就不要出门了,于你而言,外界正是多事之秋,让你白师伯他们来处理就好,你不用管。” 吴用道:“弟子省得,接下来暂时不打算出门,我只准备好好巩固修行。” 玄虚子漂浮而起,忽然又回头道:“对了,北海龙王的掌上明珠敖敏,你是真心属意,还是和你白师伯所说一样,只是你和北海龙王之间的交易?” 敖敏? 吴用险些忘了这个龙女,当时北海龙王占了他峨嵋弟子身份的便利,帮助敖敏避开了无极欢乐宗的纠缠,而作为报偿,北海龙王送他了一杆乌钩与一门《玉塔内景经》。 “师父,这有什么关系?我与北海龙王之间的交易早已完成了。”吴用不解师父问这一问题的用意。 玄虚子摇头道:“之前你失踪了,北海龙王派手下前去想要帮忙找你,当着很多人面说是为女儿来找你,后来被阴景宫拦了回去,但北海龙王还是隔三岔五带手下来问,这事儿闹得人尽皆知。” “你若有意敖敏,咱们后面可以和他谈谈,我峨眉倒也没有那么迂腐,从来不禁人、妖之恋,但你若没有这个意思,还是需要尽早警告一下他为好。” 这老登……吴用眼皮一跳,没想到堂堂北海龙王居然做出这种事情。 玄虚子关注着弟子的表情,笑道:“你不妨再仔细考虑考虑,若果真心有意,还是不要错过了,否则就会和为师一样后悔。” “原来我本可能有个师母?从未听您提起过呀!”吴用好奇问道,刚才听见“佳人已去”这句话,他以为是师父曾经有一位红颜,现已故去,现在看来应该是最终没能走到一起。 玄虚子笑骂道:“我在说你小子,你扯为师做什么!” 吴用嘿嘿一笑,道:“弟子有些好奇。” 玄虚子又笑着骂了两句,然后脸上露出一丝怅然之色,说道:“总之你好好想想,不急着回答我,不要做出什么让你遗憾的选择。” 遗憾?没有。 吴用对敖敏确实没有多余的情感。 “师父放心。” “嗯,你好好歇息吧。” 说完,玄虚子飞空而去。 吴用目送师父身影,直到消失不见,这才收拾收拾回了屋内。 【你感觉如何,要不要紧?】吴用在心里问道。 【运练《西升灵虚真一书》,帮我一起温养灵体。】邯鼓的声音有些虚弱,显然,之前金顶观内的那道锁链对他的伤损不小。 【好。】吴用就地坐定,双手翻转,各捏一个诀目,安在膝头,默念《西升灵虚真一书》的口诀。他的眉心裂开一道肉缝,竖目睁开,闪过一丝相较往日略显虚淡的白光。 随着口诀念动,诀目变换,白光逐渐凝实…… “呼……” 良久,吴用舒出一口气,抬头看向窗外,月盘高挂,银华倾泻如瀑,将峨眉群山盖上了一层银衫。 “夜里了。” 他将乌钩与箭筒放到自己榻边,下楼来到后山小院里,在瀑布底下冲了个澡,换了一身干净衣裳,回到房内,问道:【现在怎么样了?】 邯鼓哼道:【当真被你那几个师伯算计了,现在没事了。】 【没事就好,二师伯他们也是关心我,你别记恨。】吴用怕这家伙耿耿于怀,劝了一句。 【我记恨了能怎么样?你帮我,还是我自己动手?】邯鼓没好气说道。 吴用苦笑,知道一时半会儿这事儿揭不过去,于是扯开话题,问道:【你说我接下来该怎么安排?】 邯鼓没有犹豫就道:【能怎么安排,就按照你师父他们的意思,修炼《擒龙形剑经》也好,《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也罢,把修为提上来,压过《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先。】 【你一个人类修士修炼鬼道功法已经足够古怪,鬼道功法再压过本来修为就更加离奇了,没有好处。】 吴用好奇道:【你说的没有好处是指?】 邯鼓冷笑道:【没有好处,就是只有坏处,时间一长,你猜你会不会变得和阴鬼一样?】 【那你当时还让我加紧修炼。】吴用翻了白眼。 【那时候你有的选择?】邯鼓骂道。 吴用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他这么问只是怕邯鼓还在气头上,故意问了一句以往能让他跳脚的话。 果然,眼见他和以往是一样的反应,吴用心里放心了不少。 只是不知是否错觉,问出这句话来,他总感觉这一幕好像曾经哪里发生过一样,一股怪异的熟悉感觉涌上心头。 ‘不管了,这种感觉前世时候也曾有过,好像和什么海马还是河马体有关……’ 吴用脑袋里一过,便不再去想,他一头倒进被褥里,沉沉睡了过去。 …… 吴用是回去歇息了,可他的几位师伯却一直议论至深夜,讨论的重点自然还是吴用。 这又是峨眉,又是玄虚子的弟子,又有小极北那边的变故,再加上此前玄虚子请人人帮弄出的声势,仅仅只是一天的功夫,吴用回来的消息已经传遍了远近内外。 抛开那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无需理会,对于一些希望知道吴用进入玄通山内部之后发生了什么事情的各方势力,峨眉必须要给出一个交待。 甚至吴用都还没有回来前,只是消息出来的时候,就已经接连有几封书信飘进峨眉,来询问吴用的情况,希望知道玄通山底下究竟是什么。 可现在的问题是,据吴用的说法,他进入玄通山后,就一直待在玄通山内修炼鬼道功法,并没有去别的地方,整整三年如此。 白也几人是愿意相信吴用,可别的门派的人会怎么认为呢? 肯定是不信的,说不定会以为他们峨眉在隐藏什么重要的信息。 但事实就是如此,峨眉行得正坐得直,堂堂正正,白也不愿过多解释,更不会添油加醋以免贻误重大,当日就将吴用的描述一点不差的回信给了几家来询问的宗门。 如此做法,可以想象接下来一定会引来连锁反应,有人试探,有人猜疑,也许还有人穷追猛打要问出个心里自己以为是的所以然。 这就不是他们能够控制的了,反正遇到了再做处理。 对此,玄虚子毫不客气地表示,只要别有人来为难吴用,一切好说,但要是因为这件事情逼迫吴用做其不想做的事情,他会让对方知道自己手里的弓箭不是吃素的。 等到第二日,消息就已经传得沸沸扬扬,远近各派都得到了峨眉的回复,并慑于峨眉的强势,没有人表示公开表示疑问,只是在私底下有些议论,所议论的内容也与白也所料差不许多。 一时间倒是风平浪静。 …… 吴用这一觉睡了一天两夜,直至第三天的天天光大放,迷迷糊糊睁眼,忽然想到自己在哪里,眼睛一下子睁圆,从地上一跃而起,快步来到露台边。 干爽凉快的江风扑面而来,吹得他满心舒爽,看着阳光泼洒在漫山遍野的林木上,心里感觉好不真实。 他眼角余光扫到一物,轻咦一声。 翻身跃下露台,之间屋檐底下静静放着一大篮子白面馒头,还有一布兜子类似于龙眼的饱满野果。 他拎起篮子,发现提把上系着一张信纸,上面写着一句话:“贺你重归,送上香桂,仅限今回,不可来窥!” 落款:烟袅峰。 吴用哭笑不得:“这烟袅峰……” 香桂就是这类似于龙眼的野果,表皮褐色带着一些白色斑点,但不同于龙眼需要剥壳,还要吐核,这香桂核是软的,也不需要剥壳,可以整个吞吃。 因是之故,这被当成一种较为特别的贺礼,寓意送礼者的心意一片真诚,没有一点虚弄。又因为香桂饱含心意,也在一些男女之间作为互诉情意的礼物。 且由于香桂味道甜美滋润,香桂树又长势惊人,一棵一棵之间以树藤接连落果,每年峨眉都会组织一次采桂大会,限初入门的弟子参加,一起协同上树,协同采摘,增进新进弟子之间的情谊。 吴用收到这份特别的礼物,心里一暖,只是最后“不可来窥”几个字令他哭笑不得。 …… 第310章 故友 之后的日子,吴用逐渐安定,生活回到了刚来到峨眉时候的节奏,每日里除了修炼就不需要操心其他的事情,偶尔去拜见师父,再就没有别的事情需要他外出奔波,十分的清闲。 因为这一次的失踪事件,玄虚子开始格外关心自己这个弟子,上到修炼,下到生活琐碎,无一不要过问。最重要的是,他担心吴用“沉迷”于守明境界的力量,落下了道家功法,在错误的道路上越走越远,因而每隔几天便要考校他的功课如何。 《擒龙形剑经》的修炼需要飞剑傍身,吴用倒是有两口,还都不是凡品。可一柄来自祖师传下的的剑壁,时至今日依旧背在身后,但始终处于封禁的状态,根本不知道如何开封,无从配合修炼。 伏龙师叔祖倒是已经承认他,可据说小极北那边尚有事情,正配合门内的几位师兄驻守在那里,一时半会儿回不来。 这门峨眉的杀伐剑诀也就暂时没有机会修炼具体的剑式,只能熟读剑经,尽力参悟,养炼真气。 因是之故,吴用这些天主要还是以修炼《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为主。 除此以外,少部分时间他花在了熟悉自己一身“莫名得来的修为”上,毕竟除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之外,他根本不知道自己其他几门功法已经突破筑基,又练成了几种秘法。 先还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既然知道突破了守明,不再修炼是不再修炼,不熟悉掌握却是对这股力量的浪费。他在脑海里翻阅这门功法要诀,从起秘法里挑选了几种修炼,结果倒好,他居然已经学通了其中两门。 一是修炼这门功法必学的“啸灵影”,吴用发现自己早已凝练出这妖兽不似妖兽,阴鬼又不似阴鬼的灵形之物,再则是一门叫做“影蚀矛”的攻击手段。 这施展影蚀矛的诀目他看着尤为眼熟,随意学着一掐,灵力一动,没想到自己便毫无难度的施展了出来。 吴用第一念头是自己是个天才,学什么都练就会,然后他试着学了下别的法术——一个没能学会,随后抛弃了这些不切实际的想法,更加怀疑自己是失忆了。 除此之外,就是《化灵南生身》。 这门得自于赤面的秘法,他此前极为排斥,没想到居然也已经被他修炼成功,并且催动之后,变幻出来的……赫然是一只竖目——几乎和邯鼓的一模一样。 吴用怀疑这是邯鼓的建议,他绝不可能无聊到练这门秘法,更不可能好选不选,偏偏选了个和邯鼓一样的竖目来凝形,一定是这家伙怂恿的他,说了诸如吹嘘自己灵目的话。 邯鼓对此供认不讳,他的灵目的确值得作为参考凝形,认为可能真的是他的意思——前提是他们真的失忆了,期间发生了什么不为所知的事情。 至于《化灵南生身》施展以后的威力,让吴用顿时打消了排斥的念头。 他没想到这凝形而成的灵目,居然能够震动一片区域内的空间,引发剧烈的震动,由内而外击溃敌人! 这分明就是连邯鼓灵目的能力都模仿来了…… 吴用心里啧啧称奇。 相比这一门功法一门秘诀,吴氏自家的法门《西升灵虚真一书》就要寒酸许多了,吴用虽然修炼到了筑基,可上面一门秘法都没学,这令得邯鼓破口大骂实在不像话,吴用只得挑选了几门趁手的法术学习。 …… 日子忽忽而过,虽然足不出户,但从师父那里吴用还是听到了不少外界和自己有关的风声,主要还是和他失踪的这三年的消息有关。 峨眉本门的还好,无人过分议论,也许是门中各家长辈早有叮嘱,但外界就不一样了,据说好多门派千里传信,问询他在玄通山底部究竟发生了什么。 白师伯回的干脆,就说他在玄通山底下待了三年,没有做别的任何事情。 可这话别人如何肯信? 有宗门不远万里派人亲身登门来访,想要同峨眉当面确认这一消息,可白师伯欢迎他们造访,以礼宾对待,但问到最后,还是一样的回答——吴用失踪的三年时间里一直都在玄通山内。 这些人虽然不相信,可也奈何不得峨眉,只能当作峨眉不愿透露,陪笑着离开了蜀郡。 就这样一连来了好几拨人,都得到了统一且的回复,可就在这时候,也不知是哪里透露的消息,说是吴用已经失忆了,全然忘记了失踪的三年里所发生的事情。 有人向白也确认此事的真实性,谁知白也勃然大怒,当场闭门送客,来打探消息的人面面相觑,能让峨眉白也如此失态,恐怕这事儿是真的了。 吴用听说这事情的时候,大为不解,因为知道他“失忆”的就只有几位师伯,消息绝不可能透露出去,于是转头就去询问师父玄虚子。 玄虚子却哈哈一笑,说是以他对白也的了解,这件事情恐怕还是白也自导自演,要是直接告诉别人吴用失忆了,别人十成十不信,现在这般遮遮掩掩,等人来问的时候然后适时露出怒态,反倒让人自己就愿意去相信。 吴用一想,可不是嘛,暗道白师伯好打算。 就这般安安静静过了半多月,一个久违的好友登门来访。 “小师叔!” 在房间内修炼的吴用睁开眼,脸上露出一丝笑意。他起身来到露台上,只见一个面如白玉,五官端正的青年站在前门空地上,身边跟随着一头眼里流露出意思古灵精的灵鹤。 吴用笑道:“昆鹏,些年未见!还有你……鹤一。” 柴昆鹏满脸兴奋之色,见了吴用,一气跃上露台,手舞足蹈道:“小师叔,你真的回来了,我前些天随师父在外办事,听说你回来了还不敢相信,没想到啊没想到……” 吴用仔细打量他,发现和上一次见面相比,这家伙脸上的稚气少了很多,如今也已长成了个青年,穿着一身绿衫,随意系着个发带,手上握着一条折扇,腰悬宝剑,颇有几分书生意气。 柴昆鹏见他打量自己,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嘿嘿……刚和师父城里去捉鬼,避免惹人关注,所以才做的书生扮相,倒不是我喜欢这样的打扮。”吴用笑道:“你穿这一身很自在,很合你的气质。” “是吗!”柴昆鹏看着自己身上身下,呵呵一笑。 吴用又看向飞上来站在围栏上的鹤一,面带歉意地说道:“上次忘了带你,把你留在了七星山。” 开玩笑,还好没去……鹤一连连叫道:“没事没事!” 吴用看看鹤一,又看看柴昆鹏,好奇道:“你们一起去捉鬼了?” 柴昆鹏大咧咧说道:“哪能啊,这家伙你不在的时间里,怕自己又要被排挤欺负,找到我来收留,我想着这是小师叔你的坐骑,不照顾说不过去,就一直让他留在落碧山上。这不,今天听说你回来了,我马上带着她过来了。” 鹤一满脸幽怨地说道:“公子,鹤一听到你回来的消息,其实早就想来找你了,谁知道他把我锁在了房间里,一步也不让我出来,这才等到现在。” 柴昆鹏把眼睛一瞪,说道:“那不然呢?你好几次想往我落碧山的书房里跑,想要找什么适合你修炼的功法,我能放任你乱来?” 鹤一哼声道:“看看有什么关系?又不会少块肉……” “别被我哪个师兄撞见了,一剑给你斩咯才好!”柴昆鹏气不打一出来。 吴用这才想起来,之前鹤一一直想要一门修炼功法来着,再看她此刻的修为,已然随时可以突破化骨,马上就能够到存精境界,成为一个对标人类筑基修士的存在。 “我答应过给你一门功法,我记着的,你不用急,晚些我去问下我师父,看他那里有没有时候和你修炼的功法。”吴用笑道。 “真的!?”鹤一简直喜极而泣,“多谢公子,多谢公子……” 大嗓门震得吴用耳膜嗡嗡响,连忙按手,让他停下,然后在露台上摆了茶桌,开始煮水烹茶,同时问道:“瑜英呢?怎么没见她和你一起,莫不是也出门游历去了?” “她……”柴昆鹏脸上流露出一丝郁闷,“她现在可是要突破金丹的人了,哪里有工夫和我一起去游历。” “突破金丹?”吴用一惊,宋瑜英才多大,好像是比自己大三岁,现在三十也未吧?居然要准备突破金丹了? 【有什么值得惊奇的?那小娘子天赋本就出色,不然怎么能得五口雷阗的青睐?修道修道,上道之后,有本事的自然就上去了,没本事的还留在原地蹉跎,弱肉强食。】邯鼓淡淡说道。 “可不是,就连小师叔您也才筑基,宋瑜英居然先行一步,真是气煞我也!”柴昆鹏脸上露出一丝挫败。 【嘿嘿……这小子论起天赋来还在你们两个之上,修为马上也快到瓶颈,他自己不知道罢了,这么看,反倒是你的修炼进度最慢。】邯鼓毫不留情打击吴用。 守明境界修为在身,吴用能感应到柴昆鹏的气息十分稳重,一呼一吸间尤为悠长,仿佛绵绵细雨遂笑道:“我记得你比我还小个两岁吧?瑜英最大,气馁个什么?你学了哪门剑诀?可是门内哪门高深剑诀,所以进度比她慢了?” 说起剑诀,柴昆鹏来了精神,一把抽出腰间宝剑,笑道:“我的宝剑是金露,所学自然是门内的水属性剑诀,却是那《泓云落雨剑诀》!” “《泓云落雨剑诀》……”吴用把眼望去,只见这口宝剑剑柄乌碧,红云朵朵,剑身雨珠纹路分明,倒悬如泼雨,正是金露。 他不由点头,对柴昆鹏的选择没有一点意外。 雨泼剑是由四时天雨与数万斤水沉玄金炼制而成,一套四口,发时变化由心,五行生克,最制火法,分别为春泽、甘霖、金露、鸥寒,对应天地四季。 柴昆鹏手上的是金露,其中春泽在求以柳求师兄手上。 对应催动这套宝剑的,自然得是水属性剑诀,峨眉门内共有两套,分别是《泓云落雨剑诀》与《春生雾露剑经》。 《泓云落雨剑诀》前置入门剑诀是《少阴剑诀》,运使时剑光泓泓如水,时而如春雨绵绵,生机盎然,时而又暴雨雷霆,吞灭天地,最是变化多端。 此门剑诀能够依随飞剑不同而展现出独特的剑势,其创立之初就是为了配合峨眉自家的雨泼,可以说“门当户对”。 《春生雾露剑经》修炼前需要掌握《幻珞剑诀》与《少阴剑诀》,春雨万物生,此剑诀一经催用,万物复苏,配合幻珞剑诀,变化多端,能够变化出多种水系灵物对敌,亦有疗伤佳用。 这门剑经配合求师兄手上的春泽在为合适不过,吴用曾亲眼目睹过求师兄使用,将那肉皮鬼轻而易举击败。 “这门剑诀非常适合你,你掌握的如何?”吴用笑道。 柴昆鹏急不可耐道:“我就这样,没有金丹,许多剑式都用不了,不值一提,师叔你呢?你修炼的又是门中哪一门剑诀?” “《擒龙形剑经》。”这不是什么秘密,吴用大大方方告诉给他。 “《擒龙形剑经》……”柴昆鹏一惊,“竟然时这门剑诀?难怪你还没有突破金丹,这门剑经须得掌握三门入门剑诀,好生难学!” 《擒龙形剑经》、《太素灵剑经》、《至刚至阳上景纯阳剑决》,这三门剑经,是峨眉门内需要学通三门对应入门剑经方可上手的高深剑诀,掌握的弟子非常之少。 当然,基础剑经的多少并不与进阶剑诀厉害与否直接挂钩,重点还在于使用者是谁,套用前世的一句话:没有没用的剑诀,只有垃圾的修士。 吴用笑笑,不置可否,问道:“我回来也有段时间了,一直不曾外出,你呢,在外游历,应该听到不少有趣的事吧?说来我听听。” …… 第311章 话旧 “有趣的见闻啊……”柴昆鹏想了想,说道:“我跟师父在一起其实没什么机会跑开去,咱们有事情要忙,也没怎么过多接触无关的人,倒是回来的时候碰见很多修士往咱们峨眉赶。” 他忽然停顿,眼珠子一转,问道:“小师叔,我先问你一个问题。” “你说。”吴用隐隐感觉到他要问自己什么。 柴昆鹏看他表情嘿嘿笑道:“你好像知道我要问什么。” 吴用哑然失笑,骂道:“是的,我失忆了!” 这神神秘秘的,先说很多人往峨眉赶,然后说要问一个问题,那还能是问什么?谁不知道,如今因为他的事情,峨眉近来访客多出以往五成都不止! 柴昆鹏一脸的“我不相信”,头一歪打量着他,说道:“真的假的?” 吴用没好气道:“假的!” 柴昆鹏又仔细盯着看了他一会儿,摇头道:“那就是真的咯!” 吴用懒得理这家伙,抿了一口茶。 “嘿嘿……”柴昆鹏马上端壶倒茶,“我和师父忙活的时候没功夫去理会什么有趣的,倒是任务将要完成时候,在一处地方歇脚的时候听人说起了你的事情。” “我一听那些人说你回来了,都顾不得师父还在边上就上前去问,把那伙人吓了一跳,跪我师父面前讨饶,以为是背后议论咱们峨眉的事情被发现了,我要找他们算账。” “你一惊一乍的当然要把人家吓到。”吴用都能想象这家伙跳到人家面前问话的场面。 柴昆鹏嘻嘻一笑,道:“那里是个小型修士聚集地,是附近几家门派合力开设的场所,丹房、炼器室、药房……应有尽有。很多过往修道士都将那里当做中转点、落脚点,很是热闹。啧啧……小师叔,你是不知道,几乎所有人都在说你的事情,你现在可是出名了啊。” 他话语里有一丝羡慕,听得吴用哭笑不得,“这种出名不要也罢,你有什么好羡慕的。” “当然羡慕,你出名了啊!男子汉大丈夫,求仙问道为得什么?是得道飞升吗?错!那才几个人能够做到这一步?我们是为了顶天立地,赢得生前身后名!”柴昆鹏豪气万丈,猛地站起,将手里的茶水一饮而尽,“嘶哈”一气。 吴用满头黑线,只觉这小子长大归长大了,但性情还是如此,只是不会和以前一样不知轻重了。 【你别说,这小子修炼但不求得道飞升的想法,说不定还真能帮助他在这条路上走得更远,所谓“有心栽花花不活,无心插柳柳成荫”,正是这个道理。】邯鼓饶有兴致说道。 吴用看不出来,只觉得他这样子好笑,“你小子平时没少和人吃酒吹牛吧?” 柴昆鹏面色一红,“吃酒偶尔,和山上的师兄师姐们,但吹牛决计没有。” 他把手一挥,道:“欸!不说我了,我在路上偶然间听说,好像是有一批金丹修士要来咱们峨眉请教剑法神通,小师叔你听说了吗?” 吴用摇头。 柴昆鹏兴致勃勃道:“听说也是哪家名门大派的,我不曾听过,好像是什么离……离火派来的。” 吴用心头一动,纠正道:“是离火道,长霜国国教,与玉彻国的寒潭派是对立的,他们跑这么远来,和我们峨眉讨教?” 他跟离火道可有渊源,当初在他以一敌八,击退了以徐青青为首的八名离火道弟子,结下了好大一个梁子,没想到这离火道的人居然要来峨眉登门讨教道法。 “对!就是离火道!”柴昆鹏重重抚掌,“听说这次带队来的是咱们的同辈,已经是一位金丹修士,修为极高,战力又强,啧啧啧……本事可厉害了!小师叔,到时候你会参加吗?” 吴用原本兴致不高,想着自己还是低调一些为好,这时候参加什么比试讨教,不是把自己逼着往火堆上烤?师父和白师伯才让他低调一些。 可一听到“同辈里的金丹修士”、“修为高”、“战力强”几个字眼,他心中忽然毫无由来的生出一股战意,鬼使神差说道:“那就去看一看吧,参不参加再说。” 柴昆鹏面露喜色,“好!到时候我也通知一声宋瑜英,虽然不知道她到时候出没出关,要是不叫她,出关以后指定要来找我的麻烦。” “有大概的时间吗?”吴用心里却越想越兴奋,回过神来,惊愕地想到:我以前也没有这么好战啊? 【你小子是开窍了吧?哈哈!和人比试好,切磋之间,方知自己不足,是提升自我的好机会。】邯鼓兴致勃勃说道。 吴用心里说不出来的怪异。 “这事儿应该没有定数的,来不来哈不一定哩,我路上听说的呀!门内西子女足还没听到一点消息,但来了我们一定去看,你放心吧,我消息灵通,我会来叫你的。”柴昆鹏拍拍胸脯。 吴用点头,又与他随意聊了几句,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对了,我这里有不少的法器,我用不了这么多,你看看有没有你需要的。” “啊呀!小师叔,我要什么法器?我柴昆鹏有一口金露剑足矣!你别去拿了……” 吴用不予理会,起身到里间,将自己的法器全部取了出来,抱在怀里,随手咚咚当当捧到了茶几上,“喏,自己选。” “小师叔,我不是说了,我不需……哇!这么多法器!”柴昆鹏摸着腰间的金露,满脸的不以为意,可等看到这些法器,眼睛都直了,拿起这个看看,拿起那个摸摸。 “小师叔,你哪来这么多的法器?师叔祖奖励你的?”柴昆鹏一脸的艳羡,感觉哪件都想要。 吴用选择性忽略他的前后变化,耸肩说道:“问得好,我也想知道是哪里来的。” 柴昆鹏一愣,把手上的法器放下,不解道:“什么意思?” 吴用朝这些宝贝努了努嘴,道:“我失忆之前什么都没有,失忆之后就在我的怀里了。” 柴昆鹏舔了舔嘴唇,道:“这样失忆可以多来几次。” 吴用笑骂道:“多来几次,多来几次我精神不得失常!亏你说得出来。我现在想破脑袋都不知道这些东西到底怎么多出来的,你看到了没,每一样都是三十多层禁制的好宝贝。”“嘿嘿!管他怎么来的呢,小师叔你是自我烦扰,反正你的为人我信服,肯定不是偷来的、抢来的,要不然不会拿来分享我。既然这在你身上,那就是你的,说不定是你失忆期间正当得来的呢?”柴昆鹏左看右看,实在挑选不好。 吴用见他纠结的模样,笑道:“选不好就拿两样走,我一个人用不了这么多,这些宝贝又很难得,拿出去卖了和人换怎么都不值当,有价无市的东西。” 柴昆鹏摇头道:“一件够了,我的法力不够深厚,御控金露就已经很吃力了,再来一件法器,我怕我的法力支撑不起消耗,拿了也没用,除非我修成金丹。” “随你,慢慢挑。”吴用又重新煮了一壶热茶。 柴昆鹏终于挑好了,把手高举,喊道:“就这件吧!” 只见他手里拿着的是一件式样少见的鲸鱼铜像,头大如斗,身子与尾巴不足前者一半,栩栩如生,憨蛮但又带着一股原始的气息。 吴用颔首道:“原来是伏波鲸,这宝贝三十一层禁制,倒是合你之用。” 这伏波鲸是这堆法器里的中上之品,据说是将一头鬼鲸的血肉骨骼烧成粉后,精炼提纯,炼制而成,催动之后,能够召来巨浪扑杀敌人,也可将自己藏身于内,是一件攻防两用的好宝贝。 柴昆鹏爱不释手,笑道:“这宝贝叫伏波鲸吗?好名字,霸气!” 吴用点了点头,将其余法器收了起来,这一桌晃眼的,放着茶都吃不安稳。 柴昆鹏把玩了好一阵手上的宝贝,将其收好,与吴用有一茬没一茬聊了起来。 内容不外乎是这些年来峨眉发生的大小事情,基本上还是以小极北那边的变故为主,各派的反应,修士们的应对等等。 吴用回来以后大部分时间都是独自一人,偶尔和师父玄虚子在一起,也从来不会谈起这些话题,有也只是一句带过。 此刻柴昆鹏手脚并用,上蹿下跳将近年来峨眉发生的事情大体过了一遍,吴用倒是了解了不少。 两人你来我往,一个提问,一个解答,聊着聊着,时间过得飞快,日头悄无声息将天地染成一片金红。 柴昆鹏才回来,其实还有一堆事情要做,修炼的功课也不能落下,可也只能够意犹未尽地起身告辞离去。 吴用将他送出竹楼外,目送他离去。 鹤一总算有机会了,小心翼翼说道:“公子,您看……” 吴用道:“不急,明日吧,明日我去帮你问一问我老师,你趁夜想想,你对于功法有没有什么特别的需求。” “多谢公子多谢公子……”鹤一大喜,趴到地上,垂头连声道谢。 她还真有点要求,毕竟她是一个女妖,吴用要是帮她找来了一份男妖怪合用的法门……她虽然可以练,但能不能练出来就不一定了,她担心吴用不理解对于妖怪修炼而言也有区别。 毕竟,在妖族之中,雌雄之间的差异有可能非常之大。 吴用看了眼左右,说道:“你既决定跟随我,是自有去处居住,还是留在我这儿?我不来限制你,都由得你。” “只我这望江峰是座小山,徒占了一个高绝,别的没甚好条件,没有供你居住的舍屋,要么你自己去别处居住,要么你不介意,就在这里随便搭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鹤一连忙道:“小奴不打紧,小奴就在您楼边起个草庐就足够,只是我不通禁法,还要公子您帮忙布置下法阵……” 吴用哪会这个,摇头道:“你今天将就一晚,我明日通知门内,让他们来处理。” 鹤一连连称好。 再与她说了两句,吴用回了房内,自行修炼去。 次日一早,他准点醒转,洗漱更衣,练过早课之后,用完早饭,前去拜见师父,将鹤一的事情如实相告。 对于玄虚子而言,这不过小事一件,可对于吴用来说,却是收买人心的好时候,他随手就给了弟子三份上乘功法,去让鹤一自行选择。 吴用顺便问了一句昨日柴昆鹏所说的事情,玄虚子却也不甚清楚,没有听到一点风声,不知真假,这件事情就暂时被他抛到了脑后。 回到望江峰,他把功法放在鹤一面前,让她自行挑选功法。 鹤一亦瞧得出来这三门功法都非常适合自己,吴用与她师父分明有花心思,绝不是拿来搪塞自己的,顿时感激得五体投地,连连磕头,谢过吴用,又谢过玄虚子。 她精挑细选,综合衡量后,最终选到了一门既适合自己,威力又不可小觑的心仪法门,欢天喜地得跟什么也似。 同时门内派来的阵师也来了,他们几时单独替门内灵禽造过居所,还要配上便宜起居的禁阵,不过看在吴用的面子上,还是为鹤一在竹楼边搭建了一座小屋,布设好一应阵法。 这一来鹤一又是一阵大谢,当天晚上兴奋的都睡不着觉。 一切都安排妥当,日子再一次安定。 吴用在居处修炼,柴昆鹏、宋瑜英各自有事,他的生活一时间生活又回到了前段时间的节奏,本以为短时间内无人会来打扰,没想到七、八天后,离火道还真上门来讨教来了。 柴昆鹏的消息确实如他所说一样灵通,吴用一点不知情,山门内连讨论这件事情的声音都没有,他就已经火急火燎赶来了,邀请他一起前去。 吴用拗不过他,再者自己心里也有一团好战之火在莫名燃烧,犹豫了下,就动身了——怎么也得先去看看再说。 鹤一正全心全力始在修炼新到手的功法,告罪了一声,便留在望江峰上看门,两人各自驾踏遁光,齐头往迎客峰飞去。 …… 第312章 南疆蛊士 迎客峰,顾名思义,峨眉用来迎接派外来客的地方。 似坎离峰金顶观附近已是峨眉的中心区域,寻常外客来访,鲜少有在金顶观安排招待的,除非来访的是别派的重要人物或者身份别特之辈。 迎客峰位于峨眉山门的东部方向,几乎正对着群山西沿的入口,但凡要进入峨眉地界的,必须得从这个进口来,否则往这个入口两侧绕开去,往南便是南疆,往北则要错开蜀岭,往更深的一望无际的山野荒林里钻去。 那里是一片无人地带,山林间只有无数的妖兽与各种稀奇古怪的植物,步步杀机,哪怕是筑基修士贸然闯进去,都很难活着从中走出来。 不过正所谓彼之毒药,我之良方,这对于外界来说是一片不可轻易踏足的危险地带,但对于峨眉来说,却是一道天然的屏障。 吴用与柴昆鹏没有贸然前往迎客峰,而是在迎客峰附近的一座矮山上落足,摆了茶桌,一边吃茶一边等待。 路过的峨眉弟子见多不怪,经常有这样的师兄姐弟会出来选一座山峰吃茶喝酒,休闲整日,也算是一味调剂枯燥无聊的修炼生活里的良药。 不过就是这么靠近山门口比较出人意外,但也说不好,峨眉境内群山无数,每座山峰各有各的特色,也许这两人就是特别喜欢这一座呢? “咦!柴昆鹏!你小子怎么在这里!”吴用与柴昆鹏时不时注意着迎客峰上的动静,忽然,一个声音从天上响起,两人一齐循望过去,只见是一个穿着道袍的年轻弟子,眉眼还算端正,就是鼻头略尖,坏了原本稳重的气质。 他落到山脚上,一脸惊讶地打量着柴昆鹏,说道:“真的是你,你不是和陈师叔出去了?” 柴昆鹏也没想到能在这里碰见熟人,稍加思索回忆,一拍脑门,说道:“原来是周哓你,我前几日就和师父回来了。” “我以为你还要过段时间再回来,那可好,什么时候再一起吃酒啊,我叫上大家一起,上次咱们喝了个彻夜,话尽天下英雄,当真快活!”周晓兴致勃勃说道。 柴昆鹏额头直冒汗,有些羞赧地看了吴用一眼,连忙扯开话题,说道:“喝酒什么的再说吧,你在这里做什么?” “当然是有事啊,我被师父派到迎客峰上帮忙,平日修炼居住都在这里,怎么,你忘了?”周月面露不悦之色。 “在迎客峰上帮忙?”柴昆鹏心中一喜,于是眼珠子一转,灵机一动,两手一拍,说道:“搞错了搞错了,我把你和苏岳记混了,你和他长得太像了,亲兄弟一样!” 周晓笑骂道:“那能一样!苏岳比我英俊潇洒多少,你真是眉毛上长牡丹——花了眼!” 不再计较柴昆鹏忘了自己,他看了眼桌上,奇道:“别说我了,你呢,在这里干嘛,今日这么好闲情雅致?喝起茶来了。” 柴昆鹏笑呵呵道:“这不是我小师叔回来了么,我和他许久未见,今次出来吃个茶,吹吹风,聊聊天。” “小师叔……”周晓一惊,看向吴用,脚步不由得后退了一步,“莫非这位就是……” 对于柴昆鹏有一位小师叔的事情,柴昆鹏身边的朋友们早已久仰大名。 “没错!”柴昆鹏顺势将手引向吴用,笑着介绍,“来来来,给你介绍,这位便是我说过的小师叔吴用。” 周晓连忙拱手道:“迎客峰周晓见过吴师叔。” 吴用比他大不了多少,又知道他在迎客峰上执事,柴昆鹏似乎要套问他话,于是十分客气的回了一礼。 周晓自觉打扰,便要告辞离去,柴昆鹏却立马拉住他,把他按到了位置上,说道:“欸!周兄你急什么,咱们两个久未见面,怎么能不叙旧?来来来,坐下一起吃茶聊会儿。” 说着,他已是取出来一只茶盏,满上了茶水。 “这不好吧,我还有……”周晓看了眼迎客峰上,又看了眼吴用,最后还是坐了下来,“就喝一杯。” 他也想结交吴用,一起坐下来喝过茶,下次见面了才好套近乎,不然总差点意思。 柴昆鹏见他目光时不时看向迎客峰,心中暗忖:莫非迎客峰尚真有什么事?方才我还在想,怎么一点没有动静。 心里稍作合计,柴昆鹏问道:“喝一杯哪够,怎么,迎客峰上有急事要你去忙?我却不信有什么紧要事要让你这个徐师伯的弟子这么忙。” “我忙不忙和师父没有关系……”周晓摆手着苦笑,“其实也不是急事,就是有些突然。” 吴用与柴昆鹏互望了眼,叹道:“可是因为我的事情?我知道我回来以后,一直都有人登门拜访来打听我的事情,迎客峰这段日子估计可苦,是我的不对。” 柴昆鹏举壶倒茶。 周晓哪敢应这话,一边探手谢过柴昆鹏,一边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说道:“师叔这话说的,您回来了大家高兴才对,什么对与不对,您千万别这么说。” “也就头几天的人多,什么人都来拜访求见你,求见真人们,近日上门的已经少了很多了,就是今天有些意外,来了一伙意想不到的人。” 柴昆鹏暗叫一声到点子上了,立马把精神一振,状若无意的问道:“哦?意想不到?谁啊,怎么这么神神秘秘的。” 周晓面色犹豫。 柴昆鹏摇手道:“你看我……周兄,是昆鹏难为你了,我知道,有些东西应该不好对我们说,放心,周兄,我理解的,来来来,吃茶,放心我们理解的,你不用和我们说!” 柴昆鹏这话不说还好,周晓还能犹豫犹豫,这一说出来,着实让他有些尴尬,他看了眼吴用,最后把心一横,说道:“其实没什么不好对你们说的,又不是什么秘密,晚些你们也就都知道了。” “欸,你不要勉强自己,我可不想因为我们的关系让你难做。”柴昆鹏还在装。 “有什么难做的?是离火道的人来了,说是要和咱们峨眉切磋比试。”周晓决定要说了,倒是没有再犹豫。 吴用与柴昆鹏眼前一亮。 “要只是离火道的人来也就算了,问题是……这次一同来的还有南疆的人。”提到南疆,周晓眉头紧皱,眼神中闪过一丝冷色。 柴昆鹏惊讶道:“南疆的修士?他们来做什么。” 吴用也大感意外,南疆在大陆最南部,离火道却是在大陆的最北部,两边当真天涯海角,怎么一起上门来了? 蜀郡在大晋最南部,位置偏西,背靠着的就是南疆。这片大陆最南面的疆域没有一个统一的国度存在,人们俱是以村寨的形式聚集在一起生存过活,凡人与修士在一起,不分彼此。 除此以外,南疆亦有修士,只不过他们所学与大晋等地区迥然不同,皆是以喂养蛊虫为主要的修炼方式,又被称作蛊士。 由于蜀岭靠近南疆,除了峨眉地界,一些原始古林里生长着各种外界所不为人知的灵植与妖物,乃至蛊虫,因而对于修士而言举步维艰的恶劣环境,对蛊士而言却可能是极乐天堂。 早年间经常有南疆的蛊士进入蜀岭捕捉蛊虫、收集草药,期间难免闯入峨眉的领地,爆发冲突,因而峨眉与南疆的部族从古至今一向不大对付。 周晓摇头道:“不清楚,说是和离火道一起来同咱们峨眉讨教的,也不知道真假,但你说讨教就讨教吧,虽然他们没提前打招呼,可直接上门来了,门内倒也不好拒绝。” “只是这事儿要离火道一家,或者别的门派谁来都无所谓,咱们峨眉与他们虽然关系一般,但毕竟同属道门,也没有什么难以调解的冲突,来讨教比试,门内师叔师伯未尝不会答应。” “偏生现在南疆掺和进来,那事情就变味了,好几个师伯在讨论呢,犹豫要不要答应,到现在都还没个定数,只好先把消息控制住了,不让我们外传,你们可不要说出去啊!不然我要受责罚的……” 吴用点头,这也难怪,门内有不少修士的师尊前辈就是死在南疆蛊士的手下,一旦这些人寻上门来讨教的消息走漏,不用想,门内一定会闹出好大的轰动,说不定就连比试也会从交流切磋变为争勇斗狠,死下杀手。 吴用舔了舔嘴唇,问道:“南疆此来可有什么特别的厉害的人物?” 周晓稍加回忆,说道:“可能吧……我也不确定,但他们为首的那人看着气势不凡,兴许有些本事?我看就连昂广海对他也客客气气。” “昂广海?”柴昆鹏扭头看他。 “就是这次离火道带队的,听说这家伙近年来在离火道风头极盛,虽然与咱们同辈,三十出头,但已经先我们一步突破金丹了。”周晓眼里流露出一丝艳羡之色。 柴昆鹏撇嘴道:“三十出头突破金丹,有什么值得吹嘘的吗。” 周晓嘴角一抽。 吴用眼中燃起熊熊的战意,恨不得马上就去会会两人,看他们到底有什么本事。 一旁的周晓把他的神情变化看在眼里,心道:他还是筑基修为吧?果然不愧是真人弟子,一点不怵强,不过他们都是金丹,就算他有天大的神通,也不是这些人的对手…… 他将杯中茶水一饮而尽,起身道:“柴兄弟,吴师叔,周晓还有要事在身,实在不能再久留了,见谅。” 吴用与柴昆鹏起身道:“哪里,是我们耽误你了。” 周晓笑道:“最近比较忙,改日周晓做东,请两位一起吃酒?上次与昆鹏一起实在尽兴,我们都在说什么时候再组织一次!” “周兄,这且再说……且再说……”柴昆鹏汗颜。 周晓有些奇怪,不过也没在意,毕竟有些人平时的状态和吃酒时候的状态完全是两个模样,便就告辞一声离去。 吴用与柴昆鹏目送他回往迎客峰。 等他的背影消失,柴昆鹏哈哈干笑一声,有些尴尬地说道:“周晓师兄真是个爱开玩笑的人,呵呵……” 吴用笑而不语,稍作沉吟后,说道:“我们也走吧。” 柴昆鹏愣了愣,说道:“我们也走?不等在这里了?” “等在这里做什么?”吴用摇头,“有南疆在,门内肯定要权衡接下这场讨教的得失,如果接了,肯定会通知我们,要是拒绝了,门内不会有相关的消息了,我们回去等着就行,不用干耗在这里。” “话是这么说……”柴昆鹏当然明白这个道理,但就这么走了,他总觉得自己少做了些什么。 吴用已经打定主意,摆手道:“不用多说了,等在这里什么也做不了,回去忙自己的事情就行。” “好罢……”柴昆鹏有些气馁。 吴用笑骂道:“你这是个什么样子,叫你回去有这么难受?干嘛,你在这里还要做什么?赶紧的,你不走就留在这里,我是要回去了。” 柴昆鹏无奈,只好收拾了东西,随他一起腾空而起。 “周晓说你们上回吃酒时候话尽天下英雄,不知道是哪些英雄?”吴用觉得有趣。 柴昆鹏强笑道:“呵呵……小师叔,咱们别说这个了。” 他之前还说自己没和朋友吃酒吹牛,没想到就今天被当场戳穿,真是好没面子。 吴用打趣了一句,不再取笑他。 行不多久,望江峰便出现在视野之中,吴用问道:“怎么样,要不要去我那里坐坐?” 柴昆鹏张了张嘴,摇头道:“下次吧,老是打搅你怪不好意思的。” 吴用像看陌生人一样看他,神色古怪的说道:“你会对我不好意思?” 柴昆鹏强笑道:“当然,小师叔这是什么话……” 吴用不以为意,耸肩道:“那晚些再见。” 柴昆鹏停下遁光,“晚些见。” 等吴用走远,他眼珠子一转,说道:“不行,提前知道了这件事,我不做准备怎么行,那岂不是今天白忙活了?” 他在原地杵了一阵,旋即想通了什么猛一拍手,转身离去。 …… 第313章 演武交流 吴用回到住处,总觉得柴昆鹏这小子刚才的表情有些异样。 “别又是在打什么坏主意,不会把周晓透露的消息走漏出去吧?” 他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去找柴昆鹏的冲动,这小子也不是以前那样做事不计后果的性格了,当不至于做出如此招人嫌的事情。 吴用回到榻上,开始静心修炼。 这般直到第二日,一直都没有消息,就在他觉得离火道与南疆蛊士应该是被打发走了,不会再有什么比试的时候,门内却有了动静…… 清晨,静坐修炼的吴用忽然睁眼,起身来到露台上。 只见竹楼外的空地上悬着一口精美的木剑,剑穗上衔着一则信笺,兀自浮空,随风摇曳。 “公子,这是!?”鹤一早已出来,站得离这口木剑远远的,生怕被其伤到。 吴用说道:“无妨,这是门中的传信飞剑,你管自己。” 他面露意外之色,翻阅扶栏,取下信笺,木剑便自行遁走,打开来一看,里面写的赫然是离火道与南疆巫马寨前来峨眉交流比试的事情。 信笺内指出,比试三日之后在演武台举行,峨眉弟子想来参观的都可以来,但切忌做出失仪的举动,这只是一场交流比试,有什么擂台上各凭手段说话,但不能下死手。 “居然如此正式……” 吴用阅览通篇,发现信笺上写着一条条的规则限制,以防止两边弟子出手不知轻重,非常的正规正式。 转念一想,他就明白了这一用意。 确实,峨眉弟子与南疆蛊士之间矛盾极深,若在别处撞见了,不说不死不休,但一定也是互看不顺眼。 如今后者一群后辈弟子上门提出要交流比试,颇有几分“踢馆”的意思,作为峨眉,不予理会是不可能的,但又要避免事态升级,是以干脆将把事情办大、办正了,变成一桩峨眉“官方”主持的比试。 如此一来,峨眉自家的弟子受到了约束,南疆蛊士也不敢乱来,万一举止过分,在这种场面上引起的矛盾冲突,可不仅仅是代表着蛊士本人,更还涉关其背后的整个势力。 【去吗?】邯鼓兴致勃勃问道。 【当然,我还没看过蛊士是什么样的。】吴用一样兴致勃勃。 【蛊士?一群很神棍的家伙。】邯鼓的语气里不知是不屑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哦……你见过蛊士?】吴用看了眼左右,也不进屋了,既然他收到了消息,柴昆鹏一定也收到了,以其性子,没一会儿就该找自己来了。 【我什么没有见过?你小子,小瞧我。】邯鼓甚至懒得吹嘘。 【呵……】吴用知他所言非虚。 等不过一阵子,柴昆鹏果然来了,远远就开始招手,高声喊道:“小师叔!你收到了消息了!” 高亢的声音回荡在山林间,惊奇一阵飞鸟。 吴用翻了个白眼,说道:“不用喊这么响,所有人都知道了。” “嘿嘿……”柴昆鹏落脚到望江峰,搓手道:“我已经通知了宋瑜英,不知道他来不来,小师叔,咱们反正肯定去看的吧?” 吴用点头说道:“去的,不过你别老是去打扰瑜英啊!” “知道的知道的,我不叫她,她反而要生气。”柴昆鹏连连摆手,“我先走了,我还有事,三天后我来你这找你。” 说完,他腾空而起,急匆匆走也,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小子,一惊一乍的,做什么……”吴用一脸疑惑,最后摇了摇头,回到屋内,静坐调整一阵后,重新开始修炼。 …… 三日的功夫匆匆而过,这三天里峨眉当真好热闹,所有人走哪里都在聊离火道与南疆蛊士上门来讨教比试。 正如迎客峰所担心,不少先辈曾与南疆蛊士死战的峨眉弟子满腔的怒气,哪里管得了那则挑战的规矩,愤然赶到来客居去,要和南疆蛊士决出个你死我活。 南疆蛊士倒也胆大,就在峨眉的地盘,言辞锋锐,叫嚣不停,两边真是火药味十足,私斗一触即发。 好在将要爆发的那一刻,迎客峰的师兄师姐赶到,将两边拦住,先喝止了峨眉自家的弟子,让所有人遵照山门规矩,然后警告南疆蛊士,不要再言语挑衅。 一场冲突好险揭了过去,只不过这一场波折反而成了催化剂,令得两边弟子都摩拳擦掌,准备好好做过一场,叫对方一个好看。 一时间,峨眉上下热火朝天。 三天的功夫转眼即逝,今晨一早,陆陆续续有弟子出动,前往演武台。 这座被高层指定的比试场地位于四环山内,是峨眉门内用于考校、比试、演武,乃至解决门内私斗的场所。 所谓四环山,并非一座山的名字,而是一处四面环山的地带。 这四座山峰极高,互相接连攀升,以致于阳光照射不到山体下半部分,山腰以下的植被稀疏,远无法与其余区域相比。 峨眉索性将底部的山林砍除,转而铺设了一横一横的栈道,供人行踏。 四环山的中心区域则更是一片荒地,清楚干净杂草以后,铺设厚重的经过特殊法门炼制的青石板,建成一座演武擂台。 今日,这出演武台尤为热闹,山体栈道边站满了人,一个个指着山体底部,你一言我一语,议论不停。 四环山内人声鼎沸,嘈杂的像是一口滚沸的开水,呼噜呼噜响个不停,吴用还未见过这么多峨眉弟子聚在一起。 他和柴昆鹏挤过人群,来到一处栈道边。 “小师叔,你看,那就是离火道和南疆蛊士!”柴昆鹏兴奋地指着中心的演武台。 吴用循望过去,只见东面山脚下聚集着两队人,一边是穿着毛衣皮衫的男男女女,约莫有三十来人,男的宽腰廓背,身量高大,留着极长的毛发。 女子身量也极为高挑,骨架比大晋女子要宽大不少,她们穿着毛裙,踩着鹿皮短靴,脖子围着光滑柔美如水的披肩,面容白皙精致,独有一股风情。另一批人则打扮得十分怪异,他们穿着各种各样的布衫单衣,脸上涂着一些彩妆,每个人腰间都挂着一只网兜,依稀能看见一些虫类的节肢在网布上爬来爬去。 两伙人,哪个是哪个,一目了然。 吴用定睛看去,离火道为首的是一个身材高壮的魁梧男子,虎背熊腰,留着络腮胡,肩批巨大的狼毛坎肩,狼头的上颚制成帽子戴在头顶,五官棱角分明,左边脸颊印着三道爪痕,看着野性十足,满是阳刚之气。 “这应该就是那昂广海了?”吴用眼里流露出一丝战意。 柴昆鹏点头道:“小师叔,据说此人本领非凡,修炼的是离火道的大五脏藏血燃骨功,体修之士,与人比斗,大开大合,从不退缩,端的厉害!” 吴用讶然,看着柴昆鹏问道:“你怎么这么清楚?” 柴昆鹏嘿然一笑,一搓鼻子,狡黠道:“自然是我提前做了功课。” “至于南疆蛊士,小师叔,你看到没?站在人群中间的那个,那……那儿!” 吴用把眼看去,只见柴昆鹏指的居然是一个女子,身材极瘦,衣着寸缕,只一件挂着纱的背心,挡住了胸前春光,下身是一件同样的纱裙,身姿若隐若现,腰肢、大腿画满了不明寓意的文身,别有一番风情。 “这就是巫马寨的蛊士带头人,叫金藏沙,据说是寨内祭祀的关门徒弟,好生厉害一个。”柴昆鹏啧啧说道。 吴用没想到南疆蛊士的领头人居然是个女子,不由得多看了几眼。 人越来越多,好在四环山足够广大,峨眉弟子又是各派之中出了名的少,这处演武台容纳无碍。 巳时一刻,一名老者缓缓走上台面。 他环顾一圈,说道:“老夫迎客峰徐浩思,离火道与南疆巫马寨今次到访峨眉,与本门弟子交流比试,期以互助互进……” 一段简短的开场白后,这位迎客峰掌事之一便下去了,然后上来了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主持比试,将比试的规则说清楚后,便一声令下,宣布正式开始。 众人群情激奋,不停的吆喝与鼓掌,四环山内气氛火热冲天,声势震耳欲聋。 比试的输赢十分简单,一方无力作战,或者一方离开擂台为止,宣布开始以后,立马有一名筑基修士上台,高声喝道:“峨眉高风,请教离火道与巫马寨同道!” “好!高师兄,给他们一点颜色看看!” “高师弟是舒师伯弟子,本领不凡,这第一场他上,正当合适,杀杀这两家的威风!” “高风,你小子只准赢不准输!” …… 一连串的吆喝响起。 离火道与巫马寨联袂而来,自是视作一方,昂广海扭头问道:“金道友,你看咱们谁先上?” 金藏沙说道:“我巫马寨背靠峨眉,平素多有往来,昂道友远在北边,鲜少遇到峨眉弟子,这个头筹就由贵派来拔罢!” 昂广海哈哈一笑,拱手道:“承蒙金道友关照!” 他大手一挥,“霍奇,第一场你上,只准拿下,不准失败!” 旁侧一个穿着厚实毛衣的男子顿首抱拳,喊道:“是!” 霍奇脚下生火,像是踩了两个风火轮,一跃上台,拱手道:“离火道霍奇,见过高风道友。” 高风看他上台来的身法尤为迅捷,身后留下了几个烧黑的火印,心头一凛,暗道:离火道共有三门主修道法,这人身法厉害,不知学得哪门,我须小心应付,不能丢了家门脸面! 两人见礼过后,在主持一声令下,比试正式开始。 高风率先出手,诀目一掐,一口飞剑便从袖间飞出,直取霍奇项上人头。 霍奇大叫一声“来得好”,转手凭空捻起一团烧得橘红色的滚滚火焰,随手抛了出去,散成火幕珠帘,将飞剑拦住。 高风剑诀一变,顿时飞剑从侧边掠去,霍奇应变几块,再又抛出几团火焰,变成帘幕,挡住攻势。 两人都是筑基修为,第一轮交拼下来,竟是谁也奈何不得谁,一时间引得峨眉弟子与离火道弟子纷纷为他们鼓劲加油。 吴用看了两眼,道:“原来这霍奇学的是离火道的《命火修灵功》。” 柴昆鹏惊讶道:“这是什么功法?” 不仅是他,就连一旁的峨眉弟子也都纷纷看来。 吴用解释道:“离火道门下弟子主修共有三功两法,《命火修灵功》便是其中之一,修炼此法的离火道弟子,须要先以自身精血温养出一朵命火之花,之后所有的术法神通,皆以此火为媒介施展,命火不灭,法力不息。” “原来如此……”柴昆鹏恍然,又疑惑道:“小师叔,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吴用淡淡说道:“我曾在离火道的死对头寒潭派待过一阵,因为和离火道有些矛盾,所以多多了解了一些。” “矛盾?”柴昆鹏一脸茫然,旋即想到了什么,一拍脑门,叫道:“我想起来了,小师叔你曾在北海上以一敌八,败落过八名离火道弟子!” 周边的人本来以为这是个和自己一样的低辈弟子,没想到却被称作“小师叔”,更离谱的是,听到柴昆鹏说以一敌八,登时全都惊了。 当年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尤其是北海龙女与吴用之间的旖旎故事,曾经还引得不少峨眉弟子好奇,纷纷猜测吴用是不是要娶一个龙女夫人回来了。 此刻经柴昆鹏这么一提,有人立马回忆起来这件事情,旋即明白了眼前此人的身份,鼓起勇气问道:“敢问……可是吴用师叔当面?” 吴用颔首。 那几人全都一惊,纷纷拱手与他见礼,看他的眼神满是好奇,顿时在这一片区域附近引起一阵议论声。 不过这议论声在这会儿的四环山,就像抛入浪花滚滚的海面的一颗石头,惊不起一点波澜。 吴用关注着底下比试的两人一招一式,说道:“要分出胜负了。” 众人这才把目光往回场内。 …… 第314章 柴昆鹏的熟人 此时演武台上的两人你一招,我一招,已经斗到了白热化的阶段。 眼看难舍难分,霍奇猛地一声厉喝,前胸正中心的位置悄然烧起一团橙红色的火焰。 他把诀目一掐,大声喝道:“心火焚海!” 蓬! 胸前的火焰熊熊燃烧,将霍奇整个人包裹在内,火势高冲,足足冒出数丈之高,随后噼里啪啦炸开,溅射出一团一团的花火,宛如最绚烂的烟花。 霍奇消失得无影无踪,只留下了一地的花火,一朵一朵,在地上兀自燃烧,转眼烧成一片火海,侵逼向高风,演武台上转眼无处可以驻足。 高风面色一变,腾空而起,可没想到这火焰仿佛有目的、有方向,一朵朵火花犹如绳结串联到了一起,变成一张火网,劈头盖脸罩向高风。 高风猝不及防,被吓了一跳,接连变换身位,躲闪这张巨网,可后者犹如附骨之蛆,他闪到哪里,便跟到哪里,无所遁形。 这一手引得离火道与南疆蛊士纷纷叫好。 高风闪转腾挪,面色沉重,紧抿着嘴,心知再躲下去是不行的了,那样比试就变成了一场灵力深厚的比拼,而这并非他所长。 他定住遁光,把剑诀一掐,飞剑环绕在他身侧,发出嗡嗡奇鸣。 头上火网罩来,他不急不慢,念动咒决,火网将要盖在身上的时刻——剑光暴涨,由锋锐的亮青色转变为水波荡漾的湖蓝色,一道波澜匹练朝火网狠狠斩去! 哗啦! 剑光犹如一道水浪,冲撞到火网上,哧啦一声,雾气腾腾,转眼朦胧了整座演武台,一切都变得若隐若现。 人们发现忽然没了剑光破风的呼呼声,也没了火焰熊熊的燃烧声,不觉奇疑,议论纷纷。 场边的昂光海眉头轻皱,凝神透过水雾往演武台上看去,冷哼了一声,面色变得不是非常好看。 金藏沙亦有所感,抬首一看,不再关注,目光平静地直视前方。 吴用淡淡说道:“结束了……” 雾气缓缓散去,众人这才发现擂台上站着一个身影,单手执剑,剑尖对着另一个单腿跪在地上昂起下巴的身影。 一阵寂静之后——四环山爆发出震天响的喝彩。 “好样的!高师兄!” “一剑挑翻!” “呜……呜……呜……呜!” 各种各样的呼喊声环绕在四环山内,甚至有人发出有节奏的不知来历的战吼,再四环山内久久不绝。 主持看了一眼台上,淡淡说道:“霍奇无力再战,高风胜!” 喝彩声愈发洪亮。 高风松出一口气,心想还好自己学的是门内的《大五行剑经》,靠了五行相生相克,生了对方一筹。 他反手挽起宝剑,抱拳道:“霍奇,高某承让。” 霍奇一直压着高风打,没想到最后反而自己一时不慎,被对方拿下,心里别说有多憋屈,可输了就是输了,没什么好狡辩的,他闷哼一声,回礼过后,下了演武台。 “师兄……” 来到昂光海面前,霍奇低头看着自己的脚。 昂光海淡淡道:“越是占上风,越是记得要打起警惕,功败垂成,只在一息之间,下次记住了。” 霍奇连忙点头,退到了身后。 高风在一众欢呼拥簇中跃下高台,这场比试上台过的人可以反复上台,但不能进行车轮战,必须要轮换,峨眉第二个上来的却是一名女子。 她身穿一袭紫裙,头顶着一个单螺髻,头发往两侧分梳,五官精致,白肤无暇,女子的柔美动人体现的淋漓尽致。 她一登场,顿时引来一阵惊呼。 吴用看着四周异常热烈的呐喊,不觉惊奇,问道:“这是谁?” 柴昆鹏立马就道:“竺嘉乐,流隐山高山真人的弟子,也是咱们同一辈的,一手《泓云落雨剑诀》……马马虎虎吧,还算厉害。” 吴用瞧他如数家珍,但又带着个人主观色彩的评价的样子,忍不住多看了他两眼,又看了眼底下的竺嘉乐,奇疑道:“你为什么这么清楚?你不会对这女子有好感吧?” “嗤……好感?”柴昆鹏哈哈一笑,“小师叔,你真是说笑了,我怎么可能对她有好感,这家伙一直对我的金露觊觎不已哩!我的对手才是!” “原来你们当真认识。”吴用一脸讶异,“只不过觊觎你的金露是怎么回事。” 柴昆鹏哼声道:“她修炼的也是《泓云落雨剑诀》,一直想要一口雨泼,春泽在求师兄手里,甘霖与鸥露分别是门中两位前辈的佩剑,自然就打注意到我头上来了。” 他挥手说道:“欸!不说这个烦人精。” 烦人精……吴用脸色古怪,怎么也没办法把场下这个文静的女子和这三个字联系在一起。 这次比试,峨眉的人选都是指定的,一来有锻炼他们的意思,其次,也是为了稳妥起见,避免不敌,输给对手。 这比试输了丢了面子事小,但被南疆蛊士踩头可要抬不起头来,峨眉绝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考虑到弟子们修为参差不齐,分成了筑基与金丹两批,如今都是筑基弟子上台。当然,如果有弟子想要自行上台也是可以,峨眉不会阻拦,只是提醒大家要在尽量把稳的情况下。 昂广海眯眼看着台上的女子,对方身上隐隐透着一股不明锐意,即便是他也很不舒服,想来是有什么宝剑在身。 他看向金藏沙,说道:“金道友,第一次失利,是我离火道的不该,这面子还得我们自己挣,你看……” 金藏沙睁眼,淡淡道:“道友自便。” 昂广海颔首,对身旁一个女子道:““东云,这场便由你上吧,小心一些,对方手上可能有一口峨眉宝剑。” “是!”身影一糊,化作一道火柱冲天而起,射落在演武台上。 火焰收尽,走出来一个身姿高挑的女子,穿着貂裙,披着貂衣,脚踩鹿皮短靴,五官深陷,颇有异域风情。 她拱手道:“离火道徐东云。” 竺嘉乐大眼睛一眨,拱手回礼,“峨眉竺嘉乐,姐姐这身貂毛好看,敢问在哪里买的?嘉悦也十分欢喜,峨眉近年冬日越来越冷,你穿看着好暖和,嘉乐也想备上一套。” 徐东云淡淡道:“你要失望了,这是我自己猎来的。”“哦哦……”竺嘉乐脸色露出一丝遗憾之色,随即精神一振,问道:“姐姐能否割爱?” 徐东云面无表情摇头。 围观众人见两女子讨论起貂毛来,不知所谓,议论纷纷。 吴用面色古怪,却是他注意到了竺嘉乐的表情,隐约好像知道为什么柴昆鹏称她为“烦人精”了。 这女子绝不是一个省油的灯。 竺嘉乐被拒绝,面露凄色,竟要哭了也似。 徐东云皱眉道:“峨眉女弟子都是小娘子?这就哭哭啼啼了?” 这话一石激起千层浪,看着竺嘉乐抿着嘴,眼眶通红的样子,围观的峨眉弟子义愤填膺。 “这是什么话!什么叫做都是小娘子?” “哼!小娘子又怎么了,每个女子都有追求美的权力,何况是竺师妹这等丽人!” “此言不妥,她说的是性格。” “性格?竺师妹活出个性,想到什么做什么,性格有什么问题?我还觉得她是性情中人!” 女弟子们听了只是皱眉,觉得不快,一群峨眉男弟子可忍不了了,纷纷声援竺嘉乐。 柴昆鹏冷笑道:“又开始了!” “什么开始了?”吴用不明所以。 “小师叔你看着罢,你女人坏得很。”柴昆鹏一脸我看透了的表情。 吴用面色古怪,好奇两人之间究竟发生过什么。 徐东云眼见自己一句话,引来如此大的反应,不禁皱眉。 竺嘉乐抹了一把根本没有的眼泪,低头时拿手盖住嘴角那一勾忍不住的上翘,心道:“成了!师兄师姐们如此回护我,我在这种情况下一鸣惊人,轻松拿下对手,大家更会赞叹我的本事!” “还有站在上面的那个臭家伙,哼哼……叫你平时看我不起,今日叫你知晓我在门内是多么得大家宠爱!” 她抬起手,咬着嘴唇,泫然道:“是嘉乐不会说话了,让姐姐看笑话,咱们这就开始吧。” 徐东云早已等耐不及,闻言道好,先行出手,足下一跺,腰身以下烧起熊熊烈火,冲天而起,在竺嘉乐身边绕圈。 一时间浓烟滚滚,火浪层层叠叠,将竺嘉乐围禁。 吴用皱眉道:“她修炼的是《飞天游龙功》,离火道三功两法之一,此法以遁术出名,与敌动手,飞游旋绕,以灵动多变著称,应付极为棘手。” 柴昆鹏惊道:“那她不是要遭?” 他面露豫色,和对方不对付归不对付,但大家都是峨嵋弟子,而且没什么翻不了页过节,柴昆鹏多少有些担心了。 吴用注意到他的表情,暗自好笑,看来这小子和这个竺嘉乐的女子当真有些瓜葛。 两人说话不过几息,正当所有人都为竺嘉乐捏一把汗的时候,事情却发生了出人意料的变化。 只见竺嘉乐眼睁睁看着徐东云在身侧兜转,火浪仿佛是个倒转的漩涡,自上往下一层一层圈束,将她困得密不透风。 就在竺嘉乐的身影要消失不见的时候,忽然—— “水阔山高!” 她娇叱一声,手捏剑诀,一道白中蕴蓝的流光从她袖间飞出,兜头一转,一座青山绿水的幻象遽然形成,直接顶破了围困住她的层层火圈。 山水涓涓,山顶上一到溪流滑落,初始一指粗细,可随着顺延山壁流落,变成一道涛涛大河,呼啦一声,径直将漫漫烟火扑灭。 徐东云的身影亦被吞没,就听得一声闷哼,一道身影从河水中冲了出来,在空中滚了两圈,摔向场边。 昂广海面色一沉,把手一张,一只火焰巨手凭空冒出,一把兜住徐东云,将她捞回了人群。 突然的变故令得所有人愣住了,人群中死一般的寂静,数息之后,爆发出震天得喝彩声。 “喝啊!好样的!” “没想到啊没想到!竺师妹竟然有如此本事?” “好啊!叫你嘴上占便宜,现在手下吃亏了不是!” 吴用面色古怪,他感应的很清楚,方才的青山绿水出来以后,一股剑意暗含其中,等到溪水扑冲直下,那道剑意就显化出来了。 吴用说道:“谁说竺嘉乐没有飞剑的,她身上分明有一口不下于金露的飞剑,怎么还要你的宝贝?” “我怎么知道……”柴昆鹏一样感应的分明,满脸的疑惑之色。 有人惊呼道:“咦!那一口宝剑,白蓝色的,莫不是咱们门内的盈堤?” 另有人道:“错不了,我见过,只是这口飞剑不是在以为前辈手中,如何去了竺师妹手里?” 吴用讶然,“原来是盈堤!” 他亦听过这口飞剑的名声,盈堤其实是一对飞剑中的一口,另还有一柄满塘,乃雌雄一对。 满塘、盈堤俱是水属性飞剑,雄满塘,雌盈堤,合璧使用由互相牵引增幅之功用。 据说这是门内以为先辈以玄武湖湖底不垢神泥与上百种水系灵材炼成。一口墨蓝,一口白蓝,剑身如瓷,于雷阗四剑一样,俱无手柄,御使时候有如水波划空,天要溢雨。 “盈堤?”柴昆鹏真是奇了怪了。 台边观众议论纷纷,台上的竺嘉乐面带笑意,冲离火道众人福礼道:“嘉乐承让了。” 说完,浮空而起,缓缓飘向观众席。 不少人以为她会留在底下观战,随时可能再要出手,没想到居然飞上观众席来,男弟子们一个个挺起了背,有的甚至站开了一些,给自己身边留了点空位,心里在想什么自不必多说。 吴用心里暗叹自己什么时候能够御剑,伏龙师叔祖一直在小极北,一时半会儿回不来,真是空有上乘剑诀,但却无趁手的宝剑,真——巧妇难无米之炊。 心里想着,忽然看到竺嘉乐的好像是朝他们的位置飘来,吴用面露古怪之色,说道:“喂,昆鹏……” …… 第315章 柴昆鹏上场 “咋了?”柴昆鹏一时走神,没注意到场内的动静,等看清楚了,才发现竺嘉乐居然是朝他们来的,忍不住喊道:“她过来做什么。” 吴用也想问他这个问题。 这里的位置非常靠上,距离演武台很远,身边几个男弟子本以为竺嘉乐怎么也不会来这里,没想到这位天之娇女居然真的飞了上来,一个个互相拿肘捅身边的人,开始整理衣衫仪容。 只不过他们听见柴昆鹏的话,这才知道原来竺嘉乐似乎是找柴昆鹏来的?而且柴昆鹏的样子似乎还很嫌弃似的,看着他一个个眼睛都红了。 隔着老远,竺嘉乐就看到柴昆鹏的嫌弃表情,娇声叱道:“柴昆鹏!你那是什么表情!” 柴昆鹏不甘示弱喊道:“你来做什么?” 竺嘉乐挺起胸脯,一脸得意地说道:“我来做什么?我比试赢了,自然就下台当观众了,怎么,你不欢迎我?” 柴昆鹏哼声道:“我欢迎不欢迎你有什么用,你不是都来了?我说不欢迎,你掉头就走?” “你说什么!我才不是来找你的!”竺嘉乐两眼一瞪,哼声扭头,落进了座位里,整理衣衫后冲吴用展颜一笑,福礼道:“嘉乐见过小师叔。” 吴用大为意外,“你认得我?” 她掩嘴一笑,说道:“门内不认识小师叔的人才奇怪呢!而且柴昆鹏总在我面前提起您的名字,想不认识您都难。” 吴用拱手道:“真是……不知该说什么。” 柴昆鹏满脸讶然,上下打量竺嘉乐,看她与小师叔说话的样子,只怀疑自己是不是看花了眼。 众人看到竺嘉乐入座,纷纷议论了几句,随后也就都收回了目光,不过倒也有人认出了吴用,窃窃私语。 这是吴用回来以后第一次出现在公众面前,不免引起众人的关注。 演武台边。 “昂师兄……”一个满脸胡茬的男子走到昂广海身边,目光看向山壁上正在与柴昆鹏、竺嘉乐说话的吴用。 昂广海正为自己这边两人连败黑着脸,见他示意,循望过去,一看到吴用,眼神立马眯了起来,看向金藏沙。 同一时间,金藏沙也正看向他,点头道:“昂道友?” 昂广海颔首,深吸一气,说道:“奚旺,这便你上吧。” 听得这话,坐在角落里的一个方脸男子一愣,挠着后脑袋,不解道:“昂师兄,现在就让我上?会不会早了些?这才刚开始吧。” 昂广海脸色一沉,喝道:“我都输了两个人了!还早!就你上!赶紧的,我没让你下来前,你别下台!” 奚旺一脸无奈,但还是依言起身,长长伸了个懒腰,“好嘞!师兄都这么说了……就让我去会会这些峨眉弟子。” 他缓缓腾空而起,飘向擂台,轻轻落到台面上,含笑看向主持的执事,问道:“前辈,您看下一场是贵派哪位高第上来?” 执事深深看了他一眼,前两场连败,第三场上来救火,正常人早该被压力压垮了,可这离火道弟子却一副无所谓的轻松模样,不知道是真有本事,还是装模作样。 他回头看向另一边峨眉弟子,立马有一个年轻男子一跃上台,拱手道:“峨眉陈见元,见过道友。” 奚旺笑嘻嘻道:“离火道奚旺,见过陈道友。” 陈见元见他十分客气,又一直面带笑意,倒也生硬不起来,笑着与他玩笑道:“奚道友被寄予厚望,压力一定不小,倒不必强装着轻松,呵呵。” 奚旺叹道:“还是峨眉的师兄好啊,懂得理解人,我那昂师兄真是霸道,一句话让我上台,不得不与贵派做过一场,根本不管我的意思。” 陈见元一愣,大感这人说话有趣。 昂广海淡淡道:“奚旺。” 奚旺连忙捂嘴,轻笑道:“被昂师兄发现了,陈道友,咱们开始吧?” 陈见元伸手道:“请!” 奚旺收起脸上的笑意,袍袖一抖,落下来好几张法符到手里,陈见元瞧见,立马打起警惕,法符催用方便,功效多样,是对敌用的一等一手段,他不敢轻觑,抽出腰间宝剑,往空中一抛,御剑就打。 可没想到奚旺身影一糊,人消失在了原地,陈见元以为他要冲自己来,可没想到他飞身到了上空,身子一转,手上一把法符犹如飞花落叶,嗖嗖嗖射向场地周围。 陈见元不知他意图,见他已将法符打出,唯恐自己受到什么伤害,立马伸手入怀,掏出来一物,抛向空中。 一点绿光闪过,原来这赫然是一枚绿叶法器,当空一转,叶瓣周围垂落下一根根的丝绦,将他笼罩在内。 可没想到的是,本以为应该是某种术法的法符催用之后,居然幻化出成片的山石来。 这些山石色红如火,表面干巴巴的,龟裂着一道道的缝隙,火苗在其中呼呼焚烧,炽热的温度扭曲了空气。 这些山石分为两道,一左一右,仿佛峡谷一样,陈见元视线受阻,原本宽阔的擂台此刻只有狭长的一条通道,不过两人同行的宽度,他与奚旺直线相对。 陈见元心里生出一丝不妥,纵剑高飞,想要飞出这座峡谷,可没想到他往上飞,峡谷也往上攀升,几乎顶到四环山山口! 这要是再出去,就飞出四环山了,按照比试规则,他就是败了。 陈见元眉头轻蹙,既然无法避免这一环境,那就只能动手了,狭路相逢勇者胜,于是操控飞剑劈斩向奚旺。 可奚旺却嘻嘻一笑,身子后退。 陈见元不为所动,掐剑诀导引飞剑,然而奚旺身子闪转腾挪,躲过了一次又一次的劈斩。 他暗道不妙,这道峡谷的存在完全限制死了地形,太过狭窄,他的飞剑纵是快绝,但周转十分不便,只有直来直去还能保证原本速度,飞剑的灵活便利完全无法发挥。 奚旺身子轻飘飘落在山壁中喷出来的火焰上,笑呵呵道:“陈道友,我这幻罗火壁怎么样,可好应付?”陈见元面色一沉,催动剑诀斩去,可他所学乃是门内的《赤阳剑经》,剑光恢弘如灼灼大日,炽烈燃烧,对阴晦之物有极强的克制力,最是大开大合。 原本安排他上场,是为了趁着连赢两场的气势,以他一往无前的剑光再下一城,可如今被限制在“峡谷”内,他的剑路被限制死了,一点发挥不出作用。 正自思考办法,没想到奚旺脚下的火焰猛涨,炽热得发白,叫他眼前一闪,等眯起眼,却发现奚旺已经消失不见。 他大惊失色,急忙召回飞剑,可就在这时,他左右两侧山壁喷出十七、八道火柱,串联在一起,形成一个火焰牢笼,将他困禁在内。 陈见元面色一沉,立马要用飞剑斩击牢笼,可就在这时,一只手抢先一步按在了牢笼的表面的火焰上。 “陈道友,切勿乱动,我只要稍加催动,这座火牢便会喷发出烈火,将你焚烧殆尽。”奚旺笑眼咪咪说道。 飞剑骤停,顿在空中嗡嗡旋转,铮亮的剑身反射着火光,陈见元看了眼她的手掌,深吸一气,缓缓道:“我输了。” 奚旺笑着拱手道:“承让!” 四周虽然被两道山石阻隔,但这并非是实体,四环山内的观众们从外部看得一清二楚,眼看陈见元须臾间落败,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觉得不可思议。 离火道的弟子们也发出一片欢呼,昂广海不觉颔首。 “这奚旺,好生厉害,那是法符吧?为何是这么个用法?”竺嘉乐一脸疑惑地看着场地边缘的一张张法符。 吴用解释道:“这不是普通的法符,普通法符是这种,催动后使用,一次性释放其中的法力。” 他取出一张自己也不知道来路的法符,展示给两人看。 竺嘉乐眼前一亮,她当然知道什么是法符,更也是识货的,一眼看出吴用手里这张不会是凡品,上面的符箓与勾勒的笔法她见所未见,绝对不一般。 “至于这叫奚旺的,他施展的东西叫法符其实不合适,应该叫做‘法箓’,乃是离火道三功二法之一的《火罗箓法》。” 竺嘉乐惊讶道:“《火罗箓法》?这又是什么法门?” 吴用耐心解释道:“这是一种通过祭炼符箓来修炼的法门,十分特别,这一道幻罗火壁应该就是奚旺所修行的。” 竺嘉乐叹道:“可惜了陈师兄,他修炼的是《赤阳剑经》,飞剑也是一口火属性飞剑,碰到这幻罗火壁真真不走运,换了一口水属性飞剑就要好上很多。” 柴昆鹏哼声道:“你对别人的飞剑倒是了解,怎么?又眼热了?” 竺嘉乐把眼一瞪,说道:“柴昆鹏,你说话为何总是这么难听!” 柴昆鹏一把抓起她的手,手指着她袖子里的盈堤,说道:“你明明手握一口宝剑,为何还要一直觊觎我的金露?” 手心被柴昆鹏捉住,竺嘉乐脸色涨红,急忙挣脱出手,嗔怒道:“我要你管?你不肯让我金露,我自然只能求我师父……” 柴昆鹏气极反笑,“我凭什么就一定要吧金露让给你!?” 竺嘉乐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自己说不出来了?词穷了?”柴昆鹏不依不挠,哼了一声。 竺嘉乐气得跺脚,心里郁闷道:该怎么和这个木头说通?我要怎么让他放弃了金露,用我老师找来的满塘?难道真的要请老师去找陈师伯? 吴用看着两人斗嘴觉得好笑,他虽没甚情感经历,但也许是因为“旁观者清”的缘故,竺嘉乐对柴昆鹏的心思一览无遗。 只是也许碍于女孩子家脸皮薄,这才没有戳破这件事情,就是不知道鲲鹏这小子是个什么意思了。 竺嘉乐被吴用笑着看,面色一红,气呼呼道:“小师叔看我做甚?” 吴用还没说话,柴昆鹏先一步道:“看你不要脸!” “柴昆鹏!”竺嘉乐柳眉倒竖。 两人又开始吵闹斗嘴。 吴用笑着摇摇头,把眼往场内看去,却不禁皱眉,原来是奚旺上场以后,不知怎么没有下台,继续留在台上作为代表比试。 陈见元下来以后,接下去又上台了两个峨眉弟子,但意外的是,两人接连败下阵来,都没有撑多久。 奚旺的法箓太克制剑修了,在修为相近且没有一锤定音的手段的情况下,奚旺的幻罗火壁犹如两条围栏,彻底封禁了飞剑。 “怎么了?”柴昆鹏与竺嘉乐斗嘴斗得难舍难分,忽然发现周围安静了许多,异口同声地问道。 吴用面色凝重的看着演武台边准备上场的峨眉弟子的动静,说道:“事情不妙,奚旺的法箓不好破解,咱们这边落了下风。” 竺嘉乐犹豫道:“这怎么办,我要不还是下去一趟。” 这次参加比试的都是门内指定的人选,虽然说大家比过一场就可以下台,但按理她应该在 她本以为己方连胜三场,今日必定十分轻松,这才上来柴昆鹏这里,没想到出现这样的变故,此刻几名师兄师姐在演武台边讨论,似乎有些为难商场的人选,她觉着自己是不是应该下去看看。 柴昆鹏撇嘴道:“算了吧,你上去有什么用,就能够击败着奚旺?” 竺嘉乐大怒道:“柴昆鹏!你就会膈应人!就不能说点好听的!?” 这话虽然难听,但还真不是膈应人,吴用也觉得她下去了不一定有用,盈堤是水属性飞剑不假,奚旺的幻罗火壁焰火燎燎,看似占优,但实则五行相克不是简单的金克木、木克土、土克水、水克火、火克金这么简单。 竺嘉乐没有能够一击破开幻罗火壁的本领,那就和陈见元等人一样,上去了也讨不得好。 柴昆鹏嘿然一笑,神神秘秘说道:“我说实话而已,你一定能拿下这奚旺?得了吧!你就在这里待着,这次我去!” 他说完以后,居然腾空而起,冷不丁一跃纵向擂台! …… 第316章 人不见了 吴用一惊,喊道:“昆鹏……你别乱来!” 这比试涉关峨眉一家的面子,门内指定参加比试的弟子们都没有动静,一时半会儿决定不了上场的人选,柴昆鹏就这么上台,赢了还好,固然涨了面子,解决了困境,但要是输了呢? 他可是第四个上台的,正所谓事不过三,假如他输了,一定会被离火道与南疆蛊士大肆嘲笑。 “柴昆鹏!”竺嘉乐也气得一跺脚,“这个呆瓜!在这时候逞什么强!真是……哎呀!气死我了!” 吴用想去追他,然而却已经晚了,这小子速度贼快,他才腾空而起,柴昆鹏人已经落脚到擂台上了,这下怎么斗无法叫停了。 周边议论声响起,人们纷纷讨论这上台的是哪个弟子,是从四环山的坐席下来的,看样子不是门内安排的人选,竟是今日第一个自行上台的弟子,居然敢在这时候站出来。 有些认识柴昆鹏的人全都一愣,然后开始叫好,觉得他好气魄好胆量。 其中就有迎客峰的周晓,他看到柴昆鹏上场,不由得一愣,随机仰天长叹:“不愧是昆鹏兄,知难而上,当真了不得!难怪当日吃酒谈及天下英雄时候,能够说出‘天下英雄必有我之一席’这等豪言壮语!我不如昆鹏兄远矣!” 然后,他开始为柴昆鹏高声呐喊。 “看见没!这就是落碧山陈师伯的弟子!我的好哥们儿——柴昆鹏!” …… 吴用看着柴昆鹏站在擂台上,负手于背后,一副老神在在的模样,却是忽然沉静了下来,他蓦地想到,这小子从方才提到奚旺起似乎就没有说过一句话,一直都是竺嘉乐在提问。 按这小子的性子,遇见这种事情,毫无疑问定是第一个发问的人,今次如此反常,这是怎么回事? 难道是他已经提前知道了奚旺这个人? 吴用面色古怪,这个想法虽然跳脱了些,但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有可能,再联想到前几天和周晓告辞后,回到望江峰那会儿,柴昆鹏那耐人寻味的表情,当时他还担心这小子别做出什么出格的破事儿,现在想来,好像一切都有迹可寻? 吴用心里一万个好奇:【这小子……到底准备做什么?】 【不是个省油的灯就是了,哈哈!】邯鼓正觉着一些小辈的比试无趣,好不容易出来一个奚旺,倒要看看会有什么有趣的发展。 竺嘉乐却已经急得跟什么也似,说道:“小师叔!柴昆鹏上台了!他一定不是奚旺的对手,要丢了门派的脸面,陈师伯一定会重重教责罚他,怎么办?要不……要不咱们下去将他带回来,就说……就说他是不小心摔下去的?” 不小心摔下去……吴用额头冒汗,你还真敢找理由。 他看小姑娘眼泪水都要急出来了,连忙安慰道:“且不急,这小子的脾性你还不知道?有他吃亏的时候?这样子上场,说不定他就是有什么准备,咱们看看再说。” 竺嘉乐一愣,眨着水汪汪的大眼睛,用带着哭腔的声音支吾道:“可他也一样的做事不过脑子啊!万一……万一真是犯蠢了下去,那该如何是好?不行,我得去找陈师伯!” 没脑子……吴用当真汗颜,可竟无力反驳,只能忙一声叫住她,说道:“你这时候去什么用,陈师兄就算来了,难道能把昆鹏带回来不成?这场比试已经无法中断了,咱们不如留在这里看着,给这小子加油。” 竺嘉乐面色犹豫,请求道:“那……他如果败了,请小师叔您上场行吗,你们关系这么好,您就说是您让他打头阵,去探探路的……这样您要是赢了,陈师伯肯定不会怪罪他了。” “我上去,你对我信心就这么大?”吴用简直哭笑不得,只能抛出最后的杀手锏,“你觉得这小子愿意在你面前丢脸?他巴不得天神下凡一样,拿下奚旺,大出风头,然后回头来同你炫耀,你还不了解他?” “这……”竺嘉乐被说动了,双脚落回地面,举起小拳头,愤愤说道:“若他真是这么打算的,等比试结束,会我一定要给他好看!” 然后又神情一软,哀求道:“小师叔,您看……他要是落败,您能上场不?” 吴用只能苦笑点头。 就在比试前,师父还特地找他过,说现在还是在风头上,去看比试可以,但尽量不要出手,免得树大招风,惹来不必要的麻烦,这也是白师伯的意思。 当然,如果被人欺负到头上,那忍无可忍,无需再忍,峨眉弟子也不是可以被随意踩头的,该出手时就出手。 总而言之,稳妥行事,一切由他自行把控。 如果柴昆鹏真的落败,他拗不过竺嘉乐,说不得只能上场了,总不能看着这小子丢脸,更也不能让人看扁了峨眉。 …… 柴昆鹏到演武台上,见周围观众吆喝声不停,从未有过这种经历的他,心里竟然有些紧张,他深吸一口气,然后大大方方拱手道:“峨眉柴昆鹏,阁下有礼了。” 奚旺略感意外,上下打量他好几眼,回礼道:“离火道奚旺,见过道友。” 他很好奇眼前这个峨眉弟子的身份与本事,一来对方面孔很嫩,年纪不大,也许就二十出头?至多二十五。 然而,看其修为,却是丝毫不差前头上场的竺嘉乐,甚而犹有过之,眼下敢顶着峨眉一方连败多场的压力主动上台来,要么是犯蠢,要么就是心里有底气。 他先排除了前一种可能,因为周围的欢呼声很响亮,显然,这人再峨眉门内应该也是小有名声的,绝对有些本事。 其次,他看的清楚,竺嘉乐离场后,便是去了他那地方,一道的还有吴用,他们站在一起聊天,分明十分相熟。 别个无所谓,吴用乃是本次比试的最终目的,既然两人相关,由不得不让他打起精神来对付。 说不定能逼得吴用下场来……奚旺不动声色地回头看了眼昂广海,见后者轻轻点头,笑道:“柴道友,你上来的话,你身后的师兄姐弟没问题吗?” 柴昆鹏把手一挥,大咧咧说道:“能有什么问题?本来就没有规定一定只能他们上场,况且,对付你一个投机取巧的家伙,何须门内师兄师姐出手?我自就够了。” 奚旺面色一沉,“我投机取巧?” 柴昆鹏眼睛一眨,反问道:“你不就靠了你的法箓克制我峨眉飞剑,所以才能够打败前面几位师兄师姐,不是取巧是什么?你敢换在野外与方才几位师兄捉对厮杀吗?” “就是!” “柴师弟说得好!” “是这个道理。”“法箓?那是什么,我只听过符箓与法符。” “兴许是这人用的法门?刚才他不是拿出来一叠符纸?但看样子又不是寻常法符的催用方法。” …… 一群观战的峨眉弟子纷纷叫好。 这话难听不假,但也是事实,奚旺的法力并不能算深厚,甚至在筑基弟子里只能算中游,正是靠了他的法箓,才能克制了峨眉弟子的飞剑,否则胜负两说。 但所谓的法符——亦即这两道狭窄的火焰峡谷,其实也是占了峨眉定下的比试规矩的便利,若是在野外,谁来与他讲出界就输的规矩? 两相遭遇,峨眉剑修尽可纵剑飞冲,发挥出速度的优势,你的幻罗火壁能不能够一直往上延伸我不知道,但峨眉剑修一定能够冲得比你高,脱出被限制的距离易如反掌。 等脱出限制,攻守异也! 奚旺被他一句话贬得一文不值,心里别提有多不舒服,冷笑道:“倒要看你有什么本事!来罢!” 他不再客套,手上诀目一掐,幻罗火壁再次显化,将柴昆鹏困在了峡谷之内。 柴昆鹏不急不慢,剑诀一掐,金露出鞘,一股浓重的水汽弥漫在空中,与幻罗火壁喷薄的火焰交撞,发出嗤嗤响声,水雾漫天蒸腾。 奚旺冷笑道:“我以为你有什么本事,原来还是要靠飞剑之利,你这口飞剑水属性的,品质也比前几人要好,但如果这就是你最大的倚仗的话……我奉劝你还是老老实实投降罢!” 他身影一闪,融身进入山壁之中,火焰从山体缝隙之中喷射而出,一时间峡谷内部变成了炽火炼狱。 柴昆鹏嘿嘿一笑,掐动剑诀,金露在身周闪转腾挪,劈斩不停,每一剑都水波荡漾,与火焰交拼,散布出氤氲水汽。 不过片刻,峡谷内便变得湿热无比,奚旺身影消失在山壁之中,就连柴昆鹏的身影也被水雾遮挡,看不清楚一点。 观众们纷纷起身,想要看清楚场上,可却被漫漫水汽与炽火所阻挡,瞧探不明究竟,昂广海与金藏沙亦然,只能隐约看清楚些许,令他们不觉皱眉,只有一旁主持的峨眉前辈眯起眼,嘴角露出一丝淡淡的微笑,似有所察。 吴用学有《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双眼目力远超寻常,尽管只有筑基修为,但他依然可以看清楚水雾与火焰之中的大体情况。 “小师叔,怎么样了?”竺嘉乐看不清楚台上的情况,心急如焚,眼看吴用双眼凝望,若有所思,似是清楚场内究竟,连忙问道。 吴用面露豫色。 竺嘉乐追问道:“小师叔?” 吴用摇头道:“很奇怪,昆鹏……不见了。” 竺嘉乐一愣,不解道:“不见了……这是什么意思?” 吴用其实也一头雾水,他凝目看去,并没有在水雾之中见到柴昆鹏的身影,反倒是另一个浑身冒火的人浮空虚立,正在左右打量,应该是那奚旺。 “我没在里面见到昆鹏。” “啊?”竺嘉乐大为不解。 邯鼓笑呵呵说道:【天上没有,幻罗火壁里没有,你觉得他会去哪里?呵呵……好聪明的小子!】 吴用心头一动:【你是说地下?】 【你说呢?】邯鼓范文道。 竺嘉乐急得不行,恨不得冲下去帮柴昆鹏,吴用只能先稳住她,说道:“等等,昆鹏应该是有什么打算。” “什么打算!”竺嘉乐火急火燎,说话也顾不得敬语了。 吴用沉声道:“他似乎有什么法子,准备从地下发动攻击。” “地下!?”竺嘉乐无比惊讶,然后立马冷静了下来,“咦……这是不错的思路,不能飞天遁走,也不能在火峡内纵情御剑,那就从地下发动攻击?” 她沉吟道:“能够从地下发动的剑式?柴昆鹏修炼的是《泓云落雨剑诀》,这门剑诀的相关剑式可不多……” 她讶然抬头,“难道说是那一门剑式?” 吴用对《泓云落雨剑诀》不甚了解,奇道:“哪一门?” “叫做……”竺嘉乐正待开口,便在此时,人群观众中开始喧哗,原来是演武台上终于有了动静。 只见干燥炽热的峡谷内忽然下起了大雨,滴滴答答,淅淅沥沥,久久不绝,虽然和此前的雨露一样,遇到炽火就被蒸发成水汽,但雨势连绵,不过多时,就在峡谷底部积聚起了一洼洼的水坑。 绵长不息的雨势令得底部的山壁挂上了水露,原本干红色裸露的岩石变成了深灰色,体感可以感应到气温下降了许多。 水雾已经被雨滴打散,视线一清二楚,奚旺浮空站立在雨中,深吸一气,胸腔鼓起,高声喊道:“柴昆鹏,你躲去了哪里?何故当起缩头乌龟来了?” 声音在峡谷内回荡,压过了因为屏住呼吸观看比斗发展的观众的声音,只有雨声淅淅沥沥,以及与炽热的山石触碰发出的嗤嗤作响声。 没有回应。 奚旺面色一沉,扭头看向场外的执事,说道:“前辈,请您确认柴昆鹏是否已经离开了擂台,为何不见他的人影?是否可以判他输了?” 峨眉执事淡淡说道:“他离没离开擂台我会不知道?比试继续。” “可是他……”奚旺张了张嘴,自己明明没有见到柴昆鹏的身影啊! …… 第317章 早有准备 “柴昆鹏还在擂台上?” 奚旺再一次环顾四周,依然没有任何发现,只有瓢泼的大雨持续不断打在幻罗火壁的峡谷内,噼噼啪啪的在谷底积聚起一潭潭的水洼。 等等,水洼! 奚旺忽然心头一动,低头看着满地的泥浆与湖水,一脸疑惑,柴昆鹏不在擂台可视范围内,但既然还在擂台上,是不是说他在…… 奚旺若有所悟,但就在此时,雨水淅淅沥沥,不知不觉间,已经堆积满整个峡谷底部,异变陡生! 满地的砖红色泥水开始翻滚,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地下酝酿、扭动,奚旺意识到不妙,面色一变,立马腾空拔高,但已经来不及了,一圈圈的水波漾开,无数水蓝色的剑光从中激射而出,直冲向他! “不好!” 奚旺再次拔高遁光,同时猛地催动诀目,幻罗火壁两侧喷出炽热的火焰,试图阻拦这些剑光。 零零散散的剑光被拦下,但挡得了一波,挡不住两波、三波……峡谷内的剑光犹如雨势,绵绵不绝,自水洼内层层叠叠席卷而来。 奚旺面色大变,他一边后退,一边催动幻罗火壁,可这样只是被动应对,整座峡谷内俱是从水泊射出的剑光,别地无处可躲,只能拔高,但拔高是可以,问题是……他马上就要面临之前峨眉弟子一样的情况——要飞出四环山了! 一旦飞出四环山,他就宣告落败,可眼下境况,他并没有别的选择。危急时刻,他急忙催动了一件圆盾,变大变大再变大,踩在脚下,堪堪挡住了这一波一波似要把天也射穿的剑雨。 叮叮当当…… 剑雨被挡住,尽管随时可能被冲破守势,但他到底得到一口喘气之机,往底下一瞥,忽然看到柴昆鹏显化出身子来了,就这么站在峡谷底部,脸上带着莫名的笑意,雨不近他身一尺。 “缩头乌龟!” 奚旺怒骂一声,就要压着剑雨去找他,这剑雨连绵不绝,看样子不将他射落绝不会罢休,既然如此,于此坐以待毙,不如主动发起攻击! 他当即踩着盾牌,压着剑光下行,可谁知下一秒他就感到不妙——因为他看到柴昆鹏手上多出来了一件法器,一件一看就不是凡品的法器。 鲸鱼铜像,头大如斗,身子与尾巴不足大嘴一半,栩栩如生,憨蛮之中有带着一股原始气息,表面铜身上刻着一个个的符箓,望之有晕眩之感,至少也是三十层禁制以上的法器。 正是吴用赠予给他的伏波鲸! 奚旺暗叫一声不好,好不容易顶着剑势下来的,他立马又再次拉开距离,然而柴昆鹏已经将法器催动,叫嚣道:“嘿!你逃什么?我看你才是缩头乌龟!” 鲸鱼铜像开始嗡嗡发亮,金属质感的肚皮开始鼓胀,表面出现了皮肉一样的层层褶皱——呼!伏波鲸闭着的嘴巴大开,一线水流激射而出,而随着柴昆鹏真气的导入,这线水流转眼变成了一堵排空巨浪! 奚旺目瞪口呆,连忙后退,可峡谷太过狭窄,本就来势汹汹的海浪受到两侧山壁挤迫,水位层层攀高,以一往无前的姿态冲扑而去,他全然无处可躲。 “不……不行!我得逃开!不然我真要死在这里!” 奚旺再也顾不得其他,水浪已经盖在头顶,铺天盖地的雨滴落下来,本来颇有成效的盾牌这时候已经载满雨滴,真气运调感觉到实甸甸的沉重,可他又不能撤走盾牌,一旦取走,底下的剑雨怎么办? 上不是,下也不是,两头交难,他只能无不断后退,可之前为了限制峨眉弟子的御剑法门,他的幻罗火壁铺展得极其广大,占满了整座演武台,浪头打来,一路激涌,反而叫他没有别的线路逃跑。 他疯狂后退,直到浪头与剑雨逼得他退无可退之际,奚旺自知再这样下去他真要死了,再顾不得脸面,狠狠一咬牙,大声喊道:“不行!我认输!” 可打浪声与雨滴声以及连绵不绝的观众呐喊助威声太响太响了,彻底压过了他的声音,无奈之下,他只能一边往后退,一边对着擂台边的执事扯开了嗓门喊道:“前辈!我认输!” 峨眉执事脸上终于露出笑容,说道:“柴昆鹏,收手吧。” “好……好!”柴昆鹏站在原地,手忙脚乱掐诀。 伏波鲸闭上了嘴,海浪顿时消落,从峡谷两侧滚滚淌出,漏了一地,但这淅淅沥沥的雨水与漫漫水剑却没有停下来,柴昆鹏的脸上露出了一丝惊慌之色。 吴用看柴昆鹏胜利,本已松出一口气,可没想到似乎又有什么变故,看样子像是柴昆鹏无法中断这招剑式了? 好在一旁的执事身影一闪,直接一剑斩出,犀利的剑光轻而易举将幻罗火壁从中间斩裂,随后剑光兜转,直接一下又稳又准戳到了奚旺的后衣领,将他从擂台上带了出来,甩到了地上。 奚旺屁股落地,摔了个狗啃屎,痛得惨叫一声,满脸通红,急忙忍着痛从地上站起来,一溜烟飞回了离火道的队伍里,藏到了后方去。 幻罗火壁消散不见,一张张法箓飞回奚旺的手里。 柴昆鹏终于将剑式收住,长长呼出一口气,摸了一把额头的汗。 “好险……” 观众们忽然一瞬的寂静,然后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竺嘉乐惊呼一声,捏着小拳头喊道:“好啊!” 然后她就看到吴用面带笑意地看着自己,不禁面色一红,撇嘴道:“好啊……终于没有丢我峨眉的脸,不然我一定叫他好看!” 吴用哑然失笑,心里却也不禁松出一口气,苦笑着摇头道:“这小子……” 眼看己方再次落败,还是以这种颇不体面地方式,昂广海面色却一沉,质问道:“许前辈?切磋前就定有大家不得下死手这一规定,贵派这位弟子是什么意思?方才这是要取我师弟的性命?” 许室冷冷看了他一眼,看向柴昆鹏,厉声喝道:“柴昆鹏!你搞什么!方才我叫你收手为何不听!” 围观弟子们欢呼声稀稀落落,不少人其实也注意到方才柴昆鹏似乎有些手忙脚乱。 柴昆鹏挠着后脑勺,支支吾吾说道:“我收手了啊……” 许室指着他鼻子呵斥道:“当着我面撒谎!?柴昆鹏!你信不信我这就去请陈师兄来治你!当真越来越不像话!” 一听要找自己老师,柴昆鹏吓了一跳,连连摆手道:“许师叔,我可没有撒谎,您别往我头上乱扣帽子呀!我刚才确实收手了,只是……只是没有收成!” “我扣你什么帽子!”许室气得嘴角一抽,“怎么就没有收成?” 柴昆鹏汗颜道:“这剑式叫‘地之雨’,因为落雨积水成潭后,从潭水内生化剑光,犹如大地飞雨一样而得名,这剑式我刚才运使出来还算顺利,但收手却有些没法控制,我是这个意思。” 许室被气笑了,骂道:“我当然知道这剑式叫什么名字!更知道这剑式为什么叫这个名字,我是在问你,为何没有收手,这不是你自己学通的剑式!?自己掌握的,你说控制不了,把我们当什么了!?”柴昆鹏有些尴尬地说道:“唔……这剑式是我前两日方才学会的,所以不甚熟练。” 昂广海皱眉道:“刚学会的?” 如果是这样,倒也能够解释。 许室面色稍缓,谁知这时候一个声音说道:“咦!你的声音……你是不是。” 话语截然而止,众人循望过去,只见是个离火道弟子正一脸惊异地看着柴昆鹏。 “沙师弟,你想说什么?”有人问他。 沙姓男子连连摆手,说道:“没……没什么,没什么,我听错了。” 昂广海皱眉看着他,忽然厉声喝道:“沙京,说话!” 沙京被吓了一跳,说道:“我……我……” 另一个一直站在昂广海身边的男子也森然说道:“沙师弟,昂师兄问你话呢,有什么事情遮遮掩掩不能说的?” 这个男子似乎比昂广海还要让人惧怕,离火道弟子纷纷噤声,沙京更是面色一白,低头道:“焦师兄,这个叫柴昆鹏的……之前来找我过,但他和之前的样子不一样,所以……我不确定。” 众人一听,觉得十分奇怪,什么叫做样子不一样。 “不确定?人就在你跟前,你要确定不是很简单。”焦通淡淡说道,语气平静,听不出一点喜怒。 沙京连忙抬起头,看向柴昆鹏,问道:“阁下可是凌青山此木?” 这话一问出来,他先是一愣,面色煞白。 “等等……此木……柴……你就是此木!?” 柴昆鹏见被戳穿,有些不好意思,羞赧道:“沙京大哥,被你发现了。” 沙京一愣,想到了前次发生的事情,脸色立马黑了下来,骂道:“谁是你大哥!你这个混蛋!居然骗我!你套我的话!你这个……” 他说着说着,脸色一变,颇不自然的看了眼昂广海与焦通。 听见“套话”两个字,昂广海面色一沉,问道:“沙京,到底发生了什么?” 知道自己今天躲不掉了,沙京低下头,不敢看他,小声说道:“这个柴昆鹏两天前夜里提了酒来我们客房附近,找到我,说自己是凌青山的此木,来峨眉也是有事要办。” “他当时完全是别个样子,就声音没变,拿了酒,说一个人吃酒没趣,问我要不要一起。”他声音越来越低,“师兄,你们也知道我就好这一口……柴昆鹏带了很多酒,吃着吃着,就聊到了咱们队伍里有哪位师兄特别厉害……” 昂广海深吸一口气,已经能够大致猜到事情的发展方向了。 焦通沉声道:“你把我们的情报都告诉他了?” “那没有,我哪敢!”沙京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也似,“我只是告诉了他,咱们有一位师兄,专门针对峨眉弟子……” 他一边说着,看了眼奚旺。 显然,是谁不言而喻。 围观的峨眉弟子议论声不停,离火道弟子与南疆蛊士脸色都不是很好看。 竺嘉乐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这家伙,就喜欢弄这些鬼机灵。” 吴用也忍俊不禁,摇了摇头,只是转念一想,忽然觉得奇怪:【等等,两天前他知道了奚旺的情报,这么点时间,他能够做什么?】 邯鼓呵呵一笑,道:【刚才的这招剑式十分克制对方,你说他能做什么?】 吴用面色古怪:【两天的时间学了一门剑式?】 昂广海忽然也意识到了什么,死死盯着柴昆鹏,说道:“你知道奚旺的法符是什么,然后……去练了刚刚这一门剑式?在两天之内?” “那可不是,要不然我怎么对这门‘地雨’不甚熟悉?还险些收不住手。”柴昆鹏长吁出一气,摸了摸脑门,装出甩汗的模样。 哗! 围观的峨眉弟子尽皆惊呼。 “这位柴师弟居然用了两天就掌握了一门剑式!?” “好生恐怖,我也修行的《泓云落雨剑诀》,‘地之雨’这招剑式我也修行过,足足用了一个多月才掌握……” “你不知道了吧,这位其实是门内落碧山陈师伯的弟子,陈世伯何许人也?他的弟子本事能差?” “当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反观离火道与南疆蛊士,一个个脸色阴郁。 柴昆鹏扭头,望向吴用与竺嘉乐。 吴用笑道:“这小子……真是不省心,既然早有准备,为何不提前和我们说一声,弄得这么一惊一乍!” 竺嘉乐见柴昆鹏得意洋洋望来,哼声道:“这家伙就是这样,等着让我们目瞪口呆哩!得瑟!真叫人讨厌。” 吴用见她嘴角压不住的笑意,哈哈道:“我怎么没见你讨厌他,倒是替他高兴,刚才谁担心的让我准备下场比试的?” 竺嘉乐面色一红,嗔道:“哎呀!小师叔,你怎么和我师父一样讨人厌!” 吴用见她扭捏,暗觉有趣,不再调笑她,看向擂台上。 …… 第318章 瑜英现身 柴昆鹏站在擂台上,摸着脑袋笑呵呵道:“我知道了这位奚旺,便思索着怎么对付他,他有这道法箓,在擂台上比斗的话,咱们峨眉弟子占不到便利。” “但凡事有利有弊,我开始思考应对的办法,既然天上发起进攻不行,那地上呢?地上不行的话,地下呢?” 他嘿然一笑,“然后我就想到了这门‘地之雨’,一来我可以藏身雨水之中,其次,这招剑式是从地面发起的,横向我的飞剑会被限制,纵向你总没办法了吧?再配合我小师叔送我的这件伏波鲸法器,嘿嘿……” 观众们发出惊呼,但更多的还是赞叹柴昆鹏的悟性,居然两日上手了一门剑式,虽然不算熟练,但光要做到这一步,就足够一般人能够仰望的了。 还有不少人羡慕他手里这件威力奇大的法器,居然是来自吴用的赠礼,而不是他的老师,就连竺嘉乐也一脸惊讶地看向吴用,问道:“小师叔,这法器厉害,是你送给他的?” “是。”吴用无奈,这小子自己出尽风头,还要把他也“供”出来。 许室看柴昆鹏笑眼咪咪的样子,还时不时朝左右观众拱手,那样子真是春风得意,他笑骂道:“赢了就赢了,别在那里卖弄,你要下台了吧?赶紧的,别杵在上面!” 不可否认,柴昆鹏天赋出众,但“地之雨”这招剑式想要发挥真正的威力,还得是金丹修为,毕竟这一招是范围杀伤,需要有巨量的法力支持。 柴昆鹏方才勉强运用出,到后期其实以及力有不逮,再还要操控一件威力不凡的法器,已是到了极限,别看他这会儿站在台上跟个没事人似,实际上体内的真气估计已经快要见底,再没有余力应付下一场比试。 许室心里一清二楚,柴昆鹏自己更是明白,也不装模作样了,缓缓腾空,拱手退场。 昂广海见状,急忙给了身后一个师弟一个眼神,后者一愣,上前两步,悄声问道:“师兄,现在?” 昂广海还没说话,焦通就沉声道:“不是现在,更待何时?你此行最大的目的就是拿下吴用,速速上台,不要磨蹭!” 被叫中的人面色一凛,“是!” 然后他一步飞跃上台,喊道:“柴昆鹏,暂留玉趾!” 柴昆鹏已经飞到半空,闻言回首,看见是一个国字脸的虬髯男子,惊讶道:“你是哪个,叫我有事?” 许室皱眉道:“比试一对一,一人一场,自行上台也可自行下台,没有说过胜利者需要留下的规矩。” 观众们议论纷纷。 这人连忙拱手解释,“晚辈丁兆,上台并非是要挑战柴昆鹏,只是想问他两句话。” 许室颔首,“你说。” 丁兆道:“敢问柴道友,你所说的小师叔,可是指贵派玄虚子真人座下的吴用?” 吴用听着听着没想到对方叫出自己的名字,不觉好奇,想看看他是要做什么。 柴昆鹏奇怪地看了他一眼,说道:“没错,怎么,你认得我小师叔?” “呵呵……”丁兆搓了搓手,“当然认得,离火道上下就没有不认识您这位小师叔的,当年他以一人之力击败我派八名弟子的事情,在门内可是传得沸沸扬扬。” “哦!你说那事儿啊,”柴昆鹏记得清楚,这是当时吴用外出以后传回来的第一件事情,然后就是和那什么龙女的故事了。 他不解道:“你找我小师叔什么事情?” 丁兆精神一振,笑道:“今天他应该来了吧?丁某不才,一直非常好奇他的本领有多高强,今次想讨教一番。” 话说到最后,他仰头看向高台上,分明早就知道吴用是谁,吴用来了没有。 吴用与他看了个对眼,心里奇道:【专门挑战我?】 邯鼓兴趣来了:【怎么,你不是很想和人切磋?现在怕了?】 吴用没好气道:【他才筑基,我和他切磋比试有什么意思。】 丁兆见他不说话,又问了一遍。 峨眉弟子们全都安静了下来,等着吴用的回复。 吴用真不想上场,他《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已经是守明境界,难道要他压制修为和一个筑基修士对打?那赢了有什么意义,被人知道了还要说他“以大欺小”。 见他沉默,柴昆鹏站在原地不动片刻,忽然转身,大咧咧说道:“哎呀!真是的,你怎么可能是我小师叔的对手,得了吧,还是我来陪你比上一场,你赢了我再说。” 吴用知道这小子已经很疲乏了,哪里能让他再下去,急忙喊道:“昆鹏,你回来……” 可又和之前一样,柴昆鹏说着就往擂台上落去,根本不管不顾。 丁兆原本不想和柴昆鹏比试,可转念一想,赢了这柴昆鹏,那吴用还能在上面缩着?而且明眼人都知道柴昆鹏刚才已经用尽手段,击败他轻而易举。 丁兆笑道:“既如此,那就请……” 他话还没说完,忽然从天上落下来一只电光大手,一把抓住了柴昆鹏,将他抛回了吴用身边。 “哎呀呀!”柴昆鹏被电得头皮发麻,原地打了两个颤,然后想到了什么,朝天上喊道:“宋瑜英,是不是你!” 四环山上空缓缓飘落下来一个女子,她穿着一袭黛青长裙,身材颀长,五官精致柔美,皮肤白皙凝如脂玉,身侧五道金、青、蓝、红、棕不同颜色的光影飞流游动,电光刺啦作响,雷声震空,衬得她宛若天上降神女。 不是宋瑜英是谁? 她听见柴昆鹏的叫唤,瞪了他一眼,冲吴用微微一福,落到了演武台上,开门见山说道:“我来替小师叔与你过招吧。” 丁兆从未见过如此女子,一时看呆了,下意识就道:“好……好!敢问仙子芳名?” “宋瑜英。”宋瑜英淡淡说道。 昂广海却皱眉打断了两人,喝道:“丁兆,好什么?她是金丹修士,你和他比?” 丁兆一惊,立马回过了神。 相比柴昆鹏,宋瑜英在门内得声名可更要大,不仅是因为她得到了“雷阗”的赏识,一人独掌五口宝剑,更也因为他是门内出了名的大美人,就连派外也有颇多倾心之人。 原本宋瑜英是筑基修士,没想到如今她已是修成金丹,围观的峨眉弟子议论不停。 柴昆鹏也惊讶道:“她成功了?” 吴用也惊讶不已,之前他还在说柴昆鹏不要打扰宋瑜英,修炼紧要,可没想到今天宋瑜英今天居然就出关了。竺嘉乐一脸警惕地看着台上的宋瑜英,又瞧了一眼柴昆鹏,酸溜溜自言自语道:“有什么了不起的,我也马上就能够准备突破了……” 昂广海见状,摇头道:“我师弟才筑基,你一个金丹修士上台算怎么回事,这场比试接不了。” 他看向许室,许室也觉得这不合适,劝道:“瑜英……” 宋瑜英却道:“徐师叔,我压制修为就行了,规则里也没说明这样不行吧?反正同等修为下,我绝不是小师叔的对手,他若是连我也斗不过,就不用想着找小师叔比试了。” “这……”丁兆一时无言以对。 昂广海冷笑道:“你是金丹修士,就算压制了修为,但你的眼界与反应这些本身的身体优势不会随之受制,丁兆与你比试,天然就弱了一筹,更不用说你还有五口上乘飞剑。” 宋瑜英点头,似乎早有所预料,“既如此,我不用飞剑,如何?” 众皆哗然。 峨眉弟子不用飞剑?那她所学的一身剑经能发挥出几成的本事?这无异于自断一臂。 有人开始叫骂,觉得这离火道的人真无耻,也有人大声喝彩,觉得宋瑜英好脾性,如此果决果断。 焦通走到昂广海身边,悄声说道:“师兄,再要不答应,恐怕我离火道的声名……” 昂广海点头,给了丁兆一个眼神。 丁兆会意,笑道:“这位仙子,同等修为下,我不见得会输给你,你可要小心了。” “慢!” 一个声音忽然响起。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喊话的是吴用。 丁兆精神一振,喊道:“呵呵……吴用,可是你自己也觉得躲在女人背后没脸面,要上台与我斗过一场?” 吴用轻描淡写说道:“上台?算了,你还不配当我的对手。” 丁兆一愣,旋即大怒道:“好你个吴用,是仗着自己的辈分如此嚣狂!?” 吴用不予理会,顾自说道:“瑜英,你若不用宝剑,说是自断双臂也不为过,这件法器你拿去,早就想给你的,之前看你在闭关,所以没去打扰你。” 他把手一抬,抛出了一件法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整好落到宋瑜英手里。 宋瑜英一瞧,展颜笑道:“多谢小师叔。” 说完,她便闭上眼,手上冒起一团刺目的白色雷光,将这件法器须臾炼化,虽不至如臂使指的地步,但催用已是无碍。 丁兆见吴用不理自己,还给了宋瑜英一件法器,引得所有人艳羡,忍不住用言语逼迫道:“怎么?这法器也是你师父给你的,你就这么拿来卖人情?” 吴用面色冷了下来,指头一弹,射出一道银白色的剑气——吼!剑气划出虚影,一声悠长的龙吟在四环山内响起,狠狠射向丁兆的脸面。 丁兆面色一变,飞身后退,躲过了这一剑。 铿! 剑光扫在砖石地面,划出一条深长的剑痕。 满场寂静,没人想到吴用会在这时候出手,真当百无禁忌?可一众峨嵋弟子却暗暗叫爽,本来在自家山门对他们客气就足够礼让得了,现在还得寸进尺,这算什么。 “吴师叔做的好!” “就该给他们点颜色看看!” “不是,南疆蛊士和离火道,凭什么在我们峨眉地界这么放肆,真当我们的客气是软弱?” …… 许室眼前一亮,“这剑光是……” 昂广海也是一惊,他感应到这道剑光内蕴含的煌煌锐气。 吴用冷冷说道:“你若再随意提及我老师的名字,休怪我不留情!” “你!”丁兆被他气势压了一头,说不出话来。 宋瑜英冷冷看着他,说道:“你准备好了没?” 能够被选出来对付吴用,丁兆自然也是个中好手,此刻被连番忽视与看不起,他满心不忿,怒声道:“来罢!” 也不再顾对手是个什么样的天仙女子,他把身一纵,飞空而起,心口一团命火熊熊燃烧,右手食指与中指并拢,往心口命火一捻,挑出来一团火焰,以火为墨,在空中写了一个符箓。 这个符箓一出现,便焚烧爆燃,噼噼啪啪作响,将空气烧灼得冒着白烟,只听丁兆厉声一喝,火焰炸开花火,漫天飞舞,席卷向宋瑜英。 他修习的赫然也是《命火修灵功》,但看术法的使用,威力远胜之前上场的霍奇。 火花在空中燃烧变幻,缭绕成一条一条的火蛇,嘶啸着冲向宋瑜英,宋瑜英不急不慢,身上雷光闪动,几个闪身,火蛇全部扑空。 丁兆见势把诀目一掐,一条条的火蛇汇合聚拢,缠绕成了一条火焰巨龙,围着他盘旋起来,龙首高昂,喷出炽烈的火柱,横扫向宋瑜英的位置。 火柱来势汹汹,高温烧灼得空气都歪斜扭曲,横扫之下,覆盖了整座演武台。 宋瑜英纤纤玉指一弹,打出数道凌厉的雷光剑气,劈里啪啦作响,斩进火柱之中。 她所修习的乃是峨眉的《五雷震空剑经》,剑光如雷,舞动时轰鸣震空,修至高深,剑光几若天雷,杀伤力绝强,尤其对阴晦鬼物有极强的克制力。 这几道剑光看似不起眼,实则斩进火柱之中吼开始疯狂肆虐,以如入无人之境,摧毁着火柱。 火龙喷出的火柱像是被斩成了多截,火星漫天飞舞。 丁兆两次出手,都被对方轻而易举化解,不过他也沉静下来了,不再同方才一样愤愤不平,见势不妙,先把火龙一散,漫天火焰归附胸口,随即把手掐成一个特殊的诀目,伸进胸前的命火之中。 …… 第319章 南疆出手 丁兆左手持诀安在胸前,右手维持着一个特殊的诀目伸进命火之中,停了三息后,才伸了出来。 他的手上依旧保持着诀目,但此刻整只手都被火焰所包裹,将这只手一推,火焰保持诀目的模样,脱离了他的手,轰轰燃烧着飞向宋瑜英。 丁兆喝了一声不知名的咒语,火焰诀目急速滑行,在身后拖曳处一抹残影,须臾轰至宋瑜英跟前。 宋瑜英身影化作一道电光,堪堪躲过,可这火焰诀目立马跟随上来。 “你速度快?逃去哪里?你已经被我锁定气机了!”丁兆冷笑一声。 宋瑜英不觉皱眉,这符文火焰速度不慢,但比她遁光还差一筹,她当然可以一直闪躲,但法力的消耗却太大,尤其她现在还压制了法力,一直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 宋瑜英手上一翻,摸出来了吴用给自己的法器,稍作思忖,心里有了主意。 她不再躲闪,按驻遁光,丁兆登时大喜,指引火焰轰向她。 倏—— 火焰字符一笔一划解构,居然颇有几分象形字的意思,原本火焰字符方方正正,此刻解构之后,一笔一划开始扭动,转眼变成了一头火焰异兽,狠狠扑向宋瑜英。 丁兆脸上闪过一丝痛快,大声嘲讽,谁知宋瑜英却闭上了眼睛,直到这火焰异兽扑到跟前,她蓦地睁眼,将手上的一样东西打了出去。 丁兆一惊,旋即看清楚是一件法器,一件品质极高的法器,一枚圆润的碧绿手环,内里犹如翡翠一般的纹理,细腻深邃,表面符箓若隐若现,玄奥神秘,至少也有三十层以上的禁制。 他暗感吴用的家底丰厚,先是给了柴昆鹏一件鲸鱼铜像,打败了奚旺,现在又给宋瑜英这么一件法器,难道自己也要步奚旺的后尘? 不! 丁兆大喊道:“你有什么手段尽管使出来!我看你一个峨眉弟子没了飞剑怎么赢我!” 宋瑜英不为所动,将这枚碧绿手环催动,耀眼的绿光四散,涨大涨大再涨大,变成了水桶大小,随即一分为二,二分为四,四分为八,将这个火焰字符幻化而成的异兽给从头到尾套上,然后开始收紧。 “嗥!” 火焰异兽发出一声声的惨叫,全身上下的“皮肉”开始收紧,火焰燃烧的势头随之消弱,丁兆胸前的命火也跟着开始飘摇。 他脸色一变,不由心惊,急忙催动诀目,再一次伸手掐诀进入胸前命火内,“摸”出来一个火焰符文。 这个符文与被困住的那一头火焰异兽不一样,兜空一转,变幻成了有一头异兽,扑向宋瑜英。 “看你如何应付!” 宋瑜英眉头轻蹙,足尖轻轻一点,翻身后跃,在半空中腾起遁光,飞空而起,念了一句咒语,只见碧绿手环轻轻抖动,虚影浮浮,再次由八份变成十六份。 这新幻化出来的八枚手环套向新出来的火焰异兽,将其像前一头火焰异兽一样锁固。 宋瑜英催动法器,丁兆催动法术,两人僵持住了,一时间谁也奈何不得谁。 “你可不要忘记了,你现在是筑基修为的法力!”丁兆使用的是自己日月操练的法术,娴熟由心,法力小号也合理,而对方只是用了一件刚刚入手的法器,虽然心惊于这件法器的能力,但消耗必然不小。 这等法器,要真正发挥威力,还得金丹修为,否则下场就是和刚才柴昆鹏一样,到最后力有不支,自己就先撑持不住。 丁兆暗感自己尚有余力,决定逼宋瑜英一把,他第三次掐诀,伸手进入胸前命火之中,再一次掐出一个带火的诀目。 正当要打出去时,忽然,他听见背后响起一记刺啦响声。 “不好!” 丁兆马上意识到不妙,立即转身,果然见到宋瑜英已经站在自己身后,他把手上的诀目一送,打出一道火纹,可一道带着电光的剑气更快,直接冲在了他的手臂上。 “嘶……” 这一下正好点在麻筋上,丁兆倒抽一口冷气,手臂立马没了气力维持诀目,火焰消散在空中,然后无力的垂落。 “我只是拿翠翡幻玉环禁锢你的法术而已,你以为我要和你比拼法力?” 宋瑜英面无表情,伸出纤细的手指,在空中飞快连划,快得看不见轨迹,就见到五道剑光飞出,狠狠斩向丁兆。 丁兆面色剧变,这么近的距离被剑光斩击,他躲无可躲,只能下意识闭眼抬手,一边喊道:“停……停手!” 唰……唰……唰唰唰! 五道剑光斩过,意料中的疼痛并没有出现,丁兆缓缓睁眼,低头一看,只见自己身上左右手肘、左右膝盖以及衣领口的位置衣衫已经被划破一道口子。 丁兆脸色一白,知道自己败了,如果是真正的生死搏斗,刚刚这下他已经身首分离,四肢俱断了。 宋瑜英脸色平静,把手一招,翠翡幻玉环戴回到她的左手手腕,这下没了禁锢,两头火焰异兽犹如脱缰野马,凶狠地扑来,带起一阵狂风。 宋瑜英不为所动,微微臻首,身后浮现出一道蓝色幽光,哧啦一声,爆闪而过,当空一兜——蓬! 两头火焰异兽被一剑斩成了碎末,定点不胜。 这一口雷阗回到身后,宋瑜英看向许室,福身道:“许师叔,胜负可已分?” 许室深深看了她一眼,道:“胜负已分,丁兆败,宋瑜英胜!” 哗! 观众席间爆发出震天的喝彩声。 宋瑜英腾空而起,飞向吴用几人的座席,形成鲜明对比的是丁兆,他面色煞白,愣在了原地,胸前的命火熊熊燃烧。 “做什么,不肯下台?” “你还烧着火做什么,不服气?” “赶紧的,下一场谁上!” 许室也催促了一声。 昂广海脸上阴沉的都能滴出水来,沉声道:“丁兆!胜败乃兵家常事,下来吧。” 丁兆这才抬起头,收了胸前的命火,像行尸走肉一样走下了台。 再次输掉比试,而且还是被寄予厚望本该同吴用捉对的师弟,昂广海心里很是烦闷,没有心情过多安慰丁兆,只是隐晦地看了一眼身边的焦通。 就在这时候,金藏沙走了过来,毫不留情说道:“一直都是你们上场,赢少输多,离火道不过如此,枉成长霜国第一大派。” “什么!” “大家一起来得,你这么说话过分了吧!” “我呸!南疆蛊术,三教九流,也敢嘲讽我们离火道?”…… 金藏沙面色一寒,抬手就抓向嘲讽南疆蛊术的那人。 昂广海面色一沉,手上亮起一道火焰纹路,狠狠与她对了一掌。 一群南疆蛊士立马围了上来,全都站在她的身后,金藏沙面色阴寒,看着刚才那人,阴恻恻说道:“话不能乱说,你自己以后小心点吧,行走在外,虫草很多,有毒的虫草更多,别的叮咬了,死在哪里都不知道!” 昂广海不能忍了,喝道:“你敢出言威胁!” 金藏沙无所谓冷笑,道:“威胁你们又如何?” 南疆与峨眉背靠背,这些年来矛盾不少,可峨眉也不能铲除南疆蛊士,这其中固然有南疆蛊士是以部落集居,生活在深山野林里,行踪难现,更也因为有一身的硬实力当底气。 峨眉都不怕,还怕南北两隔的离火道? 一众离火道弟子全都愤愤逼前,南疆蛊士毫不示弱,两边针锋相对。 “好了,成什么样子,我们成为笑柄了。”焦通上前,分开两边,当起了和事佬。 “哼!”金藏沙带着人回到自己座位,“成为笑柄的是你们离火道,可不是我们巫马寨!” 有人注意到离火道与南疆蛊士之间的争吵,开始发出毫不留情的嘘声。 金藏沙看了眼飞高远去的宋瑜英,对身边的一名男子点了点头。 后者身材瘦长,脸上画满了红红绿绿的文身,形如恶鬼,他上前一步,高声喊道:“吴用,可敢下来一战?” 议论声一停,有人喊道:“嘿……你说下场就下场,你是谁啊!” “化外之地的蛮人,能不能懂点礼仪,吴师叔可比你的辈分要大吧?” “哼!这些南疆蛊士终于忍不住出手了?” …… 宋瑜英停住遁光,缓缓转身,一边落往擂台,一边说道:“还是我来吧。” “瑜英!” 一声喊忽然叫住了她,宋瑜英回头,见是吴用。 吴用招了招手,说道:“上来吧,不用理会他。” 宋瑜英稍些犹豫,随后飞回了座位上。 柴昆鹏兴奋的说道:“宋瑜英,你居然真的突破了。” 宋瑜英瞪了他一眼,说道:“你真的很烦,三天两头送信来老师府上,我府内的玉铃隔三岔五被响一声。” 闭关不是绝世,许多修士闭关后,都会与外界留有一点通信的途径,以免发生什么紧要的事情。 竺嘉乐埋怨的看向柴昆鹏,说道:“三天两头找她干嘛!” 柴昆鹏挠着脑袋,奇怪道:“能做什么,有些事情要让她知道呗!” 宋瑜英惊讶地看着竺嘉乐,奇道:“嘉乐,你修为见涨许多,看样子这段时间你没有松懈功课啊!” “被老师逼得罢了。”竺嘉乐面带笑意,只是在吴用眼里,怎么都有些提防。 他们这边没事人一样开始寒暄,底下的南疆蛊士被晾在一旁,自觉好没面子,怒声道:“吴用,你只会当个缩头乌龟吗!邀战你,至少给个回应,接,还是不接!” 宋瑜英等人皱眉,看向底下。 柴昆鹏说道:“小师叔,要不还是我与他斗过一场算了。” 吴用哪能让他再代自己上场?事不过三,前有柴昆鹏,后有宋瑜英,他要再让人替自己出手,就真是成了笑柄了。 吴用按住他的肩头,怕这小子一溜烟跑下去,然后高声喊道:“我前面和奚旺说了,你们不配和我比试。” 南疆蛊士嗤笑道:“凭什么不配?就凭你辈分高人一筹?你是所谓的什么师叔师伯?” 吴用耸肩,说道:“不凭什么,就凭……这个!” 他缓缓放出气息,顿时,一股睥睨金丹修士的灵压被释放而出,周围的峨眉弟子纷纷胸闷气短。 “这是!” 底下的南疆蛊士与离火道弟子全都面色一变。 “金丹修士!” 昂广海沉神感应片刻,摇头道:“不对……气息不对,这是……这是鬼道法门?” 许室满心愕然,他感应的十分清楚,吴用散发出来的气息可不是什么峨眉剑经,而是鬼道功法,还是颇有来历的鬼道功法,灵压极强。 众人听见昂广海的判断,又注意到许室的面色,都已经信了个七七八八。 “为何……为何吴师叔会有金丹的鬼道修为?鬼道的金丹……叫什么?” “是守明吧?” “这……吴师叔本来是筑基修为吧?怎么修炼咱们峨眉剑经的进度还比不上鬼道功法……” 昂广海与焦通对视了一眼,却是同时想到了小极北的变故。 吴用失踪多年,回来后一直说再玄通山内,没有别的事情,甚至宣称失忆,现在看来,里面大有隐情! 人们窃窃私语。 吴用面色若常,也不解释,在出来前,师父就和他说过,如果需要出手,甚至用处鬼道法门,那就用,但不要解释,作为当事人,你越解释,别人越不会认为你说的是事实,对此,吴用深以为然。 他看向那个站出来挑衅自己的南疆蛊士,平静地问道:“你还要与我比试?” 这名蛊士也没想到吴用居然有等同于金丹修士的鬼道修为,眼看所有人盯着自己,他一咬牙,就打算和刚才宋瑜英与丁兆的比斗一样,让吴用压制修为。 他正要说话,谁知一只手按住了他的肩膀,回头一看,正是金藏沙,于是赶忙退下。 金藏沙轻飘飘上台,森然道:“原来你有这等修为,那正好,还省得筑基的家伙出手,你上台来吧,我与你做过一场!” 离火道连番战败,形势不妙,她已经等得不耐烦了,决定自己出手。 …… 第320章 上场迎战 焦通皱眉道:“师兄,这南疆蛊士当真冒进,怎么不按计划行事,这还怪起我们来了,要是问出了什么……我们怎么办?” 昂广海一脸无所谓道:“我们只是办事的,此次行动是门内上层与南疆之间的计算,不管这里发生了什么,信息总要共享的,她愿意打头阵,那就由得她去,不可能不告诉我们。” 焦通看向顶上的座位,说道:“吴用会应战吗?” 这不仅是他的疑问,同时也是所有围观观众的疑问。 吴用既然显露出自己的修为,自然是有下场的打算,不仅是因为他不能被人接二连三寻衅之后,还无动于衷,更也是因为他心里的好战之火在熊熊燃烧。 【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吴用腾空而起,身化一溜黑光,转眼落到擂台上。 金藏沙先是对他的速度一惊,眼见他当真上台来了,连连抚掌叫道:“好!好!好!” 她上下打量一眼吴用,说道:“没想到峨眉弟子居然精修鬼道功法,怎么不学剑了?莫不是觉得学剑打不过我?” 言语相激,吴用反唇相讥道:“都说南疆蛊士沉默寡言,心狠手辣,行动大于言语,能做的绝不会动嘴皮子,可现在看来,传言果然不能尽信,真是聒噪。” 金藏沙嘴角一抽,森然道:“没想到你原来是个牙尖嘴利的家伙。” 吴用耸肩,说道:“一般来说,我是不喜欢多费口舌的,但你懂的,有时候对付什么样的人就要用什么样的办法。” “好!”金藏沙怒极反笑。 吴用拱了拱手,说道:“那就开始吧。” “慢!”金藏沙却忽然叫停。 吴用挑眉道:“怎么,你要认输?” 金藏沙深吸一气,心想:且容他再放肆一会儿…… 她冷声说道:“你一个峨眉弟子居然学的鬼道功法,我很好奇,你这三年间究竟在那玄通山底下做了些什么?这样吧,咱们做个赌注,如果我赢你了,你就告诉我如何?” 吴用眉头一挑,忽然明白了什么。 邯鼓亦反应了过来,嗤声道:【原来他们几次三番挑衅你,用言语逼你下场,目的还是为了知道你在玄通山的三年里做了些什么。】 可不是? 吴用心下冷笑,突然抛出这种赌注,只怕对方早有预谋,奚旺的叫嚣,丁兆的挑衅,都是一早准备好的,也许唯一的意外就是没想到自己有守明的修为,现在,终于轮到带头的出马了。 也许这次南疆蛊士与离火道的人联袂而来,说是切磋,最终目的会不会还是想找他问清楚这件事情呢? 毕竟明面上白师伯已经回复了那些对他这三年来经历了什么的感兴趣的势力,但可想而知,不相信的仍旧占大多数,既然从白师伯那一路问不出什么,所以把脑筋动到自己身上来了。 吴用淡淡说道:“哦?这事不用打赌,你随便找人一问就知道了,大家都知道我在底下的三年间发生了什么。” 金藏沙意味深长的说道:“我说的是你不愿告诉大家的事情。” 吴用依旧不为所动,摇头道:“我从没有什么不愿意告诉大家的事情。” “何必油盐不进呢?你说出来自己在好有个防范,而且……你说你没有遮藏,但你这一身鬼道修为该怎么解释呢?总不能说是老天送你的罢!”金藏沙有理有据。 一旁的许室皱眉,他也看出来这伙人的目的了。 焦通骂道:“这些南疆人……真是不懂说话做事的艺术,这么直来直去,现在所有人都知道我们来的目的了!” 昂广海对这金藏沙的做事风格一样不敢苟同,叹道:“先看看峨眉怎么个反应吧……” 吴用真的很想告诉她,自己的灵力与功法来的其实和老天送的也差不了多少,但这是不可能真说出口的。 “你还比不比试?要是不比,请你认个输,我们各自散去算了。” “比!怎么不比,不过话说回来,你不敢同我打这个赌注,是不是因为已经知道了自己肯定会输?否则怎么一直避重就轻?”金藏沙以退为进。 吴用嗤笑道:“没有的事情我怎么和你打赌?” 他拳头一握,一团黑光在手里凝聚,须臾变成一杆长矛,这杆长矛中心是黑深的灵力凝聚而成,外边则是影影绰绰的光华,一边闪烁,一边伸缩不定,霎是摄人心魄。 “而且……你怎么知道我不和你打赌是因为我怕输?有没有可能,是因为我觉得你根本不可能赢,所以无所谓打赌不打赌呢?” 金藏沙深深看了眼他手上的光矛,然后一改刚才的强硬,捂着胸口,面色娇弱,柔声说道:“既如此,你又何惧迁就我一下呢?” 她语气娇滴滴的,与方才判若两人,配合她面孔与腰身手臂的文身,倒别有一番异域风情。 吴用似是被说动了,沉吟道:“你这么说倒也不是不可以,我同意了。” 金藏沙大喜,心想这原来是个色中饿鬼,于是媚笑道:“多谢吴公子。” 许室面色一变,喝道:“吴用,你……” 吴用回头笑道:“许师兄,放心,我有数的。” “你……你自小心!”许室拂袖,只以为他耳根子软,两句话被金藏沙给蒙了过去,同时袖中放出一道细密的剑光,送去金顶观,却是怕他输了把什么情报给泄露出去,提前一步先给白掌教提个醒。 看台上,一众峨眉弟子议论纷纷,说什么的都有,有的觉得吴用这样不妥,怎么和一个南疆女子这般暧昧,也有人相信吴用另有安排,相信他不是这样的人。 竺嘉乐一脸古怪之色,心想:原来小师叔喜欢这等女子?柴昆鹏却听不下去了,飞空而起,展开双臂面对所有人,大声嗤笑道:“说小师叔对她有意思?你们怕是傻了吧?我小师叔连龙女的爱慕都置若罔闻,岂能喜欢她?” 众人一听,是啊!之前不是说北海龙女敖敏与吴用喜结良缘?听说是老龙王的手笔,后来还传信回了峨眉,只是这件事情后来再没有一点风声,不知道怎么样了。 有人八卦道:“反正吴师叔以及八师叔祖都没有站出来说话,白掌教更没有正式的回应,看起来这件事情应该是不了了之了,兴许还是吴师叔看不上人家……” 另有人小声说道:“一个正常人都知道怎么选吧……金藏沙这样浑身干瘦,满身文身就连脸上都花花一片的……怎么和北海龙女比?” “我听说北海龙女敖敏可是在万花榜榜都排得上号的,除非……除非吴师叔的审美独特。” 众人看向吴用,怎么都不觉得他像是这样的人。 竺嘉乐恍然,无意间却注意到宋瑜英的表情在柴昆鹏提到北海龙女的时候不是很自然。 她眼睛一转,心里窃喜道:我一直以为宋瑜英和柴昆鹏从小一起长大,不定属意柴昆鹏,现在看来,她是不是对吴师叔……还是我多虑了? 她自第一次见面起就对柴昆鹏颇有好感,知道宋瑜英的存在后,一直将后者当做竞争对手来看,因而暗含有敌意,现在看来,好像是她多虑了。 竺嘉乐暗暗盘算,故作无意的说道:“哎呀,宋师姐,你说吴师叔是不是真和那北海龙女有些什么故事?给他们会不会……” 宋瑜英淡淡道:“我怎么知道,你别来问我。” 似乎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生硬,她改口道:“我从未听小师叔说起过此事,就不发表意见了,免得给小师叔惹来不必要的麻烦。” 这反应,一口一个小师叔……竺嘉乐心里一喜,顿时觉得自己与宋瑜英之间没有隔阂了,连连点头道:“是极是极,宋姐姐说得对,我们还是不要平白坏乱吴师叔的名声了。” 宋瑜英忍不住看了她一眼,奇怪自己和她之间什么时候这么熟了。 吴用在底下听见柴昆鹏那响亮的声音,满头黑线。 金藏沙听见周围很多议论自己的声音,一张脸垮了下来,什么叫做自己比不上敖敏,什么叫做自己和敖敏放在一起,是个人都选敖敏? “你们不懂风情罢了!”金藏沙在心里冷笑。 吴用见她没有动作,扬起手中的影蚀矛,嘴角咧出一个灿烂的笑容,问道:“开始?” “好!”金藏沙回以一笑,然后他就看到吴用直接将手里的黑色光矛投射了出来。 嗖! 空中划过一道犀利的黑影,撕裂了空气,还未近身,金藏沙就感应到了一股刀割一般的劲风扑面而来。 她嗔怒道:“不懂怜香惜玉的男人!” 一边飞身后退,一边一拍腰间的兜袋,一头甲壳血红,表面一个个狰狞黑色纹路的蜈蚣从中爬了出来。它露出个头的时候只有手笔粗细,可等落到地上,竟然已有牛犊大小,长度更是超过两丈。 金藏沙一跃坐上,蜈蚣密密麻麻的足肢扫动,以极快的速度爬游擂台,将影蚀矛躲了过去。 吴用见状把手一挥,影蚀矛顿时在空中一个转折,紧随金藏沙而去,同时第二根影蚀矛在手心汇聚,跟着投射了出去。 金藏沙还在思考发起反击,没想到吴用的光矛能够兜转跟随,立马一拍座下蜈蚣。 蜈蚣巨大的口器张开,喷出一阵毒雾与影蚀矛轰撞在一起——嗤啦! 影蚀矛炸开,轰散到了一波浓绿色的毒雾,金藏沙面色却一变,因为他感应到这光矛炸开后的黑光居然有极强的腐蚀性,毒雾像是宣纸碰到占了过多墨水的毛笔,迅速被侵蚀。 金藏沙只得催动法决,让蜈蚣停止喷吐毒雾,闪身避开。 嗤啦…… 黑光与毒雾交缠,后者转眼被侵蚀得无影无踪,最后黑光一闪,消散在了空中。 金藏沙暗自心惊这光矛的威力,眼见第二根光矛射来,不敢交缠,令蜈蚣喷了毒雾,转身就走。 和之前一样,光矛炸开,与毒雾消解殆尽。 金藏沙越看越心惊,因为这次她命令蜈蚣喷出的毒雾量比刚才大上一倍不止,居然还是被这黑矛的光影吞噬干净。 要知道她这头蜈蚣学名可是尸爬虫,因生长在万骨山,所有活物经过都会被其咬伤吞吃,尸骨太多,以致于游爬一直在尸骨上而得名,其最为出名的就是这一口噬骨毒,没想到遇到吴用居然一点用处也没有。 她猛然抬头,催动蜈蚣近身,谁知见到吴用居然已经搭箭在弦,正在推弓引弦! 金藏沙大惊失色,破口大骂道:“你一个峨眉弟子,不用剑,怎么尽学些矛和弓箭!” 吴用面色毫无波澜,持弓的双手稳如磐石,撒手送箭,嗖……嗖嗖嗖嗖……接连九箭射出,只是射出最后一箭的时候,他嘴里轻咦了一声,往箭筒里看一眼。但只是一瞬,他就马上将注意力集中到比试上来。 九支箭矢呼啸着划破空气,箭簇上附着的真气与空气摩擦,烧出九团炽烈的蓝色火焰,直取金藏沙的全身要害。 火燎! 这是吴用第一次连射九箭催动这门箭术,箭矢飞快,金藏沙不想再躲闪,手深入兜袋中,抓出来了一颗黑色的泥球,抬手就往空中一抛。 吴用以为是什么暗器,可定睛看去,才发现这是密密麻麻的飞虫抱团成群,少说有上万之数! 它们的大小犹如蚊蝇,但却有着与身子不成比例的口器与尖齿,翅膀嗡嗡震动,铺天盖地飞来,挡在金藏沙的跟前。 九支箭矢火焰轰轰,嗖嗖嗖嗖射进虫群之内,烧起一团一团的炽烈火焰,噼噼啪啪声作响,黑烟滚滚,焦臭气味顿时传遍整座四环山。 然而这些怪虫却像是不知道痛似,一个个张开利嘴,开始疯狂噬咬火焰,哪怕火焰已经将他们吞噬,有的甚至只剩下个脑袋,也还在疯狂撕咬,直到身体彻底燃烧殆尽,化为飞灰。 …… 第321章 雷霆之势 吴用眼见这些飞虫凶狠,全然不顾自己的性命,疯也似朝自己扑来,于是把手上诀目一掐,“火燎”被催动,九支箭矢烧起大团的蓝色火焰,互相接连,瞬间形成了一张火网。 噼噼啪啪,浓烟滚滚,飞虫迎头扑撞到火网上,全都被引燃,成片成片的洒落到地上,仿佛把烧着的木炭一拍,漫天火星。 吴用左右两眼眼底射出金、玉两色明光,定睛往浓烟之中看去,却没发现金藏沙的身影,正自奇疑,忽然感觉到脖子后面一凉,冒出来一个个鸡皮疙瘩。 他二话不说,身子猛地前冲,同时啸灵影从身后飞出,往自己刚刚站立的位置扑去。 咔! 啸灵影的大嘴一口咬出,与蜈蚣的口器交拼了一记。 “嘎吱嘎吱……” 一头异兽,一头蛊虫,两兽正面碰撞,啸灵影居然一口咬下了蜈蚣的一根獠牙,然后回到吴用头顶盘旋,三口、五口把这根巨大的獠牙吞吃了下去。 吴用一面感应着从啸灵影消化之后回馈过来的灵力,一面心惊于这头灵物的厉害与霸道,不曾想金藏沙的蜈蚣居然不是一合之敌。 他回身站正,只见金藏沙坐在这大蜈蚣的背上,手摸着蜈蚣缺失獠牙的口器,一脸怨恨地看着自己。 吴用手上再次握拳,捏出来一支影蚀矛,一边甩着手腕,一边悠悠说道:“怎么了?这副样子,吃亏了?” 看着吴用身后大片大片的飞虫像下火雨一样落到地上,又想到尸爬虫那每过一年才会长长一寸的獠牙,金藏沙心里肉痛无比。 尸爬虫还好,总归可以养回来,可这些飞虫都是用秘法从野兽尸体内一只一只虫卵孵化而出的,便是金铁也能够啃噬,又因为数量庞大,平日里专门被她用来对付一些靠着法器争斗的修士,算是一手克敌奇兵,没想到今天被吴用几把火烧得一干二净。 “吴用!”她咬牙切齿,二话不说,一摸囊袋,这次取出来了一只干瘪的蚂蟥,放在手上任其吸血,转眼膨胀成了半丈长,一尺宽的大小,扑到了她的身上,将她吞了进去。 吴用可不管她在搞什么名堂,抬手将影蚀矛投射出去。 蜈蚣足肢爬动,闪过数道虚影,躲过影蚀矛。 吴用见状,和前次一样,把手一招,影蚀矛折转方向,自后追向金藏沙。 啪! 影蚀矛狠狠击中将金藏沙“吞噬”的蚂蟥,顿时炸成无数的碎肉,漫天飞舞,啪嗒啪嗒一块一块落到地上。 可吴用惊讶的发现这一块块的皮肉里竟然没有金藏沙的身影,反倒是那蜈蚣被爆炸的气浪震飞,在擂台上甩了两圈,嘶叫着吃痛,滚了两圈,一头钻进了地下。 擂台上顿时安静,颇有当时柴昆鹏与奚旺比试的样子,吴用把手一招,八支箭矢回到箭袋内,第九支直接架到了乌钩之上,同时啸灵影回到自己身后,严加戒备消失不知去哪里的金藏沙。 就在这时,满地被烧焦的蚂蟥碎肉块居然开始抖动,像是黏土一样开始粘合,转眼变成金藏沙的模样,她又把手伸进囊袋内,又要掏出什么蛊虫来对付吴用。 吴用哪里容得她施展,毫不留情引弓放箭。 嗖! 箭矢如迅电,一击击中金藏沙的眉心,就听得“咔嚓”一声,直接将她的脖骨带断,脖子扭成了直角。 “这……” 所有人一惊,有人从位置上站起,不明所以,吴用怎么杀了这南疆蛊士?倒也有人叫好,这些多是师门前辈与南疆有死仇的人。 许室也微微抬头,本欲出手赶紧救人,忽然感应到了什么,按捺不动。 吴用本人更是大感意外,金藏沙就这么被自己射死了? 不对! 他没有感应到这个“金藏沙”身上的气息,顿时想到这是由无数的蚂蟥碎肉块聚合而成,“替死术”三个大字立马浮现在他心头。 身后蓦地飘来一阵腥风,吴用猛地回身,将乌钩横着推了出去。 咔! 好巧不巧,这一下正正顶在了蜈蚣那断了一根獠牙的巨大口器之中! “呼叽咔咔……” 蜈蚣咬动口器,想将吴用架着弓的右手臂绞碎,丝毫不顾弓弦嵌入口器之中,将甲壳与软肉勒出绿色的血液,好似不知疼痛。 吴用右手用弓弦抗住蜈蚣,只见金藏沙站在蜈蚣背上,她把手一招,之前脖子骨折的“金藏沙”像软泥一般摊散,变成无数的蚂蟥游到他的身边,爬上她的身体,附着在他的肌肉、骨骼、手肘上,仿佛是穿上了一件软甲。 金藏沙咧嘴阴森一笑,说道:“终于让我近身了!” 吴用一愣,近身? 金藏沙说着,五指握爪,狠狠抓向他的脑袋。 吴用一手持弓顶着蜈蚣,此时如果放手,就要节节后退,落在下风,并不好躲,他心思如电,灵机一动左手将方才搭着的箭矢抽出,不退反进,狠狠朝金藏沙的手心捅去。 可与心中所意料大相径庭,箭矢捅到金藏沙的掌心,没有感觉到皮肉破烂的触感,也没有骨骼的断裂脆响,有的只是无数小型蚂蟥喷涌而出,在金藏沙的手心凝聚成了一只畸形的“手”,一把抓住了吴用的箭矢。 吴用没有预料到这一手,要将箭矢抽回,没想到这些蚂蟥居然像是用来糊城墙的糯米与炭灰搅和而成的浆液,将箭矢牢牢地固定住了。 与此同时,金藏沙另一只手抓来,厉声喝道:“吴用!看你跑去哪里!近身以后你的实力还剩多少?!” “尸爬虫!缠住他!” 蜈蚣得令,身子一盘,足肢一条条缠卷,像蟒蛇一般要将吴用缠紧。 吴用抬起腿,将全身的血气之力聚集到自己的腿上,一层血甲覆盖之后,狠狠一脚踢在蜈蚣的腹肚上。 咔!一声脆响,尸爬虫被踢得怪嚎一声,腹部的甲壳相对柔软,这一脚留下了一个深深的脚印,绿色的血液冲碎裂的甲壳缝隙中流了出来,在地上不停打滚。 吴用借着反震力,狠狠抽出箭矢,然后迅速飞空,腾高一丈多高。他一脸的莫名之色看着底下的金藏沙,奇怪道:“你为什么这么想要近我的身?” 金藏沙冷笑,“你擅使弓,我不拉近距离,难道等着被你指射?你一个擅长拉弓射箭的人,近身本事能好到哪里去?怎么,你自己不用剑,难道还要限制我不能近你身?” 吴用脸色要多古怪有多古怪,弓兵身体素质出色,近战能力不弱这个道理他学箭第一天就知道了,怎么金藏沙不清楚? 吴用将乌钩挂回后背,深吸一口气,扭了扭脖子与双手,说道:“你想近身,那我就陪你近身……” 话音方落,他全身被血甲覆盖,身子在空中一闪,拖曳出数道虚影冲到了金藏沙跟前,左右手各一只箭矢,狠狠捅向她的脸面。 金藏沙大惊失色,完全没料到吴用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匆忙之下,令尸爬虫赶紧后退,堪堪躲过了这一击。 她一脸的震惊,“你……” 可话还没说完,吴用落地后大腿顺势一蹬,两腿像鞭子一样在地上狠狠一抽,人丝毫没有停顿的折转方向,再一次狠狠冲金藏沙冲袭。 “你不是要近我的身?躲什么!” 吴用一眨眼就到金藏沙的跟前,两支箭矢被他当做匕首,狠狠捅来,金藏沙连话都回不了,急忙让尸爬虫躲开。 她心里惊疑不定:不是说吴用擅长使弓,最怕近战,为什么……完全和听说的不一样? 吴用眼看她居然又将将躲开,也停下了脚步,拿着两根箭矢在手里盘转,像是前世读书时候转笔一样。 忽然,他咧嘴一笑,脚下一蹬,再次发力,直冲金藏沙。 金藏沙已有防备,立马让尸爬虫游走,准备改换策略,与吴用游斗。 可她打得好算盘,吴用又岂能放她走?一个箭步追上——没有找向金藏沙,反而来到尸爬虫的后方,手上两支箭矢狠狠往下一捅! 铿—— 箭簇被别开,在甲壳上划过两道划痕,吴用手上一麻,但一点没有松手,转而顺着被别开的方向,一下撬进了尸爬虫的两块甲壳中间的缝隙! 尸爬虫的外壳与盔甲一样,刀剑不近,水火不侵,可两块甲壳之间却是一一块一块的肌肉连接的,就像人的关节,肘部与膝盖用来弯曲调节肢体,这一层肌肉同样是尸爬虫用来爬行、转向的重要肌肉群。 这下要命,两支箭簇狠狠捅了进去,被吴用一气直接透体而出,插进了地面! 尸爬虫发出惨叫,却是脏器被吴用这两箭搅烂,再又它在猛地前冲,一下被定住,自己拉扯了自己,两块甲壳被牵拉出了一个大口子,肚肠体液什么的激喷,造成了巨大的二次伤害。 “混账!” 金藏沙惊声尖啸,可座下的尸爬虫已经被疼痛的疯了,在地上疯狂打滚,她只得催动功法,让这头颇受自己宠爱的蛊虫冷静下来。 可吴用根本不管她,两箭插进甲壳内后,一手拍在箭袋侧面,剩余的七支箭矢嗖嗖嗖的飞空,吴用探手捉下两支,然后踏前一步,再又狠狠插到了前一节的甲壳中间。 “嘶!” 才刚刚静定下来的尸爬虫发出一声痛苦的尖啸,在地上疯狂打滚,然后再一次被自己的扭动伤到。 金藏沙目眦欲裂,尖声喊道:“吴用!” 她从尸爬虫身上一跃而起,踩着尸爬虫的背部直奔吴用,无数的蚂蟥在她手上汇聚,变成一只大手,刮起一阵劲风,狠狠一掌打来。 威势极其之猛,如果被拍中了,绝对当场毙命,可这金藏沙分明已经难以保持镇定,这一掌威力大归大,但速度却慢了,吴用一个翻身,居然躺倒了地上,轻而易举躲了过去。 不仅如此,倒地的他并没有真的碰到地面,而是啸灵影承载着他,等躲过去后,狠狠一推! 吴用翻身站起,直接绕过了金藏沙,然后……他再一次探手捉下天上的箭矢,如法炮制,两根为一组,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狠狠插进尸爬虫的甲壳中心。 直到八支箭矢将尸爬虫彻底钉在地上,一点爬动不得,吴用伸手摘下最后一只箭矢,来到尸爬虫的脑袋前—— 金藏沙方才一下用力过猛,这时候才回转身子,眼见吴用的动作,她瞳孔猛地一扩,喊道:“不要!” 吴用面色平静,将最后一只箭矢狠狠插落——哧啦! 箭矢从尸爬虫的后脑壳位置的肌肉膜内捅进,从它杂乱狰狞的口器里捅出,狠狠插进地面! ‘嘶……’ 尸爬虫一阵剧烈的抽搐,好几处被钉死的甲壳被过分扭动,与肌肉分崩离析,直接崩飞,绿色的血液与各种肚肠脏器漫天飞舞。 金藏沙尖叫一声,冲向吴用,可这时的她速度慢极,吴用血甲一手,腰身以下化作黑光,光影一闪,转眼来到她的身后,在她连反应也没有的那一刹那,吴用一把按住她的后颈,将她脑袋狠狠砸到了地面上。 砰的一声,金藏沙头晕眼花,耳朵里嗡鸣不止,七窍流血。 吴用把手一招,从甲壳中抽出两支箭矢,一左一右双手握住,狠狠对着她的脑袋插了下去! 有被吴用雷霆一样的攻势看呆了的人惊呼出声,以为吴用是要下杀手,就连许室也面色一变,喝道:“吴用!” 吴用却不管不顾,径直将两只箭矢插落! 铿……铿! 两支箭矢并没有直取金藏沙的脑袋,而是一左一右斜着插进了地面,形成一个“x”字,将金藏沙的脑袋固死在地面,一点抬不起头。 吴用缓缓起身,吁出一口气,笑道:“你不可能赢我的,所以我才和你打赌,省得你一直聒噪下去!” 他看向许室,拱手道:“许师兄?” 许室深深看了他一眼,又瞧了眼趴在地上还没有缓过劲来的金藏沙,把手一挥,宣布道:“这一战……吴用胜!” …… 第322章 不服? 吴用听到宣布声,把手一挥,九支箭矢一一回到手里。 他抬手放出一道水流,将箭矢上的污垢清洗干净,一甩干,搂进了箭袋内,然后对金藏沙拱手说道:“承让!” 哗! 观众席上的峨眉弟子全都站了起来,纷纷鼓掌喝彩,有人开始叫唤吴用的名字,起初只零零散散,但没一会儿便整齐划一,“吴用”、“吴用”、“吴用”……当真震天一样响,叫来往经过四环山的峨眉弟子纷纷侧目。 “吴师叔果真厉害,这一连串的攻势!看得我都喘不过气来。” “啧啧啧……好啊!我刚才还以为吴师叔是个色中饿鬼,见了女人对他娇媚就忍不住,原来……原来是他根本没把这金藏沙放在眼里!” “我亦是这样想的,刚才不敢说出来,现在想想……真是我肤浅,得跟吴师叔陪一个不是!” “哈哈!这可是巫马寨的领头吧?她败了,我就问他们这些人里还有谁可堪一战!” 峨眉弟子们议论纷纷,一个个只觉好痛快。 “好!”柴昆鹏猛一握拳。 “真厉害……”竺嘉乐一样忍不住为吴用喝彩。 宋瑜英也松出一口气,她看着回到底下艰难爬起身的金藏沙,有些奇怪的说道:“你们不觉得有些蹊跷?为何这金藏沙刚才一直想近小师叔的身?” 竺嘉乐刚才也看出来了,不过她并不觉得这有什么值得奇怪的,说道:“兴许是她看小师叔用弓和那光矛,以为小师叔擅长远战,不利近身肉搏?” 宋瑜英觉得不是,因为她刚才听到金藏沙似乎说了一句“终于近身了”之类的话,就像是金藏沙从一开始就是打算近吴用身的。 “嘿……”柴昆鹏忽然一笑,见到竺嘉乐与宋瑜英看来,他闭上了嘴,只是眼角的笑意怎么也掩饰不住。 竺嘉乐知道这小子肯定又在动什么坏脑筋了,她明珠一样明亮的大眼睛一转,问道:“柴昆鹏,你又做了什么坏事?” 柴昆鹏不悦道:“哪有坏事?恁得污蔑我清白。” 竺嘉乐翻了个白眼给他,说道:“你这样子……肯定干了什么,快!说!” “不要卖关子,究竟怎么了?你这傻愣的样子,别是惹祸了,信不信我告诉陈师伯去?”宋瑜英也觉得奇怪,以她对柴昆鹏的了解,一定是做了什么不可告人的事情。 一听到师父,柴昆鹏立马服软,连连摆手,说道:“哪有惹祸!你们两个真不要污蔑我,我就是在门内宣扬了几句小师叔擅远斗,不擅近战的事情罢了。” “这……” 竺嘉乐与宋瑜英面面相觑,一时哭笑不得。 “你做了什么?”竺嘉乐觉着有趣,着急地追问。 柴昆鹏来了精神,嘿然笑道:“我不是去打探敌情么?知道了奚旺的本事,然后针对性学了剑式,这是一点。其次,和那个谁吃酒的时候,他隔三差五与我打听小师叔的事情……” 宋瑜英面色一变,喝道:“你告诉他们了?!” “哪能啊!”柴昆鹏一拍手,“我以前就因为这个事情被师父责罚过,关过禁闭,哪里敢说这些?” 宋瑜英知道他是在说当年五玄观的事情。 “这家伙一直与我打听小师叔的事情,我觉得奇怪,但当时没有说什么,后来散场,我回去一想,总觉得这些人是不是有别的目的,所以我就想了个办法,找机会散出去了小师叔除了剑术以外练弓箭的,不擅近战,没想到啊没想到……哈哈哈!” 这也是“弄拙成巧”了。 竺嘉乐听了满眼放光,赞道:“你小子,算是做了件对事!” 身边的峨眉弟子听到了,居然也纷纷过来祝贺,甚至有个师兄的师门长辈和南疆蛊士有血仇,听得柴昆鹏的话,竟然上来行了一礼。 宋瑜英看着柴昆鹏与他们招呼来招呼去的,一时间哭笑不得。 相比峨眉弟子的快意,离火道与巫马寨的人就不那么痛快了。 金藏沙挣扎着起身,一脸怨恨地看了眼吴用,她放出了一群不知名的蛊虫,将尸爬虫的残躯吞噬干净,然后踉跄着走下台。 一名蛊士上前要扶她,她一把挣开对方的手,吼道:“滚开!” 焦通看着她一瘸一拐下台,嗤声道:“只会对自己人大嗓门算什么?有本事拿下吴用。呵……师兄,我们这下怎么办?咱们谁上?” 昂广海脸色凝重,说道:“你上我上还有什么区别?咱们都与这金藏沙交过手,这女子修炼的是一种借用蛊虫配合自身施法的功决,那尸爬虫代步行遁,蚂蟥强化体魄,飞虫克制法器,咱们与她的实力就在伯仲之间,她拿不下吴用,我们上去了也八成如此。” 焦通一脸说不出的意味,“谁曾想,吴用居然这等本事,凭着一身鬼道法门就把金藏沙比下去了。” 昂广海摇头道:“倒也不用把他看得这么高,金藏沙算是以己之短攻彼之长了,之前我听见峨眉门内有谣传说吴用不擅近战,金藏沙兴许是考虑到这一点,所以方才一直想要欺身近战,没想到吴用竟然修有炼体功法。” 焦通面色古怪,“他的体魄十分强横,恐怕修习的炼体功法也不是一般来路,金藏沙真是替我们一头撞到铁板上,但这也说明吴用的天赋何等出色,如果他剑法也突破金丹……只怕实力与丁师兄也相差无几。” 昂广海摇头道:“我最关注的不是这点,而是有关吴用不擅近战的消息,如此恰巧出现在我们两方的比试前,恐怕是峨眉门内的布置。” 焦通一惊,压低了嗓门猜测:“莫非……是白真人的布置?” 峨眉白也,通五行八卦,擅卜算卦术,举世尽知。 昂广海深吸一气,“恐怕就是如此了……” 两人听着周围久久不绝的吆喝声,知道今天恐怕不能如愿了,昂广海看了眼已经在打坐的金藏沙,巫马寨群龙无首,他上前一步,拱手道:“许前辈,今次我们离火道……” “师兄,且慢。”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准备认输的昂广海,他回头望去,见到是自己的师弟狄华容似乎有话要说,昂广海对许室歉身一礼,回头问道;“师弟?” 狄华容是个身材魁梧,披着火红色皮毛的男子,浓眉大眼的,煞是端正,他悄声说道:“师兄,让我上去和吴用比过一场吧。” 昂广海皱眉道:“师弟,非是为兄长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但你应该知道以吴用表现出来的实力,你的赢面……并不高。” 听得师兄自己不如吴用,狄华容是一点也不恼怒,反而点了点头,一脸认真的说道:“可这样回去成何体统?门内必定要责罚师兄你。” “这我已经考虑到了,本来就是因为我没有完成要求,也该骂。”昂广海破有担当。 狄华容肃然起敬,正色道:“与其这样,不如让我上去与吴用斗过一场,输了就输了,门内问起来,至少您也得出已经努力过了。” 焦通面色微动,劝道:“师兄,狄师弟这话说的在理。” 狄华容点头道:“本来焦师兄和师兄你上场也可以,但你们是门内指定的负责人,上场输了可难看,丢的是我们离火道的面子,我上去就不然,输了就输了,大不了我自己掉点面子。” 昂广海被他说动了,没错,他与焦通是门内安排的带队人,能稳赢吴用一手那还好说,可现在看来似乎不甚可能,狄华容在队伍里的实力仅次于他们两个,与自己和焦通的法力也就差了一筹,让他上去…… “还比不比啊!” “离火道好磨叽,怎么没声音了!” “许师伯,我看这些人是怕了小师叔,算了罢!问问他们还比不必?” 许室淡淡说道:“几位?” 昂广海深吸一气,拱手道:“许前辈,您久等了,下一场由我这位师弟上场。” 许室皱眉道:“上场自是可以,但你们是不是还要和吴用比?” 这几人的议论没有遮遮掩掩,他听得一清二楚。 “还要和小师叔比?你们不是已经败了一场?” “哼!想趁着小师叔法力消耗大,占这个便宜?” “吴师叔,别答应他们!” 这些呐喊声其实也是许室的担忧,方才吴用一串雷厉风行压迫感十足的进攻,法力消耗肯定不小,连番作战,恐怕支撑不住。 狄华容看向吴用,十分客气地喊道:“吴兄,在下离火道狄华容,咱俩切磋一场?你若法力消耗过大,我可以等你回复。” 伸手不打笑脸人,吴用摇头道:“你要比?无妨,直接开始就行。” 看台上的峨眉弟子纷纷出言劝阻,让他无需迎战,让离火道占了便宜,当然也有人拍手叫好,佩服吴用的果断与豪爽。 “小师叔……我是云福山的康乐,要不还是换我来吧?” 峨眉代表弟子的队列里,走出来一个穿着书生装束的男子。 吴用知道原本金丹修为的比试就该是他们几人上场才对,而他却是没有一定得出手的必要,只是担心己方没人站出来这才应战,见到原本负责的人上台来,他颔首道:“有劳。” 康乐连称不敢。 可没想到的是,狄华容不同意了,他摇头道:“这位峨眉同道虽然也有金丹修为,但恕我直言,你肯定不是狄某的对手,真要上台,徒给你们峨眉丢脸罢了。” 这话说得有些过于直白,就连昂广海与焦通也不由得一愣。 康乐大怒道:“离火道的人都是这么狂妄?只希望你们别和巫马寨的人一样,话说太满,自己折了舌头!” 狄华容稍作沉吟,道:“这样吧,我可以与你比试一场,但你若输了,我再和吴用比上一场,如何?这期间吴用正好回复法力。” 康乐愈加怒不可遏,对方这话听起来好像合情合理,但字里行间对他的看不起可谓到了极致,什么叫做“吴用正好回复法力”?他康乐这么容易被击败,狄华容没打就当自己稳赢了? 昂广海皱眉道:“师弟……” 他们只是想知道峨眉为吴用隐藏了什么消息,眼下这一目的已经无望,比试只是走个过场,完全没必要和峨眉闹僵了。 再则它们不是南疆蛊士,严格说来,和峨眉同为当世洲陆上的一等一大派,关系不说千丝万缕,但也多有往来,有些事情没必要做得绝了,狄华容这就有些得罪峨眉了。 康乐大怒道:“好!就这么办!许师伯?” “多说无益,那就开始吧!”许室也被狄华容几句话惹得颇为不快,多么狂妄!凭什么就说康乐不是他对手的? 昂广海略有些犹豫,然而狄华容已经跃上演武台,再说什么都来不及了。 耳边尽是峨眉弟子的吆喝声,震耳欲聋,焦通苦笑一声,轻声道:“师兄,事已至此,就这样吧,只希望狄师弟他不要落败了。” 昂广海看着狄华容的背影,摇了摇头,“狄师弟以前是这样的?他一直都挺谦逊来着,今日有些反常……” 焦通同样注意到了这一点,他稍加思忖,说道:“师弟荣辱观念重,兴许是看今日咱们连败多场,一直被压着打,心里有些不服气吧……” 昂广海在心里轻叹一气,谁说不是呢?没想到吴用居然有着等同金丹境界的鬼道修为,原本门内只是打算让奚旺和丁兆出手,逼迫峨眉,让吴用出战的。 奚旺和丁兆两人都颇为克制峨眉剑法,是专门用来对付吴用的,没想到一个败在柴昆鹏手里,一个败在宋瑜英手里,结果吴用需要他们这些金丹弟子来对付。 但问题是……没有专门的克制手段,他们实在没有底气说一定能够赢过吴用——尤其吴用还修习了鬼道功法,就连金藏沙也败了,败得一塌糊涂,真是始料未及。 两人说话间,康乐已经与狄华容上台,互相见礼,比试一触即发! …… 第323章 箭袋内的东西 吴用回到看台上,先应付了一众上前来与他寒暄的峨眉弟子,然后才坐进了位置里。 柴昆鹏哈哈一笑,道:“小师叔,你好生厉害!没想到你竟然修习了鬼道功法,早知如此,我又何须多此一举,放出烟雾弹!” “什么烟雾弹?”吴用一头雾水。 竺嘉乐掩嘴一笑,解释道:“小师叔,你不知道,柴昆鹏他放出消息,说你……” 听了“烟雾弹”的解释,吴用简直啼笑皆非。 宋瑜英满心好奇,“小师叔,你怎么学了鬼道功法,这事儿师伯祖他们知道吗?” 吴用自也解释不清楚,只能苦笑一声,“这自然知道的。” 柴昆鹏眼珠子一转,奇道:“那么……小师叔你在那玄同山内是假的失忆了?是不是真有什么事情隐瞒?” “是玄通山!”竺嘉乐纠正道。 吴用摇头道:“并没有隐瞒你们,我确实失忆了,甚至我都不知道自己是如何将这门鬼道功法修行到了这一地步。” 柴昆鹏嘿嘿一笑,却是觉得吴用一定有所隐瞒,八成有极为特殊的原因,正是白师伯他们的安排,遂不再多嘴。 宋瑜英一万个相信吴用,见他如此,便不再过问。 竺嘉乐才认识吴用不久,虽然因为柴昆鹏的关系敢说敢问,十分亲近,但这时候柴、宋两人不说话了,她十分有眼力见,也不再过问。 反倒吴用自己思绪有些杂乱,他知道自己修行了这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但不知道自己的灵力居然到了如此深厚的地步,更不知道的是自己居然学了影蚀矛与啸灵影两门术法。 【哼!这门功法真有些古怪,我想了想当初在玄通山内你体内的灵力多寡,与现在的灵力之间简直天差地别,恐怕你要想突破这门功法到褪死境界,所需要的法力难以估量。】 久未说话的邯鼓忽然开口。 【无所谓了,谁晓得我突破褪死境界要到什么时候,我还是将心力都放到剑法和师父的功法上来为好。】吴用觉着自己不会再花费太多的时间,在这门来历不明的鬼道功法上。 邯鼓玩味道:【你倒是看得开,可是你当真舍得?这门功法不仅灵力深厚,刚才的两门术法威力你也看到了,可谓难得,你真愿意放弃?】 吴用沉默不语。 邯鼓接着道:【再者……你当时怀疑玄通山是一座监牢,一座关押你们吴氏的监牢,你进去就学会了这门功法,你敢说这两者之间没有关系?兴许这门功法能够解开你们吴氏被灭族的秘密也不成,你……能够放弃?】 【……】吴用一时无言,沉默了好一阵,底下已经开始比斗,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我的箭袋内有东西。】 邯鼓一愣,不解道:【什么?】 吴用手摸到腰间悬挂的箭袋,说道:【刚才张弓射箭,九箭尽出后,箭袋比以往要重上一些,而且我放箭回去,明显有东西在底下,碰到了。】 邯鼓觉得莫名其妙:【能有什么东西,你别是自己不小心丢了什么垃圾进去。】 吴用当然知道自己有没有丢了什么不该丢的东西进去,箭袋的重量和往常有出入,他再清楚不过。 瞧见大家都关注着底下的比试,吴用伸手到箭袋之内,运动法力,五指一抓,果真有一件东西被捉到了手心。 谨慎起见,吴用没有将其拿出来,只是将手藏在箭袋内,飞快看了一眼——似乎是一抹被白光包裹的东西,不重,很轻,圆形,要不然也不能在箭矢射出去后他才察觉。 吴用正想再看一眼,谁知道邯鼓忽然失声道:【这如何可能!】 吴用被他吓了一跳,尽管知道他说的话只有自己能够听到,还是把手一松,东西落回了箭袋底部,同时看了左右一圈,像是怕被别人听到一样。 “小师叔,怎么了?”宋瑜英注意到他的神情,觉得有些奇怪。 柴昆鹏与竺嘉乐一齐看来,露出询问的眼神。 吴用拨弄了几下箭杆与尾羽,说道:“没事,看到我箭上还有些许那头蜈蚣的血污,擦了一下。” 三人不以为意,点了点头,继续关注底下的比斗。 吴用要问邯鼓到底怎么了,从未见过他如此一惊一乍,谁知宋瑜英又回过头来,关心道:“小师叔,我看你还是打坐调息会儿吧,康乐师兄刚才还能同这狄华容打的有来有回,但现在似乎落了下风,您可能还真得上场。” 吴用体内的灵力至少还有七、八成,打不打坐其实无所谓,可心奇邯鼓的失态,还是笑道:“好!” 他盘膝落座,急忙问道:【你做什么,吓我一跳!】 邯鼓喃喃自语道:【这如何可能……这……】 吴用从未见他如此失态,一字一句说道:【好好说话!】 邯鼓深吸一气,静默了良久才缓缓开口:【刚才的东西……和我有关。】 吴用一头雾水:【什么意思?你是说这东西是你放进去的?这究竟是什么?】 接连三个问题,邯鼓却三问三不知:【不,这究竟是什么东西我不知道……】 这下吴用更加不明白了。 【你别卖关子,有什么就只直接说,能有多大的事?】 邯鼓默然,说道:【事情大发了……这东西是什么我不知道,但外面那一层白光我很清楚。】 【白光?那是什么?】【那是我的独门禁制,世上无人能够施展同样的禁法,只可能是我出手,将这东西封禁起来,好叫别人不知道!】 【你出的手……】吴用一愣,印象里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然后他忽然想到了自己在玄通山内失忆的三年,脸色顿时为之一变。 【你意思是……这是我们失忆的时候,你做下的事情?】 邯鼓完全被震惊到了:【没错,不然无法解释,我说之前我怎么有些虚弱,按理说你《西升灵虚真一书》突破筑基,我精力应该更加足满才对,现在才知道,原来是因为我施展过这一门禁法的缘故……】 吴用咽了口唾沫,问道:【你能知道里面是什么东西不?】 如果可以,会不会对他们知道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有所帮助?如果没有……没关系,能够让邯鼓施法,并且如此失态的,一定不会是普通之物。 【不行……我一点没有印象,只有你取出来,我试着解除禁制才清楚。】邯鼓努力回想了一阵,依然一无所获。 吴用觉得好生梦幻,这失去记忆的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一人一妖相继沉默,一言不发。 好一会儿后,观看比试的柴昆鹏忽然说道:“这人叫什么?狄华容?好生厉害的法门!这也是离火道的三功两法之一?” 竺嘉乐扭头问道:“小师叔?” 吴用抬起头,起身看向演舞台上,只见比试已经变成了一边倒的局面。 那离火道狄华容浑身被火焰包裹,心、肝、脾、肺、肾的位置各烧着一团赤红色的火焰,以一道火线接连,滚滚红火熊熊燃烧,将他全身烧得犹如通红的赤铁,隐隐通透,能够看清楚骨骼的形状。 吴用一眼即明,点点头,解释道:“没错,这是离火道三功两法之一,叫做《大五脏藏血燃骨功》,此法与《命火修灵功》颇像,但不同的是,后者实在心口燃起一团灵火,多种术法皆以这团灵火为媒介施展。” “但这《大五脏藏血燃骨功》不同,这不是一门靠法术来克敌制胜的法门,而是一门炼体功法!” “此法讲究以灵火蕴养五脏及身骨,引精藏华于内,一旦与人争斗,即可将之引燃延烧,身化爆炎赤灵,藉以通透幻身与炽燎熏火,克敌制胜。” “此法不凡,据说当年离火道老祖金桑婆婆便是修炼的这一法门,因为入门需要承受火焰熏烧脏腑的剧烈痛楚,在离火道门内一直是修行人数最少的功法。当然了,此法修成之后的战力极为出色,回报丰厚,可谓苦尽甘来。” 柴昆鹏恍然,“原来这是一门体修功法,我说怎么这狄华容上来就是拳脚相加,一点不用法术。” 吴用颔首,场内的康乐明显已经落了下风,虽然他飞剑遨矫,但不知是因为法力不够深厚,还是飞剑不够锐利,交拼之间,灵动有余,但劲力不足,碰上这正好是体修的狄华容,完全被压制了。 狄华容举手投足间大开大合,浑身仿佛有使不完的气力,一拳一脚带出呼啸的劲风,每与飞剑拼上一击,发出铿锵的响声,火花四溅。 康乐应付艰难,一招一式间从一开始的由攻转守,逐渐被逼向擂台的边缘。 狄华容打得酣畅淋漓,高声笑道:“峨眉剑法不过如此,我以为有多么厉害!哈哈!” 这话招来了看台上峨眉弟子的嘘声,众人开始为康乐加油呐喊,希望他能够给这狄华容一点颜色看看。 狄华容一边挥拳轰击,一边嚣狂的喊道:“哈哈!怎么?你们以为喊上几声他就有气力对付我了?哈哈!要真是如此,你们不妨喊再大声一些!给他点气力罢!” 昂广海皱起了眉头。 焦通也觉得狄华容有些反常,有心想劝阻狄华容不要太过分,毕竟这是比试不是要结仇,怎奈这时候不好出言提醒,只能站在原地自言自语道:“狄师弟……怎么回事?” 康乐的败落几乎已经是定局,吴用扭了扭脖子,骨头嘎达嘎达作响,准备下场应战,不少人已经看到他的动作,纷纷投来目光。 吴用静静站在原位,并没有立马落到演武台上或者边外,康乐尚未正式落败,此刻如果下场,无疑是对这位师侄的不尊重,因而他默默等待比试最后一刻的到来。 康乐亦有所感,尽管耳边峨眉弟子为自己的加油声一刻不曾歇落,可他心知自己已经不可能翻盘,有心无力。 他也听到不少人开始呼喊吴用的名字,这令他不免感到一丝尴尬,但好在康乐眼角余光注意到这位小师叔始终没有动静,颇为尊重自己,要等到比试最后一刻才上场。 “走神?”狄华容见都这个时候了,康乐居然还敢分心,狞笑着催动《大五脏藏血燃骨功》,五脏位置的火焰熊熊燃烧,一线流火输送到左右双拳,接连夯砸在康乐的飞剑上。 铿……铿……铿…… 一连串的金铁交击声,康乐的飞剑被接连震飞,甚至剑身都被火焰熔炼得通红。 这口飞剑是康乐终日祭炼的宝贝,心神接连,说是康乐的一条手臂也不过分,此刻被如此压制,剑身烧得火红,无异于一拳一拳直接打在自己的身体上。 他狂吐一口鲜血,趁着狄华容拳势有所缓和的间隙,掐动剑诀,把手一招,让飞剑退了回来。 康乐将飞剑拿在手里观瞧,只见自己这口宝贝剑身橙红,仿佛是在风炉里烧了半天的样子,就是剑脊都有些许歪折,一时间肉痛无比。 狄华容双拳在胸前一撞,狞笑道:“怎么了?我这才使出一半气力都没,你就承受不住了?叫你逞强,刚才上来干嘛,直接让我对付吴用不好?非要白费功夫!” 康乐深吸一气,右手执剑,左手食指中指并成剑指,沿着剑脊从剑柄到剑尖一擦——真气流过,嗤嗤作响,剑身迅速降温,从橙红色变成了原状,只是原本清亮的剑身上,此刻绿一片蓝一片,明显已经大受损伤,须要重新祭炼,甚至回炉重造了。 “我的青云剑……”康乐一脸掩饰不住的肉痛之色。 狄华容一步一步走向康乐,身后留下一串烧着火焰的脚印,他悠然道:“还不认输?非要我将你打下场?” 康乐抿起嘴唇,抬头看向狄华容,一字一句说道:“峨眉弟子岂会认输?” 狄华容哈哈大笑道:“好骨气!” 他一边走一边抬头看向山壁上的吴用,心里战意熊熊燃烧,说道:“无妨,看我这就送你下台!” …… 第324章 我和他是阴鬼? 狄华容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战意,抬头看向吴用,目光里仿佛能射出刀剑来一般,炽热逼人。 吴用观看了康乐与狄华容比试的下半程,毫无疑问,狄华容的本事绝对出众,非是一般,这令得他体内的战意也开始熊熊燃烧。 两人目光在空中一碰,战意交“撞”,忽然各自都听到了胸腔内“咚”的一声心跳! 这一声是如此之重,以致于两人都愣在了原地,紧接着就从对方的眼底看到一丝紫意,但又马上一闪而逝。 吴用暗自心惊,不知怎么了,可哪里想到,一股冥冥玄奇乃至不可描述的感觉在心头油然而生,明明没人开口,没人说话,但却仿佛有一个声音在耳边悄悄告诉他:不要和狄华容动手! 【什么意思?】邯鼓对吴用忽然的发呆,以及莫名其妙的思路给弄得一头雾水,【什么叫做你们是一边的?】 却是他忽然听到吴用自己在脑袋里想着这两句话。 吴用回过神来,急匆匆问道:【你没听见刚才的声音?】 邯鼓纳闷:【什么?】 【这……】吴用一滞,【刚才有个声音,让我不要和狄华容出手,我和他是一路的……】 【一路?这不是你自己脑袋里蹦出来的想法?你小子,是不是刚才走神了?我不明白你的意思。】邯鼓越听越糊涂。 他刚才忽然就感应到吴用传来的想法,说是自己和狄华容是一路的,莫名其妙。 吴用深吸一气,犹豫着说道:【我的意思是这狄华容和我一样,都是……阴鬼!】 【啊?什么叫都是阴鬼?】邯鼓头上三个问号。 康乐不知道狄华容为何忽然停下了脚步,以为他是看不起自己,大声喝道:“士可杀不可辱!” 当即把剑往头顶一抛,狠狠御剑斩去。 狄华容本被心里的莫名声音弄得走神,还在疑惑这吴用和自己一样是阴鬼到底是个什么意思,忽觉一股锋锐金气直取自己门面,他大喝一声,将《大五脏藏血燃骨功》全力催动,狠狠轰拳连打。 这次他没有保留力量,拳风呼啸,火焰旋绕在拳头上,一圈一圈轰出,拳势幻化成一个一个的狰狞虎头,张开血盆大口,流光溢火,獠牙划破空气,狠狠咬向康乐。 感受到拳势的凌厉,康乐面色一变,知道自己要是被这几拳击中,绝对当场就要毙命,急忙就把飞剑召回,劈斩出一道道剑光,与拳势交拼。 然而他的飞剑灵性本就已经受损,又一直处于下风,如何抵挡得了?只能勉力运调浑身真气,输送到飞剑之中,期以击碎最接近自己的拳影,然后一边飞身后退。 但两人之间的实力相差过于悬殊,铿铿几声之后,康乐的飞剑便在空中发出吟颤,已是难以支撑,哀鸣着从天上跌落,这下狄华容的拳势势如破竹,直冲康乐。 拳势打出,已经中断不了,生死存亡之际,许室把手一翻,准备出手解救康乐,可就在这时候,天上飞射下来了两根黑色的光矛,轰打在呼啸的拳影上。 哗啦! 光矛炸开,一团一团的黑色灵光犹如火焰扑向拳势所幻化的橙红火光,两股不同颜色的火焰交撞,炽热的气浪翻滚,空气变得无比焦灼,火浪四下激冲,虽无杀伤力,但炽热令得坐在底下几排的人们纷纷抬手格挡。 康乐靠得最近,早已是强弩之末,根本抵挡不住这般凶猛的气浪,正要勉力撑起护身的法力光幕,随即就见道一个身影蓦地出现在自己跟前,身后一团从黑暗中钻出来的阴影张开长有尖锐利齿的大嘴,“咔咔”将身边的火浪尽数吞噬。 火浪散去,众人急忙望向台上,想知道刚刚究竟是怎么了,可这一看,大家全都懵了,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说什么。 狄华容皱眉道:“吴用?你这时候上台?” 上台的正是吴用,可对狄华容而言,即便是他想和吴用切磋,但吴用在这种情况下自行上台,还是出乎他的意料——有些不尊重他与康乐了,尤其是后者。 康乐缓缓起身,深吸一口气,道:“吴师叔,多谢相救,但比试尚未完结,请你再等等吧。” 吴用摇了摇头。 邯鼓不解道:【小子,你这是干什么?你明白你现在做的事情意味着什么?】 【等会儿……】吴用没有过多解释。 许室心想这吴用之前看着明事理知进退,怎么现在做出这等难看的事情来? 他飞到擂台上方,眉头紧皱,说道:“吴用,先下去,这场比试还没有结束,等决出胜负了,你再上台不迟。” “什么比试还没有结束!” “吴用在比试进行期间贸然上台,就该判康乐输了才对!” “不对!吴用干扰比试,应该算峨眉输了才对!哪有这样的?” 一群离火道的弟子高声表达不满,不少人语气里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吴用却不理会他们,只是盯着狄华容看。 狄华容淡淡说道:“吴用,你这么看着我做什么,难道我脸上有花吗?” 看台上的峨眉弟子们议论纷纷,都是一样不明白吴用为何会在这时候上场,如果说要救人,有许室师伯在,并不需要他下场来。 “有什么好奇怪的,康师兄落败已成定局,这狄华容出手如此狠辣,我觉得吴师叔救场没有问题,没看到许师伯动作慢了一拍吗?” “这……事情虽然如此,但话不是这么说的,吴师叔这样上台……是对两人的不尊重,尤其是康师兄啊!” 一时间支持吴用的有,觉得他做的不妥的也有,分成了两派。 就连宋瑜英三人亦是面面相觑,不明白吴用这时候下场要做什么。 焦通眼看吴用搅断了比试,心里暗喜,悄声道:“师兄,吴用这事做的不好看。” 昂广海也在心里奇怪,这时候上场,不是给自己、给峨眉惹难看吗?你在台上都等到现在了,为何这时候按捺不住了,难道就这么喜欢当救人于危难的英雄? 不合情理。 “且看看事情的发展!”他让焦通稍安勿躁,自己上前一步,喊话道:“许前辈,这算怎么回事?” 许室看吴用不理会自己,沉声正色道:“吴用?” 吴用始终盯着狄华容的面孔,一字一句说道:“康师侄,许师叔,还有离火道的诸位,恕吴用莽撞,但这场比试恐怕不能作数了。” 众人一愣。 话说的不明不白,离火道弟子更加不满,叫道:“吴用,你这是什么意思,看自己一边的人要败了,就上台说不作数了?”“好啊!峨眉不愧为大晋第一道派,如此霸道,我离火道算是见识到了!” “哼!我以为你是一个人物,没想到竟然……” 这下理亏,就连峨眉弟子的呐喊声也小了下去,今天第一次被离火道与巫马寨的声音压了下去。 狄华容面无表情地看着吴用,忽然说道:“这场比试算我赢了,但接下来和你的比试……我不比了。” 众人一愣。 焦通反应极快,顺势说道:“不错,我们不比了,吴用这样肆意干预比试,实在不公,我离火道不接受这样的比试,师兄我们走吧。” 一旁的昂广海眯起眼睛,拱手道:“今日叨扰许前辈了。” 说完,居然当真要带着离火道众人离场了。 “慢!不准走。”吴用却忽然叫住他们。 焦通嗤笑道:“吴用,我知道你是真人座下的弟子,身份尊崇,可莫不是以为自己真就可以肆意妄为了?” 吴用耸肩,抬手指着狄华容,不急不慢地说道:“哦……你误会了,你们想走就走,我是说狄华容不准走。” 昂广海淡淡说道:“狄师弟是我离火道弟子,怎么不能走了?” “是吗……那你们知道他是一头阴鬼吗?”吴用语出惊人。 “什么!” “他是阴鬼?” “狄师兄是阴鬼?” “这吴用真是搞笑,狄师兄怎么可能是阴鬼?” …… 一语激起千层浪。 昂广海也被气笑了。 “你说什么?” 吴用用十分认真的语气重复道:“我说,你们知道狄华容是一头阴鬼吗?” 说完,不等昂广海等人表态,他兀自点头道:“看你们的样子,应该是不知道的了,真是怪哉……” 邯鼓奇道:【你说他是阴鬼?怎么看出来的?】 【我也解释不清楚,但刚才我与他都感受到了对方的战意,心跳重响之后,那个神秘声音告诉我的。】吴用不知道这声音的来历,一时间说不明道不清。 邯鼓本想说你小子是不是出错觉了,可忽然想到那箭袋内来历不明的东西,一下子不说话了,他不敢贸然下定论,怀疑是不是还是因为失忆的缘故。 狄华容脚步顿驻,没有回头,说道:“你想多了,比起我是阴鬼这种毫无依据的指摘,你倒是比我更像阴鬼,不是吗?学得一手好鬼道功法。” 焦通愤然看着吴用,说道:“狄师弟,我们走!” 狄华容走向演武台边缘,但就在这时候——嗖……嗖嗖! 三支箭矢划过狄华容的肩膀,呈抛物线落到了他的必经之路上。 “吴用!莫要欺人太甚!”焦通怒目相对。 离火道的弟子们也一个个都满面怒容,昂广海的脸色更是阴沉了下来。 就连许室也皱眉道:“吴用,不要胡闹了。” 吴用却不管不顾,对于心里的那个声音,他有种近乎盲目的肯定,这狄华容,一定就是阴鬼! 他脚下一蹬,身形爆冲,手上拳头握紧,一支影蚀矛顿时成型,毫不留情戳向狄华容的后脑! “吴用!”许室大怒,第一时间飞上擂台,要挡住吴用,纵然他是玄虚子师叔的弟子,也不能容忍他在这种场合下做出这等出格的事情。 昂广海更是大怒,一步上前,五脏燃起五团灵火,他所修习的赫然也是《大五脏藏血燃骨功》! 只不过他的造诣明显比狄华容来得要高,心、肝、脾、肺、肾五团灵火深红如血,须臾间蔓延全身,猛一脚蹬出,地面留下一个深深的脚印,橙红色的熔岩在其中缓缓流动。 这一步速度极快,他转眼来到了狄华容的背后,高高抬起拳头,四团火焰漩涡流转在拳头骨节上,狠狠砸向影蚀矛。 康乐与狄华容正面交锋过,深知离火道这门功法拳势的威力,昂广海的拳势明显更要强,他忍不住喊道:“吴师叔,小心!” 面对炽热的拳风,吴用手势一变,转捅变捏,影蚀矛直接在他手里炸开,成团的黑色灵光扑向近在咫尺的昂广海。 “来得好!” 昂广海怒喝一声,疯狂挥打。 拳头上的四个火焰漩涡传来一股吸力,将影蚀矛的黑色灵光吞吸入内,炽热的火焰一边吸取灵光,一边焚烧,将其消炼。 昂广海瞬息间挥打出不知多少拳,心里不禁讶然,他刚才已经看出来吴用的鬼道功法似乎有侵蚀的功用,因而他使出了这一招漩焰拳。 这招拳法来自于《大五脏藏血燃骨功》,击拳打出的火焰漩涡能够吞噬炼化所触碰到的任何物事,与吴用的黑色灵光颇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本以为自己的这套拳法对付吴用正当合适,可没想到这黑色灵光极难炼化,他几乎是全速挥打拳头,催动这门拳法,将火焰温度催逼到了极限,方才将黑色灵光焚烧殆尽。 他猛地抬头,本欲质问吴用为何忽然出手,谁知就看到吴用左右手上各转着一根光矛,朝自己投射了过来,然绕过了他,直取狄华容。 昂广海大怒喊道:“吴用!” 这简直是不把他放在眼里,昂广海身为离火道这一辈年轻弟子的佼佼者,何曾被人如此轻视过? 他仰天怒吼,五脏五火熊熊燃烧,双拳重重捶在胸口,无数火星从五脏位置飞洒而出。 昂广海把手往火星中一搅——漫天飞舞的火星汇聚在一起,最后在他手中形成了一口火刀! …… 第325章 暴露身份的阴鬼 这一口火刀刀身极其之厚,刀背上串着九个火焰圆环,随风摆动,刀尖部平,不朝前突,刀柄略细弯度较大,柄后有刀环,一看便是件杀伐凶器。 昂广海把这刀握在手里,疯狂劈砍,斩出一刀一刀的火焰刀光,与影蚀矛狠狠劈斩在一起。 轰隆! 火焰与黑光炸开,浓烟滚滚,遮蔽了演武台一角,什么也看不清楚。 “吴用!”昂广海的喝声从中传来,两道犀利的刀光斩出,划破滚滚浓烟,昂广海从中冲出,见刚才的位置上不见吴用的身影,猛地回首看向狄华容处。 果然,吴用居然趁着爆炸之际,已经冲到了狄华容身侧,同后者斗作了一团。 被人一击晃过,视若无物,昂广海何曾像今日这样被忽视过?他“喝啊”一声怒吼,直追吴用,要加入到战团之中。 谁知就在这时候,他面色忽然一变,脚步顿驻,猛地抬头,只见五道闪烁着不同颜色电弧的剑光疾驰而来,角度刁钻狠辣的直取他的脑袋。 “宋瑜英!” 昂广海怒吼着挥刀连斩,与五口雷阗缠斗在一起。 宋瑜英一边飞游在边外,一面催动剑诀,五口雷阗奉应五行属性,五色剑光喷出五行神雷,竟然压制了昂广海。 昂广海起初还抱着以最快速度拿下宋瑜英的打算,可没想到这个女子居然也如此难缠,他竟然只能维持自己的周全。 若没有记错,方才他似乎听见峨眉弟子在议论,说这宋瑜英乃是新进金丹的弟子,之前他还不以为然,现在来看,她居然能有如此战力! 哗! 看台上的观众们纷纷发出议论声,没想到局面转眼变成了如此乱象,宋瑜英与吴用联手对阵昂广海与狄华容。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也有人早就看不爽了这群假借着讨教,实则来套问吴用话的离火道弟子,更有人恨南疆蛊士恨得不行,一个个叫好。 当然,更多的峨眉弟子是面面相觑,全都没有料到本以为是来看一场比试的,居然撞上了这等大事,哪怕是以吴用的身份,事后也少不了一顿责罚。 柴昆鹏眼看宋瑜英与吴用都下场了,他哪里肯落后?大喊一声“我来也”,然后纵下看台,直冲吴用身边。 竺嘉乐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忽然见到柴昆鹏不要命了也似冲下去,她先是一愣,然后神色大变,惊叫道:“柴昆鹏!你不要命了!他们是金丹修为!” 可柴昆鹏哪里还听得见?已经叫喊着冲了下去。 竺嘉乐一跺脚,嗔道:“这傻子!真是……哎!” 她没有一点犹豫,跟着冲了下去,紧追柴昆鹏。 现场乱成一锅粥,离火道弟子眼看自家师兄被围攻,怎么忍得住看?一个个目眦欲裂,带着人就冲了上去。 焦通看向巫马寨的人,吼道:“别忘了我们是一起的!” 金藏沙此时已经缓过气来,但活动仍旧不便,二话不说,给了身边几人一个眼神。这下着紧的,巫马寨蛊士一个个纵起遁光,冲向演武台。 场面更乱了,不少峨眉弟子都冲下了看台,一场大混战马上就要爆发。 就在此吃——“够了!都停下!” 嗡! 一道犀利的剑光猛地朝天斩出,将天上的白云卷碎,随风飘摇而去。 所有人被这剑意一激,浑身冒出鸡皮疙瘩,紧接着一股极强的灵力威压覆盖了整座四环山,所有人全都动弹不得,停下了手上动作。 许室凭空虚立,单手执剑,脸色阴沉如水。 “要造反了吗!” 一声呵斥,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终于意识到这会儿的场面是多么的离谱,一个个大气也不敢出,静默在原地,有些怕自己惹祸的峨眉弟子悄声回到了原位。 许室犀利的目光扫向吴用,沉声道:“吴用!今日乱象皆因你胡闹!稍后你跟我一起金顶观走一趟!你难辞其咎!” 一旁的宋瑜英跨前一步说道:“我方才是第一个下场帮助小师叔的,许师叔要责罚小师叔,就带我一起罢!” 没想到这时候还有人敢这样站出来,许室气极反笑,“好好好!” “瑜英!”吴用挥手,让宋瑜英不要掺和,然后毫不示弱看向许室的眼睛,拱手道:“许师兄,我非是胡闹,难道我不知道这样站出来的后果?我若让峨眉丢脸,师父与白师伯岂能轻与我?真当我是傻子?” 许室眉头轻蹙。 昂广海阴沉着脸说道:“这样做的后果?吴用,你如何就这么肯定我师弟是阴鬼?真是可笑!” 焦通冷笑着附和:“如果狄师弟是阴鬼,呵……退一步说,一头阴鬼进入峨眉山门,峨眉高层怎么不知道?怎么偏就你知道?你凭什么如此肯定?” “就是!狄师兄一路都和我们在一起,他是阴鬼?怎么可能!” “我想想就可笑,我同狄师兄昨夜还一起吃酒聊天,狄师兄是不是阴鬼我能不知道?” …… “吴用,假如你说的是真的,证据呢?”焦通听着师弟们的议论,眼睛死死盯着吴用,紧紧逼问。 一味责问吴用毫无意义,他以退为进,你吴用不是说我狄师弟是阴鬼吗?好!我先不否认你的说法,那你把证据拿来我看看吧! 要是有,那一切再说,可要是拿不出来……呵呵! 许室同样紧紧盯着吴用,他冷静下来,想到吴用能够被白师伯等人认可,觉着可能事情真有蹊跷,于是耐着性子问道:“吴用,你能拿出来证据?” 没想到,吴用却干脆地摇了摇头。 这下许室脸色彻底沉了下来,一旁的昂广海也是嗤笑一声,扭头看向一边,焦通更是肆无忌惮,仰天哈哈大笑。 狄华容面色一松,讥讽道:“吴用,阴鬼人人得而诛之,你在那玄通山内被困了多年,比一般人还要愤恨阴鬼,我可以理解,但判断出错……算了,也是人之常情,这样吧……” 他一顿声,颇为玩味地说道:“我也不来追究你的无礼了,毕竟大家都是名门正道,你稍后公开与我赔个不是,同我离火道赔个不是,咱们这件事情就算揭过了,你意下如何?”焦通抚掌笑道:“此举妥当,师弟你当真大量!” 众峨眉弟子虽然心里不忿两人装模作样,可此刻确实是吴用理亏,不少人一脸无奈,说不出话。 许室皱眉道:“此议再论……” 吴用身份颇高,这件事情又闹得很难看,如果吴用给离火道与狄华容赔礼道歉,那他们峨眉的脸面真是要丢尽了。 决不能答应! 许室心里如是想道,至少也要找到一个别的处理办法。 可不等他话说完,吴用就道:“赔个不是?可以……” “吴用!”许室怒声制止他说下去。 吴用冲许室拱手道:“许师兄,且听我说完。” “你……”这场面上,许室真不知该说什么,他要是强行不让吴用说话,带走了吴用,那更是丢脸,只好一字一句劝诫道:“吴用,三思后言!” 邯鼓也在心理劝道:【小子,别做得太激进,也许那个声音是真的,但你不要做得太满,万一有意外……】 吴用心道:【我很肯定!这感觉……我没办法用言语和你解释。】 邯鼓沉默良久,不再劝言,道:【你有数就行。】 吴用稍作沉吟,提议道:“让我赔个不是……可以!” 许室面色一变。 众峨眉弟子议论纷纷,不少人看着吴用的目光里露出了失望之色,觉得他软弱,不分轻重,与之相反,离火道与巫马寨的人则一脸的玩味与不屑。 柴昆鹏跑到了吴用身边,开口要说什么。 吴用拍了拍他的肩膀,摇头示意不用多说,然后看向狄华容,道:“我陪个不是没问题,但前提是你不是阴鬼,现在你没办法证明这一点吧?” 狄华容目光阴冷的说道:“我要是阴鬼,能进来你们峨眉山门?” 其实对于这一点,吴用心里也觉得奇怪,一头阴鬼大摇大摆进来,峨眉山门大阵居然没有反应? 【如果你很肯定,那么就是对方有什么特殊的秘法,能够躲过查探。】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想了想,看向许室,问道:“许师兄,门内可有什么法器或者秘法,能够辨明一个人是否是阴鬼的?” 狄华容眼底闪过一丝阴郁,但隐藏的很好,无人觉察到。 许室明白他的意思,这是觉得狄华容用了什么手段隐藏了身份?但如果狄华容真是阴鬼,山门大阵为何没有反应? 他心里一样疑惑,甚至觉得吴用这一指摘毫无由来,然而吴用又是这般的斩钉截铁,稳妥起见,他不敢直接否决了。 事已至此,许室稍加思索,说道:“法器没有,但门内倒是有一面‘知魔魔镜’,是一件脱凡法宝。” “脱凡法宝!”吴用面色一喜,“还是镜子类法宝,可是专门用来辨明阴鬼的?” 修士操御的宝物,最低一层便是灵器,一道禁制也不全,只有些许符箓,一旦绘制了一道完整的禁制,便可以成为法器。 法器共分为三个层次,具体还是以禁制多寡来衡量,每十二层为一档,一旦刻录满三十六层禁制,祭炼出本我灵识后,法器方可以变成法宝。 “脱凡”便是初入法宝层次的宝物,相比法器,威力绝大,但此时的法宝本我灵识较弱,一旦失去主人祭炼,时间一长就容易失去灵识,是某种意义上十分“脆弱”的宝物。 “此镜并非专门辨明鬼物的,而是能够照摄所有的阴祟之物,鬼物怪形,妖兽恶灵,在此宝镜的照摄之下,无所遁形,乃是七师叔的宝物。” 许室沉吟道:“我可以问七师叔借来此物,但你想好了,当真要这么做?” 吴用斩钉截铁道:“一定要!” 许室注目吴用双眼片刻,点了点头,道:“好!如你所愿。” 他变出来一支木剑,握在手里,输入真元,便要送信给七师叔,可就在这时,一直没有反应的狄华容忽然冲天而起。 这让所有人始料未及,甚至许室都没有反应过来,愣了一愣,只有吴用一直盯着狄华容,见状大喝道:“哪里走!?” 他反手一扬,雷光匣与双龙雕同时打出,雷光哗啦一声闪过,炽烈的火龙呼啸疾行,雷光交缠,狠狠朝狄华容打去,然后身化黑光追去。 狄华容大惊失色,他没想到吴用居然一气打出两样法器,只来得及反手两拳轰出,阻了一阻雷火,便运转浑身法力,夺路而逃。 正是吴用的这一击,让许室有了反应的机会,他反应过来,把手一指,厉声喝道:“哪里走!” 一道剑光冲天而起,转眼消失在场内。 如此变故,众人面面相觑。 昂广海与焦通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有离火道弟子小声问道:“狄师兄他……为何要逃?” 这个问题问出来,一下子打破了四环山内的寂静,但古怪的是,没有人回答。 柴昆鹏冷笑道:“为什么要逃?被吴师叔说中了呗!这狄华容看样子真的是头阴鬼!” 看台上的峨眉弟子议论纷纷,之前觉得吴用在胡闹的弟子们全都一脸惊讶,没想到狄华容居然真的是头阴鬼。 焦通犹豫了下,说道:“狄师弟绝不可能是阴鬼,不然为何到你们峨眉山内都没人看出来?” 这时候还在说他们峨眉,柴昆鹏早就看这个焦通不爽了,丝毫不肯退让,反问道:“哦?那他走什么?不就是怕许师叔说的那样法宝吗?你可别怪我们峨眉先,等把他捉回来了,我看要先问问你们离火道怎么回事,居然和阴鬼厮混在一起!” 焦通面色一变,一旁的金藏沙也脸色难看,问道:“焦通,这怎么回事?” 和峨眉之间就算有过节,那也是人类之间自己的矛盾,阴鬼掺和进来算什么? 焦通没想到金藏沙这时候发难,他心里骂了一句“南疆蛮夷”,用尽量镇定的语气说道:“稍等,事情也许不是我们所想的那样……” 第326章 金顶观问话 这时候应该要统一战线才对,没想到金藏沙居然先要和他们撇清关系,焦通意欲辩说几句,可一时间却不知从何开口,师弟狄华容这时候逃走,无疑坐实了吴用的说法,令他的任何辩解都显得苍白无力。 “狄师弟他……” 听着围观的峨眉弟子们的议论,以及黑着脸的昂广海,焦通努力想要试着辩解几句,可就在这时候,四环山上空划来一道犀利的剑光。 “许师叔回来了!”有靠近山顶位置的峨眉弟子惊呼出声。 众人纷纷望过去,只见他一手拎着已经昏迷的狄华容,对四环山内的众人说道:“比试已经结束,这里散了吧,不要逗留了。” 这话当然是对峨眉弟子说的,众人不敢违逆,纷纷起身腾空,倒也有人好奇究竟要怎么处理狄华容的,一个个故意慢了动作,想要看看后续。 不多时,吴用也赶了回来,柴昆鹏见状,立马腾空而起,叫道:“小师叔!怎么样!这狄华容真是阴鬼啊!” “不是阴鬼,他为什么要逃呢?”吴用反问。 众人窃窃私语。 许室落到擂台上,看向离火道与巫马寨的人,沉吟道:“昂广海,焦通,金藏沙,你们几个主事的,跟我一起去金顶观,剩下的人,就待在原地,稍后有专人回来安排你们。” 昂广海面色一变,问道:“许前辈,峨眉要对我们做什么?” 许室扫了他一眼,淡淡道:“对你们能做什么?不管怎么样,出了这样的事情,当然要问清楚。” 焦通语气苦涩地说道:“许前辈,我离火道当真不晓得这狄师……狄华容是阴鬼。” 事已至此,他也已经放弃倔强了。 许室面无表情道:“此事不是你们说怎么样就是怎么样的,只能问清楚事情来龙去脉后,才能够盖棺定论。” “盖棺定论……”昂广海皱起眉头,这个说法可严重了,这是要给他们离火道“带了”阴鬼进峨眉山门讨说法? 金藏沙面色一变,立马说道:“我们巫马寨对此事全然不知……” 许室挥手打断她,说道:“不管你知不知道,你们是一定要跟我走一趟的,谁知道阴鬼如何混进你们队伍里的?离火道的人阴鬼浑水摸鱼了,焉知晓你们巫马寨就没有?” 一听这话,金藏沙等巫马寨蛊士面色剧变,忍不住互望一眼。 许室看他们都沉着一张脸,说道:“也不要觉得是我们峨眉要对你们怎么样,只是想搞清楚这件事情的始末罢了,你们提出这场比试是为了逼迫吴用说出消失的三年里他经历了什么吧?” “这……”昂广海、焦通、金藏沙等人面色尴尬。 被看出来是被看出来,但被拿到台面上来讲,那又是另一回事了。 许室也不管他们承认不承认,直截了当说道:“这件事背后肯定有你们师门长辈在左右,现在应该在等着你们汇报吧?” “正好,我带你们三个去金顶观,剩下的人,可以给你们门内传信,说清楚这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来接你们也好,还是说别的有什么打算,都随你们。” 一听容许他们先向门内汇报此事,众人面色一松。 昂广海知道眼下拖延不得,也不扭捏,拱手道:“多谢许前辈了。” 他从怀里取出来一盏纸质的油灯,以自身灵火点燃后,将其放飞,转眼间便随风没入云彩内,消失得无影无踪。 金藏沙阴沉着脸,没想到居然要在这里召集寨里的长辈,可又没有办法,只能伸手入腰间的囊兜,摸出来了一条指甲盖长短的毛虫。 这条毛虫浑身是红绿相间的鲜艳斑斓花纹,长满了一根根的尖刺,霎是狰狞。 金藏沙将其放在右手食指指肚上,用大拇指一戳毛虫上的尖刺——一滴血珠渗出,顺着尖刺流到了毛虫身上。 这条毛虫一碰到鲜血,立马开始奋力扭动,疯狂歪曲伸展,数息之后,突然不动了,然后身上的红绿色褪去,背上悄无声息裂开来一道口子,一只色彩斑斓的蝴蝶从中挣扎着振翅而出,转眼飞得无影无踪。 许室全程负手于背,任由他们施展手段,见两人传信完,颔首道:“走吧。” 他随手拎着狄华容,当先前往金顶观,昂广海、焦通、金藏沙三人紧随其后。 “小师叔,我也去。” 吴用也要飞起,宋瑜英紧跟上来。 “我也去!”柴昆鹏不甘落后。 竺嘉乐左看一眼宋瑜英,右看一眼柴昆鹏,连忙举手喊道:“我也去!” 看三人接力一样喊话,吴用哑然失笑,摇头道:“不用,你们就在这里。” 三人还要说话,吴用挥挥手,道:“这事儿恐怕不简单,涉关三方,门内必定会给大家一个交代,如果需要你们,金顶观自会传唤,不用和我一起去。” 宋瑜英只能作罢。 吴用腾空而起,飞往金顶观。 场内的峨眉弟子见许室带着狄华容与昂广海等人说走就走,一个个仍是意犹未尽,议论不停,陆续离场。 离火道弟子与巫马寨蛊士聚在一起原地等候,不多时,便有一队峨眉弟子到来,将他们“请”去了迎客峰。 在搞清楚事情的来龙去脉之前, …… 金顶观,偏殿。 白也、谷冲英两人坐在主位上,许室、吴用站在大殿侧边,中心躺着昏迷不醒的狄华容,靠近大门则站着昂广海、焦通、金藏沙三人。 许室将事情一五一十道明清楚,最后一指地上的狄华容,给出自己的定论:“若果他不是阴鬼,刚才根本没有必要逃走,吴师弟的判断恐怕没有出错。” 谷冲英一脸讶色地看向吴用,奇道:“你小子,怎么知道他是阴鬼的。” 出于对吴用的了解,他一点没有怀疑这小子的判断。 谷冲英稍加思索,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是不是你……” 话说到一半戛然而止,他扫了一眼昂广海等外人。吴用知道谷冲英的意思,二师伯是在问狄华容的异常是不是邯鼓所发现的,他摇头道:“我自己的判断,和别人无关。” 这下谷冲英更好奇了,“你自己判断的?嘿……” 不是吴用自己判断的,还能是谁?许室觉得谷师伯今天说话怎么有些奇怪,便道:“二师伯,这家伙的身份有没有问题,请借七师叔的知魔魔镜一用便知。” 谷冲英知道他不清楚自己的意思,笑了笑没有说话,看向白也。 白也摇头道:“都到了这里,无需去打扰老七,我自有办法知道他是否有问题,不过在此之前,我要先问三位几个问题。” 昂广海三人知道这是在说自己,一齐躬身见礼,唤道:“见过白真人。” 白也颔首,开门见山问道:“你们此行来我峨眉,目的大家心知肚明,我就不说了,只问你们,同行的人选如何参定的?” 昂广海一下就明白了这一问的意思,眼前的白真人是想知道离火道的上层有没有问题。 他斩钉截铁道:“人选是由霍师伯定的,绝对没有问题。” 谷冲英摸着胡须道:“霍荣裕定的?这家伙一心只为离火道,连两个儿子都死在与寒潭派的冲突中都没掉一滴眼泪,应该没有问题。” 离火道霍荣裕有个外号,叫做“红花蛇”,因为有一头红发,满脸麻子,再者两个儿子死了都没有流一滴眼泪,极为冷血,因此而得名。 白也听过此人的名字,是个不折不扣的“离火道主义者”,任何事情都比不过离火道的利益,以其为人,绝不可能安插阴鬼到队伍里来。 白也颔首,又问道:“这狄华容一开始就在名单内?” “一开始就在名单内。”昂广海答得没有一点犹豫。 白也紧跟着问道:“此人入队以后可有任何异常?” 这是想知道狄华容是什么时候变成阴鬼,或者被阴鬼上身的了? 昂广海仔细回想狄华容近来的表现,最后摇头道:“回真人,狄师弟他没有任何异常,但凡有任何迹象表明他是阴鬼,我都会仔细考虑吴用的话。” 谷冲英道:“师弟,此人……或者说这头阴鬼能够瞒过离火道,那瞒过我们峨眉也不稀奇。” 白也点头,对此不置可否,他稍加思索,看向金藏沙,问道:“巫马寨?是南疆十万大山里女毒峰下的那一座村寨吧?” 金藏沙登时一惊,没想到这位峨眉如今的话事人居然知道自家村寨的确切位置。 谷冲英呵呵一笑,意味深长说道:“不用惊奇,我们不知道才怪了。” 白也一脸平静地说道:“巫马寨此行带队出山寨后,一路上可有遇到什么离奇的事情?或者不能理解的。” 金藏沙斩钉截铁道:“真人放心,此行外出,我巫马寨没有遇到任何意外,队伍里不可能有阴鬼。” 白也点头,没有疑问。 焦通上前一步,疑惑道:“两位真人,非焦通无礼,您问了我们门内人选是如何参定的,为何不问他巫马寨?难道不会是巫马寨的上层有问题?” 金藏沙面色一沉,可不等她开口,许室便摇头道:“你们离火道在大陆北部,不清楚南疆蛊士意味着什么,南疆毋论哪一家寨落,只要炼蛊,大多都会以身养蛊,阴鬼?” “如果在村寨内作乱,早就被发现了,所以我们能肯定她们参定人选的时候肯定没有,而是怀疑是不是后续出行期间遇到过什么问题。” 金藏沙昂起脑袋,傲然道:“不错!天下谁都可能被阴鬼上身,唯独我南疆蛊士不可能,假若有阴鬼上身,立时就要被蛊虫反噬,身死道消!” 许室摇头道:“此化说的太满,光我知道就有不少种阴鬼能够上身你等蛊士。” 金藏沙闷哼一声,道:“这一可能性十不足一,南疆蛊士的蛊虫与心血相连,任何异动,蛊虫会比我们更清楚。” 许室耸肩,不再与她纠缠这个问题。 白也确认完毕,点头道:“是不是阴鬼,一看便知。” 许室上前,将要狄华容唤醒。 谷冲英挥手道:“无需如此。” 许室疑惑。 白也掐出一个诀目——哐啷哐啷! 一阵金属碰撞的声音忽然在顶梁上响起,昂广海等人愕然抬头,只见一道灵力凝形而成的锁链像一条游龙飞了下来,在狄华容身边旋绕了一圈,然后穿进了他的心口。 哗啦…… 焦通大惊失色,喊道:“师弟!” 昂广海连忙按住他的肩膀,“师弟!” 许室也不由得一惊,不知道为什么白师伯忽然就下了杀手,倒是吴用,在一旁处变不惊,却是他早已见过这一手,就连邯鼓都吃了好大一个亏。 谷冲英淡淡道:“别着急,这禁制对他没有生命危险,我峨眉又不是什么邪魔外道,当着你们面这样虐杀别人。” 焦通与昂广海面面相觑。 灵力锁链仿佛无穷无尽,一直在往狄华容心口里钻,狄华容的心口也像是无底洞,无论进去多少锁链,都不见任何反应。 稀里哗啦的声音连续不断,白也这般掐诀施法片刻,忽然冷笑道:“我道怎么找不到你,原来躲去了祖窍!哪里跑?” 梁顶的锁链大段大段地落下,一股脑地涌进狄华容心口内,后者的身体忽然一抽搐,在地上翻了个滚,然后锁链的一头便从他的眉心中间钻了出来! 哗啦啦! 锁链钻出来一长段,忽然狄华容的眼睛睁开了,但是却不见瞳孔,只有一片死白死白的眼白,两只眼睛猛地往外突出,这睁开的力道太大,以致于眼角都开裂了,鲜血淋漓。 “呃啊!”狄华容喉咙里发出压抑与痛苦的嘶吼,黑色瞳孔出现,他嘴里喊道:“师兄,救我!” 可只是一瞬间,黑色的瞳仁又再次消失,他身子一软,蓦地——动静戛然而止,而原本空空如也的锁链上,正串着一头阴气森森的鬼物,发出着一阵阵尖锐的嘶啸! …… 第327章 瓮形鬼 这是一头形如缸瓮的阴鬼,面如马首,鼻孔喷着两道森森阴气,袒胸赤乳,肚子大得像怀胎十月,盘腿坐在一团深蓝灵光上,正自捂着被铁链穿透的肚皮,疯狂嘶声厉啸。 白也冷声道:“原来是一头瓮形鬼!” 昂广海、焦通、金藏沙,乃至吴用全都一脸惊疑之色。 瓮形鬼,能够食人精血,其疾如风,变化繁多,擅藏于山林,趁风阴虚而入。 几人心头冒出来有关瓮形鬼的介绍,昂广海忽然想到了什么,大声喊道:“等等!如果这是瓮形鬼,那他一定是占据了狄师弟的师弟,若果如此……” 他急忙上前,扶起地上的狄华容,然而这名离火道弟子已经没了生息,只有出气没有进气,面色逐渐灰暗无光,最后一脸的铁青,胳膊腿脚变得僵硬如石,仿佛已经死去了数月。 “狄师弟!”昂广海当真目眦欲裂,他怎么也想不到,自己的师弟居然真的被一头阴鬼上了身,还是被一头食人精血的瓮形鬼。 这种阴鬼习惯藏于山林,趁着山峰阴凉,趁虚而入吹进人的脑袋内,一旦被其入主,原身的精血便会被他吸食干净,成为一具彻头彻尾的行尸走肉,神仙也难救。 “一定是那天等巫马寨的人的时候,我们在山林里歇脚的那一晚被这阴鬼钻了空子!”焦通一下子想到了可能的原因,眼神恨恨看向金藏沙。 金藏沙不悦道:“你这么看我做什么?难道是我害得他被瓮形鬼上身?” 焦通一脸怒色的说道:“如果不是你们动作慢吞吞,害得我们要在山林里过夜,狄师弟他岂能落得如此下场!” 金藏沙冷笑道:“住在山林里的人多了去了,难道只有你们离火道?与其怪罪我们巫马寨,你离火道何不想想自己的问题,那阴鬼为何不找别人,偏要找他上身?还不是他自己的缘故!” “你!”焦通伸手指着金藏沙鼻子,整个人气得发抖。 金藏沙脸色一沉,猛一掌将他的手拍开,阴恻恻说道:“下次你再把手指我,别怪我卸了你的胳膊!” “够了!”许室制止了两人。 两个派外修士,在峨眉金顶观内大放厥词,甚至要大打出手,成何体统。 白也眯眼看着这头瓮形鬼,若有所思。 谷冲英问道:“怎么了?” 白也看向吴用,说道:“吴用,你觉得这头阴鬼如何?” 说着,他将诀目撤去,锁链不再绷紧,这头瓮形鬼终于不再嘶叫,在半空呼哧呼哧穿着粗气,眼神低垂,不敢看向白也与谷冲英。 “阴鬼如何?”吴用不明白白师伯为何如此发问,他看向这头瓮形鬼,恰好后者也回头向他看来,不知是否错觉,吴用觉得它的表情似乎有些难以置信。 吴用犹豫道:“这头瓮形鬼似乎……似乎和寻常所见的不太一样。” 听他这话,谷冲英也把眼看去,上下仔细打量。 焦通与金藏沙也是停止了争吵,不住瞧看这头瓮形鬼。 这不看不知道,一看还真发现了不一样。 瓮形鬼在凡俗间相传是“鬼压床”的真正原因,因为形似缸瓮,在人睡着的时候压上去后,人就很难动弹了。 这种鬼物上限与下限的差别很大,有的法力浅薄,即便是小儿也能够凭借蛮力强行翻了它去,有的则道行高深,便是修行者中招后也很难幸免。 甚至有些瓮形鬼附身后,会给附身之人开启魅梦,让其感觉自己置身于旖旎之中,压着自己的不是缸瓮一般大小的恶鬼,而是温香软玉的美人,就这样在梦境中快活死去,悄无声息。最是害人。 但总体而言,这样的瓮形鬼只占少数,更别提眼下这样,居然能够入主金丹修士的瓮形鬼,而且从未听说过有瓮形鬼上身之后,岂能够控制原主的法力——适才在演武台上,这家伙可用的是离火道的看家法门,狄华容的一身本事。 再还有,一般的瓮形鬼如果占据了人类的身体,绝对无法躲过峨眉的查探,这头瓮形鬼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居然能够混进峨眉山门内,还大摇大摆上了演武台参加笔试了。 如此瓮形鬼,简直闻所未闻。一头还好,假如有一群,那还了得? 白也问道:“说吧,你来自于哪里?” 可这头瓮形鬼却理也不理会白也,而是一脸阴毒地看着吴用,用森然的语气说道:“你我都是阴鬼,大家同属一方,为何要暴露我的身份!” 许室嗤笑道:“吴用只是修习了鬼道功法,他怎么就成了阴鬼?你这厮,难道只因吴用点出了你的真实身份,就要往他身上泼污水?若果如此,我劝你还是找个好些的理由吧!” 吴用却很清楚,脑袋里出现的那个声音的确有说过他们都是阴鬼,不能捉对厮杀。 这令他很矛盾,一方面来说,他十分肯定这句话的真实性,以致于自己心底可以无条件信任,但他又切实的清楚,自己绝对不是什么阴鬼。 白也注意到吴用的细微表情,问道:“吴用?你是如何判断出他是阴鬼的?” 吴用犹豫了下,还是选择如实相告,他坦坦荡荡说道:“师伯,许师兄也问过我了,但我当真不知。” 瓮形鬼狂笑道:“不知道!你怎么不知道!你我心知肚明,你我都是阴鬼!” 吴用嗤之以鼻,毫不客气地反问道:“那你告诉我原因?你怎么看出来我是阴鬼的?” “我……”瓮形鬼一愣,却是说不出话来了,他和吴用一样,都是无条件相信心中冒出来的那一个声音,但要说具体原因……没有! 许室摇了摇脑袋,朝白也拱手道:“师伯,莫听此獠胡言乱语了,其混入离火道队伍,定有所图,咱们问清楚这个才是关键。” 白也颔首。 谷冲英上前一步,喝问道:“说!你因何缘故混进离火道的队伍之中!是不是也想知道吴用失踪的三年里,在玄通山内都经历了什么!” 想也只能是这个原因,玄通山顶阴鬼肆虐,所有人都想知道山体底下是什么情况,所有人都想知道吴用在里面的三年究竟发生了什么,这如今是各家各派的心头第一关紧,谁也不清楚详尽。 哪怕是阴鬼……阴鬼内部的势力划分比人类更为复杂,并且从来都不是铁板一块,玄通山的阴鬼能够让各派穷举气力轮流值守压制,阴鬼一方的势力肯定也想知道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这头瓮形鬼混到离火道队伍里,参与与峨眉弟子的比试,目的不言而喻。 瓮形鬼却哈哈一笑,反问道:“什么玄通山?人类真是种奇妙的生物,也真是好笑,自己理所当然以为的事情,就要强加到别个的头上?以为我们都和你们一样?” “真是好硬气,就看你能嘴硬到什么时候。”见他如此处境下还有心思嘲讽,谷冲英摇了摇头。 白也催动诀目,锁链“哗啦”一声扯紧,瓮形鬼发出惨叫声。 “啊……吴用!你我明明……都是……嘶……阴鬼!何故要告诉……啊!何故要告诉他们我的身份!” 瓮形鬼一边强忍着禁制穿心而过的疼痛,一边怨毒的看着吴用,凄惨的说道,语气里尽是不解。 然后他奋力扭头看向谷冲英与白也,用幸灾乐祸的语气,面容扭曲的说道:“你们真的不知道吧!啊?这吴用……吴用……嘶!他乃是我圣族的一员!我虽不知……嘶……他用的什么手段骗过你们,但你们峨眉……就等着遭殃吧!哈哈哈哈!” “学了鬼道功法就是阴鬼?”许室听了直把头摇,“不过我倒是理解,毕竟吴用将你点了出来,你想要往他身上泼污水也算是合情合理,你这阴鬼倒是有不输人的狡诈。” 白也面无表情,轻描淡写催动禁制,将禁制的力度拿捏在刚刚好能够轰散瓮形鬼的地步。 瓮形鬼叫得愈发惨烈,终于是抵挡不住了,大声喊道:“停!停!停——我说!我说!你停下!” 白也却没有立马停下,而是继续催动禁制。 锁链缠住了它的身体,水缸一样粗壮的躯干开始崩散,逐渐有光影在周边散化,瓮形鬼害怕了,再顾不得其他,连忙高声叫道:“我说!我说!我附身到他……嘶……到他身上,只是为了到峨眉来看看……啊!看看峨眉弟子是否和传闻中的一样厉害!” 这话听得许室又是一阵摇头,冒险来到峨眉门内,只是为了看看峨眉弟子有多么厉害?真是……当他们都好闷骗? 吴用却心头一动。 邯鼓道:【小子,你之前说那个声音出现的时候,是你与这瓮形鬼对视那会儿,你们的战意激撞,这才有了后续的判断?】 吴用心道:【没错……】 他知道邯鼓这么说的意思,在许室或者白师伯、谷师伯看来在说胡话的瓮形鬼,也许……说的就是真话,就像他真的不知道怎么解释一定能够确认“狄华容”是阴鬼一个道理。 谷冲英面无表情,白也一样不为所动。 瓮形鬼的身影开始崩散,他嘶声狂喊:“我说的都是……都是真话!停……停下!我要死……死了!” 好一会儿后,瓮形鬼已经无比虚弱,浑身都变得半透明,谷冲英皱眉道:“师弟,这家伙不似在说谎。” 都已经快要这等身死道消的地步了,还保持着这一说法,那恐怕不是嘴硬了,是事实。 白也拿捏禁制,没有说话,直到瓮形鬼奄奄一息之时,才撤去了禁制,问道:“想看我峨眉弟子是否如外界所传的那样厉害?你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在了解了你想知道的以后?” 瓮形鬼喘息不止,虚弱得说不出话来,足足缓了有个十来息,它才有气无力地说道:“我说的都是事实,但最终目的……我不知道……” 哗啦! 白也掐诀,锁链再次收紧。 瓮形鬼吓了一跳,连忙叫道:“我说的都是事实!我说的都是事实!我真的不知道为什么!我只知道自己要和你们人族才俊切磋!” 昂广海、焦通、金藏沙面面相觑。 谷冲英觉得它不似在作假,看向白也,说道:“师弟……” 白也盯着瓮形鬼看了好一阵,将手一挥,锁链哗啦啦滚动,将它拖往梁顶。 “不……不要!我说的都是真话!我说的都是……” 话未说完,瓮形鬼已经消失在了梁顶的一片五色光晕之中。 昂广海一惊,壮着胆子问道:“真人,敢问……您是将这头瓮形鬼给灭杀了?” 杀一头阴鬼不值一提,可问题是这会儿还没有问出个所以然来,就这么处理了,会不会太过草率了。 白也摇头道:“只是暂时将它囚禁了,并非灭杀了它。” 金藏沙壮起胆子问道:“敢问真人,为何不继续拷问他了?” 白也说道:“因为我知道他说的都是实话,继续追问毫无意义。” 昂广海、金藏沙、焦通俱是讶然,可无一人敢质疑眼前这位大真人,脑袋里全都只剩下一个问题:如果这头瓮形鬼说的是真话,那么,他的最终目的是什么呢? 白也一脸平静的说道:“三位,你等已经通知门内,想必过不了多久便有门中长辈来访,他们谅必会问询,届时我会将这头瓮形鬼放出来给他们看,给大家一个交代。” 谷冲英接着道:“你们在这里也做不了主,就回去迎客峰等着吧。” 许室见状,走到三人跟前,要领着他们去迎客峰,吴用紧随其后。 “吴用,你留下。”白也忽然出声,叫住了他。 吴用点头,停驻脚步,朝许室拱手道:“今日有劳许师兄掠阵。” 许室冲他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膀,带着昂广海三人走出了金顶观。 等他们离去,白也开口问道:“吴用,说吧,怎么回事。” 刚才有外派的人在,有些事情不好问,现在只剩下他们师伯师侄三人,终于可以放开来讲了。 …… 第328章 禁制内的东西…… 谷冲英道:“你体内的那头妖灵呢,去哪里了?你刚才说不是他告诉你这狄华容是阴鬼的?” “不是他……”吴用话说一半,忽然觉得眉心有些发痒,手不自主摸去,触碰到一条肉缝正自缓缓裂开,一只竖目睁开,一道白光从中打了出来。 邯鼓哼声道:“当然不是我告诉的他,我还想知道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 听见这“哼”声,谷冲英挑起眉头。 邯鼓一出来,和二师伯之间就烧起火药味来,吴用紧忙道:“我与这狄华容对视的时候,脑袋里响起了一个神秘的声音,告诉我,不要和狄华容起冲突,不要和他动手,我与他……都是阴鬼。” 谷冲英不觉皱眉。 白也立马问道:“和在玄通山内告诉你功法的那个声音是同一个?” 吴用想了想,摇头道:“完全不一样,告诉我功法的声音是个人声,这次的声音……严格说来没有声音,就像是……” 他一下子不知道该如何形容,绞尽脑汁想了想,最后说道:“就像是在我脑袋里的一横字,我自己认出来的,但我知道这是别人告诉我的。” 白也与谷冲英互望了一眼,若有所悟。 邯鼓的竖目也是一动。 看见他的反应,白也问道:“怎么,山神子有何见解?” 山神子? 吴用心下讶异,这是在说邯鼓吗? 山神子……山神子,这名称好别扭,是说邯鼓是山神之子呢,还是这是一个什么特别的名字? 吴用满心惊讶。 邯鼓听见这个称呼,一样怔然了几息,然后深深看了一眼白也,语气平静的说道:“这小子八成是被下了什么禁制了。” 白也抚掌说道:“谁说妖族不通禁法禁制呢?山神子在这方面的造诣可以说比许多人类还要高深。” 邯鼓哼了一声,“当不得白掌教的称赞,你还是叫我邯鼓得了,别叫我山神子。” 白也呵呵一笑,看向吴用,说道:“吴用,你是被人下了禁制了,所以你才会在何狄华容战意交冲的时候,出现这样的反应。” 谷冲英摸着下巴的胡子,思索道:“是谁,为什么要给吴用下这种禁制?” 白也沉吟。 吴用想了想,说道:“白师伯,谷师伯,自从回来以后,我发现自己就变得十分好战了,一听到年轻同辈有多么多么的厉害,我就想和他们切磋比个高下。” 考虑到发现狄华容身份有问题的原因来自于他的战意,吴用觉得应该说一说这个情况,尤其是今天宋瑜英到场的时候,他第一反应是为宋瑜英突破了修为而高兴,而第二个反应却是想要和她切磋比试一场。 这绝对不正常。 “肯定和我们消失的那三年记忆有关。”邯鼓的直觉。 谷冲英皱眉道:“所以这瓮形鬼说的还都是真话了,他混进离火道的队伍来我们峨眉,目的真的只是来切磋比试的?想看看我们峨眉弟子是否真的如外界传言那版厉害?” 白也颔首,“这确实是真的,刚才拿问他的时候,锁灵链传透之下,他没有隐瞒,所以才将它先暂囚禁了。” 他稍作停顿。 “此事说到底还是涉关玄通山,晚些离火道与南疆的人肯定会来问个清楚,我会同他们交涉的,此事吴用你不用管了。” 吴用点头。 白也继续道:“你回去以后,还是好好修行,实力乃是根本,这些外事你不须管,至于你师父那里,此事我会与他说明,也不需要你去找他了。” “好。”吴用行礼。 白也挥挥手,吴用告辞离去。 大殿里只剩下谷冲英与白也两人,谷冲英问道:“师弟,现在事情不灵不清的,你打算怎么和离火道、南疆说?” 白也淡淡道:“说什么?他们带了阴鬼来我峨眉,我没追究他们的问题就算好了,难不成还要我们给他们什么交代?” 谷冲英一愣,哑然失笑,道:“大师兄将这个位置交给你坐是有道理的。” 白也摇头道:“我只是保护吴用罢了,如实把情况说出去,他们都能猜到吴用体内可能是被下了禁制,要是如此……你能想到这样的后果。” 谷冲英神色凛然。 确实,如果这件事情说出去了,谅必会有人上门来,要将事情调查个清楚,唯一的线索就是吴用体内的禁制。 世上不乏逆推禁制的手段,但这等作用于吴用本身的禁制,要想对其研究透彻,那真得把吴用解剖了才成。 尤其考虑到吴用与邯鼓一体同心,可这件事情只有吴用自己得知,说明这个禁制在吴用与邯鼓之间有着极为分明的区别,越是如此,越是说明作用于吴用这个人的“本质”。 要想彻底弄清楚禁制乃至反推,吴用的下场只有一个,死!或者……还有一种可能——生不如死。 谷冲英完全赞同师弟的这番话,只是他又有些担心——“师弟,保护吴用无可厚非,可万一错过了一些重要的讯息,导致阴鬼的阴谋得逞呢?” 毫无疑问,小极北吴氏族地玄通山那里发生的事情,一定是阴鬼的阴谋,如果第一手的情报没有处理到位,很可能酿成大错。 作为峨眉弟子,老八的亲传,吴用的确该要保护,但若果因为吴用导致阴鬼阴谋得逞,造成了某种不可你的后果……谷冲英皱起了眉头。 白也淡淡道:“有什么关系?情报之所以重要,一是因为时效,过了时效,任何情报都毫无意义,其次……则是对情报做出的反应是否及时,是否应称机宜。” “吴用是我峨眉弟子,任何的变动或情报,都由我峨眉先行掌握,这再合适不过,如果真有什么紧要,我们可以第一时间通告天下,换做别家,师兄觉得……可能吗?” 谷冲英一想也是,他们峨眉愿意将涉关天下的大事第一时间与别家分享,别家可不一定能够保证做到如此。 或许有几家和他们一样,但就峨眉的了解,还有别的几家可不愿。白也继续道:“这还不是关键,真要怕有人隐瞒情报,假如吴用被抓了,说难听点,将吴用放在大家都管得到的地方破禁就行,难的还是真知道了一个重要情报以后。” “各方势力背后都有利益关系,无论阴鬼有什么阴谋,一旦得知以后,各方的反应会是怎么样?” 谷冲英明白了自己这位师弟的意思了,如果事情真的发展到了这等地步,你要往东,我要往西,到时候哪怕有第一手的情报,各派的应对绝对带有私心,没办法拧到一股绳去,浪费了情报。 “师弟所言极是,与其如此,倒不如将情报控制在我们手里,一旦有了结果,直接给出一个方向就行。” 白也颔首道:“是这个理,综合来说,这是目前最合宜的处理办法。” “那么离火道与南疆那边,你打算怎么回复?”这事儿绕不开,总要拿出一个过得去的说法,谷冲英想到离火道的霍荣裕就一阵头大,这人肯定会死缠烂打。 白也干脆道:“就这么说,还能怎么说?” 谷冲英挠了挠头,不再管这件事,随后忽然想到了刚才他称呼邯鼓位“山神子”,讶然道:“对了,师弟,你刚才叫这妖灵是‘山神子’……莫非他的身份是我所想的那样?” 白也颔首道:“不错!” 谷冲英摸着下巴的胡须,眯起眼睛,自言自语道:“那可有趣了啊……啧啧,衡闾吴氏吴通真!” …… 吴用回到望江峰,一路上他一直在想今天的事情,到底是什么时候他被植入了什么样的禁制? 坐到房间里,他苦思冥想不得所以,只能摇头,心里问道:【你没有一点感应?】 邯鼓没好气道:【我难道是万能的?】 吴用无言以对。 邯鼓想了想说道:【这件事情不简单,你被植入禁制,我却毫不知情,说明这道禁制是直接根植于你吴用身上的,我与你是分割开的,能做到这一地步的,绝对是高手,我真好奇失忆的那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 吴用切身感觉到自己笼罩在一个未知的阴谋之下,有那么一只大手,似乎在拨弄着他,心里不自觉冒起一阵寒凉。 他已经不是当年初入道途的小子,如果有这么一个存在做弄他,那么……他的下场一定很惨,别人一个念头说不定就要他死。 那种生死乃至高于生死的东西,被掌握在别人的手里肆意拿捏的无力感,令得他心里发凉。 邯鼓感应到他的心绪,淡淡道:【无妨,你师父和你师伯不能看着你遭罪,今次比试,本以为就是随便看个热闹,没想到看出这么件事情来,倒也好,至少现在清楚了,否则将来你我怎么死都不知道。】 禁制只作用于吴用,可无关他与吴用之间的生死联系,如果吴用有恙,他一样躲不开麻烦。 吴用却深吸一气,摇头道:【你想岔了,比起遭罪,我更想拿回属于自己的记忆,像今天这样的事情发生越多,就越能够证明我在丢失记忆的那三年里发生过不少的事情。】 【越是清醒意识到这一点,我越是觉得自己身体与精神上的不完备,有人夺走了本是属于我自己的东西,我……想要找回来!】 邯鼓沉默,良久才说道:【这一点……我能理解你的感受,放心吧,一定有机会的,接下来我也会帮你上心这件事情。】 【好!】两人心神相连,吴用能够感应到邯鼓说这句话的真诚,就像……就像邯鼓感同身受,有着一样的经历。 他转念一想,忽然意识到刚才白师伯称呼邯鼓为“山神子”,这个名字光听着就感觉历颇为不凡,但眼下的邯鼓,只是一具妖灵,而没有肉身,本质上来说,和他有几分相似? ‘难怪他这般反应……’吴用心里恍然。 【刚才白师伯叫你“山神子”,这是你的名字?还是有别的什么含义?】 邯鼓哼声道:【没想到你这位师伯如此厉害,居然看出了我的来历……】 吴用好奇心大起:【什么来历?】 邯鼓没好气道:【你就别问了,现在和你说了你也不知道,听你这位白师伯的一句话,好好修炼,实力才是根本!最重要的……好好修炼你吴氏的《西升灵虚真一书》!】 看他恢复了之前的脾气,吴用翻了个白眼:【说了我也不知道……你不说我怎么知道?】 邯鼓不管,哼声道:【别管这么多,好好修炼,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会知道。】 吴用不予理会,目光扫到了一旁的箭袋,忽然“咦”了一声,凭空摄拿到手上,将箭袋倒转,把里面东西全部抖了出来。 噼里啪啦…… 九支箭矢掉了出来,一起的还有一团发着温和白光的物体,约莫掌心大小,表面一个一个符箓兀自闪动。 【对了!我都忘了!】 邯鼓一下想起来这回事情,吴用箭袋内那个被自己用禁制封存的东西! 吴用将东西托起,打量良久,可却始终看不透里面到底是什么。 邯鼓骂道:【你这就想看透里面的东西?真是那我的禁制当儿戏吗?】 吴用耸肩道:【那你赶紧破除了这禁制,我倒要看看这里面究竟是什么。】 【有这么简单?】邯鼓气笑了,【等等!我用出如此禁制,就说明了我不想让里面的东西被别人感应到哪怕一点,必须要小心一些。】 他说道:【你去把这住处的护阵开了。】 吴用依言,起身走到房门口,取下阵盘,将望江峰的禁制开了。 作罢,邯鼓道:【现在,将你的身体交由我控制。】 吴用照做,缓缓闭上了眼睛——随之,眉心裂开一道肉缝,一只竖目睁开。 邯鼓左右看了两眼,然后掐动诀目,从眉心打出一道白光,照射在房间内的四方角落,却是又施法布置下了一层禁制。 做完这些,他才满意地点点头,将目光看向地上的那一团白光。 …… 第329章 水火同源 邯鼓坐回卧榻,将东西捡起,握在手心把玩了一阵,然后掐动诀目,从眉心探照出来了一抹白光。 这抹白光明显不同于之前,明亮但不刺眼,简单但不草略,犹如寂静黑夜之中的一抹柔和的利剑,刺入黑暗之中,晕染光明。 白光内外无数个复杂的符箓隐隐浮动,将手心的东西照定之后,一个个符箓开始接连、拼凑,最后契合成了一道道繁复的禁制,犹如剥洋葱一般从手心之物表面剥离。 随着一层层的禁制被剥开,一股浓郁的灵机从中溢散出来,邯鼓的目光里满是期待,等到灵力越来越浓郁,他感到一丝惊讶,然后又变成了震惊,随着最后一道禁制被剥离,他已经目瞪口呆。 “这是……” 即便是他,也还是咽了一口唾沫。 眼前是一颗晶莹玉润的琉璃宝珠,约莫板栗大小,晶莹剔透,内里一半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半是霜雾蒙蒙的冰晶,本该互相对立,此刻却冰火不侵,安然相生,仿佛有一道界限将二者隔开,霎是奇异。 他看着这枚宝珠久久不能挪开目光,最后深吸一气,自言自语道:“你小子……真是好运啊……我越来越好奇消失的三年记忆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了。” 邯鼓无言以对,最后深深看了一眼这颗宝珠,然后起手掐诀,运动禁制,将此物原样不动封存了起来,放回了箭袋底部,用箭矢压实。 做完这些,他撤去房间里的禁制,回到榻上,闭上了竖目。 吴用睫毛微动,缓缓睁眼,他的脸色有些发白,显然刚才邯鼓的施法令得他消耗不小,可即便如此,他还是迫不及待问道:【怎么样,那是什么东西?】 刚才他可是看到了邯鼓的样子,什么样的宝贝能让这家伙如此失态? 邯鼓道:【你小子真真好运,那东西具体叫什么我不清楚,但却是天下间少有的宝贝,水火同源,啧啧啧……】 吴用心头一动,问道:【水火同源?能用来做什么?】 邯鼓道:【天下万物尊悉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鲜少有东西能够做到水火同源的,此等阴阳调和,互补共存的宝物,用来炼药成丹、炼器成宝,俱是极为上乘的材料,难得的很。】 吴用眼前一亮,说道:【就算自己不用,拿去卖钱也值当一大笔收入?】 邯鼓一愣,气得骂道:【这等宝物有价无市,就是有钱也没地方买的,你居然想拿去卖了!?蠢货一个!】 吴用翻白眼道:【不卖能做什么?炼药我不会,炼器……我法器多得不行,还拿来做什么?就说飞剑,用这宝珠炼制的恩比得上我背着的这一口?还有伏龙剑?】 邯鼓气这下被气笑了,骂道:【你不会炼药,需要了可以请人炼药,你信不信你把这东西给了你那几师伯,他能够一晚上睡不着,笑得合不拢嘴!】 吴用提醒道:【是七师伯,七师伯善炼药……你这么说没错,但七师伯他应该不睡觉了现在,他打个盹就权当休息了……】 邯鼓不予理会,继续道:【你法器多,法器和法宝能一样吗!谁会嫌弃法宝多?你不是用弓?你的乌钩现在用用够了,可等你结丹以后呢?这宝物用来炼造一张宝弓不好?哼……卖了?真是愚蠢!】 吴用听了眼前一亮,对啊!用来炼造一张宝弓多好! 【是不是?】邯鼓看他终于开窍,那恨铁不成钢的语气终于平和了一些。 吴用晃了晃箭袋,思索片刻,道:【我可能不久之后就可以突破金丹,这宝珠需不需要先告诉师父和六师伯?我也不认识哪个炼器大师,只有六师伯会炼器,可以把东西给她,早早准备一张宝弓,日后好用。】 邯鼓沉吟道:【告诉你师父和沛山真人自是没有问题,这宝物虽然珍贵,但他们两个倒不至于来贪墨你的便宜,但你想好自己要什么样的弓箭了?】 吴用一想,却是说不出个所以然来。 邯鼓道:【你看,你不知道,你还是好好静下心来想想自己究竟想要什么先,一定得要契合你的功法,其次,你六师伯的炼器本事虽然不差,但这终究不是你峨眉所长,你若真要用这等宝物炼器,最好还是另寻高明。】 吴用对六师伯印象很好,惊讶道:【怎么听你的意思,六师伯炼器水平一般般?】 邯鼓毫不客气地说道:【她当然有水平,但正所谓术业有专攻,炼器在她手下永远只是附属品,哪怕你自己问她,你是一个炼器师还是剑修,你猜她会怎么回答?】 【倒也是。】吴用若有所悟。 邯鼓道:【她肯定毫不犹豫回答自己是一名剑修,一样的,同样的问题,你去问专精炼器的大师,他哪怕修炼剑法,回答时一定也是将“炼器师”排在最前头,你最好还是找这么一个人帮你炼器。】 吴用揉了揉鼻根,忽感疲累,说道:“此事容后再说,反正也不着急,你刚才用了什么法术,损耗真有些大。” 邯鼓道:【你别说,还好你《西升灵虚真一书》突破了筑基,不然我真没办法施展手段。】 吴用却沉默了。 【怎么?】邯鼓奇怪。 吴用摇了摇头,说道:【没什么,只是忽然想到,我进入玄通山后就没有修炼过《西升灵虚真一书》,愈加说明了消失的三年记忆有问题……】 邯鼓也沉默了。 吴用想了片刻,猛摇脑袋,似乎要将这个念头甩开。 【不管了,一直想这个毫无帮助,不如好好修炼,做好自己能做的事情。】 他把身子坐舒服了,放空心神,徐徐运功养气。 …… 之后的日子里,吴用记着白师伯的叮嘱,一直在望江峰上修炼,足不出户。他比柴昆鹏、宋瑜英两人晚些入门,但基本算是同期,如今宋瑜英已经突破金丹,柴昆鹏也已经站在突破的门槛上,吴用有一种感觉,自己似乎也已经将要迎来突破的时刻。 峨眉同离火道与巫马寨切磋比试中有阴鬼趁虚而入——这件事情已经闹得沸沸扬扬,就在前些天,离火道霍荣裕与巫马寨漓韦接到各自门下的传信,赶到了峨眉。 两人详细询问了瓮形鬼的事情,峨眉白真人无所保留,将两人带到了金顶观偏殿,让他们亲自见了这头瓮形鬼。 很可惜的是,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瓮形鬼还是那个说辞,来峨眉只是想看看峨嵋弟子究竟有没有传闻里说的那样厉害。 霍荣裕施展法门,出手拷问了瓮形鬼,可结果还是一样,没有任何新的收获,包括巫马寨漓尾也一样,以蛊虫拷问,折磨的瓮形鬼死去活来,最后得出了它说的确实是实话这一结论。 这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峨眉、离火道乃至巫马寨都没有隐瞒的打算,考虑到峨眉吴用在玄通山内待了三年,这件事情又和阴鬼有关,不少门派也都派来了人询问,想知道究竟怎么一回事。 在知道事情毫无帮助的时候,不少人自然将目光投向了吴用。 峨眉、离火道与巫马寨都没隐瞒拷问的细节,自然也将瓮形鬼说吴用是阴鬼的事情给广而告之。 没有人怀疑吴用的身份,不可能有一头阴鬼能在峨眉大摇大摆修炼,人们更好奇的是,为什么这头瓮形鬼会这么说,出于什么原因。 对此,瓮形鬼说不出个所以然来,有人自然要问为什么了,你瓮形鬼说不出来,就找吴用问问? 这么说的人自然有想问清楚玄通山内发生什么了的打算,可谓“司马昭之心,路人皆知”,白也当即表示吴用知道个什么,这话是瓮形鬼说出来的,问瓮形鬼就行,不管吴用的事。 可瓮形鬼已经确认说的实话,没点更进一步的消息,于是又有人疑惑,吴用是怎么认出来狄华容是阴鬼的? 白也直接表示,因为吴用在玄通山内待了三年,与阴鬼近距离接触的多了,十分熟悉阴鬼的气息,所以从气息上辨别出来了狄华容的身份。 这话说得好多人面面相觑,“接触的多了,熟悉阴鬼的气息”,怎么?就你吴用接触的阴鬼多?好多门派子弟终日在外剿杀阴鬼,也没见什么能够从气息就分辨出阴鬼来啊! 而且说是气息,据在场的离火道弟子与巫马寨蛊士表示,没人感应到狄华容的气息有问题,督场的许室没有发现一点异常,离火道修士一路来都没有发现狄的身份有异常,吴用几乎是肉凭着眼就看出来了狄华容的身份有问题。 这要怎么解释? 可白也还是不客气,直接告诉他们,你们有在成千上万的阴鬼之中与它们寸步不离生活了三年吗? 没有。 这话一下子让所有人闭上了嘴。 要说牵强吧……是牵强,但还真没有人做到过这样的事情,你也找不出能够确切反驳的理由来,很难说有人能够因为这样的经历掌握了辨别阴鬼的方法,但同样很难说没有人能够因为这样的经历而不行。 这是一个无法证实的说法。 而且不仅如此,白也的这番话诚可谓一石二鸟,这么一个解释,除了给众人一个无法证实无法反驳的交代,再还算是呼应了之前的说法——吴用这三年就是被困在玄通山内。 众人自然对这一说法存疑,可也没有确切说法反驳白也,只能将注意力放到了别的方面,譬如吴用的鬼道功法怎么来的,玄通山内部的详细等信息,希望通过旁敲侧击来找出自己想要知道的事情。 只是白也哪里会中他们的“圈套”,三言两语,应答的密不透风,无可指摘,有几家提出想见一见吴用的,也被白也推说修行到了关键地步,抽不出身,最后各派只能抱憾而归。 …… “你小子,哪里知道这些事情,为师都不知道这么多细节。” 山洞内,玄虚子摸着胡子,一脸的讶异。 吴用嘿嘿一笑,道:“昆鹏告诉我的。” “昆鹏?哦,柴昆鹏是吧?陈建树那小子的弟子。”玄虚子对这个跳脱的后辈还是很有印象的。 “他现在还是和以前一样胡乱来事?” 这是玄虚子心里关于柴昆鹏最有记忆点的一点。 吴用哈哈一笑,摇头道:“不,这小子现在懂事很多,不会胡来了。” 玄虚子白眼道:“‘懂事’……你也就比他大了几岁,这么说话,不嫌暮气?” 吴用摸了摸脑袋,他还真没把柴昆鹏和宋瑜英当成自己同龄人一样对待,从来只把他们看成需要照顾的弟弟妹妹。 玄虚子摸着胡须,笑道:“徒儿今日来找为师做什么?” 吴用笑道:“之前白师伯让我不要出住处,等离火道与巫马寨的风波过去以后再说,我就一直闷在房里修炼,现在这些派外来客都走了,我就过来看看师父您了,顺便请教您修炼上的问题。” “修炼又有精进?”听他修炼有进,玄虚子比听了什么好消息都高兴,“说吧,怎么个问题,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还是《擒龙形剑经》?” 吴用道:“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白师伯说《擒龙形剑经》要等伏龙师叔祖回来,他老人家到时候会亲自指点我。” 玄虚子抚掌而笑,“那敢情好,伏龙师叔与《擒龙形剑经》最为匹适,教你比谁都合适,说吧,遇到什么问题了。” 吴用想了想,整理好自己的思路,说道:“是这样的……我现在修炼这门功法,运功的时候,经常会感觉到体内的气血翻涌,远没有之前催用的时候那样得心应手,就像海水底下的暗流,会自行涌动,这感觉……是不是我修炼哪里出了问题?” “哦?我瞧一瞧。”玄虚子面露异色,有些兴奋的一把抓起吴用的手,稍加感应之后,哈哈笑道:“乖徒儿,你这不是修炼有问题,你这是快要突破了啊!” …… 第330章 突破的关窍 “要突破了?” 吴用面色一喜,可这丝喜意并没有想象中应该要突破金丹境界的那般持续很久,心里一过,他就恢复平常心了。 玄虚子惊讶道:“怎么,要突破了你不高兴?” “高兴,弟子如何能不高兴?只是好像也没有太过意外。”吴用摇头。 本来《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就是他第一门突破筑基的功法,他早就已经在筑基境界磨了很久了,现在也算是积累深厚,相比《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天降法力,修为横冲直撞、勇猛精进带来的喜悦,此刻的他只有水到渠成的释然感。 玄虚子摸着胡须笑道:“不惊不喜,内心明净,这是个不错的心态,有利于你的突破。” 吴用搓了搓鼻子,问道:“师父,那到底怎么一回事?我是在那天和离火道的人动手的时候发现的异常,催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感觉气血翻涌不定,控制起来远比以往要吃力。” 玄虚子悠悠然说道:“湖里的水已经将要漫溢,些许山风轻拂,一两条游鱼甩尾,都会让湖水波荡涟漪,浸湿岸畔。” 吴用心头一动,这意思是他的血气已经旺盛到了眼下所能容纳的极点了? 这不难理解,因为血气过盛,将要盈溢浑身,导致他在调动的时候牵一发而动全身,远比以往时候难以把控? “仿佛一座蓄满了水的水库,就是岸边的小孩拿手一搅,水流也会顺着堤坝滴淌而下。”他想通这一点,好奇道:“师父,既然我已经到了这等地步,该要如何突破?” “你也用水库举了例子,这很不错,用来理解你眼下的情况十分合适,那么你说说水库里的水满了该怎么办?”玄虚子卖起了关子,“仔细想想,这是能帮助你理解与突破的。” 吴用稍加思索,缓缓说道:“水库最主要的用处是蓄水,以及……调节上下游水位的作用。” “不错。”玄虚子含笑点头。 “如果水库水满了而不泄洪,就会造成上游的水位持续上涨,从而让多地受灾,尤其是……雨季的时候。” 吴用一边说一边回味自己的话,点了点头。 “而一直蓄水不排放,下游的水量也会受到严重的影响,当下游需要用水,水位越来越低,干旱的情况越来越严重。” 玄虚子颔首道:“说回水库本身?” “水库本身……”吴用心头一动,“水库有蓄水的功能,但蓄水的容量是有限制的,如果没有及时泄洪,对水库本身肯定是有损害的,严重的决堤都有可能。” 玄虚子轻轻抚掌,笑道:“很好!那么,乖徒儿,告诉为师,对应的人体,什么是水库,哪里又是上下游?” 吴用捏着下巴沉吟道:“首先人体本身肯定是水库?” 玄虚子含笑不语,不置可否。 吴用不管对错先,继续按照自己思路往下走。 “如果人体是水库,这样考虑的话,头和脚是上游和下游?不对……” 他皱起了眉头,如果单纯将人体看作水库,头和脚是上游、下游,那也太过儿戏了——不,倒也不是说儿戏,就是有些太过……直白,太过简单了? 而且《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虽然是一门炼体功法,但严格意义上来说还是道门功决,道门修士最重要的便是丹田,如果头和脚就是上游、下游,那丹田的存在意义是什么? “等等!”” 吴用忽然有所明悟。 “丹田!” 他猛地抬头,看了眼师父,重新整理思路。 “我说人体是水库,那这水库也太大了些,与此对应的上、下游……是不是应该天与地了?这不合理。” 玄虚子的眼里毫不掩饰流露出赞赏之色,点了吴用一句,“不错,有句话叫做:人身小天地,天地大人身。” “人身小天地,天地大人身……”吴用细细咀嚼着这具颇含有哲理的话语,心里像是被照进了一束光。 “如果将人体看成水库,那同一水平下,所相对应的上、下游就是天与地,通过修炼、呼吸来置换天地灵机,完成‘上下游’的水流浇灌……” 玄虚子补充道:“你说的只是修道者的范畴,凡人亦是天地中不可或缺的角色,生老病死同样是在置换天地灵机,将你的思路打开。” 吴用眼前一亮,自言自语道:“没错,思路打开……修士、凡人,一个个个体,千千万万的存在,就像是滴水成海,在天地间汇聚成一股不可能忽视的力量,一同置换天地灵机。” 玄虚子含笑道:“没错,你对天地人身的理解更深了一层,不过你跑题了,回到我们讨论的问题上来。” 吴用点头,捏着下巴,说道:“将人身看做水库不合宜,太过广大……是不是意味着水库是人体内的某一个部位?” 他一边思索,一边自言自语,竭力思索任何可能代表“水库”的部位。 “还是得回归修炼本身,修道士最重要的就是丹田,难道说水库即是丹田?” 吴用手摸到肚脐下方一寸半的位置,抬起头看向玄虚子。 玄虚子露出一个鼓励的眼神,笑道:“那上、下游分别是哪里?” 吴用继续沉思,说道:“上游……莫非是祖窍?” 学有《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说起丹田以上的重要部位,能够被他想成是“上游”的地方,似乎就是祖窍了。 鬼道功法,一身灵力所存便是在祖窍。 玄虚子笑而不语。 “下游……”吴用绞尽脑汁,却也没能想到一个合理的指代部位,他抬起头,一脸疑惑,“老师……”玄虚子呵呵一笑,说道:“这回你的思路是对的,丹田确实是所谓的水库,但是么,不是你这里……” 他吧手指到吴用的脐下一寸半位置。 “而是这里。”他缓缓把手抬高,点到了吴用的胸部正中位置。 吴用低头一看,疑惑道:“这里……” 玄虚子笑着解释,“丹田可不是只有一个,寻常我等所言‘丹田’,其实是叫做下丹田,位于脐下一寸半,乃是真气存生,金丹温养之所在,但除此之外,其实还有中丹田与上丹田之分。” 吴用摸着胸部正中的位置,喃喃自语道:“中丹田、上丹田……” 他恍然有所悟,“上丹田是指祖窍?中丹田便是我胸口这一处?” 玄虚子欣慰道:“不错,上丹田就是祖窍,亦即‘泥丸’,中丹田则是在胸部正中位置的膻中穴。” 吴用心头一动,完全明白了过来,这样一来可不就有上、中、下之分了吗?可是等等……他想到了什么。 “老师,照你所说……”他面色有些意外,“水库莫非是我胸口这一处的膻中穴?对我们炼体修士,难道这里才是最重要的?” 水库可谓中枢,如果膻中穴这里是水库,祖窍与下丹田是上、下游,那岂不是意味着,膻中这里是至关重要的地方? 玄虚子点头道:“没错,对于你我修炼的《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而言,膻中穴乃是重中之重,为宗气之所聚。” 吴用疑惑道:“何谓宗气?” “宗气者,胸中大气也,”玄虚子耳提面命的教导,“膻中所在,那是肺之所在,肺者,我等修士呼吐清浊的部位,此处清气结合脾胃从食饮之中运化而成的五谷精气相互结合,便是宗气。” 他稍作停顿后,接着说道:“宗气的生成直接关系到一身之气的盛衰,气盛,则血旺,气衰,则血虚,徒儿现在能理解了吗?” 吴用杵着脑袋,把一字一句听得仔细,若有所思,等他在心里消化得差不多,抬头道:“老师,宗气概要如何感应?” 玄虚子摇头道:“这里错了,如何能感应得到宗气?这是比真气、灵气还要虚无的存在,无从感应,你吃饭,能感受到五谷之灵如何蕴养自己的的身体的?不行!” “你吸气吐气,能够分明里面到底有多少清气,多少浊气?这都是玄而又玄、虚而又虚的东西,不要想着去辨明清楚,知道其存在,而要将心力集中到你能够把握的东西上。” 吴用若有所思,有些不确定的说道:“老师是指……血气?” “不错!”玄虚子再次露出欣慰的笑容。 说到底还是要控制血气,吴用精神一振,自言自语道:“那现在我该如何突破呢?” 玄虚子含笑不语。 吴用这个问题是在问自己,脑袋里疯转,思考不停,忽然想到,话题讲到这里的起始原因是什么。 水库! 水库里水满了怎么办? 开闸放水! 放去哪里? “放水去下丹田!”吴用忽然明白了过来,重重抚掌,叫出了声。 玄虚子哈哈一笑,说道:“徒儿好悟性。” 不是说吴用现在悟出这个处理办法是好悟性,而是从研讨开始到这一步,吴用所展现出来的“好悟性”。 有了方向,吴用十分开心,只是当他试着运调血气,四肢百骸里的血气立马翻涌了起来,他忽然意识到一个问题——好像他的血气都在身体各处,胸间膻中空空如也。 这是一个空着的水库,甚至于,这是一座还没有建成的水库,水要从何放起? 他十分敏锐地问道:“师父,我要放水,现在是否少了一步?” 玄虚子颔首道:“我刚才说什么来着?人身小天地,天地大人身,你现在一身血气流散在体内各处,就像是五湖四海的水流,可以说是无根之萍,随波逐流,你要做的,就是将这些血气汇聚到一起,控制起来。” “可我的水库都没有建成,如何将……”吴用说着说着没有了声音,他本想说自己的水库没有建成,怎么将这些水流积蓄,转念一想,自己又不是真的“水库”,这只是一个类比,他膻中在,他的水库就在,何谈还要修建? 玄虚子笑道:“看样子你已经明白了,没错,你试着将血气导引向膻中即可,但要注意,这一处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行功运气所不曾到达的地方,你若要突破,会遇上极强阻碍,须得先行疏通,方可导水其中。” 吴用点头道:“就像开凿河道?” “徒儿你果真悟性极佳!”玄虚子乐得不行,连连抚掌。 可吴用疑惑了,“师父,我怎么没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上见过这一段?这是破关的窍门吧?” 如果有,他就不会有一开始的问题了,哪怕修炼遇到问题,至少也得在怎么突破阻碍的上面。 玄虚子道:“当年为师得到这一法门纯属偶然,是在一座先真遗府的机缘,为师拿去修行以后,遇到了和你一样的问题,然后去请教你师祖,你师祖说,解铃还须系铃人,什么问题,他老人家不知道,还要去问传我这一法门的前辈。” “可那位前辈早已仙去,为师找谁问去,后来你师祖让我回那座遗府,看看能否找到有用的线索,可那地方辽远,一来一回耗时良久,为师本不愿去,还是你师祖劝我,说那位前辈到底是我的传法恩师,便没有师徒之名,也有师徒之实,就是没有修炼上的难题,学到这个地步,总也要回去见个礼。” “你师祖不仅是当世第一剑修,更也精通卦算,能知前后事,为师总觉得他老人家话里有话,便还是去了。” “可在那府内待了七、八日,走遍了洞府每一个角落,也不见有任何发现,没有任何的进展,好在将要放弃之际,为师想到你师祖说要与这位前辈见礼,一下子注意到那位前辈的尸骨座前有一块以不知是何材料制成的垫布。” “这垫布为师此前早已研究过,不是什么特别的法宝,只是材料独特,经年不朽,为师上去又看了眼,依然没有任何发现。” “想到你师祖的提点,为师上去行了跪拜礼,可就在三叩头之后,一个声音忽然传入了为师的心里。” …… 第331章 修炼 吴用好奇道:“什么声音?” “是一个奇怪的声音。”玄虚子开了个玩笑,然后笑着骂道:“我在那位前辈的遗府内,你说能是谁的声音?!” 吴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玄虚子朝洞口放下拜了一拜,说了几句诸如“晚辈得罪”、“前辈勿要怪罪”之类的话,然后看向吴用,说道:“为师叩拜之后,那位前辈的声音传进为师的心底,应该是早已预设好的某种禁法。” 无意间闯入崖下山洞,发现前人遗址,得传上乘功法,然后因缘际会磕头拜师,这太像前世武侠小说里的故事了,没想到自家师父还有如此经历,吴用连连点头,竖起耳朵仔细倾听。 “那位前辈介绍了自己的来历,告诉了我《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来历,并在最后提点了我突破关卡的窍门,这是功法原册内所没有记述的内容。”玄虚子意味深长地说到。 吴用讶然,这破境的关窍可谓是一门功法的重中之重,不在功法内写明清楚,这是闹哪般,不是叫习练之人两眼抓瞎吗? 【有什么值得惊讶的,以前古时不像现在这样每个国家都有不少代表性的势力,都是一些小门小派,功法传承自然要注意一些,大多是到了关节要点才口耳相授,学一点教一点,免得被宵小之辈混进来骗走功法。】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恍然。 【啧啧……你这老师当年给你这门功法给的痛快,实则也是留了后手,如果你真的不是什么正经来路,或者拜师的心不诚灵,你的修炼之路也就到此为止了,也亏得你后来要主动拜师,嘿嘿……】邯鼓说道。 【这倒没什么。】吴用心下了然,换位思考,他完全能理解老师的做法,现在回过头去想,拜师不叩,那是多么自以为是的事儿啊,完全是因为他自己身为穿越者的傲慢在作怪。 “徒儿过来,”玄虚子招了招手,“来为师跟前坐定,为师传你破关窍门。” 吴用精神一振,起身把蒲团挪到了师父跟前,盘膝坐定,闭上了眼睛。 玄虚子面对面坐正,抬起手,食指与中指并指着点向弟子的眉心,可就在这时候,吴用忽觉自己眉心有些许发痒,一道肉缝蓦然裂开。 邯鼓睁开竖目,警觉道:“你要做什么?传授功诀,你口耳相传不就行了?” 玄虚子似乎早已经预料到他会出来,满面平静的淡淡道:“我做什么?我会对我唯一的弟子做什么?” 邯鼓盯着他,“我当然知道你不会对吴用做什么,我是问你要对我做什么。” 玄虚子眉头一挑,说道:“与你有何干系?我要与我弟子传法,不仅是突破金丹的关窍,更还有整套的《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密要,口口相授要到什么时候去?” 邯鼓皱眉道:“整套密要?你要一次性把东西都教给这小子?” 玄虚子颔首,说道:“又不是以往古时,到了这个节点,我自然要将修行的重点告诉我弟子,他一旦结丹,将来外出游历,要突破元婴,乃至更高境界,我不在身边,怎么办?我又走不开峨眉,难道让他回来吗?” 邯鼓沉默了。 “还是你担心这小子消化不了,必须要有我的讲解?”玄虚子捏着下巴说道。 邯鼓摇头道:“他?以他的悟性何愁担心这个。” 玄虚子颔首,不置可否,说道:“那是担心他接触过早,有碍修炼?那这样,我将修炼《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关窍与要点告诉他后,会在他的脑袋里设下禁制,只有到了对应的境界等级,他才会知道。” “哼!你一直提吴用做什么?我哪里担心你会害了他?我方才就说了,你别是要趁此对我动手脚。”邯鼓冷笑,本来他也只是猜测,现在看玄虚子顾左右而言其他,倒让他真的怀疑对方的用意了。 玄虚子却显得十分坦荡,面露恍然之色,说道:“原来你是在担心这个,那你不须如此,我可以与你保证,绝不会对你动什么手脚。” 邯鼓的竖目里流露出一丝疑惑,“当真?” 玄虚子点头道:“这有什么好作假的,你与我弟子一体同命,我听我这弟子说,出门在外你曾多次出手帮他解决麻烦,我为何要害你?感谢你还来不及。” 邯鼓分辨不清楚真假了,但想到对方确实是一心为吴用考虑的恩师,最后还是做出了退让,道:“行,你乃白眉道人座下八徒,称得上是如今修道界泰斗,望你一言九鼎,不要说话不作数!” 玄虚子笑着说道:“你尽可放心。” 邯鼓“嗯”了一声,就要缓缓闭上眼睛。 “对了,等等。”玄虚子忽然叫住了他。 邯鼓再一次睁眼,没有说话,只是目露询问之色。 玄虚子道:“我这弟子可能不清楚,但你应该知道我在他身上设下了护道禁法,你可知道之前发生了什么?好几次我感应到我的护道禁法要被催动,但最后都不了了之,没了反应。” 邯鼓不由得一愣,点头道:“我记得就一次吧?哪里很多次?当时是进入玄通山内部的时候吧,本以为那些阴鬼会袭击这小子,你的护道禁法马上要被催动,但谁知道他直接沉到了一个光阵内,将所有的阴鬼阻隔在了外面,也是在那里,他学会了这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鬼道功法。” 玄虚子摇头道:“我十分确定,有很多次我的护道法禁将要被催动,但最后没有了反应。” 邯鼓仔细回想,摇头道:“没有的事情,我记得……” 他说到一半,忽然愣住了。 玄虚子也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缓缓说道:“恐怕还是和失忆有关……” 邯鼓点头不语。 玄虚子沉吟了片刻,说道:“我有意为我这弟子重新布设护道禁法,你在他体内,应该能感应到我的施法,届时若果触动你,你不要觉得奇怪,并非是要对你做什么。” “有数了。”邯鼓缓缓闭上了眼睛。 吴用缓缓睁眼,忙唤道:“老师,邯鼓他……” 玄虚子点头道:“无妨,他出来与我说清楚也是一件好事,你刚才也听到了,我在你身上设置了护道法门,如今经历了玄通山的事情,我打算重新为你布设禁法,以防将来有什么意外。”“不同于之前的被动护法,你现在也快要金丹,我会在你身上准备三道禁法,一旦到了危急时刻,你能感应到这三道禁法的存在,你能够自行主动催用,此法每一道都足以睥睨元婴修士一击,你当慎重使用。” “是的,弟子谢恩。”吴用躬身行礼。 “但是你须记紧,这禁法是你遇到生命危险的时候救你命用的,万不可借此胡作非为,以为有倚仗,肆意行事,只有在关键时刻,你才会感应到其存在。”玄虚子的语气加重。 尽管他不认为自己弟子是这样的人,但以防万一,还是把这些话叮嘱明白了。 吴用郑重点头,沉声应道:“是!” 玄虚子颔首,说道:“坐下来吧,为师先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修炼关窍告诉你。” 吴用依言落座。 玄虚子右手中指与食指并拢,点向吴用眉心。 吴用只觉师父的指尖滚烫,点在眉心仿佛烙铁似的,下意识就要后退,他咬牙强忍,只觉一股繁乱奥妙的信息流冲进了祖窍内。 无数的字符重组整合,拼成了一个个的句子,大脑高速旋转,一波又一波的信息像浪潮前仆后继跌宕拍打,激荡得吴用太阳穴疯狂突跳。 他紧咬牙关,努力坚持,足足三十来息的功夫,这势头才逐渐消弱。 “呼……呼……” 吴用感应到师父的手指离开了眉心,缓缓睁开了眼。 玄虚子解释道:“除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破关窍门,为师还加入了一些自己的感悟与理解,供你以后修炼参考,内容多了一些,回去后慢慢再看。” 短时间内祖窍被巨量的信息压迫,吴用有些疲乏,重重喘了两口粗气。 玄虚子又说道:“接下来为师与你重新布设禁法。” 吴用瞧见师父又抬起了手,头立马朝后一仰,像是要躲开。 玄虚子一愣,“怎么?” 吴用苦笑道:“没,我是下意识躲开,主要是刚才的感觉太难形容了,就像有阵浪头一直在拍打我的脑袋,一刻不停,怪不舒服的,看师父你的手抬起,以为又要来一次。” 说着,他将头凑了过去。 玄虚子哑然失笑,“这护道禁法施布快的,也没什么难受,这样,你再坐阵子,恢复一下,差不多了叫为师。” 吴用点头,盘膝闭目,缓缓调养,这般约莫一盏茶得功夫过后,他睁开了眼,说道:“师父,可以了。” 玄虚子见他眼神里恢复了些许精光,点头伸出了手,按在他的眉心位置。 果然如老师所说,这次没有那种海浪一样的压迫感,先是他体内似乎原本的那一道禁法被催散,然后是一道冰凉的锐意冲进了眉心,在祖窍内兜转了一圈,安定下来,消失不见踪影。 然后是第二道、第三道,如法炮制。 仿佛不曾有过一样的错觉,眉心的凉意彻底消失不见,吴用缓缓睁眼,只见师父已经挪开了手,再一次对他劝道:“只有到了生命危险的时候,这禁法才能够显现并为你所用,切忌为师刚才与你说的。” 吴用郑重点头。 玄虚子抚掌,说道:“好了,徒儿可还有什么事情,如果没有,不妨现在参悟下《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密要,这样回去后你就可以准备为突破做准备了。” 虽然有些困倦,但听得此话,吴用立马打起精神,开始参悟修炼密要,将自己的疑惑一一道明。 …… 夜深,吴用告辞了师父,回到住处。 他脑袋昏昏沉沉的,一进屋,屁股沾到被褥,倒头就睡,这呼呼大觉一气睡到了第二天清晨,天还未亮,只有凉爽的山风阵阵拂面。 吴用洗漱沐浴,换了一身干净衣裳,用过早点后,催动房屋禁阵,回到了榻上。 他舒展了身体,盘膝坐定,静坐良久,将身体调整到了最佳状态,然后开始进入到修炼之中。 按照师父所教导,他现在需要开拓水库,积蓄水量,一来平息体内波荡起伏的血气,其次也是为后续导控上、下游的“水流量”,完成进阶。 但问题是——他现在膻中并没有一点血气,需要先用血气冲通这条经络线路,方能引入血气,存蓄血气。 一切仿佛又回到了刚开始修炼的时候。 吴用催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体内的血气一阵激荡,他试着导引向胸前正中,可这会儿他的血气已不是开始修炼的规模,点哪走哪,如臂使指,此时的他血气旺盛,翻滚如龙,一个念头便横冲直撞,四下乱窜,难以管教。 邯鼓见状,说道:【重新来吧,这样的情况下,你是不可能如此细致导引血气的,不要太过粗放,小心些,挑出一缕血气尝试,记住,你是要冲通膻中,而不是行运所有的血气,搞清楚这之间的区别。】 【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啊……】吴用睁眼,苦笑了一声,这在老师的密要讲授里都有提及,但有些东西是听着简单,真要做起来,却是完全两回事。 邯鼓冷笑道:【突破个金丹就给你难成这样,以后元婴乃至更高的境界你怎么办?】 吴用一时无言以对,他起身晃了晃脑袋,喝了一壶凉茶,再才重新坐定,待血气平复,重新进入到修炼状态之中。不过这他没有贸然催动功法,而是默念着口诀,以心念去引动血气。 人身小天地,天地大人身,心念在体内神游,经络、骨骼、肌肉……犹如山川大地,吴用避开了广阔的江海大川,挑选了一条细流,一跃其中,随波逐流! …… 第332章 外出狩猎 神念浮游在血海之中,起初吴用只是小心翼翼随波逐流,游了不知多久后,他发现自己逐渐“熟悉”了血气的波动规律,沉浮之间,开始主动引领血气在经络内流通——尽管还只是很细小的一股。 体内的“山川大河”无穷无尽,各成奇貌,可吴用却很清楚这里是哪里,那里又是什么地方,而他“开始”的位置,正是在右手小指指节末端,这一处血气行运最为细弱的末梢。 血气不比真气,真气能够随意调运往体内各处,只要注意别行运岔气,走火入魔就行,但血气充斥在体内各处,不是他想去哪就去哪的,一处未经,血肉肌体便要败坏而亡。 吴用顺应血气的流转徜徉在体内,靠近胸前膻中之后,默念口诀,带着血气主动冲了过去。 嗡…… 耳边一阵闷响,吴用发现膻中穴位置上似乎有一股未知的不可见的奇力,将他阻隔挤开,从一旁的经络流游走开。 仿佛这里是一座海上的孤岛,一座被迷云笼罩的孤岛,谁也无法进入。 这一次的冲突失败了,吴用回头望了眼,心中没有一点失落,要是一次就冲通了膻中穴,那他才要担心是不是哪里不对劲了。 膻中穴越来越远,吴用回头,继续浮沉在血海之内,专心导引血气,如此循环周身,又再来到膻中穴外,这一次周环全身后,他已经能够控制更多的血气,狠狠将其凝聚成一股,冲向膻中穴。 嗡…… 可结果还是一样,膻中穴外围有一股无法言喻的柔和劲力,将吴用轻而易举别开,无论撞进去多少气力,都像是打到了棉花里,余力顿消。 吴用依旧没有意外,随着血海上下浮沉,看着膻中穴再视线中远去,如此一次、两次、三次……也不知冲击了多少次,膻中穴始终没有任何的动静,他却先感觉到了一丝疲累。 【先这样吧,你已经心力耗尽,需要调养一下再做突破了,否则只会伤损自身根本。】邯鼓的声音忽然在心头响起。 吴用一惊,猛然回想起来自己所在是何处,这一走神,他“人”立马腾高,徐徐升出血气海洋。 他的身子不断纵高,下方的山川大河逐一印入眼帘,一切尽收眼底,等上升到一定高度,万般景致继而又开始缩小,直至什么都看不清楚,什么都听不清楚,他的眼前随之一黑—— 吴用缓缓睁开双眼,屋外明月高挂,银华倾泻在山林,遍地银白,仿佛披上了一盖银绸,耳边无比宁静,只有呱呱的青蛙叫喊声与大河哗啦啦的流水声。 “已经是晚上了?”他十分惊讶,明明感觉才过了没有多久。 邯鼓道:【没错,你已经修炼了整日,已经过了午夜子时了。】 咕噜噜…… 五脏庙敲锣打鼓。 吴用手摸向肚皮,一股让他几乎饿到发昏的劲头传来。 多久没有这么饿过了? 他一跃而起,随手就拎着身边的竹篮,一跃来到了竹楼外。 “公子?”鹤一听到动静,立马走出屋外,低声问询,“有事要小婢做吗?” “你管自己。”吴用挥挥手,拿起一个邦邦硬的馒头咬在嘴里,可吃了两口,嘴里味同嚼蜡,想了想,他还是叫住了鹤一,说道:“等等,帮我去找些柴火。” “哦,好。”鹤一已经进到房间内,闻言也不多问,把脚掌一扭,身子已转,跑了出去,震动翅膀,下山捡柴去了。 吴用就着一壶清水硬啃了一个馒头,压下了肚皮里的穷凶极“饿”,坐在崖边欣赏月色。 好久之后,鹤一才驮着一堆干柴回来了,吴用看了哭笑不得,说道:“你怎么去这么久,弄这么多柴火做什么?” 鹤一抖擞翅膀,把柴火散到地上,用翅膀尖挠着后脑勺,有些尴尬地说道:“小婢也不知道公子需要多少,索性就多拣了一些。” 吴用哑然失笑:“那倒是我的不对了。” 鹤一连忙跪倒,叫道:“怎么会!公子言重了,是小婢的不对才是……” 吴用看她反应诺大,不再打趣,摇了摇头,说道:“你管自己吧。” 鹤一如释重负,退回了房内。 【自从给了她法门,这家伙就不像以前一样对我大嗓门了。】吴用略感唏嘘。 邯鼓淡淡道:【很正常,你给了她功法,让她有机会一窥大道,说你是她的再生父母也不夸张,将来哪怕没有得道,便是延寿多年,也都归功于你,她对你自然敬畏有加。】 吴用玩笑道:【嘿嘿,那你呢?没有我,你是不是也就一直封存着?我让你重见天日,你是不是也该这么对我?】 【哼!没有你我会怎么样?】邯鼓冷笑一声,【你怎么不想想没有我你会怎么样?多给你三条命都不够用!】 吴用只是随口打趣,嘿嘿一笑,没有在这个话题上继续,捡了几根木柴到一边空地上。 【你要柴火做什么?】邯鼓好奇看到。 【弄吃的。】吴用拿木柴简单围了一个三角堆,然后点火烧着,等火焰噼噼啪啪烧了起来,他拿出一个馒头,随手用剑气割裂成了数片,然后用木枝串着,斜在火堆旁烤起了馒头。 等一面烤得带上了黄褐色,他将馒头拔了出来,捧在手心,啃吃起来,烤过的馒头片一面焦脆,一面软糯,吃在嘴里满口米面的香味,让人胃口大开 【你就吃这些,嘴里能淡出个鸟来。】邯鼓不屑地说道。 【不然呢?难道我还要吃什么大餐?】吴用不以为然,飞快吃完一片,迅速又切了一个馒头,然后从木枝上拨下来烤好的第二片,大快朵颐。 邯鼓嗤声道:【蠢货,不记得你师父说过什么了?】 吴用吃了一嘴,含糊不清地道:“什么?” 鹤一从小屋里走了出来,疑惑道:“公子……你叫我?” 吴用挥挥手,咽下了嘴里的馒头,道:“我自说自话,你管自己就行。” “哦。”鹤一一脸疑惑,退回了房内。 邯鼓说道:【你不记得你师父和你说的了?】吴用仔细回想,一时间不明所以,问道:【说的什么,详细一些。】 【宗气!】邯鼓提醒了一句。 吴用一愣,回想师父和自己说的有关宗气的定义——“膻中穴,宗气之所聚。” “何谓宗气?” “宗气者,胸中大气也,而膻中所在,乃是肺之所在,肺者,我等修士呼吐清浊的部位,此处清气结合脾胃从食饮之中运化而成的五谷精气相互结合,便是宗气。” 吴用嘴里呢喃,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说道:【结合五谷精气?】 【没错,这里的五谷精气可并非单纯只五谷,而是一种指代,指代吃食,你一个炼体修士,突破要靠着吃烤馒头片来恢复血气,岂非儿戏?】邯鼓说到后面自己都觉得好笑。 吴用一想,好像也是,之前自己淬养血气的时候,师父就给他准备了妖兽肉干以及丹药补充血气,满足身体需用,而自从突破筑基后,他好像很久都没有这样辅助修炼了。 【高阶炼体修士为何少?因为易入门,难高深,修为低的时候,是一个不错的快速提升实力的手段,可一旦修为上去了,所需要的投入越来越大,不是一半修士能够负担得起的。】 【正是因此,你们许多人类修士在低阶时候会主修一门功法外,再辅修一门炼体法门,最大程度上提升自己的实力,等到修为高上去了,再专心修炼主修功法。】邯鼓如数家珍。 吴用咽下了嘴里的馒头片,奇道:【为何昨日师父不与我讲明这一点?】 邯鼓冷笑道:【你多大?没有一点自己思考的能力?这种事情自己就该知道,难道你师父还要像你刚入门时候那样,无微不至照顾你?那你修炼这些年修炼到哪里去了?】 这话说得难听,可吴用知道理是这个理,他仔细想了想,有些头疼的说道:【我该如何去找补充血气的吃食呢?】 他第一时间想到了烟袅峰,可那里都是给门内弟子准备五谷杂粮的地方——是真的指五谷杂粮,没有一点的荤腥。 邯鼓淡淡道:【妖兽。】 吴用一愣。 【妖兽天生体魄强健,血气充盈,是最好的食料,你要想快速回复,捕食妖兽是最好的方法。】邯鼓一字一句说道。 妖兽……吴用皱眉。 【怎么?你也是怜悯之辈?不忍心对妖兽性命下手?】邯鼓冷笑着说道。 吴用摇了摇头:【我吃妖兽和凡人吃鸡鸭鱼肉有什么区别吗?没有的,我是在想去哪里找妖兽。】 邯鼓道:【你峨眉在蜀郡,这千万大山的,害怕找不到妖兽?】 吴用思索片刻,喊道:“鹤一?” “公子?”鹤一立马从屋里跑了出来。 吴用问道:“你晓得哪里妖兽多吗?要那种野生的,不是峨眉的,可以随意斩杀的,我修炼要用。” 鹤一一愣,想了想说道:“我知道有个地方,那里妖兽成群,但比较远就是了,光过去就要两日功夫的样子。” “两日,倒不算太远……”吴用点头,“天亮了我就动身。” “这么快……哦,好!”鹤一略感惊讶。 【这一趟就当外出修炼,你多做些准备,可能要待上一段时间。】邯鼓提醒道。 吴用心里应了一声好,说道:“这一趟去我可能要多呆一阵子,你如果愿意,也可以一起,如果不想和我一起,那就留在望江峰上。” 鹤一十分干脆地说道:“我陪公子一起。” 吴用点头道:“那你准备准备。” 说完,他回到房间内,开始整理需用,等到天亮,便乘着鹤一出发。 一人一鹤出了峨眉山门,一路往南,眼看这个方向,吴用惊讶道:“难道你说的地方是在南疆?” 鹤一连连摇头道:“哪能,南疆那地方小婢是不敢去,太多古怪了,小婢说的地方其实还是在蜀郡,只是位置已经比较偏了。” “那里有很多妖兽?”仔细想来,自己好像一直没有在峨眉自家附近走动过,吴用不免好奇。 “多!南疆与峨眉之间有这么一块地界,算是两方之间的缓冲吧,不属于谁的管辖,但又没有第三方势力敢来侵占,算是天然的屏障,许多妖兽便在那里定居了。”鹤一介绍道。 吴用坐在鹤一背上,一脸好奇道:“你是出生在峨眉门内的灵禽吧?怎么知道这么个地方的?” 鹤一犹豫了下,最后还是说道:“不瞒公子,小婢之前有过脱离峨眉的想法……” “怎么了?”吴用讶然,一些灵兽挤破脑袋都要进峨眉的门,这鹤一怎么还想着离开峨眉。 鹤一没敢直接往下说,支支吾吾了很久,最后还是咬牙道:“算了,反正现在已经跟了公子,这些事儿说给您听也没关系,只希望公子不要来责怪我。” “什么事儿?”吴用被她弄得稀里糊涂。 “其实还是修炼功法的事情……”鹤一语气唏嘘,“您也知道之前小婢一直想要一门功法,可始终无门可得,后来听说了这一处‘归觅十八山’里有许多妖兽聚集修行,便想来看看。” “这里的妖兽来自五湖四海,终年欢迎各方妖兽来投靠,不仅会提供住处,还会提供合宜的修炼功法,我来了以后确认这件事情是真的,也得到了一些接待,只不过最后还是放弃了。” 吴用问道:“是什么原因呢?” 鹤一道:“只能说这个地方不适合我,再就是那功法……一言难尽。” 吴用笑道:“看不上?” 鹤一点头,“按说有机会一窥大道,小婢本不该对功法挑三拣四,只不过如果若是为了这样一门功法脱离峨眉,那小婢图个什么呢?” “这样的功法不算难寻,无非是多花费一些功夫罢了,小婢留在峨眉就可以,何苦来脱离峨眉这棵大树?所以自那以后小婢就回来了,没再来过这里。” …… 第333章 鹤蛇相斗 “公子不要怪小婢势利。”鹤一说着,回过头,一脸不好意思的对吴用说道。 吴用摇了摇头,道:“怎么会?谁都要为自己考虑,而且‘随意委身将就’与‘无可奈何选择’有着本质的区别,你能够追求更好的功法,谁会来说你?” “多谢公子理解!”鹤一一激动,翅膀扑腾了几下,乘风飞高,“公子,路途还远,您要么可以打坐修行片刻,到地方了小婢唤你。” 左右无事,吴用不想浪费时间,便轻轻拍了拍她的背,说道:“好!你慢点。” 鹤一点头道:“公子放心,小婢飞稳了,一定不影响你修炼。” 吴用哑然失笑,“我是让你慢点飞就行,不差这么点时间。” “哦哦!好的!”鹤一连连点头,“公子放心,我明白了。” 吴用不再多说,想了想,从怀中取出来了一瓶丹药,盘膝打坐,吞服一粒之后开始沉神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如今他身体虽然已经恢复无碍,但要在鹤一的背上尝试突破,还是危险了一些,所以他取出来了那“来历不明”的丹药,修炼这门鬼道功法。 这门功法十分奇特,进阶所需的法力极为庞大,远超寻常,按照邯鼓与师父的判断,很可能这门功诀的瓶颈就是需要积蓄巨量的法力。因是之故,他决定有空就吞服丹药,做好积累。 有句古话说得好: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 …… 鹤一从白天飞到黑夜,又从黑夜飞到白天,如此到了第三天清晨,她轻声唤道:“公子?我们差不多到地方了。” 吴用睫毛微动,缓缓睁眼。 事实上早在半个多时辰前,邯鼓就已经在心里提醒他鹤一的速度慢下来了。 此刻睁眼,远方层峦叠嶂,天地间的巨幅画卷翠碧得动人心魄,山峰连绵起伏像是海洋里翻滚的波浪,湖泊倒映着天空白云,犹如一面灵镜。 “倒是个好地方。”吴用啧啧一声,这地方人迹罕至,就连空气都感觉清新许多,真有几分世外桃源的感觉。 鹤一点头道:“起初我也以为是这样,可这里远比看起来的要不平静。” 她介绍道:““这里叫做归觅十八山,意思是任何妖兽来了,都可以将这里当成心底归觅的安身之所。” “这些妖怪还挺有文化,”吴用略感意外,四下扫了几眼,发现入目都是郁郁葱葱的大山,远不止十八座,不禁奇道:“归觅十八山就是说这里的十八山吗?” 鹤一摇头,“不是,这里都是些小山峰,再往南去,那里有十八座连绵山峰,是归觅十八山的妖王居处。” “妖王?法象境界的妖王?” 吴用心头剧变,“妖王”乃是“法象”境界的妖怪的尊称,对应人类修士的移神境界,对应阴鬼的“转生”之境,那可是比元婴与褪死都要高上一层的修为,这南疆与峨眉之间的“小小”夹缝里居然有十八位之多!? 鹤一也吓了一跳,知道他误会了,连忙解释道:“不是的,不是的,这里的‘妖王’就是称呼的妖王,十八山的首领全都被称作妖王,和修为没有一点关系,他们大多是化形修为,只几个有灵变境界的修为。” “化形”对应的是人类金丹修士,“灵变”应的是元婴,灵变妖兽又被称作大妖,已是能够雄踞一方的强者。 吴用松出一口气。 【可笑,“妖王”都来了,现在的妖族比你们人类还会玩这些花的,有什么意义?徒惹人笑话!】邯鼓嗤声,语气满是不屑。 吴用不置可否,问道:“那我们该去哪里?” 鹤一想了想,反过来问道:“公子此行可有目标?” “目标?”吴用在心里问道:【吃什么最补气血?】 邯鼓淡淡说道:【让他带你去找蛇,越厉害越好。】 蛇? 吴用没有多想,径直道:“可有蛇类妖兽聚集的地方?” 鹤一想也不想就道:“十八山里有一座蛇公山,山脚下大小群蛇毒虫聚集,是爬虫妖怪的天堂,公子,去吗?” “去!”吴用斩钉截铁。 鹤一二话不说,振翅折转方向。 这次飞不多时,越过群山,前方视线为之一扩,云雾扑面而来,一座高耸入云的大山从中蓦然展现,印入吴用眼帘。 这座大山十分奇巍,正面宽长,但侧面扁薄,长满绿植,犹如一条绿色的扁颈毒蛇直直挺立在那里,把脖子高耸入云,隔着老远,就能闻到这座大山顶部飘散出来的一股股腥气。 吴用左右打量了几眼,发现这附近没有其它大山了,按照鹤一所说,这里应该有十八座连峰才对,怎么不见了呢? 鹤一注意到他在打量四下,却是猜到他在想什么,主动解释道:“公子是在找十八山的其余十七山?” 吴用讶然,“你怎知晓我在想什么?” 鹤一扑哧一笑,说道:“因为小婢第一次来的时候也和您一样,疑惑其它山头呢?后来才知道,这里地域广阔,十八山一座一座虽然互相接连,但彼此之间其实相隔很远,又因为这里山林水露雾气重,一眼是看不到尽头的。” 吴用恍然。 他看了几眼,忽然想到了什么,笑着说道:“鹤一,你不需要因为我给了你功法,你就对我这般尊卑分明。” 却是吴用看鹤一近期以来难得笑了一声,颇有以往几分神采,想想还是和她挑明了说,不然也太过拘谨了。 鹤一呵呵一笑,连声道好。 也不知道她听进去了没,吴用苦笑着摇了摇头。 再飞没多久,鹤一拿尖喙啄了啄地面方向,说道:“公子,这附近底下都是各种蛇类妖兽聚居之地,您看我们去哪里落脚?” 吴用左右望了眼,一指底下某处,说道:“就那里吧!” 鹤一把眼望去,一下子没看着他的指向,来回扫了好几眼,才看清楚他所指的是蛇公山山脚附近一口被几挂稀稀疏疏藤条掩盖着的山洞。 “公子好眼力!”鹤一讶然,尽管她才筑基,但鸟类妖兽天生目力出众,没想到还比不过公子的一对肉眼。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可是对目力有增幅的,吴用笑而不语。鹤一飞身下去,近了以后,只见这山洞口子上乌青青的,地面山石被磨得锃光发亮,周边没有任何草芥,只有被压塌的灌木,以及泥土地上一道道弯曲的爬行痕迹。 可以想象,这里一定时常有一条粗大的蛇类来去经过,压垮草木,在身后留下波浪一般的痕迹。 只是远远在洞口上方,都可以闻到一股恶臭的腥风从洞内传出来,无端的让人联想到腐肉、枯骨、淤泥与败土。 鹤一没有立马靠近,而是在半空盘旋,问道:“公子,您可要遮掩身份再下去?人类在这里出现……恐怕会引来不小的麻烦。” 吴用想了想,说道:“你说得对,最好还是隐藏下身份。” 邯鼓说道:【我教你一个法门,叫做‘如假’,能够变化身形,和之前的‘非真’是一套的法门。】 感应到脑袋里传来了一段口诀,吴用精神一振,心道:【多谢前辈!】 邯鼓笑骂道:【这时候叫我前辈了?】 【嘿嘿……】吴用一笑,立马开始研究这门法术,不过多时,就完全掌握,开始着手变换身形。 【咦……你小子,天赋当真这么好?这么快就学会了?】 饶是邯鼓也吃了一惊,这门法术可不是“非真”,“非真”是隐匿气息的法术,本质上控制的是气息,但“如假”可是变化身体的法门,骨骼、肌肉、毛发……那可不是这么简单的了,吴用怎么这么快就能够掌握?好像天生就熟通似的。 【好像不是很难。】吴用嘿然一笑,然后持捏诀目,缓缓呼吐气息——“喝啊!” 她浑身的骨头开始嘎嘣嘎嘣暴响,臂骨挂长,本就腕线过裆的两条手臂几乎快要触及膝盖,头骨撑开,脑门变得圆堂锃亮,颧骨也向上顶高,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活脱是猴子的模样。 鹤一感应到动静,回头看了眼,顿时吓了一跳,惊叫道:“公……公子!你……你怎么变成了阴鬼?” 吴用这门法术太过逼真了,她这一回头,差点以为自己背上的公子这猴精成鬼怎么了。 “阴鬼?” 吴用一愣,低头一看,原来是瞧见自己的身边有一股股灵力冒透体外,散布着一萦淡淡的白光,活脱像是一头猴头鬼。 “这……” 吴用自己也不知道为什么要这样催动这门法术,心念一动,身外的白光这才淡弱直至消失不见。 这下倒像是一头猴精了。 邯鼓觉得好笑,说道:【怎么想起变成猴子?还变得如此之快,你小子……是不是早就想这么做了。】 吴用哪里知道,他催动这一法门,想要开始变换形象,本能的就变成了这幅样子,身体各处仿佛早就想好了一样,甚至身上的毛发都变幻得不能再细致。 鹤一看着吴用的样子,朝他的后背努了努嘴:“公子,你的剑匣。” 吴用伸手一摸,催动剑匣的变幻口诀,将其伪装成了一头刚硬的黑色毛发,接连着他头皮上的毛发,这蓬毛发没有垂顺,而是拱在他的后背,让他弓着的背看起来更弯塌了。 做完这些,吴用上下打量着自己的装束,满意的点了点头,说道:“我们下去吧。” 鹤一兴奋的说道:“走!” 吴用觉得有趣,这家伙怎么看起来很是高兴? 一人一鹤落到洞口前,鹤一当先而行,吴用还想叮嘱小心一些,可她却已经昂首阔步走进了洞里。 “小心一些,还不知道占据这处地方的是什么。”吴用跟进洞内,提醒了一句。 鹤一大咧咧说道:“公子,放心,这里最多也就是一头筑基的妖蛇,不值一提。” 吴用一愣,不知道她是怎么清楚的,正想问个详细,忽然洞内荡出来一股恶臭的腥风。 “小心!” 吴用目力出众,一眼扫见黑暗之中有一对惨绿的光点两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悄无声息扑向走在前头的鹤一! 鹤一目力相对较“弱”,听见喊声,立马警戒,但没能注意到具体的动静,只把豆点大的眼睛紧紧盯着洞内。 吴用面色一沉,就要出手救人,可就在这时候,意想不到的事情发生了。 两点惨绿疾行,在黑暗中拖曳出两尾余光——“嘶!” 一头腰身有水桶粗细的大蛇钻了出来,张开血盆大口,闪电一般扑向鹤一。 谁料原本只是呆呆看着洞内的鹤一忽然动了,冷不丁狠狠一啄捅在了大蛇的鼻头上,速度比这条大蛇更快更狠,当真动若脱兔。 大蛇没料到她如此反应,这下吃痛,疯狂摆尾,把身子漏了出来。 吴用这才看清楚这条大蛇的全貌,赫然是一条水桶粗细,浑身长满土黄色菱形鳞片的毒蛇。 它长着一颗犹如石磨大小的三角脑袋,两只森绿的眼睛眼角边有两道黑色的花痕,看起来煞是凶厉。 不过此刻它的样子可是狼狈,鼻头被鹤一啄破,鲜血直流。 这条大蛇目光恨恨看着鹤一,肌肉蠕动把身子盘起,慢慢将鹤一围在了中心。 吴用面色一变,蟒蛇缠卷是这种动物的杀手锏,这般大的毒蛇,鹤一这小身板,只怕一下就要被碾卷成碎片。 他不再观望,踏前一步。 【急什么,看下去。】邯鼓的声音忽然在他心头响起。 吴用不知他意思。 【谁说这小东西就败了?】邯鼓淡淡说道。 只见大蛇把身子盘紧,可鹤一不躲不闪,只把身子捋直了,牢牢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大蛇缠紧,她尖喙上发出一阵淡淡的黄光,狠狠通了下去。 “嘶哈!” 这一下大蛇被捅了个窟窿,血滋滋往外冒,它吃痛发出嘶哈叫声,吐着蛇信子猛地缠紧身子,可它太过庞大了,鹤一的腿又太过细直了,居然怎么也缠不紧! …… 第334章 杀妖取肉 大蛇虽然浑身肌肉,体型粗壮无比,但也正因此,无论它再怎么缠紧,中心都会留下了一隙空位,若是山林野猪黑熊之流的巨物,早已被缠卷得骨骼寸断,可偏生鹤一是头灵鹤,有着筷子一样的细腿,大蛇怎么也卷缠不住。 这一下失去了最大的倚仗,大蛇只能凭借一嘴毒牙,将鹤一围着,一边盘卷着将身子垒高,一边张开血盆大口,吐着腥气咬向鹤一。 可鹤一毫无畏惧,体内妖力运转,长喙上凝聚出浓郁的黄芒,“笃笃笃”几记快如闪电的雕啄捅向蛇头与其身子。 大蛇也算皮糙肉厚,可在鹤一的雕啄之下,浑身上下犹如纸糊的一般,满身血花绽放,发出了惨厉的嘶啸。 邯鼓淡淡数道:【妖物之间互有生克,不巧,这妖蛇便被你这小婢天克。】 吴用看着鹤一完全将这大蛇压着打,本还满怀震惊,听邯鼓解释,忽然想到,鹤不就是蛇类的天敌吗! 【难怪她听我方才要闯这蛇洞会这般兴奋,一马当先。】吴用算是反应了过来,一时哑然失笑,满怀担心也随之烟消云散。 他们说话间,大蛇已经彻底落了下风,浑身上下鲜血淋漓,不再似开始时候那样行动生风,鹤一趁这大蛇心神恍惚,尖喙上射出一道光刃,狠狠一击捅在了它的后脑袋七寸上下位置。 大蛇反应不及,发出一声惨叫,疯一般开始扭打挣扎,血液与地上的碎石滚捣在一起,尾巴狠狠甩在山壁上,震得土石簌簌而落。 鹤一捅完这一下“必杀技”,脚掌在地上一踩,身子轻飘飘飞起,优雅的落到了吴用身边。 大蛇挣扎得愈加激烈,一气往山洞里钻去。 鹤一不紧不慢抬脚往里走,一边道:“公子,它已经死定了,逃不远的,我们跟上就行。” 吴用点头,跟上脚步。 山洞深处传来隆隆响声,沿途的土石翻倒散乱满地,宽阔的洞里没有一点平路,还时不时从洞里深处传来一阵阵凄厉的嘶啸,可想而知大蛇痛得有多么癫狂。 走没多久,动静忽然小了下来,也不知道是大蛇走远了呢,还是已经毙命了? 答案就在不远处。 地面上的血迹越来越少,各种山林野兽、妖兽的白骨,乃至人类头骨却逐渐多了起来,有的已经年代久远,踩在脚下嘎吱嘎吱作响,碎成粉末,有的却还很新鲜,骨头邦硬,甚至还能看见光亮的毛发。 吴用与鹤一赶到的时候,大蛇就躺在一堆枯骨中间,它已经没了动静,蛇信吐在一边,彻底断绝了生息。 它一身的伤痕,致命的乃是七寸位置的啄伤,但不要命似的奔逃刮裂了它腹肚的皮肉,肠子内脏拖了一地,这无疑加快了他的死亡。 吴用走到大蛇身边,看着它比几头牛犊子还要长大的身体,问道:【这怎么处理?你说吃妖兽,有什么讲究?】 邯鼓却颇为惋惜地说道:【这家伙对你最是有用的血液流尽了,可惜……那就吃肉吧,怎么吃不用我教你吧?】 吴用沉吟道:【烤了?】 【不然你愿意生吃也是可以的,对你来说效果是一样的,还省事。】邯鼓玩味地说道。 站在这头大蛇尸体边上就有一股恶臭的腥气涌来,吴用怎么可能生吃?他摇了摇头,说道:“鹤一,找点柴火,我们一起吃了它。” “好!”作为妖兽,狩猎的意义就是饱腹,看着这一大条妖蛇,鹤一早已耐不住胃口,一脸的兴奋,飞奔窜出山洞。 不一会儿她就回来了,背上驮着大堆的干柴,稀里哗啦甩到地上,然后抖擞羽毛,草屑木屑满洞飞。 吴用堆起柴火,直接烧起火来,可等串好木棒,那却犯难了。 眼前这诺大一条怪蛇,该从哪里下口? 七寸是不是最嫩的? 腹肚肌肉是不是最有嚼头,最有筋道的? 还是那铁鞭一样的尾巴,才是最好吃的? 吴用在心里问道:【你说吃要吃蛇,那吃哪一部分有没有要求?】 邯鼓淡淡说道:【有血是最好的,现在么……都行,没有要求,反正都是身上的肉。】 那就是看他个人的喜好了? 吴用沉吟,打量着身旁巨大的蛇身。 鹤一看出他犯难,小心翼翼说道:“公子可是不知道从何入口?” 吴用眼前一亮,是啊,忘了这鹤一是蛇类的天敌,一定知道哪个部分好吃。 他说道:“我不瞒你,此次来这里,我并非只是为了满足口腹之欲,我是为了吃食妖兽,以此来增补血气,为接下来突破修为做准备。” “原来是这样……”鹤一恍然大悟,妖兽最是能理解这一点,“公子可有要求吃食特定的部位?” “没有,口味好些就行。”吴用摇了摇头。 他还没吃过蛇肉。 鹤一点点头,走到蛇身旁边,用尖喙指向后者的七寸附近,说道:“这大蛇有一块保护七寸的肌肉,充血以后会拱起,比盔甲还要坚硬,生食筋道,熟吃软糯,别有一番风味。” 这听起来怪怪的,吴用一头黑线,“别的呢?” 鹤一用尖喙剖开蛇肚,挑出来里面一个早已经流干了血的三腔心脏,说道:“这东西,大补,公子?” 内脏是好东西,可惜这一地稀烂,没想到心脏还完好,吴用看着这和西瓜一样大的心脏,倒真让他起了些胃口,就是量少了一些,他点了点头,继续说道:“还有呢?” 鹤一跳到大蛇身上啄了啄脚下,“还有还有,这大蛇体型虽巨,但速度够快,这全靠了它一身伸缩自如、反应灵敏的肌肉,尤其是沿着脊柱这一段,无比鲜嫩。” 她用长喙当作刀子,剃下来了一整条的肌肉。 “还有这里!这段尾间肉不可错过,筋头巴脑的,最有嚼头……” 鹤一如数家珍一般,根本说不完。 …… 半个时辰后,山洞内肉香阵阵,吴用挑着吃了一颗心脏以及一长段小里脊。本以为只是简单的吃喝来恢复血气消耗,可没想到他的身体对这蛇肉有极强的反应,下肚没有多久,他几乎是可以一丝一毫的真切感觉到自己将东西消化干净,无数的养分散布到体内,修复着他的身体,温养着他的气血。 这让他大喜过望,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发出的对于养分的渴望,二话不说,也不管吃哪一部位了,随手割了几大块肉,加大柴火烧了起来。 这般等了又是好久,可吴用三、两口就把烤肉吃完一块,眼看着剩下的烤肉,他知道可能这些吃完了自己恐怕还是意犹未尽,于是让鹤在一旁一帮着烤,他只负责吃就行,反正鹤一喜食生肉,边吃边烤也不碍事。 这样吃、烤、吃、烤……几个循环下来,吴用终于感觉到了饱肚,身体里的血气更是已经充盈澎湃,回头一看,好家伙,这一条大蛇居然已经被他和鹤一吃了个七七八八。 鹤一更是早已目瞪口呆,事实上,她根本没吃多少,这一整条大蛇几乎都进了吴用的肚子,可要是看去吧,自己这位小主的肚子平平,活脱像是没吃一样,她从未见过如此离谱的事情。 【现在,修炼吧。】邯鼓感应到吴用体内澎湃的气血,淡淡说道。 吴用也已经发现不对劲了,他原本体内气血就已经极为充盈,经过前几日的修炼,消耗了不少,体内难得“风调雨顺”,平静得很。 可现在这大半的蛇肉吃进肚子里,海量的养分融入体内,令得他的血气又开始翻滚,在浑身波荡起伏。 他强忍着高呼发泄的冲动,对鹤一道:“鹤一,你去帮我守着洞口,我要开始修炼了。” “现在?”鹤一正顾着啄肉吃,闻言略感惊讶,一抬头,人却忍不住往后靠了一个身位,“公子你……” 她惊讶的发现此刻的吴用浑身血气旺盛逼人,甚至让她生出一丝畏惧感,这不是修为上的压制,这是一种本能乃至血脉上的压制,令得她不自觉就后退。 吴用知道自己进补了太多,浑身血气几乎都要渗出毛孔,说道:“去吧,我是在突破瓶颈,必须要保持安静的环境,我现在身边只有你,你一定要帮我看好入口。” 鹤一一听这话,立马起身,尽管心里尚有疑问,还是二话不说,叼了两块肉,往洞口外走去,只是她边走还时不时回头,心里想着吴用修炼的到底是什么法门,这胃口,这一身血气。 她走向洞口,嘴里叼着蛇肉,自言自语道:“说也奇怪,在公子身边总觉得有些不自在……刚才公子浑身上下简直逼人” 鹤一想不通,忽然想到了当年第一次见到吴用的时候,吴用的手曾抓过她的脖子,当时像是被火钳钳住了一眼,心里不禁奇道:“莫非……公子的血脉有什么特别?” 她坐到洞口,百思不得其解,最后摇了摇头。 “错觉错觉,公子这么好的人,单纯只是我自己太过拘谨了。” 她叼起肉块,慢斯条理吃将。 …… 吴用等她出去,也不挑位置,就地盘坐,凝神静心,试着进入修炼状态。 清风在山洞里流转,发出呜呼的响声,火星噼啪作响,仿佛夏日催人入眠的风铃,迷迷糊糊间,外界的一切似乎在悄无声息离他远去。 吴用缓缓睁眼,发现自己悬浮在半空中,下方是一望无垠的山川大河。 他深吸一气,投身纵入血河之中,随波逐流,身子跟随血气浮沉,不多时便融身其中,与其成为了一体。 血气流到江河,他便成为江河,血气流到溪涧,他便成为溪涧,血气流到大海,他便成为大海,一切如影随形。 途径过膻中穴多次,吴用并没有急着冲击,而是等到自己与血气彻底融为一体,并汇聚出一股激流,再才来到膻中位置时,狠狠冲着膻中穴撞去。 嗡! 膻中穴外有一股奇异的斥力,凝聚成一股的血气直接被反震之力撞散,与之前的每一次都一样,分成无数股细流,从膻中穴两旁绕开了去,流游走远。 “意料之中……”吴用回头望了眼,眼神里没有一点气馁。 他一脸淡然,继续以身融聚血气,一次又一次冲击膻中穴。 每在体内流转一轮,他能够融聚的血气便壮大一丝,冲击力也就越强——尽管还没能强到一气冲破膻中,但吴用还是能够感觉到自己一点一滴的进步。 如此循环往复,也不知道尝试了多少次,邯鼓的声音响起。 【够了,你消耗的差不多了。】 正冲击完一次膻中,吴用意念坚定地准备冲击下一轮,忽然听到这个声音,他幡然回神。 哗啦啦……血气不停歇地往前流去,吴用停留在了原地。 他抬头看天,身子浮出了水面,一路腾空,万里山川尽收眼底,直至一切消失不见,眼前一黑。 吴用睫毛微动,缓缓睁眼。 柴火已经烧完,没有一点火星,山洞里黑漆漆的,可在他的眼里,一切却仿若白昼,纤毫毕查。 “这是……” 之前他目力尽管出色,可却没有这样的表现,可想而知,他的《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埂上了一层楼。 咕噜噜…… 肚子发出饥饿的叫声。 吴用喊道:“鹤一?” 鹤一听见声音,扑棱扑棱飞了进来,惊喜道:“公子!这才一夜的功夫,您破关了?” 吴用维持着打坐的姿势,笑着摇头,“哪里有这么简单?只是饿了,你替我考点肉。” “哦……好!”鹤一卸下几块厚实的蛇肉排,开始烤制,一边还忍不住打量吴用,心里好奇怎么公子那灼灼逼人的血气怎么消失了?反而有些虚弱。 她一边烤制,一边看着打坐静养的吴用,心里愈加好奇。 不一会儿——“公子,好了。” 她将几大串烤肉递给吴用。 吴用早就已经饿得发昏,接过以后大口撕咬,一边咀嚼一边对她说:“继续……把剩下的都烤了!” …… 第335章 修炼 山洞里只有噼噼啪啪的烧柴声,与吴用大快朵颐的咀嚼声。 “公子,都烤完了……您看?”鹤一惊讶地看向身后,此刻这条大蛇早已经只剩下了一堆白骨以及边角料,整条蛇可以说七成都进了吴用的肚子,就这样,眼前这位小主却还是一脸的意犹未尽,仿佛怎么也吃不饱。 吴用擦了擦嘴吧,摸着肚子说道:“那就这样……八成饱也成。” 鹤一苦笑,八成饱?她真想问一句:公子你肚皮莫非是个无底洞? 吴用闭上眼睛,稍加感应体内的情况。 可这下却叫他惊喜地睁开了眼,因为此刻即便仍未满足的他,体内的气血也比之前还要丰盈,几要满溢。 这让他又喜又是忧,喜的是血气满溢,意味着他的修为又深厚了一层,忧的是他真怕血气过盛,引发什么不可预料的后果。 邯鼓却忽然道:【担心什么,忘了你师父怎么告诉你的?】 【尽最大努力尝试突破膻中?】吴用脱口而出,这是师父那天一直与他在强调的事情。 【是!你现在不就是这么做的?你觉得你师父会没考虑到这样的情况?】邯鼓悠悠然说道。 吴用心头一动:【你意思是……】 【很显然,在冲击膻中的过程中,你的血气是肯定会得到丰足,修为会更上一层楼,这你师父肯定清楚,而与此对应的,你需要提升你控制血气的能力,方才能够将修为提升到极限。】邯鼓一语点破。 【提升控制血气的能力?提升修为到极限?】吴用喃喃自语,这么说确实,虽然在冲击膻中的时候,他是心神沉浮于体内,但其实那只是一种入定到了极致的状态,本质上还是他在控制血气。 提升控制血气的能力,就是在变相提升冲通膻中的几率,这无疑是一个挑战,可更也是一种磨练。 但这样的话……他又有一个问题了。 【体内血气总有一个极限,若果我一直不能突破,万一到了那个地步,会发生什么?】吴用心里闪过一丝不详的预感。 邯鼓无所谓道:【水比水库容量多,你还一直往里灌,你说会怎么样?】 吴用感受着体内澎湃的血气,顿觉头大:【这事儿老师为什么不与我提前说?】 【提前说?提前说了让你像现在这样瞻前顾后?】邯鼓散漫地说道。 吴用不由得一愣。 【具体我不知道,但也许是怕你多想,不敢放开手脚修炼,可眼下你已经熟练了这个修炼的过程,应当是不会畏惧了,只需要小心些就行,再么……】 邯鼓哼了一声。 【你老师估计是觉得有我在,打算这些事儿都让我来告诉你,反正这些不是你这门功诀的密要,是大多数炼体功法都要面临的问题,临场教你,让你多多实践,也多多主动思考,对你只有好处。】 吴用想了想,还真有可能与这二个原因有关。 他感受着体内澎湃的血气,立马就要准备继续修炼,邯鼓却叫住了他:【别急,你现在没了吃食,等下这一轮修练完了打算怎么办?让你这小婢替你找吃的?】 【不行吗?】吴用还真是这么想的。 邯鼓道:【当然不行,她才存精的修为,再是克制蛇类,也不能跨越等阶,你现在吃条存精的妖蛇固然还算可以,但要想突破,一定得要化形的妖怪才可以,还得你自己动手。】 “存精”即对应“筑基”,是妖族的境界划分体系。 吴用一想也是,对鹤一说道:“你知道附近哪里有化形的蛇精?” 鹤一吓了一跳,犹豫着点了点头,“知道,公子……公子现在想去?” 吴用沉吟片刻,说道:“再等等,我们先去找几条存精境界的蛇精。” “几条?”鹤一当真怀疑自己听错了,一脸疑惑地看着吴用,“公子杀来,是准备磨练手脚呢,还是准备吃的呢?” “当然是吃的!”吴用站起身,舒展身体,伸了个懒腰,浑身骨头嘎达嘎达作响。 “您……您还没有吃饱?”鹤一看了眼吴用平坦的肚子,难以置信,等看到吴用已经往洞外走去,连忙跟上他的脚步。 …… 哗啦……哗啦……哗啦……水花四溅。 宽阔清澈的溪流中心,鹤一身躯笔直的站在溪流里,一只脚爪踩着一条青灰色的三角头毒蛇,长喙连啄,每一下都极为精准的啄在毒蛇脑袋上。 毒蛇发起闪电般的快速进攻,可鹤一更快,每一次都抢先一步啄在它嘴巴里的信子上,逼得后者不得不闭嘴,没有一次攻击奏效。 几个来回下来,毒蛇次次吃瘪,已经是头破血流,它阴冷地看着鹤一,尾巴上亮起一丝蓝光,狠狠朝鹤一的背部打去。 鹤一却像是早有防备,一只爪子踩住毒蛇身体,另一只爪子抓向尾巴,又快又准按住了它的尾巴末梢。 蓝光“咻”的一声从它尾巴射出,但已经没了准头,射向了岸边。 这好巧不巧,就落在吴用的跟前,轰隆一声,把地面炸出了一个半丈径直的坑洞。 这会儿在小溪边上,泥土潮湿,这一炸底下浸出来浅浅的水坑,不一会儿,残留的蓝光就开始晶化,但凡有水露的地方,全都被冻结起来,一直往坑洞外侧蔓延,成了一个冰窟窿。 【这居然还是头有传承法门的妖怪!】吴用暗感惊讶。 妖族和人类不同,人类有功法可以修炼,能够领悟各种法门,可妖族没有。妖族除非是颇有来历的血脉,享有传承之法,不然就只能依靠自身的皮肉,纯以肉体与敌人争斗,就像昨天的那条毒蟒。 妖族相比人类的优势在于寿命,它们天然就活得久,也因此在此期间,能够自行创出契合自身的法门。 妖族的法门不多,不像人类修士一样手段繁多,但它们拥有的每一项都是其独有的,且最为契合自身特点的,因而十分的厉害,不可小觑。 但……有个例外的就是类似于鹤一这样的妖兽。鹤一这等灵鹤天生灵形,能够口出人言,能够与人交流,还能够修炼功法,这等其实已经算是“灵兽”,乃是妖兽里面的一类分支,不能同比。 眼下这头存精境界的蛇精,居然就有这一手法术,虽然稚嫩,但看样子颇成气候,指不定体内就有某种传承血脉,倒是出人意料。 鹤一也吓了一跳,这条毒蛇在虽然在进攻,但尾巴一直藏在水里,不明所以,因而她一直都有提防,这才来得及反应,可本以为它只是打算拿尾巴鞭抽偷袭自己,谁曾想竟然是在藏了一手杀手锏! 还好她反应的快,不然看那坑洞的规模,这一下抽在自己身上,绝对不死也残,鹤一眼中露出一丝凝重。 可就是这门一会儿的走神,这毒蛇居然抓住了机会,猛地从她爪下抽身,张开大嘴,恶狠狠咬向她的腹肚。 她的腿可不仅仅只是像钢筋一般细直,实际上还比一般钢筋都要坚硬,表面黄色的外层肉皮可以说是老茧,一般的毒蛇连咬都咬不透,更别收注入毒素了。 可相比之下,她的肚子就是弱点了,尽管有层层叠叠的羽毛,但并没有防护锐利刺击或者咬合的功能,这毒蛇先是隐忍不发,再用出杀手锏制敌,又见没能成功,转而换转手段,诚可谓心思缜密,随机应变。 这一下如果被咬实了,她绝对当场毙命。 “好算计!”她高声叱喝。 眼见两滴黄绿色的毒珠都已经冒出来挂在这条毒蛇的毒牙尖尖了,鹤一剑走偏锋,运起妖力,尖喙上冒出灵光,捅进了毒蛇的嘴里,但没有叼啄,而是一触即走,然后把头一扬。 两点绿芒在日头的照耀下于天上划过优美的抛物线,噗通……噗通……两声掉进了溪水之中,脚爪下的毒蛇疯狂扭动身子,把嘴咬向鹤一的腿,但毫无用处。 “哼!没了毒牙的毒蛇是什么呢?” 鹤一任他啃咬,毫不在意。 原来刚才的两点绿芒是这条蛇的毒牙,鹤一冒险叼啄,火中取栗一般又准又狠将毒蛇的毒牙啄断了! 此刻没了毒牙的毒蛇上下颌开合咬在她腿上,没有一点的感觉,挠痒痒一般,但看向旁边毒牙落水的地方,已经有一条又一条的鱼类翻着肚皮浮上来了,毒液的毒性之强可想而知。 鹤一不愿沾惹,娇叱一声,从水里一跃而起,用脚爪扣着毒蛇,扑棱着翅膀优雅地飞到了岸边。 “公子!” 鹤一尚在半空中,脚爪一甩,就将这没了毒牙毫无威胁的毒蛇抛给了吴用。 吴用一把接过,这毒蛇血淋淋的嘴巴张口朝他脸上咬来,吴用嘿然一笑,不躲不避,也张开了嘴,直接一口反咬了上去,直接把这毒蛇的脑袋咬断整个吞了,吮吸着它的鲜血。 “公子……”这生猛的样子把鹤一吓了一跳。 “滋……滋……”吴用片刻就把血给吮干,一擦嘴巴,扯下还在手臂上缠绕扭动的对手抛给鹤一,对她道:“走!找个地方我要修炼,你先帮我把这蛇烹烤了。” 蛇血下肚,他浑身发热,血气在体内翻涌,已经难以遏制,说完就朝不远处的一个荒洞飞去。 鹤一又从吴用身上感应到了那熟悉的压迫感,这一次她确认了,这肯定不是来自于吴用的修为,正是吴用的血脉有些奇特。 莫非公子不是人类,实际真是什么妖兽? 她眼珠子丢溜溜一转,觉得这个想法太过离谱,急忙跟上脚步。 …… 吴用来到荒洞深处,确认这里没有任何妖兽栖息,对鹤一叮嘱了几句,便挑了个平整的位置就地打坐,进入到了修炼状态中。 他沉神入内,置身于血海之中,随着波浪起伏,一次又一次汇聚血海,一次又一次尝试冲击膻中。 尽管没有一次奏效,但他丝毫没有气馁,只是重复做着融身血气,聚合血气,冲击膻中……循环往复,一刻不停。 邯鼓见吴用全情投入到修炼之中,不觉点了点头,修炼勇猛精进是一种天赋,能够沉静下来迅速进入修炼又何尝不是一种天赋呢? 更何况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这种上乘法门,吴用除了第一次进入修炼状态耗费了多些功夫,后面每次都轻而易举就能够进入到修炼状态中,邯鼓虽然没说什么,但心里还是在称赞的。 如此上进,不考虑“能不能突破这件事情”,只是专心修炼,去琢磨如何把事情做得更好,长此以往,何愁没有进步? 他一点也不担心吴用会桎梏。 …… 良久吴用结束了修炼,从静定中徐徐退出,缓缓收功。 “咕噜噜……” 五脏庙再次敲锣打鼓。 吴用鼻头轻嗅,就见自己位置跟前烧着一堆木炭,一条早已经考得香喷喷的“辣条”串在木棍上,烘在炭火边。 “这鹤一的手艺倒是不差……”吴用拔出木棍,大快朵颐,一气吃了半条,连骨头也不吐,香得觉得怎么也不够吃,便高声喊道:“鹤一,我已经醒了。” 鹤一啪嗒啪嗒跑了进来,喊道:“公子,你醒了!快吃吧,我看你一时半会不会出关,就擅作主张在你跟前烧了堆火,烘着这肉。” 她一看吴用手上的肉,惊呼出声,“呀!这肉都烘干了,公子你不要吃了。” 蛇肉本就精瘦,又早早烤好,放在火边烘着,油脂和水分早就已经干了,说是烤蛇肉,其实和风干蛇肉也没什么区别。 吴用可顾不了这些,吃得嘎嘎香,含糊着说道:“不用,你再去帮我捉两条吃的来。” 这一点蛇肉可不够他吃。 鹤一见他不脑袋连点,立马跑了出洞啄蛇去。 吴用吃了半条后,肚子里好受许多,开始慢斯条理撕着吃,一边吃,他一边说道:【你还没告诉我,那么多妖兽,为什么一定找这些蛇精下手。】 邯鼓淡淡道:【我以为你不会问我这个问题。】 …… 第336章 鹤一失踪 吴用说道:【当你与我说要找蛇类妖兽的时候,我并没有多想,但是这么多蛇肉与蛇血下肚,我不禁想到一个问题,我这门功法吃蛇肉当真有这么好的效果吗?】 没错,这才是他觉得奇怪的地方,无论他吃蛇肉还是喝蛇血,效果立竿见影,就好像他就该吃这些一样。 老师并没有说这件事情,《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密要里也没有相关的介绍,来归觅十八山找蛇类妖兽是邯鼓的主意,那就说明是邯鼓的缘故了? 【还算敏锐……】邯鼓呵呵一笑,吴用正想再问,谁知这家伙话锋一转,说道:【但又很蠢。】 忽视了这家伙的说话风格,吴用问道:【怎么说?】 邯鼓悠悠然说道:【忘记了?你在我进你身体之前是怎么样的了?】 进我身体之前?吴用皱眉沉吟。 邯鼓进入他的身体时候是在他从云泊裂谷回来之后,那段时间他身受重伤,然后无意间触动了妖灵血玉,吸收了那一滴鲜血。 等等……不对! 严格说来,那一次的邯鼓称之为“苏醒”更合适,真正邯鼓进入他身体的时候…… 吴用的记忆一下子被拉回到了那座吴氏秘地内——邯鼓出手,解救“吴用”,并带着吴用逃出了吴氏,坐上海船…… 严格说来,第一次进入他的身体的时候,他还是“吴用”,而那时候的“吴用”……吴用顿时想到了沛阳县那位棺材铺丁伯曾经说过的话:“吴用”身体虚薄,弱不禁风。 而在到了峨眉之后,无论从白师伯还是师父,亦或二师伯那里得到的对自己的评价,都是一个词——天赋异禀! 天赋异禀在哪里?最直接的就是体现在血气这方面,雄浑澎湃,炽热如火! 【想起来了?】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深吸一气,说道:【我的身体之前很虚弱,因为你的缘故,才有如今的体魄?】 邯鼓道:【你之前的身体可不只是虚弱而已,你之前的身体如何也不可能成为炼体修士的,正是我入主你的身体后无时无刻不再温养你的体魄,潜移默化影响你的血气、经络、肌体……】 吴用想起来了,当时邯鼓带着“吴用”躲在码头边,静待游船的到来,期间一直在温养濒临死亡的“吴用”。 【可这与我吃蛇有什么关系?】吴用还是难以将二者联系起来。 邯鼓解释道:【还不明白?跟你没关系,跟我有关系!】 【和你有关系?你意思是这蛇肉蛇血对你有滋补作用?】吴用一愣。 【你有时候聪敏,有时候反应又慢半拍,真是……现在不只是对我有滋补作用,因为你的血气受我影响,】邯鼓都无语了,话讲的这么明白了。 吴用总算是明白了过来,可马上又一个问题浮现在他脑海中,脱口就问:【为什么叱蛇类妖兽的血肉会有这个效果?你本体到底是什么……山神子?】 他一下子想到了白师伯称呼邯鼓的名称——山神子。 邯鼓罕见的带着一丝怒意骂道:【别叫我山神子!】 吴用不服了,反问道:【凭什么?白师伯说得,我就说不得!?】 邯鼓不客气道:【我不喜欢听见这个名字!你不要再提了!否则休怪我……】 他一句话顿住,吴用却不依不挠地说道:【休怪你怎么样?白师伯说得,因为你斗不过他,只能忍气吞声,到了我这里,你就觉得我好欺负,不能说了?】 【你……】邯鼓被呛住了。 一人一妖都沉默了。 吴用默默撕扯蛇肉,一丝一丝吃将。 等到快要把蛇肉吃完了,邯鼓终于开口说道:【山神子这个名字……对我而言并非是褒义,确实,白也说得你说不得这事上……我的错。】 见他先低头,吴用也闷声道:【我也有不对,不明所以,你听了不要放在心上。】 邯鼓“嗯”了一声,然后解释道:【这个名字的来历,包括我的身世……并非是我不想告诉你,而是我也与你一样,有部分失忆了。】 吴用这下真是不由得一愣,问道:【你也失忆了?】 【你能失忆,我就不能失忆?】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从来没有往这个方向考虑过,犹豫道:【可是那秘地内发生的事情,你不是一清二楚?】 【呵……我是说在此之前的记忆,我不知道为什么,有关我身份的记忆支离破碎,清楚些许,但并不完全,所以我才不和你说,至于那天你白师伯这么称呼我,我没有动怒……】 邯鼓稍作停顿。 【一来,现在的我确实不是他的对手,修真界弱肉强食,他这么说我也没办法,其次……我不想让他知道我失去了部分记忆。】 吴用皱眉道:【为什么不想让白师伯知道?】 邯鼓来了一句反问:【为什么要让他知道?我连你都不想告诉,为什么要告诉他?】 吴用苦笑:【说不定有办法找回你的记忆呢?】 【他会白白帮我吗?谅必要与我达成某种协议,以此制约我,兴许是为你好,但我却不想受制约,一定不会答应,倒不如保留这个秘密,自己做些努力。】邯鼓冷笑一声。 吴用不知该说什么。 他想到自己在前往小极北找寻自己记忆的期间,邯鼓对他的种种帮助,深吸一气,说道:【你瞒白师伯,我可以理解,但对我就不需如此了,为什么不告诉我呢?你能帮我找回记忆,我当然也能够帮你。】 邯鼓犹豫了下,说道:【主要是我自己也一筹莫展,不知该从何入手。】 吴用诚恳道:【你不说,永远只有你自己一个忙活,你告诉我了,我们一起上心这件事情,总有机会的,不然你就算知道了什么,准备怎么办?你能强行控制我的身体去找线索?】 【好罢……你说的在理……】邯鼓的语气里有一丝动容。 吴用点头道:【你放心,这件事情我会为你保密,无论是面对白师伯还是我师父,直到你找回自己的记忆。】 邯鼓沉声道:【好!】 两人算是达成了协议。邯鼓继续道:【你老师……肯定知道你的体魄、血气是受我的影响,所以本该对你补充血气提出建议的他对此没有任何表示,而是将这件事情交给我来处理了。】 吴用恍然。 【我虽然已经记不大清楚自己的身份来历,但幸而不是什么都忘了,还好知道喝蛇血,吃蛇肉能够增补你的血气。】邯鼓说到这点,总归语气里还是有些无奈。 吴用沉吟道:【什么样的情况下喝蛇血、吃蛇肉对血气有增补的作用?】 【多了去了,蛇类妖兽的天敌,比如你这小婢,乃至部分蛇类也有吞噬同类来增进修为的事例,又或者一些修炼特别功法的存在,也会吞噬蛇类妖兽来增进自身修为。】邯鼓随口给出几个解释。 【先排除你是头灵鹤。】吴用耸肩,却是想到当时在记忆回闪里看到过邯鼓身子的一部分,那一身的,满是鳞片,硬要往这个思路考虑,只可能邯鼓也是条蛇? 【谁知道呢?】邯鼓也有些无奈。 吴用将手里的烤蛇吃完,稍加感应,发现自己体内的血气恢复了五至六成,和之前一样,同样是五、六成的程度,但他的血气比之前明显又要更丰厚一丝。 呆坐了一阵,吴用忽然觉得奇怪。 【外面怎么没有一点声音,鹤一去了这么久怎么还没有回来?】 他心里生出一丝不妙,起身朝洞外走去,可外头除了叽叽喳喳的鸟叫声与潺潺溪水声,哪里有鹤一的影子? 邯鼓忽然说道:【去河边,她留在此处的气息通向河岸边。】 吴用纵起遁光,飞速来到河边。 【往上游走。】邯鼓立马做出指引。 吴用二话不说动身,可没走多久,他就看到了河岸边的一摊血迹。 他面色一沉,飞身上前,半蹲在岸边。 蓝色的血液洒在鹅卵石与泥土上,霎是吸引眼球,拿手一抹,放在鼻子上轻嗅,一股腥气直冲脑门。 【有毒!】吴用立马屏息,好在这血液应该已经落在这里许久,毒性已经挥发得差不多了。 【不是鹤一的,他的血无毒。】 邯鼓道:【但这肯定是她与某种蛇类搏斗所留下,你看前面不远处。】 吴用起身望去,只见河岸边的泥土地上有着一串脚印,不是别的,正与鹤一的爪子大小相致。 这怎么回事? 【继续往上游走看看。】邯鼓声音变得凝重。 可是走没多久,吴用又发现了岸边有一摊血迹,这次的血迹是红色的,他立马上前查看。 【不是鹤一的……】 他松出一口气,因为他看到了这对血迹里面有不少的内脏,八成还是某种蛇类的,而在不远处,鹤一的脚印清晰了然。 吴用起身,观望四周的环境,继续往上游摸索去,不多时,他就又看到了鹤一的脚印,但这一次没有血迹,只有蛇类的爬行痕迹以及……某种爬虫类妖兽的脚印? 这种脚印吴用没见过,一时间不好下判断,但此刻的他心里有一种很不好的预感,鹤一一路沿着河岸往上游狩猎,到了这里没了踪迹,极可能遇到了某种危险。 【还有气息,从这里继续往上游走,记得隐匿自己。】邯鼓语气。 吴用心头一凛,掐动诀目,用“非真”藏匿自己的气息,然后一路往河道上游走。 这里虽然叫作蛇公山,但并非只有蛇类,此处山脚下草木繁翠,灌木极多,随处可见爬蛇毒虫的痕迹。 吴用沿着河道走,感觉坡度渐渐变高,抬头一看,原来这条溪流始发自山上,只是越往高出走,溪流就已经变成了瀑布。 河道渐宽,走着走着,邯鼓忽然说道:【小心!】 吴用停下脚步,四下张望,一眼看到了一个在溪流边的山洞,洞口处有两头妖兽,一头是条大蛇,盘卧着一边,昂起头,吐着蛇信打量着四周,另一头则赫然是只蝎子! 吴用一愣,是这两个对鹤一下的手? 【不对,这两个筑基也未,恐怕只是个看门的。】 感应到这两条爬虫的修为,他李阿敏推翻了心里的判断。 【进去瞧瞧就知道了,你那小婢应该还活着,此处腥气太重了,她的气息消失在了洞口附近。】邯鼓说道。 吴用点头,大摇大摆走向洞口。 之前在小极北的时候,仅凭着筑基修为催动这门“非真”,他就可以瞒过金丹修士,如今他以守明境界的修为催动,除非个例,或者他动作过大,恐怕元婴修士也能瞒天过海。 轻而易举进了山洞,他立马皱起眉头,却是洞内有一股叫人闻之欲呕的腥臭气味无处不在,简直难以忍受,比之前那条大蛇的山洞里还要恶臭。 山洞内很宽阔,走着走着,每隔一段距离都有一头蛇妖或者蝎妖在巡逻,戒备森严。 【我不会是来了葫芦山吧!】这又是蛇精,又是蝎子精的,哪怕眼下情况紧急,他心里还是忍不住腹诽了一句,别出来七个葫芦娃…… 【什么葫芦山?】邯鼓听得不明不白。 【没……】吴用心头凛然,随口糊弄过去,重新聚精会神,小心翼翼往前行进。 走着走着,前方道路逐渐宽阔,他听到了繁杂的说话声音。 脚下紧快几步,眼前蓦地一阔,一个巨大的山内洞出现在眼前,约莫十数丈高,宽阔不知,但至少也有一般宫殿的规模,霎是宽敞。 洞内有妖精,大多都是蛇类与蝎子,大小皆有,各种俱存,此刻似乎在举行着什么宴会,石桌上摆放着各种新鲜血肉,一个个全都在大快朵颐。 它们吃的大多是山林间的野兽,上到牛羊虎豹,下到虫蝎蛇蚁,桌上什么都有。 吴用走在这些妖精中间,好几个起身倒酒时已经醉得不省人事,东倒西歪险些撞到他,他小心避开,一步一步穿行在席间,走到山洞深处,一抬头,一眼就看了鹤一! …… 第337章 杀了小的,来了大的 鹤一被囚禁在一座木制的牢笼内,此刻的她耷拉着脖颈,原本一身洁白的羽毛脏兮兮的,绿豆大的眼睛有气无力睁着,似乎随时可能闭上。 牢笼一旁,守着数头蛇精与蝎子精,它们正热切地看着一旁的石桌上的“佳肴”,旁侧还有一口正烧着滚水的大缸。 也不知道这口大缸里被放了什么东西,汤水惨绿色,咕嘟咕嘟冒泡,一股腥臭难闻的气味。 不同于别处蛇蝎满地爬的混乱席面,这一张石桌上只有一个“人”与一头精怪。 “人”是一头蛇精,只能说大体是个人型,但四肢粗短,躯干、脑袋、尾巴一样的粗细,坐在石凳上,浑像是一条四脚蛇直立站了起来。 另一个则是头巨大的蝎子精,浑身甲壳深紫色,盘在石凳上,足肢兀自扭动,一根倒勾状的尾巴高悬在身后,像个铃铛一样晃荡不停。 【这是头化形境界的蛇精!】吴用感受到这头蛇精身上的气息,再看一旁的蝎子精在那摆动的足肢,可不就是鹤一失踪那附近的脚印样子? 【你要救她就赶快,她中毒了。】邯鼓肃声说道。 中毒?吴用心头凛然,把眼望去,果然看到鹤一的眼睛里依稀可以看到一丝丝的深紫色细绒,而在眼睛下方的位置上,有着一个鼓包,似乎是被什么东西叮咬过了。 可以肯定不是蛇类咬的,吴用看向那只毒蝎的毒钩,大概明白了究竟。 他上前一步,就要去救人,可偏在这时候,那蛇精懒洋洋侧头,看向牢笼里的鹤一说道:“你这小鹤精,还不肯说实话?信不信我这就把你下锅,剥皮吃肉?” 鹤一冷冷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毒蝎精怪“哼”了一声,骂道:“这厮不知好歹,大王,还跟它废话什么,直接烹吃了它就行!板着张脸,倒要尝尝它的肉到底是苦是酸!” 吴用略感惊讶,没想到这毒蝎精怪虽然是精怪的样子,但居然能出口人言,不仅如此,还是个女声! “娘子,吃了它是肯定的,为夫只是好奇这小娘子在咱们蛇公山做什么,一个劲杀为夫同族,但又不吃,挂了好几个家伙的尸体在脖子上。”蛇精两眼冰冷,潜意识里,他觉得这头鹤精在这里有什么目的。 毒蝎精大怒,骂道:“大王!你怎么叫他小娘子!你是不是看上这个骚浪蹄子了!” 蛇精一愣,旋即哈哈大笑道:“娘子说什么蠢话,这鹤精瘦骨头一把,为夫看上她什么?只是觉得事有蹊跷,这才像多问两句。” “你这死家伙……”毒蝎精白了他一眼,虽然还是妖身,但这扫的一眼倒真有个女人样,她爬下座椅,攀上了蛇精的后背,长长的毒钩缠在后者的脖子上,竟然像人一样耳鬓厮磨了起来! “呵呵……”蛇精颇为享受,看向牢笼里的鹤精,把手一挥,“来啊!与我把它丢进锅里!本王今天要给夫人尝个鲜!” 一众小的发出呲呲叫声,两头蝎子精爬上前,用毒钩吊起木笼,再来两条蛇精,拖着鹤一往大缸里去。 忽然——蛇精猛地站了起身。 嗡……嗡! 嗖……嗖! 两响划破空气的犀利,电光石火间,两条拖着鹤一的蛇精已经被射穿七寸,狠狠钉在了地面,抽搐不停。 “谁!”蛇精一脸惊疑。 挂在他身上的毒蝎精被他这下动作吓了一跳,险些翻到地上,等看清楚已经死得不能再死的两条蛇精,立马跟着厉声叫道:“哪个出手偷袭!” 啪嗒……啪嗒…… 伴着一串脚步声,一个高大的身影逐渐显化,一步一步慢慢走到灵鹤身边,身形完全显露了出来。 蛇精面色一沉,见居然是一头猿猴精怪,过膝的长臂握着一张漆黑的搭弓,睁着眼睛,不怒自威。 这架势,他一看便知来者不善,绝非寻常,脑袋里开始思索这家伙是十八山上的哪家来历。 然而十八山上妖精无数,别说所有的,单说猴精就多如牛毛,这一下当真判断不出个所以然来。 可毒蝎精已经忍耐不住了,脸上的愕然一闪而逝,转变为凶狠,高声叱喝道:“哪里来的猴精!不知道这里是谁的地盘?” 吴用理也不理他,俯身把手放在鹤一身上,问道:“怎么样?” 鹤一艰难地睁开眼睛,笑道:“公子……我没气力了……” 毒蝎精哈哈放肆笑道:“怎么样?中了我的紫云毒,它必死无疑!还怎么样?” 蛇精听见两人的称呼,却是眼珠子一转,什么样的猴精会被称为“公子”?他一下子就把相关的可能性缩小了。 吴用心头一沉,问道:【她中了什么毒?你有没有办法救她?】 【找我没用,你忘了你七师伯袁亭盖了?】邯鼓淡淡说道,却是一点也不着急了。 七师伯? 吴用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忽然想到七师伯擅长炼丹,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思,连忙伸手入怀,取出来了一只巴掌大的梨木方匣。 “啪嗒!” 打开方扣,匣子盖弹开,内里是被支架分隔的九宫格,每一个格子里都是颜色不一的丹药,每一格格子上飘起来一串文字与图像,具象化显示这些是什么丹药,对应什么症状需要服用。 吴用扫了一眼,又看了眼鹤一,不敢确定具体该用哪一种丹药。 【用左上角的这一味解毒丹,你这小婢呼吸急促,身子僵硬,脖颈比一般时候要肿大,就用这味丹药。】邯鼓做出判断。 吴用看向左上角,只见这一格子里的是一种淡青色丹药,而对应显示的图画里,针对性标注着一样样的症状,仔细一看,基本与鹤一的症状接近。 吴用摸出一粒,一边喂到鹤一嘴里,一边将匣子收入怀中。 毒蝎精见这猴精出来以后理也不理他们,只顾着在那里救治已经半死不活的灵鹤,更为愤怒,厉声喝道:“混账!好大的胆子!给我拿下这家伙!” “夫人!且慢!”蛇精面色一变,立马出声喝止。 在他看来,这猴精被称作“公子”,一身长毛,身高体阔,威风凛凛,谅必来历不凡,更是拿出了这等精致到他从未见过的药匣子,如何好轻与?不明情势前最好不要胡乱动手。 可底下一群小的却已经按捺不住,蝎子精一声令下,立马蜂拥而上,夹动钳子,抖着尾针,凶厉厉冲向这个不速来客。吴用却视而不见,半蹲在地,一手安在鹤一背上,帮助她消化药力,一边问道:“怎么样,感觉如何?” 鹤一勉力睁开眼前,道:“公子……” 吴用笑着摇了摇头,同时身后散出一抹黑光,须臾凝成一头只有一张长满尖牙与舌头的大嘴。 周边蝎子精与蛇精冲上前来,这张大嘴桀桀怪笑一声,绕着吴用一个兜转,所有冲上来的蝎子精便全都被黑光所吞噬,无一幸存,就连尸骨也不见踪影。 这下愣是在吴用身边腾出来一个空地,所有精怪面面相觑。 毒蝎精也愣住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蛇精好歹有化形修为,这一眼看得他三角眼猛地一缩,连忙把手一挥,高声喊道:“慢!都给我停手!” 精怪们纷纷看向他,毒蝎精急忙道:“大王!此獠闯进您的地盘,杀害您的部下,停手做什么!?” 蛇精在心里骂了一句,强压下脾气,说道:“稍待,我要问问这位的来历。” 毒蝎精哪管这个,骂道:“管他什么来头!在这蛇蝎洞!谁不敢触您的霉头!” 蛇精眼角一跳,不予理会,而是看向半蹲在地上的猴精,眼珠子一转,问道:“阁下可是阴鬼之身?不知是何来历?来我归觅十八山又是要做什么?” “什么……阴鬼!?”毒蝎精愕然。 吴用却不理会,因为趴着的鹤一开始浑身抽搐,像是癫痫了一样,这令他心里一沉,立马就要从怀中取药。 【等等,她没有危险,是药效发作了。】邯鼓急忙叫住他。 吴用低头打量,只见鹤一浑身上下肌肉抽搐得越来越激烈,到最后已经两腿蹬直了,看得他心头狂跳。 毒蝎精冷笑道:“不管你给它吃了什么灵丹妙药,它都死定了!” 鹤一猛地瞪了两脚,然后一阵狂吐。 “呕……” 吐出来的秽物里有绿色的汁液,也有未消化完全的蛇肉,更有着一丝一丝的紫色絮状不明物。 几乎是肉眼可见的,鹤一方才肿大的脖颈瘦了一圈,她睁开眼,虽然还很虚弱,但这次终于能说出声了,“公子……我好受多了……” 毒蝎精看着地上的紫色絮状物,尖着嗓门叫道:“不可能!你连我的毒素是什么都不知道,怎么解得毒!” 吴用松出一口气,笑道:“你好生歇息,我解决这里就带你走。” 他站起身,看向蝎子精与蛇精。 蛇精冷笑道:“阁下好生狂妄,一介阴鬼,伪装成我等精怪的墨阳来归觅十八山寻衅,如此大摇大摆,当真不把我等放在眼里?” 吴用把手一招,地上的两支箭矢飞到身后,箭袋里剩余的七支箭矢也一起浮空而起,一齐在他身后盘旋。 “我确实不曾把你们放在眼里。” 说罢,也不顾蛇精与蝎子精的愤怒与冷笑,他抬手张弓搭箭,推动弓身,朝洞顶松手送箭,随后飞速往身后摘下第二支箭、第三支……一个呼吸间便完成八箭连射。 嗖嗖嗖…… 这八支箭矢仿若烟花爆竹开花也似,拖曳着蓝色火焰分别落到了洞窟四面八方——蓬……蓬……蓬! 八团火焰熊熊燃烧,沿着山洞边壁接连成火线,将整座洞府包围了起来。 有的小妖意识到不妙,往洞外冲去,可一触碰到火焰,立马被烧成了一团灰烬,那些机灵的小妖则故意慢上一步,眼见逃不出去,全都往吴用这边挤过来。 毕竟,它们的大王不是在吗?能让这猴厮好过? 线火分原——这是门结合困、杀一体的箭术,前八支箭矢是“困”箭,用以困禁,第九支则是“杀”箭。 吴用伸手从背后摘下最后一支箭,蛇精虽然不知道他要做什么,但敌人既然已经出手,他有岂能干看着不下被灭? “混账!纳命来!” 蛇精一声厉喝,纵身一跃,像是一道绿色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吴用,同时一直趴在他身上的毒蝎精也纵身扑向他,巨大的毒钩以一个刁钻角度刺向他的后脑。 吴用却不待他俩近身,搭弦、引弓、转身、瞄准这方洞室中心,灵力疯狂涌入乌钩,手一抖不抖,轻轻撒手送箭。 一气呵成! 弓弦扫动带出一阵嗡鸣,箭矢宛若一颗蓝色流星划破天际,在空中划过一道优美的弧线,于最高处一顿,随后直射落下! 箭矢在下落的过程中越来越快,灵力与呼风交擦,助长箭身火势,细不过指头的箭矢转眼变成了一团天火流星,狠狠砸到了洞室地面! 呼啦——火焰炸散,四方卷荡,这一箭犹如引线,直接引燃了其余八支箭矢,火焰疯狂焚烧,吞噬了一切,无物不噬。 酒水、木头、布匹……乃至堆在洞里一角被吃剩的尸体的干枯毛发与骨头也都成了引火之物,整方洞室被火海席卷,无数的小妖精怪被火焰焚烧。 “你真是好胆!” 吴用的动作极快,蛇精没想到他居然完全不把自己放在眼里,这种时候,还要先出手对付洞内其他小妖,当真是怒不可遏。 毒蝎精更是在这附近作威作福惯了,何时被这么瞧不起过?她方才借着蛇精的冲势上前,因而此刻比后者更快一步接近吴用。 吴用一箭射完,正好回身,眼神无比生冷。 蛇精心里蓦地咯噔一声,忽觉不妙,大声喊道:“夫人,退后!” 毒蝎精眼看自己的毒钩马上就要戳到吴用,哪里肯放弃?咿呀怪叫一声,狠狠冲向吴用门面。 吴用一抬右手,一支黑色的光矛波光涌动,狠狠射向毒蝎精! …… 第338章 不速之客 毒蝎精已经见过吴用用了丹药解救那头灵鹤,知道他有些手段,之前那头灵鹤因为大王有话要问,所以她控制了毒素的剂量,否则对方早已死亡。 此刻她已经打定主意,绝对要将全身毒素一滴不少输送到吴用体内,让他即刻毒发身亡,怎么也救治不回来,后悔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存在。 眼见吴用马上要进入到自己的攻击范围内,她暗自惊喜马上要得手了,可怎么也没想到吴用手上多出来了一支光矛,恶狠狠捅向自己。 这支光矛来得太快,几乎是以瞬闪的方式射到了自己门面前,她尚未反应过来,便觉得口器上一阵剧痛。 哗啦! 黑色的矛矢炸裂,将她的口器彻底绞碎,直接射进了她的腹肚之中,坚硬的甲壳像是纸糊一样从口腔内部被击破,随后可怕的黑色灵力吞噬将她彻底吞没。 “夫人!” 这是她意识消亡前听到的最后的声音。 她没能让对方后悔自己惹到了不该惹的存在,反而是自己终于意识到了,对方既然敢在这蛇蝎洞如此招摇行事,修为又岂会低呢? 是她自己蚍蜉撼树,撞了上去啊! 一切早已来不及。 “呼……” 黑色的灵光带动一阵轻微的凉风,毒蝎精转瞬即逝。 “夫人!”蛇精目眦欲裂,终于冲到跟前,一把抓向黑光里的毒蝎精。 然而他捞了一个空,手里捉到的只有一团黑光,可都来不及哀悼,黑色的灵力犹如跗骨之蛆,竟然像火焰一样开始吞噬他的右手! 蛇精惊怒,眼看自己整只手掌都被吞噬包裹,他当机立断,直接左手作刃,自上望下狠狠一切! 倏——右手自手腕起整个断裂,落到地面,消失不见。 蛇精咿呀怪叫,左手握着右手的小臂,额头青筋暴起——哧啦,一声肉麻的骨肉耸动声,一只“嫩”手从断裂的手腕处生生长了出来! “混账!你……” 他怒目抬头,可瞳孔却猛地一扩。 两根黑色光矛在它眼里迅速放大,一句话还没说完,一根捅进他的喉咙里,一根刺进了它的腹部,透体而过,将它狠狠钉到了地上,狠狠炸开。 蛇精怎么也没想到对方的攻势来得如此迅烈,一击毙杀自己夫人,虽然夫人尚未化形,可那黑色光矛的威力如此不凡,对方是怎么做到再又接连放出两记的呢? 他百思不得其解。 对方的法力难道恐怖如斯了吗? 他在地上疯狂挣扎,可黑色的灵光犹如无孔不入的“毒素”,沾染到手上它还能断了手掌避免扩散,可这带有极强腐蚀性的灵光进到了体内,该怎么办? 蛇精只能满地打滚,挣扎不止,它的四肢变短,最终缩入体内,从一头“四脚蛇”变成了一条满身黑色横斑的粗壮肥蛇。 它的体型比之前吴用吃净的大蛇还要庞大,身上最壮的地方快有两人合抱粗细,圆头、粗短,赫然是一条水蛇成精。 吴用两矛射穿了它,影蚀矛的黑色灵力传遍它浑身,须臾间将它的血肉与骨骼尽数吞噬,连渣都不剩。 “可惜……下次我还是少用这一招对付这些蛇类,什么都没有剩下。” 吴用苦笑了一声。 确实,影蚀矛用起来得心应手,这种由灵力压缩而成的光矛破坏力惊人,敌人面对这一招的时候,总是将注意力放到如何不被矛矢射中,而忽略了影蚀矛炸开后的腐蚀性灵力。 但如果以灭杀敌人为目的,这一招式的确好用,但像眼下他要借蛇肉蛇血来进补的时候,却有些过了。 反倒是被“线火分原”焚烧的这些蛇蝎精怪,他放出啸灵影,将残存的精怪吞噬,一股一股的灵力馈返回体内,尽管不多,但确实令他《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修炼进度有了增长,算是物有所用。 【可惜什么?最好的东西留下了,你还不知足?】邯鼓却忽然说道。 【最好的东西?】吴用愕然。 最好的东西不是这些蛇类的精血? 如今什么都没有剩下,何出此言? 邯鼓没好气道:【这家伙是头化形妖怪,化形妖怪和普通精怪有什么区别?】 吴用一愣,忽然明白了他的意思:【你是指……妖丹?】 【可不是?去看看,应该在的。】邯鼓无语了。 吴用心头一动,急忙上前,把手一挥,将黑色的灵力扑散,果然看到一粒黑色的晶珠静静躺在地上,因为与灵力色泽一致,方才隐没在灵力之中,此刻再看,不是那蛇精的妖丹是什么? 吴用将之拣起,拿在手里沁凉,似是天底下最好的玉石,很是不凡。 【这妖丹……我该怎么用?】 生吃?好像过于生猛了。 入药炼丹?他一点不会。 还是说有别的服用方法? 【什么别的方法,这东西和血肉有什么区别?甭想那些有的没的,得空直接吞服就行,不要运功炼化!】邯鼓看他纠结,忍不住骂了一句。 吴用挠了挠头,不知该说啥。 他把东西收入怀中,环视一周,只见山洞内的精怪已经尽数覆灭,一部分被“线火分原”给轰烧殆尽,一部分责备啸灵影吞噬,方才热闹的洞府,此刻已经死寂。 吴用以法力托起鹤一,飞空而起,离开了这座蛇蝎洞。 一路出洞,他发现不少溃逃的小妖,全是那些一直在外头巡逻的小妖,他们本为没能参与宴会而愤懑不满,此刻却暗自庆幸这反而成了他们的一线生机。 吴用随手杀灭不少,但更多的冲出洞府后便向四方散去,消失在丛林之中,没办法也没功夫去追索。 吴用见状便不再去管,带着鹤一回到了一开始的洞府之中。 【让她吃点水,然后你的那一味丹药再给她吃点,那丹药是你师伯给你用来应急的,并没有彻底化解她体内的毒素,解毒这种事情,还得对症下药。】邯鼓提醒了一句。换而言之,鹤一还没有脱离危险。 吴用心头凛然,担心道:【需不需要先回去为她解毒?】 【不行!】邯鼓斩钉截铁拒绝。 【这家伙中毒不浅,方才吃了你的丹药才好受一些,此刻带她上路,接连奔波两天,她撑不住的,至少也得等她在这里养养身体先。】 如此,吴用也是无奈,只能点头,在她身边放了一盅清水,又出门打了几条蛇精,提了一条放在她身边,让她渴了喝,饿了吃,有事叫自己。 静静陪了一会儿,确认她的状态稳定,吴用喂她吃下丹药,自己去了洞口,将洞口用石头堆叠封禁,然后让邯鼓上身,在四周布置下禁制,以免有不速之客前来打扰。 然后他将蛇肉烤好,做完准备,回到鹤一身边不远处,盘膝坐定,取出来了那粒妖丹——事情紧急归紧急,可既然得空,该做的功课不能落下。 【直接吞服?】吴用看着掌心圆润如玉石的妖丹。 【直接吞服,不要用法力炼化。】邯鼓十分肯定地提醒道。 【那就当它是块肉来消化。】吴用二话不说,把头一仰,将这粒妖丹一口吞入肚子里。 预料之中的剧烈反应没有出现,犹如一颗果核,顺着喉咙、食道掉进了胃里,又像是一颗冰晶,沁凉得让他能够感应到其在肚子里的具体位置。 一股一股的妖力散布出来,从胃里溢散往五脏、经络、血管……直至全身各处,吴用静静调养,感受着妖力转化为自身血气的养料。 这不是一种修炼——或者说这不是一种人类的修炼方式,是妖兽的修炼方式,吞吃血肉、妖丹任何能够滋养己身的东西,获取营养,滋补自身。 【多少还是有点可惜,若果那蛇精的血肉俱在,于你而言当是大补。】邯鼓啧啧了两声。 这不是静定修炼,吴用无需“两耳不闻窗外事”,说道:【无妨,这诺大的蛇公山,我还怕找不到化形的蛇精了?】 【这确实。】邯鼓表示赞同。 逐步吸收养分,体内的血气越来越澎湃,几乎又到了临界点,吴用自觉难以控制,睁开了眼睛。 【无妨,开始修炼《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吧,消耗血气,你体内的妖丹不用管。】邯鼓说道。 吴用担心道:【不要紧?】 邯鼓懒洋洋说道:【有什么要紧?你吃饭了还要担心自己怎么消化吗?】 吴用竟无言以对,他看了眼鹤一,起身走过去道:“鹤一,我要修炼了,你感觉如何?” 鹤一睁开眼睛,强笑道:“公子放心,小婢已经好受许多了,您就管自己吧,不要记挂我来。” 吴用也不扭捏,点头道:“有事情你叫我。” 他回到位置上,盘膝坐定,再一次开始沉入入静,纵身与血海之中,引领血气,冲击膻中穴。 这一次的冲击比任何一次时间都要久,他的血气处于一个动态的变化,一面因为冲击膻中穴而被消耗,一面则被胃里的妖丹消化的养分所滋补。 尽管没能够冲通膻中穴,但这一躺的尝试下来,他体内的血气蓬勃程度更上了一层楼,同时他对血气的控制能力也再次得到了提升。 血气逐渐消弱,吴用缓缓睁眼,退出修炼的状态,他拿起边上烤好的蛇肉,一边吃一边走到鹤一身边。 “怎么样了?”吴用坐到她身边,手放在她的背上。 鹤一昂起脖颈,笑道:“公子,我好受许多了。” 吴用打量着她,见他她肿大的脖颈上已经消肿了不少,虽然还是有些病怏怏的,但明显精神已经好上许多。 他想了想,说道:“你再歇息个一两日,我准备带你先回门内疗伤,我这丹药治标不治本,排不干净你体内的毒素,还得回去对症下药。” 鹤一本想说自己已经好了很多了,留在这里给公子打下手无碍,可一听那丹药只是临时用的,不再勉强,点头道好。 “恩,吃点喝点,再好好歇一阵吧。”吴用把清水放到她跟前,又把蛇肉递给她。 鹤一乖巧地喝了几口清水,慢丝条理吃起蛇肉来。 吴用见状,坐到一边,接下来他暂时准备冲击膻中穴了,他打算送了鹤一回去以后,再回这蛇公山好好安排修炼。 本以为没什么事情了,风平浪静,可事情总是相与愿违。 咚! 静坐了一日之后,忽然一声巨响传来。 吴用睁开眼,疑惑地看向洞口。 声音来自于外界,似乎是有人再砸他堵住洞口的大石头。 “莫不是之前那条大蛇还有同伙,现在回来了?”鹤一也醒了,抬起头猜测。 吴用摇头道:“蛇类群居有可能,但这洞里之前残留的痕迹可不像,恐怕别有他人,看这架势,来者不善。” 他起身穿过绵长的通道,来到洞口,发现果然是外头有什么人在夯砸这一堵住洞口的大石头。 鹤一已经恢复许多,至少已经有精神勉强能够走路,她跟着吴用来到洞口,发现随着外头的砸击,洞口边沿有一圈圈的符箓震荡。 “公子,这是你布置的吗?”她感到惊讶,尽管她不懂符箓禁制,但光看这模样,外头的人要想砸通这里,恐怕还得好好加把气力。 不仅如此,除了洞口,两侧墙洞壁上也有一个个的符箓在闪动,随着砸击,这些符箓闪烁不止,越往深处去,这些符箓则震动得越小。 可想而知,这里整座山洞恐怕都已经被布置下了禁制,除非强行破禁,否则从哪个方向都进不来,挖洞凿坑,根本不得门路。 吴用点了点头,没有说话,邯鼓布置的禁制,他绝对放心,可问题是,外面的是谁? 他把洞口堵得严严实实的,看起来就和山壁一样,对方既然选择在这里夯砸,就说明知道这一处存在,究竟是谁? 外头的砸击一刻不停,看这架势,是不砸通不罢休了。 吴用看了眼鹤一,他原本就准备明日就动身回山,不管怎么样,这下是一定要和对面照面的。 想到这里,他不再考量,心道:【邯鼓,收了禁制吧。】 …… 第339章 挟持 吴用闭上眼睛,眉心一痒,竖目睁开,邯鼓扬手打了一个清脆的响指——“啪!” 山壁上的一个个符箓顿时烟消云散,随之传来轰隆一声,洞口的巨石被狠狠撞开。 哗啦! 山石碎裂,漫天飞射。 “咦……大哥!打开了,我打开了!哈哈哈!”一个含糊不清但勉强听得清楚在说什么的声音传了进来。 “你这小东西确实没有骗我们,那家伙果然躲到这里来了!”另一个声音响起,口齿要清楚一些。 “嘶……嘶……”一串莫名的口器嘶响,似乎是在回应说话的人。 尘土飘飞,一个身影迫不及待闯进洞内,他四下打量,忽然一点锋锐在他的眼神中放大——倏的一声停在了他的喉咙前。 他面色惊变,急忙抬起手,循望过去,只见一头浑身毛发茂密的神异猴精正拿着一支箭矢,对准在他的喉头尖。 箭簇锋锐,气劲便已经将他皮肤戳破,淌下一丝血迹,他连忙停住反击的冲动,一步一步后退,嘴里说道:“慢来!” 可对方似乎不准备放过他,一步一步跟着紧逼上前,直到退出了洞口。 在他身后本有一群大小妖精跟着进来,眼见他到退出来,好几条蛇精被踩在脚下踏成了肉泥,发出惨痛的嘶叫。 “你是……”之前那个口齿稍要清楚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惊异。 日光照耀在脸上,吴用看向这群不速之客。 被他拿箭矢指着的是一头肥胖的蛇精,皮肤底色绿色,身上布满了黑黄相间的条纹,最奇特的是,他的皮肤不是光滑的,鳞片像是一块块突起的倒三角玻片勾在肉上,很是狰狞凶厉。 那个口齿稍要清楚的声音则来自于与一头浑身翠绿色的蛇精,它身材细长,面容阴鸷,尤以一对红色的眼睛最为独特,吴用只看了一眼,脑海里就跳出来了一种名为竹叶青的毒蛇。 至于其他的,一群蛇蝎爬虫密密麻麻围在洞口边,有的看样子只是普通的毒蛇,有的却也初具人形,但十分古怪,人不像人,蛇不像蛇。 唯一值得注意的是,一头灰褐色约有人脑袋大小的蝎子精跟在那条似乎是竹叶青成精的妖怪一边,它口器里不停发出嘶嘶的恐吓声,似乎别有用意。 吴用想到刚才回应这竹叶青毒蛇精的声音,心头一动,已然猜到了事情的大致发生经过。 他看向地上趴着的蝎子精,问道:“你是蛇蝎洞的?” 蝎子精口器嘶嘶作响,足肢将身子撑起,尾巴毒钩高悬,做出一副挑衅的模样。 吴用轻叹道:“看样子还是我大意了,没有斩草除根,不然也不会多出眼下的事情。” 被箭矢指着的胖头蛇精咧嘴笑道:“阁下是谁,来我们蛇公山做什么?” 他声音尖锐,口齿极不清晰,说话间还不停吐着蛇信,字词的音调难听以极。 吴用冷冷扫了他一眼,看向后方的竹叶青蛇精,这家伙令吴用很是在意,这是他来蛇公山后,第一个见到的与人类样貌相差无几的妖精——除了绿色的皮肤与猩红的眼睛。 这头蛇精见吴用望来,笑呵呵道:“我是蒙青,这是我三弟肥蝰,敢问阁下是谁,为何要出手灭了蛇蝎洞上下,不知道他是我们金兰洞的部员?” 金兰洞? 吴用面无表情,淡淡道:“没听过什么金兰洞,蛇蝎洞惹到了我,我岂能放他们好过?” 肥蝰不屑地说道:“这附近都是我们的辖域,他就是惹到你了又如何?处置他的也只能是我们金兰洞,你算个什么东西?” 吴用冷冷扫了他一眼,猛地把箭矢往他脖子里一推! “啊!” 肥蝰一直都在注意着吴用的动作,本以为他被包围,决计不会有什么出格的动作,没想到这家伙胆大包天,要动手就动手,话也不说一句! 这一箭戳进脖颈,他同一时间后退,箭簇只戳进半个脖子就无处可进,但吴用刚才没能彻底挟持住他,对他的躲避早有所料,眼见如此,不往前推,反而往左旁一拉——刺啦! 皮肉被划破,肥蝰的半个脖子被带断。 “啊!” 肥蝰发出一声惨叫,扑到了地上,变出来原型——一条粗大肥短的蝰蛇,在地上盘滚打转,鲜红的血留了一地。 “三弟!”蒙青大惊,连忙上前扶他。 可这肥蝰已经痛得发疯,吴用这一箭已经靠近了他七寸,险些把他一击毙命,蒙青上前扶他,肥蝰回头就是猛地一口,险些把他自己给搭进去。 蒙青眉头狂跳,干脆任由肥蝰在地上翻滚,他阴恻恻看向吴用,说道:“今日不管你是谁,都要拿命来!” 他把脚一跺,地面开始轰隆隆震动,土地皲裂,蛇蝎鼠蚁纷纷落进裂缝内,无数的藤蔓幼苗发芽生长。 这头蒙青居然学有法术! 地面上一片乱象,吴用腾空飞起,但就在这时候,这些破土而出的绿色藤蔓生长出来的居然不是一棵棵藤蔓绿木,而是一条一条的青色毒蛇,前仆后继交缠卷向他。 这些妖力化作的毒蛇转眼便有几条缠绕到了他的腿上,纷纷张开嘴,露出尖锐的毒牙,狠狠咬落! 吴用立马催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身上覆盖血甲,先行防护住身体。 吭! 他《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尚才筑基,虽然将将就要突破,又底蕴深厚,可毕竟差了一筹修为,这蒙青是实打实的化形妖怪,又学有法门,毒蛇啃咬之下,血甲力所不能承及,表面龟裂了数道。 吴用面不改色,立马从背上取下乌钩,朝地面张弓搭箭,九连箭射。 嗖嗖嗖……嗖嗖! 九支箭矢不是射向蒙青,而是射进了裂开的地缝之中,射进了那已经要从地下满溢的藤蔓群潮之中。 钩星萤火! 蓝色的火焰在地缝中熊熊燃烧,宛若十八层地狱底下烧上来的问罪之火,蛇海发出痛声尖叫,连带蒙青也额头青筋突跳。 蓝色火焰将青蛇引燃,从地下架桥一样延申捆着吴用双腿的那一段被烧着,宛若一座立于地表的火炬,在空中飘摇不定。 眼见火势不可遏制,蒙青厉喝一声,重重跺脚——轰隆隆!皲裂的地面被合上,火焰与无数的蛇虫焦尸被埋葬。他环顾四周,面色无比阴沉,却是这猴精这么一下,直接令得他带来的小的们死了个七七八八! “这该死的猴子!” 他与三弟一起外出,一来是为调查蛇蝎洞被灭的原因,再也是想散散心,其实根本没把这件事情放在心上,没曾想居然在这里遭遇了如此重创。 现在不仅三弟重伤,连带小的们也损失惨重,这要是回去了,怎么见大哥? ‘唯今之计……只有把这猴精捉回去了!看他这张宝弓,这般手段,不定是哪座山头上出来的,谅必身家富足,我若带他回去……’ 蒙青心里打定主意,把身子往地上一滚,变化出自己的原身——赫然是一条两丈多长的竹叶青! 他吐着蛇信,尾巴一抽,身子腾空而起,直扑吴用。 吴用没想到他来近身,这逼得他不得不放弃使用乌钩,只能举起这张大弓,凭着筑基境界的《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猛地挥动弓身。 呼! 弓弦犀利的划开狂风,狠狠撞在蒙青的蛇尾上,发出一声金属交击的刺耳声音。 首次对撞,吴用闷哼一声,飞身后退,却是不出意外落了下风。 蒙青一尾甩出,举重若轻,在空中绕着吴用盘游,奇道:“你这家伙,看着一把气力,又使拿一张大弓,怎么外强中干?” 本以为对方这体格,绝对是气力恐怖、速度稍差一筹的本事,这第一次正面碰撞,权当作试探,保证自己不吃亏就好了,之后在发挥自己的特长——敏捷,与其游斗,可没想到这正面交手之下,对方的气力远不及自己。 这令蒙青心中觉得自己胜券在握。 筑基境界的炼体功底与一头化形妖怪正面碰撞,吴用对于自己被压制了的事实一点也没有意外。 他冷静地看着周游在自己身旁两丈开外的蒙青,心里飞快思索:【现被欺近,乌钩使用不便,《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不便使用,否则对敌敌人死无全尸,我的手段……】 他盘算着自己所拥有的对敌法门,最后心中一动,把手一抖,袍袖的暗袋里掉下来一样东西,落进手心。 蒙青见他沉默不语,以为是在紧张的戒备自己,蛇头狰狞一笑,不给他一点缓冲的时间,扑了上来。 “我以为你有多厉害!纳命来!”蒙青决定一气拿下对手,行动快如闪电,凶狠前扑,不想给眼前这个来历不明的家伙有什么机会。 相比之前的大蛇与肥蝰,蒙青的身体要更为细长,它不擅卷缚以使敌人窒息乃至全身骨头碎裂而亡,它最引以为傲的,乃是它的毒素。 一经围住吴用,它张开腥臭的嘴巴,露出了两根粗壮的毒牙,可它偏不咬向吴用,而是喉头猛缩,从腔口深处翻上来了粗大的肉管。 这一根肉管被粉红色的肌肉包裹着,随着喉头耸动被挤了上来,蒙青怪笑一声,包裹着的肌肉一丝一丝分开,仿佛花蕊一样绽放。 “嗤……” 一声轻响,随后是大团打团的毒气被喷了出来,汇聚成云,将吴用笼罩在内。 “看你如何应付!这是我的毒液雾化而成的毒云,比毒液易吸收数倍,毒性强上数十倍,杀伤面更是大了数百倍,你怎么躲?”蒙青得意的笑道。 吴用立时屏息,同时反手一扬,一件不起眼的物什飞到空中。 蒙青不以为意,一脸嘲弄地笑道:“什么东西!” 吴用念动咒决,只见空中的物什随风见涨,愈来愈大,最后变幻成了两头巨蟒,一齐飞落,一左一右攀在他的肩头。 “去!” 吴用并指一点——双龙雕所化的两头巨蟒张嘴喷吐出两道颜色不一的火焰,一团火红,炽烈如熔炉,一团冰蓝,寒冷如冻窖。 两股火焰呈龙卷交缠,旋成一股红蓝两色的烈焰龙卷,冲着漫天的毒雾喷扫。 嗤! 火焰与毒雾碰撞,噼噼啪啪烧着,弥漫出滚滚黑烟,不多时,毒雾便被烧灼的一干二净。 “不可能!”蒙青大惊,“你这是何等宝物!” 他终于看清楚对方手里的是一件法器,一件极为上乘的法器! 烈焰龙卷灼烧干净毒雾,势头不止,尤自冲着蒙青直去。 蛇性喜阴,除非了特别的品种,否则最怕炽火,这火焰龙卷近身,蒙青只觉浑身的皮肤烧起了燎泡,原本湿润的皮肤变得干枯,皮都绽开。 他之前以为吴用近身战不利,因而欺身靠近,此刻“自食苦果”,逃都来不及,整个被席卷进了火焰之中。 “啊!” 蒙青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身子无力地摔到了地上。 吴用把手一招,火焰顿消,变回了两条盘龙座雕,落回他手里。 【什么狗屁!现在妖族都兴这些?花里胡哨,实际没点本事!】 刚才听见蒙青吹嘘自己的毒雾“比毒液易吸收数倍,毒性强上数十倍,杀伤面更是大了数百倍”,邯鼓就想骂了,只是怕让吴用分心,这才没有出声,现在解决了这家伙,他终于可以毫不客气地骂了。 吴用苦笑,喘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身体有些说不上来的不舒服。 邯鼓赶忙提醒道:【吃解毒药,刚才你多多少少还是吸入了一点毒素了。】 吴用心头一凛,连忙取出来药匣,看着眼花缭乱的丹药,头大道:【这么多,吃哪一种?】 【就吃你喂给鹤一的那一味药。】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立马吞服一粒,果然效果立竿见影,好受了些。 他松出一口气,可就在这时,底下的肥蝰忽然高声喊道:“不知死活的东西!不要动!否则我活吞了这家伙!” 鹤一急促地喊道:“公子!不要管我!” 吴用扭头看去,心里一沉,鹤一被擒捉了! …… 第340章 追杀 肥蝰眼睛通红地看着吴用,不时还望向地面上已经没有动静地蒙青,一点也顾不上自己脖子已经流血流的满身。 他恶狠狠掐住鹤一的脖子,厉声吼道:“不要动!下来到我前面跪着!交出你的法器!弓和那雕塑都交出来!” 说这话的时候,他极为贪婪地看着吴用背后的长弓以及手上的双龙雕,还忍不住舔了舔舌头。 吴用缓缓落到地面上。 “没听见我说的,不要动,赶紧下来跪我跟前!”肥蝰眼睛圆瞪。 吴用却不为所动,一把拎起来地上的蒙青,淡淡说道:“他还没死,但我能让他马上去死,怎么样,你把我的小婢给我,我把你二哥还你?” 肥蝰面色阴晴不定,似有所意动。 吴用诚恳说道:“要么我先把他给你?他可拖不了多久。” 肥蝰动容,点头道:“好!把我二哥放地上就行!动作慢点!” 然后他转头,给了旁边的蛇蝎虫蚁一个眼色。 这些蛇蝎虫蚁立马涌上前,准备将蒙青驮回。 吴用把蒙青往地上一放,正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放在蒙青身上的时候,他再次扬手一抛—— 一串木环“空哢同”碰响,当空飞高,在肥蝰头顶滴溜溜兜转。 肥蝰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面色一怔,等见到这串木环迎风就涨,他这才意识到大事不妙,大喊道:“你做什么!信不信我这就送她去死……”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这件这串木环变大变大再变大,一共九连串,飞到了肥蝰头顶,倏的一声落下,套进了他的身体,将他捆得严严实实。 咚! 木环收紧,肥蝰手脚被紧缚,失去了平衡,重重摔到了地上,他大惊失色,叫喊道:“卑鄙小人!卑鄙小人!竟敢偷袭!” 到底是谁先出手偷袭,拿鹤一的命来要挟自己的? 吴用懒得理会这家伙毫无意义的颠倒黑白,走到鹤一身边,先确认了鹤一无恙,这才居高临下看着他,淡淡问道:“我这‘年木轮禁’的滋味如何?” 这九个木环连在一起的法器是那些来历不明的法器其中之一,因为缺少困禁敌人的法器,他便先将此宝祭炼了一番。 其名为“年木轮禁”,据说是取材自一株来自于北地的“神树”,乃是当地部族的图腾,此树的年轮尤为粗大,且木材兼具韧性与刚度,是当地部族下至生活、上至修炼中必不可少的器材。 这件“年木轮禁”便是以一株上百年的此树为材料,用特殊的秘法将其年轮炼成了的木环的模样,有困敌之用。 唯一奇怪的是,吴用翻遍了相关文献,也没找到北地有这种部族与树木——无论是在玉彻国还是长霜国境内,皆是如此。 但这件宝物的用处确实如祭炼之法所描述,困禁敌人十分好用,因其表面的禁制有限制敌人法力运转的作用,一旦被困住,浑身的法力都要迟滞,极难脱困。 肥蝰狠狠地看着吴用,一言不发,像是呆住了。 吴用被他的目不转睛地眼神看得皱眉,忽然邯鼓说道:“不好!你被他骗了!” “什么意思?”这话毫无由来,吴用不明所以。 邯鼓沉声道:“这只是一具蜕皮,他本体已经走脱了!” 吴用面色一沉,把年木轮禁召回手里,“肥蝰”仿佛失去了支撑,“咕隆”在地上滚了两圈。 吴用一脚踩了上去,咔嚓……“肥蝰”整个瘫软碎裂,一片片枯黄宛若枯叶的肉皮散落一地。 “公子……”鹤一被吓到了,前一眼还好好的,怎么下一刻就变成了一具遗蜕?刚才突袭也是一样鬼魅神行,这肥蝰似乎有一套专门的隐蔽法门。 吴用没想到被这要害鹤一性命的家伙在自己眼皮子底下溜走,一时间面色无比难看,他沉声问道:【你还能找得到他?】 【当然,这家伙身受重伤,血腥气太重了,走不远的。】邯鼓不急不慢,语气丝毫不在意。 【好!】 吴用点头,看了一眼四周密密麻麻要散开的蛇虫鼠蚁,毫不犹豫放出了啸灵影,喝道:“收拾了这里,我们走!” 啸灵影鬼魅怪笑,身影如阴风一般席卷而过,所到之处,所有的爬虫尽被吞噬,连骨头也不剩,吃到最后,这张只有嘴巴的灵形之物肆意呼啸,居然看上了地上的蒙青,狠狠扑了上去! 吴用怒骂道:“让你动这个了?!” 他把诀目一催,啸灵影被震开,原地滚了三滚,仿佛一只瘦弱的小狗儿,在他身边兜转两圈,然后不依不舍的飞去了旁外,将所有四处逃窜的蛇虫鼠蚁尽数吞噬。 上次就因为没有处理干净,结果引发了今天这样的意外,吴用可不想让这样的事情发生第二次,重蹈覆辙。 莫看这里妖兽无数,被啸灵影吞吃了有些可惜,实则全是修为低末甚至毫无妖力的家伙,毫无主张,只是没头没脑跟随蒙青与肥蝰而来,而且其中蛇类妖兽只占了一部分,颇有些像积累,食之无味弃之可惜,索性让啸灵影吞噬了,至少也能赠章《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 但蒙青不然,蒙青乃是化形妖兽,已然具有人形,其只是被双龙雕烧伤,尚活着一条命,吴用还准备拿它来好好修炼,怎么能够啸灵影这灵物吞噬。 等啸灵影处理干净,没有一头妖兽遗漏,吴用把手一招,将其收归入体。 他不待细细感受从啸灵影回馈过来的灵力,放出遁光,托着鹤一,拎起蒙青,问道:【往哪个方向走?】 邯鼓毫不犹豫道:【一直往南!】 …… 吴用破空而行。 鹤一一脸崇拜的看着他,问道:“公子,刚才那是什么?” 吴用没有对此保密,坦荡道:“那是我的一种法门。” “法门……好大的威力!”鹤一满脸写满了艳羡。 被拎着的蒙青强撑着气力醒了过来,支支吾吾说道:“你……你究竟是谁?一头阴鬼……竟然来我归觅十八山胡作非为……”他方才与吴用斗法,后者一直没有显露法力,想当然以为他是妖类,没想到刚才这一手法门使出来,赫然是一头阴鬼! 守明境界的阴鬼来归觅十八山做什么?要说没有阴谋,蒙青决不相信。 吴用不予理会,按照邯鼓的指示急追猛赶。 蒙青咳了几声,冷笑道:“你以为追上我三弟就能杀他灭口?把这一切都当作好像没有发生过?你做梦吧!他一定能逃回去!等找来大哥!大哥一定会为我报仇!” 吴用面无表情道:“你大哥?它是什么修为?” 蒙青眼睛圆睁,用尽全身力气挺直了背,傲然道:“我大哥已经将要灵变!” “将要灵变?”吴用波澜不惊,“那说到底还是化形,我能对付得了你,你怎么以为我就对付不了他?” “口气大得很!”蒙青冷笑,“你以为我那大哥是泛泛之辈?你就嘴硬吧!希望你败在他手下的时候也能够像现在这样!” 他可不是初出茅庐的精怪,既然敢暴露这个情报,就是肯定了吴用一定不是自己大哥的对手! 可吴用又岂会放在眼里?化形的精怪,如若没有天赋传承,除了肉身比一般修士强横以外,法力上天然就弱于人类修士,他怕什么? 就算是灵变妖怪,那又如何?他的身体里可还有一个邯鼓。 蒙青看他始终处变不惊,心里不禁嘀咕,忍不住又嘲讽了他几句,“你到时候被我大哥虐杀的时候,可一定不要讨饶!” 邯鼓忽然说道:【不要理会他了,那家伙就躲在散了。】 吴用按驻遁光,俯视四下,一片金黄色的树林引入眼帘,山风轻拂,天地犹如一副流动的油画,温暖而又神秘。 可是一想到肥蝰那么条肥大的毒蛇藏在这种地方,这股温暖就随风去尽,也幸而没有凡人会来这种地方,否则被咬上一口…… 吴用收拢心神,不再胡思乱想,扫视了一圈,疑惑道:【你确定在这里?为什么没有一点动静?】 这片金黄色的树林除了树叶的沙沙声,似乎没有任何生物,蛇虫鼠蚁一概不见。 邯鼓肯定道:【我岂能感应出错?就在 “哈哈哈……哈哈哈!”蒙青忽然哈哈大笑。 吴用扫了他一眼,随手一抛,直接把这家伙丢了下去。 鹤一惊叫:“公……公子!” 【丢的好!摔不死他!我倒要看看这家伙在卖什么关子!】邯鼓在吴用心里说道,哪怕知道鹤一听不见。 他早就看不爽了这什么金兰洞,好的不学,学人类认什么大哥、二哥、三弟,只怕这“金兰”两个字词都是不知道从哪里绞尽脑汁学来的。 再就是毋论这“二哥”蒙青,还是这“三弟”肥蝰,说话做事,都是这么个自大妄为的模样,现在的妖族都如此不堪了吗? 邯鼓冷哼一声,颇有几分瞧不起的意思。 吴用看着蒙青从树上掉落,本打算等他落到地上了再去找他,好歹这家伙是化形精怪,一身体魄强健,摔下去又有树叶做缓冲,能有什么事? 可没想到的是,预想中稀里哗啦的树叶与树枝被折断的声音没有出现,反而是随着枝桠断裂声,一阵如海潮一般的尖利啸叫此起彼伏,直冲云霄。 无数金黄色的“叶子”冲天而起,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牵引着,漫空乱飞。 吴用满眼震惊,原来这片金黄色的树林都是枯木,这一片片金黄色的叶子乃是一种形如叶片的飞鸟! 无数的鸟儿在他身边来去,好一会才热闹菜歇落,鸟儿们各回各处,这片森林再次恢复了寂静。 鹤一惊道:“原来这些都是鸟儿!” 吴用定睛看去,总算看清楚这是一种薄若蝉翼的飞鸟,通体黄色,身子扁平,站在枝桠上,细瘦的双脚仿佛是叶梗,主茎是它的脊柱,合拢的翅膀变成了叶瓣,而它的脑袋含在了在“树叶”的背面,所以他第一眼没有发现异常。 “世界之大,无奇不有……”吴用感慨了一句,飞身落到地上。 蒙青在地上打滚,嘴里发出呻吟惨叫,不过令他痛苦的不是从高空掉落的皮肉伤,而是之前他就被双龙雕的火焰烧伤,浑身都是脓疱,这下从高空摔落,树枝刮擦皮肉,他整个身子血肉模糊,脓液与血液横流。 不仅如此,地面的一片片金黄色“落叶”其实是树上这古怪鸟儿的羽毛,由于鸟儿太多,满地都是,遮藏了土地,一隙不漏。 这些羽毛平铺展开,但表面长着一根根犹如苍耳身上的倒刺,他一下来,衣服上、鞋子上粘的到处都是,甩了甩不掉,=。 更别说蒙青了,他这般滚落下来,浑身上下被这刺毛粘得哪哪都是,皮肉、脓泡、创口……整个身子已经鲜血淋漓,惨不忍睹,再不似之前威风,在地上打滚惨叫,越滚粘到的越多,喊叫的越痛苦。 吴用走到他身边,淡淡说道:“你三弟呢?” “哼!”蒙青不予理会,只是在地上捂着的小腿。 吴用也不废话,将他倒提着飞到了半空,再一次问道:“他在那里?” “想知道?哈……啊!”蒙青痛快大笑,然而一声没有笑完,吴用就松手又一次将他丢落。 蓬……呼啦啦! 枝桠被折断,无数的鸟儿漫空飞舞,啸叫声再一次冲天。 吴用逆着鸟群缓缓落地,看向蒙青血肉模糊的身子,淡淡说道:“再问你一次,他在哪里?” 蒙青咧嘴,二话不说,啐了口唾沫。 “明白了。”吴用又一次提起他的小腿,如法炮制,将其拎到半空之中,将其抛落。 又一阵“鸡飞狗跳”。 吴用这次没有居高临下俯视着蒙青,而是蹲到了蒙青的身边,悠悠然问道:“最后一次问你,他在哪里?” …… 第341章 杀上门去 吴用蹲下后,静静等待蒙青回答,可蒙青只已经顾得及自己喘气,两眼无神地看着天空,胸口剧烈起伏,说话的气力都没有。 “说话。”吴用面无表情,见他没有反应,立马伸出手捉住他的小腿,要再给他来上一记。 蒙青慌乱,终于想要开口,可却被自己剧烈喘息下的口水给呛到,一时间咳嗽不止,等身子被吴用拎起来了,只能手脚乱晃,挣扎不停。 吴用欲待腾空,可就在这时—— 邯鼓高声提醒:【小心!】 吴用却似是早有所料,邯鼓这话还没喊完,他就已经松开了捉住蒙青的手,转而捉向身后的乌钩,同时猛然转身,箭袋晃荡,带出一只箭矢,不偏不倚飞到了他的右手里——嗖! 弯弓搭箭,瞄准箭射,一气呵成! “公子!”鹤一被他突如其来的动作一惊,等看清楚箭矢的射向,只见一条肥大的毒蛇已经被钉到了枯木上,扭曲伸缩着肌肉,挣扎着想要逃走。 不是肥蝰是谁? “混账!放开我!你放开我!” 吴用淡定地走到他身边,才发现原来这头肥蛇身上原本底色以绿色为主,布满了一道道黄黑相间的条纹,此刻却不知用了什么办法,黑色的条纹变细了,黄色的条纹粗大,挤满了身体,正因为如此,它才与这片金黄的森林融为了一体,遮藏了身形。 【倒是玄奇,肯定不是单纯的改变肤色,这家伙连气息都隐藏起来了。】邯鼓啧啧称奇。 【不过你是怎么发现他的?】 刚才吴用的反应可是比他的提醒还要快上半步,分明早有所料。 吴用心道:【我就等着他上钩,看他们的关系,他总不能坐视我把蒙青杀了,我特意挑了刚才的位置,守株待兔,。】 邯鼓恍然道:【我说呢!我刚才还想提醒你那个位置有点问题,面前枯木,背后则是一片空地,背门大开,是敌人偷袭的好机会,原来你小子早有准备,专留了这一处破绽!不过利用俘虏,你好生奸诈!哈哈哈!】 吴用呵呵冷笑,不以为意道:【奸诈吗?总比这家伙挟持鹤一威胁我要好,难道在他做出了这种事情之后,我还要与他堂堂正正交锋?对付什么人就要用什么样的办法!】 邯鼓听出他话语里的不高兴,嘿了一声,笑道:【别急,我可没有责怪你的意思,我活了这么久,焉能不知道这个道理,只是没想到你小子远比我想的要不择手段!一点也不绷着那一套所谓“名门正道”的做法,哈哈哈!实在有趣!】 肥蝰挣扎不停,想到刚才吴用的反应,他也已经知道这家伙是在做戏,故意勾引自己出手。 此刻见吴用默不作声看着自己,他心里不禁生寒,壮着胆子骂道:“混账,你这个眼神是什么意思!有本事放老子下来,和老子堂堂正正比过!” 说着,骂了一堆难听至极的话。 吴用面色一寒,一记手刀打出,直接把这家伙敲晕。 他拎起肥蝰,又拣回来蒙青,对鹤一道:“弄点柴火,我们先找个地方歇息。” 附近山洞林立,一人一鹤捡了干柴,就近找了个干净宽敞的藏了进去。 一进洞,吴用就把丹药给了鹤一,说道:“现在感觉如何?” 鹤一咽下丹药,回话道:“回公子,感觉还可以,就是腿脚发虚,时不时耳鸣一阵。” 【没那么快好的,那蝎毒必须要回去处理。】邯鼓淡淡道。 吴用点点头,“缓一缓,我们就回去。” 鹤一看着两头大蛇,犹豫了下,问道:“公子,那这两条蛇精怎么处理?” 吴用其实也头疼,鹤一的事情耽误不得,最好好受些后,马上送她回去,这两条大蛇只能放在这里,等他回来以后再做处理,化形妖怪,妖血、妖丹、妖肉都是宝,不可能不要了。 可这荒郊野岭的,放它们在这里,很难说不会发生什么变故,有妖怪不小心闯入,或者……背这两头妖怪口里的“大哥”找来,那就不妙了。 鹤一看出他的犯难,提议道:“公子,要不……反正您有丹药,小婢先压一压,您把这两个麻烦给料理了?” 蒙青一直是半死不活的状态,听见这话,连忙挣扎扭头,用细弱游丝的虚弱声音说道:“你如果真把我们杀了,那事情才是真的无法回转,我劝你放了我们,我与你保证,回去后我们一定不再追究这件事情!” 鹤一怒道:“到底现在是谁受制于人!” 喊完这一句,她脖子一缩,对吴用道:“公子,小婢无礼了……” 吴用摇了摇头,并不在意,他看看蒙青,又看看肥蝰,似有所动。 鹤一着急了,连忙道:“公子!你可不能听这些妖物的话!他们出尔反尔,什么承诺都是假的,当不得真!” 蒙青恶狠狠地看向她,喝道:“你到底是我等妖族,何故与这等鬼物走那么近!?你心里不会有背叛同族的愧疚吗!” 鹤一毫不客气回呛道:“你们自大妄为,行事下滥,我虽为妖族,但我却羞与你等为舞!” 吴用知道鹤一从小在峨眉出生,在峨眉长大,在她对自己的身份认同上,峨眉永远在妖族之前。 事实上,不只是她,峨眉门内自由来去的那些灵禽,峨眉弟子从未把他们当妖兽精怪来看,甚而有些以师兄姐妹相称。 “呸!忘本的东西!”肥蝰也醒了过来,啐了一口。 鹤一恼怒,狠狠一口啄了去。 她也是聪明,心忖自己破不了化形妖物的防御,冲着这家伙的箭伤啄去,一口啄得肥蝰皮开肉绽,痛呼不止。 心下觉得快意,她有些羞赧地看向吴用,又看吴用还在犹豫,生怕他真听了这两头蛇精的话,连忙道:“公子!小婢的伤当真不打紧,您还是先处理了这两个再说!” 吴用摸着下巴,说道:“有一句话它们两个说对了,我得先处理了麻烦再说。” 鹤一大惊,又要劝说。 吴用摆手,不急不慢笑着说道:“别急,麻烦不是这两个,我们走了以后,把它们封禁起来即可,真正麻烦的……是他们口里的那位大哥。” 鹤一一愣。 蒙青也是一愣,旋即面色一变,喝道:“你想做什么!” 吴用悠悠然道:“做什么?我解决了你那大哥,不就没有问题了?”解决了此獠,那对方就不会因为蒙青和肥蝰失踪了而来找他们,他大可以安安心心将蒙青与肥蝰找个地方藏好,布置好禁制,管自己带着鹤一回峨眉。 肥蝰大怒,泼妇一样骂道:“你以为你自己是什么东西,能是我大哥的对手!我告诉你……” 鹤一不惯着它,又一记啄在它的伤口上,令得它闭上了嘴。 吴用心里肯定了自己的打算,径直问道:“你们金兰洞在哪里?” 蒙青终于确认了,眼前的这家伙真不是在虚张声势,是真的要去找自己大哥,他想得更多一些,回想吴用的种种手段与这会儿的肆无忌惮,深吸一气,问道:“你究竟是何来历?” 到这时候了,吴用也无意再隐瞒,诀目一撤,露出了本来面目,笑道:“我乃峨眉弟子,算了,你们不说也罢,我自己去问就行了。” “什么!” “峨眉弟子!” 蒙青与肥蝰面面相觑,俱从对方眼里看到了震惊,却是怎么都没想到,眼前居然是个峨嵋弟子! “难怪法术如此犀利……难怪……”蒙青震惊得合不拢嘴,嘴里喃喃自语不停。 肥蝰在最初的震惊过后,声色俱厉说道:“峨眉弟子又如何!你以为自己就一定是我大哥的对手?我告诉你,你对上大哥,一样要被砍瓜切菜拿下!” 时间紧急,吴用不想在这里和他们浪费口舌,稍加思索,说道:“鹤一,你先出去。” 鹤一乖巧的“哦”了一声,一句话不多问。 等她出去,蒙青与肥蝰惊恐地问道:“你要做什么?” 吴用没有说话,背对他们,心道:【你来吧。】 【恩。】邯鼓应声,掌控吴用的身体,眉心射出一道白光。 他默念口诀,白光所过之处,一个个符箓闪动,转眼已经将这口洞穴以禁制封禁。做完这些,又从洞口附近卸下石头与泥土,将它们两个封禁在里面。 一切做完,他回过头,从猫眼大小的露口处对蒙青和肥蝰说道:“两位就在这里等着,稍后我就送你们大哥一起来。” 肥蝰一愣,骂道:“不知好歹的家伙,你……” 吴用不予理会,最后拿起一块石头,将洞口堵住,然后用禁制封禁。 邯鼓闭上竖目,吴用双眼睁开。 他拍了拍手,走到外头,鹤一立马迎了上来,问道:“他们呢?” “我把他们封禁了,”吴用大拇指朝身后洞口一指,“逃不出来。” 鹤一精神一振,说道:“那我们走!公子,我陪您去找那什么金兰洞。” 吴用却摇头道:“不,你留在这里,我自己去就行。” 鹤一一愣,“公子……这是什么意思?可是担心我拖您后退?” 吴用哑然失笑,摇头道:“你有伤在身,就不要跟我乱跑了,而且这里也要你留着守候,免得出什么意外。” “可是……”鹤一欲言又止。 吴用拍拍她的脑袋,说道:“没有可是,等我回来。” 话至于此,鹤一不再坚持,自去了洞穴里,用一堆藤蔓与杂草掩盖好洞口,藏得密不透风。 吴用暗暗点头,左右认了个方向。 以肥蝰和蒙青的性情,再加上他们出动的那副阵仗,不用想,所谓的金兰洞在附近一定是“家喻户晓”。 吴用没有特意去找什么妖怪问,回到那条小溪边,一路沿着溪流走,不多时便碰到了一头蛇精。 这蛇精只是存精境界,虽然不能说话,但听得懂他的话语。得知是吴用要去金兰洞,它倒也机灵,立马在地上游爬扭动,画出来了一副简略易懂的地图。 等吴用看完,生怕自己小命不保,缩着脑袋到泥土底下,身子抖动,一副讨饶的模样。 吴用只是为了修炼、为了吃食而狩猎,眼下没这个需求,自不会毫无目的的杀戮,不理会它,脚下一蹬,三两下纵跃,便消失在了原地。 …… 穿行在山林间,不得不说,这座蛇公山很有意思,见过了方才的“鸟林”,沿途来他又见到了许多从未见过的植物与景观,满地的野果、漫山的花花草草,活脱一个世外桃源——假如没有那么多蛇虫鼠蚁的话。 “也不知道归觅十八山的其它十八山又是何种模样……” 吴用心里啧啧称奇。 不多久,山路逐渐变得陡峭,按照那头蛇精所说,在翻过一座陡坡之后,就进入金兰洞的地界了,吴用放慢速度,运起“非真”,隐匿了气息。 果然,在站上这座陡坡之后,眼前的视线为之一扩。 四周草木依旧林立,但一条明显被人为开辟出来的道路印入眼帘,十分的宽阔,五人并行也好不拥挤,路面没有一点杂草树木。 越往前走,视线越是开阔,并且传来了轰隆隆的瀑布轰鸣声,没走两步,一道巨大的瀑布仿若一条白色的丝绸冲进了眼视线内。 水瀑的下方是一泊占地巨大的潭水,水花四溅,潮雾蓬蓬,阳光下一道彩虹蔚然高架。 水潭的中心——背靠着山壁是一口巨大的山洞,它凸出山壁,瀑布的水流拍打在拱顶上,水雾弥散,颇有几分云迷仙宫之感。 当然,这是对山野间的妖怪而言,对于看惯了云流雾走的峨眉的吴用来说……他只有一个评价:太过刻意了。 山洞入口处刻满了各种壁画,仙神有、奇景有,还有各式各样的玄异故事,但大多都毫无关联,看不出个主旨,只看出来“东施效颦”。 吴用暗自摇头。 潭水边以及瀑布两边的山壁上有不少精怪搭架巡逻,密切注意着周围的动静, …… 第342章 被杨某吃了 山洞外侧,水潭的中心,矗立着三座栩栩如生的雕像,其中两具正属于肥蝰与蒙青,第三具则是一个……怎么说,不太书生样的中年书生? 他满头光光,偏生戴着一顶方巾,身形壮硕到把宽袍大袖的长衫撑得高高鼓起,体型极为健壮。 【这应该就是蒙青与肥蝰口中的大哥了?】 吴用没有小觑这个看起来有些滑稽的家伙,因为如果这副雕像是根据其本人的样子来雕刻的,那么这个“大哥”身上几乎已经看不出妖怪的痕迹了。 如果这家伙换下长衫,穿上一件背心短衫去凡俗码头做工,一定没有人可以看出他的跟脚,完全与常人无异。 蒙青和肥蝰说得不错,这位还真是将将要灵变的精怪。 【哼!不伦不类。】邯鼓毫不客气点评道。 吴用耸肩,不置可否。 …… 尽管守备森严,但对有着“非真”这门术法的吴用来说都是摆设,他踩着露在潭水上的石块一步步往山洞走去。 越过水雾蒙蒙的薄帘,越过洞口守卫的几头精怪,他毫不费力就站进了这口金兰洞内。 站在洞口望去,内里的空间十分宽敞,正对着洞口的是一座巨大的洞室,门口成群的精怪来往巡逻把守。 吴用注意到这间洞室的入口上方的石壁,彩绘着一条通身草绿色的蛇头壁画,其头后端有着方形的粗大黑色与橘色的斑块。 在这座洞室两旁,左右分别还有两口洞室,相对较小,但左边是一条肥大的蝰蛇,右边是一条细长的竹叶青。 这下不用猜了,吴用一眼就看出来这三个洞室分别属于谁的了。 中心的位置便是这三口巨大的洞室,再在两旁的山壁上,开辟着无数口小型山洞,密密麻麻的,不时有蛇虫鼠蚁从中钻爬游出,看的渗人。 整座内洞的整理得颇为整齐,中央摆放着许多的石桌木桌,还有堆在一起的石木靠椅,可见这金兰洞时常开办某种宴会。 角落里堆放着许多吃干净的白骨、毛发、筋片……不知来自于什么动物,但其中的人类头骨吴用是一眼认出来了。 显然,这金兰洞平时没少袭击人类。 只不过这附近罕有人至,也不知他们是从哪里掳来骗来的。 这些尸骨物尽其用,堆在角落里,被用来培养一些灵草灵木,好多都已经开花结果,散发着奇异的草药香味。 更为离谱的是,不少蛇虫正在料理这些花草,除杂草、浇水、施肥,甚至掐顶、修剪,这些本不该妖类会做的事情,此刻它们做的井然有序,十分熟稔。 吴用心中升起一丝荒谬感,若非知道这里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他真要以为是红尘世俗间了。 眼看着这些蛇虫鼠蚁妖怪一瘸一拐活像个人似,往土地里倒着一桶一桶盛满内脏碎块的鲜红血液,心中的离奇与荒谬更加难以抑制。 “呼……”吴用深吸一气,不再关注这些,提步往中间最大的那个山洞走去。 肥蝰一个莽夫,蒙青看似沉稳,实则也是个头脑简单的,如果要说这些精怪怎么会这么多事情的,那只可能是外头那具书生摸样的雕塑的妖怪教的了。 他倒要看看这究竟是何方神圣。 吴用小心翼翼走进山洞,一眼就被里面的摆设给惊讶了。 洞内是一条甬道,不同于想象中的漆黑、潮湿、腻滑,里面摆设颇丰,地面铺着一条藏青色的皮毛地毯,两旁花草盆景盎然生长,山壁上每隔几步就挂着一盏镂雕精美的油灯,干净、整洁是吴用唯一的直观感受。 不仅如此,山壁上还挂着不少的字画,他虽然不通此道,但还是能看出这些字画的精美,显然都经过精挑细选。 “英雄莫问出处,富贵莫问缘由。” “天道酬勤,业精于勤。” …… 吴用面色变得异常有意思,一个人的书房大多体现着起其精神世界、灵魂趣味,这些字画所勾勒出的景画与洞外的雕塑相重合,一个积极向上、奋发图强的读书人形象替代了吴用此前脑海里对这这位“大哥”的固有印象。 【这家伙不会真是一个正经读书的吧?】吴用心里嘀咕。 邯鼓淡淡道:【你们人类有句话说的不错。】 【哪句?】吴用好奇。 【狗改不了吃屎。】邯鼓玩味说道。 吴用一愣:【什么意思。】 邯鼓冷笑:【意思是不管他再怎么读书,学你们人类那一套,他本质就是头妖怪,改变不了的,该做什么他还是做什么,你看看刚才外面的景象,有个读书人弄的样子?】 吴用竟无力反驳。 【当然,我说的也不是全部,我当年也见过不少学你们人类读书写字的妖怪,但你不清楚的是,自愿做这些事,学你们人类这套的,大多是打心底里的认可。】 【也正因此,他们对自己几乎有着严苛的标准,里外如一,我甚至敢说有些方面比你们人类做的还要好。】 邯鼓语气平静的说道。 【而且这些家伙大多修为很高,接触到这些书画的起因……一开始并非是真心向往或者敬仰,大多是为了变换思路,寻求自身的突破、修为的突破才去做的,往后才逐渐认可,你再看看刚才洞外的那些血肉浇灌的植物?】 他冷笑一声:【管中窥豹,能做出这种事情的家伙,不用想,只是个虚有其表的家伙,不管他在这里挂了多少字画,贴了多少诗词,装模作样罢了!】 吴用听他这么一说,觉得虽然有些道理,但也太过绝对,难道只有修为高的妖怪会去真心读书识字吗? 不见得吧。 【不是单纯的读书写字,而是学你们人类那套修生养性的东西,怎么?你还不信?不若你与我打个赌,要我猜对了,晚些你帮我做一件事情,要是你对的……我教你一式法门,具体什么类型任你挑选,如何?】 邯鼓悠悠然说道。 能学法门?吴用心头一动,说道:【有害师父师伯,有碍峨眉,有损山门利益或者我立场的事情我可不做。】【嘿嘿……你放心,不会触碰你的底线。】邯鼓笑着保证。 吴用想了想,又补充道:【我也不保证能完成?】 邯鼓怒道:【你要求不少!】 吴用耸肩:【你提出的打赌,答不答应随你。】 【行吧……】邯鼓沉默了一阵,最后做出了让步。 【那就去看看这家伙到底是个什么来路!】吴用精神一振,继续往里间走去。 一路是数之不尽的字画,来到洞内深处,一方石室出现在眼前,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一张镂空的屏风,雕刻着美轮美奂的灵禽与山岳壁画,既可以保护室内隐私,又引导了室内的风水。 屏风两旁是一堆精心养护的花草盆景,吴用一步绕过,随之见到了这座洞府的全貌,内部分为许多隔间,但洞室中心是以会客书房的样式来布局。 厚实蓬松的地毯,精致大气的红木书桌,书籍码放得整整齐齐的书架,墙壁上高高挂着的古典壁画画与精美的装饰品,整个房间营造出浓郁的艺术氛围,宁静又雅美。 最瞩目的当要数正对着洞口,高高挂在洞顶的一副水墨画。 画中是一个人类老者,他穿着一身黑色的袍装,手捧书卷坐在椅子上,借着月光在庭院内读书,一脸的书生正气。 【这不是普通的读书人,应该是哪里的朝员。】吴用敏锐注意到这个老者身边的桌子上,放着一顶冠帽。 具体什么官职品阶不得而知,但其官人的身份毋庸置疑。 【莫非这家伙在朝为官过?】邯鼓奇了怪了,这可不是简单的事情。 妖魔阴鬼横行,难保不会祸乱红尘与朝堂,因而似峨眉这等大派一向都有专门的人员护持,确保这些鬼祟无法扰政扰民。 妖怪当上朝官? 匪夷所思。 吴用联想到洞内的筋肉皮毛烂成的泥尘,本能觉得这不是那什么“大哥”。 【有人来了。】邯鼓“喏”了一声。 吴用抬头,把眼望向脚步声传来的方向。 一个穿着长衫的光头壮汉从一个隔间内走了出来,他捧着一堆书卷,放到红木书桌上,点燃了一只香炉,然后选出一本就开始翻看。 明亮的油灯下,书页翻动的声音在宁静的书房内格外清晰,他专心致志地看着书卷上的内容,时不时停下来提笔在一旁的宣纸上写写画画,读到精彩之处,还不住高声朗诵,拍着大腿连声称赞。 吴用面色古怪,这样子,和红尘书生有什么两样? 【他修为如何?】稳妥起见,动手之前,吴用还是要摸清楚对方的底细。 【确实快要灵变了,这家伙应该是你现下碰到过修为最强的了,怎么样,有信心拿下不?要不要我来?】邯鼓的语气带这一丝玩味。 吴用想了想还是摇头拒绝:【我自己来吧,大不了动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反正我此来不是为了狩猎,是为了解决麻烦,没必要顾忌。】 邯鼓没所谓道:【那随你。】 吴用思索自己该要如何动手,最后慢慢朝对方走去,打算近身以后一击毙命。 可等他来到书桌前,这个光头壮汉忽然自言自语道:“真是写得好啊!老师啊老师!多亏了您的教导,杨风才有机会窥览此等珠玉!” 他把这卷书放到桌子上,指着其中一处,面带笑意问道:“你看,这一段写得好也不好?” 吴用一惊,当即反应过来自己已经暴露。他当机立断,拳头紧握,影蚀矛从掌心两端窜出,狠狠捅向对方脑袋! 咚! 光头壮汉一脚踢在沉重的红木书桌底下,桌子甩飞,撞到了吴用的手上,哧啦一声,书桌漫天碎裂。 趁此之际,他飞身后退,拉开距离,冷脸看着“沐浴”在木屑中的不速之客。 吴用没能一击奏效,暗呼可惜,他体内灵力鼓荡,震开了木屑,好奇道:“你是怎么发现我的?” “非真”这门法术运用多次,无往不利,怎么今天被人看出跟脚了。 【奇了怪了……】邯鼓也百思不得其解。 谁知这光头书生一指吴用脚边的香炉,笑呵呵说道:“我这安神香有静定心神之用,一炉只供我用,平常读书时无有小的来扰,香多香少我心里清楚的很,今天吸入的少了,可不就是有客人来了?” 吴用恍然,笑道:“原来如此,我道怎么一回事,你是仔细的!” 光头书生笑道:“小可杨风,阁下好生胆大,孤身闯我金兰洞,我在鬼族也有相熟之人,不知阁下哪里来的?” 吴用悠然道:“我的名字、我的来历不值一提,倒是阁下‘杨风’之名取得甚好,不像你那两兄弟一样意义不明。” “呵呵……”听见有人夸自己的名字好,杨风笑得愈发灿烂。 “杨某在人世读过几天书,有过一位老师,正是他老人家与我取的名字,家师姓杨,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我便随姓,我本体乃蛇精,所谓风从龙,于是有了‘杨风’之名,杨风扬风,可不合宜?” 吴用抬头看向洞顶的水墨画。 杨风颔首道:“没错,这位正是家师。” “看你样子是很满意自己的名字,只你既然为这里取名‘金兰洞’,你那二弟三弟是你的义弟,所谓有福同享,有难同当,怎么不帮他们取个有意义的名字?”吴用饶有兴致看着他。 杨风摇头道:“杨某两位义弟的名字皆是自取,又何须杨某去干涉?富贵有命,生死在天,大家都是同辈,杨某有什么资格为他们改名?如若杨某老师在,愿意为他们改名,那自是好的,只可惜……已经是不可能的了。” “不可能?令已寿终正寝?”吴用看他眼神悲戚,心说道:【我怎么说来着?这家伙可能还真是个一心向学的妖怪。】 邯鼓呵呵一笑,没有说话。 杨风抹了一把眼泪,凄声道:“家师已寝,但不是寿终,而是……被杨某吃了!” …… 第343章 杀败 吃掉? 吴用心头生寒。 邯鼓冷笑一声,学着吴用方才的语气,反问道:【我怎么说来着?】 吴用难以置信地问道:“你吃了你老师?” 杨风一个大汉,哭唧唧抹泪,一抬头,眼见都已经哭红了。他轻叹一气,说道:“不说我了,都是伤心往事,说说阁下吧,您姓甚名谁,来自哪里?似您这般法力高强的阴鬼,我已许久不见了,闯我金兰洞又是要做什么?” 吴用道:“不是我来你这金兰洞有事儿,而是你那二弟、三弟找我有事,它两个无端对我出手。” “你就是灭了蛇蝎洞的那一个混账东西?”杨风一愣,旋即立马颜色狰狞,“我二弟和三弟呢?” 看他说变脸就变脸,吴用心道:【你赢了。】 邯鼓嘿嘿一笑:【记得咱俩的赌注!】 杨风看他不说话,浑身肌肉鼓起,本就要被撑开的衣服“哧啦哧啦”裂开。 他上前一步,厉声问道:“我在问你!我二弟和三弟呢!” 吴用悠然说道:“自然已经魂归九泉,怎么,你找他们有事?不急,我这便送你下去!” 话音一落,他将手上的影蚀矛投射出去。 嗖! “啊……呀呀呀!混账!”杨风身子再一鼓,全身肌肉涨起,把上身衣服整个撑薄,身上显露出一块块粗大的方形的黑红色斑块,然后狠狠一拳头轰出。 嗡! 拳头狠狠砸到影蚀矛上,后者直接被这一拳轰散,无数的黑色灵光乍舌,沾染到洞内各处,侵蚀出一个一个的凹坑。 吴用不由得一惊,这是第一次有人用肉身直接轰散他的影蚀矛,还不带受伤的,这杨风的肉身竟然恐怖如斯。 “纳命来!” 眼见杨风高吼了一句,然后身子扭动间,不见走步,身影爆闪,如同蛇类游爬一般鬼魅冲向自己,吴用双拳一捏,再次攥出两支影蚀矛,一左一右投射了出去。 嗡……嗡! 杨风接连数拳,影蚀矛再一次被轰散,黑光漫天洒落,将洞室腐蚀的坑坑洼洼,可他丝毫不放在眼里,冲进暴雨一般的黑光,双拳挥打,直取吴用。 漫天的黑光落在杨风皮肤上,本该被腐蚀的一幕没有出现,转而只见杨风的体表有一层什么腻滑的物质,影蚀矛的黑光立马滑落,没有起到任何的作用。 这还是第一次见到,吴用暗自好奇,随即反手取弓,搭箭架射,嗖嗖嗖……嗖…… 九支箭矢呼啸而出,尾羽爆燃,拖曳出九尾蓝光射向杨风,却是吴用使出了火燎这门单一箭矢杀伤力极强的箭术。 杨风怒目吼道:“来得好!但是箭势太弱!” 他脚下一个反蹬,脚腕扭成了一个怪异的角度,原本前冲的势头生生止住,随后双拳在胸前挥动,仿似舞拳。 这舞拳的速度看似不快,但实则迅猛,在箭矢赶到前,杨风已经一趟打完,猎猎拳风变成一个巨大的狰狞蛇头,嘶哈吐信,竟尔一口直接把九支箭矢给吹飞。 啪嗒……啪嗒……箭矢掉落到地面。 【别拿弓箭对付他了,你的这张弓品阶太低,对付这等敌人已经捉襟见肘了。】邯鼓喝道。 “我知道!”吴用一声吼,随手把乌钩一扔,袍袖一抖,暗袋中落下来双龙雕与雷光匣,毫不客气,直接打了出去! 双龙雕化作两道火龙盘踞在吴用肩头,一左一右,喷出炽红与冰蓝的双色火焰,交缠如龙卷,席卷向杨风。 雷光匣悬浮至头顶,普普通通,不见一点特别,可威压却越来越盛,那宽高一面的孔洞内愈来愈亮,似乎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酝酿,吴用把诀目掐罢,手猛地一推,喝道:“出!” 一道道亮光从空洞内喷涌而出,漫空爆闪! 亮光于空中开始迸长,转眼变化成了曲折的雷光,无声打向杨风,一如夏夜闷雷,雷光豁闪,快要打到杨风跟前,雷声才轰隆隆响起。 雷火交撞,气浪翻滚,火星与雷芒噼噼啪啪爆射,落在擂台上,把洞室四壁灼烧得焦黑。 杨风脸上露出惊惧之色,火光与雷光俱是阳刚之物,似他一样喜阴喜潮的妖兽最为惧怕,眼见火光与雷光一同打来,躲无可躲,他只得怒吼一声,飞身暴速退后,同时咧开嘴巴到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把两手食指拇指伸入口中,将后槽牙掰断。 “呕!” 伴着一阵干呕,一大团腥臭的黄色毒液从其口中喷了出来,落到地上,积聚成一个浅洼。 杨风变出原身——一条身上长满了黑黄亮色斑块的细长草绿色毒蛇。 啪嗒一声掉在了在这个毒液洼里,它就地滚了一圈,像是一团海绵,把毒液尽数吸干,然后再打了个滚,变回了人样。 此时的杨风身上沾满了黄色的毒液,风干之后,在它的表皮伤蒙上了浅黄色的一层,做完这些,雷光与火焰也终于到来。 杨风这下却不怵了,咿咿呀呀怪叫一声,疯狂挥拳轰打,每一拳都会打出一个蛇形的黄色拳影,与雷光火焰正正冲撞在一起——哧啦……轰隆! 雷光炸开,火焰轰散,泥土干焦与毒液灼烧的腥臭气味充斥了整座洞室,杨风消失在了雷火烟尘之中。 吴用把眼望去,一边警戒四周。 烟尘已经将要把他也笼罩进去了,尔今视线不佳,《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只有筑基的他不想被杨风给近身。 正提防注意,忽然间,右手侧边的一团灰雾变得越来越浓,一个身影猛地从中冲了出来了,狠狠一拳打向吴用的脑袋。 【小心!】邯鼓高声提醒。 “我知道!”吴用咬牙怒吼,面色一沉,催动血气覆盖全身,左右小臂斜叉,险之又险挡住了这一击。蓬! 吴用顿觉一股巨力传来,只听得咔嚓一声,小臂上的血甲崩碎,双臂发麻,人像是炮弹一样朝后方飞了出去。 轰隆……哗啦啦! 他重重撞到山壁上,撞塌了好几座隔间,这才停驻,可不敢歇息一刻,立马纵起身,等一抬头,杨风已经站在了他的跟前。 吴用啐出一口血沫,把双拳一横,摆出对拳的架势。 “你在自言自语说些什么?”杨风一脸悠然,“啧啧啧,好嘛,杨某更好奇你的来历了?一般阴鬼哪有你这样的体魄?说吧,你到底是哪里来的?” 吴用看了眼小臂,原来是刚才杨风那一拳太过生猛,一击就把他小臂上的血甲给打碎了,裸露着的皮肤也已经发青发黑,血瘀肉眼可见。 吴用甩了甩发麻的手臂,把拳头一捏,影蚀矛攥出,直戳其胸。 “要知道我的来历?你不是有拳头?自己来问!” “哈哈,好!那我来问!”杨风放声大笑,猛地抬手,一掌横挡开他的拳头,然后一拳轰向吴用的肚子。 吴用脚步一退,左手也攥出来一支影蚀矛,一左一右两支影蚀矛架着杨风的拳头,同时身后影影绰绰一闪,啸灵影从中奔出,撕咬向杨风。 杨风一惊,没想到他还有手段,紧忙后退,挥拳打出数个黄色毒蛇嘶啸的拳影。 可这些拳影碰到啸灵影,立马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杨风大感惊讶,奇道:“你好多的法门!到底是哪家来的?” 吴用不予理会,再一次投射出两根影蚀矛,与其拉开距离。 邯鼓道:【在外头开阔空间你能借影蚀矛与弓箭能够压制他,可就算如此,你要拿下他也得费不小的功夫,遑论这里狭窄,于你天然不利,你反被压着打,不要犹豫了,用你压箱底的手段吧。】 吴用深吸一气。 杨风皱眉,双腿抽动,变成一条蛇尾虚影,啪啪两下将两支影蚀矛打向洞顶,洞顶碎石稀里哗啦落了下来。 他抬手看了眼身上,可以清楚的发现,自己原本晶莹黄亮的体表此刻变得暗淡许多,那黄色的毒素已经几乎褪尽。 ‘这家伙究竟是谁?这黑色光矛真不好对付,我的毒附之肤这么快就支撑不了了……似乎有一股极强的腐蚀之力。’ 两支影蚀矛炸开,碎石稀里哗啦,似乎还将洞顶给炸穿了,瀑布哗啦啦涌了进来,水、泥巴、草藓、碎石混合成了一道泥石流瀑布,拦在了杨风与对方之间。 杨风伸出食指塞进嘴里,指头在两边后槽牙牙根处一顿抹弄,摸出来一点黄色的毒液,擦抹到了身上。 妖力运转,这腥黄的毒液在体表散开,光华一闪,他的皮肤又恢复了些许滑腻光泽。 “嗯?” 可就在做完这些,他忽然感应到了什么,猛地抬头,眉头轻蹙,泥水瀑布的另一头似乎有什么异常的动静。 “哗啦啦……” 吴用从泥水瀑布里缓缓飘了出来,他单右手掐诀,快如幻影,捏出各种诀目。 不多时,他心中默念一句晦涩的咒语,右手定格在最后一个诀目,拇指勾在中指大骨节,其余三指领直,左手托举掌心对天。 从手腕里流出来沾染他双手的血液犹如活了过来,一滴滴聚集往掌心,点滴垒叠,居然逐渐形成了一只通透的鲜红眼珠! 这眼珠子并非寻常人眼模样,不是横着的,而是竖在手心,眼睑睑裂与左手中指在一条水平线上,通体红亮,犹如一枚精致上乘的红色玛瑙。 手腕破口仍旧还在滴血,血液汇聚不停,红色眼珠子直至变成鸡子大小才不再变大,吴用左手托着这只眼珠,忽觉一阵疼痛,只见他掌心的皮肤开裂,这枚眼珠子融了进去皮肉里。 吴用把手一翻,掌心朝着杨风,然后右手并指,遥遥一点。 杨风被这一指,面色剧变,全身上下鸡皮疙瘩突冒,一股难以言喻的真切死意萦绕在他心头。 他欲待狂退,可忽然,身边的一切先自行开始飞速远离自己,瀑布、泥石、水流……转眼之间方圆十丈之内,只剩下了他自己。 杨风猛地抬头,只见吴用手心的瞳仁猛地睁大,他身边的空间随之爆裂,一只只红色的竖目出现在四周,密密麻麻,冷若无情地盯着他,瘆人得慌。 杨风顿觉自己被死亡的阴影所笼罩,咿呀怪叫一声,挥拳轰打向这一只只红色眼睛。 但这一切都只是徒劳,反而漫空的眼珠子射出一道道红色的光芒,照得他无比难受,晃得他眯起了眼睛。 吴用一手举着眼珠,一手掐诀定在唇前,轻声喝道:“震!” 周围的眼珠子红光迸射闪耀,杨风惊觉脚下开始摇晃,震动越来越剧烈,但不只是他的身子开始震动,他体内的经络也开始了震动! 经络开始震动,体内的妖力居然也随之开始震动,然后由内而外,皮肤与肌肉也开始颤动。 他再难控制自己的身体。 “给我定住!”杨风惊怒,伸手按了一个诀目,试图稳定体内的妖力,但这些往日他辛苦修炼得来的妖力却不再如臂使指,一股股怎么也不听话,仿佛有了自己的想法。 与此同时,他身边空间,那些裂开显现的无数竖目也开始兀自颤抖,空间散出波荡涟漪,似乎处在一个极不稳定的边缘,随时都有可能崩碎。. 杨风大骇,他清楚的感觉到自己的气机被锁定,无路可逃,但想要奋起反抗,体内的妖力又四处流窜,不受他的控制,当真是进退两难,无法可循。 他强自镇定,试着梳理体内妖力,寻求一线生机,但都只是枉然,妖力在体内奔流四散,像被冲塌的水库,洪水四泄,淹没了体内这片名为“经络”的土地。 嗡……嗡……嗡…… 他的体内蓦然响起一阵轰鸣,空间中无数的竖目随之开始快速闪动,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直到声响之间不再有间隔,竖目闪亮到了一个极致,脑海里的所有声音连成一线——嗡! 咔嚓! 杨风体内出现一阵类似琉璃碎裂的声音,双眼急速涣散,瞳仁分崩离析,他的动作僵在了原地,体内乱窜的妖力平静了下来,藏回了四肢百骸。 …… 第344章 “妖”心不古 吴用缓缓吐出一口浊气,撤去诀目。 掌心的鲜红竖目缓缓闭合,化散成一滴一滴的血液,重新融入他的肌肉骨血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没错,所谓的压箱底本事,正是《化灵南生身》。 尽管因为赤面以及蛆虫的关系,吴用一直不是很喜欢这一法门,但不可否认的是,这法门是现下他最后的倚仗了,端的厉害。 【还是修炼的不够,等突破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或者《擒龙形剑经》,我克敌制胜的手段应该会多些,至不济……我要回头去研究研究《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了。】 书到用时方恨少,事非经过不知难,吴用再一次感觉到自己手段的匮乏。 邯鼓没好气道:【你不要妄自菲薄,这家伙什么修为?你差他多少?能够击败他,即便是用尽手段你也该自豪了。】 “或许吧……”吴用稍稍缓了几息,踩着浑浊的泥水,走向杨风的尸体。 他把手一招,之前落在地上的箭矢飞回箭袋,乌钩也重新挂到了后背,抽出一支箭矢,来到已经变回本体的杨风跟前,吴用一箭戳进他的七寸。 约莫常人大小腿长短的蛇身猛地一紧,抽搐了几下,扭着尾巴慢慢,没了动静。 吴用将其拎起,取出来一只盛放丹药的空玉瓶,将杨风流出来的鲜血一点一滴收到了瓶子内,末了还仰着脖子,直接拿嘴接了几滴。 这等将近突破的化形妖怪一身精血无比珍贵,他不可能浪费一滴。 滴答……滴答…… 直到没有血液流出来,吴用才将其收好,稍加感应,血液入体,立即转化为一股一股的精纯养料,滋润五脏六腑,随之扩散全身。 吴用站着稍加回味,体内的血气沸腾如翻江倒海,也幸而方才于杨风斗战,他的血气有所亏损,此刻才不用打坐修炼,静心养化。 洞外的小妖其实早就发现了异常,但方才是大王静心读书的时候,不得打扰,可这动静实在太过浩大,连洞府都塌了一半,此刻消弱,终于有小妖在外头壮着胆子问道:“大王?” 吴用缓缓睁眼,阳刚浩荡的血气在体内翻滚,他强压下去,说道:“进来吧。” “大王你的声音……”小妖觉得奇怪,踩着泥水走了进来,只是还没看清楚里面的情况,一张长满尖利牙齿的巨大嘴巴便扑了上来,彻底没了知觉。 吴用头也不回,掐诀操控啸灵影往洞外游去,所过之处,将这金兰洞的妖怪尽数吞噬。 往私了说,斩草要除根,上次就是他心有侥幸,没有清理干净蛇蝎洞的妖怪,这才闹出来鹤一被掳走这种事情,往大了说,这些妖怪没少吞噬人类,灭了也算造福凡俗。 不管怎么样,吴用没有理由放过它们。 啸灵影在金兰洞来去穿梭,疯狂吞噬,连带洞外巡守的妖怪也不放过,这些全是小妖怪,有些连法力都没,对付起来不消半点气力,过不多时,吃饱喝足的啸灵影便游了回来。 毕竟是三头化形妖怪的老巢,规模不小,妖怪修为再低末,也架不住数量繁多,一回到吴用体内,吴用便感受到一股浩荡的灵力回馈了过来。 他静静消化,《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修为又复深了一层。 【如果是这样,我后面是不是也可以用这个方法提升修为?】吴用心头一动,觉得这个路子有些意思。 【没这么简单,你当这归觅十八山的妖怪都是吃素的?这金兰洞规模不小了,你把它们连根拔起,附近的势力直接群龙无首,不出一天,我估计蛇公山上下所有妖怪都知道了。】 【你去找第二个这样的势力,或许能够得手,但第三次、第四次呢?妖族不可能放任你这般行事,漫山遍野的妖怪,你的样子肯定有妖怪看到了,届时蛇公山有妖怪查问,你的存在不再是秘密,焉还能得手?】 邯鼓毫不留情打碎了吴用的好算盘。 【嘿……】吴用也就是说说,真这么做,不说成功率,就是人也有点魔性了。 他灵力炼化得差不许多,可忽然耳骨一动,似是听到了什么声音:【恩?】 【西南那块。】邯鼓稍加感应后说道。 吴用不动声色,缓缓起身,作势要从被打碎的洞顶口子离开这里,可等飞到洞口,他猛地折转反向,冲下靠近山壁的一座隔间。 轰隆! 顺势一脚踢坍墙壁,吴用冲了进去,厉声喝道:“谁!” “不要!不要动手先!” 一个口音有些奇特的人声响起。 吴用定睛看去,原来这座隔间是一个牢笼,铁质的栅栏后面关押着五个穿着奇异的人类,此刻他们头顶上铺着一张肉皮冻一样的东西,惊惧地望着自己。 他们穿着一身皮毛编织而成的衣衫,头戴着骨饰,脸上画着浓重的油彩,五官分明,颧骨高突,不似大晋人士。 “南疆蛊士?”这样貌和打扮不算陌生,与金藏沙那一群巫马寨蛊士颇为相似,吴用皱眉问道。 一边说,他还一边打量着他们头顶上的这张肉皮,其一端背面有两只黑色的绿豆大眼睛,还有只复杂的口器。 【这应该是什么蛊虫,不简单,我虽没有可以查探,但这蛊虫居然可以把气息隐藏得如此之好。】邯鼓得语气带着一丝诧异。 刚才说话的是一个男子声音,见吴用凌厉的目光扫来,定睛在头顶自己的蛊虫上,他连忙掐了个诀目把蛊虫变成了指甲盖大小,双手奉上,战战兢兢说道:“鬼王饶命,我等确是南疆人士,这是吸灵虫,静止下能够隐蔽覆盖范围的所有气息,您请笑纳!” 吴用没有接过这什么吸灵虫,目光看了眼其余几人,问道:“你们为什么会在这金兰洞内。”男子看吴用不接自己的吸灵虫,以为他并不感兴趣,而是打量起自己几人,以为自己一定没命了,脸色煞白,腿抖得像筛糠也似,听见文化,浑身一个激灵,答道:“我叫匕蛛,我们是灵蛛寨的人,来附近寻找蛊虫的时候,被这杨风捉来的。” 吴用立马想到了外洞那里堆成山的骨头,可想了想又觉得奇怪,问道:“灵蛛寨?南疆离这里很远,你们找蛊虫找这么远?” 确实有不少南疆蛊士会深入蜀郡西沿的群山内寻找蛊虫,但那都是修为高深的蛊士,眼前五人,除了这个匕蛛是筑基的修为,其余都还是只开窍境界,怎么可能深入到这里? 匕蛛一愣,说道:“什么!我们难道不是在毒蛛山附近了吗?” 毒蛛山? 吴用根本没有听过这个名字。 匕蛛注意到他的表情,面色登时一白,惨然道:“原来他是骗我们的!” 吴用皱眉。 匕蛛连忙解释道:“我们被捉来时一共有十一人,大概……大概在这里有十天了,每隔一到两天,这杨风便抓我们一人出去开荤。” “我之前以为我们是在毒蛛山附近,还在我们灵蛛寨地界内,我们这么长时间失踪不见,族内家老总归会来找我们,所以一直强撑着到现在,我还套这妖物的话,确定我们就在毒蛛山附近来着……” “呵……是我自作聪明,原来是被他耍弄了!”匕蛛脸上露出自嘲之色,又想到死去的六个同族,满心的痛苦溢于言表。 吴用看了眼他们的牢房内,除了地上铺了草席,居然还有一张书桌,书桌上笔墨纸砚俱齐。 阴鬼与人类只见不死不休,可以说比人类与妖族之间的矛盾更重,因而方才匕蛛才会用出自己藏在皮肉里的唯一一只吸灵虫,来隐藏身形。 本以为被发现了,自己几人必死无疑,但看现在,似乎眼前这位阴鬼并没有要对他们动手的意思,求生的火焰在他心里熊熊燃烧。 匕蛛强打起精神,将自己所知道的事情如数道来。 原来这杨风说他曾经当真在大晋一位致仕回乡的朝官底下读书,熟读经书典籍。 那位朝官十分开明,接待异族如人类无异,认为人、鬼、妖俱是天地灵物,所谓善恶也只是在不同的是非观引导下而构建成的不同认知产物。 据说这位朝官在位时就有相关著书,宣扬这一观点。 杨风在外行走,有一天偶然听说此人后,便在夜里找上门去,本意只是觉得这是个装模作样的,想去吓唬吓唬这人让他露出原型,没想到夜闯其舍后,发现对方还真是表里如一之人。 他不愿意相信,觉得荒谬,本欲吃了对方就走,没想到对方提议让他留下来读书识字。 杨风不解,问他要做什么。 这朝官也是个坦荡的,说自己的观点一直不被人认可,没想到今天真的见到了一头可以说话的妖怪,他怎么能不抓住这个机会?当然要试着教其读书识字,证明自己是对的,善恶只是需要引导,人、鬼、妖俱不例外。 杨风此行外出是为了寻找突破契机,也曾听过一些人类修士会通过陶冶情操来静心修炼的事迹,既然对方建议,机会难得,也就答应了下来。 之后杨风留在了这名朝官的府上,像一个读书人一样开始识字写文。 一开始他自然是不习惯的,但这名朝官的确是有学问的,教书育“妖”举一反三,由浅入深,颇有一套,先给他取了名字,然后学着学着,杨风也就真的学进去了。 杨风有法力在身,纵是一介妖身,学的速度也极快,几可称为过目不忘,只花了很短的时间,就将别人三年、五年、十年要学的东西给学通了。 而也正是这个时候,他惊喜的发现,自己桎梏的修为有了松动的迹象。 杨风找到朝官,告知自己想要回山准备突破,同时也想请朝官回去,帮自己打理洞府,教他的两个兄弟,等他突破之后,他们三个一起再继续在朝官底下读书学习。 可朝官不想啊! 朝官天天惊喜于杨风的学习进度之快,每天想的都是向同僚与学生证实自己的观点,他希望杨风可以变成人形,参加科考,获得名次之后,公布身份,去荒郊野岭做什么? 杨风如何肯答应? 他直言朝堂上下是有峨眉及其他人类修士把守的,一旦他暴露身份,峨眉可不会管他看了多少书,学了多少字,格杀勿论。 朝官直言不会的,说自己在朝堂上还有学生,还有同僚,还有影响力,如果真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他会让这些人站出来解释的。 杨风知道这都是徒劳,和他争吵了起来。 “一人一妖,一师一徒,各执己见,最后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杨风没细说,但就是把他老师给吃了。”匕蛛讲到这里,唏嘘不已。 “之后杨风搬空了他老师的房子,金银珠宝、良瓷美玉一概不要,只搬空了书房,还有外头那张水墨肖像画,哦,以及一些盆栽绿植回来。” “他命小妖打理清扫了这座洞府,全部重新布置了一番,学人类典故和自己两个一道厮混的妖怪结成兄弟,把这里取名为金兰洞,在这附近逍遥。” 匕蛛生怕讲不动吴用,自己几个要死,使出了浑身解数把这个故事讲得有趣,到后来太过投入以至于有些忘了说这个故事的目的,讲完后在那里啧啧摇头。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这人也是坏了脑子,杨风就像是草木灰和糯米汁混合的粘土,早已经定型了!他教得再多,也只是撒了点水上去,至多就是润了润表面,焉可能改其根本?】邯鼓听完,一样感慨了一句。 吴用不予意见。 一个躲在几人最后方的女子壮着胆子道:“鬼王前辈,这些都是那杨风找我们聊天时候说的,他修炼之余经常会讲我们说这些往事,十分唏嘘,似乎受他老师影响颇深。” “您看这张书桌,他择选我们当作……当作吃食,只要求我们吟诗一副,每次只挑一个他觉得写得最差的出去,性情实在古怪。” …… 第345章 得救的条件 这确实有点离谱,通过看谁写得诗差来确定今天吃哪个? 吴用面色古怪,觉得这杨风可能读书走火入魔了也不一定。 关键是读书识字对于一个有修为能够过目不忘的妖怪来说简单,但诗词?他真不觉得这家伙在这么短短的时间内,在这方面能有什么大的造诣。 吴用好奇这些几人怎么脱困的,扫了眼牢房四下,原本这里应该是有一层禁制的,只不过似乎是在他与杨风的动手过程中,山石碎裂,禁制的外体结构先行碎裂,这禁制又只是寻常,因而整个崩溃了。 匕蛛几人身上的东西应该早就被杨风没收了,这会儿的匕蛛的手臂上豁着一道口子,不像一般伤口鲜血淋漓,而是干燥整洁,仿佛是一只假的手臂,但是内里的肌理、血管清晰可见,隐约似乎还有一个蜂巢一般的东西。 匕蛛始终注意着吴用的动静,见他眼神扫向,紧忙解释道:“吸灵虫便是存活在我的体内的,也正是这个原因,才没有被杨风收缴走。” 他将吸灵虫托在手心,“这是我自小便培养的蛊虫,靠吸食我的法力存活、成长,随着我的修为进阶,他也会进阶,并获得不同的能力。” 说到最后,他一咬牙,再一次将这吸灵虫双手奉上。 “我愿将吸灵虫奉献给阁下,并将配套的法门也赠予阁下,此虫每进阶一次便会获得不同的神通,对战力提升很大,只希望阁下能够放我们一马!” 【听着是好东西,但哪家蛊虫是这样养的?哼,我猜这家伙和这条蛊虫之间的关系不简单,恐怕这蛊虫才是起主导,而他只是附属,说难听些,养料罢了。】邯鼓一阵见血说道。 就算不是,吴用也没有兴趣,他身上的法门够多了,有道是技多不压身,话没错,但还有个词叫贪多嚼不烂,尤其他掌握的法门都不简单,随便哪一样拿出去,都能让别人趋之若鹜,实在学不起了。 吴用抬起手,这动作可把匕蛛吓坏了,以为自己花大力气讲的故事对方不满意,给出的条件对方也不感兴趣,要对他们动手了。 刚才那女子更是面如菜色,颤巍巍说道:“前辈……请不要杀我们,您有什么要求我们都可以满足,您放……了我们,等我们回了寨里,一定重有回报……” 吴用皱眉,他只是想把这几人带出这座“魔窟”,可没想对他们做什么。 但他的这个表情把几人吓得愈发胆战心惊,女子紧忙说道:“前辈!前辈!我看您方才是在吸取这杨风的血液?您可是有这方面的需求来修炼功法?” 吴用的手一顿。 这女子见状心中振奋,紧忙接着道:“据晚辈所知,吸取血气这等修炼方式,在我人族乃至一些妖族里比较常见,通常是用来滋补己身的,不知道前辈您是否也是如此?” 阴鬼极少修炼炼体功决,一来阴鬼几乎都没有成形的肉体,无法锤炼,“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其次,炼体功决大多几位阳刚,血气强盛,这与阴鬼的存在本身是矛盾的。 当然,万事无绝对,在这女子的眼里,跟前这位兴许就是个特例。 吴用没有过多解释,点头道:“你想说什么?” 女子说道:“晚辈家中也有一位炼体的长辈,他曾与晚辈说过一些相关的修炼心得,也不知说得对也不对,您听听,如果有错,请前辈指教。” 吴用没有表示。 女子犹豫了下,最后一咬银牙,似乎下定了决心,说道:“炼体是相比炼气更为提升自我的一种修炼方式,只可对内入手,不能有外源干扰。” 这话讲得没错,炼气其实是自身真气与天地灵机之间的置换,而炼体不然,炼体对修士自我的提升,无论用了什么方法提升修为,本质变化还在于自我体内。 吴用点头表示赞同。 “如果需要通过吸取血气或者别的什么特别外物来滋补己身,只可能有一种情况,那就是修炼某种专门的炼体功决,需要炼化特别指定的物事,譬如……” 她壮起胆子看了眼吴用,心下暗惊,眼前的这头猴鬼一看便知来历不简单,虽然是阴鬼,但却看不出一丝印象里阴鬼的阴鸷狠毒,反而威武异常。 “譬如您修炼的功法与蛇类有关,需要斩杀蛇类吸取它们的精血,来帮助自己修炼功法,甚至借着这些妖血来完成突破?” 吴用心里略感惊讶,重新打量这个女子。 她一身标准的南疆蛊士的打扮,五颜六色鲜艳的麻布编制而成的连身短裙,身上裸露的皮肤绣着多处刺青,妖艳中透着一丝野性与诡异。 五官与其余四人一样,浓眉大眼,十分立体,但却尤为精致,充满异域风情。 这女子见吴用打量自己,乖巧起身行礼:“晚辈楂璞,见过前辈。” 邯鼓哼声道:【这女娃子说的倒是不错,这对一般炼体修士而言确是如此,不过和你的情况却相去甚远。】 【嗯。】吴用明白自己的情况,一般修士是通过淬养血气,或者炼化大补之物增进血气,但他不同,他因为邯鼓的缘故,血气、筋骨、肌肉乃至整个身体其实都更贴近妖兽,他吞食妖兽的血肉,其实并不是“炼化”,而是消化。 那些蛇肉、蛇血进肚子,吴用从来不用静定修炼,身体自行会将其消化,转而变成养分,滋补身体。 这与修士炼体有着本质区别,在此基础之上,吴用才会引调自身血气,冲关破窍。 事实上,如果按照玄虚子的修炼方式,这个期间的吴用应该要一面淬养自身血气,一面吞服各种灵丹妙药,养壮气血,为突破做准备。 而现在,由于知道邯鼓存在,玄虚子便将这一步交给后者来把握。 吴用如今也大概能明白这个道理,摇了摇头,化出一只黑光大手,捉向几人,淡淡说道:“不管你要说什么,都和我无关。” 楂璞面色惊变,忙道:“前辈!且听我说!您如果要吞食妖血突破,势必要冲关,要冲关,就要调动血气,我灵蛛寨有一种蛊虫,可以冲涌血气,帮助您突破!” 吴用大手已经捉住了五人,听见这话,心头一动,停住了动作。 匕蛛面色一变,低声道:“楂璞,你要把他……不是,把这位前辈带回寨内?” 把一头实力不知深浅的阴鬼带回寨内,暴露自家的方位,几人面面相觑,实在不知这是不是一个正确的选择。 楂璞却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听见匕蛛略显冒犯的话语,她连忙陪笑着看向吴用,说道:“前辈,我族中的长辈便是靠着这只蛊虫突破到了金丹,不知您意下如何?” 【问她,是如何使用的,有没有副作用,需不需要学什么特定的法门。】邯鼓一针见血,立马抛出几个关键问题。吴用问道:“你这蛊虫,可需要学习特定的法门来使用,有没有要求?关键是使用完后,有没有什么副作用。” 楂璞心下一喜,说道:“前辈放心,晚辈所说的是一种功能性蛊虫,不需要特定的法门催动,只消吞服之后按照口诀导用即可,至于副作用……” 她想了想,似乎有些犹豫。 眼看楂璞已经打定主意用着蛊虫来作为几人活命的筹码,匕蛛不再劝阻,叹道:“楂璞,你如实和前辈说吧,反正也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副作用。” 楂璞苦笑道:“确实不是什么特别大的副作用,这毕竟是激催自身血气的做法,为突破做准备,使用完后,会有一段时间的虚弱期。” 吴用敏锐的问道:“多么虚弱,虚弱多久?” 楂璞咬牙道:“虚弱到无法催动血气,具体因人而异,少的数日,多的个把月也有可能,晚辈说不确定。” 【无法催动血气,那就是还能催动真气与灵力,而且还有我在,应该不会有问题。如果这女娃说的属实,那你可以试上一试。】邯鼓当即做出判断。 吴用想了想,说道:【行,但至少要先把鹤一送回去。】 “我有一个朋友受了伤,需要送去别处就医,等我先把她送回去,再去你们灵蛛寨。” 这等示好机会岂能错过?楂璞立马提议道:“不知前辈好友受了什么伤?我灵蛛寨内亦有几位良医,不定能够帮到前辈呢!” 吴用心头一动,确实,南疆蛊士最出名的操控蛊虫,其次便是医术了,据说疗伤、修炼、养气等等方面都有涉猎,某种意义上,与炼丹术有着异曲同工之妙。 他想了想说道:“蝎毒,很厉害的蝎毒。” 楂璞惊喜道:“原来是中毒哩!” 说完,她觉得自己语气不对,有些尴尬地说道:“前辈勿怪,晚辈是觉得蝎毒好对付才这般说话……” “哦?蝎毒好对付?”吴用有些惊讶。 匕蛛跟着解释道:“当然,我辈蛊士,经常与这些蛇蝎蜈蚣等毒物打交道,如若是蝎毒,不敢打包票,但确实有些办法,可以尝试。” 吴用想了想,决定前去一看,但现在的问题是,这灵蛛寨是个什么情况,别他去了以后,发现有不少高手,被“请君入瓮”,拿捏了自己。 【确实冒险,看你打算吧,以你如今的情况,只要不是元婴修为以上的存在,当不是什么大问题。】邯鼓把决定权交给他。 吴用沉吟,忽然想到了方才的一幕,当楂璞说要请自己去灵蛛寨的时候,匕蛛几人一脸不赞同。 【假如他灵蛛寨有修为高深的蛊士,我答应去了,他们会露出这个表情吗?只怕这灵蛛寨没有,至多也就是元婴,甚至只有金丹境界……你说呢?】 【咦……不错,你这个推测可靠的,那就更没有担心的道理了,去看看吧。】邯鼓赞了一声吴用的思路。 吴用暗自点头,问道:“灵蛛寨距离这里远不远?” 匕蛛摇头道:“回前辈,我们连这里是在哪也不清楚,判断不了。” 吴用二话不说,黑光大手一卷,在五人的惊呼声中,从那个被影蚀矛炸开的洞口冲了出去,一气飞到了高处。 “你们看看,往东北方向去,那里是峨眉,南面是你们南疆。” 匕蛛看着此前热闹但此刻寂静无声的金兰洞,心头凛然,愈发恭敬地说道:“回前辈,具体位置判断不了,但如果南疆是在这个方向,我想咱们过去以后,一定能找到路的。” 这里归觅十八山其实更为靠近峨眉,吴用想想他们也大概率不知道,说道:“既如此,你们随我先去找我好友,然后一起动身。” 匕蛛几人能说什么?一起应声。 吴用纵起遁光回往山下,即便是带着五人,速度依旧快绝,这不禁令几人心惊,眼前这头阴鬼,法力竟然也如此深厚! 回到地方,吴用落地,拿起乌钩对着鹤一藏身的山洞一拨,把藤草泥土拨开,将堵着洞口的巨石挪开。 “谁!” 惊怒的叱喝响起,一道长喙如电光石火捅向吴用。 吴用随意抬手,就将其捏在了手里,笑骂道:“做什么,是我!” 鹤一脑袋钻了出来,惊讶道:“咦!是公子你!可我怎么感应到了别人的气息……” 她一看看到了吴用身后的五人,立马闭嘴不言。 公子…… 什么样的阴鬼会被称为公子? 而且所谓的好友是一头姿态高贵的灵鹤? 匕蛛与楂璞几人互看了一眼,越发好奇吴用的身份。 吴用拍了拍挂在脖子上的杨风尸体,说道:“我已将麻烦解决,但我们接下来先不回去,我们去这几位南疆蛊士的村寨,他们有一种蛊虫对我修炼有帮助,也能够帮你解毒。” “先不回峨……先不回去?”鹤一眼睛一眨,却是险些说漏了嘴,好在反应了过来,立马笑呵呵,“我就知道公子此行一定顺利,嘻嘻。” 吴用点头,往洞里走去。 “他们两个怎么样?” …… 第346章 就叫“野灵”吧 鹤一看了眼五人,跟着进入洞中。 “公子放心,他们能怎么样,都是重伤,动也动不了,嘴上倒是不客气,不过我也已经给他们教训了。” 洞口就在眼前,匕蛛几人却不敢逃走,生怕逃跑不成,反惹怒了吴用,想了想,一齐跟了进洞,可一入内,就看到洞中居然还躺着两头化形蛇精,不是别个,正是金兰洞的肥蝰与蒙青! 五人愈加惊异。 肥蝰听见动静,有气无力抬头,嗤声道:“你这妖族之耻!帮着阴鬼,我肥蝰……” 他话说到一半却愣住了,蛇瞳猛地一缩,因为他看到进来的不是鹤一,而是吴用,其脖子上还挂着一条东西。 蒙青一眼看清楚了这不是什么“东西”,是自己大哥啊!不禁悲呼出声:“大哥!” 肥蝰经历了最初的震撼,立马哭着开始破口大骂,言辞难听到无法形容的地步,不少言及吴用的师门与长辈。 吴用面色一寒。 鹤一立马上前在他们的伤口上啄击,痛得他们连连惨叫。 “叫你们嘴臭!加你们嘴臭!” 吴用拿来两个玉瓶给鹤一,面无表情吩咐道:“取了妖丹与妖血,好了我们出发。” 说完,他便转身走出山洞,语气平淡得令匕蛛几人噤若寒蝉。 鹤一应声,然后回头对他们说道:“莫看他们哭得凄惨,不是公子恶毒,这两条蛇精在与公子动手过程中,意图挟持本就受伤的我来逼公子就范,实在没必要与它们客气什么!而且我们是要吃了它们,和你们人类吃肉吃菜没有区别,可不要把我们想成什么大魔头了!” 她还是有着峨眉出身的骄傲,眼下她和吴用的做派在不知情的人看来确实有些“恶毒”,她自己倒还好,但不能让吴用被误解了。 匕蛛几人看她瞪眼的样子,哪敢有什么想法,连忙应声称“是”。 吴用走出洞外,身后传来两声惨叫。 不多时,鹤一便走了出来,背上挂着肥蝰与蒙青,乖巧地将把两瓶蛇血与两粒妖丹交给吴用。 吴用把东西收好,将肥蝰与蒙青同杨风一起挂到脖子上,把灵光一放,卷了匕蛛、楂璞五人与鹤一,带着他们冲天而起。 “我们走!” …… 峨眉位于大晋西南极地,背靠十万大山,而再往南面去,便是南疆。 吴用遁空而行,在匕蛛几人的讨论与确认下,终于找到了对的方向,最后在统共三日三夜连走带停的赶路下,到了南疆地界。 不同于十万大山的山林耸立、苍翠茂密,南疆虽然也有不少高山,但总体以平原为主,草木也大多低矮,灌木居多。 这里的植物虽然茂密,但不同于山林间一望无际的翠色,南疆的植物五颜六色俱有,红的、紫的、蓝的……寻常山林间少见的植物在这里比比皆是。 然而,这样的南疆并非供人观赏游览的好去处,在鲜艳的植物背后,毒物无数,蛇蝎蜈蚣、蟾蜍毒蛛,那是一样不少。 吴用带着五人与鹤一赶路,这样又过了一整日,匕蛛终于面露喜色,指着远方一座高山喊道:“毒蛛山!” 吴用精神一振,把眼望去,天际处一座毫不起眼的高山映入眼帘。 他提振遁光,加快速度赶路,靠近之后,终于明白了为何叫做“毒蛛山”了。 准确的来说,毒蛛山应该是一片小型山脉才对,以中心的一座最高峰为主,四边方向不多不少正好有六条绵延的山脉,形如一只趴在地上的蜘蛛,十分形象。 “接下来往哪里走?”吴用扫了眼附近,这里地貌复杂,一点不比峨眉附近的深山老林来得好走,走空还好,飞走就是,但如果进入到山林间去,只怕绕不明白。 “前辈,往那边去!”匕蛛遥遥一指。 吴用定睛看去,惊讶道:“不在主峰上吗?” 对方指的方向是在这座毒蛛山的边缘地带,西南方向的一条“蛛腿”附近。 没想到匕蛛一脸惧色说道:“哪里可以在主峰?那可去不得。” 吴用皱眉看他一眼。 一旁的楂璞连忙解释道:“前辈,不是匕蛛刻意隐瞒,实乃这主峰是我灵蛛寨的一处重地,寻常去不得,我们从小就被勒令不得前去。” “好罢……” 反正不管自己的事,既然对方这么说了,吴用也无意就这个话题深入,赶紧拿了那能够帮助自己修炼的蛊虫才对。 他催动遁光,往灵蛛寨的方向飞去。 此处地貌复杂,虽然都是灌木,但低矮的山头一座接一座,吴用即便是目力极佳,又是自上望下,还是没有发现灵蛛寨的踪迹,在匕蛛的指点下,最终才到了地方。 原来这灵蛛寨位于两座矮山的山脚交接处,两座山头不高,但正整好左右一起挡住了阳光,灵蛛寨表面又蒙着一层灰蒙蒙的禁制,即便是细看之下,也很难发现其踪迹。 吴用落到地面,将几人放下,然后看向楂璞与匕蛛,意味深长道:“几位,已经到地方了,还请把答应的蛊虫与解毒方法交给我,贵寨我就不进去了。” 一路上他就已经想好了,破关不是小事,决不能在自己不熟的地方尝试,自己取了蛊虫,拿了能治疗鹤一的解药走了就行,省得麻烦。 楂璞一愣,下意识说道:“前辈不去我寨内坐……” 匕蛛忽然沉声打断了她,“楂璞!前辈既然有事,那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我们去取蛊虫与解药就行,你不要麻烦前辈了!” 楂璞立马醒悟,连忙道:“是!前辈!是!您在这里稍待……” 她低头跟着匕蛛,对吴用行了一礼,走向村寨大门,走远之后,匕蛛还不时回头,一边在与她说什么。邯鼓说道:【这女娃被匕蛛教训了,呵呵,还想请你进寨……】 吴用淡淡道:【正常,提防我还来不及,他们心里恐怕最好我拿了东西就走,不过这样一来,越加证明我的判断没错了,这灵蛛寨内应该没有元婴蛊士,不然也不用对我这样。】 【说得不错!】邯鼓赞了一句,【不过这楂璞在灵蛛寨身份恐怕不简单,匕蛛也只是语气重了点,并没有过多责怪她。】 吴用没他的本事听见已经靠近大门的五人说话,但对于这一点,他其实早也有所觉察:【肯定的,之前是楂璞提出的建议,匕蛛是几人里修为最高的那个,但却没说什么,我就猜到一点了。】 邯鼓“嗯”了一声:【你确实洞察力明锐。】 【等会吧,他们应该不至于做出出尔反尔的事情来……】视线中的五人已经走进了寨门,吴用走到一旁的一块巨石边,抱着双臂斜靠在石头边,静静等待。 仅仅只是等了一会儿,吴用就已经看到了各种蛇蝎毒虫从自己身边歪歪扭扭爬过,不禁好奇道:【南疆究竟是什么样的地方?】 邯鼓说道:【南疆?一个地广物博的好地方,如果说全天下修道资源最为丰富的地方是宝玉国,那么排名第二的便是南疆了。】 【宝玉国?】这是吴用第二次听说这个国度,上次还是在北海龙宫时。 这个地界只有大晋十之一二,却被号称为天下最富庶的国度被天下六国环抱,因出产各种大量奇珍美玉而得名,其中许多与修道也有妙用,别种资源也丰富,因而引得大量的世家与宗门在此落户。 宝玉国内最为出名的道派便是三洞四山,论宗门实力,不比峨眉、寒潭、离火道等一流道派要差。 【嗯,只不过宝玉国有三洞四山的修士整合各种资源,因而成规模,有交易,天下闻名。而南疆势力分散,各自为主,至今没人清楚这片土地上究竟有多少种、如何样的宝贝。】 【就像他们说的蛊虫,天下有吗?肯定有的,但大都不好入手,能在这里碰到,也算是你的机缘。】邯鼓解释道。 【机缘……】吴用细细咀嚼这个词语。 【有不少势力曾经想要占据这片土地,但最终都是无果而终,南疆蛊士,不容小觑,尽管部族繁多,互不关联,但真要到了生死存亡的关头,他们是能够拧成一股麻绳的,而且南疆之地,一样不缺少大有能为之辈。】邯鼓语重心长说道。 吴用想想也是,修真界一样弱肉强食,一个势力的存在总有其原因,这个不行,那个不行,总有一点是其别人所不能触及的长处,是其存身于世的根本。 南疆蛊士就是这样的存在,比起大晋、小极北、玉彻国等以宗门氏族维系存在的地方,他们更像是传统的亲缘关系,更为紧密。 “嗡……嗡……吱嘎!” 两人说话间,灵蛛寨外的灰蒙蒙禁制被撤去一角,两头削尖的沉重木门轰隆隆打开,走出来了七、八个人。 吴用扫了一眼,三个是金丹修为,剩余的都是筑基修为,其中就有匕蛛与楂璞。他放下抱着的双臂,丝毫不怵,迎头走了过去。 为首的是一个穿着皮甲与皮裤的中年,棕色的皮肤,脸上一道一道的沟壑,脸颊、脖颈、手臂……几乎裸露在外的皮肤上画满了各种文身,一点没有空余。 他看吴用大摇大摆上前,也笑着脸快步迎了上来,拱手道:“在下楂云,灵蛛寨此任族长,这几个蠢孩子说自己得了贵人相救,我一问是谁,结果他们连名字也说不上,真是……不知该说什么!” 他咳嗽一声,正色道:“敢问阁下名讳?” “野灵。”吴用脱口而出,又看了眼楂璞,“楂族长和楂璞是什么关系?” “呵呵……楂璞正是小女,真当要多谢阁下出手相救,”楂云轻笑一声,招了招手,“玉儿!还不过来见礼!” 楂璞低着脑袋来到楂云身边,冲吴用低头道:“见过野灵前辈。” 难怪……吴用点了点头,问道:“劳动楂族长亲自出来道谢,不知道答应我的蛊虫与解毒药可交给我了?野灵另有要事,待不多久。” 楂云颔首道:“解毒药好说,黑蛛,白蛛,你们去看看。” 他身旁两人应声上前,似是一堆孪生兄弟,面貌一模一样,寻常身高,满头光光,都有着鹰钩一样的鼻子,唯一的区别在于,一个浑身上下是黑色的文身,另一个则全是白色。 两人走到鹤一边上,开始替她查看伤势。 楂云笑道:“黑白双蛛是我灵蛛寨医师,乃是一胎孪生,黑蛛擅使毒,白珠善解毒,有他们在,您的好友一定无碍。” 吴用却从他前一句话里听出来别的意味,面无表情说道:“解毒药好说,怎么,答应我的那蛊虫就不好说了?” 楂云苦笑道:“非是楂某难为您,实在是另有隐情。” 吴用皱起了眉头。 楂云侧过身子,伸手作请,诚恳道:“如果阁下不嫌弃,还请进我灵蛛寨一坐,具体详细,容楂某与您仔细道来?” 吴用稍作沉吟,眉头徐徐舒展,拱手道:“恭敬不如从命。” 楂云笑道:“请!” 他带着吴用走在前面,对黑白双蛛说道:“去寨里再看吧,站在这里成何体统。” 黑蛛咧嘴笑道:“呵呵……其实也不打紧,就是个寻常蝎毒,我俩已经有头绪了。” 鹤一惊喜道:“两位,果真?” 白蛛含笑道:“鹤仙子这话说的,怎可怀疑我兄弟两人?我这就可以回去与你配置解毒药方了。” “哈哈……”听见自己中的毒可以被驱除,鹤一心中一块石头重重落地,又被他一句“鹤仙子”叫得满意,笑得甚是开心。 楂云领着吴用走进灵蛛寨,一边与他寒暄,基本还是在说自己寨里这几个小的不知好歹,在毒蛛山内乱走动,结果自己送了自己性命。 吴用不想就此事多谈,有一句没一句搭着话。 邯鼓奇道:【为什么叫野灵?怎么脱口而出,早就想好的化名?】 吴用默默说道:【这里谁也不认识我,我就和孤魂野鬼一般,一身的灵力,想想就叫“野灵”了。】 …… 第347章 交换条件 【好罢……我以为你早就想好的。】邯鼓也就随口一问,注意力立马转移到了这楂云身上。 【倒要看看他在打什么主意。】 吴用也是好奇,究竟是个什么情况,要把自己请进灵蛛寨?是给不出那蛊虫么,还是有别的难言之隐? 又或者,这楂云有什么不好的心思? 白师伯一直对他讲的有句话没错,实力是根本,清楚对方底细和自己现在能做到什么的吴用一点也不怵,无惊无喜平视前方,脚步四平八稳,跟着楂云走进灵蛛寨内。 这副样子,反倒让楂云等人心里嘀咕,小觑不能。 一进到里间,一座座用竹木搭建的茅舍便进入视线之中。 不同于大晋的道观阁楼、飞阙楼台,这里的屋子透着一股乡野人家的田舍之感,全是一层的平房,底部用竹木架空,远离地面,再在楼板底部捆上了一层气味清新的香草,能够防止蛇蝎虫蚁进入屋内。 此刻一些寨里村民都站在自家门口,晾晒衣服、洗衣做菜、喂养毒虫的男男女女,乃至在茅舍底下挑弄各种爬虫的孩童全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满脸好奇地看着吴用。 白蛛脸色一沉,喝道:“都瞧什么!这位是救了楂璞几人的贵客,你们如此放肆看着客人,成何体统!” 成年人全都低头,忙自己的去了,只是偶尔还会忍不住抬头看吴用一眼,倒是那些孩童,好奇发笑的有,被吴用样子吓到哭的也有,还有的指着吴用,叽叽喳喳你一言我一语议论着。 黑蛛见状,阴恻恻喝道:“怎么?无法无天了!晚些我要找几个不听话的试药,你!你!你!跟我来!” “哇!” 孩子们一哄而散,顿时跑没了影。 楂云笑呵呵对吴用道:“阁下见笑。” 吴用颔首,没有说话,随着他一路往寨子深处走,来到了一座一样不起眼的屋舍门前。 楂云陪笑道:“楂某修炼着紧,对起居没甚要求,寒舍简陋,请见谅。” “佩服楂族长清心苦修,野灵预祝楂族长早日突破功成!”吴用捧了他一句。 楂云笑得愈发开心,伸手将他引向一旁的阶梯,笑道:“请!” 吴用点头,随他上了阶梯,进入屋内。 果然如楂云所说,房间内的陈设十分简单,只一桌茶几,一只香炉,寥寥几块蒲团,再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楂云请了吴用席地落座,对一旁的黑蛛点了点头,后者会意,冲外面唤道:“送些茶水瓜果来。” 白蛛则叫来了一个年轻人,与他吩咐了几句,吴用听得仔细,却是这年轻人乃黑白双蛛的弟子,白蛛给了他一副药方去配药。 几人分相落座,楂云坐于主位,吴用则在楂云下首位置,一旁跟着鹤一,黑白双蛛则在吴用对侧,其余人等列次落座。 至于楂璞与匕蛛,楂云没让他们跟进来。 依旧是一阵寒暄。 过不多时,便有人送进来了茶水与瓜果。 楂云亲自拎起茶壶,给吴用与几人倒好茶水,先自己抿上一口,再才笑呵呵道:“南疆别的没有,就是茶叶醇香,瓜果丰鲜滋润,请您尝尝。” 吴用不动声色,抿了一口茶水。 楂云心道:这位却是个底气十足的,一点不怕我们在茶水里动手脚……也是,不然他也不会敢进我灵蛛寨。 他亲自斟茶,从同一个壶里倒出来茶水,就是为了打消对方的戒备,免得以为他们会下毒,毕竟人生地不熟的。 尤其南疆蛊士还以用毒闻名,再怎么样也难免让人顾忌,没想到对方毫不担心,楂云忍不住在心里暗赞一声,同时愈发不敢轻视吴用。 吴用放下茶盏,没有去动那盘刚摘下来的水灵瓜果,而是开门见山道:“楂族长,不与你兜圈子了,野灵晚些确有急事要办,有什么话您就直说吧。” 楂云笑道:“可以,那就和您直说吧。” 吴用手掌一抬,学他之前样子做了个“请”。 楂云咳了一声,稍加整理措辞,缓缓开口道:“之前小女答应阁下的蛊虫,其名叫做‘居心蛊’,不过可不是‘居心叵测’的意思,阁下猜我等人修的血气依靠什么泵动的?” 吴用心头一动,说道:“心脏?” 楂云对他如此了解人类修士没有感到一丝惊讶,点头道:“不错!心脏肌肉强壮,泵动全身血气,我不知道鬼族是如何的,但我们人类修士是这样的,所以……先要和您确定一个事,小女对体修之事一知半解,没有讲清楚,敢问您的情况和我人类相似吗?” “嗯。”吴用没有犹豫,点了点头。 他又不是真的阴鬼,这只是一个幌子。 黑白双蛛与其余几人面面相觑,却是从未见过淬炼血气的阴鬼,更没有听过有“心脏”的阴鬼。 吴用知道他们的疑惑,淡淡说道:“只能说情况类似,但我有七成以上把握,贵族的蛊虫对我修炼有帮助。” 只有楂云不动声色,闻言点了点头,说道:“既如此,那我也不卖关子了,居心虫,看其字面意思就知道了,是一种待在人心脏的蛊虫。” “通过催动特定的法决,居心虫可以与心脏融为一体,短时间内助力心脏肌肉泵动,帮助冲涌血气。” 他考虑了一瞬,“阁下说您的情况和人类类似,但我不知居心虫能否作用于您的体内,是否有‘心脏’此类的部位……” 吴用打断他,“可以的,这点楂族长可以无需再担心了,野灵说了,我有七成以上把握是有用的。” 言至于此,楂云也不再多说了,点了点头,道:“那就只剩下一个问题了,这居心虫……小女几人不知其珍贵之处,实在不好拿出来了给您。”吴用面色一沉。 楂云连忙赔笑道:“并非我灵蛛寨不舍,实在是此虫习性缘故,就这么给了您也无用。” 吴用且暂压下怒气,沉声道:“什么习性?” 楂云解释道:“此虫是一次性的功用类蛊虫,催动后,便要将全身精力释放,只有极短的寿命,作用于服用者的心脏,因而在此之前,一直处于冻眠的状态,养精蓄锐。” “要想催用,必须得借一种名为‘引精荷草’的灵药将其唤醒,可此种灵药附近没有,唯独在毒蛛山的主峰峰体内有生长,所以……恐怕需要您亲自去摘药。” “我亲自去摘药?这是什么道理,”吴用皱眉,“而且这毒蛛山主峰似乎是贵族内的一处重地吧?我能进去?” 【你听过这种草药吗?】问对方的同时,他也在心里问邯鼓。 【没有,世上草药多了去了,真当我无所不知?】邯鼓没好气道。 “咦……”楂云面露讶色,“阁下是如何知道的?” “来时路上听匕蛛和令爱提过一嘴。”吴用心里有些不妙的预感,怎么就要他亲自己摘这劳什子“引精荷草”,真有这么巧的事?不会是这楂云在为难他吧? 楂云一脸恨铁不成钢的样子,骂道:“玉儿真是不像话,匕蛛也是!怎么不看着点!这种事情怎么能和外人……” 他意识到自己说错话,尴尬抬手,说道:“楂某失言,万望勿怪!” 吴用哪不知道他在装模作样,沉声道:“这引精荷草难道只有毒蛛山内有?我不明白,这什么样的草药一定只能我自己去采摘的?” 楂云苦笑道:“此事千真万确,引精荷草只生长在毒蛛山主峰内,此草顾名思义,有引精之用,可以用来驱除疲乏,提振修士的精神,但必须采摘后立马用法力浇灌,否则便要枯死。” “而且此草只能由浇灌法力后的本人才能够使用,作用于体内,所以……如果您要居心虫,那一定要用引精荷草,要用引精荷草,只能您亲自去采摘。” 吴用皱起眉头。 白蛛在一旁可惜道:“这引精荷草用处多多,配药、入毒、作引……无一不可,可惜有这个限制,不然真想成批成批运出来。” 黑蛛摇头叹道:“谁说不是呢?” 吴用扫了他们一眼,摇头道:“但这毒蛛山是你们族内的重地吧?能放我进去?” 楂云苦笑道:“那不然呢……小女自己答应下来的事情,楂某怎么能够推拒,那与忘恩弃义又有什么两样呢?” 【哼!希望这家伙说的都是实话,假若算计你……那这老登真演的一场好戏,我必叫他后悔!】邯鼓沉声道。 吴用没说什么,还是想先把事情问问清楚,遂道:“毒蛛山主峰内究竟有什么,能被贵族当作重地,我此前看匕蛛与楂璞的害怕样子……这里面似乎有什么骇人的东西。” 楂云没有立马回答,犹豫了下,再才说道:“骇人倒称不上,只不过里面有一些尤为厉害的妖兽,进去以后凶险万分,很可能丢了性命,所以才被大家如此忌惮。” 吴用冷笑道:“恐怕不止如此吧?若只是有一些厉害妖兽,贵寨早就想办法处理了,否则你说的居心虫如此珍贵,岂能守着宝山不挖掘?” “这……”楂云面露又与之色。 黑蛛在一旁道:“族长,我看您还是直说吧,这事儿瞒着人家不地道。” “好罢……我的不对,”楂云轻叹一气,“其实是因为毒蛛山主峰内有一头毒蛛王,是我寨老祖的坐骑,老祖故去后,其一直占据在山内,实力可以睥睨金丹,我等皆非其对手。” “其栖居于毒蛛山珠峰内,这里灵草繁多,但如要采摘,势必要过它这一关,我等能力有限,不敢保证能从其手下活命,又因为这是老祖的坐骑,不敢冒犯,因此一直敬而远之。” “睥睨金丹?何等样的睥睨?”听他说得夸张,吴用心下也不禁嘀咕。 楂云小心翼翼说道:“楂某听小女说,您……一人击败了那杨风?杨风的本事楂某听匕蛛描述了,相比之下,可能还是毒蛛王略胜一筹。” “比杨风还要厉害?”吴用眉头紧皱,他才解决杨风,身上伤势都未回复,又要和一头比杨风还要厉害的妖怪做过一场? 【实在不行,我可以代你出手,但我怕的是咱们被当枪使了。】邯鼓暗感蹊跷,这楂云所说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不可靠。 吴用想到了一点,问道:“我听楂璞说,她有一位长辈便是用了居心虫突破成功的,莫非他也是从毒蛛山内走了一趟的?” “没错!楂璞说的是她舅公,当年他已经修为桎梏,再不突破就要寿尽而亡,所以死马当活马医,进了毒蛛山内碰碰运气。” “也是天无绝人之路,他进去后正好那毒蛛不知道什么原因正在沉睡,有惊无险,摘了引精荷草出来,最终突破成功。” 吴用心头一动,“那若果我要进去,他能够告诉我有用的情报?” “这自然是没问题的,”楂云精神一振,“这么说阁下是打算进去了?那如果可以,能否请您帮楂某一个忙……” 帮忙? 吴用挑眉。 “是想请您摘一点药草出来……”楂云见他神情,说话的声音越来越轻。 吴用冷笑道:“楂族长,你前面说的不会都是假的吧,真正目的事项让我替你进毒蛛山,帮你取什么药草?” 楂云连忙说道:“绝无此事,楂某可以保证,有关‘引精荷草’的事情千真万确,但……楂某确有私心,想请您帮这个忙,这样吧!如若您答应进山并取来了我等需要的药草,事后我灵蛛寨可以另行准备一批酬劳赠予您。” 吴用摇头道:“酬劳,不叫赠予,那是我应得的。” 楂云脑袋狂点,连连称是,问道:“所以……阁下答应了?” 吴用眉头轻蹙,最后缓缓舒展开,说道:“容我考虑一下吧,要不要冒这个险。” 对方说的一切过于偶然,极有可能是拿他在当枪使,如果毒蛛山内的毒蛛王真有这般厉害,那至少也要等他恢复之后再动身,既如此,不妨再考虑考虑,险不急着答应。 …… 第348章 算计 “好吧……”楂云面露失望之色。 吴用说道:“就算要去,我也得恢复好伤势,正好期在这间容我再考虑考虑,如果可以,能否请楂族长为我安排一个清净地方稍歇?最好还能请楂璞的舅公来一趟,我想问问毒蛛山内的情况。” 姑且算对方说的真话,那既然是有求于自己,他就不必客气了,直接了当说出心里所想。 楂云面露喜色,抚掌笑道:“当然没有问题!稍后我就让人安排下去,找个寨子后头清净的屋子给您,楂璞的舅公我也马上取叫他,等您觉得方便了,我立马让他来见您。” 吴用想了想,暂时没有别的问题,便起身拱手道:“有劳。” 楂云紧跟着起身,领着黑白双蛛等人将他送出屋外,同时吩咐了几个同族,让他们安顿好吴用。 等目送吴用离开,楂云陪笑的脸沉了下来,招招手,重新带着几人回到屋内。 他落座之后,轻拍腰间的兜囊,掐出一个诀目,便从中飞出来一只五彩斑斓的蝴蝶。 “去!” 一声令下,蝴蝶便出屋外,在房顶上左右振翅,给屋顶铺上了一层亮晶晶的粉末,然后停到了楂云的肩膀上。 “好了,已经隔绝了此间,大家有什么就说吧。”楂云淡淡说道,语气神态迥异于之前面对吴用的时候。 黑蛛第一个开口,撇嘴道:“族长,有必要如此设计?结合我三人之力,难道还拿不下这头阴鬼?” 白蛛也跟着哼了一声,不满道:“这鬼东西好生狂妄,刚才就这么走了,我是真忍不住动手,你们说,要不要在给他灵宠的解药里动点手脚?” 有人意动,互看了一眼。 楂云摇头道:“少节外生枝,我们的目的是排除这个麻烦,他一头灵宠算得了什么,别叫他发现异常,与我们翻脸,闹到最后偷鸡不成蚀把米!” “嘿……”黑蛛怪笑一声,“我看也行,小弟,你就不要操心了,还是族长足智多谋,想了这么个说辞,挖了这么个坑让这家伙去跳。” “居心虫冻眠,需要引精荷草唤醒,毒蛛王,帮忙摘草药……哈哈哈!确实,族长此计妙啊!一步一步导引他去毒蛛山这个绝地!那毒蛛王是老祖所留不假,但早已变成枯骨了罢!” 一提到这个,白蛛忍不住放肆狂笑。 黑蛛呵呵说道:“所以我们就不要画蛇添足了,静静等他上钩就行。” 楂云颔首道:“稍后先把楂邦叫来,和他对个口风,说好那毒蛛山内究竟是如何样的,然后把居心虫的功效好好描述一番,这家伙一定上钩。” 黑白双株几人露出一丝奸计得逞的笑意。 其中一人脸上露出了犹豫之色,说道:“族长,非我妇人之仁,为什么我们就不能相信这野灵呢?送了他居心虫走。” “老蒋,你糊涂了?”黑蛛皱眉,一脸的不赞同。 白蛛紧接着摇头,“他知道我们山寨的位置了,是个人也就罢了,他是阴鬼!” 老蒋苦笑,“我知道……可毕竟是救了匕蛛几人,如果不是他……我们这辈子也见不到这几个小的了,实在不行,可以请他立誓,不得暴露我灵蛛寨位置啊!我看这家伙蛮通明事理的。” 楂云摇头道:“老蒋,我明白你的意思,作为一个父亲,一个长辈,我感谢他救了玉儿,救了匕蛛几人,但作为一族之长,我不能冒着寨子被暴露给阴鬼的风险,让他安然走脱。” 老蒋嘴唇蠕动,却是说不出来一句反驳的话。 “不错,你说的是一个处理办法,然而阴鬼性情奸诈,与我人族完全对立,如何相信他?真当这么做了,不怕一万,就怕万一,我不能承担寨子位置暴露的风险一点!”楂云脸色凝重。 “我不瞒你们,玉儿告诉我来了这么个家伙的时候,除去感谢以外,我第一反应是不可与其力敌,第二反应是想找附近友邻有助,解决了此獠,但是……” 他缓缓说道:“考虑到对方神通强横,极可能我们消息还没传出去,就被对方拦截,触怒了对方,抢走了居心虫后,灭了我灵蛛寨,所以我才绕来绕去,布置了这么一个圈套。” “不用告诉附近友邻,不用冒险行事,这位野灵是一头阴鬼,一旦进入那个地方……绝对活不出来!” 黑蛛点头道:“族长用心良苦。” 其余几人也都跟着赞叹,老蒋苦笑道:“我当然没有质疑族长的意思,只是……哎,不说了,是我犯蠢了,诸位,见谅!” 楂云安慰道:“如何犯蠢?老蒋你只是做出了人之常情的判断,但人之常情交道的是人,他一个阴鬼,一个异族,我们还是小心一些为好。” 老蒋点了点头,不再说话。 楂云面色柔缓,稍加思考后,说道:“这位野灵没有立马答应,自身有伤要养是一回事,但恐怕也存了打探的心思,除了楂邦那边要叮嘱好,你们几个各自吩咐下去,让寨子里的人注意些,不要漏出马脚了。” 黑蛛沉声道:“知道,我会告诉族内大小的,族长需要统一口径?我可以一个一个对接过去。” “要!当然要统一口径!实在不行,黑蛛你动点手脚!”楂云斩钉截铁说道。 动手脚? 老蒋几人面色一变。 楂云见状,淡淡说道:“不要紧张,设个禁制罢了,为了寨子的安危,这也是无奈之举,一时之计,等这野灵去了毒蛛山,再把禁制撤除好了。” 几人面面相觑,族长都这么说了,他们也就不再多争论了,总归出发点是为了寨子着想。 黑蛛拍着胸脯打包票,“放心吧,这件事情我去办,族长给我一个说法指示就行。” “恩,这样吧,你就这么吩咐下去,就说……” 楂云稍加思忖,与黑蛛几人详细说明。 …… “多谢!” 吴用朝一个穿着麻裙的老妪道谢,走进了一座屋舍内。 房间内很简单,木桌木椅木床,一只水壶一只香炉,一盆新鲜的瓜果,再就没有别的东西了。 东西倒是整理得十分清爽干净,吴用拍了拍被褥,一点灰尘都没有,于是一屁股坐了上去。 【现在怎么说。】他有些吃不准这个楂云说的话。 【能怎么办,无非是不知真假,是真的,那大胆去了就行,比杨风强上一线的妖怪,你不是没办法对付。】邯鼓淡然说道。 【就怕是假的……】吴用替他说下去。【就怕是假的,这所谓的毒蛛山有问题,弄到最后,你想要的东西没拿到,还惹了一身麻烦,这才是难以忍受的,但是你要说危险吗……有我在,且还有你老师的护道之力,倒也未必。】 邯鼓悠然道。 吴用在心里权衡得失。 【总而言之,去这毒蛛山,可,也不可,没什么问题,你自己做决定吧。】邯鼓不再干涉。 吴用点头:【先养伤吧,我考虑考虑,这两天我找机会问问这个寨子里的人。】 他不着急,一切等伤好了再说,与杨风一战,不仅灵力损耗极大,血气损耗也大,必须静养几天。 想到这里,他起身来到屋外,同隔壁屋的鹤一叮嘱了一声,将三条蛇肉丢给她,让她自取一点,剩下帮自己烤熟了送来,然后就开始静心修炼。 吴用先吞服灵药,回复灵力,等到完全恢复,再才开始温养气血,取出来一瓶蛇血、一粒妖丹,开始消化。 如今的他以及不能够单纯“食补”了,任何进补都会使得他体内波荡翻涌的血气愈加狂躁,必须要一面进补一面疏导,以防血气冲涌体外散尽而亡。 饮尽瓶中蛇血,澎湃的养料散入五脏,匀向四肢,血气疯狂翻涌,他急忙凝神,心神下沉,融身与血海,导引血气冲击膻中穴。 在连绵不断的冲击中,血气得以消耗,得以锤炼,一波一波,直至蛇血的养分被完全消耗干净,他缓缓睁开眼睛,饥肠辘辘,一股肉香飘入鼻子里。 吴用看了眼窗外,天色已黯,鹤一坐在门外,手里烤着串。 他起身来到屋外,坐到鹤一边上。 “公子!” 鹤一惊喜,立马递过来三串烤蛇肉。 吴用点头,接过蛇肉,不知道是否错觉,他看鹤一的状态似乎有所好转。 “你的……”吴用指了指自己的眼睛。 鹤一连忙道:“午后那白蛛来过了,送了解毒药给我,不需要专门炼化药力,服用就行,从我烤肉到现在,身体已经感觉舒服好多了。” “哦……”吴用皱眉,“下次再遇到这种事情,你要等我出来,万一解药有问题呢?” 鹤一一愣,惊道:“怎么会!难道说这灵蛛寨有问题……” 她说着说着,用翅膀捂住自己长喙,紧张地四下张望。 吴用摇头道:“出门在外,多多自己注意总是没有错的。” 别看他上午在楂云面前喝茶喝得痛快,实际上茶水进肚子以后,他是用啸灵影去吞噬的,不管茶水被动了什么手脚,啸灵影吞噬绝对没关系。 “哦……”鹤一应声。 这时候,一群孩子跑了过来,对鹤一喊道:“大鹅!你们不吃饭就吃肉吗!难怪你这么瘦!” 鹤一没好气骂道:“我不是大鹅!我是头鹤!” 那孩子指着鹤一,哈哈大笑道:“我吃过大鹅!和你一样白毛的!它可能吃了,哪像你吃这么点,怪不得瘦!我娘亲就是拿你煲汤,我都不要吃你!” 鹤一气急,扑棱着翅膀骂道:“你要拿谁煲汤!” 呼啦啦滑行两步,恶狠狠朝前冲去,几个小孩“哇”的一声,作鸟兽散,各回各家。 “哼!”鹤一昂着脑袋走回来,坐回位置上。 整个过程并没有什么恶意的冲突,就是玩闹,吴用心头一动,问道:“你和这些孩子玩的开?一下午的时间,已经熟稔了啊。” “哪算玩的开!”鹤一吹胡子瞪眼,“皮的很,我烤个肉,过来找我聊了半天,问我是不是大鹅,怎么这么瘦,就这一点扯掰了一下午!” 吴用扯着丝丝缕缕的蛇肉吃将,说道:“这样啊……那明后天你帮我做一件事情。” 鹤一正色道:“公子请吩咐!” 吴用压低了声音,说道:“打探打探下毒蛛山的情况。” 鹤一明白了他的意思,奇道:“问小孩吗?不找个大人问?” 她话一说,立马反应了过来。 “您担心大人有隐瞒?” “恩,”吴用点头,“童言无忌,真有什么秘密,限制大人简单,孩子却难,这些都是人,不至于在小孩子身上动什么手脚,就从这里入手。” 鹤一小鸡啄米似点头。 邯鼓嗤笑道:【你这是什么想法,凭什么觉得不会对小孩子动手?】 吴用心道:【他们总该有底线的吧?】 【你把人性想得太好了,你身上就这点我最不满意,聪明归聪明,但总有些想当然,你熟悉他们?怎么知道他们不会做出这种事情?】邯鼓毫不留情说道。 吴用语塞,不知该说什么,只能道:【不管如何,这件事情总要去问吧,质疑我这点没意义。】 【哼。】邯鼓不再说话。 吴用一言不发,撕扯着蛇肉吃将,看似吃得慢,实际一停不停,不多时就消灭了一整条。 血肉在胃里散发养分,流通四肢百骸,感受着体内翻涌不可抑的气血,他起身道:“明天开始就这么办,在这里待几日,我考虑下到底改去不去闯那毒蛛山。” 鹤一无异议,点头道:“蛇肉够吗,会不会耽误您的修炼……” 吴用摇头道:“待不了几日,这些够用了。” 再要不够,他身上还有三枚妖丹,不过大概率不会用了。 吴用回到房内,仔细权衡毒蛛山的这件事情的风险与收益,紧握拳头,说道:“不管了,如果居心虫真的有助修炼,这毒蛛山我还真一定要去看看,畏畏缩缩如何成事!” 他心里打定主意,不管鹤一问来什么消息,自己这一趟都去定了! …… 第349章 进入毒蛛山 吴用回到房内,一刻不歇便开始修炼,将体内的血气消化之后,奋力冲击膻中穴。 如今在他的带领下,血气的每一次冲击早已不是初次尝试时候那般无力,血气激锐,犹如一阵阵的箭雨,在膻中穴表面刺射出一阵阵的涟漪。 这无疑是一个显著的提升。 吴用消耗了血气,又复吃肉喝血进补,如此几个来回循环,终于是将蛇肉、蛇血完全消耗,一身血气无比足旺。 “修炼是有进展,可有关毒蛛山的事情却没有任何有用的消息……” 吴用趁闲找来鹤一问她的收获,可没想到得到的消息却不甚有用,所有孩童的回答都是一样的,说那里有老祖留下来的毒蛛,如果不听话,就会被丢去喂毒蛛。 一提到毒蛛山,所有孩子满脸惊惧,抛下这句话后,哇的一声跑开。 鹤一无奈,想着发挥自己作用不让吴用失望,她试探着向几个说过几句话的孩子的娘亲问了几个问题,可惜,结果依然,没有任何有价值的收获。 【你猜他们为什么说法都一样,甚至是那些孩子!】邯鼓冷笑一声。 吴用嘴角一抽,对此不予发表意见,深吸一气,说道:【不管如何,这毒蛛山我是肯定要去的了。】 …… 次日一早,在灵蛛寨的第三天,吴用直接告诉楂云自己已经同意前去毒蛛山,想请楂璞的舅公来聊一聊,提前熟悉了解毒蛛山的情况。 楂云大喜过望,哪里拖延,立马亲自带了人过来,嘱咐后者一定要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楂璞的舅公名字叫楂邦,是个头发花白的古稀老者,人看着老,但身子骨可一点不差,光泽的皮肤,壮实的肌肉,背也只是有点弯曲,却不见一点老颓,精神矍铄。 此人其实天赋一般,当年不练蛊术,选择炼体,主要也是因为修炼天赋有限,无奈之下做出的选择。 时至今日,他虽然凭借居心虫突破到了金丹修为,可一直都寸步无进,如今他年事已高,血气枯败,已无任何进境的可能,因而放弃了修炼,在灵蛛寨内一心教导子侄辈,保护村寨。 可即便是过去多年,提起毒蛛山,楂邦依旧一脸的后怕。 “严格来说,这只是毒蛛山山上的一片区域,沿着山道走,山腰往上的高度便是毒蛛王的栖息地,同时也是引精荷草与蚀心果生长地方。”楂邦语气里带着一丝惧意。 吴用点头,低首看着手里的两张画卷,一张是唇形的淡绿色灵草,正是幻形居心虫的引精荷草,而另一张则是株有着棕色单茎的花朵,挂着一颗紫色的果实,便是楂云请他帮忙采摘的蚀心果。 “这头毒蛛王是本族老祖的坐骑,老祖坐化在毒蛛山,这头毒蛛王不肯离去,便也栖居在那里至今,如今年事已高,寿无所多,因而一直处于半休眠的状态。” “因为是老祖的坐骑,我等后辈不敢胡妄处理,想它也是念着与老祖老祖之间的情谊伤神于毒蛛山,我们也有将其引回寨内供养的打算。” “只不过不管我们做什么,他都不听,甚至还将送去祭品的族人吞吃了,久而久之,我们也就不管了,只是后来每隔一段时间会去看上一眼,但也不敢靠太近。” “您如果进去了,若果运气好,动静小点,是不会惊动他老人家的,我当年便是如此侥幸,摘到了引精荷草,但要是将其惊动了……” 楂邦咽了口唾沫,没往下说。 吴用嘴角一抽,这消息不能说没用吧,只能说价值不高,等于自己去了是要摸奖,生死由天。 他想了想,问道:“这引精荷草与蚀心果生长的具体位置在哪?” 这点楂云还未同他仔细介绍过。 楂邦点头,“引精荷草是毒蛛山山峰附近特有的灵草,为何会生长在那里……不得而知,蚀心果原本是一种叫做琵蛛花的花朵果实,因为受毒蛛王毒气长期喷染所影响而落成。” “意思是引精荷草我上山就能采摘到,蚀心果却要靠近毒蛛王的栖息地?”吴用顿觉棘手。 楂邦立马摇头,说道:“不是的,琵蛛花在毒蛛山上随处可见,和引精荷草一样,山顶附近全部都是。” 吴用皱眉道:“可你刚才说了,毒蛛王寿无所多,处于半休眠的状态,很少活动,既然这蚀心果是受其毒素喷染形成,那应该是在其栖息地所在,为何会满山峰都是?” “呃……那是因为,唔,是这样的,我没说清楚……” 楂邦脸上闪过一丝隐晦的慌乱。 “毒蛛王体内毒素过强,即便是在原地不动,其喷吐的毒雾也早已经弥漫山峰,这些琵蛛花受到影响,就成了蚀心果!” 吴用皱眉道:“到底是琵蛛花变成蚀心果,还是琵蛛花的落果变成了蚀心果?” “琵蛛花的落果!哎呀,我没说清楚吗?您莫怪,您莫怪……”楂邦一口咬定。 “明白了,”吴用深深看了他一眼,“可还有别的什么事情需要我知道的?” 楂邦低头沉吟,说了一些他上山时候的经过,以及吴用到时候要注意的情况,尤其是解毒药、驱虫药,不过说是楂云到时候会为他整备齐全。 聊得不久,一个时辰不到,吴用便问不出有用的消息了,于是送走了楂邦。 【怎么样,你觉得他说的可靠?】 吴用看着这老者的背影消失在视线之中,总觉得他言辞有些躲闪。 邯鼓淡淡道:【当然有问题,但那又如何,你不是已经下定决心了?】 吴用回到屋内,摇头道:【我下定决心是不假,但也没理由明着往人家陷阱里跳,那岂不是蠢?】 【那你有什么好的办法?现在他们全村寨都统一了口径,连这个楂邦都可能有问题,这是拿捏住你的死穴了!除非你就不要了居心虫,现在走,谁也拦不住你。】邯鼓道。 吴用冷笑一声:【楂璞答应了给我居心虫,如果楂璞觉得这笔买卖不划算,那他大可以前两天见面就和我直说。】 【哪怕用“楂璞童言无忌,胡乱说话当不得真”这种借口,我权当作自己倒霉认了,我本意也不是为了救他们想要得到回报才去金兰洞的,可如果今天他们是想算计我……哼!我岂能让他们如意?】 邯鼓兴致勃勃的问道:【你准备做什么?】【允许别人算计我,不允许我秋后算账?且去这毒蛛山走一遭看看,如果当真有问题,你看我回来找不着他们麻烦!】吴用面无表情说道。 邯鼓呵呵一笑,道:【那就走一遭吧!你修炼到了瓶颈,如果真的能够入手居心虫,那对你而言确实是不小的机缘,要去的。】 吴用点头,不再多说。 …… 次日一早,吴用带着鹤一找到楂云。 “这么快要出发了!”楂云一脸惊讶,旋即马上招呼左右,“去把白蛛叫来,让他带上准备的解毒药,还有黑蛛,他知道毒蛛山附近的每一只毒虫……” 楂云动作极快,立马叫来了白蛛,给了吴用七、八种解毒药,分别对应一些特定的毒素或者场景使用,黑蛛也到了,给吴用讲了一路上他需要注意的毒虫。 这般一来二去,准备了个把时辰,楂云还要为吴用办酒送行,吴用连忙拒绝,道:“野灵早已说了,这次来还有紧要事情办,现在已经在贵寨歇息了几日,不能再多耽误了。” “这……好吧,”看他态度坚决,楂云不再勉强,“既如此,预祝阁下一路顺风,等回来以后,楂某再为您安排一顿庆宴!” 吴用看着他,意味深长说道:“好!那就说定了,等我回来了,楂族长如果不准备好宴席,我可要找您算账!” 楂云一愣,干笑着道:“好……自是好的!哈哈!” 吴用拱手,带着鹤一,潇洒干脆地离开了灵蛛寨,头也不回。 直到他的身影走出大门,白蛛忍不住说道:“族长,这家伙刚才的说话语气和样子……是不是发现了什么?” 楂云眉头紧皱,“恐怕是的。” 黑蛛一脸无所谓道:“听说这些天里他那头灵禽一直在村里找人打探毒蛛山的事情,但……就算发现了什么又能如何?这家伙想要居心虫,这一趟就不得不走,我们算是阳谋了。” 另有人赞同道:“没错!现在他去了毒蛛山,有再大的本事也出不来了,那里可是有那一家的……” 话说到一把,他闭上了嘴。 楂云想到毒蛛山上的那道,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他稍作沉吟,安排道:“黑蛛,你跟着这野灵,看看他是否真的上了毒蛛山,不亲眼看到他上山,我放心不下!” 黑蛛点头道:“我这就跟上他。” “慢点,”白蛛紧忙叫住他,“离得远一些,这家伙本事不一般,走太近的话你恐怕会被发现。” 黑蛛嘿然一笑,道:“放心,我知道的!” 他朝几人一拱手,便离开了灵蛛寨。 楂云总觉得吴用最后的说话语气和表情有些蹊跷,心里不放心,对白蛛叮嘱道:“不要松懈了,不能不提防这家伙在装腔作势,杀一个回马枪。” 白蛛点头道:“阴鬼,不得不防,我有数的。” 说完,他便走出门,同几个负责村寨巡守的同族郑重嘱咐。 楂云点点头,挥手散场。 …… 吴用离开灵蛛寨后,便冲天而起,驾踏遁光,在高空上缓缓飞行,前往毒蛛山主峰。 鹤一被裹在吴用的黑色灵光内,犹豫了下,问道:“公子,我们当真要去这什么毒蛛山吗?” “去!怎么不去?”吴用没有一点犹豫。 “可是……”鹤一壮着胆子,鼓起勇气说道:“可是小婢总觉得那楂云的表现有些奇怪。” 吴用讶然,“哦?你也看出来了?” 心知自己猜得还真没错,鹤一眼珠子一转,“当然了,公子前两天一直让我打听毒蛛山的事情,分明是信不过这楂云,小婢之前就有怀疑,只是不敢确定,可今次看您与楂云说话的样子,小婢要是再看不出来究竟,那还是不要出峨眉了,免得以后被人卖了也不知道。” “哈!”吴用听她说得有趣,忍不住笑出了声。 鹤一笑呵呵道:“公子,我说的不对吗!” 吴用摇头笑道:“对!你的感觉没有出错,这楂云乃至整个灵蛛寨表现得都有些奇怪,这也是我为何让你去打听的缘故。” 鹤一忍不住叫道:“您明知道他们有问题,还要去这毒蛛山?” 吴用耸肩,“有什么办法,我想要那居心虫啊!” “何必要冒这个险,您要这居心虫,类似的宝物还少了吗,您与八祖与三祖说一声,还会少了您的?”鹤一不理解他为什么要铤而走险。 吴用摇头道:“我今天能问师傅拿居心虫,明天可以问白师伯拿别的需用,可难道我能够拿一辈子?我好歹也有筑基修为……不,应该算守明修为,怎么能只会向人伸手讨要,能自己努力的东西还是要尝试。” 【嘿嘿……这话对我胃口,只会坐享其成的人我见过不少,大多空有一身修为,但本事乏善可陈,修为这东西,大家都一样,但还是要看你能发挥出几成,要不然为什么叫做“实力”呢?你以为这个“实”是什么意思?】 邯鼓赞了一句。 鹤一一脸敬佩的看着吴用,不知道该说什么,心下暗想:不愧是公子,要换成我我肯定就偷懒了,不行,我也不能放松修炼!之前有了公子的功法我就有些松懈了…… 鹤一在心里安安给自己鼓劲,决心一定不能拖公子后腿。 吴用一言不发前进,考虑到毒蛛山复杂的地貌,他的速度没有太快。楂云说过,毒蛛山山腰往上被毒雾笼罩,尽量避免直接飞落,惊动毒蛛,因而他打算先绕毒蛛山一圈,挑一个合适的位置,从山腰处开始攀山。 毒蛛山出现在视野之中,邯鼓忽然说道:【你后面有个尾巴。】 …… 第350章 剑匣的异动 【灵蛛寨的人?】吴用提高了警惕。 邯鼓淡淡道:【应该是的,那个黑蛛。】 【这是要与我动手了?】吴用心下冷笑。 【看着不像,他离你有段距离,一直保持如此有些时间了,应该是不想被你发现。】这个距离发起偷袭,邯鼓觉得不大可能。 【那他准备做什么?】吴用皱眉。 邯鼓懒洋洋说道:【管他?你就自己赶路,我帮你盯着他,无妨。】 吴用点头,提快了遁速,靠近毒蛛山主峰后,开始围着兜圈,查看这座被灵蛛寨族人敬而远之的大山,寻找合适的攀山位置。 这座山峰远比周边山脉来得宏阔,山脊高耸,极其险峻陡峭,仿佛天工之笔,奇巍、精美,使人不寒而栗。 山腰以下的位置植被丛生,虽然多为灌木,但或许是因为罕有人至,野兽不经,山体上下灌木疯狂生长,层层叠叠堆积,远望而去,犹如一蓬一蓬的林盖,形如高大的森林。 山腰往上,则被一层阴沉的黑色毒云所笼罩,什么都看不清楚。 【这毒蛛王有点道行,如果这片毒云是它所喷吐,本事决计不小,你得小心了。】邯鼓的声音第一次变得如此凝重。 吴用心头凛然,继续寻找最合适的登山位置。 …… “这家伙,在这里兜圈子做什么?”黑蛛跟了一路,只见吴用一直在毒蛛山周边游转,但就是不落脚,看得他心急如焚。 “下去啊!你在散步?” 他的目的就是确保吴用真的进入了毒蛛山主峰,只要亲眼看到这一幕就够了,后续山峰内发生了什么事情,都和他无关,因为吴用必定将成为死人一个! 黑蛛按捺住性子,默默跟在身后远处,这般沿着山腰兜了一整圈,吴用终于按驻遁光,浮空打量左右。 黑蛛看明白了,这家伙这是在挑选合适的登山位置啊! “这家伙还真是谨慎!” 他骂了一句,腹诽道:“你就慢慢选吧,反正选出来的地方正好是你的坟墓,往后余生你都要待在这里,就慢慢选吧!” 黑蛛双臂抱在胸前,浮空而立,脚一下一下虚点,静静等待。 良久之后,他终于松开双臂,精神一振,喝道:“这家伙决定好了?” 只见远方的吴用缓缓往山腰上落去,似是已经做出决定。 黑蛛一脸紧张地看着他的动作,眼睛一眨不眨,直到看见吴用落脚到山上,隐没进入黑色的毒雾之中,他终于放声大笑。 “啊哈哈哈!” 他肆无忌惮地挥掌,法力宣泄,鼓荡起伏,将附近的云朵震散。 “此獠无忧矣!必须要赶紧回去告诉族长!” 黑蛛一脸兴奋,头也不回地离开这里。 …… 吴用缓缓落脚到山上,抽出一支箭矢,附着上灵力,以箭作刃,劈开前方挡路的藤草灌木。 这一条路是他看下来整座毒蛛山主峰灌木最稀、黑色毒雾最薄的地方,尽管毒雾内的情况不得而知,但考虑到这两点,也许这附近是距离毒蛛栖息之地最远的地方。 不怪他过于小心,如果真的有未知的危险,他必须努力将风向降到最低,这是他所能做的。 走没几步,黑色毒雾出现在跟前,之前远看不够直观,此刻走进,这毒雾的质感很独特,笼在一起,似是水波,又似云雾,仿如棉花,但又有着一种独特的厚重感。 “奇怪……” 吴用从未见过如此矛盾的质感,他取下乌钩,单手搭箭,深吸一气,毫不犹豫提步走进黑雾之内。 “鹤一,跟紧了。” “啊……是!”鹤一一激灵,紧跟上吴用的脚步。 吴用也有考虑过让鹤一留在外面,但考虑到黑蛛几人的目的不明,还是让鹤一跟着自己为好,免得发生什么意外,至少有他看着。 楂云给了他不少的解毒药与辟毒丹,可就眼下的情况来看,他不敢用一点。于是随着脚步迈动,啸灵影从背后钻了出来,影影绰绰,将他与鹤一围在中心,亲身阻隔毒雾。 【跟着你的那人回去了。】 就在吴用脚步踏进黑雾之中,身边被黑暗所笼罩,什么也看不清的时候,邯鼓冷不丁开口。 吴用全心戒备前方,没有理会,只听得身后半空中黑蛛震动法力,放肆的高声呼喊,却是头也不回。 “咦……” 四周的黑暗骤然散淡,吴用穿出这层凝重又轻盈的黑色毒雾,原来内里并不是想象中的毒雾迷蒙,而是一个灰色的世界。 灰色的天,灰色的地,灰色的花草,灰色的一切,入目尽是灰色,仿佛有什么特殊的力量席卷而过,剥夺了这里其他的一切色彩。 黑色的毒雾笼罩在高山上,看不见日头,只有依稀的阳光流落入内,斑驳的洒在山峰上,给予了这方小世界难得的一抹金色。 鹤一惊道:“公子,这地方……好生荒凉!” 邯鼓忽然出生提醒:【不对劲!】 本就提防着的吴用立马架弓:【我被毒蛛发现了?】 邯鼓没有说话,吴用能够感受到他在打量四周,遂不出声打搅,只是催动血气涌向双眼,警戒四周。 【这里很不对劲,死气沉沉,没有一点生机,而且……】邯鼓的声音透露着一丝疑惑。 吴用毫不客气追问:【而且什么,你怎么也扭扭捏捏了?有什么事情赶紧让我知道!】 邯鼓沉声道:【我在这里感应到了一丝……魔气!】 【魔气?】吴用皱眉。 【这里有魔道修士?】 【不一样的,修士是修士,这气味……似乎是某种魔物!莽撞了,这里有些诡异,我们不该来的!】邯鼓语气凝重。 吴用从未见他如此,当机立断,架着弓,原路后退,不肯把后背留给这座毒蛛山。 鹤一注意到吴用的情绪变化,不知发生了什么,立马也紧张了起来,支吾着问道:“公子,这是怎么了?” 吴用沉声道:“跟紧我,我们退出去。” 主心骨如临大敌,鹤一也不由一阵慌乱,“出……出去?我们不找引精荷草了?” 吴用点头,催促道:“快些跟上!” 砰!吴用不断退后,本以为会回到黑色毒雾之中,可没想到的是,背部像是撞到了一堵墙壁,却是刚才穿梭随意的黑色毒雾此刻竟然变得坚实无比了! 鹤一大惊失色,拿尖喙连啄,可这墙壁坚实无比,一点痕迹都没留下。 吴用运调血气至肘部,一面警戒着视线前方,一边将手肘猛地往身后砸去。 咚! 用尽全力的撞击没有得到任何成效,仿佛撞在了世上嘴硬的东西上,一股极强的反震回馈到吴用手臂上,震得他手臂发麻。 【这……】 吴用心里一沉。 【我来吧!】邯鼓心感不妙,催促道。 吴用没有废话,当即交出自己的身体控制权,闭上了双眼。 眉心的竖目睁开,邯鼓张望四周,反身抬起右手按到黑色毒雾上,同时左手开始掐诀,口念咒语不停。 竖目挣开,打出一道白光,照射在黑色毒雾上。 鹤一不由得就是一愣,惊道:“公子,你的额头……” 邯鼓懒得理会这小妖。 嗤…… 一阵被腐蚀的声音响起,毒雾墙壁开始溶解,但邯鼓此前一直无往不利的法门在此刻却收效甚微,只是溶出了一个孔洞,流出来了一滴黑色的液体。 这液体沿着墙壁滑落,但在半途就挥发在空中。 邯鼓瞳孔猛地一扩,喝道:“这根本不是什么毒雾!这是就是魔气!浓郁到极致的魔气!” 他猛地抬头,看着跟前这一帘将整座毒蛛山山峰顶笼罩的“毒雾”,喃喃道:“这如果是魔气,那这里究竟是哪里?为何会存在这么一个地方?” “魔气!?”鹤一悚然。 惊疑之间,忽然,邯鼓感应到吴用试图要回身体的控制权。 “这小子……”他不禁皱眉,“做什么,一会儿就把身体给你,我得想办法带你出去。” 可没想到传来的回应是吴用坚持要控制自己的身体。 “公子,你怎么了?”鹤一一脸茫然,对他的自言自语不明所以,“不好!难道有魔物要抢夺公子的身体!” 她退后两步,警惕的看着吴用。 “搞什么……眼下可不是儿戏!”就在邯鼓想要“驳回”吴用的想法的时候,忽然间,吴用脑袋里透出来一股锐意,直逼向他,仿佛只要他再坚持一点,这股锐意就要架到他的脖子上,胁迫着将他禁锢。 不是死亡,但胜似死亡! 【玄虚子!】 邯鼓闭上竖目。 吴用睫毛微动,缓缓睁开双眼,先对躲得远远的鹤一说道:“我体内有一头妖灵,方才是他在控制我的身体。” “体内有妖灵……控制着您的身体!?”一个又一个令人震惊的消息,鹤一惊得嘴巴都合不拢。 吴用先不理会她,也顾不得因为借力给邯鼓施法而消耗过大导致虚弱的身体,急忙问道:【刚刚是什么?】 刚才他试着要回自己身体,邯鼓拒绝了,可随之就有一股暖意在脑海里蕴生,将他的意识层层包裹了起来,随后又透出一股不知来历的锐意,直指邯鼓。 邯鼓哼声道:【还不是你的好师父?】 【师父?】吴用不知怎么说到师父了。 【他倒是好算计,上次我问他别在你体内对我动手脚了,他信誓旦旦保证了。好嘛!是真没对我动手脚,但是对你动手脚了!只要你因为我受到威胁,便会出发留在你体内的禁制,将我禁锢!】 邯鼓冷笑。 【饶了个弯来对付我……哼!要么别禁锢我了,干脆直接灭杀我得了,大家鱼死网破。】 吴用摇头,【师父他肯定不是针对你,只是为了保护我罢了,人之常情。】 邯鼓哼了一声,不知可否,不耐烦道:【你到底要做什么,一定得要回自己的身体,我得赶紧带你出去。】 吴用想了想,说道:【有些奇怪,刚才你破开着墙壁一个洞后,流出来的这黑气……】 【这是魔气。】邯鼓纠正,【到底怎么了,你也说利索点。】 吴用伸手摸向后背,取下了自己背了一路,时至如今都快要被他忘记的那只剑匣。 【从刚才开始起,我这只剑匣似乎就在发热,像是……像是要活过来了一样。】 邯鼓一愣,完全没想到他说的是这件事情。 这剑匣得自于吴用拜师礼成的时候,是峨眉老祖留在白眉道人留在万剑璧内的,具体里面是什么,怎么打开,有什么特殊,一直不得而知。 吴用手放在剑匣上,原本冰凉的木质匣子此刻表面带着一丝温热,他重重点头,再一次确认了自己的感觉。 他对鹤一道:“你摸摸我这只剑匣,热也不热?” 鹤一伸出翅膀,搭了上去,惊讶道:“热!是温热的!” 【这是怎么回事……】邯鼓也不懂了。 峨眉老祖算术天下第一,留给吴用的剑匣之前一直没有动静,偏就在今天有了反应,这两者间必定有什么联系,就连邯鼓也不敢贸然下定论。 吴用抱着剑匣,仰头望向山峰顶,沉声道:【我们继续上山!】 【上山?】邯鼓不是很认同。 【你有什么别的办法出去?刚才的破禁之法?这魔气凝聚而成的墙壁,厚度与我们进来时候的感应并不一致,强行破禁,不知道要什么时候才能够破开,而且……出去做什么?】 说不上来,但吴用心底生出一种“冥冥之中注定”的情绪,以及一个在催促自己登山的无声“声音”,就像这是自己必做的事情一样。 【出去做什么……】邯鼓一愣。 出去自然是为了避祸,但眼下这里似乎和峨眉老祖有关系,和吴用背着的峨眉老祖赠送的剑匣有关系,出去真的是最好的选择吗? 吴用说的有道理,出去做什么? 峨眉老祖也许一切早有定数。 邯鼓沉声道:【可以,那就登山吧。】 吴用深吸一气,将剑匣背回背上,扭头对鹤一说道:“走,我们继续上山!” …… 第351章 撕破苍穹的剑意 鹤一不明白了,犹豫道:“公子,您不是说这里有问题,有魔气吗?怎么我们还要上山……” 刚要迈开脚步的吴用不知该如何与她解释,想了想,只好说道:“跟着我就行,事情有变,也许这里和咱们祖师有关系,咱们有必要一探。” “祖……祖师……”鹤一大惊,她虽然叫玄虚子为“八祖”,白也为“三祖”,但那是因为长幼、尊卑的关系才如此称呼,眼下能够让吴用一本正经称之为“祖师”的,那就只有一人——峨眉老祖,白眉道人! 鹤一低呼一声,紧跟上吴用,一句话也不敢再多问。 一人一鹤小心翼翼攀山上行。 这座毒蛛山主峰上尽是灰色,就连土地也不例外,灰白色的泥石裸露在外,感受不到任何的生命力。 事实也确实如此,满地只有寥寥稀疏的草木,土石稀松,一脚踩上去,轻而易举就变为沙尘。 “引精荷草……蚀心果……” 这里没有一条固定的山道,又身处未知异地,吴用不敢贸然飞遁,只好踩着便宜落脚的地方上行,他回忆着引精荷草与蚀心果的样子,沿途搜索着这两种灵草的踪迹。 可无论他走到哪里,别说灵草了,一株高过他脚踝的草芥都见不到,何从找起? “楂云说毒蛛王就栖息在山顶,喷吐毒雾,但引精荷草与蚀心果不用爬到山顶就可以采摘,但眼下可不是这么一回事。” “要么是这段时间内,这毒蛛山发生了某种不为人知的变故,要么……就是他们确确实实在骗我们。” 事实上,几乎可以百分百确定是后一个可能,如果楂云几人没有小心思,为什么不告诉他这里的真实情况,而要把魔气的存在避而不谈呢? 要说是近些年出现的魔气,灵蛛寨众人不知道,那外面的这层黑色“毒雾”怎么解释呢? 邯鼓可是确定了这面墙壁是由魔气凝结而成,退一步说,灵蛛寨并没有欺骗他,魔气的存在是近些年才出现,楂云等人不知情,可这魔气如今早已覆盖了整座毒蛛山山顶,灵蛛寨所有人眼瞎? 难道这些年里,作为当地的部族,生活在这里,历经了世世代代的存在,能够不知道这自家老祖坐化、老祖灵宠栖息的地方发生的异样? 假如毒蛛山原本没有被魔气笼罩,那楂云必然会与他说明这个情况,可既然没说,就意味着灵蛛寨是真存了别的心思,有意欺瞒他。 且在离开灵蛛寨后,楂云还派了个人跟在自己身后,分明就是确认自己是真的要来毒蛛山,还有期间待在灵蛛寨里众族人的怪异表现,可疑之处繁多。 总而言之,这毒蛛山一直便似如此,只是楂云与灵蛛寨在刻意隐瞒他罢了。 问题在于,楂云与灵蛛寨居心不轨是肯定的,但要说目的,吴用说不上来,只能等回去以后“好好”问上一问了。 上山一路,鹤一气愤的不行,把楂云几人骂了个狗血淋头,直言他们忘恩负义,吴用那可是救了楂璞的,怎么能被如此对待? 吴用早已有心理准备,是以平常心看待,一点不为所动,此刻见她情绪激动,声音高亢,提醒道:“小声一些,不确定还有没有那什么毒蛛王。” 鹤一连忙噤声。 【八成没有什么毒蛛王了,包括那什么引精荷草、蚀心果,这里死气沉沉,只有灰色,分明是被魔气席卷过的样子,一切灵机都被吞噬殆尽。】邯鼓语气凝重。 既然这里有问题,那所谓的引精荷草、蚀心果八成就是假的,都是楂云编造出来唬弄他的。 倒是那居心虫的存在不一定是假,楂璞当时是怕他动手杀了他们几人,所以同他说了这件蛊虫的存在,在当时生死攸关的情况下,楂璞不大可能是骗他的。 除非这小姑娘心机极其深重,开口之时就已经想好了后续的计划,回来后告诉了楂云自己的打算,并按步实行。 但……这明显与楂璞一路以来的表现完全不符,好几次都是匕蛛提点的她——就比如抵达灵蛛寨后,他不想进寨,楂璞甚至有意相请,正是匕蛛出声提的醒。 假如这也是楂璞在做戏,那吴用只能说服气,演得太像了。 【不管了,相比之下,我更想知道这里为什么会让我的剑匣有反应……】吴用伸手摸了摸后背的剑匣。 “似乎越来越热了……” 他略感惊奇,方才只是温热的剑匣此刻要烫上不少,热意一阵一阵透过衣衫,烘到他的背部。 【奇怪……真是奇怪……】邯鼓忽然开始自言自语。 吴用张望四下:【怎么了?】 【不应该是这样……】邯鼓觉得奇怪,【这片区域所有的地方都呈现出一种沙化的迹象,毫无生机,像这样的情况,只有一个可能——被浓郁、纯粹到极致的魔气浸染泡透了!】 吴用皱眉:【这你刚才不是说过了?这里早已被魔气席卷而过,没有生机。】 【是!可问题在于……这般浓郁的魔气是会扩散的,将遇到的所有东西吞噬,直到耗尽,但如今这里所有的魔气都被限制在了这一座毒蛛山的山顶,就好像……就好像……】 邯鼓语塞。 【就好像……有人出手,阻断了魔气的散播?】吴用与他心神联通,完全能明白他的意思,试着替他说了下去。 邯鼓深吸一气,点头道:【有人出手,阻断了魔气的传播,将其限制在了毒蛛山的山顶,很可能还出手将散乱的魔气聚拢,压缩成了这一道黑色的“墙壁”。】 【做到这一步,这一规模,此人……修为如何?】虽然不明白这样出手是用的什么法门,但本能令吴用觉得能做到这一步的人的修为绝不一般。 【修为如何?修为通天!】邯鼓声音无比凝重。 吴用眼皮猛地一跳,这是他第一次听见邯鼓说出“修为通天”这种话。 【方才我催动禁法也只能破开这面魔气之壁一隙,尽管有受限于你的修为与我的状态的原因存在,但这里魔气的浓郁程度与规模也可见一斑,此人能做到这一步,修为说通天一点不为过。】 如果不是因为吴用坚持,说这里很可能与峨眉祖师有关,并且有背着的剑匣异状作为证据,邯鼓早就让吴用回头了。【如果照你这么说……此人这么做的原因是什么?这里又究竟是什么地方?】吴用头皮发麻。 【“人”?还不一定是人!】邯鼓冷笑,【至于这么做的原因,这里又是什么地方?呵……我怎知道这等通天手眼存在的想法?】 吴用面露豫色,脚步慢了些许。 邯鼓沉声道:【你确定要继续登山?沿途什么都没有,那引精荷草也是虚假的,你这一路上去,有的可能只有凶险,别的一无所有,现在走还来得及,怎么样?想清楚了吗?】 感受着背后热意几能透骨的剑匣,吴用摇头道:“你怎么也变得如此婆妈?我已经说了多次,今天这山是一定要上去的。” 这话没有在心里说,鹤一讶异道:“公子……您说什么?” “我在和体内的妖灵说话,”吴用心头一动,“鹤一,我问你,眼下不确定的因素很多,毒蛛山危机重重,你说,我们这趟要不要上去。” 鹤一毫不犹豫说道:“公子不是说这里可能和老祖有关系吗?既如此,无论如何是要上去看一看的。” 吴用一耸肩。 邯鼓呵呵一笑:【倒是我摇摆不定了,行吧,我不再问这件事情。】 吴用点头。 其实在心里,他对邯鼓的慎重完全理解。 他与鹤一在见过毒蛛山这里的情境后依旧没有动摇,一心登山,是因为想象不出能有这等手段的“人”是多么可怖的存在,某种意义上而言,能用“无知者无畏”来形容。 邯鼓不同,邯鼓能够将对方在脑袋里“量化”,他对对方的强弱有一个明显的概念,之所以如此慎重,即是因为知道对方的深浅。 若是别个情况,吴用二话不说,一定听取邯鼓的意见,掉头就走,可如今涉关到背后的剑匣,而这支剑匣来自于峨眉老祖,师父、白师伯,乃至大师伯对此都不知情,那今天这山他就非探不可了。 平平稳稳上山,时刻注意周遭的情况,可吴用没有遇到任何的意外情况,要说唯一的变化,便是他身后的剑匣越来越热,越来越热,已经变得有些烫手。 吴用将其取下,把背带拎在手里,走着走着,就在他逐渐靠近山峰顶上,全神戒备提防可能出现的毒蛛王的时候——一道清亮、锐利,仿佛要割破苍穹的剑意冲天而起。 吴用被激得汗毛倒竖,猛然抬头,仰望向山顶。 鹤一啪嗒一声跪倒在地上,瑟瑟发抖,浑身鸡皮疙瘩,头都抬不起来。 【这是……】邯鼓语气里流露出一丝疑惑。 吴用深吸一气,缓缓吐字:“《擒龙形剑经》!” 没错,这道剑意并不陌生,正是他所修炼的《擒龙形剑经》。 邯鼓凝重道:【你的《擒龙形剑经》堪算入门,杀意激昂,是最基础的境界,这道剑意……已经将杀意内敛,清亮、透彻,混元如意,恐怕只会在出剑的那一刻杀意才会有所流露,已然高明到极致。】 【就我所知,你峨眉门内修炼《擒龙形剑经》的人极少,能够有这等造诣的,似乎只有一个人了。】 吴用一字一句道:“白眉祖师!” 《擒龙形剑经》乃峨眉白眉道人所创立,亦是这位峨眉祖师的主修剑诀,后期炼造出伏龙剑后,两相配合,可谓杀力无双。 吴用此前第一次接触这门剑经的时候,曾经问过白师伯,想知道门内都有哪些人也修炼了这门剑经,想着如果可以,他也好前去请教,毕竟他师父不曾修炼剑法。 可由于这门剑经需要学习三门前置剑诀来入门,并且经文极为繁难,现如今峨眉门内修炼这门剑经的人只有极少数,后来也就不了了之,白师伯转让伏龙师叔祖亲自来教自己。 没想到,今天居然在这种地方以这种方式见到了这门剑经最为无上的施展。 【你这一趟大概率有惊无险。】邯鼓忽然说道。 【何出此言?】吴用好奇。 邯鼓道:【你一路行至于此,冥冥之中似有指引,遇到的一切看似没有联系,但细想来,似乎都是定数,能做到这一步的,除了你峨眉那i位老祖,该是没有第二人了。】 吴用心头微动,瓶颈、修炼、突破、遇袭、反制、救人、报酬……直至来到这里,似确实是邯鼓所说,一切冥冥之中自有定数。 他深吸一气,问道:【世上果真有能算到如此地步的人吗?】 如果是真的,那也太令人生畏了,自己的人生轨迹不就等于被摸了个清楚? 别忘了,毒蛛山的事件只是眼下一环,再往前推,他能够来到这里,拜在师父座下,学习炼体法门……乃至所经历的一切,不都等于是峨眉祖师的计算? 无有彼,焉有此? 邯鼓幽然道:【如果是别人,我不信,但你峨眉的白眉老祖……他我是信的。】 吴用沉默,一想到自己这一路以来的“被规划”,心里有一种任人摆布的怅然若失。 邯鼓见状,开导道:【“被规划”?任人摆布?那你也无需这般觉得,算术再高明也是算术,他是算到你会如此行事,而不是规划你要如此行事,你觉得你如果整天待在住处不外出,这一切还会发生吗?】 【他是借势顺行,可不是逆势而为,这一点你不要搞错了,你的行为、你的路,那是无法被他“规划”的,懂了吗?】 吴用深吸一气,点头道:【谋事在人,成事在天的意思?】 【没错!是这么个道理,不要受其影响。】邯鼓真怕他生出无力感,对心境造成影响。 忽然,鹤一惊呼出声:“公子!快看!” …… 第352章 峨眉杨抟,镇魔于此! “毒蛛王?”吴用凛然,猛地抬头,取下身后的乌钩,搭弓架箭,可等看清楚眼前的景画,他却愣住了,“这是……” 眼前出现的并不是想象中的毒蛛王,而是一块巨大的山壁。 原来,与邯鼓聊着聊着,不知不觉间,他就已经走到了山顶,但并不是他分心导致没有注意到路,而是这座山峰峰顶是斜的,出现的极为突兀。 就像……就像是被人一剑从山头劈落,从山肩斩出一样,整个山峰顶被人斜削掉了一块! 环顾四周,脚下的地面光亮可鉴,平整如陆,整个斜面依然是一片灰白色,但这里的沙石完全晶华,走在上面,与鞋底摩擦出嚓嚓响声。 周围空无一物,丁点草芥都没有,最惹人注目的便是斜面上刻着一行字:“峨眉杨抟,镇魔于此!” 八个大字,银钩铁画,一笔一划,笔力千钧,每一横,每一竖,都如有一道冲天剑气往外透窜,清亮、锐利,似要割破苍穹,正是吴用此前所感应到的剑意。 “峨眉杨抟……”吴用咽了口唾沫,这个名字对他而言并不陌生,因为……这正是峨眉老祖,白眉道人的名字! 鹤一啪嗒一声跪倒在地,磕头拜道:“见过老祖,见过老祖,鹤一见过老祖……” 吴用深吸一气,跪下行礼叩首:“峨嵋弟子吴用,见过师祖。” 【没想到这里居然真的是你峨眉老祖所留,还是一处“镇魔”之地,真是阴差阳错啊!】邯鼓唏嘘不已。 吴用起身,环顾四下,在知道这里居然曾是峨眉老祖的封魔之地后,一切在他眼里都不同了,斜削的切面,晶化的沙石,拿脚碾磨地面,沙石与鞋底摩擦,“格楞格楞”作响。 【这斜切面明显是你峨眉老祖一剑斩出来的,剑气锋锐,杀意凛然,山石都晶化了。】邯鼓适时解释。 竟然有如此恐怖的剑术?吴用暗惊。 他把还在磕头的鹤一叫了起来,自己蹲到地上,拿指头在地面摩挲,问道:【这是一处镇魔地,镇的是什么魔?】 【我怎知晓?你走一圈看看。】邯鼓一样好奇这里的曾经发生了什么。 吴用耸肩,站起身,边走边看。 脚下的地面十分陡峭,至少也有六、七十度,他就像是站在一面斜摆着的悬崖峭壁上。四周空无一物,尽是灰白的晶石,说走一圈看看,其实能看的也就只有老祖留下的几个刻字了。 吴用兜了一圈,靠往这八个铮铮大字。 忽然,他咦了一声,“怎么回事!” “公子,怎么了?”鹤一疑惑着问道。 吴用提起手里拎着背带的剑匣,拿手一摸,立马倒抽一气,将手缩了回来。 鹤一斗胆,提起翅膀一碰——“哎哟!好烫!” 没错,很烫。 吴用脸上掩饰不住的惊讶,这支剑匣从方才起就开始发热,这一会儿没看,已经烫得和烧红的火炉一样,偏生外观看不出来什么,就是刚刚他走路碰到了膝盖,这才发现异常。 【奇怪……】邯鼓也不知所以。 吴用忽然想到这支剑匣一路上山来,越来越烫,莫非…… 他心头一动,左手提着背带走向山壁上刻着的八个打字,同时右手放出一股灵力,聚于掌心,摸在剑匣表面,避免与滚烫的热力直接接触。 吴用缓缓走向老祖刻下的大字,脸上渐渐露出了一丝了然。 “果然,距离越近,这剑匣越烫。” 他每走近一丈,剑匣的热度便加剧一分。 邯鼓惊道:【原来如此……】 吴用走到山壁底下,到这里几乎已经是直面剑气,虽然只是八个字语,但剑意却犹如实质,刺得他浑身凛冽,如置寒潭,冻骨销肌。 可他拎着的剑匣却愈发炽热,六师伯沛山真人为他炼制的背带居然承受不住热度,哧啦一声断裂了,直接变成了飞灰。 “咚!” 剑匣落地,炽烈的温度融化了晶化地面,整整好插进一寸,没有从斜削的山壁上滚落。 邯鼓忽然心头一动,沉声道:【有变化,小心!】 吴用一惊,只见剑匣落地后,整个山峰开始轰隆隆震动,晶化的灰白色地面表层开裂剥落,沿着陡峭的山峰斜面滚落下去。 一隙亮光从剑匣所在的位置出现,随后如涟漪般漾散,呈圈状往整个山峰斜面蔓延。 不过十余息,山峰停止震动,涟漪依旧存在,一浪一浪的蔓延下,一座复杂的法阵遽然出现在脚底下。 “这是……”吴用瞳孔震动。 鹤一跳脚,惊呼出声。 邯鼓扫了一圈,叹道:【峨眉白眉果然厉害,不仅算术绝巅天下,剑术傲世古今,就连禁法禁阵造诣亦非常人能及,我无话可说,佩服……佩服!】 【你看出什么来了?】吴用一头雾水。 邯鼓解释道:【别且不谈,只说这座法阵,是你家老祖一剑斩出来的,不仅剑气锐利,递剑的同时,还将阵纹禁制刻录在了这座毒蛛山上,你说厉害不厉害?】 此等手段,闻所未闻,吴用震惊,可这样的话又有一个问题,他看向地面插着的剑匣,疑惑道:【那为何是被这剑匣催动的?二者之间有什么关系?】 他试着拔出剑匣,但此物仿佛是和毒蛛山一体的,根本拔不出来,只是愈发的滚烫。 忽然,咔哒……一声轻响从剑匣内传出。 吴用一愣,旋即露出喜色,莫非这剑匣终于要开了? 他连忙退开一步。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期望,又是咔哒一声,顶盖弹开,剑匣四条棱边裂开,四面往外倒去,一青碧,一蓝紫,两道流光从匣子内窜出,当空兜转。 吴用精神一振,这两道流光赫然正是两口飞剑! 【好重的煞气!】邯鼓语气凝重的说道。 青碧与蓝紫游流于空,宛如两只喜脱枷锁的鸟儿肆意撒欢,然而就在这时候,天顶上将毒蛛山笼罩的魔气之壁开始出现异动。 原本壁面内那凝固的魔气开始涌动,仿佛有一只大手在里面搅动,又像是活过来了一般,扑往空中的两道流光。 魔气明明无主,但却透着一股癫狂杀意,狠狠冲撞壁面,仿佛是见到了不共戴天的仇敌,撞得轰隆隆直响。 眼前一幕始料未及,吴用一时看呆,想要腾空飞起,捉落两道流光,可就在这时,第四个人的声音蓦然响起:“终于来了吗?碧落与紫陌。” 吴用被吓了一跳,就连邯鼓也大吃一惊,鹤一更是躲到了吴用的身后。 抬头看去,只见“峨眉杨抟,镇魔于此”八个大字不知从何时起竟然开始兀自扭动,一笔一划重新组构,犹如水墨笔画,横、竖、撇、捺,转眼间勾勒成了一张脸! 头发、五官、皱纹、衣衫……寥寥数笔,一个古稀老者的面孔跃然于山壁之上,栩栩如生,尤以两竖剑眉最为犀利,斜插入鬓,锋锐以极,一双眼睛更是灿若明星,叫人不敢直视。 吴用看见此人面貌,心头一震。 老者亦在打量吴用,笑道:“看样子你就是老夫等待的人了?” 吴用深吸一气,拜道:“后辈子弟吴用,见过祖师。” 没错,眼前之人,正是峨眉祖师,白眉真人! 邯鼓也倒抽一口凉气。 鹤一瑟瑟发抖,把头埋到了地上,根本不敢抬头,连连跪拜。 吴用曾在老师洞中见过祖师的画像,拜师时候亦在坎离峰后山拜叩过祖师真相,因而再清楚不过眼前此人的身份。 “叫吴用吗?”白眉真人面含笑意,轻唤着吴用的名字,随后语气和蔼地说道:“严格来说,我不是你祖师,我只是你祖师残留于此的一丝神念,你无需如此。” 吴用起身道:“礼不可废,见祖师画像要行礼,遇祖师神念岂可不敬?” 白眉真人颔首,不再多言,开门见山道:“老夫隐伏于此,受你催动后不久就要消散,且听好了,你来此不是无缘无故的。” 【我来这里果然是有所指定……】吴用正色,专心倾听。 “当年杨抟曾遇到过一头魔物,本领诡谲,凶残无度,祸乱人世。杨抟与其鏖战一日一夜,终于将其杀败。然而此獠不可灭杀,杨抟便将其分成四部分,分别镇压在天下四方。” “不可灭杀!”吴用一惊,有这样的存在? 【没有什么人是真正不可灭杀的,肯定有原因,已有相应的代价,不要大惊小怪,不然大家还求得长生做什么?这样的存在修炼又有什么意义?】邯鼓淡淡说道。 “其乃是四方魔教的创派祖师,一个坠魔之人,或者说已然不能称之为‘人’,这座山脉便是杨抟将其一部分镇压的其中一处。” “坠魔之人……”四方魔教的人就已经够魔性了,现在又出来一个四方魔教老祖,一个坠魔之人,吴用难以想象对方是什么样的存在。 他犹豫道:“可这与晚辈有什么关系?” 白眉道人抬手指天,笑道:“当然有关系,你可知这两口飞剑叫做什么?” 吴用仰头,看着在天上肆意徜徉的两道流光,摇了摇头。 “这是一对阴阳相生的宝剑,青碧色的长剑名为‘碧落’,阳刚至极,最克鬼物,能杀鬼,蓝紫色的短剑名为‘紫陌’,虚幻玄渺,能斩妖。” “此一对飞剑乃杨抟自派外得来,非他亲身所炼制,一直是他的佩剑,也正是依凭此剑,杨抟碾转天下,斩妖除魔,打出偌大名头。” 白眉道人说着,脸上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似有所追忆。 “碧落、紫陌……”吴用轻声念着这一对飞剑的名字。 【怪不得……这对飞剑煞气如此之重,蓝紫色那一口甚至让我也觉得浑身不适。】邯鼓恍然。 “杨抟将此坠魔之人击败后,把他分成了四部分,分别镇压于天地四方,并用一件镇魔法宝封镇。” “然而这件镇魔法宝只可分作三部分,第四部分却没办法镇压。但要是将此坠魔之人分成三部分的话,他身上的魔气又太过浓重,这件法宝每一部分承受的压力过大,并不稳妥,极可能随着时光流逝,法宝封镇失效,禁制松动,被其脱逃,彻底白费了功夫。” 白眉道人面色凝重,“如此一来,杨抟只能用别的法宝替代,将其封镇。” “便是这对碧落与紫陌?”吴用恍然,可立马又有一个疑惑,“但这对飞剑不是在万剑璧内?之后又被我随身携带,那是怎么镇压封魔的?” 白眉道人解释道:“关键还在于这支剑匣上。” “剑匣……”吴用低头,看着嵌入山体内的剑匣。 “不错,碧落与紫陌虽然只是一对飞剑,但因其斩妖除魔无数,煞气深重,因而勉强能够充当镇魔法宝。” “然其毕竟只是飞剑,那魔头又端的厉害,要想将其彻底封镇,稳妥起见,杨抟便又在此布置了禁制,加固封镇。” 只如此一来,又有一个问题——碧落、紫陌乃是杨抟随身佩剑,他仍需随身携用,不能将其封留于此。 思虑再三,杨抟另起炉火,一剑取了此处半座山峰,以此地土石为原料,炼造了这支剑匣,通过这只剑匣,沿经禁制,得以用碧落、紫陌的煞气镇压此魔。 由于此法完全是另辟蹊径,仍存风险,因而杨抟选择将这坠魔之人的第四部分镇压在南方疆界——亦即南疆此处。 一来距离峨眉足够近,如果被其破禁,他能够第一时间得知,以雷霆之势出手,将其复生的苗头扼杀于芽孢。 其次因为这里的封禁不够完全,此獠魔气无时无刻不在蕴生,杨抟需要定期来此,斩灭魔气,算是便宜行事。 之后杨抟得道,举霞飞升,无暇顾及此处,本想将碧落、紫陌转托后辈,并将这坠魔之人的存在告知其人,代为封魔,奈何他掐算一番后,得知现有的弟子与后辈没有一个是最好的人选,随意交托,恐生变故。 无奈之下,他只能重新起卦。 …… 第353章 交托的重担 杨抟重新起卦算术后,卦象显示他需要等下一代的某个弟子来接任此事方才稳妥,于是思虑再三,重做布置。 他将碧落与紫陌连同剑匣一起封存于万剑璧内,同时加固了封魔禁阵,在确保一切万无一失之后,这才踏空而去。 “这个下一代弟子……也就是你了。”白眉道人面带笑意,轻抚胡须,“忘了,还没问你是谁的弟子。” 选择了我……如此坠魔之人,四方魔教的祖师,能够与祖师鏖战一日一夜,吴用顿感压力,不由得苦笑了一声,恭恭敬敬答道:“吴用是祖师座下第八支传人。” 白眉道人哑然失笑,“你竟是杨抟那个顽徒玄虚子的弟子?” 顽徒,老师吗……吴用摸了摸脑袋,倒是难得的没有感到意外。 “你既然是老八的弟子,所学是何法门?”白眉道人饶有兴致地问道。 吴用答道:“正是师父的《诀服日月真虚宝策》。” “果然!”白眉道人一脸果然如此的表情,“可有学剑法?还是与他一样,不碰峨眉剑法?” 吴用点头,“师父没有要求,白师伯坚持让晚辈学了《擒龙形剑经》,不过尚未深研,之前都是白师伯在指点我,后头伏龙师叔祖说会亲身教授我。” “竟然是《擒龙形剑经》,还是伏龙亲身教授?”白眉道人脸上露出讶然之色,“这家伙愿意?” “弟子也受宠若惊,多亏了白师伯,伏龙师叔祖才愿意屈尊为我所佩。”吴用朝北面恭恭敬敬一拱手。 “什么!竟然还愿意成为你的佩剑?”白眉道人这下当真吃惊了,“真是难得……” 吴用苦笑道:“谁说不是?晚辈何德何能……” 白眉道人摇头,“非也,不要妄自菲薄,其实和白也关系不大,伏龙性子高傲,愿意为你所配,就意味着他自身一定是认可你的,和别人无关,没人可以强迫他。” 又是认可吗? 吴用倍感压力,郑重点头。 白眉道人似有所感,笑着安慰道:“伏龙也好,这里的事情也罢,皆非儿戏,涉关天下苍生,有压力正常,说明你是有担当的。” “但你无须压力过大,杨抟既然选择了你,就说明你一定值得交托,老夫信他,也信你一定办得好这件事情。” 吴用深吸一气,拱手道:“祖师之托不敢负,吴用定当尽心竭力。” 没什么大不了的,对一件从未经历过的事情感到不安,这再正常不过,这时候与其担心,想着种种未曾发生的可能,不如平常心对待,只是单纯将其当做一件“事情”需要去做。 吴用立马调整好心态,这是前世遇到难题时候,他经常开导自己的说法。 【你倒是能够自己说服自己。】邯鼓呵呵一笑,也不知是赞赏还是别的什么意思。 白眉道人把他的自我调节看在眼里,倒是暗自赞叹,心想杨抟的卦算之术、看人的眼光,那是当真不差。 吴用稍加整理思绪,看了眼头顶的碧落与紫陌,问道:“祖师,现在可需要弟子做些什么?” 白眉道人摇头道:“暂时不需,这里的魔气经年久蕴,早已浓重无比,你带了碧落与紫陌到此,正要好好除灭魔气。” 吴用仰头,只见碧落与紫陌四下飞游,遮蔽了山峰的光幕内的魔气仿佛受其牵引,跟随而动,扑击不止,如要冲破光幕。 两口飞剑一前一后,兀自飞游,魔气在光幕内“贴身”跟随,忽然间,碧落一顿,猛地折转方向,冷不丁刺向天顶魔气壁障的中心,紫陌则化作一缕紫光,相跟随着萦绕在其周围,跟着刺了进去。 嗡! 碧落轻而易举刺入天顶壁障,青碧、蓝紫两色剑光交缠,从壁障最高的中心点往四下以螺旋状散落,所过之处,将遇到的魔气被尽数剿灭。 哧啦啦…… 魔气犹如战败的军队,溃不成形,被剑气绞碎。 不止于此,当碧落与紫陌的螺旋剑光落到地面与山体切合一刹那,覆盖整座山顶的封魔禁阵被催动,一道肉眼可见的凌厉剑意遽然出现,在大阵白眉道人所在的山壁前浮沉。 碧落与紫陌发出欢喜的嗡鸣声,从魔气凝化而成的壁障内抽离,一个闪动,便已遁落至这道剑意内,与其相合,发出耀眼的青、紫二色。 鹤一惊呼出声。 这剑光虽然闪耀,但却不刺眼,吴用直视无碍,甚至被透体而过时还感觉到了一股舒适的温热。 然而魔气壁障却不一样了,本就溃散的魔气遇到这剑光,犹如蓬松白雪遇到三伏天的太阳,转瞬即消。 剑光只维持了一息,便消散不见,魔气亦随之彻底沉寂,壁障内回复如常,仿佛什么都不曾发生过。 “啪嗒!” 如花朵一般散开的剑匣合拢,两道流光在眼前一闪而逝,碧落与紫陌回到其内。 “呼……”白眉道人舒出一气。 吴用敏锐地注意到,他脸上的一笔一划似乎虚淡了许多,显然,这一道剑意的释放与他有关,并且消耗不小。 白眉道人呵呵一笑,道:“不用担心我,我只是一缕神念,杨抟借着禁阵将我布置于此,禁阵被催动,我自然就被消耗了。” 吴用看着壁障内消失不见的魔气,问道:“魔气已经被尽数驱除?” 白眉道人摇头,“哪有如此简单?此獠的本体无法杀灭,镇压于此,魔气便会徐徐而生,眼下的安宁只是暂时的。” 吴用看他的状态似乎马上就要消散,犹豫着问道:“可若您被消耗完,这里……该怎么办?” 白眉道人一眨眼,笑道:“不是还有你?” “我?”吴用吓了一跳。“这是什么表情”,白眉道人哑然失笑,“杨抟将这一对宝剑留予你,自然是将剩下的事情都交给你了,待老夫消散于天地间,便要由你来驱除魔气了。” 吴用苦笑道:“晚辈自是愿意,但晚辈《擒龙形剑经》才修炼至筑基,能有这法力做到这一步?” “筑基?”白眉道人一愣,“但我看你双眼精光内敛,分明修为有成,怎么会才筑基?” 吴用挠着脑袋,有些不好意思说道:“晚辈还修习了一门鬼道功法,已经修至守明境界,想是这个缘故您才如此以为……” “鬼道功法?”白眉道人一愣,摸着胡须笑道:“我都忘了这回事,杨抟果真料事如神。” 吴用一头雾水。 “呵呵,我且问你,你修炼了一门鬼道功法?那你可还修炼了一门妖族的功法?”白眉道人笑呵呵说道。 “妖族功法?那是没有。”吴用摇头。 “没有?”这下白眉道人皱眉了。 【慢着,某种意义上而言,你吴氏的法门其实与妖族功法有互通之处,你告诉他,看看他要说什么。】一直不说话的邯鼓忽然提醒。 吴用不疑有他,说道:“我乃衡闾吴氏弟子,修炼有一门功法,与妖族功法有互通之处。” “衡闾吴氏?功法和妖族有互通之处?”白眉道人面露疑惑之色,忽然剑眉一挑,似乎想到了什么,“衡闾吴氏,你姓吴?你和吴通真那小子是什么关系?” 小子……吴用苦笑道:“这位正是我吴氏老祖。” “你是吴通真的后人?”白眉道人终于恍然,“难怪!当年这小子的功法就有些奇特,能够操御妖灵,原来如此,原来如此……” 吴用好奇道:“老祖如何知道这件事儿的?” 白眉道人笑呵呵道:“当然,因为这与你御使碧落、紫陌有关系,你当以你所学的鬼道功法与吴氏法门分别操御这两口飞剑。” “不是用《擒龙形剑经》?”吴用讶然。 “不用《擒龙形剑经》,这一对飞剑本就是杨抟得自外派,并不需用峨眉功法操御,碧落杀鬼,用鬼道功法催动,紫陌斩妖,用你吴氏法门催动,正当合适,当年杨抟亦是如此。”白眉道人仔细解释。 【照这神念所说倒是对的,紫陌斩妖,你吴氏法门催动合用。碧落杀鬼,魔乃鬼的一道分支,严格来说,是你们人类学究部分鬼道法门的产物,分别催用,是这么回事。】邯鼓一下子明白了过来。 魔道乃阴鬼分支的说法吴用曾经听过,许多阴鬼都能够吸食人血、吞吃人肉来增进修为,魔道也有类似的行径,杀害凡人乃至修士,吸取精气,行运各种诡谲的功法,据说便是传承于此,只是具体来历无从考究。 吴用抬手摸到剑匣上。 嗡…… 剑匣轻颤,似在回应。 白眉道人笑道:“碧落与紫陌乃是一对真灵级飞剑,虽不像伏龙那样能够凝化人形,口吐人言,但亦有自我意识,他们如此表现,即是对你的认可,来吧,试着催动看看。” 吴用深吸一气,将手放在剑匣上,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黑色灵光在他掌心亮起。 “咦。”白眉道人惊讶与这一抹灵光,以他的眼里,自然看出来吴用所学的这门鬼道功法的不凡之处。 咔哒——剑匣顶盖打开,碧落缓缓腾空而起,吴用终于看清楚这口宝剑的全样。 与五口雷阗一样,碧落没有剑柄,没有剑格,只是一片剑刃,三尺长短,色作青碧,薄若蝉翼,晶莹剔透,犹如水晶雕琢而成,十分瑰丽。 “现在,运调你吴氏法门,操控紫陌,小心一些,两门功法同时行运不简单,别岔气了,伤到自己,尤其你还两门功决境界不一样。”白眉道人的语气带着一丝凝重。 吴用深吸一气,小心翼翼催动《西升灵虚真一书》。 剑匣一颤,紫陌从中缓缓升起,几乎与碧落一模一样,没有剑柄,没有剑格,色作蓝紫,薄若蝉翼,唯一的不同是,紫陌只有一尺半长。 两口飞剑一起腾空,并排悬浮,散发出耀目的光芒。 吴用松出一口气,别看他一次尝试成功,但实际上他的精神已经无比集中,只要有些微的放松,恐怕两门功决的运转就要被打破平衡。 白眉道人见他一次便成功催动,笑道:“试着操引,运用自如,直到如臂使指,这是你接下来需要好好熟悉的事情。” 吴用运转功决,以意念导引碧落与紫陌,两口飞剑腾空而起,在他头顶盘转,发出清亮高亢的呼啸。 只不过没有多久,盘转自如的碧落与紫陌忽然一抖,偏离了原本的线路,犹如一只瘸了翅膀的鸟儿,在空中一颠,摇摇欲坠。 “嘶……”吴用苦笑,重新将两口飞剑把稳。 到底是他《西升灵虚真一书》学得不够到位,两门境界不一的功法一齐催动,短时间尚可催用由心,然而时间一长,稍稍走神,便容易失手。 白眉道人摸着胡须笑道:“无妨,第一次尝试你就能引动碧落和紫陌,已然不差了,接下来回去后你需要……好魔障!” 吴用听他说话好好的,忽然被这一句“魔障”吓了一跳,犹自不解,紧跟着就听到邯鼓也怒吼道:【小心!交给我来!】 吴用与他早已有默契,一听到这句话,他立马闭上眼睛,然后眉心竖目睁开,邯鼓站了出来。 “你……”白眉道人一惊。 邯鼓不待理他先,催动吴用身怀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碧落与紫陌登时冲天而起,绽放出绚烂的剑光,狠狠朝自己脑袋斩落! 吴用在心里看得心惊,然而邯鼓面无表情,仿佛这一下瞄准的不是“他”的脑袋。 而就在将要斩落之时,一个四肢瘦长如竹竿的诡谲黑色虚影出现在他的头顶,依稀看得清楚其五官,双眼猩红,凶戾、狂暴、嗜血……所有能够想到的负面形容都会可以用在这一对眼睛上。 它隐忍至今,没想到在将要功成的时候被识破,无奈现形,只好孤注一掷,尖啸着扑向吴用脑袋。 然而碧落与紫陌后发而至,将其卷入剑光之中,狠狠绞碎得无影无踪,后者化作一股黑色雾气,消弭于空中。 …… 第354章 四方魔教 肉佛寺 电光石火间,邯鼓起剑斩魔,归剑入匣,一气呵成。 白眉道人讶然道:“你又是何人。” 邯鼓平静地说道:“非人也,这小子体内的妖灵罢了。” “妖灵……”白眉道人没料到吴用体内还有如此存在,感叹道:“原来他体内还有你这等存在,这我却不曾料到。” “你又不是峨眉杨抟,你只是他的一道残念,又如何能够料事如神呢?”邯鼓毫不客气说道。 白眉道人一愣,哑然失笑,“你说的有道理。” 他看向邯鼓眉心的竖目,见里面白光隐隐,精光漾动,立知不凡,好奇道:“我是否曾经在哪里见过你?你给我一股莫名的熟悉感觉。” “你指这个?”邯鼓注意到他目光,抬手指着自己的竖目,“天下只我有这只灵目,杨抟曾经见过吴通真,当时我亦在场,你有印象不难解释。” 白眉道人似有所忆,问道:“阁下名姓?” 邯鼓大方道:“邯鼓。” 白眉道人恍然,“原来是你。” 邯鼓点头,二话不说,闭上了竖目。 吴用缓缓睁眼,身子一松,呼出一口气,顾不及白眉道人说的“原来是你”什么意思,急问道:“刚才那是什么?” “一缕魔气,本以为我已经清剿干净,没想到居然有残留,也不知道是从哪里出来的。”白眉道人眉头轻蹙。 “魔气?”吴用惊讶,刚才魔气应该已经被消灭才对啊! 【告诉他,这是我的问题,之前要带你离开,我施展禁法,破开了魔气壁障一隙,这魔气应该便是从那里漏出来的,只也不知道刚才的剑光为何没能将其消灭,这缕魔气一直隐伏在旁,忍守机会,对你发动偷袭。】邯鼓说道。 吴用心头凛然,脸一缕魔气都有如此智慧,那坠魔之人该强到什么地步? 他如实把邯鼓所说告诉白眉道人。 白眉道人恍然,“原来如此……要说天下有本事强行破去杨抟禁阵的妖兽,恐怕也只有你体内的这个家伙了。” 他闭上眼睛,山石壁上的银钩铁画挪移,组合成一只手,迅速掐捏出一个诀目。 那被邯鼓打开的洞隙破口浮现出一个一个的符箓,编织成一道网状,转眼间便互相勾连,整面壁障恢复如初。 邯鼓语气凝重道:【峨眉杨抟果真名不虚传,便是一道残念,在禁阵上也能有如此造诣。】 做完这些,白眉道人缓缓睁眼,山壁上的笔画肉眼可见的虚淡,显然这一次修补法阵的消耗不小。 他强笑道:“这算是意外了,本以为还能多留片刻,现在是马上要消散了。” 语气听得吴用有些落寞,不过他马上话锋一转,笑道:“但我多留片刻又能做什么呢?毫无意义,我已经完成使命,吴用,这里便交托给你了。” 说罢,山壁上的脸孔开始变淡,一笔一划分崩离析,逐渐组合成“峨眉杨抟,镇魔于此”八个字。 白眉道人竟然如此果决,说走就走,毫不留恋。 吴用紧忙喊道:“祖师!您还没有与我说此多种种,为何会选中我!” 拜师峨眉,伏龙剑,碧落,紫陌,那二十四字简言……有关他一切的一切,峨眉老祖似乎早已看得十分通透,这不禁让吴用猜想,他来到这个世界,是否对方也有算到呢? 又或者,峨眉老祖在这其中还扮演者别的角色,甚或……其人有直接的关系呢? 山壁上的脸孔已经消失不见,白眉道人的声音在这方天地内悠悠响起。 “呵呵……老夫说了,老夫只是杨抟一缕神念,只负责这处封魔之地的事情,别个一概不知,为何是你?老夫不知,但杨抟既然如此安排,一定有其原因,这就留待你自行寻找答案了。” 白眉道人的声音余音袅袅,在壁障内久久不绝。 吴用一脸茫然。 山壁上的横竖撇捺恢复如常,“峨眉杨抟,镇魔于此”八个大字重现,尽管此刻已经没有了那能激得人手臂鸡皮疙瘩直冒的犀利剑气,但看苍劲有力的银钩铁画,依稀能瞧出当年这位峨眉祖师的风采。 邯鼓淡淡说道:【问他你问错了人,一道残念,能知道什么。】 吴用沉默良久,盘膝坐定。 【我恢复一下,然后再下山。】 邯鼓以往都是借他身体,施展自己的法门,刚才是首次催动他所学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不知为何,消耗极其之大,只是一剑,就已经掏空了他的法力。 尤其是《西升灵虚真一书》,这门平日里被他不甚看重的法门,刚才为了配合《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消耗尤其之大,身体亏空了都。 【要好好研习《西升灵虚真一书》了呀……】 吴用心下苦笑,这《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还没有突破,马上又有了新的事情要做,当真是一刻不得喘息。 他摇了摇头,抛开繁杂的念头,宁心静神,调养身体。 事实上,邯鼓与吴用所不知道的是,就在他们用禁制破开魔气壁障的那一刹那,远在州陆南边的某处引起了一阵骚动。 …… 南疆南,万里晴空。 一座像是斜躺在大地的高山上,静静坐落着一座诡异的佛寺,巨大、黝黑,周边杂草丛生,林木茂密,毒虫鼠蚁,野兽肆意出没。 四方魔教,南缺坡肉佛寺。 庙内用黑砖砌造的森冷正殿内,两旁一座座怪异的鎏金佛像林立。 香炉烟袅,红毯所至最深处,一个浑身皮肤干瘪,精瘦如僵尸的黑皮老佛端坐在一座华美的莲台上,紧闭着双眼,结跏趺坐。 他鼻头两侧肌肉紧闭,胸口没有起伏,嘴唇亦是紧闭,没有呼吸,没有一点动静,维持在一个极其微妙的状态,似乎是在修炼某种功法。 忽然,这瘪皮老佛眼皮一动,鼻头的肌肉松开,缓缓呼出一气,叽里咕噜……他鼻子里一阵什么东西扭动的声音响起,鼻孔里窜出几只类似昆虫的足肢,还流出来几滴黑不黑,红不红的黏液。 他抬手擦净流到人中渠的黏液,将几只足肢塞回鼻孔内,凝神望向北面,目光似乎透过了金殿大门。 片刻之后,瘪皮老佛张嘴开口。 “恩泽,恩怜,恩慰。” 他的声音难听至极,犹如烧焦的黑炭在粗糙的坚石上摩擦,咔叽咔叽,听得人肉麻。 “师兄!” 金殿大门被推开,三个胖瘦不一的光头僧侣走了进来。 他们全都穿着一身暗红色的袈裟,暗沉沉的,仿佛是杀生沾染血渍,但没有洗净,日积月累脏污之后的样子。 瘪皮老佛淡淡说道:“传我之命,门内弟子除了有要事在身或者维持山门运转的,全部出动,前往南疆东北方向搜查。” 恩泽是三人中最为年长之辈,身材精瘦,但肌肉虬结,不似莲台上的老佛那样干瘪,他惊疑道:“掌教师兄,南疆东北?搜查?去那里做什么,那边可是已经十分靠近峨眉了!” 瘪皮老佛重新闭上了眼,郑重说道:“我找到了祖师的踪迹。” “什么!” “祖师!” “师兄!当真!?” 恩泽、恩怜、恩慰三人大惊,面面相觑。 瘪皮老佛微微颔首道:“千真万确,尽管感应十分虚渺,但不会有错,只是……祖师的状态比我所想的要虚弱许多。” “虚弱?”恩泽皱眉,“师兄,这是什么意思?” 瘪皮老佛眼皮也不抬,“具体不知,但可能只是因为感应很微弱的缘故,恐怕祖师所在的地方有禁制存在,告诉弟子,搜查时多多注意此类地点,一旦有所发现,立刻汇报上来,届时你们亲自出动。” 恩怜是一个矮壮的胖子,油脑肥肠,皱眉道:“师兄,那个位置太过靠近峨眉,弟子们走动也就罢了,若是我们出现在那里,恐怕会引起峨眉的主意。” 瘪皮老佛睁开眼,眼中闪过一丝阴鸷,喝道:“在南疆你还怕他们?恩怜!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他的鼻子里又发出令人肉麻的杂声,似乎有什么东西要从里面钻出来。 恩怜见状,脸上皮肉一抖,似是想到了什么惊恐的事情,立马跪倒在地,高喊了一声“师兄”。 恩泽面色惊变,也马上跟着为他求情,喊道:“师兄,恩怜也是稳妥考虑,哪里怕过峨眉?你忘了当年恩怜和峨眉那老七斗法的时候了吗!” 瘪皮老佛“哼”了一声,鼻子里的东西爬了回去。 恩泽松出一口气。 一旁始终不讲话的恩慰侧首道:“师弟,你也是想不灵清,如若能找到祖师,难道害怕峨眉?他峨眉现在有什么?白也?白眉出来还差不多!” “是……”恩怜点头,爬起身来。 恩慰想了想,说道:“师兄,您常年闭关不出,我与二师兄又爱清闲,都是甩手掌柜,这门内的大小事务其实一直都是恩怜在照看。” “师弟他少在外走动,对外界的杀伐兴许有些生疏了,我看如果弟子的搜查有进展,我与二师兄出去就行了,他就留在门内就行,总不能没了人照看,调度左右。” 这话明贬实扬,恩怜满怀感激的看了眼恩慰。 瘪皮老佛颔首道:“便即如此,安排下去吧,那感应极弱,随时可能消失,不要浪费时间。” 他挥了挥手,恩泽、恩怜、恩慰三人退出殿外,即刻将事情布置了下去,一时间肉佛寺无比热闹。 …… 一个一身黑袍的书生落到肉佛寺外的广场外,看着周围一个个弟子腾空而起,一窝蜂涌向天际,消失的无影无踪,不禁好奇。 他走进寺庙内,来到东边一座置放在大殿门口的佛龛前,手脚有些不利索地从腰间取下一枚黑沉沉的令牌,以及后腰别着的一颗血淋淋的人头,分别放在佛像平摊托举的双手上。 呼…… 一股阴风吹过,令牌闪动,佛像咧嘴,露出了一丝诡异的笑容。 令牌腾空而起,自行回到他的腰间,而人头则似乎受到了一股莫名的巨力挤压,眼球猛往外凸,血管凸起,整个脑袋像是被压扁了的皮球,彻底扭曲——哗啦! 人头承受不住巨力,轰然炸裂,变成一滩肉糜,但奇怪的是,没有一丝血污四溅,肉糜只是团拢在佛像的手心,犹如爬虫扭动,缓缓融入了佛像皮肉内。 等到最后一点肉糜消失,一粒丹药蓦然浮现在佛像的胸前。 “恭行兄,没想到你连着孙家寨的孙嘉都能拿下,果然本事不凡!” 忽然,一个声音出现在黑袍男子的身后。 黑袍男子头也不回,抖着手取走丹药,郑重收好,淡淡道:“多努,别来吹嘘我,有什么事情直说。” 他回过头,眼前是个脖子上挂了大串念珠的年轻僧侣。 多努笑呵呵道:“哪里吹嘘你?孙嘉法力强横,杀害我肉佛寺多名弟子,这讨伐任务挂在这里多久了?一粒魔气散都吸引不了人,还不是恭行兄你接下,解决了此人。” 眼前的黑袍男子不置可否,看着四周时不时飞出肉佛寺的僧侣,问道:“我错过了什么?为何门内如此热闹。” “一件大事,具体不知,但是是掌教亲自下的命令,要我们所有弟子往东北方向搜查,将任何异常汇报上去。”多努耸肩。 黑袍男子面色一沉,“东北方向,那边过去是峨眉吧?去做什么。” 多努意味深长看了他一眼,说道:“这些年过去,你还是这般憎恨峨眉?我以为你修炼了本门佛法,早该释然了,这样可不好。” 黑袍男子咬牙切齿道:“释然?怎么释然?断臂之仇,不共戴天,我恨那吴用深入骨髓,若有机会,一定要将其斩于刀下,吸干血肉骨髓,叫他痛不欲生,求死不能,悔恨来这人世走上一遭!” 原来,眼前被称作“恭行”之人,赫然是四方魔教东枯崖槐林峰的谯谨!而这多努,则是当日斩断谯谨双臂,替他重新接连手臂之人,金佛手之后。 …… 第355章 摊牌 “阿弥陀佛。”多努听他言语激进,杀气凛然,双手合十,念诵一声佛号。 谯谨把东西收好,径直往大门外走去,边走边问道:“可有规矩章法,还是自行搜索,有消息后又告诉谁?” 多努跟上他的脚步,悠然说道:“我四方魔教有什么规矩?当然是自行搜索,有消息了,告诉慧林师兄或者慧安师兄即可,他们回通报上去。” 谯谨点头,腾空而起。 多努亦相跟随。 谯谨皱眉,“你做什么?” 多努笑呵呵道:“我随你一起,怕你靠近峨眉做出什么不理智的事情,把灾祸引到我肉佛寺头上,我肉佛寺刻暂时没有于峨眉全面开战的打算。” “哼!”谯谨冷笑,全然不理会,纵起遁光,破空而去。 “嘿……”多努一笑,跟着紧随。 …… 毒蛛山主峰。 吴用呼吐出一口浊气,缓缓睁眼。 “大致恢复了,我们走吧。” 他站起身,环顾四周,确认自己没有任何的纰漏,腾空而起,下山直去。 上来时不知道这里究竟是什么地方,现在知道了,没有毒蛛王,没有引精荷草,更没有什么蚀心果,他可以放心大胆飞空了。 【接下来……就是去找这灵蛛寨的人算账了!】吴用冷笑一声,毫无阻滞穿过了魔气壁障,冲下山去。 就在他离开后,笼罩这座毒蛛山的黑色魔气壁障消失不见,恢复如常,山头于别处一般,再正常不过。 吴用轻车熟路,几经转折,落到灵蛛寨山门外,随手在路边摘了两颗杂草,面无表情走近山寨大门。 【你这是做什么?你不是要找他们算账,直接砍进去就是,摘草做什么?】邯鼓不解。 吴用没有说话,一步步走到灵蛛寨禁止的边缘,高声喊道:“野灵如约回来了,请楂云族长一见。” 这里被禁制笼罩,什么都看不见,只有山壁碎石与数之不尽的杂草,毫不起眼,可吴用知道,灵蛛寨的人一定早就注意到他了。 正如他所了,禁制的后方,两名灵蛛寨守卫站在塔楼上,面面相觑。 “野灵回来了……” “他不是去毒蛛山么?怎么……能够回得来?” “先别开门,我去通报族长。” 他从塔楼一跃而下,奔向村落后方。 “什么!野灵回来了!”楂云噌的一下从蒲团上站起,一脸难以置信。 他问道:“你没看错?” 守卫点头。 “确定!?” “绝对不会错,他自己也喊了‘野灵求见您’这话。” 楂云活见了鬼似,思虑再三,决不相信野灵能从毒蛛山回来,袖子一甩,说道:“我倒要看看你是人是鬼。” 他负手于背,快步走出屋子,下了台阶,忽然回头道:“去把黑白双蛛几人叫上!” 然后头也不回走向大门口,腾空而起,居高临下看向村寨外。 那里一个魁梧身影站在门外,双臂过膝,毛发旺盛,眼神中精光四射,不是野灵是谁? 楂云瞳孔扩张,这妖兽居然真的从毒蛛山或者回来了?浑身上下,没有一点损伤? “族长,我们听说野灵回来了!?” “不可能吧,是不是哪里搞错了?” 黑白双蛛两兄弟与其他几名部族长老急匆匆赶来,见楂云沉默不语,一齐看向他目光所指,一样是惊得说不出话来。 “真是他?” “这……” 有人犹豫道:“这家伙完好无损,浑身上下一点伤都看不到,不会……根本没有进去吧?” 黑蛛不乐意了,那不是在说自己的人去没做好吗?他斩钉截铁道:“老丁,你这话说的,我亲眼看着他走进去的,怎么没有进去?” 白蛛也皱眉道:“你确定?” 黑蛛脸色难看,挑眉道:“大哥,老丁这么说也就罢了,怎么你也这么认为?” 楂云沉声道:“够了!” 几人停止争吵,黑蛛问道:“族长,现在怎么办?” 楂云深吸一气,“他来都来了,难道不见?至少他没有大打出手,看样子心平气和,倒要去问问发生了什么。” 白蛛点头表示赞同,“确实,不见他反而显得我们心虚。” 楂云点头,沉着脸落到地面,冲两旁塔楼上的弟子点了点头。 吱嘎! 门被打开。 楂云脸上的阴霾转瞬消散,他满脸含笑,张开双臂,热情地走了上去,喊道:“野灵兄!你好快回来了!” “楂云族长!”吴用脸上堆起一丝笑意,朝一旁的黑白双株拱手,不动声色躲开了楂云的拥抱。 楂云扑了个空,不以为意,笑呵呵说道:“野灵兄回来了,可是事情办成了?” 吴用含笑,点头道:“不负所望。” 楂云一愣,身后的黑白双株几人面面相觑。 “敢问……引精荷草与蚀心果何在?” 吴用悠悠然道:“怎么,今天楂族长不请我进寨坐上一坐了?” “这……”楂云一拍脑门,陪笑道:“你看我,光顾着自己问了,实在不成体统,来来来!野灵兄请进!” 他转身的间隙,给了黑白双蛛以及其余人一个眼神。几人会意,白蛛笑道:“之前就说了等野灵兄回来,我灵蛛寨要好好宴请您一番,这来得好快,咱们什么都还没有准备哩!我现在就去安排!族长,您请带着野灵兄稍坐。” “好!你慢慢来。”楂云笑着挥手。 “告辞告辞,我先速去准备!”白蛛身影一闪,先行入寨。 吴用跟着楂云,慢悠悠走进大门。他一边同楂云说话,一边瞧看左右,忽然问道:“怎么?今天寨里有什么事情,怎么门都关着,人呢?” 前次来时,灵蛛寨内男男女女、老老少少和红尘凡俗一样,来去串门,烧水做饭,可现在,大门紧闭,道路上空无一人。 【哼!都躲在屋子里,禁制也启动了,防着你!】邯鼓冷笑。 楂云不动声色说道:“呵呵,今日与邻寨有活动,大大小小都出去了,就我们几个老的留在这里看家了。” “哦?”吴用一脸玩味,“哦?刚才白蛛不是还说要准备宴席,怎么?没人了如何准备,难不成白蛛还精擅厨艺?” 黑蛛陪笑道:“阁下说笑了,我大哥当然不善此道,除了咱们几个老的留在这里,还有一些腿脚不便的老人也在,他们会帮忙的。” “哦。”吴用耸肩,不再说话。 楂云与黑蛛对视一眼,一触即分,来到他的住处,请了吴用落座,黑蛛亲自去泡茶,端来了瓜果茶水。 不一会儿,白蛛也来了,几人分相落座,和上次的位置一模一样,但这一次,吴用没有喝茶了,鹤一更是什么也不敢碰,低眉垂首,紧跟在吴用身边。 楂云注意着这一切,心里咯噔一声。 他放下茶盏,轻咳一声,说道:“阁下说采到了引精荷草与蚀心果,不知在哪里,可否拿来一观?” 吴用呵呵一笑,坦荡道:“在这里。” 他把手一抛,两株尤还带着泥土的杂草掉到了茶几上,几颗土块扑通一声,掉进了黑蛛、白蛛几人的茶杯里。 黑蛛面色一沉,森然道:“阁下是在寻我们开心?” 这不就是附近最常见的杂草? 吴用不以为意,悠闲惬意的说道:“什么寻开心,这一株不就是引精荷草,这一株不就是蚀心果?” “你好胆!”黑蛛大怒,这鬼头都懒得编造,两株杂草甚至是一个品种,怎么一个就是引精荷草,一个就是蚀心果?如此指鹿为马。 吴用冷脸看着他,淡淡道:“什么意思?东西我拿来了,答应我的居心虫呢?” “黑蛛!” 楂云喝止几欲暴走的黑蛛,淡淡道:“白蛛,去取一只居心虫来。” 黑蛛等人一惊,尤想劝阻,却被楂云的眼神制止。 白蛛犹豫了下,起身称是,离开房间,不多时就又回来,手上多了一只被白色丝线包裹的结茧。 楂云点头,白蛛将其递给吴用。 吴用暗感意外,接过后拿在手里端详。 茧壳是半透明的,隐约能够看到里面有一只约莫圆形的虫子在里面跳动,活力十足。 【原来居心虫就是醉血瓢,没想到这种虫子南疆居然也有培养?当真难得。】邯鼓忽然出声。 吴用心头一动:【什么是醉血瓢?】 【通体白色的蛊虫,和他嘴里的居心虫类似,在身上割开破口,放其进入体内,其会徜徉于血海,醉了一般,最后居于心脏,成为养分,冲涌气血。】邯鼓如数家珍。 吴用心下不解:【什么意思,居心虫是假的,这醉血瓢就是真的?】 邯鼓道:【之前你也猜过了,引精荷草什么的是假,但居心虫八成是存在的,看样子只是他们叫做居心虫,实际上就是醉血瓢。】 【这种蛊虫一般生长在西北,大晋这边极少,没想到这不起眼的灵蛛寨居然有方法豢养。我之前也想过,觉得这居心虫和醉血瓢一样,能居于人心,但没把两者联系起来,没想到就是同一种蛊虫。】 【原来如此……那这蛊虫确实有办法助我突破?】吴用只关心这一点。 【有!醉血瓢便是用来帮助体修冲涌气血的,难得,对你是有用的。】邯鼓笑道。 吴用暗自点头。 楂云见他沉默不说话,小心翼翼问道:“阁下何故不语?” 吴用抬头,看着他的眼睛,淡淡道:“没什么,我本以为楂族长是不会拿出居心虫来给我的,有些意外。” 这话等于是摊开来说了,楂云一脸尴尬,“实在是……不知道该说什么。” 吴用稍作思忖,将醉血瓢收入怀中,给了鹤一一个眼色,起身就走。 楂云看他忽然起身,以为要动手,连忙戒备,可看清楚他是要离开,顿时不解了,犹豫道:“阁下何去?” 吴用头也不回,“东西到手了,我留在这里做什么?” 本以为自己是拿不到居心虫了,那自然要好好找恩将仇报的灵蛛寨算一笔账,可没想到最后还是入手了,并且阴差阳错之下,开启了剑匣,这件事情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既如此,他再无意逗留。 这下楂云却着急了,匆匆问道:“阁下,敢问毒蛛山上都有什么?” 吴用停住脚步,道:“你不知道?你肯定知道的吧,不然不会直接把这居心虫给我。” 楂云张了张嘴,最后无奈道:“只是知道那山上有峨眉剑意,入之即死……” 吴用缓缓回身,目光冰冷地看着他,质问道:“所以为什么呢?我救了楂璞,贵寨何至于要我死。” 楂云纠结,但想了想,话都已经说到这个地步了,咬牙切齿道:“因为阁下是阴鬼,阁下知道了我们村寨的方位,人、鬼势不两立,怎么能放您走呢?” “我本意动手,奈何技不如人,有心召集邻部帮忙,又怕被阁下所知,于是出此计谋,算计阁下!” 黑蛛、白蛛几人俱是一惊,这话说出去,没有回转的余地,对方随时可能动手。 白蛛袍袖一抖,落下来一个阵盘,只要楂云一声令下,他就要出手催动村寨内的禁制,以最快的速度制敌。 吴用扫了白蛛一眼,淡淡说道:“你怎么知道那里有峨眉的剑意?你进去过?” 楂云犹豫着摇头,道:“从未没进去过,是老祖所传戒言内有提到,那里有一道峨眉的剑意,不得闯入,闯入即死。” 见族长把这件事情说了出来,黑蛛、白蛛几人嘴唇微动。 楂云见状,挥手道:“事已至此,隐瞒无意义,他拿了这两株杂草来,就说明他知道毒蛛山上什么也没有,再装模作样没有意义。” “相比遮遮掩掩,我现在更想知道,那毒蛛山上究竟有什么?我灵蛛寨成立之初边生活于此,毒蛛山的名头是老祖所留,都有‘蛛’字,绝不会是偶然。” “老祖留下戒言,告诫我等山上有峨眉剑意,绝对不可进入,我等一直遵守不叛,但现在,他进入毒蛛山是黑蛛亲眼所见,还回来了,你们不好奇那山上究竟有什么?” …… 第356章 大胆猜测 想不想知道毒蛛山上有什么? 几人面面相觑,这还用想? 把几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楂云颔首,朝吴用抱拳说道:“事已至此,楂某坦白,有关所谓的老祖坐化于山上、座驾栖居、引精荷草、蚀心果……这些都是假的,都是楂某编造的。” 原来,在灵蛛寨内,一直就有老祖所传的戒言,说那毒蛛山主峰上有一道峨眉高人留下的剑意,千万不可进入,否则触之即死。 灵蛛寨老祖不想这件事情闹得人尽皆知,因而告诉后人不须声张,即便在灵蛛寨内,也只有身居高位之人才清楚。 寨内弟子从出生起就被告知毒蛛山主峰上有玄奇莫名的存在,不可靠近,耳濡目染下,无人敢犯禁,直到成为村寨的高层才会被告知事情真相——但也仅止于知道毒蛛山上有峨眉剑意。 这次楂璞几人带回了吴用,暴露了灵蛛寨的位置,楂云作为父亲,女儿得救,自是无比感谢,但他还是一族之长,抛开个人情感,他绝不能暴露村寨的位置,尤其知道的是一头阴鬼。 南疆为何部落多于牛毛?因为山多、树多,天然就是屏障,能够繁衍生息于其中,如今位置暴露了,怎可能视而不见? 楂云本想请求邻部帮忙截杀,但吴用一看便是不好易与之辈,为免被他截下消息,觉察自家意向,楂云这才出此下策。 “我告诉族内子弟,毒蛛山山上有老祖座驾栖居,有引精荷草、蚀心果这等灵药,总之便是告诉阁下的那一套,门内幼儿则是让黑蛛配了一些无害且可排出的药物,以蛊虫控制,统一口径。” “一切的一切,便是为了让阁下相信我所说的——或者至少表面上让阁下挑不出毛病了,一旦将你引去山上,那万事无忧。” 楂云袒露自己的盘算,毫无保留。 【当着你的面说出这一番话,还算坦荡。】邯鼓轻哼一声。 吴用不予发表意见。 楂云小心翼翼问道:“阁下能否告知毒蛛山上究竟有什么?” 他之所以敢这么问,主要也是看出了眼前这位杀意渐消,尽管适才刚进寨子大门的时候,野灵确实有一丝杀意压抑着,叫人不寒而栗。 吴用抬起眼皮扫了他一眼,淡淡道:“你老祖所说没错,毒蛛山主峰上有峨眉高人的剑意,入之即死,但除此之外,别无他物。” 楂云欲言又止。 吴用知道他想问什么,“你不用再问我,我所言俱实,山上没有别的东西,寸草不生,只有一道峨眉的剑意。” 黑蛛忍不住道:“只有峨眉的剑意?既然有峨眉的剑意,为何你一头阴鬼,能进去,还能出来?” “老祖虽如是警告,但咱们寨内每年总有好奇的想去看看,可非常不幸,没能有一人活着出来,凭什么你就可以!?” 他们人类闯入都是触之即死,何况一头阴鬼?峨眉的剑意凌厉,鬼物遇之就如阳春白雪,绝无可能活下来。 吴用却没有回答这个问题。 【进去出不来?可惜,那不是杨抟的剑意杀了他们,是那一层魔气壁障,触碰到的人恐怕全都被魔气吞噬了。】邯鼓唏嘘。 吴用心头一动:【为何我进去时候,那魔气没有吞噬我?】 邯鼓嘿嘿一笑:【那你猜为什么你背着碧落与紫陌?你猜为什么你能来到这里?这是皆有定数!他们不是,当然被阻隔在外。】 吴用没有回答黑蛛,看向楂云,扭头就走。 见他说走就走,楂云急道:“阁下,毒蛛山上究竟有什么?” 一边腾空,吴用一边说道:“楂族长,我所言非虚,毒蛛山上除了峨眉的剑意,再无他物,你老祖说得对,不要误闯,这个秘密你们还是要保持。” 听他用以上临下的告诫语气,楂云几人不仅皱眉。 不等他们反应,吴用抬手射出一道剑光,打向天上。 这一下把几人看得一愣,但随即楂云就反应了过来,面色一变,失声叫道:“这剑意……原来是你不是阴鬼,是峨眉弟子!” 黑蛛与白蛛一惊,立马摆出对阵的姿势,准备出手。 吴用淡淡道:“怎么,面对阴鬼不出手,面对同为人族的峨嵋弟子你们就要动手了?是觉得我峨眉弟子比阴鬼好欺负?” 黑蛛与白蛛面色难看,这话说到点子上了,峨眉弟子,比起阴鬼,只会刚难对付。 楂云面色一阵变幻,从惊疑到疑惑,又到若有所思,最后似有所明悟,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他抬起手拦住了黑白双蛛,说道:“停手!” 黑蛛着急道:“族长,这人……” 楂云厉声喝道:“停手!” 黑蛛一愣。 白蛛放下掐诀的手,道:“听族长的。” “哼!”黑蛛扭头,退到了一边。 吴用看向楂云,后者亦看向他,两人对视,眼中闪过一丝了然。 吴用颔首道:“楂族长能坐到这个位置不是没有道理的,时候不早,野灵先走,我们还会再见面的。” 楂云上前一步,问道:“未知阁下名姓?” 即便是在声名显赫、高手繁多的峨眉,眼前此人也绝对不会是个无名之辈。 吴用笑道:“往后你自会知晓,现在不便告知。” 楂云略感意外,不再追问,拱手道:“后会有期!” “嗯。”吴用腾空而起,带着鹤一破空远去。 “族长!你怎么放他走了!这人是峨眉弟子,放了他回去,我部难安啊!”黑蛛一脸惊恐,竟似要腾空追去。 “回来!”楂云喝止他。 白蛛招手道:“下来,听听族长有什么打算。” 黑蛛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回到了地面。 “这人是峨眉弟子,无怪能进入毒蛛山而无事。”楂云紧皱的眉头松开,“从今往后,一切照常,就当没有这个人来过。”“族长这是为何!那岂不是……”黑蛛又开始急了。 白蛛喝道:“你镇定!” 黑蛛噤声。 楂云道:“我在想……是不是老祖与峨眉之间有什么关系。” 几人全都一愣,满脸的不可置信。 南疆蛊士与峨眉只见势同水火,怎么可能有关系? 白蛛却捏着下巴思索道:“老祖留下戒言,说毒蛛山有峨眉剑意,触之即死,老祖是怎么知道的呢?要知道毒蛛山的存在还要早于我们山寨建立……” “毒蛛山先在这里,我们灵蛛寨再才成立,就连名字里的‘蛛’也是因此而得,族长的猜测也许不是天方夜谭。” 另一人说道:“如果这般去看待……明知道这里有峨眉剑意,触之即死,老祖为什么一定要将寨子建于此处呢?这地方是不差,够隐蔽,但南疆好去处多了,没必要靠着峨眉乃至可能有峨眉弟子往来的边界地带建,嘿……还真有些可能。” 黑蛛这时候也冷静了下来,沉声道:“姑且当真,可照这么说,那我灵蛛寨岂不是他峨眉的……峨眉的护卫?” 楂云意味深长说道:“你会让外人护卫紧要重地吗?” 众人不由得就是一愣。 言下之意,就是说他们灵蛛寨是峨眉的人。 这一切的一切与他们自幼所接受的事物、道理有巨大冲突,黑蛛觉得族长太过激进,太过主观了,皱眉道:“族长,非我顶撞,实在是……这一切都是您的猜想,怎么能够当真?” 楂云负手而立,看向北面,淡淡说道:“刚才这野灵走之前与我对视,我很确定他的眼神里有深层的意思,那句‘我们还会再见面的’更是如此。” “或者你们再退一步想,他一直伪装成阴鬼,但为何要在这时候将自己峨眉弟子的身份暴露给我们?” “一个巧合,一种猜测,也许不能说明什么,但多个巧合、多种猜测碰撞在一起,你很难说不是事实啊!” 身后众人面面相觑。 …… 高空之上,一道遁光缓缓飞行。 【你不是说要给他们好看,怎么就走了。】邯鼓不解。 吴用摇头道:【我改变主意了。】 【拿到想要的东西就心软了?】邯鼓撇嘴,对他的这一做法不是很赞同。 【我心软什么?醉血瓢到手是意外之喜,我是忽然想到这部族生活在这里多年,一直守着毒蛛山,寸步不离,他们老祖是怎么知道毒蛛山有峨眉剑意的?】吴用听见他说自己心软,没好气说道。 【唔……这确实是个问题,兴许他进去过毒蛛山?】邯鼓随口给出猜测。 吴用摇头道:【进去过又出来,然后留下“触之即死”这种戒言给后辈?他怎么知道触之即死的,既然接触过,没死,又怎么说出“触之即死”这种话的?】 这话问倒了邯鼓。 【那你的意思是……】 吴用眯着眼说道:【我猜这灵蛛寨老祖恐怕与峨眉有关系,甚至是和老祖有关系,对于那里镇压的事情很清楚,要不然解释不通。】 邯鼓没有马上反驳,细细想了一阵,道:【只能说你的想法不失为一种可能,那你现在准备怎么办。】 吴用稍做规划,道:【毒蛛山的魔气已被暂时清理,短期内不会有问题,具体的事情肯定要和门中汇报,但总的来说不着急,当务之急,还是我的修炼,任务繁重啊……我们回归觅十八山!】 【也好,眼下你体内血气翻涌波动太过剧烈,先专心于此是对的。】邯鼓表示赞同。 一人两妖落定“方针”,提速回转归觅十八山。 途径毒蛛山时,吴用愕然发现,原本笼罩在山头上的魔气壁障消失不见了,灰白色的山头裸露在阳光下,根本看不出这里是座魔气笼罩之地。 【这是怎么回事?】 邯鼓道:【明显有禁制,你不会以为这么紧要的封镇禁地就这么暴露在外吧?那谁经过了都会发现异常,谈何隐蔽?】 吴用面色古怪:【那我之前是如何发现的?】 【你身上有碧落与紫陌,还是被杨抟选中之人,你猜和这哪一点有关系?是不是杨抟特意要让你知道的?】邯鼓玩味道。 吴用无言以对,忽然想到什么,侧首问道:“鹤一,你看看毒蛛山上是什么样子的?” “什么也没有,就一片荒山。”鹤一早也注意到了,怎么之前那诺大的黑色壁障就消失不见了呢? 感应不到一点。 吴用恍然,折转遁光,靠了过去,方才接近,他便感应到后背悬挂着的碧落与紫陌开始发出一阵热意,眼前水波纹流动,山顶的黑色壁障再一次出现。 【碧落与紫陌就是钥匙,只有你持剑靠近,这里的镇魔之地才会显露原样,否则看不出任何的异常。】邯鼓解释。 吴用不理解了:【那在我来之前呢?此地可是无时无刻被魔气壁障所笼罩,就没有路过的人发现?】 邯鼓道:【你不妨飞高了看。】 吴用心头一动,依言高飞,俯视底下,才发现整座毒蛛山脉都是灰蒙蒙的,仿佛被笼罩在云雾之中,如果只是经过,根本不可能发现有什么异常。 【南疆地广物博,许多地方甚至终年都没有人烟,路过也没,即便有路过,也难以发现这里的异常,停下来查探,尤其这里还是靠近峨眉的边界。】 【杨抟既然敢把那凶魔镇压于此,定然有其原因,要是这么容易就被发现,那他这个掐算天下第一的名头还是让给别人吧,虚名罢了,轮不到你来担心。】 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这下放心了,他还在想这诺大的魔气壁障,任谁经过都会注意到,该怎么办,这下好了,几乎不可能被发现,他能够放心了。 纵起遁光,继续前往归觅十八山,逐渐远离毒蛛山,果然后背的剑匣热度徐徐退却,恢复如常,而毒蛛山上空的魔气壁障也随时消隐,不见踪迹,天地间一切恢复如常。 吴用点头,再不理会,纵起遁光,加速赶往归觅十八山。 此行任务深重,他已经打定主意,《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不破金丹,便不离此山! …… 第357章 突破出关 时光匆匆,转眼便是两个月过去。 秋风萧瑟,万物飘零,蛇公山上没有丰收的喜悦,那些没有道行的蛇类吃饱喝足,蜷缩在洞窟内,准备越冬,道行低末的钻出山洞,趴在岩石上享受着难得的阳光。 漫山只剩一片清冷。 不过这些都和吴用没有关系,此刻的他正盘膝坐在简陋的窟窿洞内,赤着上身,跟前是一只碎裂的茧壳,心口位置用箭刃划开了一个十字伤口,皮开肉绽,全身气血翻腾倒涌。 他的身体犹如一张皮鼓,血气在经络内如海水徜徉,每隔数息便有节奏地发出隆隆轰鸣声,拍打着体内各路穴窍,回响久久不绝,却是已然修炼到了最为关键的一步。 吴用静心凝神,意念与血海相合,不住冲涌膻中穴,此刻今非昔比,几乎浑身的血气被他凝成了一股麻绳,狠狠撞向膻中,每一下都将其冲撞变形。 一次、两次、三次……吴用也不知道这已经是他第几次调动血气,他所能做的便是在醉血瓢仍起效的期间,尝试冲开膻中穴,完成突破。 摒除所有杂念,一心引调血气冲击关窍,循环往复下,吴用不知不觉间进入到了一种奇妙的状态中。 他忘记了自己只是一道神念,忘记了自己是在尝试突破,忘记了醉血瓢还剩多少时间可以起效,忘记了具体的行运血气的路线……他忘了一切,脑袋放空,彻底融身于血气,仿佛他真的是其中一缕,只剩下了“不要停”这个念头。 也不知过了多久,忽然——咔嚓! 一记清脆犹如蛋壳被敲开的声音在吴用体内悄然响起,膻中穴随之一震,圆润弹性的表面裂开一丝缝隙,初时几不可见,但在血气的冲击下立马被彻底掀开——呼啦! 膻中穴暴露,无数血气激流冲刷而过,奇特的是,原本盈溢暴躁的血气在冲过膻中穴后回归了沉静,流散至四肢百骸。 吴用乃是头阵,第一波冲经膻中穴,一气入内,随后他便“腾空而起”,从血气激流内分离。 他徐徐腾高,俯视身下的山川河流,忽然意识到自己刚才在做什么,眼看坚韧的膻中穴被冲通,他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茫然自语:“这……这就成功了?” 【成功了,你应得的,一切水到渠成,不用感到茫然。】一只竖目浮现在他身旁,邯鼓俯视着无数血气冲流膻中。 回到蛇公山的这两个月来,吴用始终保持着修炼、冲击、食补、狩猎的步骤,吸食蛇血,吞吃蛇肉,消化妖丹……每天都重复在做一件事情。 此刻回想种种,他只觉自己如坠云梦,太不真实。 邯鼓难得正经说道:【恭喜你,冲通了檀中,从此刻起,你就已经是等同金丹境界的炼体修士了,亦或者……恭喜你成为存元境的炼体士!】 【存元境?】吴用眼神微动。 【没错,练气修士求筑基、成金丹、凝元婴,但炼体修士不然,炼体修士不成金丹,不凝元婴,只养血气,因而对应金丹修士的境界,称之为存元境。】 邯鼓耐心解释。 【何为血气?血液中如果没有“气”,那么这血就是“凡血”,亦即凡人之血,“凡血”随着年龄增长,将会变成“坏血”、“死血”、“淤血”,只有“气”足,充斥血液,方才可以避免生老病死。】 吴用问道:【何为“气”?】 邯鼓一指底下膻中穴:【你可自己观看,对比流经膻中穴的血气前后变化。】 吴用定睛看去,果然发现了不同之处。 只见在未经膻中之时,血气激荡,而在流经膻中后,便恢复了沉静,前后其实没有明显的差别,要说唯一不同,便是血气中少了一股无形但吴用能够感应到的“气”。 这股气在流经膻中穴后便消失不见,吴用稍加感应,即知道是全部“流”进了膻中穴内。 【这股血气乃是炼体修士的根本,你的本元所在,突破之后,便会在你膻中穴内温养,由心调用,随心而动,是谓存元境。】邯鼓悠然说道。 吴用细细咀嚼,沉思默念,不知不觉间,所有的血气已经全部流经膻中穴,原本盈溢的血气此刻已经完全稳定,恢复如常,在他体内自如流游。 【之前你体内血气澎湃,将要盈满溢出,便是因为“气”过于足满,此刻所有的“气”全部归于膻中,你再不会有这个问题了,现在,准备出关吧,因为醉血瓢的关系,你需要好好静养。】邯鼓催促道。 听他描述,吴用不知怎么想到了前世的苏打水,同样的水,随你怎么摇晃都没事,可一旦充了气,稍微晃动,开盖立马喷发。 两者间是否有异曲同工之妙? 吴用一时间思考出神。 【小子?】邯鼓又催促了一声。 吴用惊醒回神,点头放开心神,安然出定。 山洞内,他睫毛微动,缓缓睁开眼,什么也没做,一股虚疲便如潮水般袭来,令得他不自觉闷哼了一声。 【无妨,醉血瓢的后遗症,你好好调养即可。】邯鼓淡淡说道。 一串脚步声响起,鹤一跑了进来,见吴用样子,大惊失色,喊道:“公子!你没事吧!难道突破失利了!” 吴用摇头道:“没事,突破成功了,只是血气调用过甚,有些虚疲。” “成功了!?”鹤一大为惊喜,仔细一看吴用,只见他浑身皮肤晶莹,光华内敛,尤其是那一双眼睛,即便是在暗沉的山洞内也一样透着一股犀利明锐。 之前公子的血气“沸反盈天”,给自己一股莫名的压迫感,但此刻这股压迫感消失了,可这不见得是坏事,此刻得公子反而更给她一种高深莫测的感觉,犹如一口宝剑归鞘,藏锋敛锐,随时可能出鞘斩尽一切阻碍他的事物。 这不是突破是什么? 鹤一喜笑颜开。 吴用笑道:“我需要好好静养几日,你那边还有吃食?” “有的有的!”鹤一小鸡啄米一般点头,飞奔出去外洞,叼进来了两条小臂粗细的风干蛇肉。 吴用接过狠狠咬了一口,嘴里咀嚼声嘎吱嘎吱脆响,一边吃一边说道:“等我恢复,咱们就回门内。” “好!”鹤一却是也待得有些腻了。不过马上,她眉头一皱,说道:“公子,可是这几日那些家伙来往的愈发频繁了,几乎一天要在咱们上空飞过好几次,可吵人了!” “是吗……不打紧,等我恢复了就走。”吴用不以为意。 鹤一说的是蛇公山中层的一股势力,叫做天青涧,领头的是一条女性蛇精,法力不弱,亦是凝就了妖丹之辈。 蛇公山浩大,山上地貌奇多,有这一条崖涧,位于两块山壁的中心,天青涧便坐落其中,亦是因此得名。 吴用回到蛇公山后,一直在杀妖修炼,由于他消化快,动手狠,尝过了金丹妖怪的滋味后就欲罢不能,疯狂狩猎,因而引起了这天青涧的注意。 其是附近最大的一股势力,比之金兰洞还要厉害的存在,虽然首领藏青也“只”是化形境界,但据说本领不凡,杨风也曾经败于其手。 不仅如此,藏青坐下有不少打手,可不像金兰洞一样只有两兄弟帮衬,这是一股蛇公山的中层势力,实力不容小觑。 由于吴用狩猎只挑化形妖怪下手,好几头天青涧的蛇妖成了他的盘中餐,因而惹怒了藏青,派出手下,在附近搜寻凶手的踪迹。 吴用行事隐秘,至今没有被发现,就在一次狩猎后,感应到突破机会将临,于是收手藏了起来,没想到突破后到现在,天青涧还在搜寻他的踪迹。 “现在我已出关,亦能感应外界动静,你若疲累,可以歇息一会儿。”吴用看她苦不堪言的样子,哑然失笑。 鹤一摇头道:“那不行,我还是要看牢些。” 说罢,她行礼告退,去了外洞。 吴用舒展身体,嘎吱嘎吱一口不停吃完两条蛇肉,喝了一壶凉水,感觉到肚子里有东西压着了,开始调养身体。 醉血瓢乃是一次性蛊虫,完成使命后,便会散化在体内,不用去管,可因为血气被短时间剧烈泵动,已经被过度催用,必须要静养。 吴用吃下两条蛇肉,感受着血肉在体内分解成养分,将其分毫不落吸收进入体内。 不同于此前养分流于血液之中,致使血气盈溢,此时的血气只要流经膻中穴,一切便会恢复如常,那些蕴养的血气都会被藏纳于膻中穴内,再不用担心血气过于足旺而难以控制。 吴用徐徐调养,一点点恢复……等到蛇肉被消化完全,他从怀中取出来一粒妖丹,径直吞服入肚。 精粹的妖力徐徐化散于体内,赫然也能够被他吸收……恢复的速度快于他的预料,约莫半日的功夫,体内亏虚的血气便已经恢复。 吴用缓缓睁眼,呼出一口浊气,他站起身,捏了捏拳头,一股难以言喻的劲力从手腕涌出,随意挥拳,拳风呼呼擦击在山洞石壁,碎石哗啦啦被扫落。 他张开手,看着双拳,脸上露出一丝跃跃欲试的表情,正在这时,鹤一闻声进来,惊喜道:“公子,您恢复了?” 吴用笑道:“嗯,我们走吧,已经在派外很久了,是时候回去了。” 鹤一连忙提醒道:“公子,那天青涧的妖怪……” 吴用挥手,“无妨。” 他虽然初入存元,但此刻却有着自信不输任何同境界的妖怪与修士,天青涧的妖怪不找来就算罢,真要撞到自己身上,他还真想试试自己的的本事。 扫了一眼窟洞内的东西,拎起用蛇皮带卷缠的剑匣,带着鹤一,由邯鼓扯去禁制,推开门口堵着的巨石,一脸平静地走出了洞窟。 明月如银盘高挂,星辰闪耀在深邃的天幕,玉华漫山。 吴用环顾一圈,腾空而起,认了一个方向,便赶往峨眉。 他没有飞空过高,以前引起注意,只是飞行在树冠以上,行进间枯叶簌簌而落,山林沙沙作响。 这动静在安静的夜里不小,鹤一觉得不妥,小声提醒道:“公子,这样会不会被发现……” 吴用笑道:“正要等他来,你公子我今日突破,真想试试自己的斤两!” 鹤一一愣,终于明白了他的用意,苦笑道:“原是如此……” 邯鼓兴致勃勃说道:【我倒也想看看你师父这门炼体功诀有什么不一般,能让他抛弃峨嵋剑法,一心转修。】 谁说不是呢?吴用跃跃欲试。 …… 山间秋风阵阵,寒凉侵骨。 蛇公山的夜晚异常安静,只会被偶尔的虫鸣打破,吴用这低空飞行发出的簌簌响声实在“显眼”,行不多远,果然,他身后传来一声怒吼:“前面家伙!给我站住!” 吴用立马停驻,回转过身。 追上来的三丈黑一愣,他方才昏昏欲睡,被部下叫醒,说辖区内有不明来历的家伙大摇大摆遁空,悉悉索索,十分吵闹。 他这段时间本就秋乏,又被大王派出来做这等苦差,早就烦闷不耐,想着回去享福,这会儿昏昏欲睡被叫醒,恼得他呼了小的一个巴掌,便发泄也似冲了出来,要看看是怎么个事儿。 这一出来,果然听到山林间的烦人吵闹,三丈黑正心气焦怒,立马喝止对方,本以为接下来要好一场你追我赶,没想到对方真的停住了。 他不由得一愣,可等看清楚对方转过身来的样子,却面露惊喜之色,这不就是自家追索个把月的始作俑者? 那个猴头鬼! 身后小的急急忙追上来,看清楚吴用的样貌,连忙抬手从怀里摸出来一只指头粗细的信箭,要往空中射去。 “混账!” 三丈黑大怒,一巴掌呼在他脸上,夺过他手上的信箭,骂道:“蠢货!你要把我的功劳分享给别人吗!” 那小妖被打了个趔趄,直勾勾往树林离摔去,勉强在控制停稳身子,不停拍打自己巴掌,“小的该死!小的该死!” …… 第358章 回转峨眉 吴用定睛看向眼前这个脾气暴躁的蛇精,此獠已然化形,光头,身材魁梧,肌肉虬结,脑袋两侧有着一圈圈黑色文身也似的鳞片,凶神恶煞。 最引人侧目的是他脖子上挂着的一串佛珠,却是用一个个的骷髅头串起而成,只看其大小,不过常人拳头,分明全是婴孩头骨,大小不一,少说四五十个。 吴用眼中闪出一丝寒芒。 三丈黑见他肆无忌惮打量自己,想到这猴头鬼这段时间以来的猎杀,莫不是把自己也当成猎物了? 他大怒吼道:“好你个鬼东西!莫不是看爷爷肉多,已经在想怎么分吃我了!” 这家伙脾气火爆,话都没有说完便化作一道妖风,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抬臂就抡! “好!正好我也赶时间!”吴用不退反进,大笑一声,心念一动,膻中穴内的血气狂涌而出,流通四肢百骸,狠狠与他对了一拳——砰! 三丈黑闷哼一声,身子向后方爆射,一气撞进了下方的树林里,稀里哗啦,不知撞断了多少的树叶蓬枝。 一阵寂静。 鹤一张大了嘴,惊得说不出话来,对方可是化形几乎完全的妖怪啊!而且看样子也是以炼体见长,怎么在公子手底下一招也不合。 簌簌……嘎吱…… 树叶枝条被撞断的身影响起,一道黑光冲天而起。 三丈黑衣衫破裂,略显狼狈的浮到空中,以一脸难以置信的样子看着吴用。 他本体乃是一头蚺蟒,无毒,不以毒害致命,而是以力杀戮,一身体魄无比强横,化形至今,就没有碰到过能够和他硬碰硬的妖物,遑论体魄天生就比妖族差上一筹的人类,乃至从来不以体魄见长的阴鬼。 “你一头阴鬼,何来如此强横的体魄?”三丈黑惊心不已,活见了鬼似。 他虽然莽撞,脾气火爆,但不是白痴,阴鬼有如此体魄,绝对极少极少数,只能说明对方来历不简单。 “你是哪家来的,云亓山?幽河谷?抑或是别的哪家势力?” 吴用没有听过什么云亓山、幽河谷,但大致也能猜到对方所说的是几个阴鬼的势力,可这些都与他无关,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他沉浸在惊喜中,觉得自己的双拳能够轰碎一切。 三丈黑见他不理会自己,大怒上前,再一次举拳轰来,一边咿呀喊道:“好你个鬼东西!不理爷爷是吧!” 【小心!】邯鼓见吴用仍旧沉浸在自己的力量之中,连忙出声提醒,能打和能抗是两回事,他能以力压制对方,可不见得能够以肉体硬抗对方的攻击。 吴用却如同听之不见,缓缓抬头。 蓬! 一拳头狠狠又正正砸到了吴用脸上,将他的脑袋打得朝后仰天。 【小子……】邯鼓吓了一跳。 三丈黑眼中露出一丝精芒,幸灾乐祸道:“叫你托大。” 可下一秒,他便露出了愕然的神色,因为他发现吴用身子纹丝不动,正自惊疑间,吴用的脖子开始发力,将头往前顶,硬顶着他的拳头慢慢掰正。 三丈黑嘴唇一抿,不甘示弱,狠心发力。 然而他一直引以为傲的气力今天像是不管了用,吴用就像是一头狂野的公牛顶牛,重蹄踏飒。举重若轻,势不可挡,而他则像是一个被逼到角落走投无路的斗牛士,试图用双手推牛角,根本顶不住。 咔嚓…… 一声脆响,两边法力之下,三丈黑的腕骨直接崩碎。 他面色大变,左手握着右腕,飞身后退,惊疑地看着眼前的阴鬼。 只见吴用的脸上不知何时起已经被一层血色盔甲所包裹,纹理细腻精美,光滑如镜,仿佛经受了千锤百炼,在月光的照射下,盔甲表面闪闪发光,优雅又充满力量。 他刚才倾尽全力的一击根本没有对对方造成任何的伤害! 吴用脑袋一领正,盔甲便隐入体表,扭了扭脖子,一脸的兴致勃勃。 这表情没有针对任何人,但正是如此,三丈黑被彻底激怒了! 他摇身一变,幻化出了原身,赫然是一条浑身棕黑色的大蟒,身体修长,粗壮有力,皮肤上镶嵌着金黄色的斑点,鳞片光滑而坚硬,眼中充满了野性与凶厉。 原身一现,他便奋力抽尾,卷着一股黑雾袭来。 尚未靠近,吴用便闻到了他嘴里腥臭欲呕的气味,眉头一皱,将鼻息锁闭,身影一糊,消失在了原地。 三丈黑扑了个空,嘴里嘶嘶吐信,双睛恶狠狠打量着四下。 “大王!上面!” 一旁观战的小的惊呼出声。 三丈黑猛地抬头,瞳孔瞬间扩张,只见一个包裹着血甲的拳头犹如彗星陨石一般落来,狠狠砸到他的脑袋上。 当! 一声巨响,三丈黑根本来不及反应,被这一拳打了个头晕眼花,头破血流,脑袋里嗡嗡直响,仿佛开了道场,敲锣打鼓,再听不到别的声音。 他吃痛嘶叫,只得把黑雾一滚,勉力卷起蛇尾要抽开吴用,本能就往后方退去。 可没想到的是,他这倾尽全力的一甩尾被对方抱在了怀里,尽力睁眼,只见眼前“三个”猴头鬼抱着“三条”尾巴,将他不由分说抱过,狠狠一个过肩摔砸向地面。 哗啦啦……咚! 无数树木被撞断,溪流河水被扫飞,三丈黑皮开肉绽倒在水泊之中,血污、泥尘、垢污……哪哪都是。 他奋力昂起脑袋,可没等他看清楚,一道人影便从天空纵落,将他分腿踩在胯下。 “混账!”三丈黑何曾首次侮辱?翻身要将吴用抖开。 可不等他动作,一只拳头高高扬起,狠狠砸落——砰! 三丈黑被砸得吐血,耳中嗡鸣阵阵,如同打翻了油盐米醋铺,甜咸辣一发滚了出来。 不等他缓气,第二拳、第三拳……轰然锤落,如狂风骤雨,一刻不歇,转眼便失去了知觉,躺在地上一动不动。 吴用一掌劈开三丈黑的脑袋,取出来一粒晶莹的妖丹,腾空而起,一气呵成,动作不能再娴熟。 一旁的小妖一会儿看他,一会儿看地上三丈黑的尸体,面色煞白,惊得说不出来,最后“啊呀”一声惨叫,逃离了这里。 吴用不予理会,用清水洗净妖丹,对一旁满眼崇拜的鹤一说道:“我们回去。” 他腾空而起,飞至高处,直奔峨眉,再不停留。 …… 两日后的清晨,吴用顺利回到峨眉。一进山门,他便直奔坎离峰,拜师师父。 “好好好!我的乖徒儿!你果真没有令我失望,!”吴用甚至还没落脚到坎离峰上,就被师父直接接引到了崖下洞府,绕着圈打量。 “师父。”吴用恭恭敬敬拜见。 “快起来,快起来!来,告诉为师,这三个月里你都做了些什么。”玄虚子拉着吴用胳膊,坐到了蒲团上,迫不及待问道。 吴用摸着自己后脑勺,苦笑道:“其实弟子也没做什么,就是按部就班的修炼,练着练着……就突破了。” 他将自己的修炼经过一一道明,事无巨细。 其实到现在,他都有些不敢相信,自己居然突破的如此顺利与意外。 “正常,按部就班可不容易,你有这样的感觉,说明你之前全身心投入,一切水到渠成罢了,不用怀疑。”玄虚子笑呵呵说道。 “我亦是如此告诉他。” 吴用忽然感觉到眉心一阵麻痒,拿手一摸,邯鼓的竖目睁开,露了出来。 玄虚子笑道:“这三个月里,多亏了阁下照顾小徒,多谢多谢。” 邯鼓却没客气,哼道:“不用多谢我,你把你弟子脑袋里的禁制摘掉我就心满意足了。” “咦?你已经触动过禁制了?”玄虚子眉头轻蹙。 吴用连忙道:“师父,此是别有他因,并非邯鼓意欲害我。” “什么原因?”玄虚子挑眉。 “和这支剑匣有关……”吴用伸手摸向背着的剑匣,想了想说道:“师父,我们去金顶观找白师伯?这件事情正也要同他说清楚。” “这剑匣……”玄虚子看向弟子背着的剑匣,一脸讶色。 记得之前时候,沛山师姐尾为自己这个弟子专门定制了一副背带,方便用来携带这支剑匣,怎么现在换成了用蛇皮捆绑而成的兜囊? 难道说……玄虚子心头一动,想到了一种可能,奇道:“徒儿,可是你这剑匣终于开了?” 吴用点头,“是的,剑匣开了,但事情超乎弟子想的那么简单,其中涉关祖师,所以弟子觉得是不是要和白师伯一起说说。” “涉关祖师?”玄虚子立马正色,“既如此,我们这就去金顶观。” 他一点不怀疑自己弟子,二话不说带着吴用腾空而起,转眼来到了金顶观正殿外。 好巧不巧,白也正与谷冲英坐在庭院内聊着什么,一见到玄虚子上来,还带了个吴用,惊讶道:“师弟?” “咦!”谷冲英第一时间发现吴用的修为有变化,“你小子,突破了?” 白也也注意到了,笑道:“好啊!这样我也放心了。” 玄虚子奇怪道:“什么放心了?” 谷冲英摇头道:“还不是南溟一十二岛,他们又来信了。” 没有马上反应过来,玄虚子一愣,旋即想到什么,皱眉道:“要让吴用去他们那边帮忙?” 白也与谷冲英颔首。 吴用不解道:“帮什么忙?” 这才刚回来,又有事情了? 玄虚子摆手,说道:“这些不重要,不去也罢,拿你当工具使,先说你的事情,涉关祖师,比什么都重要。” “涉关老师!?”白也与谷冲英异口同声,互望了一眼。 吴用点了点头,看向殿内,“我们要里面说嘛?” 白也上下扫了眼吴用,忽然瞧到了他背着的剑匣有些不一样,眼里露出一丝了然,摇头道:“不用,便在此处。” 谷冲英哑然失笑,解释道:“要在这里说话还得去殿内,还得开启禁阵提防隔墙有耳,那我们峨眉早已散了。” 想想也是……吴用挠头,自己过分小心了。。 白也、谷冲英、玄虚子三人一齐将目光看向吴用,静等他开口。 吴用挠头道:“不用等其他几位师伯?” 白也径直道:“你大师伯依旧在闭关,四师伯一直未归,五师伯外出有事,六师伯正开火炼器,七师伯至今还在温炉炼丹,哪一个都没空,就直接说吧。” “好。”吴用从背后取下剑匣,横放到了双膝上。 白也眯起了眼睛。 “这剑匣……”谷冲英一愣。 玄虚子提前知道和此物有关,急不可耐催促道:“徒儿,究竟是怎么了,好事还是坏事?快快说来。” 吴用运调《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啪嗒,剑匣打开,两道匹练飞了出来,一青碧,一蓝紫,在院子上空自在遨游。 “嗷!” 几乎是同一时间,坎离峰下的坑洞内,那头莫名的凶兽发出一声嘶吼,震得天上云朵纷散。 “这是……”谷冲英面色惊变。 玄虚子怒道:“好孽畜!竟敢惊扰门内!” 他腾空而起,掐诀施法,双眼洞射出金银两色的光芒,霎时间,嘶吼声消弱,逐渐沉寂。 白也看着头顶两道见光,呼出深长一气,一字一句说道:“碧落、紫陌……” “什么!”谷冲英大惊,“竟是老师佩剑!?” 他知道老师留给吴用的剑匣绝非凡品,可怎么也没想到居然是碧落与紫陌这两口飞剑,这可是老师当年亲身所配,陪伴老师斩妖杀敌的宝剑啊! 吴用把手一招,碧落与紫陌俏然落到跟前,悬于膝首。 再一次清楚的看到老师佩剑,谷冲英满脸动容,竟然泫然落泪,玄虚子亦是眼眶通红,即便是白也也沉默不言,似是沉浸在回忆之中。 吴用受到感染,竟然也生出一丝悲意。 就在这时候,忽然一个严正的声音在院子上空响起。 “好了,老师是得道登仙,又非是坐化,喜庆的事儿,你们三个一脸哀戚做什么?没看到你们师侄都被影响了情绪?” …… 第359章 惊闻祖师 白也一惊,说道:“大师兄,你出关了?” 谷冲英与玄虚子亦是惊讶。 高澹淡淡说道:“还差些火候,我是被这两个家伙的气息所唤醒。” 声音的主人正是峨眉如今辈分最高之人,高澹。 吴用连忙起身,朝后山方向躬身行礼,“吴用见过大师伯。” “嗯,剑匣打开了?”高澹开门见山。 吴用回道:“是的,吴用此行去往归觅十八山修炼寻求突破机会,意外走了南疆一趟,在那里发现师祖留下的禁阵,并得以开启了剑匣。” “南疆?你方才怎么没与我说。”玄虚子意外,他是不知道这回事。 吴用双手放在剑匣上,“这事儿和修炼没啥关系,弟子就没和您说,想着见了白师伯一齐说明清楚来的。” 高澹说道:“继续。” 玄虚子点头道:“快快说来怎么回事。” 吴用稍加整理措辞,将自己前往南疆,遇到灵蛛寨,进入毒蛛山,以及在毒蛛山内发生的事情一一道来,没有半点隐瞒。 白也、谷冲英、玄虚子听罢,面露惊色,四方魔教祖师,坠魔之人,封魔禁地……却是根本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 高澹亦是沉默。 白也知道如果大师兄不知情,是不会这般反应的,遂问道:“师兄,你知道这件事情?” “嗯,”高澹没有避讳,“知道的,但我没想到师父他老人家居然是用碧落与紫陌来作为这封魔禁地的镇器,我一直以为这两口宝剑早就跟随师父一同登仙了。” 白也目光闪动,瞬间将所有的事情联系到了一起。 吴用修炼,前往归觅十八山,为救鹤一搅翻金兰洞,意外救出灵蛛寨族人,前往灵蛛寨,被骗进入毒蛛山,开启禁魔之地,触动机关…… 这一切种种过于巧合,白也精通卦算,以他的经验而谈,这种情况一般都是有一只看不见的手在促成。 再联想到吴用入门的巧合,祖师的二十四字箴言,吴用的特殊身份……毫无疑问,这种种一切,正是师祖的经营。 高澹亦想到了这点,感叹道:“不错,这正说明了你入门入对了。” “那可需要吴用做些什么?”稳妥起见,吴用征求意见。 白也摇头道:“需要做的事情你祖师都与你讲清楚了,碧落与紫陌乃是那处封魔之地的镇器,现如今他们听凭你用,自然就按你祖师的话来办,定期前往那里,封魔镇魔,扫荡魔气!” “好,”吴用点点头,又忽然想到了什么,“对了,师父,几位师伯,那灵蛛寨的老祖给后辈子弟留下了戒言。” “我当时想了想,如果此人曾经进过镇魔地,以那里的禁阵规模,决计出不来,如此,自然无从流传下这句戒言,可既然传出来了……” 白也明白了他的意思,既然流传下来了,且进去过必死,那么只有另一种可能了,这灵蛛寨老祖没进去过毒蛛山,但知道毒蛛山内有什么? 如何可能有这样的情况? 恐怕还是与祖师有关系。 白也问道:“你说的灵蛛寨老祖姓甚名谁?” “唔……”吴用真不知道,“此人名姓不知,但灵蛛寨自建立起,嫡系一直都是楂云这一脉,全都姓楂,无一例外。” 这是鹤一套话的时候得知的。 “等等,姓楂?”高澹忽然开口,打断了几人。 吴用点头。 高澹一阵沉默。 “师兄你卖关子做什么?”玄虚子耐不住性子催促。 高澹笑骂道:“我卖什么关子,只是想到了一种可能,尚不确定罢了。” “说说看,我们帮师兄你合计合计。”玄虚子急于知道真相。 “帮我合计?”高澹摇头,“你们可帮不了我,哦……不对,冲英兴许知道,可记得当年老师坐下有一个姓查的仆从?” 谷冲英努力回忆,“很久了吧,那会儿我才刚入门?听说此人是师父意外所救的难民,因为天赋有限,所以没被收入师父座下,只是带在身边传授外法。” 高澹点头,“没错,老师当年行走在外,曾经引渡救下一批遭遇洪涝的难民,这查叁是个灵慧的,看出老师的不凡,再老师离开后,沿着老师走过的路追随,边走边磕头想要拜师。” “然而老师遁空,路途无迹,这查叁无迹可寻,只能在原地磕头,师父感其知恩,于是将其收在了身边,当个小小道童。” “是!”谷冲英回想起来,“我从未见过此人,只是听说过,好像某一天他就不知怎么下山了?当时我年纪尚幼,听有人说他是自知得道无望,心灰意冷下山,不是吗?” 高澹意味深长道:“现在看来,这个说法只是个幌子。” 谷冲英心头一动,问道:“师兄什么意思?” “查叁姓‘查’,那灵蛛寨老祖姓‘楂’,这其中的联系你还不明白吗?”高澹卖了个关子。 谷冲英不解,“师兄这什么意思……” 玄虚子更是没有头绪,“是说这两个字很像,所以有可能是查叁与灵蛛寨老祖是同一个人?” 吴用心头一动,试着猜测道:“师父,不是像不像的问题吧?大师伯的意思是从这两个字的形意去理解,‘楂’比‘查’多了一个‘木’字旁,难道说有什么特别的用意?” 白也颔首,“前面说了,查叁是个难民,早已没有家乡,浮萍一根。浮萍落土,生根发芽,长成了树。树,木也。‘查’与‘楂’,不就多了个木?很可能查叁是暗受老师之命下山,到了南疆,落地生根,繁衍生息,镇守封魔禁地,时刻注意那坠魔之人的情况。” “师伯的解释在理!”吴用想不出反驳的地方。高澹赞道:“我峨眉幸好还有师弟你和师侄儿这样的人。” 谷冲英与玄虚子互望一眼,忍不住干笑。 高澹沉吟道:“如果这查叁与楂家老祖是同一个人,那么这一支村寨的存在目的即是确保封魔禁地的安全。” “可按照他们村寨的规模,难当此任,既如此,我才他们手上一定有老师所留的手段,来确保封禁的完好。” 白也接着道:“而且他们本人是不清楚的,恐怕查叁死后,告诉他们有什么手段能够保护村寨,不到危急时刻不得动用,但实际上只是为了应对毒蛛山之变。” 吴用恍然,“难怪……当时他们将我请了进去,把所有族人藏了起来,恐怕是做好鱼死网破的准备了!” 高澹接着道:“灵蛛寨位于南疆与蜀郡的边界地带,地形隐蔽,又有禁制,平素鲜少与外界来往,甚少冲突,肯定不需要对付你这种找上门来的“寻常”麻烦,有什么手段肯定也就是针对毒蛛山内的邪魔。” 白也双手十指交叉,右手拇指摩挲着左手虎口,眯起眼,缓缓道:“如果这灵蛛寨真是当年那位查叁所留,那么某种意义上而言,这灵蛛寨也算是我峨眉的弟子。” “不错!”高澹对这一点表示认可,查叁辛辛苦苦为峨眉奉献,自然不可能因为他的后人如今是南疆蛊士而要完全切割。 “那必须要认祖归宗。”谷冲英毫不客气说道。 白也颔首,话锋一转,“但有个问题,他们还会认峨眉这条“祖根”吗?” 谷冲英犹豫了。 吴用回想起离开灵蛛寨时和楂云的对视,说道:“白师伯,他们应该是愿意的。” “哦?你看出什么来了?”白也笑道。 吴用便将自己离开时候与楂云的反应描述了清楚,给出了自己的判断。 高澹开玩笑道:“你不像是老八的弟子,倒像是老三的弟子,要么你俩兄弟匀一匀,把吴用的班辈挪个位置。” 玄虚子立时吹胡子瞪眼,叫道:“这如何可能!大师兄你如何能出这等滥主意!改换师门,礼法何在?道理何在?” “呵呵……”高澹含笑不语。 谷冲英半开玩笑办认真地说道:“白师弟可,那我亦可,正好我还没收弟子,吴用来我座下也很合适,老夫一定全心全力培养。” 玄虚子顿时急眼。 白也看玄虚子闹腾,不禁摇头,摩挲着虎口,说道:“大师兄,二师兄,你们不要拿这件事调笑老八,吴用现下在他心里比什么都重要。” 吴用也是汗颜,大师伯在开玩笑谁都听得出来,但就是他这个性子和语气说什么都是一本正经,会让人会产生他是认真的错觉。 高澹不说话了。 白也道眯眼道:“吴用的判断不是没有道理,尔今之际,我等可以派人出去探探风,看看他们的态度情况再做定夺不迟,同时确认是否与老师有关系,最好是从他们藏留的后手去着手调查。” “如果灵蛛寨有心归复本门,我等自是欢迎,如若他们本门没有关系,那就不用再管,我等顾好那一处封魔禁地就是,如若他们和本门有关系但不想归复,那么……” 白也稍加思考。 “那么我峨眉尊重他们的意见,封魔禁地自是要着紧关注,灵蛛寨么……适时可以拉一把,毕竟如果我们的推想没错,查叁在世,一定是心归本门的。” “无非就这三种可能。” 白也三言两语将事情安排妥当。 “你是掌门,你说了算。”高澹毫无异议。 玄虚子道:“那吴用没事了吧,他突破了修为,接下来我要与他好好教授法门,可不能再叫他东奔西跑了。” 白也颔首道:“没事了,南溟那边我会回绝的,你放心吧,正好过段日子伏龙师叔也要回来了,他老人家一直想好好指点吴用剑法,现在是时候了。” “伏龙师叔要回来了?呵呵……好啊!你小子,又有伏龙剑又有碧落与紫陌,怎么就这么好运道!哈哈哈!”玄虚子笑得合不拢嘴,比这几口宝剑是他自己的还要开心。 “南溟?南溟找我们峨眉有何要事?”高澹忽然说道。 玄虚子笑声一停,看向白也。 白也道:“还不是阴鬼的事情……” 原来,自从上次的瓮形鬼混入离火道来参加笔试后,天下各地都出现了不少类似的情况,不过并非是阴鬼伪装成人形挑战人类,很多阴鬼都是直接以本身找上的各路弟子。 原本阴鬼与人类势不两立,有冲突没甚么好说的,但关键在于,这些斩出来挑战的阴鬼本事十分高强,而且向约定好了一样,只挑战“看得上眼的”。 何为看得上眼? 便是那些个本领高强的年轻弟子。 这些阴鬼不欺软怕硬,恰恰相反,他们只会找寻人类中的强者比试,但又似有个区间,被选中比试的人大多年龄不大,前途光明。 换而言之,他们挑中的都是各派年轻一辈里的佼佼者,上不过元婴,下不过筑基,全都是金丹修士被挑战。 这情况一开始只是个例,没人在意,但逐渐随着伤亡人数多了,这才引起了人们的注意。 一开始许多人都以为是阴鬼势力对人类修士的报复,有能人混入阴鬼的势力中,想要摸清楚这些鬼物的打算,可没想到得传回来的消息令人震惊,没有一方阴鬼势力有相关的布置。 这些大打出手的阴鬼就像是凭空冒出来的一样,浑然没有个具体来历,完全无迹可循。 关键是这些阴鬼势力都很强,所学的法门之前甚少有人见过,完全不知底细,人类修士一方除了那些实力过硬的弟子,很多有些声名的都被斩杀了,实在可怖。 有人立马想到了之前在峨眉发生的那一幕,那头瓮形鬼混进离火道队伍,前往峨眉挑战峨嵋弟子,最后被吴用毫不客气打败揭穿的事情。 据说这头瞒过了峨眉搜查的瓮形鬼,最终是被吴用看破来历,似乎是吴用有什么特别的法门能够看清楚阴鬼的真身。 峨眉当时语不详尽,很多人都以为峨眉是为了保护吴用,保护相关的秘密,八成还是与玄通山有关,可没想到这件事情影响扩大,天下各处都出现了类似的现象。 …… 第360章 去吗? 联想到这件事情,不少门派势力多次派人来峨眉求问白也,想知道吴用究竟是怎么看出来那瓮形鬼的真实身份的,是不是有什么特殊的方法。 不过这次大家都很有默契,尽管心里认为吴用的能力八成还是和玄通山的变故有关系,但大家心照不宣,绝口不提,只是跟不知道似的向峨眉请教此事。 而各家各派的反应里,就要数这南溟一十二岛的反应最为热切好奇不已,他们不是只来信请问,而是直接邀请吴用去南溟一十二岛做客,想要请吴用去当地坐镇,协助他们分辨阴鬼。 “为何就他们要我前去?”吴用不明白了。 “这和南溟一十二岛的架构有关系。”玄虚子为弟子解释。 原来,南溟一十二岛是大陆西南面上的一片海岛,岛屿也不止一十二座,其实成百上千都不止,只是最为出名的共有一十二座。 这些海岛纠结为一股势力,聚成、发展成一个国度,名为南溟海国,这一十二岛便是南溟海国的一宗道派。 但不同于峨眉、寒潭派、离火道……乃至阴景宫这等道派,南溟一十二岛乃是以岛屿为单位,各自为政,岛与岛之间从不互相干涉,与其说是一宗门派,其实说是一宗联盟才对。 南溟海国凡人与修士混居,丁口繁多,又因为居于海上,风浪、妖兽时而怪乱,如此道、凡不分,好处多多。 对凡人而言,便宜生计,身家性命有保障,对于修士而言,与凡人生活,无处不在,贯通各个阶层,能够最大程度挖掘修炼苗子,有利宗派传承。 也正是因此,南溟一十二岛能够称为一股新进势力,比肩峨眉、寒潭、离火道这些一等一的大派。 可问题也来了,由于南溟一十二岛的特殊管理结构,他们在日常管理上确实大有裨益,各家碰见小事,自行灵活处理,遇到大事,可以坐下来一起讨论,纠成一股麻绳,拿出一个共同应对的办法,直到碰见最近阴鬼挑战年轻一辈弟子的事情。 这些阴鬼来去鬼魅,难以辨明真身,很多时候突然发起挑战,甚至偷袭,令得弟子们措手不及,叫各大派头疼至极。 因是之故,各派近期都要求弟子如果没有紧要之事,尽量不要单独行动,尤其是那些年轻一辈弟子中修为不凡的那一批。 对于寒潭派、离火道这些大派,自然是掌教下令,所有人尊照,全面提防相关的威胁,上下一心,可南溟一十二岛不然…… 尽管针对这次的事件,一十二岛全部聚在一起讨论出了一个大家满意的详细应对方针,但当按照计划施行落实,就不那么顺利了。 问题来自于阴鬼的无孔不入,他们从不抱团,分散行动,邀战、偷袭令人防不胜防,如果要将这些阴鬼全都拒之门外,那么势必要用禁阵将一十二岛全部封护,可问题是……一十二岛向来各自为政,从来没有这么一座山门大阵。 “南溟一十二岛虽然是一宗道派,但由于道、凡不分,每座海岛上生活着大量的民众,其实本质是一座海国,一十二岛乃至我峨嵋或者别的什么门派,哪怕实力再强,也不可能建起一座涵括整个国家的护阵,工程太过浩大,需要耗费巨量的人力物力财力。” 考虑到这事儿和吴用有直接关系,白也事无巨细解释。 “南溟一十二岛历来是以岛为个体,各自为政,禁阵也都是在岛屿上单独布置,从不互相关联,如此不仅成本低,管理易,而且催用灵活,遇到紧要事情,各岛屿自行就能决定开启或关闭,适合南溟一十二岛的结构。” 可如此一来,就意味着不协同、不统一,平日里还不要紧,但碰到这次的事件,可就难受了。 南溟一十二岛的大阵不可能无时无刻开启着,三百六十度全方位无死角提防阴鬼,那样消耗巨大,一、两天还看不出什么,但时间久了,人力物力的耗度高到难以想象。 因而南溟一十二岛只是启用了基本的防护,再配合人力搜查,提防阴鬼,但阴鬼无孔不入,连峨眉都能混进去,焉言各自管理,如论单座岛屿实力只能算二流的南溟一十二岛?依旧有不少阴鬼混入其中,对弟子发起挑战、偷袭。 “要是名副其实也就罢了,这些阴鬼虽然厉害,但我人族子弟自也是不差,哪里怕他们?可问题在于很多都是空有名头,实际本事上不得台面的家伙!吹出来的!”谷冲英冷笑。 玄虚子表示赞同,摇头道:“什么年代都有这种卖弄名声的人,到头来只是自己吃苦。” 白也继续往下说,“确实,有本事的自然不惧……” 可那些名气比本事大的人就惨了,很多被阴鬼找上后,轻而易举就被杀败,南溟一十二岛损失惨重。 因是之故,他们不得已重新讨论,最后决定单独在重要的关口与海域布置法阵,加固防护,这一次是十二岛联合出手,联合管理。 “这样还不开启大阵?”吴用不能理解他们的想法。 “没这么简单,”白也摇头,“他们的大阵我有所耳闻,是以一十二岛为根基布置的,创立之初的一十二岛只是个三流都难算的势力,可领导层却十分刚强。” “他们为了能让一十二岛尽快茁壮成长,一往无前,拿出了宁为玉碎不为瓦全的决心。大阵以一十二岛为根基,催动后,能够直接引爆任意一座岛屿。” 吴用心惊,“那岂不是无人能够存活……” 白也颔首道:“他们要的就是这个效果,与其被侵入、被俘虏、被扫荡,第一代南溟一十二岛的掌事团体就是要告诉别人,你攻过来吧,我的大阵虽然简陋,你能够打败我们,但别想带走什么,大家同归于尽。” 吴用肃然起敬。 “倒也不用说得如此壮烈,”谷冲英耸肩,“他们也是无奈之举,早年间实力不强,布置不了什么高深的法阵,这等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法阵是当时的最佳选择,也确实收有成效,很多人都觉得他们是疯子,不愿同他们招惹往来。” “是这样的。”白也表示赞同。 谷冲英话锋一转,“但话又说回来,南溟一十二岛第一批掌事团体自己也是有真本事的,不然也不可能平稳度过幼弱期,否则这样的阵法只是徒惹笑柄,硬实力才是关键。” “不错!”白也接过话,“正是借了这个机会,南溟一十二岛发展了起来,期间越来越强盛,将大阵补完,威力更胜往昔,但随之而来的问题便是强大之后的各种异见。”“这十二家第一代固然是一条心,扭成一股麻绳,拧也拧不断,但多代发展之后,互相之间的信任、合作早已算不上纯粹,大家都开始为自己考虑。” 吴用点头,当外部的危机解决了,发展到了可以比拟峨眉、离火道、寒潭派这样的势力,问题也就转向内部的矛盾了,利益、得失、发展……不再与外界比拼,而是开始内耗。 “在这样的情况下,除了一家愿意开启法阵,其他人谁也不想自己脚下居住的岛屿被阵法爆破,岛沉人亡,这就是为什么他们到了如此地步还不愿开启法阵的原因。” 谷冲英道:“那愿意开启阵法的人也不是深明大义,而是当年一十二岛掌事人里最为权威的那一个的后人,法阵布置总需要针阵眼,统管全局,他们屁股底下就是阵眼,要是真开启了,其余十一岛的生死都得由他们拿捏。” 吴用算是听明白了,一言以蔽之,就是大家都各有各的心思,谁也不想开启阵法,谁也不想给自家屁股底下安一个随时能把自己炸上天的炸弹。 “等等,师伯,这事儿和我有什么关系?”他忽然回过神,这怎么越讲越远了。 玄虚子不满道:“还能有什么关系?不肯开启大阵,外部设置防线,力有不逮,希望你过去帮忙呗!哼,都来信多少次了,还不死心。” 吴用挠头,看向白也。 白也颔首道:“不错,他们多次来信,希望你能去帮忙,借用你识别阴鬼的能力,帮他们揪出混进南溟一十二岛的阴鬼。” “当然,不是让你去做苦力的,有报酬,你想要什么都可以开口。” “这是他们给出的条件。” “任何东西?”吴用哑然,一个能够比拟峨眉的势力给出这样的条件,不可谓不诱人。 “对方没有指明限制。”白也笑道。 那就等于是说“任何东西”了……吴用心头微跳,要说不意动那是假的。 可玄虚子却摇头道:“徒儿,我看你还是留在我身边好好修炼,你才突破到存元,正要好好静修,《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筑基时候没甚么法门好用,但到了存元便不一样了,须要好好准备修炼,一堆紧要得说与你。” 谷冲英没好气道:“先说好,我也是不建议吴用去的,但老八你怎变得如此婆妈,温室里的苗苗能成什么气候,况且吴用也已经不算是苗苗了,你还把他攥在身边做什么?” 白也也难得开了句玩笑,“师弟你还是当年的你?我记得以前师父见你不省心,想要将你留在身边,你可是一点都不愿意,还说了‘大丈夫活于天下,岂可安居荫蔽之下’这种话。怎么现在有了徒弟,反而要把他管在身边了?” 玄虚子抓着胡子,尴尬哼声道:“你们两个没得在我弟子面前揭我的短,还不是这小子真的不省心,一没消息就是三年……” “那能怎么办,当时陪在他身边的是伏龙师叔,你有本事去怪他老人家。”谷冲英毫不客气给他挖坑。 玄虚子只能干瞪眼,去怪伏龙师叔?别自己现被一剑劈咯…… “好了,不要胡闹了,把这件正事先定下来。”高澹忽然出声,若听得分明,隐约能够听见他语气里也有一笑淡淡的笑意。 “师兄你还在?”玄虚子与谷冲英俱感到惊讶,他们以为师兄早回去闭关了。 白也却目光一闪,问道:“师兄,你说的正事是?” “就是南溟一十二岛此事,这一趟,我看吴用要去的。”高澹立马给事情定了方向。 谷冲英皱眉。 玄虚子急道:“师兄……您怎么就觉得可以。” 白也摸着下巴道:“师弟别急,师兄此言必然有道理。” “恩,我对南溟一十二岛怎么样没有兴趣,我只对我峨眉上心,而现在在南溟海国附近,有一件事情关系到我峨眉,必须要去处理……”高澹语气平静。 玄虚子打断他道:“师兄,什么事情一定要吴用去的?别人不能代劳?您这话说的……” 高澹轻笑一声,“还就得吴用他去,因为和四方魔教的开派祖师有关系。” “啊?这……”玄虚子没话说了。 “四方魔教……”白也眼中露出一丝恍然,“师兄,老师说那坠魔之人被分成四份,镇压在天下四方,一处已经知道是在南疆,难道另一处就是在南溟那边?” “不错!正是如此,而且我知道具体所在的地方。”高澹语出惊人,“当年师祖镇压此獠我是知道的,但不知道南疆这里是用他老人家的佩剑镇压的,再还有灵蛛寨的事情也不知情。” “我以为这件事情原本就这么过去了,再不会提及,没想到今天被翻出来了,以我对老师的了解,不会空穴来风,这几件事情凑到了一起,很可能有什么变故,吴用身为执剑之人,当要去看看。” 玄虚子无言以对,仔细一想,吴用前脚打开剑匣,接受了涤荡魔气的使命,后脚回来就蹦出来南溟一十二岛的事情。 这些事件之间没关系吗? 或许吧,要是是在别的地方,可以看作是偶然、是巧合,但在峨眉,这一件件事情连环相扣,谁都不能排除这是师祖的安排。 …… 第361章 传道(昨天写完忘了发,晚点还有一章 补上) 大殿内一阵沉默。 “呵呵……” 忽然一声笑,吸引了白也、谷冲英以及玄虚子,三人一齐循声望去。 却是吴用面含笑意,无比认真地说道:“师父,两位师伯,就让我去吧。” 玄虚子张了张嘴,脸上流露出一丝肉眼可见的担心。 “师父,师祖他老人家既然将佩剑交给了我,这事儿我肯定是当仁不让的。”吴用觉得自己是要表个态的,“您就放心吧,否则……师祖肯定不会来怪我,但一定会觉得您教导无方,弟子可见不得如此。” 听他还开玩笑安慰自己,玄虚子一阵欣慰,感叹道:“乖徒儿,为师果真没有看错你。” 高澹也满意地说道:“老八,你这个徒弟比你当年要懂事许多,你那会儿可是个惹事精,叫老师和我每天都头疼。” 玄虚子被揭短,却没有一丝毫的不高兴,笑呵呵道:“那可不是?我这徒弟可是师父他老人家亲自把关的。” “哼……嘚瑟!”谷冲英酸溜溜说道。 玄虚子跟个孩子也似,挺胸炫耀道:“我就是嘚瑟,怎么的?有本事你也去找一个呗!” 吴用哭笑不得。 白也摇头,“师弟,弟子面前不要失仪了。” 他抬起头,喊道:“师兄,之前我不知道此事,但现在既然知道了,请你稍后将所有的封魔禁地具体位置告诉我,我得做些布置。” 高澹稍稍沉默,“好,是要告诉你的。” 白也颔首,看向吴用,忖道:“吴用,南溟一十二岛的来信里说了,如果同意派你前去,回复他们一声,然后在门内等着即可,他们自会派人来接你,另外有什么要求或是需用,皆可一并告诉他们,他们会做好一切准备,你想想?” 吴用还没说话,玄虚子立马道:“当然有要求!先就是不能强迫让吴用参与到剿灭阴鬼的战斗中,其次,帮不帮忙全凭吴用自己的意愿,今天不想,那就别来催,明天不想,你也担待着,总之主动权要给吴用自己。” 谷冲英摇头道:“不参与斗战估计没问题,但后面的这个要求……恐怕他们不能够接受。” 毕竟他们请吴用过去,不是把吴用供起来的,是要出大力的。 玄虚子嘿然一笑,道:“那简单,给多少东西出多少力,叫他们拿点好东西出来。” 吴用明白了,这是师父在给自己讨价还价啊! 【别的不说,你这师父的脾性是对我胃口。】邯鼓啧啧说道。 白也一样听明白了自己这个师弟的意思,哑然失笑道:“你这家伙……他们都说了要求任凭吴用自己提,哪里用得着以退为进?” 玄虚子耸肩道:“只有这样说他们才知道我这弟子物有所值,否则寻常交换条件,他们还以为我们宰了他们一刀。” 高澹适时出声提醒,“别忘了,你此行的真正目的。” 吴用凛然,郑重点头道:“封魔禁地。” 白也沉吟道:“这样吧,有关和南溟一十二岛的交涉我会来负责,老八,你和吴用不用管,只要想想需要什么,我会在条件里和他们讲明白。” 玄虚子颔首,对吴用道:“徒儿,听你三师伯的,你三师伯办事,为师放心,咱们合计合计你需要什么,正好你突破了,修炼上需用的东西不少。” 吴用点头,起身对白也躬道:“麻烦师伯。” 白也微微点头,继续道:“具体的交涉敲定后我会告诉给你们,现在……讨论下封魔禁地的事情吧,师兄?” “嗯,”高澹缓缓开口,“西面的封魔禁地其实不是在正西,而是在西南方向……” …… 一直从午后聊到深夜,将封魔之事敲定后,玄虚子带着吴用告辞白也与谷冲英以及大师伯高澹,离开了金顶观。 “公子!”一出大门,鹤一就抖着翅膀飞上前来,适才一到坎离峰,吴用就被玄虚子接走,她也不敢乱跑,索性就在山头上静坐修炼,等了一天。 又看见一旁的玄虚子,她连忙低垂脖子,躬身道:“见过八祖,多谢八祖的功法,小婢修炼的十分合适,小婢对您无以为报,多亏了您,小婢才得以走上正途。” 玄虚子哼声道:“要不是老夫这弟子好言相求,老夫才没空得来管你。” 鹤一一愣,尴尬的说不出话。 吴用苦笑。 玄虚子看也不看她,对吴用道:“徒儿?你刚回来,这又是一天的议事,累了吧?要么你先回去休息?明日为师再与你讲授修炼的紧要?” 吴用想了想,说道:“就今日吧,也就出去头段时间奔波劳累,后来都在一个地方修炼,其实没什么劳累的,接下来不知道什么时候南溟一十二岛会来,得抓紧时分。” 玄虚子颔首道:“你说的有道理,我们走。” 吴用对鹤一温声道:“你先回去吧,管自己就行。” “是……是!”鹤一连连点头,目送吴用与玄虚子冲落千仞壁,嘴里自言自语道:“八祖真凶……” 她拍拍自己胸口,心有余悸道:“幸而公子好相处,听公子方才说话,好像又要出门办事?我不能拖公子后腿,不能辜负公子的期望,赶紧回去修炼罢!” 鹤一腾空而起,飞向望江峰。 …… 吴用随玄虚子回到崖下洞府,先一起在洞府内点香礼拜祖师画像,再才一起坐到了蒲团上。 他苦笑道:“师父,倒也不必这么对待鹤一,她是懂事的。” 玄虚子不以为意,坦然道:“要的,为师给了她道法求真,她一定感恩在心,可她不是为师的灵宠,是你的灵宠,只能对你忠心、对你感恩,便是对为师有一丝感怀之恩也不行。” 吴用讶然,才知道师父原来是深谋远虑。 【你师父说的没错,那小婢要永远只是一头小妖也就罢了,感恩谁都无所谓,可等她修为高了,成为妖族大圣,你说对比你这个公子与赠她功法的你师父,她更会感怀哪个在心?】邯鼓对玄虚子的做法无比赞同。 吴用真没往这方面考虑过,点头道:“师父所说甚是,弟子受教。” 玄虚子满意点头,伸出手招了一招,“来,运调你全身血气,让为师看看你修炼的成果如何?” 吴用沉神膻中,调动血气。 霎时间,体内静静流淌的血流开始涌动,如一群奔腾的野马,澎湃翻滚,发出轰隆隆怒吼。 “好,好,好!”玄虚子眼里毫不掩饰的流露出赞赏之色,连道三声“好”。 这才刚开始,吴用全力调动血气,顿时体内澎湃如八月大潮,一浪高过一浪,拍击在体内经络,发出时而高时而低的轰鸣,犹如无数条巨龙在内翻腾嬉戏。 良久,吴用呼吐一气,缓缓睁眼。 “师父?” 玄虚子抚掌,笑得合不拢嘴,“哈哈!徒儿!你这身本事可比为师当年要强!” 吴用眼前一亮,“果真?” 玄虚子笑呵呵道:“为师怎么会骗你?很正常,你的体魄受邯鼓影响,异于常人,修炼炼体法门,得天独厚!” 吴用眉心一痒,邯鼓的竖目睁开。 “哼!也就是这小子还要怀疑自己,觉得突破好容易,是不是哪里有问题,又对自己的修炼成果感到不自信,出来就要找头蛇妖练练手。” 吴用有些许尴尬,“这不是确实有些出乎我的意料了么……” 邯鼓没好气道:“早说了,一切都是水到渠成,没得想这些有的没的。” 玄虚子笑道:“呵呵,突破就好,现在你成为存元体修,《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上的法门终于可以修炼了,还记得为师这法门为什么炼体?” “为什么炼体?”吴用一愣,立马反应了过来,“弓箭?” “没错!”玄虚子点头,“是不是修炼到现在,都快忘了为师这门功决是做什么来的?” 吴用恍然,别说,他还真有些忘记了,最近几场斗战,几乎靠着肉身强度就碾压了对手,再者乌钩到了最近明显不够看了,以致于他忘了自己修炼这门功决的初始目的。 想通这一点,他的心头一片火热,光凭肉身就有如此强度,再要配合弓箭,那该要厉害到何种地步? 似乎是看透了他的想法,玄虚子笑呵呵道:“徒儿也不要高兴的太早,《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深奥晦涩,从几乎没有低阶法门就可见一斑。” “然而要说到了存元就能轻松学会高阶法门,那也是天方夜谭,你还要忙活哩!” 吴用精神一振,说道:“师父您这话说的,咱不怕修炼的东西难,只要厉害就行,可别学着个简单的,可结果用来不好,那有什么意义。” 玄虚子抚须笑道:“是这个理,不过这修炼还真急不来,咳咳……” 他咳了两声清清嗓子,“徒儿你刚突破,应该已经看过接下去的修炼方向了,其实给我们的选择不多,或者说……《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特化了我们的修炼路线,这……就是我们修炼的最优路线!” 吴用若有所思,“弟子看过了,不过一直都做不好选择,正想请教师父您来着。” 玄虚子颔首,娓娓道来。 “现在的你就一个方向可走,炼造一张合用的弓矢!想必你已经发现了,您手上的弓箭已经不够自己所用了吧?” “没错。”吴用点头,乌钩对付修为、本事低于自己的对手自是手到擒来,可对付那些厉害的家伙就捉襟见肘了,譬如回山前那头三丈黑。 而且,话又说回来了,对付低阶的对手,他又何须张弓搭箭呢?其实光凭拳头都够用了,如今的乌钩颇有些鸡肋。 “这是正常的,乌钩才是一件法器,一件低阶法器,好用,但不够用,其附带了数门弓射之法,但奈何乌钩品阶不高,因而威力也只是泛泛。” “你若要继续使用,唯一的选择便是继续为其铭刻符箓禁制,可那样的工程无疑太过浩大,乌钩是十一层禁制的法器?呵呵……要想突破到法宝的层次,还需再铭刻二十五层禁制!” 吴用面色微变。 玄虚子接着道:“你又不善禁法,还需找他人帮忙,姑且说你沛山师伯愿意帮忙,可她说不定会直接劝你放弃了这张乌钩,另行找一张宝弓,或者……干脆重新炼制一张趁手的弓矢。” 吴用已然明白师父的意思,沉吟道:“师父,您是要弟子重新炼制一张宝弓?” 玄虚子摸着胡须,悠然说道:“没错,《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上有数种宝弓可供你选择,与其花力气去寻找别的弓箭,考虑什么合不合用的问题,不如直接自己炼制一张。” “可是……”吴用挠着脑袋,“师父,弟子不知如何炼器。” 玄虚子意味深长道:“你不是答应了南溟一十二岛去帮忙?他们不是说什么条件都可以答应你?” 吴用一愣,是啊! 他急忙问道:“我要炼什么样的弓?” 玄虚子呵呵笑道:“这个不急,回去后,你自行在脑海里翻阅《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最后的篇章介绍了可炼造的弓箭,你尽可自己挑选。” “去寻找别的弓箭法宝,你还得考虑与功法的匹适程度,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上的弓箭却不须担心,全都是最佳选择,你尽可按自己喜好选择。” 吴用迫不及待沉神入定,在脑海里翻看《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来到之前被封印的最后一卷,果然看到了一张张形制不同的宝弓,兴奋得他直搓手。 玄虚子笑骂道:“急个什么!回去慢慢翻看不就完了,为师还未与你说完呢!” 吴用出定,讶然道:“还有什么吗?” 玄虚子颔首,正色道:“除了弓箭你需要炼制,还有一门功法需要你去修炼……错了,不是需要,是你必须要去修炼!” 吴用心下好奇。 “是什么?” 玄虚子没有答话,而是抬手捏了个诀目,然后他的双眼开始放光,瞳孔隐没不见,转而变成了一轮大日与一弯皎月。 …… 第362章 冥冥之中有所注定 左眼轮日,右眼弦月,玄虚子的双眼内透射出煌煌金光与豁落银华,魄慑人心,吴用被其摄照,顿觉自己全身上下被看了个通透,在师父面前毫无保留。 玄虚子颔首赞道:“山神子的血气果然雄壮,我这弟子因你得福,实他之幸也!” 邯鼓亦是惊讶,沉声道:“好瞳术,你这《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来历绝不简单,我倒好奇了,你究竟得自哪位上古先真?” 同样精通瞳术,邯鼓一看便知玄虚子的瞳术绝非等闲。 玄虚子双眼光华收摄,日月轮转,重复双瞳,见邯鼓惊貌,他抚须笑道:“山神子谬赞了。” 说完只是笑吟吟摸着胡须,却是绝口不提功法的来历。 “哼!不愿说就罢,装模作样作甚!”邯鼓对他打哈哈不满,可又没有办法,只好不予理会。 玄虚子呵呵一笑,对吴用道:“徒儿,除了炼造一张趁手的宝弓,你还需要修炼的便是这门瞳术,此乃为师这门功法的根本所在,若不修炼这对双眼,《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所有的本事发挥不出十之一二。” “就和《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啸灵影一样?”吴用心头一动,立马想到了这门来历不明的鬼道功法,在介绍道术的时候,开篇便提及“啸灵影”的重要性。 依照功决上的描述,“啸灵影”是这门跪倒功法的根基,后续几乎八成以上的法术都要经其施展。 吴用发现自己莫名其妙学会了这门鬼道功法后,也曾静下心来好好研究过,无意间试出来自己早已学会了“啸灵影”与“影蚀矛”,但后续考虑到功法来历莫名,便没有再做深入研究,直至如今。 邯鼓对他的顾虑嗤之以鼻,坦言道:“大可不必,这功法你学到这个地步,尽管学下去就是,谁都看得出来这鬼道功法与你相性极高,说是为你打造的都不为过,不要杞人忧天。” 为我打造?吴用苦笑。 玄虚子同样感到意外,“怎么,徒儿担心你学的鬼道功法来路有问题?” 吴用摸摸脑袋,无奈道:“是的,毕竟这功法是在玄通山内莫名其妙出现,就像有人逼着我,令得我不得不去修炼一样。” “你这样想……”玄虚子沉吟片刻,“这门功法救了你的命,你在玄通山内如若不学,下场很可能就是被阴鬼吞噬,这么一想,会不会好接受一点?” 吴用一愣,这确实是个新奇的角度。 玄虚子知道话说到这里就足够了,笑道:“好了,扯远了,回到《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上来。” 吴用连忙点头,心里已经决定回去以后再好好看看《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此刻暂且先不去想。 玄虚子悠然道:“炼造何种宝弓全凭你自己喜好,没甚要求,你回去自行挑选确定即可,等南溟一十二岛的人来了,把条件告诉他们,等他们答应了你再动身就行。” 吴用犹豫道:“师父,您的意思是炼造法宝的材料全部让他们找?” “不仅如此,炼造的活也交给他们。”玄虚子面带笑意,信心十足。 又似是看出弟子的担心,他笑着安慰道:“放心,他们对这一趟势在必行,无论你提出什么条件,只要别太过分,他们绝对不会拒绝,尽管开口就是,别忘了,还有你白师伯帮你。” “好!”既然师父都这么说了,吴用不再纠结。 “不过么……”玄虚子忽然话锋一转,“法宝这件事情是方便的,但是嘛……这瞳术的学习可就难了。” “难在哪里?”吴用难得见师父如此语气,心里也跟着忐忑。 玄虚子道:“沉神入定,观阅《神通道术篇》第一行,你如今已突破存元,已经能够翻看这一部分的功法了。” 吴用依言,静定心神,观览识海中的《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神念翻阅至《神通道术篇》,立时一串闪烁着金银二色的篆文印入眼帘。 转轮法目。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 大道无名,运行日月。 日月者,太阴、太阳之精,默纪天地交合之度,助行生成万物之功。东西出没,以分昼夜。南北往来,以定寒暑。昼夜不息,寒暑相催而魄中生魂魂中立魄。进退有时不失乾坤之数,往来有度,无差天地之期。 …… 吴用默念道法,只觉繁奥晦涩,读过一句,什么意思都能够懂,但回过头去再看,去细想,又玄而又玄,心中只有一股抓得住又抓不住的感觉,讲不明道不清。 这晦涩的理解以致于令他分神,转而出定,不禁愕然。 玄虚子似是早已料到,摸着胡须笑道:“不要强行去理解,顺其自然,这‘转轮法目’依据的是天地行运道理,不要尝试去理解个别的句子,去试着理解整段讲要。” 尽管只是看了一遍,吴用已经能够看出这法门的厉害,迫不及待就要再次尝试。 “小子等等!”玄虚子哑然失笑,“别急,回去慢慢参悟就行,现在有几个要点得先与你说明白,否则你是炼不通的。” “师父请教。”吴用这才回神。 玄虚子轻咳一声,正色道:“这法门重点在哪里?其实只有两点,一是参悟经文讲要,熟通其理,这点你应该已经感受过了,需要花些功夫在上面。” 吴用点头,这才一会儿,刚才看过什么,他居然已经全忘了,真是闻所未闻见所未见。 “第二点……某种意义上来说,比第一点还要难。”玄虚子讲到这一点,居然皱起了眉头,直把吴用看得暗叫不妙。 “这门瞳术内有一句精要是根本——‘天地之机,在于阴阳之升降’,要想炼成,需要吸化天地阴阳精粹,一升一降,太极相生,相生相成,周而复始。” “徒儿,修炼这一法门需要你炼化至纯至净的天地灵粹,吸取其中阴阳本源,化为己用,辅以炼成瞳术。” “可是吧……”玄虚子发愁,“这等蕴含天地灵粹的宝物不好找,我本拟徒儿你炼制宝弓的事情且暂往后推一推,问南溟一十二岛要了这宝物先,没有再说,只是想想可能性不大,所以没有说,但现在看来……” 吴用一愣,不知怎么,他觉得老师说的东西他好像有?但一下子怎么也想不起来。 【蠢货,你箭袋里的那水火同源的宝物!】邯鼓提醒道。【那东西水火同源,轮转法目需要的是阴阳本源,能够合用?】吴用一惊。 【当然,你只管告诉你老师!娘的,你小子真是走运,怎么什么好事都能够到你头上!这不会也和杨抟有关系吧!?】邯鼓真不知该说什么了。 玄虚子摸着胡须忖道:“徒儿,你看我们要不还是先问南溟一十二岛有没有这等蕴藏阴阳本源的宝物?” 说完又自行摇头,“不行,此等宝物价值连城,元婴修士乃至更高修为的修士都有用,南溟一十二岛就算有也不会拿出来,问也白问……” “老师……”吴用打断了他,“我这里可能有这样的宝物。” “什么?”玄虚子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 吴用取下腰间箭袋,抽出箭矢,手堵在箭袋扣子,一倒——咕噜咚,一个巴掌大小的球形物什落到了他的手心。 “弟子是说,我可能有这等宝物。” 玄虚子当真一愣,旋即摇头道:“这如何可能?” 邯鼓睁眼,不耐烦道:“我来解开禁制。” 吴用也不再解释,立马交出身体控制权。 邯鼓掌控身体,便即掐诀施法,竖目中打出一道灵光,笼罩住手心的光球。 倏…… 犹如阳春白雪,光球表面符箓明灭,一道道的禁制崩散。 玄虚子注目邯鼓目中打出的灵光,脸上露出凝重之色,渐渐地,等到禁制全部崩散,一粒晶莹玉润的琉璃宝珠展露在他手心。 “这……是!” 饶是玄虚子,也不由得一惊,眼中带着异彩。 此物约莫板栗大小,晶莹剔透,内里一半是熊熊燃烧的火焰,一半是霜雾蒙蒙的冰晶,本该互相对立,此刻却冰火不侵,安然相生,仿佛有一道界限将二者隔开,霎是奇异。 邯鼓捏着这枚宝珠,把手一摇,内里的冰与火混作一团,纠缠在一起,静止了片刻,冰与火又悉数分开,各居一边,泾渭分明。 邯鼓一笑,闭上了竖目。 吴用睁开眼,压下轻微喘气的胸口,急急忙问道:“师父,此物当用?我看不是阴阳本源,似是冰火本源,您看……” “可以用!”不等他说完,玄虚子大手一挥,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喜色。 吴用心头振奋。 “转轮法目效应天机,以阴阳升降之理,使真水、真火合而为一,某种意义而言,你这宝物更方便你修炼!” 一想到弟子的法门有了着落,玄虚子简直比自己练成了神功还要兴奋。 “此物你从何处得来?真是难得,此等宝物天生地养,人力难蕴,而且水火本源相比阴阳本源更为难得,分明是有人花了大力气演化。” 吴用自己也奇了怪了,“这宝物哪里来我也是不知道,我猜和我在玄通山内失踪有关,是之前离火道来比试的时候,我在箭袋内发现的。” “不过但师父你说的更为难得什么意思,莫不是说水火本源比阴阳本源更为好的意思?” “还是和玄通山内的失踪有关吗?”玄虚子目露凝重之色,不说话了,却是在想这件事情恐怕还是得和几个师兄说明,说不得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吴用见师父沉默,唤了一声,“师父?” “嗯,”玄虚子抬头,面带笑意说道:“当然难得,不过不是更好的意思,徒儿你想啊……你觉得阴、阳更为深奥,还是水、火更为深奥?哪一样参悟起来更为省力?” 这还用想,吴用脱口而出,“当然是前者更为深奥。” 阴与阳太过玄虚抽象,而水、火可是能具象的东西,参悟难度孰高孰低,不须犹豫。 “呵呵,正是!”玄虚子抚须笑言。 “此等宝物天生地养,成型之初,乃是阴阳共生,绝无可能以冰火、水火之形示人,须得有人花大气力,以相应的手段导引、生化,将其变成现在的样子。” “我不知徒儿你这宝物究竟得自何人,但可想而知,此人这么做的目的就是为了方便后续的使用,真不知道你失去记忆的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这等宝物别人也肯割爱?啧啧……” “抑或是你小子机缘太好,偶然所得?” 玄虚子唏嘘不已,真想弄清楚自己这个弟子消失的三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要知道,这等水火同源的宝物,连他们平时都难遇到,怎么就给这小子碰到了呢? 这还不止,除了这宝珠,还有在吴用身上发生的别些种种…… 想到这一件件的机缘,玄虚子当然不会去嫉妒自己的徒弟,恰恰相反,他为吴用感到高兴,为吴用是自己的弟子而感到高兴,一切都让他愈加相信自己老师的判断—— 吴用,对峨眉很重要! 而吴用越重要,换而言之,他的责任也就越重大。 玄虚子没有被重担压倒,作为自小在老师底下极为“叛逆”的问题弟子,他一向是我行我素,只管自己的作风,从来都是师父与师兄师姐为他兜底,鲜少做那个照顾人的角色,可如今不一样了,这反而激起了他为人师表的使命感。 玄虚子沉吟道:“徒儿,你接下来要外出南溟海国,这水火同源的宝物若果拿出来,一定会被修为高深之人觉察到,届时会发生什么谁也不能保证,这么来吧……” “你接下来的时日别且什么都不要管了,先行吸收了这颗宝珠,全程为师会与你护法,虽然在峨眉内无人会对你做什么,但在为师身边炼化,为师总归放心些。” “如此一来,你之后再外出,修炼自可随心,再无顾忌,为师也能够放心!” …… 第363章 炼化本源 恩师之命,又是一心为自己好,吴用岂能拒绝? “总而言之,目前就这两件事情需要抓紧,炼化这颗水火宝珠更是重中之重,怎么说,你是先回住处一趟?还是直接在为师这边修炼?”玄虚子抚须。 吴用想了想,自己回去似乎也没有什么紧要事情,无外乎洗个澡休息休息,这事儿啥时候在哪都能做,干脆摇头道:“弟子不回了,直接开始吧。” 玄虚子二话不说起身,笑道:“那你就在为师这里住下吧,不过虽然要抓紧,但修炼一事状态也很紧要,不用急着开始,你且先休息好了。” 他走到洞府侧边,手按在山壁上,轰隆隆一声,一道石门缓缓分开。 吴用惊讶看着眼前这一幕,原来师父这里还有一个密室。 玄虚子笑着带他走进里间,内里空间不小,约莫十丈见方,但并没有想象中的昏暗与压抑,洞室内似乎架设了某种禁制,除了坐北朝南这面是一堵石壁,左、右手以及正前方赫然是透明的光壁! 坎离峰奇高,即便此处是在崖下,蜀郡的丛山峻岭与层峦叠翠依旧尽收入眼,视野通透开阔,令人心旷神怡。 洞室内的陈列十分简单,只一只蒲团,一座香案,一台香炉,一张祖师画像,再无其他,极简至粹。 玄虚子带着吴用焚香礼拜祖师,笑道:“不用急着开始,先在这里好好休息下,调整到最佳状态,然后再开始修炼。” 吴用点头。 “有什么事情就叫为师。”玄虚子一笑,飞空而起,拍了拍他的肩膀。 轰隆隆…… 石门关闭。 吴用扭了扭脖子,骨头嘎达嘎达作响,他一屁股坐到蒲团上,欣赏着洞外的景色。 即便是秋日,蜀岭群山依旧翠意满眼,生机盎然,丝毫不见一点金秋之意。 事实上,在蜀岭,植被种类太多,即便是到了大雪纷飞的冬天,山上仍有顽强的生命力,常绿植物反而在天寒地冻下愈显鲜活。 “叶瓣常绿不落,植株需要在严寒中承受更多的积雪,消耗更多的养分,只有做到筋骨强韧、坚忍不拔,地雨酷寒,方才可以展露出自身的特色,这一点……是不是人也一样呢?” 他扭头四顾,密室内安安静静,空无余物。 毫无疑问,接下来的修炼是枯燥的,可此刻的吴用却没有任何气馁与沉闷,一想到这些常绿植物,他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将来。 “静定心思,好好修炼,学这些植物,在秋冬之际也要绽放出如此生命力……” 吴用心里振奋,不再磨蹭,倒头枕着蒲团就睡。 “呼……呼……” …… 这一觉睡得昏天暗地,他不是自己醒来的,而是被师父给叫醒,往洞外一看,原来已是次日清晨。 玄虚子见他睡得神满意满,笑呵呵道:“以为你会不习惯,没想到睡得这么沉,来,吃吧,以你的血气,肚子肯定饿了吧?” 他说着放下了一只竹篮,里面是一些肉干与包面馒头,再还有一壶清水。 咕噜噜…… 肚子替吴用作了回答。 他谢过师父,迫不及待吃了起来,一变含糊说道:“没有不习惯,之前……我在归觅十八山,那里就一个高不过一尺半的昏暗山洞,呃……” 咕嘟咕嘟咕嘟…… 半壶清水入肚,他接着说道:“那里弟子都能够静下心来修炼,老师您这里和仙境也似,怎么会不习惯。” “仙境?”玄虚子哑然失笑,“你慢点吃,呵呵,你习惯就好,对了……” 他回头指向入口。 “以后每日,我就不进来了,所有餐食全都放在洞口暗门,省得为师每次进来都要与你说话,打扰你修炼。” “好的。”吴用循望过去,看到石门边有一处只能往房间内侧推动的暗格。 玄虚子随意坐到地上,吴用急忙让出屁股底下的蒲团,。 “你坐,我说两句就走。” 玄虚子摆手,不由分说,把蒲团塞回了吴用屁股底下。 “修炼转轮法目,第一步便是要吸收水火本源……或者说阴阳本源,今日开始,你便可以尝试了,但切记,不要贪功冒进,只追求速度。” 玄虚子的声音异常严正。 “此物天生地养,非人力可以炼制,精粹纯正,你若吸化过快,极可能受其影响,被其同化,消弭于天地之间,明白了吗!” 吴用心头凛然,郑重答应。 “恩,切记,有什么问题就来找我,或者找你体内的邯鼓,不要自己盲目尝试。”玄虚子含笑,“不过我想只要你慢慢来,按部就班,是不会出岔子的。” “好!”吴用上心。 “你的修为越高,为师能帮你的越是有限,只能提点两句,剩下的全靠你自己把握拿捏,为师只能帮你做好修炼以外的准备,切记切记。”玄虚子不厌其烦教诲。 眼见师父又是警告又是安慰,吴用心知炼化阴阳本源不会容易,放下手里的吃食,郑重表态道:“师父,放心吧,我会小心修炼。” “恩!”玄虚子见状,不再多说,站起身,“好了,吃完稍歇,自己调理调理,你自己把控,为师先出去了。” 吴用跟着起身,送他出了密室外。 【不怪你师父今天啰嗦,有一句话对了,小心修炼,否则你会被本源同化,消弭于天地之间!小心些,我可还不想死。】邯鼓毫不客气地说道。 吴用耸肩,回了蒲团上,将剩下的馒头与肉干细嚼慢咽吃完。如今的他已不是“雏儿”,这肉干一入口,他便惊疑道:“这肉干是……至少也是化形精怪的?” 肉干的味道没甚好说,十分普通,甚至只能说带了个盐味,但其中蕴含的精气却不容小觑,他甚至怀疑是不是来自于灵变大妖。 一气吃完,吴用坐定消化,喝了几口清水,精神饱满,将身体调整到了最佳的状态。他深呼吸吐出浊气,沉神入定,便开始翻阅“转轮法目”的修炼密要。 “大道无形,生育天地。大道无名,运行日月。 日月者,太阴、太阳之精,默纪天地交合之度……” 这些是修炼经文,他没有过多停留,飞快扫了一眼便往下看去,直奔炼化阴阳本源的讲要。 “混湾初分,玄黄定位。天地之状,其形象卵。六合之中,其圆如球。日月出没,运行于一天之上、一地之下。上下东西,周行如轮。凡日之东出而西,未没为昼;西没而东,未出为夜……” 吴用仔细咀嚼相关的文字。 简而言之,他需要做的事情很“简单”,吸化阴阳本源,将阴阳本源留在双眼内,随时调用即可。 “说得简单……” 吴用苦笑一声,搓了一把脸,取出来那一粒水火同源的琉璃宝珠,以双手捧托在双膝之间。 “呼……” 他闭上双眼,缓缓入定,意念导引之下,血气自膻中穴滚滚涌出,霎时间,他体内的血气犹如滚沸,一浪一浪冲刷拍打着体内筋络骨骼,发出轰隆隆震鸣。 血气流经浑身,吴用意念导引,双掌犹如一座火炉,热意烘烧琉璃宝珠。 宝珠内的火焰与冰晶兀自滚动,转眼便有一缕红、蓝亮色的气雾淡出宝珠,透过宝珠的表面,在其上空盘旋,犹如云雾,又似飘带,流游自如。 【慢慢来,一点点来,不要着急。】邯鼓从未有过的轻柔声音响起,似是怕打搅到吴用。 吴用意念导引这缕双色气雾,吸入鼻尖,但并没有将其导引向膻中穴或是下丹田,转而在体内虚浮,腾往眉心祖窍。 无色无味,进入体内,只觉一阵激冷与炽热交错,吴用默念诀目,从膻中穴调上来一股激烈浓郁的血气,与水火双本源交冲——嗤…… 血气碰到火之本源,立马被蒸烧成了漫漫气雾,弥散整个祖窍,可紧接着气雾之中又发出“格楞格楞”的声音,另一部分的血气血气被冻结,变成了成团的血色坚冰。 只是片刻的时间,水火双本源在祖窍内便与冲涌的血气,均匀分成了一团氤氲气雾与一块坚弥寒冰。 【好,就是这样,进行下一步。】邯鼓轻缓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吴用双手变幻诀目,默念咒决。 气雾与寒冰原本互不相干,分相而居,可随着咒决的变化,炽热的气雾流浮与坚弥的寒冰滚动,二者开始交触。 可预料之中的吞噬与碰撞并没有出现,转而是气雾被勾连出丝状与寒冰互相粘连。 吴用额头冒汗,以意念导引,慢慢地将气雾与寒冰交触、反应,也不知过了多久,二者终于完全聚合在了一起,气雾整整好平铺在寒冰表面,薄薄的一层,厚度完全一致。 吴用心中松出一口气,按照“转轮法目”的记述,炼化水火双本源的时候,这是第一个难点,由于水火本源互不相干,必须要以自身血气作为媒介,将二者相合。 “天地之机,阴阳升降。正与人之行持无二等。若此日月之出没往来,交合躔度,于人可得比乎?” 这句经文的意思讲解到,天地之机,阴阳升降,与人身并无二异,可日月出没往来,有躔度运行,以正阴阳,以起升降,合二为一,但人体呢?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是一门炼体功法,其根本在人体自身,正所谓天地大人身、人身小天地,血气又是根本中的根本,也正因此,需要以血气来作为“催化剂”、“粘合剂”。 水火本源进入体内之后,以血气冲涌,等量、足量与水火双源反应之后,凝结出现在这样的晶块。 至于为什么会在祖窍内,盖是因为此处最为靠近双眼,最便宜温养双目,催用“转轮法目”。 “下一步……”吴用心里默念脑中法门。 邯鼓再次提醒道:【不急,慢慢来。】 “恩……”吴用第三次变幻诀目,口念咒语。 被气雾包裹着的坚冰忽然兀自悬浮滚动,表面气雾流散,仿佛是被气球包裹着的浓烟被人拍向了空中,飞去哪里、怎么翻转一概不知。 唯一的不同,便是这只“气球”形状完全不规则,棱角突出,方不方、圆不圆的,说不上来具体的形状。 可随着炽热的气雾流动,“气球”表面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出现变化,突出的尖角内缩,直愣的棱边出现弧度……转眼的功夫便成了一颗圆珠。 这粒圆珠表面仍有些坑洼,很多地方都还有着一道道的沟壑,并不平整,甚至可以说是粗糙,但大体已是圆形,在祖窍内沉浮不定。 “继续……”吴用心中提振精神,却是知道,自己已经到了炼化水火本源的第二个难点。 从膻中穴内导出大股激沸的血气,冲涌进入祖窍内,充斥每一个角落,将这粒圆珠彻底包裹。 “转轮法目”法效天机,以阴阳升降之理炼化本源水火,最后这一步,自是需要使“真火”、“真水”合而为一,而行使此事的养料,便来自于他的血气。 吴用不断将血气冲涌进入祖窍,巨量的血气在祖窍内聚集,圆珠受到巨大的迫力,不断被挤压,转眼便小了一圈。 【继续!远远不够!】邯鼓用压低了嗓门吼道。 【我……知……道!】吴用咬牙,奋力引调血气冲涌。 可这事儿说起来简单,做起来难,祖窍就那么大,能容纳的血气有限,一直往里冲涌不泄,就像是打满了气的轮胎你还要往里面打气,手都压疼了气筒都压不下去,怎么办? 【这一步直接关系到成败,你有力气没力气都得冲进去!】到了最后一步,邯鼓也不须再怕影响到他,整个粗嗓门厉声喝道。 吴用咬牙切齿,用尽一切气力冲涌血气。 他在心里默念一、二、三……每念一声,便推送一股血气进入祖窍,一点不在乎多少,只要有,有多少算多少。 “四……五……六……七……” 这般数到也不清楚几个数,终于,祖窍内传来了一阵变化! …… 第364章 出关 咔嚓…… 祖窍内传来一声难以形容的脆响,吴用定睛内视,只见这时的圆珠已经有了极大的变化,其大小不如此前十分之一。 要若把之前的圆珠比作拳头般大小,那么此刻的圆珠已经只能算作是一点沙砾,完全不可同比。 但值得一提的是,这沙砾大小的颗粒在吴用眼里异常清晰,表面光滑可鉴,没有一丝的裂纹与沟壑,赫然是最为标准的圆形,且其虽小,可却散发着红、蓝亮色的光芒,分明饱藏着此一轮炼化的水火本源。 吴用终于松出了一口气。 “有了这粒‘本源’胚珠,接下来的炼化应该能轻松不少。” 胚珠——只是一个代称,在转轮法目的修炼过程中,第一次炼化的水火本源晶珠即是母珠胚胎,之后的所有水火本源俱是在此基础上凝形,形成一颗完整的源珠。 其实说炼化水火本源是有问题的,修炼这门转轮法目,本意只是将外界本源化为人身己用,以此催动法门,可以理解为将原本不合用的本源转换为自己能够操纵之物。 说得再通俗点,他只是将外界的水火本源宝珠给挪到了祖窍里,并在此基础上稍以加工,化为己用。 当然,这也就是说说轻松,嘴上三言两语的事情,实则难处多多。 血气回归膻中穴,吴用甚觉疲累,缓缓出定,不知不觉间,外头早已经天黑,银月高挂,原来他不知不觉间已然修炼了整日。 【下次应该就没那么难了,胚珠凝出来了,至少最后一步不用耗费如此之久了,你几乎用了三个时辰在最后一步上,接下来按部就班修炼即可,今天先好好休息吧。】邯鼓淡淡说道。 不用他说,吴用大感疲累,这会儿已经没有力气再修炼,躺倒在地上,闭上眼,几个呼吸,就已经呼噜呼噜睡去。 邯鼓哑然失笑:【这小子……】 次日清晨,吴用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了眼,山间晨曦,犹如仙境般的美景呈现在眼前。阳光穿透云层,照耀在连绵的山巅,驱散荟萃了整夜的薄雾,让远山近林都显得宁静而和谐。 吴用手肘撑地起身,“咕噜噜”,肚子饿得叫出了声,他豁然想到什么,猛地扭头,就看到石门边已经放着了一大竹篮的肉食与馒头。 把手一扬,幻化出一只黑色灵光大手,将竹篮拎到身前,简单用水壶漱口,便迫不及待吃了起来。 昨夜的血气消耗尤其之大,他一顿狼吞虎咽,一气干下去半篮子肉干与馒头,再才舒服好些。好在师父应该是料到了他今天的情况,篮子里的吃食远较昨日要多,剩下的东西他慢慢吃将,最后解决了一干二净。 喝了口水,静待食物消化为养分,补充身体各处需用,吴用缓缓起身走动两步,舒展了筋骨,再一次坐回了蒲团上,重新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手捧琉璃宝珠,引调一丝水火本源吸入鼻尖,浮游与祖窍,膻中穴大开,血气上涌,与水之本源、火之本源互相作用,形成气雾与坚冰。 变换诀目,但到了这一步,不同于第一次炼化,气雾与坚冰没有直接交触,而是围向了胚珠,三者合而为一。 吴用小心翼翼操控,意念化作一只无形的大手,将以胚珠为核心的三者糅合成不规则的晶块,随之再次掐诀,晶块浮游,气雾与坚冰在内里互相作用,变成一粒粗糙的圆珠。 到了这一步,他猛地调动膻中穴内血气,狠狠冲涌进入祖窍,几乎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圆珠被压缩压缩再压缩,转眼便又变成了胚珠的模样。 只不过不同的是,这会儿的胚珠明显比之前要大上一圈,内里的红蓝亮光更是清晰可见,分明壮大了不少。 “一气呵成!” 吴用松出一口气,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抬头一看天外,约莫将近正午,再看手里的琉璃宝珠,已然比之前黯淡些许。 “照这个速度,个把月的功夫应该就能炼化完全了吧?” 邯鼓摇头道:【个把月还是紧张了些,一个半月吧,差不多。眼下你慢些来,别忘了你师傅和你说的,按部就班即可,不要贪功冒进。】 吴用点头,表示知道,然后喝了一口水,马不停蹄重新进入到修炼状态之中。 依旧是之前的做法,引调水火本源入体,血气冲涌,三者反应,但这一次,吴用动作着急了一些,没有完全等三者反应完全,便急于变化诀目。 邯鼓怒道:【莽撞!我刚和你说完慢慢来!】 火之本源蒸烧血气而成的气雾以及水之本源冻结血气而成的冰块忽然开始反噬,气雾轰烧成炽火,冰块滴淌成冻水,祖窍内冰火两重天,吴用头疼欲裂,脑袋像是要炸开。 【凝神静定,抱元守一!】 邯鼓喝道。 吴用心知自己急功近利了,连忙按照邯鼓所说的做。 【炼化水火本源,本质是让你的血气作为凝剂,混合二者!现下水火本源过多,血气不足,无法保持平衡!速速将血气冲涌进入祖窍,不要保留!让血气与水火本源完全接触!】 邯鼓飞速说道,为免吴用不知所以,甚至还将原因给说明清楚。 吴用猛催膻中,血气狂涌在体内经络各处,最后泄洪一般一股脑儿冲进了祖窍。 嗤嗤嗤…… 巨量的血气遭遇炽火与冻水,三者交融汇聚,引发剧烈的反应,气雾氤氲,坚冰横生,吴用的祖窍内一团乱遭。 这处人体大穴哪经得住如此动荡,喉咙抽动,一股咸腥冲上喉头,吴用强行忍住,将之吞咽,竭尽所能凝心静神,将注意力再次集中到祖窍内的融合上,勉力用意念控制着血气,一点一点融合水火本源。 这个过程持续良久,他好不容易将所有的水火本源重新与血气凝合,直至祖窍内不见一丝炽火与冻水,本以为能够松出一口气了终于,可等目光落到重新出现的胚珠,面色顿时无比难看。 只见之前光滑玉润的胚珠此刻表面又重新变成了坑坑洼洼,东一块凸起,西一块凹陷,红蓝两色叫则,形状毫无规则,全然没有了之前的精致润亮。 【哼!这下知道后悔了?你小子真是胡来,才和你说过不要莽撞,小心行事,转头就忘了。】邯鼓难得生气。 吴用自知不该,没有狡辩,沉声道:【现在这情况怎么办?我要如何补救?】 实在没有办法,他只能出去找老师帮忙。 【无须如此,引出一丝血气,去勾连胚珠表面的这些坑坑洼洼,记住!精细着来,不要一股脑导入血气了!】邯鼓郑重提醒。吴用亦郑重应声,从膻中穴内到引出一丝血气,勾向胚珠表面。 只见表面的凸起与凹陷被这缕血气吸附,发出了嗤嗤声响,一缕气雾腾起,汇聚往半空中那一大团气雾;意念移动,血气移到别处,继而发出格楞格楞作响,一丝冰晶析出,同样汇入空中的坚冰。 【好就好在你只是导入血气过多,没有交触完全,这些稀薄的水火本源只是附着在胚珠表面,加入你是压缩过程中出了差错,那你这胚珠就废了,白白损耗本源,连带外头那颗宝珠功效也要折损。】 邯鼓哼声。 【记住你师父说的,小心来,按部就班即可,不要贪功冒进!】 吴用听在心里,此刻的他全心将注意力集中在调引血气上,耐心地将水火本源一丝一丝挑离胚珠,犹如握着锋利手术刀的医生。 炽热的气雾与冻凉的坚冰不住腾空,又过了不知多时,那附着在表面的水火本源终于被透开一隙,露出了之前的光润胚珠。 吴用精神一振,却不敢太过高兴,反而愈加小心控制血气。 “呼……” 终于,当最后一丝水火本源被剥离,胚珠重新归复之前的光泽润亮,吴用松出一口气。 可也仅仅只是得空喘息一瞬,马上他就打起精神,以意念导引,趁热打铁,再一次开始将三者凝合。 这一次他没有贪功冒进了,安然等待三者完全融合,直至气雾与坚冰贴附在胚珠的表面,他这才变换诀目,将膻中穴内的巨量血气引入祖窍。 胚珠被压缩压缩再压缩,过不多时,一粒愈加圆润光泽的胚珠浮沉在祖窍之中。 吴用缓缓出定,睁开眼,见洞外日上三竿,少说也有午时,不由得一愣。 【你这次修炼经历了一整日,现在已经是隔天午后了。】邯鼓淡淡说道。 【已是次日午后?如此之久!】吴用大惊。 邯鼓毫不客气说道:【怎么,你在做那等危险动作前没有想过后果?这么吃惊做什么?】 【不用再讽刺我了,我已经知道自己这次莽撞了……】吴用苦笑。 【哼!不多说你两句,你心里还没数!真是愚蠢,想节省时间?现在好了,浪费了时间!】邯鼓嘴上不饶人。 吴用摇头道:【不会有下次了。】 肚里饥饿,脑袋也因为过度凝神与导引意念而无比疲累,疲惫如海潮,一阵一阵拍击着他的脑海,令他昏昏欲睡。 吴用把手招来竹篮,吃干净了里面的肉干与馒头,猛灌一壶水,什么也不再做,到头沉沉睡去,呼噜震天响。 这一觉直接睡到了次日正午。 看着洞外的碧翠与炽烈的阳光,一想到再有两至三个时辰太阳又要落山,吴用苦笑道:“真是弄巧成拙……” 【自己知道,下次注意。】邯鼓这回没再多说。 吃一堑,长一智,吴用点头,决心后面的修炼还是以稳妥为主。 还是老样子,用完餐食,他沉神入定,重新投入到了修炼之中,不过这一次他十分小心,按部就班炼化水火本源。 一次……两次……三次…… 往后的日子,他每天做的事情就是吃饭、修炼、睡觉,三样事情循环往复,没有一点娱乐与放松。 人一投入,时间总是过的特别快,匆匆便是两个月过去。 这一天,一直在洞府内为弟子护法的玄虚子眉头一动,缓缓睁眼,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他起身来到密室门前,抬手一按山壁——轰隆隆,石门打开了。 吴用站在门后,一见玄虚子,当头拜倒:“师父,弟子将本源晶珠炼化完毕,劳您这段时间的照顾。” 玄虚子扶起他,喜笑道:“乖徒儿这般作甚?为师为你护法,照料你修炼,岂非职责所在?快起来,让为师感受下你的修为。” 玄虚子带着吴用来到蒲团上坐下,右手食指与中指并合,点到了吴用的眉心,“徒儿,催动本源晶珠。” 吴用闭上双眼,意聚眉心祖窍。 一颗圆润精亮的琉璃宝珠在内里沉浮,随意念一转,红色的火焰燃烧与蓝色的水波荡漾,将琉璃宝珠各分一半,二者泾渭分明。 玄虚子睁开眼,大喜道:“好!徒儿果真成了,如此一来,为师也放心你出门了!” 吴用放落意念,苦笑道:“可不容易,起初弟子贪功冒进,险些酿成了大错,当真凶险。” “呵呵……成功了就好。”玄虚子摸着胡须,“既如此,你就去找你白师伯吧,南溟一十二岛的人早已经到了。” “已经到了吗?”吴用惊讶。 “老早,他们火急火燎,一个月前就到了,想将你请回去,但为师告诉你白师伯,你修炼到了紧要关头,什么时候出去都不知道,他们也不恼,一直就等到了现在。” 玄虚子眼中精芒一闪。 “徒儿可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吴用犹豫道:“他们想请弟子去南溟海国的决心,远比我们所想来得要大?” “不错!”玄虚子抚掌而笑,“如此一来,我们就更好提出要求了,你白师伯已经为你安排好此行种种,同南溟一十二岛交涉过了,这方面无需你多烦扰。” “需要你现在要做的就是挑出一张欢喜的宝弓,告诉南溟一十二岛去炼造,怎么样,可曾想好了?大胆放心说出来,他们绝对不会拒绝。” …… 第365章 找上门来 吴用点头道:“弟子已经趁着修炼的间隙翻阅过过弓矢的种类,心里有点偏好。” “那就好,你想清楚自己需用,待会直接告诉他们即可。”玄虚子满意道。 “好!”吴用也是干脆,马上起身,“师父,现在送我上去金顶观?” 玄虚子笑骂道:“现在去金顶观做什么?” “啊?”吴用一愣,“不是去找白师伯和南溟海国的人?” 玄虚子一指他浑身上下,“你这副样子上去了,成何体统?能见人?” 吴用低头一看自己穿着,恍然大悟,他已经两个月没有洗漱沐浴了啊! “弟子先回住处一趟,稍后再来坎离峰。” 这不说还好,一经提醒,吴用顿觉浑身上下瘙痒难耐,臭不可闻。 “去吧去吧!”玄虚子挥手。 吴用被一股柔力托起腾空,举往山顶上,忽尔他又想到了什么,低头看向崖壁底下的坑洞,可那里空无一物,没有任何动静。 “奇怪……那家伙呢?” 之前老是吼他的那莫名血色瞳孔近几次都没有动静,也不知道是做什么去了。 【离他远点。】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讶然:【你知道那是什么?】 【不晓得,但知道你给他塞牙缝都不够,赶紧走。】邯鼓用他惯有的懒洋洋语调说话。 这段日子,吴用修炼,玄虚子在密室外护法,他也没闲着,生怕吴用哪里不小心出岔子,因而也跟着全程着紧,精神紧绷到现在才放松。 吴用以为他这么说是知道什么,此刻修为有进,心情不错,他没好气道:“我难道不知道自己几斤几两?” 他落脚到金顶观外,腾空而起,飞往望江峰。 此时正值清晨,正是峨眉门内最为热闹的时候,各峰弟子聚在山头做早课,也有不少人来去穿梭,安排进出山门的手续,为一天的忙碌做准备。 吴用飞着飞着,心思回到了自己要向南溟一十二岛提条件的事上,其实他还是有些纠结,到底选取哪一一张弓来用,功法内记述的宝弓俱是不凡,便在此时——忽然,前方山顶上一道蓝色遁光冲天而起,速度之快,险些与他撞正。 “小心!没睡醒么大清早的!” 他还没说话,就听见一个如百灵鸟雀似清脆的叱喝声响起,先指责他的不是。 吴用眉头一挑,只见遁光内走出来一个身影,穿着一袭雪白鎏金袍子,乌发用翡翠簪子簪束,腰间系一块羊脂润玉,简简单单,翩翩佳公子。 “登徒子!看什么!” 只不过一开口,这位眉弯鼻翘,唇红齿白,钟天地之灵秀的公子哥的“公子”二字,便须要打上两个引号了。 吴用赶时间,懒得与她争论,径自绕过了她,说道:“门内禁止高速飞遁,误撞了人还不打紧,小心引动了山门禁制才是。” 他好歹是峨眉三代弟子,门内七成以上的人见了他都要叫一声师叔,如今修为又上来了,说话难免就带上了一丝教训之意。 这女扮男装的“公子”愕然道:“你险些撞了我,怎么反倒教训我起来了?” 吴用不予理会,侧身闪过她。 “你站住!”女子柳眉倒竖,伸手要拉住这个浑身臭烘烘的无礼家伙。 然而手才靠近,对方身上便有一抹黑光透射而出,她掌心真元立时有被吞噬的迹象,惊得她连忙把手缩了回来。 “你……” 就是这么会儿犹豫的功夫,对方已经遁空远去,消失不见踪影。 “这是什么神通?”她心下惊疑,又看对方走了个没影跺脚,“真是第一次在峨眉见到这么邋遢无礼之人!” …… 吴用回头看了眼,心道:刚才那是代安峰? 代安峰同样是是峨眉门内迎宾之所在,但不同于在山门口附近的迎客峰,代安峰位于山门内里,因而一直都是贵客来临才能入驻,等闲来客不得入内。 【这女子从代安峰上冲出来的,这时候在门内能住到这里的……不会是南溟一十二岛的人吧?】吴用面露古怪之色,觉得不能这么凑巧。 摇了摇头,继续飞遁,不知不觉间,望江峰出现在视野中,吴用提振遁光,翩然落地。 “公子!” 鹤一感知到他的到来,立马冲出小屋。 吴用看她双眼精光内敛,灵气十足,分明就是修炼有成的样子,笑道:“呵呵,看样子这两个月你也没有偷懒。” 鹤一垂首见礼,道:“公子苦修闭关,小婢怎敢独闲?不敢拖公子后腿,便也跟着闭关了一个多月,算是小有收获。” 吴用笑道:“让你看了这么久的家,真是辛苦。” 鹤一连称不敢。 吴用颔首道:“你管自己吧,我要洗漱沐浴,等下要去见三师伯。” 鹤一点头,忽然又想到了什么一脸紧张地说道:“公子你小心一些,南溟海国的人在咱们门内,到处都有风声,说他们是来找您的,已经待了好久,也不知道什么情况。” 前往南溟一十二岛帮忙的事情,除了他与几位师伯,门内无人知晓,吴用见她神神秘秘的样子,含笑道:“好……放心吧。” 说着便往自己的竹屋走去,忽然又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南溟海国的人住在门内哪里?”“怪就怪在这里!”鹤一压低了嗓门,“他们被请到了代安峰!您说一般外客都在迎客峰,这南溟海国与咱们有这么好的关系?居然住到了代安峰,真是奇了怪也。” 不会真这么巧吧……吴用脸色莫名。 “您说咱们与南溟海国鲜有往来,来做什么?这次好大的阵仗,有人看到他们是乘着巨擘海船来的,据说有多位元婴修士同行,也不知这究竟是要干什么……” 鹤一见吴用没放在心上,正色道:“公子,您真得小心些,空穴来风,不无道理啊!” 吴用自知原因,见她一脸关心,也不愿打击她的积极性,笑道:“好,我会注意的,你放心吧。” 他回房内取了一套干净的衣物,来到后山瀑布下,褪去衣物,痛快洗净浑身,闭目仰首,感受瀑布冲刷在肩头的力道,没有疼痛与不适,反像是气力十足的按摩师揉捏着他的肩头,两个月来的疲乏随之缓缓释放,脑袋彻底放空。 忽然,吴用睁开了眼,皱眉道:“是谁?” 他走出瀑布,随手拿了毛巾擦干,套上外衫,来到竹楼前的空地。 只见鹤一挡在主路上,张开着宽大的翅膀,拦着七、八个人,正涨红着脸与他们争论着什么。不过看样子似乎不是好事,两边闹得不是很愉快。 此刻的鹤一已经独木难支,说一句被人顶回去三句,节节败退,可即便如此,依旧寸步不让,挡着几人靠近竹楼。 吴用见状,慢慢走到楼前,冷不丁问道:“怎么了?在我望江峰上这般吵闹。” “公……公子!”鹤一听到声音惊喜回头。 “登徒子……”另一边,人群中一个公子哥看吴用随意披着罩衫,袒着健硕的半身,轻啐一声把头扭了过去。 这黄鹂鸣翠的声音实在有辨识度,吴用定睛一看,这不正是路上险些撞正的那个女扮男装的家伙?她怎么来了。 鹤一面色一变,说道:“公子!是七祖的徒孙带了人来,说您冒犯了南溟海国的贵客,来替……替她讨个说法。” 七祖的徒孙? 那不就是七师伯弟子的弟子? 吴用把眼望去,只见人群中走出来一个身量不高的男子,五官分明,盘着发髻,头戴玉冠,腰悬佩剑,穿着一身青袍,浑身散发着淡淡的药香。 此人面带笑意,上前拱手道:“荆启荣见过吴师叔。” 吴用颔首道:“你是七祖一脉?” 见吴用好生托大,荆启荣眼里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愠色,傲然回道:“正是,荆某是清妙门下末徒。” “原来是樊师兄门下弟子。”吴用恍然,所谓“清妙”乃是清妙山,峰主樊安,乃是七师伯袁庭盖的弟子。 他此前听说过这位樊师兄,据说于炼丹一道颇有天赋,是七师伯座下最有可能得传全竟的弟子。其人早已结丹,独当一面,门内许多师兄会去他处求丹炼药。 吴用看了一眼左右,问道:“不知道荆师侄今日带这么多人来我这里做甚?” 荆启荣笑道:“未能提前通知一声师叔,是启荣的不对,不过也是事出突然,师叔今次刚从哪里回来?好生突然,不知道门内有贵客吧?冲撞了人家。” 贵客……吴用看向那个女扮男装的家伙。 荆启荣笑呵呵道:“不错,这位正是南溟一十二岛鹿丰岛少岛主梁幼菱!” 吴用早有所料,心里没有一丝讶然。 荆启荣眼中露出一丝爱慕之意,笑道:“我前几日侥幸炼制成功了一味碧白丹,想着赠送梁公子一枚,今晨便冒昧登门拜访,没想到听她说今晨险些被门内弟子冲撞。” “碧白丹?你炼制的?”吴用一惊,这丹药可不简单,是伤药亦是补药,受了内伤,吞服后能释放精粹药力修补伤势,事后还能够将多余的药力转化,供为炼化,转变为真元。 “是的……”荆启荣含糊其辞,拉回话题,“启荣想着是谁这么不小心,在门内冲撞了梁少岛主,一问说是身上有黑色的灵光,能够吞噬真元,启荣一想,那不是巧了?门内有这等灵光的,不就是师叔您吗?” 吴用曾在与离火道的比试中展露过一门诡谲厉害的鬼道法门,门内早已传开了,无人不知。 “启荣想着梁少岛主是贵客,能被师祖们安排到代安峰落脚将近一个月,即便是师叔您冒犯了人家,那也着实不该就这么走了。” “启荣怕您的做法给南溟的贵客留下不好的印象,恐对师伯祖们的安排有影响,便带着梁少岛主过来找您了,您看……是不是和梁少岛主赔个不是?咱们这事儿也好揭过。” 吴用冷笑,听到这里,他哪能还不明白怎么一回事?这荆启荣眼里的爱慕藏都藏不住,分明是听说了这件事情,要在梁幼菱面前出个风头。 他摇头道:“峨眉门规有规定,山门内不得高速飞遁,既会惊扰同门与长辈,又可能触动山门禁制,这位梁少岛主自己遁速过快,没道理要我来赔不是。” 荆启荣面色一变,没想到吴用竟然这么回复,闷声道:“师叔,这事儿您还是低个头吧,要是坏了师伯祖们的计划……就是您也担待不起。” 他此来的仰仗就是这个,南溟一十二岛的客人被安排在代安峰,最高规格礼遇,一住就是一个月,虽不知原委与目的,但可以看出来门内非常重视南溟此行。 吴用冲撞了梁幼菱,事情或许如其所言,但怎么能够就这样不了了之呢? 他仰慕梁幼菱不假,想通过这事儿在梁幼菱心里搏个好是真,可也不是没脑子的,这事儿说明白了,即便是吴用,为了山门,考虑到长辈的态度,怎么也得低个头。 没想到啊没想到…… 吴用毫不客气道:“你们还有事?吴某方才洗漱沐浴,稍后还要去金顶观拜见掌教,你们有事就快说,否则……吴某不送了。” 他侧身拱手,做了个送客的手势。 鹤一跟着喊道:“诸位慢走不送!” 跟着荆启荣来的峨眉弟子面面相觑,眼见吴用抬出了白掌教,一个个不敢说话了,就连荆启荣也面露难色,没想到吴用油盐不进,软硬不吃,他是真没了办法,眼见此景,只好沉声道:“吴师叔,难道你想让这事儿传开吗?影响多差!” 吴用觉得奇怪,影响多差?那和他,或者和峨眉有什么关系? 吴用脸冷了下去,毫不客气说道:“南溟一十二岛是客人不假,可峨眉规矩便是如,尊重主人家规矩的客人谁都欢迎,可要是漠视规矩,在主人家胡闹,那与强盗何异?” “道歉一事休要再提!你们走也不走?若再逗留,休怪吴某动手了!” …… 第366章 悍然 荆启荣真的气怒了,这些天里他一直不厌其烦来往代安峰,就是为了在梁幼菱面前卖好,希望能得垂青,可对方一直对自己爱答不理的。 但没奈何啊! 荆启荣就吃这一套,一直不曾放弃,今天又带了丹药过来,听说梁幼菱在门内险些被冲撞了,对方还是吴用,便自告奋勇要带梁幼菱过来,不说讨一个说法,至少能赔个不是。 本来他也不抱期望,没想到之前一直不理会自己的梁幼菱犹豫了下就答应了,这叫他欣喜若狂,以为是对方被自己的坚持所打动,那怎么能不在心仪之人面前好好表现一番? 谁曾想今天一切顺顺利利的,偏到了吴用这里撞了一头包,竟然如此生硬,一点不管不顾。 “吴用!你好胆!”想到在心仪之人面前丢了脸面,荆启荣大怒,把手一指,“怎么能这般对待贵客!别以为你辈分高一截就能任自妄为!信不信我去告诉几位师伯祖!” 吴用面色一冷,啸灵影自身后浮显,扑向荆启荣,以其反应都来不及的情况下,将其带到了身前,直接抬手拧住他指着自己的手指头轻轻一掰——嘎嚓! “啊!”荆启荣看着自己歪折成直角的指头,疯狂惨叫。 随同他来的一个峨眉弟子震惊失声:“你……你……竟然对同门出手!吴用!你疯了!按门规处置,你要被关禁闭!受鞭刑!” 吴用面无表情扫了此人一眼,淡淡说道:“按门规处置,你难道没看到他先对尊长无礼?给他点教训天经地义,门规能奈我何?” 说完,召回啸灵影。 荆启荣重重摔到地上,咚的一声,又拉扯到指头伤势,疼得他左手握住右手腕,满地打滚,惨叫不止。 几人理亏,不知该如何同吴用争辩,只好立马上前扶起他。 荆启荣怒喊:“药!我怀里伤药!红瓶的!” 一人连忙往他怀里摸索,取出来一只红色玉瓶,倒出一粒丹丸,可不等他递来,荆启荣仰头就往他手掌上扑,吸吞入肚。 疼痛感立时消弱不少,荆启荣终于得以压下喊叫声,他眼皮狂跳,颤抖着左手,伸向被扭断的右手食指,咬牙狠狠一掰——嘎嚓! 指头被掰正,可依旧软趴趴的,原来是吴用炼体修士,气力太大,扭断其手指的时候,连骨头也捏了个粉碎。 荆启荣嘴唇颤抖,疼得说不出话来。 吴用淡然说道:“最后问一遍,还有事没事,没事就赶紧走。” “吴……用!”荆启荣仰天怒吼,可他知道自己已是丢尽了脸,再没有留下来的必要,连看也没勇气看向梁幼菱,对身边人喊道:“我们走!” 几人面面相觑,架起已经脱力的荆启荣,便要离去。 “慢着。”梁幼菱忽然上前一步。 荆启荣冷声道:“没用的,这家伙如此狂妄,少岛主还是不要自取其辱了,随我回去,容我禀告师父,请师祖他老人家来主持公道吧。” 随梁幼菱来的共有两人,其中一个男子摇头道:“幼菱何来自取其辱,阁下才是自取其辱罢了,不说辈分,就是修为,你与吴用年龄相仿?你一个筑基修士何来胆子同他这般讲话?” “你……!”荆启荣没想到他现被南溟一十二岛的人嘲讽。 然而更加出乎他意料的事情发生了。 梁幼菱上前一步,昂首抱拳道:“鹿丰岛梁幼菱,见过吴道友。” “峨眉吴用。”吴用回以一礼。 峨眉与南溟一十二岛同属正道大派,这一声“道友”倒也合乎礼数。 梁幼菱昂首道:“敢问吴道友,我南溟一十二岛至此已有月余,阁下为何一直不肯露面?要非是今日的巧遇,我等不知还要等到何时,莫非这是在推诿我南溟?” 荆启荣一愣,喊道:“你们来峨眉真的是找他的!?” 门内是有传闻,说南溟一十二岛来峨眉是为了找吴用,可他对此嗤之以鼻,南溟一十二岛诺大的阵仗来峨眉,就是为了找吴用? 还见不到人,在峨眉安静耐心住了一个多月?南溟一十二岛那些元婴修士一句话不说,老老实实全都在代安峰等到现在? 那出言讽刺荆启荣的男子嘴上不饶人,讥讽道:“难不成是来找你?你还用找?一天天往幼菱府上跑,不要点脸皮。” 荆启荣面孔顿时涨得通红。 梁幼菱皱眉,制止道:“文舟表弟,算了,我们还在峨眉。” 梁文舟无所谓地耸了耸肩。 吴用觉得奇怪,听对方的意思,似乎不知道自家来峨眉的原因? 【兴许还是考虑到保密,毕竟看你师伯的意思,天下苦受阴鬼肆虐之害,他们来请了你回去帮忙,这事儿要宣扬开了,焉知别家会不会也动心?你又没出现,峨眉没正式答复,万一别家知道了,觉得事情待定,会不会也来和他们抢你?保密起见,不让底下的弟子知道也正常。】邯鼓打了个哈欠。 【是这个道理……】吴用点头赞同。 梁幼菱柳眉一挑,再一次问道:“阁下为何不说话?” 吴用心里有底,半是试探半是回答的反问道:“你难道不知道?你长辈没和你说我有事情在身?” 梁幼菱一愣,却是师叔师伯们的确只告诉她们底下小的再等等,别的一概未提,问等到什么时候,也没个定数。 这个表情一看,吴用便知道他们是真不知情事情原委的,摇头道:“既然他们没和你说,即是觉得你不用知道,回去吧。” 他没必要和一个本不该知情的人说相关的内容,一没义务,没必要,二别多嘴说了,扰乱南溟高层修士的打算,反而要回过头来怪他多嘴。 梁文舟怒道:“吴用!你好胆!今日你不把话说清楚就别想离开此处!”吴用眉头一挑,冷笑道:“好!我今天就在这里不走了。” 一旁另一个女子摇头道:“文舟,不可如此,我们是在峨眉,哪有当着主人家的面要挟主人家的事情?” “堂姐……”梁文舟欲待再说,却被她抬手打断。 “吴道友,小女子梁文婷,适才是小弟鲁莽了,我们只是想知道你为何对我们南溟避而不见?” 吴用淡淡道:“我还是方才的回答。” 梁文婷皱眉。 “堂姐!你不要拦着我,我今天就要他好看!”梁文舟上前一步,就要动手,“吴用,你我切磋一场,若你赢了,我二话不说,随你处置,若你输了,你就回答我表姐刚才的问题!” 梁幼菱把手虚按,昂着脑袋劝道:“吴用,我南溟一十二岛如今大费周折登门峨眉,还不知对你而言是好是坏,你若识趣,就算是不好的事情,总也可以坐下来好好说话,若是好事……可别坏了两家的关系!” 这是他们所有弟子的疑惑,来了峨眉,却不知道是要做什么,只知道是找吴用,但不知具体,好事?坏事?说不准。 眼下族内前辈待在代安峰这么久,大家猜测四起,有说是好事的,可什么好事值得他们南溟等这么久?哪怕是面对峨眉,他们也不虚啊! 也有人猜测是要找吴用算账的,觉得他是不是在外头做了什么坏事,自家是来找他们算账了,正因此,峨眉才客客气气对他们。 最靠谱的猜测要属和近年来闹得人尽皆知的小极北衡闾吴氏的玄通山有关,有人觉得此来峨眉,是要找峨眉要一个说法,想知道吴用在那里究竟遇到了什么,会不会对自家现在的处境有帮助。 当然,有人玩笑着说,不会是不是他们南溟有求于吴用,这才做足了排场来峨眉,峨眉自然伸手不打笑脸人,拿高规格的礼仪接待。 这是最让他们觉得好笑的一个猜测,绝不可能如此,换成吴用的师父玄虚子真人倒还有几分可能! 吴用把手一摊,无所顾忌地说道:“要动手便来,你们猜我沐浴更衣为哪般?你们要在这里与我浪费时间?没关系,我陪你,只是你家中长辈要是等得急了,那就你自己去和他们解释。” 梁文婷觉得吴用的态度不靠谱,制止道:“文舟,幼菱,你们慢来……” 梁文舟可被激怒了,提及家中长辈,他哪里还管这些?登时高高跃起,手捏诀咒,一道亮光从他眼中爆射而出,直冲吴用。 “文舟!住手!”梁文婷大惊失色,她一直在三人中算是稳重的那一个,本想着在峨眉待了这么久,没点消息,今天撞见吴用,不来一趟说不过去,可这会儿文舟居然闹起冲突,直接动起手来,她一时间后悔来了,这要如何收场? 无论如何,绝不能在峨眉对峨嵋弟子动手! 她腾空纵起,要拦下梁文舟,可梁文舟愤而出手,动作极快,要拦截已然来不及,她只能眼睁睁看着这道亮光迎风见涨,朝吴用斩去。 吴用见着这一道锋锐,起初略感吃惊,以为是一口宝剑,可等看清楚了才发现,这亮光是一道水流压缩、聚合而成的盘刃。 不是法宝,而是一道法术。 “吃我一记镜湖斩!”梁文舟高声怒吼,并指一点,水刃膨大膨大再膨大,最后变得有将近汕头大小,湖蓝色的半透明水刃表面涟漪阵阵,犹如一泊江湖镜面被提拉而起,飞旋疾进,狠狠斩落。 这一下要是落实了,没有法阵保护的望江峰绝对要被斩个稀巴烂。 吴用岂能容他胡作非为? 躲开不是办法,既然如此……索性硬拼! 吴用一声清喝,运调膻中穴内浓郁的血气,析出体外,浑身表面血甲覆盖。 不同于以往的血甲那样单薄与铮亮,如今成为存元体修的吴用运调血气,这一层血甲看起来暗沉、厚重,表面隐隐有一道道的繁复纹理,也不再是光滑贴合皮肤,而是犹如一套盔甲,棱角勾边。 尽管只是雏形,但边角锐利,仍旧难掩其古拙大气,一眼即知非凡。 随着血甲覆盖全身,一顶只露出双眼的头盔罩在吴用头顶,他脚下猛蹬,身子爆射腾空,转眼冲到了镜湖斩的前方。 “不知死活!快躲开!”梁文婷见吴用居然不躲,还主动撞上去,急得骂了出来。 这镜湖斩乃是鹿丰岛的看家法门,威力可大可小,以梁文舟的法力施展,等闲弟子避之不及,就算是吴用,怎么可能硬拼? 吴用却置若罔闻,他不急不慢后仰上身,腰部后弯,左手虚推前侧,右手握拳后弯,全身肌肉紧绷,仿佛一张拉满的弓,氤氲血雾在他身侧浮现——“喝啊!” 吴用猛地一拳轰出。 到了这个地步,甚至梁文舟脸上也闪过一丝慌乱之色,他也没想到吴用居然不要命来送死,这要是闹出人命怎么办? 他大吼道:“蠢货!你自己犯蠢,死了别怪我!” 然而…… 哐啷当! 一声巨响,吴用的拳头砸到镜湖斩上,炸开一片蓝光,锋利的水波四下散射,天空下起了漫漫刀雨,锋锐的劲气朝脸上扑来,梁幼菱等人一惊,纷纷催动法诀护住自己。 一旁看戏的荆启荣几人更是惊慌失措,他们才筑基修为,如何抵挡得住两个金丹修士的正面对撞?好在荆启荣到底也有些家底,急急忙取出一面青色木盾,催动后涨大,挡在了几人头顶。 叮叮当当…… 刀片一般锋利的激流落来,“雨势”惊人,木盾表面一阵光亮明灭,只不多时,便没有了声音,他召回木盾,见表面已经布满了凹凸不平的沟壑与创口,部分已经深入半个指头深,宝物显然大受损伤,需要重新祭炼。 这让荆启荣大感郁闷,今日当真赔了夫人又折兵,他在心里暗恨吴用。 可忽然想到了吴用,他面色惊变,这玩归玩,闹归闹,如果吴用真要出了什么意外,门内第一个责罚的恐怕就是将南溟海国三人引到这里的他了。 荆启荣顾不得手上伤势,推开身边的人,急急忙往望江峰顶上看去。 …… 第367章 反泼污水 镜湖斩当空炸裂,水波折碎如断刃泼落,比之夏日雷雨的阵势更要瓢泼,望江峰被斩了个一片狼藉,泥石翻裂,地砖断碎,最可怜的要数鹤一的草屋,已然七零八落,彻底毁去。 坑坑洼洼的泥泞水泊中站着一个身影,浑身笼罩在血色盔甲之中,唯二外露的双眼透出一丝寒芒,冷冷盯着天上的梁文舟。 “你……怎么可能!”梁文舟惊于吴用竟然凭借肉身就将镜湖斩轰碎,此刻又被他的眼神骇到,再见望江峰被自己搅得不像样子,他心里也开始怕了,说了个半句话,竟尔怔在了原地,沉默了。 “公子……”鹤一同样被吓了一跳,见吴用没事,松出了一口气,只是当她回头看自己的屋舍被毁得不成样子,心里很不是滋味。 “我的屋子……” 倏—— 一阵风声响起,吴用消失在了原地。 梁幼菱面色微变,叱道:“小心!” “文舟!”梁文婷惊骇,冲向梁文舟。 然而梁文舟在三人里修为最差,本人没有一点反应,听得提醒,只是一愣,然后就见到吴用消失在了原地,再一眨眼,吴用出现在了自己跟前。 这个峨眉弟子浑身上下血气如焦金大阳,炽慑逼人,又如银冷月华,冻彻心扉,冷热交替之下,梁文舟承受不住,下意识就要退后。 可不及他有任何反应,吴用大手已然落下,按住他的肩膀,五指犹如铁水浇筑的钢筋,猛地发力,狠狠往下方一甩! 嗖—— “啊……”肩胛骨被捏碎,梁文舟发出一声惨叫,人如脱弦羽箭,迸射离弓,狠狠撞进了山体上,稀里哗啦,山石沿着崖壁滚落,压塌了无数的树木枝桠。 吴用身影虚闪,转眼又出现在了梁文舟跟前,后者已经呈“大”字型嵌在山壁内,口吐鲜血,浑身多处骨头折裂,嘴里支支吾吾,不知道想说些什么,只依稀听得清楚似乎是“住手”二字的音节。 “讨饶?你动手的时候可不像是有这个打算。”吴用面无表情,缓缓高举拳头。 梁文婷面色剧变,急忙冲至吴用跟前,挡在梁文舟面前,喝止道:“吴用,文舟动手是他鲁莽,你这气也出了,收手吧,别让事态变得更严重。” “别让事态变得更严重?”吴用眯起眼,盔甲下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好笑。 梁幼菱亦飞落下来,见得梁文舟的惨样,登时柳眉倒竖,娇声叱道:“吴用,就算文舟有不对,你下手怎能如此之狠!我定要上告贵派白掌教,好好治治你的罪。” 来峨眉等了这么久,不管因为什么目的而来,她相信吴用今天的表现绝对恶化了南溟海国与峨眉之间的关系,好事恐怕也要变成坏事,坏事那更是雪上加霜,峨眉绝对不会包庇他,自家更是会为表弟讨一个公道。 梁文舟被两人护着,得有一气喘息,终于不再担惊受怕,用尽力气说道:“吴……吴用……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拳头捏紧,影蚀矛自手心凝形而出。 梁文婷面色一变,却是真的从吴用的身上感受到了一丝杀意! 在归觅十八山的几个月里,吴用终日杀戮修炼,面对的都是化形的妖怪,一身本事早已磨练得圆融,满身都是煞气,此刻毫不掩饰流露自己的杀意,梁文婷不觉心惊。 梁幼菱摇头道:“吴用,停手!不要酿成大错,否则峨眉也保不了你,须知道,我南溟……”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吴用戏谑道:“南溟什么?你算哪根葱,为什么从开始说话就是一套一套的?你能代表南溟一十二岛?” 梁幼菱一愣,柳眉倒竖,叱喝道:“你说我能不能代表南溟?” 梁文婷意味深长说道:“幼菱高祖父是如今一十二岛总岛主,她更是高祖最宠爱的子弟,说的话也许不一定能代表南溟,但在高祖心里一定是分量极重的。” 南溟一十二岛虽然各自为政,但对外仍有一人话事,其是被各岛共同推举出来的人选,代表着南溟一系的共同利益,即称之为“总岛主”。 “哦。”吴用不咸不淡一声。 梁文婷皱眉道:“你‘哦’是什么意思?” 吴用高举起手上的影蚀矛,淡淡道:“他毁了我的住处,我当然要问他给一个交待,不给?我自己拿,你高祖不是是南溟一十二岛总岛主?与我何干?” “你……”梁幼菱没想到对方丝毫不留情面。 吴用可不管他,手猛地攥紧,影蚀矛狠狠捅去,看方位角度,如果梁文婷不躲开,谅必要陪梁文舟送葬,一齐捅个对穿! “混蛋!”梁文婷再不客气,怒骂出口,抬手掐诀欲待防御,可她距离吴用太近,吴用的速度与气力又极其之快,她根本来不及施展手段,只能眼睁睁看着影蚀矛锋锐的矛尖在眼里急速放大。 一旁的梁幼菱前一刻还在对吴用完全不理会自己背景的做法而感到惊讶与气怒,正想着如何说服吴用,哪里料到他突然动手? 倒是梁文舟因为事关生死,始终关注着吴用的动静,见他突然动手,于是剧烈挣扎扭动身子,试着从山壁内脱逃,但吴用的气力太大,这一把将他从天上摔落,浑身上下多处骨折,气力发不出不说,动一下全身都是钻心的痛,全然徒劳。 就在影蚀矛要透传两人之际,天边传来了两声呼喊—— “矛下留情!” “吴用!且慢动手!” 两个声音,前者吴用不认得,但后者他听得清楚,正是二师伯的声音。 吴用微微扭动手腕,影蚀矛调转方向,擦着梁文婷的左肩上方,捅进了后面梁文舟的肩胛骨内! 轰——大小不一的稀碎山石滚落! 梁文舟发出剧烈的惨叫,他左肩早就被吴用手掌捏碎,这会儿再被捅了个对穿,疼得什么也似,面色发白,牙齿疯狂打颤,险些晕厥过去。 适才这一矛没有任何“弄虚作假”的意思,吴用就是冲着要梁文舟和自己的命来的,梁文婷再难保持镇定,尖声交道:“你这个疯子!” 梁幼菱看向天边,冷淡地说道:“现在什么都来不及了,你等着被责罚罢!”吴用毫不客气回呛:“好!我看看要怎么罚我!” 说完,竟然返身看向天边。 两道遁光急速驰至,人影还未现,梁文婷已经扶着梁文舟立马迎上前去,摆出一脸凄惨模样,哀声叫道:“叔公,你要为我和文舟做主啊!” 两个人影停在半空,一人身宽体阔,身量高大,背着法剑,满脸的英气与正气,赫然是谷冲英。另一人则是个身穿绸袍的老者,五官端正,一头一丝不苟的银发,腰不弯腿不抖,精神矍铄,依稀能看出年轻时候的风采。 后者一见梁文婷与梁文舟的样子,瞳孔一扩。 梁文婷假意抹脸啜泣,实则小心注意对方的表情,见状心里暗喜,变本加厉说道:“叔公,今晨幼菱险些被人冲撞,她偶然从峨眉荆少侠口中得知,正是我们苦等了一个多月的吴用冲撞的她。” “幼菱想这吴用一直袅无音讯,今天难得碰上了,怎么能不追来看看?于是我和文舟陪同来了这座望江峰。” “没想到……” 她抽泣声变大。 “没想到这吴用是个蛮横暴力之辈!不道歉也就罢了,竟然……竟然不顾我们的劝阻,对文舟和我发起了攻击,我俩险些命丧他手!叔公,你要为我们做主啊!” 言罢,梁文婷连声抽噎,捂着自己左肩那鲜血淋漓的伤口,泪如雨下。 梁幼菱听她略去了梁文舟先动手的过程,眉头微皱,正犹豫要不要开口,便见捂着脸的梁文婷偷偷给了一个眼神,意思不言而喻。 身着绸缎的老者眉头紧蹙,缓缓开口:“谷道友,此事该要有个交代吧?” 谷冲英颔首,先左右观瞧扫过,然后看向吴用,把手一展,介绍道:“吴用,这位是南溟一十二岛鹿丰岛的梁前辈。” “见过梁前辈。”吴用将血气收归体内,血甲消散,拱手见礼,“见过二师伯。” 绸缎老者笑呵呵,十分客气说道:“老夫梁才图,来了一个多月,总算是见到小友了,小友一身血气雄旺,果然是年轻俊杰。” 伸手不打笑脸人,吴用摇头道:“前辈谬赞,此是晚辈的不对,本想着去南溟前还有些功夫,便打算趁机再修炼一阵,没想到闭关到了紧要关头,短时间出不了关,耽误了时间。” 梁才图笑道:“这有什么不是的?修炼要紧,修炼要紧!” 一旁的梁幼菱一愣,叔公称呼吴用为“小友”?去南溟?去南溟做什么?还有,为什么叔公看见文婷、文舟这对堂姐弟会是这个反应?不该为她们讨回公道? 她是感应到哪里不对劲了,可梁文婷入戏很深,见叔公与吴用寒暄了两句,想当然以为是考虑到谷冲英在场,不好直接撕破脸皮的缘故,于是哭得愈加大声,嘴里喊着叔公一定要为自己讨个公道。 梁幼菱飞到梁文婷身边,悄声道:“文婷姐……” 梁文婷一手架着梁文舟,一边把头埋到她的肩膀上,不管不顾,埋头大哭,哪里要听她说什么? 梁才图脸上看不出任何的喜怒,侧首轻声说道:“谷道友?” 谷冲英负手于背后,不痛不痒喝道:“吴用,这里究竟怎么回事?不知道南溟这几位是咱们峨眉的贵客,看看你都做了些什么!” 吴用心里有底,反问道:“师伯,你不妨去看看我望江峰顶上变成什么样了。” “什么样了?”谷冲英腾空而起,梁才图带着梁幼菱三人一起跟上。 谷冲英上来后,冷冰冰扫了荆启荣几人一眼,看着一片狼藉的望江峰,厉声骂道:“你真是不成样子!同客人动手打成这幅样子!?” 吴用丝毫不怵,一脸平静的说道:“有人到我头上作乱,难道我还能忍让?还有必要忍让?” “呵……”谷冲英冷笑,“怎么听起来还是你受委屈了?” 梁文婷抬起头,睁着红肿的眼眶,凄声道:“他受委屈?谷前辈,您看看我们这副惨样,再看看他的样子,谁委屈不是明摆着的?” 谷冲英点头,对此不置可否,思索一阵,犯难道:“这可难办了,问你们两边当事人没有意义,这各执一言,焉能知道谁真谁假?” 他说着,忽然扭头看向荆启荣三人,一拍脑门,笑呵呵道:“我这脑子……老糊涂了,这不是还有别人在场?问你们不就都清楚了?” 梁文婷面色大变,急忙道:“谷前辈,您问荆启荣有何意义?他与吴用同为峨眉弟子,岂能……岂能不为他说话?” 梁文舟亦是脸色难看。 谷冲英皱眉。 梁才图低声喝道:“文婷!你听听自己都在说些什么话!” “不……不是……”梁文婷意识到自己失言,“我不是说峨眉弟子互相包庇……” 饶她平素镇定有主意,此刻早已被吴用的暴厉出手给打乱了阵脚,话都讲不清楚,听得梁幼菱与梁才图纷纷皱眉,“包庇”都能说出来了。 谷冲英哼了一声,看向荆启荣,淡淡道:“你是哪家弟子?” 荆启荣连忙一把推开架着他的几人,上前见礼,“弟子荆启荣,七祖座下清妙一系门徒。” “清妙山?樊安的弟子?”谷冲英对这一系有些印象,因为樊安在门内与求以柳、覃箐一样,都是三代弟子里颇有声名的那一批。 荆启荣大喜过望,连连称是。 谷冲英颔首道:“说说吧,是你带他们来找吴用的?都发生了什么事情?如实说来,不得虚言!” 荆启荣犹豫了下,说道:“师伯祖,此事……此事南溟的三位说得没错,确实是吴师叔的不对,他冲撞了梁幼菱,然后见他们上门,恼羞成怒……出手对他们大打出手!” …… 第368章 偷袭与反制 望江峰坐北朝南,大门口便是一条大江横亘,视野极佳,镜湖斩炸开的动静闹得不小,已经有不少峨眉弟子注意到这里的情况,纷纷围拢来查看是个什么情况,怎么门内有人动起手来了。 须知道峨眉门规有规定,弟子之间私斗是被严令禁止的,一旦发现,无论什么原因,私斗两方全都关禁闭,情节严重者,废除一身法力,逐出门外都有可能。 可当大家发现其中一人是吴用,另一方是在门内待了一个多月的南溟一十二岛的人,全都沸腾了,一个个指指点点,议论纷纷。 吴用冷眼看着荆启荣,对他的信口雌黄没有任何表示。 梁文婷与梁文舟则先是惊愕,随后脸上露出了一丝狂喜,但又马上压了下去,一旁的梁幼菱眼里则是闪过了一丝厌恶与不屑。 谷冲英淡淡说道:“原来如此,还真是吴用不成样子,居然做出此等恶行。” 想着话都已经说出去了,荆启荣在心里恶狠狠想道:摇摆不定最是忌讳,这吴用实在可恶,让我在梁幼菱面前丢了好大一个脸面,恐怕她已是看不起我……好!既然你让我丢脸,休怪我不顾同门之谊! 荆启荣咬牙道:“师伯祖,吴师叔是真的不讲道理,我原想着三位贵客受到冲撞,幸亏没有造成伤亡,此事可大可小,吴师叔也可能非是有意的,便带了三位贵客来这里,让吴师叔陪个不是,缓和缓和关系,没想到……” 他伸出手,一脸惊恐地说道:“他不仅不道歉,还记恨弟子带人上门,出手捏碎了我的手指,您看!” 这话一出,围观弟子窃窃私语不停,绝大多数都觉得吴用作为一个长辈,怎么能够如此小心眼,全然没有一点气度。 倒也有一部分人记得吴用之前面对离火道弟子与南疆蛊士的表现,看他对柴昆鹏与宋瑜英的样子,不像是这样的人,持保留意见。 梁文婷与梁文舟听得周边舆论,双双窃喜,心中大定。 谷冲英看向梁才图,说道:“梁道友,你看要如何处置吴用?” 在梁文婷与梁文舟期待的眼神中,梁才图却缓缓摇头,“是不是哪里弄错了?我看吴小友不像是这样的人。” 梁文婷与梁文舟的表情僵在了脸上,后者强笑道:“叔公,我与堂姐受伤做不得假,您看看,是也不是?怎么可能错了……” 他一边说着,咬牙奋力抬手,掀起已经被血液干结粘在皮肉上的衣物,露出了碎裂的一塌糊涂的肩胛骨。 有人惊呼出声,却是门内的新进弟子,未经斗战,从没过如此血腥的一幕。 梁才图却如视而不见,毫不客气说道:“我看此事有蹊跷,谷道友,你看有没有何种办法明悉事情来龙去脉的?” 梁文婷与梁文舟面色大变,荆启荣更像是见了鬼,双腿抖若筛糠,一软,直接跪到了地上。 这般表现引来所有人的主意,机灵的已经觉得这件事情恐怕有问题了。 梁文舟脸色煞白,嘴唇蠕喏道:“姐,完了……我们完了!” 梁文婷抿着嘴,同样说不出话来,看向梁幼菱,面色惨白的沉声道:“幼菱,怎么办……我们可是为了你的事情来这里找吴用的!” 她觉得很是不快,梁幼菱方才除了挡了一挡吴用出手,再就一言不发,没有表露任何态度,此刻眼睁睁看着她们姐弟被“攻讦”,令她忍不住出言质问。 梁幼菱却一言不发,心想:恐怕我们弄错了什么,咱们来峨眉找吴用,兴许还真有什么事情要找他,不然叔公断不至于此,分明是在帮着吴用…… 事已至此,她要是再看不出来问题,高祖父也不会如此宠爱她,并时常夸她聪敏了。 “幼菱!”梁文婷尖声叫道,这次连声音都不压了,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此事终究还是因她而起,梁幼菱暗叹一气,只好硬着头皮说道:“叔公,这次是我们做的不对,我看要么文婷与文舟给吴用道个歉?” “梁幼菱!”梁文婷一愣,气急败坏道:“我们给他道歉?凭什么!你看看文舟的伤!他什么时候吃过这样的亏!?” 梁幼菱不予理会,顾自说道:“叔公,幼菱来这里,主要还是想看看一直见不到人的吴用究竟是个什么样的人,为何躲藏起来,怕错过这次不知猴年马月才能见到他。” 梁才图淡淡说道:“幼菱你误会了,吴用一直在闭关修炼,并非躲藏起来了,这件事情白掌教有和我们知会过,不告诉你们是怕宣扬传开罢了。” 梁幼菱语塞,叔公对吴用的亲善态度远还在她的预料之上,这不免令她愈加好奇自家来找吴用究竟是为什么了。 梁文婷与梁文舟则脸色煞白,说不出话来。 梁才图再一次问道:“谷道友,可能重现事情来龙去脉?文婷与文舟一直纨绔,不能成器,我早有教训他们的意图,若果这件事情真是他们做的不对,我绝不轻饶他们,给吴用一个交代!” 这话说到后头,他冲吴用露出一个善意的笑容。 如此表态,周边围观的峨眉弟子全都啧啧称奇。 “怎么这位南溟的前辈对吴师叔如此亲善?” “理亏了呗!这梁文舟、梁文婷两姐弟肯定坏事了!” “奇怪……这位是南溟此行领队的前辈之一吧?两个后辈惹吴师叔不快,他怎如此客客气气?” “嘿……来做客的,惹得主人家不快了,能不客气嘛?正常。” “不是吧?我看是那传闻说的不假,南溟此来是找我们峨眉有事哦!不定还与吴师叔有关,所以不敢冒犯!” 一时间众说纷纭。 …… 谷冲英颔首道:“当然有,山门大阵虽未催动,但调出来这里发生了什么不是难事,梁道友稍待。” 说罢,他把诀目一掐,袖中飞出一道凌厉的剑意,直奔金顶观。 这却是传信于白也,催用山门大阵,只掌教有此资格。 梁幼菱给梁文婷一个眼色,意思不言而喻——赶紧站出来陪个不是吧!可梁文婷这会儿早已被愤怒蒙蔽了双眼,哪里会看得进去? 尤其是梁才图说她与自己堂弟不成器,须知道平日在家,她就是以通明事理被诸多长辈称赞,甚至于此行跟来也是想看着堂弟,别做出什么过火的事情来,何故今日自己就被安上了个“不能成器”的标签? 她真是双眼喷火,几欲当场杀了吴用泄愤。 梁幼菱见状,再不多言,稍稍退开了一步。 倒是一旁的荆启荣已经被吓坏了,在地上连连磕头,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泪,口中连连喊道:“弟子错了!弟子错了!此事是南溟她们三个的不该!与吴师叔没有关系啊!” “师伯祖……师伯祖!我方才脑袋浑了!说了不该说的!” “是梁文舟主动动手挑衅的,回了吴师叔的住处!您就放过我吧!” 众人见他哭得如此凄惨,已然明了。 谷冲英不予理会,静静等在原地,一旁梁才图亦是不语,这反倒越叫荆启荣与梁文婷、梁文舟害怕了。 不过五息的时间,一道剑光划破天际,飞至众人头顶,散作漫天星芒,氤氲弥散,形成了一张巨大的画幕。 一幅幅景象闪过,正是吴用险些与梁幼菱冲撞,口角了两句,互相离去,然后就是荆启荣带着梁幼菱三人来到望江峰寻麻烦的全过程。 一幕一幕,事情种因,清楚的不能再清楚。 众皆哗然。 谷冲英的脸色冷了下来,厉声喝道:“荆启荣!不敬宗门长辈,污蔑宗门长辈!你真是好胆!你可知自己该当何罪!” 荆启荣已然吓傻,脑袋磕在地上,头破血流了都不敢停,一个劲地求饶。 身边的两人也都跟着跪到地上,哭喊着这些都是荆启荣的主意,和他们无关,尤其是污蔑吴用这件事情。 梁才图面色亦是难看,森然道:“梁文婷、梁文舟,你们两个真是蠢货!在别家地盘动手,毁了别家住处不说,竟还敢反过来泼人家脏水?过来给我与吴用赔不是!” 说罢,也不管梁文婷、梁文舟说什么,他把袍袖一挥,直接把两人擒拿过来,丢在了吴用跟前。 梁文婷在地上滚了一滚,灰头土脸,原本颇有姿容的面孔变得脏兮兮的,狼狈至极,趴坐在地上,整个人呆了,全然没想到叔公会这么对待自己。 梁文舟摔到地上,伤口被牵扯到,好不容易止住血的伤口又破开,鲜血直流,他脾性最是纨绔,如此境况下还是不肯低头,怒吼一声,冲向吴用,袖子里闪过一抹寒光,狠狠丢了出来。 吴用看得仔细,可却临危不惧,只是身子轻轻一侧,便躲过了梁文舟的偷袭,同时锐利的目光也看清楚他袖子里射出来的原来是一口寒光铮亮的匕首。 这匕首似乎是件厉害的法器,表面寒光下藏着一股血腥气,符箓闪动欲要择人而噬,一击未中,在梁文舟的操控下,九十度折转方向,刺向吴用的脑门。 千钧一发之际,吴用不急不慢,脚下猛一蹬,冲向梁文舟。 这件法器厉害,似乎锁定了他的气机,但不是没有办法处理,如果和飞剑一样能够远距离操控,那是麻烦不少,可现在,操纵之人就在他的半丈之外! 近身,如今的吴用有信心说上一句,他,谁也不怕! 匕首速度极快,可吴用一脚爆蹬,不仅给自己加速,同时蹬起一块青石地砖——叮! 地砖转眼被匕首震碎,但同时也被阻了一阻,就是这一瞬的间隙,吴用已经闪身到了梁文舟的背后,直接一手捏在了他的脖子上。 梁文舟被他的速度骇到,差点连匕首都控制不及,由于锁定了吴用的气息,吴用又躲到了自己身后,捅了上来,险些先把他自己给捅了个对穿! 嗖——匕首猛地悬停,已然距离他的眉心只有不到五寸的距离。 梁文舟松出一口气,可就在这时,一只被血甲覆盖的手伸了出来,反手按住剑柄,猛地按向他的眉心。 梁文舟大骇,惊叫道:“吴用!你做什么!真要我的命!?” 他连忙默念口诀,推阻匕首,然后吴用的力气实在大的令人难以置信,即便他全力催动口诀,但被握住的匕首仍旧缓慢而坚定地被按向他的眉心。 一寸……两寸……三寸……四寸——匕尖冒出的寒气激得梁文舟手背上鸡皮疙瘩直冒,锐气划破皮肤,一滴血珠沿着鼻子山根滑落,流到他的嘴唇上。 最后一寸,梁文舟崩溃了,大叫道:“吴用!我错了!我错了!你不要杀我!我错了!叔公!我错了!我错了……” 他开始剧烈挣扎,手肘疯狂撞击后方的吴用,可根本伤不到被血甲包裹的吴用,反而挣扎过于剧烈,被掐住的脖子反而扭伤。 吴用丝毫不予理会,一手将匕首缓缓推向他的额头,直到匕尖真真切切戳进他的脑门一丝,开瓢之痛令梁文舟险些疼晕过去—— “吴用,停手吧,不要闹出人命来了。” 谷冲英淡淡开口。 吴用手骤然停住,精准地将匕尖控制在将要戳入梁文舟头盖骨的位置。 梁文舟汗如雨下,浑身一软,剧烈喘息。 吴用猛地抽出匕首,将这件不凡的法器当成最为普通的匕首,狠狠捅进了梁文舟的左手肩胛骨上,然后拎住他的右手,狠狠将他的甩了出去——哗啦! 梁文舟撞在鹤一早已坍塌的房屋残骸上,灰头土脸,闷哼一声,被剧痛冲晕,昏厥当场。 梁文婷惊呼一声,冲到废墟之中,将梁文舟抱在臂弯内,哭喊叫唤。 场内一片寂静,旋即爆发出了一阵喝彩声,将梁文婷的叫声压了下去。众人议论纷纷,无一不被吴用方才雷厉风行的反制手段所惊艳。 至于梁文舟,无人在意他的情况,偷袭可耻,最可耻的是偷袭还被反制。 …… 第369章 处置与控制煞气的办法 梁幼菱深深看了一眼吴用,走到梁文婷身边,递给她一枚丹药,可后者根本不承情,一只手臂抱着梁文舟,另一只手打开了梁幼菱的手。 啪嗒…… 丹丸滚落至废墟中,梁幼菱点了点头,不再多说,站到了一旁。 梁才图心里其实也是捏了把汗,吴用去不去南溟如今还没有彻底敲定,他就怕今天的这件事情给吴用留下不好的印象,为让吴用散尽心头恶气,给足了他面子,硬忍着不开口。 没想到这小子如此果决,杀意如此之重,看样子如果不是谷冲英开口,梁文舟真的就要身死,他差点没忍住喝止。 不过梁才图城府深厚,仿佛没有看到眼前发生的这一切,笑道:“小友气出了?” 吴用平静的说道:“梁前辈说笑了,这哪里是出气,吴用动手只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 梁才图眼皮微微一跳,笑呵呵道:“没错,老夫失言,既如此,可让老夫救治这两个蠢儿?” 吴用摊手,示意请自便。 梁才图拱手道谢,落到地上,沉着脸色,拿手一摄,将梁幼菱那枚掉在地上的丹药凭空吸入手中,然后强行弹入梁文舟的嘴里。 又取出来了一管药膏,伸手给梁文婷,淡淡说道:“甲龟清血膏,外敷伤口,生肌止血,续骨养筋,一个时辰见效。” 梁幼菱的手她敢拍开,可叔公的手她不敢,梁文婷低声道:“谢叔公。” 然而她手一抓,却根本扯不动药膏,不禁疑惑仰头。 梁才图面无表情道:“文舟已经赔过不是,你呢?” 梁文婷怔然,表情纠结,最后看着偶有呻吟的堂弟,咬牙起身,冲吴用躬身道:“吴道友,今次之事,是我的问题,文婷给你赔个不是,请您不要计量。” 吴用点头,没有多说什么。 梁才图这才露出一丝笑意,将药膏重新递给梁文婷,后者打开药膏,轻轻涂抹在自己与堂弟的伤口上。 梁才图颔首,稍作沉吟,看向吴用,说道:“我族这两个蠢儿冒犯了小友,现在也赔罪道歉了,小友可能满意?” 吴用想想事情到这个份上,再要追究毫无意义,于是点头道:“便如此吧。” 梁才图笑道:“老夫替这两个蠢儿谢过小友。” 他环视望江峰上的一片狼藉,沉吟道:“把小友的住处闹得不成样子……稍后老夫会安排赔偿,请小友放心,尤其这位鹤仙子的住房,老夫随行有一位阵师,一定为仙子原样修缮。” 鹤一连忙摆动翅膀,摇头道:“无妨无妨……” “一定要的!”梁才图沉声坚持,“这两个蠢儿犯下的过错理应弥补。” 周边围观的弟子啧啧称奇,大多数人都在称赞梁才图做的好。 吴用亦是对这梁才图刮目相看,不管人心里怎么想的,至少这事做的是确实漂亮,让人无可指摘。 看其一脸坚定与休要再议的表情,他沉吟道:“梁前辈坚持赔偿,晚辈要是拒绝,那恐怕您老心里不是滋味,要觉得晚辈是不是还在气头上,所以晚辈便受了,不过……” “我这灵宠的住房倒不劳前辈帮忙修缮,鹤一的住房是门内安排的,禁制与规模门内自有专人负责,不用您代劳。” “是吗?那是老夫多事了。”梁才图一脸讶色,他称呼鹤一一声“鹤仙子”,完全是看在吴用的面子上,可没想到这头灵鹤在峨眉的住房峨眉门内安排的。 这意义可不简单,说鹤一是峨眉弟子兴许讲大了,但说她是正正经经的峨眉一员却没有任何的问题,其地位远要比那些在山门里飞去自如的灵禽来得要高。 鹤一连忙谢过梁才图,连称“哪里”。 谷冲英见事情暂告一段落,颔首道:“吴用,你还有什么事?没事的话随我去金顶观见你三师伯?” 吴用点头道:“我原本便要准备去坎离峰了。” 梁才图又是一阵摇头,“这两个蠢货,真是耽误功夫,小友见谅。” 吴用拱手。 “那就走吧。”谷冲英颔首,将手一招,凌空带起吴用。 后头磕头磕得头破血流的荆启荣三人愣住了,齐声叫道:“师伯祖,你们走了,那我们……我们怎么办?” 人群中有人喊道:“还怎么办?当然有执法观的人来处置你们!难道还要师伯祖来处置你们?” “还有丹药!刚刚他是拿碧白丹去讨好梁幼菱的!他肯定炼制不了,说不定就是偷得樊师叔的!” “严查!” “必须严查!” 帮着派外弟子污蔑本门弟子,还是长辈,没人对荆启荣三个有任何的同情心,只他们犯下的事儿,别想在峨眉待着了,谅必要被废除一身法力,被强行忘却有关峨眉的一切,送下山去。 “都散了吧!成何体统!”谷冲英厉喝一声,头也不回,带着吴用离开了望江峰。 梁才图则带着梁幼菱三人,紧随其后。 山风呼啸,绿林在脚下一闪而过,只是转眼的功夫,他们便已落脚到坎离峰上。 谷冲英拱手道:“梁道友,吴用要先去拜见我师弟,你不妨先回代安峰通知才书道友,我想,应该今夜就能将事情彻底敲定了。” 梁才图一喜,拱手道:“有劳谷道友!多谢吴小友!我这边先回代安峰一趟!静候白真人佳音!” 叔公他……梁幼菱满脸惊疑,梁才图的表现把自己的姿态摆的太低了,什么样的情况下,需要他一个长辈如此客气的谢吴用? 她越发好奇事情的始末原委,忍不住将目光投向吴用,想看看这家伙除了本事厉害,下手狠辣意外,还有什么独特之处,值得叔公,乃至他们南溟如此对待。 可不等她多想,梁才图就冲谷冲英与吴用高高一抱拳,遁空走也。 看着梁才图远去,谷冲英这才看着吴用摇头道:“你小子,刚才下手怎么如此之重。” 吴用无奈道:“我以为是您默许的,若果不是最后您叫住我,我真要把那梁文舟给……” 他点了点脑门,意思不言而喻。“戾气太重!” 谷冲英没好气说道:“给那家伙开瓢,梁才图是不会说什么,但等你去了南溟,恐怕就难过了,谁都会记得你杀过他们的弟子。” “那又如何,大不了我不去了。”吴用耸肩,“说起来,师伯,您是怎么知道这几个南溟的家伙找上我望江峰的?” 谷冲英意味深长说道:“你在峨眉门内,有什么事情瞒得过你三师伯?他告诉我你可能遇到麻烦,让我去你那走一趟,我那会儿正和梁才图偶遇,聊了几句,于是带了他一起过去。” 吴用恍然。 “走吧!你白师伯一定等急了。”谷冲英负手于背后,先走到千仞壁边,朝底下吼了一声,“师弟,吴用来了!” 然后抬腿先一步迈进金顶观。 不多时,玄虚子便腾空而起。 吴用见礼,“师父。” “走,去见你白师伯。”玄虚子笑呵呵,走向金顶观内。 吴用跟在后头,三弯五绕,轻车熟路来到了正殿内,一见到主位上坐着的白也,拜礼道:“吴用见过掌教师伯。” 白也颔首,开门见山问道:“怎么样,最后怎么解决的?” “什么事情?”玄虚子一头雾水。 谷冲英耸肩一笑,大咧咧坐到了下首的位置上,事无巨细的将望江峰上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竟然还发生了这种事?徒儿,你干得不错,没丢为师的脸面。”玄虚子坐在一旁,听得弟子没有吃亏,满脸的欣慰。 吴用挠头,不知该说什么。 “你真是……”谷冲英没好气说了玄虚子两句,摇头道:“从这事儿里看得出来,南溟此行的决心到底有多深重。” 白也摸着下巴的胡须,笑道:“可不是?硬生生在我峨眉待了一个多月。吴用,你怎么说?” 吴用心里早有决断,毫不犹豫说道:“大师伯说过,此行帮助南溟只是个幌子,真正目的还是为了去那一处封魔之所瞧上一瞧,当然要去。” 白也没有意外,颔首道:“你给出的条件呢?” “已经想好了。”吴用嘴角一笑。 谷冲英摸着胡须道:“是什么?不会亏了吧?你这一趟去肯定事情多多,别白忙活了。” “诶!”玄虚子把手一挥,“怎么可能,放心吧,我把关过的。” “既如此……”白也没有异议,稍加沉吟,“那就按照上次你大师伯的安排来行事即可,现在通知南溟一十二岛那边吧,让他们过来聊聊。” “我已经提前说了,这会儿估计梁才图和梁才书已经都准备好了,让他们来外殿?”谷冲英大拇指往正殿门外一探。 “便如此安排。”白也颔首。 谷冲英打出一道法决,传信代安峰,然后便是静静的等待。 几人闲聊了几句,谷冲英看向吴用,上下打量不停,啧啧说道:“怪哉,你小子这次闭关又有突破?可我看你修为没变化,怎么回事?” 吴用还未开口,玄虚子先嘿嘿一笑,神神秘秘道:“我这宝贝徒弟天赋上乘不说,就连气运也是不凡,这两个月的闭关,正是炼化了一枚蕴含水火本源的宝物!” “原是如此,难怪前段时日我总感觉到门内有一丝隐隐约约的水火波动,十分精粹,还以为是老七在炼丹引起的波动。”白也面露恍然之色,“只你隐藏这么好作甚?难道怕我们出手抢夺?” 听他玩笑,谷冲英冷笑道:“你还不知道这家伙?他估计就等着这会儿我们开口发问,好看我们惊讶的样子。” “嘿嘿……”玄虚子摸着胡子,“要不怎么说二师兄熟悉我呢?” 白也哑然失笑。 “不过说真的,吴用,你身上的煞气太重了,这问题可大可小,你可得处理好了,刚才杀意那么重不是没有原因的。”谷冲英正色说道。 见说到吴用的修炼问题,玄虚子也立马正色道:“二师兄,我有数的,我已经告诉七师兄了,请他开炉炼丹,好消解这小子身上的煞气。” “你这个师父做的不差。”既然师弟已经有了安排,谷冲英不再多嘴。 白也看着吴用,若有所思。 玄虚子一脸警惕的问道:“师兄,怎么了?盯着我弟子这么看,我可说好咯,大师兄说的渡让弟子都是玩笑话,你可不能当真。” 白也摇头道:“什么渡让弟子,大师兄开玩笑你听不出来?” 玄虚子却还是一脸“我没开玩笑”的表情看着他,一言不发。 白也被气笑了,笑骂道:“我是在想吴用也就是去归觅十八山修炼,就算因为杀妖过多,导致身上杀意过重,煞气缠身,也不至于如此,恐怕还是他体内的妖灵的缘故。” “和妖灵有关?”吴用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旋即意识到白师伯说的是谁,“邯鼓?” 额头出现一阵麻痒,邯鼓的竖目睁开。 “不错,正是我的血气缘故,你们也知道,吴用一身血气正是受我的影响,才能有如今炼体的成果。” “那你现在才主动站出来说?”谷冲英对他很是不满。 白也把手一按,“师弟不急,我想山神子不会害吴用,知而不言,恐怕是另有打算吧?” 邯鼓哼声道:“当然,我焉能不知道这小子身上的煞气深重?可他体内血气受我影响,说是半妖也不为过,我妖族本就弱肉强食,带点煞气不是很正常?只是放在你们人类眼里觉得不对劲。” “所以呢?”谷冲英皱眉,“就算你说的有道理,可吴用毕竟是人,煞气深重,不仅对后续修炼无益,还可能对他的性情造成影响,焉能小觑,焉能视而不理?” 邯鼓淡淡道:“我当然知道,他的血气受我影响而蓬勃壮大,然后受《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激发,。” “这小子之前只有筑基,我没办法,可如今既然已经存元,我早已准备了一式法门教他他,不仅能够控制煞气,还能将煞气变成对敌的法门!” …… 第370章 做足了 控制煞气的法门? 吴用精神一振。 非真、如假……他早就对邯鼓的各种眼花缭乱的法门眼热了,之前还提过几次有什么好学好用的,可这家伙总是冷着脸说没有,现在终于愿意“出血”了? “哦?原来如此,那倒是我多事了。”谷冲英含笑,拿起桌子上的茶盏,轻吹开面儿上浮着的茶叶,嘬吸了几口茶汤,不再多言。 邯鼓哼声,“原来你也有数,不过有件事须要和你说清楚,你给这小子准备的丹药若果是消灭煞气的,那就算了,我就是要他有这煞气,才好修炼我那法门。” 这话却是说给玄虚子听的。 “山神子可以放心,我为我弟子准备的只是一味明清神灵的丹药,让他定期服用,消减煞气的影响罢了,你大可放心。” 玄虚子意味深长看着邯鼓。 邯鼓的竖目一扭,也看向玄虚子,片刻后意识到了什么,说道:“呵……倒是我想少了,看样子你是早就猜到了我的打算?” “哪里?山神子谬赞,《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是老夫主修法门,能练出什么样的本事,什么样的血气,老夫心里一清二楚。我徒儿血气远比我预料的要旺盛,可见你对他的影响多深。” 玄虚子轻抚胡须。 “老夫不相信你会坐视不理,更不相信你会毫无觉察,既然不说,想必对他身上的煞气有自己的打算,那我索性不管,就像你对老夫徒儿修炼的帮助不是吗?老夫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即可。” 吴用听了恍然大悟,当时回到山门内,师父不正是多次提到他的血气旺盛远胜预料吗?想必那时候师父就已经有所考虑了。 “哼!帮他?我只是帮自己罢了,这小子法力低的我看不下去。”邯鼓无话可说,竖目闭上,不再出来。 白也笑道:“都说清楚就好。” 玄虚子耸肩。 “呼……”谷冲英放下茶盏,看向门外,“南溟的人该快到了吧?” “恐怕还要再等等。”白也摇头。 等候的功夫,白也忽然想到一件事情,说道:“对了,有消息称,最近南疆地域四方魔教的活动极为频繁,似乎在东北方向大肆搜查。” “南缺坡肉佛寺?”谷冲英面色冷峻,“他们在搜查什么?又要搞什么花头。” “不知道,捉到两个人问了问,他们自己也不清楚,只知道门内要他们在这个方向上搜查任何可疑的动静。”白也眯起眼睛。 玄虚子惊疑道:“不会和师父他老人家留下的封魔禁地有关系吧?” “咦!”白也意外地看向玄虚子,“你今天开窍了?我其实也有这样的猜测,但不能够完全确定。” 得了夸奖,玄虚子却是先一愣,然后哼声道:“师兄岂可小觑我?” 事实是,他只不过想到吴用刚从南疆回来,南疆就出了这样的事情,下意识将二者联想起来,至于说依据……那是万万没有的。 谷冲英皱眉道:“师弟,真的和师父的封魔禁地有关?” 白也沉吟道:“恐怕是的,师父将四方魔教祖师封禁于天下各处,具体位置我已知晓,很不巧,与四方魔教的各个宗门位置非常之近。” “吴用说在毒蛛山的时候,山神子曾经破开壁障一隙,虽然后来被补上了,但很难说没有流露出一丝气息被觉察到。” “肉佛寺的动静就在吴用离开毒蛛山那段时日,没有这么巧的事情,两者之间极可能有联系。” 谷冲英听罢,面容肃色。 “会不会被发现?” 玄虚子摇头道:“二师兄,这你想差了,难道师父他老人家选那个地方是随便挑的?肯定有道理,肉佛寺发现不了。” 谷冲英一脸慎重,“我焉能信不过老师?可万一老师对此放心的依仗来自于我们后辈子弟的保护呢?我们以为那里一定无碍,什么都不做,老师则是放心交给我们照看,这误解的后果……可就闹大了,怎么办?” 吴用也觉得要小心应对,说道:“师父,这事儿二师伯说的在理,我离开当日,师祖残留的神念已经消散,现在那里的法阵全靠了禁制本身御守,是要谨慎些。” “你看!”谷冲英一指吴用。 玄虚子语塞。 白也颔首道:“倒也不用过于担心,我已经派人去和灵蛛寨接触了,和他们说明清楚了背景情况。” “这么快!?”玄虚子讶然。 谷冲英也是,赞道:“师弟你的动作还是如此之快,怎么和他们说的?” 白也轻轻一笑,“我让人直接告诉了他们祖上与我峨眉的关系,我们猜测的不错,他们有查叁的画像,这一支灵蛛寨确实是其的后人,不过暂未发现查叁有关毒蛛山的交代。但大体而言,事情八九不离十,楂云他们对此没有任何疑问。” “我给了他们两个选择,一是广宣对外,回归我峨眉,正式成为咱们的派外直系势力,二是自行管理村寨,我峨眉不插手。” “不过念在旧情,往后灵蛛寨有困难时候可以来找我峨眉。当然,无论选哪种,毒蛛山的事情仍需他们照看。” 玄虚子急不可耐问道:“他们的回复是?” “还在等,我让人悄悄接触的,并未声张,如今灵蛛寨内知道我们峨眉和他们接触这件事情不超过五人。”话虽如此,白也脸上露出自信的笑容。 谷冲英不满道:“认祖归宗的事情,这还用想?” 吴用苦笑道:“二师伯,您说的不错,问题是查叁前辈愿意为山门大计付出,可他的后辈不一定这么想的,我在灵蛛寨的期间,那里就是一个正儿八经的南疆蛊族,看不到任何峨眉留下的痕迹,他们有如此反应也是正常。” 白也赞同道:“没错,换做查叁在,这么问他,我相信他是一点也不会犹豫,但这过去了不知多少代,再要要求他们回归门内,哪怕是为他们好,也强人所难了。” “哼!”谷冲英不甚满意。白也继续道:“南疆蛊族对根源看得很重,无论他们是什么回复,都会留在毒蛛山,身边有这么大一个随时可能被引爆的炸药,怎么能放心?” “我早已和他们说清楚,不管如何,都会留给他们一件传信法宝,一旦毒蛛山有任何动静,可以第一时间告诉我们。” 吴用赞道:“这好,给了他们余地,就算今天拒绝了,将来万一改变主意,也能够联系上我们。” “不错!”白也含笑,“我正是这个打算。” “师伯,所以你告诉他们毒蛛山里封印着什么了?”吴用忽然想到了这一点。 白也点头,“这没办法,要想打消他们的戒意,让他们信服,只能把事情说清楚。” “也确实……”吴用想了想,这是无可避免的情况,否则光问一句查叁为什么要离开峨眉到毒蛛山定居,他们就说不清楚,恐会招致怀疑。 “所以不管如何,他们一定为帮我们看住毒蛛山就是了。”玄虚子颔首。 “恩。”白也搓了搓虎口。 聊着聊着,一头灵鹤扑棱着翅膀飞进殿内,在殿前俯身行礼,脆生生说道:“掌教真人,南溟一十二岛鹿丰岛梁才书、梁才图求见。” “好了,这事儿等回复就行,二师兄你说的没错,师父如此安排不假,可我们自己也须做好准备,放心吧,我有数的。”白也起身,“现在么……走吧,我们去瞧一瞧,南溟那边的封魔之地也紧要。” 谷冲英与玄虚子对视一眼,一齐点头,紧随其后。 吴用走在最后,沿着主路离开院子,沿着廊道,来到了外殿。 转头绕过屏风——“白掌教,谷真人,玄虚子真人,实在实在不好意思!才书没想到会发生这等事情!这几个昏头了的蠢货!” 人还没见到,一个略带懊悔与自责的声音就已经响了起来。 吴用定睛看去,大殿内共有五个人,梁才图与梁幼菱正在其中,另外两人则是个鹤发童颜的老者,而说话的则是为首之人—— 一个眉毛杂色,满头白发的精瘦老者。 他五官端正,甲子脸,脸颊消瘦,形貌是不差,可左眼那不见瞳仁的一片灰白破坏了他原本的书生气,反添了一丝凶厉,剩下的右眼明亮如电,一眼扫过,戾气自生。 “呵!无妨,年轻人,做事情总归冲劲大一点,可以理解。”白也上前,伸手做请,“坐,大家请坐!” “好好!”嘴上应声,梁才书人却不急着坐,先后与谷冲英、玄虚子二人见过礼,笑着看向吴用,“幼菱,这位便是吴用小友?” 梁幼菱眼眶通红,似乎是刚哭过一样,听得叫唤,咬着嘴唇说道:“叔公,是的。” “果然好俊杰啊!好啊!”梁才书看着吴用,连连称赞。 吴用见礼道:“见过梁前辈,前辈谬赞了。” “谬赞?哪里谬赞,小友的事迹我可没少听说啊!年轻俊杰说的正是小友你啊!”梁才书简直赞不绝口。 吴用微微躬身道:“当不得前辈如此夸赞。” 谷冲英见他们你来我往,没好气道:“行了你们两个,坐下说吧!” 梁才书这才一拱手,带着自己几人落座。 吴用跟着坐到师父后边,静听两方几人不痛不痒的寒暄。 等场热得差不许多,白也看了眼吴用,说道:“才书道友,这么晚请你们过来其实是有事的。” 来了! 梁才书精神一振,故作不知问道:“客随主便,白掌教请讲,不会是要赶我们走了吧?” 白也摸着下颌胡须笑道:“还真要赶你们走了,这不是吴用出关了,之前说的他去南溟一十二岛帮忙这件事可以做个敲定了。” 听他顺着自己开玩笑,梁才书哑然失笑,不过又忽然摇头对吴用说道:“在此之前,先要和小友为今天发生的意外赔个罪。” 吴用摇头道:“这无关梁前辈的事,梁文舟与梁文婷已经向我陪过不是了。” “当然和我有关!”梁才书摇头,“文舟、文婷两人嚣张跋扈,行事无度,居然做出这等事情,只能说是我鹿丰岛失责,回去以后,我定要好好教训他们,这里要给小友赔个不是。” “前辈,言重了。”不管对方真心还是假意,能这般舍得面子与自己说这些话,吴用也不须场面上叫人难看,起身回了一礼。 “不过……”梁才书话锋一转,“文舟、文婷他们两个道歉归道歉,但还有一人没有表示,幼菱!” 梁幼菱抿着嘴,从位置上站了起来,走到吴用跟前,躬身福礼,小声说道:“吴师叔,今日之事皆因幼菱而起,幼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幼菱给您赔罪了,请您见谅。” 吴用愕然,犹豫了下,起身道:“梁道友无须如此。” “师叔”都叫上了,白日里也为自己动手了,这会儿师父师伯都在,他能怎的? 梁才书拍了拍身边的座位,叹道:“吴小友,才图其实早就想让幼菱与你赔个不是,奈何幼菱如今身份不一般,将来很可能接过执掌鹿丰岛的符令。” “考虑到这一点,才图没有当场让幼菱赔罪,否则将来幼菱上位,说起这段往事,总归不体面。” 梁才图适时起身,拱手道:“小友见谅。” 吴用更不敢托大,刚坐下的屁股又一次离凳,起身回礼,脑袋里转得飞快,只在想梁才图与梁才书两人的表现真是无可指摘。 “呵呵……倒也有个好办法,幼菱要是与吴用喜结连理,那这件事情再怎么说出去,别人也不会认为怎么样了。”梁才书打了个哈哈。 才坐到位置上的梁幼菱一愣,旋即涨红了脸,噌的一下站起身,尖声叫道:“绝不可能!叔公!这件事情绝无可能!否则我梁幼菱当场死给他看!” 梁才书面色一沉,狠狠一掌拍在凳子扶手上,骂道:“胡闹!成何体统,我几个大人说话!轮到你插嘴?” …… 第371章 商讨条件 “当场死给他看?你倒是跟我说说这个‘他’是谁!又准备怎么死!有本事你就说出来!”梁才书语气森然的说道。 “叔公,你……”梁幼菱一惊,从小到大,眼前这位叔公从没有这般严厉的斥责自己,他满脸难以置信,仿佛是重新认识了梁才书一般,盯着对方,说不出一句话。 大殿里气氛闹得很僵,近十息的功夫都没人说话。 玄虚子打破沉寂,哈哈笑道:“算了,梁道友,男女之事,非我等长辈能够强求的,你看幼菱这样子,是能够勉强的?” 梁才书半开玩笑半是认真地说道:“有何不可?感情总是要培养的,我看吴用和幼菱很登对啊!只是今日之事不凑巧罢了,但话又说回来,他俩焉知今日之会不是因缘呢?” “梁前辈,吴用没有这方面的想法,休要再提。” 吴用在心里叹了口气,这梁才书看着只是玩笑,但从说起这个话题就是对着自己师父的,显然是当真的在说,他要再不开口表态,恐怕没完没了。 梁才书面色微微一僵,但马上调整了过来,笑呵呵跟没事人一样说道:“是老夫莽撞了,莽撞了,哈哈!” 白也、玄虚子、谷冲英几人互望一眼。 不管如何,这整一场事端终于暂告一段落。 梁才书咳嗽一声,说道:“白掌教,两位真人,吴小友,不知几位对于我南溟此来峨眉的目的……究竟是怎么个意思?” 白也笑道:“梁道友来之前,我便已经发信南溟,并将大致的条件说明了,贵方既然愿意到我峨眉做客,并安心住下个把月,想来是愿意接受我们的条件的。” “不错!”梁才书颔首,“只是白掌教给出的条件里还有很多需要具体议定的内容,这需要好好讨论一番。” 白也笑道:“这不成问题,几位既然赶到,又表现出了诚意,这些事情自然好说。” 梁才书面露喜色,同梁才图对了一眼,精神亢奋的说道:“所以……贵派是同意了的?” 白也却没有直接回答,而是看向吴用。 吴用点头接话:“阴鬼肆虐,天下苦其害,梁前辈不远万里来此,感诚挚深,晚辈自当略尽绵薄之力,否则岂不是劳费了几位这些天的功夫?” 阴鬼肆虐天下?确实如此,可管他什么事?梁幼菱在心里嘀咕。 “好!”梁才书大喜,一颗悬着的心总算落地,“那具体的细节……” 白也颔首笑道:“我们现在就可以敲定,不过在此之前,梁道友不妨看看吴用的要求?” 梁才书一愣,旋即抚掌笑道:“没有问题,走这一趟辛苦劳累,小友有任何条件尽管提来,我一定满足,不能让外人觉得我南溟抠搜。” 吴用起身,从怀里取出来一张帛布,双手递给梁才书,“梁前辈,有劳。” “呵呵,还都写下来了,我瞧瞧。”梁才书笑着接过,打开一看,惊讶的抬头看了眼吴用,“奇雨石、断僵草、精柔花芯蜜汁……咦!贺煌?你还要我们帮忙炼器?” 他忍不住放下手里的帛布,再一次问道:“吴用小友,你想要请贺煌出手炼器?” 吴用颔首。 白也与谷冲英互望一眼,看向玄虚子。 玄虚子笑道:“早就听说南溟有一位贺煌贺真人,炼器本事与扶摇国炼器大师季纾不相上下,我这弟子初入存元境,尚还未有一件称心如意的宝贝,正好趁此机会请梁道友帮忙了。” “这……真人谬赞了。”梁才书的语气多少带着点犹豫,这信封上记述了近三十种材料,皆是来历不简单的宝贝,有部分连南溟都没有,需要另行寻找搜罗,是一定要花功夫的,要耗费不少人力物力财力。 这还是其次,最最主要的是请贺煌出手炼制法宝。 南溟贺煌可以说是他们南溟一十二岛的招牌之一,此人以一手高超的炼器术声名远扬,不少派外人士都会慕名而来,请其出手为自己炼器。 尽管价格高昂不菲,可每日拜访的人仍旧络绎不绝,如今早已是凭其心情预约制待客,据他所知,如果现在要请贺煌炼器,谈妥之后,最快也要安排至一到两年以后了。 插队?这恐怕要商议一番了,不是他能够直接敲定的。 盖因这贺煌本身并非南溟人士,只因南溟有一处好宝地,与其修炼、炼器大有裨益,因而想带着弟子留在南溟长住。 南溟一十二岛考虑到贺煌的能力以及号召力,大开方便之门,不仅不收驻地费用,随他居住,更还花了大代价,将其奉为座上高宾,这才将他留在了南溟。 也正因此,贺煌如今算是半个南溟一十二岛人士,可即便如此,南溟高层也不敢轻易打扰他,真有什么法器法宝要请其帮忙炼制,一样也得提前告知,炼与不炼、时间安排全凭其人喜好。 梁幼菱始终好奇自家找吴用究竟是为了什么事情,此刻看事情还不明朗,峨眉这边先提出来条件,还是吴用自己提出里的,听得叔公念出好几样他只曾经听闻过的宝物,心下好奇,忍不住侧首望去。 这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吴用居然给出了一份清单,上头尽是各种天材地宝,甚至在最后还写了邀请贺煌贺大师炼器! ‘这个吴用,究竟有什么紧要?这般狮子大开口,叔公居然还不动声色,看样子在为如何满足他的要求而发愁……’ 她神情复杂看着吴用,心里意味莫名。 梁才图轻声道:“二哥,与我一观。” 梁才书将帛布递给他,抬头欲言又止。 玄虚子摸着胡须笑道:“梁道友,可有不方便之处,尽管说来,咱们在合计不是?” “不方便倒是没有,只不过这张帛布上的部分材料入手不易,即便是我南溟也并无库存,需要另行搜寻,耗费时日不好说,不过这不是最重要的。”梁才书苦笑。“主要还是请贺煌炼器的事情……” 玄虚子不动声色说道:“贺煌炼器不是公开的?别家谁都可以去,怎么我这弟子反而不行,至多也就是多等些时日。” “多等?”梁才图抬起头,讶然地看向梁才书,“我二哥估摸以为道友想让吴用插个队了,那是难办,可如果只是按照规矩等候安排炼器……二哥,那应该没问题的吧?” 梁才书一愣,立马在心里松出一口气,笑道:“是按序等候炼器?那我可以保证,没有任何问题,回去后我立马报备,第一时间安排到贺真人的计划当中。” 插队请贺煌炼器确实难操作,可只是按序等待,做个牵线人,那没有任何的难度。 “那相关的费用?”玄虚子含笑,“我记得请这位贺煌大师出手炼器的代价可不小。” “费用无需再做计较,炼器的材料我们南溟一十二岛会合力收集,真人无需为弟子担忧,这件事情就这样定下了,只要是吴用想要的,回去之后,我亲自安排落实,真人无须担心。” 梁才书心里做出定夺,不再犹豫,两句话将事情安排好。 玄虚子摸着胡须笑道:“有劳梁道友。” 看他老神在在的模样,梁才书苦笑道:“看样子我们早就被道友拿捏得死死的。” “何来‘拿捏’一说?老夫只是知道道友一定不会拒绝罢了,可没有算计几位。”替弟子安排好法宝的事情,玄虚子无比舒心,说话也笑嘻嘻的。 梁才书欣慰的说道:“谁说不是?我们还期望吴用能够帮上大忙哩!既然有如此要求,我南溟定当竭力满足!真人说的是,确实不算拿捏,是我们‘自投罗网’啊!哈哈哈!自投罗网!” 听他的玩笑话,梁才图以及南溟的几位老者齐声放笑。 吴用也笑道:“梁前辈不惜工本,晚辈一定不负重望!” “好好好!”梁才书抚掌而笑。 南溟这边的玩笑拿捏的分寸极好,再多一丝,说“被拿捏”、“自投罗网”就是阴阳怪气,少一丝则没有这么亲近了,这一来一回,两边气氛变得尤为轻松,你一言我一语,好不热闹。 聊了许久,梁才书将话头拉回到正题,“那么……白掌教,我们现在可以讨论讨论有关的要求了?如果可以,我们想尽快赶回南溟了。” 玄虚子讶然道:“这么着急?” 梁才书苦笑道:“急啊!在贵派住了这么久,白掌教是没有赶我们走,可南溟那边急着催我们回去呀!” “怎么听道友像是没住够?无妨,我峨嵋欢迎列位同道,”白也含笑,“咱们赶紧决议敲定此事,之后道友派人送了吴用去南溟,你们就再住些时日可好?” “欸……停!打住!白掌教莫要打趣我,吴用紧要,非得我们几个老东西亲身护送不可,否则出了什么岔子,岛主要剥了我们的皮。”梁才书哈哈一笑。 “既如此,那我们就开始吧。”玩笑话说的够多了,白也直入主题,“先就是第一点,各位,你们应当知道,吴用这一趟去只是帮助……” 话语一顿,他看向梁幼菱。 梁才书笑道:“幼菱先前不清楚此事原委,现在已经大致定下了,告诉她无妨,白掌教直言即可。” 梁幼菱眼眸一亮,终于要知道事情的真相了吗? 白也颔首道:“白某要说的是,诸位请吴用回去,是要他帮忙辨明阴鬼的,所以无论何种情况下,他都没有动手的义务,南溟各岛不可强迫他,除非他想亲自动手。” 辨明阴鬼? 梁幼菱立马叫道:“叔公,你带吴用回去,是为了解决阴鬼之害?” 她当然知道南溟近来受阴鬼骚扰极为严重,一开始有数头阴鬼变幻成人形,偷袭、邀战海岛上的弟子,这些阴鬼极其厉害,南溟弟子吃了不小的亏,对方来去自如,动手得利后就走,毫不留恋。 在这之后,阴鬼祸乱就逐渐变多,绝大部分——至少九成九的阴鬼没有最早先的几头厉害,可架不住数目太多,而且不只是针对修为厉害的弟子,而是对凡俗民众下手,流窜、霍乱各岛。 无奈之下,在总岛主亦即她高祖的号召下,一十二岛各岛岛主配合,南溟开始全面架设防线,但由于南溟一十二岛的特殊情况,法阵布置不全面,整体收效很是一般,常还有阴鬼流窜,混进岛上,根本无法杜绝。 这是近段时日以来南溟所面对的最为头疼的问题,她在岛内时,高祖偶有一次提起这件事情,讲到因此而受害的南溟民众,眉头紧皱,十分头疼与无奈。 “他能帮到我们!?”对于高祖也无能为力的问题,梁幼菱满脸的怀疑,绝不相信这吴用有本事能够。 梁才书沉声道:“幼菱!今次出来,你莫不是撞邪了?怎么总做出这等不可理喻的事情!这是你高祖的决定,你说吴用能不能帮到我们!?” “高祖的决定……”梁幼菱一惊,捂着嘴,上下打量吴用,“是高祖让我们这一趟来找吴用的!?” “不然你以为?我们能在高祖不知情的情况下在这里待如此之久?”梁才书的语气颇有些恨铁不成钢,心想梁幼菱到底怎么了,尔今竟如此不是局面,三番五次冒犯无礼。 他转头朝吴用拱了拱手,歉然道:“小友请见谅,老夫向你保证,幼菱绝不会再惹你不快。” “前辈放心,晚辈不至于如此。”言语的冒犯,不痛不痒,吴用不想纠结,况且梁幼菱这明显只是被惊到,倒没有刻意与他为难。 梁才书笑着赞了一句吴用大度。 白也笑道:“那这是第一点,我们须要达成共识,其次,便是吴用在贵地的人身自由,他是需要随时听召,还是自由行事,亦或者有别的安排?这得说好我才放心放他走。” 梁才图在一旁笑道:“白掌教放心,总岛主设计了一套抵御阴鬼的方案,吴用不需每日听召,只需要……” …… 第372章 准备出发 之后的商议,吴用其实参与度不高。 倒不是说他的意见不重要,而是白也考虑的太周到了,事无巨细,许多内容他与师父根本都没有考虑到,白师伯早就安排的妥妥当当,梁才书、梁才图两人也佩服得五体投地,根本不需要他参与过多,一项一项把有利的条件指向他。 金顶观内的商讨一直从夕阳聊到深夜,银华不知不觉间已经洒满坎离峰。 夜色宁静。 “两位,那就按我们所说的安排,少则三日,多则七日,一切准备妥当后,即可出发。”白也起身,谷冲英、玄虚子跟着起身。 吴用也站起身,扭动脖子,活动活动筋骨。 “好!这事儿落定,我也算了却了一桩心事,接下来几天正要在贵派好好休憩,少不得叨扰麻烦。”梁才书笑呵呵说道。 白也将他们松出殿外,边走边笑着说道:“白某还是那句话,要是待不够,两位尽管先派人将吴用送去南溟,你们留在我峨眉就是。” 谷冲英也笑道:“真要不行,老夫送这小子去南溟也不是不可以,两位留在我峨眉好好享福个段日子再回去也不迟。” “哈哈!”梁才书仰天大笑,“白掌教,谷真人,切勿再这么说,老夫真当怕动心了!” 玄虚子笑呵呵道:“动心就动心,我二师兄和三师兄难道是开玩笑吗?梁道友尽管住下。” 梁才图拱手:“几位真人的好意我们两兄弟心领了,将来有机会的,这次是我们两方头一回交道,一回生两回熟,将来大家少不了走动。” “是极。”白也将他们送出观外。 梁才书把手虚虚一按,示意他们止步,“几位,勿要再送,我等自行回转代安峰即可。” “慢走!”白也颔首。 谷冲英与玄虚子一齐拱手,“两位慢走。” 吴用跟着告辞。 “今日叨扰了!”梁才书与几人一一道别,带着梁才图与梁幼菱离开了坎离峰。 …… “呼……这也是个人精啊!”谷冲英看着梁才书三人消失在天际,啧啧说道。 白也淡淡道:“可不能小看这梁才书,他不只会耍嘴皮子,不仅法力高强,手段也是异常狠辣,得到消息,说是他乃南溟镇海大将军之一,在南溟威望不小。” “哦?”谷冲英挑眉,“本事不差?” 他眼里冒出精光,搓着下巴的胡茬,饶有兴趣,有一股战意熊熊燃烧。 “看出来了,此人浑身上下血气内敛,凝而不放,收而暗显,分明也是个炼体修士。”玄虚子脸上露出一丝凝重。 这么一说,谷冲英眼里的战火愈发浓重。 吴用知道二师伯生性好斗,一般人看不上眼,能令他如此在意,不禁好奇道:“师父,镇海大将军?这是虚职,还是名头?” 玄虚子道:“是实职,也是名头。” “实职?”吴用大为惊讶。 “不错,”玄虚子搓了搓胡须,“南溟是海国,位于州陆西南部,掾远离陆路,远离凡俗,自成一体。” “南海上海族泛滥,南溟海国最大的敌人就是这些海族,两方斗争,你来我往,终年如一日,誓死不休。” “形势这么严峻吗?”吴用一直以为南溟一十二岛在南海上一家独大,现在看来,事情远不止于此。 玄虚子点头,“陆路上有妖族,肆虐红尘世俗,海族本质上也是妖族的分支,南溟一十二岛就是个缩小后的州陆,当然难免。” “针对这些犯乱的海族,南溟一十二岛效仿人族王庭的规划,设立了专门的护卫系统,最高统领便是镇海大将军,总共三位,皆是面对海族战功赫赫之辈。” “这梁才书,便是其中之一。” 吴用心头一震。 谷冲英舔了舔嘴唇道:“甭管他是什么镇海大将军,名头大的很,不一样两条胳膊一个脑袋?砍了脑袋。” 玄虚子嘿然笑道:“二师兄这一点最对我的胃口。” 吴用汗颜。 白也笑骂道:“没有冲突,动什么手?吴用,这一点别听你二师伯和你师父的,你不是练弓的?有个词叫做‘有的放矢’,没目的的事情别干,千万别为了动手而动手。” 吴用连忙躬身,“吴用受教。” 玄虚子眼前一亮,赞道:“师兄!你这个比喻不错。” 白也不吃他的奉承,挥手道:“好了,现在就等伏龙师叔回来,期间还有些时间,吴用,你好好准备下,看看还缺用什么,可以向门中领用,你这一趟去,算是为‘公’,门内大力支持。” “对!说起这个,徒儿,为师还要教你一个法门,对你这次出门大有裨益。”玄虚子一拍脑袋。 吴用登时眼前一亮。 “是!师父!” …… 之后的日子里,吴用先是留在了坎离峰山壁下,跟随师父学习新的法门,再然后,隔了三天他回到了望江峰上。 梁才书的赔偿隔天就清付,门内为吴用与鹤一修缮了山头与住房,他便安居于此,一面清点自己此行外出的需用,一面安歇养生,享受难得的清闲。 与南溟商定一切后,之所以还要等个三、五日出发,并非是为了别的什么原因,而是他在等伏龙师叔祖的归来。 伏龙师叔祖自他消失之后,一直坐镇小极北,之前是忙活他的事,千方百计在想办法救出他,寸步不离玄通山。 但后来自己莫名其妙出来以后,伏龙师叔祖由于这些年来的经验,便继续坐镇小极北了,不急着回转门内。 直到前段时日,考虑到自己要修炼《擒龙形剑经》,白师伯传信伏龙师叔祖,后者决定交接小极北的任务给继任者,自己回转门内,陪同吴用前往南溟。 一来可以教授《擒龙形剑经》,一个峨眉弟子,鬼道功法都突破守明境界了,峨眉本家剑法却才入门,简直说不过去,再则,有伏龙剑陪同,他这一趟南溟之行要有把握很多。 日子匆匆而过。 五日之后,天将将要亮时。 吴用盘坐屋内,静炼灵力,忽然,他睁开了眼,起身来到露台上,一眼看见空地上悬浮着一个鹤发老者。 国字方脸,眉毛粗重浓长,黑睛如点漆,与一头白发白须形成鲜明的对比,精神矍铄,单薄的衣衫下虎背熊腰,筋骨强健,丝毫没有暮年之气。鹤一推门而出,见到一个陌生来客,便要上前询问。 “鹤一,这位是伏龙师叔祖。”吴用从露台上一跃而下。 鹤一吓了一跳,“师叔祖!?” 吴用称呼白掌教也才是“师伯”,眼前之人是何来历,居然能被称呼为“师叔祖”! 她身子一抖,猛然见得这位身子有些透亮,似乎不是真人,还带着一丝金锐烈气,压得她喘不过气来,心里有了一丝丝明了,忖道:莫非这位是门内哪口仙剑? “弟子见过伏龙师叔祖!”吴用来到伏龙剑跟前,躬身见礼。 伏龙剑觑见吴用,目光在他身上一扫,继而视线聚焦到了他身后背着的剑匣上,缓缓眯起了眼。 吴用感觉到背着的剑匣开始抖动,隐隐发烫,碧落与紫陌破匣而出,在他头顶盘旋,似是在回应。 无声无息间,争锋相对,一股锐意在望江峰上碰撞。 “哼!没想到你们两个家伙没有跟杨抟走,居然留在了这里,怎么,被抛弃了?”伏龙剑眉头一松,收敛锐气。 碧落与紫陌抖动剑身,锋锐的剑刃与空气交割,发出吟颤。 “你们是有事不得走,难道老夫不是?”伏龙剑面无表情,“还不是杨抟留了这么个头疼的家伙给我?” 吴用知道伏龙师叔祖在说自己,好奇问道:“师叔祖,您能和这家伙对话?他说了什么?” 伏龙剑面无表情,“这两个家伙只是无法化形,但灵智无碍,他们觉得我在阴阳怪气,所以嘲讽我被区别对待,说杨抟不看重我,我说我在这里,不就是因为杨抟还有任务留给我?” 吴用汗颜,没想到碧落与紫陌是这么个性子。 “我来时路上,白也就已经同我讲了事情来去经过,玄通山发生了什么,具体我不知晓,毒蛛山内杨抟的安排,我亦不清楚,但这些都没关系……” 伏龙剑收起锐意,自行飘进屋内,坐下就说道:“有关系的只是你自身的实力,若果实力足够,何需担心这些?遇到任何问题,你自一剑斩破困障,有什么问题?” 吴用一愣,这话确实像是伏龙师叔祖说的,杀气盈沸,豪气自生。 “是!弟子省得。” “听说你现在一身鬼道修为,兼修了炼体,都已经突破了筑基,反倒是剑法毫无进展?” 吴用尴尬点头。 伏龙剑淡淡道:“接下来要好好督促你,实在不成样子。东西都整理好了?看看需用,带整齐了,明日一早就出发。” “明日一早?”吴用一愣。 伏龙剑反问道:“有什么问题?” “问题是没有,可白师伯知道吗?”吴用苦笑,他还是有些不习惯伏龙师叔祖的雷厉风行。 “我回来了,他肯定知道的以我对他的了解,一切恐怕早已经安排下去了,这会儿南溟的人估计已经开始准备了。”伏龙剑悠悠然说道。 吴用挠头,“弟子这就去确认准备。” 他上来二楼,不多时便两手空空的下来,对鹤一道:“我此去吉凶未知,也不方便带人,你就留在望江峰替我守家吧。” 鹤一跪倒:“公子放心,小婢定当看好大门。” “恩。”吴用看向伏龙剑,“师叔祖?” 伏龙剑颔首,剑光一展,带着吴用转眼来到了坎离峰。 啪嗒。 吴用落脚在金顶观外,此刻已经有不少人等候在此,师父、白师伯、二师伯、六师伯、七师伯一个不落,另外还有宋瑜英以及柴昆鹏。 “师叔!” “师叔祖!” 众人一齐对伏龙剑见礼。 伏龙剑微微颔首,没有说话,站去了一旁。 白也笑道:“吴用,我已通知梁才书,稍后即可出发,你都准备好了?” “都准备好了。”吴用两手空空如也,除了身后背着的一支剑匣,再无他物,乌钩与箭袋不见踪影。 白也目光上下扫了他一眼,最后聚焦在他的胸前膻中位置,颔首笑道:“都准备好了就行,师弟,吴用马上就要出发了,你这个做师傅的还有什么要叮嘱的?” 玄虚子大咧咧说道:“有什么要说的,该说的早就说好了,这会儿都要出发了,多说无益,这小子自己心里清楚。” 吴用恭恭敬敬朝玄虚子躬身。 沛山真人上前一步,含笑道:“几年未见长成这般大了,甚好,甚好!来,这个给你。” 她递过来一样东西,吴用接过一看,只见是一块三角玉佩。 “这是……” 沛山真人笑道:“师侄,你此去辛劳,师伯本想送你几样趁手的法器,可听你师父说你造有一堆的法器,还送了昆鹏和瑜英各一样,全然不缺,那便是意义不大。” “想了想,上次送你的背带损坏了,你现在又背了个布带,索性重新炼造了一样送你,将此玉放到剑匣上,哪个位置都可以。” 吴用取下背后的剑匣,依言将玉佩放到了剑匣顶部。 咔哒一声—— 玉佩吸附到了剑匣上,两条散发着翠绿色光亮的藤带从玉佩上自行编制而出,转眼变成了背带。 吴用眼前一亮,将剑匣背上,稍显宽松的背带立马收紧到了合适的程度,丝毫不会影响身体活动。 “怎么样,可还合适?”沛山真人面带笑意的问道。 “正合用,多谢师伯!”吴用丢掉了那一副之前在毒蛛山时随手用衣衫下摆撕扯而成的布带。 沛山真人看向一旁的伏龙剑,笑着问道:“师叔,您老人家要陪吴用出去,总不能就这样一直化形,我这炼制了几套剑匣,您老选一支存身?” 伏龙剑淡淡说道:“无须如此,这小子不是已经炼通了膻中穴?我就待他膻中内即可,省得麻烦。” …… 第373章 剑藏膻中 “居于膻中?您老寒锋气锐,不会伤到他?”沛山真人当然也看出吴用打通了膻中,并修炼了法门,将一身的杂物都收存于体内,可以他的修为,要安置伏龙剑那也太过勉强了。 这也是为何她炼造了背带,让吴用背负碧落与紫陌的原因,这两口宝剑杀气重,安存于吴用体内,只会让吴用感到不适,甚至出现不可估量的问题,譬如剑光侵体,寒芒伤肌等情况。 玄虚子等人也一脸惊讶。 “老夫能害他不成,存于他体内,老夫会隐没剑意,尽量不伤害到这小子。”伏龙剑语气平淡。 玄虚子苦笑道:“师叔,可以是可以,但这对您来说消耗也太大了吧?等若无时无刻都在施展法门,这小子,何德何能……” 伏龙剑仍旧一脸的不在意,“无妨,反正这小子要修炼《擒龙形剑经》,总要适应老夫的存在,我此次回来陪他去南溟,就是要抓他这一手,否则我留在小极北看那玄通山不是更好?” 玄虚子肃然,正色道:“吴用,还不快谢过师叔祖对你的照顾!” 吴用哪能不明白? 这等于是伏龙剑自己耗费法力,配合他修炼了,以两人的身份与地位,伏龙剑不可谓不“偏爱”自己。 他连忙上前躬身行礼,谢过伏龙剑的照顾。 一旁的七师伯袁庭盖也笑着上前,说道:“吴用,荆启荣已经被我废去法力,卸除了有关峨眉的记忆,赶下山去了。” “原本我想让樊安来与你道个歉,怎奈他有事在身,至今游历派外未归,待他回来,我就让他来找你赔个不是,你千万不要觉得他怠慢了你。” 这话说的太过客气,吴用吓了一跳,连忙摆手道:“师侄岂敢让樊师兄来赔不是?这事儿就是荆启荣自己的过错,和樊师兄有什么关系?师伯,你不要折煞我,这事儿就此翻篇罢!” “那怎么行?荆启荣是樊安的徒儿,这家伙……终日沉迷炼丹,以致于教导弟子的功夫都没有,当然同他有关。”袁庭盖连连摇头。 “这……”樊安是这位七师伯座下寄予厚望的弟子,身份地位乃至实力名气都与求以柳师兄以及覃箐师姐齐平,吴用不知该说什么。 谷冲英见他惶恐,笑着解释道:“吴用,你和你七师伯还是接触少了,他就是待自己人客气,你不用觉着怎么样,这只能说明你七师伯当你是自家人了。” 吴用躬身,谢过七师伯。 袁庭盖呵呵一笑,从怀里取出来一长颈支玉瓶,道:“这是你师父让我炼制的清心凝神散,我用了特殊方法炼制,使其能长期存放在一起也无碍,够你服用一段时日了。” 吴用双手接过,抬高一看,只见玉瓶内是米粒大小的丹丸,轻轻一摇,悉悉索索的,数之不尽。 “徒儿,这丹药是用来帮助你宁心静神的,吞服后不会有什么立竿见影的功效,专为了预防你身上粘附的煞气侵体,避免影响你的修炼、性格、为人等状态,你现在可以吞服一粒试试。” 玄虚子抚须。 吴用打开瓶塞,倒出一粒,只见是一粒淡绿色的药丸,仰头吞入嘴里,霎时化作一股氤氲的药雾,带着丝丝的凉意,直冲眉心祖窍。 这处人体大穴受此凉意激泼,吴用整个人顿时跟着清醒,甚至不知是否错觉,眼睛都跟着一亮。 “这清心凝神散有持续功效,约莫六个时辰左右,师侄服用后,旦待感觉效用减弱,即可再次吞服。此药全是用一些无害的薄荷草叶炼制而成,当糖豆吃也无妨。”袁庭盖笑呵呵开了个玩笑。 吴用将玉瓶抓在手里轻轻一抛,眼睛都没眨的功夫,这瓶清心凝神散便消失不见,他拱手道:“师侄谢过师伯。” 袁庭盖笑着颔首。 白也道:“既然一切准备妥当,这就出发吧,你们两个有什么要说的?” 宋瑜英站在一旁,摇了摇头。 柴昆鹏早就按捺不住,精神亢奋的说道:“走吧!” 这些日子里,他被师父按在落碧山上闭关修炼,终日不出户,每天就是吃饭喝水、休息打坐,枯燥的很。 那会儿他就想出来走走,哪怕是在落碧山山头上透个气也好,可师父一直不肯放他,只告诉他不突破不出关。 好在他不负期望,尔今总也是凝结了金丹,一听说能够跟吴用一起去南溟,早就闷坏了的他高兴得飞起——没错,字面意义上的飞起。 等啊等又等了好些个日子,一直没个具体的日子,直到昨晚,师父突然让他准备准备,即刻出发,这一夜都兴奋得不能自己。 沛山真人轻轻那指节一扣他的脑门,笑骂道:“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去了外面,记得听你师叔的话,不要胡作非为。” 柴昆鹏笑呵呵说道:“师祖,您放心,我一定听吴师叔的话!” 吴用看他言语里对沛山真人没有哪怕一点惧意,十分亲近,心想:柴昆鹏是落碧山陈建树师兄的弟子,陈建树师兄是沛山真人的弟子,这小子怕陈师兄怕得要命,对六师伯却亲近,隔代亲还是有道理的…… 沛山真人白了这小家伙一眼,又复叮嘱了几句。 白也看安排妥当,颔首道:“既如此,诸位,代安峰走一趟。” 他把袍袖一卷,吴用眼前闪过一阵白光,只一个呼吸的时间,白光消散,一众出现在代安峰上。 “白掌教!列位真人!怎敢劳动你们都来?”梁才书一见到峨眉众人,脸上露出一丝愕然,但立马隐没,转而露出了一丝惶恐之色。 愕然是真,惶恐也带着真,这他们返回南溟,怎么峨眉的几位真人都到了?这该是如何的重视? ‘亦或者说……他们是如何的重视吴用?’ 梁才书心知自家虽然和峨眉是同等级的势力,但如此大阵仗送他们返程,这却绝对“过了”。 事实上,即便是白也亲自相送就夸张了,正常情况下,谷冲英与玄虚子这两个当日商谈条件时候在场的人来送一程就算是做足礼数了。 ‘这诺大阵仗,峨眉怕是在传递给我南溟一个消息——吴用对峨眉很重要,假如他在南溟出了什么意外,峨眉绝不会罢休……’ 这虽然只是梁才书自己的猜测,可他坚信峨眉白也不会无的放矢,一举一动,自有其道理,这般想着,他不觉凛然,心里对吴用的重要程度再上一个评级。 这令梁才书不禁看向一旁的宋瑜英与柴昆鹏,讶然道:“这两位便是宋师侄与柴师侄?果然一表人才,人中龙凤。” 以他眼力,自然看出来宋瑜英和柴昆鹏两人天赋异禀,绝非寻常,心下忍不住拿岛内俊杰与此二人相比,却发现能胜之者不过寥寥,不禁感慨峨眉的家底丰厚,有个吴用就罢了,还有这等俊才。 沛山真人与袁庭盖呼唤宋瑜英与柴昆鹏上前见礼。 两边又是一阵寒暄。白也笑道:“记得从前至今,贵方就从未来我峨眉走动过?梁道友今次首来做客,往后咱们两家也算是熟络了,少不得多多来往,自当要送几位一程,免得让列位觉得在我峨眉不欢迎。” 梁才书哈哈一笑,拱手道:“既然白掌教这么说了,那我看您可以立马着手安排来我南溟做客了,您若自己不便,可以让座下弟子来,咱们两家弟子多做交流。” 白也笑道:“正有此意。” 谷冲英也在一旁颔首道:“这主意不错,这些小的都在一个地方待熟了,有些东西习以为常,别叫他们对修道想当然了,往外头走走,开开眼界,是好事情。” 梁才书抚掌笑道:“不错!正当如此。” “咦!白掌教,几位真人,怎么都一起来了?” 他们聊着聊着,梁才图从代安峰的宾客楼内走了出来,和梁才书一样,见到白也等一众,满脸的惊讶。 在他的身后,还跟着一批弟子,其中包括梁幼菱、梁文舟、梁文婷三人。 梁才书笑道:“我就在说哩,白掌教和列位真人太过客气,亲自来送我们。” 梁才图一愣,立马会意,现拱手招呼,旋即把手一招,喊道:“都来见过白掌教和几位真人。” 一众弟子上前,齐声见礼。 又是一阵寒暄,天边露出鱼肚白。 梁才书身为镇海大将军之一,为人雷厉风行,见天色放亮,拱手道:“白掌教,几位真人,时候不早,我等须得按计划出发了。” 白也抱拳:“几位慢走。” “慢走!”玄虚子等人一齐拱手。 “请诸位止步!”梁才书回礼,把手一扬,袍袖猎猎作响,飞出来一点银光。 “镇!” 他捏了一个法诀,口中清喝,银光顿时涨大,几至小山大小,一艘巍然大气的巨型海舟霍然出现在代安峰上方。 法舟将清晨绵密的云雾纷纷挤开,沉浮于云天,通体银光绽泛,不知使用何种金属制成,表面光亮可鉴,闪动着纵横交错的符箓禁制,在晨光下浮显着一道一道耀眼的光芒,令人难以直视。 从未见过如此大的海船,吴用大为震撼。 “走吧。”梁才书说走就走,头也不回,大手一挥,带着众人登船。 吴用回头看了眼师父,后者点头回应,又朝白师伯等人微微躬身,与柴昆鹏、宋瑜英两人上船。 梁才书站在甲板上,朝白也拱手喊道:“白掌教,劳请关闭法阵!” 白也颔首,身后飞出一道剑光,冲天而起。 嗡! 峨眉上空闪过一阵无形的光幕。 梁才书喝道:“诸位,后会有期!” 嗖的一声,海舟破空疾去,转眼离开了峨眉。 …… 海舟往绕出峨眉山门,往南面急速行进,离开峨眉地界后猛地仰头,冲入天顶上,四周罡风猎猎呼啸,不见一朵云彩,及至某一个高度,船身企稳,四平八稳行进。 梁才书叮嘱身边几个老者让他们操控好法舟,随后侧首看向吴用,笑道:“三位小友,我带你们去挑一间住处。” 吴用三人拱手:“有劳前辈。” 梁才书笑笑,对梁才图道:“三弟,上面你来照看,我带三位小友下去一趟。” 说完,又对梁幼菱道:“幼菱,你一齐作陪。” 梁幼菱张了张嘴,欲言又止,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反驳的话。 梁才书伸手做请,带着吴用三人离开舷首。 海舟甲板狭长,除了中心位置矗立着一座阁楼,四面空空如也,没有任何杂物,甚是清爽。 “这一艘法舟是我南溟的悠远舟,速度不快,但居住舒适,适合远途航行。”梁才书边走边介绍。 吴用苦笑道:“速度不快?” “自是不快,比起小友,比起峨眉剑修遁速差远了,不是吗?”梁才书不以为意。 这话事实,吴用点头,此刻法舟的速度应该以及提至七、八成以上,约莫和普通金丹修士持平,但如果比起剑修,自是差了不少。 只不过这艘法舟实在巨大,在这等速度下,四平八稳,压迫感十足,会给人以横压一切的错觉,连带给人一种速度感。 “梁前辈,如若可以,唤我们‘师侄’即可,这一声‘小友’听得我们浑身不自在。”吴用苦笑。 梁才书笑着说道:“依凭师侄的意思。” 如果按照辈分来说,他其实比玄虚子、谷冲英等人要小一辈,与吴用是平辈,只不过以他的修为和身份地位来比,同吴用平辈相称太过奇怪,因而之前用“小友”代称。 如果单按年龄来算,他完全可以当吴用的高祖了,这一声师侄其实也还是吴用占了“便宜”。 不过因为修士有极长的寿命与时常断代的情况出现,修道界各家的辈分称呼一直颇乱,年长者敬年幼者位长辈比比皆是。 尤其是一些修为高深之辈,前后跨度数百年娶妻纳妾生子,长子一系已经开枝散叶了,又老来得子,几个垂垂老矣的白发老头儿要叫一个牙牙学语的婴孩为叔父。 …… 第374章 煞气感应,修炼神通 总而言之,吴用在辈分的事情上怎么都要占梁才书的便宜,用“师侄”称呼自己,这也是大家都能好受的叫法。 毕竟现在不是在峨眉,没有师父和师伯,行走在外,没矛盾的前提下,客气好些,他也不在乎这些虚的东西。 “吴师侄,这座阁楼上层都有独立的客房,底下舟身内亦有不少舱房,阁楼矗立甲板上,视野开阔,光明敞亮,舱房虽然在底下,但极为密闭安静,适合安静修炼。” “上层下层房间充裕,所有人都可以自由挑选居住,只要房间空着就好。你看看,你们是选哪里居住?此行路遥,十天半月要的,千万别勉强,选个自己喜欢的吧。” 梁才书轻笑。 吴用侧首问道:“你们想住哪里?我看阁楼上好些,视线好,你们都没去过南溟吧?正好多看看这一路风光。” 宋瑜英没有异议,毫不犹豫道:“瑜英听师叔的。” 柴昆鹏挠挠脑袋,指了指脚下,“不如去底下舱房?” 此刻几人位于阁楼的入口,两旁各有一条舱道,借着玉明珠的白光,照亮着一道道通往底下的台阶。 柴昆鹏一样没有见过这等大海舟,觉得那底下是未知的世界,不去探索一下可惜。 可惜,宋瑜英叱道:“听师叔的。” “啊……”柴昆鹏还想说什么,但看到宋瑜英瞪眼,一脸的无奈。 “呵呵,那就阁楼上?”梁才书稍加沉吟,“既然如此……幼菱,我记得你边上还有几间空房吧?那里位置绝佳,视野十分之好。” 梁幼菱面色一变,族里人都知她夜里喜静,所以无人选择住在她隔壁,这也算是她作为高祖最宠爱的后辈的特权。 可这会儿叔公这么说了,她哪里敢推说“你们别来”?只能一脸苦涩的点点头。 梁才书颔首,“那我们就上去说话。” 楼内不设长梯,几人腾空而起,转眼来到了顶层。 阁楼面朝舷首的位置不做房间,整层形状犹如一个“凹”字形。 “那里便是我们几个老家伙的住处,幼菱住在左手侧,那里都是空房,师侄,你们自己去选一间即可。” 吴用顺着梁才书的指向看去,知道梁才书几人住在“凹”字形的底边几座房间,而梁幼菱则是在“凹”的左边这一竖上。 他谢道:“有劳前辈,稍后我们自行选取。” 梁才书颔首,“选定以后,有什么需用就告诉幼菱,她离你们最近,悠远舟上各种物资皆有,她会帮你们去取用。” 说着,看了眼梁幼菱,眼神示意。 梁幼菱嘴角一抽,说道:“三位有任何需用,尽管吩咐。” 梁才书这才满意道:“三位师侄,既如此,梁某人先去驾驶法舟了。” 吴用拱手道谢,柴昆鹏、宋瑜英跟着躬身。 梁才书点头,飞去了舷首甲板。 他这一走,梁幼菱脸色立马冷了下来,只不过她也不敢就这么走了,冷着脸道:“房间这么多,为何一定要在我这边上?” 吴用还没说话,柴昆鹏先道:“那你说哪里嘛!又不是我们要来这的,是梁前辈的安排。” 梁幼菱语塞。 柴昆鹏一脸的无辜,手指着对面,“要不那边?” 阁楼呈“凹”字形,梁幼菱在左边这一竖,柴昆鹏指的是右边那一竖。 梁幼菱沉吟道:“那边是梁文舟他们几人住的,我记得有空房间,你们若愿意过去,我可以帮你们去问上一问。” 柴昆鹏“哦”了一声,“我想想。” “柴昆鹏……”宋瑜英皱眉,吴用做好的决定,改什么改? 吴用的内心却一点没有波澜,给了她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 梁幼菱心下一喜,正待说我先去问一问,谁知道柴昆鹏立马抬头,笑道:“我想好了,我们不换!” 梁幼菱还未绽开的笑意凝固在嘴角,这分明就是在耍她! 吴用耸肩。 宋瑜英给柴昆鹏翻了个白眼。 柴昆鹏嘿然一笑,直接推了最前首的房间门,冲了进去,喊道:“我就住这里了!宋瑜英!小师叔,可不许与我抢。” 吴用也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笑骂道:“都是凝丹的人了,能不能像点样子!” 宋瑜英则没好气道:“一个房间,谁要抢?” 她走到了身边最近的房间,推开门,“小师叔,我就这间吧。” “那我就这里。”吴用也不选,走到她隔壁,然后对梁幼菱道:“有劳。” 啪嗒。 门被轻轻阖上,三个房间转眼选好,没有她任何事情,梁幼菱面色难看,要说唯一值得庆幸的,那就是她的隔壁是宋瑜英,而不是吴用。 “哼!” 梁幼菱扭头回了自己房间。 …… 吴用进到房内,入目便是一扇蓝色的镂雕屏风,绕过屏风,一间空间极大的典雅客房展现于前,各种用度应有尽有,品质非凡。 他走了一圈,来到靠窗的榻前,坐了上去,探头望向窗外。 从这个位置能看到甲板上的些许光景,只见几个南溟弟子原地盘坐,原本空无一物的甲板上,此刻已经多出来了一座散发着亮光的法阵,将他们笼罩在内。 【一般这等大型法舟需要用灵石宝珠等蕴含灵力的外物供能,这法舟有些意思,不需要用这些东西,几个金丹修士的法力就行,倒是能省不少力气。】邯鼓一眼看出他们是在操控法舟。 确实,假如光看,悠远舟的遁速好像的确不算很快,可要考虑的是,南溟此行接近四十余人,这么多人,靠着一艘法舟,只需数人的操控,便可以金丹修士的遁速行进,不可谓不厉害。 吴用看了一阵,收回目光,兴致勃勃问道:【要在这法舟上待个十天半月,是不是可以学你说的那个法门了?】邯鼓冷笑道:【就晓得你惦记着!】 “嘿嘿……”吴用咧嘴笑出了声。 【别高兴太早,我这法门可不好学。】邯鼓毫不留情打击。 这话一说,吴用更来兴趣了,搓搓手道:【越难说明东西越好,快教我,我已经等不及了。】 【你倒是有眼光,可小心贪多嚼不烂!凝神,收好了!】邯鼓哼声,念了一段咒决。 脑袋里嗡嗡作响,一串吴用不明音义但偏偏知其本意的声音响起。 “烈煞镇山,穷气伏兽,斩魑魅魍魉显法戮,屠蝇营狗苟彰道清,积威于身,敛赫在神,以精养气,以气镇方外……” 吴用嘴里默念,脑海中浮现出这门法诀的修炼方法。 【这门法诀没有名字,是我的天赋神通之一,能够借化煞气震慑敌人,对敌人的思绪、判断造成干扰,是颇为有用的法门。】 【没有名字?】吴用一愣。 【没有名字,只有如何修炼,妖族的传承和你们人类不一样,没有书著成册,而是自然而然留存在脑内,此法天下只我一个会。】 【好了,别废话了,方法交给你了,赶紧开始修炼吧,别到时候抵达南溟了你都还没有学会!】 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振奋精神,盘膝坐定,调整心神状态至最佳后,开始尝试修炼。 他掐出诀目,默念那不知具体是什么语言的音节,可过了良久,都没有任何的进展,不禁疑惑地睁开了眼。 【没有具体的行运路线?或者……或者更为具体的修炼方法?】吴用略感尴尬。 没办法,这下试着修炼,他愣是摸不着头脑,因为邯鼓传来的法门只告诉他持捏法诀,试着引调所谓的煞气。 再就没有任何的提示。 邯鼓淡淡说道:【路线?方法?没有,这不是你们人类修士的法门,自然没有这些东西,抓不到感觉的话,试着多多理解我的口诀。】 吴用点头,再一次默念道:【烈煞镇山,穷气伏兽,斩魑魅魍魉显法戮,屠蝇营狗苟彰道清,积威于身,敛赫在神,以精养气,以气镇方外……】 理解字面意义不难,但具体要如何做呢?引调煞气,煞气在哪? 邯鼓沉声道:【我的问题,你连煞气都不理解,让你强行修炼确实为难了。】 他稍作思虑,【我问你,你身上的煞气从何而来?】 吴用回想师父和谷师伯的说法,是因为他在归觅十八山内杀妖修炼过多而导致的影响:【因为杀戮过多?】 【杀戮过多,杀戮过多为什么不是杀气,而是煞气?以你的理解,此二者的本质区别是什么。】邯鼓没有直接告诉吴用答案,而是循循善诱。 煞气和杀气的区别? 吴用一愣,他还真没考虑过这方面的区别。 【杀气,煞气……这两者难道不是同一种东西吗?】 【是同一种东西吗?非也,你再想想。】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仔细思考,片刻之后,用不是很确定的语气说道:【通常都说“谁谁谁对谁谁谁有杀气”、“满脸杀气”,但从未听过“谁对谁有煞气”,倒是有“他满脸煞气”的说法,是因为……这两者的主、客观角度不同吗?】 【唔……似乎也不对,杀气煞气都来自于自身,以主、客观区分实际上界限不明,等等……也不一定,感觉……唔……】 【咦!你这个理解倒是有些意思。】邯鼓讶然。 越说越混,讲到后面,吴用其实自己也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这还能被邯鼓夸赞,他一时不知该说什么,摸着鼻子,一脸的尴尬之色。 【你自己也说了,提到“杀气”、“煞气”,有主、客观的角度不同,那不妨深入去思索这个问题。】邯鼓不厌其烦导引。 深入思考……吴用沉吟。 【杀气来自于自发而出,毫无疑问是主观的,只有我对某人流露出杀意的时候,才能被感应到所谓的杀气……那这么说“煞气”是客观角度存在的东西?】 邯鼓淡淡道:【客观,或者说——被动存在?】 被动存在!? 经此一提,吴用脑袋里的各种线索顿时像是被一根无形的丝线串联了起来。 【煞气、客观、被动存在……莫非这意思是说煞气不需要我去如何如何使其“产生”,而是客观存在!?可是,既然客观存在,存在于哪里呢?】 他若有所悟,心海内浮上来一个答案,想要去抓,但又怎么也抓不到,那种若即若离的感觉令他抓狂。 【镇静!你说你自己的煞气存在于哪里?】邯鼓笑呵呵。 【我自己的煞气……】吴用缓缓抬起手。 难道说!? 他立马顿悟,重新盘膝坐定,手中持捏诀目,口中默念邯鼓教给他的口诀,聚精会神,将意念集中于自身。 不同于之前,之前他一样是将意念集中在自己身上,但更多的是“抱元守一”,是集中意念在自己的心神上,而此刻,他将意念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体上——没错,具象化的身体。 前次虚无缥缈,玄而又玄,正是修炼道法的最佳状态,乃是人类修士所特有的修炼状态,而现在,他将意念集中到了自己的身体上。 毛发、皮肤、肌肉、骨骼、五脏六腑……随着他默念口诀,意念在身体给出游走而过,无所不至,丝毫皆达。 将意念覆盖全身之后,吴用心神迷糊,一股朦朦胧胧的氤氲气体从他的毛孔内缓缓逸散而出,一丝一缕,萦绕在他的体表。 这些气体只在他意念内可见,俱是灰色,散发着一股凶戾的气息,正是他方才寻而不得的煞气! 如果有人在他身旁,只用目光感应不到任何的异常,然而感知之下却要大吃一惊。 因为此刻的吴用不像是一个人类修士,更像是一头伏在地上欲待扑食猎物的凶兽,四肢弯曲,身体紧绷,双眼闪烁着凶猛的精光,随时可能蹦起发动致命的攻击。 数之不尽的灰色气体从毛孔内逸散而出,萦绕缠缭,渐渐将他浑身上下都“吞没”,看不清面貌。 针落闻声的房间内,只有吴用默念咒语的声音,以及煞气从体内喷吐而出又复吸入的动静,浑身都好似是在呼吸,一阵接一阵,久久不绝。 …… 第375章 路途修炼 “山神子这门神通当真不差,吴用这小子若果能上手并熟通运用,与人斗法,胜算肯定会更上一层楼。” 空气中光线折射,散出一阵波荡。 伏龙剑悄无声息出现在吴用背后,静静看着他修炼。 随其现身,吴用的眉心裂开一隙,邯鼓的竖目显现,可吴用却丝毫没有察觉,更没有被打扰到修炼。 “哦?能当得鼎鼎大名的伏龙剑一句夸赞,邯某真是倍感荣幸。某种意义而言,你我也算是死敌,没想到如今都在这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身上,为他思前想后,啧啧……” 邯鼓的语气颇为戏谑。 伏龙剑“呵”了一声,“名不见经传?现在的吴用可不算名不见经传,山神子没看到南溟如此大动干戈,就为了请他回去?” “可不是,杨抟看中的传人,怎么会差?只看他修炼我这门神通之快,天赋就可见一斑。”邯鼓竖目上下的缝隙末端一弯,仿佛一张倒置的嘴巴咧开露笑。 “看来山神子平素对这小子爱答不理,三句话两句嘲讽,心里其实还是对这小子满意的。”伏龙剑摸着胡须。 邯鼓哼声不语。 伏龙剑稍作沉吟,正色道:“请教山神子一事。” “嗯?”邯鼓略感意外。 伏龙剑稍事措辞,“老夫听说山神子在毒蛛山见到了杨抟的一缕神念?却不知道他的状态如何?” 这话一问,邯鼓欲待回答,可就在这时,吴用背着的剑匣一抖,似有打开的趋势。 伏龙剑面色一变,笑骂道:“你那时候才解封,顾着自己兜空盘旋,斩灭魔气,能知道什么?我当然要问他!” “勿要乱动!吴用在修炼,影响了他,我饶你不能!” 说着,他一巴掌拍到剑匣上。 碧落与紫陌登时老实,安安静静,不敢再有任何动作。 伏龙剑看向邯鼓,重新问道:“老夫想问的是,杨抟当时的状态如何,可能看出什么端倪?” “什么端倪?”邯鼓眯起眼睛,“什么状态?你问这个是什么意思?” 伏龙剑摸着胡须,平静地说道:“山神子以为呢?” 邯鼓呵呵一笑,意味深长说道:“你在担心杨抟的情况?怎么,他是你的炼造者,吴用之前的唯一主人,你对他没信心?” 伏龙剑沉默,缓缓道:“由不得老夫多想,碧落与紫陌是他随身的佩剑,他将老夫封镇在峨眉,又留下随身佩剑,如果是飞升得道,解释不通,没必要这么做,这架势……” “像是‘驾鹤西去’?”邯鼓补充完他没有说下去的话。 伏龙剑冷冷看了他一眼。 “呵呵,这么看我作甚?你这么问不就是这个意思?”邯鼓的语气很是无所谓。 伏龙剑不再追问,诺大的房间内只有吴用修炼引动的煞气吞吐声,呼呼作响,犹如野兽沉酣。 良久之后,邯鼓才缓缓开口:“只看那道神念,杨抟的状态非常之好,嘿……不像是行将就木之人,我这么说,你可放心?” 伏龙剑闭上眼睛,负手于背后,淡淡道:“多谢山神子告知。” 这时,吴用睫毛微动,似有出定的迹象。 邯鼓骂道:“蠢货!不要着急,且慢修炼!杀气是由你杀意而生,煞气是你杀戮之后随身所携带,尽藏于体内,继续引调,榨干体内的煞气,不要继续修炼下一步!” 这话却是传达至吴用心间,吴用听罢,重新凝神,按照行的只是,持续导引体内的煞气,体表彻底被覆盖。 见到吴用的修炼状态,伏龙剑暗自点头,问道:“山神子此门神通需要修炼多久?老夫还要教这小子修炼《擒龙形剑经》。” “你随意,我这神通不能无时无刻修炼,只需每日抽一些时间修炼即可,否则过犹不及,煞气容易对他的性格造成影响。”邯鼓闭上竖目。 伏龙剑点头,也回了吴用膻中内,房间内顿时只剩下吴用修炼的声响。 …… 之后的日子十分枯燥,梁才书为了以最快的速度赶回南溟,片刻不歇,全程让弟子分批驾舟,就连梁幼菱也不例外。 吴用与柴昆鹏、宋瑜英三人作为客人自是不需做这苦差,吴用与宋瑜英便在屋内修炼,柴昆鹏坐耐不住,时常在悠远舟上走动,偶尔得闲,三人会坐下来聊天交流,算是调解苦闷枯燥的赶路生活。 让柴昆鹏与宋瑜英一齐陪同前往南溟,其实是白师伯的主意,本意是考虑到吴用如果一个人去南溟,未免太过惹眼,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他身上,届时如何去封魔禁地察看禁制? 可人多了又不行,南溟会起疑,会好奇,更加提防,可柴昆鹏与宋瑜英都是吴用在门内最为亲近之辈,既是吴用的晚辈,更是他的好友。 这些有关吴用的情报,梁才书在峨眉待了个把月,早就问清楚了,没有丝毫起疑。 尤其是考虑到柴昆鹏乃是峨眉宝剑金露的主人,宋瑜英更是得到四口雷阗的认主,两人将来成长起来,在门内谅必是顶梁柱、中坚力量,峨眉让两人外出游历,没有任何毛病。 因是之故,梁才书等人对宋瑜英与柴昆鹏都十分客气,任何要求都尽量满足。 吴用在上手《引煞诀》后——没错,这是他给这门神通起的名字,不然不知该如何称呼,索性就按照神通的修炼方法起了个上口的名字。 这自然引来了邯鼓一顿讥讽,不过他无所谓,在上手这门神通后,每日都会抽出一定的时间来引调体内的煞气。按照《引煞诀》的修炼方法,第一次他必须要将体内所有的煞气引出体外,覆盖体表,且得做到收放自如的程度。 如此熟悉操控之后,他才可以进行到下一步的修炼。 不过这神通的修炼不能操之过急,吴用闷头在归觅十八山斩杀了不少妖兽,浑身煞气同辈之中少见的多,现阶段过分催用煞气,会逐渐影响他的心境,对人身性格造成各种不可逆的恶果。 是以,他现在每日会分多次修炼这门神通,一旦感受到自己操控煞气心有余而力不足,马上暂停,不再修炼。 然后趁着这个空挡稍作休息后,伏龙师叔祖又会出来,督促他开始修炼《擒龙形剑经》。 吴用此前已经突破了《幻络剑诀》、《少阳剑诀》、《少阴剑诀》这三门前置入门剑诀,成功突破到了筑基境界。 但由于缺乏趁手的宝剑,只能单纯熟悉《擒龙形剑经》的行气线路,勉强学会了韵生剑气的低阶法门。 如今有伏龙师叔祖在身边亲自指导,终于是开始真正修炼上手这门剑经,而修炼的第一步……非常简单,同时也非常痛苦。 由于考虑到要外出,又顺利成为存元体修,师父玄虚子让他修炼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上的纳物法门,他终于不再需要将随身的所有东西背着、兜着,藏在袖袋内,而是可以将所有随身的物品藏纳到膻中穴内。 如今除了碧落与紫陌,所有的东西都可以便宜携带,包括伏龙剑。 这正好帮助了他修炼《擒龙形剑经》,因为修炼这门剑经的第一步,就是感应杀气,熟悉杀气。 现今峨眉门内修炼这门剑经的人不多,但毋论是谁,都会想各种办法去明晰洞察自己身上的杀气,不少人都会外出游历,通过斩妖除魔磨练、熟悉自己的杀气。 阴差阳错,吴用由于归觅十八山的经历,已是经过磨炼,再要去斩妖除魔,杀气化作煞气,反而对他人身状态不利。 因是之故,伏龙剑想了个办法,安存于吴用的膻中穴内,通过逐步释放自己的杀气,让让吴用去细细感受。 体内安藏了这么一口杀伐利器,无时无刻释放杀气,吴用简直像是吞了一个千针球,每次修炼,凌厉、寒冷的杀气戳得他五脏六腑隐隐作痛,痛苦难耐。 尤其是为了感应杀气,他还不能分神,而是要将心神沉浸,专心感受杀气,感受杀气带来的痛苦,敏锐的知觉使得他每次修炼都度日如年。 好消息是——也算是阴差阳错,《引煞诀》与《擒龙形剑经》的匹适性居然十分之高。 并非是说这两门能够怎么配合,而是因为……前者是针对杀气、杀戮生成的煞气进行的修炼,后者则本身是一门顶级的杀伐剑诀。 修炼《擒龙形剑经》、感受杀意、引调煞气、化煞气为己用……这几步过程自然而然串联在一起,形成了一个正反馈,越是修炼,效果越是明显。 痛也是痛的,难也是难的,但看着自己的收获,吴用痛并快乐着,咬着牙坚持,逐渐麻木了,反倒让他欲罢不能了…… 南溟一十二岛位于洲陆西南方向,地处南海,东面靠着南疆,北面则是婆娑国。 梁才书为了尽快赶回南溟,下令弟子们全力催动法力,悠远舟每日十二时辰一刻不歇,全程极速行进。 八日之后,他们从西南方向斜穿出南疆,来到了南海海域,又在一望无际的海面上行进八日的功夫,终于靠近了南溟地界。 阁楼顶层最大的房间内,梁才书坐在书桌后,两手十指交叉安在桌面上,闭目养神。 “二哥,再有两日的功夫,就该到了。”梁才图坐在一旁的靠椅上,“终于回来了。” 梁才书颔首睁眼,问道:“吴用三人这些天的情况如何?” 梁才图笑道:“吴用与宋瑜英几乎整日都在房间内,鲜少外出走动,应该都是在修炼,那个叫柴昆鹏的小子却是闲不住,总在船上来去晃荡。” “还时不时要和岛上弟子聊天,要非是对他知根知底,我都怀疑他是不是来打探情报,摸索悠远舟的情况了。” 梁才书失笑,“峨眉弟子,当不至于此,说起这个柴昆鹏,这三个峨眉弟子里,天赋最上乘的当要数吴用,其次宋瑜英,两人的天赋远超一般天骄,倒是这个柴昆鹏……” “他怎么了?”梁才图不解。 梁才书摇头道:“此人修道天赋也就在一流的水准,但似乎总有些特别。” “特别?”梁才图愈加不理解二哥的意思了,“哪里特别。” “具体说不上来,但肯定有并不一般的地方。”梁才书相信自己的感知不会错,“总而言之,这三人都非是一般,小心对待。” 梁才图颔首,“我已放出海鳐传信门内了,希望总岛主告知各岛,约束自家弟子,不要失仪。” “要的,这些小子在南溟作威作福惯了,一个个目中无人,碰上吴用三个,只怕要自取其辱。”梁才书冷笑。 “哈哈!”梁才图放笑,“二哥倒也不必如此妄自菲薄,咱们南溟的年轻俊杰了也有不少能和吴用三个比较的,远的不说,幼菱就不差。” 梁才书愈加不屑,毫不客气道:“和吴用一比,都是温室里的花朵,经不起风雨,看他身上的煞气,不知有过多少杀戮,岂是常人可比?” 作为镇海大将军之一,常年驻守在抵御海族的前线,他对于煞气的感应尤为敏锐,早看出吴用身上饱含煞气了。 梁才图苦笑,这确实也是事实,没办法反驳,只能叹道:“不得不说,现如今咱们南溟弟子太过养尊处优了。” 梁才书摇头道:“其实并非我南溟一家的情况,哪怕在峨眉,亦或别家大派,绝大部分弟子也是如此,有修炼,有切磋,还出门远游,但就是没有经过生与死的磨练,成长太慢,吴用是个异数。” “反倒是魔门弟子,靠着杀戮修炼,终日在刀尖上跳舞,磨砺自身,实战经验远超道门弟子,就是那些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阴鬼,也一个个都身经百战。” “将来假若有所冲突,只怕我等道门弟子只有吃亏的份!” “哼!若非自家的弟子斗不过这些阴鬼,何须花如此大代价请吴用回去?像这小子一样,把那来犯的阴鬼识破拿下,还会有这么多事情?” 梁才书当真是恨铁不成钢! …… 第376章 抵达南溟 梁才图无言反驳,因为他知道二哥说的都是事实,如果岛内弟子有吴用的本事,哪还会有这么多的麻烦事? 他只能轻叹一气,“要是正初他们能回来就好了……” 梁才书斩钉截铁道:“不行!正初几人在前线是不可或缺的中坚力量,阴鬼虽然麻烦,但总归数目不大,掀不起风浪,可如果把正初他们召回,让海族寻得机会冲破防线,那是我南溟的存亡危机!” 梁才图无奈点头。 梁才书挥手道:“通知吴用他们一声,马上就要到我南溟岛内了,修炼的事情要暂时放一放。” 梁才图起身,推门而出。 房间内顿时安静,梁才书轻叹一气。 …… 一日之后,吴用与宋瑜英、柴昆鹏站在舷首甲板上,目视前方。 此刻悠远舟的速度已经慢了下来,并且穿梭在云雾之中,往低处滑翔。 “师侄,马上就要到了,这一路舟车劳顿,苦了你们了。”梁才书笑着从阁楼顶层飞来,落脚在甲板上。 不过当他看到吴用时候,面上露出一丝意外,心想:这小子十来日的功夫,居然又变了个样,浑身气势引而不发,锋锐如藏鞘宝剑,而且一身的煞气已经消失不见,是服用了什么丹药,将其化解了? 南溟位于海上,终年抵御海族,不少子弟都身缠煞气,会服用岛内下发的丹药化解煞气,免得对自身神智产生不好的后果,此刻他以为吴用也是吞服了类似的丹药。 “梁前辈说笑,贵岛弟子才是真的辛苦了,我们三个无所事事,就顾着自己了。”吴用带着柴昆鹏、宋瑜英两人见礼。 梁才图也笑着飞近,半开玩笑说道:“呵呵,现在既然到了,那可要麻烦师侄你们多多出力了。” 吴用正色道:“这是晚辈三人此来目的,义不容辞。” 梁才书与梁才图满意一笑。 悠远舟滑翔下行,不多时便冲出了云海,蒙蒙视线骤然开阔,蔚蓝的汪洋印入眼帘,海平面上分布着一座座植被茂密的岛屿,犹如绿色玛瑙镶嵌在万顷碧波中。 俗话说望山跑死马,在海平面看见岛屿,可悠远舟又足足飞了半个时辰才真正抵达目的地。 海岛地貌格外壮丽,悬崖峭壁险峻恢弘,海滩砂砾柔美细腻,潮汐涨落间更显现出大自然的鬼斧神工,巍峨壮阔。 “到了!这里便是我鹿丰岛,如今南溟海国的中心,一十二岛总岛主镇守之地!”梁才书沉声介绍。 吴用定睛看去,不禁暗赞一声宏阔,这南海诸岛与小极北不一样,没有被冰雪笼罩,不见枯荒,而是生机盎然,绿林密障,一副生机鲜活的景象。 最惹眼的当要属岛中心,一道白色光柱冲天而起,射入云海之中,末端散射出七彩光华,晕染了整片天幕。 【这光柱……呵呵,有点意思。】邯鼓啧啧称奇。 【怎么?】这天幕明显人为,绝非天地自然,吴用不禁好奇。 邯鼓却卖了个关子:【晚些你就知道了。】 【好罢……】吴用无奈。 梁才图打出一道法决,一抹亮光自他指尖跃出,疾速冲向鹿丰岛,须臾之间便消散不见踪影,与此同时,他清喝道:“放下悠远舟!” 一众驾驶法舟的南溟弟子催动法决,悠远舟下沉,吴用只听得轰隆一声,甲板上剧烈一震,旋即四平八稳,悠远舟破浪而行。 不多时,鹿丰岛海岸线附近的波浪开始翻滚,似有巨物在海面底下扑腾,哗啦一声巨响,碧浪排空,像一群奔跑的马,翻腾着向前,无尽的能量在波涛中释放,席卷向悠远舟。 咚! 海浪与悠远舟正面碰撞,犹如撞到了礁石之类东西上,骤然浮停,无数海水泼卷到甲板上,众人不约而同催动护身真气,把泼天海水挡在身外。 哗啦啦…… 海浪消落,悠远舟船身边沿盘上来了一根根密密麻麻的粗长触手,摔打到甲板上,吸盘牢牢粘附住船身。 柴昆鹏面色一变,左手捏出剑诀。 “柴少侠且慢!”梁才图立马叫住他,“此是我鹿丰岛的巡海灵兽,非是敌人。” 哗啦啦! 话音刚落,一泼海水被翻上甲板,粗长的触手发力,悠远舟船身被拉扯得侧倾,众人纷纷腾空而起,一个瘦狭的鲜红色“伞帽形”脑袋从船身以下钻了上来,两只覆盖着透明角膜的巨大眼睛冰冷地注视着他们。 准确的说——注视着吴用三人,并带着一丝“猎人”审视猎物那种杀生予夺的支配感。 浓重的海水腥气扑面而来,吴用眯起眼睛,丝毫不怵,催动《引煞诀》,一丝淡薄的灰色煞气在他体表缭绕,直视这两只巨大的眼睛。 巡海灵兽感应到眼前之人身上的凶戾煞气,眼中居然露出了一丝人性化的惧意,似在为自己壮胆一般,发出一声嗡鸣。 一旁的梁才图与梁才书略感惊讶,互望了一眼。 “畜生!这是来我岛上的贵客!还不退下!” 一声厉喝传来,一队修士出现在这头巡海灵兽的上方。 缠绕在悠远舟甲板上的触手纷纷松开,巨大的伞形脑袋往后一倒,轰隆一声砸进海水之中,稀里哗啦的海水漫天飞溅,柴昆鹏耐不住好奇,冲到船沿扶手边看去,惊呼道:“原来是一头大墨斗!” 这队修士落到甲板上,为首一个穿着皮甲的男子,走上前,将手上的镔铁长枪一挽,见礼道:“将军,三叔公,你们回来了。” 梁才书与梁才图两人颔首。 然后此人看向吴用,面带一丝惊异说道:“想必阁下便是峨眉的吴用道友了?果然名不虚传!在下梁单钧,鹿丰岛巡游执事。” 梁单钧很意外,收到三叔公传来的消息,知道吴用几人马上就要靠岸,巡游队众人都一致表示要给这吴用一个下马威,特意御动了红乌墨斗这深海凶兽来迎接。 可没想到这不仅没把吴用给吓到,反而红乌墨斗自己先生怵了。梁单钧平生没少与海兽等异族搏斗,敏锐的觉察到这个峨眉弟子看似寻常,但身上实则带着一丝凶戾煞气。 之前他还觉得岛内派人去请这吴用有些兴师动众,现在来看,恐怕这人是有真本事的,再不敢小觑了吴用。 吴用拱手回礼:“峨眉吴用,见过梁道友。” 柴昆鹏与宋瑜英也一齐上前见礼。 梁单钧一一回礼,对梁才书道:“将军,三叔公,请停船,按照规矩,我们要检查进岛的所有人士。” 梁才书淡淡道:“你管自己按规矩办事就行。” “吴道友,请谅解,我等要得罪了!”梁单钧抱歉一声,返身对身后巡游队的人一个眼神,又让悠远舟上所有人都站上甲板来。 吴用与宋、柴两人对视一眼,好奇这是要做什么,然后就看到巡游队伍里走出来三个人,他们单手各持一面铜镜,另一只手掐动法决,口念咒语。 天顶云上的七彩光幕投射下一道七彩光华,照在三人手持的铜镜上,镜面折射,散出一道道光芒,照向场内所有人的眉心。 嗡……嗡……嗡…… 三息过后,光华散尽,三人回头,看向梁单钧,点了点头。 梁单钧笑着松出一口气,道:“诸位,得罪了。” 【看样子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啊……】吴用在心底忍不住腹诽,确实是没想到有梁才书和梁才图在,鹿丰岛的巡游队伍还要对他们确认身份。 说杯弓蛇影都不算过分了。 梁才书催促道:“检查完了就赶紧进岛吧,我之前已经通知岛内了,总岛主应该已经知道我们来了吧?” 梁单钧朝巡游队招了招手,几人立马催动红乌墨斗,拖拉着悠远舟靠岸,他这才回话道:“将军,总岛主已经知道了,并有传令,峨眉三位一到,即可护送进岛。” 梁才书颔首,不再多说。 悠远舟缓缓靠岸,不少鹿丰岛弟子聚在岸边,伸着脖子想看看十二岛如此兴师动众请来的峨眉弟子究竟是如何样的三头六臂。 不过悠远舟一靠近,巡游队伍立马将人轰散。 “嚯……好大的阵仗,一个派外弟子,值得咱们这样对待?”一个不和谐的声音在人群中响起。 梁单钧目如鹰视,在人群中扫过,死死盯住说这话的人。 巡游队立马会意,一人大步上前,不由分说,毫不留情将此人擒拿。 “这……幼安大哥,你这是做什么!我做错了什么!快放开我!”一个面容仍显稚嫩的青年被压倒在地,挣扎着惊呼。 出手的男人冷声道:“不知道峨眉三位是总岛主请来的贵客?出言不逊,你说该当何罪?来人!给我把他押下去!” “是!” 两名巡游队弟子上前,将叫嚷不停地此人带了下去。 奚奚索索的议论声顿时消失不见,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该说什么。 梁文舟面带冷笑看着底下的青年,这人他认得,梁飞,是鹿丰岛上一支旁系弟子,年纪轻轻,修为不差,自诩岛内年轻一辈代表。 他是能够理解这家伙的疑惑的,肯定在想:“兴师动众请回来一个峨眉弟子,有必要吗?” 正常! 谁让他自己先前也是这样想的呢?没想到吴用不是一团好捏的豆腐,而是一块铁板,远比他想象的还要坚硬的铁板! 梁文婷面无表情看着自己的堂弟,淡淡道:“你又在动什么歪心思?” “歪心思?堂姐,我哪里还敢?”梁文舟面色阴沉,“我是一脚骨头踢折了才知道吴用在二叔公、三叔公乃至总岛主心中的地位,现在回了鹿丰岛,这些人还不明就里,恐怕接下来有一场好戏看了!” 梁文婷心想确实如此,又怕堂弟拎不清楚,语重心长劝道:“你不要掺和进去就行。” 梁文舟摇头,他是不敢和吴用做对了,那些要是以为这家伙只是名头响就敢上去碰一碰的人,马上就会知道自己错得有多离谱。 人群散去,议论声随之消失,梁单钧拱手抱歉,“三位,见谅。” 吴用摆手。 一行人飞下悠远舟,沿着主道往岛内走去。 郁郁葱葱的树木,繁花似锦的花丛,海岛上充满了令人心旷神怡的生机与活力,各种奇珍异兽穿梭在林木间,对吴用一行投来各种好奇的目光。 最奇特的要数岛上的一种灵鹿,数目不少,几乎没走一段路都能碰到,它们全身的皮毛水蓝润亮,温柔洁净,头顶一对分杈繁多的茸毛巨角,双眼明亮如星辰,行走间足不沾尘泥,优雅而又神秘。 吴用敏锐地注意到,同行的鹿丰岛弟子见到这种灵鹿,眼里全都毫不掩饰地流露出敬色,哪怕强大如梁才书与梁才图也不例外。 “吴师侄,可知我鹿丰岛名字的由来?”梁才书注意到他好奇的眼神,笑着开口问询。 吴用心头一动,问道:“莫非此灵鹿与鹿丰岛名字里的‘鹿’有关系?” “不错!”梁才书颔首,“这种灵鹿名为‘垂昆’,相传本岛老祖乃是婆娑国沿海的渔家子弟,年少时层偶遇一位头生四角的灵鹿,他脚不沾土,浑身皮毛雪亮,所过之处,清溪随行,冲刷一切秽物。” “老祖与其偶遇,意外得传一卷法门,这才得以踏上修道之路,闯出偌大声名,才有机会与其余十一位岛主合力创建南溟一十二岛,并将法门流传至今。” “晚年寿元将终时期,老祖修为桎梏,意图寻求那灵鹿再传缘法,曾孤身回到婆娑国,徒步沿海,虔诚求道。” “然而距离昔年传法已去数百年,沿海早已时过境迁,哪里能容易追逐当年缘法之迹?但老祖始终不放弃,最终将要咽气归去之际,灵鹿当真出现了。” “他告诉老祖天命难违,此生已无得道之机,但可以为老祖续命九载,并告诉老祖,南海某一处岛屿上有他的子嗣,将其全部接引到鹿丰岛上安生,他便愿意在老祖坐化后,将老祖引至自己座下,随身护佑,不堕轮回。” …… 第377章 下马威 “老祖对灵鹿笃信不疑,将尽之日,得寿九载,岂能不接受?他老人家回到岛内,安排人手寻找灵鹿的子嗣,将其全部接引到了鹿丰岛上,便是眼前你之所见。” “老祖认为自己能有今日一切,全是灵鹿所降下的福泽,因而为这灵鹿子嗣起名为‘垂昆’,希望能够这‘垂昆’能够像灵鹿恩泽他一样恩泽自己的后辈。” “老祖做完灵鹿交待之事,九载仍未尽,但他选择安顿好一切,自行安然坐化,去了灵鹿的身边侍奉。” 梁才书将部族的古往娓娓道来,脸上洋溢自豪与向往。 不止是他,周边弟子无一例外。 “垂裕后昆……贵岛老祖无憾生前,无愧身后,晚辈佩服。”吴用诚心敬佩。 无怪乎鹿丰岛能出梁才书这样的大修士,如此有荣誉归属感的部族,凝聚力极强,由此可见一斑,南溟一十二岛这等新兴势力能位比峨眉这等底蕴深厚的大派,是有道理的。 “呵呵……师侄谬赞。”梁才书感受到吴用话语里的真诚,心知他并非客套,拱手回谢。 原本巡游队虽然遵照上层的命令来护送吴用,但心底对他总还是有一丝排外的,此刻见他如此尊重自家部族历史,排外的心思倒是意外的散了些许,甚至连梁文舟与梁文婷两人也觉得吴用顺眼了许多。 走着走着,前方林木渐少,视野逐渐开阔,一面巨大高耸的山壁出现在众人眼前,拦住了去路。 山壁上藤蔓无数,林木丛生,险峻异常,一眼望之不尽,最为惹眼的则是一道自山巅垂落的银色瀑布,犹如银河彩带一般轰隆直坠,冲刷到岩壁下一座碧蓝湖泊内,溅起漫天水雾,在阳光下折射出一道七彩虹桥。 “诸位,这边请。” 梁单钧伸手示请,将众人引向瀑布下。 原来这座围着山壁,旷阔不知几何的湖泊中心,有一处露台悬浮其上,一队修士严正把守于此,眼见吴用一行近来,所有人不约而同投来一阵凌厉的审视目光。 “单明,将军和三叔公他们回来了。” 梁单均腾空而起,落到了露台上,然后把身子一侧,让出梁才书等人。 “将军!三叔公!”梁单明带着一众守卫与两人见礼,又同其他几个熟人招呼,然后看向吴用,点头示意。 “想必三位便是峨眉高就?” 吴用抱拳回礼,“高就不敢,峨眉吴用,见过道友。” 柴昆鹏、宋瑜英跟着见礼。 “进城需要登记,然后领一枚符令,切记,将此符令随身携带,不得离身三丈超过半盏茶功夫!否则会有城内巡守来查看情况。”梁单明对身边人眼神示意。 两人上前,将吴用三人的信息登记,然后一人领了一枚蓝色的符令,悬挂在腰间。 这符令虽然给人一种被监视的制约感,但类似的东西各家都有,峨眉也不例外,专门用来管理外客,只要不违反相关的规定,和普通的饰品没有任何区别。 对于梁单明这一队守城修士而言,吴用几人能够走到这里,说明外围的检查没有人任何我呢提,他们能做的也就只有登记信息与分发这枚符令了。 吴用三人登记完毕,梁单明摆手做请,“三位,请进鹿丰城!” 梁单均拱手道:“三位道友,单均便送到这里了,后会有期。” 吴用三人抱拳,“有劳梁队长。” 巡守队伍纷纷告辞,消失在密林之中。 梁单明带着吴用三人走到瀑布底下,掐了一个诀目——嗡嗡嗡! 一阵七彩弧光从湖底升起,顶开沉逾千钧的瀑布,编织、架构成一条虹霞通道,探入瀑布深处。 “请!” 梁单明带头,走进通道内。 吴用紧随其后。 哗啦啦! 瀑布的千钧活水冲刷在头顶的虹霞表面,掀不起一丝波澜,透不进丁点水露,通道四平八稳,氤氲发散着霞光,通入山壁深处。 走着走着,前方一座与繁密山林融而为一的巨大都城出现在视野之中。 山石奇峰四立,灵花异草争相开放,精巧、巍峨、秀丽……各式风格的建筑应有尽有,或砌雕在山壁内,或安居于湖面上,亦或建造在土地上,一眼望之不尽。 修士腾空穿梭,灵禽振翅载客,天上地下,人群数之不尽,叫卖声、吆喝声、谈笑声……耕种劳作,孩童嬉戏,一派热闹景象,不输天下任何一座繁华都城。 “嚯!”柴昆鹏惊叹,没想到还岛内竟然还有如此景气。 梁单明笑道:“这里是外围,生活在这里的大多都是没有法力的凡人,单明冒昧,从未去过峨眉,未知比及贵派如何?” 柴昆鹏赞道:“峨眉不通凡俗,地广人稀,灵气自蕴,贵岛车水马龙,繁荣昌盛,生活鲜气十足,我只能说各有千秋。” “哈!”梁单明一眼看出来这个柴昆鹏是个直性子,能得他这一句赞,说明自家那是真不差。 他看向梁才书,“将军,单明还要坐镇城口,后面的路劳您走一趟。” 梁才书挥手,“你自忙去,我与你三叔公还要去见总岛主。” 梁单明拱手,同吴用告辞。 “师侄,我们走。”梁才书腾空而起,“你们已经领了符令,不用再在走路,随我一齐去岛主府。” 吴用应声,三人一齐跟他前行。 满街的繁荣热闹在身下飞过,凡人们没有一个回头多看他们一眼,似乎早已就习以为常,倒是那些来去的修士忍不住多看两眼,认得梁才书的更是无比好奇吴用的身份。 吴用不予理会,顾自打量这座鹿丰城。 这座繁华的都城四面环绕着山壁,高逾千丈,阻挡了看似温柔但在日积月累下能够侵蚀一切的海风,阳光照进岛内,气候宜然,四季如春。 外围尽是房舍,人们安居乐业,都城占地巨大,飞遁足有一炷香,吴用等人才靠近中心,人烟渐渐稀少,平房被各式精美的水榭楼台所取代,随处可见修士在外练功切磋。 再没多久,一座恢弘古拙的宫殿出现在众人眼前,四方八角,蓝砖翠瓦,楼牌高大,屋顶上龙脊高翘,檐尾一头头垂昆或坐或站,镇梁安屋。啪嗒……啪嗒…… 一行人落脚在大殿外,立马有守卫弟子迎上前来,躬身道:“将军,三叔祖,总岛主已传令,峨眉三位贵客到访,无需通传,直接入殿即可。” 梁才书颔首,对吴用示意,带头走进殿内。 殿内通明透彻,光线极佳,一如外观的复古大气,殿内陈设蓝翠相间,高柱壁画,镂空长梁,充满着祥瑞与灵气。 沿着宽阔柔软的毛皮地毯走进殿内深处,一座香炉青烟袅袅,两旁火炉烘炭,殿内飘着一股沁人心脾的淡淡香味。 宽阔的阶梯楼台出现在视线前方,一被鹿角拱卫而成的锋利宝座高置其上,位置上靠坐着一个头发稀疏的老者,眉毛花白,长如林盖,挡着两只半开半阖的浑浊眼睛。 在他的下首位置,两旁分列站着十七、八名修士,垂首不语,目不斜视。 老者双手互握,放在一块盖着身子的水蓝色毛皮上,一见到吴用,有气无力抬起手招了招,笑呵呵说道:“几位峨眉高徒终于到了?才书,快请人近来。” 他的动作气力不足,说难听的,给人奄奄一息的感觉,似乎随时可能驾鹤西去,不过说话吐字清晰,声音还算洪亮。 梁才书、梁才图乃至一众随行的鹿丰岛弟子全都行跪拜大礼叩见,大殿内回音久久不绝。 等到声音消弱,吴用才带着柴昆鹏与宋瑜英恭恭敬敬躬身拜见,“峨眉吴用,宋瑜英,柴昆鹏,拜见总岛主。” 如论身份地位,眼前这位看起来脆弱不堪的老者与白师伯是同一个地位,他不敢托大,哪怕对方看起来对自己几人尤为客气。 “好好好!”总岛主打量吴用三人,赞不绝口,扭头看向下首的一位长发修士,“才琴,三位贵客你看到了?稍后吃住用度全部你来安排,不可懈怠,否则我拿你是问!” 梁才琴笑道:“总岛主放心,才琴一定安排妥当。” 吴用在出发前就已经知道,这位鹿丰岛岛主,如今南溟一十二岛总岛主名为梁长运,他一直以为对方能从十二人里脱颖而出,统领一十二岛,肯定是个高高在上的人物,没想到如此平易近人。 他拱手道:“总岛主,我三人出发前白师伯曾严正叮嘱,说去了南溟,南溟一定待我们十分客气,万般要求尽来满足,但我等须要记得自己此来的目的,不能养尊处优,总岛主千万不要太过客气。” 梁长运一愣,忽然放笑,“哈哈哈哈哈!你这孩子……” 众人感受到他笑声里的善意,纷纷陪笑。 “我南溟历来能者多劳,劳者多得,尔今阴鬼之乱触痛我岛内外,正要请小友好生帮忙,怎么能够随意?”梁长运嘴角带笑。 吴用举手抱谢。 “才琴,你看看,这孩子,多么老实?多么好一个人?”梁长运笑脸呵呵。 “岛主所言甚是,如此一来,我南溟阴鬼之乱无忧矣!”梁才琴笑着回答,心想祖父有些过分偏爱这峨眉弟子了,倒也不必如此。 可谁知道梁长运话锋一转,淡淡说道:“相比之下,我岛内的几个年轻人就有些不懂事了。” 众人一愣。 梁才琴一愣。 谁不懂事? 吴用懂事、老实、多么好,那和他对立的人自然就是不懂事、不老实、不好,现阶段谁和吴用对立? 答案不言而喻。 队伍里的梁幼菱、梁文舟、梁文婷三人更是敏感,自知总岛主意之所指,面色惊变。 梁才琴自然早已知道自己孙女与文舟、文婷两兄妹,在峨眉和吴用闹得不是很愉快,本以为这件事情早已经揭过去了,怎么现在祖父还要拿出来说? 他额头冒出一点点虚汗,支吾着说道:“岛主,才琴会找这些不懂事的人谈谈的。” “不懂事的人?” “是谁!?” “谈谈够吗?” “谈完他们就能够改变吗!” “谈完他们就能保证不会在别人家里把别人房子给轰倒坍吗!” 梁长运坐起身子,扯着嗓子吼声,每吼一句,手就拍在盖在身上的厚厚皮毛上,砰砰砰的作响。 光滑如水的皮毛从他膝头滑落,堆叠在他脚边,梁才琴被吓得脸色煞白,跪倒在了地上。 “咳咳咳……”梁长运连声咳嗽。 大殿两旁站立的一众修士全都跪倒,所有人都颤着喉咙喊道:“总岛主,身体要紧,身体要紧啊!” 吴用愕然,浑没想到这位总岛主现在提起这件事情,眼见周边所有人都跪了下去,一时间有些不知所措,怀疑这是不是给自己的下马威。 他抬头望去,只见这位总岛主穿着一身宽大的长袍,身体瘦骨嶙峋,与其说是坐在位置上,不如说是半躺着。 可即便如此,对方眼里透出的怒火与凛冽,还是第一时间让吴用联想到了草原上年迈的狮王。 威严不可犯。 两名侍女从王座后方紧步上前,拾起地上的皮毛,重新盖在他的腿上。 一旁有人低着脑袋给梁才琴眼神示意,后者犹豫片刻,整理措辞,沉声说道:“总岛主,本岛弟子梁幼菱、梁文舟、梁文婷三人在峨眉恶犯吴用,毁屋寻衅……” 他声音一顿,梁幼菱三人面色顿时煞白,可愣是不敢说一个不是。 尤其梁幼菱,她作为高祖最宠爱的后辈,从未见过高祖这般生气,之前进殿她还有趁着间隙向高祖问好的打算,可此刻她是低着脑袋,肩膀都不敢抬。 “二弟与三弟虽然已经在峨眉教训过三人,同吴用道过歉,但终究没有个明确的处理章法,岛主,才琴提议,对三人做出相应的处罚,以免日后再发生此等不像话的事情。” 梁幼菱猛地抬头,嘴唇紧抿。 梁文舟与梁文婷本以为今天最多就是一顿训话,怎么变成处罚了?顿时齐声讨饶。 …… 第378章 分清主次 “聒噪!” 梁才琴被打断,厉声喝止两人。 “梁幼菱作为冒犯吴用的原因起始,虽然没有在后续过程中动手,本意也非寻难,但仍然难辞咎,剥夺接下来一载的修炼用度,镇入鹿骨山下一载。” “梁文婷为三人中最年长之人,出手阻拦吴用,包庇梁文舟,有助纣为虐之嫌,剥夺接下来两载的修炼用度,镇入鹿骨山下两载。” “梁文舟不顾劝阻,对吴用出手,毁去吴用居处,擒制之后,甚而意图偷袭致死,剥夺接下来三载的修炼用度,镇入鹿骨山下三载!” “总岛主,才琴建议对三人严加看管核判,确认脾性改善,再才放人出山,否则酌情追加判罚,您意下如何?” 梁幼菱三人浑身一抖,心下叫惨,却不敢再开口争辩。 梁长运这才满意,和蔼地看向吴用,笑道:“吴用,你觉得这样处置合理?可还满意?” 吴用苦笑一声,“总岛主,这事儿在我这里早已经揭过去了,三位也同我道过歉了,也给了赔偿,如今对他们三个的处置是您您岛内之事,一切由您定夺。” 他对这三人自然没有好感,可眼下境况,怎么也不好说“我很满意,处罚的好”、“我不满意,请加大力度”这种话,唯一的且正确的做法,就是不发表任何的意见。 梁长运轻拍皮毛,道:“既然吴用你这么说,那这件事情就这么定。不过修炼用度还是给他们吧,才书,这三人,出关以后就送去前线你手底下,眼下正是我南溟用人之际,别没得修炼,死在了前线。” 梁才书应声,给了身后队伍一个眼神,立马上来几人,将他们押了下去。 梁才琴亦是松出一口气,镇压在鹿骨山下,等于禁闭,要是再没有资源修炼,无异于蹲大牢,可有资源,那三人至少有事可做,换个思路,其实也算是一场清苦的闭关。 至于送去对抗海族的前线,岛内弟子无人能免,只是如今没轮到梁幼菱三人,提前去,不能说一定是件坏事,至少能提前适应吧! 他心下暗想:祖父还是心疼幼菱的,文舟与文婷算是占了她的光…… 梁长运挥挥手,“都起来吧。” 一众鹿丰岛子弟起身。 梁长运笑着看向吴用,说道:“一路舟车劳顿,三位辛苦了,今日先好好休息吧,明后日我们再议具体事宜。” 吴用想了想,提议道:“总岛主,辛苦的是同行的鹿丰岛弟子,晚辈三人休息了一路,并无大碍,要不咱们直接开始?” 梁长运笑脸呵呵。 梁才书出来解释道:“吴师侄,等明日吧,在座都是我鹿丰岛的人,这件事情不是咱们一家就能定论的,总岛主已经请了其余诸岛负责人来岛内一聚,届时我们再做详细的解释与安排。” “原来如此,是晚辈莽撞了。”吴用恍然,他看这殿内的阵仗,还以为是一十二岛所有人都来了,没想到全是鹿丰岛的人,这阵仗,那也太过“欢迎”他们了吧? 亦或者说,太过正式了? 联想到进岛时候的层层严防,一股凝重感充斥心间。 “才琴,你记得安顿好贵客。”梁长运看向吴用,“吴用,老夫累了,今日先这样吧。” 他挥挥手,靠在了椅子上,竟似酣睡了过去。 众人齐声告退,小心翼翼有序离场。 …… 殿外。 梁才书停下脚步,“大哥,吴师侄三人便麻烦你了?我得准备准备回前线了。” 梁才琴顿首,“你忙你的。” 梁才书朝吴用三人道:“吴师侄,这位是我与才图的长兄梁才琴,亦是幼菱的祖父,尔今负责岛内一应事务,有任何缺虚,你们尽管告诉他。” 梁才琴笑笑,“千万不用客气。” 吴用拱手道谢,心想:我道此人怎么面熟,原来是梁幼菱的祖父,难怪两人脸面有三、五成相似,就不知脾性如何,好相与否,看这样子不算难打交道…… “我主要事务还在西北前线,今次前去峨眉是因为正好得闲,但如今两个月过去,已是离开前线太久,我还需去主持大局,就不奉陪了。”梁才书说完,轻轻抱拳,腾空而起。 吴用三人回礼恭送。 等他消失在视野之中,梁才琴淡淡扫了他们一眼,冷淡地说道:“三位在此稍待,我这就安排一下,让人带你们去客房,暂不奉陪了。” 说着沿主道走去,途径梁才图,颔首招呼道:“才图。” 梁才图唤了一声“大哥”,然后笑着对吴用三人道:“我大哥就是这样的性子,并非针对你们,待谁都是如此。” 梁才书在的时候梁才琴还笑笑,这梁才书一走,人就直接爱答不理,柴昆鹏不满他的态度,嘀咕道:“总岛主不是说让他亲自安排我们落脚?怎么管自己走了,安排一个下人来带我们。” 吴用也觉得离谱,再怎么样,场面上的事情总不能随心所欲吧? 梁才图也是无奈,梁才琴走了,他不好把吴用三人就这么晾在这里,于是乎只好陪同聊天,介绍介绍鹿丰岛的风土人情。 不多时,远处一个两手十指交叉,合并按在小腹上的中年男子低头徐徐走近。 这会儿殿前已无多少人,空旷的广场上多出一个人来,一目了然,梁才图注意到此人,眼前一亮,笑呵呵道:“我说什么来着?” 吴用三人亦是注意到,循望过去。 梁才图笑道:“这是我大哥身边的总管梁兴,如今早已不管闲事,让他来负责你们的起居需用,与我大哥亲自过问没有任何区别。” 这男子远远便听见了梁才图的话,见是在说自己,紧步上前,苦笑着说道:“三爷可不要和么说,梁兴只是老爷在外捡来的孤儿,如何能与老爷相提并论?千万不要这么说了。” 他走近后,冲吴用三人一一见礼。 “梁兴见过吴公子,见过宋小姐,见过柴公子。” 伸手不打笑脸人,甭管梁才琴怎么个情况,眼前这梁兴的态度无可挑剔,吴用三人冲他抱拳回礼。 梁才图笑呵呵说道:“你来了,那我就先走了,也有一堆事情要忙。” 梁兴自责道:“怪梁兴腿脚慢了,耽误了三爷您的时间。” 梁才图摆手,“不管你事。”说完同吴用三人告辞。 目送他离去,梁兴回首躬身,摆臂做请,“三位贵客,请随梁兴来,梁兴已为您们准备好客房。” “有劳。”吴用颔首,跟他离开了广场。 一路折出主道往东面走去,行未多久,一汪宽阔的碧蓝湖泊出现在眼前,平静的湖面上漂泊着一座浮岛,一栋敞亮的阁楼矗立其上。 吴用心下好奇,问道:“梁总管,这一栋都是客房?附近怎么没有别的房间?” “呵呵,吴公子,这栋湾澜楼并非是客房,乃是老爷的私财,本是准备用来奖赏后辈子弟的,一直空着,今日就拿来给三位暂住了。”梁兴腾空而起,“请随我来。” 吴用恍然。 落脚到小岛上,柴昆鹏兴奋地跑进屋内查看。 宋瑜英皱眉呵斥道:“柴昆鹏,主人家的屋子,无人引领,你闯进去成何体统?” “呃……”柴昆鹏脚步顿在门口。 吴用摇头苦笑,“见谅,我这师侄明明已经凝练金丹,为人却还是和个孩子一般,实在冒犯。” 梁兴笑道:“无妨,正要带三位参观。” 他推开大门,笑着闲情柴昆鹏入内。 吴用苦笑着摇头。 房间内宽敞明亮,家什布置得体,盆景、香炉、壁画……精心挑选的饰品通过巧妙的装饰与搭配,大气而又雅致。 “一层房间不多,主要是会客厅、议事堂和书房,二层则是静室、练功房、丹房、药房等修炼用的房间,三层是卧室、汤池等起居所在。” “湾澜楼建造时虽是以一人居所考虑的,不过三楼内有多间单独卧室,吴公子,具体哪间你们自行分配?亦或者……您们不满意,咱们去另一处看看。” 梁兴带着吴用三人在阁楼内走了一圈,介绍到最后,作势要往屋外走去。 吴用摇头道:“便这里吧,条件很好了。” 梁兴笑着道:“好!一切听凭您的,梁兴稍后将各种起居用度送来,可有特殊需用的?” 吴用与宋瑜英摇头,柴昆鹏笑呵呵道:“劳烦您送些吃食来。” 梁兴笑道:“要的,顶楼有一座男女分浴的汤池,舟车劳顿,您们不妨先去洗漱沐浴,梁兴再安排一桌酒菜,吃完后今日好好歇上一歇。” 这般安排不可谓不周到,吴用谢过了他,三人上到三楼,各自选了一间房间,然后去顶楼洗漱沐浴。 顶层露天,泡在岗岩砌造的汤池内,热意与蒸汽烘透浑身,逼走了一路上不曾停歇修炼所带来的疲劳。 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吴用更衣来到了一楼,诺大的厅堂内,一张巨大的餐桌已经铺设好,冷盘陈列在桌。 他随意坐了,等不过片刻,柴昆鹏与宋瑜英也先后下楼。 等他们坐下聊了一阵,梁兴进屋来,躬身道:“吴公子,现在安排上菜?” “有劳。”吴用这一路来没吃过什么好的,柴昆鹏是嘴馋,他是真饿了,看着满桌子的冷盘,真还有些食指大动的冲动。 梁兴轻轻拍手,菜肴接连不断端了上来,不过数十息的功夫已经摆满了桌面。 他欲待上前斟酒,却吴用挥手打断,道:“多谢梁总管,我三人不饮酒。” “既如此,菜肴已上齐,三位,慢用,有事敲一声玉铃即可,梁兴会第一时间赶来。”说着,他一指三人座位边挂着的一只铃铛与玉锤,然后告退一声,将门带上。 厅堂内安静下来,柴昆鹏舒展腿脚,说道:“这人干脆,直接走了,那我们随意呗!” 宋瑜英白眼道:“他是知道我们有话要聊,特意避嫌,不过我们在派外,有些东西咱们还是少说说为妙。” 吴用心道:【这里有问题吗?】 【放心。】 【没。】 邯鼓与伏龙师叔祖先后回答。 吴用谢了一声伏龙师叔祖。 邯鼓不满道:【怎么不见你谢我?】 不予理会,吴用说道:“没事,有什么就说什么。” 宋瑜英一愣,旋即想起来小时数随身有伏龙师叔祖在,便放下心来。 柴昆鹏没考虑那般多,大咧咧举箸夹菜,边吃边说道:“好丰盛的饭菜,在门内可没有吃过这些好食的!” 峨眉不出世,修炼清苦,馒头清水就足够过活,相比之下,鹿丰岛这一桌子菜堪称“海陆空”的大宴,鸡鸭鱼肉蟹应有尽有,而且滋味鲜香,清淡美味,即便是宋瑜英也吃了不少。 三人吃饱喝足——准确的来说,是柴昆鹏与宋瑜英吃饱喝足,两人目瞪口呆看着吴用大快朵颐,吃得停不下来,风卷残云。 柴昆鹏咧嘴干笑,“小师叔,你这般吃法,怕是要让鹿丰岛以为我们峨眉弟子没得吃喝哩!” 吴用无所谓耸肩,吞下最后一条手指粗细的蟹腿肉,擦了擦嘴,笑骂道:“你当梁兴有趣吗!逢人便说我们吃喝的事情。” 梁兴会向梁才琴汇报接待他们的详细是肯定的,但不至于要在这种事情上多嘴。 柴昆鹏嘿然一笑,“说起来,小师叔,你之前为何要说那一番话?什么尽心竭力帮忙的,出来时候,掌教师祖不是告诉我们悠着点来吗?” 宋瑜英给了他一个白眼,“难道三师伯祖这么告诉我们,小师叔就要这么告诉鹿丰岛这些人?场面话罢了!” 吴用颔首,提醒道:“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 宋瑜英与柴昆鹏已经知道封魔禁地相关的事情,此来就是为了配合他的,避免他一人行动太过惹眼。 白师伯告诉他们的这番话其实是在提醒他,帮南溟的忙,要的,但得分清主次,四方魔教老祖与几头不知来历的阴鬼,哪个危害更大,孰轻孰重,自己心里要清楚。 …… 第379章 闲时 吴用沉吟道:“如今南溟需要我们做什么也不说,那就先按兵不动,我看看情况再做具体安排。” 很头疼,要去封魔禁地检查封禁,必须要先从南溟一十二岛出去,但南溟请他来目的是让他指认混进南溟的阴鬼,这诺大海国人、流巨量吞吐,关口无时无刻都有人进出往来,这意味着他必须时刻关注进出人群,也许到时候根本脱不开身,要去封魔禁地,他还得找一个借口。 什么借口呢? 吴用不知道,但可以肯定的是,无论什么借口,一定会引起南溟的关注,说不定还有人监视他,他还要想方设法摆脱眼线。 【头疼啊……】 伏龙剑淡淡说道:【别想那么多,都来了这里,总有机会的,不要自己耗干自己的精力,机巧应变。】 【嘿嘿,说得对,船到桥头自然直呗!】邯鼓赞同道。 吴用心下苦笑,似乎也只能如此了。 他也曾问过白师伯,如果是要查看封魔禁制的情况,不能拒绝了南溟,让他专心去做此事吗?可却没有得到明确的回复。 以白师伯的作风,不可能想不到这一点,既然不说,恐怕是另有打算。 “今日早些休息吧,后面怕是不会有这么悠闲的时候了。” 吴用拿起玉锤,轻敲铜铃。 伴着嗡的一声清鸣,梁兴走了进来。 “梁总管,多谢款待。”吴用站起身。 梁兴笑着问道:“菜色可还合三位胃口?” 宋瑜英掩嘴而笑,“您不妨看看桌上有多少剩菜?” 梁兴自然早就看到桌上一只只的空盘子了,笑呵呵道:“合胃口就好,合胃口就好,不然老爷一定要拿我问罪哩!” 吴用走到楼梯边,笑着说道:“梁总管,今日劳你招待,时候不早,我等早些休息去了。” 梁兴连忙道:“稍后我着人泡一壶茶给三位,这是咱们鹿丰岛的特色,一种花茶,清心宁神,很多岛上修士都喜欢晚上做功课时泡上一壶,欸……三位今晚是直接休息,还是有功课要做?” “要做功课的,有劳。”吴用拱手。 宋瑜英没有晚上吃茶的习惯,听是花茶,还有益修炼,遂也笑道:“要尝尝的。” 至于柴昆鹏,他笑呵呵说道:“我就算了,吃饱喝足,今夜我得早些休息。” 说完,管自己噔噔噔上楼。 吴用与宋瑜英也同梁兴告辞,回了自己房内。 在房间内蒲团上坐未多久,梁兴便亲自将花茶送来,他尝了尝味道,果然清新淡雅,令人心神安宁。 吴用重新坐定,回顾一遍今日发生的事情,暂时将之抛诸脑后,开始修炼,《引煞诀》与《擒龙形剑经》仍还需好好下苦功。 【别忘了《西升灵虚真一书》,你要催动背着的两口飞剑,这门功诀等阶太低了,至少保证和《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一样的水准。】邯鼓出声提醒。 吴用苦笑,“我知道……” 真是忙碌啊!想了想,他只能将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时间压缩,留给《西升灵虚真一书》。 他盘膝坐定,先行修炼《引煞诀》。 也不知真是这花茶的缘故还是心理因素,今次进入到修炼状态中比往常的确要快上一些。 …… 次日。 吴用早早醒来,洗漱干爽,下楼来到湾澜楼外。晨风拂面,凉爽惬意,深吸一气,浑身舒爽,他注目望着被晨风吹皱的湖面,享受着这难得的片刻宁静。 “吴公子。”梁兴从岛外飞来,面带笑意招呼,身后还跟着一堆侍从,没人都举着一只托盘。 他讶然道:“吴公子,我以为你今日不会这么早起,正才在准备早点,不会是我晚了把?” 吴用笑道:“不晚,是吴某起早惯了。” 梁兴笑呵呵道:“要不怎么说峨眉厉害呢?都是您这样的弟子,修炼刻苦,休息得晚又起得早,峨眉何愁不兴?” 吴用哑然失笑。 “嘿……说句顽笑话,您别见怪,”梁兴看了眼左右,“吴公子,今天儿不差,早点么就在屋外吃办?这风儿可舒爽。” “梁总管,客气了,不需如此麻烦招待我们,随意就好,敢问一句,不知今日能见到总岛主吗?” 吴用膻中穴内藏有不少补益气血得干粮,昨夜又享受了一顿饕餮大餐,这早饭可吃不可吃,现在只想尽早知道南溟这边的具体安排。 梁兴挥手吩咐侍从们搭建桌椅,放下手上形形色色的精美早点,再才抱歉一声,回话道:“总岛主今日要安排议会相关的事项与准备,脱不开身。” “梁兴问了老爷,老爷说这两天陆续会有其余十一岛的客人来,暂时不清楚具体的安排,只说有消息了第一时间回来通知您的。” 吴用不禁皱眉,这怎么又没有准信了呢?得拖到什么时候去? 梁兴见他模样,安慰道:“吴公子,应该快的,就我准备这一会儿,已经有两个岛的负责人到了,白天我带您在城内走走?兴许了晚上就有消息了。” 吴用摇头,“逛就不逛了,我们几个外人,还是少在贵地走动为妙,多谢梁总管好意。” 他坐到位置上,谢绝了梁兴的服侍,自己慢丝条理吃将,过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宋瑜英下楼来,再没多久,柴昆鹏也睡眼惺忪地出了屋外。 三人边吃边聊。 吴用看他们吃差不多,说道:“方才梁兴来过了,鹿丰岛今日开始安排和接待其余十一岛的负责人,恐怕我们今日还是没事,你们有什么安排?”宋瑜英说道:“我昨夜修炼有所领悟,今日要是没事,还是静修感悟为主。” 柴昆鹏揉了揉脑袋,说道:“昨天功课落下了,今天休息休息,调整状态,也修炼一整日吧,就不出去了。” 吴用笑道:“难得,我以为你闲不住。” 宋瑜英毫不客气揭穿他,冷笑道:“那是因为陈师伯给他定了死任务,完不成别想回去,还让我监督他来着,下楼时候碰面,还和我说今天要不要去逛一逛,被我拒绝了。” 柴昆鹏放下筷子,摸了摸鼻头,“话不能这么说,修炼讲究松弛有度,前段时日我在门内闭关,终得突破,现在想放松下不很正常?” “所以你来南溟是度假来的?”宋瑜英呵呵一笑。 柴昆鹏语塞,却是说不过她,天不怕地不怕,他就怕两个人,一个是老师,另一人就是宋瑜英。 吴用起身摇头,“张弛有度没错,你要出去逛逛可以,叫上梁兴,不要自己独自一人,免得犯了鹿丰岛的忌讳。” “我先回房了。” …… 吴用回到房内,稍歇片刻,开始继续修炼,重点依旧是《引煞诀》与《擒龙形剑经》,等完成这两门功课,已是午后时分。 梁兴期间来了一次,见他门户紧闭,在屋外留了信件,说是下午陪柴昆鹏出去逛逛,午膳已经准备好了,只需和楼底下的侍从说一声即可。 昨夜大餐,今晨早点,吴用想想没下楼去,从膻中穴内取出来了一条风干肉感,就着凉水嚼吃完后,稍作歇息,重新投入了修炼之中。 这次他把目光放到了《西升灵虚真一书》这门衡闾吴氏家传法门上,诚如邯鼓所言,要想顺利御使碧落与紫陌,《西升灵虚真一书》同《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必须维持在同一个进度。 左右手或许可以有维度的细微差别,但绝不多相差太大,否则左右不均,引发的后果可想而知。 一个道理。 【你衡闾吴氏以操御妖灵闻名天下,所仰仗的便是这门《西升灵虚真一书》,此是你族老祖吴通真所创,修炼时讲求和妖灵的沟通,心神切合,以真气养炼妖灵,同化妖灵,专为己用。】 邯鼓开始介绍。 【你修炼这法门的速度比寻常吴氏弟子要快上不少,莫自觉欢喜,这不是因为你的天赋独特出众,而是我与你如今同为一体,你的血脉也随我而变化,契合程度远比一般人要高。】 【以真气运转法门,我来配合你吐纳,这是一门需要你我共修的法门,切记不能图快,维持你我精神力契合才是关键!】 吴用沉声,盘膝坐定,掐持诀目,进入到了修炼状态。 银色的真气在体内翻滚,随着眉心的竖目睁开,一道庞大的阴影在他头顶缓缓浮现,将他笼罩在内,几如实质的凶煞缭绕在体外。 每随着真气在体内流转一轮,头顶的阴影便会变得凝实一丝,尽管依旧不可窥其全貌,但却能够感应到一股能令万兽折服的气息在其中酝酿。 尤其是这阴影的头部位置有一粒红色光斑隐隐闪动,极为惹眼。 伏龙剑身影幻化而出,一脸意外地说道:“好难得,《西升灵虚真一书》原来是这般的?金丹能够像妖兽一般自由出入体内外?” 以他的眼里,自然一眼看出这阴影头部的红色光斑代表着什么,假如吴用尝试突破金丹,那么这点光斑便会成为他凝聚金丹的基础。 看其养炼的方式,分明是与邯鼓在一起行功,借妖灵的身体,温养金丹,这等于是两人共享一粒金丹,难怪吴氏能够操控妖灵如臂使指。 邯鼓振奋道:“寻常吴氏弟子修炼这法门,光和妖灵尝试契合运炼真气就有够喝一壶的,这小子得我温养血气,又与我性命交修,真是……” 他想说“天作之合”,又觉得不对劲,改口道:“真是无懈可击!用不了多久就能突破!” 伏龙剑颔首。 别个都是一人一妖配合修炼《西升灵虚真一书》,吴用和邯鼓一体同心,等若一个人,行运真气随心所欲,说百无禁忌也不为过,修炼能不快? 他遁回吴用膻中穴。 吴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幻诀目,他一动,笼罩着他的阴影便也随之一动,鳞甲、巨尾、利爪……每次变换诀目,隐约会露出邯鼓一丝形貌。 银色的真气充斥房内,若非已经催动房间的禁阵,这股凶煞气息早已流出。 时分滴滴答答游走,不知不觉间,吴用运转真气的速度慢了下来,头顶的阴影迅速消退,回归他的体内,满屋子的凶煞之气逐渐稀薄,进而彻底消散。 吴用睫毛一动,缓缓睁开了眼,呼出一口浊气。 他抬起手,掌心向上,一团银色的真气兀自成旋。 “这速度……” 吴用一脸讶异。 “现在知道好了?早就让你抓这门功诀先,说不定这会儿你都能准备结婴了都!”邯鼓的竖目露出一丝“不听老人言吃亏在眼前”的意味。 这话虽然夸张了些,但修炼《西升灵虚真一书》的进度确实出乎他的预料,这让他不禁想去学究相关的术法了。 “先不着急,这法门确实适合你修炼,但你如今不缺用低阶的术法,不如先等突破到金丹,从金丹术法里挑选合用的。”伏龙剑显化。 【没错,嘿嘿!你现在会的东西太多了,按说随便给了谁哪一门用,学究到深处,别人就已经欣喜若狂,哪像你,好东西一样接一样,学都学不过来,贪多嚼不烂!】邯鼓表示赞同。 伏龙剑淡淡道:“而且别忘了,你学习这门功诀的目的是为了御使碧落与紫陌,不要舍本逐末。” 邯鼓不开心了,呛道:【这话我不爱听,《西升灵虚真一书》怎么就是“末”了?那两口飞剑不简单没错,可这吴氏功法里也是有不少厉害的法门,这小子使用得当,只有好处,怎么舍本逐末了?】 伏龙剑还没说话,吴用身后的剑匣已经开始震动,看样子是对邯鼓说的也不甚满意。 伏龙剑淡淡道:“没说不让他去学,当务之急,是要去封魔禁地,如果吴用能够提早突破,御使碧落紫陌,自然是最好的,没必要花费心力在其余术法上。” 【哼!】邯鼓不说话了。 伏龙剑也不管他,说道:“你修炼的时候,梁兴来过一回,估计找你有事,去问问吧。” …… 第380章 记错了时间? “梁兴找我?”吴用猛然间意识到了什么,从榻上起身,看向窗外,月色朦胧,海地的夜晚星空明亮璀璨,“已经是晚上了?” “晚上了,戌时将过。”伏龙剑回了他膻中穴内。 没想到自己修炼了这么久,吴用推门而出。 正待找柴昆鹏和宋瑜英问问情况,左右一看,就见到围栏边有一名女侍从与梁兴等在那里,轻声聊着什么。 听得开门声,梁兴惊喜回头,笑着说道:“吴公子说来就来。” 女侍目露喜色,不紧不慢过来见礼,“婢子红兰见过吴公子。” 吴用拱手回礼,一边看向梁兴,“梁总管,这位是……” 梁兴笑着介绍道:“吴公子,这位是总岛主身边的近侍,负责总岛主的生活起居。” 夜里一点动静都听得很清楚,柴昆鹏与宋瑜英也先后走了出来。 红兰丝毫没有因为吴用是三人中的主导而怠慢两人,按规矩礼节恭恭敬敬见过两人。 “红兰仙子与梁总管找我有事?” 近侍,又还负责生活起居,知道这红兰来自梁长运身边,吴用心里立马有所联想。 红兰掩嘴笑道:“愧受公子一声‘仙子’,红兰此来是奉总岛主的命令,告诉您,十一岛的负责人预计明日辰时前会全部到场,总岛主已经安排好左右,商议将在巳时一刻于‘引霞坛’正式开始,届时请您与两位一同到场。” 终于……吴用心头振奋,“好,巳时一刻,我知道了。” 红兰传信到位,躬身福礼告退。 此女虽是婢子,但却为梁长运身边近人,地位非同一般,吴用带着柴、宋二人将她送下楼。 “三位,暂留玉趾。” 临将门外,红兰不让再送,告辞一声,飞空离岛。 梁兴目送她离去,回首道:“白天还在和柴公子讲不知何时能够准备完全,这晚上就来了消息,呵呵……” “总岛主雷厉风行。”吴用心里一样松出一口气,本以为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没想到这么快就有了消息,他总算能够根据情况制定接下来的计划了。 梁兴看了眼天色,回首看向吴用与宋瑜英,笑着说道:“中午两位都没有下楼用餐,这会儿天色已晚,您看要不我让人简单安排一下?” 吴用拒绝道:“劳梁总管记挂,这会儿已经不早,明早还得参加商议大会,今日还是早点歇息吧,我等修士少吃一顿不打紧。” 梁兴不勉强,笑道:“那梁兴就先告退了,不打扰三位休息。” “梁总管慢走。”吴用三人同他告辞。 大殿内清净,宋瑜英问道:“小师叔,明日要参加商议大会,有什么需要我们做的?” 吴用沉吟了片刻,摇头道:“现在南溟要我们做什么都不知道,讨论这些无用,今日大家就早些歇息吧,有什么事情,我会与伏龙师叔祖决定的,最关键的……” 他看向柴昆鹏,笑骂道:“你小子明日安静些,听我说话就行,别闹出乱子来。” 柴昆鹏一脸委屈,有心辩驳,可一想到吴用随身的伏龙剑,顿时蔫了,强笑道:“小师叔说笑了,今日我在鹿丰岛逛了一下午,这不也没见闹出什么乱子吗?” 吴用当然知道这小子这么反常是怕伏龙师叔祖,笑呵呵道:“那就继续保持,否则……伏龙师叔祖可不饶你。” 柴昆鹏一个激灵,立正应道:“小师叔!师叔祖!请放心!” 吴用哑然失笑,回了自己房间。 …… 翌日卯初,吴用起身洗漱,做完早课,在楼下用过梁兴着人准备的早点,静静望着波光粼粼的湖面。 不多时,柴昆鹏穿着一身新衣,端端正正下楼来。 吴用愣了愣,看了眼头顶太阳,奇道:“今个太阳也没打西边出来,你小子怎么这么早起来。” “哼哼!今日紧要,当然要早起准备,宋瑜英呢?这家伙怎么这么不上心,现在还不起床?”柴昆鹏大咧咧坐到餐桌前,舀了一碗海鲜什锦粥,吸溜着趁热吃将。 吴用哭笑不得。 早起准备? 准备什么? 想想难得这家伙干劲十足,吴用没有打击他。 “小师叔。”辰时,宋瑜英下楼来,瞧见坐在位置上吃粥的柴昆鹏,不由得就是一愣,下意识也抬头看了眼太阳,又看看柴昆鹏,一脸难以置信。 “喂!你这眼神是什么意思!”小师叔这样也就罢了,宋瑜英的反应让柴昆鹏觉得自己受到了“侮辱”,出言怒斥。 宋瑜英白了他一眼,不予理会,转头同吴用躬身见礼,坐下喝了两口清水,就陪吴用旁若无人的聊了起来,内容不外乎是今日与南溟十二岛商议一些可能性。 吴用本以为柴昆鹏还要闹腾,没想到这小子轻哼一声,毫不在意,安安静静坐在位置上用餐,两耳不闻窗外事,慢斯条理喝粥。 【这小子……这么怕伏龙师叔祖?】 吴用没有多想,同宋瑜英聊了会儿,临近巳时,海岛地域已是太阳高照。 他起身道:“我们走吧,时间差不多。” 宋瑜英安然起身,柴昆鹏却立马从位置上蹦起,大手一挥,豪情喊道:“我们走!” 这积极的模样看得吴用和宋瑜英一愣一愣的,面面相觑。 柴昆鹏飞到半空,蓦地停驻,回首挠头,一脸尴尬的问道:“那什么……云霞台是在哪里?” “是引霞坛。”吴用摇头,缓缓腾空,往西面飞去。 他已经提前从梁兴处得知引霞坛的具体位置,位于岛内西面的崖壁上,乃是鹿丰岛弟子集体做早课的地方。 吴用腾飞于空,为免引起城内守卫的误会,速度不快不慢。 不多时,他们便靠近到鹿丰城的边沿,阳光被遮蔽,一面高耸的山壁直入云霄,藤蔓荷草爬满山壁,犹如一只深口杯,天然成为了一道屏障,将鹿丰城围护于中心。 吴用提振遁速,拔高遁光,冲散云霄,即见到这个上方云雾之中有不少守卫在巡逻。 “止步!” 甫一靠近,立马有人上前喝声制止。“来者何人?” 吴用按驻遁光,答道:“峨眉吴用,来引霞坛参加十二岛议会。” “吴用?”守卫定睛,等瞧清楚他的面孔,又看向他们三人腰间的符令,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上去!” 吴用心下奇怪,这人为何待自己如此态度? 他从此人脸上扫过,隐约看出一丝……是不快? 吴用又看向附近的其余守卫,他们的神色几乎都不是很自然。 宋瑜英亦发现异常,靠近到吴用身边,悄声问道:“小师叔,发生什么了?” 吴用哪里知道,摇头道:“先上去再说。” 他腾空而起,尚未靠近山壁顶上就已经听到了纷杂的议论声,等他一登上山壁,议论声戛然而止,几十道目光齐刷刷扫来。 吴用目光扫了一圈,只见宽阔的石台上摆着一张径直十丈有余的巨大石桌,围着一圈十二张高背石凳,每一张上都已经坐着了人,后方随行立侍。 吴用落脚到山壁上,抱拳道:“峨眉吴用,见过南溟各位岛主。” 宋瑜英与柴昆鹏一齐跟着与众人见礼。 “哼!不愧是峨眉玄虚子真人的弟子,好大的牌场!”一个坐在位置上,满下巴花白胡子,身材瘦削的绿袍道人冷笑着说道。 吴用挑眉道:“阁下何出此言?” 他觉得有些不对劲,刚才的守卫对他似有意见,眼下这明显是十二岛岛主之一的老者为何也对自己三人如此态度? 柴昆鹏上前悄声道:“小师叔,这是一十二岛之一洪阳岛副岛主蔺方。” 吴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此行出发前,白师伯确实是给过他们有关一十二岛相关重要人员的资料供以参考,可这些人具体什么样子……他们是不知道的,怎么柴昆鹏这小子这么清楚? 宋瑜英也十分意外,上下打量柴昆鹏。 柴昆鹏对两人意外的目光十分享受,昂着脑袋不说话。 可对面的蔺方不乐意了,冷笑道:“何出此言?巳时开始的议事会,你叫我们所有人等你到现在,牌场还不大么?” “等我?”吴用看了眼日头,不禁皱眉,“这会儿不是还没到……” 等等,巳时开始? 他一脸疑惑地看向坐北朝南的梁长运,心想那红兰不是和自己说巳时一刻? 一瞬之间,吴用想到了很多种可能,包括且不限于十二岛有人对自己的到来不满,因而设计让红兰告诉给他一个错误的时间,等到场时被十二岛的人觉得傲慢,致使自己在南溟行事不便。 可等他看到梁长运,只见红兰就与梁才琴等人站在梁长运身后,面带笑意看着自己,而梁长运,脸上也是莫名深长的意味。 柴昆鹏惊怒道:“什么巳时?不是告诉我们巳时……” “昆鹏!”吴用把手一抬,制止了他说下去。 毫无疑问,看梁长运的眼神,眼下的境况有些复杂。 柴昆鹏满脸怒容,“可是……” 宋瑜英对他摇头道:“柴昆鹏,你忘了?听小师叔的。” 柴昆鹏张嘴,欲言又止。 吴用目光在一言不发的红兰与梁长运脸上扫过,他平静地说道:“迟了就迟了,现在我们来了,议事会是否可以开始?” “你这是什么态度?”蔺方何时被年轻后辈这般对待过,登时大怒,一拍桌子,离凳起身,指着吴用。 吴用面无表情。 站在梁长运后方的梁才琴冷着脸说道:“蔺方,收回你的手指,吴用是南溟贵客,别怪我不客气。” 蔺方皱眉,竟然真的挥袖落座。 吴用不禁看了眼梁才琴,这凛冽森然的语气,完全难以和昨日在殿内跪倒于梁长运跟前的瑟瑟模样联系在一起。 坐在他身边的另一各女子蹙眉道:“长琴,蔺方没有说错什么吧?何必斥责他?吴少侠,大家等你到现在,你一句告歉都没有?” 柴昆鹏悄声道:“寒池岛长老之一,岛主余扬的亲妹,余仪苏。” 宋瑜英自是又意外的看他一眼。 柴昆鹏嘚瑟道:“你们以为我昨日真是去玩了一天?” 吴用对他刮目相看了,瞧也不瞧这余仪苏,望向梁长运,昂首说道:“总岛主,开始议事?” “你!”余仪苏惊愕,旋即怒容满面。 梁长运却笑着颔首。 梁才琴会意,上前道:“就近来阴鬼肆虐岛内的议事现在开始,十一位各岛代表以及总岛主均已在场,有异议者现在可以提出,否则便进入议题。” 他目光如鹰视狼顾,在桌面众人脸上扫了一圈,见无人出声反对,大手一挥,中气十足喝道:“议事会开始!” 所有人坐正身子,目光齐刷刷望向梁长运。 梁长运依旧是“半躺”在位置上,膝头披着毛毯,有气无力地说道:“才琴,先说说我南溟现如今的情况,吴用他们不清楚。” 梁才琴应声,解释道:“如今天下阴鬼肆虐,既有法力、神通远超我等想象的阴鬼挑战各派后进高第,也有无数小鬼肆虐人间,到处生灵涂炭,惹得众生苦不堪言。” “我南溟亦不例外,甚至由于某些特殊的原因,我南溟面临的情况……更甚!” 吴用心知肚明,所谓的“特殊原因”,其实就是因为十二岛的护派法阵的关系,一旦催动,那阵眼所在的主岛能够控制其余十一座岛屿的生死,因而如今谁都不想将之启动,哪怕效用独到。 梁才琴接着就要往下说,可梁长运忽然打断了他,淡淡道:“什么特殊的原因?不妨和几位讲清楚。” 梁才琴一愣,“可……” 蔺方、余仪苏等人全都面色一变。 有人劝道:“总岛主,这事儿就没必要细说了吧?关键还是我十二岛如今的境况……” 梁长运冷眼扫了一圈,寒声道:“怎么不用细说?怕家丑外扬?既然怕外扬,我们自己早就内部解决好就完了,何须现在请峨眉的高第来帮忙?要帮忙,难道不该把详细情况告诉人家!?” …… 第381章 议事与分歧 梁长运在十二岛岛内威严深重,寒声训斥之下,无一人敢再站出来反驳,全都噤若寒蝉。 “哼!当真以为人家不知道我们的情况?以峨眉的本事,早就调查清楚了,该说就说,不要遮遮掩掩!”他冷哼着闭上眼睛。 梁才琴无奈,只得对吴用解释道:“我南溟一十二岛有字祖上传下,并经过多代人怒路完善的顶级法阵,如若催动,阴鬼自然无所遁形,毫毛都不能渗入,奈何……” 他犹豫了下。 一旁有人欲言又止,最后还是闭上了眼。 梁才琴深吸一气,道:“我南溟一十二岛的法阵布置与形成有自己独特的历史故事,当年第一代十二位老祖设立法阵,有着一往无前,不破不立的气势。” “十二岛以元空岛为阵眼核心,层叠布置下各岛法阵,无论哪一岛被攻破,元空岛都可以催动相关禁法,毁灭任意一岛,与侵犯者同归于尽。” 这时候,一个相貌俊朗的中年男子站起身拱手道:“总岛主,正是得以如此魄力与一往无前的气势,我南溟才有机会发展长存至今,方某在这里再次斗胆提议,我们还是开启阵法吧,如此一来,也不需要请峨眉弟子劳心劳力了!” 蔺方冷声道:“你当然愿意开启阵法,反正被拿捏生死的又不是你们元空岛,自然大义凛然!” 柴昆鹏悄声说道:“这人是元空岛大长老,方云易,一十二岛的法阵阵眼就在元空岛上,所以他才如此说话。” 宋瑜英忍不住好奇道:“你昨天都去了哪里,把这些事情弄的这么清楚?” 柴昆鹏嘿然一笑,却不说话了。 “噤声!”此刻气氛有些紧张,吴用提醒两人。 方云易被呛声,却也不恼,淡定说道:“蔺方,随便你怎么想,但我们元空岛没有一丝假公济私的想法,此事可由总岛主旁鉴,你还不放心吗?” 蔺方见他搬出梁长运,阴沉着脸,却也不敢说话了。 另一边,一个须发皆白,年纪比起场内只比梁长运小的老者淡淡说道:“这不是总岛主一人的意思,鹿丰岛自家也担心阵法开启后的隐患,光总岛主同意有什么用?” “大家同意才是真的同意,否则此事如何施行?” 一时间台面上所有人议论纷纷。 柴昆鹏继续悄声道:“这是飘雨岛副岛主,鲁飞英,和梁长运总岛主是同一辈的修士,辈分极大。” 吴用忍不住看向梁长运,原来这位总岛主是同意开启法阵的吗?之前他一直以为除了元空岛,所有人都是不同意的,眼下看来并非如此。 但同时,他又对这位总岛主感到敬佩,因为很明显,以他的威望,是能够在鹿丰岛一言独大的,单看现在的情况,似乎是他征询了岛内子弟的意见,投出了否决票。 众说纷纭,十一岛岛主你一言我一语,谁也听不清楚谁在讲什么。 “够了!”梁长运冷声呵斥。 他的声音不响,但就是偏偏能够清晰进入每一个人的耳朵,所有人全都静了下来。 “刚才还在说家丑不外扬,怎么?现在摊开讲了,一个个都无所顾忌了?”梁长运面无表情。 无人吱声。 梁长运扭头给了梁才琴一个眼色,后者深吸一气,继续为吴用解释。 “如今我南溟对于各岛法阵开启与否的态度全不一致,因而只能放弃,所以我等另寻他法。” 吴用心下腹诽,不是挺一致的?除了元空岛愿意开启,其余十一岛无人支持? “我们请了贺煌贺真人为十二岛炼制了一套新的阵盘,叫做“天虹幕”,用以代替法阵,分列与十二岛岛中心,护持岛内。” “天虹幕光帘所至之处,阴邪鬼祟无所遁形,一旦发现闯入的阴鬼,虹光会将其焚烧殆尽,尸骨全无。” 吴用听到这里,心头一动,这是来到南溟后他首次听到“贺煌”这个名字,按照约定,南溟一十二岛需要为自己请贺煌炼器,只是如今也没有什么消息,不知到底谈妥没有。 梁才琴一指鹿丰岛中心的光柱,“那便是天虹幕在我鹿丰岛的阵盘所在。” 然后又一指岛外,“吴用,你来时所见的那一幕遮天虹光,即是天虹幕作用所留。” 吴用恍然。 蔺方面色不是很好看,提醒道:“梁才琴,也没必要介绍的这么清楚吧?” 梁才琴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顾自接着道:“如今我南溟海国便是这样的御守方案,一十二座主岛上,以‘天虹幕’为御守根本,辅以守卫调查,将阴鬼隔绝在外。” “而对于海上那些小岛,则是正好反过来,我们布置了一些小型阵法,配合大量的弟子守卫,人为辨别驱逐阴鬼。” “原来如此。”吴用知道南溟是海国,一十二岛是主要岛屿,生活着岛内修士的嫡系后辈,而在那数之不尽的小岛上,还生活着不少的居民,他们大多是外来人员,或者与一十二岛血缘关系很远的亲系。 梁才琴稍作停顿,“这般御守方案确实合适,能够涵盖我南溟九成九的地域,派年轻弟子去小岛上守卫,也算是一种历练,但……也存在一个问题。” “阴鬼的手段层出不穷,不少都有偷梁换柱、以假乱真的本事,小岛居民为了维持生计,少不了出海捕鱼,总有能趁虚而入的阴鬼,鸠占鹊巢,占据了他们的身体,混入小岛、混入十二主岛,作乱肆虐。” 梁才琴的语气有些无可奈何,吴用表示理解,这可是一个国度,而非是一个县城村落,每日活动的人、流量数不胜数,只要有一两头阴鬼趁虚而入,引发的后果就不堪设想。 也难怪南溟这边阴鬼如此肆虐,整个南溟只有南溟一十二岛一家独大,管得过来也有个鬼了。 相比之下,大晋境内第一大道派为峨眉,峨眉地下又有诸如五玄观等道派存在,层层叠叠,往下递延,势力分布到具体一片地域的某几个村落。 相关势力只需管好自己的一亩三分地即可,峨眉以及一次次级势力只需要做好管理工作,协同处理,或者支援薄弱地区即可。 譬如长霜国、玉彻国、小极北皆是如此,全然没有南溟这样伸手难及。 吴用颔首道:“我听明白了,却不知道这样的情况下,我来贵地这里又能够做什么呢?让我去某一处要地帮忙值守?” 好像是比较靠谱的办法了,但面对南溟如此大的地域,无异于杯水车薪,能帮得了什么事情? 梁才琴也是一脸疑惑,他是知道南溟众岛合力请了吴用回来的,但讲到底不知道具体要吴用配合做什么。这还是祖父的决定。 他看向梁长运。 所有人也都看向梁长运。 梁长运笑呵呵道:“把吴用你送去地方值守?那岂不是大材小用,暴殄天物?” 吴用不解,“那总岛主的意思是……” 梁长运摸着胡须道:“想先与吴用你确认一个事情,此前混入离火道的那头阴鬼闯进峨眉,你是怎么辨别他的身份的?” 众人的目光齐刷刷望来,一直在说吴用能够辨别阴鬼的存在,但从未见吴用或者峨眉站出来给过任何解释。 此刻听得总岛主发问,众人不禁好奇,甚至就连柴昆鹏和宋瑜英也一样在心里好奇。 吴用面不改色说道:“一点小手段,不值一提。” “呵呵……小手段吗?”梁长运对这个答案似乎没有感到意外,“那我换个问法,听说当时吴用你是看见了对方就辨别出他的身份有问题,老夫可不可以理解为……” “你不需要接触,仅凭肉眼,就能够辨别对方的身份?” 吴用犹豫了下,点头道:“可以这么说。” “好!”梁长运满意点头。 蔺方皱眉道:“总岛主,什么叫做肉眼就能够辨别?他不愿说自己有什么法门辨别阴鬼我可以理解,但这个回答怎么看都是顺着您的说法下坡,没点说服力啊!他最好还是讲讲清楚吧?” 吴用暗呼麻烦,说到底,他自己也不知道该怎么解释。 之所以能够看出那瓮形鬼的真实身份,只因对眼那一瞬出现在脑袋里的感觉,完全无法用言语说明。 梁长运淡淡道:“人都有自己的秘密,既然吴用不想说,我相信他,也相信白真人不会糊弄老夫,老夫不来管这些,我要问你功法的详细特殊之处,你可愿意告诉我。” 蔺方滞声。 鲁飞英皱眉道:“老四,你的话我认可,但吴用毕竟是外来人……吴用,老夫非是针对你。” 他朝吴用一拱手,示意这个说法抱歉。 伸手不打笑脸人,吴用抱拳回礼。 鲁飞英接着道:“他毕竟是外人,能问清楚的总要问清楚吧?兹事体大,岂能儿戏?” 他与梁长运同辈,年轻时候曾一起在时任总岛主座下一起修炼过,虽然两人来自不同岛屿,但却有着特殊的关系,维系至今。 有人见他站出来和梁长运对峙,立马也跟着表示疑惑。 梁长运却淡淡说道:“鲁三哥,我岂能不知兹事体大?但在我的计划里,只要知道吴用能够目视确认阴鬼就够了,别的一概不需。” “哦?”鲁飞英皱着的眉头逐渐舒展,“那我倒要听听你的安排了。” 等着借势拒绝此事的人,满嘴的说辞全部卡在喉头。 吴用却犯难了,自己也说不清楚详细,要是梁长运的要求他没法满足了怎么办? 他硬着头皮问道:“敢问总岛主的安排?” 梁长运摸着胡须,悠然道:“我意欲请贺真人另行开炉,重新炼造一件法宝,与天虹幕相配合,实时关注岛内各处的情况,分毫必查。” “只要吴用你有本事将看到的阴鬼揪出来,那么通过这个法宝与天虹幕,配合各处法阵以及迅游守卫,老夫相信一定可以将九成九以上的阴鬼拦隔在外!” 吴用面露豫色。 梁长运追问道:“吴用,何故沉默?难道你没有信心吗?” 这时候是不可能退缩的,吴用深吸一口气,拱手道:“晚辈出发前曾以为自己找出潜藏的阴鬼不会有什么问题,可来到这里,知道南溟海国如此多凡人的安生要靠我一人,心里当真有些压力,是故沉默。” “至于信心?不敢说十成十把,吴用只能保证自己做到最好。” “好!”萎靡不振的梁长运忽然重重一拍桌面,吓了众人一跳。 “老四!做什么!”鲁飞英皱眉。 梁长运笑呵呵道:“鲁三哥,吴用要是与我打包票,我反而心里没底了,可他既然心忧我南溟百姓,有感于肩头重担,不敢把话说得太满,我反而放心了。” “哼……”鲁飞英轻轻点头。 “等……等等!”蔺方满脸愕然站了起来,“总岛主,鲁副岛主,这……你们就是这样安排的?” “配合天虹幕,监察南溟各地!?那岂不是意味着……意味着我南溟在吴用面前展露无遗?哪哪都清清楚楚?还有何等隐私可言!?” 蔺方简直记得快要不会说话了。 场内议论纷纷,没有人直说不同意,但言语里都是对这样做法的顾忌。 让吴用以肉眼识别各处进出岛内的人员,且不说这该如何做到——自有贺煌真人操心,但假如真这么做了,南溟一十二岛在峨眉面前还有什么秘密可言? 山川地貌,河水溪流,各种景致自没什么好多说的,看也就看了,主要是各岛的详细布置,一些安防入口,布置的法阵径路,甚而是那些隐秘之地,关系到岛屿生存发展的地方,譬如传承禁地,前人安生之所在。 一言以蔽之,放任吴用通览全局,是,或许阴鬼的麻烦会被解决,但吴用本身不就成了个问题? 届时被他知道了这些隐秘,难道南溟能够放吴用回去?放回去了,峨眉利用相关的情报做出威胁到南溟的事情怎么办? 蔺方惊呼道:“总岛主,这无异于饮鸩止渴啊!” …… 第382章 进展不利 “胡闹!你听听自己的话!饮鸩止渴都说出来了!峨眉还不至如此不堪!”梁长运冷声呵斥。 蔺方实在觉得这方案不可靠,看向周围,与几人对了一眼,心里顿时有了底气,咬了咬牙,大声问道: “鲁副岛主,难道你同意这个方案?飘雨岛上有霜露寒潭,潭中有冰晶花,一年一结果,是辅助修炼水属性功法的上乘宝物,在贵岛以六种水属性禁制封存,难道你想让吴用看清楚都是个什么禁制?” 鲁飞英意外地扫了眼这家伙一眼,道:“没想到蔺方你对我飘雨岛的冰晶花这么清楚,就连六种水属性封存都知道,哼!不会你们洪阳岛也在觊觎吧?” 蔺方却没有直面这个问题,而是尖声叫道:“是的啊!您连我知道冰晶花被六种禁制封存都如此反应,这吴用在咱们这不知道要待多久,他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您能忍受?!” 众人议论纷纷。 余仪苏叶起身道:“鲁副岛主,蔺方所说没错,是这个道理,我们谁都不想自家岛上的秘密被一个外人看个光,这事儿我们不可能同意!” “没错!” “我以为总岛主有什么好方案,所以来一听究竟,要是如此,那我们恐怕不能接受。” “老夫同意。” …… 场内大乱,众说纷纭。 鲁飞英见此乱象,森然道:“难道我就没有考虑到这一点?难道总岛主就不会考虑到这一点?聒噪!既然总岛主这么说了,肯定有应对的办法,不妨听上一听再说!好事多磨,一个个听一句话就要站出来表达下意见,成何体统!” 鲁飞英的威信可不比梁长运小,昔年总岛主之争,支持票只少了几票,惜败梁长运。此刻听他呵斥,众人面面相觑,然后一齐看向梁长运。 从刚才的纷杂吵闹开始,梁长运就一直没有说话,众人看向这位总岛主沉默的样子,不免回想其以往种种的铁血手段,一个个忽然心里发毛。 蔺方更是忐忑,实在挡不住压力,颤着喉咙问道:“总……总岛主?” 梁长运缓缓睁眼,淡声说道:“我当然知道各家的顾虑,我鹿丰岛一样,你以为我们愿意暴露鹿灵洞的位置?可现在首要的问题是……阴鬼的存在已经到了要马上解决的地步了,刻不容缓!” “你们一定知道下辖岛屿近段时日提交上来不知多少的苦情书了吧?有多少渔民不敢出海捕鱼了?又有多少渔民迫于碌碌饥肠,冒险外出,但被阴鬼残害,永埋海底了?” 梁长运稍作停顿,目光在十一人脸上扫过,除了鲁飞英,没有一人敢与他对视,全都低下了头。 “眼下如果我们能够有一个合理的办法应对这些阴鬼,那自是最好,但问题就是没有。无论如何努力,总会有阴鬼会渗透进来,各岛倾尽全力都力有不逮,更别忘了,眼下我南溟这种应对方式的消耗巨大。” “大家一面要守护本岛,一面要派出弟子守卫下辖各岛,这中间要消耗的人力、物力、财力……要说我南溟也算家大业大,这些耗度倒也不算伤筋动骨。” “可咱们的这些财货也不是大风刮来的,用出成效那就算了,偏生十三分的钱财只收得回来八成效果,这多难受?” 梁长运这些话说的语重心长,又慢又诚恳,即便是吴用,也听出了他语气里的无奈与心累。 “老夫身为大家推举的总岛主,对这些耗度一清二楚,所以更是看不下去,所以才出此下策,让峨眉帮忙。” “你们担心会暴露自家岛上的情况?无妨,我们可以与吴用立下一个协议,他帮我们扫清阴鬼,我们满足他所提出的条件,只要他将自己所看到的东西缄口不言,那还有什么问题?” “诸位,你们觉得呢?” 梁长运说完,环视一圈,最后闭上了双眼,一副“我将决定权全部交给你们”的模样。 吴用注意到不少人都面露意动之色,显然是被梁长运的真挚解释给说动了,可偏就在这时候,蔺方面色阴晴不定,却是又站了出来。 “总岛主,您说的……很在理,蔺方也能理解您的打算,但……大家都知道峨眉白真人的厉害,吴用看去了我们十二岛的机要,或许他能保证诺言……” “但假如他白真人有意了解呢?” 那些原本意动的人听了这话,立马脸色又变得犹豫起来。 “谁不知道峨眉白真人的本事?通晓天文地理,精擅卜卦算术,他要是想知道,有的是办法在不伤害吴用以及不让我们知道的前提下,得到自己想要的一切,这又该怎么办?” 蔺方看到有人赞同自己,说话声音又拔高了些。 吴用冷眼看着这人,毫不客气威胁道:“蔺方,你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诋毁我峨眉,诋毁白师伯,休怪我吴用不客气!” 蔺方一愣,仰天放笑,指着吴用厉声喝道:“你?你不客气又能做什么!一个小小金丹修士,也敢在我面前大放厥词!” 吴用面色一沉,毫不犹豫就催动脑海里师父留下的三道禁制之一。 他的身后溢出一抹刺眼的金光,如一把炽烈的利刃,刺痛所有直视之人的眼睛,令得他们下意识用手遮挡。 一个看不清面貌的魁梧伟岸人影从金光之中走出,手持一张散发着蛮荒古朴气息的巨弓,推弓引弦。 嗡—— 漫天的金光被引聚至弓弦,一支金光箭矢凝形而成,金黄色的火焰在箭镞上随风飘摇,呼呼作响。 嗖! 箭矢爆射而出,所过之处,炽烈的金色火焰将空间燃烧皲裂。 一股勇往无前,锋锐难当的杀意直冲坐在位置上已经愣住的蔺方。 周旁众人作鸟兽散,等到蔺方反应过来,箭矢已经急速掠至他的跟前,要做什么反应都已经来不及。 千钧一发之际——“咻”…… 呦呦鹿鸣响起,空灵悦耳。 半躺着的梁长运体内冲出一头灵鹿光影,蹬上石桌,直奔蔺方,后发先至,枝杈的头角轻巧一抬,举重若轻的将金色箭矢扛飞。 嗡! 箭矢射破天际,轰然炸开,炽烈的火焰将漫天云雾焚烧殆尽,蔚蓝明亮的天空被火烧云填满,鹿丰岛火云压城! 轰隆隆……火云在头顶翻滚,蔺方终于反应了过来,猛地从位置上站起,嘴里念念有词:“你想杀我……你想杀我……” “你刚才居然真的要杀我!” 他颤抖着手指指向吴用。 这一箭,明切地传达出一股凛冽无情的杀意,吴用……是要自己死! 与死亡擦肩而过,从未有过的心悸,这一箭带来的阴影笼罩在他心头,令他的声音尖锐以致嘶声力竭。 吴用催动的是体内老师所留下的禁制,自己全无消耗,此刻面色冷峻看着蔺方,身后的伟岸身影消散在天空中,令他更显高深莫测。 蔺方修为远超吴用,可被方才这一箭所震慑,此刻却只敢伸手指责,全然不敢动手。 “你竟然敢在我南溟地界动手杀我!来人!给我拿下他!” 周边守卫面面相觑。 蔺方见他们迟疑,怒斥道:“你们在等什么!没听到我说的话!速速动手!拿下!此人!” 方才的秘法明显不是吴用本身的力量,极为可怖,他被锁定气息以后,周旁所有人没有大碍,起身躲开了,只有他被震慑,呆愣在原地毫无反应,实在丢脸,令他忍无可忍。 “动手啊!” 蔺方一想到刚才的那一幕,就忍不住再一次厉声催促。 在场守卫都是鹿丰岛弟子,梁才琴、梁长运下令没有问题,他们毫不犹疑就会遵从,可蔺方?他们没有职责听令——尽管吴用确实是在南溟动手意图杀害南溟人士。 “给我动手!”蔺方面容扭曲。 “蔺方!够了!看看你的样子!”梁才琴看不下去了,厉声呵斥。 蔺方扭头,死死盯着梁才琴,一字一句说道:“梁才琴,下令!把这吴用拿下!” 梁才琴眼角余光扫过闭着双目没有反应的祖父,心知自己要站出来处理局面,冷脸道:“蔺方,你真是昏了头,当着别人的面侮辱别人的师门长辈,自己吃亏不说,还要我鹿丰岛的人帮你?” 大家都是名门正道,有人侮辱自己的师门尊长,再怎么反应也不为过,吴用痛下杀手,传出去别人不会说他哪怕一句不好,只都会称赞他维护师门尊严。 反倒是他们南溟做得难看,辱及同道,要被指摘。 这要再动手拿下吴用,事情传出去,南溟的名声还要不要了?他们鹿丰岛的脸还要不要了? 梁才琴看向吴用,一样冷着脸说道:“吴用,他再有不对,你也不至于痛下杀手,总岛主自会为你主持公道,念在他辱你师门在先,这回不予追究,但要下次……” 吴用毫不客气接话,“但要再有下次,我还是会一样出手!再有下下次,我的选择依然不会变!” 【好!就该如此!辱及本门,和他们客气什么?你师父留给你几道护身法门?碰到这种事情,尽管去用!宗门声名远胜个人生死,话放在这里,有老夫在,谁也别想伤你!】 伏龙剑大赞吴用的果决与毫不退让。 【嘿……你这老东西确实对我胃口。】邯鼓觉得有趣。 …… 众人议论纷纷,先前不少人还不觉得吴用值得南溟如此对待,一个机缘不错的年轻弟子,八成还是蒙承师门隐蔽,此刻看到他如此嚣狂,毫不畏惧,一个个全都刮目相看。 周遭的议论声犹如尖锐的笛鸣吹进耳内,蔺方的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他语气冷冽地说道:“梁才琴,都说帮亲不帮理,大家都是岛内子弟,外人如此对我,你这能一碗水端平!?” 梁才琴淡淡说道:“这和亲理有什么关系?难道要让外界看我们的笑话?当然要一碗水端平。” 换做别的事情,他还可能偏袒,但事涉大义与正道,绝不能行差踏错,落人口舌。 蔺方面色狰狞,一步步上前,逼近吴用,“你们不动手,我自己动手!” 梁才琴冷声道:“蔺方,吴用是南溟贵客,你若出手,休怪我不留情面!” 随他眼神示意,周边的守卫跟着上前逼近,梁才图腾空而起,挡在了吴用跟前。 蔺方停下脚步,死死盯着梁才图。 “你也要拦我吗?” 梁才图面色如常,沉默无言。 “好!好!好!”蔺方连连点头,目光越过梁才图,恶狠狠盯着吴用,连声道好,一屁股坐回位置上,不再说话。 梁才图回到梁才琴身边,后者环视一圈,问道:“针对总岛主的提议,诸位意下如何?如有异议,尽管提出,事务紧急,大家要尽快商议出个结果来。”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想自家的地盘暴露在外人面前,可迫于压力,心里尽管有所不满,一时间有没有人站出来说话。 “都不说话是吧?那好,我来说!我们洪阳岛第一个不同意!绝不能让一个岛外之人知道岛内秘辛,那和一个大姑娘光屁股给人看了有什么区别?我洪阳岛坚决不同意!” 蔺方大咧咧靠在位置上,嘴角噙着冷笑,肆无忌惮看向吴用。 吴用毫不示弱,与他对了一眼。 “欸……岛内大家一条心,蔺方不同意,那这个方案只能算了。”坐在不远处的一个老妪沙哑着喉咙说道,满脸可惜之色。 有出头鸟先站出来表态,剩下的人这才跟上。 蔺方目光冰冷,心道:装模作样!也罢,今日我就心甘情愿被你们当一支枪使,我与这吴用誓不罢休…… 梁才琴看着近半人数表态拒绝,脸色无比难看,如果没办法定下这件事情,那吴用岂不是要原路打道回府? 人是他们请来的,现在又要人走,总不能白让人跑一趟吧?肯定得出点血,要真是如此,南溟当真赔了夫人又折兵。 他没辙了,俯身在梁长运耳边问道:“祖父,您看……” …… 第383章 不了了之 蔺方恨极吴用,扬言与其誓不罢休,决心哪怕自己被当枪使也要站出来持反对意见,可看到梁才琴询问梁长运,他还是心里一紧,不知觉间屁股坐离了石凳一半。 场内议论声逐渐安静,所有人看向主位上那个半躺在长凳上的身影。 梁长运没有立马说话,而是静静躺着一动不动,悠长平静的呼吸甚至令人怀疑这位南溟首领是否已经睡着了。 就在众人不知所措的时候,他缓缓睁开了眼。 “蔺方,你们不同意?” 蔺方再次感受到了一丝无形的压力,甚而开始后悔自己的选择:针对吴用就针对吴用,我当出头鸟做什么…… 可事已至此,他只能硬着头皮站起身回话:“总岛主,诚如大家所说,岛上的情况绝不能让外人知道。” 这话拉上了所有人,有人面色微变,暗骂了一句。 梁长运目光平静地看着蔺方,一言不发,良久——几乎过了快有十余息他才缓缓开口:“是吗……既然这是大家的意见,那就这样,此事休要再提。” 蔺方额头冷汗直冒,短短十息的功夫他却感觉度如年月,下意识就争辩道:“总岛主,蔺方所说……呃?您同意了?” 他猛然抬头,一脸的惊愕。 众人无一例外,一时间惊讶、错愕、不解与难以置信等等表情充斥在所有人脸上。 他身边的梁才琴愣了愣,面色惊变,低声道:“总岛主!” “总岛主,您真的同意了?”蔺方担心梁长运的一脸平静只是爆发的前兆。 梁长运却淡淡说道:“一十二岛为一个整体,同进退,共荣辱,既然大家对这个方案分歧如此之大,那便另做安排吧。” “呵……”如坠天顶,一颗心脏七上八下的蔺方终于松出一口气,“呵呵呵!总岛主英明,总岛主英明!” 梁长运看向吴用,依旧是一脸平静的说道:“只是难为了吴用你们三人,路途遥迢赶来,却什么都做不得,空落落回去,恐怕白掌教那边还要好一番解释。” 蔺方幸灾乐祸说道:“好好解释你自己在我南溟是如何放肆的吧!” 吴用冷眼看他,语气毫无起伏的说道:“无妨,我此来是受邀而至,是为了帮衬贵派,既然贵派觉得不需要晚辈,那晚辈回去就是,这一遭就当看了风景,涨涨见识,哦,也见到了有些奇葩。” “吴用你!”蔺方“噌”的一下站起,虽然吴用没有指明道姓,可他如何不清楚说的是谁? 余仪苏眉头紧蹙,哼声道:“吴用,你这话说的……好像我们一定要你帮忙似的!” 吴用坦荡道:“难道不是吗?不是你们求我来南溟的?是谁在我峨眉待了一个多月?我若不出现,恐怕这会儿还待着。” “你……”余仪苏柳眉倒竖。 确实,总岛主这个方案被推翻了,可当初决定请吴用来南溟一坐,商议阴鬼之事,这是得到他们一十二岛所有人的同意的。 只是没有想到去了这么久,总岛主打的是这个主意,还有如此决心,回来后不了了之,可谓虎头蛇尾。 说出去了,恐怕要被别家以为他们南溟“出尔反尔”,确实不大好听。 “够了,说这些无益。”梁长运轻轻挥手,“吴用,你放心,稍后我会亲自书信一封,你可交给白掌教,我会说明清楚事情的详细经过。若不放心,觉着老头子我会背着你告状,写完亦可先交你一观。” 吴用拱手,“多谢总岛主,不过长辈之间的书信没有得到允许,我是不能看的,以总岛主的为人,吴用相信还不至于做出这等事情。” 说着,眼神若有若无扫向蔺方。 蔺方大怒,喝道:“你这是什么眼神!” 柴昆鹏忍到现在终于忍不了了,反唇相讥:“什么什么眼神?这海边住不习惯,海风好大,迷了我小师叔的眼睛!眯个眼神,看个哪里,这你都要管?怎么的,你是吃海水长大的!?” 蔺方气得火冒三丈,骂道:“小崽子你说什么!” 他身后同行之人小声提醒道:“蔺副岛主,海面宽旷,设想吃海水长大的人就会‘管得宽’,他骂您呢……” “混账!我难道不知道!?”蔺方袍袖猛地甩在说话的人脸上,“滚!” 柴昆鹏见吴用不阻拦自己,愈加来劲,猛一拍脑门,故作惊讶道:“呀!我忘了你确实是在海地长大的,真真是吃海水长大的,听得懂也不奇怪!” 蔺方气急,没想到这小子比吴用还让人烦心,猛地起身,森然道:“好啊!牙尖嘴利的小子,我吃海水长大的!我管得宽!没错!今天我就要替你老师教训你!” 柴昆鹏哪里被人叫过“小崽子”,一点不甘示弱,瞪着大眼睛跳脚喊道:“老匹夫,你也配教训爷爷我!有本事你就来试一试!看爷爷不把你的屁股揍烂!” “这……”众人哭笑不得。 蔺方身为洪阳岛副岛主,这些年谁人和他如此说过话?更别提是个不知小他几岁的臭小子,当真气怒得面如酱色。 他冲天而起,俯冲直落,手作成爪,奔取柴昆鹏项上人头,一边吼道:“小崽子,纳命来!” “吼那么大声,你吓唬你爷爷呢!”柴昆鹏掐动诀目,一道墨蓝色的匹练自他口中射出,冲天而起,高悬于天顶,转眼幻化成一汪水汽浓郁的墨蓝色深湖池潭。 湖水涌动,波涛四起,水汽氤氲转眼弥散半空,与漫天的火烧云触碰,嗤嗤作响,本就湿润的海岛上空愈加阴潮。 “好浓重的水性灵气!” “这……这是一口宝剑?仅靠剑光便散出如此浓郁的水性灵机,来历绝不寻常,莫非是峨眉哪一口宝剑?” “色墨蓝,剑身如瓷玉,光刃无柄,御动时有如水波划空,天要溢雨,莫非是峨眉的‘满塘’?” 说话之人目力绝佳,适才扫见剑光匹练一眼。 吴用讶然看着身边的柴昆鹏,却是才知道这小子的金露居然换成了满塘? 蔺方面色狰狞,森然笑道:“好啊!真当我南溟好欺负,几个小辈一而再出手,不给你们点颜色看看真当无法无天了!” “老匹夫!老匹夫!你这个老匹夫!有胆你就来!爷爷在这里等你!快来啊!”柴昆鹏根本没在怕,一口一个“老匹夫”叫得欢。 蔺方何时被人这样羞辱过?还是一个小辈,再难忍耐,嘴里气得“咿呀”叫唤,折转遁光,先要夺了这口浩荡凌厉的宝剑。 可就在这时——轰隆! 一声惊雷轰然响起,宋瑜英身后炸出四道金芒,撕裂云霄。“满塘”乃是一口水属性飞剑,以柔克刚,以渊沉浩荡的剑式对敌,可“雷阗”却是一对四口的杀伐宝剑,剑意凌厉更胜一筹,杀气凛然。 蔺方被宋瑜英惊到,如何也没想到这个一言不发的安静女子居然身怀如此凶厉宝剑,不由得停住了脚步。 “是她!峨眉宋瑜英!” “我也知道此人,她是峨眉雷阗宝剑的主人,一人执掌四口之多!” “难怪我觉得眼熟,这女子是不是在‘倾国榜’榜上有名?” …… “我管你什么倾国还是倾城!都与我死来!” 蔺方为自己的顿足而感到羞耻,咬牙厉喝,一边将手幻化成巨掌捉来。 吴用肩膀一抖,瞬闪冲天,《引煞诀》随心而动,无形的煞气自体表缓缓溢出,附近的修士顿感一股激冷。 修为高深的面露讶然之色,修为低末的弟子无不骇然,不由自主后退一步,不堪者甚而两腿一软,单膝跪地。 吴用挡在宋瑜英与柴昆鹏跟前,只要蔺方出手,且无人阻拦,那这一次,他一定要催动老师的禁制将其抹杀! “好胆!”蔺方面色狰狞,同样下定决心要将吴用三人给彻底拿下。 碰撞一触即发,吴用正要催动师父留给自己的护身禁制,忽然——膻中穴内一股浓重的杀气温温吞吞腾浮,盈溢胸腔。 凌厉而深邃的杀意自吴用身上隐隐浮现,如同冰冷的刀锋,将外界一切隔绝于冷酷的屏障之外。 蔺方感而惊骇,浑身立时僵住。 “这……这是……” 他有一种感知,自己只要再有动作,吴用立马就能将自己斩杀。这念头毫无由来,但却让他深信不疑,一动不敢动。 围坐着的一十二岛修士全都惊坐起身,一脸难以置信的看着吴用。 这可不是适才的煞气可比的,吴用身上的杀意弥散,几乎将引霞坛笼罩在内,众人心中只有一个疑问:眼前的这个峨眉弟子究竟有何种手段,能够令他们心生如此畏惧? 杀意,弥漫在空气中,让人喘不过气来,众人心中被一股强烈的压迫感充斥,仿佛要把他们逼向绝路。 梁长运亦睁开了眼,看着吴用,古井无波的脸色上终于露出了一丝意外。 轰隆隆……天地奏响一记闷雷——哗! 暴雨倾盆而下,如同银河倒挂噼噼啪啪打在地面上,水花四溅,涟漪散荡,不时闪过电光,照亮雷雨的面目与众人惊骇的脸孔。 “满塘”划空,天要溢雨; “盈堤”盛水,鱼升龙门。 这是峨眉老祖对“满塘”与“盈堤”这一对飞剑的评语。 鹿丰城这附近天地先被吴用以炽火焚空,漫天的火烧云闷烦躁热,又经得“满塘”的水汽氤氲弥散,最后被雷阗引动天雷,终于狂风大作,雷雨交加。 雨水顺着藤蔓与高墙冲刷滑落,城内外联通的那道本就恢弘的瀑布此刻愈发雄巍,奔涌绝流。 居民适才要开启一日的劳作,被这说来就来的雨水搅扰,一个个全都赶往家里跑,等躲到屋檐下,才紧张地盯着天空时不时的划过的豁闪,心有余悸。 鹿丰岛多久没有这么大的雨过了? “蔺方,退下!” “吴用,你们也收手。” 一个声音蓦然在这方天地间响起,轻而易举压过了瓢泼的雷雨声。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主位上的梁长运把手一抬,一头鹿灵从他体内冲出,踩着滚滚浓重的乌云,斜踏、纵越,轻而易举地攀至雷云之上。 “咻……咻……咻!” 一声空灵的鹿鸣响彻天地,余音久久不绝。 凶恶的雷光熄隐,瓢泼大雨止歇,厚重如墨的乌云被驱散,阳光普照,海岛重见光亮。 吴用停止催动《引煞诀》,煞气与杀意顿时烟消云散。 南溟弟子感应到这股浓烈得以致于像是拿刀尖戳着自己脊椎的杀意消散,顿时全部瘫软跪地,喘气不止。 柴昆鹏与宋瑜英见吴用放下戒备,先后将“满塘”与“雷阗”收摄入袖,静立于他背后。 蔺方才觉那杀意消散,拳头一紧,便欲出手,拿下这几个小辈。 “蔺方!没听到我说的?”梁长运又一次出声喝话。 蔺方刚被吴用的杀意所震慑,这会儿听到梁长运的喊话,“杯弓蛇影”,顿时又吓了一跳,把脖子一缩。 想到自己面对三个后辈弟子畏畏缩缩,几次三番被震慑,又被总岛主惊吓,他面色胀得紫红,咬牙切齿道:“总岛主,您难道没有听见这小子如何骂我的!?” “才琴说的没错,谁叫你先侮辱他人师门的?此事就此作罢,谁也不准再提。”梁长运面色平静。 蔺方张了张嘴,又看见别人在给自己使眼色,猛地拂袖,坐到位置上,闭上了眼睛。 梁长运淡淡说道:“既然大家都有了决断,觉得请峨眉弟子帮忙不合适,那今日议会就到此为止。不过大家今日别急着回去,阴鬼之难要解决,现今的办法消耗大,成效低,难得聚在一起,大家集思广益,看看有没有什么好的办法。” 这话引来众人的一众附和。 梁长运看向吴用,温声笑道:“吴用,你们也不要急着回去,难得出来,不妨多住几日。路途遥远,晚些我让才图送你们回去,我也放心。” 不知是否错觉,吴用总觉得这位总岛主不会就此放弃,他深深看了对方一眼,带着柴昆鹏、宋瑜英两人躬身道谢。 …… 第384章 夜会总岛主 议事会半途而散,吴用同梁长运寒暄了几句,便告辞离场。 走之前,蔺方不忘阴阳怪气他们几句,不过这次吴用还没有做回应,那与梁长运同一辈的飘雨岛的副岛主鲁飞英代为呵斥了蔺方,说他丢人,动手不过小辈居然还动起嘴皮子。 柴昆鹏“乘胜追击”,又是一阵不客气的反讽,闹得蔺方一阵红脸却又不敢做什么,最后只能拂袖离场。 …… 湾澜楼。 “哼!真是走哪里都有讨厌人,这蔺方真当过分。”柴昆鹏气愤地坐在位置上,拎起茶壶,瘪干了茶水,举杯痛饮一大口凉茶。 宋瑜英掀开茶壶盖子,将茶叶倒干净,冲洗壶具,一边说道:“你今日倒是表现得不错。” “恩?”柴昆鹏疑惑地放下了被子,一脸难以置信。 “做什么?”宋瑜英头也不抬,取茶叶,烧水烹茶。 柴昆鹏啧啧说道:“早上你还在说太阳打西边出来了,我还不信,现在我也得怀疑了,你居然称赞我?嘿!什么事儿啊!” 宋瑜英面色平静,“那蔺方如此冒犯我峨眉,自当要给他点颜色,你今日若没点表现,我才要骂你没骨气。” 茶壶清鸣,她斟一杯茶水递给吴用。 吴用谢了一声,笑着说道:“伏龙师叔祖说了,他很满意我们今日不曾退让,没有堕了咱们峨眉的威风。” 柴昆鹏精神一振,喜道:“真的?” “这能有假?”宋瑜英瞪了他一眼。 “嘿嘿……”柴昆鹏挠挠头,“我以为伏龙师叔祖不知道外头发生的这些事情哩!” 吴用哑然失笑,笑骂道:“装什么蒜!你小子刚才敢大咧咧和蔺方对骂,不就是知道有伏龙师叔祖帮我们兜底?” “嘿嘿……我哪里知道哦!”柴昆鹏装起了傻。 吴用摇头。 宋瑜英轻抿热茶,说道:“小师叔,南溟拒绝了我们帮忙,现在咱们该怎么办?” 吴用沉吟道:“南溟不需要帮忙,我们不可能强行赖着脸在这里,别忘了,我们此行的真正目的是什么。” 宋瑜英与柴昆鹏对视一眼,异口同声说道:“封魔禁地!” 吴用颔首,笑道:“不要我们帮忙正好,我之前还在头疼我们该如何脱身去封魔禁地,现在好,方便了,帮了我一个大忙。” 这可不是他不愿意,而是南溟方面拒绝。 或许这也在白师伯的算计中? 宋瑜英其实早也考虑到了这个问题,问道:“小师叔,不知道伏龙师叔祖对我们有什么指示吗?我总觉得那梁长运不简单,这件事情如此罢休,有些……有些不合常理。” 吴用在心中询问,说道:“伏龙师叔祖说我们便宜行事即可,他不管这些,至于你说的不合常理……我也有这种感觉。” 柴昆鹏一拳锤在手心,忽然说道:“对啊!忘了吗?明明巳时开始的议事会,那红兰为什么要告诉我们巳时一刻开始,究竟是那红兰的问题,还是别有原因?” 吴用点头道:“此事我会去问个清楚,然后我们找个理由说自己回转峨眉,不劳他送,中途折道去那处封魔禁地。” “好。” “知道啦!” 宋瑜英与柴昆鹏应声。 “所以这两天先好好歇息下,接下来又要舟车劳顿。”吴用颔首,心里思索有无遗漏。 此时已是午后,梁兴敲门进屋,说道:“吴公子,今日诸岛负责人难得聚在一起,总岛主在引霞坛上安设了宴席,总岛主请您三位也一起赴宴。” 吴用摇头拒绝,“我们三个不日便要返程,引霞坛那边都是各岛负责人,商议的事务都是南溟内部的机密,我们不便参与,就不去了。” “呃……”梁兴语塞,“好罢……梁兴会告诉总岛主的。不过不如这样吧,稍后我着人把酒菜送一桌来此,三位就在湾澜楼自吃,也好自在。您不要拒绝,这不吃肯定不行的。” 对此,吴用没有拒绝,谢道:“有劳梁总管。” “小事一桩。”梁兴拱手告辞。 …… 不过多时,便有络绎不绝的侍从敲门进屋,端着托盘,满当当摆了一桌子酒菜。 吴用三人边吃边聊,吃完稍坐一阵,吃瓜果茶点消食,随后各自回了房间歇息。 此时天色尚早,才过午时,吴用思索片刻,盘膝入定,又开始修炼《引煞诀》。 不过这次他并没有持续修炼整夜,等到外间天色黯淡,日落月升之时,他缓缓睁开了眼睛,起身下榻,推门而出,离开湾澜楼,缓缓踱步来到了梁长运的殿门外。 一见到他,门口的守卫便上前阻拦,沉声道:“岛内重地,闲人勿近!” 吴用朝大门点了点头,淡淡说道:“总岛主应该早已候我多时,你进去禀报一声,就说峨眉吴用来了。” 守卫一怔,什么叫做“应该早已候我多时”?有约在前那就是“等候多时”,没有预约那就是“求见”,这算哪门子说法? 他认得吴用,知道吴用的身份不好随意轰走,给了边上人一个眼神,说道:“请稍待。” 果不其然,没多久,这个守卫便一脸意外地走了出来,说道:“总岛主有请,吴公子请进。” 吴用颔首,整了整衣衫,提步进殿。 两个守卫面面相觑,他们知道总岛主的每日行程都有安排,这会儿已是晚上,可没听说会有人来访。 “这几个峨眉弟子毕竟远道而来,好像是要帮忙处理阴鬼的麻烦,不过听说今日十二岛议会上另定了方案,他们被拒绝,准备打道回府,总岛主恐怕也是觉得不好意思才接见吧?” “可能是的,不过我听说这位今天在引霞坛上可威风了,据说洪阳岛的蔺副岛主险些气急动手,两边险些大打出手。” “大打出手?他和我们一样吧,金丹修为?这怎么敢和蔺副岛主叫板的!?”“我听人说,这吴用杀伐气盛,恐怕是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一身的杀气……” …… 香烟袅袅的大殿内空无一人,吴用走到殿内深处,梁长运半躺在那张鹿角枝杈峥嵘的宝座上,正笑眼咪咪看着自己。 “吴用见过总岛主。” 梁长运笑呵呵道:“吴用,你这么晚来找我做什么。” 吴用反问一句:“总岛主明知故问,不是您约我见上一面的?” “我约你见面的?”梁长运哑然失笑,“从白日散会至今,咱们就没有说过一句话,哪里约见了?” 吴用却左右扫了眼大殿内,问道:“怎么不见总岛主那位近侍?叫红兰……对吧?” 梁长运眯起眼睛,玩笑道:“吴公子找红兰做什么?不会来我这里就是因为看上她了?非是我说,红兰的年纪当你祖奶奶都够,还是算了罢!我不能让吴公子屈尊了。” “总岛主说笑了,”吴用摇头,“晚辈是想问,议事会明明巳时开始,红兰为何要告诉我们巳时一刻开始?” 梁长运含笑不语。 吴用顾自说道:“她谎报了时间,知道事情肯定是会暴露,按理说早该心虚,躲藏不见我,偏她今日人又在引霞坛,有恃无恐。仔细想来,只可能是因为您所授意,这才如此大胆。” “正因为是您授意此事,所以您根本不怕我知道,肯定料到我会来一问究竟,所以我说您与晚辈有约在前,怎么能说没有约见呢?” “总岛主,您说,是也不是?” 梁长运哈哈大笑,抚掌不停,“不愧是你,我早就听说峨眉吴用心神机敏,脑袋灵活,悟性绝佳,今日得见,果然非同一斑!” 诺大的殿堂内回荡着梁长运的拍手声。 等他笑声小了下去,吴用波澜不惊问道:“总岛主谬赞,不知道现在可以告诉晚辈您这么做的原因了吗?” 梁长运笑呵呵道:“我说我是记错了,吴用你肯定不信,那我不妨告诉你,我是想要你表露一种态度。” “表露态度?”吴用皱眉,“什么态度?” “没错,我是要让你给这些人表达一个态度,‘我吴用是来帮你们的,你们南溟已经没有选择了,我晚到了又如何,就连梁长运也得等我’这个态度!”梁长运冷笑。 吴用一愣,不解道:“只因为这个原由?” “只?不不不,没那么简单,态度即是信号,你是在无声地告诉告诉他们,南溟没有选择了。”梁长运语气平淡,好像嘴里的“南溟”是在说某一处无关紧要的所在。 吴用却知道恰恰相反,这般做法只能说明南溟在对方的心里地位之高,无所不用其极。 可对此他却不能认同,这无异于是拿他当枪使,哪怕提前告知自己一声,两边配合,那也好互相理解。 吴用沉默半晌,摇头道:“我的态度,我的信号……说错了,这是总岛主的态度,总岛主的信号罢了。” 梁长运摸了把胡须,叹道:“看样子你是不赞同老夫的做法了。” “总岛主只是做了自己该做的事情,吴用赞同不赞同无关紧要,任谁被当枪使了,都不会好受。”吴用不再遮遮掩掩。 梁长运呵呵一笑,“那蔺方要是有你这般洒脱,修为指定还能跟上一层楼,也不会一直被人诟病是靠了他哥哥才坐上副岛主的位置。” 吴用没有接话。 “既然咱们已经说到这里,不妨再告诉你,老夫原本的确是打算利用你,回想你来我南溟第一天,我就当众人面惩处幼菱三人,你以为只是单纯卖你一个好?”梁长运语气悠然。 吴用挑眉,“难道不是?” 梁长运意味深长说道:“当然不是,你看见才琴跪下了?才琴是我这一系最为出色的后辈,将来我卸任总岛主,他是要接掌鹿丰岛的,威望不仅在岛内深重,更其余十一岛也极有声名。” 吴用不明白他突然扯到梁才琴做什么。 梁长运笑呵呵道:“他跪在老夫面前认罪的样子如何?” “样子?和其他所有人一样。”吴用回想刚到那天噤若寒蝉的大殿,所有人都是一样的畏惧梁长运。 梁长运又问道:“那他今日在议事会上的样子又如何?” “议事会上梁才琴主持有度,人皆敬之,便是那鲁飞英也愿意给他一个面子,如果不是最后谈不拢,整场他表现得无可挑剔。”吴用给出自己心里最为客观的判断。 “好一个人皆敬之!那么……吴用,你呢?”梁长运话锋一转,“你又是怎么看他的?” “我怎么看他的?”吴用已经看不懂对方想问自己什么了,问这个问题做什么? “总岛主问我这个问题,难不成是要我评判梁才琴合不合适当继任者?” “非也非也……罢了,其实你的评价已经给出了答案。”梁长运摸着胡须一笑。 “哦?”吴用自己都不清楚,“总岛主请教?” 梁长运优哉游哉说道:“或者我换个问法,你敬畏才琴码?他作为前辈,哪怕你们两个分属不同宗派,敬畏之心总该有吧?” 吴用越发糊涂了。 【哼!这老东西是在和你玩心计!】邯鼓忽然开口,语气带着不屑。 玩心计? 【没错!老东西惩处那三人,看似是卖你个好,实则有别的打算,是为了让你看到梁才琴在自己面前卑微!】邯鼓冷笑。 吴用更加不明白了。 【他先让你看见梁才琴跪地发抖的一面,再在今日看见梁才琴面对这些岛屿负责人的从容自如,当所有人都敬他一尺时,你不会觉得他如何如何样,因为你看过他“不堪”的一面。】 【而正是因为你看过他“不堪”的一面,当别人都对他敬而远之的时候,你心底自然而然会生出“这些人不过如此,连梁才琴都不如”想法。】 【这个想法潜移默化影响你,让你面对这些岛屿负责人的时候丝毫不怵。当你不怵,以你的行事作风,他们不免就觉得你“傲气”。】 【哼,再配合你今早迟到的事情,你认为他们会怎么看你?】 …… 第385章 被“安排”与计划有变 吴用可算听明白了,那不就和让自己迟到是同一个用意? 巳时开始的议事会,告诉自己巳时一刻开始,不明所以迟到,令所有人觉得自己傲慢,给出一个“你们南溟都得靠我”的“傲慢”印象。 又因为他见过梁才琴的“不堪”的一面,所以在议事会上,他一点不怵梁才琴,更不在乎那些得卖梁才琴一个面子的人,加重了所有人心里对自己的恶劣印象。 总而言之,梁长运的这一连串作为的目的只有一个,如其所说,透露出一个信号——他吴用来南溟是你们自己请来帮忙的,你们南溟没有办法了,赶紧同意吧! 吴用深吸一气,感叹道:“总岛主,当真好算计啊!” 梁长运讶然道:“这么快想明白了?” “啧啧……从我到南溟第一天开始,就开始用这些手段算计小子,若非我亲眼所见、亲身所历,我很难相信自己一个无名小子会被一位大派执掌这么惦记。”吴用不住地摇头感叹。 “你谦虚了,你可不只是个‘无名小子’啊!”梁长运却十分坦荡,“但我不会称之为‘算计’,‘考量’这个词语更为合适。身为一方执掌,涉关本派安存之计,我必须用尽一切办法确保事情朝最佳的方向发展。” “可惜……您‘考量’了如此之久,最后还是没有达成自己想要的结果,这是不是意味着,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为妙呢?”他这么说,吴用反倒能够理解他这么做的原因了。 没想到梁长运脸上露出释然的笑意,叹道:“谁说不是呢?反正我已经尽力,为我认为最好的选择而尝试,眼下我该做的都做了,既然如此,事与愿违,也就怪不得我了。” 没想到他如此洒脱,吴用倒有些佩服了。 “总岛主,既然这件事情已经无法推动,那之前咱们两方约定的条件得更改了吧?” 随之而来便是这个问题,尽管不用留在南溟了,方便去处理封魔禁地的事情,可如此一来,他的法宝又成了悬而未决之事,他要自己准备材料,找人炼制了。 梁长运颔首,“是的,不过我可以为吴用你开一个方便之门。” 吴用来了兴趣,问道:“总岛主请说!” “原本你的要求我已经交给贺煌,他也已经答应替你炼制,按照计划,约莫一年之后,便能够为你开炉炼器,而我南溟会为你提供相应的材料,现在么……” 他想了想说道:“我可以同贺煌说一声,让他仍然出手为你炼器,但相关的材料需要你自行准备,至于出手的费用……便算了,就当吴用你们辛苦走一趟的赔偿了。” 吴用心喜,这牵线可不便宜,贺煌并非南溟人士,定居于此,地位再是崇高也得看南溟三分脸色。 他自己找人托贺煌炼器与来自南溟方的请求,贺煌肯定是不同对待的,兴许等这一年就是看在南溟的面子上,如果他自己找人相托,不定要到猴年马月去。 更别提南溟愿意为自己承担炼器的费用。 “多谢总岛主。” 梁长运笑道:“不用谢我,也是我南溟做了件笑话事,让你们白跑了一趟。如白日所说,你们回去前,我会书信一封,解释清楚发生的事情,不致让白掌教怪罪你。” 吴用谢过他,又道:“说起回程……总岛主,到时候就不用劳烦贵岛相送了,我们三人自行回去即可。” “那如何行?你们三人的修为都是金丹,要是路上碰到了什么麻烦……”梁长运说着哑然失笑,“不对,你们的本事蔺方也难耐,倒不至于有什么问题。” “所以就不劳烦总岛主了。”吴用拱手。 梁长运摇头道:“没问题归没问题,但礼数是礼数,至少让我们送你出南溟地界。” “好!”见对方如此坚持,吴用没再纠结,左右就是他们绕点路,不算麻烦,“那我们明日可以出发?还是后日?” 梁长运一脸惊讶道:“这么着急走?不多待个几日?” “晚辈三人修炼紧要,都想回去闭关。”哪里能多待?吴用着急处理封魔禁地的事情。 梁长运低头沉吟,眉头紧蹙,片刻之后,他说道:“吴用,我是这样想的,接下来我们十二岛要商议出格对策解决阴鬼这个难题。” “嗯。”吴用静静聆听。 “具体方案暂时不知道,大家意见不统一,估摸要个几日,我虽然同意所有人拒绝了让你帮忙这个方案,但说到底,我心里还是有些期许的。” 梁长运语气停顿。 “这样吧,吴用你们且先留下来,留到商议结束为止,不久,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期间如果难以定议,我或许会重提这一方案,兴许到时候大家感受就不一样了,你看可好?” 吴用犹豫。 说实话,他是不想等的,蔺方以及其余人的态度非常明确了,恐怕留下来也不会有任何的进展,梁长运说试试,估计真的只能是“试着提出”。 可一想到梁长运为自己免除请贺煌炼器的酬劳……他真没办法开口拒绝,点头道:“如果只是三、五日功夫,那倒不打紧。” 梁长运笑道:“多谢多谢!这样吧,我也不会让你白等,之前不是说帮你准备炼器材料?有些东西我南溟亦没有,但我们知道哪里有。”” “只要你待到议事会结束,我可以给你一张清单,所有需要的材料哪里有、找谁要、找谁买,我都可以给你指出方向,你看如何?” 吴用心神振奋,谢道:“若果如此那是最好,能省去我不知多少事情,多谢总岛主!” “呵呵……”梁长运抚须,十分干脆说道:“那就这么说定了,没有别的事情的话,今日就到这里吧,我有些乏累了。” 吴用拱手告辞。 …… 离开大殿,吴用原路返回湾澜楼。 一坐到榻上,邯鼓就在心里哼声道:【你真相信这家伙的话?】 吴用一愣:【你觉得他是在诓骗我?他堂堂南溟总岛主,又不是要直接给我炼器材料,只是给我一份清单,不至于骗我吧?】 【没说炼器的事情,我说的是他千里迢迢请你来南溟,明里暗里做了那么多布置,结果就这么不了了之?】邯鼓的语气怀疑。 【他不是说还要尝试最后一次?】吴用皱眉。 【他这个“尝试”的说法,明眼人都知道就是走个过场,你自己刚才也觉得事情不大可能有变化,这和这个梁长运的为人明显不符。】邯鼓撇嘴。 这时候,伏龙剑幻化而出,说道:““梁长运恐不会善罢甘休,以我来看,此人看似和蔼,实则做事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还记得白天你催用你老师的禁制?梁长运是可以早些出手的,可偏生等到了最后一刻,只要他再晚动手一息,那蔺方不死也要重伤,时分掐得很准,我不信他是无意的。” 吴用心头一动,“师叔祖,您是说……他在威吓那蔺方?” 伏龙剑颔首,“也幸而此人非是穷凶极恶之辈,他的一切作为都是为了南溟考虑,也还能理解,否则只怕早已被附近那些自诩‘名门正道’的人围剿。” 【嘿……白天还有这等事情?我倒没注意,不过这才像此人的作风,如果我所料不差,接下来几天,事情恐怕会发生意想不到的变故。】邯鼓来了兴趣。 吴用苦笑道:“会发生什么事情?”” 邯鼓无所谓道:【不知道,不过看他无所不用其极的手段,只怕不会那么简单就是了。】 吴用回想到刚才的一幕幕,梁长运从始至终都没有任何觉得惋惜的表情,对这件事情十分释然,好像之前极力邀请他来南溟的不是自己的主意。 念及于此,吴用顿时觉得大有蹊跷。 尤其对方还极力邀请他住下,等到议事出结果了再回去也不迟,甚至不惜用请贺煌炼器的接洽与酬劳,以及所需材料的清单来绑住自己。 像不像是梁长运很确定岛内最终会决定请他帮忙,所以让他留下,等候最终的方案? 吴用心里细细思索,觉得可能还真是这位的作风。 “无需担心,只要此人没有对你动什么坏心思,那就和你没有关系。多做一手准备吧,想想如果你们被留下来帮忙,该如何脱身去封魔禁地。”伏龙剑淡淡说道。 吴用苦笑道:“我就是头疼这件事情。” 本以为自己不用再考虑这个问题,回去一路折转个方向就是,没想到很可能还是绕不过去。 他在位置上枯坐思索,如果自己真的留下来帮忙,按照白日里梁长运的说法,他很可能要时刻关注各岛的情况,从无数人、流里识别出那些可能是阴鬼的存在。 换而言之,他一刻不能停歇,如果是这样的话,那他到时候该要怎么去封魔禁地呢?总不能等到南溟这边的事情彻底处理完了再去吧? “要尽快!毒蛛山的封魔禁地让你发现不会是偶然,一定是封印有了什么变故,你必须要尽快去查看情况。”伏龙剑郑重提醒。 “师叔祖,我知道。”吴用苦笑,加紧思索自己该要怎么办。 …… 翌日。 一早,吴用起身洗漱,到湾澜楼外的楼台用过早餐,泡了一壶热茶,静静靠在座椅上,目光出神地望着湖面。 过不多时,宋瑜英亦下楼来。 “小师叔,您早。” “瑜英。” 吴用与她打过招呼,继续回头看向湖面,一言不发。 宋瑜英盛了一碗白米粥,坐到位置上看着吴用,忍不住问道:“小师叔,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吴用回神,哑然失笑,“一点小事,等昆鹏下来再说吧。” “哦……”宋瑜英被他的吊得无心吃饭,随意喝了两口米汤,也就坐在位置上静静吃茶,一言不发。 蹬蹬蹬…… “啊呀!今日天气真好!更好的是的没事要忙,我们要怎么安排呢?” 柴昆鹏小旋风也似冲下楼,来到楼台上,随口叼了一个大肉包子,然后去打了一碗杂米粥,等走到宋瑜英边上舀糖,他终于发现不对劲了。 “你俩怎么了这是?” 他放下碗,一口咬了半个包子,嘴里含糊说道。 吴用冲旁边座位一努嘴,“你坐下吃,我一边说。” “哦……哦!”柴昆鹏乖巧落座,舀了一口粥,等不急问道:“怎么了?是我们今天就要赶路回去吗?那可太着急了吧?鹿丰城里有不少地方我那天想去逛,但可惜没逛成来着,这么回去了,有些可惜啊……” 吴用笑骂道:“你成天就想着吃喝逛街?有正事!” 柴昆鹏挠挠脑袋,“哪有成天……师叔祖在,小师叔你可不要乱说,我前日去城里游逛,看似是玩乐,实际是去打探情报去了,你还不知道吗!” “这点不说了,你确实做得好,”吴用才不来和他扯掰,“不过现在计划有变,要和你们说清楚。” 柴昆鹏与宋瑜英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问道:“什么事情?” 吴用整理措辞,缓缓说道:“昨夜我去见了梁长运。” “昨夜?” “小师叔你啥时候和他约见的?” 两人面露惊讶之色。 “没有约见,还记得昨天我们不是迟到了吗?红兰告诉我们议事会会在巳时一刻开始……”吴用将事情前后细细说明。 柴昆鹏抱怨道:“这梁长运看着平静不惊,原来也是个心思深沉的,竟然算计小师叔你到如此地步!他还不如直说,至少我们能够理解他的做法。” “直说的话,他怎么知道我们演戏演得如何?似他这样的人,力求万无一失才是最紧要的。”吴用摇头。 宋瑜英沉吟道:“所以……小师叔,这意思是,你觉得他很可能最终还是能够说服十一岛的负责人?所以才会坚持将我们留在这里?” “恩!”吴用颔首,“虽然我不知道他打算如何做,但看他的样子,恐怕还留有后手。” …… 第386章 无所不用其极 宋瑜英蹙眉,怎么也想不明白梁长运还能有什么办法挽回局势,“他不是已经在所有人面前拒绝了我们帮忙吗?以他的身份地位,怎么好意思回过头去再推我们出去的?” 吴用意味深长说道:“没错,他身为总岛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肯定是不会将我们再推出去的。” 宋瑜英一愣。 柴昆鹏立马说道:“所以……他是打算等其他十一岛的人自己提出来?” 宋瑜英与吴用讶然看向他。 宋瑜英讶然,是因为她没有马上想到这一点,而柴昆鹏想到了,并且觉得梁长运很可能真的是这个打算。 吴用讶然,则是惊讶于这小子的思绪灵敏,昨夜他也是想了好一阵子才想到这点,尽管刚刚有他提点一句的原因,可柴昆鹏能这么快就反应过来,还是令他啧啧称奇。 一脸讶然地说道:“没错,这也是我想到的可能,呵呵,你小子反应够快啊!” 柴昆鹏挠挠脑袋,傻笑一声。 宋瑜英却犹豫了,说道:“那……我们就这么等着?” 吴用耸肩道:“目前来看,没我们要做的事情,梁长运让我们等,我们就等,他说了,少则三日,多则五日,时间一过,我们回去就是。” “只好如此了。”宋瑜英挺无奈,她实在不喜欢被动的局面。 柴昆鹏搓手道:“要不这两天你们在湾澜楼里休息,我去打探打探消息。” 宋瑜英没好气道:“你就是待不住想去逛逛吧?” “恁底污蔑人!”柴昆鹏瞪眼反驳。 吴用想想也不是不行,“那你去吧,记得不要犯了人家的忌讳,便宜行事。” 柴昆鹏一个激灵,站直了身子喊道:“是!小师叔,我知道的,你,尽管放心!” 说完,“嗖嗖”两口喝完碗里的杂米粥,又拣了个大肉包,飞空去也。 “这人……”吴用看着这家伙火急火燎的,哭笑不得。 宋瑜英也一拍脑袋,不知该说什么。 …… 之后的时间,吴用便待在自己的房间内安心修炼,《引煞诀》、《擒龙形剑经》、《西升灵虚真一书》,这三门功诀的提升是他如今的头等要事。 《引煞诀》主要为的是炼化煞气,一则避免对自己身体产生任何负面的影响,再则昨日于引霞坛上的出手,令他对这门功——不,或者说天赋神通诀产生了浓厚的兴趣。 无他原因,就是因为十分方便,昨日白天,那些低阶修士都不需要他出手,《引煞诀》一催动,所有人全都瘫软在地,没有一点反抗之力,日后若是有群战,不能再好用。 且按照邯鼓的解释,这门天赋神通修炼到了极致,便是对同等修为的修士也有影响,用处多多,是能够直接提升他的战力的。 至于《擒龙形剑经》,那更不用说了,尚未完全掌握,吴用就已经能够体味到这门剑诀的不一般。 这门剑诀难入门,坚精深,好在有伏龙师叔祖在自己身边,无时无刻以锋锐的剑意与杀气让自己感悟与适应,进境绝不算慢。 一旦突破,他的战力将会再一次飙升。 并且,难得的是,《引煞诀》与《擒龙形剑经》这两门功诀虽无任何关系,但都是基于杀气而变化,修炼起来竟尔相辅相成。 这是个惊喜。 不过最值得一提的害是《西升灵虚真一书》,也不知是否因为他是“衡闾吴氏子弟”的关系,他修炼起这门功诀的速度极其之快,与邯鼓之间的意念相合后,进境神速。 可以说,这门功法是邯鼓与自己一起在修炼,吴用估计,假如让他安安静静闭关个把月,也许能够顺利突破金丹也不一定。 吴用就这么在湾澜楼内安安静静无人打扰修炼,同时修炼三门功诀神通已是极限,尽管《诀服日月真虚宝策》需要他上手,需要修炼“转轮法目”,可目前情况下,他实在分身乏术,只能且暂一放。 柴昆鹏每日会回来两次,一是中午,二是晚上。 中午回来,会简单和吴用与宋瑜英说明上午十二岛议事的情况,以及下午的一些安排,再就是接下来议事会可能提及的议题。 到了晚上,则会趁着晚膳的时间,总结归纳今日的见闻与十二岛商议的方向,以及次日的讨论重点,再还有一些外界流传的紧要消息。 这些消息不止是关乎南溟,附近乃至天下发生的大事都会带回来,可想而知,他这一天是真没百忙,也不知道去了多少个地方,同多少人联系上了。 吴用不得不感慨,这小子真是把兴趣玩乐融入到工作的完美典范,要在前世,高低是个优秀员工。 不过说回来,议事会始终没有任何进展,各岛各执一言,难以没有个定数。 有的坚持现在的方案,觉得不就是多耗点人力财力物力吗,他们南溟家大业大,比拼得起,倒要看看是这一群乌合之众的阴鬼撑得过去,还是他们南溟耗得起。 也有岛屿提出了新的方案,但总体而言,不会比现在的好到哪里去,而且不乏私心,对本岛是有益处的,而对于别的岛屿就可能没那么好了,甚至还有不便之处。 当然,也有脾气火爆之人,高呼尽是防守做什么,南溟子弟无数,为什么不主动出击清剿附近的阴鬼呢?如此既可以锻炼弟子,又能够解决麻烦,何乐而不为? 这个议题倒是引起了两三家的赞同。 不过仍旧是少数,最终也没有彻底敲定,因为一旦大战开始,受到波及最大的一定是凡人的安生,南溟不可能让战火烧进自家里,这个议题最后还是被多数票否决。 值得一提的是,正如吴用三人所预料,从始至终,梁长运没有发表任何意见。 他只会在别人问他怎么样的时候,或者梁才琴问询的时候才会说话,还都是“嗯”、“啊”、“好的”之类,无关痛痒。 这说是议事,可梁长运全程没有发表任何看法,让一众负责人摸不着头脑,而且像是完全忘了吴用三人。 到了第四天午后,日头将落西山,梁长运还没什么动静,吴用先坐不住了,起身下楼,在大厅里徘徊了一阵,又回了楼上,强行按捺住去找柴昆鹏打听的冲动。 他本能觉得到了这个时候,梁长运应该要有什么动作,否则明天便是第五天,最后一天,各岛负责人都准备回去了,那还来得及吗? 仿佛是在回应他的想法,才坐下没多久,柴昆鹏回到了湾澜楼,火急火燎冲上了楼梯,正欲举拳敲门,门吱嘎一声先打开了。 “小师叔!你……咦!你怎么知道我来了?”这诺大动静吴用不注意到才怪了,他没功夫扯掰,急忙问道:“怎么?是不是议事会上发生了什么?” 吱嘎——旁侧大门打开,宋瑜英也走了出来。 柴昆鹏咽了口唾沫,急忙道:“议事会没有什么情况,倒是十二岛之一的洪阳岛出事了!” “洪阳岛?”宋瑜英觉得耳熟,稍加回想,“是不是蔺方所在的哪个岛屿?” “对!就是蔺方担任副岛主的那个岛屿!”柴昆鹏一拍膝盖。 “出什么事了?”吴用心里忽然蹦出来一点不妙感觉,“进来里面,坐着说。” 三人进屋,吴用倒茶。 柴昆鹏顾不得烫热,“咕嘟咕嘟”饮尽,哈出一气,言简意赅说道:“洪阳岛被阴鬼围攻,损失惨重!” “围攻?” “这怎么可能?” 吴用同宋瑜英面面相觑。 “准确的来说,是洪阳岛下的一个小岛屿,据说洪阳岛上的禁阵不知怎么漏了一隙,更不知怎么被阴鬼知道了,闯了进来。” 柴昆鹏自己拿起茶壶,倒了一盅茶水,又喝了一杯。 吴用回想一阵,道:“是贺煌炼制的那个光柱模样的禁阵?” “天虹幕!”宋瑜英补充道。 柴昆鹏连连点头,“就是这个禁阵!洪阳岛和鹿丰岛不一样,有一座主体岛屿,周边有不少小岛屿附属,毗邻而居。” “这次就是其中一座小岛屿暴露在了法阵之外,被阴鬼冲袭了,死伤不知多少,议事会也紧急停止,蔺方火速回了岛内,去协调处理相关事务。” 吴用沉吟道:“不是都说这位贺煌大师炼器本事厉害得紧?怎么法阵破漏了一隙这种致命失误都来了?” “唔……”柴昆鹏回忆解释,“听说不是阵盘的问题,是因为海底暗潮异动,致使这座小岛屿底部根基受损,影响到了布置好的阵法,漏了破绽,叫那些阴鬼趁虚而入。” 吴用眯起眼睛,宋瑜英也愣了一愣,两人颇为默契地对了一眼。 柴昆鹏左看看,右看看,疑惑道:“怎么了,你们两个。” 宋瑜英道:“还记得那天你说的什么?” “我说了什么?”柴昆鹏愣了愣,仔细回想也不知道她是指的是什么。 宋瑜英悠悠说道:“小师叔说,梁长运为总岛主,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收不回来,肯定是不会将我们再推出去的,然后你说……” “我说……”柴昆鹏绞尽脑汁,“他是打算等十一岛的人自己提出来!?” 宋瑜英点点头。 “可这有何联系?”柴昆鹏一头雾水。 宋瑜英解释道:“你不通法阵,所以不知道,似这等护佑山门的阵法,怎么可能因为地貌变化而如此轻易破漏呢?” 柴昆鹏两眼茫然。 “这等法阵布置时候就会考虑到世易时移的因素,因而法阵本身都是特制的,山川地貌变化,河流湖泊改向,贺煌身为炼器大师,当然会考虑到相关的隐患。”宋瑜英不厌其烦解释。 “你的意思是?”柴昆鹏似有所明了。 吴用接话道:“很简单,事情不正常。” 柴昆鹏不是傻子,几番联想,如何还能不联想到吴用的意思,他咽了口唾沫,犹豫道:“小师叔,你是说……这件事情,可能是梁长运做的?” 他越讲越轻,讲到最后,忍不住朝房间门看了眼。 吴用摇头道:“你不用这么小心,我们能猜到,十二岛的人都猜得到。” “是的,恐怕所有人都心知肚明。”宋瑜英面露心有余悸之色,“贺煌的法阵涉关南溟数不胜数的凡人与修士,正式施用前,南溟各岛当然要确保万无一失才能投入使用。” “换而言之,就功能而言,天虹幕肯定是稳妥的,至多就如梁长运所言,消耗颇大。既然是稳妥的,又怎么会在今日这等节骨眼上出现如此惊心变故呢?” 柴昆鹏越想越明了,想到自己一路上听到的有关那些死去的凡人与修士,面色煞白。 吴用一边烹水煮茶,一边说道:“贺煌不会冒着自己声名被毁的风险做些‘豆腐渣’工程,他就靠炼器名扬天下。亦即是说,法阵一定是好的,至少从外部是不会破漏的。” “外部不会破漏,那就只能是从内部破漏,如今南溟深受阴鬼之害,上下一心寻求方案,是谁敢在这种时候行此吃里爬外的事情,又有谁有这个能力?” 宋瑜英深吸一气,一字一句说道:“只可能是梁长运!” 柴昆鹏面露惊悚之色,“梁……梁长运?他为了自己的方案能够得到推行,居然会做这等事情?我可是听说那座岛屿上不知道死了多少人啊!” 宋瑜英沉默道:“于他而言,这点人,比之整个南溟海国又如何?” 柴昆鹏张了张嘴,却是说不出一句话来。 吴用叹道:“这是这位总岛主的作风,无所不用其极。” 宋瑜英也叹道:“难怪他那天如此释然,原来是心里早已有计划,恐怕早就想好了这一出。” 柴昆鹏忍不住问道:“等等,我们能够猜到,一十二岛其余人也能猜到,他们能容忍这等荒谬的事情发生?” 宋瑜英摇了摇头。 吴用意味深长说道:“猜到了又怎样?没有证据,他们能做什么,只能忍气吞声。” …… 第387章 等候邀请 吴用心下轻叹,道:“你没看到梁长运在议事会上被人对待的样子?他不点头,什么事情都无法敲定。” “南溟一十二岛的总岛主制度是推举制,由十二岛的岛主共同推举,在任期间,说一不二,权力极大,等于是各派执掌。” “你想想,白师伯如果在门内开议事会,二师伯、四师伯可能会持有不同意见,但绝不会不顾白师伯,自行敲定要事。” 柴昆鹏犹豫着说道:“小师叔,你意思是若果三师伯祖做出了一样的事情……把我们弟子当作炮灰,其余几位师叔、师伯祖都不会指摘他吗?” 吴用摇头,“不要想偏了,我只是举个例子。虽然我用这个例子比喻,但本质还是不一样的,南溟的情况有点类似于宗族世家,话语权比起我等峨眉大派的掌教远要大。” 宋瑜英也安慰道:“不用多想,真要发生这种事情,二师伯肯定第一个不能忍。” 想到谷师伯,吴用苦笑道:“是的。” 柴昆鹏松出一口气。 吴用与宋瑜英互望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讶然。 该说什么好呢……柴昆鹏如今年纪也不小了,为何性子还是同以前时候一样,爱闹爱玩乐,心思很直,但同时他也很善良。 听到这等人间惨剧,已经经历过不知多少生死鏖战的吴用早已麻木,宋瑜英亦是差不多的情况,柴昆鹏却还是会为了那些无辜遇难的凡人与修士悲哀难过。 【有意思,有意思……】邯鼓啧啧称奇。 吴用皱眉道:【什么有意思?你是在说梁长运的做法?】 邯鼓淡淡道:【我虽不在乎无关之人的生死,但正所谓“虎毒不食子”,易换位置,我是做不出来梁长运的事情,更不会对这等事情感到有趣。】 【那你……】吴用不解。 邯鼓道:【我是在说你这小师侄儿。】 【柴昆鹏?他怎么了?】吴用上下打量柴昆鹏,这看出这小子情绪有些低落,但没有任何别的一场。 邯鼓却不说话了。 吴用问伏龙师叔祖。 【我之前一直没注意,没想到还有这回事,你几个师伯应该都清楚……】没想到伏龙剑也语焉不明。 【师叔祖?】吴用受不了这两人卖关子。 伏龙剑淡淡道:【别急,我也只是猜测,待再明了一点,后面会同你解释。】 【好罢……】吴用无奈。 他拍了拍柴昆鹏肩膀,说道:“别这么低沉,往好的方面想,这梁长运虽然手段狠辣,但他既然敢这么做,就说明有把握,至少不会祸及周边。” “好罢……”柴昆鹏脸上露出一丝极为勉强的干笑。 宋瑜英问道:“小师叔,现在我们怎么办?” 吴用沉吟道:“如果事实果真如我们所猜测,那梁长运这次出手恐怕只是一个起始,接下来肯定还会有相应的动作。” 他抬头看了眼窗外。 “今日天色已晚,蔺方又已经赶回洪阳岛去,议事会暂时结束,明天是最后一天,不管梁长运有何种安排,明天自见分晓。” 宋瑜英也叹道:“不管如何,今晚恐怕有人要睡着了……” “嗯。”吴用点头。 可不是? 洪阳岛的事故,论其原因,他们三个外人都能猜测到几分,更别提十二岛的人了。 梁长运如此做法,为什么不挑别家岛屿,就冲洪阳岛去?很明显就是因为蔺方那一日当了出头鸟,和自己交恶。 同时梁长运借此释放出一个信号:他没有放弃过让自己帮忙南溟的打算。 今天议事会紧急暂停,回去后对于所有人而言都是一个不眠之夜了…… “我们也早点歇息吧,明天这件事情就有定数了,我猜梁长运会来请我们去引霞坛,昆鹏,你就不要外出了,大家做好准备吧。” 柴昆鹏与宋瑜英点头,各回各房安歇。 …… 翌日一早,三人无心修炼,更无心睡眠,几乎是天蒙蒙亮,都相继出屋下楼,坐在湾澜楼外的露台上喝早茶。 “按照以往的时间,这时候议事会就应该准备开始了。”柴昆鹏看了眼引霞坛的方向。 吴用点头。 宋瑜英没有说话。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 “这时候应该是各岛发表意见的时候,不过之前几乎没人发表什么真正有用的建议,大多是一家提出个方案,其他人指摘方案的不是,然后讨论的方向就偏了。” 柴昆鹏自言自语。 吴用看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宋瑜英起身重新泡茶。 “唔……”柴昆鹏摇头叹气,“可能不对,昨天发生了这种事情,今天的议程肯定有变化,说不定大家都在问蔺方洪阳岛的情况……” 吴用受不了这番聒噪,忍不住打断他,一脸无奈的说道:“我们早点下来,是为了等候梁长运的来信,可不是来听你自言自语的。” 宋瑜英放下茶壶,同样一脸无奈的说道:“这大清早的……” “这不是干坐着么……”柴昆鹏挠挠头。 吴用无可奈何道:“要么你还是去逛逛,不知道梁长运什么时候来叫我们,真要来了,我让梁兴去找你。” “算了算了。”柴昆鹏似有意动,可犹豫再三,还是没有起身。 吴用耸肩,又枯坐了一阵子,他看这小子实在坐不住,屁股底下跟着火似的,随意找了个话题。 “对了,你怎么换飞剑了?‘金露’呢?怎么现在用‘满塘’了?” 柴昆鹏听了,忽然重重一拍手,叫道:“快别问我这个了!” 宋瑜英在一旁掩嘴偷笑,说道:“还不是因为竺嘉乐。” “竺嘉乐?”吴用讶然,看向柴昆鹏,“她怎么了?” 柴昆鹏咬牙切齿,“我的金露……”宋瑜英解释道:“竺嘉乐的老师与门内的苏师伯有旧,苏师伯的弟子亦是修炼的《泓云落雨剑诀》,天赋出众……” 原来,这位苏师伯的弟子乃是个女子,一身天赋不简单,由于近来突破了金丹,苏师伯便找到白也为弟子讨要一口飞剑。 白也知道他的弟子,自然不无同意,理论而言,峨眉门内的飞剑向来是有缘者得之,假如他弟子能得到飞剑认可,那直接取走就是。 幸运的是,“满塘”对于这位新主人十分满意,但可惜的是,门内所生契合《泓云落雨剑诀》的只剩下了“满塘”。 “满塘”与“盈堤”这两口飞剑本是一对,前雄后雌,苏师伯的弟子虽然被“满塘”所认可,可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相性不合的关系,因而御使时总有些滞涩。 无可奈何之下,这位苏师伯只能为弟子想办法,能不能为弟子换一口飞剑。 可门内匹适《泓云落雨剑诀》的宝剑都已有主,此事无从开口,思来想去,只有商量着和人交换。 不过那几口有名的宝剑都在门内几个极为出色的弟子,乃至和他同别的师兄弟手上,早已养炼有心,心剑合一。 没办法,他找到了柴昆鹏的老师陈建树,提出想换飞剑。 “那么多人,凭什么一定要找我?我看是那丁珈佳早就瞄准了我的金露,这才让苏师伯来换的!”柴昆鹏想到自己的金露就一脸肉疼之色。 宋瑜英白了他一眼,“别的飞剑早就被师兄师伯祭炼由心,也就你进入金丹境界最晚,一直不得运使,不找你换找谁换?” 柴昆鹏愤愤不平,“那你呢,你不也是才结丹没多久?凭什么没人找你来换?” 宋瑜英柳眉一挑,“我的‘雷阗’是择主来投,别人一概不认,想换也换不成哩!” 吴用却觉得奇怪,“我记得‘满塘’何‘盈堤’在门内一向是道侣共执吧?后者在竺嘉乐手上,你现在有了‘满塘’,那岂不是说你俩……” 这两口飞剑之所以成对,可不仅仅是单纯的象征,它们乃是用玄武湖湖底不垢神泥与上百种水系灵材一炉炼成,合璧使用有互相牵引增幅之功用,是真真的成对飞剑。 宋瑜英掩嘴笑道:“可不是?” 柴昆鹏羞愤欲绝,大声喊道:“我绝不会和竺嘉乐结成道侣!” 宋瑜英看他样子好笑,添了一把火,“你喊再大声也没用,你什么也决定不了,丁珈佳契合金露,陈师伯当场就同意了交换,你以为陈师伯不明白交换两口飞剑代表着什么?” “啊……呀呀呀!”柴昆鹏气得抓耳挠腮。 看两人吵闹,吴用含笑不语,至少这家伙屁股是坐住了。 “别得了便宜还卖惨,‘满塘’比‘金露’更为契合你,你高兴才是,还哭惨。” “你懂什么,我以前可是抱着‘金露’睡觉的。” …… 有这一个话题讨论,总算暂时忘了南溟的事情,到后来柴昆鹏心思打开,无所谓道:“管他梁长运有什么决定,反正大不了按照原计划留下来帮忙呗!” 想通这一点,他唤来侍从,要了一盆瓜果时珍,轻松自在吃了起来。 这般将近午时,盘膝静坐的吴用忽然听到邯鼓的声音。 【嘿……来了!】 吴用睁开眼,站起身。 宋瑜英疑惑道:“小师叔?” “梁长运派人来了。”吴用眯起眼,看向天际方向。 “来……来了?”柴昆鹏翘着的二郎腿立马放下,吞了手里的果子,在湖水里洗了个手,眼睛一直盯着吴用望着的方向。 可两人什么都没有看见,直过了十余息,天边才飞来一道艳丽的红色遁光,直奔湾澜楼,眨眼即落到了楼前空地上。 “红兰见过吴公子,见过宋仙子,见过柴公子。” 来人真是梁长运身边的近侍红兰。 吴用开门见山问道:“可是总岛主有请?” 红兰笑道:“原来吴公子已经在这里等候多时了吗?” 吴用试探道:“议事会有变?我猜是大家又决定让我们留下来帮忙了?” 红兰面露讶色,不过旋即明白了什么,笑道:“总岛主又提了这个方案,如今大家都没有拒绝,都在讨论可行性,所以想请吴公子三人一去。” 吴用玩笑道:“可是现要就走?还是和上次一样,要让我们迟时?” 红兰屈膝行了一个福礼,说道:“上回是总岛主的命令,吴公子勿怪。” 她心里清楚,吴用能说出“又要我们留下来帮忙”这句话,就意味着他已经看清楚了事情的发展走向,明白了当日总岛主的话,因而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直言。 吴用笑道:“请带路。” 红兰伸手做请。 四人高飞遁空,不紧不慢前往引霞坛。 …… 不过多时,吴用便踩在了上次走时以为自己再也不回来的土地上。 梁长运高居主位,周边围坐着各岛负责人,所有人的表情都很值得回味,最精彩的当要数蔺方,脸色铁青可却又不得不堆着笑。 梁长运依旧半躺在位置上,笑呵呵道:“吴用,这几日吃住你们可还习惯?” 吴用拱手见礼,“总岛主,承蒙照顾,再不能更舒坦。” “那就好,那就好啊!”梁长运拍手,“请坐,快请坐!” 吴用三人谢过,上前就近坐到了石桌边。 梁长运稍顿声,开门见山道:“吴用,你可知道我请你们来做什么?” 吴用故作玩笑道:“今天是议事会的最后一天,总岛主您应该已经决定了方案?请我们来,难道是要送我们回峨眉?” “哈哈!”梁长运仰天大笑,“你说的一个对了,一个错了。现今议事会的确有了结果,但你们恐怕暂时回不去峨眉了。” “哦?”吴用一脸讶然,“不是说好今日我们准备返程,这却怎么一回事?” 梁长运摸着胡须,沉声道:“不知道吴用你听说没有,昨日洪阳岛因为地脉变动,导致天虹幕破漏,阴鬼趁虚而入,我南溟损失惨重。” 一旁的蔺方闻言脸色变了变,不少人的脸色都不自然,倒是那鲁飞英一脸淡然,神情没有任何的表态。 吴用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有所耳闻。” 梁长运颔首道:“具体细节我就不说了,你身边这位小道友应该清楚的很。” …… 第388章 全票通过 “我?”柴昆鹏指着自己鼻子,脸色一愣。 梁长运笑而不语。 吴用暗感意外,可仔细一想,又觉得在情理之中,他们三个外派来客,柴昆鹏每天往外跑,在人家都城内打探消息,主人家要是不清楚那才怪了。 他未过多言,直截了当问道:“洪阳岛的悲剧我们三人都已经知晓,不知总岛主提起此事是……?” 一旁的蔺方脸色无比难看。 梁长运沉吟片刻,说道:“我等没想到会在这种时候出现地脉变动此等变故,天虹幕破漏出现一次,就有可能出现第二次,大家都不想冒险,所以重新考虑了请你来帮忙的方案。” 吴用注意到当梁长运说“可能出现第二次”的时候,所有人的脸色都不是很自然。 他摇头道:“不是我不想帮总岛主,只是即便我答应了,地脉要变动还是得变动,天虹幕该破漏还是得破漏。” 梁长运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天虹幕要加强防护是一定需要的,但我们也不能完全倚仗这套法阵,总要做别的准备,吴用,你可还记得洪阳岛副岛主蔺方?” 吴用淡淡道:“当然记得。” 梁长运颔首,说道:“洪阳岛此次受难,蔺副岛主昨夜紧急回岛主持局面,他深感岛民受难之苦,今次便是他主动提出想将你请回来帮忙。” 吴用扭头看向蔺方,脸色要多精彩有多精彩。 柴昆鹏与宋瑜英对视一眼,难以置信地问道:“真的假的?” 他们猜到了会是其余十一岛的人表态要将他们请回来帮忙,可没想到提出来的人会是蔺方,这个之前和他们闹翻了的洪阳岛副岛主! 蔺方坐着面无表情拱手:“千真万确,我洪阳岛发生如此惨痛的变故,让我深刻了解到光靠‘天虹幕’不稳妥,如果吴小友你可以识别阴鬼,那么我觉得咱们南溟有必要请小友来帮忙。” 柴昆鹏和宋瑜英面面相觑。 好嘛……这“吴小友”都喊出来了! 吴用面色古怪地问道:“蔺副岛主这下不担心岛内的隐秘被我一个外人看光了去?” 蔺方依旧是面无表情,说道:“人乃是根本,比起岛内万万子弟,隐秘算得了什么?人没了,那才什么都没了,有人在,隐秘才守得住。” 这大义凛然的说辞,吴用根本无法将其与前几日那个色厉内茬的蔺方联系在一起。 梁长运叹道:“也是我的错,当时要是坚持将吴用你们留下,不顾大家的意见,说不定洪阳岛的悲剧就不会发生了……” “总岛主切勿如此说。” “您老这么做还不是考虑到大家?” “咱们现在改变也还来得及。” …… 众人纷纷出言。 吴用冷眼看着看着这些人故作不明的演戏。 【不要觉得这些人虚伪,南溟海国由其独特的成立过往,本质上就是一个巨型的宗族世家,凡人豪门大院里都有勾心斗角、尔虞我诈,南溟作为当世第一大“家族”,这很正常。】 伏龙剑感受到吴用的漠然,出声解释。 吴用心道:【弟子清楚……只是好奇这些人怎么做到心知而不言的。】 梁长运朝周围安慰自己的一众拱手,然后把手压了压,示意大家安静。 他稍加整理措辞,说道:“这五天来大家难得的意见统一,既然如此,那就针对蔺方副岛主的提议表决?如果大家同意,那这件事情我们就落下去吧,也不要再扯掰了。” 道“好”声此起彼伏。 梁长运看了眼梁才琴,后者会意,上前一步,高声喊道:“针对如今我南溟阴鬼肆虐的现状,洪阳岛副岛主蔺方提出让峨眉吴用三人留在南溟,并为我南溟扫查阴鬼!” “此决议出表突然,但因为思议合宜,总岛主将之纳入考量范围,现需征求各岛意见,请各位负责人表态论议!” 他话音一落,飘雨岛副岛主鲁飞英便淡淡说道:“如何解决阴鬼之难是当务之急,民众安生才是重中之重,不要搞得人心散了,那才是大问题,此决议我飘雨岛同意。” 蔺方面无表情说道:“此是我昨晚思索一整夜的办法,就目前情况来看,不会有更合宜的办法了,洪阳岛投赞成票。” 一旁的寒池岛长老余仪苏也笑道:“寒池岛没有异议。” 梁才琴淡淡说道:“鹿丰岛没有异议。” 元空岛大长老方云易颔首道:“元空岛没有异议。” …… 没有意外,一十二岛全部投出赞同票。 梁才琴审视一圈,俯身在梁长运耳边说道:“总岛主,一十二岛全部同意,该项提议通过了。” 梁长运的脸上的皱纹终于舒展开来,露出了祥和的笑意,“好啊!好啊!那就好啊!这五天大家都没白留下来,总算把这件事情给敲定了。” 众人皆是一阵恭喜。 梁长运掀开一直盖在腿上的皮毛袍子,丢给了身边的红兰,起身道:“那事不宜迟,阴鬼之难如附骨之蛆,早点解决早点安心,大家随我来。” “吴用,你们三位请随老夫一行。” “是!” 吴用起身,这才发现这梁长运站起身后身量极为高大,即便佝偻着背,也能看出其魁梧的身姿,他暗自估量,假如梁长运挺直了背,绝不会比自己要矮。 要知道,他可是修炼体魄的体修,又张弓射箭惯了,身量自是比一般弟子要高大,手长肩宽背肌挺拱,梁长运一个垂垂老者,尽然也有如此体魄,果非一般。 相比之下,那个和梁长运同辈的飘雨岛鲁飞英一样佝偻着背,可只有前者一半多的身高,又清癯瘦削,看起来就不是很起眼了。 吴用三人被梁长运遁光带走,往岛内那“天虹幕”的光柱方向飞去,不多时,便落脚到了地面。 吴用眼前七彩光芒一闪,只见自己正身处于一片宽阔的广场上,地面上刻满了令人望之头晕目眩的复杂阵纹,那道冲天的七彩光柱近在咫尺,宛若一根接连天地的琉璃宝柱。 众人相继落地。 等人到齐,梁长运介绍道:“这便是‘天虹幕’的设置场地,阵盘在中心,脚下是一处增幅法阵。” 他毫不“吝啬”地讲解,丝毫不怕被吴用知道细节。“随我来。” 梁长运将吴用带向广场边缘的一座建筑内。 这座建筑很特殊,犹如一只倒扣的瓷碗,通体黝黑,表面暗沉无光,与一旁的七彩光柱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但即便是这样的不起眼,众人依然能够看出这座建筑的用料不一般。 乌漆嘛黑,可这黑色黑的十分深邃与均匀,表面晃动着一晕一晕的涟漪斑纹,自顶上望下,犹如黑暗侵蚀了地面,仿佛一个坑洞,丝毫看不出这是一座建筑。 各岛负责人面面相觑。 “总岛主,这是……” 众人无不奇怪,因为按照贺煌的要求,天虹幕所布置的场地附近必须保证空余,避免干扰增幅法阵,可为何鹿丰岛这里不尽如此? 众人正自疑惑,便见到周圆光滑,黑色的墙壁表面忽然凸出来了一块,似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似的。 等没一会儿,才看清楚原来是一个人形,黑色的墙体犹如粘土,将里面的人的五官印了出来。 “这是……贺大师!” 有人惊呼出声。 “贺煌?”吴用心头一动,把眼望去。 这个人影从墙体内钻了出来,黑色的“软泥”墙壁千丝万缕勾连在他的衣角,随着他走出,全部“啪嗒啪嗒”弹了回去,墙面一凹一弹,恢复如常。 “诸位有礼!” 走出来的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他穿着一身玉白色的宽袍,头发一丝不苟全部绾起,戴着精美的白玉发冠,面貌儒雅大气,气质尤为出色。 贺煌是南溟贵客,几乎所有十二岛岛上都有人正在请其炼器,或者等候其炼器的,众人谁也不敢托大,纷纷见礼。 梁长运笑道:“贺大师,针对阴鬼的处理方案,我南溟如今总算定下来了,现在过来就是带大家看看具体守备过程。” 他说着,摆臂向吴用三人。 “这三位便是峨眉高就。” 吴用上前一步,好奇地打量对方,拱手道:“峨眉吴用,见过贺大师。” 宋瑜英和柴昆鹏相继上前见礼。 贺煌摸着山羊胡,笑道:“小友为何这么看着我?难道是贺某人脸上长花了?” 吴用一笑,落落大方道:“吴用失礼,贺大师请勿见怪。实是久闻贺大师的名字,今日得见,却才发现和自己心里所想的模样截然不同。” 贺煌好奇道:“哦?你以为贺某人该是什么模样?” 吴用耸肩,“穿着褂子露着手臂,肌肉虬结?头发油糟糟的,扛着一柄大锤?说话粗嗓门?总之和您现在的温雅沾不上边。” “哈哈哈!”贺煌愣了愣,旋即大笑,“有趣有趣!” 各岛岛主纷纷陪笑,不少人互望一眼,目光中俱是惊讶。 “我听说你此趟帮助南溟的要求就是请我炼器?总岛主已经将要求送至我处,只我尚未瞧看过,你待放心,贺某人炼制的法宝定然叫你满意!”贺煌眼角含笑,一脸满意之色。 吴用觉得稀里糊涂的,自己说的有这么让对方高兴?不过提到自己的法宝,他精神一振,拱手道:“多谢贺大师!” 梁长运笑呵呵道:“这事儿不急,待我南溟为吴用准备好材料再说,贺大师,先同大家介绍下具体情况?” 贺煌颔首,正色道:“先说一个事情,昨日‘天虹幕’破漏,实是我之不该,这里要和洪阳岛蔺副岛主赔个不是,晚些时候,贺某人会亲自去岛上补完法阵,调查破漏的原因。” 蔺方心下冒汗,强自笑道:“多谢贺大师,不过破漏的原因就不须调查了,肯定是阴鬼造成的,与其花时间在这上面,不如加固法阵,然后协助吴用扫查阴鬼。” 谁都知道洪阳岛变故背后的始作俑者是哪个。 调查? 算了罢! 蔺方的做法没有任何人有异议。 “好!”贺煌点头。 显然,他对于这件事情的来龙去脉也是知情的,一点没有往下过问的意思。 贺煌稍事措辞,“针对眼下的境况与总岛主的要求,贺某人在这里布置了这一座……姑且称之为‘烽火台’吧!” “烽火台?” 众人嘴里默念这个名字,不用过多解释,已然大概清楚这地方的用场,只不过看这个建筑倒扣的碗形,实在和烽火台联系不到一处去。 贺煌把众人的反应看在眼里,丝毫没有意外,他莫测一笑,道:“诸位,请随我来。” 他招了招手,当先走向黑色墙壁。墙体犹如活物,涌动撑开,将其包裹。 “吴用,请!”梁长运紧随其后。 红兰落后一步,领着吴用前进,悄声笑道:“吴公子,您真是做好了功课,贺大师如此豪爽发笑,红兰还是第一次见。” 吴用跟上脚步,心里却是奇怪,“什么做好了功课?” 红兰白了他一眼,说道:“众所周知,贺大师有一人不喜,有一事最好,你说的话正正掐中了这两点,还说没有做好功课?” “什么不喜?什么最好?”吴用一头雾水。 红兰掩嘴笑笑道:“您还装呢?贺大师最不喜那个与他齐名的扶摇国季纾,据说早年他们有过节,因而互相看不顺眼。至于那一‘好’……贺大师最在意自己的形貌,从他打扮得一丝不苟就看得出来。” “吴公子,你说的话无异于从贺真人最喜好最看重的点上,抨击了他最不喜最讨厌的人,您还说自己没有做过功课?” “这真是歪打正着了。”吴用苦笑,没想到是这么一回事,可他哪里做过什么功课?只知道这位贺煌是个炼器大师,即便是老师也知道他的名字,其人本事可想而知,至于其他的一概不知。 红兰如何肯信? 她轻笑一声,不再多说,来到黑色的墙壁跟前,伸手做请。 “三位,请随我来。” …… 第389章 强硬 “这墙壁……活的一样,”柴昆鹏拿手指一戳,还未触及,墙壁表面立马凹陷进去,散荡出一圈一圈的涟漪,他不禁咽了口唾沫,“怪可怖的,还好不是红色的……” “别的事情胆大妄为,这时候钻个墙壁没胆了?”吴用笑骂。 宋瑜英却知道他在想什么,说道:“小师叔,忘了我们第一次下山的时候?那会儿我俩被陆家大宅的血肉砖墙吞走了。” 吴用一愣,顿时恍然,无奈道:“不要胡思乱想,这俩哪里一样的?” 柴昆鹏挠了挠头。 吴用当先走向墙壁内,墙体凹陷,站进去后,犹如置身于胶冻内,冰凉凉的感觉包裹住浑身,轻轻往里一迈脚步,人就突了进去。 换若趟水冲刷而过,冰凉感觉转瞬即逝,吴用缓缓睁眼,眼前出现的景象总算让他明白了为何这圆形碗钵的建筑被叫做“烽火台”了。 原来,黑色穹顶的中心位置,搭建了一座用青灰色砖石砌成的四方高台。 贺煌静等所有人都进来,指着高台介绍道:“贺某人说的‘烽火台’其实是指这一座高台。” “按照总岛主的要求,通过天虹幕,只要吴用坐到石台主位上,便可以接收查看来自于十二岛各处的实时画面。” “而外层的这一道扣碗状的墙壁,则是用了海量的引灵泥铸造烘烤而成,用处就是进一步增幅与其余十一岛之间的联系,发出警告。” “大家随我来。” 贺煌腾空而起,飘落到了四方高台上。 众人相随。 吴用一登上台子,立马看到原来地面上雕刻着各种繁复的禁制,包括这座烽火台本身,青灰色的砖墙上尽是细密的纹路,仔细一看,其实都是各种禁制,精密细致。 高台造型古拙,四个方位的墙角上架设着四头栩栩如生的珍兽,分别是青龙、白虎、玄武、朱雀,神圣威严。 在对角线中心的位置上则是铺设一张不知名的兽皮,剪裁成径直一丈的圆形嵌合在地面内,固定不可挪动。 “吴用,我教你运使的口诀,你来试试?”贺煌饶有兴致地说道。 众人齐刷刷望来。 吴用拱手道:“有劳大师。” 贺煌取出来一张皮纸,给吴用翻看,挑着重点讲了几句,末了真正提醒:“记住了,此法催动,等若是以心念观览南溟山海地貌,信息流巨大,你若坚持不住,切记不要逞强!” 吴用郑重应声,坐到了皮面上,当即开始口念咒语,手掐诀目。 座下的皮毛仿佛活了过来,一丝一缕好似毛发飘摇摆动,在某个咒诀念罢后,一齐勾连散开,犹如触手一般挂在了吴用的身上。 随着念咒声,头顶引灵泥铸造而成的穹顶开始风起云涌,内里的黑色流波开始卷荡泛散,似有一只无形的大手在其中搅动。 “唔……”吴用发生一声闷哼,身体开始颤抖,仿佛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宋瑜英与柴昆鹏一惊,立马上前要查看,可却被贺煌拦了下来。 “不要打扰他,这是他意念第一次链接法阵,一旦被打断,后果不堪设想。” 宋瑜英惊怒道:“如此危险之事,为何不再开始之时就说清楚?” 梁长运摇头道:“这件事情已经敲定,知道危险要做,不知道危险也要做,既然如此,不妨让他不知道,好歹能平常心开始,免得惦记这惦记那。” “你……果然是总岛主你的作风,无所不用其极!恐怕这又是你与贺煌约定好的吧?”宋瑜英柳眉倒竖,毫不客气怒斥。 “大胆!” “狂妄,竟敢对总岛主指手画脚!” “信不信我这就拿下你们两个!” …… 众人无不色变,这话意有所指,所有人心里都明白她背后的意思。 宋瑜英却不为所动,冷眼盯着梁长运,一副今天你不给我个解释就誓不罢休的样子。 “怎么,你们这么怕,不会是因为上下一心,觉得今天有必要捍卫南溟总岛主的威严,所以站出来?还是生怕他恼羞成怒,做出更加让你们害怕,乃至歪曲事实也不敢说出来的事情?” 她在“歪曲事实”几个字眼上咬重了音节。 柴昆鹏在知道这个消息的时候他便为那些枉死的人而哀戚,此刻见到宋瑜英征讨对方,立马挺胸站到其身边,怒目相视。 “真真大胆!” “总岛主,请下令,容我拿下此二人!” “峨眉弟子,如此嚣狂!” 梁长运却十分意外的没有动怒,只见他平静的说道:“老夫上任第一天就明白,无论老夫再怎么努力,绝对无法顾全南溟所有人,但只要老夫卸任时,能够自认问心无愧,对得起绝大部分子弟,那就足够了。” “从始至今,老夫一直便是以此。南溟不是峨眉或者其他大派,虽可以说同你们相提并论,但实力上是确有不如的,这点要正视。宋姑娘出身峨眉,无法理解,想要指摘便说,老夫不会有任何反驳。” “你……”宋瑜英哑口无言,梁长运这话等于承认了自己对洪阳岛的作为,可说的太过大义凛然,以致她一时竟然无从反驳。 鲁飞英淡淡说道:“我一直是赞同总岛主的做法的,当年换我上任,手段恐怕只会更直接,可不会考量如此之多。” “不错!” “我们都可以理解。” “毫无疑问多数人更为重要,不可能反过来只顾及少数人的利益。” …… 众人纷纷表态。 就连蔺方也点头,在他看来,这件事情无论如何也是他们南溟内部的“家务事”,峨眉的人绝对没立场指责。 “总岛主,这三人几次多番冒犯我南溟不可饶恕,定要从重处理啊!” “蔺方!”柴昆鹏与宋瑜英齐声怒斥。 “瑜英……昆鹏……” 就在宋瑜英不知被哑口无言的时候,忽然,盘坐着的吴用开口了。场内登时安静,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他。 “小师叔!你感觉如何?”宋瑜英上前一步,紧张的问道。 “无妨,正如贺大师所言,我是第一次链接法阵,会比较吃力。”为让她与柴昆鹏安心,吴用嘴角轻轻一笑。 只是怎么看都很虚弱,两人不禁担忧。 贺煌摸着胡须笑道:“不愧是峨眉高徒,如此迅速就完成了法阵链接!” 他看着吴用座下的皮毛一根一根与吴用缠绕的紧紧实实,忍不住大赞一声。 余仪苏忍不住问道:“这莫非都是无脸巨鳚的丹皮?” 贺煌笑道:“不错,正是无脸巨鳚的妖丹外层护皮!” 众人发出一阵惊叹。 柴昆鹏不禁好奇,什么无脸巨鳚,有必要这么吃惊? 贺煌看出他的疑惑,笑着解释道:“这种巨鱼海族来自深海,没有脸面,因而没有眼睛、耳朵、乃至各种感官,全靠了这张妖丹的护皮放出触手,放大妖力感知外界。” “不过妖丹才多大?这护皮寻常也就拇指肚大小,我这里这张护皮由上百条无脸巨鳚拼接而成,这种海兽深海独居,往往百里不见一头,你说难得不难得?” 他脸上露出一丝沉迷于自己作品的陶醉之色。 梁长运赞道:“不愧是贺大师,吴用,你感觉如何,可还有气力试着催动禁制?” 吴用没有说话,用行动回答,直接把诀目一掐。 轰隆隆! 穹顶以最高点的中心开始旋动,引灵泥砌造而成的墙壁表面闪过一抹抹的光晕,晃花了人的眼睛。 最亮之处来自于穹顶正上方,一敛七彩晕色染开,犹如彩色墨笔划过,一张方形景画出现在了众人视野之中。 “这是……” 画面中是一条青砖黑瓦,飞檐翘角的街道,人声鼎沸,熙熙攘攘,各式各样的小摊挤满了道路两旁,来往行人络绎不绝,走卒贩夫的吆喝,摊贩小二的叫卖,孩童嬉笑跑闹,一派繁荣景象。 “这是我们鹿角街!”红兰一眼认出了这地方。 贺煌赞道:“不错,能将景画如此详细的具现,这已经出乎我的预料了。” 梁长运也满意的点了点头,问道:“多久能够将所有景画具现?” “总岛主,贺某只能说慢慢来吧。烽火台通过天虹幕接收各岛情况,再通过吴用借由引灵泥显现。” “这信息过于巨量,具体多久,全看中间作为媒介的吴用的心力承受极限。一般而言,得需要个三、五日适应的,快不得,否则对吴用伤害太大……” 贺煌话还没说完,忽然间,一幕一幕的方形景画蓦地出现在穹顶内,转瞬填满了每一片空处,山林湖泊、悬崖峭壁、繁华闹市、寻常人家……无数的景画实时变幻,看得人眼花缭乱。 “这如何可能!”贺煌大吃一惊,满脸惊疑地看着吴用。 作为禁制的炼造者,他最清楚不过烽火台的消耗,此前说要个三、五日,他已经高看了吴用,没想到这一催动,却发现自己还是低估了这小子。 怎么有人能够在一炷香功夫都不到的时间内,就彻底掌握烽火台的? 这些景画可并非一尘不变,而是实时变化的,一幕推着一幕犹如后浪拍前浪一样推到穹顶上,吴用瞬时接收巨大的信息量,他们肉眼看都看不过来,吴用则可以做到通晓于心,如何承受得住? 这消耗的是心神,而心神是个很模糊并且无法定量描绘的概念,身体、精神、意念……每一项都切身相关,吴用身体全方位都在经受考验,而能够承受住如此巨量的信息,完全已经超出了贺煌的认知。 完全无法解释。 “哈哈哈!”梁长运放声大笑,“贺大师,无须如此惊讶,吴用乃是峨眉近年来最为出色的弟子,有此表现也很正常。” 贺煌苦笑。 【哼!这老家伙开心了,他这种人,越解释不清的事情,只要顺着预估的方向发展,会让他觉得自己的做法承天之运,美其名曰:天随人愿。】邯鼓没好气道。 吴用却不管梁长运,沉声道:【你确定你没问题?你与我心神联通之下,我都觉得压力很大。这么巨量的信息,可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接下来恐怕每日都要在此时刻接受信息,你确定你承受得了?】 邯鼓没所谓,懒洋洋说道:【不用担心我,些许皮毛罢了,你就管自己,我帮你看着都行。】 吴用苦笑一声,不知该说什么。 他缓缓睁眼,穹顶上的景画却没有消失,依旧处在变幻,如此一幕更是让贺煌吃惊,这意味着吴用分心两用的情况下,居然还能够保持信息流不断! 梁长运笑得愈发开怀,“吴用,身体可有不适?能坚持多久?” 吴用淡淡说道:“这不劳总岛主担心,明日送些补充耗用的丹药来即可。” “好好好!没问题,我马上……” 梁长运话说到一半,谁知立马被吴用抬手打断。 他冰冷的眼神从蔺方等人脸上扫过,引动《煞气决》,伏龙剑随而放出杀意,众人只觉自己如坠冰窖。 不是他们的修为比吴用弱,这和修为高低没有直接关系,而是这股杀意之强,闻所未闻。 “总岛主,我这两位师侄担心我的安危,质疑总岛主以及诸位的做法,在我看来没有一点问题,合情合理。” “下次如果发生这样的情况,你好好解释清楚就行。” “可若再有人威胁他们两个,甚至说出要将他们擒捉的话来……你不出手正直,那休怪吴某不奉陪,吴某马上就带他们两个回峨眉,望诸位心里清楚!” 吴用面色波澜不惊,语气淡然之极,可说出的话来却令得周围人等面色一变。 “总岛主,你以为如何?”吴用的目光无比平静,直视身前神色愕然的梁长运。 好,你不是希望我传递给十二岛‘我来南溟是来帮你们’的高傲态度吗? 可以,那我就按你的希望去做。 反正不管如何,南溟多数人不赞成自己留在这里,不仅如此,还要出言威胁宋瑜英和柴昆鹏两个晚辈。 既然如此,那他也没必要客客气气。 …… 第390章 感知全南溟 “吴用!你好胆!”蔺方依旧是第一个跳出来,“你什么身份,敢这样同总岛主这样说话!” 众岛负责人紧随其后,全都出声斥责,无不反感吴用那高高在上的态度。 “你不会以为我南溟是一定要你帮忙吧?狂妄!” “那日议事会就看出来了,此人狂妄至极,迟到的毫无愧意,一点表示也没有。” “哼!总岛主,万不可由此人放肆啊!” 吴用冷眼看着这些人,非常干脆停止施法,起身,直截了当说道:“既然南溟不欢迎我们三人,也罢,此事是大家双向的选择,我们三人就此告辞。” 他一起身,引灵泥筑造而成的墙壁上那一幕幕的景画顿时如云烟一般消散,穹顶之下黯然无光,重归黑暗与寂静。 众人的心头不知怎么蒙上了一层灰暗,又似重了几分,压得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我们走。”吴用走出法阵中心,对宋瑜英和柴昆鹏点了点头。 两人二话不说,紧跟上他的脚步。 正要飞身而起,离开烽火台——“慢!” 沉默良久的梁长运终于开口。 “吴用。” 其余十一岛的负责人齐刷刷看向他。 吴用停下脚步,却不回头。 又是一阵沉默。 “总岛主有话要对吴用说?若是如此请赶快,我三人急着赶回峨眉。”吴用背身说话,语气平淡。 众人又是一阵“义愤填膺”。 梁长运把手一压,顿时安静。 他缓缓开口道:“你说的有道理,你两位师侄关心你无可厚非,老夫至少应该提前解释一句,或者至少不用表现得如此……” 冷血? 漠不关心? 无所不用其极? 梁长运没有往下说下去,话锋一转。 “不管如何,这件事情是老夫做得差了,不会再有下次,你放心吧,我南溟需要你的帮忙,接下来还要劳烦你坐镇烽火台。” 听得总岛主如此表态——甚至可以说“低声下气”,在场十二岛的人全都脸色一变。 有人想说三个峨眉晚辈,何须如此对他们?可等看到梁长运的严正脸色,生生压下喉头几欲涌出的声音。 吴用这才缓缓回身,简单了当地点头:“好!” 没有其他的废话,他回到烽火台中心,盘膝坐在无脸巨鳚的妖丹护皮上。 贺煌瞧了眼梁长运,说道:“吴用,接下来需要你时刻坐镇于此,接收南溟岛内的信息,一旦发现异常,掐动我教你的法决。” “烽火台会自行发出警报,一面传达总岛主,一面直接警告相关岛屿,除此以外,无需你做什么事情。” 梁长运接着道:“吴用你只管坐镇于此,外面的事情我会协同各岛处理,不劳你们动手。稍后我会安排岛内丹师,送来补精益气的丹药,你无时无刻要运转法阵,消耗甚大,不要推脱。” 吴用颔首,“有劳。” 梁长运看向其余岛屿负责人,“这些是吴用要做的事情,接下来请诸位暂留一日,我们需要安排好一旦发现阴鬼的应对方案,不能找出这些鬼东西却各行其是。” 鲁飞英马上赞同道:“要的,这些阴鬼狡猾如鼠,多的是手段躲藏身形,一旦发现,务必雷霆拿下,别大家各忙各的,手忙脚乱,反而让其逃走了。” 众人纷纷应声。 梁长运满意地点头,仰首张望穹顶四下,说道:“吴用,此处不封闭,进出自如,但考虑到你一旦停下法阵,很可能错过相关紧要,我建议你还是不要出去了,这点希望你理解。” 吴用脸上毫无波澜地说道:“这点总岛主放心,吴用早已有心理准备。” 梁长运脸上终于露出笑容,“我会安排人在烽火台外,你有任何的需求,尽管告诉他们,能满足的一定让你满足,至于两位……” 他看向柴昆鹏和宋瑜英。 “湾澜楼是才琴的私人住处,不会有人去打扰,你们尽管继续住在那里,一切照旧。” 宋瑜英立马说道:“无妨,我们会在小师叔这里。” 柴昆鹏对湾澜楼的住处很满意,可这一刻他和宋瑜英的想法一样,高声道:“小师叔在哪里,我们就在哪里。” 对梁长运而言,这两人只是个附带,既然他们坚持,梁长运不会勉强,轻轻点头道:“好,一样的,两位有任何需求,尽管告诉外面的侍从,湾澜楼也还是为你们空着。” 他思索左右,想无遗漏,冲吴用拱手道:“大致便是如此,其他有任何变动我会第一时间通知你。” “你托贺大师炼制的法宝,我会即刻着人收集相关的材料,一旦集齐,我立马让贺大师开炉炼制,不用担心,老夫可以与你保证。” “贺大师,妮妮意下如何?着不着紧?” 贺煌摸着自己的山羊胡须,含笑道:“接下来一段时间有几样岛外客人的法宝要炼制,不过做完前置准备后需要闭炉温养,不需要我时刻盯着,器侍即可代劳。” “期间只要总岛主将吴用需要的材料备齐,我随时可以开炉。呵呵,如我之前所说,吴用,贺某人炼制的法宝,保管你满意,你放心在这里就是。” 这倒是个好消息,吴用心里一喜,拱手道:“有劳贺大师,多谢总岛主。” 梁长笑道:“此间已暂事了,吴用,我等先行告退,等下还要确定具体的应对方案,失陪了。” 吴用颔首,拱了拱手,就管自己开始行功运法,催动大阵。 一幕幕的景画出现在穹顶内壁,凡尘百态,修士千状,一览无余。 梁云颔首,抱拳告辞。 蔺方等人看了眼吴用,又看了眼头顶出现的景画,想找找有没有自家不该被人看去的景画,顺便让吴用注意一些,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生怕这家伙又摆脸色,最后只能欲言又止。 “都跟上!不要打搅吴用!”梁长运一声喝,众人一惊,急忙跟上,退出了烽火台。 …… 等众人离开,吴用缓缓睁眼。 宋瑜英担心道:“小师叔,您当真不要紧?这法阵得十二时辰保持催动,囊括了整个南溟的景象,您吃不吃得消?” 吴用却不急着回答,而是先在心里问道:【师叔祖,这里我们能说话?】 邯鼓抢先说道:【问他做什么,他又不懂禁阵,问我才对。】 伏龙剑淡淡说道:【我看没有问题,这引灵泥似乎因为加大了与天虹幕的联系的缘故,也因此隔断了外界的联系,两不相通。】 【嘿……你还懂点嘛!没错,此处禁制复杂,隔绝了外界的气机,引灵泥又像是团棉花,吸收了所有的阵力,然后具象所见,说话穿不出去,也透不进来,你们放心就是。】邯鼓嘿嘿一笑。 “这里可以放心说话,不要紧,”吴用先告诉两人这一点,然后才回答宋瑜英的问题,“我没事,我体内有些特殊,能够承受。” “是伏龙师叔祖吗?”宋瑜英和柴昆鹏松出口气,以为是伏龙师叔祖在帮他分担。 “嗯。”吴用没有过多解释,邯鼓的存在暂时还是保密为好,算是后手,越少人知道越好。 宋瑜英一脸愧色地说道:“小师叔,方才我鲁莽了,梁长运做法极端,我实在没忍住指责他,害得南溟和我们关系越发紧张了。” 毫无疑问,之前梁长运拿他们当枪使,表面上不偏帮,背地里则和他们站在同一线,因而客气好说话。 可现在小师叔替他们两个出头,那梁长运一阵沉默,不用想,肯定有所不满,只是为了顾全大局,这才没有说什么,但自此以后就不好说了。 吴用无所谓道:“如他所说,我们来南溟是帮忙来的,求仁得仁,这样也好,大家不交私情,该是什么样就是什么样。” 柴昆鹏摇头道:“就是!这人忒会算计,说让我们表达态度,搞得好像事实不是如此,但实际上我们来南溟就是帮他们!算计里面的算计!” 吴用点头道:“此人的算计和白师伯祖完全不同,白师伯祖是卜卦算术,知不明于提前,晓未知在其先,梁长运则是利用一切可能的条件来达成目的,我们还是小心些为好。” 宋瑜英犹豫道:“现在事情是定下来了,可我们该怎么办?小师叔你只能在这烽火台,去不了别处,那封魔禁地……” 吴用苦笑道:“我也在头疼这件事情,虽然他们不知道穹顶内的事情,可我们一旦出去,他们肯定会知道,好像真没有机会……” 柴昆鹏想了想说道:“要么哪天我帮小师叔你运转法阵,你找个借口出去?就说有点私事要处理好了,他们肯定也不好意思过问。” “不行,这法阵的运转消耗太大,你们撑不住的。”吴用斩钉截铁拒绝。 柴昆鹏挠了挠头,说道:“我和宋瑜英轮流上阵也不行?” “不行。” “伏龙师叔祖不是在吗?让他帮我们呀!” “这个办法不可行,放弃吧。” 吴用摇头,邯鼓不可能离开他的身体,要不然还真的可以一试。伏龙师叔祖如果可以,这会儿就该出声了,既然没有表示,那显然是不行。 “就算让你们轮流坐镇,你们能够分辨哪些是阴鬼?” 柴昆鹏拍着胸脯说道:“当然可以,只要小师叔你肯教我们辨认之法,我肯定没问题,宋瑜英……她努力下应该也不是不可以,得问问她。” 宋瑜英瞪他一眼,“这时候还要拿我玩笑!?” 柴昆鹏理所应当道:“我这不是为了稳妥起见?” “别吵,这就是第二个问题了……”吴用苦笑,他也没办法解释自己是怎么辨别出阴鬼的啊! 自己行还不行都不知道,更别说教他们了。 宋瑜英疑惑道:“小师叔?什么第二个问题?” 吴用想想还是直接告诉他们,整理措辞后,直截了当说道:“我不一定能够辨别出阴鬼,万一有问题,恐怕还会有麻烦。” 柴昆鹏一惊,想到当初吴用是直视阴鬼,以为是个隔着个穹顶没用,奇道:“怎么了?难道是这烽火台的缘故,所以辨别不了?” 吴用摇头道:“不瞒你们两个,其实我也讲不清楚怎么辨认阴鬼的,白师伯他们亦清楚此事,但还是让我来了。” “这……” 柴昆鹏与宋瑜英面面相觑,全然没想到这么一回事。 吴用看他们一脸担心的样子,有些后悔告诉他们事情真相了。 【无妨,告诉他们也好,心里有个准备,如果真出了问题,也好提前有数。】伏龙剑淡淡说道。 【话虽如此……】吴用心下苦笑,却是不想把这种负面情绪感染给两个小家伙——尽管他们的岁数差不了多少。 他只好故作轻松地笑道:“放心吧,别忘了白师伯的卦算本事有多厉害,假如真有问题,白师伯是不会放我来的,而且……别忘了伏龙师叔祖。” 柴昆鹏眼前一亮,抚掌道:“没错!我们担心个什么,做好自己的事情就是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宋瑜英眼中却还是流露出一丝担心,柴昆鹏心大,这些事情转眼就可以抛到脑后,不再去想,可她哪里看不出来小师叔是在安慰他们两个? 吴用注意到两人的神情,给宋瑜英一个安慰的眼神,笑道:“真不要紧,放心吧。” 宋瑜英只好点点头。 “好了!”吴用拍拍手,“我要试着排查阴鬼了,你们既然要留在这里,没别的事情可做,那就管自己修炼好了,不用管我。” 两人应声。 吴用盘膝坐定,试着与邯鼓一起感知全南溟。 【其实你也可以修炼。】没想到邯鼓语出惊人。 吴用不解:【什么意思?】 【我与你心神维系一起,我帮你催动法阵,承受信息流,其实相当于我们的心神维持在同频……】 话说到这里,吴用恍然大悟,惊喜道:【你意思是……《西升灵虚真一书》!?】 邯鼓难得的笑道:【没错,我说的正是《西升灵虚真一书》,催动法阵期间,你可以修炼这门吴氏功决!】 …… 第391章 飘雨岛有鬼! 《西升灵虚真一书》的修炼便是需要吴用的心神与邯鼓保持同频合一,在此基础上,吴用运转功决,养炼真气。 尔今因为要感知南溟各处的情况,他和邯鼓无时无刻不保持着心神合一的状态,又因为邯鼓能够代为监察南溟,他大可以“撒手不管”,放心修炼。 【可你又无法判别阴鬼,还是不可行吧?】吴用惊喜过后,立马想到了这一个问题。 邯鼓却早已考虑到,说道:【无妨,你我心神合一,我会将具体的监察情况送人你的脑海内,等于我先将信息预览,只是在你脑袋里过一遍,不用你专门盯看,不妨碍你修炼。】 【好!就按照你说的来。】 吴用不懂其中的关要,可既然邯鼓这么说,他决定尝试先看看情况。 运转《西升灵虚真一书》,进入到了修炼状态,丝丝缕缕的银色真气逐渐在体内游动翻滚,他的眉心一痒,一只竖目蓦然睁开。 与此同时,一个庞大的阴影在他头顶缓缓浮现,将他笼罩在内,几如实质的凶煞之气成团缭绕在他的体外。 “这……这是什么!?”才准备开始修炼的柴昆鹏惊呼一声,吓得从地上跳起,靠到了烽火台的边角。 随着真气在体内流转一轮,吴用头顶的阴影便会变得凝实一丝,尽管不可窥其全貌,但却能够感应到一股能令万兽折服的气息在其中酝酿。 尤其是这阴影的头部位置有一粒红色光隐隐闪动,犹如心跳一般隐隐闪动,极为惹眼。 宋瑜英也一脸震惊起身,离开了阴影笼罩的范围内,看着这凶性的阴影,惊得说不出话来。 柴昆鹏面露豫色,猜测道:“这莫非便是小师叔修炼的那门鬼道功法?” 宋瑜英摇头,“应该不是的,这明显不是鬼道功法,乃是纯正的道家法门,只是看着十分独特,和寻常功法大不相同。” 柴昆鹏愈加惊讶,“你意思是……小师叔除了修炼了鬼道功法和咱们峨眉的剑诀,还学了别的功法?” 宋瑜英点头。 “至少三门功法!小师叔学的过来?就这样他还有现在的修为?”柴昆鹏瞪大了眼睛,简直匪夷所思。 “要不小师叔怎么会被八师伯祖收入门下呢?果然天赋异禀……”宋瑜英不禁感叹,“走吧,我们去烽火台 至于为什么吴用可以一边守察南溟,一边修炼,她对此没有多想一点。 还用问?肯定和伏龙师叔祖有关。 …… 吴用运转真气,默念咒诀,真气在体内迅速流转,果然和之前修炼的时候没有区别,甚至不知是否因为需要保持和邯鼓心神高度契合的由故,他的修炼速度相较之前甚至还要再快上一分。 简直是意外之喜! 不仅如此,当他沉浸在修炼中的时候,脑海里随而还有一幕幕的景画闪过,正是引灵泥上的南溟景况。 不同于肉眼观看,心神沉浸之下,再多的信息他也不会顾之不及,不需要肉眼一幕一幕扫过,所有的景画轻而易举了然于胸。 更因为有邯鼓的帮忙,邯鼓承受了短时的巨量的信息流通所带来的压力,他所负担完全可以接受,且都不能算分心两用,因为他只顾着修炼,邯鼓自会掌控这些信息的自然流入流出。 且更完美的是,他保持修炼《西升灵虚真一书》,等于随时都在温养邯鼓的妖灵,与修炼《引煞诀》、《擒龙形剑经》时候一样,形成了一个完美的闭环! 但问题也随之而来,吴用的心神在一幅幅景画上扫过,各种各样的人与事物在脑海里回闪过,可要说辨明闯进南溟地界的阴鬼…… 他实在无从入手。 人都是人,一样的人。 物事寻常,没有任何的问题。 吴用嘴里泛苦,他在梁长运以及众多南溟岛屿负责人面前表现得如此强势,结果要是被发现自己没有辨别阴鬼的能力,那该如何收场? 如果被梁长运以及南溟各岛负责人发现,对方质问也好、斥责也罢,一切情有可原,合情合理,他完全没有立场辩解。 再则,更为重要的是,这可不是仅仅只涉关自己的私事,这件事情关系到南溟民生,如果真因为他的问题导致民众受难,由此而产生的愧疚…… 吴用很清楚,他绝对过不去自己心里这关。 【记得你和白也说自己能够辨明阴鬼的时曾提到过,你脑海里出现的那种感觉无法言喻,但令你无比确信?】伏龙剑淡淡说道。 吴用犹豫道:【是。】 【我还是那句话,你不要想这么多,该做什么就做什么,一切自然水到渠成。你能在我峨眉多数人都没有发现异常的情况下发现阴鬼一次,我相信你肯定能发现两次、三次……】 伏龙剑的语气平淡,但话语里却藏着一股毋庸置疑,令吴用安定不少。 他不再多想这件事情,专心运转《西升灵虚真一书》,一面扫察邯鼓传输进来的信息。 邯鼓用只有他和伏龙剑听得到的声音说道:【这小子……一句话就想通,把“杂事”抛诸脑后,专心着眼当下,难得难得。】 【是极,天赋分为很多种,吴用哪样都沾点,换成别人,这时候安心修炼都难,能够被杨抟指中,果见不凡。】伏龙剑毫不掩饰赞赏。 …… 在烽火台安定,吴用暂时放下了《引煞诀》与《擒龙形剑经》,专心修炼《西升灵虚真一书》,同时监察全南溟。 有邯鼓帮助,虽然压力极小,但消耗总归在的,好在《西升灵虚真一书》的修炼会温养他与邯鼓的心神,两人得以补用,又有梁长运送来的丹药,滋补身体,安养心神,因而一切都还算稳定。 吴用每日除了修炼,便是借由邯鼓的帮助确认各岛情况,接连数日,他都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到了第五日,一切安定得以致于吴用都要怀疑自己到底能不能辨明阴鬼的时候,终于——平静乃至枯燥的日子出现了一丝“久违”的波动。 这一天,吴用和往常一样静坐修炼,忽然脑海里闪过的一幅幅景画里,其中一张引起了他的注意。 他冷不丁说道:【先别过,回转前两幕的画面。】【嗯?】邯鼓一愣,依言将景画翻转。 宽阔的街道上,年轻干瘦的男子穿着一身麻袍,手拿一个红澄澄的苹果,一边啃吃,一边在街上游逛,时不时停下脚步,蹲下身子与沿途的摊贩说话。 他颇有闲钱,凡是路过吃喝的小摊,他总会要上一份尝尝味道,但吃的不多,几乎就是小抿一口,就收进怀里。 【咦!确实有问题。】邯鼓惊讶。 他数得清楚,这一段街道,这家伙走走停停了个十七、八次,不晓得买了多少东西,但奇怪的是,此人望衣襟里放了一样又一样的东西,可却不见任何鼓囊,依旧干瘪。 甚而很多吃喝都是连汤带水的,放进怀里,没得盖子,却还是点滴不撒,不见去处。 吴用深吸一口气,一字一句说道:【不仅如此,这人有问题,肯定是阴鬼!】 邯鼓沉默了一阵,说道:【你确定?】 吴用点头,沉声道:【和当初那头瓮形鬼的情况一样,我说不出缘由,但能够肯定。】 他睁开眼睛,停止运转《西升灵虚真一书》的真气,头顶的阴影随之而散。 柴昆鹏与宋瑜英怕吴用有事吩咐,因而一直不层太过深入的修炼,随时注意着小师叔那边的情况,两人见烽火台上的动静,一齐退出修炼状态,飞身上来。 “小师叔怎么了?”宋瑜英好奇,接连五日的定坐,此刻她心里其实是有些猜想的。 柴昆鹏就要直接许多,兴致勃勃问道:“可是发现阴鬼了?” “嗯!”吴用没有多说,诀目一掐,穹顶上边出现了这个瘦削青年的画面,然后他掐动了警示法诀。 几乎同一时间,飘雨岛内,天虹幕的光柱所在,围坐于此的五名面色凌厉的老者一齐睁开眼睛。 其中位于阵眼的一个满头白发的老者开口道:“通知岛主,鹿丰岛有消息送至,乌雨村有阴鬼闯入!” 他屈指弹出一张玉片,落入距离他们不远处侍立在一旁的年轻修士手上。 后者平举,一幅人像画出现在玉片上,只见一个瘦削的男子走在大街上,面带笑意,活脱生动,而周旁的小贩百姓与街道景物则只有一抹抹晕染开的色彩,形貌不清。 “是!” 他瞳孔震动,沉声领命,“唰”的一声,腾空而去。 …… 乌雨村,水云街。 苏四是土生土长的本地人,祖上三代都是村里卖糟菜的。 苏氏糟菜糯口的有,脆口的也有,咸香美味,远近闻名,不仅村内家喻户晓,就连外村人因事往来时,也时常闻名来买。 不过苏氏三代以前可没有这般手艺,苏四的曾祖父苏大早年是街上游手好闲的混子,什么正经事都不干,只喜欢在村里游逛,唯一喜好的就是一口老酒。 奈何酒可不便宜,他没个正经活计,身无分文,只能在酒庄外讨些酒渣喝,时常被人白眼辱骂,甚者赶打。 苏大从来不会在意,打不还手骂不还口,继续笑着要酒喝。对他而言,有口酒喝就够了,打骂能如何?能少一块肉?不喝酒才要命啊! 酒家们每次都赖不过他,打也打了,骂也骂了,最后只好弄点缸底渣滓随手应付了他。 可有一次不知怎么被骂到痛处,苏大和卖酒的还手了,被酒家小儿一起捉起来送去了衙门。 衙官都知道他的德性,事情来龙去脉听也不要听,更知道他没钱,罚也罚不了,就关了三五日算。 苏大出监后,不知怎么不再出街游逛,许多人都以为他觉得丢脸,离开了乌雨村,去了隔壁或者更远的村落过活。没想到个把月后,苏大再次出现在街上,不过这次的他居然推了一板木车出摊。 别人以为他闹呢,没想到上去一看,才发现这小子居然来真的,板车上摆着三只大缸,里面不是别的东西,正是糟黄芽! 有人笑话他不知好歹,以为买卖吃喝这么容易,可没想到苏大夹了筷子,让几人一尝,后者顿时惊为天人。 黄芽是最便宜的菜蔬,村里卖糟菜在做的不在少数,没想到苏大卖的滋味一顶一的好,堪称最妙,下酒配粥都咸淡合宜,十分可口。 这一吆喝可不得了,苏大本就在村里人尽皆知,这么个事没半天传遍村落,老弱妇孺无人不知,全来看了。 苏大在街上游逛多年,见惯了买卖手段,看以往对自己避之不及的村民来看热闹,他灵机一动,大手一挥,送菜出去让大家尝个味道。 这不尝不得了,一尝人人称赞滋味好,整三缸菜,一下午全都送完。 苏大吆喝一声明天再来,头也不回走了。 等到第二天,众人果然看到他又上街来,不同的是,这次他推了整整五缸菜。 有人上前讨菜,可这回苏大不送了,要卖! 村民脑袋一时转不过弯来,嗤之以鼻,都走开了。 可黄芽是最便宜的菜蔬,村里干活的渔夫吃得最多,苏大卖的好吃,又便宜,我凭啥去买别家的? 没多久,有人惦念这糟黄芽滋味,真去买了,而有了一个,就有第二个,第三个……一天下来,五缸糟菜卖得干干净净。 苏大欣喜,拿钱去村里酒肆吃酒,边上人好奇,上前问他咋回事。他起初还不说,可几杯酒下肚子,话藏不住了。 原来,苏大出监后,气得不行,讨酒不成,那索性自己酿酒呗! 南溟海岛,相较别国地域要小,人口也少,在一十二岛治下,不说人人大鱼大肉,但一口饭是有的,又靠靠海而居,饥荒远没有内陆那般严重。 村里每月有小份额送上门的救济粮,苏大讨酒不成反被监禁,心中气闷,却不急着吃,而是省下一大部分自行酿酒去了! …… 第392章 捉拿! 苏大只会吃酒不会酿酒,也就仅仅只是听人说起过家法酿酒,他临时起意,自然不得成功,好好的粮食全部糟蹋了。 他想到那日被辱骂,心中更加气怒,一把将自己烫熟吃的黄芽扫了进去,在家里蹦跳吵闹发起癫来。 等这口气顺下去,想想自己的后路,省吃俭用的他肚子开始叫了,这一看就锅里的烂酒糟和黄芽,饿的不行,实在忍不住,夹了一筷子。 这一口下去,他自己就呆住了。 作为穷酸,吃酒渣配得最多的就是糟菜,黄芽更是吃了不知多少,自己这锅“糟菜”严格意义上不算糟菜,但味道却是他吃过最好的,于是心思一动,决定拿出来卖了。 没想到真就给卖出名头了。 许多时候,人“死性不改”,自身原因是一方面,但无路可走也是很不可忽视的一点。 自此以后,苏大尝到了劳作的滋味,将这酿酒失败的酒糟秘方记了下来,日子有了盼头,人也就不再游手好闲了。 他娶妻生子,传下秘方给儿子苏二,再到苏三……直至现在的苏四。 苏氏糟菜如今早远近闻名,苏四也不用再在街头放摊,从他的祖父苏二开始,苏氏便在水云街上盘了一铺店面。 四代传承,唯一不变的就是苏四遵照祖训,自己掌柜,自己采买,自己做菜,自己配料,自己售卖,绝不冒险做任何可能将视为命根子的配方流传出去的事情。 据说苏二曾经有意做大招牌,但得到村衙的指点,说像他们这样的生意家在南溟做大没有意义,倒不如安生一些,做个温饱不愁的小富家翁就行。 当时苏二没有说清楚原因,因而苏三不明具体,到了苏四就更是没有具体说法。 不过就苏四而言,也许传承到了曾祖父的好闲,他对于当前的生活非常满意,没有任何要扩张的打算。 今日依旧是再普通不过的一天,苏四昨夜早已准备好今天要卖的糟菜,早晨吃过老伴准备的早点后,便大开店门做生意。 来往都是熟客,要什么吃多少,他几乎都能倒背如流,吆喝着忙完了晨时的第一波,他坐在店铺门口吃茶,心里想着该怎么劝劝自己那个不愿接班而是要当铁匠的大儿子。 “掌柜,你这边卖得什么?” 嗯? 以往这时候不会有人回来采买,而且这声音……他没一点印象。 苏四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瘦高瘦长的青年,四肢消瘦如柴,穿着一件袍子,晾衣架也似,两眼眼泡泛青,一副没睡饱的样子。 好长一个男人,却捧着一个隔壁店的猪油糖沙包,不好好吃,而是在边边咬了一个破口,抿起嘴唇,像皱缩的菊花一样啜吸着里面的油沙馅。 样子说不出的小气和古怪。 “掌柜的?” “哦……哦?见谅见谅,老朽走神了刚刚,嘿……您第一次来村里?咱这是卖得是糟菜,老朽姓苏,远近闻名的苏氏糟菜!” “糟菜?”男人眼前一亮,“怎么做的?” 不会是隔壁村来打探秘方的人吧? 苏四心下猜疑,面上却不动声色,笑呵呵道:“糟菜啊!你不知道?用酒糟烹制的菜!” “酒糟……”男人面露疑惑之色,取出一粒玉贝,手一一指过靠着柜台的十来个坛子,“都给我来一份尝尝!” 装模作样! 苏四心里骂了一句。 哪有人“都要一点”的?他已经把此人划为隔壁哪个村子来打探他们苏氏秘方的家伙了。 不过生意该做还是得做,这些年里还少见了这些人? 他笑吟吟取过碟子,夹了各种一点糟菜。 “客官,里边请?小店虽然不大,倒也有几桌,配菜的酒水和杂粥都有。” 男子点头进屋,也不说要酒还是粥,迫不及待用手拎了一根黄芽菜,仰头放进嘴里。 只不过和他吃糖油沙包的动作一样的古怪,他是吸着芽菜头头,跟吃面条似的吸进嘴里,就好像他的嘴巴不能张开似的。 ‘尽做些古怪的!’ 苏四心里愈加肯定此人来的目的,谁干吃糟菜啊!咸香不假,但吃多了齁,也就一些同行会这么吃,想尝出配料来。 苏四看破不说破,笑吟吟道:“我这苏氏糟菜味道如何?” 男子细细咀嚼这跟芽菜,眼睛顿时一亮,连连点头,“好,好!” 他迫不及待又拿起一节青豆,剥出来豆子,嘴巴一吸,将豆子嗦进了嘴里,眼睛是越嚼越亮。 “呵呵……”苏四笑而不语,他讨厌这些来打探的“间谍”不假,可做了这么多年买卖,见多了人,也看透了人,这瘦长的男子表情不似作假,说明自家的糟菜确实是好味道,能够折服同行,他心里隐隐有一丝得意。 男人将剩下每样糟菜都尝了,他吃得很少,无论什么糟菜,一碟子都只吃一颗或者一根,哪怕是对味道大加赞赏,也不会再多夹两筷。 等全部品尝完,他看向了一开始那碟子黄芽菜,说道:“掌柜的,你这槽黄芽不错,店里有的我全要了,其它的糟菜……我吃不了那许多,一样各来二两吧。” “呃……啊?!”苏四瞪大了眼睛,做了这么多年糟菜生意,还真没见过谁家这么买的,糟黄芽都要了?其他各来二两?人都是拿菜下酒送粥,您是当零嘴的吗? “掌柜的,有问题?”男人看他惊呼一声就呆在原地,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 苏四回醒,苦笑道:“客官,不是我不卖,实在是……没这般买法啊!而且,您买了要怎么带回去?坛子也送您?这可不成,老苏我家这坛子祖上传下来的,不可能送了您!” 他心里没有说的是,怎么可能把整坛子糟菜卖给你,让你们回去好好研究味道? 而且他四代在此,早就是做的熟客生意,待至午时及午后,有什么人来买、来吃,他心里门清,都卖给你一个不明来历的,他那些熟客怎么办? 不可能的。 男人开始变得不耐烦,“谁要你这坛子,你把东西算清了账,不用你的事!” “我……”苏四语塞,有心想将他赶出去,可对方身上似乎有什么特殊,他一时间竟然开不了口。 就在这时,一个声音响了起来——“呵呵,掌柜的,不想卖就不想卖,你直接告诉他就是,怕个什么。”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佝偻着腰,负手于背,缓缓走了进来,身后还跟着一男一女,男的稳重,女的姿容冷艳。 一看到他,坐在位置上品尝糟菜的男人立马站了起来,眼底流露出一丝慌乱与戒备,但转瞬即逝,回复若常。 苏四忽然发现自己能够说话了,他目光呆滞地盯着老者,支支吾吾说道:“您……您是……” 他叫不出对方的名字,可却在每年的迎雨节上远远见过此人,这个老人便是主持泼雨祭祀典礼的人之一。 他尚年幼时,父亲就告诉过他,这些在祭坛上做法的都是岛上的仙人,护佑岛上民众安生。 每年祭祀完成后,这些人就会在众人的跪拜呐喊声中离去,从来都是高高在上,只可远拜,怎么今日来到自己的小店里了? 他揉搓下眼睛,难以置信道:“您是主持祭祀的仙人?” 老人笑笑,冲他点了点头,然后大摇大摆坐到了男人的对面,从筷子筒里抽出筷子,尝了一口桌上的糟菜。 “好味!难得的。” 男人面无表情看着他,又取出来一粒玉贝,放在桌上,转身往门外走去,一边说道:“您慢用,掌柜的,这顿算在我头上,这位老爷要吃什么你尽管上。” “啊!您刚才那粒玉贝够了的……”苏四要追上去还他,在邻里街坊做生意,昧良心的钱那是一分拿不得,否则便是自砸招牌。 虽然这人可能是隔壁村落来的同行,可他早已习惯于此。 “等等!”老人忽然叫住了他。 男人停下脚步。 老人悠悠然说道:“阁下请某吃菜,怎么能连阁下的名字也不知道呢?实是老夫的不该,还未请教尊姓大名?” 男人摇头道:“区区贱名,不值一提。” “哼!一个名字有什么不能说的?你别是心里有鬼吧!”老人身后的女子叱喝,在“鬼”字上咬重了读音。 男人身子不易觉察的一颤。 女子冷笑道:“怎么,被我说中了?” 老人淡淡道:“问香,人家好好请客,你这么咄咄逼人做什么?” 女子风情万种的白了男人的背影一眼,“那他倒是回我的话呀!” 苏四从未见过如此貌美的仙子,被她的美貌迷得真可谓神魂颠倒,可等看到她双眼里那冷冽的寒光,浑身一颤,彻底惊醒。 他暗自庆幸,心想好在这目光是对着这瘦长男人的,只是……为何呢?时发生了什么事吗? 苏四一脸茫然。 “呵呵……”老人放下筷子,摸着胡须说道:“阁下还是告诉她罢!别看问香是个女子,可脾气火爆,一言不合就动手,老夫也不敢恼了她。” 名为问香的女子笑道:“快快报上名来,姓甚名谁,来我飘雨岛做什么,否则休怪我不客气了!” 男人沉默片刻,说道:“不懂你在说什么。” “还装蒜?”问香脸色沉了下来,“回答我的话!” 苏四被她的气势骇到,双腿险些一软倒地。 男人依旧沉默,忽然——他猛地拂袖,身化一缕蓝色烟风荡出了门外。 哐当……哐当……哐当! 柜台边的坛子被这猛烈的蓝风一卷,一个个轰然倒地,碎得稀里哗啦,糟菜全都洒在了地上。 “唉哟!我的菜啊!” 苏四惊愕于男人眨眼消失,可只没一会儿,他便双手双膝跪到了地上,看着满地的糟菜一脸苦涩,那一身早上打理得干干净净衣裳被汤水浸泡了也似不自知。 “果然是阴鬼,还闯到了乌雨村!那吴用有两把刷子,倒不是说说的!”老人面色平淡。 问香沉这脸道:“不知道防卫那些人干什么吃的!终日巡守,还不如一个在房间里足不出户的小辈眼尖!” “话不能这么说,没有可比性。你去拿下此獠,虽然我们有防备,他走不远,但别闹大了事情。”老人挥挥手。 “是!”问香领命,飞空遁出门外。 老人身后的男子看着地上的苏四,犹豫了下,到前者耳边说道:“副岛主,这苏氏糟菜似乎就是苏五师侄家的店面,这人或许就是苏五师侄的父亲……” 老人面露讶色,看向地上面露苦涩的苏四若有所思,尔后说道:“店家,你这里所有的糟菜我们都买了。” “云巾。”他冲身后的男子眼神示意。 后者上前,将苏四扶起身,递给了他一袋子玉贝,笑道:“老人家,此间冲突因我等而起,你拿着,这些足够买下你这里所有的糟菜了。” 苏四起身,却不接过玉贝,满嘴苦涩地说道:“都洒地上了,你买去什么用?算了,钱财小事,老头我也不差这点,就是不好和街坊邻居交代,好些人就等午后来买啊!” 老人摇头道:“遮莫没你这糟菜他们不能活了?无妨,少吃一天他们能怎么样。” 苏四皱眉,有心反驳,可想到对方的身份,却不敢说什么。 老人说道:“老夫鲁飞英,且问你,苏五可是你之大儿?” 苏四一愣,奇道:“你认得我大儿?” 鲁飞英脸色露出一丝讶然,“还真是苏五家里,我记得那小子一直不肯和家里说自己做什么?” 云龙含笑道:“是的,他说自己一直瞒着家里在修炼学习,因为祖上有手艺要继承,如果被他爹知道了,不知要生气成什么样,至今没有告诉家里。” “什么?你们认识我儿?他瞒着我做什么了?”听见儿子的名字从这眼前两人嘴里说出来,苏四满头雾水,不明所以,心里生出一股不秒感觉。 鲁飞英淡淡道:“算了,帮这小子一把,总是牵挂着凡俗,如何能叫修道?” …… 第393章 齐来道谢 鲁飞英看向苏四,直截了当说道:“苏四,你说你看过祈雨祭祀?那你可知晓我的身份?我乃飘雨岛副岛主,你长子苏五如今正在岛内学道,他一直没与你说,是也不是?” “我儿学道?他不是说自己在隔壁村贺铁匠那里学打铁?”苏四一脸迷茫。 “贺铁匠?学打铁?”这下轮到鲁飞英一愣。 云巾哑然失笑,“学打铁……硬要这么说倒也没错,副岛主,我看怎么解释也说不清,我们带他出去一看就明白了。” 鲁飞英颔首,足尖轻轻一点,脚下蓬起蒙蒙雾雨,托着他与云巾、苏四飞出店外。 “诶……啊!啊!啊!” 苏四不明就里,忽然发现自己被一团雨雾托起,站不稳定,摔倒在雨雾上。 然后他就看到自己飘飞出了店外,不断升高、升高、再升高……不得片刻的功夫,他就已经站在了云海之上。 苏四两腿腿根子发软,根本站不起身,低头一看,只见乌雨村已经变成了一块豆干大小,人都变成了一点点沙砾。 “这……这……这是仙术啊!” 他朝着鲁飞英磕头不止。 “仙术?不值当如此称呼,寻常飞遁之法罢了,你儿亦会。”鲁飞英淡淡说道。 苏四抬头,只见鲁飞英两人盯着远处,此时他才发现,云海上风流卷荡,周围着一圈踩云而立的男男女女,他们围着的中心区域有一蓝一灰两个模糊的人形身影交冲,看不真切。 “哼!以为你敢独身闯进我飘雨岛是有多大本事,没想到不过如此!”蓝光内,一个女声嘲讽。 “你一个元婴修士以修为压我,有何了不起的?若你以金丹修为与我对拼,我看是谁落下风!”灰色身影怒声吼道。 “压制修为?你以为我在和你公平比试?”仿佛听见了什么笑话,女声嗤笑,“与我乖乖回去吧!” 随这个声音一声叱喝,她的头顶一道水瀑排空坠落,席卷向对面的灰色身影,后者难以招架,只能飞退躲开,可速度慢了半拍,最终还是被瀑布冲刷吞没,旋即水流收缩成绳,将他绑得严严实实。 场内安静了下来,显化出两个身影, 其中一人苏四认得,正是刚才在店里的那名女子,此刻她浑身荡漾着水波,衣衫些微湿染,为她冷艳的面貌平添一份风情。 至于对面的,他不认得,甚者说……这还算是人? 被水流卷缠的是个浑身灰色的不明生物,浑身瘦长如竹竿,真真的用皮包骨头形容再合适不过,根根肋骨清晰可见,背后脊骨一颗颗凸起,仿佛挪动身子,骨头就要破皮而出。 十指上是锋利的尖锐里抓,脚掌倒是宽大,却只有三根尖利的脚趾,最可怖的要数脑袋,像是个麻雀,但尖喙极长,两眼不在鼻子两侧,而是扁平摊在脑门上,形如一颗被压扁的脑袋。 苏四从未见过这等丑陋可怖的生物,他看着这奇形怪状的脑袋面色发白,吓得说不出话来。 “原来是一头针喉鬼,我说怎么吃东西别扭得跟什么也似!”鲁飞英冷笑。 云巾笑道:“针喉鬼胃口不小,可嗓子眼却只有针线大小,再好的山珍海味也咽不下去,只能眼巴巴闻个气味,靠喝白水度日,终日饥火中烧。” “这头针喉鬼修为难得,已然能够吞吃食物,副岛主,这家伙少见,擒制捉拿回去,倒要看看能不能问出点什么,究竟闯进我们飘雨岛来做什么!” “这……这是刚才那个找我买菜的人!?”苏四险些惊掉了下巴,怎么也没想到自己刚才和这样的不知名鬼怪说了这么久话。 鲁飞英淡淡道:“问香,不要玩了。” 问香颔首,诀目一掐,缠绕在针喉鬼身上水波便一震,径直将其轰晕,她元婴修为,对付一头守明境界的阴鬼没有任何的难度。 鲁飞英看向已经呆住的苏四,说道:“现在你明白了?算了不与你过多解释,经此一事,苏五定然会来找你,此事瞒也瞒不住,他自会与你说明,老夫便不多费口舌了,我们回去!” 他清喝一声,袍袖猛抖,苏四眼前被劲风扫过,忍不住闭眼,等再睁开,人已经在回到了自己店内,什么副岛主,什么针喉鬼,早已没有踪迹,一切好像不曾发生过一般。 只是当他回头看向柜台,一坛坛被打翻的糟菜以及台案上的一袋玉贝,仿佛是在告诉他自己并非先前如置云梦。 “苏四,我来取菜了,咦,怎么回事!你这里……”一个胡子花白的老人出现在门口,满脸讶然地看着店里一地狼藉。 “呀……何公!今个我不小心绊倒,把糟菜都打翻了,做不了生意!何公,您明日再来吧?对不住对不住!实在对不住!” 苏四连忙将人送了出门,放上“今日歇业”的字牌,关好大门,靠在门上深呼一气,兀自发呆。 他喃喃自语道:“学道,大儿他在学道?什么意思……” 想不通,说不清,苏四无奈。 “等大儿回来问他个清楚!” 他不再去管,开始清扫卫生。 “可惜了我几坛这祖上传下来的菜缸啊!” …… 景画之中,苏四麻利地将店面清理干净。 吴用看到事情暂告一段落,不由得松出了一口气,幸好幸好,他没有看走眼,选择相信脑袋里的声音没有错。 “这头阴鬼好生厉害,居然能在那元婴修士手下撑如此之久,就算是对方没有用尽全力,也着实了得了。”虽然对方是阴鬼,但宋瑜英还是忍不住咱了一句。 “就是不知道这头阴鬼闯进飘雨岛有什么目的,针喉鬼有这等修为不简单,我若碰上了,虽自认不会言败,但要拿下此獠也不会很轻松。”柴昆鹏脸色难得的凝重。 他终于有一点“是来做事”的感觉了,而不是和之前一样成天游逛,走南溟这趟像玩乐一般。 吴用道:“飘雨岛肯定会好好审问他,有了结果,肯定会通知我们。” 不知怎么,他想到了现今还关押在金顶观的那头瓮形鬼,峨眉至今也没有问出点什么来。 不过可不是这头阴鬼嘴巴够牢,而是他说的都是真话,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说辞,切实如此。 ‘别这头针喉鬼也一样就好……’两头阴鬼给他的莫名感觉近似,他心里不免担心。 …… 重新回到烽火台坐定,监察南溟诸岛,不过这一次还没坐下两个时辰,邯鼓便送来了一副景画——梁长运带着人在往自己所处的方向赶来。 吴用心中一动,暂时退出了修炼状态。 同行的不仅有梁才琴等鹿丰岛人士,还有飘雨岛的鲁飞英等人,总岛主梁长运面带一丝浅浅的笑意,与他们说着什么,气氛十分轻松。 一行人在烽火台外止步,梁长运欲让守卫通报,吴用先行朗声请:“总岛主请进!” 梁长运笑着拱手,带着一行人进了烽火台内,他一看到吴用,便笑着上前道:“吴用啊吴用!我果然没有看错人啊!这才几天?你就帮我们解决了这么个大忙!” “总岛主谬赞。”吴用不卑不亢,轻笑拱手。 “小友谦虚,若非是你,我飘雨岛都不知道有阴鬼混进了岛内腹地,老夫一想到这头针喉鬼要是发难所会造成的伤亡就后脊发凉,请受老夫拜谢!” 鲁飞英居然真的躬身道谢。 吴用感受到他的诚意,亦一丝不苟回礼:“鲁前辈言重。” 梁长运摸着胡须笑道:“吴用,哪里言重?你这一次等于救了千千万万的凡民百姓,鲁副岛主是替岛上百姓谢你,你当之无愧啊!” 吴用笑道:“食君俸禄,忠君之事。” 梁长运一愣,旋即哈哈大笑,“我可不敢当这个‘君’,白掌教要是知道,恐怕得讨我一个说法,哈哈哈!” 众人随他发笑,气氛愈加轻松。 吴用心里记着那针喉鬼,干脆了当地问道:“敢问总岛主,鲁副岛主,可有从针喉鬼嘴里问出什么有用的信息?以其修为,深入乌雨村绝对有所图谋,要是问出什么情报,说不定对当下局面有所帮助。” 两场云与鲁飞英对了一眼,叹道:“谁说不是?” 吴用听出他话语里的一丝无奈,心中生出不好的预感,暗叫不妙。 果然,鲁飞英摇头道:“很不巧,有价值的情报一无所得,这头针喉鬼不知道是真的骨头硬还是确实不知。” 吴用皱眉,“那具体问出了什么来?” 鲁飞英道:“问了他怎么进岛的,进岛来准备做什么,这些他倒是回答了,但……怎么说,基本也和没回答一样。” “怎么回答的?”吴用来了精神。 “他说自己是用了一种天赋秘法闯进岛内的,具体类似于附身之法躲藏在一个渔民身上,至于准备做什么……和之前那些一样,想找我岛上的年轻俊才比试一场。”鲁飞英脸色带着些许无奈。 吴用好一阵沉默,问道:“他冒如此大险,就是为了和贵岛的弟子比试?可比了吗?有没有什么结果?” 鲁飞英摇头道:“他找的人是我飘雨岛年轻一辈的领军弟子陈露尘,但露尘这些年一直都在岛内禁地闭关,哪里出得来?当然没有比试。” “等不到人……那他在乌雨村做什么?”吴用脸色莫名。 “他是一头针喉鬼,胃口大但喉咙小,之前一直在岛内山野藏身,等待至今,实在饿火中烧,这才上街寻吃的,也是今天出门没看黄历,被你逮了个正着。”鲁飞英解释。 柴昆鹏忍不住插嘴问道:“这陈露尘什么来历,值当这家伙如此等候?” 梁长运笑道:“露尘比你们大个十来岁?不仅修有飘雨岛最上乘的法门,如今更已金丹圆满,闭关便是为了尝试化婴,如果是痴战之人,那露尘确实是个值得交流的对手。” ‘同辈……金丹圆满……’ 这几个字眼在吴用脑海里飘过,他心底居然也难以遏制的生出了一丝好战之火。 【你小子……】邯鼓见怪不怪。 倒是伏龙剑第一次见他这样的状态,讶然道:【如何回事?】 邯鼓散漫地说道:【这小子自从修为有守明境界,不知哪里抽筋,也跟这些阴鬼一样变得十分好战,听见个厉害的同辈就手痒痒。】 【还有这回事……】伏龙剑大感意外。 【没事,我猜是他那们鬼道功法的缘故,这法门有“唯我独尊”之感,恐怕影响到了他,暂时不要紧,我看着他就行。】邯鼓不以为意。 伏龙剑没有接话,只是将这件事情记在心上。 吴用深吸一气,调整好心绪,好在在场众人没有发现他的异常。 鲁飞英点头道:“这些阴鬼莫名的好战,在这针喉鬼之前还有另外几头阴鬼,他们也是来找露尘的,不过不知从哪里得到露尘闭关的消息,转而将目标放在了岛屿上的其他人身上。” “这针喉鬼还是个耐心性子,能等这么久,不过还是沉不住气,被揪了现行。”有人啧啧了一声。 吴用皱眉,总结道:“所以说,现在我们还是不清楚这些家伙为何要邀战岛内弟子?只是一句‘好战’不了了之?” 鲁飞英点点头。 “那就和我峨眉擒捉的那头瓮形鬼一样。”吴用暗叫可惜,事情又回到了原点。 峨眉擒捉了一头“鸠占鹊巢”的瓮形鬼人尽皆知,不是什么秘密,也正是因此,南溟一十二岛才会派人来请吴用。 众人无奈点头。 气氛略有些沉闷、 这时候,梁长运摸着胡须笑道:“老夫倒觉得不用可惜,如今吴用你才刚开始监察,就已经揪出来了这么头藏蔽得如此之深得阴鬼,我相信接下来这样的情况只会越来越多,越来越好。” “届时我们每捉到一头,将其拿下,严加拷问,十二岛互通信息,大家一起琢磨琢磨,我倒不信瞧不出个蛛丝马迹来!” “大家觉得呢?” …… 第394章 洪阳岛 鲁飞英第一个站出来表示赞同,“没错,十二岛是一家,这种时候当然要保持交流,稍后我会着人整理今日之事以及拿问那针喉鬼的情况,发给各岛屿供以参考。” “有劳鲁副岛主。” “多谢鲁真人。” 众人交相称赞。 “鲁副岛主果然深明大义,”梁长运脸上露出满意之色,“吴用,也五日功夫了,可有任何不适?有无要求需要我等配合你的?” 吴用摇头道:“劳总岛主记挂,这里一切都好。” “那就好!”梁长运抚掌,心情显然很好,“丹药可够?我今日让岛内的炼药师加紧炼制几种补药,旦待出炉,便着人送来,有安稳心神,滋养气血的功效,你是辛苦的,补药不能少!” 吴用谢道:“多谢总岛主关心。” 梁长运笑着大手一挥,放声大笑:“可不须客气,但有任何需求,尽管告知我!” 吴用再谢了一声。 “你还要监察各地,辛苦辛苦,我等不多打扰了。”梁长运雷厉风行,说走就走,手一拱,带着众人告辞离去。 看着他们离开烽火台,柴昆鹏哼声道:“这两人是十二岛里明确站一块儿的吧?之前都是鲁飞英站出来为梁长运说话,梁长运要推举自己的方案,这鲁飞英又是第一个表示支持的,恐怕两人私底下达成了某种协议。” “说不好,”吴用摇头,“他们不是同一战线,他们只是都在为南溟考虑而已。” 宋瑜英跟着说道:“你不是打听到这鲁飞英当年也曾竞争总岛主之位,最后只差一筹输给了梁长运?都是要做总岛主的人,想法可能也接近,看这南溟近况,鲁飞英应该能够理解梁长运,支持也在情理之中。” 吴用点头道:“总之这两人都不是省油的灯,难以易与,我们要小心应付。” “是!”宋瑜英郑重点头。 柴昆鹏耸肩。 “好了!”吴用拍拍手,“我去忙活了,老样子,你们管自己,有事情叫我。” 他飞回烽火台,盘膝坐定,开始调整心绪,重新进入到修炼状态中。 眼下没办法去封魔禁地,那就先把这边的事情做好,总不能忙着这边的事情,担心另一边的情况。 这样分心二用,别到时候哪边都没做成。 而且现在他仔细想来,白师伯好像从没有说过要他在南溟期间去封魔禁地,如果照这么理解,是不是等他处理完南溟的事情再去也不迟? 反正在他印象里,白师伯虽然让他上心,但没有过分催促,应该是留有余地的。 【不错,说起这件事情,你倒是提醒了我,恐怕白也的意思就是要让你处理完南溟的情况再去封魔禁地。】伏龙剑忽然说道。 吴用不解,问道:【师叔祖何出此言?】 伏龙剑反问道:【我问你,假如你留在南溟,得到的好处都有哪些?】 吴用犹豫道:【贺煌炼制的法宝?】 伏龙剑“嗯”了一声:【确是一件,但还有呢?】 吴用思索左右,却发现自己不就只有这点好处吗?等等……他忽然想到了什么,惊叫道:【《西升灵虚真一书》!?】 他在此监察南溟,别的什么事情也做不了,好处即是梁长运提供炼制法宝材料,请贺煌炼制法宝,除此以外,就只有因为和邯鼓心神同一而提快的修炼速度了。 可这有什么关系? 邯鼓听不下去了,骂道:【你怎么又蠢了?你的剑匣啊剑匣!】 剑匣? “咔咔咔……” 背后的剑匣一阵轻微的抖动。 碧落与紫陌! 吴用先是疑惑,旋即了然,悟道:【师叔祖,您是说我留在这里监察南溟是其次,得以提升《西升灵虚真一书》才是关键?因为操御碧落与紫陌的关系!】 伏龙剑笑道:【不错,碧落与紫陌乃是一对斩妖杀鬼的宝剑,碧落九天,剑气罡正,最克阴鬼,紫陌虚幻,变化无端,最克妖物。】 【尔今你《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御使碧落无碍,但紫陌差了一筹,虽然这两口宝剑各自斩妖杀鬼,但威力却是相辅相成。你现下去封魔禁地,与你待《西升灵虚真一书》突破金丹再去,若果当真遇到要动用这两家伙的情况,那他们于你而言是截然不同的助力。】 邯鼓恍然道:【原来如此,被他算透了,你峨眉的卦算之术当真如此厉害?!】 伏龙剑悠然道:【也不尽是我峨眉的八卦算术厉害,不见这些年来就出了一个杨抟和白也?】 【啧啧啧……】邯鼓唏嘘。 【这样最好。】吴用听完这个解释,焦急的心总算彻底安落。 那就安心在此修炼吧! 沉神入定,抛开这个头疼的情况,吴用心无杂念,简直“神清气爽”,马上以最快的速度进入到了修炼之中。 【嘿……】邯鼓二话不说,配合他监察南溟。 …… 日子一天天过去,在吴用揪出针喉鬼之后,十二岛各处平静,没有发现任何的阴鬼踪迹。 吴用心下安宁,原本以为要忙碌的日子反倒变成了闭关,他专心修炼《西升灵虚真一书》,修为稳步精进,提升极快。 可就在他监察南溟半个月的时候,意外发生了。 【吴用!】邯鼓忽然沉声呼唤,送来了一副景画。 吴用立马停止修炼,凝神感应。 灰黄泥土砌垒的乡间田野上横七竖八躺着十来个人的尸体,男女老少皆有,他们身子残缺,残肢断臂随处抛散,鲜血洒在翠绿的蔬菜叶子上,顺着茎干滴流到土地上,汇积成潭。 一旁散落在地的各种农耕治具,以及被开膛破肚的驴子表明着这些受害者的身份。吴用面色阴沉,因为他看得出来,这些人是被虐杀的,以极其残忍的手段虐杀的! 【鬼物干的。】邯鼓沉声说道。 吴用挑眉:【你如何分辨清楚的?】 烽火台只能看到画面,可没有感应气机或是别的什么功用。 邯鼓淡淡那说道:【看这些尸体,看这些耕地。】 吴用循望而去,目光在尸体和耕地上来回察看,但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不禁疑惑。 【看仔细些,这些尸体虽然残缺,残肢断臂散落,但大体看得出来没有缺胳膊少腿,说明出手的“人”仅仅只是残害,但没有吞食。】 【再看田地,这一块已经被开垦了不少,一部分已经种上菜籽,施完肥料,还有的仍待开垦,但肥料去了哪里?】 肥料? 吴用一愣。 定睛看去,果然看到开垦好的土地上虽然有浇灌肥料的痕迹,但只有一些粪水,那些污秽却早已不见。 他心头一动,望向那一堆七零八落的农具,锄头、石镰、木杵、铁耙……最后目光锁定在板车边歪倒的一只木桶。 从木桶内壁残留的粪渣上依稀可以看出这曾是用来盛装肥料的,但倒在地面,土地上却没有肥料的痕迹,只有一点粪水隐约可见。 【杀人而不取食,但肥料消失不见,这种情况是那饲便鬼的行事作风。如我所料不差,这几户农家在这里开垦地面,肥料吸引了饲便鬼前来,将他们杀害后,把肥料舔舐干净。】邯鼓语气平淡。 “舔舐肥料”四个字恶心至极,可吴用对此没有任何的波动,他更为可惜的是这几户勤劳耕作的农民,好好的在安稳生活,结果却因为饲便鬼贪食粪水而丧命。 一股大为不值的情绪在他心头酝酿。 【调出来附近的景画,看看能否找出来这畜生!】 吴用咬牙切齿。 邯鼓没有多说,心神一动,景画纷呈而至。 但可惜的是,哪怕吴用逐帧“盯看”,他也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那饲便鬼根本不知所踪,和大海捞针没有区别。 吴用深吸一气,退定睁眼,问道:【这发生在哪座岛上的?】 邯鼓沉默了片刻,道:【洪阳岛。】 洪阳岛……吴用嘴角一抽,那不是蔺方管辖的岛屿?他和此人矛盾不浅,要是被其知道这里的惨剧,不用想,肯定少不了指责。 他稍稍犹豫,可最后还是掐诀将消息送了出去。 果不其然,两个时辰后,梁长运与蔺方便带着人火急火燎赶来了。 一进到烽火台内,蔺方就见了人就喝问:“吴用!为何阴鬼袭击了我洪阳岛,你却等到木已成舟才来通知我们!” 吴用虽然为那几家农户感到可惜,可对这蔺方却没有一点的好感,上来就不分青红皂白的指责自己算什么? 他冷眼说道:“我等木已成舟才来告诉你?” “难道不是这般?”蔺方回以冷笑。 眼见两人随时爆发,梁长运做起了和事佬,劝道:“蔺方,不要这么冲,先听听吴用的解释不迟。吴用,洪阳岛接二连三出现阴鬼袭击的事件,蔺方心里难受,说话难免冲了些,你也别与他置气。” 吴用扫了眼蔺方,淡淡说道:“洪阳岛的变故我注意到已经为时已晚,应该是一头饲便鬼所为,我发现之后第一时间就通知总岛主和相关负责人,绝没有延误。” 自己就在眼前,可吴用还是以“相关负责人”指代自己,蔺方气得胡子一抖,手指着地面激动道:“狡辩!狡辩!荒唐可笑!飘雨岛的阴鬼你一下就揪出来了!到我洪阳岛就不行了?我看你就是记恨我与你的过节,所以知而不报!” 吴用反讽道:“我与你有过节不假,但和那几户农家可没有,难道我为了恶心你,要用他们十多条人命做陪葬?” 蔺方依旧激动,怒斥道:“你难道不会?我看你们峨眉……” “我们峨眉什么?”吴用面色冷如寒霜,煞气缓缓释放。 “够了!”梁长运喝制蔺方,“成何体统,忘了我路上来时和你说的了!?” 蔺方脸色青一阵红一阵。 梁长运揉了揉脑门,说道:“烽火台虽然可以接收十二岛岛内景画,但这信息实在太过巨大,吴用顾不全也可以理解。” “假如他可以在一息之内以心神探视一千幅景画,那两千幅、三幅副……甚者更多的呢?我他每日要监察亿亿之幅,意味着前后之间必然有时间差,有时间差,自然难以顾及首位。” “这话我那天决定推行这一方案时候就说过,必须要自己加大自家的守卫力度,双管齐下才行。” 这话等于在说洪阳岛的守卫没做到位,而作为洪阳岛的相关负责人,蔺方此刻的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 他算是看出来了,梁长运摆明了是要为吴用解释,那他再说多少都没有用。 梁长运挥手道:“蔺方,洪阳岛先经历天虹幕破漏的危机,此刻又被阴鬼突袭,岛内需要重新严加布置守卫,你回去后要好好安排一下。再还有,如此祸乱,人心惶惶,记得做点安抚民心的事情。” 蔺方能说什么呢?只得应声,拂袖离去。 梁长运也是无奈,朝吴用苦笑,告辞离去。 吴用摇头,回到了位置上,继续修炼,继续监察南溟。 …… 就像流星划过夜空,事情的传播极为之快,先是洪阳岛,再是附近的岛屿,最后是全南溟,几乎人人都知道有几户农人家庭被阴鬼残忍虐哈的事情,岛内民众可以直观感受到的沉闷。 好在事情马上有了转机,就在三日后,吴用在寒池岛上发现了一头阴鬼。 寒池岛岛主余扬与总岛主梁长运为了提振民心,在收到吴用的消息后,调动寒池岛内修士,火速出击捉拿这头阴鬼。 恰巧其出现的位置是在人声鼎沸的主城之内,在无数人的注目下,寒池岛修士高调出手,将与阴鬼的斗战比拼一览无遗展示给众人。 寒池岛修士早已得令,毫无保留出手,各种法术法宝层出不穷,天空尽是绚烂的宝光,最后在民众的呐喊呼喝声中,毫无意外将这头阴鬼拿下。 以往各岛修士秉承尽量不打扰红尘的理念,许多人知道仙家存在,但从未亲眼见过,经此一役,寒池岛内无人不知,民众士气大振。 …… 第395章 蔺方的愤怒 “寒池岛斩鬼”一事没有几日便传遍南溟,亲眼见过仙家出手的人兴奋得手舞足蹈,极力描绘自己所见,三言两语描绘出的恢弘玄妙,把那些错过的人心里勾得直痒痒,只恨自己当时为何不在场。 由此而引发的议论顿时盖过了人们对神出鬼没的阴鬼的担惊害怕,一时间南溟上下士气大振。 不过这对红尘民生来说是件好事,可对于梁长运乃至吴用等修士而言,事情背后的真相远不是所见到的那般简单。 …… 烽火台内。 “什么!给那头阴鬼逃走了!”吴用如闻天方夜谭。 梁长运阴沉着脸点头,一旁寒池岛岛主余扬的亲妹余仪苏脸色同样无比难看。 “你们这么多人让一头阴鬼逃走了?他也只是守明修为吧!”吴用毫不掩饰脸上的难以置信。 余仪苏面露愧色说道:“为了提振民众士气,我岛没有让元婴修士直接出手,而是让金丹弟子与其拼斗,尽展手段。” “没想到这厮颇有本领,看着难以招架,实则在准备某种秘法,就在我们准备将其拿下之时,冷不丁施展,不知去了哪里,彻底消失不见,也幸而民众看不真切,否则……” 梁长运沉声道:“不能怪你们,让金丹弟子出手,是我和余岛主共同讨论的结果,没想到他有这等本事,居然能在这么多人眼皮子底下溜走。” “不过想想也是,以其修为敢独身闯进寒池岛都城,没点本事做不出这等胆大包天之事,此是我与余岛主的疏忽,余长老不需自责。” 余仪苏轻轻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极为勉强的笑意,无奈地问道:“那现在我们该如何办?” 梁长运把手平摊做请,道:“现在?现在只能靠吴用多多注意了。” 吴用一样无奈,之前他以为那阴鬼是被顺利收走,根本没有多想,哪知原来是放出来的烟雾弹,正主其实早已走脱。 现在对方肯定有所提防,要再将其找出来难上加难,如何是一句话这么简单的? 余仪苏看吴用的脸色,不禁叹道:“妾身知道再要揪出此獠的难度很大,可我寒池岛如此大费周折都没有拿下它,它回去后谅必心里生恨,不定会做出什么丧心病狂的报复,也没什么好多说的,只求吴道友在我寒池岛多多上心,哪怕我寒池岛付出些代价亦可。” 她之前和蔺方在议事会上对吴用机锋相对,可和蔺方不同,她没带个人恩怨,只是单纯信不过吴用能在南溟发挥什么作用。 可自从飘雨岛擒捉针喉鬼,现在又在他们寒池岛都城揪出一个阴鬼,接连证明了吴用是真有本市的,她哪里还会再怀疑? 吴用沉吟道:“余长老客气了,此是吴某应做之事,吴某自当尽心力关注,接下来会多多关注寒池岛。” 眼看余仪苏面露喜色要道谢,他立马把手一抬,说道:“余长老慢着谢我,你也该清楚,此獠既然能够混进贵岛都城,说明在藏匿行踪的本事上颇有造诣。经此一事,他警惕心谅必更高,要找他出来千难万难,是以结果我不敢保证的。” 余仪苏连连点头:“我晓得的,吴道友愿意多看两眼我寒池岛就行,我们也知道难处,把该做的尽力做好,其它的见招拆招吧,只能这样来了。” 梁长运抚须笑道:“吴用,又要麻烦你了。” 吴用摇头道:“总岛主,余长老,两位客气。” 几人寒暄几句,梁长运与余仪苏告辞。 “那阴鬼好本事,寒池岛如此阵势还能被他逃走的啊!”柴昆鹏啧啧称奇。 宋瑜英也一脸凝重道:“和之前的针喉鬼一样,本事超出寻常阴鬼一大截。” 那天的斗战她也看了,哪怕是当时以为的被擒拿,这头阴鬼表现出来的战力就已远超寻常,现在得知对方没有被捉拿,而是成功逃走了,宋瑜英心里对他的评价无疑还要再上一层。 吴用揉了揉太阳穴,说道:“先不说了,趁现在事情过去没多久,也许对方还在寒池岛附近,我得赶紧搜查一圈。” 宋瑜英担忧道:“小师叔,你身体无妨?” 吴用摇头,“就是精力消耗大,其他没事,不用担心。” 他摆了摆手,回到了烽火台上,沉浸心神,开始继续监察。 说出去的话泼出去的水,他直接调出了寒池岛的景画,一幅一幅观瞧,期望能够发现那头阴鬼的踪迹。 不过很可惜,一切如常,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情况。 吴用心里其实也早有预料,并无太过意外,送了一道信息给寒池岛与梁长运,告诉他们自己暂无发现,但后续会继续多加注意,然后就继续监察其余岛屿的情况。 不管如何,寒池岛演的这一出戏是给岛内民众看去了,人们心情振奋,蒙在心头的阴影淡了不少,日子又回到了从前那样纯粹。 吴用也回到了之前的“枯燥”日子,一面修炼《西升灵虚真一书》,一面监察南溟。 匆匆就又是十来日过去,期间他没有发现别的阴鬼的踪迹,好似经过寒池岛阴鬼的事情,所有的阴鬼都瑟缩在了不知哪里的暗处。 全心修行的吴用进境极其之快,据邯鼓的判断,也许突破就在这段时间,这不由得令他振奋,愈加上心修炼。 可便在他本以为接下去就是按部就班的修炼与突破时,没想到又出现了意外。 …… 烽火台中心。 “吴用!此事你必须给我一个解释!” 蔺方两眼喷火看着吴用,几欲择人而噬。 一旁的梁长运同样紧蹙眉头,一言不发。 柴昆鹏回瞪着他,抢先说道:“前次不是告诉你了,这烽火台再是厉害,也不可能同时关注到岛上所有的情况,肯定有不及之处,你怎么还来怪到小师叔身上?” 蔺方咬牙切齿,“顾及不到所有情况……这真是个好理由!一句话就能搪塞我。我看你吴用就是小人心思,记着我与你之前的矛盾,公报私仇,故意不将我发现在我洪阳岛的阴鬼上报,我之前就该和你算清了账!” 柴昆鹏不悦道:“什么上报?是通知!”吴用冷眼说道:“吴某从未公报私仇。” 蔺方怒目圆睁,大声吼道:“那为什么别的岛上有阴鬼你都能发现,轮到我洪阳岛却没声响了?不是你刻意隐瞒是什么!” 吴用沉默半晌,说道:“我说了,我不可能顾及南溟十二岛每一片地界,总有疏漏,这是我所不能控制的。” 袍袖一挥,蔺方死死盯着吴用,厉声喝道:“别给我说这些!上次我退让了,害得这次又有阴鬼祸害了一个村落,今天你必须给我一个交代!给我洪阳岛一个交代!” 柴昆鹏大为光火,瞪眼道:“你真是……” “昆鹏!”吴用喝止了他。 “小师叔……” “够了,争吵无意义。” 柴昆鹏张了张嘴,扭头退到了一边,靠着烽火台的墙壁,满脸不悦。 宋瑜英看了眼两人,欲言又止。 “两位,各退一步吧,此事谁也怪不得谁。”一只在旁沉默不语的梁长运终于开口,声音低沉沙哑。 “还要各退一步?又让这小子下次知而不报!?”蔺方喉咙拉响,全然忘记了自己在和谁说话,“他苦害的不是我,是我洪阳岛的百姓啊!” 梁长运冷眼说道:“吴用说的就是事实,你选择相信也好,不愿相信也罢,但他的的确确难以顾及到南溟的每一处。” “你与其在这里同他发脾气,不如回去加强防卫!” 蔺方目眦欲裂,吼道:“还要我怎么做防卫?我现在每天亲自巡游岛内外,这样还不足够吗?!总岛主你要还是如此回护他,看我洪阳岛百姓遭难不顾,这副岛主……我不当也罢!” “回去就回去!” 他咬着牙说完,竟然大袖一拂,直接走了。 梁长运眼里流露出一丝轻蔑,给了身边梁才琴一个眼神,后者会意,立马追了出去。 “这人……”梁长运叹气,“近期蔺副岛主的压力很大,你也不要怪他,他长兄是岛主,洪阳岛内一直有人对他坐上‘副岛主’之位耿耿于怀。” “原本这些风言风语无所谓,可最近阴鬼闹腾,上回那几户农家遇害的事情传开,副岛主府收到了来自底层的哭诉以及上层的指责。” “有人认为蔺副岛主尸位素餐,能力不足,耗用了大量的人力、物力、财力却收效甚微,提议让他卸任。” “尽管蔺副岛主的兄长力排众议,认为现在的情况谁来都一样,可迫于多方的压力,他还是不得不限制了蔺方的部分权力。” 梁长运苦笑道:“所以希望吴用好你也能理解他的暴脾气。” “好。”其实不用他说,吴用终日监察南溟,自是大概清楚这一情况,不过这蔺方曾经辱及师门,哪怕现在还会冒犯,要他理解可以,但原谅是不可能的。 梁长运听出声音里的敷衍,却也没有办法,只好叹道:“没办法,我只能稍后匀点人手去帮忙了,毕竟还是岛上的民生要紧,不过……” 他突然话锋一转,死死盯着吴用,说道:“吴用,你告诉我,你到底有没有故意不将在洪阳岛发现阴鬼的事情告诉他?” 吴用正视梁长运,一脸平静的说道:“如我所说,就算有矛盾也是我和蔺方个人之间的事情,焉会祸及民众百姓?” 梁长运看着他的眼睛,一言不发,良久之后,忽然轻笑出声,道:“我想也是,你应当不至于做出如此不知轻重的事情。” 他拍了拍手,说道:“好了,接下来你就多多注意洪阳岛和寒池岛吧,有什么消息尽快提醒大家!我先走了,不打扰你。” 吴用颔首,目送他离开,然后一言不发回到了烽火台上。 柴昆鹏看着吴用重新坐下修炼,嘀咕道:“这是怎么了,刚刚为什么任由那蔺方指责?不像他的作风啊……我帮他说话还喝止我。” 宋瑜英叹道:“你就不要怪小师叔了,小师叔压力也大,不仅来自于催动烽火台法阵的心神压力,更也有对那些没能及时发现阴鬼踪迹而导致百姓伤亡的愧疚。” 柴昆鹏张了张嘴,欲言又止。 宋瑜英道:“小师叔有担当,遇到这种情不免触动,你换位思考下。至于那蔺方?我估计小师叔就没把他放在眼里,之所以不为自己辩解,还是因为出于愧疚。” 柴昆鹏犹豫了下,点点头,“我知道了。” …… 【到底是女娃子心细,看出你心里有事。】邯鼓听到宋瑜英和柴昆鹏的对话,啧啧称赞。 吴用没有说话。 【我说你,没必要如此自责,你又不是老天,哪里顾及得到所有人?就是老天也有力不能及之处。】邯鼓看他沉闷,再一次出声劝慰。 【可我做的事情也不是老天那般复杂,找出阴鬼。】吴用摇头说道。 被他这一句话冷不丁呛到,邯鼓无话可说,没好气道:【跟自己钻牛角尖,你要这么想那说不好了。】 伏龙剑淡淡说道:【吴用,你有担当没问题,但须知人力有所穷尽时,想那杨抟,修为独步天下,却也只能将四方魔教老祖封禁,是他不想将其剿灭吗?不是的,做不到罢了。】 【连他也如此,你更不用说了,没必要将愧疚背在身上,你若过分执迷,这对你将来的求道之路有影响,有害无益,倒不如洒脱一些,尽力而为。】 吴用苦笑道:【师叔祖,弟子没有过分执迷,您难道忘了,我其实并说不清楚自己为何能够找出阴鬼,如果可以,我自然问心无愧,可眼下说不出,我真有些怀疑自己该不该坐在这里。】 【这确实是个问题……】伏龙剑不禁沉默。 邯鼓不赞同了,懒洋洋说道:【我还是那句话,做到你能做的最好就行,你怎么不想想假如没有你,又有多少人要受难?】 …… 第396章 做出保证 这个角度确实不一样,并且事实也的确如此,吴用心头微动。 假如没有自己的帮忙,南溟百姓面临的处境只会更糟糕,居功自傲不可取,但也不能因为局部的失利而忽略了自己全局的贡献,那无疑是自己在作践自己,自己推翻了自己的努力。 当下应该做的就是潜心修炼《西升灵虚真一书》,一面滋养邯鼓的心神,好继续保持高效率的监察,一面提升自己的修为,两不耽误。 这才是正确的应对。 【嘿!你能这么想才是对的……不,也不是对错之分,你前面的想法也不能说错,只能说各个阶段的人能力不同,换成杨抟,他没把这些阴鬼都逐一斩了才是不对,现在的你嘛……做到力所能及之事,问心无愧就行。】邯鼓嘿然一笑。 【难得要你开导我,真是多谢了……】吴用心里其实清楚,邯鼓这家伙一直是面冷心热。 邯鼓哼声道:【谢我什么,我为我自己着想罢了,你要是一直沉闷,耽误修炼《西升灵虚真一书》,我妖灵得不到滋养,麻烦的还是我自己,哼,浪费时间!】 吴用呵呵一笑,不去戳破他。 【吴用,好好修炼《西升灵虚真一书》。】伏龙剑忽然说道。 吴用不知他为何突然冒出这一句,奇道:【师叔祖,怎么了?】 伏龙剑淡淡道:【你管自己就行,我找你背着的两家伙问点事情。】 【碧落和紫陌?】吴用不明所以,可既然伏龙剑不想多说,他也识趣没有多问。 打开心结,他立马坐定,沉神投入到修炼当中。 …… 不过吴用没想到的是,这份安宁并没有持续多久,两日后的上午,蔺方再一次上门。这回连通报都没有通报了,他径直冲进了烽火台内,怒气冲冲对着吴用吼道:“吴用!今日你必须给我洪阳岛一个说法!” 一同来的还有梁长运,此刻这位一十二岛总岛主脸色阴沉,一言不发地盯着吴用,目光里流露出一丝狐疑。 吴用还没说什么,柴昆鹏已经跳到烽火台上,挡在吴用跟前,梗着脖子叫道:“你做什么?三天两头来烦人!” “稍安勿躁,”吴用一把按在他肩膀上,然后看也没看蔺方,直接对梁长运问道:“总岛主,是什么事情?” “还能是什么事情?还不是因为你知而不报!导致我洪阳岛百姓又一次遭难!”蔺方声色俱厉地抢答。 “又有阴鬼?”吴用眉头紧蹙,他这段时日对寒池岛与洪阳岛尤为关注,但没有发现在任何异常,怎么就又有阴鬼了? “一头希恶鬼蛊惑了一名郎中,给来看病的病人开了各种毒药方,这些人用药后要么死亡,要么残疾,有的成了昏厥不醒但意识尚存的木僵,生不如死。”梁长运缓缓开口,脸色犹如夏日雷雨前的乌云。 木僵即是“植物人”,所谓的希恶鬼并非阴鬼,而是后天幻化的恶鬼,大多是前世死前心怀愤恨之意而形成,法力低末,没有特殊的神通,只会一种蛊惑人心的靡音。 希恶鬼由于生前带着恨意死去,死后极其喜好作恶,可又由于法力低末,灵体无法涉足现世,因而只能用自己的靡音蛊惑人类作恶。 希恶鬼尤其喜欢蛊惑那些平素互助为人、为善乡里的好人,一旦成功,他们会从中获取极大的满足。 蔺方死死盯着吴用,咬牙切齿道:“这郎中可不只是一个村子,是个游方郎中,他在周圆三个村子游诊,从来都是义诊,诊金有则有,没有就算,有时一把腌菜就是整日忙活的酬劳。” “可现在三个村子的人都被祸害了,吴用,你好狠的心啊!为了报复我,殃及如此无辜!” 吴用内心沉重,平静地盯着他,一字一句说道:“我若要对付你,一定会直接找你,绝不会拿这些无辜百姓的性命开刀!” 蔺方哪里肯信,惨笑道:“装模作样谁不会!我不管,今日你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我便不走了!” 梁长运也沉声道:“吴用,你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可一可二,而现在已经是第三次了,之前两次他可以认为是吴用顾之不全导致的后果,但现在,他不得不考虑吴用是不是真的在搞鬼了。 吴用深吸一气,说道:“总岛主,你也蔺方一样的想法?你和贺大师设计了天虹幕与烽火台,最该知道现下这一方案的利弊,我能做到什么,我做不到什么,你应该很清楚才对!” 梁长运摇头道:“可问题是我不知道吴用你究竟是什么办法做到辨明阴鬼的,万一你确实有本事顾及到全部呢?” 原本他自然不会这么认为,可现在三番五次出现意外,还都是在和吴用有矛盾的蔺方所属的洪阳岛上,这怎么能不叫他怀疑? 为什么这些鬼物不去祸害别的岛,就偏在洪阳岛上为祸? 蔺方恶狠狠道:“要么你说清楚自己判别阴鬼的方法,从根本上解释清楚这件事情,那我就相信你不是针对我洪阳岛,否则今日你就要给我一个说法!” “什么说法?”吴用毫不退让。 蔺方激动地顿足捶胸,“我不管!谢罪、赔偿、还是别的什么,我不来管你!但你就要给我一个说法!” 吴用冷眼看着他。 柴昆鹏忍无可忍,就要站出来为吴用说话,却被宋瑜英眼神制止。 梁长运手按在蔺方的肩膀上,示意他先不要激动,说道:“吴用,你知道的,我正是因为清楚烽火台的限制,所以之前一直为你说话,但现在问题都出在洪阳岛上,我不得不怀疑蔺副岛主的说法是否可靠,你最好给出一个解释。” 【给个毛蛋解释!大不了不干了走人!】邯鼓大怒。 怎么走人? 要是没有答应,自然随自己心意。 可现在他已经承接了此事,如何好半途而废? 吴用没有理会邯鼓。 可问题是他辨别阴鬼的方法自己也不清楚,又该怎么告诉别人? 苦思冥想,正待给出个权宜之计,伏龙剑忽然淡淡那说道:【告诉他,从今往后不会出现这样的情况了,让他们回去吧。】 吴用一愣,问道:【师叔祖,怎么……】 这保证该从何做起,他可没有一点信心。 【无妨,就这么告诉他。】伏龙剑语气波澜不惊。【嘿嘿……老东西,你要出手了?准备怎么做?】邯鼓却马上猜到了什么,心下大感兴趣。 吴用犹豫了下,问道:【师叔祖,非是弟子不相信你,但这等保证没有根据啊!我已经三次没有监察到洪阳岛的阴鬼了。】 伏龙剑沉吟道:【还记得前两日和你说的?我老夫要问问你背着的两个家伙。】 【碧落和紫陌?】吴用不明白现在说起这件事情干嘛。 伏龙剑解释道:【碧落斩鬼,紫陌杀妖,这对飞剑可以帮助你搜查阴鬼,老夫前两日问过这两个家伙,他们说不确定。】 【刚才又问了一声,他们肯定回答老夫,说只要你突破《西升灵虚真一书》突破金丹,正式御使他们两个,他们可以保证一定将看到的阴鬼搜查出来。】 突破金丹……《西升灵虚真一书》? 【可我现在的修为……足够突破了?】吴用疑惑。 【我观你体内真气雄浑,与山神子心神缠联,处于一种此前从未有过的将合不合状态,恐怕已经突破在即?】伏龙剑询问。 这话却是在对邯鼓说。 邯鼓嘿然一笑,道:【不错,你确实没看差,这小子现在随时可以准备突破,我原本想让他再沉淀沉淀,但现在尝试也可以,大不了时候多加静修。】 伏龙剑“嗯”了一声,道:【那就这么回复他们,碧落和紫陌的剑灵虽然心性幼稚,但不会夸口,更不会说谎,既然他们敢这么说,你只管相信他们就是了。】 吴用精神一振。 【再还有……】 伏龙剑又接着说道:【自从你开始坐镇烽火台,就有两个奇怪的地方……不过这你先别和他们说,但也可能是我多虑。】 【哪里奇怪?】吴用疑惑。 伏龙剑沉吟道:【你发现没有,现在被你认出的阴鬼,都是本事不简单的,而你认不出的,都是些平平无奇的阴鬼,或者恶鬼。】 吴用一愣,好像真是,针喉鬼以及后续那头脱逃的阴鬼都有守明的修为,相比之下,这几次祸害洪阳岛的鬼物就要普通许多,这次的希恶鬼严格来说甚至都只是幽游境界,还不如寻常导气境界的修士。 【其次,为什么别的岛上没有异常,偏生洪阳岛一直有鬼物祸乱?这也是个很关键的问题。当然,就如我所说,有可能只是我多虑了。】 吴用却觉得颇为蹊跷,尤其第二点,他其实也考虑到了,倒是第一点他没有在这方面多想过。 见他一直沉默,蔺方沉声喝道:“吴用,说话!怎么,你是不是心虚了!?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梁长运亦是眼皮都不眨盯着吴用,如果证实了吴用在背后搞小动作,他绝不会放过这小子。 吴用目光冷冷扫向蔺方,淡淡说道:“别来逼我,我无需给你什么交代。总岛主,我可以在这里放下话,之后如果再出现这样的惨剧,吴用任凭您处置!” 梁长运大感意外,眯起眼睛说道:“吴用,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能彻底杜绝这种情况的出现?” 一旁的蔺方惊愕,质问道:“是不是看今天没办法给我们交代,所以你才这么说了!吴用,你敢这么说,就是因为你有办法找出那些阴鬼!说到底是你不作为!” “今天你别想就这么蒙混过去!” 吴用冷冷扫了眼蔺方,“你好歹也是堂堂副岛主,不用和泼妇骂街一样,吴某已经给出保证了,你耳聋?” “你说什么!”蔺方面容扭曲,想要动手,可一想到那天吴用身上散发的冷冽杀气,生生遏制住冲动。 “够了!”梁长运种种拍手,“既然如此,那没什么好多说的,老夫再相信你一次,吴用,事不过三,你自己记好了,蔺副岛主,我们走!” 话已至此,蔺方知道现下说再多别的都无用,阴恻恻道:“你最好记住自己说的话!” 梁长运拱手,不再废话,带着蔺方转身告辞。 …… 穹顶之下顿时安静。 宋瑜英犹豫道:“小师叔……不要紧吗?” 显然,她是指自己给出的保证。 吴用笑道:“不用担心,你们管自己。” 宋瑜英和柴昆鹏互望一眼,都从对方的眼神中看出一丝担忧。 吴用坐回烽火台中心,说道:“我修为到了瓶颈期,接下来准备尝试突破,你们帮我护法。” “咦……现在突破?”宋瑜英与柴昆鹏讶然,浑然没想到梁长运走后,吴用第一件事情不是监察南溟,而是准备突破。 他们自然无异议,可还是不免担心,毕竟修炼不可分心二用,要突破的话,那烽火台的阵法怎么办? 吴用笑道:“无妨,伏龙师叔祖会替我监察。” 两人这才放下心。 吴用盘膝坐正,闭目沉神,将心神凝定,缓缓运转《西升灵虚真一书》。 丝丝缕缕的银色真气逐渐在体内游动翻滚,他的眉心一痒,一只竖目蓦然睁开,同时一个庞大的阴影在他头顶缓缓浮现,将他笼罩在内。 几如实质的凶煞之气成团缭绕在吴用体外,心跳一般的红光在其中涌动,蓦显凶性。 柴昆鹏再一次近距离感受,不由得大惊,低声惊呼:“小师叔身上好重的煞气!” “不止如此,你看那里!”宋瑜英脸色凝重,手指向吴用的额头。 “咦……第三只眼睛!”柴昆鹏愣了愣,“小师叔这是修炼什么什么曈术?” 就在这时,这只竖目的瞳仁扭动,冷不丁看向他们,明明没有表情,但却像是对他们一笑,吓得柴昆鹏和宋瑜英一齐忍不住倒退一步,惊呼出声! …… 第397章 突破《西升灵虚真一书》! 【你还有心思吓唬他们?】吴用哭笑不得。 【干什么,突破个金丹而已,你要我如临大敌?赶紧的,我随时可以开始,你自己有没有准备好?先看一遍《西升灵虚真一书》的突破之法。】邯鼓的语气无比轻松,毫无所谓。 吴用无奈,沉神阅览《西升灵虚真一书》。 【咦……这功法突破是以妖灵为主导的?而且最后成就的金丹……不在下丹田,而是在他头皮顶上。】 约莫是百会穴的位置。 他来回瞧了两遍,确认自己没有看错,不由大感惊奇。 照常而言,大部分道门功法所凝结的金丹都在下丹田。 阴鬼则由于躯体构造不同,没有丹田一说,突破后的灵力气旋一般都在一身精要之所在,绝大部分即是祖窍内。 譬如他自己,突破《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后,灵力气旋,即是在眉心祖窍内。 再就是炼体功法,体修突破筑基后,并没有“金丹”一说,另有单独的称呼——“存元境”。 体修一身功夫都在气血上,突破之后,一身精血所存置的位置都大不相同,视功法不同而定。 比如有的体修一身本事在双手,那么精血会存置于双臂交关之处,胸腔、双肩乃至手臂都有可能,一身本事在双腿功夫上的,精血可能存于尾椎、盆腔乃至足底,皆有可能。 吴用修炼的《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则是在膻中穴内,即是中丹田的位置,又和很多炼体法门不同。 而现在这《西升灵虚真一书》……金丹干脆到头顶去了。 这下好了,头顶一颗“妖丹”,眉心祖窍灵力气旋,膻中穴收存精血,将来《擒龙形剑经》突破,下丹田还有一颗金丹。 百汇、上丹田、中丹田、下丹田,四个人体大穴被各个法门“占用”,当真是物尽其用。 【没错,你吴氏这门功法以御使妖灵为根本,一切法门通过妖灵的配合施展,平时以你为主,凭你心意施展,可到了突破这个节点,却要放手交给妖灵来做,你变成配合的一方。】 【寻常功决突破的难点在于凝练金丹以及道义的理解,但《西升灵虚真一书》不一样,其难度在于妖灵对于人体经络穴窍的不熟悉,再加上突破紧张,很容易把功决行运岔气,所以许多吴氏弟子突破前,会和妖灵探讨数日乃是十天半月,直至了然于胸。】 【可即便如此,还是有很多妖灵在真刀真枪上阵之后手忙脚乱,岔气、走火入魔、内伤……各种险情都会出现,很难一次突破成功。】 【不过这也是一次磨炼,一旦突破成功,妖灵和修士之间的心神愈加契合,施展法门如臂使指,实力暴涨,且二者间也会更加相信对方,无形中加强了联系。】 邯鼓两句话解释清楚突破的紧要。 吴用犹豫道:【可我们没有准备过……】 邯鼓当然知道他在担心什么:【你小子尽管放心,我可不是那些蠢家伙,人类修士的经络穴窍位置我清清楚楚,而且你我心神联通,生死相交,远不是一般吴氏弟子可比,放心交给我主导就行,别想那么多,你准备好了吗?】 吴用鼻头深呼一气,轻轻点头。 【好!全力运转法门!】邯鼓的声音变得严肃。 吴用默念《西升灵虚真一书》的口诀,全力运转真气周游浑身经络与穴窍,一周……两周……三周……渐渐地,他忘却了自己已经行运多少周天。 这让他不禁担忧,之前才和梁长运与蔺方保证过不会再出岔子了,现在自己在突破,南溟无人监察,万一期间出现意外了该怎么办? 【别想其他的!既然担心,那就赶紧完成突破,专心运气!外面有我帮你看着,目前一切正常,放心,有问题我会告诉你,别一心两用,到时候两边落空!】见他有走神的迹象,邯鼓厉声喝止。 尽管担心,可吴用心知邯鼓说的是对的,他重新凝神,行运真气。 见他再次投入到修炼中,邯鼓满意道:【现在是第九十五周天,至你走完第九十九次大周天时,慢慢将身体的控制权交给我。】 【注意!】 【不是之前我操控你身体的“控制权”,而是真气行运的主导权,体会其中差别!错了便要重新来,又要浪费时间!】 九十九周天……吴用心中一沉,他可不想重新来一次,当即全神贯注运调真气。 “一、二……” 他在心中默念周天次数,到第五轮结束的时候——邯鼓沉声道:【就是现在!】 吴用闭着眼在心里默念:放开真气行运的主导权……放开真气行运的主导权……放开…… 初时他不知该如何去做,可想着这句话,一遍一遍又一遍,恍惚之间,他心神逐渐远离了真气,不再加以导引。 就像是赛道上的赛车驾驶员,在行驶至极速的时候,双手蓦地离开了方向盘,灵魂与肉体分离,灵魂滞后于赛车,肉体跟着赛车继续前冲。 就在将要车毁人亡的时候,沉神闭目的吴用嘴角一抽,本能就要醒来,重新驾驭真气行运,可他生生按住这股冲动,屏气凝神,只是在心里焦急地喊道:【邯鼓,你人呢!】 千钧一发之际,一缕神念挤了进来,化作一只大手,稳稳握在了方向盘上,犹如老树盘根,巍然不动,接过了控制权。 【做的不错,接下来交给我就行。】邯鼓毫不吝啬自己的赞赏。 事实上,他没有对吴用说的是,这其实是《西升灵虚真一书》突破金丹的一大难点。 许多吴氏弟子在突破前尽管做足了准备,可由于要将行运真气的主动权交给妖灵,经常无法做到完全的信任。 就像吴用适才想要重新驾驭真气的冲动,许多人会顺而从之,重新接管真气,以致突破失败,要重头来过。 可吴用生生压制住这股冲动,一是他自己有着极强的自控力,其次还是因为他对于自己的信任。 邯鼓深知这一点有多难得,温声笑道:【接下来交给我就是,你默念口诀,按口令变换诀目,以心临观即可。】 吴用松出一口气,默念《西升灵虚真一书》的突破口诀。 呢喃不停的口诀声中,邯鼓接过掌控权,十分熟练的运使银色真气在经络内行运,速度越来越快,越来越快。吴用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变幻诀目,每随一动,笼罩着他的阴影便也随之一动,鳞甲、巨尾、利爪……每次变换诀目,隐约会露出邯鼓一丝形貌。 这是他二次看到邯鼓的一丝真面目,尤记得第一次是在吴氏秘地内回忆过往的时候,这家伙在黑暗中露出的一点鳞片。 你的本体究竟是什么呢? 吴用无比好奇。 心念游离之际,银色的真气已经充斥经络,萦绕在他体外的凶煞之气忽然一收,邯鼓清喝一声,随之煞气内敛,从毛孔内收缩会体内,竟然与真气相结合,形成了一股银灰色的真气。 恰在此时,吴用变幻诀目,冷不丁回神,他这才看到体内的变化。 显然,一切尽在邯鼓的掌握之中,即便他走神也无所谓。 银灰色真气在体内疯狂运转,又不知几多周天后,吴用忽然发现真气出现了变化,原本轻盈如烟的真气蓦地下沉,其中有一部分已经变成了液体状。 【这是……】吴用心下振奋,真气化液,这分明是凝丹成功的前兆! 【不要走神,接下来才是难关!】邯鼓的声音凝重,眼下的情况到了连他也不得不全神贯注的地步。 只见笼罩在吴用头顶的凶厉阴影消散,阴影中的暗红色光芒逐渐下沉,挤进了吴用的头皮内。 【呃……啊!】吴用发出一声惨痛呼声,这就像有人铁凿在他头顶上开了个洞,安了一颗冷冰冰坚硬物体塞进来。 【坚持住,好好持诀,这是最后一步!】邯鼓沉声说道。 他一样不好受,和吴用心神接连,吴用体味到的痛楚分毫不差反馈给他,可即便如此,他依旧将真气导引得又快又稳。 随着“红芒”被塞进脑袋,稳稳安存于百会穴,吴用的痛苦也到达了极点。 【变诀目!】邯鼓厉声吼道。 【我……知……道!】吴用咬牙切齿,强忍者痛苦,变换手上诀目。 嗷吼! 威严的不知名野兽咆哮声如雷鸣一般在心头轰然响起,原本只有淅淅沥沥几滴液化的真气被催运到极致,以领头一束真气为起始,蓦地急速液化。 滴滴答答……在这一轮真气将要流经百会之前,彻底完成了真气化液的过程,随后以一往无前的气势冲进了百会穴内。 一经至此,之前那一点破开头皮的“红芒”光耀大放,在周边形成了一个红色的漩涡,将所有液化的真气吸拢过去——不,此刻的真气已然该称之为真元。 这一股银灰色真元尽数涌入百会穴,吸附在“红芒”表面,将其层层包裹,可不管包裹几层,红光已然自其中隐隐透射。 吴用头皮上的疼痛逐渐消减,到了这一步,他知道突破已经几近完成,一颗悬着的心终于安然落地。 等到所有的真元包裹到“红芒”表面,他再次变换诀目。 【最后一步,交给你来。】邯鼓同样松出一口气。 吴用重新接过“方向盘”,意念犹如一杆无形的铁锤,一下一下敲击在百会穴内的“金丹”上。 铿……铿……铿……每一下敲击都会令金丹凝实一分,坑坑洼洼的表面逐渐变得光滑,徐徐成型,而随着最后一锤的落下,一点白光自金丹表面迸射而出! 初时极小,犹如穷天夜幕下的一点明星,转而大放光亮,吐耀含辉,充斥百会。 吴用“目”不能“视”,却并不慌乱,沉静念咒变诀,白光顿时收摄,如退潮一般汇聚往百会中心那枚初才凝成的银灰金丹,贴附于其表面。 散发着隐隐红光的银灰色丹丸被白光包裹,随着表面白色亮光一闪而过,一枚白色的“金丹”至此凝形而成! 【《西升灵虚真一书》,所谓“西升”的“西”,即是西方,西方属金,其色白,故而丹成无色,又因西主杀伐,你吴氏这门功决是一门少见的杀伐之法。】 【而“升”之一字要义在“起势”,五脏中肺属金,而肺开窍于鼻,主呼吸,为气之总司,起一身之势,活全机要。】 【故《西升灵虚真一书》不仅是一门杀伐之法,更是生气之法,杀、生相随,活、死相依,完备全竟,修炼至深,可通大道。】 邯鼓的声音在吴用脑海里悠然响起。 【“灵”即是你,“虚”即是我,意以修士导主,妖灵配辅,两相合和,是谓“真一”,《西升灵虚真一书》的意义,你,明白了吗?】 【两相合和,是谓“真一”……】吴用呢喃,若有所悟。 至此,突破已经彻底完全,丹成告罄,邯鼓功成身退,不再多言,剩下的留待吴用自己感悟。 金丹兀自旋转,缓缓释出白色的真元,吴用沉浸在修炼之中,默默运转法门,使其流转浑身。 原本离他突破气势还差一丝,没奈何“事急从权”,不得不提前突破,尽管无碍,可到底根基不够牢稳,行运之间有一丝乖离感。 此刻完成突破,吴用一遍又一遍运转功法,不知过了多久,他终于感觉到真元能够毫无滞塞随自己心念游动。 如臂使指,念之所至,真元所及。 他知道自己根基终于夯实了,之后只需要稳步修炼即可。 【糟糕!过去多久了!?】 吴用忽然意识到自己在干什么,强压下心中的急躁,停止催动《西升灵虚真一书》,深吸一气,缓缓呼吐,徐徐出定。 “南溟!怎么……样了……” 他蓦地睁开眼睛,呼声渐轻,却是发现自己并没有坐在烽火台的中央位置,而是在烽火台的边沿,那本该是他的位置上柴昆鹏正自盘坐! …… 第398章 赤子丹心体 “为什么……”吴用一指柴昆鹏,又低头看向自己的位置,“我在……” 然后他猛然抬头,惊道:“南溟!” 伏龙剑浮显而出,漂浮在半空,淡淡说道:“别着急,小子,有他们帮你看着,南溟没有任何问题。” “他们?”吴用一愣。 “小师叔。”宋瑜英在一旁手指头顶。 吴用抬头望去,只见穹顶之下,一青一紫两道璀璨匹练正自当空兜转,时不时停驻半空,对着一幅景画尖锋指对,闭着眼睛的柴昆鹏顿有所感,抬手掐诀。 吴用看得分明,这是天虹幕的传信诀目,一旦发现十二岛岛内异常,可以此催动烽火台,将信息通过十二座天虹幕告知各岛相关负责人。 可是……柴昆鹏怎么会的? 而且他是怎么知道哪里有阴鬼的? 眉心一痒,邯鼓睁开竖目,说道:“你突破闭关的时日难以确定,所以我和你膻中的这老物件合计了下,让你这师侄来帮你。” “老物件?我若是老物件,那说你是腐朽的枯木都无妨。”伏龙剑淡淡说道。 “嘿……我是无所谓,随你喜欢怎么叫。”邯鼓嘿然一笑。 宋瑜英掩嘴偷笑,说道:“小师叔,你不知何时能够出关,师叔祖唯恐耽误南溟,便借由柴昆鹏坐镇烽火台,让祖师佩剑周游指认阴鬼,再由柴昆鹏之手发送警戒信息。” “可……碧落和紫陌不是得等我《西升灵虚真一书》突破以后才能操控?怎么现在……”吴用大为不解,疑惑地看着柴昆鹏。 伏龙剑解释道:“不错,你待《西升灵虚真一书》突破,那时御使碧落紫陌消耗的将是你的灵力与真元。” “可现下事急从权,毕竟你在梁长运面前开下海口了,总不能再出现意外,因是之故,我让他们两个暂时自己游空指认鬼物。” “自行指认……”吴用大感奇特,“和我驾驭的区别是什么?” 如果碧落与紫陌可以自行指认鬼物,那之前伏龙师叔祖还需要自己急着突破做什么? 这种做法肯定有某种隐患,或者不便之处。 伏龙剑说道:“这般做法乃是权宜之计,不能长久,消耗的是飞剑自身的灵性,如若长时如此,飞剑品阶容易倒退,甚而丧失灵智。” “这两家伙原本不愿如此,是我搬出你是杨抟指定的传人,强行逼迫他们,这才心不甘情不愿答应。” 邯鼓笑道:“自你开始突破到现在,闭关已有半个多月,你若再不出关,这两家伙真当快要撑不住了,幸好幸好。” 吴用惊道:“我闭关已有半个多月了?” 宋瑜英点头道:“小师叔,准确的说是十六日半。” 吴用一时语塞,指着烽火台中央的柴昆鹏说道:“那昆鹏已经代我监察多久了。” “小师叔你闭关第二天,昆鹏便坐上去了。”宋瑜英答道。 “以他的心神烽火台监察南溟,怎么做到的?能撑得到现在?会不会对他也有损伤。”吴用不想因为自己的缘故,给柴昆鹏的身体留下隐患。 邯鼓说道:“别担心,烽火台接收各岛信息,第一时间还是传输至我处,由我过滤完讯息,传输给你背着的两口飞剑,一旦发现异常,我再告诉这小子。” “他的存在只是个中转,靠他来维持法阵运转以及送信。” 吴用震惊,“你刚才还分心两用?” 别看邯鼓突破的顺顺利利,可临观在旁的他最是清楚有多凶险,行运岔气、精元入体、煞气收摄……这一步步环环相扣,只要有一处行差踏错,突破就要失败,可这家伙居然还分心二用!? 邯鼓与他心神相通,自知他的惊讶,颇为自得地说道:“早和你说了,突破个金丹而已,你担心个什么,交给我就是。行了,与其谈我,倒不如说说主持阵法这小子,以前还不确定,现在嘛……啧啧,真不简单!” 吴用不由得一愣,“你说谁,昆鹏?他怎么了?” 邯鼓的竖目莫测一笑,说道:“原本我想让他和这女娃两人轮流主持阵法,虽然南溟的情况信息不过他们,可毕竟监察的是整片南溟疆域,长时主持阵法要保持高度精神集中,心神消耗同样不小,不过没想到啊,哈……” “好还是坏?你别卖关子!”吴用被他卖弄搞得一颗心吊起来,真担心柴昆鹏出什么意外。 伏龙剑接过话,说道:“不是坏事,放心吧。柴昆鹏这小子我之前以为只是天赋出色,性格顽皮,没想到他身具‘赤子丹心’这等灵体。” “赤子丹心?这又是什么?”吴用知道部分修士身怀特殊灵体,这往往使得他们在修道一途上受有裨益,十分难得。 譬如有的灵体是对修炼某种法门有增幅效果,有的则利于炼丹、炼器,还有的则最为难得,对悟道求真有一定的特殊帮助。 不同种的灵体对应有不同种的功效,世上无人能够辞语详尽,甚至很多人至死都不知道自己身怀灵体,只单纯的以为自己实在某一件事情上有特长。 伏龙剑解释:“赤子丹心,‘赤子’意为善良之子,‘丹心’则为赤诚之心,顾名思义,拥有这等灵体的修士往往纯良,心思单一。” “如此虽然导致他们外在性情稚嫩,可内心却始终纯净,不受污玷,受益于此,他们心神活壮,一旦静心去做修炼,往往事半功倍,是一种极为少见的灵体。” 邯鼓悠然道:“这小子我也算认识多年,可以说从刚认识你到现在从来都是一个样子,性情没得变过。之前我没在意,可这次出来,想想觉得奇怪,怎么三十好几的人了,还是这般贪顽,因而有一些猜测。” 伏龙剑接着道:“我们之所以发现他身怀灵体,还是在让他主持阵法之后。我原本想让瑜英和他轮换,没想到这小子主持阵法多日,心神毫不疲累,一查之下,我才确认他的体质独特。” 吴用不觉讶然,可深入一想,好像事实确是如此。 柴昆鹏性子就不说了,从小就贪顽,闹出不少祸事,尤其当年去五玄观交流,透漏了自己的事情给五玄观弟子,回来后被他老师关了禁闭,可他本身是没有恶意的。 再则,就像邯鼓所说,之前他也觉得这小子怎么长不大似,三十好几快要四十,居然还是和以前一个样子。 贪顽、坐不住、喜欢乱跑,做好紧要的事情总会得意,跟个半大孩子一样邀功。没想到这家伙居然身怀灵体,还是最为难得的对悟道修炼有帮助的灵体。 现在想来,当初瑜英突破金丹,在与南疆和离火道的切磋时大出风头,这小子嘴上不说,但心里还是在意的。尤记得他明明没有任何突破的迹象,可回去后立马着紧闭关,足不出户,没想到居然真被他凝成金丹了! 这“赤子丹心体”的厉害,由此可见一斑。 吴用啧啧称奇。 就在这时,穹顶上的碧落与紫陌发出一阵吟颤。 伏龙剑难得失笑,催促道:“好了,这两家伙在叫了。吴用,还是你来坐镇吧。记得,他们两个这次为了你伤损不小,你接下来得要好好温养他们。” “自该如此,”吴用一声,缓步走上前,轻轻拍了拍柴昆鹏的肩膀,唤道:“好了,昆鹏,接下来交给我。” 柴昆鹏睫毛微动,缓缓睁眼,疲惫的双眼内难掩那一抹惊喜,“小师叔,你出关了?” 吴用含笑道:“是的,突破了,你辛苦了,接下来还是让我主持阵法,你去歇息吧。” “好!”柴昆鹏重重点头,摇摇晃晃起身,脑袋晕乎乎的,脚下一软,险些踉跄摔倒,“哎哟……” 宋瑜英连忙上前扶住他,哭笑不得,“叫你逞强,说了让我替你两日,你还不肯。” 柴昆鹏拍着胸脯咧嘴笑道:“那不行,有我和小师叔在,怎么能让你一个女孩儿劳累!” 宋瑜英瞪他一眼,呵叱道:“别把我当一般女孩儿!” “你这人!说话这么冲,亏我照顾你!”柴昆鹏怒目相对。 “你们……”看着两人又开始拌嘴,吴用哑然失笑。 摇头坐到法阵中心,深吸一气,掐诀主持法阵,开始接收来自烽火台的讯息,一边问道:“师叔祖,我闭关期间发现的阴鬼多吗?” 伏龙剑说道:“多,远比我们想象的要多,十来日功夫,少说有上百头鬼物被揪出来,南溟近日已是忙活的不可开交。” “上百头!?这许多……”吴用惊得愣了一愣。 “不错,但有一点很奇怪。”伏龙剑顿声,“还记得我之前和你说的那两点?从你坐镇在此起,发现的阴鬼有蹊跷?” “记得!”吴用点头。 他当然记得,伏龙师叔祖说的是被他发现的两头阴鬼修为皆是不凡,而没有发现的则都是普通鬼物。其次,则是出现的意外都在洪阳岛上,别的岛屿并没有发现鬼物的踪迹。 “你闭关期间,碧落和紫陌发现了大量的鬼物,俱是些不入流的小鬼……这是其一。” 伏龙剑话语一顿。 “其二,发现的阴鬼有六成集中在洪阳岛上,剩下的则出现在周边几座岛屿,距离洪阳岛越近,鬼物越多,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 “哦?以洪阳岛为中心往外围辐射?”吴用眉头一挑,这就有趣了,为什么会出现这样的情况? 洪阳岛有什么独特,能够让阴鬼趋之若鹜? 论地域,这座岛屿并不靠近内陆,寒池岛距离陆地更近,更也不靠向南海、西海,除其以外还有包括鹿丰岛在内的数座岛屿在西南外海方向。 可以说洪阳岛的地理位置是非常好的,周围有众多的岛屿毗邻,如果阴鬼真当有预谋的冲击南溟,无论从哪个角度,洪阳岛都绝对不会是首选。 为什么呢? 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 伏龙剑见吴用面色变得十分古怪,淡淡笑道:“怎么?你想到了什么,不妨说出来听听。” 吴用犹豫着猜测道:“如论洪阳岛有什么独特能让阴鬼趋之若鹜……真的没有,我唯一能想到的可能,就是和之前天虹幕破漏有关。” “不错!”伏龙剑颔首表示赞同,“自从大量的阴鬼被指认,我们也考虑过为何会有此等现象,思来想去,恐怕和洪阳岛天虹幕破漏的原因有关。” 柴昆鹏面露惊容,叹道:“小师叔,你竟然一下道破我们讨论这么久得出的猜测!” “猜的罢了。”吴用哑然失笑,自从知道这小子身怀灵体,看他做出的这些夸张表情,顿觉情由所原。 轻咳一声,回到正题,他问道:“既然师叔祖你们已有猜测,可有调查相关的原因?具体结果是?” 邯鼓不以为意道:“还能是什么原因,天虹幕怎么破的你最清楚。” “梁长运?”吴用面色一变,“是他放鬼物进到南溟的!?” “那不至于,这人虽然行事极端,但一切都是为了南溟好,不至于做出这种事情。应该是当时破开天虹幕时候留下的隐患,他和那贺煌两人估计都没想到。”邯鼓语出惊人。 “具体是什么隐患?”吴用摸着下巴思索。 “嘿……那就留待你去调查喽!”邯鼓说完,闭上了眼睛。 吴用看向伏龙剑。 后者颔首道:“碧落与紫陌自行御遁、纠察鬼物,这已是极限,哪还有气力调查原因?只等你回来后操控他们去做。” “现在,先试试御动他们两个吧。注意了,你须要同时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切记保持灵力与真元行运统一,否则可能出现两手轻重不一的情况。” 吴用深吸一气,郑重点头,开始运转这两门功法。 灵力与真元,两股截然不同的法力在不同的经络内游转,穹顶下兜转的碧落与紫陌顿时有所响应,倏地一声游转至他头顶,兀自盘旋不停。 …… 第399章 碧落巡疆 吴用小心翼翼运转功诀,正自思索该要如何操控碧落与紫陌,身后的剑匣顿时发烫,一股热意顺着脊柱游上颅腔,冲进了眉心祖窍。 热意散荡,他心惊之余细细感应,发现这正是碧落与紫陌的炼养法门以及一套剑诀,当即观览,熟读于胸。 吴用双手变换觉目,左右手各持不同的剑诀,仔细控制灵力与真元,一连串的诀目变化后,他能够感应到自己和碧落紫陌之间建立起了某种心神交关的联系。 【果然有所亏虚……】吴用立马觉察到这两口飞剑的状态非是全盛,当即渡送过去了一股海量的灵力与真元温养。 碧落与紫陌登时发出一声欢快的清鸣,在他头顶上方兜转不停。 一连渡送出三股灵力,吴用在心中默念道:【好了!晚些我再温养你两个,现在与我一起半个正事吧!】 碧落、紫陌剑身抖动,嗡嗡直响,似在回应。 吴用心下喝道:【邯鼓!】 邯鼓嘿嘿一笑,说道:【来了!】 巨量的画幅冲进吴用的心神之间,如走马观花一般在他脑海中迅速闪动。 穹顶之下,引灵泥砌造而成的内壁上,一幅幅景画不住闪动,比之前柴昆鹏坐镇时候快了不知多少。 一幅幅的景画在穹顶之下迅速回闪,吴用掐诀变咒,碧落与紫陌嗡的一声冲天而起,化作两道流光匹练,当空兜转。 碧落与紫陌,前者斩鬼,后者杀妖,此刻意在辨明鬼物,自然以前者为主,青光游转,紫芒相随,在无数幅景画前游身掠过。 无须吴用亲自指认、辨明阴鬼,碧落轻易代劳,他要做的只有维持法阵、维持剑诀两件事情。 一处……两处……三处……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他居然就找出来了三头鬼物! 这三头鬼物一个藏在山野林间,一个潜伏在凡人身上,随时准备占据其身体,一个则是和人类达成了共生的协议,三头鬼物,三种情况,截然不同。 吴用暗感惊讶,掐诀将具体的情况送给相关岛屿。 邯鼓啧啧说道:【果然还得你来,之前这两家伙揪出不少的鬼物,鬼物应该也怕,好长一段时日没有出来闹腾,似乎是躲藏了起来,就没再多少发现了,没想到你一来,又全被拎出来了。】 柴昆鹏咽了一口唾沫,“小师叔……好生厉害。” 他适才代为坐镇烽火台,哪怕不处理南溟各处的信息也十分劳累,这么多天下来,最是清楚监察南溟需要消耗多么大的心神,此刻看吴用举重若轻的样子,不由得心生感叹。 “无须妄自菲薄,他和邯鼓一体同心,两人互相分担,如此表现很正常,你已做得不错,换个同境界的人来,九成不如你。”伏龙剑淡淡说道。 柴昆鹏咧嘴一笑。 宋瑜英道:“话虽如此,催动法阵的消耗还是在的,看小师叔轻松的样子,一身法力不知多么深厚。” 柴昆鹏点头,这点他再是赞同不过。 吴用沉声道:【送洪阳岛的情况来。】 邯鼓二话不说,导引景画入吴用心神。 吴用掐持剑诀,先通览了一边洪阳岛简况,将发现的鬼物情况尽数通知给洪阳岛后,驾驭着碧落紫陌在各种景画前“漫无目的”的来回兜转,想要找出具体的问题所在。 伏龙剑见他迟疑,提示道:“如果问题真的是因为梁长运导致,那么究其根本,还是天虹幕的问题。” 天虹幕……吴用心头一动,立马将心神放到了天虹幕相关的景画上。 他的眉心一痒,邯鼓竖目浮现,道:“那我再教你,天虹幕别看在天顶上,实际还是依托地面施布,如若天虹幕破漏,根源一定在地面乃至底下,你往这个方向走。” 吴用闭着眼睛颔首,内壁景画随之一变,立马聚焦到洪阳岛上不知天虹幕的地面,一道道阵纹清晰可见,繁复的禁制层层叠叠,环环相扣。 不得不说,贺煌的本事当真厉害,仅是一座岛屿上的天虹幕就已经如此复杂,想到像这样的不知还有十一处,吴用不禁感叹。 碧落与紫陌剑锋直指闪过的一幅幅景画,剑身发出被灵力与真元灌注的嗡嗡作响,但除此以外,并没有任何其他反应。 【奇怪……居然没有任何可疑的情况。】邯鼓觉得奇怪。 其实之前怀疑洪阳岛的鬼物和梁长运的作为有关时,碧落和紫陌也曾扫察过此处,当时并没有任何发现。 考虑到碧落和紫陌是自行巡查,没有催动到极致,因而他们当时也没就没在意,只想着吴用出关后亲自御使再来检查一次,说不定就能有所发现。 没想到结果还是和之前的一样。 吴用心头一动,说道:【邯鼓,我问你,有关天虹幕破漏,梁长运给出的解释是地脉变动所导致,但实际原因我们都心知肚明。假如你是梁长运,要伪造出这样的情况,你会选择在哪一处“地脉”?】 【我会选择那一处“地脉”?】邯鼓思索片刻,忽地恍然,明白了吴用的意思。 他沉吟道:【竟然忘记考虑了这一点……问题来自于天虹幕不假,可以梁长运的性格,不可能当真毁坏天虹幕,只会在无关紧要的地方下手。】 【而且以此人的行事风格,哪怕只是个推动议事会的接口,肯定也不会只做个样子,一定真的动手了,事实也确实如此,的确有鬼物祸害了一座岛屿。】 邯鼓睁开竖目,说道:“我们想得太深了,天虹幕破漏,的确和根源有关系,但这根源并非来自天虹幕大阵的中心,而来自于那一座被鬼物冲击的岛屿!” 柴昆鹏与宋瑜英两人眼前一亮,伏龙剑也摸着胡须,一脸恍然。 “那座岛屿叫什么来着?灿元岛!” 邯鼓自言自语,迅速调出灿元岛的景画。 考虑到这里曾经被鬼物冲击,吴用之前监察时候没有少关注,而在他突破期间,这里亦然是碧落与紫陌的重点关注地带,揪出过不少阴鬼。只是这一次,邯鼓没有急着让碧落紫陌忙活,而是寻了一幅视野开阔的景画,自上望下观览全岛。 见吴用眉心的竖目忽然一言不发,柴昆鹏小声问道:“他在做什么?” 宋瑜英摇头。 伏龙剑对他们两人的讨论一清二楚,解释道:“观览地形,试想自己是梁长运,看哪一处方位最合适破开天虹幕,放鬼物进来。” 柴昆鹏惊呼道:“这天虹幕不是那炼器大师所造?禁制繁复,他有本事破除?” 伏龙剑颔首,“这位在禁阵上的造诣可不简单,真要比论,我峨眉门内能比他更深的也许只有白也。” “白师叔祖……”宋瑜英和柴昆鹏满眼震惊。 伏龙剑知道自己其实还是说小了,白也精善的是卜卦算术,邯鼓则精通的是阵法禁制,二者根底都是五行八卦,虽有相通之处,但实则有天壤之别。 就像用鱼竿钓鱼和用刺网捕鱼,本质都是利用游鱼的习性,在此基础上实战手段,但实际方法天差地别。 伏龙剑相信白也对五行八卦的理解一定是高于邯鼓的,但如论布阵破阵的本事,白也未必能胜过邯鼓,反过来也是一样,在卜卦算术上,邯鼓绝对不会是白也的对手。 “嘿……难得你这老物件夸赞我,”邯鼓睁着不动的眼睛忽然一转,笑道:“吴用,看西南沿岸那一副景画。” 吴用心头一振,“有结果了?” 他循望过去,只见这座灿元岛西南沿岸的地形尤为奇特,居然是一处炽热如火的沙漠盆地! 洪阳岛本就火燎,这座附属岛屿亦不外如是,而此处干旱的沙砾更为其添炽生热,烘风滚滚,犹如炎炎夏日,将光线扭曲,把大地歪斜。 南溟十二岛内岛屿众多,但偏偏其所面对的是海域一望无垠,没有一点土色,因是之故,海风劲凉。 炽热的沙漠烘风与凉寒的海洋冷风交吹碰撞,导致整条西南沿岸狂风呼啸,不少杂物被吹向海岸,搁浅在沙滩上,其中不乏巨型的海洋生物残躯。 “梁长运是在这里动手的?”吴用记得此前监察时曾被这里特殊的地貌所吸引,由于全无人烟,根本不会有鬼物的踪迹,所以没有过多关注,没想到邯鼓将众人的目光带回至此处。 “嘿……快让你的两口飞剑感应,看好了!”邯鼓的语气尤为自信,目光一凝,直接把西南沿岸的沙漠全书投放到了穹顶上。 吴用不疑有他,掐动剑诀,全力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碧落与紫陌在登时冲天而起,犹如指针,在一张张景画上急速驰划。 吴用以心观感,忽然,约莫过去了一盏茶的功夫,碧落与紫陌爆发出一阵清吟! “就是这里了!”邯鼓狂笑一声,径直将景画放大放大再放大,瞬间充斥整块穹顶内壁。 吴用把眼望去,只见碧落和紫陌剑锋指着的位置正好是在西南海岸的中段,此处有一座沙丘从盆地中心深处,与海岸形成了一个“丁”字形。 “梁长运便是在这里震动地脉,破漏了天虹幕一角,放了阴鬼进来!”邯鼓冷笑着说道。 吴用不懂阵道,看不出这个位置有何独特,但他对邯鼓信任无疑,既然邯鼓这么说,那就肯定不会错,他瞧看左右,说道:“现在呢?” “现在?现在这里已经被修补完全,没有任何的问题,”邯鼓忽然话锋一转,“不过嘛……问题来了!” 找出问题所在,吴用心里爽利,见他还在卖关子,笑骂道:“一次性把话说完。” 邯鼓嘿然一笑,难得没有对他的语气回击,说道:“你不用管,看你的两口新玩具!” 碧落与紫陌对他的说法感到不满,发出一阵嗡鸣,尤其是以斩妖著称的紫陌,刃身抖颤,发出格楞格楞的尖吟。 邯鼓玩味道:“吓唬我来作甚?” 一个煞气滔天的凶厉影子在吴用背后闪现。 紫陌剑身紫色光华大放,丝毫不怵,与其针锋相对。 可对峙了数息后,紫陌忽地收摄剑光,没有任何下文,转头陪着碧落搜查鬼物踪迹。 邯鼓嘿然一笑,手了凶影,心神微动,重新调出海岸边的一幅幅景象。 伏龙剑摇头道:“不要误会,他们两个可不是怕你,你和吴用一体同心,某种意义而言没有区别,吴用是杨抟为他们指定的传人,所以才示弱,换做别的妖物,这会儿早已尸首分离。” 邯鼓大咧咧说道:“我焉能不知?” 开玩笑,他当然知道身为杨抟的佩剑,碧落和紫陌有多桀骜,斩杀过多少的妖鬼。 伏龙剑不再说话,心里却想的是:不愧为山神子,寻常妖物碰见紫陌的剑光早已败下阵来,这家伙居然能和紫陌生生对峙,还隐约占据上风…… 两人说话间,碧落紫陌已是循着一幅幅景画扫察,吴用敏锐注意到,碧落紫陌逐渐游离出海岸,最后来到了距离海岸线约莫三里地位置的位置。 “这里……” 吴用心头微动,远离西南海岸的此处是一片暗礁祸藏的地带,入目尽是尖锐的巨大石柱突出海面,随处可见海内生物的尸骨。 它们有的是被海浪拍击至此,困顿至死,有的则是被这片特殊地带的海风给吹卷上天,随后落到石柱上穿个透心凉,活活被风吹成干尸,也有的是在别处就已经死亡,被冲刷至此,尸骨飘荡在两段礁石中心,随着海浪浮沉。 当然,少不了竹筏、木桶、海船等各种赃物杂物。 然而碧落紫陌所停留的位置十分独特,周旁十七、八根巨大的石柱围绕成圈,中心空无余物。 要说是天然形成的,那也太过干净,可要说人为的吧……这里又毫无人烟的痕迹,很是诡异。 碧落紫陌发出一阵清鸣,吴用心知它们这是在告诉自己:这里,便是洪阳岛鬼物泛滥的源头! …… 第400章 根源所在与临时的会议 吴用环顾景画,他虽然不通阵道,但不知是否因为邯鼓潜移默化的原因,对于奇门方位也有一定的敏锐度。 此刻虽然明面上看不出任何特点,但这十几根礁石柱的位置总令他有种说不出的“刻意感”,仿佛是被人以某种特定的方式安设在此。 “你的感觉没错,嘿……这十八根柱子按照特定的奇门方位接连,设以禁制成阵,集合隐蔽气息、遮藏身形、通道等功用,洪阳岛之所以有如此多的阴鬼,便来自于此。”邯鼓悠然说道。 “从这里进来的?”吴用深吸一气,“看样子要找梁长运好好说说了。” 一个阴鬼法阵被神不知鬼不觉设立在梁长运与贺煌出手打破天虹幕的地方附近……一般的阴鬼乃至修士绝没有如此本事,行事者谅必有着高深的阵道造诣。 究竟是谁的手笔? 又有什么样的目的? 吴用没有急着切换到别的景画,而是继续监察这一片海域,如果运气好,他极其有可能看到法阵被催动的过程,说不定就能够找到背后的始作俑者。 他御动碧落紫陌监察南溟其余岛屿,时刻送出警报,自己则全身心关注这一幅景画,希冀有所收获。但很可惜的是,一直等了半日功夫,十八根柱子所在的海面从始至终没有任何的动静。 烽火台毕竟只是起着监察、警报的功用,只是身临其境而非真的在现场,尽管吴用很想让邯鼓或者碧落紫陌近距离检查,奈何这是个不现实的想法。 他缓缓吐气,将这幅景画单独置于穹顶之下,以便自己随时关注,然后出定稍歇。 “嗯?” 没想到的是,他才缓出一口气,天虹幕就收到了来自于梁长运的信息。 作为护御南溟的大阵,烽火台除了可以传送消息给各处岛屿,也能够接受来自于总岛主的信息。 吴用调出来一看,原来是梁长运决定明日上午在烽火台内开启一场十二岛岛内议事会,但并没有说具体议事的内容。 吴用不禁好奇这位总岛主想做什么,他还想找对方讨论关于自己在灿元岛上的发现,这还没找,人自己先招上来了? 【也好,趁此机会把这件事情同他说说清楚,如果能解决,可以省去我不少的事情……】吴用心下想道。 …… 次日一早,便有女侍前来拜见,将桌椅茶具、瓜果茶水准备妥当,十一座岛屿的负责人相继到场,聚于烽火台内嘘寒问暖。 尽管近日鬼物时不时在岛内出现,但由于都是提前发现,能够迅速处理,并没有造成大的伤亡与祸端,民生尚算稳定,因而尽管忙碌,众人的脸上还是比较轻松的。 寒池岛余仪苏、飘雨岛鲁飞英等人相继前来与吴用招呼,感谢他这段日子的监察。 也有其他负责人来招呼,考虑到他还需监察南溟,众人并没有过分打扰,寒暄两句后,全都坐在位置上吃茶聊天,等候总岛主的到来。 “诸位,久等,久等。”梁长运佝偻着腰缓缓走进烽火台,在梁才琴的搀扶下,坐到了主位上,而随身侍奉的红兰则一面煮水烹茶,一面招呼女侍们添茶倒水。 为免过于惹眼,吴用早已收了碧落紫陌,眼看主人家到了,他也起身上前见礼,坐到了属于自己的位置上。 梁长运笑道:“吴用,这段日子辛苦你了,纠察出如此之多的鬼物。” “分内之事。”吴用面含笑意。 梁长运颔首,环视一圈后,开门见山道:“今日议事会还是和这些鬼物有关,吴用坐镇烽火台已有近两个月的功夫,期间协助我等扫灭了不少鬼物,但岛内却从未有过总结,故而将大家召集于此。” “有必要,大家虽然会互通消息,但书信交流和当面沟通是两回事,正好看看平时有没有被我们遗漏的信息。”鲁飞英还是第一个站出来表示支持。 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梁长运把手一压,示意先安静,道:“这是一个环节,其次么……这场议事会也是想和大家对岛内近期鬼物越来越多的情况做一个讨论。” “这是今天的重点。” 吴用心头一动,立马出声道:“不错,这件事情我也正要和总岛主沟通。” 梁长运一愣,没想到吴用有事要找自己,是因为近期送出的信息是之前的数倍之多,所以要提高酬劳吗? 还是说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能坐上总岛主的位置,处变不惊是必修课,心里虽有不少猜想,但仍然不动声色,只是笑道:“正好听听吴用你的意见。” 吴用点头,心里想着等下得支开这些人,私底下和梁长运说。毕竟那十八根礁石柱的法阵出现在梁长运动手的地方,二者之间不可能没有关系。 假如说出来以后,大家要去现场调查,结果发现是因为梁长运的问题才导致的岛内鬼物祸乱,那就搞笑了。 这件事情不能放到台面上说,具体怎么回事还得经过梁长运仙去现场确认,否则梁长运恐怕要对他有意见。。 梁长运简单总结了两句近期清剿阴鬼的情况,之后各岛负责人便开始发表意见,交流清剿鬼物的情况与注意到的一些细节。 譬如有的鬼物逃窜,从本岛屿流落邻岛,所辖上层有变更,需要互相提醒。有的阴鬼厉害,大家需要打起警惕,再有的鬼物十分少见,很难应付,交流具体的对策。 十二岛负责人你一言我一语,议事会的氛围十分热闹积极。 梁长运很是满意,笑而不语。 直到众人讨论的声音低了下来,他这才说道:“都交流完了?我刚才听到好几个有价值的情报,想必大家心里也都记下了,回去以后要好好考量对策,现在么……我们讨论第二个议题,有关近期鬼物越来越多的现象。” 他看向吴用。 “吴用,你刚才说这件事情正要和我们沟通,是有什么新的发现?” 吴用摇头道:“我是说……这件事情我得和总岛主你私底下沟通。” “哼!什么事情非得私底下沟通?有这么见不得人?”说话如此冲的不是别人,正是洪阳岛的蔺方。 柴昆鹏看他比吴用看他还不对眼,瞪眼道:“没听到我小师叔是在和你家总岛主说话,去去去,一边去!” 事实上,蔺方瞧柴昆鹏也比瞧吴用更为不爽,被如此羞辱,他脸色难看,咬牙切齿道:“你这小辈……” “我怎么了!?”不待他说完,柴昆鹏立马抢话反问。蔺方面色阴沉,欲待斥责,却被余仪苏蹙眉阻拦,“蔺方,这小子才二十来岁,你当他太爷都嫌小,别老和他较劲。” 自从寒池岛上的鬼物被一批一批揪出,他对吴用的观感就越来越好,知道这位峨嵋弟子不简单,是有真本事的,将来成就不可限量,连带爱屋及乌,对柴昆鹏也颇有好感。 柴昆鹏冲余仪苏一笑,然后昂着脑袋看着蔺方。 吴用看他一脸的挑衅,心下哭笑不得,这小子只是面相年幼,又因为“赤子丹心体”的缘故,行事不像个成年人,哪里才止二十来岁? 吴用对梁长运以及周围众人说道:“有关总岛主的第二个议事内容我来给出解释,其实很简单,就两个原因,一是这些鬼物藏匿得很好,在各岛上的数目远超你所想。” “其次……则是因为我辨明鬼物的能力近来有所长进,所以能够找出以往很多所不能注意到的鬼物。” 众人面面相觑。 蔺方面无表情问道:“有这么巧?上次我同总岛主过来质问你,你给出了保证,说一定不会再发生这样的事情,事实倒也确实如此,然后现在你就说是因为你相关的能力有长进的缘故,真有这么巧?” “我倒是想问问,你吴用到底身怀何种样的特殊能力,这般智能机巧,之前不长进,偏偏这种关键时刻长进了?” 洪阳岛那几天的事情在座之人或多或少都知道些,蔺方这个问题提得倒也有角度,是以并无人阻拦他,只是看向吴用,希望能得到一个解释。 吴用沉默。 梁长运摇头道:“大家都有秘密,吴用你若不想说,那就不用说,这……” “没关系,我可以告诉你们我是如何辨明鬼物的。”没想到吴用语出突然。 众人议论纷纷。 蔺方一愣,旋即心下狂喜,假如吴用肯道明辨别阴鬼的玄机,那南溟很可能借而掌握,再不需要依靠峨眉。 梁长运也眯起了眼睛,问道:“吴用,你确定?” 吴用十分坦荡,点头道:“自无不可,诸位,看好了,我之所以能够辨明阴鬼,根本在于……” 他伸手摸向后背,声音随之顿挫。 众人不禁坐直身子,仰头看向他的右手。 啪! 吴用淡然一笑,手轻轻拍在剑匣上——咔哒! 机关牵动,剑匣打开,两道凌冽的寒意先从匣中冲出,随即青、紫两道匹练“铿锵”出鞘,鸣音激荡,如梦似幻,如电闪豁亮,惊醒人心。 “这是!” “好清明的剑意!” “绝世宝剑!” …… 青、紫两道匹练时而缠飞,时而分游,在空中划过出一道道弧度浑然的轨迹,所过之处,留下两色绚丽的彩晕,引得众人纷纷起身,满面惊容。 吴用掐出剑诀,碧落紫陌轻吟一声,剑身宝光大方,当空兜转。 十二岛有人身携灵兽来参会,此刻这可怜的小家伙已是趴在地上,四肢瑟缩,浑身发抖,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 “己心犬,你怎么……” 这是一种十分通人性的犬类灵兽,虽然法力平平无奇,但平日里最喜与人玩乐,十分大胆,最会撒娇讨人欢喜。 己心犬认主之后忠心耿耿,只要遇到任何可能威胁到主人的情况,都会拼死护主,他培养至今都未见过此兽有这等反应。 不只是他,余仪苏撩起衣袖,皓腕上的一只墨色玉镯内里正如云烟一般扭动,阵阵凄惨的呜呼咆哮声从中传出。 “奇怪!我这玉镯里面封禁了十数头近段时日捉到的恶鬼,尽是残害过人命的凶煞畜物。我本想磨镇它们恶气,叫它们生不如死。可这几个畜物一直还有些脾气,咬着牙死撑,为何这会儿如此癫狂?” 余仪苏满脸愕然与不解。 就在这时候,碧落青芒大放,缕缕光华照摄到她手腕上的这枚玉镯,内里的鬼物似有感应,更加疯狂地扭动着烟云一般的身体,死命冲撞内壁,发了疯也似想要从里面逃出来。 可不过片刻的功夫,在几声激烈的碰撞之后,玉镯内的鬼物便逐渐没了声响,最后变成几缕黑烟飘散在空中。 瞧着重新变回翠绿色的玉镯,余仪苏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好苦笑道:“便宜这几头畜物了……” 她算是看出来了,吴用的这两口飞剑似乎对鬼物有极强的克制作用,剑光一现,她这几头鬼物便如白雪遇阳春,彻底湮灭。 穹顶之下,众人面面相觑。 梁长运深吸一气,缓缓呼吐,感叹道:“碧落紫陌,斩鬼杀妖,没想到白眉真人的这一对随身佩剑居然传承至吴用你的手里,真是出乎我的意料啊!” 鲁飞英深深看了吴用一眼,说道:“能得这对宝剑认可,年少有为啊!” “碧落紫陌……” “传说穷斩鬼灵、满饮妖血的碧落紫陌!竟然是这一对宝剑?” “等等……这不是峨眉掌教佩剑,为何会在吴用的手里!”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是峨眉下代掌教人选!?” 众人无不惊叹,议论纷纷。 “有碧落紫陌在,难怪你能够辨明鬼物,无需你自行分辨,他们就能够为你代劳。”梁长运总算明白吴用为何能够揪出那些隐藏在深处,叫他们根本觉察的鬼物。 他笑着对余仪苏道:“余长老,你说‘便宜这几头畜物’?那你可想差了,被碧落的剑光斩灭,它们绝对尝到了生不如死的滋味,那些受难的民众可谓大仇得报,想来也能够安息了。” …… 第401章 私下谈话 余仪苏行福礼,掩嘴笑道:“是妾身没有眼力了。” “余长老说笑。”吴用剑诀一收,碧落紫陌顿时飞回剑匣内,漫空的青紫霞光散淡,穹顶恢复原样。 “如总岛主所说,这便是吴某能够分辨鬼物身份的倚仗。恰逢近来修为有所突破,操控碧落紫陌更为得心应手,因而能够借以更好的监察南溟诸岛,搜查出如此多鬼物。” 众人恍然,纷纷出言恭贺他修为有进。 尔今知道吴用身配碧落紫陌这对前峨眉掌教白眉真人的佩剑,众人无不在心里对吴用于峨眉的重要程度重新做了估量,愈发的客气。 “这是其一,再则是我刚才说的第一点,并非危言耸听,南溟境内的鬼物远比在座各位所想的要多,具体原因……” 吴用沉吟,给了梁长运一个颜色,说道:“具体原由,总岛主,我得和你私下聊聊。” 各岛屿负责人面面相觑,这已经是吴用第二次要求和总岛主私下沟通了,有什么事情不能当面讲的,非要私聊? 梁长运眉头轻蹙,然后缓缓舒展,说道:“吴用,我们去烽火台外说。” 吴用点头,跟上他的脚步。 等两人出去,女侍端茶倒水,众人开始话闲,气氛顿时轻松不少。 “这吴用居然能得传碧落紫陌,你们说这意味着什么?” “意味着什么?这一对是掌教佩剑,从来只在白眉真人手里,连白掌教也不得,现下传至吴用,要说没有点特殊意义我是不信的。” “我以为有可能,君不见峨眉白真人虽然执掌峨眉,但峨眉官方对外从来只说‘代掌’,有无可能这吴用其实是……” “你是说,他是白眉真人指定的传人?只因他现下修为低末,难当其位,因而由白也暂为代劳?”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无不想到吴用到南溟以后的表现,嚯……难怪这小子底气如此之足。 蔺方嗤声道:“管他是不是?重点不是这个,重点在于他的说法可信吗?” 有人疑惑道:“不是啊,蔺方,你脑袋坏了不成,碧落紫陌在他手里,而且这都是我们的猜测,哪有可信不可信一说?” 蔺方闷声道:“我是指他提到的近来鬼物变多的原因!” 众人见他还在纠结这件事情,全都不说话了。 余仪苏摇头道:“你要么说详细,要么就别说。” “好!”蔺方摆出自己的疑惑,“我问你们,他说近日阴鬼变多的原因,一是他修为有突破,能够更好的操控那两口飞剑。” “那我倒要问问,大家从知道烽火台的第一天起,就清楚运转大阵绝非易事,吴用又要运转大阵,又要纠察鬼物,还有余力修炼突破?” 众人面面相觑,不得不说,这一点确实有些离奇乃至“魔幻”了。 余仪苏猜测道:“你也看到他有宝剑伴身了,也许他只用催动法阵,剩下的交给碧落紫陌即可,自己修炼无妨?” “这话你自己听了能信?”蔺方冷笑,“碧落紫陌是宝剑不假,可要想分辨鬼物,前一步还得接受来自各岛天虹幕的景画,这是绕不开的,而吴用便是媒介。” “他得操控阵法,承接各岛实时景画,对于心神的消耗可想而知,我早先就奇怪他心神竟然如此凝厚,连我等都觉得维持十分吃力的法阵,他吴用游刃有余?” “只想着人各有不同,或者这小子还有别的什么应对办法,我没有发问,现在好,他除了御动阵法,竟然还有气力修炼,你们信!?” 蔺方看众人不说话,喝道:“他绝对是在骗我们!你们再想想这几个月鬼物出现的频率,开始那些天才几头鬼物?后来呢!” “后来是不是我洪阳岛出现问题,我请总岛主找到他,他没办法了,给出保证,在这之后,大量的鬼物这才被搜查出来?” “修为突破,呵……修为突破能够前后的差别能如此之大?难道是突破前他操控不了飞剑,突破后可以了?” 蔺方说完,举杯饮尽茶水。 圆桌边好几人面色有细微的变化,显然是被他的说法说动。 “嘿……怎么说呢,蔺副岛主的说法也有道理,倒也不是怀疑吴用,只是有几个点确实不灵不清的。” “问问也好,总归事实是这样,我们只是疑惑。” “老夫觉得可以。” …… 得到赞同,蔺方倍感鼓舞,重重一拍桌子,“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总岛主私下去说,这么见不得人?待会我就要把这些问题问个清楚,几位,记得随我一道!” “假如只是要问清楚这几件事情,想来总岛主也会觉得情有可原。” “不错。” “好!” 数人互望一眼,齐声应喝。 蔺方只觉胸中一口恶气得到呼吐,挺直了背,挑衅也似,冷冷扫了眼一旁脸色难看的柴昆鹏与宋瑜英。 …… 吴用随同梁长运来到烽火台外。 “吴用,有什么事情一定要和我单独说?” 吴用腹中斟酌片刻,说道:“有关为何南溟近来鬼物如此之多,吴用查探到根源了,但这件事情牵扯极大,恐怕总岛主有的忙活了。” “哦?” 听他说的着紧,梁长运挑眉,脸上却不见一丝担忧,反而饶有兴致问道:“牵扯极大意味着重要,越重要意味着越接近问题本质,才有解决的价值,说说,你发现了什么?” 吴用意味深长说道:“灿元岛,西南海岸。” 梁长运眯起眼睛,“你注意到了?没想到你还懂得阵法之道,居然能够看出我是在那一处位置动的手,后生可畏。不过这没什么,你能监察全南溟,注意到那里的异样很正常。” 吴用摇头道:“总岛主,我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现在说的问题是岛内鬼物为何会如此之多。” 梁长运皱眉,捏着下巴胡须问道:“你是什么意思?” 吴用直接问道:“自从总岛主修复天虹幕后,可曾再前去灿元岛一趟?”“没有,怎么……等等!你是想说那里有什么情况?”梁长运人老不假,但思路可不僵,几个念头流转,立马想到了吴用话语里的意思,面色瞬间变得冷厉。 吴用颔首道:“如果总岛主现在过去一探,那么在海岸中段,距离海岸线约莫数里地的位置上,你能够发现一处阵坛,附近萦绕着鲜活的鬼物气息,我敢打包票,近一个月一定有鬼物去过……或者进来过!” 梁长运瞳孔震动,沉默良久,说道:“你意思是……鬼物是从这一处进入我南溟的?” 吴用说道:“总岛主,你不妨想想,在你对灿元岛动手之前,南溟可有如此之多的鬼物肆虐?之后呢,又是如何?” 梁长运没有说话。 确实,在那一次打破天虹幕之前,南溟虽然有鬼物作乱,但几乎全是本领不凡的阴鬼来寻衅,专挑岛内出色的年轻一辈弟子出手,很少有低阶的鬼物闯进来对凡俗百姓动手。 可自从天虹幕被他打破后,情况似乎变了一遭。 满打满算,南溟境内只出现过飘雨岛的针喉鬼,以及寒池岛被走逃的那头阴鬼,一擒一逃。 除此以外,没有别的高阶阴鬼了,只剩岛内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那许多低阶鬼物,大肆袭击祸害百姓。 梁长运深吸一气,一字一句说道:“你的意思是……老夫被算计了?” “算计应该说不上,也许‘利用’才对?以您的性子,在对灿元岛动手前,恐怕无人能知道您的打算。换而言之,一定是外界有‘人’注意到了那里的动静,并趁着天虹幕破漏的机会,布置下阵法。”吴用给出自己的猜测。 梁长运又是一阵沉默,忽然自嘲道:“所以这也是为何我南溟这段时日鬼物肆虐的比以往更为嚣狂的原因?他们都是从灿元岛进来,以洪阳岛为中心,发散往周边诸岛?所以洪阳岛鬼物灾害最为严重,而周边诸岛相较要轻。” “原来总岛主也注意到了。”吴用没有意外,他发给各个岛屿出现鬼物的警戒信息时,都也会通知梁长运,因而别人可能不清楚南溟整体鬼物灾害的概况,但这位心里肯定清楚的很。 梁长运轻轻拍手。 一个人影从烽火台穹顶的被面走了出来,对吴用福礼道:“吴公子。” 吴用看清人影面貌顿时一惊,“红兰?你什么时候……” 梁长运淡淡道:“无妨,我让她跟出来的,确保我们说话时周边无人能听到。” 他对红兰道:“你听见吴公子说的了?现在去灿元岛看一看。” 红兰福礼告退,身影倏倏作响,化成一缕红烟消失在了原地。 吴用看得目瞪口呆,显然,这女子的修为并非是之前所流露出来那般普通,分明比他的道行要高得多。 梁长运负手于背后,闭上眼睛,一言不发。 吴用也不催促,索性盘膝坐地,修炼《引煞诀》。 感应到浓重的煞气,梁长运睁眼看了他一眼,不禁暗自点头。 足足过了一个时辰,梁长运抬头北望。 【来了,北面。】邯鼓提醒。 吴用睁眼,收功起身,一样看向北面。 梁长运讶然道:“你好本事,不仅练得一身煞气杀意,感应也如此出色?” 这小子几乎和他是同一时间的反应,怎么能不叫人惊奇。 吴用哑然失,“我哪里感应到什么,只是看总岛主你的反应猜到红兰可能要到了。” 梁长运摇头,如何肯信? 不过十余息,天边划来一流红烟,翩然落地,滚滚消散,红兰胸口微有起伏,带着些许气喘道:“总岛主,吴公子所言不假,灿元岛西南岸果真有鬼物出入的痕迹,我已将那一处暂时封禁,等候您处理。” 梁长运闭上眼,深吸一气,缓缓呼吐,说道:“你做的好,辛苦你跑这一趟。” 红兰轻笑,躬身福礼,退回穹顶内。 梁长运看向吴用,拱起手,沉声道:“吴用,于公,这个发现对南溟而言意义重大,于私,你没有在议事会上公然提出,保全了我的面子,没有让我成为笑话,今回我承你情,多谢。” 吴用坦然受之。 梁长运思索一瞬,道:“我知以你身份并不缺功法丹药等需用,无可谢报。唯独想要的恐怕就是那一张宝弓,你放心,今次回去,我会让贺煌尽早准备,希望能够早日交付与你。” 吴用精神一振,拱手道:“多谢总岛主。” 梁长运笑道:“灿元岛的事情我稍后亲自去处理,你我先回去,他们肯定等急了。” 吴用点头,随他回到穹顶内。 穹顶内,各岛负责人早已等得心焦,却还是全都强压住询问议事会何时继续的冲动,坐在自己位置上吃茶聊天。 唯独沉静的就要数蔺方,这一个时辰的等候,他安坐于位置上,心里已经想好了自己该要如何质问吴用。 忽然——梁长运带着吴用走进穹顶内。 蔺方死死盯着吴用,可还没等他将准备了如此之久的腹稿倾吐而出,就看见梁长运挥挥手说道:“诸位,有关第二个事项,我已了解清楚原委,稍后待我处理完,会将情况告知各位,这会儿大家先散了吧。” 众人全都一愣。 鲁飞英第一个起身。 “等等!慢来!”蔺方噌的一下起身,“总岛主,就这么结束了?” 梁长运点头道:“议事会暂时先这样结束,如我所说,有事情要处理,晚些我会将第二个议题的内容告诉诸位。” 蔺方急了,就这么走了,那他准备这么久的说辞怎么办?咽下去消化,当屁放了? 他急忙道:“可我等还有问题要找吴用!” 梁长运皱眉道:“何事?” 蔺方着急,哪还小心注意到总岛主的不耐烦?竹筒倒豆子一般,劈里啪啦就道:“吴用说他是修为有进所以搜查鬼物的能力变强了,好!确实,恭喜他,近期揪出不少鬼物,我们忙的很!” “但……越是如此,我蔺方越要站出来指责他——乃至峨眉!” …… 第402章 罪责有三 吴用皱眉。 柴昆鹏和宋瑜英走上前来,悄声道:“小师叔,此人预谋……” 吴用点头:“我知道。” 这还用说,想也知道是这蔺方记恨先前的多次冲突,仍放不下,一定要在梁长运面前指摘自己的不是,倒要听一听这家伙又有什么新的论调。 蔺方这段时日过得很不是滋味,清剿阴鬼的压力与人们对他能力的质疑,再加上关于他上位的闲言碎语,每天都压得他都喘不过气,此刻看众人齐刷刷望着自己,静听自己意见,心底难得爽快。 他面色严正地说道:“先问诸位一个问题,吴用既然被峨眉派来协助我南溟,想来他辨别鬼物的能力是得到峨眉认可的,毕竟,这件事情绝非儿戏,大家说对也不对?” 众人陆陆续续点头,这话没得错。 “好!”蔺方心中升起一股一切尽在我掌握中的踏实感,“那随之而来就有另一个问题,既然他的本事是可以的,得到认可的,被峨眉认为足以满足我南溟需求的,那么……” 他来原地走动两步,语气顿挫。 “我是不是可以认为他的这项能力——哦,现在我们已经知道所谓的‘能力’,其实就是他御使碧落紫陌两口灵剑的本事——” 蔺方自觉有卖弄的嫌疑,咳嗽了两声缓解气氛,加快语速说道:“咳……蔺某人想说的是,既然他御使碧落紫陌的本事是被峨眉认可的,并能被送来咱们南溟,就说明他辨别鬼物的本事至少在一个水平线上。” “那哪怕他近期突破了,他御使碧落紫陌来辨明鬼物的就算有长进,前后表现上也应该在一个基准线以上,是吧?” 众人犹豫着点头,光听这话的话是没错。 蔺方心中振奋,意味深长道:“可大家想想,事实真的是这样吗?” 吴用明白了蔺方想要强调的意思,这是指出自己突破前后辨认鬼物的表现差别巨大啊! 照蔺方的解释,他能被送来南溟,就说明辨认鬼物的本事是得到门内师长认可的,那么哪怕他近期有所突破,这项能力得以长进,那也该是在一个基准线上的提升,而不该是从“无”到“有”,或者从“一”到“万”这样的夸张变度。 可现在外人对他的观感也是这样吗? 揪出鬼物的数目剧量增加的节点是在他闭关后,期间是碧落紫陌代他巡监南溟,不过这不足为外人道,按他对外的说法,外人只会觉得那时他已经完成了突破。 在这一节点前,他一共揪出了寒池岛和飘雨岛上的两头阴鬼,再没有别的鬼物,而在这个节点后,被他找出来的鬼物数目暴增,从“一”到“万”夸张了,但要说从一到百真没有问题。 可以说,他的表现和蔺方提出的观点完全相冲。 只能说这切入角度可以。 果然,蔺方看众人若有所思的模样,心下暗喜。 他待众人思考,酝酿片刻,右脚掌在地上猛然一转,身子倏地面向吴用,昂首朗声道:“吴用,请教你一个问题,你说你修为有所突破,不知究竟是在哪个时候?” 可不等吴用回答,他自行说道:“我想想,你开始频繁、大量找出鬼物是在十日之前,那推算一下,大约是在十至十五日天前突破的?” 吴用点头,这一点没什么可隐瞒的,十六日前,他闭关突破,之后碧落紫陌代为巡疆,事实确是如此。 “好!”蔺方重重抚掌,踏前一步,厉声质问,“那我倒要问问你,你突破前后的表现为何相差如此之多!?” “如我方才所说,你御使飞剑的本领应该在一个基准线上,怎么会出现突破之前没找出几头鬼物,而突破之后鬼物接连不断的情况!” 又不待吴用回答,他咄咄逼人道:“不要告诉我你突破后能力大进这种鬼话!我前面说了,你能被峨眉派来,辨认鬼物的本事肯定是能够满足我南溟的基本需求的,绝无可能出现眼下这样巨大的前后差异。” “除非……除非你们峨眉内部知道你的情况,将一个半吊子本事的你派来南溟,应付了事!” “吴用,你务必正面回答我这个问题!” 吴用这下真对蔺方刮目相看,这个思路确实巧妙,被揪出的阴鬼前后数目差异摆在那里,又“限定”了他突破前后能力差异绝不该如此之大,那留给他的解释似乎只能“赖到”峨眉上了。 见他沉默,柴昆鹏忍不住上前说道:“这有什么的,越是高深的法门突破后法力精进得越多,你不知道?还是说你没见过这样的法门?孤陋寡闻!” 吴用暗叫一声不好,打断了他,“昆鹏!” 又一次被柴昆鹏呛,但这回蔺方却面色大喜,喝道:“所以你们承认了?峨眉对吴用的情况是清楚的!知道以他先前的本事不足以承担重任!” 柴昆鹏语塞,“我没有说……” 蔺方声色俱厉说道:“别再狡辩,你话里就是这个意思!峨眉明知道彼时的吴用不能担承帮助我南溟的重任,却还是把他派来了,其心可诛!” 柴昆鹏张了张嘴,想要反驳。 蔺方喝道:“是不是峨眉想着吴用反正马上要突破了,干脆先把人派来?是啊,你们峨眉是无所谓,早日响应我南溟的请求,早日完成协议,他可以取了报酬走人,可这番做法无疑是视我南溟百姓为草芥!” 柴昆鹏变色难看,没想到自己贸然为小师叔出头,反而给对方抓住反打的机会。 蔺方不依不挠,一手指着吴用,一边面向众岛屿负责人,高声说道:“如果峨眉直言吴用的本事暂时不足以当此重任,那峨眉大可提前告知我们,我十二岛也可以继续保持此前高强度的全面巡查,直到他突破再来,那万事无忧。” “可现在呢?因为峨眉选择‘将就’,我们早早开启烽火台,将巡查队伍分散,重新指定对应的巡查线路,重‘点’轻‘面’,这导致了多少百姓遭殃!尤其是我洪阳岛,最是受难!” 蔺方挥手比划,脚下不停左右走动,面色无比激动。 “假如吴用突破以后再来我们南溟,与我们前期虽然费力费财但勉强完备的巡查做好无缝对接,焉还会有那段时日的惨剧!?” “这些无辜百姓的死!都要算到吴用的头上!” 众人面色微变,心知他说的是烽火台开启后,洪阳岛那几场惨剧。柴昆鹏更是脸色煞白,浑然没料到自己的言论将小师叔推到了悬崖边。 宋瑜英有些许于心不忍,知道这家伙因为灵体的关系,心思直,说话直,有什么因自己缘故而闹出的问题,心里也就更容易自责,可碍于场面,自己这会儿也不好安慰他。 她忍不住看向吴用,希望小师叔能逆转局面,却忽然发现,小师叔面色平静,对蔺方咄咄逼人的态度好不以为意。 不知怎么,她一颗加速跳动的心此时也安定了不少。 ‘小师叔成竹在胸?不用担心!’ …… “哼!也算你还有点良知,知道是自己害了无辜生命,所以才在我和总岛主找你以后,你心里过意不去,决意突破,所以才敢和我们打下保票,不会再出现这样的情况!是也不是!” 为了做足戏码,蔺方大口喘气,胸口剧烈起伏,卯足了劲说话,一字一句几乎是嘶嚎而出,脸色涨得通红。 他来回走动,等缓过一口气,平静了下来,再才接着往下说。 “诸位,不仅如此,我们再想想吴用监察至今发现鬼物的整体情况,有无觉得近期数目又少了?” 他稍作停顿。 “陈长老,你猿荆岛上可有这样的感觉?鬼物开始时候没几头,等我和总岛主找过吴用,也就是吴用自称‘突破’后,识破的鬼物数目激增,可最近几日,又有减少的迹象?” 胡子花白的陈姓长老犹豫片刻,最后点了点头。 蔺方心下暗喜,又逐一问过之前说好支持自己的几人,全都得到了肯定的答复。 蔺方面色严肃,回头看向梁长运,正色道:“总岛主,没道理出现这样的情况,我有理由怀疑吴用近日玩忽职守!不再全心监察,这点请您严查!” “再则,蔺方发现一个现象,其他几岛可能不清楚,但您应该有数,我洪阳岛上发现的鬼物远超别岛。” “大家都是南溟主岛,我洪阳岛还是在南溟腹地,凭什么这样?那些鬼东西商议好了?全都绕过外围的岛屿,一个劲往我洪阳岛上拱?” 蔺方没有注意到梁长运脸色细微的变化,激动说道:“总岛主,蔺方思来想去这现象不正常,我有理由怀疑吴用是公报私仇,故意专注我洪阳岛,疯狂揪出鬼物,好给我岛御防出难题!上压力!” “这同时也证实了他玩忽职守的事实,潜入我南溟的鬼物就算各处数目不一,也不至于偏差到如此地步,就目前来看,别座岛上潜藏的鬼物一定还有非常之多!吴用公报私仇!玩忽职守!请您一定严查啊!” 咚! 蔺方单膝跪地,双手抱拳,沉声请愿。 听到此时,梁长运已经闭着双眼,他眼皮也不睁开,淡淡说道:“吴用,你有什么要解释的吗?” 吴用笑呵呵道:“解释先等等,蔺副岛主说了一大堆,我有点糊涂了,不妨先点一点我的罪责?” 眼看他轻松的样子,柴昆鹏与宋瑜英不禁侧目,各岛负责人也全都感到意外。 只有那鲁飞英的目光在吴用和梁长运之间来回扫动,最后目光划过半跪着的蔺方,眼里流露出一丝嘲弄,也不知明白了什么。 吴用笑道:“其实就三点,一是我峨眉儿戏,送了没有本事的我来南溟监察,说草菅人命也不为过,其次,我玩忽职守,近日的监察有所松懈,没有尽到自己责任。” “最后,我吴用小人心思,公报私仇,知道你洪阳岛守卫压力巨大,就一个劲扫察洪阳岛,给你添麻烦,而不顾其他岛屿的情况。” “不用故装淡定,这三项罪责你是推脱不掉的!”蔺方冷眼抬头,心道:我看你一会儿还能不能这般镇定! 吴用摇头苦笑道:“真是难做啊!辨明的鬼物少了,说我监察不力,鬼物多了,说我针对你……这三个罪名,我的回复是……” “首先我吴用问心无愧,我峨眉问心无愧,其次有没有可能天虹幕下的鬼物总体是有一定存量的,找出来的多了,剩下的较少了,最后的最后,有无可能……你洪阳岛上的鬼物就是多呢?” 吴用说完,看向梁长运,意味深长说道:“总岛主,这就是我的解释。” 蔺方心下狂喜,这番回应等于没有,他立马抬头,准备反驳。 “总岛主……” 啪! 一只大手劈头盖脸甩来,正中蔺方脑袋,将他一巴掌扇飞。 砰! 这一巴掌力道之大,蔺方径直撞到穹顶上,轰的一下把引灵泥筑造而成的内壁砸出一圈一圈的涟漪。 咚的一声,蔺方摔到地上,顾不得疼痛,在地上滚了两圈,他勉力撑起身,满是血污的脸上画满了迷茫,“总……总岛主,你……你这是做什么?” 梁长运阴沉着脸,压低了嗓门说道:“峨眉儿戏?峨眉送了能够佩戴老祖双剑的人来帮忙,会是儿戏?你休要胡言乱语,毁了我们与峨眉之间的关系!” “吴用又要监察我南溟诸岛,又要修炼突破,期许更好的监察,你居然说他玩忽职守,公报私仇!?” “能说出这种话来!我看你是昏了头!你副岛主当得实在有问题!” “我……”蔺方已经惊得说不出话来。 余仪苏等在场负责人全都看得目瞪口呆,完全不知道怎么回事,刚刚不是在质问吴用?蔺方说的头头是道,处处在理,怎么反而是蔺方挨了总岛主一巴掌? 柴昆鹏和宋瑜英亦是如此,两人捂着自己嘴巴,满眼震惊。 …… 第403章 蓄谋 局面转变的速度让众人摸不着头脑,面面相觑。 蔺方摸了一把脸上的血污,颤着喉咙说道:“可是……总岛主,我说的没有问题啊!” 梁长运脸色一黑,森然道:“吴用说的也没有任何问题!” “他!怎么……可能!我……”蔺方语无伦次。 宋瑜英恍然,悄声说道:“小师叔应该和他说了灿元岛的事情!” “灿元岛?”柴昆鹏目露疑惑之色,但马上就明白了过来。 怪不得啊! 难怪梁长运发如此大的火,蔺方不明就里,说小师叔心眼小,还在记恨两人的冲突,公报私仇一个劲找洪阳岛的鬼物,给他们洪阳岛安防增添压力,忽略了其余岛屿的鬼物……可实际呢? 小师叔说有无可能你洪阳岛的鬼物就有这么多,事实还真是如此,谁叫你洪阳岛岛内有一座灿元岛,岛上有一座被鬼物布置下的法阵,你们自己没有发现,鬼物通入通出不知多久了都! 还指责小师叔玩忽职守,说近期发现的阴鬼少了,那是因为灿元岛那一处法阵近日已经很久没有被催动过了!这等于南溟岛内的鬼物数量是一个存量,被小师叔揪出一个少一个,可不是越来越少了吗? 更关键的是,这两项指责其实都和小师叔没有关系……追根究底,都是梁长运的过错,是梁长运为达目的,行极端手段,不小心给鬼物留了个空子。 最刺耳的恐怕要数蔺方那一句“这些无辜百姓的死都要算在你身上”,恐怕这梁长运听着却刺耳啊! 反而是小师叔遵照约定,一心监察南溟,问心无愧。 柴昆鹏忍不住看了诸位南溟总岛主一眼,为蔺方捏了一把汗。 蔺方被击飞,远离议事的台桌,眼见各岛负责人全都用难以言明的眼神望着自己,而之前说要支持自己的那几人全都眼神游离,一股疏远感顿时充斥心间。 他不知哪来的勇气,捏着拳头咬牙质问:“总岛主,我哪一句话说错了?” 梁长运冷冰冰看着他,说道:“吴用的解释没有错。” 蔺方不解,他问自己哪里说错了,你回我吴用的解释没有错是什么意思? 众人亦然,不明白梁长运这句话的意思何在。 鲁飞英回想吴用对蔺方指责的那三个解释,喃喃道:“峨眉和吴用问心无愧……洪阳岛鬼物就是多……洪阳岛的鬼物是个存量……” 他看着暴怒的梁长运,忽然间明白了自家这位总岛主情绪转变如此之快的原因,看向蔺方的眼里越发的嘲弄。 不仅是他反应了过来,十二岛到场的负责人尽非全是蔺方这样的庸才,好几个脑子里一过,便都隐隐约约捕捉到了问题的关键。 这第一点且不去说,峨眉和吴用问不问心无愧只有他们自己知道,可这第二、三点,洪阳岛鬼物就是多,是个存量,难道别的岛屿上不是?洪阳岛上有什么特殊的? 众人思来想去,只能联想到这座岛屿是近日以来唯一一座天虹幕被“地脉变动”所破漏的岛屿,闹过鬼物灾害。 为什么“地脉变动”? 众人心知肚明,再看总岛主愤怒的样子,又想到吴用适才提及鬼物如此之多的原因时,一定要和总岛主私下沟通先,一切似乎都解释的通了。 是不是因为总岛主口中的“地脉变动”导致的天虹幕破漏,期间洪阳岛被大量的鬼物趁虚而入,致使出现如此多的伤亡? 难怪总岛主大怒,那不是指责吴用,而是在指责总岛主! 难怪蔺方要挨这一巴掌。 众人无不恍然。 只有蔺方陷入在愤怒之中,不明究竟,看梁长运一句话推给自己,心下憋一口气,还要质问梁长运。 几个平日里与他有来往的负责人连忙上前,搀扶他起身。 “走开!今日总岛主不给我一个交代,我绝不起身!” “别扶我!” …… 一人见他叫嚷不停,耐不住难堪,凑上去在他耳边说了几句,蔺方初时死命挣扎着要甩脱,可听着听着动作忽然小了下来。 “什么意思,你是说……” 他蓦然抬头,看向梁长运,见他满面淡定,脸色顿时煞白,再不挣扎,软趴趴的被提了起来。 适才劝他的人苦笑道:“总岛主,蔺副岛主和我说自己参加议事会前喝了点酒,脑子糊涂,转不过弯来,说了一堆不该说的,您见谅。” 说完,他又对吴用拱手道:“吴小友,请见谅。” 梁长运淡淡说道:“蔺方身为洪阳岛副岛主,岛内御防鬼物的负责人,明知要参加议事大会却还醉酒,极不负责任,我会与蔺岛主沟通此事,从重处理,谁有异议?” 他目光扫过适才声援蔺方的几人,后者全部低下了头,噤若寒蝉。 闭着眼装昏的蔺方身子一抖,总岛主亲言从重处理,那他这个摇摇欲坠的副岛主之位恐怕是真的保不住了。 梁长运满意点头,对吴用道:“吴用,蔺方适才冒犯了,你管自己忙,一切需用接下来还是照常供应,你有任何要求也可尽管提出,有劳你监察我南溟各岛。” 吴用拱手,“分内之事,总岛主言重。” 梁长运颔首,扭头就走,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与吴用告辞一声,纷相离去。 一场闹剧般的议事会就此落幕。 侍从将烽火台内的桌椅茶水清理干净,吴用坐回中央。 柴昆鹏挠着头,颇为不好意思的说道:“小师叔,我又给你添麻烦了。”吴用笑道:“什么叫添麻烦了,你是为我说话,我岂能怪你?无需在意。” “嗯嗯嗯!”柴昆鹏连连点头。 知道他身怀灵体后,再看他此刻呆愣的样子,宋瑜英觉着皓腕,不禁掩嘴轻笑。 柴昆鹏皱眉看她,“你笑个啥劲。” 宋瑜英摇头,问道:“小师叔,您现在已经突破,南溟鬼物之乱似乎也有了进展,也许不日就能够清剿干净?那咱们什么时候动身去封魔禁地?” 吴用沉吟,按照之前所想,白师伯恐怕早就有等他突破《西升灵虚真一书》,然后再让他去封魔禁地的打算。 现在他已经能够操御碧落紫陌,而南溟境内的鬼物是为存量,如果梁长运控制住灿元岛的法阵,那现在确实可以说南溟鬼物剿净之日目所在即,他也的确可以准备处理封魔禁地的事了。 吴用道:“至少在和南溟的协议完全履行前,我们不能离开,但正如瑜英你所说,眼下南溟的境况逐渐得以管控,我们需要时刻做好准备出发。” 宋瑜英螓首。 柴昆鹏更是精神一振,大声喊道:“是!小师叔!” 吴用哑然失笑。 …… 正午时分,某处风平浪静的海面,孤零零的荒岛犹如一叶扁舟,被碧蓝海水环裹包围。 “百幽,我们在南溟布置的法阵被发现了。”沙滩上,一个穿着肥头大耳的男子盘膝而坐。 他身宽体胖,耳垂巨大如肉瘤,沉甸甸垂挂在肩头,嘴巴地包天,下唇内两根巨大的犬牙顶冒着上嘴唇的皮肉,下身赤着脚,膝前横放这一杆金质铁棒,顶端插着一张巨大如锦旗的黄色符纸。 “嗯?法念,我记得你布置的位置非常隐蔽吧?这怎么被发现的!” 同他说话的是一个坐在椰林底下的瘦长身影,罩着一身黑袍,头戴斗笠兜帽,五官面貌看不清具体,依稀能够瞧见一团团的黑气在兜帽内翻滚。 法念眯起眼睛,感应了片刻,缓缓说道:“我也在奇怪,自从我们关闭法阵至今,不见有任何人类到那里去过。” “可今天先是来了一个身化红烟的女子,在西南岸上空兜转了数圈,然后就在刚刚,南溟总岛主梁长运亲至,并未直接将法阵封禁,而是在外围设立了一套禁阵,只要我们和以前一样传送过去,立马就要被擒,与自投罗网无异。” 百幽沉吟道:“南溟总岛主……你确认今天以前法阵那处一直不曾有人去过?” 法念不满道:“我刚刚不是已经说了!” “嘿……我只是确认一下,”百幽打了个哈哈,“这就难办了啊!先冒出来个峨眉吴用,能借法阵之力监察南溟,不仅识破了夙谷和单宜的行踪,还将我们投放进去的鬼物给揪了出来,逼得我们不得不暂时停止计划,啧……现在就连法阵也被找到了。” 法念脸上横肉抖了抖,“恐怕还是和这个人有关系,没道理一直藏得好好的,偏生今天被发现,只他有这个本事能够扫察到灿元岛这等边角。” 他摸着褶处几层皮肉的下巴,扭头问道:“现在我们该怎么办?” 百幽思索一阵,摇头道:“此事还得叫大家来一起讨论讨论,看看应对的办法。” “哼!那群乌合之众有什么用?叫上我们几个就够了!”法念语气里流露出浓重的不屑。 百幽耸肩道:“不要这么说,大家好歹同出一脉,而且我们也需要他们跑腿,还有他们的部下。” 法念哼声,掐诀放出消息。 不多时,岛屿内冲起数道遁光,陆陆续续来到了沙滩椰林下。 百幽起身,开门见山说道:“我们布置在南溟内部的法阵被发现了,不仅如此,南溟在法阵外部设下了禁制,守株待兔,一旦我们传送过去,无异于自投罗网,这一处已经废了。” 一根站立着的“枯木”缓缓分开,丝缕茎条中间露出一只眼睛,沙哑着喉咙说道:“怎么会被发现?法念,你之前可是信誓旦旦说这法阵绝不会被发现,所以我等才耗费那许多气力,在如此短的时日内,替你搜罗来如此之多的布阵材料。” 另一边,一个身材丰满,容貌艳丽,披红戴绿,但唯独脖子有一丈多长的女鬼尖声说道:“你还搂了不少材料进自己腰包,别是你偷工减料,所以被发现了。” 法念眉头斜挑,犹如怒目佛尊,沉声道:“被发现是我法念技不如人,随你怎么说,可你要是质疑我坐小动作,红长头,休怪我出手无情!” 女子被叫“红长头”,柳眉倒竖,叱道:“你叫我什么!你这肥囊蠢货!” “够了!”百幽喝止他们,“有力气争吵,倒不如想想我们该如何应对!” 那一棵枯木嗤声道:“应对,如何应对?之前的打算是借这座法阵进入南溟,现在法阵被控制,南溟被天虹幕护禁,又有一个峨嵋弟子时刻监察,入内千难万难,所有筹谋准备皆已付诸东流。” 法念沉吟道:“从水下进入南溟有没有路子?可行与否?” “那就要问问蛇骨兄了。”百幽看向椰林荫蔽最浓密之处。 在荫蔽底下有个半人半鱼的男子乘凉,他见一众目光望来,缓缓睁眼道:“水下不可行,死心吧。我海族早就有过这一想法,第一代南溟十二岛岛主为了对抗我们,早就将各岛岛屿底部以禁制加固。” “毕竟他们人类是陆生生物,岛上这么多凡人,一旦陆地崩塌,修士再是厉害,也救不得及,九成九的人还是要死,所以南溟自成立起就在加固岛屿底部,时至如今,早已固若金汤,破不进去的。” 他身披花灰色怪鳞,肌肉修长,骨架极大,扁眼薄唇,睛如豆点,面相带着一股阴鸷,浑身上下除了腰间围着一条从皮肉里延伸出来的“肉裙”,不着寸缕。 百幽眉头轻蹙,说道:“那就麻烦了……” 这时候,一个面色苍白的儒雅中年男子提议道:“法念,那南溟设置的禁制能够破除吗?如果能够破除,我愿意第一个去闯一闯!” 他上身衣袍斜披着,另一半肩头至心脏的部分涂着某种青绿色药膏,似乎因为语气凶狠,用力过猛,牵扯到了伤势,眉头一抽,儒雅的五官随之变得狰狞。 法念摇头道:“单宜,哪有如此简单,之前能够布阵是我趁着那梁长运不注意,现在南溟有所提防,哪里还能得手?” 众人又是沉默。 “我发现你们这阴鬼也好,海族妖族也罢,都蠢得很!” …… 第404章 小乐寺 就在所有人一筹莫展的时候,一个散漫的声音带着毫不掩饰的嘲讽,蓦地在椰林中响起。 众人纷纷愕然,循声望去。 说话的是一个瘦削的高个男子,一身黑袍,容貌俊生,面带冷笑,背靠在椰树上,面对众人的目光毫不在意,随意地环抱着双臂,一一从众人脸上扫过。 “混账!你这话是什么意思!”红长头怒目喝斥,脑袋一伸,丈许长的脖颈抽长,喷吐出一股靡红光雾。 黑袍男子面不改色,松开环抱着的双臂,轻飘飘一掌拍了出去,掌风呼啸,所过之处,地面的杂草树枝全部抽枝发芽,纠缠捆绑成一条藤蔓,啪的一下打散了这一股光雾。 见两人动手,那藏身于两瓣枯木中的鬼物哼声,树皮裂开,从中缝隙内喷射出密密麻麻的孢芽,蠕动着打向黑袍男子的门面。 “阿弥陀佛!” 黑袍男子身后的椰树背后忽然踏出一只脚,一个脖子挂着大串念珠的僧侣走了出来,随他口中佛号响起,这些孢芽蓦然停在半空,抖动片刻,劈里啪啦掉到了地上。 这些孢芽带有剧毒,落地之后挣扎着化成一滩无色的毒水,消融于土地面,附近的草木枯黄,沙土腐烂。 “施主,我这好友性子直,说话难听了点,怎么就下如此狠手呢?”僧侣摇头,又复念诵一声佛号。 枯木鬼物看自己的术法背转眼破解,露出的那一只眼睛里流露出一丝忌惮。 红长头同样面容一变。 “谯谨兄,多努兄,还有枯林,红三娘,且住手!”一旁的百幽叫停他们剑拔弩张的对峙,看向谯谨和多努的眼底隐隐有一丝意外。 黑袍男子正是曾经的东枯崖槐林峰弟子——谯谨,而年轻僧侣则是与他同为四方魔教的南缺坡肉佛寺多努! 法念冷眼看着几人,森然说道:“两位,有异议就直说,要若喜欢言语辱骂,我等不善言辞,只能拳脚奉陪了!” 谯谨眉头一挑。 多努一手按住他肩膀,双手合十道:“我这好友脾性如此,诸位见谅。” 法念与百幽面色稍缓,后者问道:“谯谨兄对现下境况有何建议?” 多努一笑,侧身让开。 谯谨淡淡说道:“你们想得太复杂了,把人类想得太复杂!” 一众阴鬼与妖族面面相觑。 百幽面无表情道:“我们想复杂了?谯兄也是人类,难道说眼下的境况有什么针对性办法?就别卖关子了,直说吧。” 谯谨扫了一圈,问道:“诸位聚在这里各有目的,不妨回顾一下,尔今我等的行事方向是否和自己当初来时的预计有所偏差。” 场内一众沉默思索。 “你们海族的各位来这里是想报复南溟,你两家一直是死对头,在西南海域冲突不断,你们想找机会闯进南溟岛内大闹一番,杀几个俊杰弟子乃至岛上要员报复,挫挫他们锐气,要是还能够全身而退,那真真是最好的了。” 蛇骨与其他几头海族对了一眼,一齐点头。 “各位阴鬼……抱歉谯某用这个称呼,我虽然不知道具体原因,但你们的目的似乎就是找南溟岛内的年轻弟子切磋?” “不错!”百幽沉声点头,具体原因,他们也不得而知。 一旁的红长头与枯林等阴鬼目光闪动。 谯谨注意到这一细节,嘴角一勾,说道:“哦……错了,似乎你们阴鬼之中也该分成两派,百幽、法念你们几个是想找南溟弟子切磋,至于你们……似乎各有心思?” 他目光扫过红长头、枯林等几头阴鬼。 百幽、大年、单宜三头阴鬼不动声色对了一眼。 红长头面色一变,哼声道:“我们的目的一致。” 谯谨冷笑耸肩,没有点破。 “还有几位是妖族出身,你们来南溟的目的,则是因为想要得到只有南溟寒池岛的琼华露?这灵露能够帮助你等突破化形,可是如此?” “不错!”妖修中为首的是一头虎妖,体型魁梧,声若洪钟,只是化形并未完全,身体虽为人形,然而脑袋还是一颗狰狞的兽头。 “至于谯某和多努……不瞒诸位,谯某就是为了吴用而来。”谯谨语气阴厉。 “哦?看谯兄一脸憎意,莫非你与这吴用有过节?”百幽之前一直疑惑为何这两个人类会掺和进来,此刻终于明白了。 谯谨想到云泊裂谷内的羞辱与断臂之仇,面容变得扭曲,但即刻就又回复原状,淡淡说道:“何止过节?有他无我,我和他当面,只一人可活。” 众妖鬼听出这话语里的决绝,见他前一息脸色扭曲,后一息神色淡然,那癫狂的样子,无不上心警戒。 谯谨缓缓说道:“我等在那一天南溟天虹幕破碎后,立马决定建设阵法,期以出入其中,达成目的,但现在似乎诸位的视线都偏了,全在关注法阵没用了该如何办,而不是想着要怎么达成你我的目的。” “大话谁不会说,你不如直说有何办法!”枯林冷笑,他对这个人类莫名的排斥,对方身上有种不明的气息令他感到不适。 百幽也问道:“枯林话难听了点,但却是事实,谯兄,你有何办法?” 谯谨扫了眼枯林,漠然道:“简单,直接上门去。” “这算哪门子办法?愚蠢!” “老子信了你的邪!” “哼!我以为你是有多好的办法……胡闹!” …… 谯谨冷眼看着所有人,多努一脸温和的笑意。 百幽听到“直接上门去”一样觉得嘲弄,但瞧见他们两个的反应,心头微动,说道:“谯兄,把话说完吧。” 谯谨淡淡道:“说了,你等把人类想得太复杂,直接找上门去,说要和他南溟弟子一对一挑战切磋,把你们想要的东西当彩头,赢了东西自然就到手了,就这样。” “就这样?你说得多简单!这如何可行!”红三娘嗤声,“南溟岂会接受我们的挑战!一巴掌就该把我们按死。” 蛇骨摇头道:“我们与南溟不死不休,若是出现在南溟跟前,绝无可能一比一对阵。” “行不通的。”虎首妖族也不赞同。 谯谨淡淡说道:“偷摸找上门去,南溟自然不可能理会我们,出来几个高阶修士就能把我们打杀,但要是我们将声势闹大呢?” 百幽听完谯谨的计划时其实也挺失望,这算哪门子办法?可听到这一句“把声势闹大”,他忽然心头一动。“谯兄,你意思是……” 谯谨颔首道:“若我等放出消息,说阴鬼、妖族、海族、四方魔教联合上门讨教南溟弟子,堂堂正正,你看他南溟会如何应对。” “这……” 场内一众若有所思。 百幽眼中芒光闪动,显是已然意动。 谯谨见状,趁热打铁说道:“人好脸面,这些自诩名门正道的家伙更是如此,我们打着这个由头上门,声势闹大,最好广邀天下豪杰来此观战,待看南溟答不答应!” 百幽舔了舔嘴唇,说道:“邀请天下豪杰过了,但倒是可以把消息送往婆娑、南疆两国境内的道派世家。” 这话无异于认同了这个提议。 一旁的蛇骨摇头道:“人类确实如此,方法可行,但只对你等适用,要名声的有名声,要灵材的有灵材,可我们海族只想报复南溟,要是你等决定了,那我们只好在此分道扬镳。” 说罢,竟然作势就要走。 谯谨不急不慢说道:“蛇骨兄无需急着走,要报复南溟?我等可以在切磋挑战的条约里加上‘生死不论’这一条,如何?” 蛇骨驻足。 谯谨悠悠说道:“南溟谅必答应这一条约,届时几位尽管放心出手,当着各路观战人士的面正面杀败南溟弟子,南溟还得宣布你等获胜,放你们下台,岂不快哉?” 蛇骨身后一名皮肤暗紫,浑身棘皮的海族眼神一亮,明显是意动了,他上前一步,悄声道:“蛇骨,他说的有点意思……” 蛇骨颔首,回身说道:“让我们考虑考虑。” 谯谨嘴角一勾,看向其余己方,“诸位意下如何?” 百幽与法念、单宜两人对视一眼,颔首道:“我等也要讨论一下。” 虎首精怪闭上双眼,直截了当说道:“我等没有意见。” 红长头与枯林等几头阴鬼则互望一眼,七零八落发表意见。 “想一想。” “考虑一下。” “我觉得可行。” …… 谯谨点头道:“既然大家意见不统一,那莫若各自回去考虑一晚,明日咱们再做计议?” 在场众人纷纷道好。 “明日辰时,我等再在此处见。” 谯谨干脆,说完,腾空就走。 多努轻笑着念诵了一声佛号,紧跟着离去。 海族、妖族,然后是红三娘几头阴鬼,相继告辞离去。 场内只剩下百幽、法念、单宜三头阴鬼。 “哼!这人修真把自己当成主事的了!”单宜面色冷冽。 百幽摇头,“我等之所以聚在一起,本就是对南溟各有图谋,之前以我们四个实力最强,法阵也是法念布置的,自然以我们为主,可现在你重伤未复,夙谷生死不明,没有话语权了很正常。” 法念摸着下巴说道:“不过我本以为蛇骨或者虎斑寅会站出来主导,没想到是那两个人修。” 百幽舔了舔嘴唇,说道:“我亦未曾料到,这谯谨和多努之前隐藏得太好,红三娘和枯林竟然不是他们两个一合之敌,本事当真不简单。我们还不曾去过四方魔教讨教,等这南溟事了,我看要去走一趟了。” 法念眼里亦是充满战意,“何必舍近求远?等事情结束,先找这两人做过一场,倒要看看他们的真本事!” 单宜不屑道:“这两人本事恐怕也就一般,守明境界亦有差距,那红三娘与枯林包括他们那一票都是废物,和我等有天壤之别,他们被压败,不代表这两个人修厉害。” 法念哑然失笑,却是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百幽面带笑意的说道:“说来也是奇怪,我等分明没有任何联系,为何能够走到一起?那红三娘几个也是圣族,我等怎么就知道他们和我们不是一路的?” 单宜嗤笑道:“他们?那谯谨有一点说得不错,我等都只是单纯为了和南溟人修切磋,红三娘几个却各有别的心思,要出名、要好处……管不得他们,总之不是一路。” 法念沉吟道:“所以说,归根结底,我等为何要和人修切磋?” 单宜这下沉默了。 法念缓缓说道:“我听说如今天下各处都有我圣族在行动,我亦曾见过不少,但总的而言,似我等这样互有共鸣的只是少数,大多还是红三娘之流。” “我亦曾与他们交流过,聊及我等如此执着与人修切磋斗战的原因,可没有一位明白具体原委,或许……这是某种使命?” 百幽心头一动,说道:“你们知不知道卑立?” “卑立?”单宜面色一变,“那个闯进小乐寺,连败六名元婴高僧的卑立?” 婆娑国大小佛宗林立,而为首的便是小乐寺,佛法本就克制圣族,而这卑立却是曾在小乐寺以车轮战连败六名元婴高僧的存在,南境无人不知。 “正是这位,我曾与他有一面之缘,当面问过他对于这一情况的看法。”百幽语气平淡的说道。 法念与单宜大感意外。 “你曾见过卑立!?” “他怎么说的?” 百幽意味深长地说道:“他亦不清楚,但他告诉我,在败落六名高僧后,准备离去之前,他被小乐寺禅院的禅师叫住。” “这位禅师送他一句禅语,原文晦涩,我已记不清楚,但大意即是说他来自远方,与佛法有缘,如若放弃心中执念,修为即可更进一步。” “卑立问他,来自远方,这‘远方’是哪个远方,他为什么要来这里。” 法念和单宜竖起耳朵。 “禅师没有直接告诉他,而是劝他,只要能够铂铱佛祖,那么一切他所想知道的,自己就会明白。” …… 第405章 风起云涌 单宜破口大骂:“屁的铂铱佛祖就会明白!这些秃驴就喜欢玩弄机锋!其实他自己什么也不知道!” 法念被吊了个好大的胃口,也是忍不住骂了一句。 百幽笑道:“那禅师知不知道不是关键,重点是他说的那句‘来自远方’值得我们注意,卑立猜测我等都是来自同一个地方,所以才目标一致,冥冥之中有所共鸣。” 单宜一愣,“确实……我等除了知道自己要做什么,别的像是失忆了一样全然不知,就连自己来自哪里也不清楚。” 法念眯起眼睛,“所以照这么说,我们是受指派而来?并且指派我们的……上层?可以称之为上层吧?他们不告诉我们这么做的用意是要隐藏什么吗?有点意思。” “卑立亦是这般猜测,”百幽颔首,“我们来自于天下某一处的某一方势力,接受上层的指令,挑战人族各家道派的修士。” 法念舔了舔嘴唇,“那我们所在的这方势力实力可真够强的,以一己之力抵抗天下人修,大晋、小极北、长霜、玉彻……听说随处都有我圣族出手的消息。” 百幽纠正他一点,“也可能是来自多方势力,或者某一地各方势力联合行动,我见过不少圣族,大家明显来自不同族部,并非同族,咱们三个也不例外。” 单宜嗤声道:“倒也别一概而论,这里面不乏像是红三娘、枯林这等不入流的,要么跟个风,要么另有心思,不值一提,真正像我等这样的圣族只占了少数。” 他说着就骂了一句。 “可惜了夙谷,这混账本事不比我差,耐不住那张馋嘴,偷跑进了南溟,我进阵之后,才打听到他是在飘雨岛被擒住,本还在想办法,看能不能救他出来,没曾想我自己也在寒池岛被发现。” 单宜摸着自己肩头的伤口,咬牙切齿道:“费我好大劲才跑出来,甚至伤及根本,全要怪那个叫吴用的峨眉弟子……” 百幽深吸一气,说道:“所以话说回来了,关于谯谨的提议,你们意下如何?” 单宜毫不犹豫道:“我觉得可以!法念,你呢?我知你擅长禁制布阵,不善斗战,不会要退缩吧?” 法念冷笑,“谁告诉你擅长禁制就代表不善斗战?别来激我。” 单宜嘿嘿一笑,“你就说答应不答应吧!” 法念耸肩,脸上肥肉一颤一颤的,“我虽不喜谯谨此人,但他提出的这个方法确实可行,不是我马后炮,其实我此前也有考虑到这个办法。” “那你为何不早说?”单宜皱眉,早点提,那也许法阵都不用不布置,法阵不布置,夙谷就不会偷跑进南溟,不跑进南溟,那他们四个现在在这各路来人组成的团体里还是主导。 百幽倒是没有意外,因为刚才谯谨提出这个建议的时候法念没有出声,想了想,他给出自己的猜测,“是考虑到那时我等已经多次潜入南溟?” “没错!那时败亡在我们手下的南溟人修已有不少,我怕南溟以斩妖除魔的名义,不管三七二十一对我们动手,倒是没有多想一步,把事情闹得声势大些……”法念捏着自己的多层下巴,喃喃自语。 见两人表态,百幽点头道:“谯谨说的确实可行,卑立便是听说小乐寺广接缘法,对所有登门听禅的客人一视同仁,所以光明正大上门,在众目睽睽之下邀战,我们可以试试!” “嘿嘿!”单宜兴奋地搓手,不小心扯到伤口,又复骂了一句,“别到时候我伤势未复,那就扫兴了。” 法念摇头道:“放心,这事就算定下了也没那么快进展,我们在南溟闹出的事情不少,要是闹出的声势不够响亮,南溟有一万个理由不接,必须要闹大!闹到最大!” “这期间你有的是功夫疗养伤势。” 单宜一想到事情的发展,已然开始按捺不住,满脸跃跃欲试的表情,“要怎么做?” 百幽眯起眼睛,说道:“既然是谯谨提出来的,那他肯定有对策,且明日听听他的意见再说。” …… 翌日辰时未至,谯谨与多努便早早等候在椰林内。 “西南这边的潮和我南疆的潮真不一样,太咸湿,阳光也毒辣,明明春日,和我南疆七月天一般,也就这会儿清爽些。”多努双手合十,看着波光粼粼的海面,感受清晨难得的凉爽,念诵一声佛号。 “阿弥陀佛,谯兄,你说他们会答应吗?” 谯谨闭着眼睛,靠着椰树,漠然地说道:“他们有的选择?” 多努咧嘴一笑,“确实,昨日他们的态度其实就已经有偏向了,说商议,回去恐怕也只是想缓一缓,避免草率。” 谯谨没有说话,闭眼养神。 不多时,他睁开双眼,多努也望向岛内方向。 数道遁光纷沓而至。 百幽落地,拱手道:“谯兄,多努兄。” 蛇骨、虎斑寅一众海族、妖族也互相招呼。 红三娘一方的阴鬼则只对百幽、单宜、法念三个简单招呼了一声。 谯谨点头,算是回礼。 多努朝各方鞠躬,笑呵呵道:“诸位,不知昨夜商议的如何?” 虎斑寅直截了当说道:“我三个昨日便已经同意这一提议。” 蛇骨紧跟着道:“我等也同意,但前提是场面必须闹得大些,否则南溟不会与我海族搞什么比试。” 多努笑呵呵道:“蛇骨兄尽管放心。” 他目光看向百幽与红三娘一方的阴鬼。 百幽含笑道:“此议可行,但我等须做好对应方式再具体而行,假如南溟接战,如何比试,如何安排人选,怎么定输赢,南溟要是不接,我们又该怎么办,这些都要妥善计议。” 多努颔首道:“这是自然,请百幽兄放心。” 他看向红三娘一方的阴鬼,目露询问之色。 红三娘冷冰冰说道:“怎么?你昨夜没睡好,还是瞎了?大家说话,就你闭着个眼睛。”这话自然是说的谯谨。 谯谨眼皮一抬,冰寒的目光扫向红三娘。 多努连忙上前打哈哈,笑道:“红三娘,谯谨昨夜整晚都在思索具体计议,今日难免犯困,你就理解理解他罢!” 红三娘哼声,“你们都开始计议具体方案了,我们还能不同意?” 多努笑呵呵。 红三娘立马又道:“但有一点事情需要讲清楚,同南溟弟子公然叫阵没问题,但倘若要捉对厮杀,你们两个可不能把我们推出去啃硬骨头,自己坐享其成,公平起见,至少也是抓阄择定对手。” 她把多努和谯谨称为“你们”,联合其他人称为“我们”,用意再明显不过。 多努岂能不知,笑呵呵道:“这是自然,不过我想最厉害的几个恐怕也轮不到我们,百幽兄,你们应当不肯拱手相让吧?” “不错!”单宜神色傲然,看向红三娘几个眼里满是不屑,“最厉害的交给我们,倒要看看这南溟弟子有何本事!” 红三娘被这赤裸裸的目光刺痛,心里暗骂:狗东西!脑袋里只有打打杀杀! 谯谨淡然说道:“别个无所谓,吴用必须交给我来。” 虎斑寅好奇道:“你和这个峨嵋弟子有过节,老寅自然不会同你争抢,不过他是峨嵋的人,你要怎么叫他出来比试?” 蛇骨的三角眼里也透出一丝疑惑,“听说此人是被南溟请回来的,你也说了人类好脸面,怎么可能让一个客人为自己出战?那岂不是出乖弄丑,叫天下人看笑话?” 谯谨意外地看了他一眼,“蛇骨兄在海族内是什么身份?我见过几个海族,非我诋毁,实力尚可,但头脑太过简单,似蛇骨兄这般出口弄词做句的一个没有。” 蛇骨含笑不语。 见他没有说的意思,谯谨也不追问,随口道:“我自有办法让吴用出手。” 百幽暗叫可惜,他其实也对这吴用很感兴趣,可既然谯谨已经指定了对手,那便不好开口“抢人”了。 “慢来慢来,怎么就开始选对手了?我看不如先说说那座法阵的事情。”红三娘一听急了,忙不迭站出来表示异议。 “法阵?法阵怎么了?”法念皱眉。 红三娘急道:“那法阵耗费了我们如此多的资材,就没有下文了?” 法念像看傻子一样看她,“那不然呢,南溟在那守株待兔,闯进去就是自投罗网,当然已是可以放弃。” 红三娘傻眼了,“那……那我们提供的资材怎么算?” 法念皱眉道:“当初布阵是大家的共同商讨后的意见,共同承担布阵材料,也说过后续可能的风险,你想要怎么算?” “我……”红三娘语塞,那可是他们好不容易凑出来的宝贝啊!怎么就说打水漂就打水漂了?她身后的枯林等一众阴鬼面色全都不是很自然。 虎斑寅不耐烦道:“别管那法阵了,赶紧讨论接下来我们该怎么做!” 蛇骨也催促道:“谯兄,你昨夜想了一整晚?具体计划怎么样的,说来听听。” 百幽笑道:“我也想听一听谯兄的安排。” 谯谨不再背靠椰树,说道:“其实也简单,诸位知道,谯某人是四方魔教东枯崖槐林峰的弟子,而多努则是本教南缺坡肉佛寺弟子,我四方魔教教众遍布天下,只需一声令下便……” …… 距离议事会结束已过去了半个月,吴用回归日常,每日除了监察南溟,便是打坐修炼。 如今他《西升灵虚真一书》已经突破,只需御动碧落紫陌即可指认潜藏在红尘大千内的鬼物,相较之前更为轻松。 得有闲余,但又没办法做别的事情,他便在御动碧落紫陌的时候上了心思,试着用各种办法与变化操控这一对灵剑,同时消化那一日炼剑时候传入脑内的剑式口诀。 碧落紫陌十分独特,寻常对剑或者似雷阗这般的多口成套飞剑,不管数目,都可以用一门剑诀催动,可碧落紫陌必须要两门功诀催动,还要求分别是鬼道功法与妖修之术。 也正因此,这对飞剑并没有专门的剑诀,游走斩击全凭御使者本人心意,灵活遨矫,变化多端。 可这不代表碧落紫陌的威力仅止于此,没有剑术尚可运用,但没有剑式的剑修就像拔了牙的老虎,身为峨眉祖师的佩剑,怎么可能少了? 由于御剑的同时不能修炼,但感悟剑式却是无妨,甚而还有加强与飞剑联系的意外之喜,吴用分心两用,一面御剑指认阴鬼,一面钻研剑式,进展倒也还算胜利。 高强度的监察使得他一天十二时辰无时无刻不在御动碧落紫陌,还要保证法阵的运转,人可谓处在临界的极限,若非有梁长运源源不断送来的各种养精益气、补血安神的丹药,当真撑不住。 但这也令他收获了一个意外的好处。 许多时候他御剑已很是疲累,但不得不坚持,恍惚之中,使得他进入到了某种状态中,无需刻意导引剑光走势,剑光与他心念合而为一,混元自如,等他醒神,才意识到异状。 【这叫做“剑走灵心”,是一种所有剑士必经的状态,说明你在御剑上已是算是入门了。】伏龙剑解释道,语气里有一丝欣慰。 【何谓“剑走灵心”?】吴用心下好奇。 伏龙剑道:【你以为与人比斗,是比拼剑式?还是比拼剑势、剑路?】 吴用稍做思考,说道:【这不是可一不可二的单项选择吧?难道不是应该在剑势与剑路指中穿插剑式?】 伏龙剑赞道:【不错,正是如此。修士斗战,机会稍纵即逝,剑修更是如此,实战中可没有给你思考如何出剑、拨剑的功夫,运转周游只在一念之间,电光石火,如窗间过马。】 【进入到“剑走灵心”的状态中,剑士运转剑光混元自如,心随意动,意随剑走,剑光方可含威纳势,抑扬顿挫,而不是磕磕绊绊行走。】 【在此基础之上,融入剑式,如此才能最大程度发挥出威力。】 …… 第406章 说来就来! “剑走灵心……”吴用喃喃默念,试着再次进入到这一状态中去,却发现似有一张薄膜隔阂在自己与碧落紫陌之间,怎么也捅不破。 越是尝试,这层薄膜便越厚,他运剑再没有那般难言的玄妙感受,甚至还没有之前如意,转而变得无比滞涩,剑光在穹顶下飘飘摇摇,给人一种随时可能坠落的错觉。 【莫要强求,碧落紫陌没有对应剑诀,你方才进入有能力操控,等若才成为金丹剑修,强求不得,顺势而为,专心运剑即可。】伏龙剑清喝一声。 吴用回醒,不再执迷于进入这一玄妙状态,呼吐一气,且暂稍歇,再才重新开始运剑。 伏龙剑这才颔首。 …… 日子忽忽而过,转眼又是半多月过去。 吴用自从进入过一回“剑走灵心”的状态,便彻底沉浸到了修炼之中,不断专心控剑,尝试再次进入到这一状态中。 只他不再像第一次那会儿那样执着,脑袋里一个劲想着“我要进入到这个状态中”,而是心神专心控剑,意念压下这一想法,尽力不去想这个念头。 这般坚持久了,他渐渐生出一种不真实的游离感,倒是让他阴差阳错的多次进入到了这一状态中,修炼可谓进展神速。 这一天,吴用照旧控剑监察南溟,忽然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 他缓缓出定,对一旁的宋瑜英道:“瑜英,最近南溟有什么不寻常的动静?” 宋瑜英近日修炼遇到了瓶颈,并未入定很深,闻言摇头,答道:“不曾听说有什么动静。” 吴用沉吟,说道:“昆鹏回来了叫我一声。” 这小子最近又坐不住,隔三岔五就要跑出去一趟,如果南溟真发生了什么动静,他是一定知道的。 “好。”宋瑜英也被勾起了好奇心。 约莫到了晚间,柴昆鹏小旋风似回到烽火台内。 不消宋瑜英提醒,吴用早就已经注意到他的动静,早早下了烽火台等候。 “小师叔……你没在监察,下来了做甚?”柴昆鹏看见吴用下了烽火台,不由得一惊。 吴用说道:“近日以来,南溟境内的鬼物越来越少,几天不见一头,我不看这一会儿也不打紧,倒是你,有事情要问你。” 柴昆鹏讶然,“你在等我啊!” 吴用颔首,直截了当问道:“这两天南溟境内是不是发生什么了?为何我监察时发现许多南溟修士的脸色很不自然,随处都有人聚在一起悄声聊着什么,而且外围的岛屿上有不少岛外人士游晃,你有听到什么风声不?” “你知道了?”柴昆鹏来劲了,一拍大腿,“我正要说哩!小师叔,你不知道,这两天南溟确实有一件大事发生!” “哦?是怎么样,说来听听。”没想到还真有事情发生,吴用也来了兴致,最近修炼实在有些枯燥了。 柴昆鹏小声说道:“不知道怎么就来了一个消息,说是一群阴鬼联合了妖族、海族与四方魔教的弟子给南溟发来了挑战,说是要和南溟年轻一辈弟子公平切磋,堂堂正正比武。” “四方魔教……”吴用一惊,他现在对“四方魔教”这四个字尤为敏感。 宋瑜英蹙眉,“这等无理取闹的要求南溟会同意?” 阴鬼、妖族、海族、四方魔教……这一听就鱼龙混杂,他们敢踏进南溟地界,以梁长运的脾性,一巴掌就要把这些家伙全部拍死。 “问题就在这!”柴昆鹏重重抚掌,“你们不知道,这事儿其实只是个传闻,南溟这边是最晚知道的,据说还是从婆娑国与南疆先传开的,那边已经闹得沸沸扬扬的,近日才流转到南溟。” “南溟弟子知道这个事情后,还待分辨真假,没想到外围岛屿已经有不少人慕名而来,赶也赶不走,驱逐两声,还被呛说是挑战的人都还没来,南溟就开始赶人,是不是怕了,不想接战。” “现在他们是骑虎难下了,要真蹦出来这么一伙,南溟若是不答应,就此便就要沦为笑柄!” “有预谋的……”吴用立马反应过来,“南溟的意思呢?有表态吗?” 柴昆鹏摇头道:“暂时还没有,这事儿其实也就这两天才闹出来,我比小师叔你知道的没早多久,但我猜南溟是打算静观其变,若场面不好控制,那只能接受,若场面也就这样,自然置若罔闻。” “而且,小师叔,你们想啊,正主都还没出来哩!也许南溟在等这些阴鬼、海族、妖族、四方魔教的冒头,乃是再做计议也不迟,这会儿啥也说不准。” 宋瑜英摇头道:“南溟受鬼物苦扰的情况现在天下人所共知,不管他们答应不答应,这件事情南溟脸上都无光,现在又来这么一出,反正和我们没有关系,你走在外头也少问人家,免得被人说多管闲事,咱们难得最近安生。” 吴用赞同道:“瑜英这话在理,你要看可以,但不要搞得幸灾乐祸,像看乐子,我们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如今南溟境内的鬼物越来越少,我估计再要不了多久,我们就能离开烽火台,前往封魔禁地,这期间不要出什么岔子了。” 柴昆鹏拍拍胸口,高声道:“小师叔,我你还不放心?我有数的。” 吴用哑然失笑,懒得说这小子。 “我练剑到了关键紧要,等此间事了,回转门内,你们可得抽空陪我好好切磋切磋剑法。” 柴昆鹏面露喜色,说道:“那敢情好!我来陪小师叔你,不过咱们说好,你可不能用弓!那耍赖,我可不想像被打鸟儿一样给你射下来!” 宋瑜英毫不客气说笑道:“小师叔剑道造诣不定比你还要深,才突破没多久,便已接触到‘剑走灵心’的境界,只论剑术,虽然你先突破,但你可不一定是小师叔对手。” “剑走灵心……真的吗!?”柴昆鹏大为惊讶。 吴用也讶然道:“瑜英你怎知道……” 宋瑜英狡黠一笑,“小师叔剑势时强时弱,变化极大,瑜英看在眼里,一眼就知道了。” “这不公平!小师叔你做什么都天赋异禀,我怎么和你比?不行,我……”柴昆鹏大声叫唤。 【这女娃子单论剑道的天赋比柴小子远要厉害,未来不可估量,难怪雷阗四小儿愿意臣服于她。】伏龙剑欣慰地说道。 【如论剑道天赋,或许是吧,但你若比修道的天赋吗……嘿嘿,柴小子身怀赤子丹心体,那是要胜过这女娃一筹的。】邯鼓倒是跟看好柴昆鹏。 【嗯。】事实如此,这没什么好争论的,伏龙剑不语。 “好了,别闹腾了,我们还要修炼!”宋瑜英看柴昆鹏闹得没完没了,白了他一眼。柴昆鹏哼声。 看两人又要闹起来,吴用苦笑着摇头,回了烽火台上,继续监察南溟。 …… 之后的几天,这一传闻闹得愈发沸沸扬扬,几乎每日都有从各方慕名而来的修士、鬼物以及妖族海族前来观战。 南溟本就够乱了,好不容易这段日子在吴用的帮助下安稳了不少,这一来比之前还要鱼龙混杂。 这些“外客”全都围在十二岛东北方向靠近婆娑国的几座小岛上,此处平日都是南溟弟子外出时,与南溟岛内的林中落脚点。 这等于被堵着家门口。 不分出人手来管吧……不行,乱糟糟的不成样子,南溟弟子出入岛内外太不方便,被指指点点不说,走哪去哪还都被人瞧着看,没有一点隐私,彻底暴露在外人眼皮子底下,被有心人利用指不定要出什么大乱。 可分出人手来管吧,毕竟是在南溟外围,直接将这些人驱逐恐怕会引来众怒,这分明是一场有预谋的行动,南溟本就云里雾里,要是胡乱应对,极可能会被背后的始作俑者利用,情况愈加严峻。 而且一定那管摄这些三教九流的家伙,势必要与他们接触,万一又被一些鬼物趁乱下手怎么办?万一潜藏在谁人体内,回到了岛内,好不容易控制住的鬼物灾害很可能又要复发,功亏一篑。 因此,梁长运严令各岛不要轻举妄动。 情况一时对南溟极为不利。 …… 鹿丰岛,岛主殿。 雕琢精美的实木圆桌边,十二名岛屿负责人围坐。 “总岛主!这还犹豫什么,应战就是!”一个络腮胡的魁梧壮汉怒声喊道,声音震得大殿横梁上的铜种也嗡嗡直响。 梁长运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壮汉拍着胸脯吼道:“总岛主,您给个准信!只要同意,我柏山岛愿打头阵!” 飘雨岛鲁飞英皱眉道:“德水,现在我们连是谁在背后捣鬼的都不知道,你出去有什么用?别给总岛主多事!” 齐德水两眼一瞪,“鲁长老,您这话说的,德水也是看不下了,他不是躲着藏着不肯出来?好!那大不了我们出去就喊我们接战,看他还当不当缩头乌龟!看谁还会以为我南溟外强中干!” 鲁飞英冷声斥责,“你知道对手是谁吗?真正的目的是什么?闹出这般大阵仗,对方所图岂能是小?贸然接战,中了别人的圈套怎么办!” 梁长运打断道:“不用骂他,德水这也是个办法,但现下不适用,激进了些。” 齐德水闷声道:“总岛主,人都欺负到我们头上了,怎么还能不激进?那不是让人家指指点点吗?” 鲁飞英冷眼看他,“此事当然稳妥一些为好,至少也要等正主出现,他们如此不遗余力鼓动各方势力,为的便是要我们坐不住,他们越要我们坐不住,我们就越要坐得住,以静制动!” “是这个理。”梁长运表示赞同。“不瞒你们,我近日也一样派人去调查了,想看看这传闻的源头侍从哪里来的,你们猜怎么着?” 众人目光齐刷刷望来。 梁长运淡淡说道:“传闻最先是从四方魔教南缺坡内传出来的。” 众人一惊。 “四方魔教!” “传闻不是说四方魔教纠合了海族、妖族、阴鬼来的?难道说这一次是四方魔教针对我南溟的行动?” “可……奇怪,要说是四方魔教在捣鬼,为何不是西绝山深空洞,而是南缺坡?” 众人无不疑惑。 四方魔教共有四处分坛,位于天南地北,东枯崖槐林峰、南缺坡肉佛寺、西绝山深空洞、北贫涧老龙山,他们南溟位于婆娑国的西南面,这里一直都是西绝山深空洞的活动地盘,没理由肉佛寺绕了一个南疆和半座婆娑国来找事情。 “难道说……”寒池岛余仪苏忽然捂着嘴惊呼一声。 齐德水扭头看她,皱眉道:“余长老想说什么?” 余仪苏张了张嘴,面露犹豫之色,不确定的说道:“难道说……这一次是南缺坡肉佛寺和西绝山深空洞联合针对我南溟的一次行动?” 众皆哗然。 梁长运缓缓说道:“这亦是我的顾虑,倘若这真是四方魔教的联合行动,以我南溟现下的情状,恐怕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梁才琴俯身在他耳边说道:“祖父,可要将才图、才书他们叫回来?” 梁长运摇头道:“那也不必,西南那边海族泛滥,才图、才书他们要带着各岛弟子做好防守,那里一旦失守,我南溟家毁人亡,事情远未到这一步,暂不用着急,我们还是静观其变。” 众人表示赞同,西南海族泛滥,现由三名镇海将军为首,带着岛内最为出色的弟子抵御在最前线,如果把他们叫回来了,哪怕击破了四方魔教的阴谋,后续西南那边的烂摊子收拾起来也要费好大的劲。 “总……总岛主!平安岛急信!”一个侍从忽然跑了进来,气喘吁吁,单膝跪地,双手一封金光信笺飞往台阶上。 平安岛? 这座岛屿正是位于南溟境外东北方向的岛屿,是南溟弟子外出、归返的中转点,也正是如今那许多三教九流聚留的所在。 发生什么了?要送来急信。 众人心头一紧。 梁长运拆开一看,沉声道:“说来就来!” …… 第407章 四方魔教其三 齐德水道:“总岛主,什么来了?” 鲁飞英皱眉看了他一眼,“脑子转不过弯?平安岛来的急信,那里现在什么情况你不知道?还能是什么来了!” 齐德水好一下才反应过来,狰狞着脸叫道:“来了?来得好啊!总岛主,这下我们可以应战了吧?” “不急,一共来了十六人,全是金丹修为,先去看了再说。”梁长运为了稳妥起见,没有立马答应。 原来才是金丹修士……各岛负责人面色轻松许多,他们以为来的会是元婴乃至更高境界的家伙。 齐德水更是狞笑道:“闹了半天原来就几个小小金丹,看老子不一巴掌拍碎了你们!” 说罢,竟然腾空而起,离殿要去。 鲁飞英呵斥道:“德水!你身为一岛之主,怎可如此莽撞,行事不虑后果?给老夫回来!” 蒙蒙细雨在大门檐边毫无征兆地落下,挡住了齐德水的冲势。 “鲁长老,你……” 鲁飞英骂道:“他们都是金丹,又前来邀战,摆明了就是告诉那些看客‘这是一场低辈弟子之间的交流切磋’,你一个岛主对他们动手,是嫌不够丢脸吗!” 齐德水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鲁飞英深吸一气,起身拱手道:“几个来历不明的家伙,不劳总岛主动身,老夫先去一探究竟,有情况再做汇报。” 梁长运颔首,“鲁长老你尽管去,先前他们不露面,我们不好应对,可现在既然站到阳光底下了,那就好说了……” 他面色一沉,“确认他们的实力是否属实,有无弄巧,若果没有隐瞒,尽管答应了他们!这是阳谋,逼得我们接战,说明他们对自己的实力很有信心,可说到底,我南溟弟子也不是吃素的!” “好好好!”齐德水搓手叫好不停。 鲁飞英沉思,细数此去有无遗漏,片刻后,问道:“此番对方来势浩荡,定然有所图谋,让得他们几方联合,无非为名为利,比试恐怕也不会只是切磋,我猜还有赌注或者输赢得失,总岛主以为……?” 他不会说对方来势汹汹,但浩荡却是没错,既然现在南溟要表态,要走到人前,那一些事情是没得回避的,必须要当场回应,否则真才脸面丢尽。 梁长运十分豪爽的放权,“你心里有数,全权你来定夺。” 鲁飞英不卑不亢地点头道:“好!” 他看了眼左右,说道:“此去我一人也不合适,有人恐以我南溟轻视为由做文章,最好还是来个人随我一起。” “鲁长老,我随你去!”齐德水自告奋勇。 鲁飞英想了想,看向梁长运,见后者点头,说道:“好,你随我一起,不过切记一切由我做主,带上你只是不想落人口舌。” 齐德水拍着胸口,“德水和以往一样听长老你的话。” 鲁飞英点头,这小子当年机缘巧合在自己手下跟过一段日子,倒也放心。 梁长运说道:“有劳鲁长老与齐岛主走一趟,我等在此敬候佳音。” 齐、鲁二人拱手,遁出殿外。 梁长运掐了一个诀目,殿外天虹幕上便投射下来一道彩光,垂坠至殿内,一副景画跃然其上,勾勒出一十六名形貌各异的“男男女女”。 “这两人……恐怕便是来自东枯崖槐林峰和南缺坡肉佛寺的家伙了,不过这又是哪个。” 余仪苏看着景画,自然一眼瞧出为首的黑袍男子与脖子挂着大串佛珠的干瘦僧侣是人类。不用想,这必然是四方魔教的弟子,而她指着的则是藏在这伙人最后方的一个。 其人一身灰袍,满头乌黑长发散在肩头,眯眯眼,嘴唇极薄,嘴角挂着一丝笑意,背着一口漆黑的剑匣,看着和蔼,实则浑身散发着一股拒人千里之外的冷意。 众人也把目光挪到了此人身上。 梁长运眯眼道:“杀意内藏,冷冽透骨,一身气息虽然藏匿得很好,但毫无疑问是魔门弟子,背着剑,恐怕是西绝山深空洞的人。” 众人一惊 那不是意味着这是深空洞、肉佛寺、槐林峰三方主导的阴谋? 一向鬼魅不见踪迹的四方魔教来了三个,这莫非是他们南溟的巨大危机? “大家倒也无需想得太严重了,若果是来自四方魔教的动作,他们不会如此散漫,更不会这么‘小’的场面。”一个面貌俊朗的中年男子给出自己的判断。 “这还小?”余仪苏苦笑一声。 “四方魔教终年藏野,不轻易在我等道派前露面,此次前来挑战,完全和他们以往的行事风格相冲。现在等于要拂我南溟脸面,以四方魔教的性子,当然不会如此小气,要做就做到震悚陆内各派!我猜这只是几个魔门弟子自己的盘算。”中年男子摇头说道。 梁长运点头赞同,“蔺万说的有道理。” 众人再一想,也是,便不再过分担心,对着景画内的十六人指指点点,想看出个什么端倪。 蔺万见状,换不走上阶梯,俯身悄声道:“总岛主,今天难得来鹿丰岛,吴用那面可方便,此人执掌碧落紫陌,前途无量,蔺方开罪了他,我最好还是去登门道歉,免得以后峨眉拿这件事说道,坏了峨眉和咱们南溟的关系。” 梁长运颔首,“最近鬼物少,他那边应该不会很忙,你去就行,门口通报一声,此子年纪不大,进退有度,但又不失傲气,你去了也要小心应付。” “好,准备了一点小东西,也算是赔罪了。”蔺万拍了拍胸口,一股药香从他怀中飘了出来。 梁长运讶然,点头道:“有此物作陪,你再客气几句,这件事情就该揭过了。哎……蔺方要是有你一半妥当就好了,否则我也不至于如此惩处他。你去吧,这边我们看着。”蔺万摇头道:“我最近忙,对他管摄少了,总岛主见谅。” “嗯。”梁长运沉吟,“蔺方这段时日清剿鬼物勤勤恳恳,没有功劳也有苦劳,你也不要太过责罚,等此事了罢,可着将功补过。” 蔺万心情振奋,这意思是吴用走后,蔺方将功补过,脱去罪身,既然如此,副岛主做不了了,那长老这等闲职是没有问题的。 总岛主虽然不能干涉其他各岛屿的内务,但由于许多时候需要各岛联合办事,听从总岛主发令,因而其实是有一定的建议权的,虽然不甚正式,但却是诸岛之间不成文的约定。 “多谢总岛主!”蔺万躬身告退。 …… 吴用正在烽火台内修炼剑法,感悟剑式,忽然,邯鼓送来了一幅景画,却是有一人离开梁长运的宫殿,朝烽火台这边走来。 “此人……”他缓缓收功,退定睁眼。 鹿丰岛今日再次举行议事会他是知道的,但和自己无关,应该是为了讨论这两天南溟闹得沸沸扬扬的魔道同异族放话挑战一事,所以梁长运不曾邀请自己。 只此人是谁,为何离了梁长运的大殿来自己这边,而且……此人的面容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过不多时,穹顶外便响起了一个声音,“小友可在,洪阳岛蔺万求见。” 姓蔺……吴用看着此人异常熟悉的面孔,心里有了一点猜测。 “请进!” 蔺万走进了穹顶内。 吴用起身,飞下烽火台,拱手问道:“在下吴用,敢问是否是蔺方副岛主的兄长,洪阳岛岛主当面?” “正是蔺某,吴公子好眼力,这能认出我来。”蔺万笑着拱手回礼,又对一旁的宋瑜英颔首示意。 吴用不知对方来意,但正所谓伸手不打笑脸人,他也乐呵呵道:“蔺岛主与蔺副岛主面貌不止五、六分相像,吴用若是认不出来,那才是眼力不行。” 蔺万摇头叹道:“吴公子休要再提‘副岛主’,我那兄弟实在不像话,我已撤了他的职位,如今在族内禁闭。” 吴用其实知道此事,天虹幕下,烽火台上,南溟境内,除了那几处各家岛屿做遮掩不让他知道的地方,发生了什么鸡毛蒜皮的小事他都一清二楚,更别提是副岛主撤职这等大事。 不过他对一个嘲弄自家师门的人可没有一点同情,不痛不痒说道:“蔺岛主不用客气,‘公子’二字我听得别扭,如不介意,直呼我名即可。” “好!”蔺万笑着。 两人一时无话。 蔺万轻咳一声,看向烽火台,叹道:“全天催动法阵监察南溟,当真不是件易事,换成任何一名同阶弟子,恐怕都难有你这般毅力与精神。” 吴用笑道:“蔺岛主说笑,‘任何’这词也太绝对,比吴用优秀的人多了去了。” 蔺万摇头道:“你才是谦虚了,能够得传峨眉祖师的佩剑,岂能是一般人可比?” 他不再兜圈子,手摸进怀内,取出来了一物,开门见山说道:“总岛主有意与峨眉建交,我那兄弟没眼力见,恶犯了你,是以蔺某特来赔罪。这是一株剑影草,能够帮助剑士参悟剑法,你才突破,这东西正合你用,一定不要推辞。” “剑影草?”吴用从未听说过此物,不禁好奇,只见蔺万手中的是一只巴掌大的脂玉瓦盆,但内中盛放的并非泥土,而是一蓬氤氲的雾气,隐约可见其中有经文闪动流转,其上则慵懒地躺着一团毫不起眼的草球。 蔺万笑道:“剑影草是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弟子修练剑法之物,他们会将自己所得的各家剑法存入其中,只需以剑意激催此物,剑影草便会化投射出一道剑气光影,与你作陪修炼。” 吴用讶然,那是当真意外,却不知道世上还有这等好物。 蔺万把手一托,剑影草便飞到了吴用跟前。 “当然,此等宝物既然可以存纳剑法,那自有多少一说,西绝山深空洞以此为依据将剑影草分成了天、地、玄、黄四个等阶,我手里这株剑影草乃是玄阶,得自一名深空洞的核心弟子。” 吴用接过剑影草,尚未如何催动,这团草球的枝叶便逐渐舒展,其底部呈莲座式排列,叶瓣徐徐刚直,变成了一抹一条形如宝塔装的薄利的剑形叶瓣。 正如其名,剑影草。 蔺万心下吃惊,暗道:这剑影草之所以分为四阶,一是与收藏的剑法多寡有关,其次也需要剑意刺激再才能催用,这吴用才突破没多久,剑意竟如此纯粹,居然能够引动这株玄阶剑影草! 不仅如此,看吴用只是托着剑影草便能催动,恐怕便是地阶剑影草也用得,似这般天赋的弟子,放到深空洞去至少也是核心前列。 蔺万啧啧称奇,只不过转念一想,吴用能够被峨眉玄虚子收为弟子,得传祖师佩剑,又岂能差了去? 峨眉身为当道剑派第一,只看深空洞虽号称“剑影草”收罗了天下剑诀,但唯独没有峨眉剑诀,便可知二者高下,自己这么看吴用,恐怕还是看低了他的天赋与前途。 蔺万半是认真半开玩笑地说道:“剑影草难得,一旦用剑意催激,便只识得了你,别人再难为用,吴用你也算收礼了,想必不会再记恨我那兄弟,不会怪我南溟招待不周了吧!” 吴用佯装苦笑道:“蔺岛主算计我,要是提前说清爽,我还要考虑考虑,这下好,礼先收了,想记恨也不行了。” “嗯?”蔺万一愣,旋即大笑,“你果真是个妙人。” 来之前他得了总岛主的提醒,还担心吴用尤在记恨蔺方,毕竟换位思考,他有吴用的身份与实力也一样傲气,可以理解,因而说话颇为客气,也没有上来就开门见山,没想到啊……没想到。 吴用将剑影草收入膻中穴内,说道:“蔺方冒犯我师门与长辈,我自不能坐视不理,现下他已经受到应有的责罚,南溟也算给了我峨眉一个交代,咱们就此翻篇,不过……” “蔺岛主,吴用丑话说前头,假若蔺方下次还是这般妄议我师长,那小子还是会选择一样的做法,这点请蔺岛主谅解。” 吴用把手一拱。 …… 第408章 议定人选 吴用一字一句说道,表情认真又恳挚。 蔺万被一个晚辈当面“威胁”,心里自然不舒服,可瞧见吴用的目光,心知他只是很认真地在维护师门,并非嚣狂,便也了然,淡淡说道:“你放心,这等情况绝无可能再发生。” 吴用微微躬身,“多谢蔺岛主。” 蔺万的脸色略有缓和。 吴用好奇道:“恕吴用多嘴,我看今日十二岛齐聚于此,可是在商议应对那四方魔教与异族齐邀战之事?” 蔺万点头道:“正是。” 吴用知道这件事情,他是一点没有意外,一个整日监察南溟的人,要不清楚才怪了。 “这也是我此来的目的,总岛主让我带一句话,外面的纷杂糟乱我等会尽快处理,你还是专心监察南溟即可,一切照旧。” 吴用点头道:“明白了。” 他开始考虑该要什么时候提出离开南溟了。 四方魔教携异族来挑衅,十二岛齐聚商议应对的方案,说明他们对这件事情的重视,同时也侧面说明了目前南溟的境况比之前要好上不少,已有余力。 换而言之,南溟境内鬼物泛滥的情况已经得到了控制,至少也已是到达梁长运的心里预期。 只鬼物是没可能彻底剿灭干净的,越低阶的鬼物就越像蟑螂,看到了一只,意味着背后还有三只、五只、十只……乃至更多。 亦即是说,他不可能等到鬼物彻彻底底清剿干净才走,甚至毫不夸张地说,永远没有这样的一天。 如是眼下情况已经得到控制,那他就该提出要离开了。 蔺万并没有和吴用过多提及此事的打算,他此行目的也已达到,遂准备告辞。 没想到这时候,一道小旋风似的遁光冲进了穹顶内,给他惊了一跳,以为是哪来的鬼魅宵小,立马拍出一只法力幻化的大手,要将这不速之客生擒。 “哪里来的宵小!与我停下!” 吴用也是一愣,连忙喊道:“蔺岛主且慢,此是我那师侄!” 蔺万一愣,连忙住手,大手光华一散,看清楚来人,果然是吴用身边的那个晚辈。 柴昆鹏也是吓了一跳,那大手若果横压下来,他绝对撑不住,心知自己毛躁了,没想到小师叔这里有客人,连忙上前见礼,“晚辈峨眉柴昆鹏,见过前辈。” 蔺万颔首,等看清柴昆鹏,心下更是讶然:这峨眉有一个吴用这样的俊才还不够,身边的这个女弟子亦是人中龙凤,没想到现在就连个跑进来的小子也不简单…… 吴用笑骂道:“你总是这么毛毛躁躁,慢慢进来不成吗!” 柴昆鹏摸着后脑勺,噘着嘴说道:“那不是我听到了紧要的消息吗……” “什么消息要你这般火急火燎?”吴用没好气说道。 柴昆鹏满面兴奋,偷瞧了一眼一旁的蔺万,不敢大声说话,压低嗓门道:“小师叔,是那帮来挑战南溟的人的事……” 蔺万笑呵呵说道:“未知事态如何?我出来前鲁长老和齐岛主已经出发平安岛,不知道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我也想听听。” 吴用汗颜,瞪了眼柴昆鹏,拱手道:“蔺岛主见谅,我这师侄性子便是如此,实非冒犯。” 蔺万摆手,示意不打紧。 柴昆鹏这才说道:“我得到的消息,这次是由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南缺坡肉佛寺、东枯崖槐林峰为首,携海族、妖族与阴鬼一系前来挑战。” 蔺万点头,这点他早已经知道。 吴用却心头凛然,四方魔教竟然来了三方?只剩北贫涧老龙山没来? “来了很多人?” 柴昆鹏摇头,“不多,一共十六人,四方魔教三家只各一人,另外全是妖族、海族还有阴鬼,但小师叔你想不到的……这事儿居然还和你有关。” “和我有什么关系?”吴用不由得一愣。 蔺万也不禁皱眉,奇道:“小友何出此言?” 柴昆鹏挤眉弄眼道:“他们和南溟约战,提出要捉对厮杀,南溟同意了,并在这之上又加了许多彩头,用各种天材地宝为赌注,南溟也同意了。” “可就在南溟准备择定人选的时候,那东枯崖槐林峰的魔修点名道姓提出名单里得有你,他要亲自和你斗上一场!” “和吴用?”蔺万大为不解,这是他们南溟的事情,关吴用一个峨眉弟子什么事? 他皱眉道:“鲁长老同意了?” 柴昆鹏一拍大腿,说道:“那当然不能啊!这关我小师叔什么事!” 他说话立时觉得不合宜,点头小声说道:“蔺岛主,你知道的,我意思是魔道人人得而诛之,但这事儿是南溟家事,我们峨眉掺和进来名不正言不顺,恐怕还会……” 他没说完,蔺万摇头道:“莫说这些虚的,大家都懂,现在情况如何?” “现在……”柴昆鹏挠了挠头,“我听说这伙来挑战的个个都不简单,南溟若果随意应付恐要吃亏,鲁长老约定切磋两个时辰后开始,所以我猜现在正在挑定各岛出战人选?” 蔺万沉声道:“吴用,两位,我先告辞了!” 吴用知道他是要回去参加定议,抱拳道:“蔺岛主慢走!” 蔺方颔首,飞身离去。 等他离开烽火台,吴用思来想去觉得奇怪,问道:“你说那东枯崖槐林峰的魔修指名道姓要和我斗一场?他叫什么,知道吗?或者长什么样的?” “名字我哪晓得,不过此人,唔……”柴昆鹏沉思,“我听人描述,说是个阴鸷的书生,戾气很重,一身黑袍,像是个残身之人,一对手臂不是很灵活。” 吴用瞳孔猛地一扩,“原来是他!” 书生、黑袍、阴鸷,这些都不算明显的特点,可一对手臂不是很灵活,又是东枯崖槐林峰的人,还和自己有恩怨的,对方的身份呼之欲出——这不是谯谨是谁?! 柴昆鹏一冷,“小师叔,你认得对方?” 吴用冷笑,“何止是认得,此人名为谯谨,我俩可有一番交情!” 柴昆鹏和宋瑜英对视一眼。就在这时,一个侍从前来通报,说总岛主有请他们三人。 柴昆鹏讶然道:“去岛主府?” 自从来到这烽火台后,梁长运便曾直言让小师叔尽量不要外出,小师叔也十分配合,从未出过此间一步,没想到这位总岛主今日居然主动来请小师叔出去? 吴用摸着下巴,“八成和谯谨有关,我们走!” “那这里怎么办?”柴昆鹏看了眼空荡荡的烽火台,小师叔不在上面,他怎么觉得有些不习惯? 吴用摇头道:“无妨,走吧,别让人久等。” 三人遁出烽火台,来到鹿丰岛岛主府。 一进大殿,梁长运在主位上摸着胡子笑道:“吴用来了?快快请坐!老夫腿脚不便,只好把你呼来唤去,莫要烦恼我,哈哈!” “总岛主言重了。”吴用带着柴昆鹏、宋瑜英回礼,又对齐来寒暄的各岛岛主一一回应,场面上一点不怵。 柴昆鹏悄声对宋瑜英说道:“我最佩服小师叔这点,每个人是谁他都记得住,都能应付自如,换我就不行。” “噤声!”宋瑜英瞪他一眼,可心里又何尝不是这样觉得? 等所有人落座,梁长运看向柴昆鹏,笑着问道:“柴小友,关于这次登门来挑战的这伙人,你知道多少了?” “哦?他们啊,我只知道……”柴昆鹏下意识就要回答,旋即反应过来,挠着头尬笑,“总岛主勿怪,小子实在坐不住,所以最近在岛上跑动多了些。” 梁长运哈哈一笑,其实是看这小子这两天满岛乱跑,此刻又在那里悄声说话,于是开了个玩笑,轻松轻松气氛。 鲁飞英也笑道:“蔺万说大概情况你们都清楚,现在我们正在讨论出战的人选,但那东枯崖槐林峰的魔修似乎与你有恩怨?此战我南溟只许胜不许败,必须利用一切可以利用的情报,所以想找你来问一问先。” 吴用整理措辞,说道:“我确实认得此人……” 他将自己和谯谨之间的恩怨大致说了一遍,忽略了一些不该和不能让人知道的细节。 齐德水嗤笑道:“原来是个手下败将,还是怂蛋,得抱团胆子才壮,怎么不敢在你还在峨眉时候上门叫阵,偏等你外出来?” 柴昆鹏眼前一亮,觉得这位岛主很对自己对胃口。 梁长运眯眼摸着下巴,不知道在想什么。 鲁飞英看了眼天色,说道:“和他们说了两个时辰后可以开始比试,现在人选还缺不少,咱们怎么定?” 余仪苏掩嘴笑道:“要不吴用你也参加算了?正好能和这谯谨做个了结。” 虽然刚才吴用的描述十分简单,但可以想象那时候筑基都没有的吴用,在面对金丹境界的谯谨会是什么景象,想来若有机会报仇雪恨,吴用肯定也不愿错过。 “不行!” “这不合宜。” 前一个声音是齐德水,他眼睛一瞪,怒道:“余仪苏,你出的什么馊主意,我南溟的事情怎么请峨眉的人帮忙,别人会怎么看我们?” 这可和请吴用回来帮忙监察鬼物可不是一回事。 后一个声音是鲁飞英,他与齐德水一个看法。 梁长运摸着胡子说道:“请吴用来是看看那谯谨的底细的,不是提议让吴用商场的,此事无需再提。” 吴用看了眼左右,忍不住问道:“总岛主,恕吴用多嘴,对方也才十六员,难道南溟这也挑不出人选来对仗吗?” 就算南溟差了峨眉、阴景宫、寒潭派这些道派一筹,但也仅仅只是一线,整体还在一个量级,按道理不该连这样一场比试都接不下来。 “说来还和你有关。”梁长运解释。 原来,南溟在海域西南面布置了一道抵御海族的防线,原本岛内一小部分弟子会派去帮忙,同时磨炼己身。 但这次梁才图与梁才书从峨眉回来,有感吴用在对阵梁幼菱等人时候的狠厉,觉得自家弟子太过稚嫩,锻炼得不够,于是要求梁长运派出更多的弟子,如此一来,既可以缓解防线的压力,又能够对小辈们加以磨炼。 这一部分几乎占了南溟境内年轻弟子的五成,再加上剩下的三成在配合吴用清剿阴鬼,如今岛内实在没有多少闲余人手。 再者,此次来挑战的这一伙人绝非泛泛,为求稳妥,南溟不能随便举派人选,必须要挑选过,实力差点的绝对不能上场,所以有了眼下的尴尬局面。 梁长运沉吟道:“现在选出几人了?” 鲁飞英说道:“已有九人。” “还剩七个人选要定……”梁长运闭上眼睛,两手拇指在虎口上轻轻敲击。 大殿内针落可闻,众人静等他,约莫过了十来息,梁长运睁眼,缓缓说道:“先把幼菱放出来,她算一个。” 他对吴用歉笑道:“吴用,现下是我南溟用人之际,幼菱本事不差,我需放她出来一用,你莫介意,事后我会关她回禁闭。” 吴用点头。 “还有六个……送信给才图和才书,让他们送人过来,不用多了,就六个足够,你们商议下,把人选告诉鲁长老,马上定下。”梁长运大手一挥。 各岛屿负责人立马开始报出自家在西南防线的弟子名字,讨论合也不合适。 “德水,你岛上的宋芸?”鲁飞英给出第一个人选。 “可以,芸儿实力不错,近日正值轮换,回来不耽误事。”齐德水嘿然一笑。 “余长老,你岛上洪亮如何?”鲁飞英沉吟片刻,点出第二个名字。 余仪苏沉吟片刻,摇头道:“洪亮修炼正值瓶颈,恐怕不合适,他堂弟洪宛更要合适。” “洪宛?”鲁飞英稍加回忆,“是那个和幼菱打得难舍难分的小子?” 余仪苏轻笑道:“正式这小子。” 鲁飞英颔首,看向梁才琴,“正初呢?” “不行!”梁才琴毫不犹豫拒绝,“正初不仅是我鹿丰岛年轻一辈最出色的,放在十二岛内也名列前茅,这伙人算什么,何需让正初上场?” …… 第409章 叫阵 见梁才琴毫不犹豫的拒绝,众岛负责人不禁皱眉,可转念一想,却又释然。 是啊,这群东拼西凑出来的家伙不知是什么来路,以前从未听过,值得让梁正初这等南溟一等一的头部弟子出战? 换成四方魔教那几个最为出名的弟子来还差不多。 众人一番热烈讨论,将剩下的几个人选也一一敲定,随后由梁才琴命人传出信件。 见一切处置妥当,梁长运颔首,“时候差不多,鲁长老,你们先带在岛内的弟子过去吧,免得被人以为我南溟怯场。” 适才殿内讨论激烈,吴用不便开口,遂在一旁等到现在,这会儿看南溟这边安排得差不许多,便起身准备告辞回去。 但没想到梁长运先行叫住了他,“吴用,不妨留在这里观战。” 吴用略感意外,一指烽火台的方向,“总岛主,可我还需……” 又不等他说完,梁长运笑道:“吴用,你自来我南溟便坐镇烽火台,三个月来一直勤勤恳恳,从不曾外出,更没有松懈一分。承你相助,我南溟境内鬼物越来越少,如今一天都难寻一头鬼物。我想离你回去的日子也不远了,左右无事,今日倒不妨留下来一观。” “多谢总岛主。”吴用其实也想看看这谯谨是个什么情况,此人前回断了双臂,照理而言应已是废人,怎么今日就敢来叫阵。 鲁飞英带着齐德水离开了大殿,众人一齐关注天虹幕的投影。 未曾见过的景画展现在眼前,吴用心头微动。 他在烽火台内可无法通过天虹幕看到平安岛的情况,这法阵所能覆盖的范围恐怕远不止南溟一十二岛,显然,他所拥有的只是一部分权限。 未过多时,鲁飞英与齐德水便带着一众弟子出现在画面中。 …… 明媚的阳光下,海天一色,鸥鸟低飞,蜿蜒的沙滩犹如一条金色绸带,椰林似是翠碧的玛瑙,镶嵌其上,蔚蓝的海水轻拍着沙滩,沁人心脾的海风令人沉醉。 本该是宁静的海岸此刻却人声鼎沸,沙地、空中、海面上,人群层层叠叠,为了个水泄不通,对着沙滩上十来个或站、或坐的身影指指点点。 “两个时辰快到了吧,怎么南溟还没有动静,不会是怕了,选择避而不战吧?” “人都打上家门口了,约战书都接了,还怎么避战?不可能的,再等等吧,我看肯定快来了。” “这一伙组合好奇怪,人类修士,妖族,海族,还有阴鬼,啧啧……怎么凑到一块的?” “没听说吗,这一伙为首的是四方魔教的弟子,是他们组织了今天这一出。” “嗤……我怎么不是这么听说的?难道这不是红三娘他们的主意?没看到 “小小阴鬼也敢嘲讽我!” 两边一方是阴鬼,一方是不知来历的魔修,两句话聊不到一块,马上吵了起来,引得周边各方也开始站队,一时间剑拔弩张。 不止这一处,围观的队伍实在太过庞大,鱼龙混杂,泥沙俱下,几乎每一片区域都冲突不断。 “如有敢动手者,即刻离开我平安岛!”一个穿着甲胄的男子阴沉着脸,腾飞到高空,将手上的一对明晃晃双锏敲得哐哐响。 尖锐的金属鸣音回荡在海岸边,勉强压下纷杂的议论。 “卓秉哥,岛内还没有动静?再要不来,我们恐怕撑不住了啊!”甲胄男子身边的一个女子扫了一圈周围的乱象,面色凝重。 “再等等吧……” “还要等?两个时辰快到了,到时候这些家伙闹腾起来,我们如何抵挡得住?” 卓秉脸色一沉,低声喝道:“挡不住也得挡!” “可是……” “没有可是!” 卓秉是平安岛巡防执掌,这些天南溟来了如此多神鬼牛蛇,按照以往的作风,他早就把这些家伙全都打杀,可没想到事态发展超乎寻常,风声四起,场面闹得不可开交。 他们不好驱逐这些好事者,更不敢直接动手,免得把事情做得太过,引起众怒,最后不好收场,败坏了南溟的名声,因而最近的几天始终神经紧绷,竭力控制住局面,片刻不曾休歇。 眼看时辰将至,卓秉握着双锏的手不由得一紧,才发现自己掌心已经捏出了汗来。 难道真的要武力镇压? 可以是可以,但…… 就在这时候,不知哪里有人高声喊道:“南溟来了!” 他精神一振,循望向岛内方向,果然看到鲁飞英带着一众南溟弟子赶来,只不过当他看清楚来的人数,心里却不禁一沉。 他飞上前去迎接,躬身见礼,“鲁长老!” 鲁飞英颔首,淡然问道:“平安岛境况如何?” 卓秉苦笑一声,“暂时无事,不过您再不来的话卓秉就要挡不住了。” 鲁飞英露出一个和蔼的笑容,“这些天辛苦你了!” “卓秉不打紧……”卓秉扫了一眼他带来的人,犹豫道:“鲁长老,他们有一十六人,咱们这里……” 他数了下,总共也就十人,这怎么应战? 齐德水大咧咧说道:“你怕什么,这些废物翻得起什么风浪?先比了再说,要是这里十人赢了,那剩下的都不用比了!” 按照之前的约定,比试是捉对厮杀,十六人比试,赢得多的一方获胜,他这话倒也没说错。 齐德水的大嗓门震得海岸上方轰隆隆作响,所有人听得一清二楚。 沙滩上,虎斑寅冷笑道:“我等被看轻了呢!” 腥血臭气从他的嘴角飘出,熏得下风口的围观人群一阵恶心。 蛇骨三个海族更是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眼里流出毫不掩饰的杀意。 鲁飞英道:“卓秉,维持好秩序。” 他飘身来到半空,淡淡说道:“比试是这时候开始,还是再等等?” 谯谨欲待说话,红三娘却先冷笑着说道:“还等什么?等你们这般久了,再等黄花菜也凉了!” 鲁飞英身后的一个青年嗤笑道:“问你话了吗?我记得之前是你主事的吧?” 他把手一指谯谨。作为前辈,鲁飞英可以问一句什么时候比试开始,做个主持,但不能掺和到小辈之间的骂战中去。 从他们到这里起,某种意义上而言,比试就已经开始了。 红三娘柳眉倒竖,欲待开骂,谯谨却不咸不淡说道:“为何不见吴用?是你们没告诉他?还是这家伙要当缩头乌龟?” 梁幼菱面色平静地说道:“此我南溟之事,与他有什么干系?” 青年笑呵呵道:“说得没错,这是我南溟的内务事,吴用是峨眉弟子,你要和他算账,去峨眉找他,来我们这里做甚!” “是极!而且齐岛主说得在理,我们这一共十人,你等若是输了九场,那我们这都还多来了一人,你再怎么找吴用?有机会对上他么?” “是吗……”谯谨若有所思,“换而言之,把你们十人击败了,吴用才有可能上场?” “你!”说话的南溟弟子面色一变。 谯谨侧首对己方说道:“对付这十人,只许胜不许败,否则休怪我无情!” “你这话什么意思?!要如何无情!”红三娘眉头一挑,刚才她说话被人忽视就已经恼了,这会儿谯谨这番话回头来和自己几人说这种话,她是忍不住了。 枯木也是发出一声冷笑。 可蛇骨与虎斑寅反倒是“笑吟吟”的。 尤其后者,咧着血盆大口,语气阴森说道:“呵呵!某家难得出一趟山,竟然还被人小瞧,不用你谯谨说,要是某家败了,不用你出手,某家自献妖丹与你!” 相比起心计颇多的红三娘一方,毋论蛇骨还是虎斑寅,两边都对谯谨的好感更要多些,不仅是因为实力,更也是因为他的行事风格更对胃口。 红三娘把这一幕看在心里,不禁暗骂:脑袋一根筋的废物!真就只盯着比个强弱高低,忘了自己为什么来的?要是情况不妙,老娘第一个走! 她几个之所以和百幽掺和在一起,只是想把南溟当一个踏板,博出一个响亮的名声,好回去后在家里一亩三分地更好地作威作福。 她对此看得一清二楚,也从不否认意图。 在决定正面挑战南溟后,虽未明确的表示,但谯谨在这个小团体内似乎是暂时接过了主导权,并安排了这场声势浩大的大戏。 红三娘就很不忿,自己一方四个,凭什么听你们两个人类? 因是之故,她最近子啊私底下也动用了不少手段,放出风声,说这一趟南溟之行是以她们为主导的。 收效倒也可以,适才她就听见不少围观的人在对她议论纷纷。 可没想到的是,无论南溟还是自己这边的蛇骨、虎斑寅乃至百幽,似乎谁都不卖她的面子,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被这些人忽视。 这让红三娘大感不快,脸色黑得能滴墨。 她给枯木一个眼色,后者领会意思,不动声色点了点头,冷笑着说道:“谯谨,你也不用说这些装勇弄狠的话,与其担心我们,倒不如担心担心你自己,这手脚不便的,别到时候阴沟里翻船!” 红三娘心里这才稍定。 谯谨一直没甚表情的脸上终于出现了一丝狠厉。 多努笑呵呵上前,说道:“两位施主无需担心,小僧医术尚可,谯兄的双臂虽有损,但只是日常不便,要若论起斗法,比以前只强不弱。” 能呛一呛谯谨,红三娘已是心满意足,哼声道:“希望如此!” 一旁的百幽无意这些争吵,扫了一圈南溟一方的十人,好奇道:“早就听说过‘南溟十二子’,名头好大,说是本事厉害不输老一辈,你们这里可有哪个是这十二子之一?要若没有,南溟还是让你们回去,别来丢人现眼。” 豁! 围观的看客无不哗然。 “好大的口气!” “这家伙是哪里来的?红三娘、枯木这几个我认得,都是落骷谷那一系的,这三个却眼生的很啊!” “莫非不是我婆娑国境内的?” …… 那一开始站出来说话的南溟青年听见四周奚奚索索的议论声,脸色一沉,喝道:“就你们几个也敢叫阵矜红姐他们?狂妄!我余苗对付你就足够!” 梁幼菱也真是第一次见如此狂妄的阴鬼,面无表情说道:“正初大哥要是来了,一个打你全部都还嫌不够!” 南溟这边齐声回嘲。 顿时围观的看客也都纷纷吆喝起来,怒骂的有,支持的也有,更多的还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眼看局势又有失控的迹象,卓秉腾飞至高处,又一次敲响手中双锏,怒吼着让所有人安静。 可这时候所有人一个个兴奋得跟什么也似,哪有空理会他? 鲁飞英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就开始比试吧,也不要墨迹了,卓秉,放出校场。” 他的声音很轻,但却轻而易举传进所有人的耳朵里,更似有股魔力,强行按下所有人的几近癫狂的兴奋,议论声顿时小了不少。 卓秉心中打定,高声应道:“谨遵鲁长老之命!” 他将双锏插到腰侧,抬手掐诀,口中默念咒令。 轰隆隆…… 波光粼粼的海面蓦地卷起浪涛,在海上的围观群众猝不及防,被卷荡向两旁,想要腾空而起,可这海浪似是某种阵力所带动,根本不可抵御,轻而易举将他们一个个吞没。 浪涛排空,犹如水帘一般分禀自两旁,一块三百三十三丈见方的灰色石台缓缓从海面底下升起,直到高出海面三十三丈三,这才停下。 哗啦啦! 排空海浪垂坠海面,拍起无数水花,淅淅沥沥洒到台面上。 一阵又一阵的浪涛冲刷在石台边缘,将滑潮的青绿色藓类尽数冲刷干净。 阵力消失。 一个个身影自海底下炸出,冲到空中、海岸上,捂着胸口疯狂咳嗽,吐着咸腥的海水。 有人骂道:“你动手前不会提前说一声?” “自己没点数?”卓秉早就想给这些家伙点颜色看看,算是逮到了机会,根本不予理会,转身回了岸边。 …… 第410章 上擂 鲁飞英落脚到校场上,“此处是我平安岛执事弟子演武之所,今日便充当一回擂台吧,参加比试的全都上台来!” 南溟十人腾空而起,相继落到台面上。 “嘿嘿……走也!还真没经历过这等场面,可别让人看扁了,我们走!”虎斑寅发出一声震天响的虎啸,带着左右两小的飞上台面。 蛇骨冷笑一声,带着两名部将也落到台面上。 百幽三人紧随其后。 “谯兄,多努兄,我们也上台吧。”一直站在最后方的灰袍背剑男子淡然一笑,腾空而起,自行先上了擂台。 谯谨盯着他的背影没有说话。 “真没想到西绝山深空洞的人还盯着我们,被他搭了个便宜,也不知有无别的目的。”多努手中把玩着手上佛串,带笑的眼角里寒光一闪。 谯谨淡淡道:“别妨碍我杀了吴用就行。” 他腾空而起,落到了擂台上。 多努眼中露出一丝莫名意味,用只有自己听得到的声音喃喃自语:“望你最好真能胜得过吴用,否则……啧啧,好些时日相处,真到了那时候,小僧还真不忍心对你下手。” 他说完,嘴角重新挂上笑意,飞落至台面,双手合十,躬身歉笑,“阿弥陀佛,小僧走神,让诸位久等了!” 西边是南溟弟子,东边是谯谨一方,鲁飞英见人都到齐,走到中间,环视一圈,看着谯谨一众说道:“之前你们提出比试要加彩头,可以,现在说罢!” 虎斑寅看自己这边没人开口,嘿然一笑,“都不说话?那某来开头!鲁长老好爽快,咱三个只想要三枚‘龙虎丹果’,这好东西可只你南溟有。” “哦?”鲁飞英眉头一挑。 虎斑寅挠着脑袋,憨笑道:“当然了,赢一场给一枚就行,输了的话……如某先前所说,妖丹双手奉上,某家三个虎骨还算有些斤两,届时也一道送给南溟诸位了。” 鲁飞英淡淡说道:“龙虎草开花结果后,第一年果实呈龙形,第二年呈虎形,第三年又变成龙形,之后第四年虎形,如此循环往复,直至三十年彻底成熟,形成丹果。” “其内蕴大地灵精,无需炼药成丹,服用后能增人巨力,强人体魄,几如龙虎。话虽夸张,但却是一味裨益大药无疑,不过对体修倒是无用,同理应该对你们这些体魄强健的妖修也是无用。” “之所以要去……我猜你们是想参透其中龙虎形变之韵,期求突破,或者修炼某种法门?” 虎斑寅没有说话,只是嘿嘿一笑。 鲁飞英沉吟片刻,缓缓点头道:“可以,此果虽然难得,我岛内也不够足用,不过既然你等愿以性命为赌注,那没什么好说的,老夫同意了。” 虎斑寅大喜过望,学人把手一拱,吼道:“多谢多谢!哈哈哈!” “你等呢?”鲁飞英看向其余几人。 红三娘见蛇骨和百幽都没表示,紧忙上前一步,放出一张符令,说道:“这是我四个想要的,鲁长老请看!” 鲁飞英皱眉,把手一招,化出一蓬云雨扫落符令,遥遥感应其中的内容。 红三娘小心翼翼说道:“谁要什么,用什么来换,都写的一清二楚,鲁长老一看便知。至于百幽三个……他们另有计议,稍后他们自己会说。” 单宜毫不留情讥讽道:“你提我们做什么,你管你们自己四个不就完了?别把小心思弄到我们头上来!” 红三娘之所以补这一句,当然是想给围观众人一个错觉——她是这个小团体起主导作用的话事人。 毕竟他们这边四个、百幽三个,这十六人里没有比“他们阴鬼”更占多数的了,不就该听他们的话? 听得单宜毫不客气揭穿自己,她是气得牙根痒痒,可在早之前她就和单宜动过一次手,完全不是对方一合之敌,此刻被讥讽,那是一句话也说不出,只能把这口气强行吞咽下去。 鲁飞英淡淡说道:“你们四个的赌注小了些,比不得你们想要的,不过算上你们敢来我南溟的勇气,我就按你符令上写得来。” 以他眼力,自然一眼瞧出来这红三娘几个是实力最差的,并且似乎和其余人等貌合神离。 红三娘四人面色一红,心底松出一口气,虽然他们是来博名声的,但如果有机会从南溟带走一些好东西,还有比这更好的吗? 这时候,海族一方的蛇骨站出来说道:“不知道这场比试是生死不论,还是点到为止?好像从一开始就没有确定过这个问题。” 海族与南溟之间的世仇不可调解,他一站出来,南溟这边的气氛立马变了,所有人都冷冽的看着他,杀意那是写在脸上的,毫不掩饰。 鲁飞英作为主事之人,到时已然保持着古井无波,淡淡说道:“你意如何?” 蛇骨面对修为远高于自己的鲁飞英丝毫不怵,看着后者的眼睛,漠然说道:“要是点到为止,那我们三个也不要什么好处了,我们下手不知轻重,拳脚无眼,万一伤了诸位才俊,届时只希望南溟别来追究就行。” 南溟众人脸色一变。 这话什么意思? 可不是真的拳脚无眼,分明就是想在擂台上光明正大杀了南溟弟子,再借这个说辞全身而退! “好胆!” “就凭你们三个?” “你以为你们今天还能走下擂台?” …… 饶是鲁飞英的脸色也沉了下来,“这等比试自然是不论生死。” 蛇骨面露狂喜之色,叫道:“好!” 鲁飞英见他没有了下文,皱眉道:“所以你们想要的赌注是什么?” 得到肯定的答复,蛇骨再不装了,阴狠一笑,森然说道:“不论生死就足矣,能带走你南溟才俊的命我们就满意了,咱们纯粹一些,就赌生死!” 众皆哗然。 “好一个海族!” “这蛇骨是自哪来的?竟如此豪气!” “南溟西南海域的海族,啧啧……能与南溟斗争至今,这一支果不简单!” 一旁看热闹不嫌事大的妖族、人修、阴鬼,无不为蛇骨的置生死于度外的豪气叫好。 红三娘暗骂:愚蠢的东西! 鲁飞英语气森然的说道:“你确定?” 蛇骨把手一摊,没有说话。 鲁飞英目光愈加冰冷,没再多说。百幽与法念、单宜对视一眼,上前道:“我三个和蛇骨一样。” “好!好!好!”鲁飞英怒极反笑,扭头看向剩下还未说话的谯谨三人,“你们呢?要赌什么?命也好,宝物也罢,速速摆出来!” 多努笑呵呵道:“听说南溟金光岛与婆娑国小乐寺颇有往来,门下弟子时常交流佛法,共议佛经,若是可以,小僧有无可能参读一回?” “赌注?”鲁飞英眉头一挑。 多努摸着手上佛珠,念诵一声佛号,说道:“我肉佛寺的佛法上不得台面,但正所谓抛砖引玉,也算有一定的研读价值,要是小僧败了,也不是不可以与贵岛弟子共研佛法,说不定大家就能有新的感悟。” 肉佛寺虽为四方魔教,庙宇内的经文谅必奇诡,迥异寻常,但有一定的参考价值是毋庸置疑的,鲁飞英没有说话,算是默认,然后扭头看向剩下的两人,“那你们呢?” 霍霜摸了摸身后背着的剑匣,舔着嘴唇说道:“我想请贺大师替我重炼我这口宝剑,添加几重禁制上去,并且是等我赢了之后,立刻、马上开炉。” 齐德水气极反笑,仰天哈哈喊道:“一个个口气都大得很,把我南溟当任索取予的后花园了。” 鲁飞英也是被气得无语,面无表情说道:“你的赌注是?” “我这里有一页得自某位上古炼器师所录的禁制,形制与架构远不同于现今各个流派的炼器之法,如是霍某落败,这一页禁制双手奉上。”霍霜眯着笑眼。 鲁飞英面部表情说道:“上古制法可不代表着就是好的,能够流传下来的才意味着有可取之处,以贺大师的炼器造诣,你这禁制他可看不上,换一个吧。” 被拂了面子,霍霜也不恼,悠然说道:“我要为我宝剑添加的便是这页禁制所录之法,以我深空洞对佩剑的惜爱,鲁长老以为我这禁制之法会是不入流的东西吗?” 鲁飞英眯起眼睛。 霍霜无声一笑,道:“这样吧,我拆散一段禁制与鲁长老你一观。” 说着,也不管鲁飞英同不同意,默念了一段口诀,翻掌弹指,自指尖射出一道剑光。 鲁飞英面无表情盯着他,袍袖一拢,将剑光收入袖中,闭上眼睛,感应了片刻,随即睁开眼,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讶异。 “可以,我同意了。” “多谢鲁长老。” 周围一阵窃窃私语,无不好奇霍霜给出的究竟是什么禁制,居然一下就让鲁飞英改变态度。 “那么……只剩下你了。”鲁飞英看向谯谨。 谯谨看了眼南溟的十人队伍,不依不挠问道:“吴用呢,他为何不出来?” 鲁飞英心道一声“果然”,面无表情说道:“吴用是峨眉弟子,眼下是我南溟的内务事,他来做什么?你要找吴用,等他回峨眉了去自去找他就是。” 谯谨看着鲁飞英,冷笑道:“我看他是怕了?峨眉弟子竟然如此胆小怕事!” 鲁飞英淡淡说道:“听不懂我说的?不关他的事情,找他来做什么?你比还是不比?” 谯谨沉默。 周围又复传来窃窃私语声。 “吴用是谁?” “你不知道?吴用啊!峨眉弟子,玄虚子真人座下。” “峨眉弟子为何会在南溟?看样子南溟对他还颇为回护。” “不知道了吧?这吴用在南溟有段时日了,据说一直在帮南溟扫查鬼物。” “扫查鬼物?什么意思?” “就是说这吴用有本事揪出那些藏于市井乡野的鬼物,现今不是鬼物肆虐天下么,南溟深受苦扰,所以请了这吴用来。” “他竟有这等本事?” …… “到底怎么说?”鲁飞英不耐烦催促。 谯谨缓缓说道:“赌注……可以,我若赢了,你南溟放吴用出来,我与他斗过一场,我若输了,那自是什么也不用多说。” 鲁飞英脸色一沉,把袍袖一挥,喝道:“此事休要再提,你若不比,就不要上场了!” 见得谯谨在大庭广众之下被呵斥,红三娘心里暗爽,骂了一句蠢货,讥讽道:“你比还是不比?叫大家都在等你!要若定不了,你就别比了!” “就是!磨磨唧唧的!” “能不能爽快些?” “等着看啊!娘的,老子都在这里几天了,别的什么事也没干!” …… 一连串的吆喝声从四面响起,红三娘心里那叫一个痛快,她下巴一昂,说道:“我看就这么开始罢,他想不好难道我们就要一直等他?南溟就十人,我们这边正好也是十个,能够比出个高低了,不能大家各胜五场败五场吧?” 这话说的却是虎斑寅三个以及蛇骨三个,再加上她们四个。 鲁飞英沉吟片刻,颔首道:“也不是不可以……” 红三娘连忙说道:“鲁长老,咱们先说好!这比试虽然是咱们一方和你南溟之间的较量,但所加的赌注却是个人之间的事儿,您明白我意思?谁赢赌注归谁,别人的输赢可管不了自己的赌注!” 鲁飞英皱眉道:“这是自然,不然你道我一一问你们赌注做甚?” 红三娘舒出一口气,她就怕她们十人赢了,这谯谨还有百幽都用不上场,也分了一杯羹,凭什么? 她扭头看向虎斑寅与蛇骨,说道:“那我们就按照顺序上场?” 虎斑寅眼前一亮,笑呵呵说道:“某家觉得可以。” 蛇骨却不悦道:“如何按照顺序上场?要你们前面七个都赢了,那我们还用上场?” 开玩笑!虎斑寅三个,红三娘四个,要是全都赢了,那他们仨儿就只能上两人至多,那还有什么意思? “好胆!” “你们默认自己全赢了是吧!” “望你等待会还能这般自在!” …… 第411章 首战 虎斑寅生怕上场的顺序被打乱,那样“自己”的龙虎丹果就没有了着落,因而对红三娘的提议再不能更赞同。 他扭了扭脖子,骨头嘎达嘎达作响,咧着血盆大口问道:“说那么多没用,谁第一个来?” 鲁飞英扫他一眼,转身看向自己身后的一众南溟弟子,一边来回踱步,一边沉声喝道:“你等皆是受岛内临时征召而来,这场生死之战原本与你等无关,他们胜战有赌注可得,你们呢?都有什么需用,尽管说来,此间事了,老夫一一嘉赏!” 余苗昂首笑道:“鲁长老,您说的什么话,怎么就和我们无关?我等都是南溟弟子,这是切身相关的事情!至于什么嘉赏……为南溟尊严而战,还用这些东西?” “不错。” “鲁长老,南溟的尊严便是我等最好的嘉赏!” “待将这些宵小之辈打发走,我还急着回去修炼,奖励什么的用不到。” 众人纷纷表态。 “好!”鲁飞英停驻脚步,满意地点头,“你等一心为我南溟,光这份心意就值得嘉赏,好!无论输赢,今日事了,回去后岛内自有嘉赏!谁第一个来?” 一众南溟弟子齐声叫好,但却没有头脑发热抢着要上场,而是互相之间对视,目露斟酌之色。 这些妖鬼已经确定了出战的顺序,那对南溟而言,如何“排兵布阵”就是个值得推敲的选择了。 虎斑寅不蠢,当然知道南溟这边在想什么,但他却不催促,只是轻轻掰着自己的指头,一边活动粗大的骨节,一边说道:“怎么样,哪位俊杰先上来同某家切磋一场?” 一个容貌平平无奇,眉毛是鲜艳蓝色的中年男子舔着嘴唇自告奋勇,“诸位,就让我先来会会他吧!”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一致表示同意。 无它原因,己方之间知根知底,徐绛的战力大约在中游水平,第一上去对阵,先看看这个虎妖头子的本事再合适不过,也好对对方整体实力有个估量。 “可以,徐大哥在我们这些人里实力排前五没有问题。” “第一场而已,无需在意输赢,看看他的根底。” “徐绛,你自小心,这虎妖不简单。”余苗沉声说道。 徐绛郑重点头。 他自是看出来了这虎妖的不简单,虽然他自己这边一直在与对方呛声,但他可没有上头,要真把对方当成软柿子了,那才是犯蠢。 见他上前,虎斑寅学着人类修士拱手,眯着眼笑道:“虎牢山,虎斑寅!” 徐绛昂着脑袋拱手,回以一礼,“寒池岛徐绛!” 等了这许多天的比试终于开始,早已按耐不住的观众无不拍手叫好,平安岛上空爆发出震天响的喝彩声。 南溟九人与谯谨一众腾空而起,退到了擂台区域外,场内只留下了徐绛、虎斑寅,以及判裁的鲁飞英。 虎斑寅微微压低背部,犹如弓弦一般弯曲,眼中精芒闪动,大腿肌肉猛地鼓胀,就听得咚的一声,他身影便已自原地消失。 徐绛面色不变,不急不慢把足尖朝地上一点,身子轻飘飘腾起,往后放退去,同时双手起诀,掐定后置于唇前,启唇吐气——呼! 霜白的真元自他嘴里喷出,遇到空气径直变成了雾蒙蒙的寒气,空中水雾凝结,生生在海岸边炎热无风的天里下起来冰雹。 噼噼啪啪…… 冰雹落地,转瞬结成了一面冰墙,寒气飘摇腾空,把平安岛上空那些因斗战说打就打而燥热的观众冻得浑身发颤。 却还没完,徐绛扭动脖子,又接着朝左右喷吐出寒气,顿时以他面向的位置在前、左、右冻结出了三面冰晶盾壁。 不厚,但却散发着惊人的寒气,氤氲散布,将潮湿的海岸空气持续冻结,盾壁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增厚。 “嘶……此人是谁?法力竟然如此强劲,随手施展,竟然能持续以真元冻结天地水气?好生霸道!” “是谁人我不知道,但这明显是已经在‘冲玄’的修士,法力强劲很正常。” “敢问兄台,何谓‘冲玄’?” “这你不知道?哦……你才筑基,那是不清楚了,所谓‘冲玄’,是金丹的一重境界,名为‘天霖冲玄’!” 突破金丹后,修为境界每一丝的高低都会带来翻天覆地的变化,实力更是截然不同,其共分为三层,这第一层便是“天霖冲玄”! 这所谓的“天霖”发自五脏之肾,肾为黑,代表水,亦藏精,乃是人体内的元精之水,而“玄”之一字则是“上玄”的代指,“上玄”为心,心属火,亦称为“火宫”。 以水冲火,看似相克,实则不然,太过浅显。肾水乃是元精之水,为命之源泉,说是“冲”,其实理解为滋养才正确。 或者更为直观的理解,所谓的“肾水”即是修士一身之根本——真元,以真元滋养上玄,相当于添油加柴,令这心火烧得更旺,生机更猛,体现在修士身上,便是真元愈发足厚。 听此人解释,周围一众这才恍然。 “那这南溟弟子的修为是在……” “具体不知,但应当还没有到达第二重‘命火初照’的境界,但也远非初入金丹之人可比,我料他该是接近二重,尚在足厚真元的过程中。” “天霖冲玄”是以肾水元精滋养上玄心火,随着肾水精元的冲涌,心火会越来越旺,修士体内的真元会越来越丰厚,金丹越来越凝实,直至心火旺盛到难以增长的地步。 此时心火长燃不灭,无需再以肾水精元的滋养,转而会温煦肾水精元,使得肾水沸腾燃烧。 这便是金丹的第二重境界——“命火初照”。 来观战的许多都是筑基甚至修为更低的修士,还有不少根本不了解人修的鬼物与妖兽,此刻无不惊叹。 “快看!那虎斑寅动手了!” 众人连忙张望过去。 只见虎斑寅不知何时绕到了徐绛的身后,几个闪转腾挪,身影如电,右手臂涨大变粗,整条变成了肌肉虬结、花纹斑斓的老虎前肢。 巨大的肉垫一张,冒着寒光的利爪自掌内探出,狠狠掏向徐绛的后脑勺,这下如被掏实,后者绝无可能生还。 “好法术!可惜……你漏了后门,是以为某家速度不够快,不至于从后方发起攻击!?” 可几乎是虎斑寅现身的同时,徐绛便也已转身,冷笑着说道:“围师必阙,我若围你四面,你去哪里我如何知道?我又如何清楚你要怎么应对?便是给你往这里打!”他双手猛地变换诀目,喝道:“转!” 先前凝聚而出的三面冰墙竟然随他变诀瞬间变回了霜寒之气,呼呼吹成夹杂着冰雹的冻风,一股脑笼卷向虎斑寅,将他笼罩在内。 原来之前做御守姿态的三面冰晶盾壁只是个幌子! “定!” 徐绛诀目再变,左右手拇指、食指相对,做成了一个三角状。 呼…… 冻风消散,一座高达五、六丈的巨型山形冰雕出现在众人眼前,虎斑寅被冻僵在中心,睁着双眼,动弹不得。 “豁!” 人群中爆发出喝彩声。 “好本事!” “这虎妖……外强中干?居然这么快就被拿下了?这……” “南溟不愧为当世大家!” “这头儿没了,他们两个要怎么办?” 众人不禁望向场边那两头虎妖,可意外地发现他们居然无动于衷,只是环抱着双臂,看着冰雕,面无表情。 鲁飞英在一旁皱眉,心道:徐绛把寒池岛的《玄冰灵气决》学得到位,可若是以为这场比试就此结束了,那可不妙…… 他能够很明确感知到虎斑寅在冰雕内活得好好的,可碍于现在自己是判裁的中性身份,不能当面提醒徐绛。 好在南溟弟子与海族常年冲突不断,杀戮不绝,在这里的更是个中佼佼者,擂台边有南溟弟子深知斩草不除根的危险,连忙喊道:“徐绛!不要大意!速速解决了这厮!” 徐绛冷笑道:“我自是晓得!” 他双手食指与拇指相挨近,从一个三角逐渐变成了长矩形,随此变化,擂台上的山形冰雕似乎受到了某种巨力挤压,竟尔也开始形变,山峰塌陷,山麓内缩,似有一双参天巨手正在起力挤压。 显然,徐绛正在压缩这座由他法力凝化而成的冰山。 周围吆喝四起,都是来看热闹的,谁不想亲眼看一头化形妖怪被横杀? 可明眼人却瞧得清楚,徐绛很不容易,掐诀的双手在抖颤,似乎有一股斥力在与他作对,任他如何施展也没办法把指诀掐并,以致于他额头都开始滴汗。 “不好!这虎妖抵抗住了,徐绛的‘冰牢棺’难以压缩成型!”余苗脸色阴沉。 梁幼菱也紧蹙眉头,“要再僵持,局面便要翻转了。” 围观众人亦是惊呼不已,到这时候他们也都看出来了,徐绛虽然设计在初次交锋上占了上风,但明显没能将优势延续下去。 “快看!冰雕里的虎斑寅!” 众人紧忙张望,这粗看之下,冰雕没有任何异常,可若是细细观瞧,便能发现先前一直以人形示外的虎斑寅浑身居然开始长出金黄色的毛发。 只是一转眼的功夫,冰雕内的人形虎斑寅就变成了一头魁梧骇人的花斑大虫! 本就狰狞的头部愈发宽大凶恶,眼睛中透着狠厉的精光,脖子粗壮强健,皮毛是独特的橙黄色,躯干上的一圈一圈的黑色条纹尤为醒目,四肢比之石磨还要粗大,虽被冰晶冻结,可依然散发出凶戾的野性,透着一股难言的力量与威严。 虎斑寅在冰雕中,一双绿色的虎眼目不转睛盯着徐绛,什么也没表示,什么也没说,可却令徐绛面色惊变,感受到一股莫大的压力,骇得他连忙运调浑身法力。 体内真元滚滚如洪河,他如今就差一步能够圆满“天霖冲玄”,所能调动的真元可不是寻常初入金丹的修士能比。 可即便如此,在体内真元疯狂游动之下,虎斑寅依旧纹丝不动,冰山怎么也压缩不能,忽然——他看到了虎斑寅的黑灰色的嘴角皮肉轻轻一个抽动。 “不好!” 徐绛面色大变,不再执着于压缩冰山,而是张嘴吐气,再次呼来更多的霜寒真元扑往冰山表面。 深蓝色的坚冰被蒙上了一层厚厚的白霜,徐绛竭力加固冰面,但却已是来不及,就听“咔嚓”一声——冰山表面出现了一道裂缝。 咔嚓……咔嚓……咔嚓…… 无数的裂缝随之出现,犹如皲裂的蛛网。 “喝!” 一声怒吼,冰山炸裂。 冰晶碎屑炸得漫天飞舞,不少靠得近的观众被误伤,甚而毙命的也不在少数,一时间惨叫四起。 “你……”徐绛一手按着自己的胸口,面带惊容,欲待说话,却喉头一甜,血液与脏器残渣不管三七二十一翻涌上来,只能强忍吞咽,又被挤进气管里,咳嗽不止。 冰山乃是以他真元幻化而成,又极力压缩,此刻被震爆,等若对方一掌拍在了他的胸口上,五脏六腑震动,没有当场毙命都已是好的了。 失去了法力的维持,坚冰消弭,白雪如遇阳春,迷蒙的水汽升腾而起,转眼便充斥擂台。 “咔嚓……咔嚓……” 沉重的脚步声在目力难及之处响起,冰晶被踩碎的声音令徐绛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虎斑寅从水雾之中缓缓走了出来,抖动近两丈高大的魁梧身躯,甩干毛发上沾着的蓬蓬水露。 “嗷吼!” 他仰天厉吼,弓背下腰,双腿肌肉骤然绷紧,如弹簧一般释放,以不可阻挡的势头冲向徐绛。 徐绛匆匆一抹嘴边血迹,手忙脚乱施法,可虎斑寅的速度太快,转眼就已经出现在他的跟前,人已至,而风未到,直至他发现自己蓦然被一片阴影所笼罩——猛地抬头。 一股腥气直扑面庞,随后是虎斑寅带来的狂风席卷而至,呼啦一声,将他的发髻吹散! …… 第412章 一胜一负 我要死了? 腥风扑面,这是徐绛脑袋里闪过的唯一念头,周围一切的声音与他隔绝开来,什么都听不到,只有眼前这头狰狞可怖妖物沉若擂鼓的心跳声。 他悚然惊醒,终于意识到了自己的现况,尽管面色煞白,五脏剧痛,可他还是咬着牙,用尽力气抬起双手,试着掐诀。 啪! 一抹黑黄色的残影闪过。 徐绛什么都没有看清,只觉双手传来一阵火辣辣刺痛,反馈至大脑,几令身心麻木,可不及他有任何反应,紧接着就感觉到自己“腾空而起”,与虎斑寅平视。 他勉力定睛,原来是这头虎妖的左手臂不知什么时候一爪子捉住了自己的双手,一把将他提了起来,离地丈许多高。 他像是被绳子吊住了双手,悬在房梁之上,随风晃荡。 围观之人兴奋得不能自己。 “吃了他!” “动手!” “好快的速度!” …… 虎斑寅狰狞一笑,缓缓仰头,张开血盆大口,将他高高提起,放到了嘴巴上方。 腥热的口气顺着衣摆冲进来,从脖子与衣衫的缝隙里流出,徐绛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擂台边南溟弟子面色大变,有人忍不住上前一步,想要出手救人,但却被身边的人拉住,阴沉着脸摇头阻止。 早已说好了今日的比试生死不论,这要是上台救人,南溟的脸往哪里放? …… 修士的斗战,胜败往往只在一招之间,没有你来我往层出不穷的手段,许多时候选择的第一步即可能是最后一步,一旦被捉住破绽,兵败如山倒。 适才的法术被生生破除,徐绛早已是强弩之末,此刻只是勉强维持着生机。 被虎斑寅吊着,他使出浑身无力扭动身体,试图挣脱,但一切都是徒劳,捉着他的那只虎爪犹如一只精钢铁钳,卡着他手腕纹丝不动。 虎斑寅的利爪一松,徐绛闭上眼睛,正当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预料中撕裂肉体的剧痛却没有出现,他的双脚踩到了硬物,等睁开眼,擂台那光整的瓷砖印入眼帘。 他一个踉跄,摔坐在地上,顾不及双臂骨裂带来的剧痛,用手肘撑地,仰着脑袋,疑惑地看向虎斑寅,“你这是……” 虎斑寅却不看向他,而是看向场边的鲁飞英,笑呵呵说道:“鲁长老,您看这局的胜负?某家虽然弑杀,但从不对没有反抗之力的对手下手。” 鲁飞英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徐绛,眼下你是要继续,看是投降认输?” 徐绛抬起因为指头尽数骨折而失去知觉的双手,犹豫了:要不要认输下台呢? 鲁飞英说道:“你已重伤,无力再战,继续坚持也只是送死,毫无意义,下来吧。” 徐绛心里一松,这才挣扎起身,对南溟这边的人一躬,面带苦涩之色,沙哑着喉咙说道:“鲁长老,各位,徐绛无能,没能赢下这第一局,见谅!” “徐绛,你说什么呢,这家伙换我上去也打不过。” “这才第一战,徐兄无需介怀。” “快快下来疗伤!” 南溟弟子也都松出一口气,若果为保全南溟面子,战死擂台才是徐绛最好的归宿,好在事情没有走到这一步,鲁飞英终归不是面上看去那样冰冷。 徐绛举起发抖的双手,勉力朝虎斑寅一拱,“多谢手下留情。” 虎斑寅咧嘴一笑,对鲁飞英道:“鲁长老,此战某家险胜,答应我的龙虎丹果……?” 鲁飞英淡淡说道:“此乃赌注,阁下赢了,东西自然少不了你。” 虎斑寅抚掌大笑,“南溟不愧为当世大家!一诺千金!” 他咧着嘴,舔了舔嘴唇,身体恢复了原样,笑吟吟飞离了擂台。 “什么东西!这不下死手?那这比试还有什么好看?” “你一个虎妖,怎么舔着脸讨好南溟人修?” 不知人群中哪里先来了这么一句,然后喝骂声如雨后春笋一般冒出来。 “呸……”虎斑寅吐出一口痰,不屑道:“什么玩意,老子杀了他,然后等以后南溟弟子上门来找我寻仇是吧?老子要的是龙虎丹果,不是要无休止的矛盾,一群没脑子的玩意儿!” 他可不惯着这些看热闹不嫌事大的。 有人见他骂回来,顿时群情激奋,全都叫嚣起来,各种污言乱语都出来了。 然而虎斑寅双眼一瞪,充满杀气的凌厉目光扫到哪里,哪里就没了声音,顿时没人敢再叽叽歪歪。 “哼!”他满面不屑,大摇大摆回到己方这边,对其中一头虎妖说道:“你上第二局。” 被点中的头虎妖应声,飞落到了台面上,扯着嗓子喊道:“虎牢山虎青!敢问这一场是南溟哪位俊杰上台来?”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过多时,一个身材消瘦但眼睛明亮的沉稳男子自告奋勇。 余苗皱眉道:“这场陈兄你上?会不会大材小用了……” 眼前之人叫做陈杰,在南溟现十人里本事不弱,甚至比徐绛还要强上一分,可对方这个虎青实力肯定不如虎斑寅,这上去比试,不是大材小用是什么? 陈杰摇头道:“我等首战失利,这第二场必须拿下,而且要拿的漂亮。” 众人一想,确实也是这个道理,纷纷为他打气。 陈杰笑道:“陈某去去就回。” 他冲天而起,落到擂台中央,拱手道:“云宫岛陈杰。” 鲁飞英见各就各位,飞至两人中间,把手一挥,宣布道:“比试开始!” 虎青咧嘴一笑,先行以脚蹬地,与此前虎斑寅一致,消失在了原地。 可他的修为和虎斑寅差了不少,场内不少人都能捕捉到他的踪迹,陈杰更是能够清楚看到他的动作,不急不慢把手上诀目一掐。 一团云絮在他脚底凝形而成,托着他离开了地面。 残影一闪而过,虎青便已掠至身前,拳头携着一股劲风,轰然砸向陈杰的胸膛。 呼……可没想到的是,蓄势的一拳打了个空。 “恩?”虎青一声疑惑,转头一看,陈杰不知何时已经到了他右手侧两丈远。 虎青面色一沉,适才的奔虎步是他虎牢山上下所有妖族都会的身法,虎斑寅运用的出神入化,逼得徐绛只能想办法封堵三面方向才破解,没想到自己用出来却被对方轻易看破。 他一声怒吼,浑身毛发疯长,肌肉膨大,变成了和此前虎斑寅一样的人形虎身,咧着狰狞的血盆大口,浑身骨头嘎嘣嘎嘣作响。 不同于虎斑寅的魁梧、凶悍以及透着的一股王霸之气,虎青的化形皮毛颜色更要泛深,黄黑不清,额头至下颚还有一道狭长的伤疤,整个看着极为阴狠。虎青幻形后,鼻子深吸一气,胸口有规律的起伏,数个呼吸后,身影再次消失在了原地。 这是真的消失,对方没有任何前置动作,陈杰面色微变,手上诀目一变,默念道:“连云迷地……” 他脚下的云雾忽然抽丝剥茧一般散出去一根根云线,将他身边十丈的擂台覆盖,编织成了一张“蛛网”。 噔…… 一声类似琴弦被拨动的声音响起。 陈杰头也不扭,脚下云雾便已顺着云线跳动的位置逆行遁走。 虎青的身影转而出现,拳头砸在方才他站立的位置。 “嚯!他好快的速度!” “蠢货,那可不是速度,那是提前有预料!” “脚下那云是什么?” “这是南溟云宫岛的法术,叫‘连云迷地’,一旦施展开,范围之内,对手任何动向都会被知悉,而他却可以借云雾游遁,进退自如,是一门集合御守、进攻、困敌为一体的法门!” 周围一阵惊呼。 又是一拳落空,虎青扭头看向悠然自得负手而立的陈杰,听着周围的议论声,面色阴沉得能滴出水。 他粗大的尾巴一扫,所过之处云线尽数被拨断,但转瞬又恢复如初,沙哑着喉咙说道:“这是类似蜘蛛网一般的东西?” 陈杰悠然道:“你说呢?” 虎青冷笑,“别碰到就可以,那我不在地面上不就行了?” 他猛地腾空而起,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陈杰。 “此次一定拿下你!虎啸山林!” 他弓起腰身,一拳头狠狠打了出去,巨大的猛虎头颅凭空凝现,拳锋所过之处撕裂空气,犹如猛虎长啸! 陈杰却还是不紧不慢地说道:“那你当真小看了我南溟!” 他诀目再变,身周无风自起,脚下云雾腾空,兀自盘旋,在众人眨眼的功夫里,从中走出一个逍遥女仙,她由云雾组成,凌波踏水,舞姿曼妙,将肩头的彩带一挥—— “玉女凌波舞!” 陈杰一声低喝。 术法碰撞,彩带与虎头正面交击,轰的一声,真元交冲,气浪翻滚,疯狂朝四下扩散,周围观众冷不丁一个踉跄,好些没有站稳,掉进了海水之中。 女仙被震退一步。 虎头虚影随风消散。 这一轮谁占上风,谁吃了亏,一目了然。 虎青接连吃瘪,早已气怒得脸色通红,咿咿呀呀叫唤,疯狂出拳。 狰狞的虎头虚影接连幻化,拳风鼓荡,将海岸边的椰林吹得猎猎作响。 陈杰也不甘示弱,催动法门,女仙抽动彩带,一击一击与其正面硬碰。 一波接一波的气浪翻滚,犹如八月大潮一般前仆后继。 海水滚动,游鱼翻着肚皮浮上海面,周边修为低末的观众也早已承受不住,一个接一个逃离擂台边。 只有那些同为金丹境界的修士与妖鬼方能保持镇定,可却也无不惊异于两人正面对冲的波动。 砰……砰……砰…… 两方的冲撞越来越激烈,间歇越来越短,所有人都知道胜负即将揭晓,目不转睛盯着擂台。 陈杰操控的女仙凌波起舞,肢体展挪间彩带拍、打、卷、收,以柔克刚,逐一将虎青的拳势卸落。 就在后者前力已尽,新力未启的时刻——啪! 彩带冷不丁一记抽在了虎青的胸口。 后者闷哼一声,倒退飞出,重重砸在擂台上,翻了几个滚,等他奋力起身,地面的云丝已经萦绕在他身侧,女仙的彩带已经将他捆绑住,动弹不得。 围观群众寂静,旋即爆发出欢呼声。 虎青心知没有再比下去的必要,缓缓闭上了眼,冷声说道:“动手吧!” 周围吆喝声一片,催促赶紧了结。 陈杰扫了眼跪在地上的虎青,把诀目一收。 云雾消散,虎青摔倒地面,愕然地望向陈杰。 后者看向鲁飞英,拱手道:“鲁长老,虎青已无力再战,陈杰不杀无力反抗之辈,您请下裁吧。” 这话和之前虎斑寅如出一辙,顿时又引来了一片骂声。 “什么玩意儿?这个不杀,那个不杀,这比试看个什么?!” “动手啊!” “被欺负到家门口不敢动手?” …… 虎斑寅一脸意外地看着陈杰,这话分明是学自己的,但他能看出对方并非是挑衅,而更像是……还他不杀徐绛之情? 虎斑寅面色古怪,从未遇到过如此情况,心下不禁想道:谯谨说我等把人类想复杂了,这话恐怕还真是…… 鲁飞英目露赞赏之色,说道:“虎青,你已无力再战,是否投降?” “我……”虎青扭头看向场边的虎斑寅。 虎斑寅笑道:“你若无力再战,便退下来,只能说今次龙虎丹果与你无缘。” 虎青面色沉重地点头,起身道:“虎青技不如人。” 龙虎丹果或许和他无缘,但至少保住命了,命才是根本,将来才有可能看高一层。 等他下台,另一头虎妖一跃上台,拱手道:“虎牢山虎毒。” 有了两人出手做比较,南溟这次人选挑得很快,一个女子飘飘然上台,行福礼道:“红梅岛童芷!” 一妖一人互相见礼,二话不说动起手来。 红梅岛在南溟一十二岛中以木属性功法闻名,童芷所学名为《絮柳青云诀》,是一门极擅长身法与毒术的功法。 虎毒也与虎斑寅、虎青路子不同,后者两个都是以身强体壮著称,而虎毒却是妖族中少有精擅法术的。 …… 第413章 连败 童芷身轻如燕,飘摇腾空,来去自如,催动漫天柳絮攻向虎毒。 这些柳絮看似如无暇白雪,实则长满了细密的绒毛,周边有人不小心只是吸入了一些散落的细碎,便浑身发红瘙痒,甚而休克,癫痫不止,显然带着剧毒,吓得擂台周围的人赶紧走开。 “玩毒?正合我意!”虎毒现出本体,居然是一头浑身白毛的大虎。 无数的柳絮包裹在皮毛上,裸露的皮肉开始溃烂,他却不着急,咬破肉爪,在地上一擦,用血液抹出几个古怪的符箓,随后厉吼一声。 鲜红的符箓歪曲扭动,仿佛活了过来,逐渐变成黑紫色,如爬虫一般跳进他的鼻子内,转眼间,他的皮毛也变成了黑紫色,犹如穿了一层盔甲,任身外柳絮如何飘飞,都不能浸入其内。 溃烂的伤口转眼恢复,虎毒张嘴一吐,一道黑红色的毒雾便喷吐而出,直冲童芷门面。 童芷身影轻轻飘动,毫不费力躲过,然而毒息居然调头追着她跑,根本甩脱不得。 她面色一沉,将手一招,柳絮飞归,在她手上凝结成一只拂尘,柄部是青黄色的柳木,拂羽则是一根根的柳枝。 “柳芯拂!”童芷娇叱一声,挥鞭就打——啪…… 一鞭子重重抽打在毒雾上,柳絮飞散,毒雾嗤嗤作响! 擂台上下起了毒雾雨,柳絮与毒液互相腐蚀,噼噼啪啪落在地上,咕嘟冒泡。 “哼!”虎毒张嘴,竟然取出来了一只暗红色的葫芦。 他前脚踩在葫芦上,口中念了一句咒决,葫芦塞口“砰”地弹开,一股腐臭的红色流沙从中喷了出来。 “看我血毒灵砂!” 童芷面色微变,这血色的沙砾不仅腐臭难闻,更见其中有各种尸骨残骸翻滚,足可想象曾有多少生灵陨落其中。 她把诀目一掐,人蓦然“坠”地,轻飘飘落到了场内中央,然后拿手拨动腰带——叮铃铃…… 这是一串用柳木雕制而成的腰带,周围挂着六个木制的铃铛,全由柳木一体作成,随着叮铃铃作响,六条柳枝从铃铛漏口内钻了出来,往地面蔓延,钻入地底。 柳枝扭曲、虬结、捆绑……转眼就将童芷的下半身缠住,变成了一个木桩,将她彻底固定在擂台。 木桩抽枝发芽,密密麻麻宛若满天星斗点缀在枝头,一转眼,童芷像是被镶嵌在了一株柳树内,只露着一张脸,睁着眼睛,面色平静。 “原来童芷她炼制了‘同芯木’为法宝!” “这法宝运化后,可与草木合而为一,深深扎根于大地,借由大地内浓郁的土性灵机,补充耗用,最擅持久作战。” 众人议论纷纷。 鲁飞英看了更是暗暗点头:以己之长攻彼之短,我南溟近些年除了正初等人,另还有不少年轻才俊冒出头。 “不过可不要大意啊!妖族的妖力虽然一向不以深厚著称,可化形之后却也会有改善……” 童芷与柳树合而为一,深扎于地,疯狂运转法力,枝头柳条飞舞如龙,叶瓣泼洒而出,形成一道绿叶风暴,低声叱喝:“柳依惜别!” 血毒灵砂旋开,宛若不知名的凶兽血盆大口,无数尸骨、皮毛在其中翻滚。 轰隆—— 二者碰撞,绿叶风暴撞进血毒灵砂漫的“大嘴”之中,犹如两把锉刀互相叫擦,无数沙砾与叶瓣炸飞。 童芷喃喃道:“莫以为我这‘柳依惜别’好对付!” 这式法术配合“同芯木”施展,名字虽然柔和,饱满“依依惜别”之情,但要真以为如此,那对手可要吃亏。 柳树的“柳”和“留”谐音,自古诗人、文学大家都喜欢以此来赠友,表达依依惜别之情,但在“同芯木”配合下,“留”是“留”,但却是要把你留下的“留”! 童芷面无表情催动法力,她同样正处于“天霖冲玄”的境界,真元滚滚,强而有力,又与大地连接,法力更是充沛,猛力催动下,吞没绿叶风暴的血毒灵砂顿时像是一个皮球里塞了把尖刀,表面突起一个一个凸点,随时可能被突破。 “莫要嚣张!” 虎毒见童芷面无表情,大受挑衅,怒吼一声,鼻头疯狂吸气,然后呼吐。 吸气,呼吐…… 吸气,呼吐…… 他的气息逐渐变得源远流长,宝葫芦内喷出更多的血毒灵砂,一股一股贴上绿叶风暴,将那些似要破漏的地方层层盖住。 “这是……” “好强的气息,这虎毒法力竟也如此凝厚?” “哼!莫以为只有你人修擅长运使法力,我妖族一样有!这虎毒同样处于‘合气’之境,和你等人修‘天霖冲玄’正当相对!” 众人惊疑不定。 有人问:“什么是‘合气’?” 一个妖族说道:“我妖部擅修体魄,但不善气法,可要想往高处走,这是不可忽视的一环,因而化形之后的第一步便是学会呼吸之法,以气合身!” 一旦妖族开始“合气”,便能和人类一般呼吐天地灵机,后天的差异越来越小,直至突破,进入第二重“旺血”,妖修的血、气相影响,体魄更为强健。 虎毒早多年前就开始合气,此刻控制呼吸,已然能够运用至实战,呼吐气息之下,体内犹如开了一口井,妖力涓涓细流,补充着消耗,操御血毒灵砂。 擂台上方,血色的灵砂滴溜溜旋转,发出悉悉索索的响声,它环成一粒圆球,将“柳依惜别”的绿叶风暴包裹在内。 童芷面色凝重,没想到虎毒的法力竟如此深厚,一点不下自己,在试着几次催动法术突破无果后,她叱声道:“那就看看谁先撑持不住!” 战局僵持,变成了拉锯战。 围观群众看得心急如焚,迫切想知道最终结果,如此局面保持了近一炷香功夫,有人惊呼道:“马上要分出胜负了!” 众人急忙望去,果然看到虎毒的气息开始不稳定了,额头也有见汗,浑身时不时抖颤。 南溟这边军心大定,余苗抚掌道:“童芷胜矣!” 果然,再没有片刻,包裹住绿叶风暴的血毒灵砂开始悉悉索索漏到地面上,转眼的功夫就薄了一层。 虎毒试着控制呼吸,但不是很顺利,越是如此,越是手忙脚乱,终于——他露出一个破绽,血毒灵砂被突破一个口子……砰! 童芷清喝:“破!”绿叶风暴彻底冲出血毒灵砂的包围,旋即掉头,转而将血毒灵砂包裹住,一片片叶瓣犹如风力的刀片,咔嚓咔嚓将血毒灵砂绞了个稀碎。 虎毒面色惊变,还想坚持,但已是强弩之末,到这时候,他的妖力早已干涸见底,真真没有再多的好用。 “哇!” 虎毒到了极限,喷出一口鲜血,单膝跪地,变回了人形,血毒灵砂轰然散落,堆满擂台,绿叶风暴将他吞噬。 可就在他要被绞杀的时候,绿叶风暴蓦地崩散,消失不见。 众人愕然,只见童芷不知何时已经收起了同芯木,一手握着一根柳木枝桠,撑在地上,胸口剧烈起伏,嘴唇煞白。 显然,适才的僵持对她而言消耗也是不小。 虎毒坚持到极限,已是倒在地上,仰天一动不动。 童芷慢慢走上前,提起手里的柳枝,捅向虎毒的心口,可不知是否脱力,这一下捅了歪去,戳进了虎毒的左肩膀,血咕嘟咕嘟冒出来。 然后……然后童芷也没了下文。 围观群众不知所以。 “怎么了这是?” “玩我们呢!最后要下杀手又停了!?” “动手啊!” “娘的,这比试真没意思!” 一时间又是议论纷纷。 鲁飞英见状腾空上前,说道:“这场比试,童芷小胜,虎斑寅,你方那个意下如何?” “他们分明……”红三娘想那不是意味着一胜两负?那怎么行。 她对于这场比试整体的输赢无所谓,关键是前面输的多了,那就意味着谯谨几人有机会上台啊! 这可不是她想看到的。 可还不等她说话,虎斑寅豪爽道:“虎毒这场技不如人,就依鲁长老的。” 红三娘一愣,怒道:“虎斑寅,你……” 虎斑寅瞪他一眼,毫不留情说道:“我什么我?虎毒虎青都是我的部下,大家各管各的,你别来对我指手画脚,开打前又没说好看整体输赢,老子才不来管你们!” 他只在意自己的龙虎丹果到没到手,如果今日的比试是以全体比试完后的结果来评判的,那虎毒这一局的胜负他肯定要争上一争,可既然是可自为战,赢了就得有赌注,那还管那么多做什么? 他当初加入到这个团体内,就是觊觎龙虎丹果,现在已经到手了,他管整体局面输多赢少? 自己两个小的本也不需要,都是为他而来,拿不到就拿不到,反正他已经有一枚了,不用拼个你死我活正好! 红三娘无语,想要反驳,但却无从开口,因为她和虎斑寅的想法一模一样,可不想看整体的输赢,姚若如此,岂不是意味着谯谨几人能够坐享其成? 鲁飞英淡淡道:“既然如此,老夫宣布,本场比试童芷胜!” 围观的群众又是一顿骂,说没意思,说儿戏,说浪费时间,可南溟这边哪里理会?比试光明正大,无可指摘,随这些看热闹的怎么说。 “第四场……”鲁飞英看向红三娘,“你们谁来?” 红三娘几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枯木上前一步,说道:“这局我来!” 他脚下林木疯长,送他落到擂台上,立马南溟这边也有人喊道:“那我来!” 枯木目光一凝,说道:“落骷谷,枯木。” 南溟这边上来的则是个青年,看面相之多二十不到,堆着笑脸说道:“萤火岛陆方。” 一人一鬼二话不说,同一时间倒退一步,然后掐动法诀,施展法术。 枯木低声喝道:“幽木浮林!” 高大的草木隐隐约约浮现,须臾间长满擂台,随风而动,影影绰绰,枯木隐身其中,似有鬼怪在内,时而尖啸,时而苦鸣。 陆方笑嘻嘻说道:“原来是头树住鬼!那你可要遭重咯!” “狂妄小子!” 枯木森然一笑,诡异的声音传遍浮林内,然而下一刻,他便笑不出来了。 陆方抬起手,食指指尖“蓬”的一声冒出来一团金色的火焰,炽热的温度扭曲了周边的光线,那些浮林竟有被引燃的趋势。 “你!这是!” 枯木一惊,他是阴鬼,最能够感受到这一缕火焰内蕴含的能量,不仅炽热,更是对他这等阴物有克制作用。 兴许别个阴鬼还要好受些,可他是树住鬼,木灵之身,此刻只觉自己如置火烤,根本受不了。 他“咿咿呀呀”怪叫一声,体内灵力狂涌向身边的浮林,原本黑暗的林木愈加深邃,竭力抵御陆方的火焰。 与之相反,陆方却悠然将手太刀唇前,轻轻一吹——蓬! 火势大涨,身边的浮林被直接引燃,枯木惨叫出声,周边法术转瞬崩散,擂台恢复如常,枯木跪在地上,双手撑地,浑身被金色火焰引燃,噼噼啪啪烧了个通透,转眼间就变成了一抔黑灰。 “这……”红三娘目瞪口呆。 鲁飞英颔首,心道:金乌灵火最克邪祟,但想要掌握,第一步就要炙烤己身,陆方能够学成不知吃了多少苦,实是难得。 这当然不是真的“金乌”之火,萤火岛有一门功法,名为《火乌诀》,是萤火岛老祖所传,据说这位老祖对传说中的金乌心神向往,因而创立了这门功法,看家法术便是这“金乌灵火”。 修习此火需要先服用一枚以火属性丹药炼制的“火丹”,在丹田内以灵火炙烤己身,只有留下一粒火种才算是入门。 火焰内烤脏腑,期间得承受的痛苦可想而知,也正因此,这金乌灵火是萤火岛的第一法门,轻而易举拿下这头来历不知的鬼物,鲁飞英那时没有一点意外。 他环顾一圈,腾空而起,淡然道:“此战,南溟胜!” …… 第414章 外援 场内外静寂片刻,随后爆发出震天响的欢呼。 “这才有意思!前面算个什么!” “就是!这等切磋,不见血,老子来看什么!” “我倒觉得前面几场也还好,可惜就是最后不了了之。” “说白了,虎头蛇尾!” …… 与之相反,红三娘这边一片沉默。 她还是不能够相信己方阵营里,枯木这个对自己最大的支持者就这么败亡,回头看了眼其余两人,她沙哑着喉咙问道:“不净、津水,这轮你们谁上?” 不净四肢粗短,是头浑身黑如锅底的鬼物,他犹豫道:“我们……” 见他态势,红三娘脸色一沉,看了眼周围排山倒海一般的欢呼,低声威胁道:“谁敢在这里退缩,我要了谁的命!” 津水上身袒胸露乳,脸庞肥大,犹如弥勒,可下半身却是螃蟹一般,水赤淋淋。见红三娘下死命令,他苦涩的说道:“三娘,我们恐怕不是对手,反正不影响你比试,要不……我们就不上场了?” 他们会参与进来,也是当初受不了枯木和红三娘的蛊惑,如论实力,他们只是稀松平常,远不如枯木,原本跟着混点好处已是心满意足,谁知道现在要上台打个生死? 南溟作为能和峨眉、小乐寺其名的大派,企是他们可以轻掠其锋的? 他们之前就想推脱,但碍于场面,没得机会开口,此刻是真的怕了。 红三娘脸色阴沉地说道:“不上场?好!你们自己走,现在走!走得越远越好,但千万别回落骷谷!别叫我碰见你们,否则……” 不净与津水面色一变,互看一眼,最后咬牙道:“好罢……豁出去了!实在不行,我们投降就是!” 投降算怎么回事?红三娘心下不满,可想了想,要是连这也拒绝,恐怕这两个家伙死也不会上台,于是用脖子缠住他们两个,在他们耳边阴狠地说道:“拼尽全力!不要保留!下狠手!明白没有?” 周围议论声不止,鲁飞英提声问道:“哪个上来下一场?” “去!”红三娘收回细长的脖子,一掌推在不净肩头,后者猝不及防,一个踉跄上了擂台。 “继续!继续!” “开打!” “好好好!” 围观群众还在兴奋头上,一看下一场就要开始,叫唤得愈发激动,当真是沸反盈天。 “那就我来吧,呵呵。”又一个青年笑吟吟上台,穿着一身白袍,胸口位置上绣着一轮耀目的金色大日,“洪阳岛,李济。” “落骷谷,不净。”不净学着人类样子一拱手,又斟酌了下语言,说道:“阁下……” 他想看能不能套个近乎,然而不等他说完,对面的李济已是催动法决,整个人爆发出刺目的金光,犹如一轮大日。 不净吓了一跳,下意识倒退两步,可对面李济身上的光照越来越旺,旺到他隔着老远就难受,正欲停驻脚步出手,不曾想李济“嗖”的一声,化作一道光影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了过来。 “你……” 一句话都没说话,金光欺近,不净看到金光内李济灿烂的笑容,心里疑惑,忽然胸口传来一阵剧痛,缓缓低头,只见自己的心口已经被他的手透胸而过。 嗤……嗤嗤嗤…… 金光如阳春,而他的身体犹如雪絮,转眼消融,到死他都没有把最后一句话说完,变成一滩腐臭的黑水淅淅沥沥落在地上。 鲁飞英把臂摆直,直截了当宣布:“第五场,南溟胜!” 围观群众再次爆发出一阵欢呼,连呼过瘾。 李济朝红三娘这边拱手一笑,回到了自家队伍内。 “我……我不比了,我不比了!”津水肥大的脑袋上浸满了冷汗,连连摆手,身子退后,看样子是想临阵脱逃。 鲁飞英问道:“本场弃权?” 津水头点得和小鸡啄米似,“我……我弃……” “慢着!”红三娘脸色铁青,一字一句,“我们要讨论下。” “讨论什么?!”津水一抹脑门上的汗,“我肯定不是他们的对手,这还比个屁!我弃权!我弃权!” 红三娘咬牙切齿,一字一句问道:“你再说一遍?” 围观众人纷纷对着自己指指点点,津水也是承受不住了,反正说开了,那还遮遮掩掩做什么,大喊道:“我说了,不比了!我弃权了!你别来逼我了!” 开玩笑,他比不净没强多少,这上台去不也是给南溟当泥吧捏碎?回落骷谷不得,要被红三娘追杀,那至少不用现在就死。 聪明人会选哪个? 这还用问! 而且……红三娘比他强得有限,你硬要上台,先不如想想自己能不能或者下来罢!后面再来考虑追杀自己! 津水火急火燎说道:“我反正是要走了!当初大家走到一块,说好了在他南溟闹事,各取所需,但可没说要参加这种露于人前的比试!” 这话一出,红三娘立马在心里骂道:蠢货! 谯谨、百幽等人也脸色微微一变。 鲁飞英阴沉着脸问道:“在我南溟闹事?闹什么事?” “我……”津水知道自己说错话了,“没,我是说……我的意思是……” 他支支吾吾了很久,最后猛地纵起遁光,冲天离场。 “老夫在问你话!” 可他再是快,又如何能在鲁飞英眼皮子底下逃脱? 一团阴云笼罩在津水的头顶,劈里啪啦下起了暴雨。 津水乃是奇蟹鬼,上半身为人,下半身为蟹,时常出没于乡野小河,佯装成河神,骗取过路山民的信任,吞骨吃肉。 它们最善行水,一身道行也仰仗于此,可被鲁飞英的阴云暴雨冲刷,他那八条足肢怎么也站不稳,轰隆隆就被冲到了擂台上。 津水一个打滚翻身,刚要试着再次跑走,一抬头,只见鲁飞英俯视着自己,用森然的语气,一字一句问道:“老夫在问你话,你跑什么?” 鲁飞英身为南溟一十二岛飘雨岛岛主,一身修为高深莫测,此刻对津水释放威压,津水吓得浑身哆嗦。 “我……我们聚在一起,便是想要……想要混进南溟,可一直不是很顺利,之前已有一员被生擒……呃……呃……呃啊!” “把话说清楚,不要嗯嗯啊啊的!”鲁飞英白眉一挑,有一员被生擒?他立刻想到了被自己擒捉的那头针喉鬼,难道这些个是一伙的? …… 宫殿内。吴用看向梁长运,“总岛主,恐怕那座阵法便是这些家伙所留。” 梁长运哪里还能不明白?冷笑道:“等比试完了,这些混账一个都别想走?” 吴用深以为然,以梁长运的性格,绝对睚眦必报,谯谨几个下场绝对好不了。 可意外发生了。 津水话还没说完,忽然手脚开始抽搐,裸露的皮肤上出现一个个红色的斑块,呼吸急促,然后猛地一个抽动后,没了动静。 “毒发身亡?”这突然的变化令鲁飞英猝不及防,不是他不想救,而是在不知道津水中的什么毒的情况下,怎么救?没办法对症下药。 呼! 擂台边忽然刮起一阵气浪,众人循声望去,只见是红三娘慌慌张张腾空而起,逃离了擂台,嘴里还在说道:“和我没关系!都是谯谨百幽它们的主意!” 鲁飞英心里已是有数,面色一沉,喝道:“还想走?” 可这回不等他动手,围观人群中忽然一道黑色遁光冲起,于半空拦截住了红三娘。 众人望去,只见是一个穿着黄色麻袍的中年男子,浓眉星目,五官极为端正,肩宽体阔,正气十足。 “他是……”百幽一愣,脸上露出了难以置信的神色。 法念与单宜对视一眼,其声问道:“谁?” 百幽深吸一气,吐字道:“卑立!” …… “滚开!”红三娘没想到人群里忽然会出来一个家伙来住自己,厉声喝斥。 卑立目光微凝,忽然身影一糊—— 红三娘先是一愣,旋即大惊,撒腿就跑,可没想到对方蓦地出现在头顶上方,一巴掌狠狠拍了下来! 呼叽啪啦…… 肉泥与血水四溅,红的、黄的、白的、黑的……染料铺似在半空炸开,红三娘整个人被这一掌拍了个细碎,和纸糊的一般。 血雨溅了下方观众一身,所有人都愣在当场,直到有人“呜呼”一声叫喊,像是定身咒被解除了一般,呐喊声如排空巨浪,回响在平安岛上空。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南溟一方愕然。 鲁飞英遥望这不速之客,问道:“老夫自会生擒她,你又何故出手?” 卑立拱手道:“卑立的不是,看不惯临阵脱逃之辈。” 卑立? 鲁飞英觉得这个名字怎么有些耳熟,脑袋里搜索一阵,面露讶色,“你是那个在小乐寺连挑六名元婴高僧的卑立?” 众皆哗然。 不少人都听说过这件事情,一头阴鬼进了小乐寺,挑了六名元婴高僧,安然走脱,何其夸张?最关键的是,听说这头阴鬼修为其实才守明境界! 一时间议论纷纷。 卑立面对众人的指指点点不为所动,认真地说道:“谣言传得夸张了,卑立确实在小乐寺挑战了六名高僧,但全都是比拼肉体,没有切磋术法。小乐寺佛法玄奥,若果使出来,卑立讨不得好,遑论面对的还是六名修为高于自己的高僧。” 众人惊异于他的直白。 鲁飞英深深看了他一眼,说道:“你之体魄,一般元婴修士也比你不如,倒也不用妄自菲薄。” 卑立歉身。 鲁飞英转身回向擂台,目光冷峻,没想到这些家伙居然和被擒捉的那头针喉鬼有联系,这是不是意味着南溟这近半年的鬼物之乱,和他们有关系? 甚或……洪阳岛上那一座法阵是不是也和他们有关系? 鲁飞英思绪如电,瞬间将几件事情联系在一起,心里已然决定,等比试结束,必须得要问个清楚。 但随之而来又有一个问题要解决:别人会怎么看? 会不会有人说他南溟玩不起? 尤其是输了这场比试——尽管可能性很小,外界会不会觉得他南溟输不起,输人又输阵?事后找麻烦。 “鲁长老,且慢走。” “恩?” 鲁飞英被打断思绪,回头看向卑立。 “你还有什么事?” 卑立拱手道:“按照战前约定,一共十六场比试决胜负,可现在百幽这边有两人死在擂台外,那这比试恐怕比不下去了,规矩也不好变,我愿意代替这红三娘上台,如何?” 底下的百幽、法念、单宜眼前一亮。 “百幽……”鲁飞英目光陡然凌厉,“你认得他们?我看在你还算守礼份上,不计较你出手,现在你还想掺和到这件事情当中来?你莫不是不知道,底下这伙有可能与我南溟半年多的鬼物灾乱有关?” “等比试结束,我还须与它们问个明白,你确定要掺和进来?!” 虎斑寅脸色难看,在心里破口大骂道:这蠢货,脑里无物的东西,把不该说的说出去,老子的龙虎丹果怎么办?白费老子的示好! 他高声道:“鲁长老,那这比试的赌注……” 鲁飞英冷笑道:“一码归一码!” 虎斑寅脸色好看了些,笑道:“我是不知道,鲁长老别来问我。” 心里想的却是拿到东西后,该用什么办法离开这里。 百幽朗声道:“鲁长老,有两点你说错了。一,南溟的情况和我等无关,二,我等也只是听过卑立的名字,从未当面,他能与我们有什么关系?” “你以为我会信你的自说自话?”鲁飞英冷笑。 百幽眼神毫不躲闪,拱了拱手。 就在这时—— “那不是死了两个?一个叫津水,一个叫红三娘?都是奇怪的名字,既然要临时换人,要么也算我一个?” 眼下的变故已经足够令人愕然,忽然又冒出来一个声音,众人只见一个血色身影缓缓腾空飞至擂台上方。 他穿着一身血色长袍,红发红眉,容貌妖冶,若非是喉头的突起,见只分不清楚男女。 “这是……血神山宋骖!” …… 第415章 小乐寺 “血神山宋骖!他来做什么?” “他居然隐藏在人堆里!?方才别是在我身边!大家赶紧看看身上有无伤口。” “老子又没受伤,看屁的伤口做甚?” “看屁的伤口?蠢货!不知道血神山修炼血法,最喜运用人血修炼?咱们别被盗取了血液,成为人家的修炼资粮都不知道……” 附近的众人一片慌乱,全都开始检查身上的伤口。 …… 大殿内。 众岛负责人议论纷纷,谁也没想到局面越来越混乱了。 吴用在脑袋里搜罗有关血神山的信息。 天下魔教,自然以四方魔教为最,可除此以外,还有别的魔教存在,譬如宝玉国的无极欢乐宗,又比如眼下的血神山,都是一等一的魔道大派。 血神山位于婆娑国境内的红土血河,门内弟子修炼血法,人数非常之少,但不是因为招人招的少,恰恰相反,血神山招人从不筛选,来投就收,来者不拒。 造成这一原因的还是因为血神山老祖血河传下来的一卷《血神书》,此法威力奇大,但同样极为诡谲,修炼起来尤为凶险,随时可能毙命,九成九的血神山弟子丧命是死在修炼这门功法上,而非其他外因。 据说红土血河本非红色,只因血神山上死的人多了,这才将河水与山土都给染红了,凡人就连山都爬不上去,血腥气熏得能把人肚子都吐翻肠子。 余仪苏说道:“总岛主,这卑立的名字我也听说过,实力不简单,现在血神山也掺和了进来,情况与我南溟不太妙啊……” 梁长运淡定说道:“有什么不太妙的?西南那边还要多久才能到?” 梁才琴算了算时辰,说道:“估计也差不多了。” 梁长运颔首,“没什么可说的,众目睽睽之下,比试不可干扰,该怎么样就怎么样,一切有鲁长老做主,是时候让年轻一辈冒头了,你看吴用,年少成名,早已声名鹊起,我南溟的弟子呢?正初他们本事也不差吧?可却鲜有人知道,正好趁这一战打个名声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 梁长运见状喝道:“难道我说的有错?有人打上门来,难道可以忍让?有人侮辱山门,难道可以默不作声?管他什么血神山、什么卑立!老家伙有我们可以出手,但这年轻人之间的事情就要他们站出来!就要他们承担责任!” 突如其来的一顿骂把所有人都骂懵了。 梁长运脸色严正,一指吴用,说道:“这事情吴用他们三个最清楚,他们最是知道维护山门的尊严!这要是峨眉,他们早就扑出去了!” “才图才书说错了,不是我南溟年轻一辈缺乏锤炼,是你们这些老东西也都缺乏锤炼!” 梁长运越说越是气怒,闭上眼睛,一拳头重重砸在座椅扶手上。 “咚……” 声音在大殿内回响,也在殿内众人心头久久不绝。 余仪苏几人面面相觑,全然不知今日总岛主为何会发如此大的火。 有人对梁才琴目露询问之色,可后者也只是不动声色的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不知道。 “哼!”梁长运睁开眼,看向吴用,“三位,你们觉得我说的对也不对?” 因为待得久了,怕宋瑜英、柴昆鹏等着急,梁长运便着红兰把他们也请来了,这会儿听见梁长运发问,两人一齐扭头看向吴用。 吴用也不知道这老头儿今天抽得什么风,难道是因为比试的变故太多,觉得压力大了,所以失态? 可他转念就把这个想法给抛到脑后——别人或许会在高压下行事失态,但这梁长运绝对不至于如此,一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心思深沉,怎么可能在人前忽然失态呢? 可……要是如此,那又为什么今天这个样子? “吴用,你说,我讲的是不是这个道理?”梁长运沉声问道。 吴用拉回思绪,下意识顺着他的话说道:“维护宗派尊严是我等做弟子的义务、责任,无可推脱。” 梁长运猛一拍手,站起来在大殿内来回走动,一边摊着手一边说道:“你们听听,你们听听!听听人家是怎么说的。” 众人愈加面面相觑,无不心想:这个道理谁都不知道?也没人否认呀…… 梁长运绕着大殿走了两圈,搞得所有人坐立不安,好一会儿才坐回了位置上。 梁才琴见祖父似乎消气,小步走到他身边,俯身在他耳边问道:“总岛主,所以这挑战现在我们是接还是不接?” 梁长运不语,冷冷扫了他一眼。 被看的浑身发毛,梁才琴连忙说道:“才琴只是和您确认一下,鲁长老来信。” 梁长运淡淡说道:“刚才我已经回答过这个问题了。” 梁才琴点头,麻利地走到一旁,发信平安岛。 …… 鲁飞英看着突然冒出来的宋骖,面色愈发凌厉,眯着眼睛地说道:“血神山的弟子不好好待在红土血河,来我南溟做什么?” 宋骖大摇大摆把手一拱,毫不客气说道:“大家都是邻居,南溟十二岛迎来如此盛事,我岂能不来看看?能掺一脚更是最好,怎么,难道鲁长老不欢迎我吗?” 鲁飞英心下暗叫不妙,这宋骖的名字他也曾听过,说是血神山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实力不凡。 一个卑立,一个宋骖,他几乎可以肯定,自己这边剩下的弟子里,不是他们两个的对手,也许梁幼菱与余苗可以一战,但结果也不敢保证,如果答应了比试,后果恐怕不妙。 更不提后面还有三个海族,那蛇骨一看就不好易与,另外两个能被派出来,本事也绝对不会简单, “好!这卑立我也听说过,本领不凡,没想到今日得见!这比试越来越精彩了。” “还不答应?在干嘛啊!这鲁长老……” “嘿……别是怕了呗,卑立、宋骖,啧啧……他们那边有谁,我都没听过啊!” 人群里又爆发出一阵议论。宋骖笑呵呵道:“鲁长老,您怎么不说话了?” 鲁飞英脸上看不出喜怒,正在此时,他似有所感,看向西南方向的天上,一头长着鹿角的海鸥振翅滑行经过,途径平安岛上空,一道亮光从天投落,准之又准落到了他的手里。 南溟的弟子知道这海鸥是鹿角鸥,鹿丰岛来信,八成是总岛主有命令。 鲁飞英握住亮光,稍加感应,便说道:“老夫同意了,临时加上你们两个,现在我南溟还有十一人,你等也还有十一,正好。” 鹿丰岛来信,两个事情,一是平安岛一切由他决断,尔今众目睽睽,他没有拒绝的理由,其次是告诉他,西南面的弟子即将赶到,让他无需担心。 宋骖大喜,笑道:“如此甚好!南溟不愧为道家大派!先前大家开战前加过赌注?嘿……宋某就学这几位,也不加赌注了,咱们生死各安天命便好!” 他一手指着百幽与蛇骨,越说越兴奋,到最后眼里充满了癫狂之色。 “卑立也无需什么赌注,只希望鲁长老与我安排一个厉害的对手。”卑立紧跟着表示。 “哈哈!卑立兄果然也是妙人,不过可是我先和南溟说好的,得我先上场!” 宋骖大笑着要上擂台,可就在此时,一泼水箭激射到他跟前,拦阻了他的前路。 “恩?” 他目光转冷,看向水箭射来的方向。 蛇骨环抱双臂,一双狭长的瞳孔冷冰冰地看着他。 “阁下何意?莫不是要先和我做过一场?”宋骖咧着嘴,虽满脸笑容,但却看得人不寒而栗。 蛇骨毫不示弱,也冷笑着还以颜色,“新来的就去后面排队,不知道下一轮是我们上?” “哦?我以为我们代替的是那两个废物,那自然是我们先上场了,我看是你再往后等等吧!”宋骖皮笑肉不笑。 蛇骨看向鲁飞英,问道:“红三娘和津水等若弃权,如这等比试,‘择选充阵,后排补进’是标准的操作吧?鲁长老,你以为呢?” “不错!”鲁飞英意外于蛇骨知道的还不少,“不然便要打乱了比试的人选,虽然我南溟这边一开始就没有公示先后上场的人选,但规矩是这样的。” 尽管他看不惯海族,但此刻在场面上,规矩就是规矩,哪怕约定俗成的也是规矩,不可轻易改变。 宋骖本以为蛇骨就是个异族莽夫,没想到他心里门清,哼声不语。 “既如此……” “阿弥陀佛!” 鲁飞英正准备宣布比试继续,忽然人群中响起一声念诵佛号的声音,宁静而又平和,一下子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 尤其是多努,眼神一下子从懒散变得无比凌厉。 人群之中分开一条道路,一个穿着黑、黄、灰、白、蓝五色百衲衣的年轻僧侣双手合十从中走了出来,躬身道:“小僧小乐寺观云,见过鲁真人。” 血神山也位于婆娑国,与小乐寺一直是死对头,宋骖一听是小乐寺的僧侣,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暗道:秃驴寺的人竟然也来了…… 围观看客也是一阵议论。 南溟与小乐寺关系不差,尤其金光岛还与小乐寺常有往来,弟子之间时常交流佛法,但这时候小乐寺的僧侣站出来做什么? 鲁飞英心下也是不解,拱手回以一礼,道:“原来是小乐寺高僧,敢问来此有何贵干?” 观云微微一笑,说道:“小僧此次是追寻卑施主而来。” “卑施主?”鲁飞英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卑立?你是来找卑立的?” 一旁的卑立双眼精光一闪,饶有兴致地看着观云。 观云双手合十,躬身笑道:“不错,小僧此前一直在庙内参禅,两耳不闻窗外事,略有所得出关后,忽闻卑立施主来我小乐寺寻法,一气连败小僧六名师叔,是以心下好奇,追寻而至,以求交流。” 说完,他念诵佛号,摇头自语,说着自己犯戒了,要自省之类的话语。 卑立看着他,战火在眼里燃烧,“你且稍待,等我与南溟这边切磋完毕就来找你。” 观云却笑道:“怎需稍待?鲁真人,何妨让小僧代表南溟一战?” 鲁飞英一怔。 观云接着道:“您看,按道理,红三娘与津水弃赛是要判负的,鲁真人您不仅不判,还网开一面,临时让卑立与宋骖填补位置。” “他们两个本就与这场比试无关,如何能够想来就来?小僧曾来金光岛上做过一回客,与金光岛不少弟子共参禅机,和南溟自有情谊,怎么不能也上阵一把?” 说完,他又开始自言自语:“阿弥陀佛,弟子仗嘴皮利索,机言巧辨,不该如此,不该如此!实乃罪过,实乃罪过!” 围观的看客觉得有趣,这和尚一番“强词夺理”也罢了,偏说完还要向佛祖告罪,也不知该说是坦荡好呢,还是耍弄心眼,一时吆喝乱起。 这吆喝声里不乏嘲弄,但更多的还是叫好声,大家都是来看好戏的,上来一个名头诺大的卑立,又上来了魔门血神山弟子,现在又来个小乐寺弟子,谁不想看? 可比光南溟一伙人切磋来比试去有意思多了! 鲁飞英希望观云上场吗?平心而论,卑立与宋骖都不简单,己方多一个白云,那是再好不过的,可他开不了口,也不能主动开口。 但现在听着周围如潮水一般的叫好声,他心头一动,说道:“你说的不无道理,好罢!老夫同意了,便请观云一道。” 观云面露喜色,双手合十,念诵佛号拜谢:“多谢鲁真人!” 鲁飞英颔首,沉声道:“适才插曲,红三娘、津水逃亡,比试继续,下一场,谁来?” “这一局我来……”蛇骨蛇信一吐,眼中流露出一丝凶光,飘身落到台上,环抱着双臂,“你南溟最好派个本事厉害的上来,否则不是我的对手!” 围观看客兴奋起来,跟着叫嚣。 面对海族,南溟不共戴天,全员正色,讨论人选,不一会儿,余苗踏前一步,说道:“这一局就让我来吧!” …… 第416章 惨烈 余苗落到台上,冷冰冰说道:“寒池岛余苗。” “蛇骨!”蛇骨也冷冰冰的回应。 余苗嗤笑道:“不敢告诉我们你是海族哪一部的?” 蛇骨目露凶光,“这与你又有何干系?” “也是……”余苗不屑一笑,“把你拿下,我不就都知道了?” 蛇骨咧嘴吐着蛇信,阴狠地笑道:“你尽管试试!” 两人一言不合就动手。 余苗与此前的徐绛一样,亦是寒池岛弟子,不过两人所学不同,余苗修炼的是寒池岛《吹雪诀》,法力一经催动,他身周散出阵阵寒气,脚下地面格楞格楞开始结冰。 蛇骨把手一挥,作势拍散扑面而来的寒意,讥讽道:“便只如此?那你还是纳命来吧!” “尽管一试!”余苗冷笑,把手一翻,摸出来一对晶莹剔透的单刃长刀,一左一右,抛飞至孔总,如鱼龙飞舞。 蛇骨不屑道:“雕虫小技!” 他手摸到后脑下方,用尖锐的指甲在脊柱与肩背的交接处轻轻一划,破开一个豁口,然后拿指头掏了进去。 咯哒嘎啦…… 一串肉麻的骨肉分离身响起,一节完整的脊骨被他抽了出来,啪嗒一声掉在地上,点滴血迹不沾,雪白如玉。 蛇骨的身体没了主骨支撑,顿时变成了黑白两色环纹交错的大蛇,瘫软掉在地上,但却没有死亡,而是在地上肆意扭动,扭曲成各种姿势,远比一般的蛇类爬虫要软,并且是瘫在地上,仿佛是被踩扁了,像一滩烂肉,兀自蠕动。 余苗面色凝重,喝道:“自抽七寸骨?你等海族果然残虐,连自己也不放过!” 蛇骨桀桀怪笑,肉块散开,变成扁平的皮肉在地上闪转腾挪,从各个死角攻击余苗,速度竟然出乎意料的快! 余苗左右手掐诀,两口长刀上下翻飞,化解蛇骨攻击的同时,觑准时机主动发起攻击。 他这两口长刀乃是配合《吹雪诀》炼制的法宝,由岛内寒潭池池底的千年冻冰为主材料炼制而成,看似寻常,实则冰寒无比。 不同于寻常刀剑,以法诀操控,斩击至目标,首次接触时,并非是靠锋锐的刀刃克敌制胜,而是凛冽的冰寒之气将目标冻得发脆,然后才是刀刃直击,将目标斩碎。 余苗对自己的法宝信心十足,只要操控得当,很少有人能和他打持久战,基本都是被冻毙居多,因而接连几刀斩出,那是不急不慢,颇为沉稳。 可叫他意外的是,蛇骨的鳞片御寒能力极为出色,刀光挥洒,寒气激泼,居然没能造成任何伤害——至少凭肉眼来看是如此。 余苗不由得惊疑,他的功法与法宝对一些蛇类妖兽尤为克制,或者说是对那些对天地气温极其敏感的妖兽犹未克制,以往遇到的蛇类妖兽在他刀下撑不过几招,这蛇骨可能要强些,但如此表现还是令他大吃一惊。 “好刀!寒气透骨!可惜……我本居于深海极地,你以为这点程度的冰寒对我有效?”蛇骨的语气戏谑。 余苗脸色不是很好看,因为他发现不仅寒气作用有限,更也因为刀刃的作用也不大,蛇骨身上的鳞片极其坚硬,一层一层细密分布,锋利的刀光斩去,连点白痕也没有留下。 大殿内,众人目不转睛盯着天虹幕投影。 “这蛇骨许是深海哪里的部族出身,抗寒本事一流,而且脱去了脊骨,他的皮肉坍缩,和滩烂泥一样,原本被撑开的鳞片此刻都归拢到一起,层层叠叠,防御力、柔韧性大大增强,余苗不好对付了。” “此等海族少见,以往我等好像没怎么见过?” “是,但不管怎样海蛇总共就那几部,东元、罗滕、双花三部,此獠有如此本事,断无可能是没有跟脚的不知名海族,肯定出自这三个大部。” 众岛屿负责人议论纷纷,全都不是很看好余苗。 余仪苏眉头轻蹙,“倒也不必长他人威风灭自己士气,余苗还有本事未使,诸位且看着吧!” 吴用心头一动,余苗姓余,来自寒池岛,余仪苏也姓余,又是寒池岛长老,莫非两人有什么关系? “快看!余苗好应对!”柴昆鹏忽然指着天虹幕惊呼,扯了扯吴用的衣袖。 吴用把眼望去,原来余苗在催御刀光难以得利的情况下,卖了一个破绽,蛇骨瞧见,欺身挺近,谁都以为他只能防御,没想到猛地从地上扑起,皮肉撑开,犹如一团阴云,要将余苗包裹纳入身内。 余苗佯装慌乱,紧步退后,等到蛇骨扑到头顶上退无可退的时候,他双手变幻诀目,两口双刀竟然互相斩击,然后崩碎,断刃飞舞,四下飞射。 “寒霜抱日!” 双刀碎裂,密密麻麻的碎片刃扎进蛇骨的皮肉,冒出一阵阵“白烟”,以每个碎刃中心,层层白霜在蛇骨身上浮现。 蛇骨发出惨叫。 啪嗒——他的身体无力地掉到地上,竟然发出了“铿锵”一声,体表碎冰四溅,居然像是被冻僵了一般! 余苗呼出一口气,笑道:“你防御力很强,当缩头乌龟?便等你出手,鳞甲变薄,我这‘寒霜抱日’的滋味如何?” 他嘴上嘲讽,心里却在惊异:这家伙防御力当真强,换做寻常,吃满我一记“霜寒抱日”早就被冻成了碎渣…… 他的飞刀震碎之后,刃片炸射进目标体内,一是会造成切割伤害,其次刃片催动后,释放刀身内蕴藏的极寒之力,对目标造成二次伤害。 他的飞刀炼制方式独特,别看这一式法术表现如此夸张,需要震碎了法宝,实际事后能够轻易复原,只是寒气需要再行蕴养,可谓威力巨大,消耗又在可承受范围内,一直是他应敌的主力手段,可是真没想到蛇骨硬抗一记,居然还能够保持完身。 当真是他第一次见。 蛇骨在地上抽搐,皮肉耸动,想竭力回复冻僵的身体。 余苗上前,居高临下问道:“现在可以告诉我你是哪一部的了?” 蛇骨抽出脊骨后,两只眼睛就像摊平在皮肉上,此刻狠狠地看着他,沙哑着喉咙,勉力说道:“我……你……” 余苗冷笑,半蹲下身,可就在这时,他听到一个喊声:“余苗!小心!” 余苗不知所谓的小心式从何而来,但习惯使然,他猛一个腾空,闪到了擂台另侧,同时把手一招,那一片片断刃从蛇骨身上剥离,转眼又组合成两口长刀,盘旋在头顶。 可正当他站稳,准备戒备四周,忽然,一根雪白的“长矛”在眼里迅速放大,噗嗤一声——哗啦! 余苗顿时两眼发黑,什么也看不清楚,叮当两声,他的飞刀掉在里地上。 血水先从鼻孔里漏出,再往喉咙伸出流去。 “我……” 他喉咙哽咽,说不清楚话,伸出颤抖的手,摸向有点不舒服的脑门,又摸向有些湿漉漉的后脑。入手……什么东西糊叽叽的,表面纹理凹凸不平,拿指头一碾,“啪叽”一声,一阵从未有过的剧痛令他双膝跪到了地上。 “这是……” 再往上一摸,他发现自己的脑门中心“长了”一根棍棒。 稍加摸索,这根棍棒一节一节分明,就像……骨头一样。 余苗想到了什么,他伸出双手,握住这根“棍棒”,用力往外抽。 “呀……啊!” 痛浑身打颤。 他双眼翻白。 哐啷荡! 棍子掉在了地上,他的眼前恢复了光明,剧烈喘息间,模模糊糊的景画入眼,身边是一根雪白如玉的脊骨,不过此刻沾满了血迹与碎肉和毛发。 不远处,一团烂泥凝聚成人形,从地上爬了起来,一步步逼近。 余苗喘息不止,强忍着困意撑起眼皮,身边仿佛有一层隔绝外界的薄膜,周边看客兴奋的呐喊声与岛内同门的叫喊温温吞吞听不清楚,就像他在水里,有人在水面外与他讲话。 啪嗒啪嗒啪嗒…… 人形身影逼近,捡起了地上的脊骨,低头时候对自己一笑。 哦……原来这是蛇骨。 他悠然自得拍着手,说道:“怎么样?感觉如何?这下是谁拿下谁了?” 余苗嘴唇濡喏,却说不出话。 蛇骨扬起手中脊骨骨鞭,猛地一甩——啪! 骨鞭抽落,余苗脖子被扫断,血水从脖子断口如喷泉一般喷溅,脑袋咕噜咕噜滚到了南溟一边。 满场死寂,随后爆发出震天响的喝彩声。 格格不入的只有南溟弟子,看着前额中心一个巨大的血洞,七窍流血,睁大着眼睛的余苗,徐绛、梁幼菱等人不忍心地闭上了眼。 大殿内,气氛沉默。 余仪苏抿着嘴,一言不发。 梁才琴叹道:“余长老,请节哀。” 众岛主负责人纷纷向她表示遗憾。 吴用此时也已知道,这余苗便是余仪苏的嫡系后辈,曾经寄予了厚望。作为峨眉代表,他上前悄声道:“余长老,节哀。” 余仪苏闭上眼,深吸一气,说道:“谢诸位,生死有命,余苗缘浅,为十二岛献身,便是他最好的归宿。” 鲁飞英脸色阴沉地宣布:“这一战,蛇骨胜!” 蛇骨嘿然一笑,用手拨开脑袋后面的肉皮,倒提脊椎骨,将其塞了回去,“咕噜咕噜”一阵骨肉贴合的肉麻声音,他扭动脖子,身子恢复如初。 “承让承认!” 他走动几步,向附近看客拱手致意。 鲁飞英沉声道:“把余苗的尸身与遗物收好!为岛内献身的弟子,必须要妥善保管!” “是!” 立马有两人上前,将余苗的尸身残躯以及遗物整理妥当,先行送去了平安岛内收存。 这时候,另一个海族迫不及待跳上了擂台,搓着手笑道:“丑笞,见过南溟诸位!” 与他名字不相符,这丑笞却是长得一副好皮囊,剑眉星目,身量挺拔,放在凡俗红尘,必定要被人以为是哪家翩翩公子。 南溟一方此刻士气颇为低沉,一个女子决心提振士气,主动站出来说道:“这场便我上吧。” 梁幼菱摇头道:“傅燕姐,还是让我们上吧,你排后面先,这场必须要拿下,否则对我南溟士气打击实在太大。” 另一个男子却表示不赞同,“傅燕说的对,这场要她上,幼菱你反而要到后面。” 梁幼菱皱眉,表示不解,“高建,如今我方士气低落,这一场一定要拿下,非我看不起傅燕姐,但她与对面的实力恐怕只在伯仲之间,我上场的话肯定稳妥一点。” 高健颔首,“是,你说得对,可你想想,现在咱们这边还剩四个未上台,幼菱、傅燕、洪丁以及我,加上一个观云,而对面还剩下两个海族,三个阴鬼,四方魔教三人,以及卑立与宋骖。” 他稍作停顿。 “再加上我们还未赶至的六人,算起来正好是十对十,而现在我们是四胜两败,马上要被追平,意味着接下来每一场都很关键。” “幼菱你上去,这场固然赢面更大,但傅燕、洪丁,我们几个对上后面的可就没把握了。” 傅燕苦笑道:“非我们怕死,那百幽、谯谨,我们对上了,恐怕必输无疑,死了也就死了,为南溟而死,也算死得其所,可输了的后果我们不能承受,一旦这场比试落败,与我南溟声望而言伤害实在太大。” 梁幼菱无言以对,她也很清楚,从一开始,他们十人被叫来就是“看人下菜”,实力和谯谨一方“比上不足、比下有余”,合力安排上场顺序,尽力拿下先机。 洪丁是个少年,苦笑道:“没办法,谁叫师兄他们都在西南那面与海族作战呢……也是我们不争气。” 他忽然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捂着嘴摇头说道:“是我不争气,我没有说幼菱姐你们!” 高健拍拍他的肩膀,安慰道:“和你无关,你才多大,你将来是看起正初他们的,不要妄自菲薄。” 梁幼菱臻首,“既如此,便依你们。” 傅燕深吸一气,郑重点头,腾空而起,“洪阳岛,傅……” 但话未说完——“且慢!” …… 第417章 应战! 众人惊愕,不知这穿透云霄的声音从何而来。 鲁飞英眼中精芒一闪,望向西南天外,自语道:“算是来了!” 未过多时,众人视线之中,天边出现了七道遁光,疾速逼近,一眨眼的功夫,便已经来到了平安岛上空。 “嚯!好热闹,我南溟多久没有见过这等景象了?” 遁光一散,一个五官端正,气质温谦的青年面带笑意临空踏步而来,饶有兴致地环顾四周,身后还跟着六名男男女女。 他带头来到鲁飞英身边,抱拳见礼,“鹿丰岛许飞云见过鲁长老。” “寒池岛洪宛见过鲁长老……” “柏山岛宋芸见过鲁长老……” …… 众人悉悉索索开始议论。 “这些人是哪里来的?一个个的,我看好像本事都很不差。” “你眼光也很不差,这些是南溟再西南海域和海族作战的弟子!” “哦?” “南溟与海族终年战乱,这些人能够被派去西南前线,那都是岛内佼佼者,接下来好看了啊!” “四方魔教,血神山,小乐寺……啧啧啧啧!” 齐德水上前喝道:“你们在搞什么,来这么慢!” 一身黄色纱裙,面貌柔美的宋芸苦笑着行了一礼,道:“岛主,我们已是用最快的速度赶来了。” 齐德水可不管三七二十一,骂道:“还是不够快!你等……” “好了,德水,到了就好,也不晚,”鲁飞英拦住了他,扫了眼这支队伍,奇道:“岛内安排了六人,为何你们此行来了七人?” 许飞云苦笑道:“原先是六人,但庞重他听说了岛内的变故,一定要跟来的。” 鲁飞英神色瞬间变得严正,厉声喝道:“庞重!你敢私自脱离前线!?” 队伍后方,一个方脸的憨厚男子吓了一跳,连连摆手,瓮声瓮气说道:“鲁长老,我怎么会……私自离开前线?我……” 许飞云连忙解释道:“鲁长老,您误会了,他是得到镇海将军首肯才来的,庞重也是心系岛内,就怕我们这边人手不够,所以提出了也想一起来,镇海将军觉得如此稳妥一些,便同意了。” 鲁飞英一听梁才图知道,面色缓和。 许飞云目光扫,立时瞧见南溟队伍里好像少了一个人,低声问梁幼菱等人,“有谁暂时离场了?还是……” 梁幼菱面色一黯,沙哑着喉咙说道:“飞云大哥,寒池岛余苗……战死。” 众人身子一僵,同为寒池岛的洪宛更是拳头捏的嘎嘎作响,额头青筋暴起。 许飞云长吐一气,“现在几场了,胜负如何?” 高健说道:“现在四胜两负,对方两头阴鬼怯战而逃,但加进来了一个来历不明的阴鬼,叫卑立,还有血神山宋骖。” “血神山?” 众人望向擂台对面。 宋骖见他们望来,抬手一招,哈哈大笑道:“南溟的诸位,商量好了没有?我已迫不及待了!哈哈!哈哈哈!” 南溟这边个个面色冷冽。 一个衣袍与脸上沾满血迹男子咧着嘴与他挥手,竟然打起了招呼,随后回首冷笑道:“这个就是宋骖?待会交给我!” 他浑身带着浓重的煞气,血污满身,看样子像是刚从战场上退下来一般,洗也没洗就火急火燎赶来,好不随意。可众人听他说话,却都没有任何异议,显然对他对上宋骖很是放心。 许飞云颔首,瞧了眼擂台对面,又看了眼自家这边,沉吟道:“或许不用等下,伟业,你马上就能对上他……” “哦?”曾伟业摸着下巴,“你这家伙准备做什么?” 鲁飞英见这两人似乎在动什么心思,提醒道:“比试要按顺序来,之前就定好了。” 擂台上,丑笞不耐烦道:“定好人选没有?” 许飞云沉吟片刻,对鲁飞英道:“长老,容我出一个提议?” “你说。”鲁飞英颔首。 许飞云上台,直截了当说道:“我看也不要一一比试这么麻烦了,我们换个法子。” 丑笞皱眉,回头看向台下。 蛇骨则牛头看向后方一众。 谯谨松开环抱的双臂,走到台前,面无表情问道:“什么法子?” 许飞云一笑,说道:“现下还有十场要比,一场一场来太费时间,干脆一起。” 谯谨皱眉,“你要混战?” “不不不,”许飞云摇头,“我意思是十场比试同期进行,一场一场比完,那要到什么时候去?现在太阳都快要落山了,西南那面战线吃紧,我等还要回去,哪里浪费得了时间?反正对你们而言都无所谓。” 蛇骨、丑笞三个海族一听西南战线,顿时脸色一黑。 百幽三人互望一眼,都一副无所谓的样子。 “我无所谓,有的打就行!”宋骖嘿然一笑。 谯谨看了一圈,说道:“倒也不是不可以。” 许飞云颔首,“那我们开始安排人选?我们现在有……” “慢着,”谯谨打断了他,“你先把吴用叫出来,他必须要上场,否则休谈其他。” …… 大殿内,吴用不禁皱眉,谯谨再次提到他,完全在意料之中。 梁长运冷笑,“哼!还在念念不忘!吴用,无需理会他。此是我南溟内务,又不关峨眉的事,让你上去算个什么事?随他叫唤!” “是。”吴用有些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总觉得这位总岛主今天真跟吃了火药也似,脾气很冲。 …… “吴用?”这个名字许飞云并不陌生,峨眉弟子,这几个月来在南溟境内帮忙清剿阴鬼,前线无人不知,许多人对其印象都很好。 他目露询问之色看向鲁飞英,见后者摇头,直接拒绝道:“吴用是我南溟客人,客人岂能上台?此事休要再提。” 谯谨不理会他,看了眼南溟岛内的方向,高声吼道:“吴用,当缩头乌龟?峨眉的脸都被你丢尽了!” 鲁飞英脸色一沉,喝道:“谯谨,你若再辱骂我南溟贵客,休怪我动手!” 来挑战事一回事,毕竟在众目睽睽之下,碍于场面,又是按规矩办事,不好以大欺小,可若当众辱骂南溟的客人,那就不一样了,他出手,那是名正言顺。 大殿内,吴用面无表情。 柴昆鹏却已经气得两眼冒火,宋瑜英也是眉眼含煞。景画中,谯谨却是理也不理会鲁飞英,放肆叫嚣,“吴用!你还不出来?” 鲁飞英踏前一步要捉人,多努却双手合十道:“阿弥陀佛,鲁长老,且住。” “你要拦我?”鲁飞英当真愣了一愣,没想到一个小小的金丹竟敢拦住自己。 多努笑道:“如何敢拦您?只不过谯谨问的是吴用,他不想比试可以,但至少能够自己出来拒绝吧?这又不妨事。” 宋骖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道:“就是!鲁长老,你也不是他长辈,怎么就帮他做决定?这般可也是冒犯了峨眉啊,叫他师长怎么看?到底你是师长还是他们是师长?” “荒谬之说!”鲁飞英拂袖。 他是站在主人家的角度维护客人,怎么可能是在冒犯峨眉,干预峨眉弟子做选择? 找的理由狗屁不通。 可围观的众人不管,血神山、卑立、四方魔教、小乐寺,现在又来了一个峨眉,如果这些人同场比试,那该是多么精彩? 众人想想就兴奋,接二连三开始声援宋骖。 “就是!你一个南溟的人代峨眉弟子说话算什么回事?叫他出来自己回答!” “嘿嘿……他要是不想上台,出来表个态不就完了,或者……他其实是想上台的?只因你不想他上台?” “哎呀,还搞这么墨迹,快点开始!让他出来说话!比还是不比,那不就一句话?” …… 胡七八糟的吆喝声纷杂四起。 鲁飞英面色阴沉的能滴出水。 他一言不发,然而却有一股莫名的气势在身周酝酿。 齐德水有所感应,面色一变,低声说道:“鲁长老,您……” 轰隆隆…… 不知何时起,乌云压城,天际线被染成了一片漆黑,闷雷在其中酝酿,不时划过一抹雷光,平安岛如同将要被黑暗所吞噬。 “怎么……这天,忽然就要下雨了?” “海岛天气,变化无常,少见多怪。” 哗啦! 一道闷雷毫无征兆在平安岛上空打响。 万籁俱寂。 哗啦啦…… 暴雨倾盆,银河倒挂。 “再有人造谣生事,莫以为老夫不会对你们动手!” “动手……” “动手……” “动手……” 回音在平安岛上空久久不绝,透入层层叠叠的漆黑铅云之中,乌云愈发浓重,重重压在所有人的心头。 哗啦啦…… 雨势如珠帘,鲁飞英环视场内外,雷光闪动下,与他对视的无论人、妖、鬼俱低下头,任由雨水拍打在身上。 鲁飞英挥袖,泼天大雨转瞬即收,天空放晴。 夕阳西下,暮色降临,游鱼拍浪,水波哗哗。 “继续!你们自行商议,要比就比,不比就做算!” 鲁飞英退到擂台外。 谯谨心下烦躁,鲁飞英如此强势的表态,意味着吴用很难出来,筹谋如此之久,难道都白忙活了? 这时候,多努却仍然笑着说道:“鲁长老,小僧还是那句话,您请吴用出来说一声就好,比与不比,不都一清二楚了?” 鲁飞英凌厉的眼神扫到多努脸上,厉声喝道:“你还要纠缠此事?” “阿弥陀佛!”多努双手合十,“小僧一没有辱骂吴用,二没有蔑视南溟,只是希望吴用能站出来说句话,这也不可以?” 鲁飞英沉声道:“说了不行便是不行,他一定要和吴用比?好!吴用回峨眉了,我会告诉你,你自己去峨眉上门找他!” 多努笑而不语。 周围的议论声又悉悉索索想起来。 …… 大殿内。 吴用轻叹一气,从位置上起身,说道:“总岛主,吴用得去平安岛走一趟。” “呃?”大殿内响起一片疑惑声。 梁长运讶然道:“去平安岛做什么,应战?吴用,老夫不是说了,无需理会他们,你去做什么?” 柴昆鹏急道:“小师叔……” 吴用拍了拍他的肩膀,说道:“如果鲁长老回护我后,谯谨、多努没有再提及此事,那自然轻轻揭过,没什么问题,但现在么……” 众人看向天虹幕投影,只见众人窃窃私语,听不清楚,但看唇形,八成就是说着有关吴用与峨眉。 相比之前,确实无人高声叫嚣,但窃窃私语不断,可想而知私底下酝酿着什么样的暗流,一旦这场比试结束,散场之后,人们茶余饭后提及比试的精彩之处时,肯定会提及鲁飞英“挥手招雷云、拂袖去帘雨”的霸气,以及他吴用躲在南溟当缩头乌龟的事迹。 这无论是对峨眉的声誉,还是对吴用本人,都是极为恶劣影响。 吴用说道:“吴用知道今日之战是南溟的内务事,可这谯谨与多努辱及晚辈师门,不去应战,恐怕对吴用师门有影响,正如总岛主先前所说,维护宗派与师门的尊严,我辈弟子义不容辞,请您理解,放晚辈出去一战。” 柴昆鹏被吴用一句话说的热血沸腾,吼道:“小师叔,我随你一起去!” 吴用哑然失笑,“你去做什么,你和瑜英在此等我。万一我回不来了,你和瑜英即刻回转峨眉,告诉白师伯。” 这话像是在交待后事,柴昆鹏一愣。 宋瑜英面色微变,蹙眉摇头道:“小师叔,可不要说这种话……” 吴用一笑,不再多说什么,看向主位上的梁长运。 梁长运面色纠结不定,说道:“维护师门宗派的声誉,话是这么说……” 吴用反问道:“总岛主如此纠结,可是担心吴用法力低末,一旦战败,输局记在你南溟的头上?” “若如此,吴用可以和这谯谨提出与他单独了结过往的恩怨,和南溟无关,他反正是冲我来的,不用想,肯定会答应。” 梁长运苦笑道:“看样子你心里已经打定主意上场了,也罢,我要再阻拦,反倒要被人说不是了,你尽管去吧。” …… 第418章 故意为之 梁长运挥挥手,显得有些无奈。 “不过倒也不必和谯谨说单独了结这种话,你上场是为了维护师门尊严,但对方毕竟是借着与我南溟切磋的由头来的,你尽管放手比试,输赢算在我南溟头上。” 他又扭头对梁才琴说道:“才琴,送信平安岛,告诉鲁长老,先不要出手了,吴用决定上场,然后通知各个岛屿加强守卫,别叫那些鬼物在这个时候蹦跶出来,尤其是寒池岛、洪阳岛几家,还有……” 等梁长运安排妥当左右,吴用拱手道:“吴用前去一行。” 众岛屿负责人纷纷向他送上祝福,偏生这时候梁长运不说话了。 吴用走向大殿门外,心下对梁长运雷厉风行的安排点了点头,可忽然想到事情的前后经过,他脚步停在了门槛前。 “吴用,还有什么忘记了?”梁长运以为他还有事。 吴用忽然回身看他,意味深长说道:“总岛主其实早就打算好让我上场了吧?” 梁长运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笑意,反问道:“何出此言?” “总岛主今日一直在说为了维护宗门尊严,门内弟子义不容辞,这话与其说是给在座负责人听的,倒不如说是给我听的,因为您知道谯谨肯定会借着我师门的由头来激我出战?” “之前和蔺方副岛主闹矛盾的时候……” 吴用朝蔺万一拱手,后者颔首示意无妨。 “之前和蔺方副岛主闹矛盾,您知道我对维护师门尊严的态度,猜到如果谯谨众目睽睽之下侮辱师门,我一定忍耐不了,再加上您之前的言语暗示,催化了我的反应,是也不是?包括您刚才的一连串反应,说明总岛主您早就准备好做这些动作。” 梁长运含笑,一脸讶然之色,问道:“我当真是这样的打算吗?” 吴用缓缓点头,“别人我不敢肯定,但是总岛主您么……是错不了的。” 一个为达目的无所不用其极的人,有什么不可能? “呵呵……”梁长运摸着胡须,“确实,我正是这个打算,我以为哪怕以吴用你的聪慧至少也要离开鹿丰岛才会反应过来,没想到这就意识到了。” “总岛主……” “您原来是这个打算?” “我就说您怎么今日有些……” 众人见他坦然承认,纷纷讶然。 柴昆鹏气愤不已,“既然如此,你为什么不直说?!” 被一个晚辈当众指责,梁长运却也不恼,悠悠然说道:“吴用自行提出要去与我请他去是两回事,我当然不能直说。” “您是考虑到报酬的原因?”宋瑜英压下心中恼意,恼对方三番五次的算计。 梁长运摇头道:“当然不是,老夫没必要在意报酬这等细末,而是人都有能动性,吴用主动去和我请他去,他心里的决意就不同,这对战阵至关重要。” 是这个道理吗? 是的。 但宋瑜英不能苟同对方的做法,摇头不语。 梁长运却是坦荡,直截了当说道:“吴用,有你这等战力可用,我自然不能放过,怎样,你去还是不去?老夫不该,确实算计了你一把,但本意无害,你以为如何?” 吴用低头沉默片刻,抬头叹道:“总岛主这是阳谋,这一趟我不去肯定不成的。” 梁长运没有意外,笑道:“你此行放心出手,等你回来,也该讨论你回峨眉的事情了,还有你的法宝。” 吴用点头,对柴昆鹏和宋瑜英说道:“昆鹏,瑜英,假如我回不来了,回去,找白师伯,听见了吗?尤其是昆鹏你,不要在南溟闹,明白吗?” 柴昆鹏急了,从位置上跳起来,叫道:“小师叔!你别说这种话,我真的怕!我和你一起去!” 宋瑜英却觉得意外,这是吴用第二次以“交待后事”的口吻说话了,以他对吴用的了结,绝不像是未战先虑败的怯懦性格,为什么? 她心下觉得蹊跷,拉住柴昆鹏,说道:“小师叔的命令,别要不听,坐下吧。” 吴用嘴角一笑,拱手道:“诸位,我且走一遭。” …… 鲁飞英见多努还在提及吴用,脸色沉了下来。 乌云聚拢,狂风暴雨在其中酝酿,现场顿时噤若寒蝉。 “唳……” 一声清吟从乌云之中传来。 “鹿角鸥?”鲁飞英目光微凝,散去了乌云,伸手接住从天而降的信笺,目光一扫,她脸上露出一丝疑惑,“恩?” 齐德水好奇总岛主又传来了什么指令,急不可耐问道:“说什么了?” 鲁飞英没有回他,而是看向擂台对面的谯谨,淡淡说道:“等着,你的愿望马上实现。” 谯谨一愣,旋即脸上露出狂喜之色。 有人不解,“啥意思啊这是,还比也不比?” “蠢货!没听到他说的?” “啊?” “吴用真的要来!” …… 百幽、法念、单宜互望一眼,就连卑立也开始好奇,不仅因为吴用乃是峨眉玄虚子的弟子,法力强横,是个一等一的好对手。 更也因为吴用曾在小极北阴鬼肆虐的吴氏族地内待过数年,谁也不知道期间具体发生了什么,唯一知道的是,此人有识破他们圣族真身的本事。 百幽三人之前不是没有对吴用动过心思,但奈何峨眉声名太大,而且有那瓮形鬼这一前车之鉴,最后不了了之,决定日后再做筹谋。 不曾想今天真被谯谨给叫了出来。 其余几人之前也都是抱着看热闹的兴趣,这会儿见吴用真要出来了,一个个都生出兴趣来,想瞧一瞧这是何方神圣。 南溟这边惊异的亦不在少数。 “让吴用来?可……这是我们南溟的事务吧?” “对方辱及峨眉师门,他出手倒也情有可原。” “此人本事如何?” “谁与他有过接触?最好了解下,不然待会不好排对手。” 吴用自然是要对上谯谨,这不用想,不用挑选对手,但他对战的结果却是会影响到战局,是输是赢,剩下的场次该怎么安排,让还是追,这是一个要整体考虑的问题。 梁幼菱犹豫了下,说道:“我上次去峨眉,见过他出手,此人本事不弱的。” “这‘不弱的’三个字有些笼统,来个参考?”一身血污的曾伟业舔了舔嘴唇,眼神里充满了兴趣。梁幼菱心里其实没底,但听说上回吴用才突破没多久,想来还在摸索“天霖冲玄”这一阶段,便沉吟道:“肯定比不上正初大哥,肯定也比不上飞云大哥,但恐怕……比我要强上一线。” 这算是她比较客观的评价了,吴用那天的气势给她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她自问如果换个位置,做不到吴用那般狠辣果决。 众人互望一眼。 许飞云沉声说道:“那恐怕这一场要算负了,我观这谯谨实力不一般,我得考虑下安排人选。” 众人不再打扰他。 几乎所有人都时不时看向岛内方向,想知道吴用究竟长得个什么三头六臂。 这盼啊盼啊盼,天际处终于有了动静。 一道十分惹眼的遁光划过暗沉的天幕,内里中心是银色,外圈则是过渡到浓重的金色,宛如流星疾驰而来。 众人纷纷把眼望去。 谯谨面色狰狞。 多努眯起了眼睛,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卑立惊异地腾空而起。 宋骖心疑:“这家伙为何反应如此激烈?” 呼! 遁光转眼即至。 金银色的遁光散去,一个身姿挺拔的男子落到擂台上。 “见过鲁长老,齐岛主,”吴用先朝鲁飞英和齐德水拱手见礼,然后目光扫向谯谨,面无表情说道:“谯谨,如你所愿,我来了。” 谯谨咬牙切齿,寒声说道:“吴用,你终于肯出来了!” 百幽面露惊容,猛地回头看向法念与单宜,结果在两人的脸上看到了一样的神色。 百幽退后一步,看向飞空的卑立,虽然脸上没有真切的表情,但可以看出他同样十分震惊。 “怎么回事,你们有没有觉得……” 百幽没有把话说完,但法念与单宜却完全理解他的意思。 “这吴用和我们是一路的?” “他莫非也是圣族?” 百幽没有妄下定论,飘身而起,不动声色飞到卑立身边,悄声问道:“卑立兄,这吴用……你有没有觉得奇怪?” 两人有过交情,不算陌生,卑立缓缓点头,说道:“当然,此人似与我等一般,但……” “什么?”对方本领强于自己,百幽想听听有什么自己不曾发现的。 卑立舔了舔嘴唇说道:“这家伙身上的血气太旺了,我实在忍不住要和他比过一场!” “你……和他?”百幽一惊,不知为何,吴用出现后,他就失去了和对方叫阵的兴趣,这是发自内心的某种认知,他知道法念和单宜也一样,但卑立居然还有和他切磋的打算!? 卑立不为所动,看了眼对面的观云,又看了眼吴用,两人在他眼里气血都十足旺盛,犹如两轮大日,熠熠生辉,而要论高低,吴用比观云甚至还要刺眼一分。 这令他的战意越发足旺。 围观看客得见吴用,议论纷纷。 许飞云上前与吴用招呼,问道:“吴兄,鹿丰岛许飞云。” 吴用没有计较他的称呼,抱拳回礼,按道理他的辈分是要高对方一辈的。 许飞云望了眼四周,说道:“时候不早,我的提议是剩下的比试一起开始,吴兄你以为呢?” 吴用自然没有异议,“依你为主。” 许飞云点头,他也就是客气一下,趁机说两句话熟络熟络,接下来好做事,然后就开始安排人选。 如今算上吴用与观云,梁幼菱四人,以及新到的七人,他们这方人数超了,足足十三人,而谯谨一方加上卑立与宋骖统共才十人。 换而言之,有三人不用上场。 这没什么好多犹豫的,许飞云对高健、傅燕、洪丁,三人说道:“你们三个本事要差些,就不用上场了,这样正好是十对十。” 曾伟业舔了舔嘴唇,说道:“现在是四胜两负,意味着接下来至少要赢四场,好像也不是很难。” 许飞云亦如是想,尤其是现在对方的出阵顺序固定,而他们可以选人上场,除了吴用这场结果不大好预料,剩下的他心里大多有数。 “伟业,你就对宋骖,庞重,那百幽归你,宋芸,你去和法念比试,洪宛,你去……吴用,那谯谨便交给你了。” 许飞云三下五除二安排妥当,倒是颇有梁长运的作风。 鲁飞英见状,冲卓秉点了点头。 卓秉对周边看客毫不留情地骂道道:“都滚远点!” 众人不明所以,胆子大的回骂。 可没想到卓秉居然开始掐诀施法,轰隆隆——海面震动,浪头翻滚,又有一座座演武台自海底浮起,把好些看客又都卷进了海浪内,根本来不及反应。 看着这些家伙狼狈的样子,卓秉嗤声道:“这回别怪我没提醒你们。” 十座擂台浮起,璀璨的星光映照在碧蓝的海面上,犹如一盏盏明灯,将天地照得灿亮。 鲁飞英腾空而起,朗声道:“上台吧,诸位!” “走!” 许飞云一声清喝,当先飞到其中一座擂台上。 “嘿嘿!”宋骖盯着曾伟业,飞到了另边一座擂台。 众人紧随其后。 吴用还没在擂台上站定,就听到轰隆隆的响声,回头一看,原来是宋骖与曾伟业二话不说,直接开战,边打边报名讳。 两人似乎是全力出手,毫无保留,一招一式,你来我往,惊险万分,引得周围的看客齐声叫好,凑拢过去。 不仅是他们两人这处,别的几座擂台上也都相继动手,一时间天幕被各色宝光与法术渲染得五颜六色,好不绚烂。 谯谨冷笑道:“真没想到,你也突破到金丹了,走的什么狗屎运?!” 吴用反唇相讥,“我也没想到,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居然还只是金丹。” 谯谨脸色一沉,“这些年过去了,嘴皮子倒是越发利索了,就让我看看你的本事有没有和嘴皮子一样长进!” …… 第419章 正面交锋! 谯谨说罢,双手飞快掐诀,念动咒言,重重一掌拍在地面。 吴用注意到谯谨的双手居然不是常人的肉色,而是枯木一般色泽灰暗,弯曲且苍老,裂痕累累,既丑陋又衰老,这一掌拍在地上,甚至让他觉得会应声碎裂。 不过这般景象却并未令他放松警惕,恰恰相反,他打起了十万分警惕,取下背上长弓,张弓搭箭,瞄准谯谨——“嗖嗖嗖”,先发制人,用乌钩打出“火燎”。 魔道手段,变化莫测,不可掉以轻心应对,但也不能上来就全力拼尽,须得时刻观察战势,灵活应对,免得中了魔门暗手,因而他没有上来就全力出手,而是使出了“火燎”。 乌钩如今已不堪他用,但用以对不明敌人深浅时的试探似乎正当合适。 燃烧着深蓝尾焰的箭矢疾射而去,谯谨嘴角带着冷笑,那看似脆弱不堪的手臂居然蕴含巨力,一掌拍在地面,砸出了一个深坑。 哗啦哗啦…… 地板石砖碎裂,一株破败的枯木破开地面,足足长到二十多丈高,虬结的树根深扎于擂台,所过之处坑坑洼洼,没有一处完好。 它的枝干已经萎缩干瘪,但却依然屹立不倒,在谯谨法力注入之下,枯燥的树皮四处开裂,星星点点的花骨朵冒出了头,转眼绽放成熏黄艳美的花朵。 “枯树生花!” 唰……唰…… 枝条无风自摆,花瓣漫天飞舞,层层叠叠,遮挡住谯谨身影。 箭矢直入花海从中,没有造成任何动静,深蓝色的火焰一闪,转瞬即逝,仿佛不曾来过。 吴用眯眼,忽然对面的枯木枝条疯魔一般甩动,无数的花瓣掉落,涌动、周转凝成一个旋涡,送了一样东西出来。 “如此雕虫小技,便还给你罢!” 谯谨站在花海浪头上,居高临下。 嗖! 什么东西被谈了出来,迅雷不及掩耳,撕裂空气,发出呼呼响声。 吴用把身一侧,手猛地一抬,握住了射来的东西——摊手一看,赫然是自己射出去的箭矢。 “如果你只有这点手段,我劝你还是早早投降为好,我可以网开一面,放你一条生路!”谯谨居高临下,神色傲然。 吴用低头看着这支箭矢,又看了看手里的乌钩,只见箭矢的尾羽以及弓身大臂上出现了一道道细密的裂纹。 【你现在气血太旺盛,劲力太强,乌钩承受不住,开一弓,就已是这件法器的极限了,适才你如果全力引弓,这法器当场就要崩碎。】 邯鼓对他解释,心里啧啧称奇。 说实话,吴用突破《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后,体魄雄壮的程度是当真出乎他意料的,哪怕吴用的气血有受他的影响,也远超他的预想。 吴用轻轻一掰——咔嚓,乌钩的大臂折断,弓弦缠卷成一团,连带那九支箭矢也应声断裂。 “真是不堪,上来被毁了弓矢?接下去你准备怎么办?”谯谨一脸戏谑。 他们这边斗战或许不是最激烈的,但阵仗却是十座擂台上最大的,谯谨的枯树足有二十多丈高大,指头挂满了诡异的黄花,飘摇招招,如一袭黄色风暴,笼罩了大半个擂台。 “快看!那是谁和谁?” “那里是……吴用和那个谯谨!” “什么!竟是他们,我方才光顾着看宋骖那边了。” “咦……似乎这吴用是个沽名钓誉之辈,才上来就废了自己的法器?” “不过他不是峨眉弟子?为何不用剑而是用弓?” 越来越多的人关注到吴用与谯谨这一边的战况,不仅是围观的看客。 许飞云站在原地,单手持诀,一头大角灵鹿在他身边转圈奔跑,每踏出一步,蹄下青青草原以他为中心往四周蔓延。 他扭头望向吴用那一处擂台,心里不禁担心:吴用怎么上来就被破了一件法器?难道他真是沽名钓誉之辈?这可如何是好…… 许飞云心里已经将吴用这一场判负,又看向别几处擂台,见情况基本和自己预料的一致,心里安定不少。 而在他不远处,阴云四下弥漫,游魂窜乱其中,哭喊叫啸,百态皆有,百幽愤怒的声音从中传来:“斗法时候,你敢三心二意!?” 许飞云回首,冷笑道:“有何干系?三心二照样对付得了你。” “好胆!”百幽怒吼,阴云内的游魂齐声发出厉啸,一股刺耳的音波冲向许飞云。 许飞云虽然嘴上不屑,但心里却着紧,手上更没有放松,见这阵音波浩荡来袭,诀目一转,身旁灵鹿昂首引颈——“呦……呦!” 鹿鸣清脆,草木蓬勃生长。 尖锐的鬼啸音波将沿途肆意草木荡开,但随着突入,力道逐渐消弱,直至完全消失,只在所经之处留下一条深深的沟壑。 另一边,卑立浑身被紫气所萦绕,而他对面的观云则金焰缠身,两人浑身衣衫破烂,气喘吁吁,擂台上的石砖七零八落碎裂满地,狼藉不堪。 显然,两人已是交锋过一次。 卑立抬手,捏了捏拳头,眼中战火熊熊燃烧,“好秃驴!你果然比你那几个师叔厉害!” 观云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小僧如何比得上几位师叔?他们只是没有动用法力而已,小僧可是铆足了全力才能和施主一较高下,我远远不如他们。” 卑立嗤笑,“施主?我可没有施舍你任何香火钱。” “施主此言差矣!香火并非狭义的概念,岂能只指财物?”观云连连摇头,“施主给了小僧一较高下的机会,这又何尝不是一种施布?” “嗤……机巧之词!”卑立哼声。 忽然,他扭头看向了远处。 观云循望而去,映入眼帘的正是吴用与谯谨,他笑道:“怎么,施主也对这位吴道友很感兴趣?此人一身血气之旺远超你我,小僧还打算此间事了,同他结识一番,最好还能切磋一番哩!” 卑立舔了舔嘴唇,说道:“原来咱们俩个想到一块去了,那正好,咱们这里快快了结吧!” 他说完,浑身紫气愈发浓旺,化为一道紫色流影,消失在了原地。 观云念诵一声佛号,金焰从僧袍与衣摆内狂涌而出,紧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下一刻,两人出现在擂台的各个角落,拳脚相接,以最原始的方式正面交锋,拳拳到肉,引得一种看客叫好叫爽。…… 熏黄色的花瓣形成龙卷,将谯谨托举至枯木树冠之上。 他满脸讥讽地说道:“这真是不妙啊!不来,你要被人说矮了峨眉的威风,来了,现在又不是我的对手,还是要丢峨眉的脸,你该怎么办呢?” 吴用面无表情说道:“怎么,你现在是赢了吗?” 他双手一捏,左右手各攥出来一只影蚀矛。 谯谨面色微变,森然道:“传闻说你修习了鬼道功法,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不予废话,吴用昂首,右腿后踩一步,高举起右手,弯腰,狠狠将影蚀矛投射而出! 嗖! 影蚀矛在空中犀利划过,寂静无声,不带起一点波澜。 谯谨袍袖一挥,身子一沉,落进了漫天的花瓣海之中,枯枝奋力摇摆,卷起一阵熏黄色的浪潮扑向黑色光矛。 呼…… 预料之中的爆炸没有出现,影蚀矛一经接触花海,顿时化作一股黑光没入其中。 熏黄的花瓣急速枯萎,转眼被侵蚀出一个破洞,随风而逝,并急速往四周扩散。 居于中心的谯谨露脸,吴用嘴角一勾,悠然道:“躲?找到你了!” 他再次拱背弯腰,将左手的影蚀矛也投射而出,直冲这一个破漏的孔洞。 谯谨没料到吴用的法术居然有如此强的侵蚀力,并且一矛射出,马上又来第二矛,高声喝道:“雕虫小技!” 他跳到枯木的枝干上,残破的双手按在枯木上。 枯木主干颤动,地面以及深处的鞭节根部抽紧,发出嘎嘎响声,花瓣窸窸窣窣掉落,未曾落及地面,便化成一道黄中带黑的暗沉沉灵光,一扫而过! “草木萧疏!” 先前那一影蚀矛正自侵蚀外围的花海,被这晦暗的灵光一扫,竟然生生化散,荡出了花海。 紧跟着第二矛掠至,这抹灵光犹自不歇,横扫而去,将影蚀矛包裹在内,竟然将其瞬间消弭。 “你以为你能对我怎么样!你当年的本事呢!在哪里?快使出来啊!”谯谨见自己两次三番轻而易举破解吴用的招式,状若癫狂。 当年的一切都在他的掌握之中,将黑风洞与峨眉玩弄在股掌之间,自在随心,虽然中间莫名其妙冒出来个赤面,但假如他们可以顺利合作,那云泊裂谷一行完全就是大胜。 可谁曾想得到吴用“异军突起”? 那般威势,那股距离,那种压迫感,将他的双臂打折,完全是以肉体的本事横压自己,令他至今记忆尤深。 为治疗伤势,躲避同门算计,他跑到肉佛寺求救,没奈何时间拖得太久,他的双臂早已无法治愈,只能任由多努斩断双臂根筋,以秘法换上了这一副枯木手臂,并转投拜入肉佛寺。 虽然因此掌握了些许威力不凡的神通法术,但那又有什么用? 如今的他人不人鬼不鬼不说,最关键的是,因为肢体大残,他在求道一途上已经失去了进阶更深境界的可能。 一想到这一点,他便咬牙切齿,恨不得将吴用生吞活剥。 这无数个日日月月里,他几乎没到夜晚都回忆起当年的那一幕,猜测吴用当时的变化必然是峨眉师门的后手。 似这等手段,绝不可能多次施展,极有可能伤损吴用本身,因而他一直渴望着与吴用“重逢”,好好算算当年的账。 可这些年里他一直关注着峨眉以及吴用的动向,知道他突破金丹,学会鬼道功法,在各地声名鹊起,这令得他心里愈发焦急。 吴用修为突飞猛进,而他只能桎梏金丹,假如再见面时,自己不是对手怎么办? 谯谨恨不得马上找到吴用报仇。 没奈何吴用要么就在门内苦修,要么就是去了极北之地,否则便是出入峨眉有高人相随,他哪里得空? 万幸万幸,他得知吴用前往南溟,终于等到机会。 万幸万幸,吴用虽然本领较当年大有长进,可两轮交锋下来,完全不是自己是对手。 谯谨面色狰狞,已然在脑海里规划待会该要怎么样虐杀吴用。 花海一散,他却不由得一愣。 不远处,夜幕下,吴用平静站立,身侧被一个肆意变幻的黑影相随,其时不时凝形成一张大嘴,在他身后尖厉怪笑。 似乎能够吞噬一切光线的黑暗萦绕在他身外一尺远近,犹如一个黑暗魔主,吸引所有看向他的目光,震慑所有关注他的人心。 谯谨心下不自觉地抖了一抖,等他反应过来自己竟是在生怵,怒吼道:“装神弄鬼!” “草木萧疏!” 枯木抖落花瓣,碎裂成粉糜,汇聚成一波一波的黑黄色灵光,扫荡整座擂台。 吴用不慌不忙,微微昂首,啸灵影扑出,弥散出漫漫黑光,与这黑黄色的诡异灵光碰撞在一起。 轰! 擂台被分成两股颜色,一边是黑黄,一边则是浓郁的黑暗,犹如在角力,你进我退,你来我往,吸引了无数人的目光。 “我这‘草木萧疏’招来的是‘腐芯光’,是草木溃烂的腐蚀之力,你这黑光又是哪里来的三脚猫法术?能与我抵抗?”谯谨厉声喝道。 吴用冷笑道:“我就没见过这么聒噪的人!” “好好的人修道法不学,去学鬼道法门,是不是觉得你峨眉术法外强中干,虚有其名!?”谯谨对吴用恨之入骨,这些话在深夜里他早已不知想说多少次,此刻一字一词讲出来,心里那是说不出的痛快。 吴用眼中寒芒一闪,催动啸灵影喷薄黑光。 效果几乎立竿见影,谯谨的“腐芯光”立马被侵退数丈,他还在酝酿说辞,忽见此景,心中骇然,大怒道:“和我比拼法力!?” 他极力运转功决。 “我在‘天霖冲玄’浸淫不知多久!你以为和我比法力深厚能赢!?” …… 第420章 手段频出 魔门弟子亦是人修,修的亦是金丹大道,走的和道家子弟同样的路子,只不过方法不同,“工具”不同,沿途关注的“风景点”不同。 谯谨由于重伤的缘故,无法突破更高的修为,但也正因于此,他早已浸淫“天霖冲玄”这一境界年久,法力极为充沛,远超寻常修士。 此刻见吴用要和自己硬拼法力,他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真元上涌,交冲心火,体内法力犹如江河海涛,滚滚不绝。 “腐芯光”得了真元支持,黄的愈发浓重,黑的越发深邃,猛力反扑,试要将啸灵影吞噬。 但下一刻,愕然的神色出现在了谯谨的脸上。 “我的‘腐芯光’竟然吞噬不了他?而且还处在下风!?”他惊悚的发现自己的神通灵光竟然被抵御住了! 不仅如此,吴用身后阴影所化出的黑光犹如最为纯粹的黑暗,渊沉浩荡,以缓慢但坚定的气势反推过来,要将“腐芯光”吞噬! “这如何可能!你这是什么法术!你的灵力怎会如此深厚!” 谯谨惊声尖啸,方才的悠然自得全已消失不见,只剩七分狰狞与三分难以置信。 吴用故作讶然道:“我还想问你,我还在摸索‘天霖冲玄’这一阶段,怎么你的法力还不如深厚?” 【这家伙也是运道不好,他法力之深厚在同辈少见,奈何碰见了你这么个异类,嘿……】邯鼓幸灾乐祸。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修炼突出“吞噬”这一特点,无论是影蚀矛,还是啸灵影,只要灵力足够深厚,便可一路畅通突破,没有瓶颈。 如此非凡的特点自然有代价,便是需要积累巨量的法力。 修炼至今,吴用始终未能突破,一直都在积累法力,如今单论法力的深厚程度,不说同辈难及,至少他也敢说一声鲜有人能敌。 谯谨虽然法力深厚,但终归是身体有缺,如何同他比? 这一番交碰,黑光翻滚,谯谨再难力敌,脸色一阵阴晴变化。他破口大骂,咬牙切齿将诀目变化,狠戾瞪视吴用,高声喊道:“枯木逢春!” 话音一落,那弥漫的“腐芯光”转瞬消散得无影无踪,黑暗顷刻淹没擂台,枯槁的树木被彻底吞噬,变成黑灰之色,根根枝桠脆裂,朵朵黄花落地,只剩下了一个枯朽的木桩留在原地。 谯谨也随之消失不见。 吴用把拳头抬起,轻轻一捏,啸灵影顿时收摄黑光,回到了身后。 黑暗转瞬即收。 他一边四顾擂台,寻找谯谨的踪迹,一边消化啸灵影回馈的灵力。 修为更上一层。 吴用目光凝定枯木桩,踏步腾空,忽然——枯木裂开,从中间挤出来一掐翠嫩的芽头,随后以难以想象的速度飞快生长,转眼变成了一颗茂密的参天大树。 “你以为自己赢了吗!” 茂密的树枝与翠嫩的树叶翻飞,转眼将吴用笼罩在内,谯谨的脸蓦然出现在树干上,双目圆睁,燃烧着熊熊怒火。 这一式“枯木逢春”是将法决所召化的枯木抛弃,藏身其中,并从中做出变化的手段,可谓是置之死地而后生,将保命与反击相结合的一式神通。 这些年来,能逼他用出这一式的对手寥寥无几,但每次都能收获成效,是他的压箱底手段之一,吴用能将他逼到这个地步,可见成长速度之快,一身法力之强。 这不禁令他想到了自己桎梏的修为与被断绝的前路,一股怒妒之火在心头燃烧,久久不熄。 “你毁了我!我也要毁了你!” 谯谨癫狂怒吼,走出树干。 枝条与树叶形成的翠绿色风暴将将吴用“呼啦啦”吞没,原本粗糙鲁钝的枝条与树叶仿佛刀枪剑戟一般厉啸着卷刮而至,犹如一个巨型的绞肉机。 吴用目光微凝,膻中穴一动,双龙雕落入手中。 谯谨喘出几口粗重的呼吸,这一式“枯木逢春”等若是要他的法力凝聚的枯木放弃,消耗极大。 不过他对这一式法术的信心也极大,这是一门集合困、围、杀、防四位一体的法术,吴用绝对讨不得好。 “嘭……嘭!” 忽然一连串的闷响传出风暴,翠绿色的龙卷之中有火红与冰蓝两种颜色交相闪动,谯谨狰狞的面色为之一变。 呼! 一股红、蓝双色交缠的烈焰龙卷汹涌澎湃地冲出绿叶风暴,吴用从漏洞中缓缓飞出,腾空而立,肩头一左一右攀着两头栩栩如生的巨蟒,一色火红,炽烈如熔炉,一色冰蓝,寒冷如冻窖。 噼噼啪啪……火焰燎烧着枝叶,漫天散落,黑灰扬天。 “还有法器?”谯谨咬牙切齿。 吴用把手一招,双龙璧变成一对精美清透的盘蛇玉璧,落入手中,收回了膻中穴内。 他徐徐摇头,说道:“我毁了你?没想到你一个魔道修士也能说出这种天真话语,倒要问问你,那时候你是怎么残虐我的?” 谯谨狞笑着骂道:“我管你去死!我只恨当年没有对你提前下手狠点!” 吴用轻叹,“我也是天真,竟然同你讲起道理。” 如此居高临下的语气,谯谨大怒吼道:“你凭什么这么和我说话?你以为你赢了?你以为就你有法器?!” 他张嘴一吹,飞出来一片“布帕”,拿在手里一甩,迎风涨大,变成了一件棕色的披风,但不似以寻常布匹织成,而是以藤草编织而成,下摆处是一根根的尖锐鬃毛,硬挺锋锐。 谯谨一抖,披风扫出一荡黑风滚滚而去,直冲吴用门面。 吴用优哉道:“确实,法器你也有,但……我就是比你要多!” 他先扬手一抛,雷光匣飞浮到头顶,灵力输导入内,雷光闪闪,威压顿生。 “去!” 一声令下,匣内内置的三十六枚绿钢石打磨而成的尖针爆发出巨大的威压,猛地炸出,精光迸长,转眼变化成了曲折的雷光,无声打向滚滚黑风。 轰隆隆…… 雷光势急力猛,偏先是无声寂静,犹如夏日闪雷,见其光不见其声,直到与黑风碰撞在一起,轰鸣声这才震响。 谯谨一看两边法器交撞,在心里兴奋地狂叫:“死吧你!” 只见黑光之中竟然还包藏着那披风法器下摆的鬃毛,但不与雷光碰撞,转而“嗖嗖嗖”绕开雷光匣,飞射向吴用的全身各个死角。 这件法器明面上黑风涤荡,凶威滚滚,实则靠的是下摆的鬃毛偷袭克敌制胜,以往用出每次都能打个对手猝不及防,打的就是一个阴险。这密密麻麻的鬃针射来,表面还带着黑亮的诡异光泽,分明含有剧毒,吴用不慌不忙,又轻轻一拍胸口,一块巴掌大的玉色三角瓷片从他胸口位置飞至头顶。 此物双面,犹如一块令牌,表面绘制着精美的天青色如意纹,吴用拿指头轻轻一点,表面的纹路虚影一晃,转眼扩大,形成了一幢立体的三角光体将他笼罩在内。 鬃针射到光体表面“叮叮当当”作响,完全突入不了,如意纹虚影一扫,全都应声弹开,簌簌而落。 “什么!”谯谨大惊失色,将手一招,鬃针挂回了披风下摆,脸色阴晴不定,心道:这混蛋手段怎么如此多,不仅法力比我要深厚,就连法器也层出不穷,我…… 他心有不甘。 “快看这两人!” “厉害啊!吴用和这谯谨斗得个难舍难分?” “你们看好谁赢?” “吴用。” “那谯谨呗!吴用一直在防守。” 一时间众说纷纭。 “蠢货!吴用是峨眉弟子,峨眉什么最出名?剑术!这吴用至今未用剑术,你说这两人谁厉害?” 围观的看客一听,全都眼前一亮,可不是?顿时期待万分。 谯谨也得了提醒,吴用一个峨眉弟子居然至今未用剑术,这不是看不起他是什么? “咿呀呀呀……啊!”谯谨几如癫狂,红着眼睛说道:“吴用!你敢小瞧我?!” 他再难忍受,真元在体内疯狂冲涌,栖身的树木随之疯长,树冠变得越发高大浓密,犹如一把黑绿的骨伞挡住了天空,树干粗壮而挺拔,呈现出深深的褐色,根爬满地,蜿蜒盘绕,拱破砖石,在擂台上肆意延申。 月光淅淅沥沥漏进树冠内,藤蔓翻飞,草叶刮卷,阴影犹如群魔乱舞。 “囚禁他!” 唰唰唰! 藤蔓与爬地的根茎猛然抽紧,根根缠绕,丝丝交融。 围观的群众眼里,这一座擂台犹如变成了一座鸟笼。 “这又是做什么?我都看不大清楚了啊!” “这……谯谨把吴用封锁起来了?” “他要做什么?” “不知道,但此举必然意味着讲要决出胜负!” 吴用环顾四周,看着草木交缠封锁成一座牢笼,一脸轻松地说道:“你又准备做什么?” 谯谨阴恻恻笑道:“我召化的这棵树木乃我槐林峰‘锁龙槐’的虚像,为我槐林峰所有的《四方神书》修炼的根基,拜你所赐,我双手断裂,从此再无所进展,但塞翁失马焉知非福……” “我双手臂被多努医治,用肉佛寺的一条古木雕刻成一双手臂,尽管日常使用有碍,不甚方便,但在斗法上却有意外的收获。” 树干上,谯谨的五官开始扭曲,树皮往外凸出,不一会,他从树干内“走”了出来,不同的是,此刻的他浑身衣衫消失不见,全身裸露在外,但不是常人应该有的正常皮肤—— 他浑身呈现墨绿色,皮肤粗糙干巴,表面布满了不规则的裂纹,犹如经受风霜雨雪多年的老树枯皮! “我以肉佛寺那来历不明的诡异古木做成双臂,如今早已被其中蕴含的魔力侵蚀!命无久矣!但也正因此,令我与‘锁龙槐’虚像的关系极为紧密!” “这是我自创的法术,名为‘牢锁穷龙’,你……不用想走了!” 谯谨一声吼,身子爆冲,掠至吴用跟前,右拳一勾,自下往上直取吴用下巴。 吴用当真是一惊,但也很快反应过来,右腿膝头一顶——砰! 拳脚相接,一股气浪掀往两旁,吹得枝头下挂的藤蔓唰唰摇摆。 谯谨这一拳力道极大,吴用猝不及防,后退两步,随后第三步右脚掌在地上一拧,碾碎石砖站定。 忽然,一阵劲风又自脑后袭来。 吴用斜向左下转身,躲避的同时,身子欺挨,右拳朝着身后劲风来的位置狠狠砸出。 砰! 又是激烈的对撞,但这次是双拳。 对轰之后,这次吴用没有试着卸力,而是身子顺势一飘,落往后去,逸然站定,同谯谨拉开了距离。 “原来你最大的倚仗是一身炼体的功夫?” 吴用讶然,谯谨这两下绝不同于寻常修士的拳脚功夫,无论是拳势还是角度,都可以说是炼体修士的水准,一般人来不一定能用肉身硬抗。 谯谨怪笑一声,“你以为如何?听说你也有炼体,我看也不过如此!” 然而,他心里却在惊疑,刚才两拳是他突然暴起的袭击,吴用看似险之又险才招架住,但那膝盖一顶,拳头一砸,反倒给他震得手心发麻。 ‘这小子……肉身之力也如此强劲?凭什么!当年真该杀了他!’ 谯谨在心里疯狂呐喊不公。 吴用面色变得古怪,谯谨是打算与自己肉搏?和修炼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自己肉搏? “你这又是什么表情?看不起?无所谓?”谯谨见到吴用脸色莫名的意味,脸色一沉,但随即他翘起嘴角,露出了一丝残忍与嗜血,“没关系!” “你放心,等我杀了你,我就会去大晋,守在你峨眉附近!一旦见到你峨眉弟子下山,不管修为低弱,我必要将他们虐杀!还要告诉他们是因你而死!这是我余生要做的唯一事情!” “哦……你又两个交好的后辈?那正好,我不介意从他们开始。” 谯谨森然一笑。 吴用深吸一气,说道:“既然你有这种打算,我今日岂能放你走脱?” 他捏了捏拳头,膻中穴这一大闸开闸,血气冲涌而出! …… 第421章 正面压制! 轰隆隆! 汹涌的嗡鸣在吴用体内响起。 他体表泛出外金内银两色雾光,明彩熠熠,犹如金银箔屑绕身飞舞,血气在体内的奔腾咆哮声甚至传出体外,像有一条白水大江在体内翻滚宣泄。 擂台之外,卑立与观云轰出一拳,两人借力荡开,于空中同时看向吴用与谯谨的这一座擂台。 “阿弥陀佛,吴施主的血气竟然雄旺如斯,行运间外冲窍孔?且呈金银两色!小僧不及矣……”观云不禁感叹,眼中充满了跃跃欲试的冲动。 “哈哈哈哈!”卑立放声大笑,眼中亦是充满了熊熊燃烧的战意,“我们赶紧结束!那魔修只是个假把式,绝不是他对手,赶紧结束!我要去找他!” 观云双手合十,再念诵一声佛号,旋即微微一笑,“施主总是与我想到一块去!” 两人不再废话,再一次对撞在一起,拳拳到肉交拼,气浪四下翻滚。 …… 谯谨面色微变,他能感受到吴用一身血气有多么壮盛,甚至能够听到血气在吴用体内奔流的轰鸣声,就像是面前有一道滔滔江河冲刷而来,压迫感十足。 再次为心里的犹豫而感到耻辱,谯谨怒吼,似要将脑袋里的怯意发泄,随即猛一踏步前冲,瞬闪至吴用的跟前,一拳狠狠捣向吴用门面。 吴用稍稍侧身,躲过了这一拳,又见谯谨一击落空,但身子去势未消,前扑而去,他右腿膝盖猛地一顶——砰! 一声骨肉闷响声响起,谯谨被这一击轰打得脊骨上弯,双眼暴突,然后猛地撞进了茂密的树冠之中。 稀里哗啦…… 枝条被折断,树叶纷飞,谯谨从树冠另一头落下,吊在了藤蔓上。 此时的他已经吐着舌头,腰身对折,嘴里含糊着说道:“你……你……” 藤蔓兀自甩动,缠在谯谨身上,末端捅进了他皮肤内,自树根底部输送来一股股精元,源源不断涌进他身体,嘎嘎嘎哒的骨头掰折声响起。 “啊……呃……啊……啊!” 谯谨发出痛苦的叫声,身上的伤势却是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恢复,断折的骨头矫正,鲜血止流,擦伤愈合。 吴用看了眉头一皱,这是什么邪异法门? 他又低首看了眼拳头。 是我的劲力太大? 为何谯谨如此不堪一击? 【你体魄强横是一方面,这家伙自己弱也是一方面,他修炼的根本不是炼体法门,只是那双手臂是沾染了魔气的材料制成,而这魔气估计属于某位炼体魔修,他因祸得福,身体有了些许的变化,但……也仅此而已。】 邯鼓一眼看穿始末。 “你……凭……什么,事事高我……一等?我今日定要你死!”随着最后一个“死”字出口,谯谨已然恢复如常,身影在原地拖出数道残影,拳脚再次以狂风暴雨之势轰向吴用。 吴用见招拆招,竟然发现这家伙的力气与速度比之先前似乎又大上不少? 谯谨疯狂连打,将吴用“逼”得节节败退,这令他无比痛快,疯狂叫喊道:“你怎么不还手,怎么不还手?只会挨打!怎么?没了你师门护佑之法,你就没用了?” “峨眉不过如此!玄虚子不过如此!你吴用更是不过如此!” 吴用面色一沉,左、右手一抬——“你以为我是被你砸打得无法招架?” 谯谨双拳带着千钧之势重重锤落,却被吴用轻而易举捏住了手腕,试着挣脱,发现自己根本呢动弹不得,吴用的双手像是一双火钳,牢牢将他夹住。 谯谨狰狞一笑,腰身发力,反卷起下半身,双腿一缩、一蹬,狠狠踢向吴用的脑袋。 吴用右手放开,一个格挡拍开他的踢击,然后左手拎着他的右手臂,将他狠狠抛了出去,“只是想看看你的能耐罢了,不过如此!” 谯谨四脚朝天甩飞,再次砸进树冠中,但随即便被藤蔓缠住,托举到了半空,然后又是一根根藤蔓钻进他的体内,肌肉耸动,肉筋突起,被扭断的右手臂和手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桀……桀桀!”谯谨戏谑,“只要‘锁龙槐’在,我就有无穷无尽的恢复能力,你能奈我何?” “无尽的回复能力?”吴用摇头,“天神仙人尚不敢言如此,你一个魔道宵小安提‘无尽’?” 他身影蓦地消失在原地,下一刻,毫无征兆出现在锁龙槐的枝干边,高举起拳头。 谯谨一愣,旋即明白了他想做什么,讥讽道:“痴心妄想!” 吴用抿着双唇高举右臂,上身向侧后方仰去,血气在体内疯狂翻滚,整条右臂被浓重的金银光影笼罩。 咚! 一拳重重轰出。 锁龙槐轰然震荡,树冠哗啦啦作响,无数的枝条叶片簌簌而落,散乱满地,树干中心被轰出了一个碗口大的空洞,两端对穿,破口触面嗤嗤冒烟,冒着火星。 “你……”谯谨面色惊变,这锁龙槐是他施展所学功法的根本,一旦落地生根,除非他主动收功,否则固若金汤,可居然被吴用一拳打了个对穿!? 这是什么气力与体魄? 有体修能够做到如此? 谯谨满面惊愕,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这么坚硬?” 吴用却不甚满意,这一拳几乎是他八成的力气,居然只能轰出一个破洞,有点低于他的预期了。 “嘶嘶嘶……” 莫名的声音响起。 吴用抬头一看,只见那个被自己打穿的破洞内,星火已经熄灭,焦灰底部有木屑冒出芽头,编织、聚合成木块,犹如人类组织创生,无比诡异。 “你以为能够光凭一对拳头就能击碎锁龙槐?”谯谨怪笑,可还没等说出肚子里嘲讽的话,吴用竟然消失在了原地—— 他面色狂变,四下张望,最后猛地抬头,只见吴用毫无征兆地跑到了他头上,双脚重重朝他肩头踩了下来。 此时要走已是来不及,谯谨怒目,手臂一挥,身旁的藤蔓与绿叶纠结成一道绿色洪流,刷向吴用。 “乱叶丛流!” 吴用沉神,默念口诀,膻中穴内血气冲涌,他全身绽放出金银两色光华,尤以双脚脚尖最为耀眼,狠狠对着折道绿色洪流踩了下来——哗啦! 洪流被他的双腿劈成两半,藤条草屑四下横飞,犹如劈波斩浪,径直落到了谯谨身边。 吴用抬拳、踢腿,压低重心,摆出一个架势。 谯谨一愣,然后…… 狂风骤雨一般的打击接连而至!“毁不了锁龙槐?术法服务于人,你才是本要,便要看看你能撑到什么时候!你这锁龙槐能否救得了你!” 谯谨像是被固定在了半空,全身上下几乎每一处都被轰击,浑身扭曲,咚……啪……嘎达……肌肉、骨头、软骨、筋皮发出了令人发麻的声音,全然已经不成人形。 咚! 身子猛地向后爆射,狠狠撞向锁龙槐,一簇簇的藤蔓试图将他捞住,但全都以被撞断告终,最后重重砸在锁龙槐上。 吴用拳脚伸展,行运收功,此时的他浑身金银光泽如焰火耸动,如若天神。 他当然可以纯以肉身之力横压谯谨,但那却太过没有章法——就像谯谨对付自己,也是突发奇想,适才他以《五元灵枢拳》,没想到居然颇有成效。 起初只是一拳一脚,行运间甚至有些许滞塞,但这趟拳他越打越痛快,越打越迅猛,最后无比连贯。 【这《五元灵枢拳》本来就不只是一门单纯的壮养气血的拳法,你一身血气依托于此蓬勃壮大,挥打出来自然威力无比。】邯鼓不觉得有什么值得惊奇的。 吴用稍加感应,血气一收,缓缓走向谯谨。后者已是不成人形,在地上蠕动,但周边的藤蔓依旧“成群结队”围向他,钻入他的身体,为他疗伤。 “你怎么不还手,只会挨打?” 吴用一步步走向谯谨,悠悠然将这句话原番奉还。 谯谨几乎全身骨头碎裂,想要说话,喉头却只能发出“呃呃啊啊”的声响。 忽然——锁龙槐的树冠又变得浓密了几分,将所有的月光阻隔在外。 一片漆黑。 拳拳到肉的交战总是让人兴奋,十座擂台,以卑立与观云的战台观战人数最多,再就是吴用与谯谨这里吸引了大部分的人。 “咦!我以为要分出胜负了,怎么吴用站着不动了?” 视线中,谯谨躺在锁龙槐那沟壑一般的爬根内,无数藤蔓扎进他的身体,帮助他恢复伤势,而在不远处,本该乘胜追击的吴用却顿在了原地,一动不动。 “呆住了?这是在干嘛啊!” “是不是刚才谯谨的出手也让他受了重伤,这会儿已是强弩之末?” “你看不看得明白啊?什么修为?哦,筑基的,你别说话了行不。” “你……” “嘿……你也不用着恼,这位兄台说得没错,不可能是吴用被打成重伤,两人强弱分明。” “谁强?谁弱?” “那还用问?当然吴用强!” …… 吴用环顾四周,惊讶地发现自己竟然处在一片黑暗之中。 这不是单纯昏暗的无光,而是被黑暗所笼罩,因为他知道哪怕再是黑夜,也能够适应,而眼下……一片漆黑。 “厉害!厉害!你以为自己赢了?” 谯谨的声音忽然在正前方响起,带着阵阵回音。 吴用冲掠向声音所在,却发现扑了个空。 “我告诉你,你死定了!在我这锁龙槐布及范围之内,我能把你生生耗死!” 谯谨的声音出现在头顶上。 吴用高高纵起,一拳挥击,但依旧没有发现任何存在。 “等解决了你,我要回去大晋,把你峨眉男弟子杀了,抽筋拨皮,五脏生嫩,喂我灵宠,血魂难得,修炼法门,至于女弟子……嘿嘿,我是没兴趣,但有的是对着等高门弟子感兴趣的家伙,比如……无极欢乐宗?哈哈哈哈!” 谯谨戏谑的声音回荡在黑暗中。 ‘言语激怒我?想分散我的注意力?’ 吴用不再轻举妄动,仔细端详周围无尽的黑暗。 谯谨躺在锁龙槐鞭节根茎之内,焦急地等待疗伤,吴用方才那一趟拳法杀伤不小,若非有锁龙槐在,他早已身亡,此刻只能抓紧一切时间恢复。 ‘言语干扰他,让他白费气力,我趁机恢复,再暗里偷袭……不过我也快撑不住了多久,该死的魔气,我越是使用就越要将我反噬……可恶!’ 各种尖锐、刺耳的言辞充斥于黑暗,可吴用却仿佛是木头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怎么了这是……” “不知道,吴用刚才开始就不动了,还有那些树叶枝条,为何摩擦着发出噪声?” “仔细听,像不像是在说话?” 众人望向擂台上,只见吴用静默原地,头顶的枝桠藤蔓兀自摩擦,发出“格楞格楞”的声响,犹如在说话一般。 谯谨不由得心焦,吴用越是镇定,他就越是不安,谁知道这家伙在准备什么手段? 藤条自根部鼓包,似有活物在内里爬动,一股一股输送进他的体内,谯谨的脸色稍稍回复血色,可人却高兴不起来。 脑袋急转,他忽然有了一个办法。 地上的枝桠与落叶无风自旋,凝聚成一个人形,如一个提线木偶,摆动着手臂腿脚。 “这是什么法术?” “咦!看不出来啊?一点法力波动也没有。” “奇怪……” 然而,在围观众人摸不着头脑的情境,在吴用眼里却是惊悚异常。 “徒……徒儿……” 玄虚子颤巍巍地抬着手,一身道袍脏兮兮的满是血迹,脑袋自右耳到坐下颌有一道狭长的切伤,皮开肉绽,颅腔、牙床、齿根暴露在空气之中,鲜血淋漓,光看着就生疼。 “徒儿……走……快走!谯谨修为……大破,已毁我峨眉山门!你白师伯几人为保护你已经……已经战死,你师姐师弟被擒捉……” “你是我峨眉最后的希望,走!记得老祖的话,你……呃!” 嗤啦! 一片刀刃蓦地从天而降,将玄虚子的脑袋劈成了两半! …… 第422章 喜欢劈人脑袋? “徒……徒儿……” 玄虚子脑袋分成两半,一般耷拉着拖到了脖子上,另一边被颅骨撑着,勉强没有掉下来,创口鲜血狂喷,脑浆直流,半个脑花挂在皮肉上,颤颤巍巍将断不断。 他一只眼珠子爆出,被青灰色血管与神经纠合的筋肉吊着,颤抖着手跪到地上,啪嗒一声,面朝地面倒下,没有了动静。 “哼!玄虚子,不过如此!下一个留轮到你了!” “轮到你了!” “你了!” …… 谯谨的声音在黑暗中回荡,久久不绝。 “师父……”吴用深吸一气。 见他还是没有任何动作,已经“死”了的玄虚子又冷不丁抬头,可怖的半张脸皮上露出怒容,骂道:“吴用!有人残害你的师父,你的同门,你竟然无动于衷!你还是不是我峨眉弟子!” “孽障!与我报仇!否则老夫咒你不得好死!” “不得好死!” …… 吴用冷眼看着地上的“玄虚子”,闭上了眼睛。 【虚像罢了,无需理会。】邯鼓知道吴用在心里把师门长辈看得无比之重,生怕他受到挑拨,难以保持镇静。 吴用睁眼,满脸冰冷,一字一句说道:“我当然知道,这家伙今天必死!” 【你的目的是走出这片黑暗,找到谯谨,静定心神。】邯鼓提醒。 吴用却摇头道:“这家伙选择利用师父与师门来动摇我,却也是失算。” 【哦?怎么说?】邯鼓感到一丝意外。 吴用冷笑,“他提醒了我,我还有未曾动用的手段!” 谯谨一愣,旋即意识到了什么:【你是说……】 吴用没有说话,闭上了眼睛,然后缓缓睁开,但这一次,他眼眶中的瞳仁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轮大日与一勾弦月。 左日右月。 转轮法目! 自从离开峨眉,他一路以来都在修炼《擒龙形剑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放在一旁,就连出门前初步练成的“转轮法目”也抛之脑后。 若非谯谨的提醒,他当真忘了自己还有这一手。 这门瞳术能够勘破虚妄,专是用来配合弓矢箭射所用,能够目视百里、千里外的景物如近前,剥离不真实的虚妄,将事物的本质看透,并能够随着修炼者自身体魄的强健而增幅。 如今他虽只是将水火本源炼化在祖窍内,尚算不得真正掌握了这门瞳术,但总也是初入门道,面对眼下的幻觉与诡异黑暗,可堪一用。 吴用心念口诀,将祖窍内的水火本源调动,源源不断注入双眼。 他双眼内的日月徐徐发亮,不一会儿,左眼大日金光熠熠,右眼弦月寒冽清冷,炽热与极寒交错,金光与银华充斥双眼与眼眶,恍惚间,吴用眼前的黑暗消失得无影无踪,世界大变模样! 黑暗不再,取而代之的是一片被金银光华所笼罩的平地,日月同耀,高悬于天际,金光银华交相辉映。 吴用环顾四周,只见一个个人型虚影熙熙攘攘,他们仿佛是被云雾捏成,全身透明,唯独身体某些部位有一团团的土黄色“火焰”在燃烧。 吴用心头一动,心想道:【莫非这些都是在此围观的观众?】 这些云影光看外形没有任何区别,唯独火焰的位置不同,大多位于下腹,也有不少是在头顶祖窍,除此以外,所在的位置千奇百怪,但大多是在人体诸如喉、脑、心肺等要害位置。 邯鼓观察片刻,沉吟道:【这火焰代表着法力,不同位置代表着一身精元所在。】 【你意思是……】吴用讶然,心里若有所悟。 邯鼓解释道:【人修真气与真元保存于丹田,因而这“火焰”在下腹内燃烧,而妖物一颗妖丹藏于要害,具体位置补丁,因而“火焰”存于全身各处都有可能,而……鬼物,它们的灵力藏于祖窍内,因而“火焰”在祖窍内燃烧,便是如此。】 【似乎修为强弱与火焰燃烧的炽烈成都也有直接关系……】吴用扭头看向自己右手边的那座擂台,他记得这里比试的是庞重与百幽。 果然,他看到了一个魁梧的云影,丹田位置火焰熊熊燃烧,而与他对战的那个云影,火焰位于其眉心祖窍的位置。 这一人一鬼身上的火焰烧得远比别人要旺,明显实力远超一般。 【别人呢?】 吴用扭头远眺,正待眯眼想看清楚远方的景画,眼前忽然再次出现变化—— 金光银华照及之处,海水、云影、光华……天地开始层叠折合,原本数百多丈外的擂台,突兀的出现在他的近前数尺。 仿佛他人站在了目光瞄至的那一座擂台上似。 吴用心下骇然,再一扭头,天地再次折叠,更远处的擂台进入眼帘。 【这……】 吴用惊得不知该说什么,所谓的“转轮法目”究竟有多厉害,他之前还没有明确的概念,仅仅停留在师父的讲解上。 “目力强”、“对弓射有帮助”、“能够勘破要害”、“索敌”、“锁命”……都很笼统,而直到这一刻,他才对“转轮法目”的威力有了真切直观的理解。 这还没有彻底练成,仅是凭着水火本源温养的双目,就有如此匪夷所思的能力,等到完全修成的时候,配合弓射,那还了得? 这不等于顶着敌人脑袋射箭? 岂会差了准头? 这折叠空间可不是单纯在平面上作为,须知道海面有距离,人山人海,摩肩接踵,有一定的曲度。 换而言之,“转轮法目”可以无视自己与敌人之间的空间位置,真正的化两点为一线,排除自己与目标之间的杂芜,直接锁定敌人! 吴用深吸一气,回望前方,那里,一个云影躺在地上,丹田处的火焰犹如风中残烛,飘摇不定。 谯谨见吴用愣在原地,心下大喜:‘这傻子莫非是被我的影像吓破了心智?呆愣住了?也是!这些正道自诩尊师重道,师父惨死面前,哪里还能保持镇定?’ 他暗自振奋,便要再次用更残恶的画面刺激吴用,可忽然看到吴用挪动了脚步,一步一步,坚定但缓慢,而所朝的方向…… 正是自己所在的位置! 谯谨愣了一愣,心道:‘这是……碰巧?’ 可让他失望了,吴用的脚步正正朝着他,一点没有偏向。 ‘他……他是如何看到我的!?’谯谨慌了,把手一招,满地的草屑木枝组合成三个傀儡木人,‘不……不对,肯定只是凑巧!’ 吴用眼中,柴昆鹏出现,跪在地上,浑身伤痕累累,鼻青脸肿,一旁宋瑜英也在,只不过已经倒在地上昏迷不醒。 除此之外,“谯谨”亦在。 他完好的右手提着九环砍刀,左手扯着柴昆鹏的头发,扯着嘴角,满面阴毒之色,吼道:“吴用,停下!你再靠近一步,我就劈了他脑袋!” 吴用目中日月恒静,脚下不急不慢,一步一步逼近。柴昆鹏鼻青脸肿,嘴角挂着涎液与血污,抖着喉咙,有气无力哀求道:“小师叔,你……你别过来了,我……我不想死,你……停下,别害……别害死我!” 吴用面无表情。 “停下!你没听到?”谯谨厉声怒吼。 柴昆鹏眼泪与涕液混合,嘴里支吾着听不清楚,但想也知道是在哀求。 吴用置若罔闻。 “我说……停下!” 谯谨癫狂怒吼,嘴角嗤出一丝口水,见吴用还不住脚步,猛地一刀斜劈。 “啊!啊……啊!”这一刀自柴昆鹏耳朵上方砍入,劈开半个脑袋,经流太阳穴,刀锋卡在他的鼻头位置。 血水滋滋往外喷冒,似是砍到了某条神经,柴昆鹏浑身抖动抽搐,两眼泛白,没有马上断气,半死不活跪着。 “是你害死的他!你师父的死,你师侄的死,全都要赖在你身上!”谯谨见情绪激动的指责吴用。 吴用仍不予理会,只是浑身上下的金银雾光愈发璀璨,刺得人眼睛生疼。 谯谨一脚踩在柴昆鹏背上,借力把刀一抽,“铮”的一声,后者半个脑袋滚落到了地上。 哐嚓! 一脚踩碎柴昆鹏的脑袋,谯谨拎起宋瑜英的头发,拿刀尖抵在她的下巴,再一次吼道:“我叫你停住!听没听到!” 吴用还是没有反应。 宋瑜英勉力睁开眼皮,气若游丝说道:“小师叔……救我……快停下!” 吴用双眼日月光芒熠熠,坚定前进。 两人之间的距离只剩下一丈,谯谨怕了,下意识后退一步,然后挺起胸膛吼道:“你再靠近,我要把她手脚斩了,送去无极欢乐宗当一个任人凌辱的鼎炉!” 然而吴用像是聋了一般,只管前进。 谯谨面露狰狞之色,手腕一扭,刀光闪动,宋瑜英的四肢落地,创口鲜血狂喷,然后把刀尖顶在宋瑜英下巴上。 刀刃刺破皮肤,割裂骨头,发出肉麻的声音,鲜血顺着刀刃血槽滴滴淌落。 吴用置若罔闻,视而不见,只是与谯谨四目相对,不带一点犹豫穿身而过。 哗啦啦……“谯谨”与“宋瑜英”被撞散,落叶枝条散乱满地。 “一,若果是真的,无论我老师,还是柴昆鹏和宋瑜英,他们绝不会如此低声下气求救,只会让我走。” “二,下次要用幻象迷惑人,记住,把戏做足了,否则你那完好的双手只会提醒我这一切都是假的。” “哦……没有下次了。”吴用停下脚步,站在谯谨跟前,高高在上俯视着他,“你马上就要死了。” “你……怎么看到我的!?”谯谨满面惊恐,勉力挣扎起身,然而方才一趟拳被打断了全身筋骨,此刻还没有完全恢复,根本动弹不了。 吴用高高抬起手,以掌做刀。 “喜欢劈人脑袋?” 死亡的气息弥漫心间,谯谨大骇,讨饶道:“你……我……等等……” 然而…… 唰! 手刀斩落,轻而易举自右往左劈进了谯谨的脑袋。 谯谨双腿顿时蹬直,一双眼睛仿佛是被捏紧了发条,上下左右狂转。 吴用抽出手,带出血液与脑浆。 “哦,我力气用小了。” 他再次高举起手。 谯谨也跟着抬起右手,疯狂摇摆,力气之大,以致于半个脑子被他自己晃了出来,一边嘴里还咳着血喊道:“呃……呃……呃呃呃!” 吴用不予理会,手刀毫不犹豫落下。 咔…… “又劈歪了点。” 这一刀偏了一点,没有从上一个刀口斩进去,而是另在边上破了一道口子,一扇颅骨被劈了下来,带着骨屑与碎烂的脑子。 “呃……唔……了不了不……”谯谨舌头拖长,甩着脑袋,已然。 吴用再次举起手刀。 咔…… 又斩到了头盖骨边上,就像一个毫无经验的新手屠夫拿大刀斩筒骨但不得要领,几刀下去,案板噔噔作响,但没有斩在同一个位置上,骨屑渣沫飞溅。 吴用第四次举起手掌,这次,他一刀劈落,将已经只有出气没有进气的谯谨自左脑到右肩劈成了两半! 倏…… 一阵海风吹过,锁龙槐迅速枯萎,落叶飘飘,枝桠枯黄,脆弱的枝干无法再支撑如此巨大的树冠,“嘎吱”一声,轰然倒地! 黑暗退散,人声如潮。 吴用收回转轮法目,环顾四周,一群人的视线聚焦到他这座擂台上,爆发出震天响的欢呼声。 “居然……居然就这么赢了!” “干得好!吴用!” “谁能告诉我刚才发生了什么事?我怎么看得不明不白……” “明显两人有我们看不懂的交锋啊!” “无所谓,吴用赢了。” 擂台上,梁幼菱吃力地应付着海族,一掌震开对手,惊愕地看着场边:“吴用竟然赢了?他战力如此强横?那百幽可不好对付啊!” 她之前以为吴用也就比自己强一线,如何想得到他能够对付敌方的领头人谯谨? “那是不是意味着……他的实力不下于许大哥?” 甚至……是强于? 那岂不是意味着吴用与正初大哥是同一水平的人物? 梁幼菱嘴里泛苦,如何也不愿往深入去想了。 …… 第423章 脱身南溟 “你在看哪里?” 一个低沉的声音在耳边响起,梁幼菱一惊,连身闪身躲开。 铿! 巨大的钳子砸到地面,砸出一个凹坑。 “生死交战之际走神?待会儿我会让你品尝到三心二意的恶果!”双手变出一对巨钳的蟹形海族阴恻恻地说道。 梁幼菱深吸一气,逼着自己不再去想吴用,专心精神应付对手。 许飞云亦是大感惊喜,他早已默认吴用这场败战,没想到吴用本事如此强横,竟是最先将谯谨击败,拿下胜场。 他开始计算剩下的比试结果,但忽然被一个声音所吸引—— “啊哈哈!吴用,你果然没叫我失望!” 不止是许飞云,这个嚣狂的吼声响起,众人皆是循望而去,却见是那卑立在仰天放笑。 他浑身紫气萦绕,闪身腾空,掐诀施法,清喝一声,打出一拳——轰! “森罗鬼影拳!” 紫气疯狂翻滚,一拳变化成两拳、四拳、八拳……乃至无数的巨大拳影,每一拳上都有一个鬼头虚影癫狂啸叫,以一往无前之势轰向地面的观云。 “阿弥陀佛!”观云面色一变,首次露出了凝重的表情。 他双手合十,两掌虎口挂着珠串,默念道:“小金刚法身。” 身上百衲衣的缝线金光大放,观云身形猛然拔高至九丈九尺,双掌横推,拨动如浪金光潮涌而去。 轰! 拳势与掌威相撞,能量波动席卷四下,气浪翻滚,将近处的围观群众冲飞无数。 卑立厉吼,双拳疯狂轰打。 嘭嘭嘭…… 随着他的轰打,一个莫名的紫色虚影在他身后若隐若现,不见详貌,只可见一双凌厉的青色双瞳,散发着一股睥睨气势。 这个虚影一经出现,卑立的森罗鬼影拳打得越发狂躁,拳影重重,彻底覆盖整片擂台。 观云面色凝重,佛珠手串腾空兜旋,放出万道金光,一个佛祖虚影也在他身后渐渐凝成,平推出一掌——轰隆! 又一次激烈的震爆,紫、金两色的光芒充斥整座擂台,灵力与真元冲击,波荡席卷四下,走位一阵呜呼哀嚎。 直至刺眼的光芒消落,两人的身影再次出现于观众视野中。 观云盘坐在深坑内,周围地砖早已龟裂,一身百衲衣破破烂烂,半露着上身,嘴角带血,俨然是受了重伤。 他双手合十,沙哑着喉咙说道:“阿弥陀佛……小僧技不如人,施主果然名不虚传。” 对面,卑立胸口起伏不定,喘着粗气,浑身上下衣衫破烂,同样狼狈不堪,虽然嘴角带着血迹,但比之观云状态明显要好很多。 他一擦嘴角,拱手道:“承让,你比你那几个师叔是要厉害的,等你实力再进一步,卑某定要与你再做过一场!” “阿弥陀佛。”观云念诵佛号。 “不过现在么……”卑立扭头,望向吴用那一处擂台,缓缓腾空而起,随即猛地提速,直取吴用!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所有人一怔,围观看客见胜出的卑立直奔吴用,顿时兴奋起来,疯狂呐喊助威。 鲁飞英怒吼:“混账!安敢在老夫眼皮子底下如此放肆!” 吴用作为客人,让其上场已是不该,铤而走险,赢了谯谨,鲁飞英算是送出一口气,没想到这卑立又直奔吴用,他哪里能容忍? 可这会儿他偏巧是在边沿的一座擂台,距离吴用较远,纵然他修为远超卑立,而卑立与吴用中间只隔了一座擂台,又是忽然的暴起,他是真当赶不及。 只不过眨眼的功夫,卑立就来到了吴用跟前,挥拳就打。 吴用一掌劈裂了谯谨,一刻喘息也不得,便见卑立冲来,然则……他也不躲开,浑身血气狂躁,金光银华绕身流转,正面与卑立轰打在一团。 “好!”卑立大叫一声痛快,疯狂举拳轰击。 吴用不甘示弱,抬臂就对轰。 两人仅仅是第一波轰击,就将脚下的擂台震碎,边沿的石块稀里哗啦落进海水之中。 鲁飞英须臾赶至,便要将两人分开,谁知吴用先一步吼道:“鲁长老,切勿出手,便让我与这卑立分个胜负!” 卑立狂叫道:“好好好!” 停驻身形,鲁飞英皱眉,看着两人正面碰撞,心里却是越看越心惊。 如论修为,卑立要胜吴用一筹,可卑立似乎真的只是为了切磋,没有动用法力,只是凭借着肉体的力量与强度同吴用比争高低。 离谱就离谱在吴用,明明是一个人修,血气体魄却强健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与卑立正面对轰不仅不落下风,甚而隐隐占据了一丝上风! 观众纷纷呐喊叫好,此刻吴用与卑立的交锋甚至比刚才卑立与观云更具冲击力,两人没有调动任何法力,完全是单纯的以肉体力量对轰。 这种最为原始的碰撞看得群情激动,又是预料以外的比拼,呐喊助威声如八月大潮,一浪高过一浪。 两人从擂台一头轰打至另一头,所过之处,砖石震裂,沟壑横生,几个来回,擂台已然不成样子,碎得稀里哗啦。 这擂台原本只是平安岛守卫弟子演武之用,没有采用特制的石材建造,更没有布置哪怕一种禁制,甚为普通。 前有谯谨的锁龙槐扎根深处,毁了石基,此刻吴用又与卑立的正面激烈碰撞,没得多久,几道巨大的裂缝便出现在了擂台上。 哗啦啦…… 擂台四分五裂,坍塌沉入海底。 吴用与卑立相继腾空,将战场从陆面移到了天空。 两人踏空而行,不住对轰,气浪翻滚,将天上云头冲散,明月高悬,月华倾泻如瀑,与海面交相辉映,天地间几如白昼。 然而没有多少人能够看得清楚两人交锋的细末,修为低的人只能看到天空中虚影闪动,气浪四下翻滚,根本瞧不见拳脚的对轰。 两人不断举拳对轰,卑立浑身紫气盎然,萦绕周身,吴用则被金光银华所缭绕,血气逼人,从天上又打到地上。 索性没有干扰到别的擂台上的比试,倒是不少围观看客不小心被卷流的气浪所伤,甚或丢了性命。忽然——似是吴用吃了一个小亏,被轰落擂台,在海面上像一颗石子飞速打出十、七八个水漂,然后沉到了海底。 “嘿……” 卑立咧嘴一笑,紧跟着冲入海底。 鲁飞英皱眉,沉入海底,但没有选择阻止,打到这个地步,不分出个胜负,恐怕吴用与卑立都不会善罢甘休,因而只是紧跟着吴用,一旦有生命危险,他再才会选择出手。 吴用沉入海底,立马在水下发起了进攻,卑立仍然不躲,正正与吴用对轰。 两人在浅岸对碰,震碎无数珊瑚礁,游鱼乱走,沙土将清澈的海水搅得浑浊无比。 水下对两人的动作丝毫没有影响,硬要说和陆上的区别,便是声音低沉了不少,一拳一拳轰击,声音沉闷无比,十分压抑。 两人仿佛是为了打破这一压抑的氛围,对拳越发凶狠,犹如发泄一般,但仍旧心照不宣,没有动用一丝的法力。 吴用一边出拳,一边后退,似是力有所不逮,逐渐往深海中心去。 “这两人……怎么越打越往海底深处去?”鲁飞英觉得奇怪,但不以为然,只是打起十二分的精神,跟着两人移动,随时准备出手。 越往深海去,越发与世隔绝,对拳虽然还算激烈,但动静已是微乎其微,此处已是深海,压力巨大,已是逐渐影响到了两人的动作,身法渐缓,拳势变弱。 “唔……”吴用调动全身血气,倾注于双拳两腿,似是要做出最后的决断。 “好!”卑立快意,也运调全身劲力。 《五元灵枢拳》! 吴用打出这趟拳路,越打越快,越打越稳,周围海水水流被搅动,流游间助长拳势,一时间逼得卑立节节败退。 卑立狂笑一声,顿时还以颜色,同样打出一路拳法。 两人之间的碰撞再次变得激烈,海水暗涌,泥石翻飞。 吴用一拳捣出,卑立侧身闪过,然后右腿猛地蹬踏在吴用的小腿腿筋。 吴用闷哼一声,下肢一瞬脱力。 这一瞬看似短促,但对于修士而言却足够影响战局,卑立面露喜色,借这一隙,全力打出拳路。 吴用猝不及防中拳,闷哼一声,身子在水下爆退,怎么也停止不住,最后撞进了泥水之中。 “恩?”卑立浮在海水中,低首看了眼拳头,脸上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鲁飞英现身,淡淡说道:“你赢了,停手吧,到此为止,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赢了?”卑立面露古怪之色,“方才我虽然抓住了时机,但刚刚那一拳,绝不至于让吴用如此溃败。” “什么意思?”鲁飞英皱眉,适才他虽然注意着两人的对阵,但似是卑立这种细致的感受,只有他们两个当事人能知情。 卑立沉声道:“这家伙留力了!” “混账!把我当什么了!?” 他沉声喝骂了一句,闪身冲进乌乱糟糟的泥水之中。 鲁飞英面色一变,生怕他下死手,急忙跟了进去。 然而泥水之中看不清任何的东西。 鲁飞英大袖一挥,水流涌动,泥沙顿时被冲刷干净。 海底重回清净,但环顾四周,哪里还有吴用的身影? 不仅如此,哪里……还有卑立的身影? 鲁飞英面色剧变,他是看着吴用撞进污水之中,又是看着卑立冲进其中,怎么两人都不见了? 难道这里有什么未知的恐怖? 否则如何解释这一现象。 一想到这点,他猛地腾起,面色严峻地俯视海底世界。 然而周围无比平静,连一条游鱼都没有,遑论生人痕迹。 鲁飞英确认再三,的的确确没有发现吴用与卑立地踪迹,心头寒意大起,腾游向海面,离开了此处。 “必须赶紧将事情汇报给总岛主!” …… 就在鲁飞英离开这里之后,海底闪过一片虚光,周围符文闪动,旋即消失不见。 吴用蓦地出现在海底,只不过此刻的他眉心睁开着一只竖目,仰头望着鲁飞英离去的方向,脚下的地面,卑立静静躺着,一动不动。 邯鼓低头看着卑立,啧啧说道:“这小子原来是一头大力鬼王,难怪一身血气熊旺,体魄强健,丝毫不下于你。” 这种阴鬼体闻所未闻,吴用不由得一愣,好奇问道:【大力鬼王?什么来历。】 “大力鬼王以肉身强悍出名,即便是在鬼物之中也足可名列前茅,比之一些远古妖兽亦不落下风,一等一的强横,寻常炼体修士,拼肉体强横,九成都不是他的对手。”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大感惊讶,鬼物属阴,其中居然也有以气血雄旺著称的存在? 伏龙剑忽然现身,沉吟道:“除了体魄强健与肉身无双,大力鬼王向来还以族员稀少出名,早年间世上还出现过他们的踪迹,但近些年来早已销声匿迹,为何今日会在此处出现?” 邯鼓玩味地说道:“谁知道呢?兴许人家躲在深山老林里休养生息,就你知道他们族员稀少啊?人家自己清楚得很?” 伏龙剑淡淡道:“这家伙的性格你也看到了,他可不是个例,大力鬼王一族俱是如此,生性好战,直来直去,可以说是这个族群族员稀少的直接缘故,都和人拼战死绝了,你觉得以他们的性格,会躲到深山老林里去,不问世事?” 邯鼓能一语道破卑立的来历,自然对大力鬼王一族的来历十分清楚,说什么“休养生息”也就是调侃。 他嘿然一笑,不多废话,问道:“好了,话说回来,小子,你突然叫我出手是要做什么?莫不是觉得自己不是这大力鬼王的对手,所以求援与我?” 吴用呵呵一笑,说道:【我是不是他对手你还不清楚?】 邯鼓耸肩,“确实,你血气没有调动十足,且适才最后一击明显留力了。为何故意卖个破绽?你究竟是什么打算?快快说来!” “那自然是有别的打算,我准备趁此机会前往附近那处封魔禁地!”吴用语出惊人。 …… 第424章 前往禁地 “前去封魔禁地!?”邯鼓大感意外,可仔细一想,却是大觉可行。 吴用笑道:【南溟鬼物祸乱已是在可控范围内,是时候前去封魔禁地了,但我一时半会儿肯定还是离不开烽火台。考虑到此行紧急,能不拖我不打算再拖了,又要顾及隐秘,不让别人知道封魔禁地的存在,我借这场比试闹个失踪是个不错的办法。】 邯鼓恍然大悟,“所以你才应战谯谨,又在大殿内像嘱托‘遗嘱’一样和你两个师侄交代,都是早有预算。” 吴用颔首道:【不错,若我不明不白失踪,以昆鹏和瑜英的性子,不弄清楚真相前绝不会离开南溟,但我留了那一番话,以他俩的悟性,定然能够理解背后的意思,直接回山就是。】 伏龙剑沉吟道:“那事成之后,你该如何回去?如何解释?” 吴用笑道:【我不是被袭击了?消失的无影无踪,一起的还有卑立,南溟德高望重的鲁飞英长老在场,亲眼所见,最好的证人,不是吗?】 邯鼓面色古怪。 【届时处理完了,我找个由头回去便好,无人能够证实期间发生了什么。】吴用在宫殿内就早已想好了这一切,这也是为何他会顺着梁长运的“谋划”走的缘故。 “唔……”邯鼓耸肩,“既然你已有安排,我就不废话了,动身吧!这家伙怎么处理,宰了?” 吴用摇头道:【我与他胜负未分,岂能就这么宰了?】 邯鼓咧嘴一笑,“那就带他走,赶紧的,再多待一会儿,他马上就要溺死了。” 吴用颔首道:【找个路边给他丢下就行。】 “为免你被发现,我带你赶一段路!”邯鼓清喝,“走!” 他化作一道流光带着卑立在海底穿行,犹如一道闪电,所过之处,海水滚沸,泡沫呼啦啦翻涌。 行出大约百多里地,邯鼓拔高遁光,冲出水面,将卑立丢到了就近的一座小岛上,然后趁着夜色赶路。 …… 南溟位于南海西面,背靠婆娑国。 两地相隔不远不近,邯鼓趁夜赶路,为免惹眼,速度并不快,天蒙蒙亮的时候,终于见到了婆娑国西南海岸沿线。 “交给你了。”邯鼓眉心的竖目逐渐闭合。 吴用睁开眼,重新掌握身体,左右认了一个方向,继续赶路。 不同于大晋境内地理环境复杂,包括了平原、山地、丘陵等地貌,婆娑国毗邻南疆,地貌与南疆类似,境内多山川,但又不同于南疆山野广旷到以至于有些荒凉的地步,婆娑国山野仙灵,气候宜人,生机盎然。 吴用飞遁于云空上,按照白师伯的指示,一路往东北方向行进。 没有多久,他便来到了一座古木葱葱的山脉上空。 “这便是葬骨山脉了……” 葬骨山脉,初听名字,很难与眼下郁郁苍苍的山林联系在一起,但实际这些只是表象,这是一座妖兽群居之地,与峨眉同南疆交界的归觅十八山类似。 但不同的是,这葬骨山脉占地远比归觅十八山来得广大,并且其中的妖兽也没有归觅十八山上的那般分成各股势力,层级分明,井水不犯河水。 在这里,妖兽回归了野性,所关注的只有猎杀捕食、守卫领地、求偶繁衍……远比归觅十八山要血腥。 枯骨埋藏在落叶与泥土之中,蓬勃的生机掩盖了随处可见的腐朽,越是腐朽,越是生机盎然。 吴用认准方向,拔高遁光,高飞于云空。 据白师伯的指示,这一处封魔禁地位于葬骨山脉内一座巨型湖泊的深底,位置不难辨认。 他四下环顾,缓缓飞行,搜索着湖泊的具体位置。 忽然——“嗖!” 一声尖锐的利啸自茂密的树冠内钻出,直射向他的胸口。 吴用眼疾手快,伸手一捉,扯住了一根绵软的不知名物体,摊开手掌一瞧,这居然是一支类似于吹箭一般的“短杆”。 但不同的是,其表面粗糙,沾满了湿滑的液体,“箭头”不是传统的刃口,而是一个梯柱形上配着一个倒三角卡口,握在手里,带着一股温热。 最重要的,其尾部粘连着一根粉红的“飘带”,软趴趴的,一直延伸向树丛之内。 吴用拿手一扯,树冠底下顿时响起稀里哗啦的声音,一只身披细毛的大型蜘蛛被拉了出来,通体浅褐色,大身上长有浓重的黑色斑点,那一根粉色的“飘带”,赫然是其尾巴末端连着的一根“肉肠”。 “这又是什么妖兽?” 此是妖兽无疑,但样子太过古怪,吴用大为不解。 邯鼓立马解释道:【这叫猎空蛛,习惯栖居于树冠上,通过它独特的带毒尾针偷袭途径的飞鸟等妖兽,甚至是修士,不过只是低阶妖兽,不值一提。】 被吴用拉出丛林,猎空蛛尾针裸露的那一长段肌肉猛地绷紧,然后一卷——犹如一根弹簧瞬间收拢,一气将它拉高,张开长满绒毛的足肢扑向吴用的脸面。 吴用血气涌动,周身喷出赫赫的金银灵光,这猎空蛛不及靠近,便被激烈的血气荡开,挣断了尾针肌肉,掉进了树丛之中,劈里啪啦压塌不知多少枝叶。 【唔……这头猎空蛛有点意思,毒液似乎比一般的猎空蛛要强一些。】邯鼓看着吴用手里的尾针。 【你说这些是毒素?】吴用看向尾针末端,梯头根部有一丝丝荧光绿的液体。 【唔……看样子毒性比一般的猎空蛛要强,哦,对了,你赶紧走吧,别在这里逗留,有危险。】邯鼓冷不丁说道。 【危险?什么危险?】吴用不解。 邯鼓悠悠然说道:【猎空蛛是群居妖兽,虽然单独个体修为低弱,不堪一击,但其族群内都会有一头蛛后,实力不凡,至少有化形的修为,以刚才那头猎空蛛的情况来看,这蛛后恐怕有灵变境也不一定。】 灵变!? 吴用面色一变,那不等于是人类修士的元婴境界? “沙沙沙……” 森林中响起悉悉索索的响声,无数根尾针毫无征兆地冲破树冠,封锁了整片天空! 吴用面色微变,浑身黑光一放,纵起遁光就走。 幸而这些猎空蛛都应该只是化骨、存精境界,他应付起来游刃有余,闪转腾挪,躲过了大一部分的尾针。但就在将要遁出尾针覆盖范围的区域时,异变陡生——一根明显区别于其他的尾针撞开了森森树丛,狠狠向他捅来。 “蛛后!” 真是说什么来什么。 这尾针粗如一盘石磨,配其长度,与其说是“针”,说是根棍子更要合适,末端则是密密麻麻鬃毛一样的尖针,每一根都有其余普通尾针那般粗细,一旦被捅上一记,后果吴用不敢想象。 他再把遁光一振,拔高高度,旋即折转方向,往最近的空地冲击,试图突破包围。 这高度,寻常尾针已是无力的从天上跌落,而这跟蛛后的尾针却没有丝毫滞缓,仍以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捅来。 吴用试着折转方向,但这根尾针紧紧相随,他去哪儿,尾针就跟到哪里,根本甩脱不掉。 他双眼一眯,日月现于眼眶,只见到丛林内有一个巨大的云影,体内火焰熊熊燃烧,远比旁侧其余密密麻麻的云影来得要大。 “这蛛后……在跟着我移动!” 丛林之中,着蛛后虽然体型巨大,但却异常灵火,吴用眉头轻蹙,自知甩脱不易,索性停下了脚步。 既然走不掉,那就打掉! 吴用血气再体内涌动,浑身金光银华绕身流转,双臂合十,硬扛了一击这条尾针的鞭抽。 砰! 吴用被撞飞,生生定住身子,喃喃自语道:“幸好这蛛后还只是‘血旺’的境界,否则我真不一定能挡住……” 修士金丹有三重小境界,妖兽亦不例外,分为“气满”、“血旺”、“养脏”三重,这蛛后处于“血旺”境界,他勉强能够对付。 一击交撞,尾针被荡飞,吴用双手一捏,两支影蚀矛兀然出现,嗖……嗖……被投射向地面,然后又是双手一捏,再有两根影蚀矛射出,然后第五、第六根…… 一时间,丛林间黑光喷炸,无数的猎空蛛被轰飞,残肢乱飞。 蛛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不仅仅是因为她被吴用“重点照顾”,更是看到了自己的族群伤亡惨重。 她尖啸着甩动尾针,拨开漫空的烟雾,要找罪魁祸首寻仇,然而,云空之上一片晴明,哪里有一个人的身影? “嘶啊!” 尖啸传遍山林。 …… 吴用飞离这片空域,摇头说道:“才进来就碰到这等麻烦,这座葬骨山脉不简单啊……” 他打起十二分精神,环顾四周,一面警戒,一面继续寻找白师伯口中的那一座湖泊。 奈何葬骨山脉占地辽阔,山川无数,兜兜转转,难尽统观,要找一座大小未知的湖泊,说难不难,但说简单也绝对不简单。 吴用沉下心,仔细搜寻。 …… 日头西挂,不知不觉间已是讲要入夜。 吴用站在一颗高大的古木枝桠上,一手拎着一头形如花豹的妖兽尸体。 【啧啧……这云纹豹也是这般,和外界同种相比有些许不一样,一对爪子居然发黑,看样子这葬骨山脉内绝对有什么异常。】邯鼓给出定论。 吴用拿手分开这头云纹豹的肉垫,里面的爪子黝黑发亮,犹如石墨雕刻而成,而不是外界云纹豹那样,爪子通透如美玉,可入药,可炼制法器。 一路以来,不仅是这头云纹豹,包括刚进山脉时候碰到的猎空蛛,其毒素也要比一般的猎空蛛来得强,可以说,他所遇到的妖兽多多少少都和外界同种有细微的区别,毛发、毒素、爪子、铠甲……不甚相同,但都是朝着加强的方向进化的。 吴用其实不确定“进化”这个词语能不能用在这里,因为这是一个需要时间积累的过程,跨度非常之大。 “用碧落看看。”伏龙剑忽然出声。 “碧落?”吴用疑惑,但还是一拍剑匣。 铿! 碧落当头兜转,而他拎着的这头云纹豹身上居然开始冒出一丝丝的黑烟,消解于空中。 “这是……”吴用面色微变,“魔气!?” 碧落专擅斩鬼,而魔道乃是鬼道的一则分支,二者有同融之处,碧落对魔气亦是敏感。 伏龙剑现身,颔首道:“没错,这里有魔气,恐怕与四方魔教那老祖脱不开干系。” 吴用沉声道:“师叔祖,你意思是……禁制可能松动了?” 因为禁制有所松动甚至破损,所以影响到了葬骨山脉的妖兽,使得他们沾染了魔气,潜移默化下产生了一丝不可言喻的变化。 【松动不至于,这等规模的禁制,松动意味着难以为继,离破开也不远了,恐怕是这一处的魔气远比之前毒蛛山那里要浓重,这才逸散了些许。】邯鼓斩钉截铁说道。 他是禁制大家,吴用不疑有他,问道:“你能找出封魔禁地的位置?” 【不行,你家老祖手段通天,全盛的我尚能试着推演,现在的我可没这本事,你只能用笨办法一点点找过去了。】邯鼓大咧咧说道。 吴用无奈,丢下手里的云纹豹,腾空而起,一路往葬骨山脉深处行进。 如果他是峨眉老祖,要封印四方魔教的魔祖,一定不会将其封印在山脉的边缘地带,随时可能都被人发现,只可能会在山脉的核心深处。 吴用暗暗点头,不再在附近兜转,振起遁光,直冲深处。 越往深处去,山林间越是安静,看似安宁幽谧,可吴用知道那是因为这里的高阶妖兽各有领地的缘故,一旦被发现,他决不是对手,御使捏了一个诀目,催动“非真”,藏匿气息。 飞着飞着,天地拉下夜幕,忽然间,天地似乎清亮不少,一丝轻微但切实存在的水流声入耳,吴用心头微动,“莫非是……” 他急忙拔高遁光,极目远眺,果然看到远处日光下,一座波光粼粼的大湖出现在眼前! …… 第425章 魔祖现 这座湖泊宽广至极,一眼难望其尽,似乎与天际连接,若非自知是在山脉之内,吴用几乎要怀疑这是海洋。 他精神一振,提快遁光,悬浮于湖面上空。 湖泊如一颗璀璨的明珠,镶嵌在这片古木葱葱的广袤山脉内。月光如瀑,湖面闪烁着粼粼银华,仿佛是仙神遗落的宝镜,星辰云朵映照在其中,一时难分哪面是天,哪面是地。 “在水下?还是哪里?” 吴用环顾湖面,没有一丝波漾。 他一拍剑匣,一道青芒冲天而起。 到了这里,既然肉眼判别不出具体位置,那就由碧落代劳吧! 青芒闪烁,几如迅电,在湖面上遨矫游流,令人目不暇接。 “嗯?”吴用手摸到后背的剑匣,“你也想出来?” 却是紫陌在剑匣内震动,似是按捺不住。 “他们两个从来成对,放出来无妨。”伏龙剑悄然浮现,负手而立。 吴用点头,掐了剑诀,放紫陌出匣。 “嗡……” 紫陌化作一道轻盈的芒光,转瞬出现在碧落身侧。 旷阔的湖面平静无风,明月当空,双剑合璧,紫碧双流如鸳鸯舞飞,漾起波波水纹,轻颤清吟,再无杂声。 吴用被这一幕清宁所吸引,可好景不长,平静的湖面忽然开始震动,犹如沸腾的水壶,开始咕嘟咕嘟冒泡。 哗! 数不清的妖兽纵出水面,大多扑棱着又掉回水里,不知去向,也有的靠近岸畔,跳到了路面上,他们离开了水,啪嗒啪嗒挣扎着想要重回水中。 “这些是……” 这些妖兽并不陌生,吴用都能叫上名字来,但无一例外,和之前遇到过的云纹豹类似,全身上下有被魔气侵蚀的痕迹,迥乎寻常,模样大变,并且比之前所遇到过的任何妖兽都要更为严重。 “轰隆隆……” 水流翻滚,泡沫飞溅,形成一片白色的浪花,往两边分隔开,一波接一波击拍岸边,一个举行的黑色光球从水面底下浮了上来,水流顺着顶部刮落,淅淅沥沥犹如帘幕。 吴用瞳孔一扩,这与毒蛛山峰顶那一片光幕何其相似? 他敢肯定,这一定就是封魔所在。 黑色光球整个浮出水面,约莫百丈径直,静静悬浮在湖面上,再没有任何动静,只有浪头拍打两岸的水声久久不绝。 碧落与紫陌回到剑匣内,吴用抬腿走向光球,伸手放在光球表面,轻轻一按,轻而易举探了进去。 他深吸一气,走进光球内。 不少妖兽都有灵智,在此生活了不知多少年,从不知道湖底下竟然还有如此存在,一时间好奇无比,聚在了一起。 “羊奇,刚才这人是谁?”一头蟹精满脸的困惑。 “不知道,我倒是更想清楚这个黑色光球是什么?咱们生活于此数十年,怎么从来没见过?”一头下巴长了两根长肉须的鱼精看着黑色光球,舔了舔嘴唇。 “螺三,你十天半月都待在湖底泥水中,这黑色光球是什么?见没见过?”蟹精看向一只青色的钉头螺。 钉头螺口中的螺厣打开一隙,空洞的声音响起,“我从未见过湖底有这样的东西,绝不存在。” 蟹精舔了舔嘴唇,说道:“这是无主之物么……你们说会不会是什么宝物传承?藏得这么好!” 众妖怪互望一眼,好几个眼里露出了意思贪婪之色。 蟹精见状,怂恿道:“要真是宝物传承所在,我等岂能容忍外人带走?此是我葬骨山脉的灵物,自然归当我等,我要跟进去一探究竟,可有一起的!?” 众妖怪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一齐点头。 蟹精大喜,当即带着众人学着吴用的样子,将手爪触碰到了黑色光球上。 正当众妖怪满心惊喜,以为能走进去的时候,异变陡生,黑光光球表面泛起一阵薄雾,缠绕到他们的手上。 众妖怪一时没有反应过来,但马上发现这黑雾竟然渗透进了他们体内。 “这……这是什么?!” “不好!这东西在往我妖丹里渗透!” “唔……啊!这是……我的实力在增强!” 说这话的是钉头螺,他原本就是一寻常尖螺的模样,此刻被这黑雾灌体,坚硬的表壳上冒出来密密麻麻的倒钩,体型也涨大了一圈,浑身黑光缭绕,甚是凶恶。 不只是他,蟹精的一对鳌钳变得越发巨大,甲壳从青亮变成了乌黑,实力飙升了一个等级,其余妖怪依然如此,发生了不同程度的变化。 可就在众妖怪惊喜不已的时候,最先变化的钉头螺觉得不对劲了,他浑身鼓胀,像是被打足了气的皮球,但那黑色的薄雾仿佛不肯知足,仍然在往他体内钻。 钉头螺难撑其重,坚硬的表壳“咔嚓”一声瓜裂——“啊!” 他发出一声惨叫,但这只是个起始,源源不断的黑雾冲涌进体内,哗啦一声,他的表壳炸裂,试着脱手,但怎么也抽不出来。 碎壳剥落,鲜血淋漓,钉头螺气息节节攀升,然而黑雾所过之处,皮肉冒出来一丁丁密密麻麻的肉糜,他已然不是他原先的模样,再坚持一会儿……嘭! 钉头螺彻底炸开,碎肉烂壳炸到身边几头妖怪的脸上,落进湖水之中,浮荡沉没。 众妖怪愣在原地,但马上,其余妖怪也开始了同样的变化,气势节节攀升、浑身胀大、难以坚持,然后……嘭! 嘭! 嘭! 所有触及黑色光球的妖怪全都炸开,当场死亡。 不少在一旁观摩的妖怪骇得浑身打颤,全都钻进了湖底,闷头就走,远离黑色光球,再不敢待在这附近。 …… 【好浓郁的魔气!】 邯鼓啧啧称奇。 行走在一望无际的黑暗之中,吴用挥了挥手,黑色的魔气犹如晨露朝雾,萦绕在他的身边,一个劲往他七窍、毛孔里钻。【我说外面的妖怪为何都有不同程度的变化,还真的是这魔气的缘故,你小心一些,被这魔气钻进体内,你马上就要被魔染,老天都救不回来。】邯鼓郑重说道。 伏龙剑提醒道:【放出碧落紫陌。】 吴用颔首,剑诀一掐,碧落与紫陌纵出剑匣,高悬于头顶。浓郁的魔气一见到这对峨眉老祖的佩剑,顿时像是老鼠见了猫,四下流窜,靠近不得半分。 吴用这才放心前进,走着走着,眼前的黑暗逐渐稀薄,点点光亮徐徐出现,然后猛地放亮! 吴用半眯着眼,等适应了光亮,环顾四周。 这是一面沙黄色的平地,毫不起眼,“宽阔”二字是第一眼的感受,两侧耸立着一根根三十来丈的石柱,尽头矗立着一座古老石殿。 石殿形制古朴大气,简约但不失精致,一眼便知非是近代产物,古老的气息漾开,巍峨磅礴的气势扑面而来。 吴用站定,环顾一圈,不知是否错觉,他甚至觉得这里的空气都透着一股“古老”的味道。 提步走进殿内。 与他心中所想的一样,殿堂内空无一物,只有石柱林立,以及烧干的油灯,穿行其中,昏暗的视线内,斑驳的岁月痕迹随处可见。 一路走到最深处,视线开阔,石柱逐渐变少,一方宏伟的大厅出现在跟前。 吴用停下脚步,低头俯视,入目是青灰色的石砖与古老韵美的纹样。 【这是一座法阵,哦……说错,封魔禁阵。】邯鼓一眼认出这纹样不是装饰,而是封魔的禁制。 吴用蹲下身,轻轻抚摸纹样,触手冰凉。 【师叔祖,我接下来该做什么?】 伏龙剑沉吟道:【走去中心看看。】 吴用依言照做,来到大厅的中心。 忽然——碧落与紫陌像是受到了某种刺激,当空兜转,发出尖锐的破空声。 “咻……咻……咻……” 像是在示警。 吴用顿时打起十二分精神。 轰隆隆…… 忽然大厅一阵晃动,中心区域的四块石砖裂开,一座石台缓缓从地下升起,一路抬高,直直顶到了大厅屋顶。 咔嚓…… 似乎有卡口,石柱顶部嵌进屋顶,分毫不差,整座大厅内的纹样同时闪亮,然后归寂。 吴用注意到这根柱子上刻画着与纹样不同的壁画,似是一个红色光影,被无数的锁链缠绕,囚禁其上。 他一眨眼,这个光影忽而变成了人形,锁链穿透他的锁骨、脊骨以及其余关节要害,惨绝人寰。 吴用惊疑,下意识后退了一步。 忽然间,“嗤”的一声,石柱的表面纹样扭曲,喷出来了浓郁的黑色魔气。 【小心!】邯鼓忽然喝道。 吴用心神一紧,召回碧落与紫陌,绕身兜转。 魔气萦绕于石柱表面,变成了一个凶恶的魔影,炭火一般的黑红皮肤,疫病般的邪恶纹路,下半身笼罩在一团阴森的雾气之中,眼中闪烁的邪光令人不寒而栗。 “哦?多少年了,第一次有人来到这里,等等……碧落紫陌!你是杨抟的后人!?”魔影的声音空洞而宏伟,认出两口飞剑来历后,厉声怒喝,震得大厅轰隆发颤,浓重的魔气自他口中喷涌而出。 【这是四方魔教老祖的一部分!禁制果然松动了,他不禁可以自己推动禁制,甚至可以凝化虚形!】伏龙剑的语气少见的沉重。 吴用面色一变,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碧落紫陌剑光一卷,将扑面而来的魔气扫荡干净。 【你小心应对,我且不动,伺机出手!】若是杨抟在,伏龙剑自然不虚对方,奈何现在是吴用执掌的他,威力发挥不出十之一分,此情此景,最佳的选择就是藏匿气息,趁机出手,打对方一个出其不意。 “你能御动这两口飞剑,果然是杨抟的后人,说!你和他是什么关系!”魔影扭曲,伸着手抓来。 幸而石柱似有禁制,魔影离开九丈,便再难前进分毫,利爪停留在吴用的面前,魔气扑面,劲风将衣摆吹得猎猎作响。 吴用压下心中后退的念头,镇定说道:“我非是老祖后人,我乃峨眉弟子,姓吴名用。” “哦?你不是杨抟的血脉?”魔影一愣,缩了回去。 吴用点头。 魔影沉默了片刻,忽然狂笑,“我问你,你来这里是做什么?哦……倒也不用你告诉老夫,你是来替他加固封禁的?” 吴用犹豫了下,坦然道:“是!” 魔影用巨大的三角眼盯着吴用片刻,桀桀笑道:“那你我做个交易如何?老夫观你道、鬼、妖三修,虽然法力深厚远超常人,但进境速度却无可奈何被拖累。” “老夫这里有几样秘法,只要你学会了,保管你能够在半年的功夫里突破元婴,甚而更高,还不影响你将来求真问道,只要你答应,老夫便将这几门秘法送予你了,如何?” 吴用没有马上拒绝,反问道:“哦?需要我付出什么?” “哈哈!”魔影发出尖锐的快意笑声,“需要你付出什么?不不不……你什么都不用付出,老夫就可以将这些秘法送你,甚至老夫不介意将我所学功法教给你,你要做的,就是……什么也不做!” “什么也不做……有这么好的事?”吴用摸了摸身后被着的剑匣。 魔影用循循善诱的语气说道:“不错,你什么都不需要做,老夫便可以将秘法送给你,不仅秘法,老夫所学的功法也可以送你,教你修炼!” 吴用面露意动之色。 魔影的声音越发诚恳,“你是剑修,老夫知道天下几口销声匿迹的名剑藏身所在,老夫可以一并告诉你,如何?” 吴用深吸一气,缓缓呼吐,似是做出了决定。 “还有一些剑道先真的洞府所在,老夫可以一并告诉你,你去一探,定然能有所收获。”魔影不规则的脸上露出了一丝笑意。 “多谢好意,但……要叫你失望了。”吴用缓缓摇头。 笑意僵在魔影脸上。 吴用剑诀一掐,碧落紫陌在头顶兜转不停。 “我来就是为了镇压你,要说之前看你能凝形而出还真有点担心,可你这又是威逼又是利诱,态度转变如此之大,反倒让我放心了。” …… 第426章 一对六 “放心?你放心什么!” 魔影一听吴用拒绝了自己的提议,狰狞一笑,血红的利爪轻轻一挥,凭空斩出一道电芒炸裂的弧光,直取吴用的脑袋。 【魔道的疯子!说变脸就变脸!小心!】邯鼓吼道。 吴用面色微变,也是没想到对方说动手就动手,虽然对方虚影难以触及自己,但这魔气弧光却是异常锐利,速度极快,沿途袭来,发出尖锐的嗡鸣,一旦被击中,后果可想而知。 他掐动剑诀,碧落紫陌两道剑光相互交缠,扫荡出一抹璀璨剑气,将魔气弧光尽数消弭,然而……接着又有十七、八道魔气弧光斩来。 吴用沉神喝道:“斩!” 碧落紫陌幻化成两道犀利的流光,于空中折转回划,瞬息间将所有魔气弧光尽数斩碎。 他胸口微有起伏,一抬头,只见魔影正戏谑地看着自己。 “这两口宝剑还是一如既往的锋锐,只是你怎么看起来力有不逮?杨抟自己的本事是不差,只是这找传人的眼光实在不怎么样,你一个峨眉弟子,一身剑术不值一提,全凭了宝剑之利。” 吴用心下骇然,适才将魔气弧光消弭,他看似轻松,实则消耗颇大,四方魔教老祖,果然名不虚传。 他朗声道:“阁下也不怎么样,堂堂魔道大家,竟然只有这点本事?” 魔影懒洋洋说道:“狂妄,你以为老夫用了几成力?我现下状态的一成有没有?与其浪费力气对付你,老夫不如将力气省下来破解这座禁阵,至于你……老夫自有安排。” 吴用心下一紧,什么安排? 立马得到了回答。 一点烙铁般的黑红忽然在地面亮起,以其为中心,烧出一圈圈的黑红余烬,犹如无底洞一般,将大殿内本就昏暗的光线吞噬,一头头妖兽从中钻了出来,嘶叫吼啸。 “这……” 总共有六头,吴用一眼瞧出这些妖兽不正常,它们原本应该都是葬骨山脉里的化形妖兽,但形态与认知里的样子大为不同,有的全身长着尖锐的倒勾与肉刺,有的体型大上不少,还有的本是温顺的妖兽,此刻却红着双眼,散发出择人而噬的凶气。 【这些都是被魔染的妖兽,全是化形修为,小子,你对付起来吃力,莫若交给我来?】邯鼓语气凝重。 【都交给你来?他能魔染“化形”妖兽,使之听命,怎么就知道他不能魔染“灵变”大妖呢?到那时候怎么办?能省点法力就省点,而且……】吴用掐起剑诀。 【我有碧落紫陌,碧落斩鬼,紫陌杀妖,现在这些妖兽被魔染,又是“妖”又是“鬼”,正被我这一对宝剑克制,小心应付,尚且无碍……喝!】 话说着,一头妖兽已是横冲直撞扑来,亮出尖锐的獠牙,口中喷出浓重腥臭的灰色雾气。 “天青如意盾!” 吴用把手一扬,巴掌大的玉色三角瓷片飞至头顶,指头一点,表面绘制着的精美的天青色如意纹绽放出清光,转眼形成了一幢立体的三角光体将他笼罩在内。 灰色雾气喷至,天青如意盾好似激流中心的一块礁石,稳稳不动,将吴用牢牢护持。 嘭! 忽然一记猛烈的冲撞,吴用连人带盾被撞飞,力道之大,撞断了数根石柱方才停下,等他抬头,一个巨大的阴影盖在了他的头顶上。 锐意刮得脸面生疼,吴用面色骤变,翻身一滚,啸灵影自背后出现,一口灵光喷吐在地上,借着反震力,闪身躲到了一旁。 哧啦…… 阴影的巨爪划过瓷砖,轻易将地面如纸张一般撕裂。 吴用起身,这才看清楚原来这是一头龙鲤成精。 龙鲤即是俗话所说的穿山甲,但不同于寻常所见,这头精怪此刻模样十分狰狞,状如牛,背高耸,体表覆盖着棕灰色的鳞片,但到了尾部,则变成了一条光滑的蛇尾,肋下生翼,正是借此,它的遁速才快如闪电,发起扑袭。 而方才喷吐灰雾的则是一头四脚蛇,也有牛犊子大小,体表艳丽的蓝色,从头部到尾部渐变渐深,穿插着环形的黄黑色纹理,一眼便知是剧毒之物。 躲过了这两头精怪的攻击,其余四头精怪也立马一起扑了上来。 一头浑身长满骨甲,约莫有磨盘粗的巨蚺如鬼魅一般迅速游爬靠近,猛然缠上身,将他死死卷住。 吴用提腿要走,却发现那龙鲤不知何时钻到了地底下,尖锐又壮硕的双爪钻出地面,扣住他的脚踝,令他动弹不得。 而四脚蛇则再次张嘴,喷吐出那灰色的毒雾,剩下的三头精怪则是湖水中的不同种水鱼成精,各执钉耙、长棍、大刀劈头盖脸招呼。 这长满骨甲的巨蚺力气巨大,浑身的骨甲在缠紧的时候不仅能够加大摩擦,揉碎猎物骨骼,并且似乎是进化出了新的功用,骨甲表面长满了细密的肉刺,随着收紧,肉刺与肉刺交勾,顺着一个方向缠紧能够滑动,但若反向则锁死。 仿佛鳄鱼的牙齿,一旦咬紧猎物,只能能往喉咙深处送去,像铰链一般,猎物无门可逃。 眼见抽身不得,吴用高声一吼,运调膻中穴内的血气流转浑身,勉力撑开巨蚺骨甲一隙,拳头紧握,两根影蚀矛自手心攥出。 “哦?”魔影有一丝意外。 无需投射,矛头两端直接洞穿巨蚺的皮肉骨骼,血水、肠子、脏器四下飞溅,淅淅沥沥的血雨。 啸灵影从脑后震出,猛地一口咬在这巨蚺的七寸上,直接吮下来一块大肉,一口吞咽。 这七寸里面藏着妖丹,被一口吞吃,巨蚺立马双瞳中的色彩迅速灰暗,缠紧的身体松开,软趴趴散在了地上,一动不动。 然后他把影蚀矛在手里一抛,正手变反手,狠狠朝底下捅去,催动,炸开! 砰! 仿佛一个闷雷爆竹,炸得周围石砖地板一阵,全部散乱。 “嚎……” 龙鲤发出一声惨叫,捉着吴用的双手顿时一松,不知所踪。 灰雾冲面,吴用虽已重获活动能力,躲开却是来不得及,脚下一钩,把整条巨蚺踢飞,撞向灰雾。 “嗤……” 巨蚺撞进灰雾之中,表面的骨甲只是抵挡了一瞬,便被腐蚀得千疮百孔,灰雾透进肉里,皮糙肉厚的巨蚺顿时被腐蚀成了一探血水,就连骨头也不列外。 【头上!】邯鼓喝道。 吴用咬牙,在心里吼道:“我晓得!” 剑诀一掐,碧落紫陌飞出剑匣,交叉成十字往头顶架去。嗡……咚……铿! 三头水鱼精怪的钉耙、长棍、大刀被架住。 吴用眼睛一瞪,舌尖乍雷,催动剑诀。 碧落与紫陌绽放出耀眼的光芒,剑气喷卷,将钉耙、长棍、大刀斩碎,连带也将这三头水鱼精怪拦腰撞断。 不过其中一头似是魔染较深,浑身披挂着乌黑的盔甲,剑气斩去,入腰半截便被卡住,消散与空中。 “嘶……啊!!!” 这头鱼精一个照面就被重伤,顿时红了眼,扑上来贴身肉搏。 吴用五指握爪,将地上那断成两截的长棍吸入手心,一个侧身躲过鱼精的扑击,然后左右手横插,将目光长棍捅进了它没有防备的眼泡之中。 嗤啦…… 手感软烂,犹如搅动浆糊,血、体液四溅。 吴用把手腕扭动,按住一端一挑——鱼精的双眼直接被挑了出来,软趴趴的眼泡连着筋肉、神经、血液,整个掉了出来。 鲜血狂喷,鱼精倒地抽搐不已,没一会儿便失去生息。 吴用抬头,只见那四脚蛇精怪脸上出现了一个极为拟人化的惊恐神情,一步步后退,准备钻回地面那一个灰烬坑洞。 唰! 一道电芒弧光瞬闪而过,这头精怪愣在当场,随后浑身冒出噼噼啪啪的电芒,砰的一声炸成了乌七八糟的肉糜。 “哼!不战而逃,留着你也没用。” 魔影看向吴用,饶有兴趣地说道:“六头化形妖怪,我已是高看了你一眼,但没想到你的本事还是出乎我的意料,居然以一敌六?” “告诉我,你所学的鬼道功法是什么来历,我看着有点意思,那黑光长矛和鬼影一样的东西是什么?” 一连施展多种手段,饶是吴用也气喘吁吁,听得这话,笑道:“告诉你?可以,你让我将封禁完善,我就把我所学一字一句告诉你,保管你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魔影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轻松快意的说道:“你真是有趣,解决了六头化形妖怪算得了什么?居然给了你底气。” 他随手一挥,地面的灰烬无声焚烧,火焰在边缘燎转,亢奋嘹亮的咆哮声从坑洞内传出,响彻大厅。 三人从中缓缓走出。 一个是瘦长的黑发男子,脸颊瘦削,浑身肌肉干瘦,但却充满力量,浑身流线型,一是名女子,浑身上下仅着红色的纱裙,遮住了要害位置,头戴一定凤冠,气质雍容华贵。第三人,则是个满脸色斑的秃发老者,腰背佝偻,皮肤干巴。 吴用心惊,这三“人”分明就是灵变境界的大妖,浑身上下看不出一点妖怪的痕迹,他哪里是对手? 此前的六头化形妖怪明显失了神智,嘴不吐人言,目中只剩红色的凶光,可这三个? 他们一出来就在打量自己,秃发老者操着一口如金石交擦般的声音说道:“魔君大人有何吩咐?” 魔影笑呵呵说道:“峨眉派来了客人,你们替我好好招呼招呼。” 秃发劳者颔首,扭头看向身旁的黑发男子,说道:“黑汶,你来?” 黑发男子点了点头,不见有任何动作,身影径自变得虚幻。 邯鼓吼道:【身体交给我!】 吴用自知绝非对手,生死攸关之际,他毫不犹豫放出了身体的控制权。 邯鼓入主,眉心裂开一道肉缝,竖目炸出白光,照扫之处,黑汶的身影一闪而过。 “恩?”魔影这次更是意外,“曈术?不对……” 邯鼓足尖一点,轻灵后退,与此同时,气血自膻中穴涌出,与经络内疯狂咆哮,他屈臂向后,猛地挥出一拳! 前方空无一人,就在拳锋到达之处,黑汶毫无征兆出现在路径前方,他的眼里闪过一丝惊骇,忙的侧身扭首,躲过了这一拳。 强行消力令他摔向一侧,可他只是手足轻点,便彻底消去了劲力,然后一个翻滚,双手双脚撑地,停在了大厅那光滑的墙壁上。 灵活的宛如一头豹子。 滴答……滴答…… 一滴滴血液自前额顺着鼻根淌落,黑汶拿手一摸,额头的皮肉裂开,破出一个大口,他沙哑着喉咙说道:“你一个金丹修士,何来此等速度与力量?” 方才那一拳虽然仅仅只是擦到,但拳峰的威力就已经将他皮开肉绽,若是正面击中,后果难以想象。 这是一个金丹修士的本事? 他虽然已经年久不出葬骨山脉,但人类何时变得这么强了? 邯鼓耸肩,“是你太弱了。” 秃发老者微微昂首,目光凝滞,“小心应付,这家伙不是他自己,被什么东西上身了。” “我是什么东西?”邯鼓冷笑,张开双臂,摊着手,“不要一个个来了,你们三个一起来!” “狂妄的东西!”黑汶浑身肌肉猛地收紧,四足一紧,脚下亮起黑芒,忽地消失。 邯鼓竖目一睁,扫除一道灵光,所过之处,如湖面泛起的涟漪。 忽然,其中某处涟漪被荡乱,他嗤笑一声,“在我面前摆弄速度?你还是嫩了点。” 邯鼓居然也消失在了原地,下一刻,直接出现在了那涟漪散乱的附近。 “你……”周边尽是高速移动下的扭曲流光,邯鼓蓦然出现在黑汶前方,他大吃一惊。 黑汶原身是头林间黑豹,习惯凭借用速度与偷袭发起攻击,给敌人致命一击。 适才第一击他有试探的打算,也有看不上吴用一个金丹修士的缘故,因而留力不少,可此刻他是发挥了自己九成九的速度,没想到还是轻易被对方跟上了! …… 第427章 邯鼓接手 邯鼓咧嘴一笑,浑身血气如八月大潮般滚沸,轰隆隆作响,迫力惊人,把个黑汶吓得一愣,跳着后退。 然而他引以为傲的速度在邯鼓面前不堪一击,还未反应过来,前方的邯鼓已然消失,等意识到这一点,左身侧传来一股极强的压迫感。 扭头,只见这家伙背对着自己,与自己擦身而过。 “慢,太慢!” 不及任何反应,一只手伸来,按在他的脸上,猛地往地上按摔——砰! 后脑着地,大厅被砸出一个深坑,黑汶躺在其中,浑身是血。 魔影见到这一幕,抚掌大笑,“有趣!有趣啊!” 邯鼓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走向深坑内,然而没走几步,他一个踉跄,险些摔倒,但终究站稳了,一掌捉向深坑内的黑汶。 秃发老者目光微凝,背上绽放出耀眼的青光,陡然射出,直奔黑汶。 当! 邯鼓的拳头砸到了青光,后者发出一阵嗡鸣,其中传来一股劲力,竟似是将他的拳劲反弹。 将拳劲消化,只见这青光一兜,坑洞内的黑汶已经消失不见,再看向大厅内,只见后者已经出现在那秃发老者的身边,躺在一个青黑色的“浅口大碗”内喘着粗气。 这青光之内赫然是一块椭圆形龟甲,表面符文一个挨着一个,青光闪动,望之有眩晕之感。 “原来是一头老不死的鳖精,但看你的样子,‘老不死’也要老死咯!”论战阵抛话,邯鼓没有怕过谁。 更不提对手是几个入不得他眼的“喽啰”。 秃发老者不予理会邯鼓的挑衅,沉声道:“不用一一叫阵,此人之所以有如此实力,是因为被上身了。但他碍于身体羸弱,明显难以发挥一身实力,根本无法支撑他的实力,成也修为,败也修为,我等一起上,拿下他!” 他洞察力极强,注意到方才“吴用”的踉跄,猜是吴用身体无法承受,于是当先掐动诀目。 那青黑色的甲壳边缘冒出密密麻麻的尖锐骨刺,青光透冒,犹如一轮刃盘,嗡的一声,左右飞游,攻向邯鼓的死角。 “哼!”邯鼓冷着脸,就要催动竖目,然而在调用吴用真元的时候,忽然下腹绞痛,一口气提不上来。 他连忙理顺气息,心中暗骂了一句,说道:【小子,借你的本事一用!】 这一细节又被注意到,秃发老者瞳孔猛地收缩,厉色吼道:“便是现在!” 一旁的红裙女子俏脸含霜,盘旋腾空,衣袖内两条红衣彩带席卷而出,在半途幻化成两条红鳞角蟒,张开上下颚,露出尖锐的毒牙,狠狠咬来。 一旁的黑汶也从地上蹦起,趴到了地上,四足兽化,变回了未化形时候的肉爪模样,弹出尖利的爪子,在大厅内闪转腾挪,四方跃动。 只须臾之间,一阵黑色旋风形成,黑汶在其中时不时亮挥舞利爪,卷起一道道割裂空气的锐利银芒,刮向邯鼓。 邯鼓被三方围攻,不急不慢把双手一捏,居然也是学着吴用的样子,攥出了两根影蚀矛,只不过相比于吴用,他这两根影蚀矛更为粗大,周身环绕着游动的黑色寒芒。 吴用在体内旁观着这一幕幕,却是知道,这是灵力挤压到了一定程度而冒出的异象,是影蚀矛这门术法的独家特点。 影蚀矛本就是灵力压缩而成,靠投射爆发灵力轰杀、吞噬敌人,单根影蚀矛内蕴含的法力越是多,自然威力也就越大,同时压缩的越极致,矛身自也越凝练,投射更加威猛。 这是相辅相成的。 然而压缩灵力并不简单,遑论是在一瞬之间,邯鼓第一次上手便有如此威力,这不禁让他汗颜。 邯鼓一矛扫开刁钻的龟甲刃盘,另一矛投射向空中的红裙女子,然后又掐动诀目,甩出双龙雕,炸出红蓝双色的龙卷火焰,喷向黑汶。 大厅内空间本就相对较小,这一根尖矛射来,速度之快令红裙女子顿时一惊,她躲无可躲,白皙的玉臂一撩,红纱倒卷,双蛇回咬,叼向影蚀矛。 但哪里来得及? 猝不及防。 就在这时,被影蚀矛荡开的龟甲飞盘悄无声息出现,挡在了她的面前。 轰! 影蚀矛轰至,黑色的灵力犹如火焰炸开,铺天盖地袭来。 龟甲飞盘扩大扩大在扩大,上顶殿梁,下触地板,几乎隔绝了大厅内外,将黑色的灵力阻挡在外。 只不过这一矛威力极大,黑色的灵力犹如碰到火油的烈焰,粘附在龟甲飞盘外熊熊燃烧,似要将一切阻碍焚烧殆尽。 龟甲表面以中心为起始,往四面散出青色的光芒,一阵一阵犹如浪头,要将这黑色的“火焰”刷落。 然而收效平平,光芒刷过,仅仅只能隔开一指的“真空”,随即便被前仆后继的火焰再次覆盖。 吴用的感受最是直观,他清楚知道仅仅这一矛就几乎蕴含了自己体内两成的灵力,对邯鼓做到这个地步不禁骇然。 几个呼吸的僵持过后,龟甲表面的青光已是变得黯淡,秃发老者面色难看。 一旁的红衣女子惊惧道:“此人究竟是何来历?这又是什么法术?我们……恐怕不好对付,要不请魔尊大人出手?” 她从未见过如此手段,那古怪的黑色光矛,看似简简单单,但带给她的威压却是从未遇到过的,若非巫叔卜出手相救,她此刻绝对已经身亡。 秃发老者隐晦地看了眼身后,压低了嗓门骂道:“请魔尊大人出手?” 他脸上闪过一丝厉色,单手掐诀,咬破舌尖精血,喷到了龟甲上。 “若果魔尊大人准备出手,还用得着唤来我们?别在那想些有的没的,与我动手!否则不用这家伙出手,魔尊自会让我们死的不痛快!” 龟甲顿时青光大放,变成了琉璃一般的半透明形态,原本竖立挡在大厅之内,蓦地横向翻倒,似是力有不支。可在将要落地的时候,沾染巫叔卜精血的龟甲表面爆发出浓郁的青色妖力涌出,龟甲下方凝形成一头虚幻的鳖精身影。 其一经出现,便四足跺地,一股暗劲涌向地底,石砖开裂,以其所在为中心,东、西、南、北四方位置地下炸出四根碧蓝水柱。 失去了龟甲的阻挡,黑色的灵力汹涌地涌向大厅内,然而这四根碧蓝水柱的位置颇有讲究,水柱顶部水花激喷,竟然笼罩形成了一座水幕牢笼,将黑色的灵力尽数收摄在内。 淅淅沥沥的水花飘落,如水遇火一般同漫漫的黑色灵力消弭,转眼便将这门术法的威势浇灭了三分。。 “巫叔卜!”红衣女子见将这诡异的术法控制住,不禁面露喜色。 巫叔卜胸口起伏不定,这一式对他的消耗可不小,不过算是他的看家本领,一出便有成效,他也是颇为自得,然而当他看清楚水幕牢笼内部的时候,脸上而却阴沉了下来。 只见“吴用”完好无损站在水幕牢笼内,一手握着另一只光矛,一手拎着黑汶的衣领。后者狼藉,浑身上下衣衫破烂,裸露的皮肤依稀可见干瘪的皮肤,却是适才影蚀矛炸开后,黑色灵力将他席卷吞没,毫无反抗之力。 水幕淅淅沥沥,黑色的灵力被化散,然而一落到邯鼓身周一尺,便被尽数蒸发,如何也近不了他的身。 “好浓郁的血气!” 巫叔卜脸色凝重,对方血气实在旺盛,隐约可见一层金银双色的光晕在其体表流转,这分明是体魄强健的修士所有的异象。 忽然,在巫叔卜惊异的眼神中,邯鼓嘴角勾起一笑,徐徐抬起了右手,第二根影蚀矛对准了他们。 “不好!” 巫叔卜再次掐诀,咬破舌尖,狂喷精血到那龟鳖虚影上,一面狠厉的说道:“赤练!你还不动手!我一人拦不了他!” 红裙女子银牙一咬,上颚与下颚碰撞,两颊骨头嘎嗒作响,然后就见她的头部猛地涨大,变成了一个巨大的三角蛇头。 她蛇信“嘶哈嘶哈”吐着,喉头耸动,发出了一阵怪异但颇有节奏韵律的声响,同时腰肢扭动,竟然跳起了舞。 人身蛇吻,看着煞是瘆人,但赤练的腰肢实在柔软,配合着喉头耸动发出的呻吟韵律,视线忍不住便被其吸引,窈窕动人的舞姿牵动人心,看得人心头火热。 邯鼓冷笑道:“古来佳丽万千,不得道,你与红粉骷髅何异?搔首弄姿,何用之有?” “况且你也算不得什么佳丽!” 他抬手一送,第二根影蚀矛撕裂空气,呼啸着撞向水幕牢笼。 巫叔卜怒目圆睁,掐动诀目,一口浓重到发黑的精血喷到龟鳖虚影上。 后者四足缩进壳内,重重掉到地上,龟甲上一块块六角斑纹透亮,水流从龟甲的斑纹缝隙之中倒冲,形成了一幕水帘,将巫叔卜与赤练保护在内。 轰! 影蚀矛炸到水帘上,像是甩了一滩墨汁到宣纸上,后者顿时被浸染得漆黑。 巫叔卜面色凝重,竭力维持水帘不坍,一边吼道:“就是现在!” 得到信号,赤练就地一滚,变成了一条体型巨大的赤练蛇,红黑节节相间,张开长满倒钩的牙齿,朝着水帘后的邯鼓厉声嘶吼。 轰隆隆…… 脚下地面蓦地振动,砖石高高隆起,似有什么东西要从底下钻出来,邯鼓身子不自主歪倒,眉头一挑,足尖轻点,跃身后退。 呼啦一声,他方才所站立的位置脚下破开一个大洞,一股腥臭的绿气喷薄而出。 定睛一看,原来是无数条毒蛇钻了出来,铺天盖地飞向邯鼓。 “万蛇噬灵!” 赤练尖叫,全力催动妖丹,浑身红色的妖力如迷雾翻滚。 邯鼓冷笑一声:“雕虫小技!” 然后一掌拍在后背的剑匣上,喝道:“听我号令!” 剑匣没有反应。 吴用在心里默念道:“听令!” 剑匣一抖,一青碧一幽紫,两道剑光冲飞,疾速一扫,剑光所过之处,无数毒蛇落地,扭曲着身体,化成一股黑烟。 “我的灵蛇!” 赤练痛呼,这些可不是法力所化,每一条俱是她所豢养,不知喂了多少的血肉食粮,眼见被吴用一剑斩落成百上千,她是真的满心在痛。 “不要管这些了!拿不下他!我们都得死!”巫叔卜吼道,声音也变得尖锐。 赤练怨毒地看着吴用,居然一头冲向水帘。 两妖明显不是第一次应敌,颇有默契,水帘打开一隙,赤练冲进去后立马又再次关闭。 马上的,周围的黑色灵力侵蚀向她,赤练尖啸,所有的灵蛇调转方向冲向她的身体,钻进她的喉咙、眼睛、鼻子……以及皮肉内! 哧啦…… 皮肤裂开,灵蛇钻入血管,钻入肌肉,赤练浑身浴血,在地上几个打滚,从一个翩翩佳丽变成了狰狞的蛇魔。 她粗长的尾巴撑起人型的上半身,黑红色环形花纹的脑袋上生了一根弯角,几乎碰到大厅顶梁,挥动着腰身旁的两只细长如刀的手臂,劈头盖脸斩向邯鼓。 邯鼓一跃而起,不躲不闪,挥手轰出一拳! 一个披鳞戴甲,看得不甚清楚的虚影在邯鼓身后一闪而过,拳威挟风呼啸,与赤练的双臂撞在了一起——轰! 赤练的上半身直接被轰成了肉糜,啪叽一声泼到水帘之上,啸灵影扑出,转眼将其精华全部吸取干净。 摧枯拉朽。 亦或者说……不堪一击。 赤练的妖丹都被直接轰散,引以为傲的秘法也被轰出一个破洞,巫叔卜愣在当场,等意识到了眼前发生的一切,他神色又惊又怒,回头看了眼不见五官但仍感其神色的魔尊,叫唤一声,抛向殿外。 倏…… 一抹轻盈的紫色凉风划过,巫叔卜直觉脖子一痒,下意识拿手一抹,脑袋便被他“推”向了一边。 咚! “这是?” 巫叔卜面色疑惑,然后便看到自己的身体倒了下来,创口平整光滑,没有一点血液,只有摄人心魄得紫火在脖颈断口上熊熊燃烧。 我……死了? 这是巫叔卜脑袋里最后的念头。 …… 第428章 千钧一发 巫叔卜、黑汶、赤练,三头被魔染的灵变大妖转眼身亡,水帘消散,“咚咙”一声,龟壳落到地面。 “这龟壳是好东西,可惜……这两家伙没能留下点什么。” 邯鼓把手一摄,地上的龟壳便被吸入手中,空抛两下,收进了膻中穴内。 这东西炼器入药皆可,难得的宝贝,至于黑汶和赤练,两头灵变大妖一个淹没在影蚀矛的灵力轰炸中,尸骨无存,一个被轰成了肉糜,什么也没有剩下,否则他们身上的好东西不少,胆囊、利爪之类,可惜了。 邯鼓抬头,看向大厅中央的那根石柱。 魔影凶凶,在石柱表面扭曲变幻,张牙舞爪说道:“哦?你这是什么眼神,是要对我出手?你以为自己这样的状态还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 “你似乎是某个妖灵?上身到这小子上,强行催动法力,恐怕他的身体早已重伤了吧,他还撑得住吗?” 邯鼓面无表情耸肩,嘴上毫不客气还以颜色,“那你倒是叫几头更厉害的妖兽来,哦……你可能不行,否则以你的本事,早就叫出来十七、八头的妖兽对付我,之所以如此,还是力有不逮。” “我猜你这几头化形的妖兽,还有刚才的那三头灵变妖怪便是你手底下所有能动用的手段吧?” 魔影尖利的指甲摸着自己下巴,若有所思道:“怎么说?” 邯鼓冷笑,“这大厅内的禁制,其实并没有这小子想象中那般被你破坏的很严重,当初杨抟布阵于此,恐怕早就另有设置吧?” 他手一指魔影附身的石柱。 “杨抟清楚你哪怕被封禁也能够散发魔气,若果将你堵在这里,魔气积存越来越多,终有一天封魔禁阵会达到一个负荷极点。” “所谓堵不如疏,与其埋下一个隐患,不如主动疏导,他将法阵设置成眼下模样,你被困禁在这个禁阵内,这根石柱便是镇压你的核心关要。” “除此外,这根柱子还联通外界?定期排散一定量的魔气,所以附近的妖兽又被魔染的迹象,越靠近此处,魔染的情况越严重。” 身体内,吴用恍然大悟,原来是这个道理! 难怪一进到葬骨山脉内,外围的妖兽都有不同程度的魔染,随着深入,妖兽被魔染的情况愈发严重。 邯鼓冷笑道:“一路以来,实力强横的灵变妖怪没碰到一头,这很奇怪,我现在是明白了,是他们都被你所影响,被控制了吧?” 他一脚踢在黑汶的尸身上。 “你不是将要脱困,更不是不想多操控几头妖兽,而是你至今始终被禁制压镇,想做也做不到!” 邯鼓如此肯定,其实是刚掌控吴用身体的时候,尝试着用灵目扫了一遍大厅,看出了禁阵尚且完好。 只不过杨抟的手段通天,布置的法阵太过繁复,他一眼瞧下来,竟然被法阵蕴藏的形意所伤。 而且因为吴用如今的修为渐行渐高,他再不能像以往那样随意掌控吴用的身体,吴用的身体本能就会排斥他,所以起始刚一上身,他就受了点暗伤。 两相叠加,邯鼓与吴用的身体状况其实并不太好,邯鼓甚至不能运用在自己的手段,只能以吴用的身体施展吴用的法门,能撑到现在已是接近极限。 大厅内针落闻声。 “哈哈哈!”魔影忽然仰头大笑。 “你说的不错,老夫眼下能够调动的手下的确只有这些,不过有一点你说错了,不是只有他们三头灵变妖兽,这附近所有的灵变大妖都被我所控制,所有能够承受我魔力浸染活下来妖兽都受我掌控!” 魔影笑得喘不过气来,“哈……哈哈哈……哈,你一本正经的样子……哈哈!老夫不来笑你,你说的好像面面俱到,还禁阵没有被破坏,那老夫若是问你,这些妖兽怎么进来的,你怎么解释?” 邯鼓一愣,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 魔影抚掌笑道:“如果禁阵没有破漏,这些妖兽怎么来的呢?” 邯鼓脑袋里划过一种可能,沉声道:“禁阵肯定没有破坏,这是肯定的,怎么进来的……你要做到与外界互通有无,只能是通过那一隙‘闸口’,难道那里已经……” 魔影哈哈大笑,“没错,我已是掌握那一处缺口的禁制,严格说来,和已经破阵了没有区别,不是吗?” 邯鼓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但你还留在这里,就说明你没有办法逃出去,还好今日来了,否则再拖上一段时日,会发生什么还真不好说。” 魔影意味深长说道:“是吗?我既然能控制出入那个魔气出入的缝隙,染化了附近的妖兽,你觉得为什么这里只有这么几头呢?” “我逃不出去怎么办?你觉得他们是去哪儿了呢?不在葬骨山脉,是去了哪?外界?为什么要跑出葬骨山脉呢?是有人指使呢,还是自发的呀!” 魔影尖锐的手指叩击着自己的太阳穴,语气故作夸张。 吴用心头猛地一震,暗道:【不好,他……】 邯鼓同一时间想到了问题所在,喝道:“你派了那些妖兽出去,帮你想办法破阵!?” 啪! 魔影重重抚掌,手舞足蹈,激动地叫唤道:“没错!你答对了!” 邯鼓闭上眼睛深吸一气,缓缓呼吐,一字一句说道:“还好,还好,吴用这小子决定今天来是对的,今天将你再次封镇,一切都不算太晚……” 他突然不说话了,然后猛地吼道:“伏龙!你还在等什么!” 铿! 清脆的金属鸣音。 昏暗漆黑中忽然闪过一雪明光,照亮大厅全貌,冷峻寒冽的气势蓦地充斥四方,空气仿佛凝固了,龙吟长啸,空气中划过一道雪亮的轨迹,直斩石柱。 “什么!?” 魔影先是被邯鼓的喊话叫得一愣,待反应过来,一抹剑身闪烁着冷冽的寒光,带着无可睥睨的威严与气势狠狠斩在了石柱上! 嗡……锵! 沿途所过,空气为之震颤。 金石交击,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鸣音。 “啊……!” 魔影发出一声痛呼,斑驳的影子在石柱上摇晃扭曲,被斩中的部分半挂在影子主体上,爆出一根一根似是筋肉肌理的纹路,就是将断不断。 邯鼓破口大骂,“你他娘的瘪了半天就这么一剑!” “小子!你撑住!”前一句说的是伏龙剑,后一句却是对吴用说。 指尖剑诀翻飞,碧落与紫陌化作两缕眩目的流光遨矫飞游,一左一右劈斩在石柱上,交错斩击,如一把剪子对切。 铿! 双剑与石柱划出迷离之音,刺得人耳膜生疼,魔影又是一阵痛呼,但碧落紫陌在将要把影子“剪断”的时候,却是被卡住了。 一只骨节粗大的尖利魔爪抵在双剑中间,生生抗住了双剑的交切。 “伏龙!” 邯鼓又是一声高吼。 “莫要一个劲叫唤!” 一声冷哼传来,雪亮划破黑暗,一头银龙腾云而落,盘缠魔爪,咬住手腕。 峨眉三剑齐出,然而却收效不显,魔影同时与三剑僵持,丝毫不落霞峰,甚而隐隐有将三剑压败的迹象。 邯鼓手持剑诀,咬牙切齿说道:“伏龙!你再不加把劲,我们几个全都要栽在这里,包括这个你老主人最看重的后辈弟子!” 化身为银龙的伏龙剑这时候哪还有心思与他拌嘴,若非是无人驾驭他,岂能连一个被镇压的魔祖分神也斩不了? 吴用身体被邯鼓掌控,需要御使碧落与紫陌,无力操控他,偏生碧落紫陌吴用也只是初步掌握,邯鼓能运使到什么高深的地步? 再好的工具都需要合理的运用,他现在完全是靠着自己的灵犀,根本发挥不出一成的威力。 “哦?这个小子是杨抟最为看重的后辈弟子?”魔影的语气森然。 虽然处在下风,邯鼓咬着牙勉力坚持,甚觉吃力的情况下,嘴上还是不饶人,“是呀……杨抟什么本事你知道的吧?他能安排这小子来,就说明今天是吃定你了,你以为自己还能逍遥多久!” 似是被踩到了痛处,魔影怒吼道:“吃定老夫了?就凭这个连身体都要交给别人的小子和你们两个妖灵、剑灵?!” “白日做梦!” 邯鼓呵呵一笑,“外面现在可已经是晚上了!” 这态度,魔影大怒,“去死!” 石柱上阴影涌动,魔爪尖爪变得锐利,骨节不断粗大,顶开碧落与紫陌,膨大伏龙,竟是之前还留有余力! 邯鼓咧嘴笑道:“伏龙,他娘的,没想到老子会和你还有这小子死在一起!” 伏龙剑破口大骂,“闭嘴!你才他娘的!从刚才起就一直说个不停!要不是你叫唤,引起他的注意,说不定老子就已经把他给斩了!” 邯鼓对伏龙剑突如其来的爆粗一愣,旋即仰天大笑,“哈哈哈!我以为你这老东西是个闷子!没想到也会骂脏?哈哈哈!” “不过你这话说得就不对了,我那一喊他听了才会愣住,这叫出其不意,你怎么还怪我?分明你自己办事不利,没一剑斩了他!” 伏龙剑啐了一口。 魔影见他们旁若无人一般笑骂,冷声嘲道:“倒也不必争吵,等你们下去见了杨抟,有什么对与错都说与他评判罢!” 伏龙剑怒骂道:“下去?杨抟早已得道飞升,是你下去才对!” “飞升?”魔影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飞升?当真痴人说梦!” 他不耐道:“我这就送你下去看看!” 魔爪掌心一撑,银龙登时发出一声嘶吼,碧落与紫陌交切处冒出“铿铿”的金石鸣音。 眼看伏龙剑与邯鼓就要支撑不住,忽然,一个声音蓦地在大厅中响起——“我来助你等一臂之力!” 黑暗的角落内,伴着一声清脆的呦呦鹿鸣,一个靛蓝身影冲进大厅内,瞬间跃至石柱跟前,双手探出,一左一右握住碧落与紫陌的锋刃,望中间猛地一按! 此前难以寸进的碧落与紫陌骤然得了助力,双剑交切,铿锵一声,将石柱上将断不断的“筋肉”斩断。 伏龙剑一直在发力斩切,魔影的“筋肉”断裂,一下失力,他轻而易举便斩了下去,银龙身子一绞,魔影的手腕当场断裂。 魔气凝成的手腕从石柱上掉落,竟然像是真的从魔影身上掉下的皮肉,还未落地,便散作了一蓬腥臭的魔气,消散在空中。 突如其来的变故令得邯鼓与伏龙剑一愣,就连石柱内的魔影也没有反应过来,等到他的“手腕”湮散,他才嘶嚎出声。 “谁!” 魔影在石柱表面疯狂扭曲,这一下对他而言绝对称得上伤筋动骨,谁人能够无声无觉闯进这里,伺机在旁,对他发起突袭? 这也是伏龙剑与邯鼓的疑惑。 伏龙剑振动剑光,回到邯鼓旁侧,幻化出身形,两人互望一眼,俱是在对方眼里看到毫不掩饰的疑惑。 邯鼓朗声问道:“阁下是峨眉哪位?” 四方魔教老祖的封禁之地是个隐秘,除了峨眉之外,应该没人知晓,邯鼓认为只可能是峨眉的人。 伏龙剑却不这么想,对方身上并无剑意,更没有一点带给他和峨眉相关的要素,尽管有似曾相识的感觉,但却说不上来。 吴用却是心头一动,喊道:【这是南溟十二岛的人,不!更准确地说……是鹿丰岛的人!】 “鹿丰岛?”邯鼓眉头一挑? 【适才我听到一声鹿鸣,你们在对峙的时候!只可能是南溟的人!】吴用十分肯定地说道。 【只不过现今南溟有这等本事的人……】 【这四方魔教老祖绝非一般人能对付,哪怕只是封禁的一部分,即便是南溟,恐怕也没几人能够语气正面交锋,而这些人中,最大的可能……】 他犹豫了下,脑袋里闪过一个个人选,最终定格在一个佝偻的老者身上。 靛蓝色遁光徐徐消散,一个熟悉的苦笑声响起。 “吴用啊吴用,我以为你离开我南溟要去做什么,没想到竟是此等大事?你当真胆大包天!” …… 第429章 合力抗魔 【是……鲁飞英?】 吴用第一时间想到这位飘雨岛长老,但随即觉得不对。 【不,不是……是南溟总岛主梁长运!】 一来鲁飞英恐怕实力不够,再则,当时鲁飞英离开海底的样子绝非作假,不大可能跟过来。 蓝光散尽,佝偻着腰,看似有气无力的老者现身。 不是梁长运是谁? 他苦笑道:“我道你小子用障眼法离开南溟是要干嘛,居然是有此等大事要做?还好我跟来了,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恐怕你在答应出战谯谨的时候,就已经做好一切打算了吧?” 对于梁长运的出现,吴用在经历了开始的惊讶之后,马上便了然。以此人的做派,看破他的“行迹”并不是什么值得奇怪的事情。 “哦,忘了,你现在不是吴用,阁下如何称呼?”梁长运朝邯鼓微微一笑。 一声愤怒的咆哮响彻大厅。 “混账!我要你死!” 石柱上的魔影重新凝聚出一只魔爪,如黑暗的浪潮贴着殿顶蔓延,拍向梁长运。 梁长运不躲不闪,随手一扬,一头灵鹿虚影便自他身后飞出,顶着一对巨角拱向梁顶,“伏龙前辈我倒是听说过,但不知阁下名讳?” 轰隆! 巨角轻易地将魔爪顶碎,漫天魔气散泄,于半空中灰飞烟灭,然则灵鹿脚步却不停,狠狠撞到了石柱上,咚的一声,魔影随之溃散。 邯鼓哼声,没有回答他,眉心的竖目缓缓闭合。吴用睁开眼睛,面色苍白,举起略有些发抖的双臂,拱手见礼,“总岛主!” 梁长运一笑,“你体内这位是个有脾气的。” 他回头看向石柱,那里的魔影又已开始一丝一缕汇聚,“真是杀不死啊……” “不管别的,先将此獠加固封镇吧!有我在旁,吴用你尽管施为。不过现先缓口气,其他什么的再说吧!” 吴用颔首,连忙坐到地上,吞服一颗丹药,打坐回气。 梁长运这才看向伏龙剑,拱手道:“不曾想伏龙前辈也来了我南溟,小子梁长运,当年得幸目睹您真颜,不曾想今日还能当面,真是晚辈的荣幸。” 伏龙剑微微颔首,其实他对对方并没有什么印象。 梁长运对此也心知肚明,当年自己都未成年,再又没有当面招呼,现今模样大变,人怎么可能认得自己。他无所谓的笑道:“没想到峨眉来我南溟只是个幌子,封镇这魔头才是正事,敢问是白掌教的安排?” 人都来这里了,对此伏龙剑没什么好否认的。 “不错,此是白也的安排。” 梁长运沉吟,“看伏龙前辈的样子,应该没有料到我会跟来,但既然是白掌教的安排,恐怕他是有所算定的。” 伏龙剑缓缓点头,之前他确实没有想到这点,但看现在的情况,恐怕还真是如此。 石柱上的魔影涌动,魔气翻滚,似要再次凝形。 梁长运洒然一笑,“前辈,此獠凶恶,光凭我一人,恐难以压制,要请您助我了,晚辈知您只会择主相投,但事急从权,只好委屈您了。” “总岛主客气了。”伏龙剑并不死板,化作一抹流光,飞至梁长运面前,变回原身。 伏龙剑银光湛泛,只从外表看去,普普通通一支铁剑,毫不起眼,甚至有些过分的“简朴”,然而梁长运却不敢小觑,对着宝剑微微躬身,五指虚握到剑柄上。 “得罪。” 其实手并未触及剑柄,两者之间尚有一定的距离,以真元填充、相触。 他不是剑修,更不曾学峨眉剑法,自然不能也不会御控伏龙剑,与其说让伏龙剑相助,实则是他配合伏龙剑,提供法力,相随剑势即可。 手一握上剑柄,伏龙剑便爆发出璀璨的银光,激荡的杀意与凶戾四下扩散,空气也寒冽了几分。 石柱上的魔影重新凝形,张牙舞爪。 魔气自石柱上喷涌而出,犹若火山地带喷薄的滚烫地气,充斥整座大厅,扭曲了一切光线。 宛若深魔苦狱。 梁长运纵身跃起,也不主动挥剑,感应到伏龙剑剑身传来引动,便随着剑势斩向重重魔影。 二者合而为一,化作一条银龙当空舞照,将魔气逼得节节败退。 【小子,不要看了,抓紧时间调养,别看他们现在占据了上风,但他们的法力是有限的,这魔影的法力却是无穷无尽,一旦形成拉锯战,你师叔祖必定不是其对手,速速恢复状态,镇压此獠!】 邯鼓的语气明显的虚弱。 吴用问道:“你要不要紧?” 邯鼓不耐烦道:【我没事,别管我!】 他骂了句脏,大致说的是他真成了保姆之类的话,不过还是能听出来对自己的关心,吴用摇头苦笑,抓紧时间恢复体力与法力。 丹药都是出发时候沛山师伯为他准备的,一等一的良药,一枚入喉,化作一线清凉入腹,体内的法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同时将因为邯鼓上身留下的暗伤稍作缓和。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极其霸道,不多久便将药力炼化,正当他要取出下一粒丹药继续疗养的时候,一阵异动传来。 原来是因为暂时断了体内的妖力,无处可寻“补剂”的啸灵影自行出现,在身周开始吞噬魔气。 “这是……?” 万万没想到的的情况,吴用愣在当场。 【咦!】邯鼓更是惊讶,但旋即了然:【我晓得了,你这法门是一等一的鬼道功法,魔门功法脱胎换骨自鬼道,你自然就能够靠吞噬魔气来增进修为,这是个好事,赶紧的,这比你吞噬丹药快的多!】 吴用面露豫色,但只是一息的功夫被石柱周围的凛冽的杀气与波动所吸引,一咬牙,开始全力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啸灵影狂喜,绕着吴用急速兜转,瞬间形成了一阵黑色的龙卷风,空气涌动,将散布在空气中的魔气吸引了过来,经其炼化,没入吴用的眉心祖窍内。 他的修为开始急速增长。 铿! 银龙斩碎扑袭而来的无数鬼手,梁长运腾空浮高,执剑而立,望向本能够瞬间恢复原状,但不知为何从方才起恢复速度变得越来越慢的魔影。 “这魔头为何忽然,可是有什么阴谋?” 伏龙剑不语,亦是不知情。魔影重新凝聚,凶戾的红色眼睛越过梁长运,尖声吼叫:“你竟敢吞噬我的魔力!你竟然能吞噬我的魔力!你究竟是谁!” 梁长运蓦地回首,总算是看到了吴用那边的异状,不禁愕然。 “这小子……” 伏龙剑的释放的杀意明显顿了一顿,但马上就说道:“收心!吴用等于在变相消弱他,你我继续正面压制,能拖多久拖多久,待其虚疲,让吴用御动碧落紫陌镇压此獠!” 梁长运目中寒光一闪,“是!” 他运转法力,振剑而出,挡在魔影的正前方,笑呵呵说道:“阁下在看哪里?” “滚!”魔影感受到自己苦心积养的魔气如水一般流逝,化作别人的养料,心下几若癫狂,发起猛烈的攻击,要扑向吴用的方向。 “恁地无礼。”梁长运手腕抖出银色剑花,将其斩了个稀巴烂,随即回头看向吴用,嘴里喃喃说道:“这小子,希望他动作快点吧,否则……” 他抬起双手,掌心血痕交错,“不愧是杨真人的佩剑,锋锐异利……” “刚才按压碧落紫陌的割伤……你坚持不坚持得住?”伏龙剑语气凝重。 梁长运轻笑道:“前辈放心,此獠一旦脱逃,我南溟第一个遭殃,我便是撑不住,也要撑到吴用恢复,将其镇压!” “嗯。”伏龙剑清吟,“那就不要磨蹭了,动手吧,在吴用回复前,尽力消耗这家伙的法力。” “是!” …… 汹涌澎湃的魔气冲入体内,啸灵影大快朵颐,桎梏的修为有了些许松动。 ‘难道我要在这里突破?’ 吴用心头微动,略为担心当下的境况。 【凝神!别的事情不用你管,能够突破,你的实力强上一分,镇压的把握便强上一分,凝神突破,剩下的自有你那师叔祖照看!】邯鼓无比认真的说道。 【好!】吴用凛然,专心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道家金丹共有三重境界,鬼道亦不例外。 所谓修炼,乃取长补短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 鬼物向来不以体魄强健出名,卑立那样的大力鬼王只是例外,鬼物突破守明境界之后,第一重小境界名为“豢精养灵”。 因鬼道修炼不同于人修,身体大多羸弱,第一步便是要补养自身之不足,而要想补养身体不足,前提是得有足够的灵力供用。 简单来说,第一步便是充足自身的灵力,以备需用。 某种意义而言,这与人修的“天霖冲玄”以及妖兽的“气满”境界有异曲同工之妙,都是完备自身的基础。 吴用此前一直都在炼化灵力,增长修为,奈何《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进阶所需要的灵力太过丰巨,以致于始终没有突破的征兆。 直到现在,得到这几乎源源不断精粹的魔气,他体内的桎梏终于有所松动,经由啸灵影炼化的灵力涌入眉心祖窍,顺着功决,在体内经络周游流转。 每行走一周天,他的气息便会强上一分,直至九九八十一轮走完,他的气势达到了一个巅峰—— 铿! 剑光震开魔影,梁长运回首,略显苍白的脸色上露出一丝笑容。 “这小子,终于……” 他抬手看剑。 “前辈,吴用已是开始突破,以其状态,不消多久便能够成功,即可准备镇魔,我这具身体也已快到极限,便让我施展最后的手段吧,消散前助他一臂之力。” 适才被碧落与紫陌的锋刃割伤,伤口鲜血直流,直到现在还没有回复,不仅如此,虚握伏龙剑的右手此刻已是伤痕累累。 强行“驾驭”伏龙剑,剑气与杀意将他的右手绞割糜烂,白骨裸露。 伏龙剑自他手中飞出,幻化成人型,“劳你帮忖。” 梁长运连忙躬身,笑着说道:“晚辈只是做了该做之事,当不得前辈如此。” 伏龙剑点头,遁回吴用身边。 梁长运看向石柱上的魔影,喃喃说道:“小子,希望你接下来一切顺利,老夫只能帮你到这里了,否则……” 他想到四方魔教老祖脱困的后果,不由得深吸一气,缓缓抬手,指尖诀目翻飞变化,灵力气旋在他身边酝酿。 “月影冻湖!” 灵力汇聚成一轮湖蓝色明月,高高悬挂于殿顶,一头灵鹿影子出现在月轮表面,走到中心位置,前蹄半弯,仰天啼鸣。 “咻……” 嘀嗒! 月光忽然开始淅淅沥沥滴水,一滴接着一滴,明明不多,但不知不觉间,大厅的墙壁与地面已是挂上了一层斑驳的水露,在昏暗光线折射下,折射出一片光影,犹如平静的湖面。 格楞格楞的声音传来,明月散出一阵寒气,大厅内忽起一阵寒风——倏…… 水雾毫无征兆开始结冰,只不过转眼的功夫,除了吴用盘膝所坐的区域,大厅已是被蒙上一层厚厚的冰霜。 冻寒彻骨。 梁长运看向石柱。 魔影被冻僵在石柱内,一动不动,寒晶与冰锥满地。 他默默点头,看了正在专心突破的吴用一眼,又看向伏龙剑,拱手道:“前辈,晚辈已尽能事,接下来回去后,晚辈会调集人手,监察葬骨山脉,防卫这魔头脱困。” “一来一去,鞭长莫及,期间但有任何困难,只能劳您多加照看了,晚辈代南溟子弟谢过您了。” 葬骨山脉虽然在婆娑国地域,但属于偏外的地带,罕有人至,距离最近的其实反而是南溟,一旦此魔脱困,第一时间受难的只可能是他家南溟子弟。 因是之故,梁长运才有如此交托之言。 伏龙剑颔首道:“总岛主。” 梁长运一笑,身体虚化,变成点点星光,消散不见。 伏龙剑扭头望向吴用,亦是喃喃自语道:“小子……抓紧时间了啊!” …… 第430章 斩他! 寒冰霜冻,冰锥挂在屋顶,承重的梁柱宛若玉簪,整座大厅犹如冰雕而成。 可即便如此,依旧有丝丝缕缕的魔气自中心石柱内源源不断析透而出,丝毫不差地被啸灵影牵引至吴用祖窍内。 【脑袋……好胀!】 此刻,吴用的祖窍内已被精粹的黑色灵力所充斥,堪称“伸手不见五指”——尽管他的手也伸不进去就是了。 尽管如此,依旧有源源不断的灵力被啸灵影送进来,祖窍内足满了,便被一点一滴“挤”到了各条筋络内。 时间缓缓流逝,不知过了多久,灵力已经充斥全身,体内每一处经络都塞得满满当当,哪怕是那些不需要行调运气的线路。 吴用浑身难受,就在忍无可忍,甚至感觉自己将要爆体而亡的时候,身边的龙卷风停止了。 啸灵影兜转两圈,欣然回到了他的体内。 吴用一愣。 灵力停止输送入体,全身的法力仿佛被滞塞,动弹不得,这令他面色大变,那他岂不是个废人了? 【慌什么,回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讲要!】邯鼓忽然怒斥。 吴用始终处于凝神聚意的状态,由于过分观主身体的状态,精神太过集中,被这一声呵斥吓了一跳。 【我以为你……】 【以为什么?】 【去调养伤势了。】 【就算如此也在你体内,你发生了什么变化我一清二楚。】 吴用苦笑,修炼太过投入,周围太过安静,以至于他下意识以为只有自己一人。 【不要磨蹭了,你精元意满,突破在即,赶紧按照功决运转法门完成突破,留给你的时分不多了。】邯鼓催促道。 时间! 吴用心里一紧,定中观外,大厅被冰封,伏龙师叔祖正在身旁护法。 好! 那就赶紧突破。 等等…… 【你说我精元意满?】 吴用愕然。 邯鼓不耐烦说道:【不错,你吸收了足量的灵力,此刻体内灵力充沛,已到临界值,速速突破!】 【可是……】吴用语塞。 守明阴鬼突破境界,第一重是“豢精养灵”,而这“豢养”的其实是祖窍,阴鬼的灵力全都安存于祖窍内,灵力充沛的情况下,祖窍能够得到滋养。 这之后,第二重境界才是“精元意满”,字面意思,精元意满,身体到了一个临界点,但不是说绝佳的状态,相反,而是指灵力到达了身体所能承受的极限的地步。 这一重小境界又被阴鬼称之为“鬼门关”,盖是因为体内灵力到达极限,行运调动滞塞,就像塞满淤泥的水管,推是推不动的,必须想办法解决,否则永远会被桎梏于此。 很大一部分的阴鬼会被卡死在这一步,即是被修为限死,也有因为这期间遭遇仇家或者别的什么麻烦,无力反抗,就像吃饱了的蟒蛇,只能任人宰割。 只不过区别在于……蟒蛇无可奈何之际,能够吐了胃里的食物逃走,活一条命,但阴鬼不可能想将这些灵力排出就主动排出。 这是一条不可回头的单向道,做出了选择就不能改变。 咔嚓……咔嚓…… 冰封大厅的某处坚冰爆开一隙,冰晶喷发。 邯鼓催促道:【小子你发什么愣!梁长运的法术阻拖不久!】 吴用急忙回神,搜索脑中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记下行运灵力的咒诀与突破的诀目,开始缓缓运调经络内滞塞的灵力。 【很……艰难……】对于突破至这一步,他毫无预料,体内的灵力就像糯米汁与草木灰糊成的城墙一般,坚固不破。 好在有所进展,虽然很细微,但灵力在体内被缓缓推动,又复开始轮转。 吴用额头冒汗,这般行运灵力,当真像是他亲手在推动,没有多久,疲乏就如潮水一般来袭。 【停下,就要从头再来……我没有这个机会,石柱里的魔影也不会给我这机会,一旦失败……后果不堪设想。】 他心里默念咒诀,咬牙坚持。 艰难地完成一周天,然后是第二个周天,第三个……第四个……随着周天行运,体内的灵力流动的越来越快,凝重厚实的灵力犹如推动以后又放了手的火车,依靠着惯性就在铁轨上前进。 【控制好了,必须要控制好了……“精元意满”,讲究的是身体与精力是同时到达最佳状态的,灵力充斥浑身,推动期间,我一旦行运出错,便就会走火入魔而死……】 按照正常修炼,灵力只需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必经线路内行运,不过因为“精元意满”这一境界针对的是浑身的状态,因而灵力会充斥全身每一条经络。 因为灵力充沛,牵一发而动全身,所以在催动期间,灵力一推就全身滚动,各条以往不曾行运经过的经络同样会得到锻炼,得以改善,进而将身体进阶到最佳的状态。 但此刻灵力充斥全身,推动难是一方面,其次这会儿的灵力又有“惯性”,灵力会自行运转,操控难度远超平时,因而吴用必须全心全意把控“龙头”,否则一旦行差踏错……后果不堪设想。 他小心翼翼,全神贯注引导灵力,好几次险些失误,“车毁人亡”,让他心惊肉跳,终于在流经也不知几多周天后,体内发生了变化。 灵力不知不觉间通过经络散入体内,一丝一丝,尽管很少,但却实实在在的发生,而每少上一丝,身体与精力便会完好一分,每少上一丝,经络“堵塞”的情况便会逐渐改善。 一切都在朝良性的发展变化。 咔嚓…… 石柱表面的冰层裂开一道道缝隙,魔影在其中涌动。 伏龙剑皱眉,侧首看向吴用,心中暗道:莫非是突破有恙? 按照他的估算,吴用这会儿应该差不多将要破关,但看此刻的迹象,怎么没有反应?假如吴用要是突破不得,或是错过了最佳的封镇时机…… ‘真到了这一步,我必须要将这小子送出去,他是杨抟所指认,与我峨眉干系巨大,必须活命而我……’伏龙剑目光生寒。 他虽为杀伐利剑,但再怎么说也是一件法宝,法宝没了御使者,发挥不出十之一成的威力——事实上,此情此景,若是换成别的法宝,只会更加束手无策,亏得他灵性远超寻常。 譬如碧落与紫陌,换做是他们两个,虽然对阴鬼、妖物有克制作用,但面对高阶的存在,绝无可能独自镇杀。 ‘封魔禁地除了靠近峨眉山门那一处是用碧落紫陌镇压,其余几处均是杨抟用某样法宝镇压于四方天地,禁制松动,说明法宝威能不足……’ ‘假如真到了迫不得已的时候,先送这小子出去,然后……只能我代为镇压此处了!’ 法宝所镇压的禁阵松动,说明力有不逮,那么,不妨再加他一个,就不信这还不能将其镇压,只要吴用还活着,能够御动碧落紫陌,将来自有机会来救他出去。 伏龙剑全程面色平静,已然想好了接下来的应对计划。 又是不知多久,冰雪开始慢慢融化,徐徐化为寒冽的冰露,湿染大殿。 伏龙剑的目光变得愈发锐利凛然。 “咔嚓……” 清脆的声音响起,冻结石柱的坚巨大冰自下而上裂开一道缝隙,轰隆一声脱落,摔在地上,滑出老远。 “吼!” 鬼影脱困,仰天怒吼。 “混账!混账!混账!” 他一顿怒骂,尖锐的眼神四下环顾,嘴里骂着刚才动手的梁长运以及将自己魔气吸走的吴用,誓要将两人碎尸万端。 伏龙剑的回答是“一剑”。 银龙飞舞,璀璨的光芒与冰晶交相辉映,大厅内一时间无比敞亮。然而局面不容乐观,没有人驾驭,伏龙剑再是锋锐,也难以发挥全部实力。 “那坏我好事老头走了?你以为只你一个能对我造成什么威胁?杨抟都不行!”鬼影怒吼, 魔气如鞭抽,又如浪潮,将伏龙剑围绕在内。 伏龙剑当空飞舞,为中心的吴用保留了一片清宁之地,可如此一来,本就压制不了魔影的他,更是无从发动进攻,仅仅能护得吴用与自身周全。 “叽叽叽……”魔影发出一阵尖锐的怪笑,“你乃是以龙血焚山炼制而成的天地灵物,怎生今次如此不堪了?” 伏龙剑没有说话,对方明知故问,先前借用梁长运化身的法力,虽然消耗的是后者的法力,但对他而言,伤损的是自身灵性,此刻已然损耗,须得潜心温养。 伏龙剑瞧了一眼吴用,心中暗叹一声,开始收缩防线,尽力节省力量——他准备动手,将吴用送出这片秘地了。 “哦……你要投降了?还是怎么的?”魔影幸灾乐祸,“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魔影狂笑,震得大厅轰隆隆作响,未彻底化开的冰晶全部震碎,魔气如龙,张开狰狞大嘴,竟尔要将吴用缠死,一口吞没。 化为银龙的伏龙剑面色微变,一旦被缠紧,他再无办法将吴用送出去,再不犹豫,振动剑身,腾空飞舞。 剑光骤亮,威压四起。 “你这一剑……”魔影的声音逐渐凝重,自然能够看出来,这一剑调动了伏龙剑的全竟,如果被击中,他绝对元气大损,虽然说对方也不会好受就是了。 标准的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伏龙剑气势节节攀升,魔影愕然,吼道:“你不要命了!?我在此不死不灭,你这一剑再是厉害又能如何?杀不了我!你敢送出这一剑,必将与我同眠于此!” 银龙面无表情,盘旋舞动,气势还在节节攀升。 魔影骂了一句,魔气凝练的魔龙雾流云散,归附石柱内。他不想和伏龙剑对拼这一记,否则虽然他不死不灭,但重伤是肯定的。 一旦重伤,那就得花时间调养,花时间调养,意味着他脱困的时机又要被延误。 石柱是杨抟准备的,将他封镇其内,牢不可破,这意味着石柱既是牢固的囚具,同时也意味着这是最为安全的地方,外界没办法打破。 用杨抟的手段,击溃杨抟随身佩剑的舍身一击,然后看着这口佩剑陨落于此,魔影心里再不能更痛快。 “喝啊!” 魔影经年累月居于此处,早已熟通石柱的禁制,猛地调动魔气,石柱表面的符箓被引动,形成内外坚固的禁制,出入不得。 伏龙剑气势攀升到了极致,便要交拼这一记,可忽然——剑锋一转,剑气涤荡,竟裹了吴用往大厅外走。 魔影一愣,好一会儿才明白了他的打算,怒道:“伏龙!你敢诓我!” 本以为是要和自己玉石俱焚,没想到是意图救吴用逃走。 魔影哪里能容忍? 这吴用得传碧落紫陌,又来到这封镇之地,意味着他是被杨抟选中的传人,虽然嘴上说着杨抟眼光不怎么的,但魔影心里却很清楚,杨抟不做无用之功,选中吴用,意味着吴用绝对不简单,至少也是封镇自己的绝佳人选。 事实也确实如此,若非吴用能够吸收自己的魔气,那佝偻老头的化身与伏龙剑绝无可能和自己僵持如此之久。 这样一个小子,不趁现在还没成长起来按死,难道等将来他成材再去对付?恢复全部实力的他自是无惧,但问题在于对方的成长与可能性无法预测。 魔道出身的他绝不能容忍这等掌控之外的事情。 “休想走逃!” 魔影咆哮。 他本被禁锢在石柱上,形影不得离开数丈,此刻也不知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如黑潮一般扑袭而来,速度极快,转瞬远离了大厅中心的禁阵。 饶是伏龙剑也惊了一瞬,当即不再保留,全力催动剑光,准备玉石俱焚,一面急速赶往大门外,一面在心里留言,警示吴用要小心。 大体是告诉吴用出去后马上回去,让南溟看好这一处禁阵,然后回转峨眉,让白也想办法处理,又告诉邯鼓一定要看紧吴用,假如吴用出了意外会怎么怎么样如何。 不过就在话语未尽之时,剑光内传来一个清朗的声音。 “师叔祖,不走……” “斩他!” …… 第431章 大突破 “你……”伏龙剑真当一愣,便即见到遁光内吴用竟然已是破关,浑身气息拔高了两筹不止,正双目炯炯有神看着自己。 那是一种肯定,眼里仿佛在说:“你听我的!” 动作比脑袋想的要快。 伏龙剑本就杀伐无双,行事果决,见得这个将来要执掌自己的小辈斩钉截铁,毫不犹豫呼喝,他心中没有一丝不悦,反而暗叫一声快意,当即把剑光一拧,调转方向,走了一个斜上挂下的弧线折转。 剑光冲劲不消,反趁落差积聚新势,这一剑汇集了他原本将要送吴用出去的全部力量,此刻以一往无前之势斩向魔影。 魔影大惊失色,吴用干系重大,他誓取其命,只要将吴用留下,意味着再无人可以加固封禁,便大有机会谋筹出逃的计划。 因是之故,此刻他调用了自己的全部手段,以付出自己积蓄的几乎所有的剩余魔气为代价,短暂冲破了石柱的禁制。 这是基于他勘破杨抟禁阵为前提,以往他每每想起,寂寥之时少不了一番自得,暗讽杨抟不过如此,视此为自己脱离囚笼的那一把金钥匙。 然而现在…… 动用这一手段,意味着毫无保留,原以为伏龙剑和吴用已是瓮中捉鳖,没可能翻身,因而他才下定决心斩草除根,狠辣出手,谁曾想伏龙剑打了一个回马枪? 这当真猝不及防。 魔影一时手忙脚乱,他正自疾速前冲,伏龙剑又极速斩来,那真是两头赶,根本抵御不及,轰的一声,当头吃了这一剑! 剑光遇魔影,犹如阳春遇白雪,后者转瞬被劈裂,一分两半! 魔气溃败,逸散整座大厅。 “吼!” 魔影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魔气之中,一点明显更为深邃的黑暗晶体被无形阵力牵拉回往石柱。 “师叔祖!”没了剑光裹带,吴用落地,未及站稳,便掐诀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碧落紫陌直指这一颗黑色晶体。 “已是瞧得!”伏龙剑历战无数,哪里不晓得这一点晶体是什么?八成便是魔影的紧要,诸如金丹、妖丹之流,什么话也不消说,剑光一晃,狠狠斩了过去。 “敢尔!” 魔影发出一声怒吼,只是此刻听来怎么都外强中干,一个劲往石柱内缩,然则适才伏龙这一剑将他大伤,遁速比之先前慢了不知多少,三道剑光连番斩来,他硬是吃了数记,这才躲回了了石柱内,死死封闭禁制。 魔影耸动,像人一痒剧烈喘息,血红色双眼看着伏龙与邯鼓,除了一丝逃命的侥幸,再就只有要择人而噬的凶狠。 吴用对此一笑,“好躲吗?” 魔影一愣。 “劳你自己进去,藏得严严实实,省我们一番气力。” “你……” 魔影似乎想到了什么,心头一阵惊恐,随即便看到吴用盘膝坐在了地上,掐动了剑诀。 “轰隆隆……咔咔咔……” 大厅内蓦地响起一串齿轮扭转的机关声。 早已毁烂得乱七八糟的大厅竟然开始了自我修复,破碎的墙面,花糊的壁画,深陷的凹坑与烂翻的地砖,所有的一切犹如人的皮肉一般开始愈合,只转眼的功夫便恢复如初。 然后……地砖开始各有沉降,巨石突耸,雕琢精美的符文出现在地面上,在吴用催动剑诀的同时,绽放出清亮的光辉。 “不!停下!” 魔影犹如溺水,双手胡乱挥抓,影子在墙壁上扭曲,石柱被鲜红的光影涂染,光影一下一下胀大、收缩,犹如心脏跳动。 碧落紫陌在大厅内以奇特的韵律与路线巡游,每一段巡走,石柱上的光影便会黯上一分,跃动的劲力也会随之弱上一分,魔影的吼叫也会淡上一分,犹如随风远去,只剩回音。 九九八十一圈后,剑光悬于吴用头顶,魔影彻底消失在石柱上,又是一阵轰隆声,石柱沉入地下,大厅内恢复如常。 若非是四下浓郁的魔气,几乎令人怀疑这里到底发生过先前的事情没有。 吴用额头冒汗,催动碧落紫陌镇压看似简单,实则消耗巨大,好在他只是站在峨眉老祖的肩膀上借力,一切有惊无险。 眉心冒出竖目,邯鼓说道:“吴用,把此处魔气吸收干净,稳固你的修为。” 吴用四望,没有犹豫,催动法诀,啸灵影刮起旋风,疯狂吸取大殿内的魔气。 伏龙剑面色苍白,悬浮于空,看着吴用,脸上写满了惊讶,“连破两重境界?” 邯鼓淡淡说道:“正常,这里镇压的好歹是四方魔教老祖,能让杨抟如此重视,岂能一般?仅此一处逸散的魔气肯定足够他突破两重小境界了。” “更不提吴用原本积累就已经足够深厚。” 伏龙剑喃喃自语:“豢精养灵,精元意满,他现在居然已是阴阳归位的境界了……” 即便是他,也觉得这修炼速度快了点。 邯鼓嘿然一笑,“人各有运,这小子恰好就是占了极运,莫要常理度之,话说回来,你怎么样?人类伤筋动骨一百天,你呢?是不是也要调养个一百天?” 伏龙剑淡淡说道:“只要能将此处魔头封镇,莫说三个月,三十个月又如何?” 没有说具体伤势,但在邯鼓想来,紧要归紧要,但应该还不至于伤及根本,毕竟最后时刻被吴用叫住,伏龙剑收了力,否则便是真正的玉石俱焚。 周围魔气涌动,适才伏龙那一剑,将魔头劈了个对半,魔气充斥此间,吴用运动啸灵影,疯狂吸纳,在身边周围又复凝练出一个黑色的龙卷,如鲸吞纳海。吴用暗自震惊,鬼道功法在守明境界有三重,分别为“豢精养灵”、“精元意满”、“阴阳归位”,他已是突破前两重,如今正在阴阳归位这一境界,本以为此番突破接下来又是要一阵积累,没想到魔力如此充沛,竟然有圆满之势。 “无需惊愕,这魔头来历你自己也知道,即便是被封禁的身体的一部分所泄露的丁点魔气也足以让你修为大进,专心炼化,此是你的机缘,不要错过了。”邯鼓语气平静地说道。 吴用当然不可能错过这等机缘,专心炼化,身上的气势节节攀升,大殿中的魔气本要逸散,全部被啸灵影所吸揽,周围魔气涌动,不知过了多久,炼化才徐徐停止。 “呼……” 他长长吐出一口浊气,环顾四周,大厅内清明一片,不见点滴魔气,起身拱手:“师叔祖。” 这一动,他立马发现自己的身体变化,体内灵力澎湃如海——真是字面意义上的“澎湃如海”!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本就以吞噬为手段,以法力厚重为特点,此刻吸收了大厅内“残存”的魔气,他的鬼道修为几乎要三重大圆满。 “可惜了,差一些……”吴用面露撼色,但转念又觉得并不可惜,外力终究是外力,突破了快哉当下,但于大道远途却是不利,自己此行回去,必须好好做做沉淀,之后再谋行进。 平地起高楼,基础最重要。 邯鼓对他所想一清二楚,难得的赞道:“你能这么想是最好的,还以为你会毛毛躁躁尝试突破,本来打算叫停你来着,你自己上心是最好的。” 吴用捏了捏拳头,稍加适应自己暴涨的实力,旋即回神,环顾四周,“师叔祖,我等接下来做什么,继续留在这里?如若他说的是真的,接下来恐怕会有不少被魔染的妖兽回来,稳妥起见,必须要铲除干净。” 这四方魔教的魔祖魔染了附近的妖兽,不知数目多少,天下道法神通无数,不能详尽,派出去查探破阵破禁的办法,如果机缘巧合,难保真有一两个摸索出什么门道,这是他们所不能冒险的。 伏龙剑缓缓摇头,“此事澳新用不着你,那梁长运会做好安排,如论这魔头一旦出逃,谁最为烦恼,必定是梁长运,他此番回去,少不得纠结人手,看护此处。” 葬骨山脉偏居婆娑国一隅,距离烟火人生最近的不是婆娑国境内的村落,而是南溟,一旦魔头脱困,南溟第一个遭殃。 吴用颔首,“既如此,师叔祖,我等这便回程?也不知已经过去了几日。” “三五六七日肯定有了,你最后那波炼化耗费了不少时间,”伏龙剑银光一闪,跃入吴用膻中穴,“速速回去吧,我伤了元气,得要在你体内恢复,一路小心。” 邯鼓笑呵呵说道:【怕什么,他有他老师的护道印记,还有我在,无妨。】 【你?你比我也好不到哪去,强行使用他的身体与法力。】 【那不然呢,我若不出手为你争取时间,你以为你那一剑能有什么成效?】 伏龙剑不再说话。 【嘿嘿……】邯鼓也闭上了竖目。 大厅内骤然安静。 “呼……” 吴用松出一口气,返身离开大厅,传出广场,沿着进来时候的方向,进入了那一面黑色的光墙内。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黑暗中回荡,走过不多不少九步,眼前豁然开朗,烈日当空,他已是走到了湖面上,正欲回头看封禁之地,忽然自斜里袭来一阵罡风。 邯鼓早一步提醒:【小心!】 吴用不急不慢轻踏湖面,溅起一朵水花,身子倒退飞去,轻巧地躲过了这一击。 “咦……阁下何人!” 来人厉喝,声音却意外的有些熟悉,吴用扭头,讶然道:“原来是梁浮你!” 对面的声影也是一滞,手上动作一停,将准备施展的法术撤销,兜帽一摘,看向吴用,满脸难以置信地叫道:“吴用?” 这是一个五官棱角分明的中年男子,穿着鹿丰岛弟子的衣物,外面罩了一件深青色的长身蓑衣,这样子躲在深林里,若是掩藏了气息,光凭肉眼绝对难以发现。 吴用之所以记得梁浮的名字,是因为对方是梁才琴手下的近卫,始终笑眯眯的,元婴修为,具体看不出深浅,但倒是有说过两句话,还算平易近人,玩笑过两句,说起来是认得的。 梁浮身后还跟着六个人,全都穿着一样的蓑衣,他挥挥手,“都散了,这位便是峨眉吴用,不是什么邪魔外道。” 他抬手指挥了几句,让六人照看好自己方位的情况,别叫什么宵小溜进来了,目光扫向湖边的深林之内,看这样子,其中似乎还有更多的南溟弟子。 吴用转念了然,笑着问道:“是总岛主安排你们来的?” 梁浮颔首,“不错,总岛主得知此处情况,即刻安排了人手,让我们快马加鞭赶来,布置好了防备,看你的样子,那魔头已是顺利封镇了?” 话已至此,对方既然知道自己在这里,那许多事情都不需隐瞒,吴用坦荡道:“不错,幸不辱命。” 梁浮松出一口气,拱手见礼,“梁浮替南溟百姓谢过吴兄,也替我这一票子弟谢过吴兄。” “梁兄客气,哪里的话。” “可不是客套,若吴兄你失败了,我们这些人誓死要解决魔头出世的任何可能,等于是救了我们一命,怎能不谢?” 吴用受他一拜,环顾周围,说道:“那魔头被我加固阵禁后重新镇压,暂时无忧,但其以自身魔气染化了附近的妖兽,随时可能有妖兽回转来报信,梁兄要小心。” “这点我等已经知晓,”梁浮自信一笑,“我几个子弟不堪,比不得吴兄你这峨眉高徒,不过守株待兔的事情不难做,你就尽管放心吧。” 听他玩笑,吴用哑然失笑,与他寒暄了几句,说道:“实不相瞒,吴用此来南溟,一是协助贵岛治鬼,其次就是为了这魔祖之事,现二者均已了结,须得回山门禀情,但在此之前,还得先回南溟与总岛主一叙,时日紧急,便不久留了。” 梁浮干脆,把手一拱,“我叨扰了。” “梁兄客气,有劳。”吴用纵起,化作一缕黑光破空而去。 …… 第432章 回南溟 吴用的身影消失在天际。 湖面荡漾涟漪,转眼分摒出一道水下通道,黑色的光球缓缓下沉,消失在了湖面。 一个男弟子上前,忍不住问道:“梁伯,这吴用不是说才金丹么,刚才居然能躲过您的那一击?” 他们得到的命令可是盯死这里,不要放任何出来邪祟的东西出来,尽管知道吴用就在禁阵内部,但稳妥起见,他们下手毫不留情, 梁浮沉声道:“此人修行了鬼道功法,这黑色的遁光便出自于此,之前恐怕隐藏了实力,此人已是在守明第三重小境界,距离突破也就一线……” “守明第三重……阴阳归位!?那他岂不是马上就能突破褪死境,达到和梁伯您一样的境界?”众弟子面面相觑,“褪死”等同道门“元婴”,吴用比他们这里九成九的人年纪都要小,没想到修为却早早走在了他们的前头。 更可别忘了,吴用本身还是峨眉弟子,剑道本事还没展露哩!得有多强啊这么个人,难怪能够被派来镇压如此魔头。 梁浮摇头,“此人得掌峨眉祖师佩剑,岂可以常理度之?但你等也不要妄自菲薄,修道长路,不看一时高低,焉知将来谁能站得更高?脚踏实地,问心无愧即可!” 他拍了拍手,喝道:“好了,所有人归位,严加死守此处,一旦有可疑的妖兽出现,立斩毋论!为我南溟的安宁!” “是!”众子弟听得教诲,心下振奋,一个个回了自己位置,把守关要。 …… 吴用破空而去,振起遁光回转南溟。 【师叔祖,你状况如何?】 吴用摸了摸自己胸口,能够清晰感受到伏龙剑的虚弱。不仅因为他是在自己膻中穴的缘故,更也因为修炼《擒龙形剑经》时,伏龙剑以杀气杀意助他修炼的缘故,两人早已被无形的系带串联在了一起。 【他?死是死不了,但当真算伤筋动骨,要好一阵子才能回复咯!】邯鼓语气懒散。 【师叔祖?】吴用不免担心。 伏龙剑淡淡说道:【无妨,老夫自起灵至今,斗战不消,受点伤算不得什么,可惜不像山神子,有吴用滋养你,疗养的快。】 邯鼓嘿然一笑:【你这老家伙,我就玩笑了一句,怎么还同我说上了,我那是被滋养吗?我是和他生死一体,互相滋养罢了!】 就像当日逃出衡闾吴氏的秘地时,在海岸边的洞穴中滋养自己?眼前蓦地闪过了这一幕,吴用算是明白了,为什么邯鼓之前受了暗伤,但回复速度极快,反过来他已是一样,原来是互相“汲取养分”。 伏龙剑不予理会,平静说道:【吴用,今次回去后,你多多运炼《擒龙形剑经》,如此便可助我恢复,其他事情不用管。现在,专心处理你要做的事情。】 “是!” 吴用凛然。 一日后,南溟海岛出现在视野内。 吴用心头振奋,提快遁光,沿途经过平安岛,当日人声鼎沸的景象历历在目,不过此刻却稍显清净,诺大的岛屿外围,只一些南溟子弟巡游以及少部分客旅出入。 忽然—— 轰隆一声,海水炸开,一头巨型墨斗自海面底下浮了上来,瘦狭的红色伞帽形脑袋,巨大如平屋的覆盖着透明角膜的眼珠子毫无表情地看着无用。 “来者何人!” 一只触手自水中竖起,尖末托着三个身穿平安岛巡逻片甲的男女腾空,只不过才托到他们与吴用平齐不久,触手便一阵扭动,险些将他们甩下去。 三人立马腾空,为首的男子骂了一句,觉得丢脸。这墨斗平日里代步与他们一同巡游,省得他们好多法力,没想到今日却在其身上感应到一阵莫名的慌乱。 他知道令这妖兽不安的源头正是眼前来客,正待问清对方的来历,等看清楚吴用的面容,却不由得一愣。 “吴……吴用?” 当日平安岛之战,他们亲眼目睹了吴用动手的全过程,对这个将魔门弟子生生压杀的峨眉弟子印象很深,此刻一眼将其认了出来。 “这墨斗居然还认得我,”想到数月前初来乍到,用《引煞诀》吓了这墨斗,吴用不禁发笑,“正是区区,敢问需要路引?我得前去鹿丰岛会见总岛主。” “呃……你回来了?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为首的男弟子脱口而出,问出来这个当时所有人心里的疑惑,但他马上意识到自己多嘴,摇头道:“您找总岛主?不需路引,我这边派人送您过去即可。” 吴用含笑,“有劳!” 男子见他找总岛主似有急事,不敢耽搁,点了点头,左右望了眼,招呼身旁的女弟子,让其接引吴用进岛。 吴用道一声谢,随其前往鹿丰岛方向。 辖地内不可飞遁过快,稍要些时分,他便问了当日的战况,这才得知了当日的比试,结果是南溟小胜。 两头海族被当场毙杀,百幽、法念、单宜三人只胜了百幽这场,法念与单宜接连落败,西绝山深空洞的弟子胜战,但当场退走,什么嘉赏也不要,再就是多努,实力出人意料的强,胜战。 除此外,小乐寺的观云败于卑立,血神山宋骖败于曾伟业,谯谨败给自己,这样一算,南溟六胜四负,再加上之前的五胜三负,十一胜七负,总算没有当众丢了面子。 值得一提的是,多努这一场原本是要拿下的,只不过不知道这肉佛寺弟子使了什么恶邪的手段,危急关头,竟然将已经将劈成两挂的谯谨复活了,两半身体合在了一起,为他助阵。 吴用当真一惊,“谯谨复活了?” 那女弟子掩嘴而笑,“活死人罢了。” 原来,“复活”后的谯谨,没有灵智,是一具类似尸傀的存在,全由多努掌控,但厉害就厉害在这尸傀在多努手中,竟然能发挥出谯谨原本至少五成的实力!瞬间扭转了战局。 鲁飞英原本想要叫停这一场,但此时的谯谨确确实实已经死得不能再死,虽然不知道多努是如何做到的,但确实也不违反规则,最后只能不了了之。 再则,便是法念与单宜,百幽胜战,自是没什么好说,法念却是当场被生擒,单宜仗着自己遁法高明,眼见南溟有活捉自己的打算,溜走了无影无踪。 深空洞的弟子胜战,毫不拖沓,什么奖品也不要,当场化剑光遁走,看样子来比试真的只是为了来比试。 血神山宋骖当场被曾伟业轰散成了肉糜,但血神山术法诡谲,即便是成了一滩稀烂,宋骖还是活的,蠕动着抛下了几句狠话,化血光疾速遁走,也是走了个不见踪影。便大致如此了。 胜战之后,按照约定,鲁飞英将赌注一一交给虎斑寅等,围观的看客各回各家,这场闹才剧总算落幕。 “近来南溟境内鬼物的情况如何?”吴用比较关心这一点,若果好上许多,那他接下来是时候该返程了。 女弟子笑吟吟说道:“多亏了您,我南溟鬼物作虐的现象越来越少了,可谓民生安泰。您失踪之后,各岛还不安了一阵,担心情况复发,好在总岛主他们临时想出了办法,现在与您之前一样,有专人在烽火台监察南溟,纠出任何可疑的阴鬼。” 临时想出了办法? 呵呵…… 吴用是不信的,以梁长运的为人,恐怕在架造烽火台的时候就已经想到了这一点,毕竟他不可能永远待在南溟,多多少少有应对的办法。 当然,这话他不会说就是了。 “我那两位师侄呢?还在岛内?” 女弟子有些尴尬,“他们得知您失踪,来现场认了一眼,然后……然后就回峨眉了,说要请贵派白真人想办法。” 关键是总岛主大手一挥就同意了,根本没有说一点诸如“且稍待,容我等调查清楚”、“在我南溟辖地失踪,必要给你们一个交代”之类的话,所以她才尴尬。 吴用看出真女子神色的不自然,心里却是了然,恐怕梁长运在看到他对昆鹏、瑜英嘱咐然后应战的时候,就已经看出了端倪。 他笑道:“应该的,若我真回不来了,只有白师伯能够救我。” 女弟子不禁好奇,壮着胆子问道:“所以……您失踪了到底是怎么回事?” 这人看着好好的,除了身上衣衫破烂,略显狼狈外没什么异状,那失踪期间究竟是发生了什么? 吴用含笑,面向朝海面,下巴微昂,“我们到了。” 鹿丰岛出现在前方。 …… 有平安岛的路引,吴用顺顺利利登岛,然后在鹿丰岛弟子的护送下,一路来到了梁长运的宫殿内。 “都下去吧。” 梁长运得传吴用回来了,直接让人引了进来,然后让所有人都离开了大殿。 【南溟说到底也是一等一的大派……】邯鼓注意到大厅角落内有不少身影的动静,显然,暗里还有人盯梢,并且实力不弱,小觑不得。 吴用见礼,“见过总岛主。” 梁长运苦笑道:“吴用啊吴用,你可瞒得我好苦,这么紧要的事,你行动之前就不能知会我一声?” 吴用也跟着苦笑道:“晚辈那会儿也是临时的打算,哪里会想到这一点,疏忽了……” 梁长运摇头,“后来情况如何?老夫那分身消散后,立马安排了人手前去守卫,你出来的时候应该遇见了吧?” “遇见了,有劳总岛主费心。”吴用拱手,“您走以后,晚辈成功封禁了对方,完善了禁制,目前来说不会有任何问题了。” 他说完,马上又补了一句,“当然,需要时刻关注。” 梁长运摸着下巴胡须,“如此便好,我的人留在那里的。” 旋即见到吴用欲言又止的表情,问道:“你在担心什么?” 吴用稍些犹豫,但最后还是坦言道:“总岛主,敢问被那些驻守封魔禁地的南溟弟子……可信否?” “哦,你担心这个,”自己的人被质疑,梁长运也不着恼,“放心吧,如今这件事情尚未知及南溟十二岛,你见到的都是我鹿丰岛的弟子,而他们都是我岛岛内直系中的直系,不会有任何问题。” “而且……除了领头的梁浮,其余人并不清楚那里镇压着的究竟是什么,只知道是一凶厉的魔物,一旦令其脱逃,必将生灵涂炭。” “如此……你放心否?” 吴用拱手致意,“是晚辈孟浪,该知道以总岛主的十全思虑,断无可能有所疏漏。” 梁长运挥挥手,“老夫有什么思虑,不过是做到所能做的事情罢了,你那位白师伯才是真的厉害,恐怕早已算到老夫回出手。” 吴用含笑,“倒也不能说白师伯算无遗策,恐怕他老人家只是料到了总岛主您不会袖手旁观,所以才让我便宜行事。” “照这么说,你白师伯用的岂不是我最惯用的手段?结果说来我算术比不过他,谋略也被他提前着先一手,事事不如他?” “呵呵……别的晚辈不知道,只看总岛主明知被‘算计’,却还是心甘情愿为之,是真真正正心系南溟百姓,广怀苍生黎明,晚辈由衷佩服。” 被拍了马屁,梁长运哈哈大笑,“你也是个能说会道的。” 吴用含笑。 两人聊了几句,梁长运开门见山说道:“如今魔物被镇压,事情圆满完成,接下来你如何打算?回峨眉?” 吴用很想告诉他事情距离“圆满完成”还早得很,还有三处这样的封地,既然毒蛛山与葬骨山脉的禁阵已经出现了耸动,那很难保证其余三处没有这样的情况,恐怕接下来他少不得要都走上一趟。 这就心里想想,吴用最终没有开口,免得节外生枝,只是告诉对方,如果南溟的鬼物祸乱情况得到了控制,那么他也是时候回去了。 没想到梁长运却做出了挽留。 吴用疑惑,“总岛主留我可还有事?莫非是觉得烽火台仍需我坐镇?” 梁长运摇头,笑道:“是你法宝的事情……” …… 第433章 火罗岛 吴用先是愕然,旋即心里咯噔一声,问道:“是炼制法宝不顺利?少了什么材料,有什么难处,还是说……” “诶!”梁长运挥手,“老夫既然答应为你准备炼制法宝的材料,岂能会有问题?和你说是因为临时有变,贺大师那边一个委任取消了,正好你的顶上来,可以开炉炼宝了。” “原是如此!”吴用大喜过望,不过马上疑惑地看向梁长运,“找贺大师炼器不容易,那委任之人排到自己了又取消了?” 那眼神,就差在说“是不是总岛主你帮我做了什么了”。 梁长运一把一把捋着胡须,笑而不语,好一会儿才问道:“怎么,你小子还不想?那好,我这就告诉贺大师……” 吴用哑然失笑,举起杯子,以茶代酒,“多谢总岛主开通便宜。” 梁长运笑呵呵道:“近日劳累,你趁早歇息一晚,明日一早,你随我一同前去贺大师处,落实了此事。” 吴用道谢,又问了几句南溟的情况,答了几句那处封魔禁地有关的事情,能说的说了,没有保留,然后告辞离去。 …… 熟悉的湾澜楼。 吴用进到自己的那间客房,洗漱沐浴,换了件干净衣裳,擦着湿漉漉的头发来到楼台围栏边,对底下的侍从吩咐送些吃食上来,然后走回客房。 途径宋瑜英和柴昆鹏的客房,他停下脚步,笑道:“应该早就已经到了。” 梁长运得知宋瑜英和柴昆鹏要回峨眉,是派了专人专程护送的,这会儿该是早已经到了,这位虽然有时会让人觉得算计太过,不讨喜欢,但若是互为友善,这样的人办的事情面面俱到,不需要他来操心。 吴用回房,坐到书桌边泡了壶茶歇息,不一会儿,侍从来问要在楼下用餐还是就在房内,他一向不喜房间内弄得油盐香气满是,便下楼用餐。 大快朵颐一顿,满足了五脏庙,他回到房间,坐进了静室内。 蒲团软硬适中,坐着不塌不膈,室内安静,近日来难得的自在。 “这梁长运,从见面到现在一句不提你和师叔祖。”吴用耸肩。 【提我们做什么,叫我们出来见个面,然后说些啥?你师叔祖他认得,我呢?怕不是要你解释一番,可万一你觉得不好解释,他不是自讨没趣?没必要,人心里清楚的很。】邯鼓无所谓说道。 吴用点头,又自胡思乱想放空了一阵,用力摇了摇头,把纷乱的思绪甩跑,集中精神,坐正了身子。 【师叔祖,你感觉如何,我现在开始修炼《擒龙形剑经》?】 伏龙剑轻轻“恩”了一声。 这有气无力的样子,不禁让吴用有些担忧。 邯鼓难得出声安慰:【放心,这家伙伤重,没什么精力,不说话是因为自己在疗养,有些宝贝灵物受损,若无人养炼,最好的办法便是自行沉睡。】 吴用点头,不再多言,运转《擒龙形剑经》的口诀,真气在体内流转,杀意盈满房内…… 翌日一早,修炼了大半夜的吴用早早起身,用过早膳后,坐在湖边凉亭内吃茶,过不得多久,笑吟吟的红兰到访。 “吴公子,总岛主有请。” 吴用笑着与她招呼,寒暄了几句,便随她前往岛主殿。 一路上两人聊了起来,说的不外是他失踪的事情,原来自那日“出事”,梁长运原本是想对外宣布他与卑立战斗过于激烈,不知去了何处,但没想到正准备落实的时候,卑立现身了。 这家伙一上来就问吴用去哪里了,说是他亲眼见到吴用被不知名的怪物袭击,随后自己也不例外,等醒来的时候,他已是倒在一座荒岛上,但吴用不见踪影。 他虽是阴鬼,但行事磊落,高声询问,来往的岛内外的人都听得一清二楚,无可奈何,当时的负责人在梁长运的首肯下,坦言吴用失踪了。 这在当时引起了一阵议论,不过好在大多数人已经散去,因而没有引发什么轩然大波,再后来这件事情虽在婆娑国有所酝酿,但好没有过分发展,直到现在,吴用回来了。 “吴公子,您这失踪的几日究竟去做什么了?”红兰掩嘴偷笑。 吴用笑道:“遇见了一个凶厉的魔头,险些要了我的命。” “胡话!”红兰白了他一眼,她当然知道昨日吴用回来后,总岛主屏退了所有人与其相商要事,看保密性,是不能让她知道的,因而这一问也就是随意为之,拉拢距离罢了。 “吴公子又开玩笑了!” “呵呵……”吴用笑而不语。 岛主殿出现在前方,梁长运也在大殿门口,正与一名守卫说着什么,见到吴用与红兰,他笑着又说了两句,拍了拍守卫的肩膀,飞至两人跟前。 “吴用,这便过去,我已经与贺煌知会过了。” 吴用拱手道谢。 梁长运把遁光一卷,道了一声“小心”,腾空而起。 …… 贺煌贺大师,用他自己的话来说,乃是无根的浮萍。 带着弟子游历四方,途径南溟时,感应到附近有一处适合他修炼与炼器的岛屿,便萌生了驻住于此的心思,向上任未多久的梁长运请示。 照常来说,南溟自然不可能让一个陌生人住进领地内,但考虑到对方的影响与号召力,南溟上下经过商讨,最后一致同意了此事。 自贺煌入住后,每日都有人来南溟上门求见,带来各种天材地宝请其炼器,而贺煌也有为人炼器的“需求”,择选而受。他每接下一任委托,便会将其中一部分的“酬劳”交给南溟,并愿意为南溟弟子以低代价炼器,如此一来,既满足了声名,也照顾了南溟。 时至如今,贺煌与南溟已是连在了一起,早年间提起他,人们会说他是闲云野鹤,行踪不定,而如今每每提及其名字,必然是南溟贺煌,如今已被视为南溟的招牌之一, 贺煌本人对此也欣然接受,一来是所居之地别处无门可寻,再则如今他年事已高,也有安生的打算,在南溟收了不少弟子,说起来真也是半个“南溟人”。 梁长运一路为吴用介绍贺煌的情况,不知不觉间,前方原本碧蓝的海水不知为何变成了火红一片,岩浆一般流动。 “贺煌所住岛屿名为火罗岛,外边看去,这岛没什么不寻常,除了土石是砂红色的,植被少见,但其被海水覆没的部分却大有玄机。” “这座岛屿的形成与海底一座极具活力的火山有关,火山喷发,岩浆、火山灰堆积在一起,被水汽柱喷浮出海面后迅速冷却凝固,又因为周边特殊的洋流绕旋,海水久冲不散,积年累月下,‘长’出来了这一座岛,并且随着火山不定期的喷发,小岛至今还在不断扩大。” “这是我南溟也少见的奇岛。” 梁长运拔高遁光,将火罗岛的一切尽收眼底。 吴用暗自称奇,浮于海面的岛屿绝对称不上小,怎么看也有鹿丰岛四、五百分之一的大小,竟然是由一块块岩浆与火山灰积聚而成的? 火山岩呈深红色,将周围的碧蓝的海水折射得火焰通红,浪涛滚滚,海面不时振起排空大浪,犹如汹涌肆虐的火海,一等一的别致与奇宏。 三人落脚在海岸边。 “总岛主,您来了!”方才落脚,一个胡子花白,面貌和蔼的绿袍老者笑吟吟迎了上来,微躬着身见礼。 梁长运挥挥手,“吴用,这是贺青,贺大师座下,火罗岛的大总管。” “总岛主说笑,贺青可当不得什么大总管!”贺青苦笑着摇头。 “贺前辈。”吴用来时已是被告知贺青的身份,据说是贺煌早年收的弟子,不过天赋平平,也不善炼器,之所以能够拜入贺煌门下,听说早年曾有一番周折故事,具体就不为人知了,目前负责火罗岛的日常运转,元婴修士。 贺青拱手回礼,“听闻当日吴用你在平安岛挫败敌魔,大杀四方,某还在想是个何等样的青年才俊,今日一见,果然不同凡响!” 吴用面露惶恐之色,“前辈谬赞。” 贺青笑笑,寒暄片刻,说道:“昨日接到总岛主传信,家师便开始忙碌,现已准备好一切周详,总岛主,吴用,红兰仙子,请!” 他走在前头,与三人保持着适当的距离,既不过分远,让人觉得疏离,也不会太挨近,令人感到不适,完美地保持着主人家与客人的距离。 ‘我刻板印象了,之前只以为贺煌是炼器大家,应当专心炼器,余事应该不拘小节,现在看这贺青一丝不苟,恐怕做师父的贺煌也差不到哪去。’ 这年代师门渊源很重,一脉相传,说什么“有其父必有其子”,其实真真不如“有其师必有其徒”准确,贺青如此,贺煌的为人可见一斑。 【一般而言,丹、器、阵、符四道的大家,大多都是严谨、一丝不苟的性子,刻画阵图、禁制雕琢、熔炼材料、火候把控……毛躁的、毫无章法的、行事无序的,基本不可能有所成就。】 伏龙剑解答了他心里的疑惑。 【话分两说,极个别性情古怪而行事无端的除外,我就见过豪放不羁的炼丹大师,抠着脚抓药材,皮屑掉进丹炉,然后提取其中精华,完事还能被他提炼得干干净净,毫无杂质。】邯鼓嘿然一笑。 吴用嘴角一抽,这样的丹药,谁来吃? 【嗤……能增进修为,能增长寿元,谁不愿意吃?别说沾了他得脚皮屑,就是掉进过粪坑,一样有人趋之若鹜!】邯鼓不屑地说道。 吴用一时竟无言以对。 “因为整座火罗岛都是火山喷发形成,满地都是火山灰堆积成的泥土,养分十足,家师又喜好花草,所以岛上按区域栽种了各类花花草草,这片是黄芯花,那是……” 贺青一路与三人介绍岛上的风情,当然,主要是对吴用,梁长运与红兰都已来过岛上多次,再熟悉不过。 吴用适时笑着应和两句,主客皆欢。 行未多时,一座红墙红瓦的双层楼阁出现在视线内,第一眼望去很是寻常甚而有些简陋,但若细看,就能发现这幢小楼其实极为考究。 红泥铺就的墙体十分粗糙,看去像是没有将泥块打匀就抹了上去,墙面满是瑕疵,气泡、炸纹、裂缝……数不胜数,可以说彻底不合格。 但要是再看第二眼吧,能够明显看出来是人为的,并非是因为建造过程中形成的瑕疵,还有些独特的韵味,而等到第三眼,就会发现这幢低楼的不一般了。 不是说这楼有什么玄机在里面,而是觉得像是在看前世的某些艺术品,还是那种返璞归真的艺术品,虽是低楼,但高度处在一个极妙的位置,墙面上细碎的瑕疵犹如一副画,将岁月的斑驳一一书就。 吴用不懂鉴赏,说不出什么高深的品评来,但就是觉得这幢阁楼很是有韵味。 就像前世他曾在三秦大地的某座博物馆内,见过的一座汉白玉雕刻而成的“断臂菩萨像”,沧桑又厚重,越看越觉得精美,残缺的精美。 一转头,只见贺青正笑吟吟的看着自己,他摸了摸鼻子,看向梁长运与红兰。 红兰噗嗤一笑,“贺前辈,您可去报喜了,能把吴公子迷住,贺大师一定高兴得不得了!” 贺青哈哈一笑,“是要的!” “啊?”吴用全然摸不着头脑。 梁长运笑着为他解释,“贺大师早年未入道前,曾在一家官窑做过活,他对瓷窑器皿有自己的审美见解,但从来不被人理解,做多少,被砸多少,最后愤而辞工。” “后来尽管踏上道途,炼器之余,他仍还喜欢摸索陶艺,陶冶情操,用他的话来说,甭管法宝用来做什么,它首先是件器皿,是器皿,就不能马虎,精良与否,臻美与否,工细与否,永远是最先要考虑的。” “不是说这法宝必须要怎么怎么好看,而是他对自己有要求,做不到,就说明自己没有付出全部。” …… 第434章 火罗火山 吴用恍然,没想到这位贺大师对自己有如此高标准的要求。 红兰笑嘻嘻说道:“以往不少人来火罗岛,见到贺大师的这座阁楼,觉着寒酸破旧的,难免露出一丝意外,贺大师也不着恼,炼器完了就赶人。” “更不少自以为是的,说‘要为贺大师重起高楼,做个辉煌金碧的宫殿’的话,贺大师还是不以为意,就说自己会安排新造,但这价钱得你们出,然后就提高了三成的炼器报酬。” 红兰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那些人一个个都摸不着头脑,可话已经说出去了,覆水难收,能怎么办?最后都乖乖答应了。贺大师炼器可不便宜,三成,好几个在岛内的时候面不改色,离开的时候那肉痛哩!” 贺青笑着对吴用道:“看你方才的样子,似是对老师精心打磨的这幢居处颇为欣赏,老师若是知道了,一定有相逢知己之感。” “哈……”歪打正着,吴用不知该说啥,上回也是,在初次进入烽火台的时候,他首次见到贺煌,当时怎么着来着?反正说了一句贺煌和印象中举着铁锤,穿着短褂的打铁匠完全不一样,很是温雅之类的话,令贺煌颇为开心,当场表达了善意。 现在又来了差不多这么一出,不得不说,某种意义而言,他与贺煌可以称得上有缘。 轰隆隆…石门缓缓朝两侧打开——“我见到小友的第一面起,就知道小友必然有眼光,怎么说,总岛主,我的感觉没有错吧?” 贺煌穿着一身月白色长跑,轻抚着下巴上精心修剪的山羊胡,笑意盈盈走了出来。 梁长运笑道:“贺大师果然慧眼如炬。” 吴用抱拳见礼。 贺煌心情显然不错,看向贺青,佯怒道:“贵客来临,你怎就带着人家在门口说话聊天?成何体统。” 贺青深知自己老师的为人,眼下并非指责,而是在玩笑,便也故作苦笑道:“早就请了三位进屋,奈何吴用一直被老师您的杰作吸引,挪不动脚啊!” 毕竟是请人炼宝,吴用也笑道:“贺大师手笔非凡,这座阁楼看似普通,实则仿效时光伟力,墙壁上斑驳、老化、剥落……沧桑古老,充满了岁月的痕迹,若我擅长画工,必定要将之呈于纸上,褪色的画卷,宛若时光印记,令人遐想无限。” 贺煌两眼一瞪,“什么杰作,有什么好看,随手造的罢了。贺青,愣着干嘛,还不快带人进来!” 扭身过去,难掩他微微上翘的嘴角。 贺青笑呵呵应声,对吴用、梁长运、红兰摆臂做请,“三位,请随我来。” 进入大门,吴用才发现原来这座阁楼是类似铜钱状的形制,外圆内方,里面开了一方“口”字形的天井,东、西分别是门屋以及厅堂,南、北则是一座座弟子与侍从的住房,天井四面布有连廊,将整座阁楼串联成一个机括的整体。 由于只有两层楼高,中心开了天井,采光非常之好,目光所及,一览无遗。 贺煌将众人带向厅堂,沿途除了很多是贺煌门下的弟子与杂役,还有不少是南溟一方的弟子,他们或在清理某样宝财,或在搬运器材物料,或在休憩,见得梁长运,全都停下了手上的活计来见礼。 当日南溟与百幽、谯谨等人的捉对挑战闹得轰轰烈烈,无人不知,但火罗岛上却无人前去观战,全都被贺煌约束在岛上做自己该做的事,因而众人只闻其详而不见其貌,并不认得吴用。 此刻有人以好奇的眼光看着吴用,心想这个年轻人究竟是谁,能够让贺大师、大师兄、总岛主以及红兰亲自作陪。 贺煌斥道:“都围着看热闹,做什么?课业完成了?该干嘛干嘛去!正午前没有完成功课的,午后不得进熔炉上手,就在这里与我做早课做到日歇!” 一群人连忙低头,各忙各事去。 贺煌连连摇头,将吴用与梁长运领进了厅堂内。 梁长运笑道:“有劳贺大师了,我岛内这些不成器的弟子可让你头疼。” “头疼倒不打紧,都是年轻小辈,心气不沉稳也正常,”贺煌挥手,让侍从看茶,“不过确有几人颇有天赋,将来能够成材,要先恭喜总岛主了。” 梁长运大喜,他答应让贺煌定居南溟,一来有借其名声以获得诸多好处,再则,也有让其为自家培养炼器师的打算。 一直以来,各家道派都有自身所擅,峨眉善卜卦算术与剑道,小乐寺佛法道理独步天下,阴景宫斩鬼道术无双,就连四方魔教也有所长,深空洞擅长飞剑一道,槐林峰于术法神通有极高的造诣,肉佛寺自不消说,佛法道理的理解某种意义而言并不比小乐寺要差,唯独他们南溟十二岛,没个专门的长处。 贺煌身为当代炼器大师,定居南溟,假若能够传承下来这门手艺,对南溟而言只有好处没有坏处,而他梁长运将来则也会被后人记住这一“丰功伟业”,在南溟乃至天下历史都能够留下一笔“远见卓识”的品评。 甚至是现在,就已经有人开始将南溟与“炼器”二字连接起来了,等到将来南溟的弟子出师,能够独当一面,未来可期。 他也有想过贺煌可能会保留,正所谓“教会徒弟,饿死师傅”,但他也有拉拢的手段,贺煌此前自称浮萍,如今落地生根,很可能有彻底定居的打算,既然喜欢火罗岛,那送了他便是,如今火罗岛尚小,将来假如随着火山喷发逐渐扩大,那么从南溟“十二岛”变成“十三岛”也不是不可以…… 梁长运深知这对于一个渴望稳定的人有多么大的吸引力,只待时机合适,提出这一邀约,正式将贺煌拉入南溟,指日可待。 不过此刻他没有表现出这些心思,听得贺煌的赞赏,抚掌笑道:“莫要恭喜我,从拜入大师你的门下那一刻起,他们的第一身份便从‘南溟子弟’变成了‘贺煌座下’,我该恭喜大师你才对!” 贺煌显然很受用,笑着说了句“同喜”,待茶水奉来,几人吃茶再闲话几句,他看向吴用,开门见山。 “吴用,总岛主已为你准备好材料,我这边也腾出手来了,随时可以准备开炉炼宝,你看我们什么时候开始?” 吴用朝梁长运道谢,又朝贺煌拱手,“能尽快当然是最好的,晚辈等急着回去山门,不过……您将晚辈叫来,可是有什么需要晚辈配合?” “不需要你做什么配合,只是最后成宝的时候需你在场,这是本命法宝,不是寻常之物,得你心血滋养。”一说起炼器,贺煌整个人都变了,严正肃穆。 吴用恍然。 “既然你急着回去,那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开始,”贺煌雷厉风行,“贺青!” 不消多说,贺青起身告辞,离开了厅堂,去做准备,而贺煌则与梁长运及吴用继续聊天,这说着说着,不免提到他失踪的事情。 梁长运笑道:“吴用和那卑立大战,打进了海底,惊动了什么妖兽,那家伙估摸是在沉睡,一气之下将他们两个掳走了。”“掳走?” “恩,不过估计是看出他们两个的来历不一般,那妖兽不敢伤损他们的性命,将他们分别丢在了不同地方,所以卑立先回来了。” “呀!这是为何?先放了卑立,再放吴用,丢在不同地方,莫非有什么用意?” “我亦不知晓,我猜那卑立的身份更好辨认?又或者是怕将他们丢在一个地方,两人商量对照,将其身份推演了出来?” 梁长运看向吴用。 吴用耸肩道:“那卑立如何我是不知晓,但我被袭击后,一直昏厥,醒来就在一座孤岛尚,余事尽皆不知。” 梁长运笑道:“他也好不了到哪去,那天来时,懵懵懂懂,明显也不知情。” 贺煌想想,哑然失笑,“那妖兽也挺郁闷的估计,被扰了清梦,想要动手,结果发现两人一个也动不的。” “可不是?”梁长运也哈哈一笑。 吴用抿了口茶,含笑不语。 坐不多时,贺青回来了,对贺煌躬身道:“师父,都准备好了。” 贺煌放下杯子,站起身,伸手做请,“三位,请!” 梁长运起身,红兰相随。 吴用紧随其后,心下好奇,这是要去哪里? 贺煌带着三人走出大厅,来到天井中央,这里有一座巨大的四角铜鼎,高两丈,通身呈青色,四面雕刻着熊熊燃烧的火焰,高举铁锤的仙神,以及各式各样叫不上名字来的器皿。 正想着贺煌对着铜鼎做什么,只见他把袖子一挥,二楼上有两队弟子斜着拉动左右两条连在鼎耳上的巨大锁链。 嘎啦啦…… 锁链与铜鼎摩擦,发出清鸣声,随着拉动,鼎口微微侧倾,居然从里面倒出来了赤红色的铁水,如一帘瀑布,浇灌在地面。 吴用瞳孔为之一扩,这铁水可不是幻觉,而是真真烧滚的铁水,不知有多少炽热,与空气“哧啦啦”灼烧,冒出阵阵乌烟,流淌到地上,糊成一团,但不堆积,而是缓缓四散开去,形成了一张独特的阵图在地面。 一些年纪小的弟子被滚滚热气激泼到,纷纷害怕地跑开,也有的站在原地,一脸向往的看着这座阵图,眼睛里满是憧憬。 待至阵图不再扩散,完全亮起后,二楼的两队弟子缓缓放开锁链,铜鼎“咚”的一声归位。 贺煌掐了个诀目,铁水浇灌而成的阵图燃起赤红的火焰,熊熊燃烧。 “三位,请!” 他当先一步踏进阵图内,地面开始塌陷,似是被铁水与火焰所熔化,咕嘟咕嘟冒着跑,他缓缓下沉,先是双脚被“吞”进了地面,然后腰身、胸口、脑袋……整个过程贺煌面带笑意,没有任何异状,消失在了眼前。 梁长运与红兰相继入阵,一样进了“地下”。 贺青笑着邀请,“吴用,请。” 吴用微微讶然,但还是跟着踏进了法阵内,地面开始变软,像是踩着浪花,但又很结实,仿佛是幼时踩水泥那种软趴趴但又很硬的感觉,然后他开始下沉,身体逐渐沉没…… 下沉过程中,眼前火红一片,很顺畅,没有丝毫阻滞的感觉,速度感觉上很快,就像烙铁掉进豆腐,一头掉进,另一头钻出。 蓦然睁眼,眼前已是另一番天地。 一条幽深的通道望黑暗内延申,贺煌笑吟吟站在前方,负手而立。 “我们走……” 他走在前头,边走边对吴用介绍道:“火罗岛是由海底火山喷发后的火山灰与熔岩急速冷却所形成,时至如今,依然每日都在扩大,火罗火山……我自己这么叫的,总岛主勿怪。” 梁长运摇摇头。 “火罗火山喷发至今,火罗岛已成规模,因而火罗火山喷发的火山灰与熔岩已不再像以往那般炸出海面,随波逐流,到哪算哪,火罗火山一喷发,这些立马便吸附到火罗岛底部。” “这就是为什么火罗岛如今还在急速扩大的缘故……” 吴用恍然大悟,“火罗岛在此生根了,就像贺大师你一样,不再是飘摇浮萍。” 贺煌不由得一愣,旋即眼前湛湛发亮,笑呵呵说“是的是的”,然后朝梁长运看了一眼,点了点头。 梁长运心下大喜,暗想:“这句话一说,毫无疑问,贺煌与南溟之间的关系将越加稳固,甚而可以说打消了他心中的某部分顾虑。” 修道讲究“冥冥之中自有天意”,贺煌来到南溟,碰见他,发现火罗岛,愿意定居于此,相信贺煌心里一定有特殊的某种情感,或许基于喜好,或者基于别的什么原因,但总而言之,是一种他自己也说不明道不清的情绪。 “都是浮萍……” 吴用这句话,一语点破了火罗岛与贺煌近似的情况,虽然一者为人,一者为死物,但却不显突兀,反而更给贺煌一种“注定”的感觉。 梁长运瞧了眼吴用,感叹不知他是阴差阳错,还是勘破了什么,故意为之。 …… 第435章 炼宝 轰隆隆! 贺煌一边介绍一边带路,走着走着,通道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险似要崩塌。 吴用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古怪地问道:“我们从那座法阵下来,走了好一阵子,现在应该是在什么位置?” 贺煌笑呵呵道:“你猜呢?” 想到火罗岛只是一座新近形成的岛屿,并不算巨大,而自从下来以后,虽然不知道具体走过了多少路,但也绝对有十数里的距离了,这再往下去,莫非…… “我们是火罗岛的背面?” 这么说或者不甚清楚,应该是说他们纵向穿出了火罗岛,来到了火罗岛的海底下? “正是如此。” “那刚才的震动……”吴用立马想到了“火罗火山时刻都在喷发”这句话,“是火罗火山喷发的动静?” “不错。”贺煌提快两步,“马上到了。” 吴用好奇不已,随他继续往深处走去,黑暗幽深的通道前方忽然传来了一点赤红的火光,随着继续往前,火光越来越亮,原来整条通道明亮如昼,似是烧红的炭条,完全无需油灯,炽火燎燎,一览无遗,清烟阵阵。 “火罗火山喷发的熔岩乃是天地灵净之物,用作炼器的火源再合适不过,不过寻常熔岩火暴,蕴含火毒,无法直接取用,不过这海底不同,熔岩喷发,第一时间被海水冷却,两相中和,水火交融,达到了相对均衡的状态,我们只需加以稳定,便成了最好的火源。” “这也是为何我会选择定居于此的缘故,有熔岩的地方不少,有海水的地方也多,但都没有这般将将好的地方,海水够深,熔岩够烫,能够为我所用。” 呼啦! 贺煌停驻脚步,一串机关锁链被扯动的响声忽然出现,烧得发亮的墙壁上,一扇巨大的石门缓缓打开,热浪扑面,让人忍不住后退一步。 这是一个巨大的房间,三、五百丈宽阔,五十来丈高低,与门外的通道不同,这里凹凸不平的墙壁与地面呈现铁灰色,但不是黑得实堵,略略透明,依稀可见火红的岩浆在墙壁外流淌。 “此处是岛屿中心,岩浆喷浮上来,第一就是到得在此,我将内层已经半凝固的熔岩掏空,保留外层尚还烫软的部分,构建出了这座炉房。” 贺煌的语气带着一丝自得,也不知是否因为视吴用为“伯乐”的缘故,难得的介绍了起来,这些就连梁长运与红兰以往也不曾听他介绍。 吴用注意到,除了一部分人在整理材料、收纳炼器的用物,绝大部分的人在开凿四面的墙壁与脚下的地面,有人将还带着余温的灰黑熔岩运送出去,还有的拿着似是图纸的页簿对着墙壁与脚下在丈量着什么,一切井然有序。 “贺大师准备继续扩大这座炉房?” 这不难发现。 贺煌笑道:“不错!火罗岛还在扩大,这座炉房当然也要继续扩大,现在连半成品也不是,直到火罗岛定型的那一刻才做算。” 他眼里闪过一丝憧憬,已然在心里规划这这座海底炉房的种种布置。 “真想看到将来这里繁荣的景象。”梁长运对他如此大动干戈毫无不满,反而更加安定,贺煌投入的越多,就越离开不南溟,再好不过。 “会有的。”贺煌意味深长,“等到那一天,第一个便要请总岛主来提提意见,说说哪里好,哪里不好。” 梁长运一愣,旋即笑道:“我等着那一天,不过提意见不敢当,老夫可不是吴用,没这鉴赏能力。” “哈哈!总岛主说笑了。”贺煌抚掌,然后朝炉房中心摆臂,“走这边。” 吴用走在梁长运身边,沿途所过,人人都对贺煌恭恭敬敬见礼,然后对着梁长运、红兰与他见礼。 来到炉房中心的位置,贺煌停下脚步,指着这一圈附近的人,介绍道:“这些都是我的记名弟子。” “总岛主与红兰仙子不用再多介绍,这位是峨眉高第吴用,还不过来见礼!” 他厉声呵斥,周围一众便立马围了上来,齐声见礼。 吴用注意到这些人岁数大多只在二十上下,最小的恐怕才刚懂事,他们的穿着也和周边侍从与做活的人不同,后者穿着短褂与薄衫,而这些记名弟子,即便是在这火烧烘烘的炉房内,也穿着与贺青一样的那身极为考究的绿袍。 他们大多数人都没有法力在身,可在这等热烘的地方罩着这么件袍子,即便满身是汗,却也都衣襟整齐,穿戴得一丝不苟。 “功课做的如何?”贺煌对梁长运与吴用歉笑,回头喝斥一群弟子。 大概是师兄的一人作为代表上前,交代了功课的进度,课题是炼器前期的准备如何做到位,提升炼器的成功率,一众弟子模拟了如果自己炼器的情况,讨论出了一个大家都认为比较合理的答案。 提炼材料的手法,刻录禁制的熟练度,熟通禁制的多寡……可以说虽然没有实操炼器的经验,但他们尽自己所能将一切考虑到位,这位师兄一五一十细细道来。 然而…… “一群蠢货!老夫教过你们如何炼器了?教过你们怎么准备开始了?老夫要你们思考,不是要你们思考这些空泛的!而是教你们要做好自己能做的!” “不知道如何炼器,你们无从入手,那就不要在这方面入手!放空自己,调整状态,调整心态,才是正道!准备好积极的心态应对就行!” “不要在那里想些有的没的,还没开始动手,先把自己弄得精疲力竭!” 严厉的呵斥回响在炉房内,以这位代表的师兄为首,一众弟子全都低下了头,不敢直视贺煌,便连周围的侍从与做活的伙计也都噤若寒蝉,纷纷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不敢发出一丁点的声响。 贺煌摇头,回首对梁长运与吴用露出一个歉笑,“两位,见笑了,这些个弟子实在鲁钝不堪,看着就来气,一早布置的课题,就见他们讨论来讨论去要怎么准备开炉炼器,我还期望晚些能有改观,没想还是这么个答案,真叫我忍耐不了……” 梁长运笑着说道:“贺大师眼光差不了,这些弟子天赋资质肯定是不差的,就是需要严加管教,但有不听话的,不上心的,尽管动手打骂就是,所谓严师出高徒,是这个道理,也是为他们好。”“我就说嘛……苏师兄的看法才是对的。”一个浅浅的嘀咕声响起,犹如一粒石子掉进了古井无波的平静湖面。 贺煌面色一沉,喝道:“罗星,你说什么!” 梁长运刚说完有不听话不上心的尽管打骂,就有人在那里自言自语,如此“顶风作案”,吴用也不禁好奇究竟是什么人,便把眼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三尺多的孩儿,恐怕是这些人里最小的那一位。 名叫罗星的孩子听得贺煌的喝声,连忙缩起脖子,双手把嘴巴捂上,躲到了身边一个师兄的身后。 “罗星?”贺煌压着火气,缓缓又唤了一声。 边上的师兄推了他一把,悄声道:“师弟,师父叫你,你就出去,不要躲,否则……” “否则”后面没有说下去,但这下罗星不敢藏了,双手捏着自己的衣角站了出来,什么也不做,先啪嗒一声跪倒在地,说道:“师父,罗星知错了……” 贺煌气极反笑,“你错什么了?” “我……我……我……”罗星说了三个“我”也没有所以然,最后低下小脑袋,“我不该嘀嘀咕咕的。” 贺煌严苛,但倒也不是不近人情,这罗星是他这批弟子里最年幼的,将将懂事,有些顽皮也可以理解,见能够自我承认错误,他面色稍霁,淡淡说道:“你方才说什么?哪个苏师兄的看法是对的?” 罗星张了张嘴,看了眼身后。 还是那名师兄上前一步,拱手道:“回师父,是苏五师弟,早前讨论您布置的这一课题,大家先有一轮各抒己见的过程,苏师弟他……就说了您方才的大概的意思,不过我们觉得您不会是这般简单的用意,所以……” 他挠了挠头,神色黯然,“错过在我,是我说苏师弟想得太简单了,没想到……” 贺煌扭头看向人群中,“是这样吗,苏五?” 人群中,一个个子不高,形貌普通的的十七、八岁年轻人犹豫着点了点头,但不知道为什么,吴用觉得这人有些脸熟。 贺煌沉吟道:“做得好,你能理解为师的用意,很好,继续保持。余开,你也做得对,为师希望你们精学有进不假,但更重要的还是同门一气,不要闹出明争暗斗互相算计的丑事来,你作为你们这一批弟子里的大师兄,坦荡,磊落,该怎么样就怎么样,这很好!” 苏五与余开一齐跪下,谢过贺煌的教诲,其余人等也纷纷下跪。 贺煌颔首,说道:“稍歇一阵,然后余开你带着师弟师妹演练八卦走位,这是绘刻禁制的基础,为师近日都要开炉炼器,有什么问题、需要什么,都找你们贺青师兄。” 一众弟子应声。 贺煌这才对吴用三人说道:“请随我来。” 身后响起了学究探讨的声音,贺煌领路在前,来到了一间建筑前。 这又是一座颇有意趣的……唔,姑且称之为“塔楼”吧,高三十三丈上下,共有六层的样子,通体暗红,表面刻绘着一个个狷烈的火纹,精巧犹如是在一根烧红的木炭上雕琢纹路而成。 这又是什么手法? 贺煌笑呵呵道:“三位,请。” 进到屋内,吴用发现这里面的温度比外头更要高了,甚至地面都是红彤彤的,脚下滚烫,犹如踩在了火堆之上。 塔楼内十分简朴,没有别的杂七杂八物件,只就一套桌椅,别无他物,特别的是,塔楼外部看虽然分有多层,但内中却没有层别,光滑的墙面一路延申往上,没有楼层,没有楼梯走道,十分空阔,走起来回声阵阵,犹如一口天井。 内部中心位置架设了一口巨大的铜鼎,十分巨大,估计有五丈高,这还是裸露在外面的部分,四足至少有一般深陷地下,周围无风,鼎中无柴,鼎内却燃着一团赤红色的火焰,为空阔的室内提供光亮。 贺煌请吴用三人坐,又让侍从看茶,简单聊了几句,说道:“如今一切已经准备妥当,我这便可以开始炼器,吴用,你不若就在我这烈焰塔住下,旦待炼成,直接在此以精血温养。” 梁长运笑道:“吴用,你真是好大的面子,以往来客请贺大师炼器,都不得上火罗岛,全会被安排在附近一座小岛上暂居,等待炼器功成。” “这期间不得在我南溟胡乱走动,否则直接驱逐,而一旦炼器成功,都会用特殊的手段保存,不使其溃散,送去小岛上让其温养,这手段耗费的材料可不小,全由委托人自行承担,你倒好,直接在这烈焰塔住下了!” 吴用还以为所有上门求器的人全都会来到这里,一听这话才知道是自己想多了,当即起身,朝贺煌拱手道谢,“贺大师,承蒙您照顾。” 贺煌笑呵呵挥手,放下茶盅,起身道:“吴用你还急着回去,那我也不耽误你了,现在就开始炼器吧!” 梁长运起身,“既如此,我先告辞,预祝贺大师马到成功。” 红兰屈膝行过福礼。 吴用起身相送。 等人走后,回到烈焰塔内,贺煌对吴用说道:“吴用,你可有什么用度需要?你这件法宝炼制的过程颇为繁复,至少十天半月,你可在这里小住,有什么要的尽管和贺青说。” 又看向贺青,“取一座玲珑阁来,安排好客人。” 贺青应声,笑问道:“吴用,你可有什么需要的。” 吴用想了想,摇头道:“一概不需,十天半月,我被那妖兽所伤,正好趁这个机会疗养,就是打扰贺大师了。” 贺煌摇头,“无妨。” 他一步步走向大鼎。 …… 第436章 意外与办法 贺煌一步步走向大鼎,轻轻纵身一跃,飞到大鼎上方,然后……居然一头投进了鼎中大火。 吴用一惊,不禁想到了进到地下时候也是这般惊险,穿过熔岩而至,莫非这里也是一样的? “无需担心,每当火罗火山喷发,熔岩与火山灰西遇到海水冷凝,此时将凝未凝的岩块火性最为精旺盛,也最为精粹,此座火鼎联通着岛体最底部,师父他老人家的炼器便在那里完成。” 贺青笑着解释。 吴用恍然大悟,就是说每当火罗火山喷发,凝固的熔岩与火山灰贴附到岛底此处,贺煌即可开炉炼器。 “火罗岛不可能一直‘长大’,万一将来火罗火山……不再喷发了怎么办?又或者因为熔岩与火山灰累积,火罗岛过于巨大,堵住了火罗火山口怎么办?” 眼下有点像是农村家里的灶台,柴火在烧,锅子底部的锅灰越积越厚,以往家里每隔一段时间都要拿铲刀铲灰,否则越积越厚,影响传热。 这火罗火山与火罗岛就像是夸张了这一现象的炉灶,“锅灰”越积越多,火罗岛固然越来越大,但也越来越深长,总有某个时候,堵住火山口。 “呵呵……”贺青却是一笑,“早前确立住下的时候,师父他老人家就有请人查探过,火罗火山似乎是因为海底地震而形成,数百年,甚至上千年都不会有枯竭的可能,至于堵住火山口……那真真是师父所企盼的了。” 吴用讶然,“何出此言?” “这里虽然可以炼器,但毕竟需要火鼎配合方才稳妥,”贺青手指火鼎,“假若火罗岛堵住了火罗火山,二者联通,那么意味着我们可以直接在火山口开炉炼器了,火力不知道能够稳定多少。” “原来如此……”吴用算是明白了。 “呵呵……”贺青说着摊开手,一座指甲盖大小的迷你阁楼出现在他手心,走到边边,将其一抛——砰! 吴用尚在疑惑这是什么,转眼见到这座迷你阁楼在落地的瞬间变大,成了一座精美的白玉暖阁。 字面意义上的“平地起高楼”。 “这便是玲珑阁,非是师父所炼制,乃是当年他老人家得自某处古洞府。吴用,你有什么需用,尽管找我,这是令符,住进去后可以启动禁制,除了你同意,无人可以闯入,你尽管安心修炼。”贺青递过来一枚雕琢精美的玉符。 吴用谢过他一声,忽然——轰隆隆!剧烈的振动,令得地面抖了三抖,他面色微变,不禁想到这会不会影响贺煌炼器,神色紧张,下意识望向火鼎。 贺青却“老神在在”,笑道:“无需担心,火鼎的存在就是为了稳定火力与火山振动,不会对师父造成影响。” 果然,吴用看到火鼎所在的区域,地面烧得通红,泥浆如粘稠的沼地,振动传来,全都被卸力卸得一干二净,而火鼎纹丝不动。 吴用苦笑道:“是我没见识了。” 贺青仰头一笑,拍了拍他肩膀,“我守在烈焰塔外,有事唤一声便成。” 吴用拱手道谢,待他出去,催动了手上令符,“嗡”得一声,玲珑阁大门打开,他踏步入内。 房间内的陈设非常简单,就是一座寻常可见的居室,不过各种装点与家什颇为考究,好多似乎还是老物件,古拙大气。 他不讲究这些,一屁股坐到榻上,催动了令符,启动禁制,默默问道:【怎么样,这里有没有问题,能放心住下来不。】 【恩……】邯鼓没有马上回答。 【应该没有问题,这是上古的老东西了,和现在炼器的手法截然不同,贺煌再是厉害,要动手脚也无门可寻,安心。】 吴用点点头。 【师叔祖,我们继续吧。】 他运起《擒龙形剑经》,默默运转真气,伏龙剑透体而出,盘旋于头顶,随着他的呼吐,精粹的真气喷薄,些许下沉,些许上浮,将他与伏龙剑包裹在内,如坠云雾…… 时间静悄悄流逝,如同指间滑落的流沙,轻盈无声,转眼便过去了十日功夫,这期间吴用足不出户,全程在修炼《擒龙形剑经》。 伤损灵性不是那么好恢复的,即便对伏龙剑而言也是如此,尽管伏龙剑的情况好转不少,但仍没有那么快能够痊愈,十天的功夫,杯水车薪。 吴用还觉得可惜,毕竟将伏龙这等宝剑用的伤损灵性,实在“暴殄天物”。好在邯鼓看得开,用他的话来说,就是那天的情况无异于饮鸩止渴,将那魔头封禁,伏龙剑灵性尚存,这就该高兴了,要是后果不严重,那如龙见岂不是下回次次都可用?那又算什么回事。 这么一想,伤损灵性的确不是一件小事,否则人人皆可效仿,死命催动法宝,反正事后顶多就是需要多些时间恢复罢了,不痛不痒。 不可能的。 吴用不再对此耿耿于怀。 好在也不全是坏消息,伏龙剑伤损,他要配合助其恢复,这一过程中,居然意外的加深了他与伏龙剑之间的联系,也算是因祸得福了。 吴用心里暗想,调动《擒龙形剑经》的真气却不停,悠哉游哉在体内周游,轻车熟路,不过就在默默行运数个周天后,忽然——他睁开了眼。 “吴用,在修炼?” 贺青在摇铃,声音透过梁顶的银线传进屋内,有些掩饰不了的焦急。 出事了? 吴用心里咯噔一声,但还是尽力保持静定,缓缓呼吐收功后,这才起身开门。 “贺前辈,怎么了?” 贺青一只手拉扯着银铃,看样子还要往下拉,见吴用出来,连忙放手,歪斜的铃铛落下,丁零当啷声中,他苦笑道:“出了点意外……” 吴用轻皱眉头,“炼器的事情?” 贺青面有难色,“是的……” 吴用一问才得知,原来是在深底炼器的贺煌发出信息,告诉贺青,火罗火山有异动,附近的洋流也有变化,火炉的温度不稳定,影响到炼器了。 “怎会如此?” “具体原因师父他老人家没有说,但眼下必须要解决这个问题,你的法宝已经到了最后的熔炼关头,要是炉温不稳定,恐怕难以做到尽善尽美了。” “我的法宝……已是到最后的地步了!?”“是的,所以我们必须赶快。” 吴用面色惊变,他的法宝炼制所需不少都是难得的宝物,假如失败,势必要花时间重新准备,有的多的还好,有些东西却可能近来难寻,那就又要往后推延了。 “需要我做什么?” “洋流的变化倒可以处理,我这便有一样宝物,名为‘定风波’,能够控制限定区域内的水流,本就是我维持火罗岛四周海域稳定的宝贝,但这火罗火山……”贺青面露豫色。 吴用斩钉截铁说道:“贺前辈既然来找我,就说明有办法处理,不知有何难处?还请直说就行。” 贺青点头,“师父送信告诉我,火罗火山的内部似乎有一块巨型熔岩,外层已经软化,但内层尚且坚硬,卡在了喷发的关口上,导致现在火力不稳。” “所以?” “所以需要人为去处理,斩碎也好,化了也好,还是其他什么办法处理也好,总而言之,必须要疏通了火罗火山。” “那现在的问题是……”吴用不理解,那下去处理掉不就行了?莫非是有什么难言之隐 “问题是,必须要将洋流的回导与熔岩的喷发同时进行,否则熔岩喷发了,洋流未至,未能及时抵消,导致火力过猛,师父那里炼器同样会大受影响,反之亦然,水汽过重,火性消弱太多,都不利于你法宝最后一步的形成。” 贺青稍顿,吴用静等他下文。 “火罗火山内部安置了特定的禁阵,是家师所安置,用来防止熔岩四溢,维持山体稳定的,也有防止外人闯入,图谋不轨的用意。” “这禁阵是老师所独传,只有学了老师传下的禁法才能够安然出入,否则会有生命危险,原本我下去,你操控‘定风波’即是无碍,但……不巧,这‘定风波’只我和老师两人御动,别人不行,所以……” 吴用明白了,火罗火山内部有禁阵,“定风波”又只能贺青操控,换而言之,现下是个死局,贺青不可能一分为二,又回导洋流,又疏通火山。 他垂首沉吟,问道:“敢问贺大师的禁制……有多么复杂,或者说,有多么难对付?” 贺青一愣,“你是想?” 吴用点头,“我于禁法一道也略有研究,如果可以,我想下去碰碰运气。” 贺青连连摇头,“那不行的,我不能看着你去送死。” 开玩笑,峨眉禁法厉害不假,可他师父的禁法也不是吃素的,况且就算他肯说出其中关要,但禁法之间不互通,天差地别,真要放了吴用下去,那是害他,到时候法宝毁了是小事,吴用的性命没了,那才是大事。 贺青不可能冒这个险。 邯鼓知道吴用这么说的底气来自于自己,但他其实也不是很赞同这个法子:【这贺煌的禁制之法……恐怕得自上古哪位器道大师,不是那么好应付的。】 倒不是说他没有把握破除贺煌的禁制,问题是现在时间紧急,要若是无事,那他自认没有什么禁制能够难得到他,花点功夫罢了,可现在要是耽搁了,吴用苦苦等待的法宝就要“付之一炬”,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可我也不愿看着我将成的法宝就此毁去,我不甘心……”吴用苦笑,眼看着法宝就要到手,怎能不拼一下? 贺青张了张嘴,面露豫色,但最后还是开口了。 “我有一个法子,但不是很稳妥。” 吴用精神一振。 “请讲。” 贺青稍稍在腹中斟酌言语,说道:“这样,我催动‘定风波’,但吴用你要去海底阻止洋流归位,然后我趁此机会进入火罗火山内,将那熔岩导通的同时,你退走,让由洋流恢复原貌。” 他也知道这法子太过匪夷所思,最后补了一句:“虽然不靠谱,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吴用面色难看,何止是不靠谱,能够用来控制火罗岛附近洋流的法宝,肯定不简单,他能不能抵挡住都是两说。 而且,这可不是与人争斗,应付敌手,守住一角或是数面的攻势即可,洋流是八方袭来,全无章法,他能顾及到全部? 万一有疏漏,导致洋流归位,那海水千顷万顷,碧波浩荡,他那时就是蚍蜉撼树,根本无可施为。 不可行,真的不可行,但…… 好像也如贺青所说,现在已经没办法了。 “能不能去请总岛主出手帮忙?他说不定有什么办法。” “不行,来不及了,要是可以,我一早就去求援了,一来一回,时间赶不及,我们必须现在就做出决定,马上!” “好!那就……”吴用深吸一气,不再犹豫,准备就这么去办。 笃……笃…… 就在此时,敲门声蓦地响起。 吴用与贺青扭头望向门口,只见一个容貌憨厚的青年站在门边,双手低垂,拧着衣角,向他们见礼。 “师兄,吴前辈。” 贺青看了眼吴用,对这个敲门的青年温声说道:“苏师弟,有事吗?我现在有些紧要得处理,如若不急,稍后我去寻你可好?” 来人正是先前得到贺煌表扬的弟子,苏五,他听得贺青的话,挠着后脑勺,支吾道:“嗯,好……啊……不是的……其实我是……” 贺青心里焦急吴用的法宝,哪里有功夫与他磨时间,他深吸一气,缓缓说道:“师弟,稍后我来找你?” “哦……好的……”苏五扭头,面有没落之色,离开了门口。 贺青回头,他知道吴用已经决定一试,便也不再犹豫,当即决定告诉吴用几个要注意的点,但没想到的是,门又被退开了。 他回头呵斥:“苏五!” “师兄……我可以陪吴前辈下火罗火山。” …… 第437章 原是善缘 不消眼看,贺青就知道是苏五又回来了,当即要呵斥这个在学道上聪敏,但为人木讷的师弟,告诉他有什么事稍后再说。可没想到的是,苏五的手紧紧按着门板,一脸紧张地说道:“师兄……我可以陪吴前辈下火罗火山。” “你下火罗火山……”贺青甚至第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你下火罗火山!?” 他一脸厉色地看着苏五,“你可知道我们在说什么?回去!这不是你该掺和的事儿!” 在此之前,贺青当然有想过让自己的哪个师弟陪吴用下去火罗火山,毕竟如今师父已经将初步的禁法教给了他们,理论上来说是可以进到火山内部,带吴用去找那堵塞火山的地方。 但问题是未经实践的教学成果存疑,很可能下去后,自己的几个师弟会发现教学和实际运用根本不是一回事,结果行差踏错,出了问题。 浪费了最好的时机是其次,别把自己的性命和吴用的性命搭上了,须知道这一批弟子里哪怕是年龄最长的余开,也才刚开始炼气,以他们的实力,在火罗火山内是无法自保的,一旦吴用遇到险境,自顾不暇……那他们的性命也就只能听天由命了。 这就是为何贺青想到这个办法后,立马又将之抛之脑后的缘故了。 苏五脖子一缩,弱弱说道:“我知道,师兄,火罗火山好像被堵塞了?影响到师父的炼器了,你们在讨论怎么办。” 贺青不禁与吴用对视一眼,不禁问道:“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 “我刚才听到您和张叔在说这事儿,就知道了……”苏五怕被误解,连连摆手,“但我不是故意偷听的!” 贺青脸色古怪,对吴用说道:“他说的‘张叔’是炉房扩建的负责人,总岛主帮忙安排的……” 他摇了摇头,“苏五,此事非同小可,性命攸关,你不要来掺和,先退下去吧,你的好意我们心领了。” 苏五犹豫了下,却坚持道:“贺师兄,没事的,我愿意的。” 贺青不禁皱眉,今天这个师弟怎么了,以往腼腆的在人多的地方说话都不好意思,今天居然毛遂自荐到如此地步…… 吴用也是不解,忍不住好奇,问道:“苏五,你为何一定愿意帮我?这事儿和你也没有关系吧?” 苏五异常恭敬地说道:“是和我没有关系,但吴前辈曾救过家父一命,家父常常教我‘滴水之恩当涌泉相报’,何况是救命之恩呢?苏五没什么本事,难得这件事情既然能帮到前辈,自当尽心竭力。” “救过你父亲一命?”吴用脑袋里疯狂搜索,但没有任何的印象,“未知令尊是?” 苏五躬身道:“家父苏四。” 吴用还是没有印象。 贺青意外地看着眼前这个师弟,平素里连话也说不清楚,怎么今日出口成章,句句在理呢?他为吴用解释道:“苏四的父亲在飘雨岛上卖糟菜,颇为有名,吴用,你们有过交集?” “卖糟菜……”吴用毫无记忆,自己近来从没在世俗间行走呀,一直都在坐镇烽火台,巡守南溟,足不出户纠察鬼物,“等等……”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在针喉鬼面前捻着菜夸自己手艺的老头儿,右拳捶在左手掌心,“你是……那个苏氏糟菜掌柜的儿子?” 苏五跪倒叩首,“正是,晚辈拜见吴前辈,多谢当日吴前辈解救了家父。” 没想到如此因缘际会,吴用苦笑道:“我哪有专门救你父亲?完全是阴差阳错,你无须谢我。” 苏五摇头不起,“不是这样说的,一心做善事的人哪会在意这些?这正好说明了吴前辈您的大义,您是个真真正正的好人。” 吴用哑然失笑。 贺青摸不着头脑,问道:“吴用,这却是怎么一回事儿?” 吴用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与他说清楚,只这并非是他刻意为之,想到如此巧合,语气难免带了些唏嘘,“我当时只是在尽自己的责任,按照总岛主的命令纠察鬼物,倒不是特地去救的苏五父亲……” 贺青也不知该说什么,只是感叹了一句,“世事无常,一饮一啄自有定数,莫非今日便是要我这师弟陪你下火罗火山?” 吴用苦笑了一声。 “请师兄成全!”苏五拜地磕头。 贺青无奈,算了算时间,已是再拖不得,便只好说道:“你要下去也不是不可以……” 苏五猛地抬头,面带喜色。 “但是!”贺青立马提高嗓门。 “师兄您说,苏五全都听着!”苏五连忙又开始磕头。 贺青也被逗笑了,但马上正色,“你先起来。” 他走到苏五面前,等后者站起身,直视着他的眼睛,一字一句说道:“遇到任何危险,不可勉强,跟紧吴前辈,行则行,不行则退,你是师父最为关心的弟子之一,师父对你寄予厚望,你不能辜负师父的期望,知道了吗?” 苏五被他几乎鼻对鼻,面贴面训话,退不是,进也不是,听着三句师父对自己的期望,没表示又不行,涨红着脸大声喊道:“是!苏五知道!” 贺青擦了把满脸的口水,回头对吴用说道:“吴用,我这师弟就交给你了,如若遇到不好处理的情况,你那法宝虽然难得,但……我也希望你能顺应天意。” 他犹豫了下,说了一句本不想说的话,“该放弃的话,那就放弃了吧,大道难求,更不可强求。” 吴用笑道:“贺前辈放心,我有数的,我这人就是这样,明知有机会,如果不拼一把,是放不下心的,不过我也不是愣头青,什么时候进,什么时候退,我心里有数,而且……” 他摸了摸前胸,“贺前辈你可能不知道,我随身携佩了一位我峨眉的前辈,如遇到危险,脱困该是没有问题的,所以你尽管放心,无论成业不成,我一定将苏五安然无恙带回来。” “佩了一位峨眉的前辈……”贺青先是一愣,然后才反应过来是说他说身上有一口峨眉的宝剑,“原来如此!那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 听到这个好消息,他一颗心顿时松落不少,时间紧急,马上开始与苏五叮嘱一些要点,提醒他一些该做的与要小心的,然后对吴用说道:“吴用,这东西你拿好。” “这是……”吴用从他手心接过,赫然又是一块令牌。 贺青指了指这块令牌,“即时的传信符令,捏碎后,五息之内,你我可以互通信息。”他稍作沉吟,“你导通火罗火山的时机必须与我疏回洋流的时机一致,否则将会使得火势不稳,还是功亏一篑……这样,我这边自是无碍,有‘定风波’在,随时能够将洋流逆转,但你不同,你下去后,做好准备,便可捏碎符令,待五息时间一过,你我同时动手,如何?” “好!”吴用点头,这是目前最好的办法了。 “事不宜迟,我们这就动身吧,不用离开炉房,去岛上在入海,耗时太久,我们走这边。”贺青徐徐腾空,冲出门外。 吴用身上黑光一盛,卷了贺青紧随其后。 来到炉房靠近大概是西南方向的边缘地带,贺青与一位管事的在说着什么。 “贺前辈要从这里出海!?” “是的。” “敢问……是为什么事?” “三言两语解释不清,你也无需知道,先让附近的所有人离开吧,免得被伤及。” …… 几句话吩咐下去,此处的负责人连忙将附近开凿炉房的南溟弟子疏散,空出一大片区域。 贺青见状,一指脚下,“吴用,我们走。” 他话说完,浑身冒出炽烈的橘红色火焰,在周围一众南溟弟子的惊呼声中,熔化了地面,钻了下去。 吴用看了眼身旁的苏五,笑道:“紧张吗?” 苏五看了眼周围对自己投来疑问眼光的人群,咕嘟一声咽了口口水,“不……不紧张。” 吴用觉得好笑,“待会跟紧我,需要我走哪里,做什么,你尽管开口,一切以你为主,但倒也不用觉得压力太大,一件法宝罢了,失败了就失败了。你还不知道吧?我是峨眉玄虚子真人的弟子,在门内地位尊崇,要炼制什么法宝,材料有的是,大不了再来过就罢,不是什么了不得的事。” 苏五听了却小声嘀咕,“听说前辈来南溟帮忙的前提就是让师父他老人家炼宝,恐怕这件宝物对您来说非同一般,也不是那么‘没什么了不得’吧?苏五知道您在宽慰我,您放心吧,苏五一定尽力帮您。” 吴用一愣,然后失笑,“跟紧了!” 这座炉房本就是半凝固的熔岩与火山灰形成,贺青熔化的岩洞已经开始缓缓闭合,吴用黑色的遁光一振,炸开熔岩,冲了进去。 一路下沉,炽热愈盛,也越亮堂,狭窄的火道从青灰色的熔岩变成了橘红色的暗流,再到甚至刺眼的发白。 忽然,前方传来沉闷的轰鸣声。 “小心!我们要传出岛外了!” 吴用面容肃色,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层层黑色的灵力将他与苏五包裹,急速前冲。 咚! 火道被冲通,呼啦啦的水声传入耳中,遁光速度瞬间慢了下来,苏五被吓了一跳,下意识闭上了眼睛,等再睁开,发现周围已是茫茫海水,身后的火道虽然被击通,但冰冷的海水涌入,转瞬将炽烈的熔岩冷却、凝固、闭合。 “嘶……” 尽管身处吴用的黑色遁光内,与性命无碍,但窒息的压抑还是令他胸闷气短,下意识就一手按在心口,大口喘息。这一低头,他发现海水深处并非黑沉沉的一片,而是有一朵大阳般明烈的“火焰”在熊熊燃烧。 “这是……火罗火山!?” 以往听到火罗岛底下有一座火山的时候,苏五是困惑的,火山不是在陆地上吗?水火不相容,海中竟然也能有火山? 他不能理解,但现在,他明白了,亲眼目睹,这,是真的。 “火焰”并非是火焰,而是火罗火山的火山口,熔岩在其中涌动,黑烟袅袅缭绕,和陆地没有任何区别。 忽然……轰隆隆! 苏五面露恐惧之色,“吴……吴前辈……不是说火罗火山已经堵塞了,怎么……” 吴用缓缓说道:“堵塞了不代表不能喷发了,正因为堵塞了,才显得眼下的情况紧急。” 海底传来怒吼,震耳欲聋,黑烟滚滚,火罗火山仿佛被巨人的手捏住了一样,滚烫的熔岩自火山口挤出,如同一只只细小的鬼魅,在深幽的海水中穿梭、浮游,但……总觉得哪里不协调,如此声势,却只是这等规模的喷发,雷声大雨点小。 “吴用。” 贺青的声音自水波中传来。 吴用望向他。 “我便在这里等候你的消息,一旦你找到那块熔岩,捏碎符令,我们按计划行事。”贺青的脸色凝重,“要快!这件事情恐怕比我们想的还要严重!如果不能及时处理……” 他没有说下去,但吴用却明白他的意思,眼下火罗火山的情况太不对劲,就像一座水库,蓄水过多,却不排出,一旦到了一个临界点,很可能决堤。 如若火罗火山得不到“发泄”,很可能出现不可逆的糟糕后果,熔岩堆积,炸开山体,那事情就闹大了。 事实上,贺青已经默默在心里打定主意了,假如吴用与苏五失败了,那么他将不顾一切代价出手,先用“定风波”导回洋流,然后进入火罗火山内部,解决这一切。 如此一来,炉房内的火力必然不稳,吴用的法宝将炼制失败,但至少火罗岛与火罗火山能够安然无恙。 尽管师父之前传信只说了火罗火山与底下海水洋流的异状,但没有告诉他要做到这一步。可贺青相信师父一定能够理解他的做法,为了火罗岛,为了火罗火山,为了岛上的诸多性命,甚至吴用,他相信这个峨眉弟子一定分得清楚轻重,心里有数。 …… 第438章 火山内 吴用心里的确有数,贺煌或许的确因为之前的一些事件对他颇有好感,但绝不至于为了他的一件法宝、一个脸面,拿自己的将来来陪葬。 他能够理解,也知道贺青恐怕早已下定了某个决心,但没关系,人之常情,对方愿意冒险配合他做一番尝试已是足够了。 吴用看向苏五,“准备好了吗?” 苏五面色有些煞白,犹豫着点了点头,又觉得自己似乎有些不够果断,重重点头,像要为自己壮胆一样大声喊道:“准备好了!” 吴用轻松一笑,“记得我刚才说的就行。” 他看向贺青,拱手道:“贺前辈,做您该做的事情就行,我们这便下去了,有劳!” 贺青闻言面色一松,一丝不苟拱手,“小心!” 既然说了这句话,“做该做的事”,那他就心里有数了,对方显然也清楚一旦到了危急的关头,他会以火罗岛与火罗火山的安危为先。 这便足够了。 “我会等到最后一刻。” “好!” 吴用郑重点头。 两人心照不宣。 倏……黑色遁光在海底穿梭行进,吴用带着苏五以最快的速度来到火山口,环顾四周,问道:“我们该从哪里进入山体内部?” 火罗火山的巨大远超乎他的想象,熔岩绽放的火红在海水中跃动,只能看清楚山体的一部分,不知道目光所至之处到底是山腰还是山麓,亦或者……这根本就还是山峰附近。 “等……等等!”苏五一阵手忙脚乱,但好在马上镇定了下来,他嘴里不停念叨着什么,仔细听去,大概是有关八卦方位之类的东西。 没有催促,吴用静静等在一旁。 “是了……是了……是了!”苏五的神情慢慢从慌乱过渡到镇定,眼神也明亮不少,“我们现在在……” 他开始四下寻找,但周围除了火山口附近亮堂如昼,往海底伸出看去却是一片黑暗,伸手不见五指,以他的目力,根本看不清楚。 吴用见他眯着眼睛,一副吃力的样子,把手一拍,袖中射出数十道银色剑光,锋锐利异,明光敞亮,霎时照亮了海底。 苏五先是一愣,然后马上聚精会神,目光在山体上迅速扫过,最后定睛到了某一处,指着那里大喊道:“那里!” 吴用遁光一振,转瞬来到了他所指向的位置。 苏五所指之处大概位于火山口下方两百余丈的位置,不算深但也绝对不算浅,借着上方海水残剩的稀薄银色剑光,依稀能看清楚这座火罗火山的一角。 山体表面沟壑丛生,赭红色,酷似巨爪挠出的道道伤痕,又似睡卧着的巨人身上的条条肋骨,淅淅沥沥的熔岩从山体内溢出,熏黄色的蒸汽从岩壁缝隙中喷出,水泡咕噜咕噜作响,煞是壮观。 “这里?” 吴用指着身前的一道只能容纳一人通行的狭窄裂缝,此时他打出的《擒龙形剑经》剑光已是消弭,火山口下两百丈,漆黑一片,这道沟壑内却透着赤橙的火光,依稀可见熔岩在其中流动。 “就是这里!”苏五斩钉截铁点头,然后开始说起一些奇门八卦的见解,以证明自己的判断没有出错。 【怎么说?】吴用在心里问邯鼓,不是不相信苏五,而是……他不懂。 邯鼓没有马上回答,静静听着苏五的解释,然后听了一半,啧啧一声:【有点意思,这贺煌的禁法,嘿嘿……应该是没问题的,进去吧,事不宜迟。】 吴用点头,闪身进到裂缝内。 山壁很厚,狭长的通道内炽热逼人,像是把脸贴到烧红的炭火上,熏得人脸面通红,炽火燎燎,睁不开眼睛。 哧! 黄黑两色交杂的烟气冷不丁喷发,把躲在吴用身后的苏五吓一跳。 他一声惊呼,闭上了眼睛,但预料中的炽烫没有出现,缓缓睁开一只眼,只见自己与吴用不知何时已经被一方表面有精美纹理的三角立体光罩所包裹,烟气被阻隔在外,两人稳稳当当前进。 好厉害,将来我能否有这样的本事? 他心里既是惊叹,又是艳羡,他知道拜入师父门下是别人想寻也寻不到的机缘,但作为家中长子,老父的手艺要得传承,家门的事业要继传,因而他一直只说是在外头贺铁匠手下试着学打铁,一旦觉得事不可为,便会回来。 苏四也开明,不想强迫苏五一定要回来继承家业,那些真正的文化、手艺历经数代都容易断了传承,何况他苏家的糟菜这都不能称之为“手艺”的东西,岂能强求传承到永永久久? 不可能的。 苏四虽只是一个卖糟菜的商贩,没读过什么经文讲义,但正是因为每日一丝不苟的忙碌,让他知道一个道理——人没有热情是做不长一件事情的,所以他希望苏五能够找到自己愿意倾心投入的事情,从不强迫他一定要做什么,既然喜欢打铁就打铁吧,能好好干下去就好。 苏五虽然腼腆,但却不是反应迟钝,更不是愚蠢,他对父亲的想法其实一清二楚,也正因此,即便在师傅座下学道,却偶尔还会抱着回家继承父亲手艺的想法,但在此刻,想要学道求真的念头达到了巅峰。 尤其是上回针喉鬼无意间找上父亲,还好鲁长老赶到,救下了父亲,告诉了父亲他学的“打铁”,其实是在连总岛主都要客气对待的贺大师座下求真问道后,一切就都变了。 不过……变的不是父亲的态度,父亲还是希望他做自己希望做的事情就好,坚持做,好好做,全身心投入。 变的是苏五自己。 如今世道不算安宁,学家传的手艺也好,真去学打铁或者别的什么手艺也罢,能保护家人吗? 这次是有吴用找到了阴鬼,鲁长老出手救下了父亲,下次呢?下下次呢?可能有别人出手相救,但绝不会次次都有人伸出援手。靠的还得是自己! 苏五紧握着拳头,默默下定决心,一定要好好跟着师父学道,守护亲族,回报恩人。 火光越来越明亮,越来越刺眼,这一条裂缝其实是火山的岩浆通道,此刻尽管被海水注满,但仍旧滚烫,热意逼人,四面山壁上随处可见暗红色已经将要凝固的岩浆。 缓缓行进,前方视线忽然一阔,他们来到了山体内部。 “啵”的一声,周围水压骤然消失,吴用眉头一挑,走到这里他才发现,这山体内部居然是中空的! 海水被隔绝在外,里间犹如陆地,干燥,炽热,但吴用却不敢将天青如意盾撤走,盖是因为他们此刻所处位于一口岩洞,岩壁与脚下俱是软趴趴、滚烫烫的土石,烧得赤红,距离化成岩浆也只差一步。 而且因为没有海水的缘故,这里比之外界,闷热到了一个难以忍受的地步,真如火炉一般,即便是吴用也浑身汗淋淋的,这要是撤去天青如意盾,他性命是无碍,但苏五肯定是要被烘成人干了。 “据说为了获得稳定、强劲的火力,师父排出了火罗火山内部的海水,模拟了陆上火山的状态,令得岩浆保持最高的温度,在喷发的那一刻再与海水交触,达成水火交融的状态。” 学习禁法的时候,苏五听说过火罗火山内是如何样的状态,此刻为吴用解惑。 邯鼓语气懒散地说道:【难怪了,这般等于是让这座火山酝酿到了极致再喷发,最为炽热的熔岩与冰冷地海水接触,瞬间降温,达成水火交融,一边附着于火罗岛,为其“舔砖加瓦”,一边为炉房提供火力。】 【但你要知道,你现在的位置其实是熔岩火道,放在一般情况下,这里是充满海水的,熔岩喷发后,第一时间降温,避免巨量的炽热熔岩冲涌,炸开山体。】 【贺煌的做法其实是违背了天地常规的,尽管他加固了山体,并且可能日常也有在关注山体的状态,但终究是个隐患,需要时刻小心。】 吴用明白了,等若是人为的控制了火山的喷发,让每一次喷发都“用尽全力”,满负荷运行,可想而知这样的做法对火罗火山而言会造成多大的压力。 …… 没有海水,至少行进方便,灵力的消耗也少,这点是好处,吴用算了算时间,问道:“七条通道,我们走哪一条?” 从这里开始,前方不再只是一条火道,岩洞内共有七口山洞,分布在四下,甚至不在一个平面内,上下左右皆有。 苏五手上掐算,嘴里喃喃自语,一边张望左右周边,最后指定了洞顶的一条通道,“走这边!” 吴用点头,带着他腾空而起,往内里钻去。 如出一辙的景致,只不过似乎炽热与熏燎更盛,苏五穿着贺煌要求的常服,早已浑身湿透,黏答答的。 但他依旧尽心尽力寻找前进的道路,还时不时告诉吴用什么地方要小心,不要乱闯,会引动禁制。 不得不说,苏五在禁法一道上很有天赋,吴用不知道他学了多久,但想到贺青得知苏五自告奋勇后的态度,肯定不会很久,可这苏五此刻掐算方位却是又快又对,早已没有开始时候的畏手畏脚。 显然,他对于禁法的理解也在这一路上得到了加深。 “等等……吴前辈!”苏五忽然出声叫住吴用。 “嗯,怎么了?”吴用停下脚步。 苏五小声说道:“我们已经九弯七绕,这会儿应该已经接近山体内部中心了。” 吴用精神一振,“那还不赶快?” 苏五连忙说道:“不不!我意思是……吴前辈,咱们要小心一点,山体内部是核心地带,师父设置了许多防护禁制,越接近中心……” 他话还未说完,前方地面忽然开始扭曲、熔化,变成一滩岩浆,咕嘟咕嘟冒泡,似乎是什么东西在底下挣扎着活动。 “嗷!” 一头莫名的生物浮出岩浆池,仰头长啸。 这赫然是一头狼形的怪物,只不过它浑身被岩浆包裹,并非是真的妖兽,浑身火焰生疼,黄烟滚滚,一经出现,便四足蹬地,扑向吴用。 吴用没料到这里还有此等“生物”,真真是感到意外,不过他知道这火罗火山内设有禁制,因而一直全神贯注,小心翼翼,这下倒没有猝不及防,弹指射出一道凌厉的剑光,轻而易举就将这头法力触及筑基门槛的狼形怪物劈成了两半。 然而这头狼形怪物倒下,变成了一滩熔岩洒落在地面,下一头狼形怪物却已经是从岩浆池爬出来了,毫无畏惧扑向吴用,根本不在意前一头同类的惨像。 【他们不是生物,自然不会有什么畏惧的情绪,不过你且小心应付,这些东西有古怪。】邯鼓似乎发现了什么,语气有些许疑惑。 谈话间,剑光闪烁,又是一头火狼被劈成两半,然而……岩浆池内已经爬出来了五头火狼,以合围之势扑了上来,并且修为达到了筑基期的水平。 苏五见这火狼没完没了的冒出来,倒是立马想到了什么,高声喊道:“吴前辈,这些火狼是禁阵内的阵灵,借由火罗火山的熔岩而形成,是杀不干净的!” 吴用其实已是猜到了几分,这些火狼不是生灵,又自岩浆内冒出来,一副要阻拦他们前进的样子,八成便是阵力所化。 问题是怎么解决。 他闪身躲过两头火狼的扑击,交擦而过时,指尖点在它们的腹部,嗡的一声吟颤,剑光透体而出,直接将其腰斩,随后脚下一旋,轻飘飘躲开剩下三头火狼的扑击。 难道直接冲过去? 这些火狼的实力不算强横,但他注意到,刚才第一头的火浪实力还未筑基,这几头却全部已是筑基,很难保证僵持在这里,后面出现的火狼会不会越来越强,这才刚进入火罗火山没多久,不能被绊在此处。 这个念头一起,他立马就要将这几头火狼全部解决后,一气越过这潭岩浆池,然后就在这时候。 【别硬来,停下!】 “吴前辈,且慢!” …… 第439章 哪里错了? 邯鼓和苏五的声音同时响起。 【阵法环环相扣,牵一发而动全身,我虽不清楚这里的禁阵究竟是何等规模,何等构造,但以那贺煌对这里的重视,肯定不会简单,你不要贸然行动,绝不是冲过去那么简单就能解决的。】 “吴前辈,这禁阵不是单独分开设立的,是一个整体,您固然可以冲过这一处岩浆池,但后面的禁制恐怕会被出动,势必会引来更猛烈的打击!” 两人的说法不同,但内在的意思却是一致,吴用停下脚步,眉头微蹙,问道:“所以我们要怎么做。” 邯鼓淡淡说道:【禁阵勉强可以简单理解为机关术的变形,人为设置,自然也能够破解,这一条路是苏五这个贺煌的弟子所指引,说明我们的方向是对的,那为何会触发禁制?只可能说明哪里做错了。】 【哪里做错了?】吴用仔细回想沿途一路的种种,但并没有发现任何的不应该,他一路过来小心翼翼,完全按照苏五的指示。 【我猜……八成和苏五有关系,让他走前面,他来带路吧。】邯鼓语出惊人。 吴用一愣,但还是回头道:“苏五,你走前边?” 换做别人,恐怕要被吴用这话给吓到,以为他是破阵无门,逼得人以身试险,然而苏五却十分镇定,反而很意外的看着吴用,问道:“前辈……您是也发现了?” 吴用笑道:“我猜因为我是外人的缘故,所以触发了这里的禁阵,你是贺大师的弟子,兴许走前面会有不一样的情况。” 苏五一脸讶色,“是的,恐怕还真是这般的缘故,但不是我简单的走前面这么简单,还有别的……” “哦?”吴用随手发出三道剑光,将扑来的三头火狼劈成两半,“还有什么门道在里面?” 苏五摇头,“门道算不上,只是师父教我们的禁法里面,有一段口诀,之前一直语焉不详,只是一笔带过,可我现在再做印证,似乎是某种表明身份的口诀。” “你确定?”吴用眯着眼睛一手捏着下巴,假如苏五弄错了,那可是有生命危险的。 咕嘟咕嘟咕嘟…… 岩浆池内又复出现动静,这次爬出来了三头样子明显不一样的火狼,浑身不再是虚形,而是有一块块黑色的熔岩在其中,一看便知防御力强了不少,浑身的气息更是已经接近金丹境界。 苏五深吸一气,站到前方,说道:“容晚辈一试!” 事情还在可控范围内,吴用想了想便侧过身子。 三头黑岩火狼分开站位,围着圈靠近,苏五咽了口唾沫,一步一步小心翼翼往前走,虽然有吴用在身后,但他仍旧紧张的不行,火道内的炽热与心绪的紧张令得他额头汗珠直冒,腋下都早已湿成了一片。 苏五来到吴用护身灵光所笼罩的边缘,这个位置也已经快要进入黑岩火狼的攻击范围,他默默咬牙,踏出了这一步——嗷! 三头黑岩火狼同一时间仰天长啸,一齐飞扑,吴用把手一翻,掌心银光涌动,随时准备出手救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苏五口中默念咒语,双手掐了一个诀目,他掐的不是很熟练,有些难看,五指并不灵活,但好在等他掐定,那三头已经将要扑到他脸上的火狼蓦然顿住,仿佛被时间所定格,哗啦啦变成一滩滩熔岩,落到地上,嗤嗤作响。 苏五脸色露出笑容,“吴前辈……” 手上的银光散去,吴用笑道:“我差点就要动手了。” “多谢前辈照拂,”苏五躬身,“接下来让苏五走前面吧。” 吴用颔首,伸手做请。 有了一次成功的经历,苏五壮起胆子往前走,沿途又是几个弯弯绕绕,也遇到了几座岩浆池,冒出来各种形形色色的阵灵,但都和火狼一样,有惊无险避开。 “九弯,十五绕……”苏五嘴里又开始嘀咕,掰着手指计算着什么,最后对吴用笑着说道:“吴前辈,再往前去,便是山体内的核心地带了,一切都还算顺利。” 吴用也露出一个笑容。 继续前进,火道内忽然开阔,一间远比之前都要大面积的石室出现在跟前。 咕嘟咕嘟…… 地面熔化、凹陷,巨大的岩浆池缓缓出现——嗖! 一个黑影猛地从池内冲出,一跃攀到了洞顶。 哗啦……岩浆四散,苏五原本心情轻松,被这一下给骇了一跳,下意识退了一步。 吴用一掌抵在他的后背,不让他踩到自己的脚,然后目光中略带凝重地看向洞顶。 这也是一头阵灵,形似蜥蜴,但体型巨大,宛如虎豹,且并非通体火红,浑身由黑色岩块与熔岩组合而成,指爪锋利,吐着信子,倒挂在洞顶,滚烫的熔岩从他身上流滴落,用没有瞳仁的血红眼睛盯着他们。 这头火蜥浑身的气息很补丁,一会儿在初入金丹的水准,一会儿却又到了金丹第三重的境界顶峰,游离飘忽,吴用觉得哪里不对劲,但就是说不上来具体。 苏五呼出一口气,上前一步,按照着之前的做法念动咒决,手上掐出诀目,沉声喝道:“退!” 然而奇怪的事情发生了,这头体型巨大的火蜥没有任何表示,也没有化成岩浆,而是歪着脖子盯着他们,或者说是盯着苏五手上的诀目。 吴用心头暗叫一声不好,喝道:“躲开!” 他一把拉住苏五的后领,将他甩到身后,与此同时,这头火蜥轻轻张嘴,一道火舌喷了出来,轰的一声,正落在刚才苏五所站的位置上。 “这……”苏五看着这一条还滴着岩浆火舌以及碎成蛛网一般的地面,心里既是后怕,又是不解,“为何?我明明已经念动了咒语啊!” 嗖! 火舌弹了回去。 吴用面色凝重地说道:“恐怕没那么简单了……” 就在刚刚动手的一刹那,这头毫不起眼的火蜥的气息稳定了下来,不多不少,正好在等同金丹第三重“坎离相交”的水准。 比他《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修为要高上一线,金丹的巅峰,半只脚在元婴的门槛外。 苏五面色煞白,自言自语道:“怎么会……怎么可能?为什么咒决不管用了,我……”吴用沉声道:“你好好想想是不是哪里有什么疏漏,是不是还有别的诀咒可以用,我帮你拦下这火蜥,不过这家伙的修为比我要高,不好对付。” “什么,比吴前辈您的修为要高?!”苏五骇了一跳,整个人蹦了起来,“那怎么办……那怎么办……要死……要死……要死!我到底是哪里……” 吴用双眼死死盯着火蜥,反手一把抓住他的衣领,将他摔到了地上,强行让他冷静下来,口中沉声说道:“这火蜥再强也不是你该考虑的问题,你要做的是想想怎么从这里过去!” 苏五被扯了个趔趄,一头撞到了墙壁上,剧痛令他抱着脑袋惨叫,但也让他镇静了下来,“我……你……这火蜥……咳咳咳咳咳!” 他咽了口因为激动而分泌的唾沫,终于稳定了下来。 “师叔祖,麻烦你照看他。”吴用轻轻一拍胸口。 “什么师叔祖?”苏五两眼茫然,旋即见到吴用胸口中心位置射出来了一道银光,亮得他双眼下意识眯了起来,等再睁开,他发现自己身旁居然多了一个容貌威严的老者。 “你是……”苏五又是一惊,但好在这回没有一惊一乍。 吴用解释道:“这位是我师叔祖,这火蜥修为比我强横,待会打起来我恐怕照顾不到你,所以请他老人家看着你。” 苏五不知道吴用体内怎么能有一个人的,可既然是吴用的师叔祖,谅必神通广大,便也认为“稀松平常”,连忙起身见礼。 伏龙剑眼皮微垂,闭目养神,没有说话,只是散开剑光,将苏五笼罩在内。 吴用从方才起就一直盯着火蜥,此刻头也不回道:“师叔祖,麻烦您了。” 他猛地一跺脚,身子飞冲而起,手握影蚀矛,直奔火蜥,而后者口中“飒”的一记破空声响起,火舌奔若焦雷,在空中划过一道红线,射向吴用。 黑色光矛与红色火舌碰撞,火星迸射。 吴用落地,撞在了滚烫的岩壁上,砸凹了墙体,他骇然地看了眼手上黑光黯淡的影蚀矛,第一波交锋赫然是他落了下风,然后抬头看向倒攀在洞顶的火蜥。 嗖! 这一抬头,火舌居然已经弹射到了跟前。 “喝啊!” 吴用面色骤变,一声低吼,体表如意纹隐隐浮现,天青如意盾瞬间展开。 嗡! 低沉的火舌在光幕表面留下一点焦痕,但随着光华一扫而过,转眼恢复如初。 “嘶!” 火蜥眼角微微皱缩,没有瞳孔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原本四脚吸附在洞顶,此刻放下来了三只,只留了下右前足粘附挂在洞顶,然后缓缓张开了嘴巴——嗖嗖嗖嗖…… 火舌如狂风骤雨激拍在天青如意盾上,光幕符文闪动,竟有不支之势。 吴用自然不愿只是防御,将手上的那只影蚀矛捏碎,然后重新左右手攥出两支,狠狠投射出去! 叮……当……咚……哢! 两只影蚀矛在火舌残影中穿梭,但随后就被弹中、弹中、再弹中,原本直射而去,这会儿却被打横,打转,打飞,彻底消去了力道,掉落进了岩浆池内,嗤的一声——轰隆炸开。 岩浆满天飞泄。 “呃……啊!”苏五下意识拿手挡住头顶,然而岩浆洒落,却全都被吴用这位师叔祖所拦下点滴不漏。 苏五缩着脖子,挪开了手,只见这位师叔祖神情淡然,便是他一个门外汉,也知道吴用明明是处在下风,怎么能够无动于衷的呢?莫非吴用的死活随他而言根本不重要? 他忍不住多看了这位两眼,脸色不自觉露出了一丝异色。 伏龙剑一眼想透他的心思,淡淡说道:“吴用的责任在于拦住这头阵灵,老夫的任务在于护持你的安全,你呢?你知道现在自己该做什么吗?” 苏五一愣,“我做什么,我……” 他幡然醒悟,缓缓站起身来,眼睛看着吴用,捏着拳头,回忆脑袋里的禁法,深呼吸一气,一字一句说道:“我要找出为什么这头阵灵还会攻击我们!” 吴用与阵灵到了肉搏的阶段,一人一蜥,上下纵跃,拳脚相加,吴用的拳法很是凌厉,但火蜥的身法也不简单,迅捷灵敏,拳锋所至,全都被它堪堪躲开。 但也不是全无建树,吴用的血气旺盛,攻势凌厉,火蜥似也不愿强掠其锋,好几次都是勉强避开,被拳锋擦及,顿时身上的黑色岩石与火焰爆开,四下迸射。 两人的比拼越来越激烈,越来越激烈,苏五逐渐看不清楚,只能瞧见一黑一红两个残影在洞府内四下翻飞相撞,所过之处,岩壁碎裂,熔岩飞溅,岩洞一塌糊涂。 眼前这番场景逐渐模糊,但脑海中师傅教给他们的禁法却越来越清晰,走到这里,一切无误,沿途的选择没有任何问题,为何什么火蜥会攻击他们呢? 他仔细思考,想不透,于是开始重新回顾此来进山的每一个选项。 二、三……每一个弯绕在他脑海中留下一个痕迹,不多时,犹如一幅彩笔所绘制地图出现在脑海之中。 “我们所在的位置……等等!” 他忽然发现,若果将他们一路经过的岩洞接连起来,并绘制成一方立体图画,的确看起来很复杂,东弯西绕的火道,叫人完全迷失了方向。 但若将起点和终点连起来…… “去除了绕路,起点在进入的那处山壁口子,终点便是在现在的位置……” 假如将两点连成一条直线,那么……他们其实是走了一条斜向下的梯道一样,一路来到了火罗火山的中心。 “可是……” 苏五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与茫然,“为什么会这样,难道是我哪里弄错了吗?” …… 第440章 闷头冲 苏五满心疑惑,看了眼伏龙剑,躬身道:“真人,我能否走动?” 在他想来,吴用都这么厉害了,这位能被其称为师叔祖,一定是和师父一样的大真人。 伏龙剑微微颔首,“不要太过靠近岩浆池。” 那里是斗战的中心,苏五点头,“小子明白的。” 他也不走前去,就走到了一旁的山壁上,犹豫着伸出手想去触摸山壁,但又怕烫伤,好在伏龙剑看出他所想,袍袖一抖,一阵银光蒙上了他的全身。 苏五顿觉指尖一阵清凉,周围的热意随之消弱不少, 他喜道:“多谢前辈。”把手摸到了墙壁上,火热的触感随之传来,但不烫,能够接受。 苏五面露疑色,试着用力按了一按,然后磨挲着指尖,喃喃自语道:“很硬……很坚实……” 他低头,见自己全身都罩着这么一层银光,于是壮起胆子,试着抬腿,踩向岩壁。 伏龙剑注意到他的动作,以为他是想要踩踏岩壁,看有没有机关玄窍在此其中,但没想到的是,苏五竟然不知在想什么,一只脚踩在了岩壁上,另一只脚居然也腾空而起,要往岩壁上踩。 这两下动作可快,饶是伏龙剑也愣了一愣,正想问他准备备做,然后……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愕然,因为苏五双足踩到了岩壁上,可他又没有法力在身,只坚持了一瞬的功夫,人便往后方倒去,脑袋着地摔了个四仰八叉。 苏五一声痛叫,本就被吴用那一扯撞出了包的脑袋愈加疼痛,他倒抽一口凉气,却顾不得揉按后脑,而是龇牙咧嘴发出了一声疑惑,“嘶……不应该啊!如果是这样的情况,为什么我上不去?” 伏龙剑问道:“你准备做什么?” 苏五揉着自己脑袋,一脸沮丧,“我方才想着我们沿途经过的火道,虽然弯折曲绕,但如果只考虑出发的位置与现在的位置,我们其实是在一路往下走。” 他的手做了一个斜向下划,类似于从滑梯上滑落的动作。 “既然是一路往下走,而出口就在前方岩浆池的后面,我们只要顺利越过这一口岩浆池,那……” 说到这里,苏五仰头看着伏龙剑,又低头看着他的脚下位置,忽然意识到了什么。 伏龙剑皱眉道:“直接怎么?” “我们……”苏五忽然不说话了,张着嘴巴一脸狐疑地看着刚才踩踏的墙壁,又拍了拍自己屁股底下的地面,眼中露出了迷茫之色。 “不对呀!为什么我会倒向这个位置,不对啊!” 伏龙剑见他自言自语,前后不着调,眼中精芒一闪,不再出言问询,却是知道,苏五恐怕是发现了什么,不愿去打断他的思路。 苏五的表现越来越怪,往回走两步,往前走两步,又试着往墙壁上走,好像脚下能吸附在墙壁上一样,然后理所当然摔了个狗啃屎,但马上从地面蹦起,还不放弃,又蹦跳高,试着抓向洞顶,又因为全力一跳屁股都险些摔开花。 可苏五脸上却没有任何的苦痛或是气馁之色,反而跃跃欲试,写满了兴奋,如有外人在此,说不得会以为他是不是脑袋出了问题。 伏龙剑终是忍不住问道:“你发现了什么?” 苏五面带兴奋之色,咽了口唾沫,压低了嗓门说道:“真人,此处果然大有玄机!” 伏龙剑眯起了眼睛,“哦?怎么说?” 苏五却没有马上解释,而是看向了不远处,这座洞室是一路以来遇到的最大的一处,吴用与阵灵的战斗已经到了白热化阶段,此刻战圈已经远离了岩浆池,到了边边角角的位置。 他收回目光,舔了舔嘴唇,看着岩浆池,眼中流露出了一丝坚定。 “真人,你能保护我的吧?” “嗯,只要你别太过靠近吴用与阵灵交战的区域。” “好!我接下来得要做一个验证,劳烦前辈你照看我!” “你准备做什么?” 伏龙剑历久至今,见过的人、遇过的事数不胜数,以他的经验而谈,这平素腼腆的苏五能做出如此郑重的交代,其人心里恐怕在酝酿着一个大计划。 像这种人一旦下定了某种决心,十头牛也拉不回来,稳妥起见,他还是决定问清楚这家伙准备做什么。 然而苏五深吸一气,笑呵呵说道:“真人您不是说了吗,您的任务是保护我的安全,吴前辈的任务是为我我争取时间,我准备做什么……呵呵……当然是做我该做的事情!” 他话说完,忽然撒腿就跑! 伏龙剑当真吓了一跳,没想到这家伙说走就走,根本没有任何提示,连忙振动剑光,裹住了他。 苏五撒腿狂奔,直冲岩浆池后方的那个出口。 伏龙剑沉声道:“你不是才提醒吴用不能硬冲,会触动后续的连环禁制,怎么自己也不顾后果强来?” “我……我……”苏五听着耳边的声音,大口穿着粗气,“我没有……” 他竭尽全力奔跑,浑身紧张,进到山体内又始终全神贯注,推演禁法,早已精疲力竭,此刻跑起来后一句话分几次都说不完。 便在伏龙剑都不耐烦的时候,忽然——嘶嚎! 一声厉啸传来,却是那火蜥发现了他试图直冲过去,一舌头像鞭子般抽开了吴用,然后扭头就爬在洞顶狂奔而来! 吴用一惊,这火蜥看似手段单一,只一条长舌,但却迅捷若电,攻守兼备,将其护得密不透风又杀伤力十足,又因为这火蜥乃是阵中之灵,一身法力取之于阵,阵法不灭,他的法力便源源不断,兼有高他一线的修为,当真不好对付。 若非他有能够吸纳对方法力的啸灵影,与其硬碰硬如此之久,恐怕早已油尽灯枯。 这火蜥这一舌头甩出,犹如鞭挞,火焰滚卷,吴用影蚀矛横拦,激烈的碰撞直接引发了爆炸,黑光与红火在空中翻滚。吴用冲进光火之中,然而火蜥的身影早已不见,他袍袖一振,狂风舞动,转眼扑灭了周围光火,目光四下一扫,寻找火蜥的身影,可等他看清楚,却是吓了一大跳。 这火蜥与他一击即走,居然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奔向苏五,而苏五则正不要命也似跑向岩浆池后方的大门。 “这家伙要做什么?不是说强行冲阵,会引发后面法阵的连锁反应?” 关键是苏五的速度实在不算快,绝对会在冲到后方的洞门的时候被火蜥追上。 吴用心下一沉,他可是对贺青打了保票的,绝对要将苏五完好无损带回去,假如苏五在这里丧生,那别说什么法宝了,恐怕贺青与贺煌都要不再待见他。 “苏五!停下!它在追你!” 吴用高声吼道,然而苏五只管着自己闷头朝前跑,对他的呼喊置若罔闻。 他暗骂了一句,飞身回追,然而这座石洞的内部区域不小,这头火蜥阵灵一边追去,一边用火舌卷起石块抛向他,阻拦他的追击,令他不得不躲,耽误了时间。 如论杀敌之神速,天下百术,全都快不过飞剑。 “咚”的一声,吴用手拍在后背剑匣,碧落与紫陌“铿锵”两声冲天而起,凌厉的剑意直冲这头巨大的火蜥。 如论正面交锋,目前的他,剑术可谓稀烂,根本不值一提,绝拿不出来与这头修为还要高他一线的火蜥交拼,然而此刻火蜥一心追向苏五,背对着他,倒给了他御剑的机会以及突袭的角度。 碧落与紫陌化为两道青、紫剑光,旋绕成一虹匹练,毫无复杂花哨的剑术,只以一往无前之势刺向火蜥。 火蜥感受到身后传来的尖锐寒意,四角飞爬的同时回首吼了一声,但却不回来应敌,反而提快了两步,不管不顾扑向苏五,看这架势,现在苏五才是他的第一目标。 吴用牙齿一咬,掐动剑诀,《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的法力疯狂疏导而出,心中默念:“斩!” 碧落与紫陌得到法力的倾注,瞬间再提速,一声尖锐的音啸在洞内响起,下一刻,这一对斩妖除鬼的宝剑化为一缕精芒,犹若一根穿线而过的缝针,自火蜥尾部刺入,从火蜥喉头爆出,瞬间就将它的脑袋爆烂。 一时间黑岩与熔浆四下飞射,但火蜥没有马上失去直觉,脑袋炸碎,四足仍然依靠着惯性前冲,冲出了三、四丈的距离,然后才“轰隆”一声从墙上掉落。 巨大而的身躯让岩洞也为之一颤,落到地上,没有血迹,没有脏器,化成了一滩熔岩。 吴用长吁出一口气,却发现苏五还在往前跑,他喊了一句,苏五却还是没有回应,想要追上去问问他到底要做什么,邯鼓却沉声道:【麻烦来了!】 咕嘟咕嘟咕嘟…… 岩浆池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活动。 吴用面色大变,忽然想到之前的火狼,解决了一头,出来了三头,并且实力相比前者更进一步,难道说…… 果然,在他惊疑的目光下,一头阵灵在此从岩浆池中爬上上来,赫然还是一头火蜥,依旧体型巨大,但其身上却不再是岩浆与黑色岩石组合而成,而几乎是被黑色岩石所覆盖,浑身的气息更是只差一步就能够突破金丹,到达元婴…… 吴用咽了口唾沫,看向苏五,这家伙还是一个劲闷头往前跑。 “伏龙师叔祖在干嘛?为什么不阻止他?” 这头火蜥蜴甫从岩浆池里爬出来,浑身一抖,甩干了身上的熔岩,带着一股焦烟直扑苏五。 苏五吓得大叫一声,但还是不管自己死活,低着脑袋往前跑去,嘴里还喊着什么话,断断续续的,听不清楚。 吴用真是要骂娘,提起一口气,飞奔过去,心下急匆匆喊道:【为什么伏龙师叔祖不拦住他?这头火蜥我恐怕不是对手,你来?】 邯鼓拒绝道:【不行。】 吴用急道:“怎么就不行!” 着急到这句话没有在心里说,而是直接讲了出来。 邯鼓平静道:【我说了,你现在修为越来越高,身体本能的排斥我,我不能轻易掌控你的身体,强行施为,只会害了你我,上次的伤才刚好,你莫非忘记了?】 吴用破口大骂:【是急从权啊!】 邯鼓却依旧不松口风:【我不能拿你和我的生命安危做冒险,相比之下,一个苏五,一个贺煌,一件法宝,关系坏了就坏了,法宝没了就没了,不值一提,除非你自己遇到生命危险。】 吴用不知该说什么,心想要不要催动师父留下的护道之法,虽然这东西用一道少一道,但是急从权,该用就得用。 等等……要不,试试《化灵南生身》? 如论他手上现在掌握的法术,最厉害、最奇诡的便要属这《化灵南生身》,只不过因为得自赤面,他心里本能的排斥,一直很少动用,可看眼下,光凭他自己,已是无力和一头能够突破元婴的金丹阵灵相比。 “再犹豫就什么都晚了!” 他抛开脑袋里的杂念,不再胡思乱想,厉声一吼,掐诀念咒! …… 苏五嘴里啊呀呀叫唤,卯足了劲,闷着脑袋往岩浆池后方的石洞奔跑,风声灌耳,他听到阵灵在后方发出一声声愤怒的吼叫,然后是踢踢啪啪的脚步声,紧追自己而来。 洞顶轰隆隆震动,一些干结的熔岩悉悉索索掉落下来,沙尘漫漫,后方还有石头带着凌厉的风声,被抛砸到身边,碎成粉末。 “停下吧,你到底要做什么?”伏龙剑随手照出一抹剑光,击碎了一块火蜥抛来的巨石。 “我……我要……做我……该做的事情……咳咳咳!”苏五气喘吁吁,紧张与劳累令得他喉头的肌肉抖紧缩,一开口说话,口水呛到气管,咳嗽不止。 可即便如此,他还是闷头朝前跑,怎么也不肯停下来。 身后传来吴用的高声呼喊,伏龙剑想要强行让苏五停下,可看见他这副痛苦但又坚定坚持的样子,却是犹豫了,心道:也罢,便看看你要做什么。 …… 第441章 “自杀”? 伏龙剑尚未完全恢复,不能过分催用己身,因而只是将火蜥投来的巨石全部扫碎,保得苏五的安全,而没有主动出击,协助吴用。 苏五已是上气不接下气,“喝呃……喝呃……”的喘气,身后碎石稀里哗啦,但就是没有一丁点打到他身上。 他知道肯定是这位大真人在保护自己,忍不住回头一看。 嗖嗖嗖……只见火蜥就在他后方的洞顶上,四角像有胶水一样粘在洞顶,飞快爬动,犹如红色的鬼影扑向他,他啊呀一声怪叫,闭上眼睛,闷头就跑! 便在此时——铿锵! 山洞中响起一声清亮的金鸣灵音,一线紫、碧光华破空袭来,将火蜥瞬间洞穿。 “苏五!停下!” 吴用的声音回响在山洞内,然而苏五的脑袋里只有自己心脏扑通扑通的狂跳声,眼睛里更是只有岩浆池后方的山洞,全神贯注,双腿抡飞,就怕后面的火蜥追到自己,哪里还听得进去别的声音? 他跑着跑着,忽然岩浆池内又有了动静,一头比之先前更为凶悍的阵灵从岩浆内爬了出来。 看着这头火蜥浑身上下熔岩滴淌,他面色惨白,高声喊道:“怎……怎么会!我……我要……被……被前后……被前后……包夹了!” “快跑!” “真……真人……救我!” 他几句话喊完,闭上眼睛,开始闷头狂冲。 伏龙剑全神贯注,喝道:“你管你自己,老夫自会保管你!” 他尚未恢复完全,不好出手,否则只会加重伤势,那样一来,这些时日吴用做的功夫全都要白费,因而已是打定主意,护住苏五人身即可,这火蜥固然有些道行,但如果他要走,却还跟不上自己的剑光。 “吴用!拦住阵灵!苏五已经发现问题所在了!我护送他一路!”伏龙剑朗声说道。 此时的吴用正在心里呼唤邯鼓,问其要否借身出手,可却得到了否定的回答,正要催动《化灵南生身》这门法术,听得这话,大喜过望。 “原来是有办法了?” 吴用更加果断的催动法术。 单右手掐诀,快如幻影,捏出各种诀目,不多时,他心中默念一句晦涩的咒语,右手定格在最后一个诀目,拇指勾在中指大骨节,其余三指领直,左手托举掌心对天。 手腕中流出来鲜血,原本顺遂重力要往手臂滴落,此刻却全部如同活了过来,一滴滴聚向掌心,点滴垒叠,逐渐形成了一只通透的鲜红眼珠。 这眼珠子并非寻常人眼模样,不是横着的,而是竖在手心,眼睑睑裂与左手中指在一条水平线上,通体红亮,犹如一枚精致上乘的红色玛瑙。 手腕破口仍旧还在滴血,血液汇聚不停,红色眼珠子直至变成鸡子大小才不再变大,吴用左手托着这只眼珠,忽觉一阵疼痛,只见他掌心的皮肤开裂,这枚眼珠子融了进去皮肉里。 吴用一声清喝,把手一托,掌心对向那头扑向苏五的阵灵。 火蜥状的阵灵原本正自奔袭,忽然,在它的视线中,周围的一切开始飞速远离自己,它停下脚步,脑袋一歪,扭身回望四周,只见方圆十丈之内,只剩下了它自己。 吴用默念一句咒语,掌心的瞳仁猛地睁大,火蜥周边的空间随之爆裂,一只只红色的竖目出现在四周,密密麻麻,冷若无情地盯着它。 这眼珠子一出现,周围的空间出现了一丝波动,隐约可见禁制的踪影,火蜥见状,发出一声厉喝,疯狂扑向周围的眼珠子,然而却触不可及,它上前,眼珠子便扭曲,离它远去。 吴用一手举着眼珠,一手掐诀定在唇前,轻声喝道:“震!” 周围的眼珠子红光迸射闪耀,火蜥站不稳定,居然开始原地打摆,一副喝醉了酒的模样,再不多时,它的身体各部分开始出现不同程度的膨大,最臌胀的地方,熔岩从黑岩内流了出来,犹如血水渗出伤口。 它惨叫一声,周围无数的竖目也开始颤抖,空间散出波荡涟漪,似乎随时处在崩碎的边缘。 嗡……嗡……嗡……嗡…… 周围响起莫名的尖锐啸声,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直到最后不再有间隔,连成一线,变成一阵爆鸣。 吴用发出一声吼叫,将灵力尽数导入左手掌心——哐嚓! 火蜥竟尔应声爆炸成了碎片。 吴用凭空而立,胸口起伏不定,剧烈喘息,他松开手诀,掌心的竖目缓缓闭上,散作一滴滴的血液,渗入肌肉骨骼内,沿着血管溜回体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这法术竟然如此之强……”他半蹲在地,剧烈喘息,可却没有任何的喜悦,因为他知道一旦阵灵被消灭,马上会有一头更强的出现。 果然,当他看向岩浆池内,原本咕嘟咕嘟的岩浆犹如沸腾了一般疯狂冒泡,一个巨大的黑色阴影缓缓从池底浮了上来。 瘦长弯曲但锋锐无比的爪子扣到岩浆池边,带出一泼熔岩,地面被焚烧得嗤嗤作响,巨大狰狞的三角脑袋缓缓抬起,滚滚熔岩顺着脑袋流淌而下,犹如白瀑长泄,哗啦啦落到池面,蒸汽冒腾。 尽管尚未见其全貌,但吴用却已然能够感应到这头阵灵绝对有元婴级数的法力,气息远比自己要强。 《化灵南生身》得自赤面的无垢血晶,具体来历不得而知,但确是一门以气血为根基来施展的法术,对自身消耗极大,他勉力起身,看向苏五,见他才跑到岩浆池边,高声喊道:“回来!来不及的!” 以这个速度,苏五绝对没有任何可能绕过岩浆池,冲进后方的洞门,这头元婴级数的阵灵不消片刻就能追上他,将他击毙。 然而苏五还是闷头猛冲,全然不顾身前的危险。 阵灵甩动尾巴,搅起一浪滚烫炽热的熔岩劈头盖脸拍向他。 苏五大声叫道:“真人救我!” 银色的剑光裹住了他,将所有的熔岩阻挡在外,伏龙剑看不懂他要做什么了,正待问他究竟,没想到苏五的举动把他给吓了一跳。 却是苏五没有绕过岩浆池,而是直冲岩浆池,看这样子,竟是要“跳河”的架势。 “你……”伏龙剑语塞。 苏五却是咬牙,甩着脑袋大声叫喊:“不管,我拼了!” 他一步高高跃起,正好阵灵的爪子挥来,伏龙剑只好先发力与其拼了一记,但再想将这个要自杀送死的苏五拉回来时,已然来不及——扑通! 苏五跳进了岩浆池内,咕嘟咕嘟沉没。 吴用大惊失色,下意识踏前一步,喃喃道:“这下我如何与贺青、贺煌交代?” “嘶……”阵灵哈出一口滚烫的烟气,扭过头来,一步一步爬出了岩浆池,冰冷的眼神盯着吴用,随时准备驱逐入侵者。 吴用深吸一气,脚步后挪。 “只能先撤退,没有苏五,不了解此处禁制,我擅闯必死无疑。” 可忽然,他脚步一顿。 “伏龙师叔祖呢?” 为什么伏龙师叔祖会没有反应? 就算刚刚因为来不及救苏五,可等苏五跳进岩浆池,师叔祖再怎么样也能够将其捞出来才对,为什么……正自想着,忽然,阵灵停下了脚步,回头望向岩浆池潭,适才苏五跳湖的地方又复开始咕嘟咕嘟冒泡。 难道是又有什么阵灵要出来?可看这架势,比这头元婴级数的火蜥要小得多,怎么回事?吴用不禁疑惑。 哗啦! 一个脑袋探了出来。 吴用一愣,等看清楚后,面露喜色。 “苏五!你没事?” 伏龙师叔祖果然没有失手。 苏五浑身银光泛泛沉浮在岩浆池中,这会儿的他脸上神采奕奕,在岩浆池上露着个脑袋四下张望,找到吴用,面露兴奋之色,高举着手挥喊:“吴前辈!快过来!快过来!” 吴用可算松出一口气,喝道:“那个位置我们没机会!回来!” 苏五距离洞口太远,这才在岩浆池边,而一旁就是阵灵,怎么可能出得去? “不!吴前辈,你听我……啊!” 苏五话说一半,阵灵怒吼着扑了过去。 轰隆! 巨大的身躯砸进岩浆池内,岩浆如一幕被人为拉起的火红色帘幕,然后激冲落下,冲刷到岩壁、碎石上嗤嗤作响,焦褐、灰烟随处可见。 “苏五!” 吴用一颗心沉到了谷底,才得知苏五活了下来,谁曾想居然又死了?伏龙师叔祖现在可是重伤在身,无法发挥实力的啊! 怎么和贺煌、贺青交代? 山洞内徐徐平静,阵灵呼哧呼哧喘气,然后又把脑袋抬起,冰冷的目光盯着吴用。 “哇!” 忽然,岩浆池内又传来一阵咕噜咕噜的气泡声,苏五浮出池面,喊道:“吴前辈!听我的,快过来!” 吴用已经被搞懵了,什么情况,苏五在刚刚的情况下还能活下来? 呼! 阵灵的尾巴抽落,啪的一声,洞室内又是岩浆四溅,焦痕遍地。 然而…… 呼啦一声,苏五钻下岩浆池,又呼啦一声,毫发无伤浮了出来,继续喊道:“快下来!我们不是要去后面的洞口……” 他手一指岩浆池潭后方,然后拿手在岩浆池里搅和了下。 “我们是要去湖底下!” 吴用喃喃道:“湖底下?” 嗷! 阵灵狂啸,喉头鼓起,一根比之前阵灵粗壮、狰狞,长满倒钩状肉舌头弹射而出,啪的一声,击打在湖面,把个岩浆池潭炸得“水花”漫天,如泄雨雾。 但苏五已经又只是把头一低,然后一抬,毫发无伤。他浮在岩浆池面,喊道:“吴前辈,你快些下来,真人他已经消耗颇大,我在底下等你!” 伏龙剑的虚影浮现在他身后,肉眼可见的虚弱,几若透明,对着吴用点了点头。 苏五涌起身,然后扑通一声,在阵灵又一次要发动攻击前,钻了下去。 阵灵仰天怒吼,尾巴搅打池潭,熔岩飞卷,然后盯向吴用。 “去池潭底下么……”吴用深吸一气,喊道:“邯鼓!你来!” 眉心竖目睁开,邯鼓嘴角一咧,纵起剑光,穿梭在洞室内。 他没有直来直去,而是全力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来回兜转,青紫双芒拖曳出两尾余韵,在洞室内飘忽流动,甚为遨矫。 火蜥阵灵甩尾、挥抓、弹舌想要将这只“苍蝇”给捉住,可却总是差之一着,三番五次失利,不由大为光火,开始发狂,巨大的身躯爬动,横冲直撞,岩浆、碎石、岩块、焦烟……山洞内乱七八糟一片。 邯鼓咧嘴一笑,自言自语:“就是现在!” 剑光一闪,他人已是冲进焦烟之内,直奔岩浆池潭,火蜥一阵搜寻,等看清楚邯鼓的动向,似是知道了他要做什么,嘴里发出短促的啸叫,飞扑了过来。 此时邯鼓已是飞至池潭边,他咧嘴一笑,说道:“交给你了!” 眉心的竖目闭合,吴用睁开了眼睛,重新掌握身体,放出护身的法力灵光,一头扎进了池潭内。 轰隆! 火焰巨蜥随之扑至,巨大的身体砸进池潭内,岩浆四下飞射。 嘶吼! 接连拦截失败,它“愤怒”的吼了一声,洞顶火山灰簌簌而落,烟尘漫天,然后化作星星点点的光斑,消散在了原地。 …… 【你不要紧吧?】 吴用掌握身体,纵入岩浆池潭,第一时间发问。 【我没事,催动剑光御遁,消耗算小的,没什么大碍,调养调养即可,你管自己就行。】邯鼓的语气颇无所谓。 吴用放下心来,刚才邯鼓上身,的确先有一股滞涩感,和往常不同,想来就是自己身体本能的抗拒了…… 他环顾四周,周围火红一片,时不时有一团团的岩浆从身边飘过,煞是宁静。 【等等……】 刚才火蜥砸落,应该要造成冲击才对,为何没有传来? 他疑惑地回头。 【呃……我不是才刚下来?】 身后是红火旺旺的岩浆,视线极处一片漆黑,只依稀看得见一丝光亮,这样子看,好像他已经下来很深的深度了。 …… 第442章 倒反天罡 【不应该啊……】 吴用满脸疑惑,他有股冲动想浮上去看看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转念又想到邯鼓好不容易越过阵灵跃入岩浆湖内,这时候出去,别又有什么意外发生,而且他还没有看到苏五,强行按捺住心里的不解,往深处游动,搜寻苏五的踪迹。 他随之又发现一个奇怪之处,这里的岩浆竟然并不炽烫,起初他还以为是自己的错觉,可等他试着撤去法力,才发现这是真的,周围的岩浆虽然具有和岩浆同样的形质,粘稠,深红,但温度却和温泉水一般,只是带着点微微热意。 【苏五呢……】 他觉得蹊跷,心知恐怕只有苏五知道究竟,于是继续往深处游动,找寻苏五的踪迹。 这座岩浆湖泊一眼望不到底,他正在思考自己还要多久才能游到深处时,忽然——周围传来一阵极强的引力,牵引着他的身子往下方坠去。 吴用一惊,试着反抗,但毫无作用,欲待施展别的手段,可就这一息多些功夫,“嗡”的一声,他竟然掉出了湖底,双脚“啪嗒”站在了实地上。 “这是……” 他看了眼身上身下,安然无恙,满心愕然地环顾四下,身侧是一片崖壁,他正在在边角上。 “吴前辈……苏五幸不辱命,呵呵……” 吴用扭头看向身边,苏五靠在崖壁边,一手挠着后脑勺,一手扯着自己衣角,脸上的自豪被腼腆压着,顾自傻笑不停。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吴用摸不着头脑,苦笑出声。 伏龙剑幻化而出,淡淡说道:“不是什么大事,这小子只是按照约定,完成对你的承诺罢了。” 说着,他回到了吴用的膻中穴内。 苏五见吴用脸上写满了疑惑,呵呵笑着指向他身后的崖壁,“吴前辈,你看,我们是从那里来的。” 吴用回头。 原来,他们所在的位置应该是火罗火山的核心山体内,此处中空,周围是崖壁,崖壁上有一圈一圈的走道,螺旋向下通行。 而吴用的背后则是一个山洞,但不是乌漆嘛黑看不清楚的内里,这口山洞内部充满了岩浆,很是亮堂,但很奇特的是,没有一滴岩浆露出来,就像把装满水的杯子横过来,但滴水不漏。 “从这里出来的?”吴用还是不能理解。 “唔……我们进入山体内部后,虽然七弯八绕的,但总的来说,连接出发点与刚才那口山洞的位置,大致是一个阶梯向下的。”苏五想了想,拿手做了个斜向下的手势,正是之前告诉伏龙剑的那样。 吴用点头,这他倒是能够理解,这是将两点连成了一条直线。 “我在看到阵灵仍会对我们发起攻击时,第一时间想到的是‘我是不是带错路了’,但仔细回顾,我很确信自己没有走岔,并且发现了一个问题。” “既然是向下走,而石洞的出口出现在我们的前方,那么应该是这样的。” 他语气稍顿,右手维持着斜向下的手势,然后把左手竖起,在右手的正对面。 吴用看了眼他的手势,就像走下阶梯,来到了一口大门前。 然后呢? 什么意思? “因为……唔……怎么说呢?”苏五不善表达,看吴用疑问,摸着头皮仔细斟酌言语,“因为我确认自己没有带错路,所以一开始为师怀疑师父在那座山洞内布置了某种机关禁制,那个出口其实是个幌子,出处另在别地。” “不过那周围空空如也,什么都没有,有问题只可能是是岩壁与洞顶,而要是往里面去,就势必会激活禁阵,招来阵灵,这样一来,禁阵的布置就自相矛盾了,所以我当时一阵摸索,试着在那山洞的入口处摸索岩壁,但很可惜……我想错了,师傅的禁制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不过……” “也不是没有任何收获。” 苏五难得露出狡黠的笑容。 “我踩空摔倒后,发现自己并非是顺着倒下去,哦……是这样的,”他佯装踩在山壁上,作势朝一边倒去。 然后他爬起,身体又往反方向倒去,“但按理说我应该是朝这边倒的。” 伏龙剑在膻中穴内恍然道:【原来如此……】 【师叔祖,什么意思?】吴用看他躺倒又起来,一头雾水,不是很明白。 伏龙剑没有说话,只是送来了一幅画面,正是当时苏五试着踩着崖壁爬上去,但随后摔倒的景画。 这下他明白了,就是苏五站上去后,只维持了一瞬的功夫,然后朝重心的后方倒去。 但他们此刻是一路向下的,按照常理,人凌空了,再怎么也应该是朝前摔一个跟斗,顺着重心倒去,而不是朝后摔一个四仰八叉。 但……这是什么意思? 【倒反天罡!】邯鼓忽然说道。 【恩?】吴用不解。 【嘿……说“倒反天罡”过了,他还不至于有这等本事,不过意思是这个意思,就是说,贺煌把那个石洞内的空间方位混淆了。】邯鼓解释道。 “空间方位……”吴用这下隐约能够理解了,但还不是很透彻。 “对!就是空间方位!”苏五一拍大腿,“您果然长于此道!” “按道理我应该是往前倒去,但我却是往后,说明什么?说明师父设下了禁制,在方位上动了手脚,向前变成了向后!” “我们一路是在下行不假,但一到了那个洞府内,不知不觉间,方位便错乱了,我们走在地上,但实际上是走在墙壁上。我们想要往前走,但实际上那石洞出口不是出口,只是个幌子,那岩浆湖泊才是真正的出口!” 苏五觉得自己解释的不很明白,连忙把做成斜向下阶梯状的右手放平,左手佯作的岩浆湖泊便翘了起来,就像一个出口,而原本的山洞出口则变成了洞顶。他说的不算清楚,但吴用大致能够配合他的手势理解,简而言之,便是他们进入山体后,一路七弯八绕,其实是在往山体深处行进,这没有任何问题,但等到进入方才那个山洞后,因为贺煌设置的禁法,方位其实被悄无声息改变了。 所谓的“地面”其实不是地面了,而是墙壁,他们是行走在墙壁上,墙壁成了地面,岩浆池潭变成了出口,所以他们要跳下去,至于那洞口,从方位上来说,应该是岩洞的顶部,从功用来说……并非是什么出口,恐怕只是个幌子。 “你这只是猜测吧?怎么敢冒这个险的,我叫都叫不住你。”吴用苦笑着摇头。 苏五笑呵呵的,“那不是有真人护持我吗?我肯定不会有生命危险。” 吴用张了张嘴,不知该说还是不该说,想想最后还是告诉他:“我这位前辈其实有伤在身,只能护你性命周全,适才你若运气不好,被那阵灵正面击中,我这位前辈恐怕不一定能保你无恙。” 苏五一愣,然后腼腆一笑,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那咱现在不是没有出意外吗?而且您如此相信我,为我争取时间,我若不全心全力想办法,如何对得起前辈您?更何况您是我父亲的救命恩人,就算有危险,我总也得冒险去做,不能辜负了您的期望……呵呵!” 吴用倒真有些佩服他了,“总之你得小心为上,我可是答应了你师兄,要将你完好无缺的带回去。” 苏五连连点头。 吴用环顾四周。 此处周围一圈崖壁,崖底则是一座巨型的岩浆湖泊,至少有三百来丈的径直,这还只是眼睛能看到的部分,岩壁的边沿底下似乎还有空间,滚滚岩浆从中涌出。 “这岩浆湖泊的面积远比我们能看到的大。”吴用稍作思忖,“这里应该就是熔岩堵塞的地方……待我下去看看,苏五,你等在这里。” 苏五摇头,“虽然咱们已经进来了,但我还是陪您一起下去吧,万一这里还有禁制呢?” 吴用本欲拒绝,但想到他方才的决心,便没有泼冷水,而且他说的确实也是,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便点了点头,一手搭在他的肩膀上,飞落到了崖底的湖边。 嗤…… 附近的地面焦红,皲裂随处可见,时不时有一道熏黄的烟气从中喷出,岩浆在湖心翻滚,散发的热意将周围光线扭曲,犹如行走在不真实的炼狱。 轰隆隆…… 地面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崖壁上的碎石簌簌而落,岩浆剧烈的翻涌,一波一波激泼倒岸上。 “这是……要喷发了吗?”苏五脸色煞白,这可是零距离“接触”火山喷发,此处是火山山体核心,一旦喷发,届时便要被淹没,他想想就打了个寒颤。 吴用做好防护的准备,可没想到的是雷声大雨点小,岩浆在一阵剧烈的翻滚后便恢复了平静,咕嘟咕嘟冒泡,并未喷发,反倒是岸边地面的裂缝内,那一簇簇熏黄的蒸汽倒是疯狂喷射,十七、八道一起,嗤嗤嗤的,气味刺鼻,煞是壮观。 “看样子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吴用走到岸边,静静看着湖心翻滚的岩浆。 如果是刚才那震动的动静,火山喷发的动静绝不会小,可居然不了了之,可想而知问题所在。 “我们走,下去看看!” 他带着苏五,纵入岩浆湖中。 火红的熔岩在身边流动,时不时可以见到还未完全熔化的岩石在其中沉浮,吴用一路下潜,周边熔岩从红色变成了暗红色,又从暗红色变成了赤橙色。 到了这里,即便是吴用也觉得一阵火烫,遁光内犹如蒸桑拿一般,人浑身汗淋淋的,好生难受。 但这还不要紧,他看了眼苏五,闷热带来的影响已是让其有了昏厥的迹象,整个人眼皮沉重,浑浑噩噩的。 ‘如果还没有找到问题所在,我得先把他送上去……’ 吴用打定主意,再往下潜,此时周围的熔岩已经变成了金黄色,炽烫难当,正当他准备上浮,先将苏五送回陆面时,这贺煌的弟子身上发生了变化——哦,应该说是他的衣服发生了变化。 原本成套的一丝不苟的衣衫居然散发出了淡淡的青光,苏五瞬间清醒了些,呢喃着说道:“这是什么……好凉快……” 他清醒了不少,抬起手臂看着自己的衣服。 吴用这才发现他身周散发的这一抹青光,似乎能够阻隔热意。 “看样子,贺大师为你们准备的这套衣物绝不是看起来这么简单,说不定是为了方便你等日后炼器。” 吴用的心也放松了下来,很明显,贺煌让弟子穿的这件衣袍有特殊的作用,隔绝热度,恐怕还是为了以后他们炼器所准备。 苏五总算清醒了过来,笑呵呵着,对这套本就欢喜的不行衣服更加爱不释手。 “ 吴用见到下方的熔岩居然变成了白色,脸色顿时变得无比凝重,白色的熔岩,看着毫不起眼,但却意味着温度极高。 果不其然,一经靠近,炽烈的温度便透过遁光传了进来,吴用浑身神汗如雨下,反倒是苏五,只是觉得很热,但并没有什么特别的感受。 “吴前辈,你看那里!” 苏五没有了不适,积极地四下观望,忽然,他指着下方的某处。 “我也看到了。” 吴用其实方才便已经注意到了,这是一团难以形容的巨大漩涡,几乎横跨了整个肉眼所能见到的湖底截面,未熔化完全的石块、不知名的矿物晶屑、白色的耀眼熔岩……种种种种,仿佛被一只大手搅在了一起,兀自旋转。 轰隆隆! 恰在此时,火罗火山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更深层处的熔岩冒起一团团的气泡,一浪肉眼可见的熔岩从中冲涌而出,但一经遇到这个火焰漩涡,便马上被吸附,只有残余的部分从边边角角漏往湖面流去。 这个熔岩漩涡吸附了如此巨量的熔岩,旋转的速度变得越来越慢,仿佛石磨,加了越来愈多的材料,推不动了。 “问题是出在这里啊……” …… 第443章 等候 “问题是出在这里啊……”吴用恍然。 很明显,这里并非是火罗火山的最深处,更也不是熔岩酝酿的始发地,但这里可以说是熔岩喷发的最后一段路径,可现在深层的熔岩喷发后,全都会被这一个巨型的漩涡给拦下来,所以才会出现“雷声大雨点小”的状况。 【你觉得是什么原因?要怎么处理?】吴用琢磨不透,别看这岩浆漩涡好像十分稳定,但他可以真切感应到其中蕴含的恐怖能量。 这不同于任何灵力、真元、妖力或者别的任何法力,这是天地伟力,假如强行干扰,一旦打破了平衡,后果不堪设想。 【你也说了,这是天地伟力,我等之力再是穷尽,与天地又如何?所有人都只是渺渺沙砾罢了,你也不例外,做些引导即可。】邯鼓难得发表了一番感慨。 【引导?你意思是……】吴用不知该如何做起。 【天地是一个整体,某种程度而言,天地和人类、妖兽一样,而我们是生活于天地体内的存在,此处熔岩堆积,火性增幅到了一个难以衡量的程度,可以理解为人体内的而经络郁结,这种情况,你觉得你能做什么?】邯鼓循循善诱。 吴用类比到人身上,加入出现这样的“症状”,那么最好的办法……活血化瘀? 邯鼓嘿然一笑:【行吧,你这么理解。】 吴用嘴角一抽:【你别说的那么勉强,可行不可行,又该如何做,给个准信,这可不是儿戏。】 邯鼓一听:【嘿!准信?哪来的准信,我和老天又不熟,哪知道他想什么。】 吴用真无语了。 【试试吧,他讲的道理没错,顺应自然。既然要活血化瘀,总要先割破创口,将脓血放出来,你直接攻向这个漩涡试试,看能否打破其平衡。】伏龙剑淡淡开口。 吴用面露豫色,假如单单是邯鼓和他说这么个办法,他还真不一定信了,但既然伏龙师叔祖也这么说……他右手紧握,攥出来一根影蚀矛。 【压缩灵力,不记得了?我之前是怎么用这法门的?】邯鼓语气懒散。 吴用回想起当日在封魔禁地的时候,于是重新握手,灵力压缩,原本大约六尺的影蚀矛一阵收缩,变成了四、五尺长短。 【不够,继续!】 影蚀矛再缩,这下变成了四尺左右。 【再继续!】 吴用拳头猛地攥紧,影蚀矛变成了三尺长短。 【你那么多灵力做什么吃的?输导进去啊!】 吴用嘴角一抽,将灵力导入其中,影蚀矛的形影伸缩不定,又复变长。 【压缩!就你现在这样的影蚀矛,离身数十丈就会被熔岩销熔,有什么用?】 …… 几个来回后,一根“焕然一新”的影蚀矛出现在吴用的手中,相比之前只是通体漆黑的影蚀矛,这一根影蚀矛黑的更为深邃,表面有一个个玄妙的经文若隐若现,并且更为凝实,散发着一股摄人心魄的灵力波动,周围的黑色光晕嗡嗡作响。 邯鼓这下满意道:【这下尚堪一用,不过你还得勤加练习,就你方才的凝练速度,实战里死了几次都不知道了。】 吴用懒得理他,左手取出来符令,将之掐碎,顿时碎屑漫天飞舞,在熔岩之中组合成了贺青的五官模样。 “吴用!师弟!怎么样,一切安好?” 贺青显然等得着急了,见到吴用与苏五,迫不及待就问起了情况。 吴用笑道:“多亏了苏五,这一趟下来总算顺利,请看底下!” 苏五松出一口气,笑道:“那就好……那就好……” 时间紧急,他低头俯视,一眼了然情况,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喜色,“好!” 他又觑见吴用手上的影蚀矛,笑道:“看样子你已经准备好用什么办法处理了,那就好,时间紧急,等符令消散,我等一齐动手!” “记住,一旦你确认打破了下方漩涡的平衡,就什么都别管了,顺着火山口离开这里,那时候上空是没有禁制的。” 符令的存在时间只有五息,约定好的是一旦符令消散,两人一齐动手。 吴用郑重点头。 “三……” “二……” “一……” 符令碎裂,销熔在岩浆之中。 “喝啊!” 吴用弯腰投射,影蚀矛离手,在白色的岩浆之中划过一抹幽深的黑色弧光,悄无声息轰炸在熔岩漩涡上。 这一根压缩了吴用近三成灵力的影蚀矛炸开,但预想之中的巨大轰炸并没有出现,《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膨胀,转眼就被漩涡之中的熔岩所吞噬。 咚! 一声闷响,看起来这一矛毫无建树。 吴用着急,不禁抬头,想知道外头海水的洋流现在是什么情况,别到时候洋流调整回来了,他这边还没反应,那就白费功夫了。 邯鼓嗤笑了一声:【着什么急,你以为是买菜么,大海洋流企是说调整就马上调整过来的?一样要点时间。你们这又不是做什么精密的机关器具,虽说要保持一致,但还没有到得分毫不差的地步,放心!】 话是这么说,但吴用不可能就不着急,看看头顶,然后时不时看向底下的漩涡。 好在没有多久,变化来了。 影蚀矛炸开的漩涡位置附近,熔岩的状态有些不一样,流动的速度明显与周边不同,要快上不少,再又数息过后,这些游动快速的岩浆挣破漩涡,冲开了一个口子,从中缓缓流了出来。邯鼓吼道:【跑!顺着火山口跑出去!】 吴用早就准备着,眼见漩涡的平衡被打破,他马上带着苏五冲飞,直奔火罗火山的火山口。 “哎……啊!”苏五还不明所以,等回头又一看,只见那破开的口子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爆开,这仿佛引发了连锁反应,漩涡的平衡被打破,一股一股浓稠的白色熔岩从中喷了出来,速度越来越快,最后以一往无前的势头袭来,竟然比吴用的遁光还要快上几分! 【妈的!这火山比我想的还要厉害!交给我来!】 邯鼓见底下熔岩涌来的势头比他想的还要猛烈,登时也不管了,在脑袋里吼道。 吴用面色一沉,这熔岩便是现在速度也比自己要快,等越往上冲涌,空间越来越狭小,熔岩越来愈多,速度只会更快,爆发到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他绝对没有机会在这等环境下生还,当即交出了身体控制权。 眉心竖目睁开,把苏五又给吓了一跳,“吴……吴前辈,你的……” 邯鼓嘿然一笑,“我什么?坐稳咯!” 他一拍剑匣,碧落紫陌遁出,化为一道紫青双色的虹光裹住了自己与苏五,一声清喝,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极速冲向火山口。 “喝……啊!” 也许是考虑到让火山喷发的时候尽量维持自然的状态,贺煌特意将爆发时的火山口附近的禁制全部撤除,邯鼓便趁此机会,一气冲了出去,“哗啦”一头撞进了海水之中。 他不敢停歇,急忙折转遁光,离了火罗火山上方,转而往右手约莫是东边的位置冲去。 轰! 火山爆发,巨大的力量让整个海底都颤动了起来,炽热的岩浆从山体内喷涌而出,犹如一条觉醒的火龙在海底纵横驰骋。 游鱼惊窜,虾蟹瑟缩,海洋中弥漫着滚滚的火山灰与磺烟,本就黑暗的海底更加暗淡无光,只有那条火龙越发耀眼,在黑暗中狂舞。 一点青光飞来,邯鼓缓缓闭上了眼睛。 “吴用,今日多亏你帮衬。”青光内赫然便是贺青,他笑着朝吴用拱手,“洋流已经回归原位,今次的难题算是过去了。” “苏师弟,做的不错。” 苏五连忙摇头称谦。 “前辈客气了。”吴用回了一礼。 熔岩冲飞,海水如无物,直至接触到深邃的洋流,最前头那一股火红的熔岩忽遇阻力,速度徐徐慢了下来,色泽也黯淡,似是冷却,但后方的熔岩却前仆后继,涌挤而至,推着前头冷却的熔岩撞到火罗岛岛底。 火罗岛剧烈震动,暗红色的岩浆堆积在火罗岛岛底,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熔岩往岛底四方平面扩散,岛底增厚、宽广,短短不过十来息的功夫,火罗岛岛底已是大了一圈,而火罗火山的喷发却丝毫没有变弱的迹象,恰恰相反,喷发大有愈演愈烈的趋势,颇为骇人。 贺青眼中流露出一丝凝重与担忧,“此等规模的喷发还是第一次见,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也不小的是好是坏。” “贺前辈不用担心,我说句难听的……”吴用摇头,“如果火罗岛有难,这时候贺大师早就该现身了,而不是没有任何动静,吴某的法宝和火罗岛的安危还是不能相比的。” 贺青一愣,哑然失笑,“你说得有道理。” 吴用看着一浪又一浪扑附至火罗岛岛底的熔岩,反倒有些担心,“火罗火山喷发如此剧烈,火力不会不稳吧?” “不会!熔岩喷发,附着于岛底,这已是与洋流水火交融过,温度冷却不少的,岛底又有专门调控火力的禁制,所以别看眼下声势浩大,其实无碍,并不会造成火力不稳的情况。你的法宝大概率是成了。” 说的斩钉截铁,这下是贺青反过来安慰他了,吴用心下振奋。 混乱的火海在眼前展开,火光跃动,此起彼伏,炽热的熔岩犹如一只庞大的鬼魅,在暗沉的海洋中穿梭,狂舞。 “此间事了,我们回去吧。”贺青确认一切无误,笑着说道。 吴用颔首,跟着他回到了炉房内。 “吴用,按我估计,师父应该还需要数日的功夫才能出关,你且还是在烈焰塔内住下,就别出去了,一旦法宝炼成,需要你第一时间以法力温养。”贺青拱手,抱歉一笑。 吴用摇头,“前辈言重了,我叨扰了才是。” 贺青挥挥手,“那你自便,这一轮火罗火山喷发尚未结束,岛底附着了巨量的熔岩,我需要出去重新安排扩建的计划,就不奉陪了,失礼!” 吴用拱手,“有劳!” 贺青颔首,带着苏五离开了烈焰塔。 吴用呼出一口气,催动符令,回到了玲珑阁内,一坐到蒲团上,他便【怎么样?接连两次动用法力,你要紧不要紧?】 【还行,还好只是御动遁光,你的修为越来越强,往后不到万不得已的时候,我不会再上你身了,否则真真伤敌一千自损八百。】邯鼓的声音带着一丝虚弱。 吴用苦笑,邯鼓的存在可以说是他的底牌了,不能动用了,真的有些可惜,记得在封魔禁地的时候还可以的,怎么现在就有这个顾虑了? 【你去封魔禁地的时候,才在守明“豢精养灵”这一重境界,我控制你的身体当然无碍,但你之后接连突破,跨越了“精元意满”,直至“阴阳归位”,都接近褪死境界了,哪里还能一样?】邯鼓没好气说道。 【现在把我当个底牌了?没我了你就开始慌了?】邯鼓语气戏谑。 【倒不至于,只是少了一重手段。】吴用有些尴尬。 邯鼓冷哼一声,没再说话。 吴用烧水烹茶,稍作歇息。 【倒也不用可惜,我虽不便再掌控你的身体,但别忘了,我的存在是基于什么的。】邯鼓忽然又开口。 【基于什么?】吴用放下茶盏,吴氏血脉?哦……等等,是说《西升灵虚真一书》? 邯鼓道:【没错,我等在吴氏秘地内的存在皆是妖灵,基于吴通真创立的法门,依附于你吴氏弟子身上,借以《西升灵虚真一书》,施展法门。】 【我虽不便再上你身,但你却可以通过《西升灵虚真一书》借用我的力量,我是在秘地最底层的妖灵,早年只和你家老祖合作过,如若你能发挥出这门功法十成十的威力,呵呵……】 【怎么也比我占据了一个不属于自己的身体,强行出手要来得强,你明白我的意思了吗?】 …… 第444章 宝成 吴用点头道:【我也已经有打算,待《擒龙形剑经》突破,我就着手开始联系《西升灵虚真一书》的法门。】 【恩,这功诀是你老祖所创,不简单的,好好学吧,不会让你后悔的,而且……】邯鼓话说到一半,突然停下了。 【而且什么?】 【没有,你不需要知道。】 吴用哼了一声,管自己盘腿坐定,调整呼吸,准备进入到修炼的状态中。 【师叔祖,你感觉如何?刚才护持苏五,又让你有所消耗。】 【无妨。】 吴用点头,沉神入定,开始运转《擒龙形剑经》。 银色的真气徐徐缭绕全身,缓缓收放,犹如在呼吸一般。 …… 八日之后,贺青来访,吴用推门而出,见其面带喜色,心头一动,“前辈,可是贺大师那里有进展?” 贺青摸着胡须,笑呵呵说道:“我得到消息,今日师父便会出关,虽然用的时间比预计久了点,但好事多磨,师父对这一次炼器似乎尤为满意,你可以期待一下。” “果真?”吴用大喜过望。 等了这么久,终于有消息了,此次一波三折,好在还算顺利,而且炼成的法宝能让见过不知多少法宝的贺煌也觉得满意,他心下顿时充满了期望。 火鼎陷在烧得通红的地面内纹丝不动,等了大约五六个时辰,从天明到天黑,终于传来了异动。 火鼎一阵剧烈的摇晃,本就赤红的鼎炉散发出了耀目的光亮,忽然砰的一声巨响,一道红光从中炸了出来。 盘膝而坐的贺青拜倒在地,高声喊道:“弟子拜见老师!” 劲风扑面,红光照亮了整座火塔,吴用眯起眼睛,只见贺煌虚浮在火鼎上方,右手臂弯捧着一样器物,左手摸着自己精心修理的胡须,大笑着说道:“哈哈……宝物已成,吴用,接好!” 他把右手臂一抬,臂弯内的器物便飞了出去,落到吴用的手里。 吴用定睛一看,只见这并非是他要的宝物,而是一只椭型的筒状物,两头尖,中间圆,形似一颗橄榄。 此物入手颇为沉重,似乎是某种金石制成,表面尤为细腻,最为上乘的瓷器也比之不得,通体散发着清光,隐约可见刻绘了繁复的纹理与符文,但没有具体的图案,甚为古朴。 “这是……”吴用抬头,疑惑的看向贺煌。 贺煌含笑道:“这是你的宝物啊!” 贺青也一脸讶色,奇道:“师父,这是……” 他也没有见过这筒状物,如果没有记错,他听说吴用要的法宝应该是一张宝弓才对,怎么是眼下这样的形状? 吴用好奇地摆弄了一阵,“难道……我的法宝在这筒状物内?” 不知为何,拿在手里,他便隐约感觉与这东西有所联系——确切说来,不是这个筒状物,而是筒状物内的东西,如果法宝在里面,那这橄榄型状的东西倒也确实解释的通。 贺煌一笑,却不详细说明,只道:“别的且先不说,吴用,你自以法力和精血炼养此物十二个时辰,切记,一旦开始,中间不得停止,全力运转功法,就在玲珑阁内做这件事吧。” 明显的,对方心情很好,联想到贺青之前说贺煌对此次炼宝十分满意,吴用心下更加好奇了,拱手道:“叨扰贺大师!” 贺煌点头,然后看向贺青,“我要稍歇片刻,贺青,你看好火塔,这期间别让任何人打搅吴用。” “是!”贺青表面看不出什么,但心里却是一惊,师父何等本事,以往炼制更厉害的宝贝都不见丝毫疲惫,怎么今天炼了一件寻常法宝就要歇息? 贺煌似是看出他的想法,笑骂道:“谁能想到这件法宝会引动火罗火山与附近的洋流?这等宝物我见也没见过几个,想着毁了可惜,硬是坚持了数日,耗费我大量的法力与秘术维持炉火稳定,还好你们成功了,否则真是功亏一篑!” 吴用和贺青一惊,两人互望了一眼,俱在对方眼中看到了一丝诧异。 “师父,你是说今次火罗火山的异状与洋流的变化……是因为吴用的这件法宝所引起的?” “贺大师,这……” 贺煌没好气说道:“行了,这些晚点再聊,你先去炼养此宝,不要错过了最佳的养炼时机,真是……这笔买卖可亏本了,法力消耗不说,还耗费了我不少宝物,包括你手里这只养灵匣。” 不过他马上又挥手,“你不用在意,嘿……炼宝的酬劳我会要去找总岛主要,他财大气粗,早就说了会一应承担。” 吴用愣了一愣,不知他在说笑还是认真的,苦笑着拱了拱手,“多谢前辈!” 贺煌挥了挥手,离开了烈焰塔。 贺青说道:“吴用,你变在玲珑阁内养炼此宝,期间我会将烈焰塔封闭,以免有人打扰你。” 说罢,他紧跟贺煌脚步,出了塔外。 吴用谢过,目送两人离开,回到玲珑阁内。 【这到底是什么?】 他盘腿坐下,将这形状奇怪的所谓“灵匣”横放在双膝之间,拿指头轻轻叩击,摇了摇,啧啧称奇。 【恐怕是某种蕴养新炼成的法宝的器皿,贺煌不是说了,以往有人登门请他炼器,都是让其在岛外等候,炼成之后用某种手段保存灵性,将法宝寄送出去?恐怕便是此物。只不过看方才贺煌的样子和贺青的反应,你这只“养灵匣”远非寻常,赶紧炼养看看。】 邯鼓的语气里同样充满了好奇,一个能让玄虚子记得的炼器大师,炼成的法宝究竟会是如何样的呢?甚至能够引发火罗火山与附近海洋洋流的异动,啧啧啧…… 吴用深吸一气,暂时抛开满怀的期待,清空大脑,静心入定,开始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 膻中穴大开,血气在体内咆哮奔流,犹如涛涛洪河,初时几个周天下来,没有任何的异状,不过等到第三个周天结束,他体表的毛孔内散发出了一蓬一蓬的血雾,不过转眼的功夫,便将他全身笼罩在内。 养灵匣表面的符文明灭闪动,周围的血雾被吸附入内,仿佛是在呼吸!吴用心下啧啧称奇,这回他可以确认了,法宝的确就在养灵匣内,因为随着功法的运转,他能够清楚地感应到自己与其之间的联系在逐渐加深。 ‘会是什么样的呢……’ 血气在体内周洄,养灵匣呼吸不停,玲珑阁内安静了下来。 朦朦胧胧间,他感觉到自己的双眼眼珠子微微跳动,这令专心投入的他心神恍惚。 蓦地——双眼内传来了截然不同的两股感觉,一冷一热,左眼炽热,右眼冰冷,炽热如熔炉内烧红的烙铁,冰冷似腊月中刀割的寒霜。 截然不同的痛楚令他闷哼出声,到达一个实在令他难以忍耐的极限后,吴用一下睁开了双眼—— 左眼一轮大日金煌耀目,右眼一勾弦月银华凛冽,金银两抹灵光照摄住膝头的养灵匣,随后他双眼周围青筋凸起,血液在其中缓缓流动,一股股的,肉眼可见,并且炽热与冰冷居然也开始顺着双眼内的经络开始流动…… 整整十二个时辰不眠不休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后,吴用睫毛微动,血雾如风卷残云,一个呼吸的功夫便全部归复入体,安然回到了膻中穴内。 眼皮抽动,瞳孔中的日月隐没,吴用的眼神逐渐明清。 他低头一看。 “这……” 只见此刻的养灵匣已是大变模样,原本只有淡淡清光的光滑表面已是被日、月双纹所绘满,两种纹路配以不同的底色,一金一银,自养灵匣的横截面分成两半,泾渭分明。 “还差点火候吗?” 经过十二个时辰炼养,他与自己这件法宝已然心神互通,心知此刻还不到打开养灵匣的时候,宝物仍需要一点时间来温养。 他讲养灵匣收入膻中穴,起身喝了口茶,稍作歇息,推门而出。 “贺前辈!” 吴用一眼就看到了站在烈焰塔入口的贺青,“您不会一直等在这里吧?” 贺青摸着胡须笑道:“怎么会,算算时间你该出来了,我这才来这里等候,你的法宝呢?可是不想让贺某开开眼?” 吴用苦笑,“您说笑了,宝物还需要一段时间的温养。” “哈!好事多磨!”贺青一笑,他也就是说说,法宝又不是什么书画作品,随意能拿出来让人品评的,虽然他不会害吴用,但法宝向来是知道的人越少越好,越能出其不意,克敌制胜。 “师父他老人家已经在岛上,现在你宝贝也炼成了,我们也回去吧。” 吴用拱手,“有劳。” 贺青将玲珑阁收走,带着他离开了烈焰塔,经过炉房,穿越地下火道,回到了岛上陆地,然后沿着廊道,来到了“回”字型大院内那座坐北朝南的厅堂内。 贺煌高高坐在主位上,底下站着苏五,一见到吴用,便笑呵呵说道:“吴用,怎么样,炼养的如何?” 吴用拱手见礼,将养灵匣的情况简单说了下。 “你这法宝不简单,炼成的难度远超我的预想,炼养要花费的功夫久些也正常。”贺煌说着,把手一指下首的位置,“坐。” 吴用谢了一声,从侍从手里接过茶水。 苏五上前见礼。 吴用笑道:“贺大师,此次若非苏五,吴用的法宝大概率是不得出世了。” 苏五连连摆手摇头,“前辈切勿如此说,苏五只是做了应做之事,当不得您如此夸奖。” 贺煌面露不悦之色,沉声呵斥,“是你的功劳就是你的功劳!怎么如此扭扭捏捏,谢了吴前辈就是!” 苏五哪敢违抗师命,连忙谢过吴用。 吴用岂能看不出来贺煌只是佯怒?恐怕其心里对这个弟子再不能更满意,他沉吟片刻,手上多出来了一件东西,递向苏五。 “我手上没有什么好东西,只这件法器还算不错,便送与你了。” 苏五一愣,只见吴用给过来的是一面散发着幽蓝光泽的冰片,巴掌大小,六边形,拿在手里很是沁凉,冰块一般。 他连忙把东西递回去,“不不不……吴前辈,我只是做了自己应该做的事情,这件宝贝……” 话没说完,贺煌瞪了他一眼,“事情是你应做的,东西是你应得的,收下!” 苏五张了张嘴,剩下的话全都卡在了喉咙,最后缩着脖子对吴用到了一声谢。 “这件法器似乎使用冰灵棱龟的背壳所制成,是一面盾甲,我看上面大约有三十三重禁制?这是一件上品法器,防御力出色,恐怕对火属性神通道术还有克制作用,苏五尚还用不到这等法宝,于他而言十分珍贵,我替他谢过你了。”贺煌一眼了然。 吴用心下暗赞,大师果然是大师,居然只是扫了一眼就看出这些门道,他笑着说道:“我只是班门弄斧,待苏五修为合适,贺大师必然会为他准备更好的法器。” 贺煌哼了一声,扫了眼苏五,“这些不成器的,拜在我座下,将来法宝还要我给?说出去岂不是让人笑话?” 苏五连忙拜倒,大声喊道:“苏五定当不负师父的期望,一定好好向您求道学法,将来报效您的培育之恩!” 贺煌脸上露出满意之色,指着苏五对吴用说道:“我第一眼见到他,就知道他天资不差,人虽然木讷了些,但将来还是可以略做期待的。” “只不知为什么他一直没有静下心来好好学究,但现在好像有所改观。就在你到之前,我问了他为什么,他说是在火罗火山内的时候,目睹了你的本事,心中向往,希望能学得本事,保护想保护的人。” “吴用,这还多亏了你啊!” “大师言重了,只是苏五自己明悟了罢,”吴用哑然失笑,“求真问道,大多人的目的都是一搏长生,执念太重,苏五倒是不一样,只想保护身边之人,说不得无心插柳柳成荫。” 贺煌露出一个欣慰的笑容,“这点我是满意的。” …… 第445章 归途与老熟人 寒暄的话说得差不多,吴用咳嗽一声,问道:“所以……贺大师,您之前说我的法宝引发了火罗火山和洋流的异动,这是怎么回事?” “哦……”贺煌抿了一口茶,“你这件法宝炼制的方法、材料、工序都颇为独特,炼制完成的时候,居然引动了天地异象。” “火罗火山熔岩从海底地下喷发,因为过于剧烈,导致火山口堵塞;海洋暗流变向,无法及时为熔岩与火山灰降温,这两者导致炉房内的火力发生了落差极大的变化。” 吴用心头微动,火山喷发与洋流变向,一个火,一个水,正与他《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水火本源相对应,看样子还真是被自己这件法宝所引动? “换做寻常,一件法宝与我火罗岛的安危相比自然不值一提,我会毫不犹豫收手,宣告炼宝失败。不过……你这件法宝着实有些不一般,我觉着就这么放弃过于可惜,便传信告诉贺青可以努力一把。”贺煌悠然说道。 不过他马上一笑,“但说实话,我是不抱多大期望的,时间如此紧急,贺青要操控‘定风波’,谁人下得去火罗火山?我知你本事非凡,但也不认为你能够在我布置下的禁制内找到火罗火山堵塞的核心,没想到啊没想到!啧啧……” 他满意的看了苏五一眼。 “火罗火山顺利喷发的那一刻,我真的意外,我在想自己的禁制怎么会被破了呢,我第一个反应是你的法宝成了,值得高兴,但马上第二个念头就是我出去后要调整火罗火山内的禁制,哈哈哈!还好啊!” 贺煌仰头大笑,摸着胡须,看这样子,苏五能够带着吴用顺利进入火罗火山内部很是让他高兴。 贺青在一旁看着苏五,也是满脸笑颜。 贺煌说道:“你那支养灵匣是我当场炼制而成,因为照常而言,你人在这里,法宝炼成,直接给你养炼便罢,不过你的这件法宝有些独特,刚刚炼成,极不稳定,容易引动周围灵气,为免再出现之前的变故,所以我才用养灵匣收存。” “不过现在经过你十二个时辰养炼,应当是无碍了,再过几日的沉淀,你的法宝便能够完全稳定下来了。” 吴用这才明白事情的来龙去脉,再一次拱手道谢,哪怕他不同炼器,也知道那只养灵匣绝非寻常,毕竟对方都说了他的这件法宝不一般,那能够稳定这样一件法宝的养灵匣又会简单到哪里去呢? 俗话说好马配好鞍,是也不是? 贺煌哈哈一笑,“我还是那句话,不用谢我,你这次炼器,所有的耗费都算在总岛主头上,哈!我自会去找他,他财大气粗,付得起!” 吴用只得苦笑一声。 两人再聊了几句,吴用看时候差不多,便起身告辞,“贺大师,如今既然法宝已经炼成,吴用尚有要事在身,急着回转门内,便不逗留了。” 贺煌放下茶盏起身,颔首道:“好,一路顺风。” 吴用拱手,“叨扰了。” 贺青笑道:“吴用,我送你出岛。” 两人纵起遁光,离开了火罗岛。 不多时,贺青便回转,拜道:“师父,吴用已经离岛。” 贺煌“嗯”了一声。 贺青犹豫道:“师父,这吴用炼制的究竟是什么法宝,当真如此厉害?” 贺煌没有直接回答,“只论法宝本身,用料、禁制、工法,俱称得上最上乘,但也不至于引动当日的异象,恐怕还和他本身有关。” 贺青亦懂器道,闻言一惊,“您是说……这法宝炼成后,是因为与吴用的感应契合所以才引动的异象?” 贺煌颔首,“恐怕他现在自己也不知道这件法宝有多么难得,怪不得梁长运如此看重此人,能够继承峨眉老祖双剑之人,果然非凡。” 贺青笑道:“您如此帮助吴用,咱们与他也算结下一个善缘,听说峨眉最是恩怨分明,,知道此事,说不得就会觉得承了咱们一个情,倒是件好事。” 贺煌听了却是摇头,“峨眉承我们的情?你想多了,我承了这小子的情才对。” “您……承他的情?”贺青一愣。 贺煌说道:“此前我虽然决定居于南溟,并且经营了火罗岛,但心底总归是还是有些……唔,我也不知该如何形容,姑且称之为疏离吧,但那天这小子说的,却让我如有所明悟。” “那天……”贺青仔细回忆,想到了吴用初登岛时候,师父好像曾经有过一次难得可见的情绪流露,“您是指……他那‘浮萍’一说?” 贺煌感叹道:“是啊!为师飘摇一生,这些年来才算稳定,这火罗岛亦然,从一团火山熔岩到现在的规模,像是落地生根,与为师何其相似?若非他点破,为师尚还执迷,真是旁观者清,当局者迷。” 贺青恍然,“所以那日您和总岛主说‘火罗岛会有繁荣的一日,届时要请总岛主来指点意见’……” 贺煌点头,“再么……苏五是我这批弟子里天赋最好的那一人,哦,其中也包括了你,我这是实话实说,你也不要觉得如何难受,更不要嫉妒。” 贺青哑然失笑,“师父,您这话说的我才不是滋味,我都跟了您多久了,这些事儿我还能不清楚?怎么会因此而难受?” “我是放心你的,是我说得不对,”贺煌满脸欣慰,“之前这苏五心思有些飘忽,似乎还在牵挂其家中老父,没有全身心投入日常的课业中,可尽管如此,他对于禁法的理解、炼器的悟性、修道的天分是其他几人所比不上的。” “我之前还在头疼如何打开他的心结,一直想不好导引的方式,没想到啊!这下去了一趟,心结被打开了!不仅如此,他还提前完成了我的入门考验。” “入门课题?”贺青眼前一亮,“您已经准备好了?” 如今包括苏五在内的所有新进弟子,名义上来说,都是“记名”的,只有通过一场考验,方才能被师父收为正式的弟子。 贺青当年便是这么过来的。 “没错,考验便在火罗火山内,能靠着自己的本事,走到山体内部核心地带,方才算是通过了考验。”贺煌悠然说道。 贺青知道所谓的“靠自己的本事”应该是对禁法的理解,不禁感叹:“苏五果真在禁法一道上有天赋,我在他这个年纪……呵呵,我不如苏师弟远矣!” 贺煌笑道:“帮我多多关注这小子吧,过些日子,如若机会合适,我便先将他收入门下。” 贺青喜道:“弟子省得了,恭喜师父,苏师弟天赋出众,今又愿意一心求道,将来必定有所成就。” “那却是说早了啊……”贺煌脸上露出淡淡的笑意,但语气那一丝期待却是怎么也掩饰不了的。 贺青陪着说了几句话,起身告辞,自去处理炉房扩建的事宜。大堂内,贺煌抿了口茶,喃喃自语:“开通了我,开通了我这弟子,呵……恐怕在峨眉那位白真人的眼里,我贺煌才是承了吴用的情才对。” 他想到此前回顾火罗火山内的情况,那分明是器灵的魁梧老者以及吴用眉心裂开的那一只竖目,忽地洒然一笑。 “能被峨眉老祖看重,这吴用将来成就绝非一般……也罢,若果真如此,我与我这弟子与他也算是有过缘往,就是承了这情又如何?” …… 与蔚蓝的海洋截然不同的山林大地出现在视野中,精美的楼阁自空中划过,吴用站在三楼的露台上,对身边两位花甲老者说道: “宋前辈,徐前辈,此处已是大晋地界,接下来的路途吴用自己走便是,不用劳烦您二位了。” 其中一人笑道:“遵照总岛主的命令,吴用,我们得将你送进峨眉才能够回去,而且接下来没多少路,便让我们再带你一路吧!” 吴用拱手道:“有劳您二位,只是回山门之前,吴用另有要是得办,您们看……” “是吗……”另一名老者略作沉吟,“既然吴用你有私事要办,我们跟着确实不方便,而且现在是在大晋的地界……” 两人互望一眼。 “那便将你在这里放下?” “好,有劳您二位这一路的护送。” 宋、徐二人笑着说客气,再又寒暄了几句,驾驶云楼回返南溟去也。 …… 吴用目送云楼消失在视野中。 今天已是他离开南溟的第十五日了,那天在告辞贺煌之后,他前去与梁长运道别,被硬留下来吃了一顿饯别宴,之后在梁长运的坚持下,由宋、徐两名元婴修士护送他回程。 离别之时,梁长运表现得异常热情,他难以消受,一问之下才得知,原来是因为他当日对贺煌阴差阳错说了一句“浮萍落根”的话,令得贺煌坚定了扎根南溟的心思的缘故。 须知道梁长运对贺煌很是看重,但也一直清楚,贺煌虽然经营着火罗岛,但始终从未正面表示过要永久定局南溟,贺煌当日的突然邀请等若间接表态,梁长运岂能不高兴?所以才会对他这般热情,却是衷心的感谢。 不过对他而言,这完全是一场意外,当时他也只是突有所感的发言,可没有想得那么多,完全是阴差阳错。 穿过南海,途径婆娑国,现在终于回到了大晋的边境线,约莫再有半日的功夫,他便能回归山门。 不过在此之前,他还有一件事要做。 吴用张望左右,确认了自己所在,纵起遁光朝东南方向前进。 看这样子,竟然是要往南疆的方向去。 【这一趟小心些,归觅十八山内应该有灵变的大妖存在,你若动手动静过大,被发现了,我帮不了你,你师叔祖才恢复,《擒龙形剑经》又未突破,别被生擒咯!】邯鼓的语气颇有些幸灾乐祸。 吴用没好气说道:【你就希望我被发现?】 邯鼓嘿嘿一笑:【所以你自己小心点,别到时候术法学不成,反而栽了个坑。】 吴用哼声。 他这一趟是要前往归觅十八山,因为已经下定决心好好修炼《西升灵虚真一书》,而修炼此门功决所记述的几门法术需要部分妖兽灵血与妖丹来配合,故而他打算回转山门前,先去十八山走一趟,省得后头还要再出门。 一路疾行,不做停留,下方是一片茂密的森林,树木泥土的生气与和煦安然的阳光令他身心放松,那南溟终究是海岛,海风潮湿,阳光毒辣,待久了确实不习惯。 【小心,有个尾巴吊在你后头。】突如其来的,邯鼓一句话将他从放松的环境中拉了出来。 【尾巴?有人跟踪我?谁?】吴用面上不动声色,微微偏移了前进的方向。 【不晓得,不过这家伙的速度很快,看样子没打算隐瞒行踪,好像……有些熟悉,但又有些不一样。】邯鼓感应着感应着,自己也好奇起来。 【熟悉又不熟悉?】吴用心下不解。 【师叔祖,您有感应吗?】 伏龙剑稍作感应,说道:【不知,我只是器灵,这方面远不如山神子,你听他的便可。】 吴用打起一十二分的警惕。 又过了一会儿,邯鼓再次发声:【这家伙的速度很快,但好像……咦!看这法力波动,是个金丹修士?那倒不用太小心了。】 吴用却没有放松警惕,金丹修士?会是谁?找自己来做什么? 【有些奇怪。】邯鼓的语气忽然变得难以置信。 【什么?】吴用被他吊起好奇心。 邯鼓语气古怪的说道:【这是你的老熟人了……】 老熟人? 吴用不禁皱眉。 便在此时,他终于有了直观的感受。 后方出现了一股他气息,确实很是熟悉,稍加感应辨认,吴用面露震惊之色,猛地停驻遁光,一脸疑惑的表情,回身望向后方。 “这是……”视线中的遁光起初只是一个芝麻大的黑点,眨眼的功夫,便出现在了天际线,疾速接近,“谯谨!?” …… 第446章 谯谨与多努 遁光之中的并不是别人,正是早已被他一掌劈成两半的谯谨。 “这……如何可能?” 吴用清楚记得自己四记手刀下去将谯谨彻彻底底杀死,谯谨怎么可能现在以如此快的速度的遁光追击自己? 【小心点,有古怪。】邯鼓忽然提醒。 吴用当然知道有古怪,他右拳虚握,随时准备攥出影蚀矛。 谯谨见他停下,猛一把提振遁速,须臾之间,已是来到了吴用十丈开外。 吴用这下亲眼瞧清楚了他的面孔,不是谯谨是谁?他满心震惊,可谯谨却只是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言不发。 “谯谨?你居然没死?”吴用皱眉,“不对,你身上没有生气,你不是活人!” 谯谨抬头,咧嘴露出无比僵硬的一笑。 【这只是一具尸傀,正主在云层之上,原来如此……】邯鼓哼声。 “嗯?”吴用忽然回想起回到南溟的时候,梁长运说过,多努似乎用了什么手段,将谯谨炼成了一具尸傀,莫非…… “阿弥陀佛!吴施主果然厉害,竟然发现了小僧在跟踪你,难怪谯谨一直视你为眼中钉肉中刺。”一个平静祥和的声音在云层内响起。 “你是……多努?果然是你!”吴用觉得这声音耳熟,稍加回忆,想起这声音正属于谯谨身边那个南缺坡肉佛寺的僧侣。 “不曾想吴施主还记得小僧,不错,小僧正是多努,阿弥陀佛!”云雾分开,从中下来了一个身穿衲衣,脖子挂着巨大佛珠串的僧侣,满脸含笑。 吴用扫了眼谯谨,“所以这是怎么回事?你将谯谨炼成了尸傀,现在又来找我,做什么?” 多努面带笑意地说道:“吴施主以为呢?” 吴用面无表情。 “呵呵……阿弥陀佛!”多努双手合十,“亲手杀死吴施主一直是谯谨的夙愿,没想到他最后反倒败于施主之手,我知他执念过深,便是死去也不得安息,是故祭炼了他的尸体,准备为他完成心愿,也算是超度他了。” 吴用冷笑,“超度他?我看是你是可惜他的尸体,这才将其祭炼了罢?” 多努一笑,“吴施主误会我了,当初谯谨重伤,独身来我肉佛寺疗伤,小僧便与他说清楚了的,一旦他死后,尸体要为我所用。谯谨同意了的,可不是小僧自作主张,这些年来他是小僧少有的好友,如今离世,小僧真是有些伤心。” 说着说着,多努面作苦色,竟然以袖掩面,开始抽嗒哭泣。 “说到底你还是看中他的尸体,如果他真如你口中所说的是‘少有的好友’,怎么可能在死后亵渎其尸体?”吴用是不能理解,也不相信这些魔道人士的说辞,拳头一攥,影蚀矛在手心汇聚而成。 多努双手合十,再次念诵佛号,“吴施主有所不知,小僧家祖‘金佛手’,家中传下来的规矩便是‘救你生前,掌你身后’,出手救人的代价便是要你献上身死后的尸躯,哪里是小僧的觊觎谯兄的尸体?” 吴用面无表情,“你说是就是吧。” 多努看着他手上的光矛,一脸悲戚地说道:“看在小僧与谯兄的关系上,不若请吴施主收了法术,让我取了你的项上人头可好?否则……否则谯兄死不安宁啊!” 二话不说,吴用将影蚀矛投掷了出去。 多努叹气,摇头腾空,身后低头沉默的谯谨一冲上前,双手掐诀,前胸位置出现一座竖立的光盾,波纹若隐若现,无数的藤蔓从中暴窜而出,纠结成一块藤甲盾牌。 轰! 影蚀矛轰至,黑色灵力汹涌翻滚,将藤蔓一蓬一蓬的吞噬,犹如引线着火,黑色灵力延伸着烧向后头,可光盾立马消散,藤蔓顿时变成了无根之木,被尽数吞噬。 谯谨的身影消失不见,吴用猛地抬头,只见一个黑影从天而降,毫不犹豫,一掌拍出。 当! 金铁交击的声音响彻山林,群鸟皆惊,拍打着翅膀,飞向天空。 掌心传来巨力,吴用眉头一挑,飞退了两步,望向前方,谯谨此刻浑身散发着黑色光芒,身后隐约可见一尊瘦削的佛像。 这具佛像浑身只剩皮包骨,但却筋肉虬结,能够清楚看到骨头上附着的干瘪肌肉,让人不敢小觑。 【鼓谯谨什么时候会这法术?】吴用心奇。 【必然不是邯鼓的手段,人死如灯灭,至多也就留下点烛油罢了,他的丹田早已溃散,金丹崩裂,如何能动用法术?此必然是多努的法术,借由谯谨的身体施展罢了。】邯鼓一语道破玄机。 多努见吴用不动,悠然道:“吴施主,自你离开南溟,小僧尾随了一路,本以为峨眉近在咫尺,今次是没有机会对你动手了,原想就此回去,日后再寻找机会,没想到南溟的人到大晋地界就先回去了,真是峰回路转。” “不过小僧有一个问题,施主是怎么发现小僧的?小僧自认一路以来隐蔽的很好,就连那南溟飞楼上的几个元婴修士也不曾发现小僧的踪迹,吴施主你又怎么发现我的?看刚才的样子,似乎在此等候多时了。” 吴用指着谯谨,“当日所有人都小看了你,没想到你居然也擅长炼体之术,那一天的比斗,我记得你一直都是使用的术法,避免与人正面轰击的,原来是做样子的。” 如果没有记错,当时与多努交手的是一个南溟弟子,多努极力避免与对方正面碰撞,以致给人一种“近身就完了”的错觉。 但现在谯谨被炼化成尸傀,用的是多努的法术,等于是多努的化身,说明多努本身根本就不怕近战,只能说此人心思很深。 多努露出一个腼腆的笑容,“阿弥陀佛,小僧可不是炼体士,只是借了一位大佛王的法身投影罢了。” 谯谨脚下一蹬,一股劲风直窜下方山林,借力冲向吴用,伸出干瘦的手掌,紧握成拳,毫无花哨的直接对着吴用的胸膛轰去。 这拳势初时只是寻常,但谯谨身后的干瘦佛像也伸出了拳头,虚影与谯谨重合,顿时一股极强的劲气压迫过来。 吴用体内血气翻涌,猛地抬起左臂,一掌挡在谯谨的拳头,掌心骤然一缩,将谯谨的拳头捏在手心,然后右肘提起,狠狠一圈夯向谯谨的门面。 “阿弥陀佛!施主果然不凡。” 上空多努的声音透过云层,袅袅空灵。 谯谨的身体忽然裂开,吴用的拳头一击打空,直接冲空挡中穿了出去。 “嗯?”他定睛一瞧,原来是谯谨的身体构造古怪,居然不是血肉之躯,而是木头一样的植物,丝缕分明,就像是枯木,此刻就像藕断丝连,接在一起。 躲过了这一拳,一根根枯丝马上绷紧,谯谨的身体随之闭合,将吴用的拳头也给包裹在了其中。 吴用试着抽动手臂,没想到居然一股韧劲从手臂上传来,谯谨的身体似乎在锁紧,令得他无法抽出。 谯谨猛然抬头,面无表情的脸正对着吴用,身后佛像瞬间凝实了几分,他左手握住吴用的右小臂,高举右手,呈托举状,一只散发着黑色幽光的光轮遽然显现。 吴用表情微变,左手掐出一个剑诀,铿锵一声,身后剑匣打开,碧落紫陌冲天而起,直坠谯谨头顶。 谯谨将手往头顶一托,黑色光轮“嗡”的一声投射而出,与碧落紫陌正面碰撞在一起。 光轮来回闪转腾挪,犹如一轮黑色的太阳,周围冒射出犀利的齿轮状光芒,与碧落紫陌铿铿锵锵接连劈斩。 却还没完,谯谨身后的佛影一闪,他空出的右手轰向吴用的脑门。 吴用一手被禁锢在谯谨体内,一手持捏剑诀,眼见这一拳打来,脸色一沉,露在谯谨背后的右手马上又掐出个剑诀。 《擒龙形剑经》……铿! 一点银光昼亮,自吴用胸口透出,杀气喷涌,流光闪过。 谯谨的拳头以迅猛之势袭来,却在将将碰及吴用门面时,在半空犹如风中落叶飘零,坠向大地山林。 同一时间——铿……铿! 碧落紫陌连斩,双剑呈十字绞合,将黑色光轮切裂斩碎,随后直刺谯谨头顶,谯谨见状,身体再次裂开,飞身后退。 吴用终于脱手,左右手双持剑诀,青光、紫芒、银华三道锋锐利异的璀璨剑光在头顶兜转,杀气、煞气波荡四溢。 “你……你居然还有第三口峨眉宝剑!?”云端之上,多努看着吴用头顶悬浮着银色古朴宝剑,语气里是掩饰不住的惊骇。 吴用眯起眼睛,双持剑诀,三道剑光交错,斩击、劈袭、尖刺……每一下都以最为刁钻的角度攻向谯谨。 尽管《擒龙形剑经》尚未突破金丹,不过《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两门功法,一门已是在“阴阳归位”的小境界,一门已是突破金丹,再加上碧落、紫陌与伏龙三口宝剑皆是锋锐无匹的宝剑,一时之间谯谨根本抵挡不住,被斩了个大卸八块。 谯谨的尸块没有血液,七零八落的,但没有立马湮灭,而是悬浮在空中,一根根若隐若现的虚线将其串联,竟然还能够恢复。 只不过看这速度,绝非短时之功。 这一路返途,吴用一直在温养伏龙剑,伏龙师叔祖早已恢复,不过三口飞剑协同应敌,对目前的他而言还是有些吃力,把手一招,张望云顶,朗声喊道:“怎么,还是不想自己出手?若再用谯谨这具尸傀,你恐怕是没办法为他超度的了。” “哼!”多努终于不再是笑嘻嘻的,一声冷冽的哼声自云顶传了下来,“你莫不是以为我就这点手段?” 吴用立马锁定了右手前方的某片云空,目光闪动,隐约能够看见一个身影,但并不真切。 多努说罢,谯谨的一个个尸块上冒出来无数的新嫩芽头,犹如触手互相勾连,将尸块结合在了一起。 吴用面无表情,剑诀再动,碧落与紫陌盘旋而出。 “喝!” 多努一声喝,由于谯谨被斩碎而崩裂的佛影再次出现,其身后散放出黑绿色的佛光,将谯谨笼罩在内。 铿! 双剑斩击,如遇坚壳,寸进不得。 “你这峨眉弟子,剑法实在一般般,鬼道功法倒是学得精通,你以为凭你这剑法能够斩破我这‘降尘光’?”多努嗤笑。 吴用嘴角一勾。 “你笑什么?”多努哼声。 吴用右手一捏,影蚀矛攥出,拳头紧握,影蚀矛压缩,再一握,灵力导入,再次压缩,“我笑什么?笑你已是死人一个。” “哈?”多努仿佛是听到了什么笑话。 回答他的是吴用的投射,影蚀矛“嗖”的一声,直冲声音传出来的那片云层。 “哼!当我不知道你在想什么?以为这会有用?”云层之中,一个截然不同的巨大黑色佛影遽然出现。 浑身肥膘,皮肉一层层托在身上,左手竖立在胸前,右手拍出一掌——轰! 影蚀矛炸开,并未能突入云层。 “再有什么法子一并使来,好叫你晓得在我面前有多么不堪一击。” “是吗?你道我是想用这一记将你击杀?” “嗯?原来声名在外的峨眉吴用是个喜欢最硬的,你这一记有起到什么作用?” “作用?你说呢?” 附近的云空被清理干净,多努的身影出现,他面色阴沉,不以为意道:“找到我了又如何?” “不如何,找到你,我就能锁定你,锁定你,我就能……射杀你!” “射杀我?你用什么射杀我,你……” 多努俯视吴用,瞳孔却为之一扩,但见吴用的三口飞剑已经消失不见,吴用赤手空拳,唯有身前漂浮着的一件古怪法宝惹人注目。 这是一件两头尖中间圆的纺锤形法宝,表面刻绘着日月纹样,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物什,可多努隐约能在这件法宝上感受到一丝寒意。 吴用抬起手,指头半弯,犹如叩门一般轻轻敲击在这件法宝上——咔嚓……裂纹遽现,养灵匣整个碎裂! …… 第447章 祭弓 多努正提防着这纺锤形状的法宝,心里猜测其可能的功用,不曾想这法宝说裂开就裂开,令他不由得愣了一愣。 “什么意思?” 咔嚓——回答他的是一声清脆的开裂。 这件“法宝”表面如破碎的镜子般裂开,蛛网密布,细微的裂缝内透出金银两色的光芒,一股难以言明的浩正气息从中弥散而出。 表面如卵壳似的一片一片剥落,金银光芒一寸一寸往外透射,即便是在白日里也令人觉得刺耀。 吴用伸手探入其中,五指紧握一物,发力往外一拉,一团散发着金银两色光芒的什么东西被他抽了出来,“外壳”碎裂,随风而逝,光芒散尽,却原来是一张长弓。 此弓弓身长大,几近一丈,弓臂黝黑犹如一截枯木,臂身末端的两处弓梢形如年轮,样质古朴,缠绕在弓耳上的弓弦却不知是用何种材料制成,是为银光,一眼扫去,竟有要将视线也割裂的锋锐感。 “这是……弓箭!?”半空中的多努愕然,忽然想到了有关吴用的一些事迹,眼前的这个峨眉弟子似乎善射?但马上他就不以为然,一个峨眉弟子,剑术稀松寻常,却去学什么弓射,能有多高的造诣? 倒是有听说过吴用箭射怎么怎么的厉害,但那都是听说,不曾亲眼见过,沽名钓誉之辈多了,否则吴用之前对付谯谨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展露过这一手? 吴用却是心下激动,终于,他见到了自己的法宝,指尖的触感微微冰凉,带着一丝寒意,一股心意相通的感觉从弓臂上传来,令他手臂上鸡皮疙瘩直冒。 松出一口气,吴用左手推住弓身,右手以师父交予他的扳指钩住弓弦,发力牵引。 “哦?” 没想到长弓纹丝不动。 他不惊反喜,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膻中穴内血气被疯狂调动,于经络内四下游动,肌肉绷紧,筋骨传来巨力,再次推弓引拉。 这回弓弦被顺利拉开,绞动着发出吱嘎声。 黝黑无奇的弓臂开始散发暗沉的弧光,内、外两侧亮起了极其繁复的金银双色符纹,日、月纹样交错排并,一股巍然气息自弓身上徐徐散发,如皓月当空,如阳日悬照,堂堂正正,浩荡磊落。 吴用一寸一寸往后拉引,一点深红色的气旋出现在左手虎口上,随着他将弓弦拉满,气旋极速旋转变大,转眼凝成了一支光箭,然后……吴用瞄准半空中的多努,松手,放弦。 多努原本不以为然,可等这光矢对准了自己,他心头猛地生出一股寒意,面色惊变的同时把袍袖一挥,放出来了一只表面黑红斑驳的锈迹斑斑法钵。 “乱疫钵!” 法钵散发着一股血腥气,迎风见涨,多努跃入其中,钵内顿时升腾起一阵阵紫黑色的腥臭雾气。 便在此时——嗡! 吴用放箭,弓弦扫动。 凌厉的呼风声像是一击鼓槌擂在多努的心头上,他一声厉喝,全力催动“乱疫钵”。 腥臭的紫黑色雾气被搅动,龙卷风一般扭曲,周围经过的飞鸟只是在几十丈外沾染到了一丝便纷纷死亡,浑身散发着黑气从天上坠落,哗啦啦一群一群掉进了森林之内。 这些紫黑色的毒雾凝而不散,附着在死亡的鸟儿身上,周围的树木也随之枯萎凋谢,转眼的功夫大片森林衰亡,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此刻灰败一片,仿佛烧成了一团灰色的火焰,极速蔓延。 多努放出这只乱疫钵后,神色便镇定不少,这件宝物是家中所传,据说是家祖出手与人救命的时候,搜集的各种脓液、毒素、污血……等秽物炼养的毒雾,名为“化骨脓雾”,凡人只消沾上一点,便立马形销骨化,即使是修士,也难以抵御,要被侵蚀化生。 听说这法钵原本只是稀松寻常,可因为这些秽物经年累月的炼养,如今已是变成了一件法宝,进可攻退可守,杀伤力极强,端的恶毒,一直以来都是多努的压箱底手段。 嗖! 弓弦颤动,血色箭矢以惊人的速度飞出,轨迹犹如一条闪耀的红线,拖曳着微光,擦破空气,冲向黑色的毒雾。 甫一接近,多努便催动化骨脓雾涌围了上去,转守为攻,准备先一步将其吞没。 黑云压城一般的剧毒脓雾将一支箭矢吞没,犹如黑色的海洋扑向一点星火之光。 光凭一只箭矢就想突入我身? 多努冷哼,那也太小看他了。 化骨脓雾排空而过,毫无意外地将箭矢吞没,多努脸上露出一个无奈的笑容,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吴施主你一个峨眉弟子,却去学这等旁门左道,那是真无用啊!” 吴用却没有说话,只是昂起了头,眯着眼睛看向化骨脓雾,似乎在张望其中的什么。 “你在看……”话未说完,多努忽然面色剧变,低头看向化骨脓雾之中,厉声喝道:“你做了什么!” 格楞格楞……嗤嗤嗤…… 两个奇怪的声音从化骨脓雾之中传来,片刻的功夫,化骨脓雾一边结成了的冰晶,一边被火烧成了滚滚黑烟,两极分化的异象之中,一支深红箭矢穿出化骨脓雾,在半空轰染炸裂。 漫天都是刺眼红光,天地被染成了一片血色,冰晶碎裂,火焰翻飞,化骨脓雾随之湮散。 “乱疫钵!我的化骨脓雾!” 多努惊呼出声,紧忙将残余的化骨脓雾笼拢,然后把乱疫钵收回袖中。 这化骨脓雾用一次少一分,须得时刻祭炼,这一番轰炸,直接给毁了个七七八八,多努心里这个肉痛啊! 不过在肉痛之余,他的心里却同时还生出一丝惊惧,化骨脓雾威力如何他再清楚不过,一旦被其吞噬,慢说实体之物,就连虚形的法术也都要被消化,可吴用这支箭矢怎么如此厉害,居然将化骨脓雾硬生生的正面突破! 多努从未见过如此厉害的法宝,正开始思索应对的办法,忽然——适才那一股浑身汗毛倒竖的感觉再一次出现。 他心生警兆,猛地扭头,只见吴用已是再一次张弓引拉,一支比先前还要红光泛湛的箭矢在其虎口上架着。 多努眼皮狂跳,厉声一吼,催动已经重新回复的谯谨尸傀扑向吴用。 吴用双眼盯着多努,双手纹丝不动,纵然尸傀扑来,也只是将多努的气机牢牢锁定,丝毫不受干扰。“拦下他!” 多努双眼瞪圆。 谯谨浑身皮肤开裂,肌腱、筋膜、韧带……从中剥离而出,尽数散开,肌腱变成了一丝一缕的流苏状,勾连组合成一片草地,筋膜纠结成一只树干,韧带扭成了一根根枝桠,他从人形变成只剩一具骨骼,盘膝坐在草地上,身后皮肉之树随风摇曳。 “伺魔佛树!” 唰唰唰! 肉树上的枝桠开出血红色的诡异花朵,肉质的花蕊随风扭动,犹如蚯蚓,枝桠摇摆间,肉须排空而起,拦在了吴用的跟前。 吴用将手一压,瞄准已经变成一具骷髅的谯谨,撒手送箭。 红色光矢迸射,突入这株诡异的血肉之树的肉须海浪,轻而易举将其穿透,所过之处,将一切尽数撕裂,随后直击谯谨的颅骨。 嗖……轰! 光矢呼啸而过,炸裂,又是漫天的血光,所过之处,将“伺魔佛树”的树根、枝桠、花朵全部侵消得一干二净。 这不同于之前化骨脓雾的腐蚀,光矢所化的血光炽烈浓重,如同三伏天的烈烈大阳,刚正而火热,“伺魔佛树”乃是魔门法术,两相碰撞,后者如暴晒下的冰雪,转瞬消融。 多努目瞪口呆,指着吴用,“你……” 吴用不予回答,继续抬起长弓,左手推弓臂,右手扳指勾搭在弦上,弓弦缓缓被他拉动,黝黑枯寂的弓身表面再一次浮现出金银双色的拙朴纹理。 此时血光散尽,“伺魔佛树”被催折,焦黑的枝干冒着青烟,树皮七零八落剥落,肉须形成的丰满树冠破败不堪。 多努愣怔,瞳孔为之一扩随后惊呼:“伺魔佛树!” 他连忙掐诀收法,伺魔佛树徐徐消散,皮肉筋腱重新回到谯谨的骨架上,可重新组合而成的谯谨已是被毁得不成人形,比之前严重数倍,要迅速恢复绝无可能。 鸡皮疙瘩突冒,多努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慌乱,猛然抬头,却见吴用第三次开始架弓,他顿时方寸大乱,手忙脚乱招收了谯谨的肉躯,转身就跑,须臾间遁至百多丈外。 吴用不急不慢拉动弓弦,不同于之前的两次,这一回他的双眼之中出现了一轮大日与皎月,黝黑如枯木的弓身上,金银双色的纹理绽放出耀眼的光华,一点血色气旋在弓臂前端凝成,变化成一支粗有一指的血色光矢。 多努的气机再次被锁定,一边御遁一边回头,看向后方只有黑点大小的吴用,失声喊道:“这如何可能!我已离他这么远了!” 弓箭能射这么远? 这已经超出了多努的认知。 可在吴用眼里,多努每远去一段距离,山林与大地便在他眼里翻折一轮,空间层层叠叠,无论多努如何远去,始终像是在他的近前。 嗖! 吴用松手放箭,眼前堆积的山林大地瞬间铺展开,箭矢仿佛被加速了一般,以令人难以置信的速度出现在多努的身后。 多努咿呀叫唤,用尽气力压榨丹田内的法力御遁,可却只是徒劳,光矢自后心透入,不从前胸射出,多努蓦地停下遁光,驻足原地,脸上露出愕然的神色。 他缓缓回身,指着吴用的方向,“你……” 什么都没有说,轰隆一声巨响,他的身体猛然炸裂,一切都被吞噬在了血光之中,消失的无影无踪,天地间再没有多努的气息。 “呼……” 吴用松出一口气,放下了手上的长弓,来到多努身死的附近,魔道神通诡谲,他必须得确认没有任何后患。 好在多努已经死的不能再死,没有找到任何可能存活的残留。 吴用正准备离去,却忽然发现有一薄如蝉翼的纸片在往树林里飘去。 “恩?” 他按落遁光,用弓臂将此物捞起,确认没有危险后,拿起来一看——这赫然是一张人皮! “多努的?” 吴用翻看来回,就是一张普通的肉皮,但转念一想,他却觉得蹊跷,多努人都被由内而外轰成了碎片,什么都没剩下,怎么可能还有一张皮肉留下来? 而且这皮肉薄如蝉翼,边角上干瘪翘起,风干了的,分明有些时日,绝非是多努的。 【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上面,用你的转轮法目看。】邯鼓好像发现了什么。 吴用心头微动,双眼中日月同现。 眼前的空间被折叠,本就在手上的肉皮几乎“贴”到了眼珠子,终于,他有所发现,却是这肉皮上有着一个个刻字,微小若尘埃,不是他有转轮法目增强目力,根本看不清楚。 “《悬壶济世》:吾心忧难者而栖身医道数百年,夫论大疾大疫或小病小痛,人之一系,可取其有余九分,四分补不足,五分自入我囊,剩一分养其性命……” 吴用仔细简单看了个开头总纲,才发现这居然是一卷讲述医道的书册,他以为这人皮能在自己箭锋下安然无恙,必定是什么功法神通或者别的让多努在意的宝贝,没想到只是一门寻常的医道药术。 他忽然想起来多努似乎有个名头。 “此人……似乎是叫什么金佛手的药道大师后人?” 他看回开篇,“金佛手”三个字是没看到,不多倒是看见了作者名字,名叫“多奇”,恐怕便是多努的先祖了。 【啧啧啧……这医道之术,和你那《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颇有异曲同工之妙,说是医治救人,实际也是利益己身的手段。天之道损有余而补不足,他是损大量有余,补一点不足,剩下的收归自己,这真是一个绝命大夫啊!】 邯鼓看了几眼,立马瞧出了其中的门道。 …… 第448章 弓名:晦朔 吴用也发现了,什么“人之一系,可取其有余九分,四分补不足,五分自入我囊,剩一分养其性命”,这总纲的开篇就展示了这门医术的基调,说“绝命大夫”真没有问题。 【不过比起你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层次又差远了,你这门鬼道法门,字里行间都透露着理所应当,开创者并非是诡辩,而是真真这么认为的,而且……】 【我一直觉得恐怕创造这门功法的存在不简单,看功法字里行间的描述,其人恐怕有一堆虔诚的追随者,这些追随者心甘情愿为其所奉献,还美其名曰是得到了帮助,啧啧啧……】 【相比之下,这卷医术的内容就要差些火候,内容透着诡谲,有种在自我辩论与说服的感觉,许多地方颇为勉强。】 邯鼓一语道破玄机。 吴用表示赞同,《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基础是吞噬,核心理念则是“我吞噬不是因为我需要或者我必须得通过吞噬来达到修为突破乃至别的什么目的,我吞噬是为了你好,仅此而已”,可以说是一种扭曲的冠冕堂皇与有理有据,带着一种事实如此的确然。 这卷医术行之类似,但层次就要低了不知几档,字里行间不乏在安慰自己这么做是为了什么或者有别的特殊原因,更像是在说服自己,为自己找理由开脱。 【或者也不是开脱,纯粹是层次未到罢了,在这多奇看来,这门医术已是臻至完美,但可惜出发点就低了,他的层次所以就低了,所以只能是这样。】 【但这卷医术其实还有可取之处,我看下来,恐怕还另有配合的道法,不过无所谓了,立意低了,放在别的事情上或许无所谓,但在修道求真上,这就意味着前途有限,可惜了。】 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抖了抖这张人皮,“所以没什么用?” 【那倒也不是,上面部分医术有些意思,留着吧,说不定就有你可以借鉴的时候。】 邯鼓的这番评价倒叫吴用真有些意外,这家伙说一是一,要真是不值当的东西,那是一眼也不会看,会这么说,只能说明这卷医术还真有可取之处。 吴用将人皮卷拢,准备收进膻中穴内,但想了想,还是放在了袖中暗袋。 人皮这种东西放进自己的身体内……怪怪的,还是算了。 【这多努也是可惜,以他的实力,和你正面交战,胜战或许难,但安然脱身不是没有机会,只是被你几箭吓到了,死在了你这张“晦朔”弓下,殊不知你现在的气血拉动这张弓只得几次,要若撑了过去还真不好说。】邯鼓嘴里啧啧一声。 “晦朔弓……” 吴用将手上的大弓横起,眼中一片火热。 和其他许多上乘的功诀一样,《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上记载了不少与功法本身相契合的法宝,一旦修士突破金丹,便可着手炼制,配合功法,威力无匹。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上记载的法宝总的而言不多,但皆是不凡,且皆有独特之处,吴用当时挑花了眼,一直抉择难定。 譬如有一件名为“乌蟾悬烛弓”,《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日月契合水火之道,“乌蟾”便是“阴水”,“悬烛”便是“阳火”。 此弓的特点在于上弓梢坐立乌蟾,下弓梢悬垂烛火,一经引射,乌蟾与烛火可以分别喷出水火,增幅箭矢之威,必要时候,取下乌蟾,便是一头机关灵兽,倒转弓梢,便是烈火火炬,焚空而烧。 又比如有一张弓名为“海日湖月弓”,此弓弓梢一头是海上升日雕塑,一头则是湖心映月雕塑,特点便是弓臂由一种特殊的灵植做成,整体光滑如镜,内中藏一种五行之水,平素犹如无风的湖面,明镜可鉴,一旦御箭激射,日升月降,引动海浪潮汐,威力浩荡。 再还有一张弓,为吴用此前的备选,名为“龙象严佛弓”,此弓弓臂为白象长鼻,象角托月,弓弦为金龙缠身,龙口吐日,引射时威力巨大,有龙象鸣音。 最独特的是,一旦不需引弓射箭,把弓臂一抖,此弓弓弦收缩,弓臂领直,立马便是一根长棍,挥动时梵音阵阵,一器两用,端的厉害。 不过最后吴用还是选择了手上这一张“晦朔弓”。 晦朔者,天黑到天明,有诗言:日月相交晦朔,每每此刻,便是天地转换之机,最为中正浩荡,与天合德。 此弓需以一种名为“春含绿”的灵木为主材料炼造,据说这种灵木生于宝玉国境内的一片沙漠绿洲之中,平素埋藏在沙地下,春日将至才会冒出芽头来。 其表面干枯黝黑,形似死木,但内里却蕴藏着生机,若果磨破表皮,可以见到底下蕴含生机的新嫩枝干,暗合“晦朔”之意,富藏“交换”之机。 贺煌便是以此物为弓臂,刻撰了禁制在“春含绿”此木的内层,另外还有各种“与天合德”的此类宝材,最终将此弓炼造而成。 晦朔弓最大的特点便是中正,几乎完美体现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特点,不像其他的宝弓,由某种物事引申至水火日月,发挥功法的威能。晦朔弓本身便是暗合此道,无需化用它物,因而弓身极其简朴古拙,唯有拉弓引射的时候,方可见到“春含绿”这灵木内被血气引动的纹样。 再则,选择此弓的很大原因还是由于他修炼了“转轮法目”,“转轮法目”堪称《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核心神通,但也不是所有的法宝都能够与之匹配的。 吴用挑出来的这些宝弓都暗合日月水火,严格意义上说都契合转轮法目,但也有几种宝弓是以水或火乃至日或月各自为主的,这种就不契合,没办法使用“转轮法目”。 综合这几个原因,再有师父的建议,他最终选定了这一张名字毫不起眼,样子也毫不起眼的晦朔弓。 灵宝分为数个品阶,一重禁制也不全,只有几个符箓的,勉强称之为灵器,只是略带有一丝灵气,符箓越多越是厉害。 每十二道禁制为一个门槛,分为三个层次,满三十六层,祭炼出本我灵识,方可称之为法宝。 法宝亦分为三层,脱凡、真灵、化形,有了灵识,即可称之为脱凡法宝,不过此处的灵识并非是说向伏龙剑能够幻化人形,或者口吐人言,也不是碧落紫陌那样能够与人心意相通,除了不会言语说话,其他什么都懂。 脱凡级别的法宝尚未有如此之高的灵智,眼下的晦朔弓便是这一层次,吴用触及,能感应到与其心神相通,而非是死物,这既是代表着脱凡法宝。 但法宝与法器的晋升不同,不再是加刻禁制就行了,法宝要想进阶,必须要修士时时刻刻的养炼,尤其是脱凡级别的法宝,本身灵识极弱,一旦主人久未炼养,那么灵识就会有消散的可能。 而一旦法宝脆弱的灵识消散,要想让其回复,那就不是养炼这么简单的了,须得用上数种珍贵的材料,重新将法宝回炉重炼,不可谓不复杂。吴用看着手上的晦朔弓,心里说不出的欢喜,将之一抛,收进了膻中穴内。 他左右认了个方向,破空而去,赶往归觅十八山。 …… 十五日后,吴用回到了峨眉。 “师伯,师父,事情便大致如此了。”坎离峰,金顶观,吴用跪在地上,将此行外出遇到的大小经过事无巨细讲述了一遍。 白也听罢,摸着胡须说道:“南溟梁长运,此人不可小觑,能伸能缩,实务至上,南溟如若这代中兴,必有他一份功劳。” 吴用忍不住问道:“所以师伯,您当真是算到了他会协助我镇压四方魔教祖师?” 白也含笑不语。 玄虚子在一旁哈哈大笑,“徒儿,你白师伯固然会卦算,但必然不是算无遗策,这梁长运?你白师伯从未接触过他本人,长什么样也不知道,从何算起?” 白也跟着笑了一声,“不需要我算计,你是你师祖选定的,指名继承他老人家的佩剑,换而言之,你师祖他已经替我算过了,我只要遵从他的意见配合办事即可。” 吴用苦笑,心想:老祖真有如此厉害吗? 他越发好奇白眉老祖是怎么样的一个人了,尤其是继承了他的碧落与紫陌,再还有伏龙剑,吴用冥冥之中就觉得自己与他有某种难以言明的联系,说不明道不清。 “这次去的那座封魔禁地封印,和毒蛛山上的不同,里面的魔祖竟然可以透过禁阵,以魔气蛊惑附近的妖兽,那片森林里的妖兽皆有不同程度的魔染情况,师伯,师父,不要紧吗?” 吴用道出自己的担忧。 白也摇头道:“无须如此,你既然按照要求封禁了禁地,那么便没有问题,几处封魔禁地封印着此魔身体的不同部位,也因而有着不同的特点。毒蛛山封禁的是脑袋与躯干,大脑与心肝是灵长之在,故而诡计最多,所以被你师祖安置在山门最近,以便我等做出应对。” “婆娑国内的那一处封印的应当是其右臂,我记得此魔右臂修炼有某种特殊的法门,所以能够透过禁阵魔染外头的妖兽,你师祖设下禁阵的时候必然是有所考虑的,无需担心,别几处亦然。” “原来如此!”吴用恍然。 玄虚子摸着胡须,忽然说道:“我说,师兄,现在吴用这门鬼道功法既然能够吸纳魔气,那不如……” 话没有说下去,但白也却好似明白,沉吟道:“唔……也不是不行。” 吴用云里雾里,“师父,不如什么……” 邯鼓懒洋洋说道:【你师父想说,不如让你吸化了多余的魔气突破,反正你《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可以细瘦魔气,也不需要担心根基不稳,只要积累足够的凌厉就能够突破,那不是还有三处封魔禁地,不需浪费了。】 吴用一惊,下意识觉得不靠谱,但深入想想,又说不上来有什么不靠谱。 按照之前的反应,白师伯与师父,会不会觉得这也在师祖的算计之中呢? 白也考虑良多,久久不言,最后点头,但马上又摇头。 玄虚子急不可耐,“到底行还不行?” 要是可以,这几处封魔禁地对于吴用而言简直就是天堂,再不是什么险地,而是吴用的练功房,其修为必当突飞猛进。 哪家的师父不愿意看到自己的弟子占到如此便宜的呢? 白也最终还是颔首,“可以,不过这么做还是循序渐进为好,一来这毕竟是封魔禁地,凶险,小心应付为好,再则,我等不知道《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来历,修炼进境,后续情况会如何也不清楚,尤其这是鬼道功法,师弟,你也不想吴用变成鬼修吧?” 句句中肯,玄虚子自然没有疑问,抚掌笑道:“全凭师兄你的安排。” 白也一笑,“此次外出,辛苦你们三个了,换做寻常弟子,外出协助同道,维系两派关系,又为师门尽职尽责,是要有嘉赏的,你有什么想要的?” 玄虚子眼前一亮。 吴用自忖其实这趟占了不少的好处,想想没必要再开口讨要什么嘉赏。 “别急着回答,你的法宝是你应得的,是南溟对你的承诺,”白也似乎看透吴用的心思,“柴昆鹏和宋瑜英两人已经回来了,一个要了丹药准备突破,一个提了跟随覃箐外出游历的请求,你呢?” 吴用想了想,犹豫道:“弟子此次修炼有进,《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与《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都有突破,相比之下,剑法一道却是落下了,身为峨眉弟子,此是万万不该,师伯,有无能够让弟子进修剑法的门路?” 玄虚子欣慰地摸着自己胡须。 白也眯起眼睛,“如你所说,是有些不成样子,不过剑法一道,没有捷径……” 话未说完,伏龙剑忽然出现。 “送他去试剑山。” …… 第449章 师徒话 伏龙剑忽然出现,白也与玄虚子起身见礼。 “这小子快要突破了,送他去试剑山吧,正好碧落紫陌他还操控不熟练,需要试剑磨练。”伏龙剑挥了挥手。 白也沉吟,“我此前确实也有这个打算,不过考虑到吴用《擒龙形剑经》还在筑基阶段,所以没有放他去,原来已经快要突破了吗?那眼下可以安排。” 吴用一脸茫然,“师伯,师父,什么试试剑山?” 玄虚子解释道:“不是所有峨眉弟子都能拥有师门所传的宝剑,大多数峨嵋弟子需要自行托人炼剑,而外界炼器师的水平参差不齐,不是人人都有那贺煌的水准,因而炼成的飞剑品质也高低不一。” “此等情况下,我峨眉门内有一座试剑山,说是一座也不对,而是一片小型的山脉,门内弟子但有宝剑炼成,修为到达金丹境,便可入内试剑。” “试剑山内有许多的废剑,一部分是炼尖失败的产物,一部分是历代峨眉弟子亡故后,将随身宝剑送入其中,故而又名‘剑冢’。” “这些宝剑都已经失去主人温养,没了灵智,但试剑山内有一座大阵,能够收集金锐剑意,分光剑影,随时会攻击入山的弟子。” “而在这座试剑山内,其余所有的法术都会被禁用,只能操御飞剑应对,是而若有弟子剑术有差,在里面待上个十天半月,剑术自会突飞猛进。” 【禁用法术?我在世上就没见过此等厉害的禁制。】邯鼓嗤声。 “确实没有,这座禁阵无形中会影响弟子,所谓的‘禁用法术’,是潜意识里勒令他们不得使用剑术以外的手段,”伏龙剑语气平淡,又看白也与玄虚子投来疑惑的目光,解释道:“我在同山神子说话。” 白也与玄虚子恍然。 “那不是和这东西类似?”吴用一拍手,取出来了一只巴掌大的脂玉瓦盆,里面雾气氤氲,隐约可见经文闪动流转,其中躺着一团不起眼的草球。 “咦!西绝山深空洞的剑影草?你哪来的此物。”玄虚子讶然。 感受到大殿内的剑意,剑影草的枝叶逐渐舒展,底部呈莲座式排列,叶瓣变得刚直,成了一条形如宝塔状的薄利剑形叶瓣。 “是南溟洪阳岛岛主蔺万所赠。”吴用简单说了下事情的来龙去脉,“这是一株玄阶剑影草,听说深空洞内还有更为高阶的剑影草。” 白也颔首,“不错,不过此物和试剑山不可同比,剑影草内收藏的是天下各家道派的剑诀,与之作陪修炼,能够熟通各路剑诀,而试剑山内的是剑气光影,本身并无剑路可言,返璞归真,方向是不同的,但好处都是有的。” 玄虚子一脸可惜,“就是只有玄阶,若果是株天阶的剑影草就好了,对你的帮助更大。” 白也笑骂,“天阶的剑影草?那岂是容易寻得?对吴用而言,眼下这株玄阶的剑影草足矣,而且剑影草的剑路总归是死的,和实战还是有区别,相比之下,我峨眉试剑山的剑光却是肆意随行,反倒更加考验人,好也不知多少,你这胳膊肘怎么往外拐?” 玄虚子好好的被教训了一顿,嘿然一笑,“我不懂剑术,这上面你听你白师伯的。” 吴用忍着笑意点头。 “届时直接去试剑山就行,我会提前和那里招呼一声。”白也看着吴用,想了想又作叮嘱,“不过你刚回来,倒也不急于一时,回去休息两日,调整好状态再去,一旦进入试剑山,分光剑影随时会对你发动攻击,可不管休息不休息。” “是!”一路上温养伏龙剑,又去归觅十八山走了一趟,然后匆匆赶回来,甚是劳累,吴用确实想好好休息一下。 玄虚子重重抚掌,浮空而起,笑道:“徒儿,没别的要事了吧?与你师伯道别,为师送你回去。” 吴用起身,拱手告别。 白也挥了挥手。 …… 玄虚子袍袖一卷,带了吴用就走,转眼的功夫,两人便来到了望江峰上。 “是谁!不知道这里是峨眉八祖座下吴用师叔的……” 两人甫一落脚,一个满脸紧张兮兮,约莫十四五、六的女孩儿便从小屋里快步跑了出来,对着他们毫不留情喊话。 不过话喊到一半,见着玄虚子,她愣了一愣,“咦,你是……” 等看见吴用,她的脸上立马露出了灿烂的笑容,“诶……是公子!公子!你回来了!” “你是……”吴用略感意外,看了眼崖边的那座小屋,“鹤一!?你成功化形了?” 女孩儿登时眉开眼笑,挺起身板,满脸自豪地叫道:“公子!是我啊!鹤一!我化形了呢!” 吴用讶然。 妖兽对应人类金丹的境界名为“化形”,化形顾名思义,就是化为人形,从今往后,可以人身的姿态修炼,方便多多。 吴用啧啧称奇,上下打量着她,“你这化形可彻底,我居然看不出一点痕迹。” 鹤一面露娇羞之色,昂起脖子,指了指被秀发披盖着的脖子后侧,依稀可以看到一层洁白细密的羽毛,“这里还是有一点的哦,啊!多亏了真人的功法,鹤一才有今日这一天。” 说着,鹤一对玄虚子屈膝做了一个福礼,她知道自己不是那种有血脉传承的大妖怪,假若一路是全凭自己吞吐日月精华修炼,那么化形的程度绝对不会有今次这等水平,这全多亏了玄虚子的功法。 玄虚子板着脸说道:“老夫之前就说了,看在我这弟子的份上帮你罢了,谢我做什么,谢吴用!” 鹤一冷不丁被喝,手忙脚乱地朝吴用道谢。 吴用哭笑不得,挥手道:“你去泡壶茶,弄些瓜果点心来,我刚回来,要和师父坐着聊会儿。” 鹤一连忙振翅而起,“近日山中的野果正好熟成,还算有个鲜味,我去跑一趟,真人,公子,你们稍待!” 吴用道了声小心,便往屋里走,却没想到身后传来一阵劲风,他愕然转头,只见一只拳头在眼中急速放大,躲也来不及躲,只能微微侧身,擦着自己的面颊打了过去。 拳锋划破皮肤,一缕血液滴落。 吴用一抹血液,看着掌心,大为不解,茫然抬头,“师父……” 玄虚子咧嘴一笑,““反应还行,来!让为师看看你的这段时日以来的进步。” “哦?”吴用还从未和师父切磋过,登时来了兴趣,眼前一亮,“随便我用什么手段?” “还笑?看样子很有信心。”玄虚子面带笑意,“随便你用什么手段。”吴用精神一振,“师父且瞧好了!” …… 一盏茶的功夫后。 吴用鼻青脸肿坐在悬崖边。 鹤一自山下飞来,“公子公子,真人,这是甘梨果,这段时日咱们峨眉山中的特产,可鲜甜了……恩?” 她猛地看到吴用陪玄虚子坐在崖边,脸上鼻青脸肿的,登时惊了一跳,“您……您们这是怎么了?” 鹤一心想:糟糕,莫非是公子在外头做了什么不应该的事情,被真人责骂了?可公子平素就没有什么逾矩的呀……不行!我得看看能不能帮公子说上话。 她壮起胆子,“公子,您……” “哦,没事,师父考校我功课,你也知道,我炼体的,切磋时受点小伤也是难免的,并不碍事,”吴用右手颤巍巍捏起一只甘梨果,吃了一口,“唔!香脆的,师父您也尝点。” 玄虚子淡淡一笑,难得的拿了一只咬了口,然后扫了眼鹤一,催促道:“泡壶茶来,然后你出去走走。” 鹤一会意,两师徒这是有些话要私底下聊了,她手脚麻利的烧了一壶茶,然后一步三回头,确认吴用当真不要紧,高高兴兴振动翅膀离开了望江峰。 自打吴用出去的这段时间,她寸步不离望江峰,今回终于得空出去走走了。 …… “噗!” 果核在空中划出一道完美的抛物线,坠落崖壁,掉入森林之中,消失不见。 吴用两腿悬垂崖边,双臂手肘向后撑在地上,面朝空阔,长长呼出一口气。 “怎么,累了?”玄虚子双手捧起杯盏,轻抿了一口茶水,目视远方的滔滔江水。 “嘿嘿……被师父这一顿毫不留情的教训,确实累了。”吴用大笑。 玄虚子哑然失笑,“你小子……” 他摇头叹气。 吴用扭头看向身边的老者,“师父叹什么气,是因为弟子的本事不堪所以失望吗?” “你这话说的,”玄虚子摇头,“你这般年纪有这等本事,为师怎么还可能失望?没听见你在外头的声名?可不小哩……” “我还真没怎么关注过。”吴用这倒不是谦虚,确实是没关注过这方面,“不过……做弟子的有点名头,您老不是脸上有光吗?怎么看您如此忧心忡忡的?” 玄虚子放下了手上的茶水,苦笑道:“为师担心的有如此明显吗?” 吴用点头,“您就差直接哭出来了。” “混账!”玄虚子笑骂,“还敢打趣为师!” “嘿……” “为师啊,确实是在担心你。” “嗯。” “你嗯什么?” “您不说,弟子也感觉得到。” “那你知道为师在担心什么?” 吴用犹豫了下,猜道:“因为弟子经常一人在外走动,不安全?” “这只能说是其中一点吧,”玄虚子摇头,“你现在本领越来越高强,可以说一步步在映证你师祖他老人家的筹算没有错,可殊不知……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能者多劳,责无旁贷。” “能者多劳,责无旁贷……”吴用顺着他的话,“您是担心……我越证明师祖他老人家没错,我身上的担子就越重?您怕弟子不堪重负?” 玄虚子摸着胡须点头,“为师不担心你会不堪重负,你是什么样的性格,什么样的为人,为师心里很清楚,为师担心的是你在这中途会遭受什么……” 吴用算是明白了师父的担忧,可未来的事情谁说的清楚呢?他张了张嘴,想要说点开导老人家的话,可转念一想,眼前的“老人家”不是一般的“老人家”,而他前世是个孤儿,既没有被安慰的经验,也没有安慰人的经验,一时间无从开口。 他想了想,伸手拍拍师父的肩膀,咧嘴笑道:“不如换个方向来想,师祖既然选中了我,就说明我是值得托付的,毋论有什么事情,我一定能够将其完成,那还怕什么?” 老祖留下简言,指名自己,传托随身佩剑,定然有特殊用意,现在来看,八成是和魔道老祖有关系。 玄虚子笑着拍开他的手,“没大没小,你说的我岂会不明白?但那魔祖连你师祖都无法灭杀干净,让你负责处理……为师实在放心不下。” 吴用双手枕到脑后,“师父,咱就别想了,老祖既然选中了我,不可能任凭我一人与魔祖对仗,那必然得加上您,加上三师伯、二师伯这一众门中前辈呀,有您几个掠阵,我怕个什么?” 玄虚子摇头,“话不是这么说的。” 吴用躺倒,静静看着天上的太阳,“您担心这些有的没的都没用,现在咱们什么都不清楚,就知道要镇压四方魔教魔祖,事情刚开始呢,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最好的办法了。” 玄虚子当然知道这种要事必须随机应变,只不过有一句话他没和说,却是以他对师父的了解,要交托镇压魔祖这种事情,直说就行,不需要辗转又含蓄。 现在又是流传箴言,又是传下随身佩剑,还有其他种种映射吴用不一般的“巧合”,恐怕他这个弟子绝不是只有“镇压魔祖”这么一件事情。 不说别的,就说箴言中“舀得妖鬼盈胸”这句,魔道起发于鬼道,魔祖算得上是“鬼”一系,那这“妖”又要做何理解? 玄虚子心下暗叹,说道:“徒儿,接下来你要去试剑山,好好休息,准备准备,争取修为再做突破。” …… 第450章 入试剑山 既然什么都没办法去做,那么最好也且是唯一能做的应对就是增强自身实力了,唯有实力够强,拳头够硬,方才有底气。 玄虚子深谙此理。 吴用重重点头,问了几句有关试剑山的情况,之后趁着师父在,问了一些有关修炼《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问题。 玄虚子仔仔细细为自己这个宝贝弟子传道授业解惑,尤其是吴用才刚刚炼成了晦朔弓,如何配合转轮法目去修炼,如何去熟悉弓性,如何将一件新法宝快速上手。 玄虚子事无巨细解释,可谓知无不答,言无不尽。 日头东升西落,天边出现一抹荔枝红,两人这才结束了今天的课业。 “为师回去了,你去试剑山前,务必将一身的状态调整到最好,试剑山虽为‘试剑’,但也是一处凶险之地,以往是有弟子在其中遇难的,一旦进入,不可掉以轻心,你要小心。” 玄虚子郑重提醒。 吴用也郑重地表示自己晓得了。 起身,目送师父离开,吴用回到后山,直接舒舒服服洗漱沐浴,换了身干爽的衣服,躺进了自己的小竹楼内。 说来也怪,虽然他是个穿越者,来到这个世界后,很难有一天睡好觉,直到拜进峨眉,一切就好像归家了一般,便是竹楼里的地板,他也像是前世睡得不能再习惯的床榻。 “或许这就是有人” …… 一觉整整睡到天蒙蒙亮。 吴用精神抖擞,起身洗漱,走到了露台上,眺望远方的江河。 一夜的水汽令大江上雾气腾腾,犹若仙境,东方露出鱼肚白,熹微的晨光驱散了一夜的寒凉,拂来的晨风将山雾吹散,一望无际的绿翠印入眼帘。 心旷神怡。 “公子!”鹤一站在小屋边,举着一揽子白面馒头,对着他招手。 吴用哑然失笑,“这馒头?” “嘿嘿……这不是您回来了吗?我看您风尘仆仆的,定然是没有去过庖屋,昨天下山时候便去说了一声您已经回来了,他们今早就送来了。”鹤一脸上露出得意的神色。 “劳你有心,”吴用伸手接过篮子,想了想,从膻中穴内取出来了一些烤制的肉干,“这些,给你。” “这些……咦!”眼看着一挂挂形形色色的肉干,鹤一脑海里的某处记忆被唤醒,她幽怨的说道:“公子,您又去归觅十八山了?都不叫我。” 吴用没好气道:“又不是去玩的,回来路上顺手便去了难道还要来找你,再一起去?这些肉干我已经烤制了,都是熟肉,你吃不惯就还我。” “要的,我吃的惯!”鹤一连忙把摸了下眉心,一块丹红色的菱形印记浮现,将所有的烤肉收了进去,“我化形了,现在倒也不是只喜欢生食。” 这可是好东西,都是能补益气血的,不仅因为她是灵兽,是妖,更也因为她的功法得自玄虚子老祖,同样是一门炼体的功法。 “这两天你随意,吃喝玩乐,好好放松下,我后面我要去试剑山,这两天就不修炼了,放松为主,不用来管我。”吴用拎起竹篮,飞往露台上。 鹤一还沉浸在自己修为又能更进一步的喜悦之中,一听吴用要去试剑山,惊了一惊,“您要去试剑山……” “恩,这么一惊一乍做什么。”吴用落脚,盘膝而坐,就这清水,吃起了馒头和肉干。 鹤一当然知道“试剑山”是怎么样的一处地方,她想了想,也飞上来了露台,神神秘秘说道:“公子,既然要去试剑山,我给您一个建议。” 吴用咽下肉干,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你?给我建议?剑法上的?” “嘿嘿……”鹤一挠挠脑袋,“哪有,我懂什么剑法,是有关试剑山的,也是听别个说的。” “恩?”吴用来了兴趣。 “就是……”鹤一左右张望,然后去房里拿了一副纸笔,随手磨了墨,拿毛笔饱蘸,就要下笔,可又收受,嘴巴咬着笔杆,“公子,先说……您去试剑山是为了修炼还是有别的目的?” 她是知道吴用身兼多门功法的,也大致可以看出吴用的峨眉剑法并没有到能够进入试剑山的地步,是故有此一问。 吴用理所当然道:“自是为了修炼剑法。” “哦哦……那这样!”鹤一提笔,画了几个连串在一起的拱形,“这是试剑山所在的山脉。” 吴用忽视了这寥寥数笔间透露出的几乎为零的绘画造诣。 恩,全看形意。 你不能要求一个化形没多久的灵兽在艺术上有什么修养,况且……吴用自己也不懂。 “若果您是要去修炼的,小婢建议您去这几处地方。”鹤一说着,用笔在其中几个位置着重勾勒,“这里剑意最盛,时刻都可能有分光剑影冒出来,最是锻炼人。” 吴用有些奇怪的看了她一眼。 鹤一明白这眼神的意思,有些不好意思的挠挠头,“没跟随公子之前,总和一伙朋友来去,经过试剑山上空,能看到这几处上空剑影绚烂。” 吴用不置可否,“还有呢?” “如果您不是去修炼的,或者……想要在里面缓口气的,可以去这几个地方。”唰唰唰……鹤一提笔又在几个区域着重标记,“这附近的剑影总是要少些。” 吴用拿起这张宣纸,在心里问道:【师叔祖?】 伏龙剑不以为意:【她说的没错,这几个地方都是围建试剑山时候的阵眼要点,你在进入之前,会有专人告诉你这些地方,弟子们进试剑山,本质还是以锻炼为主,不是送死,量力而行。】 换而言之,这些带着鹤一好意的信息其实价值不大咯? 吴用有些失望。 “哦!还有这里!”鹤一一拍脑门,抢过了吴用手里的宣纸,在靠近边缘的位置花了一个圆圈,然后打上了一个叉。 “什么意思?”吴用把头凑过去。 “这里,”鹤一严肃地摇了摇头,“别去!” “为什么?”吴用被她认真的样子震住了。 “不知道。” “啊?” “可能有危险。”鹤一脸色凝重,“之前飞过这个位置,好几次山里的剑影很是暴乱,公子如若入山,一定要绕过这里。” “很是暴乱?”这话不是无用说的,伏龙剑飘身而出,俯视宣纸上的图画。 “是的,暴乱的很……啊!你是谁!”鹤一连连点头,忽然意识到这声音和自家公子不像,愕然抬头,见到一个面孔威严的老者,吓得一屁股摔到了地上,毛笔插进了馒头堆里。“别一惊一乍的,”吴用瞪了她一眼,把毛笔从篮子里捡了出来,把沾上墨水的面皮撕下来吃干净,“这是我师叔祖……哦,忘了,你见过我体内的妖灵,但不知道师叔祖的存在。” “师……师叔祖!?”鹤一张了张嘴,看着眼前的老者,掰着手指头开始算辈分,“公子你是称呼白掌教为师伯,他……他是师伯祖?” 咕嘟。 喉咙里一声咽口水的声音。 伏龙剑再次问道:“你说这里剑光很是暴乱怎么回事?” 鹤一张着嘴说不出话。 吴用无奈,“伏龙师叔祖并非人修,乃是本门老祖的随身佩剑,问你话,赶紧回答,不要发愣了。” “老祖的佩剑!?伏龙……您是伏龙老祖!?”鹤一吓了一跳,磕了一个响头,“鹤一见过伏龙老祖!” “说话。”伏龙剑面无表情。 鹤一拍拍胸脯,小鸡啄米似点头说道:“具体不清楚,但就是飞过这片区域的时候,啊……不是每次,我说的是偶尔几次飞过,这附近剑影暴乱,像是有什么东西在底下发狂一般。” “东西?”吴用不解,“试剑山内只有飞剑吧?还能有什么东西?难道说是这座山脉里生长了什么天材地宝?” 这是他能想到的唯一可能。 伏龙剑摇头,“试剑山做过特殊处理,地脉灵机全部用来维护法阵,不可能有什么天材地宝,此事你不用管,我自会去过问守山的弟子。” 说完,伏龙剑凭空消失。 “恭送伏龙老祖!”鹤一拜倒。 吴用没好气道:“行了,不要如此隆重。” 鹤一嘿然一笑。 “帮我打一壶清水,然后你忙自己的吧。”吴用折起宣纸,拎起馒头,回了房内。 吃饱喝足,睡回笼觉。 …… 七日之后。 吴用一早飞离了望江峰,前往位于西北方向的试剑山。 云雾之中,依稀见得前路风景,忽而一座山峰突兀显立,峰顶上云雾缭绕,如同一柄宝剑直插云霄,随后是另一座,第二座,第三座……直至数不胜数,每一座山峰都险峻挺拔,直冲云霄,令人望而生畏。 吴用按落遁光,来到附近的山脚下,在山林之间,找到了一幢用竹木搭建的底层悬空的精巧阁楼。 “倒是静谧,不过也是,能进试剑山的至少也是金丹修士,放在哪儿都是少数。”楼梯吱嘎吱嘎作响,吴用自言自语,走进楼内。 “这位师弟,你说对了,进试剑山的至少也是金丹修士,你来的还是早了一些。不过我观你突破在即,距离成丹也已不远,切不可急躁啊,回去静修吧。” 大门敞开,一个面貌和蔼的青年笑着垂手站在大厅中。 筑基……吴用心下感应到对方的气息,尚未开口,伏龙剑便已显化。 “老祖!”青年一愣,连忙跪拜见礼。 “起来吧。”伏龙剑挥手。 青年起身,端详了一眼吴用,苦笑着说道:“既然有伏龙老祖相伴,想必您便是吴用师叔吧?” 吴用抱拳,“在下吴用。” “我叫傅云山,”青年抱拳回礼,略有些不好意思的说道:“是我有眼无珠,却想当然了以为是您哪个筑基师弟,以师叔你的本事,进入试剑山当是无碍的。” 显然,他这边早已提前得到了招呼。 吴用笑笑,谦说了两句。 伏龙剑打断两人的寒暄,开门见山问道:“你师父张齐呢,还没出关来?让你关注的事情怎么样了?” 傅云山微微躬身,“回老祖,师父他尚未出关,您说的那一处地方暂无任何异样。” “没有异样?”伏龙剑眯起眼睛。 吴用心头微动,立马想到了什么,“师叔祖,您是指鹤一说的那一个地方?” “嗯,那一片区域附近的剑光确实相较别处更为暴乱,已经证实了,当夜我就来试剑山上空调查过。”伏龙剑负手而立。 傅云山猜测道:“老祖,会不会是那一片的禁阵有有变化?或者……出了什么问题。” 伏龙剑斩钉截铁摇头,“绝无可能,试剑山内尽是先人遗剑,可谓门中重中之重,法阵每月都有专员维护,不会出现什么问题,必然是有什么变化。” 傅云山面露豫色,“可是……” 伏龙剑一抖袍袖,“没什么可是,进去一看便知,给吴用拿一枚剑令,我们这就进去看个究竟。” “哦……哦!”傅云山愣了愣,“我早已经准备好,老祖稍待。” 他跑进楼内,不一会儿又跑了出来出,手上多了一枚玉色的剑制符令。 “师叔,您请收好,凭此物可以出入试剑山禁制,但切记不要掉落,否则……试剑山内的分光剑影就不再认您,毕竟那是一座阵法,是死物!” 傅云山郑重提醒。 吴用道了声“晓得”,随后便走出阁楼,破空而去。 傅云山目送吴用离开,回到屋内却一下子愁容满面。 “哎呀,这可怎么办,那卧剑山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怎么会有剑气暴动的情况出现呢?要是被老祖发现……” “我修为太低,没办法进入试剑山内,要不要去告诉师父一声呢?可师父还在闭关之中,要是打搅了他……” 傅云山记得像热锅上的蚂蚁,在屋里来回走动,最后猛地一跺脚。 “不行!要去找师父!如果真出了什么意外,我和师父少不了被门中一顿责骂!至少得让师父知情!” “嗯!” 他重重点头,往竹楼后方的山洞走去。 …… 第451章 分光剑影 傅云山进入后山,在一口被藤条覆盖的闪动外止步,敲响了门口右手边石柱内安放着的一副玉锣,然后在清脆的鸣音中跪地拜倒。 “云山拜见师父。” 洞内没有传来任何回应。 等待片刻,傅云山犹豫是不是算了的时候,一个厚重的嗓音传了出来。 “为师与你说过,没有重要的事情别来打扰,既来叩门……说吧,什么事情。” “弟子万罪,”傅云山额头冒汗,“确实发生了一件怪事情,弟子没办法处理,但又十分紧要,所以才不得已打搅师父您。” “说。” 傅云山三言两语将事情讲述清楚,“师父,现在是老祖他老人家亲自过问的此事,咱们不可小觑啊,要不……要不您出关一趟,进山调查一下。” “不过可得赶快,老祖他肯定也是直奔卧剑山,要是落在后头可就糟糕了呀!” 没想到张齐听完,却是一点也不着急,反而淡定说道:“此事你不用管了,卧剑山那里另有情况,门内有师伯提前与我招呼过,你不消管。” “啊?师父您知道那里的情况,”傅云山愣住,“是哪位师伯祖和您……” 他捂住了嘴,觉得自己问的多了。 张齐不以为意,“告诉你无妨,是你六祖她老人家的弟子。” “六祖……”傅云山一惊。 “不过……”张齐语气一顿,“距离我闭关有多久了?” 傅云山恭敬道:“师父,您已经闭关了一月加半旬。” “一月半……”张齐喃喃自语,“那看样子她也是该出关了,出现异动也合情合理。” 傅云山小心翼翼说道:“师父,可需要我通知吴师叔与伏龙老祖?” “不需要,”张齐稍作沉吟,“那里的事情伏龙老祖进去看了一眼便知,也就是在试剑山外有阵法笼罩所以不明不清。” “那弟子之前告诉伏龙老祖卧剑山附近没有任何异常……”傅云山抬了下头,欲言又止。 张齐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在担心什么,淡然道:“无妨,等老祖他们出来了,为师自会为你解释。” 傅云山面露喜色,拜倒磕头,“师父体谅!” “好了!要没事了就别来打搅为师,退下罢!”张齐清喝。 …… 吴用离开竹木阁楼,一路拔高,进入试剑山内。 这一片山脉连绵,每一座山峰都直入云霄,气势磅礴,犹如一把把利剑割开了天空的尽头,又仿佛世界的支柱,令人叹为观止。 吴用去过的地方也不算少了,可要论山原地貌的巍峨险峻与风光秀丽,无处能出蜀郡左右。 进入试剑山的路上有一段属于法阵的边沿地带,不会有分光剑影,吴用趁此机会将剑令内收录的注意事项过了一遍,眼见前方即将正式进入试剑山的地带,他缓缓停下遁光。 “师叔祖,我们去哪里?” “卧剑山,那里的剑气暴乱不寻常,最好去确认下情况,过去一路有些距离,正好你可以先熟悉熟悉,也不碍事。不过记住了,你来试剑山是为了修炼突破,不是为了别的,从现在开始,你只能动用碧落紫陌或者我,明白了吗?” “好。” 吴用对此很清楚,来试剑山,两个目的,一是突破《擒龙形剑经》,二是熟练御剑之法,而在这之后,他才可以去学究碧与落紫陌剑匣内的剑招以及《擒龙形剑经》上的剑招。 他收起《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黑色遁光,轻拍剑匣,放出碧落紫陌,运转《西升灵虚真一书》与《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纵起一道青紫色剑光,划空冲进了试剑山脉内。 一进来后,尚未飞出多远,前方的天空中,光线忽然出现一阵类似波光粼粼湖面的折射。 “嗯?” 吴用放缓剑光,面上露出疑惑之色。 嗖! 忽地,刺目的光华一闪而过,一道锋锐利异的无形光影划破空气,呼啸而来。 “剑影!?” 吴用总算回过神来,紧忙掐动剑诀。 铿! 明明是一道无形的剑光光影,但与碧落紫陌斩击,却发出了清亮的金铁鸣音。 吴用面露讶色,这剑光蕴藏的劲力……不,不该说是劲力,或者该说是……巧劲? 却是因为这剑光来得突然,他没有功夫控制真元的输出,碧落紫陌突突一剑斩去,几乎是被他全力催动,可这剑影的威力明明不如他的碧落紫陌,但接触之后只是一滑、一挑,举重若轻便将他的斩击格挡化解。 剑光直刺门面,吴用心头狂跳,吼道:“师叔祖!” 他掐动《擒龙形剑经》,伏龙剑自胸口射出,与这道剑影正面交拼一记。 嗡! 吟颤声中,剑影徐徐化散,变成一股氤氲之气,消失在了天地间。 “这也太过惊险。”吴用额头冒出汗来,要再晚上一步,他真的就要就被这道剑光给枭首了。 “枭首不至于,如果确认你避无可避,存在生命危险,那么剑令为你挡击一次,然后你就会被强制送出试剑山,并且下回申请进来前,需要专人对你的实力进行测验。” 伏龙剑漂浮于半空,意味深长说道:“适才距离剑令的催动只差一息的功夫,还算你反应的及时。” 吴用听了一阵苦笑。“不过倒也不用妄自菲薄,别忘了,你现在《擒龙形剑经》只是筑基,碧落与紫陌的御控基于你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西升灵虚真一书》,你的提升空间很大。” “接下来一路,前往卧剑山的途中,你放慢遁速吧,还是以锻炼自身为主,尽量先将《擒龙形剑经》突破,否则还不知道能不能进到核心地带。” 伏龙剑回到剑身内。 吴用奇怪,“不用直接赶往卧剑山?” 【你现在剑术太弱,直奔卧剑山,恐怕半路就要被送出去,先行考虑自己吧。】 “那卧剑山那里……” 【我虽然好奇那里的剑光为何会暴乱,但毕竟这是在我峨眉山门,又有专人维护法阵,想来是不会有意外的,关键还是你,接下来要做的有很多,一步步来吧。】 “是!” 吴用放慢遁速,时刻戒备周围。 行出不久,眼角余光蓦地瞥见光影出现折射,一股锋锐之意骤然爆闪,自斜下以一个出人意料的角度出现,刺向吴用的肋下。 “好刁钻的角度!” 碧落与紫陌在头顶盘转,要调回已是来不得己,吴用催动剑诀,伏龙剑自胸口射出,一口兜转,与这道剑影正面斩击,自己则趁次机会与其拉开距离。 不过尚还没有站稳,又一道剑光以同样的刁钻角度刺来,这次是对着他的后尾骨。 吴用被尖锐的剑意激得手臂直冒鸡皮疙瘩,好在由于放出了伏龙剑,他将碧落紫陌招伏在身侧,感应到剑影来袭,立马引调过去。 铿! 碧落紫陌斩至,将这道剑影击碎,然而这只是个起始,周围的光影一道接着一道出现,犹如漫天银针泼落,专门冲着死角袭来。 吴用眼皮狂跳,“这剑意……” 根本来不及说话,吴用左右手掐持剑诀,同时操控三口宝剑招架。 虽然手忙脚乱,但好在他也曾进入过“剑走灵心”的境界,经过初时的不适应,全神贯注应对之下,他再一次进入到了这一玄妙的境界之中。 但不同于之前的情况,那会儿他是在修炼之中与飞剑“合而为一”,以心御剑,将剑光运转得混元自如,心随意动,意随剑走。 而如今可不仅仅是修炼,这些分光剑影以最刁钻的角度袭来,可与实战无异,吴用心神沉浸到了“剑走灵心”的状态中,三口宝剑的剑光含威纳势,抑扬顿挫,而非是磕磕绊绊行走,居然有了与以往截然不同的协调。 青碧、荧紫、纯白三道剑光环绕周身,将各个角度袭来的分光剑影金属击落,吴用悬空而立,双手垂在身体两侧,双眼完全虚焦。 “嘶!” 他猛打一个颤,双眼惊抖,回过神来,看着四下,意识到自己方才做了些什么。 “我……” 吴用沉浸到思绪之中,回味着方才控剑的感觉,尽力想将其“抓”住。 大脑仿佛是相机,每一帧都记录的清清楚楚,回顾适才的剑路走势,不仅是他操控自己三口飞剑的经过感觉,更还有这次来袭的那一道道刁钻分光剑影,取其精华去其糟粕,竟然开始思考他能不能拿来学用。 伏龙剑没有出声打搅,直至吴用的肩头一动,似是不再全神贯注,这才缓缓开口说道:“做的不错,我以为你至少还要再熟悉熟悉才能够进入到‘剑走灵心’的状态中,这是你眼下提升剑法最快的途径了。” “剑走灵心……”吴用喃喃自语,“适才的分光剑影,似乎有些独特。” 伏龙剑颔首,“正常,这些分光剑影来自于试剑山大阵,而大阵内长眠着无数的前人佩剑,多少会受到影响。” “但不同于你那剑影草,西绝山深空洞将各家剑法收录其中,可剑法并非剑路,剑法固而有迹,然则剑路难循,每个人都不一样。所以那日白也才会说我峨眉试剑山比之剑影草要更为高明,你能理解?” 吴用点头表示明白。 十分简单的道理,一套剑法是固死的,给一个浸淫此道一生的剑士和初涉此道的学徒,二人演练的路子是一样的,区别只在于前者的熟练度非是后者可比,拆招、合招、用招……都在一个可以被人去预想推演的范围内。 而剑路不同,剑路由心而发,更多的体现于剑士自身,或者说……性格。 心思缜密的,自然剑路规规矩矩,泼水难漏,心思毒辣的,剑路难免刁钻恶毒,心思敞亮的,剑路大概率是堂堂正正。 虽然不是绝对,总也有相反的情况,但只是少数,大体不会离了这个方向。一句话,因人而异。 “适才的剑影虽然剑路刁钻,刺击你的软处,但总体而言堂堂正正,要去哪里一目了然,其人必然久经战阵,不过恐怕也是因为过于追究克敌制胜,导致剑路单一,思路不够宽阔,连修为也止步于此。” 伏龙剑三言两语,便将适才的分光剑影大致分析了一番。 吴用静静听罢,又仔细体味稍许,“不管这剑影如何单一,至少对现在的我而言,可以借鉴学习的东西太多了。” 就刚刚剑影的突袭角度,相互之间的配合,这对之前的他而言是难以想象的,可以参考化用的地方实在数不胜数。 “那倒是的。”伏龙剑对此没有任何疑问,但还是多提醒了一句,“你现在等于是一张白纸,之前一直都靠着自己的想法运剑出剑,现在各花入眼,切勿钻研某种剑路过深。” “别人的剑路始终是别人的,你要从中总结出属于你自己的剑路,明白了吗?否则你就像是一位善于临摹的画师,徒具其形,而无内在。” 吴用郑重点头,“师叔祖,我省得。” “嗯,”伏龙剑不再多说,“接下来的时间,好好利用,抓紧提升自己。” 吴用从他的话语里听出一丝紧促,疑惑道:“师叔祖,您这话说的……可是有什么紧要的事情发生了?” 伏龙剑稍稍沉默,“现在与你说这些无用,好好在这里修炼,接下来的这段时日,恐怕是你我少有的安生日子了。” “你我?”吴用敏锐的捕捉到这一词语,究竟是发生了什么事情,以致于伏龙师叔祖要说出“你我”这等涵扩幅度巨大的字眼,还带着一丝想躲也躲不掉的无奈? “好了!这些和现在的你无关,等该你知道的时候,你自然就会清楚,现在……”伏龙剑遁回剑身内,喝断他的胡思乱想,“专心练剑,在最快的时间内突破《擒龙形剑经》!毋论外界如何,你能依靠的就是手中的剑,不要被干扰了!” 吴用深吸一气,“是!” 他纵起剑光,破空而去,前往卧剑山的方向。 …… 第452章 突破……? 接下来的几天,吴用穿梭在试剑山脉内,他按照伏龙剑的指引,一路前往卧剑山的方向,但没有急着赶路,而是每经临一次分光剑影的突袭,便会静下心来整理所得,就像一块海绵,以一个可怕的速率吸收着养分,随后才继续赶路行进。 试剑山内的剑阵规划层层递进,最外围的剑影要稍弱,但并非说最中心的位置剑影最强,而是以几个阵眼为核心,核心附近的剑影最为变化多端,最为难以对付。 在前往卧剑山的路上,好巧不巧有一处阵眼,附近的剑影极为凌厉,变化多端,以他现下的本事,对付起来必然吃力。 原本伏龙师叔祖建议他绕路,但吴用觉得可以闯上一闯。 一来尽管卧剑山的异状八成是在可控范围内的,不甚紧要,但试剑山山脉广博,这一绕路,算上中途可能遭遇的剑影与停驻感悟,花费的时间恐怕不止是成倍的增加,能尽快赶到,就没有必要浪费更多的时间了。 其次,这一路来,分光剑影遇到了不少,厉害的有,好应付的也有,但总的来说,都在能够招架的水准,有惊无险,但也不知是否这个原因,吴用总觉得少了些什么。 “你是想逼自己一把?”伏龙剑一下子明白了他的意图。 吴用重重点头,“进来三日了,其实我已经有要突破的感觉,今日我一直都是催动《擒龙形剑经》为主,但一直都感觉差点什么,想必师叔祖您一定也看出来了。” 伏龙剑颔首,“你的修炼,便按照你自己的意思来,决定了的事情,不用问我。” 吴用嘿然一笑,继续前行。 不多时,他便进入了这一方阵眼附近的山脉内,立可所见,这一次袭来的分光剑影比之前要厉害不知几多,吴用疲于应付。 撑过这一轮剑影,吴用心头顿时生出一丝不一样的感悟,难以言喻,他能够玄而又玄的感应到突破的契机,但又不管怎么样都抓不住,只能强迫自己静下心来,可不等他好好回味,又一道煌煌剑影自天顶劈落! 这一道剑影大气磅礴,极为煊赫,周正磊落,吴用心神收紧,身子飞退,剑诀一掐,碧落与紫陌十字交叉,往斜上一架。 铿! 鸣音颤耳。 这道剑影气势磅礴的一击被格挡,却没有崩散,转而剑柄往半空一翘,平行着碧落与紫陌,从中见的缝隙内“嘎擦”一声传过,直刺吴用门面。 吴用一惊,这可以说是从进入试剑山起到现在,他见过的最为灵巧的分光剑影,不……不仅灵巧,而且是最为堂堂正正的剑影,简直就像一个下颌留着三缕长髯的儒雅青袍中年剑客在对面与他御剑交拼一般。 碧落、紫陌被不慎越过,吴用一拍胸口,伏龙剑爆射而出,与这道刺来的剑影“针尖对麦芒”捅了一记。 可《擒龙形剑经》毕竟只有筑基境界,在外围区域配合碧落与紫陌尚还能够一用,可到了这阵眼核心的附近,立马变得不够看了。 这一记对捅,伏龙后继的气力明显跟不上,一记捅正,发力不稳,立马被别开,这道剑影直冲门面。 好在这时候碧落紫陌已是回来,两记追砍,将其拦下。 这已是近来吴用习以为常的应对手法了,碧落紫陌离身发动攻击,同时起到掩护作用,伏龙剑则在身周游动,保护自己安然无恙。 只不过这一套战法刚才就有些勉强,此刻面对这道堂皇的分光剑影,已然捉襟见肘。 “小心,这道剑影的来源我有印象,属于你的一位前辈师兄,此人一身正气,光明磊落,当年门内声名不小,可惜后来在外游历,为了救护几名正派同道,以一己之力力战六名同境界魔修,不幸身陨,事后获救的这些人为表谢意,将其佩剑送返峨眉,此事当年闹得颇大,许多人都觉得可惜,你小心了!” 不消他说,吴用已是能够感应到不同,打起十万分警惕应对。 剑影被拦截,先以一敌二,将碧落紫陌压制,吴用见状把手一挥,伏龙剑加入战团,如此才勉强将战局维持在一个均衡的局面。 可这剑影来去大开大合,章法周正,浑然不露破绽,碧落、紫陌、伏龙三口宝剑在吴用手中翻飞出了花儿,却也不见一点攻破的势头,反倒是他因为《擒龙形剑经》法力浅薄,出现后继无力的现象。 ‘不好,这般下去,伏龙剑绝对撑不住,伏龙剑撑不住,碧落与紫陌独木难支,被击破只是时间问题,我得想想办法。’ 吴用深知眼下的情况伏龙剑绝不会出手,自进来试剑山后,邯鼓更是一言不发,只能靠他自己,谁也帮不了他,倘若应付不力,被送出去了试剑山…… ‘怎么办?’ 吴用心中着急,一时间竟然连“剑走灵心”的状态也无法进入,剑光周游滞塞,顿时落了下风,三口飞剑的合围之势一阵破乱,顿时岌岌可危。 危急之际,他强迫自己镇定,眼睛紧盯着这道剑影,看着其明正堂皇的剑势,来去自如,不自觉竟然开始推演其走势。 ‘这……’ 吴用的双眼逐渐虚焦,眼前的一切变得模糊,只剩下剑影的剑路清晰可见,在瞳孔中无限放大。 “嗯?”吴用没有本事应对,不代表伏龙剑没有了主意,放给吴用操控,劈斩之余,这口峨眉老祖以蛟龙之血浇灌炼制而成的宝剑似有所感,回身一望,觑见吴用的状态,不禁暗自点头,心道:看样子这段时日的辛劳没有白费。 吴用缓缓抬起手,把手一挥,碧落与紫陌迎头直上,而伏龙剑竟然脱离了战团。 如此一来,这道分光剑影的压力骤然变小,以肉眼可见的气势,瞬间压倒了碧落与紫陌,本就大开大合的剑路愈发势不可挡,碧落与紫陌岌岌可危。 吴用额头冒汗,全神贯注,小心翼翼应对,只消一点失误,剑影便要冲破包围,可这终究只是勉强,碧落与紫陌应战这道剑影,败局几乎是肯定,而就在碧落与紫陌难以抵挡的一瞬—— 吴用眯起眼睛,手上剑诀一变,脱战的伏龙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爆射而出,趁着剑影将要击退碧落紫陌的那一瞬,以一个极其刁钻的角度,刺向了这道剑影的斜后方。 如若这道剑影是被人为执掌,那么此刻由于要扫荡碧落紫陌,其人肋下必然空门,趁此机会,伏龙剑直插上前,虽未此人并不存在,但剑影的路数却被破乱。 一记斜错,时机极其精准,在剑影前力未尽,后力未发的时刻,以一两拨千斤之势挑飞了剑影。 与此同时,碧落与紫陌得了一隙喘机,紧随其后,青碧与荧紫镀满剑身,暴掠至剑影的后方,左右横叉,交相劈击! 三剑相交,剑影又是被挑飞,发力不及,只得一个回圆,勉力周正,但第二波剑光又顺势而至,并且伏龙剑也加如战团。 节奏错乱,无人指引,一步乱,步步乱,这道分光剑影几个来回后,终于是被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咔嚓一声,彻底碎裂,化为一沫光影消散。 “呼……”吴用深呼出一口气,将手一招,碧落与紫陌回到剑匣内,然而当他想要按停《擒龙形剑经》的真气时,却发现这股真气有一种一往无前运转的气势。 这是此前所不曾有过的现象。 “找个地方,你在突破的边缘了。”伏龙剑摸着胡须,脸上难得带着一丝笑意。 吴用还没来得及回味适才的惊险,听得这话,先是一喜,随即犹豫道:“在这试剑山内?” “不错,”伏龙剑一指周围的险峻群山,“你自找一地修炼,期间冒出来的分光剑影我会替你解决。” 吴用左右张望一圈,来到了一座悬崖陡峭的高山山壁边,指尖弹射出剑气,随意开凿出一口能够容纳一人的壁洞,径直坐了进去。 “师叔祖,劳您为我护法。” 伏龙剑颔首,悬浮于洞口外。 不多时,一抹犀利的剑影出现,劈斩向吴用。 伏龙剑负手而立,身前的光线折射,便听得铿铿锵锵的一阵鸣音,这道剑影便徐徐溃散,消失的无影无踪。 从始至终,伏龙剑一动未动,默默回头看了眼已经进入修炼状态的吴用,心道:突破来的比我想的还要快,看样子这小子也是把自己逼得很紧,很好,现在吃些苦,总好过将来追悔莫及…… 他闭上双眼,静静守护。 …… 吴用体内的真气已然翻江倒海,一波顺着一波,在经络门内肆意畅游,他小心翼翼操控,将其导引在正确的线路上,避免出现“船毁人亡”的情况。 不过事情的进展远要比他所想的要顺利,这一趟趟的真气行运,十分自然,不需要过多的导引,除了真气更为汹涌澎湃,和他平时修炼并没有太大的区别。 【不用过多担心,你所有的功法里,就属《擒龙形剑经》法力来的最为正当,是你自己一点一滴修炼而得,根基最稳。】 【不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那般吞噬魔气、妖气或是丹药而得,也不是《西升灵虚真一书》那般因为你是吴氏子弟而如鱼得水,更也不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因为有我的气血而进境神速。】 【《擒龙形剑经》的修炼,是你自己一步一步走到如今的,每一点每一滴的法力都是你自己修炼而得。】 【现在突破,不用想那么多,按部就班行运真气,直至真元液化,一切水到渠成。】 邯鼓终于开口。 吴用心下应了一声,专心致志运转《擒龙形剑经》,一轮……一轮,一个又一个周天,不知不觉间,他已经忘却是第几个周天。 恍惚间,体内的真气出现了异动,不再是随着经络游动,而是出现了一时的静滞。 吴用双手掐诀,脑海中蓦然响起一阵蛟龙吟啸,原本充斥经络的真气犹如被惊散,噼噼啪啪如落雨般化成元液。 滴滴答答…… 淅淅沥沥的真元转眼汇聚成溪流,往低处的下丹田汇聚而去,真元转眼聚成了一泊湖海,吴用掐诀变法,默念口诀。 又将一波剑影化解,伏龙剑仿若听到了声音,回身见吴用口中念念有词,面露欣慰之色,“成了。” 但谁知下一刻又有变化,随着吴用念动口诀,丹田内积蓄的满满当当的“湖海”中心出现了一个漩涡,将周围的真元尽数吸纳过来,仿佛一个无底洞,不多不少,将所有的真元被吸纳在其中。 吴用再变诀目,一条白龙虚影出现在丹田内,它将漩涡盘缠在中心,流游盘动,发出一声清亮的龙吟后,盘身而坐,徐徐隐没。 吴用定睛一看,只见丹田内的那口漩涡已是消失不见,唯剩一粒金色的丹丸在丹田内浮沉,散发出一股股白色真元。 吴用的气势开始暴涨,随着真元充斥体内经络,可就是这时候,这颗金丹将要凝成之际,试剑山上空忽然乌云密布,轰隆隆雷光作闪,吴用被惊醒,睁开双眼的同时,金丹化散,真元散如浑身各处经络。 他不禁愕然,“这……” 伏龙剑也是疑惑,突破都已经完成了九成九,为何金丹化散了?他抬头看向天上,不过是转眼的功夫,已是稀里哗啦下起了瓢泼大雨。 饶是伏龙剑,这些年来也从未见过这样的情况,很明显,这突如其来的雷雨绝对与吴用凝丹有关。 前一秒还晴空万里,就在吴用凝丹的那一瞬间,乌云不知从哪里盖来,瞬间降下了雷霆。 ‘以这小子的修为,绝无可能引来雷劫,为何……’ 吴用摸着鼻子苦笑,“师叔祖,我这是突破失败了?” 伏龙剑面露豫色,点了点头。 吴用双眼之中流露出一丝茫然,但马上又重新聚焦,坚定地说道:“不可能一帆风顺的,一次失败而已,没什么了不得。” 邯鼓意外道:【不觉得可惜?】 【当然可惜,但事实如此,连你与师叔祖都觉得我要突破成功了,可最终结果却不尽人意,那说明我已经做了所有能做的事情,天不遂人愿,没必要一蹶不振,下次来过就是。】 【嘿!你小子倒也不孬。】邯鼓的笑声里难得带着一丝赞赏。 伏龙剑看着吴用,眼中闪过一丝带着不确定的疑惑,但他没有道明所想,只是淡淡笑道:“你能有这样的心态最好。” 吴用点头,低头看向双手,尽管这次没有成功突破,但他很明显感觉到,自己的法力比之前要更深厚了。 他把手一招,伏龙剑入手,腾空而起,飞离了这面山壁。 …… 第453章 卧剑山 假若《擒龙形剑经》突破金丹,对吴用目前的情况来说自然是一个好消息,虽然碧落紫陌以《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以及《西升灵虚真一书》这两门已经突破了金丹的法门来运转,威能不凡,但,这毕竟不是峨眉的剑法。 碧落紫陌并没有对应的峨眉剑诀,所能应用的剑术只有打开剑匣时候一并附带的法门,吴用尚未来得及研究,因为之前《西升灵虚真一书》尚未突破金丹,更也没有时间学习。 而如今《擒龙形剑经》不同,吴用如果能将这门峨眉剑诀突破金丹,并且有最为适配这门剑诀的伏龙剑在手,诚可谓如虎添翼。 单说一点,现在吴用一直都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来行遁,虽然速度不慢,可如果《擒龙形剑经》突破,他便可以剑光虹化,借伏龙剑御遁来去,速度能快上不知多少。 不过这一次没能突破,那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照邯鼓的说法,他的根基深厚,按部就班即可,无需急于一时。 他一路往卧剑山行进,沿途遇到了不少分光剑影,之前凭借碧落紫陌以及伏龙剑都只能勉强招架,现在却仅凭着伏龙剑就能够畅行无阻,几乎是以此前数倍的速度行进,进步显而易见。 尽管如此,在化解分光剑影之后,他还是会停下来稍加感悟,剑路、剑势,不是突破了某一境界或者达到什么样的成就就能够彻底无视的,更没有“完全掌握”、“无需精进”这样的说法,理论而言,即便是最为上乘的剑道大家,也还会有精进的空间。 吴用一路行进,一路消化吸收,又因修为的长进,剑术一路猛涨,许许多多曾经他根本毫无概念的用剑思路在他的脑袋里发展、壮大。 又复三日过去,消解了一道分光剑影,吴用召回伏龙剑,张望四下,若有所思,“师叔祖,这两天我遭遇的剑影少了不少,威力也比不得之前,我们是不是快要穿出这一块阵眼了?” 伏龙剑说道:“差不多,再有半日的功夫,应该就能看到卧剑山了。” 吴用心中提振,“便去看看那里怎么一回事!” 伏龙剑幻化成一片氤氲白光,光影一振,人已消失在了原地。 …… 卧剑山是试剑山脉内极为独特的一座山峰,不同于其他山峰的巍峨与奇峭,卧剑山不曾耸入云霄,其顾名思义,山的形状像一柄出了鞘横放着的宝剑,其最高处便是“剑脊”,宽阔,走势向横,十分独特。 吴用穿出靠近西北面的这一口阵眼,一眼就看到了这一座宛若城墙般的高山,说是不入云霄,说是“卧剑”,实际高度还是不低,至少达到了周边山峰山腰以上的高度,又因为是东西横向,绵延不尽,气势反倒更为惊人。 吴用停驻于半空,“师叔祖,接下来往哪里走?” 伏龙剑显化,扫一眼左右,指着西面,“走那里,从现在开始,不用急着赶路,时刻主意周围的情况,小心有无任何异常。” “好。”吴用会意,缓缓行进。 山岭间景色如诗如画,绿草如茵,繁花似锦,潺潺溪水自山峰上飞流直下,满目尽是盎然的翠意。 一路行进,忽然,吴用意识到了什么。 他眉头一挑,“师叔祖,从刚才起,我似乎就没有遇到过剑影了?” “恩?”他这么一说,伏龙剑也才反应过来。 确实,从进到卧剑山的范围内开始,所有的剑影都消失了一样,不曾出现过一点痕迹,要说和这里的反常没有关系他是不信的。 忽然,不远的卧剑山上空,阳光被无数光影折射,绚烂的色彩与飞舞的图案一闪而过,无数的剑影突然冲天而起,以一股要冲散一切的气势将天穹撕裂。 吴用吓了一跳,剑诀一掐,碧落紫陌伏龙三剑齐出,摆好架势准备应对。 然而这泼天的剑影却没有朝他袭来,而是纠结在那处卧剑山上空,盘空兜转,就是不下来。 吴用犹豫了下,没有收起飞剑,奇道:“师叔祖,这又是什么情况?” 伏龙剑没有马上回答,显然对他而言这一幕也是陌生。 “靠近了一些看看,似乎那里有人。” “有人?好。” 三剑开路,吴用小心翼翼前进。 靠近至泼天剑影旋绕的上空,吴用拔高,定睛一看,果然在山脊的最高处看见一个人影。 此人一身藏蓝鼎纹绣花长袍,青丝如瀑,看身影,纤细婀娜,分明是个女子,盘膝坐在山脊的高处,周围一圈法阵散发着光亮,嗡嗡作响。 “这是何人?” 试剑山内是峨嵋弟子磨练剑路的地方,地方广博,又因为需要金丹修为才能够入内,因而人并不多,这还是吴用在这里见到的第一个人。 伏龙剑显化,看了眼此人,有端详了一眼法阵,又看向天上的漫漫剑影。 “此人衣物上有青木鼎鼎纹,八成是你七师伯的弟子,看这样子,是在试剑山内寻求突破?只不知为何会招来了附近这许多的剑影。” “七师伯的弟子?”吴用一惊,脑海里顿时浮现出袁师伯那和蔼可亲的形象。 自心里想着,忽然,他的眉心一阵麻痒,竖目自行睁开了。 “因为她布置了法阵,看样子此人和你一样,进来以后一直在与剑影切磋,区别在于,你是等剑影自行出来,而她是用法阵音调了此间周围所有的剑影,当作试金石了。”邯鼓一眼道破 “和我一样……她也在寻求突破?”吴用看向底下的女修,又看向山顶上飞空聚集的无数剑影,也没见剑影发动攻击啊? “嘿……她不是突破金丹,她是突破元婴!看这样子已经成功了,之所以剑影没有发动攻击,在等一个时机!”邯鼓饶有兴趣。 吴用如闻天方夜谭,“等待时间?这些剑影莫非是活的?” 伏龙剑摇头解释道:“非也,是她自己的缘故,她利用法阵,引来了半空中的这些分光剑影,待其聚集到一定的程度,一次性对自己发起攻击,以此磨练自己的剑术,刺激突破修为。” 邯鼓接过话,“可惜啊可惜……这姑娘也是冒险行事,现在自食苦果了。”吴用心头一动,“何出此言?” 伏龙剑沉吟道:“试剑山的法阵能够生成剑影,她来这里突破,汇聚剑影,磨练自身,没错的,而且可以根据自己的需求,利用法阵放落这些剑影,如果感觉剑影太弱,便可等剑影汇集的更多,一步一步,循序渐进,将自己逼到极限,但……” “但现在么,她修为已经突破,但却还是留在此处,恐怕是因为身体与精神疲乏,脱不开身了。” 吴用大致明白,但还是疑惑,自己布置的法阵,现在自己脱不开身? 伏龙剑仔细解释,“因为她为了便宜行事,专心磨练自身,法阵设定聚拢剑影时,有一个基础的阈值,只有到了这个阈值,才会停止,可她现在因为刚刚突破,浑身疲累,没有办法撤除法阵,所以才会一直在招来剑影。” 邯鼓幸灾乐祸说道:“看鹤一那家伙说,这里的剑影暴乱已经持续很久了?恐怕此人突破以后就一直被困在这里,试剑山的剑影因为法阵之力无穷无尽,她根本不得空闲,导致突破后体弱神衰,直到现在也没有恢复,一直僵持至今。” 吴用如闻天方夜谭,“突破元婴的如此凶险?” “一般的自然不会,但恐怕此人为了逼迫自己突破极限,破釜沉舟,是以才有如今的情况,”伏龙剑沉吟,“你得救她,此人是你七师伯弟子,修为不弱,天赋又高。” 吴用眉头狂跳,“我去救她?” 他咽了口唾沫,这漫天的剑影? 伏龙剑露出笑容,“就是看中了这满天的剑影!” 邯鼓也来劲了,怂恿道:“这么多的分光剑影,要什么有什么,你自己去挑选着来修炼即可,省得你跑老跑去找了,多方便。” “可以,如果能够对修炼有帮助,我是愿意的!”吴用咬牙,“但得怎么救她?” 伏龙剑很满意他的态度,摸着胡须说道:“不用你刻意去救,这些剑影每聚集起来一波,你去替他拦下来,她得空调养,恢复有个撤去法阵的法力,对她而言那便足够了。” 吴用深吸一气,打起精神,便准备冲向剑影之中。 “你小子……倒是好个说干就干的性子。”邯鼓啧啧一声,闭上了眼睛。 天空中的剑影徐徐聚集,吴用直接冲了进去,但这些分光剑影出乎意料的没有来找他,而是顾自兜空,久久不落。 “这些剑影要等到此人设定的阈值才会放落,现在……还要一会儿。” “那我如何救她?” “剑影不来找你,你不会自己去找它们?” 吴用一时语塞,竟然无言以对。 “那还等什么,干就干呗?” 他也是想得开,反正剑影不会主动来找自己,那他去找剑影,一道一道拎出来打,和自己路途上碰到的有什么区别? 而且这些剑影眼睛看得清楚,手还摸得着,不是突然冒出来的,理论上十分安全,不会突袭,那他专心对付就行。 想通这一点,吴用掐动剑诀,伏龙剑划空而去,就近找了一道剑影。 这道剑影十分犀利,轻灵盈动,兀自再空盘旋,吴用剑诀一掐,伏龙剑冲射,将其在半空拦截。 被招来至此的剑影是受制于法阵之力,类似于被磁铁吸引的铁屑,不去动,就粘附在磁铁上一动不动,可如果将其挑了出来,立马就恢复了原来的性状。 伏龙剑将其拦截后,顿时漂游而来,交触斩击,铿铿锵锵接连劈来,剑气四下冒射。 这剑影对现在的吴用来说不算太难对付,只不过其身后有漫漫剑影,无形之中为其增添了一份威势,令得吴用专心致志应对,不肯放松一点,以免有什么意外。 几个来回,吴用摸清楚这道剑影的势路,操动伏龙剑,三下五除二将其解决,做罢,也不停歇,他再次振剑,挑向一道剑影。 但正所谓世事难料,计划赶不上变化,这剑一挑,也不知道怎么,直接引来了两道剑影,就像掰落碎磁铁时候想拿来一个却总会带下来另一个。 吴用眉头一皱,随即舒展,倒也不是难以解决,以他如今的手段,两道剑影还是能够对付的,他一拍剑匣,碧落射出,考虑到不清楚要在这里待多久,目前还是得节省法力,故而留了紫陌在匣内。 又是一番苦战,眼角余光扫过底下的人影,其人仍旧无动于衷,他暗叹一声,不去管了,权当自己出手只是为了锻炼自己。 又一剑挑出,可这下吴用脸黑了,居然被他挑出来了四道剑影,其中两道是他的目标,可另外两道却是被顺道带出来的。 吴用暗骂一句,再不保留,紫陌自匣中射出,三剑并空,与这四道剑影交锋一处。 一时间空中剑光爆射。 等解决之后,吴用想要稍作歇息,可没想到伏龙剑淡淡说道:“别真当是为了磨练自己的剑术才出手,补缺,别忘了,这里的剑影之所以不放落,是因为没有到底下那人的阈值,你要从头来过。” 吴用眼角狂跳,这意思是他开始了就不能休息,直到底下那人恢复的意思吗? 邯鼓在心中怪笑:【再提醒你一点,你现在已经进阵,这法阵进来容易,出去难,如果你不能竭力为底下那人拖延,一旦等到剑影泼落……嘿嘿。】 吴用嘴角一抽:【这你为什么不早说?】 邯鼓却是无所谓:【说了有什么用,你还不是要进来?。】 无可奈何,吴用并指一点,剑光掠出,轻轻一扫。 果不其然……这次,被带下来了六道剑影。 他脸都黑了,可根本没有骂娘的功夫,六道剑路截然不同的剑影斩来,顿时将他围在中心,斩刺劈砍,不给他一点喘息的机会,只能全力运转三门功诀应付。 …… 第454章 师姐 郁薇入门很晚,年过十八,机缘巧合被在山中寻药的袁亭盖收入座下,成为这位峨眉七祖座下的三弟子。 她自从入门,便展现出了极为出色的修炼天赋,尽管已经过了开始修炼的最佳年轻,但当她正式步入修炼一道,进境神速,势如破竹。 仅仅入门两年,郁薇成功突破导气、开窍两重基础境界,再又经过三年,成功筑基,此时她“已经”二十四岁。 这个年龄,这般修为,放在峨眉门内确实无甚独特,只能说一般,可放到外头别家别派,却毫无疑问可以称得上出色。 不仅如此,郁薇在筑基后,继续保持突飞猛进的修炼势头,四年,是别人突破一个小境界的时间,四年,是她从筑基突破到金丹所耗费的时间。 听起来好像也就是“普通”的天赋异禀,但须知道,除了修为的提升,郁薇在修炼期间亦不曾落下剑术与神通,一手御剑之术在同辈之中鲜有人能敌,神通更是手到擒来。 在此以外,拜在袁庭盖座下的她还继承了师父的一手炼丹术,年纪轻轻,便已展露出了极强的炼丹天赋。 如此出色,令得一众师门长辈惊叹不已。 在郁薇步入金丹之后,她的修为仍旧保持高歌猛进,又是五年,连破天霖冲玄、命火初照、坎离相交三重境界,半只脚踏在了元婴的门槛上。 郁薇正式开始尝试突破元婴境界,但这一次,她受挫了。 一连五年,她修为固步无进,始终无法顺利突破,明明已经到了最后一步,但却始终像是有一层隔膜,阻碍着她。 眼看着那些修为和自己相近的师兄姐弟一个个顺利突破,甚至身边后来居上者越来越多,郁薇自认生性平静,也难免生出一丝焦躁。 师父袁庭盖让她镇定,炼丹耗时,修炼更是,心境乱了,那就都乱了。 于是乎,郁薇强迫自己静下心来沉淀,可这般又过了数年,她还是没有突破,终于是忍不住兵行险着。 为寻求突破的契机,郁薇思量之下,请师父自六师伯沛山真人手中求来了一副阵盘。 此阵一旦布置下,能够聚笼附近的剑影,使其齐力发落,以成百上千道剑影的合力围攻自己,最大程度激发她的潜能,寻求突破契机。 试剑山内的分光剑影,有强有弱,但不管怎么样,汇聚如此之多的剑影,双拳难敌四手,哪个峨眉弟子来应付起来都不简单。 郁薇为表决心,进入试剑山前,将身上除了飞剑以外的宝物全部留在了府居府,丹药、符箓、法宝一概不留,可谓破釜沉舟。 在进入试剑山之后,她凭借自己高超的剑术与扎实的修为,抗过了在一波又一波如浪潮般的剑影,终于,在将自己逼迫到极限的那一刻,抓住了突破的契机。 或许是因为积累的足够深厚,或许是因为机缘也确实到了,突破元婴的过程远比他所想的要顺利。 可随之而来又有一个问题,因为长时间与巨量的分光剑影作战,她早已损耗过大,顺利突破元婴后,已然失去了气力撤去法阵。 更因为自己破釜沉舟的做法,导致她身上没有一点的疗伤丹药或是加速法力恢复的丹药,她只能依靠自身来恢复法力。 可又因为她处于油尽灯枯的状态,恢复法力的速度满到了令人发指的程度,最糟糕的是,她没有办法撤去法阵,意味着天上的分光剑影一波荡散后,又马上开始酝酿下一波。 以致于她好不容易恢复的法力,最终全部用来对付自己准备的这些分光剑影。 这是一个死循环。 好在也不是被彻底困死在这里,她恢复法力的速度还是要比剑影凝聚的速度快上一丝,所以真没办法的情况下,她还是可以靠磨,把这点法力省出来,一点一滴积累,直到能够关闭法阵。 再要么,就是将获救的希望寄托于张齐身上,除了她师父以外,也就试剑山的守山弟子清楚她的情况,一旦她在这里呆的时间过长,引起注意,必然会来搜寻她的总计。 只不过她记得当初进山前,张齐也说过自己将要准备闭关的事…… 无论如何,靠别人不如靠自己,郁薇自己其实心里早已经打定这个主意,她没办法联系外界,来试剑山内的同门师兄弟又少,一旦发现卧剑山附近的剑影暴动,定然不会主动靠近,因而要想得救,最大的可能性还是在自己身上。 因是之故,当她看见吴用,心里是高兴的,因为很难得,卧剑山附近来了一个人,但又是无奈的,因为来的这个人修为只有金丹,面对如此涛涛剑影,似乎后退是其唯一的选择。 但没想到的是,这名男弟子看到这暴乱的剑影,居然直接闯了进来,然后开始挥剑与这些分光剑影对仗。 “这是哪口宝剑?” 郁薇明亮若星一般的眸子里流露出一丝疑惑。 这男弟子放出了一口古拙的飞剑,外观几乎与世俗的铁剑没有任何区别,唯独这口剑剑身笔直如弦,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即便是隔着如此远的距离,剑锋上的寒光也刺得人眼睛生疼,舞动间更是有如一条白龙,干净利落,杀意凛然。 “《擒龙形剑经》……”郁薇稍看两眼,便认出了此人剑法路数,不禁讶然,“竟然是这门剑诀?” 《擒龙形剑经》在峨眉门内不算最难学究的,但绝对是最少人学究的,因为这门剑诀太过暴烈,杀意盎然,普通弟子上手,心境很容易受其影响,哪怕心性特别灵清的,不易受外界影响,能够压下这门剑诀带来的负面影响,也会导致运剑不能如意,多了一分要命的僵硬。 郁薇自己其实也有考虑过入手这门剑诀,于她很合适,但因为某些原因,最后不得已放弃,某种意义而言,她对这门剑诀也算是略有研究。 郁薇能够看出来,这名弟子运剑手法上还颇显稚嫩,但总体而言,能够看得出来十分灵活,就像……郁薇想了想,感觉是对方新掌握了御剑的方式,将之加以自己的理解来运用,因而显得有些生疏,乃至“笨拙”。 当然,这不是贬义词,恰恰相反,这体现了这名弟子出色的化用能力,天赋绝非寻常。 事实也确实如此,以郁薇的眼力,看得出来这名男弟子在运剑之时有明显的进步,每展剑运作一轮,便会肉眼可见的熟练一分,这令她感到一丝诧异,不禁开始思索这究竟是门内谁人的弟子。 眼见他将一波剑影挑散,又马不停蹄引来第二波剑影,郁薇微微蹙眉,却是因为这一轮的剑影比之前要多,也更要强,如果这名弟子只有这般实力,恐怕要出问题。 “糟糕……我该让师父请六师伯设定禁制时做个后手,不让修为低的师侄晚辈闯进来,现在倒好……”郁薇皓齿轻咬红唇,面露豫色,却是现在的情况下,她恐怕还得出手救人。 虽然对方身上必然有剑令,一旦遇到生命危险,能够被强行送出试剑山,但无论对方是不小心闯进来的也好,还是有别的打算也罢,落得如此地步,都是因她由故,郁薇岂能坐视不理? 只这样一来,她好不容易积攒的法力又要白白浪费。 “倒也不是不行……实在无路,我救了他,让他出去告诉师父一声我的情况?” 这是个办法,郁薇虽然不想在这种事情上劳动师父,但如果真没有选择,那这也是无可奈何之下的最好办法了。 可谁知就在她准备出手的时候,这名弟子一拍身后背着的剑匣,一道碧影冲天而起。 “还有飞剑!?”郁薇面露讶色,不仅如此,剑匣打开的那一刻,她能够感应到,其中还藏着一口宝剑,“此是门中何人?竟能有三口宝剑?” 果不其然,第二波剑影轰散,更多的剑影来袭,这男弟子一声清喝,把剑匣中藏着的那一口飞将送了出来。 这三口宝剑三道光华匹练当空兜绕,其气息与样貌闻所未闻,见所未见,但郁薇一眼能看出来不凡,不禁越发好奇吴用的身份。 “这三口宝剑,煞气重,杀意浓,此人是谁?” 她原本想要出手救人,但此刻却不再着急,静静看着这名不知来历的师侄的运剑剑路,可立马又有了疑惑。 “这是哪一门路数?莫非学的别家哪套剑法?” 自从碧影与紫芒出现,二者的来去路数与郁薇所见的峨眉任何一门剑诀都不同,但偏生又有一种“同出一源”的古怪感觉。 郁薇心下称奇,倒是彻底把出手的冲动给按捺住了,因为她是看出来了,这名男子进来恐怕不是为了别的,正是为了与这漫天的剑影切磋交斩,磨砺自己的剑法。 她瞧了一阵,心道:“此人法力之深厚远超同阶,有这三口宝剑傍身,一时半会儿剑影倒是伤他不得,我却可以放下心来,抓紧时间恢复法力……” 郁薇重伤在身,积累恢复的法力一面要疗养自身,剩下的全部得拿来对付泼落的剑影,当真油尽灯枯。 她也想过咬牙拼上一拼,可她突破的方式本来就极端,再要不管不顾调动法力,恐怕会伤及根本,那却得不偿失,因而选择慢慢积累。 眼下这不知什么来路的男弟子与剑影挑阵对仗,等若是在消耗剑影,就像木桶漏了一个小口子,虽然漏出去的水细小,但的的确确减缓了注满水的速度,她所设定的阈值短时间内难以达到,剑影始终保持汇聚的状态,为她争取了大量的时间。 郁薇不再去管半空中的身影,专心沉神,默默运转功诀,温养体内伤势,积累法力。 她需要的不多,丹田内有一泼细水般的真元汇聚,便缓缓睁眼,打出了一道诀目,清叱:“散阵!” 嗡嗡嗡…… 山脊周围的地面上一阵光影闪动,法力呼呼作响,不过多时,周围的剑影便不再往中心汇聚,犹如失去了蚁后指令的群蚁,四下飞舞。 吴用原本正与数道剑影对仗,忽然见得这一幕,连忙退开。 这些剑影本是被法阵之力招来,此刻群龙无首,无处可去,半空中的吴用顿时变成了唯一的目标,汹涌澎湃冲了过来,遮天蔽日。 吴用眼皮狂跳。 【不要紧,是底下那人恢复了,撤去了阵法!】 伏龙剑话音刚落,吴用把眼看向底下山脊—— 一幕平平无奇看起来几如虚无的透明匹练悄然出现,犹如天地间倒流的瀑布,冲天而起,将吴用与泼天的剑影分割开. 剑光流过,冲天而去,云霄散尽。 吴用望向前方,所有的剑影已然被消弭殆尽,无影无踪。 一望无际。 “如此威势……” 吴用咽了口唾沫。 “你下来。” 山脊上,传来了一个略显虚弱的声音,流畅婉转,如丝绸般柔和,十分动听,还带着一丝拒人千里之外的淡然。 吴用犹豫了下,按落遁光。 还不等他见礼,女子取下兜帽,抬起头来,打量着他,平静地问道:“你是谁的弟子?” 吴用也在打量她,尽管对方穿着一身藏蓝色的练功服,可即便如此,已然掩盖不了对方卓绝的姿容。 这真真是他见过最为貌美的女子了,发如乌瀑,面若玉盘,双眼灿若星辰,红唇娇艳欲滴,肌肤比之世上最为精美的瓷器还要柔腻,就是双颊微白,肉眼可见的气色不佳,显然和伏龙师叔祖说的一般,身受重伤。 这个修道世界的佳丽比之前世可谓遍地走,可如论姿容之最,吴用见过的那名龙女敖敏以及梁幼菱才能够当得起,瑜英也算,但吴用自小与她一起涨大,看瑜英就像看妹妹,天然少了那一层滤镜,故而不作此谈,而眼前的女子,却还要更胜一筹。 吴用看着笼罩在练功服兜帽下这张面孔,脑海里只有“眉目如画”这一个词语。 …… 第455章 指导 头一回被人这样肆意盯着看,郁薇的脸上露出一丝愠怒,伸手将兜帽重新戴上,遮住了大半张脸,闷声道:“你是门中谁人弟子?” 【干嘛,看上人家了?】邯鼓戏谑的声音传来。 吴用这才回神,略显尴尬的咳嗽一声,拱手道:“吴用,我是……千仞壁下弟子。” “千仞壁?”郁薇露出的明睛中流露出一丝疑惑,“千仞壁在坎离峰,坎离峰是白师伯坐镇,你是白师伯弟子?不对……我从未听说白师伯座下除了覃师姐外还有别的弟子。” 吴用咳嗽了一声,“我说……我是千仞壁下弟子。” 他在“下”这个字上咬重了读音。 “千仞壁下?”郁薇轻蹙眉头,也跟着咬重读音。 旋即帽罩底下传来了一个愕然的声音,“你是八师叔的弟子?” 千仞壁下,只有八师叔玄虚子真人,眼前这个男弟子是自己的同辈? 郁薇之前还一直当吴用是门中哪个师兄姐弟的弟子,却不曾想对方居然和自己是同辈,而且还是一直以来从无弟子的八师叔的座下! 吴用点点头,不是他想故弄玄虚,而是他总不好直呼自己老师“玄虚子”,别人都能自称是“某某山弟子”、“某某峰弟子”,一目了然,可他师父就在千仞壁下,这怎么自称? 郁薇神色稍缓,“原来是师弟,我是门中丹升山弟子,师父座下排行第三。” 吴用已得知对方来历,抱拳见礼,“原来是七师伯座下郁师姐,吴用见过师姐。” 郁薇没有表示,盘膝坐在地上,问道:“且问你,你进到试剑山做什么?” “自然是为了磨练剑术,再还有……” “还有什么?” 吴用指了指天上方才剑影澎湃的方位,“我听说卧剑山这里剑影偶有暴乱,伏龙师叔祖特令我过来查看,没想到碰见了师姐在这。” “伏龙……师叔祖?”郁薇确认自己在门内从未听过有这么一位老祖,“那是哪位?” “老夫便是伏龙,”伏龙剑显化而出,“老夫令吴用来此,本意是为查看此处剑影暴乱的异常,没想到是你在这里修炼突破,也是阴差阳错了。” 郁薇看清楚来“人”,顿时一惊。 以她眼力,自然看得出来这白发苍苍魁梧精神的老者并非活人,而是一位剑灵,再联想到吴用对他的称呼,心下急转:“是了,我怎生忘了?听说门内传有一口伏龙剑,是当年老祖的佩剑,一直无人能够降服,辈分诺大,但……怎么现在在这叫吴用的手上?” 郁薇瞧了吴用一眼,好奇这小子究竟有何本事,她可记得吴用身后还背着两口宝剑。勉力起身,朝伏龙剑见礼,谢了他的救命之恩。 吴用这才发现这位郁师姐身量不矮,比宋瑜英还要高上半头,能到自己胸口位置。 “老夫本意并非是为了救你,只是想来看看究竟是什么情况,然后么……就是磨练磨练这小子的剑术,而且……”伏龙剑一指吴用,“动手救你的是这小子,和老夫无关。” 面罩下的郁薇面色一红,冲吴用躬身道了声谢。 并非是她不愿谢吴用的救命之恩,而是吴用刚才那样盯着她看,自从入道以来多久都没有过了?她略感不自在,故而刻意避免与吴用说话。 吴用自知尴尬,说了几句有的没的。 伏龙剑沉吟道:“你现在已经撤出去了法阵,不再有剑影会干扰你,可是准备离开试剑山了?” 郁薇摇头道:“晚辈虽然成功突破,但体内伤势太重,适才那一剑又耗尽了浑身法力,恐怕得调养几日才能够动身离去。” 伏龙剑没有马上说话。 郁薇犹豫道:“师叔祖,您有什么吩咐?” 伏龙剑点头,瞧了眼吴用,指了指脚下地面,“这座法阵,哪里来的?我看着有点意思。” “是师父他老人家从六师伯处为我借来所用,”郁薇心思灵巧,已然猜到了他这么问的用意,“师叔祖……您也想借这座法阵为吴师弟修炼?” 吴用眼前登时一亮。 “原来是沛山的法阵,也是,门内除了白也,就她精擅此道,”伏龙剑摸着胡须,“不错,正想借来一用,这小子入试剑山就是为了磨炼剑术,尔今稍有成就,但总归还是可以提提速,若果这法阵能为他所用,倒是一大助力。” 郁薇犹豫着说道:“恐怕不便。” 伏龙剑皱眉。 “还请师叔祖理解,一来这阵盘贵重,六师伯借予郁薇,郁薇又如何能够不经她同意就转借别人?” “再者这座阵盘郁薇请六师伯设置过能够吸引分光剑影的数目,适才您也看见了,那剑影如海,以吴师弟的实力,恐怕不甚合用,一波也抵挡不了。” 郁薇说完,微微曲膝,表示歉意。 吴用进试剑山前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有外力能够帮助自己磨炼剑技,那有什么不好?苦就苦了点,早点苦完算鸟。 他想了想,提议道:“郁师姐,或许我可以像方才那样,一次挑拨数道剑影,应该不会有危险。” “那样终有你抵挡不住的时候,”伏龙剑对这个做法表示不同意,“好好的法阵,细水长流的用法就变成了一次性的工具。” 吴用耸肩,“那怎么办?” 他以为伏龙师叔祖这么说,是到时候会酌情出手,听这意思,似乎不是这个打算。 伏龙剑淡淡说道:“忘了?你可以尝试修改阵盘的禁制。” 郁薇愣了愣,“你?” 吴用也是一愣,“我?” 【蠢货,我!】邯鼓骂了一句。 “哦……”吴用明白了过来,摸了摸鼻头,“是我忘了,呵呵,郁师姐,我确实有一个办法,可以修改阵法所吸引剑影的数目。” 郁薇怀疑地看了他一眼。 伏龙剑也不恼,颔首道:“沛山那边,你不用担心,我知你顾虑,也理解,但要说是借给吴用,她定然不会拒绝,你可以放心,而且事后我会亲自将阵盘送回去。” “好的。”伏龙师叔祖都这么说了,郁薇还能怎么拒绝?她也是干脆了当的性子,当即准备把阵盘收起来。 伏龙剑马上制止,“不急,你现在先行调养,吴用就在这附近与你护法,好了以后,你再将阵盘的操控口诀告诉他。”郁薇犹豫了下,最后没有拒绝,“多谢师叔祖,多谢……师弟。” 吴用从膻中穴内取出来几瓶丹药,递给了她,“师姐,这些疗养伤药,你看着用,还有回气的丹药。” 郁薇本想婉拒,但看到这些丹药瓶子上俱是雕刻了一个小鼎,不禁讶然,“这些……是我师父炼制的丹药?” 丹升山是峨眉门内出产丹药的地方,但只有她师父亲自炼制的丹药,才能够用这种雕纹的玉瓶盛装,品质最高,也最为难得,吴用居然随手取出来这般多种类? 郁薇感到有些不可思议,恐怕是八师叔为自己这个弟子要来的吧? “多谢师弟,郁薇正缺用丹药,便不客气了,待出去以后,郁薇会一应奉还。” 吴用挥挥手。 郁薇盘坐,与伏龙剑见礼,开始进入修炼状态。 吴用在一旁无所事事,好在没有多久,一道剑影便俏然显现,向他斩来。 “喝!” …… 匆匆便是半日的功夫过去,郁薇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体内真元澎湃激流,再不是之前那般虚弱,不过伤势还没有恢复,恐怕得在花个几日至少。 ‘稳妥些吧,反正已经承了人情,便待下来恢复稳妥,免得留下什么后遗症……’ 她心下暗忖,目光看向半空中仍在与剑影斗争的吴用。 在郁薇看来,吴用很是能吃苦,分光剑影一经出现,便会被他寻上去对仗,没有一点拖沓,尽显积极的态度,但问题在于,吴用的剑术有一个问题…… 她此刻已经恢复不少,犹豫了下,心说道:“还是与他提些建议吧,权当作报答他的丹药,毕竟接下来我还要再待几日。” 郁薇等吴用将这一道剑影劈散,唤道:“师弟,你来。” “恩?”半空中的吴用回首,左右张望,“师姐叫我?” 呆呆的模样让郁薇扑哧一笑,“这附近可还有咱们以外的第三人?你快过来。” “哦,好。”吴用落至地面,来到她跟前。 郁薇反应过来自己刚才的话太过亲密,很容易让人误解,面罩下的双颊一红,轻咳一声,说道:“你运剑的路子很灵巧,办法路数也多,但有一点还是需要改进。” 吴用以为她叫自己下来是什么事情,没想到是要指点自己剑法,但不是他狂妄,而是有伏龙剑在,哪还需要别人? 郁薇一眼瞧出他的心思,耐着性子说道:“有伏龙师叔祖从旁指导,师弟你运剑自然可以尝试各种路数,但……也有东西是伏龙师叔祖的角度所看不到的。” “看不到的……”吴用似有所悟,捏着下巴沉吟。 伏龙剑亦静静聆听,没有打断。 郁薇朝伏龙剑微微低首示意,随后道:“我问你,当那些分光剑影来袭,你运剑时候脑袋里在想什么?” “在想什么……”吴用默默重复了一遍这个问题,“当然是想着用什么办法击败它。” 郁薇点头,“用你一路学来的各种运剑思路?” 吴用反问,“难道这有什么问题?” “没有问题,很正确,但是……”郁薇摇摇脑袋,“太过勉强了,不是吗?” “师姐是指……”吴用皱眉,他不理解对方的意思,但事实的确如此,在他运剑的过程中,有些时候总会觉得晦涩勉强。 伏龙剑忽然说道:“原来如此,是我疏忽了。” 吴用一头雾水。 郁薇一笑,“师弟,你陷入了误区,你运剑时,总想着把自己学到的东西串联近来,殊不知剑术并非单单是指这些固定的路数,你得论其根本。” 吴用若有所悟,喃喃自语:“剑术根本……” 郁薇稍等他自行消化,再才接着说下去:“剑术特点多样,轻快敏捷、潇洒飘逸、大开大合、勇猛无双……各人都有各路特色,可论其根本,剑击之法不外乎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等等。” “所谓的剑术特点,其实就是将这些击法的组合,再辅以不同人的不同风格特点,形成了各种带有剑士自身特色的剑路。” 吴用恍然大悟,心头一下子敞亮了。 郁薇知他已是了然,“你将你学到的剑击之法用到实战内,不管三七二十一使出,那不叫‘串联’,那叫‘杂糅’,你要做的应该是加入自己的理解,那才叫‘串联’。” 正在这时候,天空中出现了一道分光剑影。 吴用正自思索郁薇的话,反应慢了半拍,正待出手,已然有一缕透明的剑光纵上长空,同其交击一团。 “你看好了。” 一道响起的还有郁薇的声音。 这剑气光华华内敛,看不出任何独特,浑身透明,只能依稀看得清楚折射光线的影子。 其与道突如其来的剑影斗作一团,十分的轻松惬意,毫无压力,斩来便挡,刺来就隔,搅来再探,应对自如。 吴用注意到,这郁薇此刻运用的剑路竟然就是他之前所用,左看右看,不觉得有什么独特,但就在这时—— 注意到他神情的郁薇嘴角微微一勾,剑光立马变了路数,还是吴用方才用过的某种路数,但二者之间的衔接无比自然丝滑,毫无滞涩之感。 “等等,这是……”吴用一惊。 “没看清楚?”郁薇一笑,接着又换了一种路数,依旧十分丝滑,仿佛前后两种剑路本就是同出一系。 “原来如此……”吴用沉吟,这回却是看清楚了。 其实这两种剑击路数不高明,只论路数,郁薇用出来和他用出来差别并不大,但关键是郁薇在前后两种剑路之间穿插了一点别的变化。 他看得很清楚,很普通,不是什么高深套路,就是一带、一搅。 …… 第456章 难题 吴用伸手,以掌当剑,学着郁薇的飞剑在半空左挥右划,当作击斩,不时停下,凝目沉思。 郁薇淡然一笑,“再看我。” “哦,好!”专心致志的吴用下意识抬头,看向她的脸,郁薇穿着练功服,戴着面罩,只露出了一对眼睛,很大很亮,睫毛很长一动一动,十分有灵性。 四目相对,郁薇暗嗔这人可恼,喝道:“我说看我的飞剑。” “哦……哦?哦!”吴用汗颜,抬头看剑。 郁薇不轻不响哼了一声,把剑路再演练了一遍,这一次还是方才的那两套剑路,相同的是,两套剑路之间依然有一些变化,不同的是,这次的变化和之前完全不一样,但仍旧非常简单,一抽、一刺,仅此而已。 吴用若有所思,他经过这段时日的实战,已经不是进入试剑山时候时候什么也不懂的小白,郁薇两次演练,两次中间的变化,并非是随意而为,而是全都根据分光剑影的变化做出的最佳应对。 换而言之,这位师姐在施展两种剑路的期间,穿插了自己的理解,来应对剑路变幻中间的空档期,十分丝滑合理,轻松自如。 相比之下,他就要更为简单粗暴,或者说……毫无章法,他在运剑时没有穿插任何自己的理解,直接就是一套剑路走完,立马跟上另一套剑路,没有什么过渡。 诚如郁薇所说,这不是运用,不是串联,是“杂糅”,把一团五颜六色橡皮泥捏到一起的感觉,还是放了很久风干的橡皮泥,干巴,硬涩,粘都粘不到一块。 吴用已然明白对方的用意,手摸着下巴,用自己的理解做总结:“师姐,你的意思是……我在运剑的时候,不要强行施展,而是要在理解的基础上,用合乎应对当前局势的剑击来过渡?” 郁薇臻首,随后把剑光一振,瞬间将半空的分光剑影击碎,然后将手一招,透明无形的飞剑便遁入她的袖中。 “就像是才我所说,所有的剑路全都脱不开抽、带、提、格、击、刺、点、崩、搅……等等基础剑击之法。换而言之,你把你学会的剑路拆分开,便是这一个个击法,将之学透,揉碎,再加以思考运用,必然能够加深你的理解。” “同理,当你要以不同而剑路应对敌人,切换之时,不要硬生生去御剑,注意对手的剑路与剑式,寻找合理的应对方法,抽、带、提、格……将两种剑路整合串联,这才是运剑的意义,不是吗?” 这有点像是……音乐?五音六律互相组合,编织成一首首风格各不相同的乐曲。 现在他的情况就是用自己手里的“乐器”,演奏这些前人编织的乐曲,但一首曲罢,要演奏下一首曲子的时候,中间没有衔接过渡。 他自己的那几个音符十分刺耳吵闹,令人出戏。 这样解释就很清楚了……吴用沉默不语,疯狂吸收着郁薇的讲授。 伏龙剑摸着胡须叹道:“你说的不错,这点连我也没想到,袁庭盖收了个好弟子!” 郁薇微微低头,“郁薇侥幸罢了,师叔祖剑术高上,此等微薄思路,基础中的基础,并不值一提。” 伏龙剑摇头道:“没有考虑到就是没有考虑到,你做得比我好,此是事实,无需自谦。” 郁薇含笑,不再说话。 吴用呼出一口气,却是清楚这并非两人之间剑术互有高低的体现,并无关系。 就像一个能解某道数学难题的博士,他会解,能解,很轻松,但要教一个小学生数学,那就不一定厉害了。相比之下,一个小学数学老师或许对这些千古难题没辙,但在教授学生的上却有着自己的思路,或者深入浅出,或者因材施教。 二者没有说谁好谁差的区别,只是方向不同罢了。 术业有专攻,一个业务能力强,一个专业造诣深。 伏龙剑是剑灵,对于剑术的领悟与理解造诣极强,在教授自己的方式上,自然而然标准就高,或者说视角的出发点不同。 而郁薇是剑修之士,一身剑术自身悟得,那是一点一滴积累出来的,看见他运剑的思路与方式,郁薇回想自己的学剑经历,“顺理成章”就知道吴用缺的是什么,要改进的在哪里。 吴用深明此理,朝郁薇拱手,真诚道谢:“师姐,多谢指教。” “指教不敢当,大家都是同辈,”郁薇声音温婉动人,稍作停顿,她道:“我还要在这里疗养几日,突破后伤势太重,我怕根基不稳,须得缓缓再走,期间你若有问题,尽管问我。” “果真!”吴用大喜,“多谢师姐!” 【这么高兴做什么?伏龙老头陪你修炼时候,怎么不见你这么高兴?哼!】邯鼓的声音冷不丁再一次响起。 吴用不予理会,恰好天上一阵光影错乱,一道分光剑影袭来,他掐动剑诀,御动伏龙剑迎了上去,闪转腾挪间,他一面施展自己所得,一面按照郁薇的指点,注意对面剑影的走势,在剑路将尽的时刻,他做好准备,一个变化,准备切入到下一种剑路——唰! “嘶!” 这一次他变得不够熟练,分光剑影险之又险从他头皮擦过,将他的发髻给捅散,惊得他倒抽一口凉气。 但不等他骂娘,分错而过的剑影便立马回拉,吴用嘴角一抽,连忙将伏龙剑召回,重新运剑与其周旋。 在经由郁薇的指点,吴用目标明确,没有再招出碧落与紫陌一起以最快速度搅散这道剑影,而是只用一口伏龙剑,一次又一次尝试将不同的剑路串联在一起。 郁薇见状,默默打坐运气,一旦周围有别的分光剑影出现去袭击吴用,她便弹指放出剑气,将其消灭,只让吴用对付一道分光剑影,专心磨炼剑术的衔接。 ‘幸而现在恢复不少,运剑无碍,伤势也可靠丹药慢慢温养,我便在这里协助你练剑,也算是报答了你的救命之恩,如此两不相欠……’ 因为未入道前的经历,郁薇自拜入峨眉后,鲜少与人交流,在门内修炼从来都是独来独往,至多就是与师父门下几位师兄弟有过交流。 事实上,除了师门长辈以及部分同辈师兄姐弟,很多人并不知道她的存在,哪怕她的的修炼天赋很高,修为进境很快,但也仅仅只为一部分人所知晓。 郁薇深入简出,以致于现在突破元婴,被困在这卧剑山,都没有人来救她。 但哪怕如此,她仍旧还是不想与别人有过多的接触,尤其是吴用,尽管这位八师叔的师弟阴差阳错救了自己,但对方适才的注目与看待自己的反应令她回忆起了一些不是很好的回忆,如果现在在这里回馈对方的救命之恩,免了后面的一些接触,对她来说那是再好不过了。 郁薇如是想着,弹指打碎一道剑影,默默安养身体。 日子便在吴用潜心磨练剑艺中匆匆过去,转眼五日过去,按照之前所说,今天是郁薇离开的日子。这一天,吴用没有修炼,晨起之后,简单洗漱,便从崖边草草修建的木屋内推门而出,揉着刚睡醒有些惺忪的脸,找到了从始至终坐在山脊空地上的郁薇。 “师姐,你是今日出山?” 郁薇却是犹豫了。 吴用奇道:“怎么了?” 郁薇摇头,“恐怕暂时还不能走了。” 吴用疑惑,“师姐你伤势仍未恢复?” “伤势已经恢复了七七八八,要离山已是无碍。” “那怎么……” “我总觉着哪里不甚对劲,之前有伤在身,我以为是伤势影响,但现在有所恢复,这感觉却越来越不对劲,但要细说哪里不对劲,也说不出个所以然来,只知道假如我现在离去,恐怕事后追悔莫及。” 这么玄?吴用听了直发愣。 伏龙剑显化,打量着郁薇,沉吟道:“你修炼的是门中哪路剑诀?我看你剑光虚无,是《逍灵幻影剑诀》?还是《阴阳无生剑诀》?抑或《太素灵剑经》?” 这三门剑诀的剑光皆可化为虚无。 郁薇瞧了眼吴用,直言道:“《太素灵剑经》。” 吴用讶然,没想到这位师姐学的这门剑诀,峨眉剑经讲究入门到尽皆,学习高深剑法前,须要熟通基础剑诀。 譬如《擒龙形剑经》,前置就得学习《少阳剑诀》、《少清剑诀》以及《幻骆剑诀》,共有三门基础剑诀。 峨眉门内共有三门剑经需要前置学习三门基础剑诀,《擒龙形剑经》是一,其次便是《太素灵剑经》,另还有一门《至刚至阳上景纯阳剑决》。 其中,修炼《太素灵剑经》需要的前置基础剑诀分别为《少阴剑诀》、《少阳剑诀》以及《少清剑诀》,习练难度丝毫不亚于《擒龙形剑经》。 这门剑诀剑光几若虚无,实则阴阳调和,周正自圆,最为正道,是一门极其克制邪祟,不拘人修还是妖鬼,在这门剑诀下,无所遁形。 不过相比起《擒龙形剑经》因为杀意与煞气难以控制而门槛极高的缘故,峨眉门内《太素灵剑经》修习的人数相对要多些。 当然,也只是相对,一般弟子要学通三门基础剑诀就够呛了,这门剑诀当之无愧是峨眉门内极难上手的存在。 “《太素灵剑经》……”伏龙剑稍作沉吟,眼中露出一丝了然。 郁薇小心翼翼说道:“师叔祖,您可是有什么想法?” 伏龙剑颔首,“本门内有多门剑诀对邪祟阴物有克制作用,但究其本质还是有区别的,譬如这小子学的《擒龙形剑经》,靠的是盛烈的杀意与煞气驱除邪祟。《太素灵剑经》,” “又比如《五雷震空剑经》,雷闪乃是阴鬼等邪物的克星,天然就能偶驱邪避恶,再比如《焦火奔雷剑经》,焦火、奔雷对鬼物杀伤最强,《至刚至阳上景纯阳剑决》亦是类似。” “而你所学的《太素灵剑经》则又不同……这门剑经阴阳调和,靠的是一身周正气意来驱逐邪祟,堂堂正正,算是另辟蹊径。” 伏龙剑讲到这里稍一停顿。 “你可记得自己是怎么突破的?” 郁薇若有所思,“郁薇是靠与剑影切磋,突破极限得来的一线机缘。” “靠切磋磨练,靠挤压自身潜能而突破,换而言之,你一直都在与剑影斗争,举剑杀戮,你觉得这与《太素灵剑经》的理念相合吗?”伏龙剑悠然说道。 听闻此言,郁薇的脑海中犹如被浇灌进来一道冰泉垂瀑,整个人豁然开朗。 “师叔祖,您是说……” 伏龙剑点头。 “《太素灵剑经》阴阳调和,换而言之,这是一门讲求均衡的剑诀,你与剑影对仗,靠着压迫自身的潜力而突破,这怎么能够称之为‘均衡’呢?” “斗法是暴烈,是‘动’,要想维持均衡,必然需其另一面,你的‘安宁’,你的‘静’呢?犹如水火交融,坎离互合,必然是要二者合一,方能达到均衡这一步。” 郁薇本就明亮的眼睛愈发灿若星辰,屈膝福礼,“请师叔祖教我该如何做。” 伏龙剑负手而立,轻轻一笑,“解铃还须系铃人,你是如何陷入这一困境的,那自然是要怎么出去。” 郁薇了然,“您是说,我得再次与剑影比拼?” “但方法上得有所变化。”伏龙剑补充了一句。 “如何变化?”郁薇下意识就问道,可伏龙剑却不开口了。 吴用在一旁静静聆听,这是突破元婴的关窍,虽然郁薇的情况肯定和他不相同,但必然有能够借鉴的地方,机会难得。 因为边听边在思考,过于入迷,见两人都不说话了,他脱口而出:“是要师姐在尝试突破的时候不要只顾着御动飞剑?” 郁薇瞧了他一眼,淡声说道:“这我自然清楚,但问题是此外该做什么。” 吴用听她不算冷冰冰但明显带着要与自己划清界限的声音,暗自奇怪,我说了什么不该说的? …… 第457章 协助 【嘿嘿……】邯鼓听着吴用的纳闷,发出一声幸灾乐祸的笑声。 吴用在心里骂道:【你笑什么。】 邯鼓悠哉游哉说道:【觉得好笑就笑了,轮得到你管我?】 【哼!】吴用闷声不语。 伏龙剑对两人在心里的“悄悄话”置若罔闻,摸着胡须说道:“御剑是‘动’,那何为‘不动’?何为‘静’呢?这个问题得要你自己去想,而不是靠我来点破,否则你是没办法真正完成突破的。” 郁薇秀眉紧蹙,最后下定了决心,斩钉截铁说道:“我其实不算明白师叔祖的意思,但我知道有些事情空想没有用,必须要亲身去做才行……” 她话语一顿。 “我这便催动阵法,既然之前我可以将自己逼迫到极限,寻求那一丝契机,那现在自然也可以!” 吴用上下打量她一眼,算是重新认识了这位师姐,没想到她的性子不像她容貌那般柔美,反而果断,雷厉风行,让人刮目相看。 郁薇说干就干,当即要再次掐诀催动法阵。 “慢来!”伏龙剑叫住了她。 郁薇手上动作停下,双眼充满疑惑。 “别急,你忘了,这副阵盘被沛山设置过,所汇聚而来的分光剑影只比金丹的‘坎离相交’要强上一分,于现在的你而言,可称不上有什么难度。”伏龙剑一笑。 面罩下的郁薇顿露愁色,是啊,现在的她,法力其实已经突破了元婴,只是因为心境上有缺陷,故而突破不完全,这不是意味着她没办法重现之前的方式了? “要不,我出去一趟?请六师伯帮忙调整禁制?” 伏龙剑摇头,“你自问一句,你可以离开这里吗?” “我当然……”这如何不能离开的?郁薇想当然就回答,可话一开头,剩下的便卡在了喉咙,一股莫名的情绪萦绕在心头,告诉她,如果现在离开这里,恐怕她的修为将会跌落金丹,再要突破,那就难了。 【怎么了?】吴用不解。 邯鼓没有回答。 “内心有声音在告诉你不能离开此处?”伏龙剑对她所想完全了然,“所谓玄之又玄,便是说的你眼下这种情况,你敢不信吗?” 郁薇情知事实如此,再行一礼,“请师叔祖指教。” 伏龙剑解释道:“元婴,元炁凝结而成,灵胎初成,如龙养珠,如鸡抱卵,弱羸累虚,你现在气息虽升,法力也高,但始终差了一道步骤,未能圆满,一旦离开此处,势必为外气所伤。” “你脑海里告诉你不能离开的声音,其实是身体发出的警告,一旦你离开,这颗将将才凝结成功的元婴便要随风而散,并且你此生再要突破都很难了。” 郁薇沉默,那她岂不是又还在这死局里? 吴用见状,提议道:“不若我去找六师伯?” 郁薇心头一动,可这样一来,不是又在请他帮忙? 伏龙剑笑着摇头,“不用如此麻烦,你忘了,你还在这里。” “我?”吴用手指着自己。 郁薇目露一丝茫然,旋即想到之前师叔祖说过吴用似乎可以修改禁制,登时眼前一亮,可转念又是刚才的顾虑,再就是对吴用所谓“能够修改禁制”的怀疑。 尽管这话出自伏龙师叔祖,但此座法阵可是六师伯专门出手调制的,就是她师父都没辙,吴用能有这等本事? 伏龙剑点点头,“你可以修改禁制,甚至主持阵法。” “咳……”吴用算是明白了这位师叔祖的意思,猛地咳嗽了一声,飞快扫了一眼郁薇,冲福伏龙剑使了一个眼色,“师叔祖,我确实可以修改禁制,但……唔,要么还是我去跑一趟吧?六师伯那里也不远。” 伏龙剑却仿佛没看见他的眼神,“沛山长年闭关炼器,你这去找她,万一不得见怎么办?岂不是浪费时间。” 吴用一脸尴尬之色,心里嘀咕:【伏龙老祖这是怎么了?为何对此女这么上心,她的天赋出色到不惜让你也暴露?】 邯鼓嘿然一笑:【我怎晓得,我听你的,你不让我出手,我就不出手。】 【这怎么可能不听伏龙师叔祖的?】吴用无奈。 尽管不想欠吴用人情,但考虑到自己的道途前路,郁薇没有矫情,见吴用在犹豫,直截了当问道:“师弟,你有什么顾虑?还是说……就是不想帮我?” 吴用最后看了一眼伏龙剑,在见到后者毫无波动的脸庞后,苦笑道:“不是不想帮师姐……” 郁薇咬着嘴唇,“那为何犹豫?” 吴用摇头,没有过多解释,瞧了眼左右,看向郁薇,“我们现在开始?” 郁薇见他避而不谈,索性也不再问,‘也好,不需要知道那么多,欠了人情,多少晚些我还了便是……’ 她稍整措辞,准备开始介绍这座法阵,没想到吴用直接盘腿坐到了地上。 这也过于亲近了些,一般只有师徒或者同门,要么就是道侣才会盘膝面对面互坐。 郁薇不是很想如此,但犹豫了下,最终还是跟着坐下了,用快速又尽量清晰的吐字开始讲解手上的一副阵盘。 吴用当然不是为了坐而坐,而是依照邯鼓的要求而坐,他屁股底下的位置,不偏不倚,正是之前郁薇坐镇法阵的阵眼位置。 他左右看了眼方位,然后伸出了手。 郁薇一愣。 【别光伸手啊,你是知道要阵盘,她不晓得。】邯鼓懒洋洋说道。 吴用回神,急忙解释:“拿阵盘与我一观。”“哦……好。”郁薇取出阵盘,递给了吴用。 阵盘主体已经布置在四方八卦位置,现在的只是一块形似龟甲的木盘,很是小巧,巴掌大,交接时两人的手不可避免碰到。 吴用按照邯鼓的指示,仔细端详,没什么特别的感觉,但郁薇面罩下的双颊却是微微一红,也不知他是有意无意。 等瞧见吴用在翻来覆去观看,她才开口做讲解。 “这阵盘叫做‘引剑灵阵’,原本是六师伯用来淬炼飞剑法宝的一个辅助阵法,除了这一块阵核外共还有八部分,分别布置于周围的各个八卦方位……” 吴用听着解释,不时点头,邯鼓则在心里说着一些诸如“也就这样”、“我就知道”之类的话语,时不时还大喊一句“我明白了”。 郁薇怕吴用理解不清楚,特意将阵盘的情况解释的仔仔细细,等一遍说罢,她稍等吴用消化,又马上道:“我再和你讲一遍,这次有什么问题你直接问我。” 适才一遍下来,吴用一言不发,郁薇觉着是这法阵对他而言确实有些难理解,便没有打断他的思路。 “不用,我大概已经清楚了。”吴用一手把玩着守礼的阵盘核心。 “恩,这座‘引剑灵阵’……恩?你说什么?”郁薇愕然地看着吴用。 吴用一脸波澜不惊,“我已经大概清楚了,你准备什么时候开始?现在?还是你要调整调整再开始?” 郁薇愣了愣神,“现在。” “好的,那就开始吧。” “等等,现在?你当真没问题?” 郁薇记得自己光是学如何催动这座阵盘就够耗费心力了,吴用现在说自己已经全部掌握了?他可是还要调整分光剑影阈值的啊! 吴用咧嘴一笑,“没问题。” 然后他在郁薇惊讶的目光中闭上了眼睛,眉心裂开一道缝隙,一只竖目缓缓睁开。 “你!”郁薇眸子里露出一丝震惊,“师弟……你这是瞳术?” 邯鼓没有说话,站起身,瞧了眼伏龙剑,见后者点头,二话不说,掐了个诀目,竖目中打出一道白光,扫向周围四方。 他缓缓绕圈走动,所过之处,白光笼罩,一个个精妙的符箓闪动、崩散、重组……法阵笼罩的上空区域白光晃闪,如一幕珠帘被人以手顺势拨动,散发着独特的韵律。 就郁薇所知,改动法阵的禁制,再是大师也从来都是小心处理,着紧对付,她从未见过如此随意的施法,闲庭信步,仿佛在自家后花园散心一般,明明不见吴用做了什么,但周围却光华明灭,风云色变。 邯鼓以阵眼为中心,在周边八个方位顿足停留,随后回到原位,盘膝落座,然后给了伏龙剑一个眼神,示意已经完毕。 伏龙剑颔首,淡淡说道:“准备准备开始吧,动作尽量快点,这门神通对吴用而言消耗极大,拖得时间久了,与他有害。” “是!”郁薇了然,果真是一门曈术,但不知是何来历,竟然如此不凡。 她心下自忖:“难怪吴用适才一副不愿意帮我的样子,原来是有这等奥妙法门,换做是我,这等底牌也绝不会轻易让人知晓,罢也!他也是迫于伏龙师叔祖的才愿意帮的我,晚些我想办法多多报答他吧……” 郁薇掐诀,袖中剑影一闪而过,腾飞至空中,闭目不语,静静调理气息。 邯鼓见状,开始催动阵法。 他从出来以后就不曾说话,为的便是让郁薇以为他只是吴用的一门曈术,他的存在,还是少些人知道的为好。 如今吴用的身体控制不易,他每占据一刻,都会消耗吴用巨大的法力,伤害他的身体,说实话,他对于伏龙剑让他出手的这一决定同样是不理解的,但考虑到对伏龙剑的信任,他没有开口说什么,只想看看事情的后续发展如何。 所幸这次上身,动用的是他自己的天赋神通,而非是吴用所学,因而消耗要小,伤害也小,吴用应该能坚持的久一些。 法阵发出嗡嗡的轰鸣声,周围八方的阵盘朝天射出一道道乳白色光线,于半空中扭曲交缠,编织成一张无形的网兜。 嗖嗖嗖嗖的声音响起,不计其数的分光剑影自四面八方来袭,撞进了这张网兜内,在郁薇的头顶盘旋,转眼的功夫,规模便已经超越了此前。 然而周围的剑影仍然还在聚拢来,令人怀疑这法阵是不是把卧剑山周围所有的剑影都给招来了。 郁薇沉静不动,仔细回忆适才伏龙剑的指点,何为“动”?何为“静”? 她按剑不动,安然思索,头顶的分光剑影已经汇聚成一团庞庞乌云,遮天蔽日,将阳光阻隔。 某一刻,分光剑影的威势积累到了极致,最后一道剑影轻飘飘挤进了法阵网兜内,像是压倒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漫天的分光剑影“崩散”,如一道五颜六色的激瀑垂流之下,冲向郁薇的头顶。 郁薇俏然睁眼,一声清叱,袖中飞剑射出,无形剑光化作一道匹练,冲空横扫。 轰! 剧烈的爆炸声震响卧剑山,无数的分光剑影被折碎、消散,郁薇御剑冲入“瀑布”之中,挑斩周围的一道道剑影。 她左右腾挪,身法灵动,无形剑光当空长舞,不留一丝痕迹,犹若清清湖水中一闪而逝的游鱼,不见踪影,唯留散荡涟漪。 空中虽然剑影如潮,然而以郁薇为中心的三丈范围形成了一方波澜无惊的安然地带,不曾有一道剑影闯进来。 她默默感受挥剑带来的心境波动,之前突破的熟悉感觉再次涌上心头,她心中微喜,但立马压制住这一情绪,尽量做到心平气和,顺其自然导引。 伏龙师叔祖不是说要找到“静”吗?她虽然对此不明不白,但这“静”必然是个状态,既然没有头绪,便不妨从自己所能理解的地方入手。 郁薇御剑当空,放空大脑,将自己沉浸到这一状态之中,试图寻找那一丝玄妙的状态。 一剑……一剑……又一剑…… 不知过去了多久,郁薇也不知道自己已经递出多少剑,但就是无门而入,等她忽然意识到这一点,猛地从这一状态中惊醒,周边剑影浮掠,剑气啸空,声声入耳。 她抬头一看天色,至少已是过去了个把时辰,随即想到伏龙剑说过,吴用的这一法门耗用极大,不由得一惊,紧忙低头看去,只见吴用昂着脑袋,闭着双眼,虽面色杀败,但眉心竖目却炯炯有神望着自己。 …… 第458章 意外的好处 “师弟你……”吴用这样子明显是真元损耗过大,可眉心的竖目依然紧紧盯着自己,郁薇这会儿没有觉得不自在,只有满心黯然。 ‘难道又要因我之故,令得无辜之人受伤?’ 她瞬间回忆起一些不为外人所知的往事,心中悲悲生戚,便想放弃这一次的突破。 邯鼓敏锐地注意到她面罩下的神色变化,暗道:【伏龙,告诉这小娘子速速抓紧时间,别想些有的没的,吴用的身体是有极限的!】 伏龙剑当然也发现了异常,淡声呵斥,“郁薇,专心突破,不要胡思乱想。” 郁薇此刻分心御剑,威力大减,周围分光剑影时不时流窜漏进,须得回追,剑势听得这话,她惨然一笑。 伏龙剑面色一沉,却是已然猜到她想退缩,冷哼道:“已经迈出这一步,岂有退回来的选择?” 郁薇面色煞白,掐着剑诀的手微微颤抖。 心不坚,剑不稳。 挫败,周围的分光剑影顿时如潮水一般泼洒欺近,一幕幕刻骨铭心的记忆也随之解开锁链,那些尘封的过往涌现,仿佛时光倒流,让她再次置身于那个熟悉而又遥远的地方。 血液、碎尸、内脏、白骨……无数认识的不认识的人倒在血泊之中,或面带憎意,或一脸愕然,或者满眼悲戚暗含怜意看着她,一幕幕熟悉的画面被挤进脑海之中,昨日重现。 “啊!” 郁薇仰天呼喊,女子特有的高尖嘶声透心裂肺,再到无声抽噎,面罩飞落,眼泪顺着眼角滑落,晶莹闪烁,无声的哭泣,更令人感受到她内心的凄美。 伏龙剑感同身受,但却无动于衷,冷冰冰说道:“原以为你有天赋,愿上进,这才帮你一把,不想你竟是如此脆弱,也罢,收剑吧。” 郁薇呼吸一滞,掐着剑诀的手竟然真的缓缓松开,空中的无形剑光随之停滞,悬浮在她的头顶。 顿时,周围的分光剑影扑了上来,如狼捕食。 郁薇怀中那一枚剑令逐渐泛起一丝炽热,随时准备将她送出试剑山。 “出去就出去了,放弃就放弃了,不过听说袁庭盖对你期望不小?无所谓,反正他门下还有几人也都不错。” 就在剑影狂潮要将郁薇吞没的时候,伏龙剑冷不丁说道。 “师父……”郁薇一愣,双眼顿时清明,怀中的剑令更是炽烫得一下将她从回忆得深井中拉了出来。 嗡——无形剑光扫荡,将周围袭来的剑影全数冲开! “老师救我于水火之中,传授我剑法,传授我神通,是如今世上唯一一个对我有所期待,有所关怀的人,我又怎能人心让他失望呢?” 剑光翻飞,一方十丈的空间被清理了出来,郁薇重新振作,俯视山脊阵眼上坐着的吴用,后者仍旧仰着脑袋,用眉心那只毫无表情从竖目望着自己,坚定不动。 “吴师弟,劳你再坚持一阵,事后郁薇必有重谢!” 邯鼓没有说话,而是在心里对伏龙剑说道:【伏龙,吴用的伤势需要疗养一阵子了,你最好给我一个解释,为何要帮此女。】 伏龙剑负手而立,不予答话。 邯鼓哼声。 天空中,剑影重又汇聚,如八月浪潮袭而来,郁薇深吸一气,缓缓呼吐,放出飞剑,再次将剑影阻隔在外。 “该要如何突破呢?” 局面回到了刚才一开始的样子,但不同的是,这次她没有直接沉浸到那种强行去找契机的状态中去,而是静心咀嚼伏龙剑给她的那几句指点。 何为“动”? 剑在动,我身在动。 那何为“静”呢? 郁薇心下思索,御剑必然不能停,那这“静”肯定不是指飞剑,那是什么? 等等…… 她忽然心头一动,此间除了飞剑与她外,没有别的物事了,而剑在动,表外发,那是不是就她本身该对应“静”呢? 这个念头一冒出来,郁薇顿时豁然开朗,她不再继续全力掐诀催动飞剑,而是静默在原地,将无形剑光扫荡的范围缩拢。 原本三丈的空间被压缩,分光剑影被控制在了一丈之内,尽管看似是势弱了,但无形剑光的飞掠游走间却是越发自如,举重若轻,将郁薇护持在内,密不透风,水泼不进。 伏龙剑脸色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 郁薇全神贯注,飞剑在身外周游,剑影寸毫难进,虽然像是踩在悬崖边上,但她心中却十分沉定,于是缓缓闭上了眼睛。 铿铿锵锵! 无形剑光与分光剑影交错斩击,因为战阵被缩拢,斩击也更频繁,各种金锐之声短促而刺耳,犹如一曲狂躁的演奏,令人心生烦恶。 而郁薇纹丝不动,恍惚之间,无形剑光的活动空间居然再一次压缩,从一丈的范围变成了八尺,再变成六尺……四尺……最后止步于一尺。 这个距离,泼天的分光剑影旋绕在郁薇周围,好不惊险,可无形剑光此刻已然变成了一隙流光,穿梭在其周围,仍然将郁薇护持的稳稳当当,剑光甚而比之前还要自在惬意。 此刻的郁薇已然沉浸到了某种独特的状态之中,虽然分光剑影近在咫尺,一尺不到距离,可她安然定若。 伏龙剑悠然自语:“心如明镜,无念无欲,自在自然,静动相融……” 郁薇沉浸在这一独特的修炼状态中,仿佛周围侵扰与她毫无干系,良久,她的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了眼。 邯鼓猛睁开的竖目一抖,缓缓闭合,一边解除了法阵禁制,一边在心里说道:【成了,正好这小子体内法力损耗过大,嘿嘿,就是便宜了他……】 吴用一直在心内观察,自知伤势很重,心疑道:【什么便宜了我?】 没有得到回答,他睁开双眼,顿感自身体虚气弱,盘坐着的身子一软,就要后仰躺倒。 便在此时,郁薇恢复清明,手轻轻一挥,无形剑光绽放出青白的明光,转眼就将周围的剑影全数清散。如若之前救下吴用的那道剑光可以称之为暴掠、威猛,那么这一道剑光则可形容为中正、平和以及大气恢弘。 二者截然不同。 一剑还以天地清净,郁薇低首,见吴用要躺倒,恐有摔落山崖的风险,于是纵起遁光,一闪至山脊,手遥遥一挥,一股吸力将吴用拉回了位置上。 吴用有些虚弱的笑道:“恭喜师姐。” 郁薇露出一个从见面起到现在最为灿烂的笑容,“多谢师弟相助。” 吴用勉力回以一笑。 郁薇见吴用一副耗力过甚的模样,建议道:“师弟,以你现在的情况,恐怕没办法继续留在试剑山内修行了,不若我送你出去,到我丹升山疗伤?” 吴用身上的丹药之前都给了郁薇,此刻身上没有一点可用,光靠自己恢复,在试剑山内太过危险,还真不如出去。 他仰头看向伏龙剑,“师叔祖……” 可没想到伏龙剑淡淡说道:“无妨。” “师叔祖,何谓无妨?”吴用不解。 “不用出试剑山,你马上就能够恢复。”伏龙剑说了一句让吴用摸不着头脑的话。 郁薇也是不解,伏龙老祖这是什么意思? 下一刻,她忽然面色一变,双手一甩服袖,盘膝坐到了吴用的对面,甚至膝头撞到了吴用也不自知,顾自双手持诀,闭目沉神进入了修炼的状态。 吴用一懵,不知她这又是怎么了,正待发问,忽然间,一股极其精粹的真元波动从郁薇身上散发了出来。 吴用愣怔间,重伤的身体不由自主就开始吸收这一股真元。 “吴用,不要楞着了,运转功法,速速吸收她体内逸散的真元,这能恢复你的伤势,也算你的机缘了。” 伏龙剑负手而立,淡淡说道。 “师叔祖……”吴用犹豫了,就这般吸收?这些从郁薇体内散出来的真元?不会对她有害? 【你不是在害她,恰恰相反,你是在救他,别磨磨唧唧了,赶紧的!】邯鼓不耐烦地催促了一声,事实上,这一次出手,他的消耗也不小,得好好恢复一阵子才行。 吴用扭头看向伏龙,投去疑惑的目光。 伏龙剑缓缓点头。 邯鼓看他还在犹豫,没好气的为他解释。 【她的修为从某种意义上而言,早在上一次突破时就已经有元婴的水准了,但……这只是法力层面来说,心境层面则不然。】 【方才这一出,其实等于是她重新又突破了一次,心境是契合《太素灵剑经》圆满了,可这因为突破而多出来的法力却在她体内无处可去,你明白这意思吗?】 吴用这下算是听懂了,一般来说,突破境界后的修士法力必然暴涨,精元意满,除了必要的稳固境界,状态必然是此生最好,而不是之前郁薇那样的状态。 尽管阴差阳错,让她调整了过来,可现在郁薇再次突破,情况还对了,但正因为先前的“不正常”,令得她此刻体内法力溢出,根本无处可去。 这些真元可不是普通的真元,并非那些散布在经络穴窍内的存在,这可是突破之后用以凝练元婴的法力,但郁薇的元婴早已成型,这些法力便在丹田内聚集、堆积、阻塞,好比水坝积满了水,再不疏通,随时都有决堤的危险。 吴用再不犹豫,盘膝坐定,准备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不要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伏龙剑立马制止了他。 “可是……”吴用一愣。 邯鼓接话:【她这《太素灵剑经》有些厉害,你若贸然用鬼道功法,别弄巧成拙了,也不要《西升灵虚真一书》,就用《擒龙形剑经》,同为峨眉剑诀,稳妥一些。】 吴用点头,“好!” 不再犹豫,当即运转《擒龙形剑经》,将萦绕在郁薇体表的法力一点一滴吸纳进体内。 【这法力……】 一经引入体内,吴用便心头一震,无它,这法力虽然只有一丝,但却是他遇到过的最为精纯的法力,并且极为的纯粹,入体之后,毫无难度就被他炼化,成为了自己的法力。 他丹田内的气旋几乎是以肉眼可见的程度壮大了一丝,并且像是尝到了甜头,愈加“贪婪”的吸纳郁薇的法力。 吴用全力运转《擒龙形剑经》,几乎不需要他可以去导引,法力在体内自行流转,毫无滞涩,他的气息逐渐变得浑厚,只是转眼的功夫便已经达到了筑基境界的巅峰。 浑厚的法力充斥丹田,气旋几乎难以转动,吴用感觉自己像是上紧了发条的木偶,但因为一个齿轮卡住而原地不动,只需要被推上一把,他就能咔咔往前走。 但这一推来自哪呢? 【运转《擒龙形剑经》的突破法门,你半只脚已经在门槛上了,速速运持诀目!不要错失良机!】邯鼓的声音在脑海里响起。 吴用紧忙持诀,念动咒决,开始突破筑基。 郁薇的法力被消化,丹田内越来越滞涨,诀目调动下,总算开始有所松动,一丝一缕流游在体内,尽管很慢,但毕竟是开始动了,越来越多的法力被推动,像是堵在水管里的铅水,质量沉重,惯性也大,一点速度起来,随之越来越快。 法力游流于经络内,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吸收了郁薇的法力的缘故,原本绝不算简单的凝练金丹过程,在吴用看来一切水到渠成。 真气流窜在体内,由于过于浓重,逐渐析出“液体”。 吴用心中暗喜,这不就是真元? 凝聚出这一滴真元,便意味着他突破已经快过了最为艰难的那一步。 他沉定心情,默默运转功诀,持续吸收郁薇的法力,随着体内真元越来越浓郁,全数汇聚往丹田内,不多时便聚团抱在了一起。 流动的真元犹如一颗水球,将经络内剩余的真元徐徐吸收,随之同时,郁薇的法力也没有停止进入体内。 就这样,雏形金丹徐徐壮大,郁薇的法力持续吸收,循环往复,吴用下丹田内的金丹越来越凝实,以一个骇人听闻的速度冲破桎梏…… 第459章 旖旎与凶险 “这是……怎么回事?” 郁薇下丹田内真元四溢,几乎要将这“一亩三分地”撑爆,经络内真元四下流窜,无处可泄。 她自视身内,大体明白了所面临的情况,便知是因为二次突破,真元无法凝聚第二颗元婴而导致的意外。 “怎么办?这样下去,我必然会被自己的法力所害,难道要施展法术加以消耗?” 这个念头一起,便被她抛诸脑后,盖是因为这些法力不是普通的真元,是专门用来凝练元婴的法力,可不是用来运用施法的。 而且她现在的情况十分危险,必须要全神贯注引导法力,一旦挪开注意力,只会加速真元流窜,使得体内的情况更糟,根本没有余力施展什么法术。 郁薇内心惨然。 “难道我当真无命大道?” 回想以往种种,她只觉自己命途多舛,本以为拜入老师座下,一切都有所改变,可没想到是顺风顺水了,但最后固步在金丹境界如此之久,以为现今突破,总算“好事多磨”,可没想到又碰见了这些个别人身上从未听过的麻烦。 说出去都匪夷所思。 “老师……” 但这次郁薇没有放弃,适才伏龙师叔祖的话她仍然记着,如果就这么放弃了,岂不是让老师失望自己的选择? 她可以在此身陨,倒在求道之路上,她能够接受,但缴械投降? 郁薇绝不愿意。 尽自己所能导引体内的真元,一边思索解决眼下困境的办法,强迫自己镇定。 数个周天下来,忽然,她发现体内的真元似乎有一部分在徐徐消散,尽管新蕴生的法力仍然远多于这一部分真元,但其消失也确实是存在的,并非错觉。 郁薇再三感应,终于确认自己没有判断出错,就像被困在密闭山洞中以为无路可去,但忽然又发现耳边有微风流动的登山客,为找到一丝求生的可能而心生希望。 她镇定心绪,细细感应真元的流向,在经络内三弯十八绕,没想到最后——竟然离开了她的体内。 朦朦胧胧中,她缓缓睁开双眼,只见吴用正坐在自己对面,居然也持诀念咒在修炼,更令她愕然的是,吴用……居然是在吸收自己的法力!? “你……” “不要妄动心绪,你体内真元过盛,吴用现在是唯一能帮你消化的人,像刚才一样坚守自心,否则你随时可能爆体而亡,吴用也要受到波及。” 伏龙剑见她出定,一脸平静地说出了无法让人平静的话。 “可是……” 话还没有说出口,体内的法力便传来一阵波动,郁薇急忙闭眼,安宁心神,默默运转《太素灵剑经》,安抚躁动的法力。 ‘可是……这算个什么事儿?’ 郁薇轻咬嘴唇。 她很感激吴用在救自己,但这也太过亲密,自己修练出来的法力,被吴用默默吸收,她没有听说过双修之法是什么样的,但不论中间过程如何,只看现在的结果,恐怕二者是没有任何区别的。 不仅是心理上的羞赧,更叫她难以启齿的是,她能够感应到吴用在一丝一缕吸收自己的法力,片刻不歇,就好像……好像吴用在对她无穷无尽的索取。 这是她能够切身感受到的。 回想遇到吴用后发生的种种,先是对方闯进法阵内,救了困境中数月来无人相助的自己,再是自入门以后数十年来无人见过的的面容被他所窥觑,之后又是被吴用的丹药救治,然后是她亲身教授吴用剑法。 自入道以来,她就没和除了师父以外的男性包括师兄弟说过超过十句话,谁曾想今回和吴用说了之前数十年的话总和也不止。 关键是仔细回忆发生的种种,吴用也有受益,但她得到的帮助明显更多,毕竟是救了自己的性命啊! ‘这个吴用,莫非就与我是冤家?’ 郁薇原是不信这些的,尤其是她有过的那一段回首只会带来痛苦的经历,可自遇到吴用后发生的种种……很难解释,明明不想与对方有过多联系,可发生的越来越多的事情让他们说不忙道不清,事与愿违。 “守定心神!” 胡思乱想间,伏龙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郁薇这才回醒,却是体内的真元因为她的的分神又有不受控制的迹象。 她紧忙守住心神,专心运转功诀,将体内的法力失控的势头遏制。 然而体内的法力仍旧在从经络各个角落内涌出来,速度远远比吴用吸收的速度要快,照这个势头,她被自己的法力撑爆只是时间问题。 ‘这该如何是好?’郁薇心里着急。 便在这时候,伏龙剑的声音再一次于耳边响起。 “吴用,人体手指为经络之末,其与体内五脏六腑炼通,速速与郁薇双掌合抵,加速吸收郁薇体内法力。” 这……合抵双手? 吴用心下犹豫,他似乎感受到对面的郁薇身体一抖。 “师姐,得罪了……” 吴用只是迟疑了一瞬,便立马行动,这会儿不仅是救郁薇,更因为他突破到了一半,金丹尚在凝形,一旦中止,意味着突破失败,那下次他再要突破可就难了,必留隐患,这绝不是儿戏。郁薇无法答话。 吴用闭着双眼,双手伸向郁薇,将她持诀的双手一握住,入手如凝脂般细滑,带着一丝微微的凉意。 郁薇的手指微微抽动,似乎在对他的抓握做出反抗。 吴用惊醒回神,不顾心里的旖旎,将她十指拨开,双手一翻,两人四掌相对,指腹互抵。 霎时间,一股精纯又厚重的法力从郁薇指尖传来,吴用立马守定心神,将之导引入体,以《擒龙形剑经》炼化,体内的金丹顿时以一个难以想象的速度开始凝化。 ‘这家伙……’ 郁薇心下羞赧,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握住双手,双掌相抵吸纳自己体内的真元法力,这是她自己这辈子都想不到的一幕,尤其这个男子还是师弟。 不过她马上就注意到吴用的气息在迅速拔升,几乎是转眼的功夫就以一往无前的势头冲破了金丹境界,并且还在拔升,甚至速度比之前还要更快。 疯狂的吸纳令郁薇好受许多,体内的真元虽然仍然还在源源不断生成,但总体而言有了一个成规模的去处,便也就抛开心里的那点尴尬与羞赧,尽力配合吴用炼化。 吴用也没想到,自己突破的竟然如此轻而易举,可以说水到渠成,练着练着就突破了,并且郁薇的法力仍还在以一个比之前更为凶猛的势头渡送进入体内,源源不断,丝毫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你突破了金丹,《擒龙形剑经》运转更为如意,继续修炼下去,不要停。】邯鼓适时站出来为他解释。 【什么时候是个头?】吴用实在是被这汹涌的像是毫无止境的法力给惊到了。 【不知道,干嘛,怕了?机缘来了,觉得自己接不住?】邯鼓戏谑道。 【我怕个毛?】吴用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和邯鼓说话,实在很难像对待伏龙师叔祖一样对待他。 邯鼓也不以为意,嘿然一笑:【这些可全是这小娘子突破后用以凝练元婴的法力,她是一点都不需要,全数送给你了,你真是好运,至于多少?那得看她金丹境界的累积如何,根底越厚,突破凝练元婴的法力自然也越多,不过嘛……】 【啧啧,她修炼的《太素灵剑经》是你峨眉的上乘剑诀,又听说颇具天赋,还在金丹境界桎梏了很久,这法力的数量绝不会小,小子,你有福了,哈哈!】 他在“你有福了”这句话上加重了语气,似乎蕴藏了别的意思。 吴用哪能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无非是调笑他与郁薇这个师姐之间的尴尬现状。 他不予理会,专心吸纳真元。 修炼一途,每一重境界都是一个门槛,差异巨大,越是后期,越是如此,筑基与金丹之间便已有如鸿沟,只从同境界的妖族能够化形便可见一斑,遑论金丹与元婴之间的差距。 筑基修士可以称之为一流、二流道派之中的“基底”,未来的期望,大道一途上的展望者,那么金丹修士无疑可以说是一个宗派的中流砥柱,大道一途上的攀登者。 而元婴修士,放到一般的宗派里去,毫无疑问可以冠为“老祖”、“世尊”、“长老”之流的身份,更可以说是已经在名为“大道”这座仰无止境高山上遥遥领先。 其法力之强,对神通道术的理解,对大道的悟解,相比金丹修士而言,是一个颠覆性的跨越,二者之间的差距,远比金丹修士较之筑基修士来得要大。 吴用很难想象郁薇体内究竟有多少的法力,即便是他一刻毫不停歇的炼化,细嫩如瓷玉般的手掌那边传来的法力仍然汹涌澎湃,丝毫没有消弱的势头,甚而有变得更为凶猛的趋势。 他体内的法力水涨船高,蕴含之巨,以一往无前的势头,连破“天霖冲玄”、“命火初照”两道关卡,体内真元滚滚,澎湃如海,但仍然看不到任何停下来的势头,直指“坎离相交”的境界。 郁薇心下暗惊:‘这吴用下去可不妙,如若就这般连破境界,甚至突破元婴,那他此生便再无大道可能,终生将止步于元婴境界,不行,我不能因他要救我而害了自己,得想想办法……’ 可此刻的她仍然无法动弹,必须全力压制体内的法力,一旦贸然出定或是有什么大的动作,很可能引起法力反噬,走火入魔,甚至影响吴用。 ‘为何伏龙师叔祖这时候不说话了?’ 她能看出来吴用的情况凶险,伏龙剑怎么可能不行?心下奇怪,但等了一阵,还是没有听到任何动静,不禁急了。 郁薇全身上下无法动弹,只能试着挪动手指,想要将吴用拉出这令他难以自拔的修炼状态中。可这只是徒劳,指腹的摩擦除了给她带来一丝男女授受不亲的羞赧以及从未有过的触感,对吴用没有任何唤醒的作用。 ‘这小子……怎么办?’ 她在心里着急,浑然没有注意到自己的心境变化,最后银牙轻咬,下定了某个决心。 ‘冤家!’ 郁薇薄嗔一句,随后勉力稳定心绪,将体内的法力疏通,同时抵着吴用双掌的手微微挪动,指尖错开,十指互扣,两人的掌心严丝合缝贴在了一起。 做罢这些,郁薇额头见汗,默念《太素灵剑经》剑诀,急忙将体内如用脱缰野马一般的法力压制住,险些就遏制不住奔流的势头。 由于从双掌对抵到指掌紧扣,两人之间的经络互通联串更甚,法力愈发汹涌地涌向吴用体内,郁薇将自己能做的都做了,心下暗叹:‘望你醒悟,不要因为一时的难以自拔,酿成悔恨一生的错误……’ 吴用正自沉浸在炼化法力的过程中,忽然——他感应到自郁薇送来的法力数目居然多了数成! 这巨量的法力猛地将他从沉浸的修炼状态中拉了出来,手掌下意识抽动,传来的却不是自己预想中地触感。 吴用微微睁眼,眸子里露出一丝疑惑,只见自己的手不知何时起已经被郁薇握住,感受到手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忍不住轻轻握了一握,“师姐……” 沙哑的声音在山脊上尤为清亮,郁薇脸色微微一红,心想这家伙总算醒来,不枉费自己用心良苦,不过“好景不长”,被他这一握,忍不住又在心里骂了他一句“登徒子”。 吴用没得机会有别的反应,因为他立马发现自己居然已经突破了金丹境界,并且体内的法力已经积累到了一个难以想象的地步,似是要直奔破境而去! 【若你在这里突破了元婴,那么……你此生废了!之后再无可能有任何的进步,你就是元婴境界的底层,无论你身兼多少厉害的法门,有什么让人刮目相看的手段!】 邯鼓的声音幽幽然在心头响起。 …… 第460章 连破三境 吴用很清楚自己眼 法力在短期内的急速膨胀,没有与之相匹配的理解、沉淀、累积,得来的后果可想而知,必然是根基不稳,随时可能崩塌。 就像是准备盖房子,挖了个坑,准备打地基,但不是一层一层泥水铺下去,也不往其中添加加竹条、藤蔓等协固之物,就是一股脑子把泥水倒下去。 泥水下是下去了,噼噼啪啪,吧唧吧唧,势头好像很猛,也没花多久就灌满了,但这底子有多虚……不敢想,更不敢住,可以预料,崩塌只是时间问题。 【错也!你的情况可更糟糕,你的郁薇师姐体内法力精纯,冲进你的体内,可不是泥水能比,见过飞流直下的瀑布?砸到水面,那白沫四溅?周围“水涨船高”,你是这个情况。】 邯鼓幸灾乐祸说道。 吴用心下无语:【你在幸灾乐祸什么?还有,什么叫做“我的”师姐?】 邯鼓“哦”了一声:【她不是你的师姐?】 吴用忍不住在心里翻了个白眼,再不管他,开始专心应付眼下的情况,邯鼓虽然在玩笑,但说的话道理没错,眼下真不是儿戏。 邯鼓拿飞流直下的瀑布所激起的水花作类比,很是直观,但吴用作为两世之身,有自己的理解。 此刻他体内的情况,就像一罐罐的可乐倒进一个容器内,嗤嗤冒泡,原本五分满的杯子能被碳酸气泡冒个九成满,等可乐不倒了,气泡挥发了,一下子原形毕露,是多少就多少,虚的不行。 眼下他体内被郁薇的法力所充裕,甚至直指元婴境界,吴用有一种真切的感受——要是他真想突破,那么是真的可以突破元婴,但那又有什么意义呢? 如此得来的境界,根本不是自己的,也许修为是到了,但论法力的深厚多少?就像是那一杯以为倒的满满的可乐但是放置了十分钟,都是假的,一口下去,全是气。 吴用鼻尖深吸一气,知道自己绝对不能就这般突破,便即沉神,开始重新炼化体内的法力。 说是炼化,其实就是一遍一遍运转《擒龙形剑经》,以这门剑诀来行运法力,当作铁锹榔头,将丹田夯实,将法力凝练。 郁薇终于松出一口气,因为他觉察到吴用虽然仍在吸取自己的法力,速度也没有慢下来,但气势增长的势头变弱了,没有再节节攀升,反而开始压低。从“坎离相交”回落,再到“命火初照”,然后又到“天霖冲玄”,最后卡在金丹境界的基准线上。 这之后,吴用的气势又在开始攀升,炼化她传输过去的法力,突破“天霖冲玄”、“命火初照”,然后……“坎离相交”,又在将将突破元婴的时候生生止住,开始回落,变到初入金丹的水准。 就这般循环往复,攀升、攀升、攀升,回落、回落、回落,周而复始,尽管他的气势时高时低,但郁薇却十分清楚,看似比方才要气息稍弱的吴用,实则比其最巅峰的时候还要强。 此刻的吴用,就像是拿着铁锹的工人,铲进基地内泥水,然后拿铲子“啪啪啪”拍打的严严实实,一层一层,一丝不苟,这地基夯砸严严实实。 她放下心来,但马上在心里为自己替吴用感到庆幸而无措,犹豫着说服自己:‘我担心他,是因为他救了我多次,而且眼下我与他生死联系,我不能看着他涉险,待今次往后,我还了他的人情,与他再不相干!’ 伏龙剑忽然提醒,“郁薇,收紧心神。” 郁薇脸色立马一红。 这些话吴用是听不到了,他沉浸在修炼之中,反复将体内的法力消耗炼化,循环往复,一刻也不停歇,因为郁薇的法力直到现在都没有消弱的趋势。 这般日子一天天过去,两人抵掌修炼,不闻身外一事,但有分光剑影来袭,伏龙剑便会替他们出手,不让任何意外打扰到两人。 试剑山广阔,能进来修炼的弟子又须有金丹修为,故而人一向不多,但……也不是没有,今天,就有一名弟子在试剑山脉内修炼,途径卧剑山。 他在这附近与一道剑影激战得胜,正想找一个地方落脚暂歇,俯视一座座山头,一眼便看到了卧剑山这一处奇峻的山脊。 他心中一喜,便要按落剑光,可目光一扫,看见了两个身影。 “咦……这里有人?” 他在试剑山内待了不短的日子,没见过几个同门,想着能进此处的弟子都不简单,便想下去认识认识,看能否积累人脉,可等他压低了遁光,往山脊上靠去,这才发现居然是一男一女两人,并且他们双掌对抵,膝头互靠,正自不闻外事,专心修炼。 “这……原来是门中哪一对师兄师姐?” 他想了想,没有冒然上前,很明显两人的关系非同一般,如此亲密的样子,分明就是道侣,他要是无故上前,必然会打搅了两人。 ‘只是我峨眉有双修之法?’ 他心下好奇,忍不住在两人脸上多看了两眼。 ‘居然是元婴境界的师姐!?咦……这位师兄为何一身气息忽高忽低?这确是怎么回事?’ 他一脸的惊疑,峨眉剑诀繁多,但从未听过有这么一门剑诀,试着辨别,结果任他想破脑袋也想不出来究竟。 ‘等等!这个师姐……’ 他想不明白这是什么情况,于是乎在二人脸上来回扫动,男的不认识,女的带着面纱兜罩,这一看叫他想起了什么。 ‘我记得门中七师叔祖座下有一名师叔,好像就是这番打扮,我没看错吧?’ 张云曾有一次拜访丹升山,机缘巧合下见过七师叔祖本人,当时这位师叔祖身边跟着几名男男女女,经人介绍才知道这些事师叔祖的弟子,按辈分算亦即他的师叔。 当时他对其中一位郁姓的女性师叔印象很深,因为她穿着一身裙装,身姿挺秀婀娜,但戴着兜帽,罩着面纱,看不清面容详细。 关键是她很冷漠,并非刻意的排斥或是什么样的厌恶,而是语气里透露出来的那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意味再明显不过,尽管对方的声音很柔美。 张云揉了揉眼睛,几乎可以完全肯定这就是那位师叔,这叫他忍不住又看了眼对面的男子,到底什么样的男人可以征服那等清冷的师叔?尽管未曾见过这位师叔的全貌,但以他的直觉判断,郁师叔绝对是少见的风华佳丽。 ‘我还是不要靠下去了,他们两人在此修炼,说不定就是为了避免外界的闲言碎语,若被我撞破……不美不美。’ 张云犹豫了下,缓缓腾空,准备另寻一处落脚。 ‘只是为何没有剑影攻击他们?’ 张云想不通这个问题。 ‘罢了,不管,与我没有关系。’ 他不再逗留,转身离开了卧剑山。 …… 修炼日复一日,吴用已经不记得自己运转了几次《擒龙形剑经》几次,只知道每经过一轮的运转,他体内的法力便会凝厚一分。 郁薇的法力无穷无尽一般,在头几天根本没有任何放缓的趋势,汹涌如涛涛白水大江,冲刷着他体内的经络,直到七日之后,这股法力终于趋于稳定。 没错,只是趋于稳定。 诚如邯鼓所说,郁薇天赋不凡,修炼了峨眉上乘剑诀《太素灵剑经》,又在金丹境界积累酝酿了如此之久,体内的法力厚重到难以想象。她虽然突破元婴,但却无需分毫法力来凝练元婴,等于全都便宜了吴用。 这一股股法力当然不可能说消弱就消弱,吴用吸纳,郁薇体内还在生成,如今只是不再加速生成,但仍旧维持在一个极其夸张的速度。 吴用一开始尚且能够将法力压缩,从“坎离相交”回落,再到“命火初照”,然后又到“天霖冲玄”,最后卡在金丹境界的基准线上,但在七日的功夫后……情况便不同了。 尽管吴用奋力凝练法力,但直到某一次,他发现,无论自己再怎么努力,体内的法力都无法压缩,无法将修为压制在“天霖冲玄”以下,然后……他就毫无滞塞地突破了。 却还不止,这般凝练法力根本停不下来,手掌的对侧就像一只深不可测的宝葫芦,法力喷吐不尽。 在又四日之后,郁薇输送过来的法力终于慢了下来,而此时的他,一身修为已然突破了“命火初照”,并且还是毫无难度的突破。 或许是因为他已经无数次在这几小重境界升降的缘故,突破根本没有给他带来任何的心绪变化,只觉平平无奇,索然无味,跟没有一样。 这让邯鼓没好气骂他,说他不知所谓。 总而言之,在这之后,郁薇体内传输来的法力总算开始减弱,但就像被梅雨季节在山野悬崖形成的瀑布,不是梅雨一结束,濯濯白瀑就马上变成涓涓细流,总有一个过程。 吴用仍然专心消化郁薇体内输送来的法力,压缩、凝练,修为稳步提升,不知不觉又是五日过去。 终于,在这一天,吴用发现郁薇体内传输来的法力开始变得断断续续,“气若游丝”,显然将尽。 【可惜……如果再有一会儿,我也许就能够突破到坎离相交的地步。】吴用暗自感叹,但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天有不遂人愿时,而且眼下的收获已是远远超乎他的预期。 须知道,他进入试剑山原本只是为了将《擒龙形剑经》突破金丹境界,顺带磨练剑技,谁曾想到今次居然能够一气突破两重小境界呢? 而且如今他体内的法力极其凝实,远超一般金丹同阶,这是从未预想过的收获。 吴用已经很满足了。 正准备最后行运几轮功法,然后就结束这一次的修炼,可不曾想到的是,郁薇的掌心一热,居然再次向自己传输来了一股巨量的法力。 【这是怎么回事!?】 吴用一惊,连忙守定心神,专心炼化法力。 【哈哈哈!这小娘子有趣!恐怕是她看你差一步就突破,决定帮你一把,将经络内残剩的法力全都给你逼出来了!哈哈哈!】邯鼓放声大笑。 吴用没想到郁薇竟然这样帮助自己,如此他岂能辜负好意?便全力运转功法,炼化这最后的法力。 一轮……一轮……法力逐步攀升,毫无阻碍地来到了第三重小境界的门槛前。 吴用精神内守,心口徐徐发热,滚烫的热意随着心念逐渐下沉,静置于下丹田内,丹田也随之慢慢发热发胀,流经此处的法力越来越多,速度也越来越快,维持了一阵子后,丹田内已然变得炽热无比,火燎逼人。 金丹如置烤炉,竟然有化散的迹象,吴用默默坚持,勉力将其维持在凝形的状态,随后运转《擒龙形剑经》的突破口决,等坚持到一个实在难以继续的极限,他心中默念最后一段口诀,——嘶…… 后腰双肾内渗透出来一丝丝的水谷阴精,汇聚进入丹田内,犹如一团冰水泼在了炽烈的火焰上。 嗤嗤嗤! 水谷阴精被心火焚烧,瞬间蒸发成气体,散布在丹田内,可吴用不觉炽烫,反而让他颇感舒适,浑身如置暖暖汪洋,说不出的舒适畅快。 吴用默默维持这一状态,不断从后腰双肾内送出水谷阴精,心火与水谷阴精相交后蒸腾的气体充斥丹田,随后顺着经络溢散浑身,懒洋洋的,令他整个人骨头都松散了下来。 到了这一步,吴用放缓行运真元的速度,再次转变口诀,双肾不再送出水谷阴精,这散布浑身的气体也就没有了补充,如云如雾一般散荡在体内。 吴用静静控制心神,意守中心,不再去管这些气体,久而久之,这些气体便敛入体内,顺着经络雪橇,深入骨血之中,为他锻骨、伐毛、洗髓。 这次突破不再没甚感觉,整个过程持续了足足一日。 …… 第461章 出关 次日早晨,吴用退出静定,默默巡视体内情况,发现心火与水谷阴精交碰生成的气体已然消失的无影无踪,丹田内也回复如常,细细感应,他的修为已然突破了“坎离相交”,不由得大喜过望。 而此刻,郁薇双掌中也终于没再有法力传输过来,两人眼睫毛微动,颇有默契地同时睁开了双眼。 吴用看向郁薇,发现郁薇也正看着自己。 四目相对。 沉默。 好不尴尬。 吴用轻咳了一声,“师姐,多谢你助我修炼……” 面纱下的郁薇俏脸如霜,冷冰冰说道:“我并非是为了助你修炼,只我当时的情况很紧急,没有办法,既然你能够替我吸取多余的法力,我便顺势而为了。” 她说完,勉力起身,但身子一软,立马又栽倒,半个身子险些撞进了吴用怀里。 “你……”郁薇勉力不倒,见自己要被环抱,一时羞赧,轻轻将他围过来的双手推开。 “师姐,你刚刚突破,全身法力又没有凝化元婴,必然虚萎,还是调养一阵子再说吧。”吴用抬起双手,示意我没碰到你,一脸无奈的苦笑。 郁薇也知道是自己把他好心误会了,脸色一红坐回原位,但旋即发现自己和吴用仍然还是膝头对靠,双颊一红,扯了扯裙子,往后挪了挪位置,与他分开坐了。 山脊顿时安静,只有山风拂过的呼呼声。 “吴用,今回……多谢你的救助了,若没有你在此处,我恐怕就要爆体而亡了了。”良久之后,郁薇轻声道谢,语气里带着一丝感叹。 吴用嘿然一笑,“师姐你别谢我,我才是占了大头的好处,师姐辛辛苦苦炼化的法力全都被我给吸取,我修为连破三重,根基还异常牢固,此等机缘,师姐不要谢我,该我谢你才对。” 即便是一些高门大族或者大家道派,也不可能这样培养弟子,等于是拿一个元婴修士来养一个年轻弟子,用前者突破失败永困此境来换取后者的突破,可谓是本末倒置。 且不提诸多机缘巧合的准备,即便有人想要效仿,也有刚要突破元婴的修士肯付出自身法力,但很多低阶弟子都不会有吴用的心性以及悟性,实则根本无法复刻。 郁薇没有说话,静静安养。 吴用也不去打扰她,起身活动活动手脚,感受着丹田内的雄浑法力,跃跃欲试,把手一招,伏龙剑自胸口爆射而出,在头顶飞速盘旋。 他闭上眼睛,仔细感应,不多时,天空中某处出现了一痕光影。 吴用睁眼,丹田内法力一卷,伏龙剑暴起,斩出一道犀利的剑光,瞬间与这道分光剑影劈斩作一团,三下五除二,轻而易举就将其轰散。 吴用眼中流露出一丝喜色,谁能想到他进入试剑山后,能有如此进步呢?不光是剑术有进,一身的修为更是连冲破关,当真难以置信。 他暗自兴奋,忽然感觉似乎有人在关注自己,一转头,却是瞧见郁薇扭开了视线。 吴用挠挠头,咧嘴一笑,没有多说什么,免得让她也让自己感到更为尴尬,只顾振起剑光,飞至空中,关注周围的光影动静,将袭来的剑影一一斩碎。 郁薇盘坐在地面,再不关注外事,闭上眼睛,专心温养虚弱的身体。 忽然,一道分光剑影悄无声息出现在她的身侧,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来。 这等剑影,于郁薇而言自然不值一提,她当即准备出手,可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她心里忽然生出了某种莫名的联系。 这是一股与吴用之间的莫名联系,说不明道不清,令她短暂犹豫,没有出剑。 “嗖!” 一隙剑光闪过,将这道分光剑影斩碎。 “师姐,你安心温养身体,分光剑影交给我处理。” 吴用纵剑而过。 郁薇面露疑惑之色,适才的莫名感觉并非没有由来,她很明确感受到吴用的存在,并在和自己靠近,甚至感知到吴用要准备出手了,所以她才没有出剑。 这是怎么回事? 她与这个师弟之间似乎多了某种难以言明的关系。 ‘想不通……’ 郁薇抬头看着吴用宽厚的背影,咬了咬嘴唇,闭上双眼,专心温养身体。 接下来的时间,每当有剑影斩向她,吴用便会第一时间出现在她的身边。 郁薇此刻只是身体虚亏,并非是什么重伤,因而只花了一日的功夫,便恢复了过来。 次日,山风清冽,晨光动人。 郁薇站起身,抬头看向天空。 “师姐,你身体无恙了?”吴用按落遁光,来到她的身边,上下瞧了几眼。 郁薇淡声说道:“已是恢复,今日我便准备离山。” “这么急着要走吗……”吴用看了眼天色。 郁薇听出他语气里的一丝丝不舍,心下不知为何泛着一丝喜意。她暗恼自己居然会有这般念头,故作镇定说道:“我进入试剑山便是为了突破,如今功成,期间耽误了不少时间,是时候离开了。” “哦……好。”吴用点点头。 伏龙剑显化,笑道:“郁薇,因为你的帮忙,吴用修为大进,实乃我峨眉幸事,你出去后,我会让白也为你记一大功,需用如何,尽管向门内提出。” 郁薇心下一喜,如今突破元婴,修炼的耗度越来越大,而这一记大功,能够在门内换取不少的需用,实在是现阶段她最需要的帮助。 只不过……郁薇看了眼一旁的吴用,他修为大进是峨眉的幸事?这吴用论起修为,也就从筑基突破到金丹第三重小境界,谈何是“峨眉幸事”? 相比之下,她这个突破元婴不应该是更大的幸事? 郁薇没有和吴用比较的意图,但伏龙师叔祖这句话的意味实在不一般,让人不禁疑惑。 难道这吴用除了能被不学剑的八师叔收为弟子,还有什么特殊之处? 伏龙剑看出她的疑惑,笑着解释,“吴用与我峨眉意义非同一般,也许关系到山门的兴旺与将来的前路,你说,是不是该给你记一大功?” “他?关系到山门兴旺?”如此高的评价,甚至已经脱离了赞赏,郁薇大感愕然,第一次上下仔细打量吴用,想看出他到底有什么独特之处。吴用摸了摸鼻头,有些尴尬,“师叔祖,倒也没有你说的这般夸张。” 伏龙剑含笑不语。 吴用上前拱手,郑重说道:“师姐,吴用在这里还是要多谢你的帮助,若不是师姐,吴用修为绝对没办法如此突飞猛进。” 那可是一个金丹修士突破元婴的全部法力啊! 不需要费心炼化,不需要去除杂质,干净纯粹,简直与人形丹药无异。 郁薇还是平静淡泊的语气,“我说了,我也只是为了自己,你不用如此郑重来谢我。” 吴用还没说话,伏龙剑先笑道:“哦?为了自己?那途中吴用险些突破元婴的时候,你为何要主动提醒他?我差点就要出手提醒他,没想到你先行按捺不住。” 郁薇看着伏龙剑意味深长的笑意,脸色微微一红,“吴用当时如果突破,体内真元虚浮,动静决然不小,他又与我经络互通,势必影响到我,我在又反过来会影响到他,彼时莫说突破功成,恐怕我与他的性命都要不保,这是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的问题,我当然要提醒他。” 伏龙剑含笑道:“也对,考虑到自己的安危,所以马上提醒吴用,尽管我在边上,随时可能叫住吴用,不过你是稳妥起见,冒着自己体内法力紊乱与走火入魔的风险,想尽自己能用的办法提醒吴用,唔……我完全可以理解。” 郁薇哪里听不出伏龙剑实在说反话?她双颊发热,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郁薇出身微苦,许多事情自己决定惯了,与其期待师叔祖解救我,郁薇本能就选择相信自己,事态紧急,师叔祖勿怪。” 伏龙剑也不反驳,笑呵呵摸着胡须,“那最后的时候呢?吴用差一步突破‘坎离相交’,你那时候情况已经稳定,完全可以不管不顾,直接退出修炼即可,为何还要奋力聚拢体内的真元,尽数送给吴用呢?这也是事态紧急吗?紧急吴用不能突破?” 郁薇大为羞赧,即便是带着面纱,双眼周边也清晰可见一薄胭脂红。 “我……那是因为,嗯……吴用毕竟是郁薇师弟,郁薇岂能看着他临逢此等良机,但却眼睁睁错过?郁薇体内尚有法力余剩,能够帮到师弟,便去做了,哪里想的那么多?” 她说着说着,下意识扭头看了眼吴用,她知道吴用从刚才其就一直盯着自己看,这下好,四目相对,更尴尬了。 邯鼓奇道:【这老龙今天抽了什么风,怎么像是在当媒人?一直撮合你们两个,奇了怪了,他是特别喜欢这个女娃子?】 吴用亦是觉得奇怪,而且他不是呆愣之人,只看郁薇的表现,他就猜出来了,这位师姐对自己恐怕也是有些别样的感觉的。 用“也”? 没错。 吴用在心里就不知为何总觉得郁薇很不寻常,比起别的女子,似乎更能够吸引自己的注意,尤其是从突破金丹后,他能够觉察到自己与郁薇之间好像多了确切存在的某种联系。 是喜欢吗? 不尽然,他们才认识多久,就算在此期间有什么旖旎故事,也不可能存在这等玄妙的联系。 又或者……单纯因为两人之间互相解救,同时突破? 也不一定,吴用也救过一些人,怎么没有这等感觉?别人对自己也只是怀有救命之恩,可没有眼下这等奇怪的说不明道不清的意味。 【嘿……】邯鼓冷不丁一笑。 【你笑什么?你知道为什么?】吴用不解。 【你和她之间有什么?我不知道,但我想想就觉得你们是应该有什么的。】 【为何?】 【你想,你的金丹都是用她辛辛苦苦修炼的法力凝炼而成,够亲密吗?这世上有这等经历的人恐怕就只你俩,有任何说不清楚的情况我都不会觉得奇怪了。】 吴用愕然。 是啊,这般说来,他体内的这颗金丹等于全部都是郁薇的法力所凝成,有先例吗?邯鼓都没有听过,那八成是真没有了。 这样的情况,他与郁薇之间有什么说不灵清的联系或者感受……好像也变得合理了。 吴用的脸色有些复杂。 “吴用,吴用,吴用!” “哦!” 他回过神,原来是伏龙师叔祖在叫自己。 “师叔祖,何事?” 伏龙剑笑呵呵道:“你这么盯着人家看算什么回事?” 郁薇从方才起脸颊就火烫火烫的,尤其是吴用一直双眼盯着自己,怔怔出神,默不作声,伏龙师叔祖叫他好几声都没反应,好像眼里只有自己,别的什么也不管了,这算什么回事? 吴用尴尬地摸了摸鼻子。 “好了,郁薇要离开试剑山了,你有什么要和她说的?” “我?倒是没有。” 郁薇没有也无法觉察到自己的脸色微微一黯——尽管变化十分细微。 伏龙剑看着他,意味深长说道:“你确定?” “我……”吴用一愣,犹豫了下,说道:“其实还是可以说几句的……” 伏龙剑嘴角一勾,腾空而起,幻化成犀利的剑光,周游在卧剑山上空。 “你们自说,分光剑影我会为你们拦下。” 【娘的,伏龙!你这老东西……】邯鼓忽然说话,却又戛然而止。 【暂时阻断了山神子与你之间的联系,有什么要说的尽管说,但时间不长,你长话短说。】伏龙剑淡淡说道。 吴用面色莫名,心道:【师叔祖,你还能做到这一步?之前为何不与我说?】 没想到伏龙剑居然能够阻断邯鼓! 他暗自惊讶的同时又觉得奇怪,与郁薇有什么可以多说的?尽管他与对方之间似乎有某种特别的联系,但真要说什么……似乎也无从说起。 郁薇冷冰冰说道:“要是觉得勉强,你可以不说,我这就走。” …… 第462章 暂别 吴用顿时额头冒汗,明白是自己方才那句“其实还是可以说几句的”惹恼了对方,他连忙解释,“不勉强,不勉强……” 郁薇望着他,微微皱眉,神情犹如寒风中摇曳的冰花,婉转而清冷,散发着一股令人忍不住多看两眼的独特气质。 “我……”吴用语塞,左思右想,不知该说什么,眼看郁薇要转身离去,最后鬼使神差问道:“师姐,你在门内且有道侣或者……情投意合之辈?” 郁薇脚步一顿。 问出这么个问题,吴用有些尴尬,但心里又期待得到正面回答——错了,是得到正面的“否定”的回答。 郁薇沉默良久,最后淡淡说道:“这与你有何干系。” 吴用怔了怔,咧嘴一笑,掩饰尴尬,“好像确实……和我没有什么关系。” 一阵尴尬的寂静。 “我自入门起,便鲜少与同门接触,就是师姐师妹也不认得几个,遑论什么道侣。”郁薇眼神微垂,语气平静,不带丝毫的波澜。 吴用眼中流露出一抹喜色。 郁薇静静看着他,“你很高兴?” 吴用张嘴欲言。 可却被郁薇直截了当打断,“我不瞒你,我此生不可能与任何男子结成道侣,你我今次虽有些许……些许过往,但这无法成为促成你我关系的原因,你……放弃这个念想吧。” 她说完,轻叹一气。 吴用沉默半晌,既然话说开了,他反而没什么顾忌了,而且对方这一声轻叹,哪里掩饰的了她的心绪?于是直言道:“师姐,我分明知道你对我也有感觉,何必欺骗自己?” 郁薇睫毛微颤,“我说了,不可能的,不要再想了。你等男子但凡遇见一个与自己有过相较别人更为亲密关系的异性,哪怕是一颦一笑,也总会觉得对方和自己情意相投,甚而觉得就该心属自己,视作禁脔,可直到将来某一刻,才会发现那不过是自己的一时冲动,要么喜新厌旧,要么浑噩应付。似这等毫无意义的事情,趁早了结,就不该有一个如何样如何样令人憧憬的开始。” 吴用被她的这一观念说得哑口无言,忽然想到了郁薇在突破境界时候的失态,“师姐,你的观点,吴用不敢苟同,可是因为……有些不堪回首的过往?” 很明显,这过往令郁薇很是痛苦,甚至在突破中有轻生的打算,吴用本不欲提起,唯恐掀开对方心中的伤疤,但此刻怎么也说不通,他忍不住问起这件事情。 如果真的有什么伤人心肺的过往,他愿意听取对方的倾诉,愿意承担起开导的责任。 【邯鼓,我真是疯了,竟然对一个认识没有多久的女子掏心窝子,呵……】 没有回应,吴用心里其实也知道,这话,他是在说给自己听的。 果然,一听见吴用提起这件事情,郁薇顿时柳眉倒竖,便是带着纱罩,也能够隐约看清楚她俏脸含煞。 “这与你无关,此前我在突破时候的反应,希望师弟你不要说出去,自己知道就行!”她的声音变得尤为冰冷,明显比之前要生硬许多。 吴用知道此时说再多也是无用,便点头道:“如果这是师姐你希望的,可以,吴用绝不会将当日师姐的反应告诉第三人。” 郁薇面色稍霁,缓缓腾空。 吴用追上前,与她高度平齐,目光灼灼看着她,“师姐,你不愿意与我有更多的联系,我可以理解,不过你是你,你有你拒绝的理由,但我也有我不放弃的理由。” “你之前说的,男子但凡与异性有过亲密的接触就会觉得对方就该心属自己,就会有极强的占有欲,事后又意兴阑珊,喜新厌旧……这是错的。” 郁薇背对着他,淡淡说道:“哪里错了?” 吴用一字一句说道:“错在于……不是所有男子都是这样,至少我吴用不是这样的人!” 他忽然伸出手,一把将郁薇的肩头带转到自己正面,双眼如炬,牢牢盯着郁薇的双眼。 嘭! 如此逾矩的举动,不出所料引来了一道青光掌印,轰在他的胸膛上,吴用被轰落,狠狠撞进了山脊内。 稀里哗啦! 山脊一片混乱,碎石从崖头滚落。 郁薇面带愠怒之色,低头看着几乎是被“镶嵌”在巨石之中,但目光中仍然烧着炽火与执拗的男子。 吴用咳嗽两声,咧嘴一笑,右手从岩石中伸出来,随意抹去嘴角流下的血迹,大咧咧笑道:“不管师姐你信不信,说男子只会‘浑噩应付’或‘喜新厌旧’……那便是偏见了,至少我吴用不是如此。” 吴用眼中的光芒清澈通透,如同要照进人的心里,郁薇清澈的眸子里突然出了一丝极淡的波动。 “你为救我,付出了不少,但我也将突破元婴时的法力尽数渡送与你,你我如今算是两不相欠,今日之事,便永远留在这座卧剑山吧,待离开此间,你不要再与人提起此事。” 她没有马上转身腾空,而是盯着吴用的双眼。 吴用挣扎着从岩石上下来,活动活动手脚,毫不在意地笑道:“我说了,如果这是师姐你希望的,吴用绝对不会告诉第三人,但师姐你有自己的想法,我吴用也有自己的决心,在这基础上,我要做什么,师姐你却管不着。” 郁薇眉头一挑,似要发作,但最后面容又平静了下来,冷冰冰说道:“随你,可如果你做了什么越界的事情,休怪我不留情面。” 她腾空而起,将手一招,收了六师伯借与他用的阵盘,头也不回的飞离了这座山头。 “嘿……” 吴用摇着头,走到一旁,坐到了地上,调养方才这一掌带来的伤势,郁薇这一击不重,中途明显收了气力,不过她毕竟是元婴修士,一掌的威力在那里,如若不是他炼体,这一下恐怕能让人半天缓不过劲。【哈哈!你小子!好胆,竟敢对她用强的!】邯鼓兴致勃勃的声音蓦然出现在心里。 吴用愕然:【你不是被伏龙师叔祖割断了和我之间的联系?】 邯鼓嘿然笑道:【是隔断了,但你我之间的关系岂是寻常?况且他能隔断我,我就不会点别的什么法子吗?】 伏龙剑显现,淡淡说道:“倒是真的小看了山神子,没想到你还有这等本事。” 邯鼓乐呵呵说道:【别说我了,别说我了,说你小子!怎么?对人家动心了?哈哈,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啊!不过你最后那一下强来倒是和我的胃口,呵呵呵……】 吴用呵呵冷笑:【你一头妖灵懂得什么?看不出来她与我也有特别的感觉?】 邯鼓怪笑一声:【看出来了,特别到直接轰了你一掌,哈哈哈!】 吴用懒得与他解释,直截了当问伏龙剑:“师叔祖,抛开我个人对郁薇师姐的态度,您之前为何一直在撮合我们两个?” 邯鼓也想起这回事情,好奇追问。 没想到伏龙剑不仅不予正面回答,反而还反问他,“有吗?我哪里在撮合你们两人,是不是你自己感觉错了。” 邯鼓忍不住叫嚷了起来,“你当我们傻么?你之前的样子那不是在撮合,难道你是吃了空与人家小娘子玩笑?” 伏龙剑哼了一声,没与他扯掰,遁回了吴用膻中。 吴用反而平静了下来,不管伏龙师叔祖到底是不是在撮合他们两个,背后又有什么原因,这些都不是他要关注的点,他现在在意的,只有郁薇的态度。 …… 接下来的一段时日,吴用没有急着离开试剑山,这座广袤的山脉还有许多地方他不曾踏足,修为的突飞猛进也需要实战来沉淀,因而他选择继续待在试剑山内,磨练自身。 除了《擒龙形剑经》以外,吴用也没有落下碧落与紫陌这一对宝剑,由于不像伏龙剑有《擒龙形剑经》打底,两口飞剑分别是以《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以及《西升灵虚真一书》为运使的根基,因而更没有剑路与剑势可以参考,唯一能做的,便是多加运用,从实战中找到使用这对飞剑的感觉。 这不是吴用自己得出的结论,这是得自伏龙剑肯定的,当年白眉祖师杨抟便是兼修了一门鬼道功法,一门妖修之法,以此二法操御碧落、紫陌,这便是正统。 这两门功法相当于是“发动机”,为碧落、紫陌的御动提供法力支持,相应的剑式这两口飞剑御动时,其内部自有传承,吴用尚未开始修炼,而运剑的剑路剑势……则各人有各人的思路,全部相同。 吴用同时操演三口飞剑,除了必要的休息,几乎全日不歇,全身心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时光匆匆,转眼就到了吴用进入试剑山的第三个月,这一天,吴用盘腿坐于山巅,但见日出,缓缓睁眼,自语道:“是时候离开了。” 他腾空而起,身与剑光相合,化作一道白蒙蒙匹练,飞向试剑山脉出口,沿途有不少剑影向他发起突袭,但只见虹光中射出几道激锐的剑芒,这些剑影便纷相溃散,近不得他身,任他自在遨游。 …… 今日天高日朗,傅云山前两日修为小有突破,接下来很可能就可以准备尝试凝练金丹了,,因而今日他没有在竹楼内修炼,而是在试剑山外的一座小山上稍作憩息,调养心境,为后续的修炼做准备。 他所在的小山视线很好,试剑山的入口一览无遗,他与师父竹楼也在视线内,什么来去一清二楚。 作为守山弟子的弟子,师父能将这个任务交给他,可见此处的事务有多么轻松。 事实也是,似这般重地,放在别的地方,至少也要穷举一峰之力来管理,也就是试剑山一般弟子进去不得,所以很是安闲,有时候十天半月都无人问津。 “就是上个月那位前辈好生吓人……” 傅云山苦笑了一声。 尤记得上个月,他方才晨起,就听到试剑山内有剑光疾掠而过的动静,只听当时剑光划破空气的声音,他便知道,来人必然是个元婴前辈——因为同样的破空声,他在师父身上亲耳听过。 他急忙外出迎接,却见到了一个身姿高挑秀丽的穿着黑色练功袍服的女子,心想没有印象,必然是师父在守时候安排入山的前辈,便上前见礼。 峨眉虽为大派,但元婴修士也不是遍地走的存在,互相之间都有个数,十之八九,对方是认识自己师父的,因而他不敢怠慢。 没想到的是……对方火气很大,一到竹楼外,二话不说,径直把剑符抛来,然后就问他:可曾听过吴用的名字。 那声音,虽然婉转动听,但却冷冽如霜,听的人心头发凉。 他当然认得吴用,这不是才进去试剑山没多久么?看当时的样子,他猜测恐怕是吴用哪里惹了这位元婴前辈不快。 只不过吴用是八师叔祖的弟子,他要是贸然把吴用的情况告诉给别人,后续被吴用知道了,恐怕要在其心里就结下梁子了。 可眼前的这位前辈又是元婴修士,他哪里好得罪? 那真的是进退两难,不知该做了什么。 好在后来还是师父现身,将吴用的情况简略告诉了对方,不过他师父也很好奇,吴用究竟得罪了对方什么?如果能够排解误会,那是最好。 可没想到的是,这位前辈对待自己师父也是一脸的冷漠,偏生师父也不觉得有什么问题,更对师父的问题不予回复,告辞了一句转身就走。 傅云山当时大感震惊,忍不住多问了一句,这才知道,原来这位前辈是门中七师叔祖的弟子。 也是才知道,之前吴用说有问题的那里——亦即卧剑山那一处,正是这位师叔所在的地方。 他师父猜测,恐怕是吴用搅扰了对方,但因为这是伏龙老祖的意思,所以这位前辈也没办法怪恼吴用。 因是之故,这位才会一出来就问,吴用到底是谁,什么来路,能有伏龙老祖相随。 …… 第463章 人比人气死人 傅云山苦笑道:“都是惹不起的人啊!” 他一阵唏嘘,心下好奇吴用与对方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愉快的事情,恐怕不会简单,明知道吴用背后有伏龙老祖,却还是来打听相关的事情,啧啧啧…… “呜……” 紫陶水壶发出鸣汽声,傅云山倒水泡茶,手捧一卷书册,安然享受自己难得的悠闲时光。 忽然——一道犀利的剑光在试剑山脉内骤然亮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出了试剑山,稳稳停到了竹楼外。 “这是……” 傅云山连忙放下茶杯,心想这是门中哪个前辈,剑光如此犀利,可等把眼望去,却发现这个身影有点眼熟。 “吴……吴用!?” 他满脸愕然,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山林间。 吴用正在想傅云山人呢,忽然听得有人叫自己,转身抬头一看,纵起剑光,瞬间来到了山头上。 他看着茶桌上的各种茶具与瓜果点心,笑道:“师侄好雅兴,在这等清灵宝地舒闲。” 傅云山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再三感应,确认了吴用的修为自己看不透,绝对超过了金丹。 “傅师侄?”吴用见他呆愣住,笑着挥了挥手。 傅云山浑身一抖,终于回神,连忙起身,膝盖险些将茶几撞翻,拱手见礼,“云山见过师叔。” 他实在忍不住问一句,“师叔,您的修为……我记得您入山前还只是筑基修为,怎么现在……” 吴用呵呵一笑,“出了点意外,有所突破,侥幸罢了。” 傅云山眼角一条,意外?侥幸?这样的意外,这样的侥幸,能不能给我也来点? 他修为稳步精进,本以为这速度也不慢了,没想到吴用几个月的功夫,居然已经突破金丹了! 这真是……人比人,气死人。 ‘怪不得能被八师叔祖收为弟子,这等天赋,属实不是我等可比……’ 傅云山在心里感叹。 吴用大概清楚傅云山所想,不禁暗想若对方知道自己是“连跳三级”,也不知有会是何等反应?修为大进,他也是乐得开心,不过想想也就罢了,“树大招风”的事情,还是少做为妙。 “师侄,这是剑符,你且收好。” 吴用将玉符递给对方。 傅云山双手接过,忽然“哦”了一声,“对了,师叔,有件事情,不知该讲不该讲。” 吴用正欲告辞,停下了脚步,“何事?” 傅云山犹豫了下,还是开口道:“您在试剑山内是不是与七师叔祖座下的一位师叔闹了矛盾?” “闹了矛盾?七师叔?”吴用脑海中立马闪过郁薇的面孔,“唔……算是吧,怎么了?” 傅云山说道:“这位师叔出来后明显不是很开心,问了我几句有关您的情况,然后便不管不顾走了。” 他也不多嘴说“你要多加提防”、“小心对方”之类的话,就闭嘴了,只不过末了又补了句,“当然,云山我是什么都没告诉她的。” 他确实两头不想得罪,但这一声提醒并没有暴露那位师叔的情况,并不算得罪,只是对吴用卖个好罢了。 吴用嘴角一笑,“她有说别的什么?” “没有了,师父只是把师叔您在门内随便打听就能够问到的情况告诉给她,再就没有多说别的了,那位师叔也没甚表示,听完就走了。”傅云山看吴用的笑意,心想有靠山就是心安理得,哪怕对方是个元婴修士,还能够如此洒然。 吴用确实在笑,但笑的却并非傅云山所想,而是在笑郁薇出来就打听自己的事情。 在卧剑山上,郁薇离去之前的表现可以说是冷淡,吴用其实也吃不准她到底是怎么个想法,原本如果郁薇离开试剑山后,对他不闻不问,那可以说,他们之间要想有后续的发展是比较困难的。 可现在,郁薇一离开试剑山,便找见到的第一个人问起有关他的事情,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当一个人女子对男人好奇的时候…… 吴用深吸一气,他并非郁薇口中那等“占有欲”极强的人,但当一个女子和自己有过这般亲密接触,他又怎么能放手呢? 最关键的,他确实也对郁薇有好感,不管这个好感来自于对其人本身,还是说受自己吸取了对方法力影响,这种感觉是切实存在的,无可置疑。 “师侄,多谢提醒,告辞。” 傅云山连忙躬身拱手,目送他离开,直到人影消失在天际,才唏嘘自语:“我其实比他要年长吧?这等年纪,这等修为,啧啧……也难怪叫我这一声‘师侄’如此理所应当了。” 他耸了耸肩,坐回茶几前,顾自烹茶看书,只是没一会儿,他便放下了手上的书卷与茶盏,苦笑了一声。 “好生没劲,罢了,回去修炼吧还是。” …… 吴用离开试剑山,直接来到了千仞壁,一跃而下。 “弟子拜见师父。” 熟悉的托举之力将他引送入洞府内,对着上首的身影行跪拜礼。 玄虚子摸着胡须笑看自己这个三月不见的徒弟,正想问问他修炼的近况如何,可等看清楚吴用的修为,脸上的笑意瞬间转变为了愕然。 “乖徒儿,你的修为怎么……怎么只差一步就能突破元婴了?”吴用起身,熟练地坐到了师父右手侧的蒲团上,将这三个月来在试剑山内的情况告诉与他。 玄虚子初时听着还都很正常,当听到吴用闯入郁薇布置的法阵中救人,还觉得他有胆识,师叔祖敢说他就敢做,而且也是磨练自己的一种方式,毫不吝啬出言赞叹。 可当听到郁薇修炼出现问题的时候,玄虚子面色一变,尽管少有交集,但七师兄的弟子他还是认得的,骤临危难,担心自然而发,可当得知吴用与郁薇的亲密接触的时候,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古怪。 “你是说,你将你郁薇师姐突破元婴的法力全部吸收了?” 玄虚子真不知道该说什么,而且吴用还是以这等暧昧的方式。 吴用也有些尴尬,“是啊……师父怎么了,可是我如此做法有损自身?” 玄虚子听了忍不住笑骂,“你有个屁的损失,别得了好处还卖乖!修士突破元婴的法力是至纯至粹的存在,用以凝练自身元婴所用,与天地灵粹无异,你全吸收了也没有任何问题,你伏龙师叔祖还为你把关。” “嘿……”吴用自然晓得,不过他没有告诉师父自己与郁薇后面的一些故事,稍顿之后,好奇道:“师父,我之前为何不曾听过这位郁师姐的名字?” 玄虚子脸上含笑,意味深长问道:“哦?徒儿你问这个做什么。” 吴用故作无谓,“郁师姐好歹帮我连破境界,当时也来不及道谢,之后得空,我想想还是要去她那边走一趟,可我对师姐她又不了解,最好么做些准备,免得冒犯了人家。” 玄虚子哪能不知道自己这个弟子在想什么?瞥了他一眼,哼声道:“覃箐和求以柳都是你的师兄师姐,也帮你不少,怎么不见你特意去道谢?” 吴用不免尴尬。 “为师对你这位郁薇师姐其实了解也有限。”玄虚子玩笑两句,便也不再打趣,峨眉一向不干涉门内弟子的道侣选择,他是不知道吴用和郁薇之间具体到底是怎么个情况,但如果吴用能与郁薇以合情合理的方式走到一起,那谁也不会有异议。 事实上,如果这件事情真的能成,玄虚子是举双手赞同的。 峨眉尽管不干涉门下弟子的道侣选择,但一般而言,还是希望弟子们尽量在门内寻找道侣的。 因为男弟子还好,迎娶伴侣过门,八成会留在峨眉,峨眉也欢迎,但若是女弟子,很可能就要随男子出去了。 尤其是一些辈分崇高或者身份独特的弟子,遇到这样事情就更难处理,遑论吴用,身份特殊,辈分又高,找个门内女弟子最好不过,如果找的门外女子,那就很头疼了。 之前听说吴用与那北海龙女之间的一些故事,玄虚子当时不说,但其实心里还是有些担心的,吴用真要与对方结成伴侣,抛开人、妖之别,后续的一堆事情足够让峨眉焦头烂额。 住哪,在哪,什么时候回北海,什么时候在峨眉,大事上有冲突该怎么办,会不会有峨眉的对手借用北海龙宫来前置峨眉……这些都是要考虑的问题。 更别忘了,吴用是被老祖指名的弟子,重要性还要远超一般的弟子。 现在好,郁薇是他师兄的弟子,这事儿真要成了,别的不说,光两人同出一门,许多顾忌都不需要担心了,再好不过。 “你这位师姐,我只知道是你七师伯外出游历时所收,当时你七师叔是外出山门,搜寻一些炼丹药材的,也不知道怎么就带回来了这么一个大女娃。” “大女娃?” “嗯,因为她入门的时候就已经年过十八了,早已超过了修炼的最佳年龄,放在世俗,那也是早就可以相夫教子的年纪了。” “可我看郁师姐她天赋十分出色,就连伏龙师叔祖也赞不绝口。” “没错,年纪大与过了修炼最佳年龄不相冲突,郁薇确实天赋异禀,入门之后,进境极快,本人又辛勤刻苦,一门心思放在修炼上,虽为后起,但以无可睥睨的气势连番破境,不过么……修炼当然并非一路坦途,即便是她这等天赋。” “她境界卡在突破元婴的门槛上了?” “不错,你也知道她在卧剑山内的情况,那般将自己逼迫到极限,足见她受桎梏有所深,所幸突破成功,你七师伯必然很高兴。” “原来如此……” “再多的为师也不清楚了,郁薇在门内鲜少走动,许多人都不知道还有她这么个人,为师平时也不会刻意去打听一个晚辈的事情,要是早知道你与她有意,为师就提前多问两句了。不过嘛,现在也来得及,需不需要为师带你去七师伯那里?” “呵……师父说笑了。” 吴用大致了解了情况又想到郁薇在突破时候那心如死灰的神色,心头一动,“师父,你对郁师姐入门前的事情又知道多少?” 他答应过郁薇,不得将当日卧剑山内的事情告诉第三人——即便是自己的师父,因而没有直接发问,只是想旁敲侧击,看能否获取一些信息。 玄虚子微微蹙眉,“入门前……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七师伯当年曾说过,似乎是因为她的缘故,她所在的村落遭受了特别惨痛的意外。” “您是指?”吴用不禁好奇。 玄虚子却摇头了,“为师也不清楚,只知道这件事情对她影响很大,也正是因此,你七师伯出手救了她,但毋论你七师伯还是郁薇本人,对此都是语焉不详。” “好罢……”吴用有些遗憾。 “怎么?你真要这般感兴趣,我现在就带你去找你七师伯,问个清楚就行。”玄虚子嘴角带笑。 吴用尴尬的摇头,“算了,倒也不急于一时,我现在修为突破了三重,又经过了这些时日的沉淀,已经可以开始准备突破元婴的事情了,男女之事……并非紧要。” 玄虚子一脸赞赏,“不错!徒儿你能如此想,为师当真欣慰!男欢女爱,天经地义,但不可本末倒置,以此为中心,那反而会害了你。” 吴用明白得很,别的不说,就看郁薇现在修为高于自己,他不奋起直追说得过去? 不是说男必须要强于女,而是他不可能期望遇到事情的时候,郁薇是站在他面前的那一个。 他不能容忍这样的情况出现。 说是大男子主义也好,或者某种偏见也罢,但在吴用看来,这就是人的一种本能,一种责任感,无可指摘,人之常情。 “师父,如今突破,弟子正有不少疑惑要与您请教,还有一些关于突破元婴的事项也得提前做准备了。” 吴用坐近了一些,将自己修炼上遇到的问题一一道来,潜心与师父探讨求教。 …… 第464章 天之不愿 等吴用将自己不清楚的地方一一道出,玄虚子耐心做出解答,此时天色已晚,日暮西山。 “你现在已是金丹,不是初入道途的那个小子了,有关修炼的安排,你自己心里想必已有计划,我就不多嘴了,只告诉你,元婴境界不到准备万全,切勿强行冲境,明白了吗?” 玄虚子正色提醒。 “否则郁薇便是你的前车之鉴,也就是她运道好,碰见了你和伏龙师叔,否则后续的变数太大,她就算能够脱出法阵,一身修为也无法顺应《太素灵剑经》阴阳相合的理念,总有亏缺。” 吴用郑重点头,表示自己一定会注意的。 “你们这边结束了?那好,一起去找一趟白也。” 话说着,伏龙剑的身影忽然显化。 玄虚子先是行礼拜过,随后疑惑道:“去白师兄处?师叔,可有什么事情发生了?” 伏龙剑瞧了吴用一眼,说道:“还不是这小子的事情。” “我?”吴用疑惑。 “走吧,过去再说,老夫也不甚清楚,得问白也。”伏龙剑没有马上解释。 “您也不清楚?”玄虚子目露疑惑之色,他来了兴趣,应该不是坏事,否则吴用回来的第一时间,师叔就该告诉他了。 玄虚子把袍袖一挥,转眼的功夫,他们已是出现在金顶观外。 轻车熟路来到主殿,一进门,白也已是面含笑意看着他们,“吴用,你这修炼的速度真是骇人听闻,如何一回事?就我所知,试剑山内似乎没有什么机缘吧?” 玄虚子大咧咧坐到位置上,“没有机缘?有些人不需要寻找机缘,机缘自己会去他,我这个弟子便是如此,嘿……” 说话间,自得之色全然不加掩饰。 白也眉头一挑,“哦?怎么说。” 玄虚子将吴用与郁薇的事情简单说明。 “竟然还有这等事情!要不我替你主张了?”白也哑然失笑。 吴用连忙道:“师父,师伯,可不要再说了,我当日答应过郁师姐,不将卧剑山的事情外出,可不要在告诉第四个人了,尤其是七师伯……” 白也哈哈一笑,与玄虚子寒暄了几句,这才看向伏龙剑,“师叔,出什么紧要大事了?” 玄虚子与吴用也扭头看向他。 伏龙剑缓缓说道:“和吴用有关,至于紧要不紧要?可大可小,我看不明白,所以来问你。” 听他说得郑重,白也亦正色起来。 “吴用进入试剑山后,《擒龙形剑经》有过一次突破,我当时以为已经十拿九稳,但没想到将要成丹的那一瞬,乌云覆山,空雷滚滚,将他从修炼中引了出来,突破失败。” 吴用一愣,怎么也没想到是这件事情,他心下不解,“师叔祖,当时难道不是我差了一点所以没能突破?现在已经成功突破,难道这是什么紧要大事?” 玄虚子也颇感意外,猜测道:“会否是单纯因为这小子没能固收心神,所以在最后一步功亏一篑。” 伏龙剑摇头,“若果如此,我岂能看不出来?当时的情况很突然,前一秒晴空万里,下一息乌云压山,闷雷作响,决然不正常。” “雷劫?”一听这个描述,玄虚子脑袋里立马蹦出来这两个字,但马上就将之否决,“不是,吴用的修为远没有到引动雷劫的地步。” 伏龙剑微微颔首。 玄虚子抬头,看向座位上的白也,丛方才起,自己这位师兄就一言不发,以他的了解,对方必然是有所发现。 白也注意到他的目光,却并未马上开口,而是沉吟良久,缓缓说道:“此乃来自天地的警醒,天地不愿看到吴用突破金丹,故而降下警示,引吴用出神,破境失败。” 玄虚子面色惊变,“天地警醒?师兄,你没有开玩笑吧,吴用做了什么,值得天地发出警醒?” 伏龙剑紧皱眉头,一言不发。 吴用不知道何为“天地警醒”,但只听沾上了“天地”二字,以及师父与伏龙师叔祖的反应,便明白这绝非小可,一时间心都提了起来。 白也并未直接回答玄虚子,而是看着吴用说道:“吴用,你现在身兼多法,《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擒龙形剑经》,《西升灵虚真一书》,《诀服日月真虚宝策》?” 吴用点头,这难道与伏龙师叔祖说得有什么关系? 白也接着说道:“我曾在一卷古册读到过一个故事,真假已不可辨,但对于眼下吴用的情况,或许有一定的参考价值。” 大殿内几人全都竖起了耳朵。 “相传古时有一贫户喜得一子,其自母胎出生时有泱泱紫气伴生,三日不散,此等吉象,惊动了方圆数百里内的道门与世家,纷相前来查看究竟是何等妖孽出世。” “众人抵达后,果然发现此子囧异于寻常,落地便可口吐人言,明了成人话语言艺,沟通无碍,并且能够理解繁复的经文,只是一眼就生出气感。” 吴用觉着夸张不说,这和自己的情况有任何相似或者可以参考的地方吗? 玄虚子也皱起了眉头。白也顾自往下说下去。 “当时各派大惊,争相要将其收入门下,尤其提供功法给此子的那一家,直呼其是自家老祖的转世,合该在他们门下修炼,这话立马引得别人不高兴了,也取出来自家的功法,没想到此子一学,居然也是轻易上手。” “这下好了,其他几家也都给出功法让他尝试修炼,没想到全都轻而易举生出气感,你说这是自家老祖转世,他说这是天生道种,还有人说这是天上仙神下凡,必须要拜入自家门下,当场一片混乱。” “争执之际,没想到妖族也冒出来了,此是附近最大一方妖修势力,见着这孩子引来异象,天赋异禀,唯恐错过,趁大家争吵之际,也拿来自家的法门给他修炼,没想到同样能够轻易上手。” “可好,鬼修见状,也跟着冒出来,一样的,拿出法门,这孩子再次毫无难度上手,顿时引来了各方势力的疯狂争抢,大打出手。” 玄虚子皱眉,“师兄,这等野史故事真假都不知道,有何意义?跟吴用又有什么关系。” 白也轻轻一笑,“且听我往下说。” 人修、妖族、阴鬼全都冒出来,要将这名孩子带回门内修炼,场面极其混乱,甚至大打出手,始终争执不下,最后这片区域附近几方最强大的势力站了出来,道门、妖族、鬼物三方各一家,合力准备这名弟子收入门中,传授各家的核心功法。 如此做法,自然引来各方不满,但平素道、妖、鬼三大家都是各自为阵,互相掣肘,此刻联合在一起,其他的小势力根本翻不起来一点水花,反抗也无用。 不过这三家这么做倒也并非自私,而是因为他们所在的区域受一个更为强大的道派管控,每隔数年,这宗道派便会组织一场比试,胜者可以为所在区域获得更多的修道资源,而他们所在的区域,已然垫底多届。 他们准备合力培养这一孩子,传授他最上乘的道法,让他在将来出人头地,为本片区域获取资源。 这话一出,又是三方最强大的势力共同表态,那还有什么好说的?不同意也都同意了。 便如此,此子拜入三家门下,今日在道门,明日在妖部,后日去鬼族,连轴跑,连轴转。换个人如此行事,三心二意,必然一无所得,可这孩子真真是天赋异禀,居然三门功法全都学通,修为一日千里。 三家高兴的不得了,已然开始规划将来比试上取得好名次后,如何分配资源。 事情也按照计划发展,上宗举行的比试分各等阶进行,这孩子入门未多久,便突破了筑基,能够参加最为低层的比试。 而其也没让几家失望,虽然因为专于炼气而忽略了斗法的神通,但依然在这一届比试中取得了不错的名次,远比之前他们这一片区的成绩要好。 等回来后,各家讨论并完成了嘉赏的分配,虽然过程有些争议,但总体还算顺利,大家也都配合,心知肚明,如果这孩子将来能够取得更好的名次,只会有更多可用的资源,不急于争执一时。 后续也是顺风顺水,几次参加筑基期的比试,名次越来越高,就在此子成年之际,他踩在了筑基与金丹境界的门槛上,并在这一年,他参加的筑基等阶比试取得了前三的好成绩。 一鸣惊人! 其所属的片区获得了巨量的资源,并且据说还引起了本宗的关注。 这令得三家狂喜,他们对获取的资源进行了分配,仍然出乎意料的克制,大家都很好说话,巨量的资源分配没有引起任何的争吵,整个过程十分和气,甚至将不少的修为分给了底下的各家宗门道派。 次日,众门派的高层便得知,原来三家有将这孩子推入本宗的打算,一旦其能够进入本宗,拜入某位高人座下,他们这片区域所能够获得的好处将是难以想象的。 因是之故,三家暂时放弃了部分的利益,转而尽量分给了底下的各家,同时换来的,是希望各家能够给出一部分别的特有资源,比如丹药、灵草、法符甚至法宝等一切能够帮助他提升修为与战力的宝物。 这颇有“先斩后奏”的意味,因为东西已经给各家分干净了,此时如何能拒绝?因而一家一家全都按照要求提供了需用。 这位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果然没有让大家失望,即便同时修炼三门功法,修为依然突飞猛进。 吴用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白师伯要说什么,此人同修三法,自己岂不也是? 《擒龙形剑经》、《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西升灵虚真一书》,一样的道、鬼、妖三法,,再还有一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完全一致。 可听到现在,此人求道一途一帆风顺,相比自己,修行的速度更为迅猛,全然没有自己遇到的情况,难道是后续有什么意外发生? 他静静聆听,果然,事情出现了变故。 年轻人修为勇猛精进,在短短数年期间,便连破数关,踩到了筑基与金丹的门槛。 三家大派已然开始规划他参加金丹境界比试的事项,甚至已经对本宗嘉赏的资源进行提前分匀,一副志在必得的模样。 可惜天不遂人愿,尽管三家大派调动所有可用资源提供给他修炼,全力支持,希望他以最快的速度突破金丹,但没想到的是,年轻人的第一次突破,结果以失败告终。 很可惜,因为当时在三家看来,他的突破已经成功了,就连金丹都已经凝练成功,只不过在最后一步收功的时候,被山门忽如其来的一阵闷雷给惊醒破功,功亏一篑。 伏龙剑眉头一跳,“这不就是吴用当时的情况?” 他当时也以为吴用已经突破完成,甚至提前说了一句“成了”,可没想到最后关头吴用居然失败了,那乌云与轰雷来得太过突然,以至于他都没有提前注意到。 白也颔首,“确实,若果一次也就罢了,只会觉得是偶然,但此人的情况实在蹊跷。” 玄虚子愕然,“不止一次?” 白也接着往下讲。 三家大派都觉得很可惜,怎么明明突破了都,却在最后一步掉了链子,有人责骂他不该如此轻易被分心,也有人觉得没什么大不了的,认为这孩子修行至今,一路顺风顺水,从没遇到过任何挫折,有这么一次经历,也算是无伤大雅的绊脚,长远来看,有好处的。 唯一可惜的是,当时因为在闭关突破金丹,他们错过了一届本宗比试,不过这些年来取得的成绩好过以往太多,少了这么一次,倒也没人觉得怎么样。 而且除了这个被寄予厚望的年轻人以外,三家还有别的弟子派去参加本宗比试,因为近年来大家“上下一心”,连带这些弟子的修炼也得到了支持,实力相较以往好上不少,因而取得的名次也有进步。 …… 第465章 瞒天过海 于是乎,三家大派便让这个年轻人沉下心来修炼,不要管其他的事情,当前务必以突破金丹为第一要务。 这个年轻人也很听话,全身心投入到突破中,两耳不闻窗外事,十分顺理成章的,他马上便迎来了自己的第二次突破。 依旧和前一次一样,很是顺利,他轻而易举就凝练出金丹,但……在最后的一刻,他所在的地脉忽然开始震动,大地崩裂,将他从修炼状态中拉了出来,凝丹又一次以失败告终。 这下大家都觉得不对劲了,第一次响雷,第二次地裂,全都来得毫无征兆,关键是他们所在的区域是挑选过的,不应该会有这样天地异动出现。 有人觉得这是来自天地的警示,必然是年轻人的天赋过于出色,惹来了妒忌,有人嗤之以鼻,天地何来嫉妒你一个渺渺人类?肯定是因为什么缘故引发的异象,但绝对不会是年轻人所引起的,还有人觉得这就是个巧合,根本不值得关注,必然是年轻人自己最后一步突破分神了,需要对他再做指导。 三家从未碰到过此等意外,也没得好的办法应对,只告诉年轻人,稍作休整,待身体与精神恢复,再行突破。 修为破境不是一次失败就失败了的,每一次都是对自己身精力与肉体的消耗,年轻人又是同修三法,消耗可以说数倍于寻常修士,确实要好好休息一阵。 众人等到他恢复,挑选了一个良辰吉日,确保山门附近没有任何可能引发意外的动静,随后再次让他开始突破。 可惜……事与愿违,年轻人依然突破迅猛,轻车熟路就将金丹凝成,但又是在最后一步……出现了意外。 这一次是山门附近的大河蓦地爆发了洪灾,沙黄色的河水狂呼咆哮,涌进山门内,冲塌了不少的宫殿庙宇,声势浩大,哀鸿遍野,一片狼藉,再一次将他逼出了修炼状态。 凝丹……再次失败。 年轻人几乎要疯了,为何自己每次都会遇到这样的事情,明明每一步走的都是对的,为什么到最后的关头,却总会出现意外呢? 三家道派的修士也都面面相觑,这下不信邪的人都信了,接连三次,在将要成丹的最后一刻被天地异动所影响,突破失败,怎么可能只是巧合? 这必然是老天的警告。 警告什么? 天妒英才! 所有人脑袋里都蹦出来这个词语,绝对是年轻人天赋太高,修行速度太快,因而被老天爷关注,别老天爷妒忌。 但众人没有苦恼,反而越发兴奋,为什么?因为这说明他们押对宝了! 三派修士当即重新准备,一面开导年轻人,不要放在心上,失败总是无可避免的,一面开始思考,如果要再次尝试突破,需要做好哪些准备。 他们合力耗费巨量的资源,布置了九九八十一重禁制,建造了一座与外界几乎完全隔绝的静室,以熔炼了十数种金属而成的巨大铁链,将静室锁置于深海海底。 他们让年轻人做好准备,在其中准备突破,为了让他不要担心,告诉他,三派的人会在静室外围守候,有什么问题,他们会第一时间出手。 年轻人遵照,进入静室内,再一次开始修炼突破。 依旧和前几次一样,十分顺利的凝成了金丹,也依旧和之前一样,天地异动开始出现。 这片海域是三派精心挑选的地方,海底没有暗流,海水稳静,鲜少有波涛暗涌的情况出现,但就在年轻人要突破的那一刻,深邃黑暗的大海开始暗流涌动。 水流狂躁,波浪汹涌,卷起巨大的漩涡,不停旋转,要将静室给卷走。 锁链在海底发出啷当闷响,静室被扫动,但房间内的年轻人却感受不大明显,这座静室被特别加工而成,毋论外界发生什么,里面至多只有些许的晃荡,比之颠簸的马车还要轻微。 看到这被引动的天地异象,三派修士很是放心,认为在这样的静室内,年轻人绝对不会受到影响,突破毫无问题。 他们心里有的只是兴奋,因为这年轻人真的可以引动天地异象,如此可怕的天赋,他们中兴在即! 殊不知,年轻人在静室内却遇到了问题。 轻微的颠簸,极度静谧的空间,没有第二个人和他在一起,有道是“事不过三”,尽管金丹顺利凝成,也没有看到任何异常的迹象,但他心理却出现了问题。 他开始担心,自己万一还是不能突破怎么办? 大家对自己寄予厚望,万一自己辜负了怎么办?父母因为自己的缘故,被供奉为上宾,如果他不能突破,父母又会被如何对待?还有他的三个授课恩师,自己又该如何面对他们? 一连串该有的不该有的疑问在他脑海里心里乱窜,顿时干扰到了他的突破,原本该凝练的金丹再一次在最后一步收功时崩散,突破……失败! 他心如死灰,一想到自己离开这座静室后,所需要面对的各种目光,期待、失望、遗憾……转眼间充斥心头。 最终,自小被保护在温室中的他无法承受这样的巨大压力,选择了悄无声息的自尽…… 为了不被外界的动静所打扰,这座静室被造的无比坚固,禁制隔阂内外,当等了一段时日,静室内没有传来任何动静,三派修士还不觉得有什么问题,可等四、五日过去,远远超过了突破需要的时间后,众人终于意识到可能出事了。 果然,当他们闯进静室内,见到的只有一副早已流尽鲜血的尸躯,墙壁上“乞蒙见恕”四个鲜血淋漓的醒目大字,深深刺痛着他们的双眼,所有的希冀与期盼随着年轻人的生命流逝而沉默,如一潭死水,再无任何回响。 故事自然还有后续,但白也讲到这里便不再往下说了,因为已是没有必要,众人已经明白了他的意思。 “师兄,你的意思是说,吴用之前引动天雷,也是因为他被天地所妒,受到了警醒?”玄虚子眉头轻蹙。 白也微微颔首,“八成如此。” “世上果真有‘天愿’这个说法?”吴用不能理解这个解释。 白也耐心解释道:“天之愿?有吗?或者换个解释,矫枉过正,补偏救弊,这样你可以理解?” “矫枉过正……补偏救弊……”吴用喃喃念叨,“因为这个年轻人天赋过于出色,所以被天公所妒?”他这句话说完,立马意识到不对,“等等……” 白也微微一笑,“故事中的年轻人,天赋过人,确实不假,但还不至于因此而引起天公妒忌,他的修行速度快吗?快,但比他快的不是没有,如果仅仅是因为‘天赋出色’而引来了天公雷妒,那这片天地也太过小气了。” 玄虚子与伏龙剑互望一眼。 吴用看师父与师叔祖似乎已经明白了,不禁问道:“师父,什么意思?” 白也接着道:“天公所妒,并非是妒这年轻人的天赋,更不是妒他要突破金丹,而是不愿看到如此十成完美之人。” “完美?作何解释?”吴用越发疑惑。 玄虚子为弟子解释,“这里所谓的‘完美’,并非是指其人的性格、外貌……这些表象,而是指他在修炼上的‘完美’,他一人独修三法,妖、鬼、道三修,此为天地所不容。” 吴用恍然。 白也双手十指互抵,缓缓磨挲。 “你的情况类似,甚至我觉得你的情况更为特殊,你共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擒龙形剑经》、《西升灵虚真一书》,《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这四门功法。” “头顶百汇安养妖丹,眉心祖窍蕴存灵力,胸口膻中存活一身血气,下腹之中是金丹所在,百汇乃诸阳之汇,祖窍、膻中、下腹三处是上、中、下丹田。” “你这人体四个大穴全都被一身灵精所占,我不知道那故事中的年轻人修炼了三门什么功法,但我想,他的完人程度是绝对比不上你的。” 白也十分肯定。 “须知道你这四门功法全都是顶级,一门我峨眉的上乘剑诀,一门你吴氏的传承正法,一门是你师父自古修洞府所得,一门虽不知来历,但只看法力与能够吞噬各种法力的特点即知远超寻常的鬼道功法,呵……” 吴用这才明白这个故事背后代表着什么,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不对……师伯,这故事中的人突破失败了,为何我却成功了?” 白也一脸的优哉游哉,“因为,你阴差阳错之下,瞒天过海了。” 瞒天过海? 吴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居然能够被称之为“瞒天过海”。 “原来是这么回事吗?”玄虚子一脸的古怪之色,又见弟子满面茫然,解释道:“多谢你的那位郁薇师姐吧。” “谢郁师姐?”吴用满头问号,这和郁薇又有什么关系? 白也一笑,“不错,谢你这位郁师姐吧,如若你按照正常步伐突破,恐怕会和故事中的男子一样,受天地元气所牵动,永远不得破关,最后郁郁寡欢,此生修为桎梏,止步于此。” “可你为了救助郁薇,阴差阳错之下,吸取了她突破元婴的法力来凝丹,没有‘扰动’天地元气,最后顺利突破。” “说实话,这个问题,你如果让我等来处理,恐怕也束手无策,天地不会坐视你一身修为全部突破金丹,真要说唯一办法,也许只有你自废法力,一门还不够,至少也得两门,事后的元气大伤我就不提了。” 吴用张嘴,不知该说什么,竟然是因为自己救助郁师姐,反而瞒天过海,成功借此突破了金丹? 他浑然不晓自己居然曾经面对过如此困局。 吴用低头看了眼双手,犹豫着问道:“我金丹遇到如此天地伟力的阻拦,那我突破元婴的时候……是不是也会遇到?” 而且更为激烈? 白也没有马上回答,这个问题必须要谨慎,元婴的突破比之金丹更为凶险,如果出现意外,很可能万劫不复,吴用如今只差一步就能够突破元婴,当然要稳妥为上。 “或许……不会。” 邯鼓忽然睁开竖目,出声回答了这个问题。 “山神子对此知情?” 白也眯起眼睛。 邯鼓沉吟道:“我不晓得,这种事情我就没遇到过,但当日吴用突破时候的情况却是可以参考,我记得当日他有一次机会可以突破元婴,但最终被他的意识所压制。” “当时他的修为可以说已经一只脚踩在元婴的门槛上,但却没有引来任何的天地异动,我是不是可以认为,接下来他突破元婴不会遇到天地之力阻拦?” “不错!”伏龙剑心头一动,同样回想起了当时的情况,“彼时只差一步,吴用就能够突破元婴,我是准备在最后一步前提醒他的,没想到郁薇按捺不住,先行提醒他不要破关,现在看来,如果天地要有任何的异状,当时就该出现了。” 白也眯起了眼睛,上下仔细打量吴用可几眼,问道:“怎么样,你现在修炼的所有功法都突破了金丹,可有任何与此前不同的感觉?” 吴用苦笑着摇头。 白也摸了摸下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直到看得吴用不甚自在,这才笑了一声,“无妨,天不许完人出现,必然有其原因,相信之后肯定有机会清楚原因。” 玄虚子无比高兴于弟子的出色,安慰道:“不用担心,既然你已经凝丹成功,此必然是好处,接下来你按部就班修炼即可。” 吴用点头,捏了捏拳头。 玄虚子摸着胡须笑道:“徒儿,你在试剑山内修炼如此之久,必然疲乏,今日刚出来,就回去早点歇息吧,修炼固然重要,但也要注意劳逸结合,太过绷紧,反而不利于修炼,尤其你才破关,与其急着进入下一程修炼,不如先行规划。” 吴用拱手躬身,“是!弟子谨遵教诲!” …… 第466章 小极北异动 等吴用离开金顶观,玄虚子脸上的笑容收敛,看向伏龙剑,问道:“师叔,你在卧剑山内为何要吴用一定帮那郁薇?以郁薇当时的情况,她自己是有机会脱险的,反而吴用掺和进去才是可能遇到不必要的危险。” 伏龙剑淡淡说道:“当然是为了磨炼他的剑技才让他进去,而且我既然如此安排,自然有办法保证他的安全,况且那法阵再是厉害,也不过是沛山所布置,无法覆盖试剑山的禁阵,吴用遇到危险,第一时间就会被排挤出去,有什么紧要。” 白也笑道:“师叔,老八恐怕不是责怪你的意思,他想问的,我估计是这郁薇究竟有何特别,值得您老这般看重。” 明显的,伏龙剑对郁薇很特别,换作别的女子,他会提醒吴用帮助她突破,炼化她一身无处可去的法力吗? 玄虚子苦笑一声,“没错,师叔,我怎会责怪你,只是在想您是否提前得知了些什么。” 伏龙剑皱眉,“什么意思?” 白也在一旁接话,“我们是想问,您是否提前知道了吴用的情况,知道吴用突破无望,所以让他去接触郁薇,须知道,也是您的提议,才让修为尚未突破金丹的吴用进入试剑山内。” 玄虚子一拍手,“我就是这个意思。” 伏龙剑摇头,“我又如何能提前知道吴用这一情况?你还会卜卦算术,我却一窍不通,怎么能提前知道这些安排?要有如此算力……” 话讲到这里,伏龙剑忽然一怔。 玄虚子与白也也是露出了怔然之色,三人面面相觑,异口同声喊了出来。 “杨抟!” “师父!” “老师!” …… 玄虚子脸色变幻,先是惊愕,然后是喜色,不旋踵又变成了难以置信,其中还隐隐带有一丝惧意。 “师兄,你懂算术,我是不擅此道,师父他老人家……当真能够计算到如此地步?” 如果说之前关于吴用的种种一一应验,证明了他的身份独特,证明了他对于峨眉而言确实至关重要,玄虚子会抚掌大赞老师果真料事如神,那么事到如今,面对发生的种种,玄虚子对自己老师不禁生出一丝惧怕。 活像当年老师在世时,鞭策他修行的压迫感觉。 白也深吸一气,脸上露出凝重之色,“师父的算力举世无双,前无古人后无来者,至少我绝对不行。” 这等于是将一切都规划好了,吴用入门,修炼,独特的功法,各种神通傍身,传授伏龙剑与碧落紫陌,镇压四方魔教老祖……再到今天的这件事情。 师父俨然提前算到了吴用会在突破金丹时候遇到困难,所以特意安排了郁薇的存在?以致于伏龙剑让吴用进阵修炼也考虑在内了? 如果这一切真的都是师父的算计与提前安排,白也只能说,这已经不是卦算的范畴了,这简直可以说是……他不知道该怎么形容,简直就像是弈棋的棋手,所有人都像是其手里的棋子,什么时候落子,落到哪里,全都是听凭其安排,照其想要的方向发展。 骇人听闻。 伏龙剑亦是一言不发,良久才缓缓开口,“如我记得不差,当年杨抟的卜卦算术虽然无人可以匹拟,但距离这等境界还是远要不如,他当年最后一段时日我不在身边,不知道最后究竟发生了什么,碧落紫陌亦是放在了毒蛛山镇压魔教老祖,可惜了……” “啊呀!”玄虚子想不通,把头发挠得乱糟糟的,最后把手一甩,“不管了!反正老师不可能害峨眉,不可能害我们,也不可能害我这弟子,既然是他老人家的算计,我们也看不透,还管个啥!就这样呗!” 伏龙剑眉头轻蹙。 白也笑道:“师叔,老八说的也没错,我们参不透,那就不要去参悟,老师如果真有什么布置,且需要我们配合的,必然会提前告知我们,倒不用咱们在这里乱猜。” 玄虚子一拍手,下定了决心,“我不管了!反正我这弟子只要安安稳稳修炼,好好提升自己,我什么都不管!师父要怎么样就怎么样!” 事实也确实如此,顺其自然罢……伏龙剑在心里默想,‘杨抟啊杨抟,你还是这般出人意料……’ 却是他想到了郁薇,在卧剑山的时候,他有在撮合吴用和郁薇吗?或许有,或许没有,因为郁薇的有些特质让他想起了一个人,再结合现在发生的事情,令他忍不住发出感慨。 玄虚子双手一拍膝盖,站起了身,“好了,我先回了,师叔,师兄,告辞。” “师弟,且慢。” 白也叫住了他。 玄虚子缩回跨出门槛的半只脚,一脸疑惑地回首,“师兄还有事?” 白也脸色正紧,“坐,有事,正好师叔也在。” 伏龙剑目光微凝,“小极北出事了?” 白也深深看了他一眼,“师叔,您怎么知道的?” 伏龙剑语气平淡的说道:“我在小极北坐镇如此之久,还会不清楚吗。” “小极北?”玄虚子不解,坐回位置上,“那里又怎么了。” 白也一脸凝重地说道:“那里的鬼气有逸散的迹象。” 伏龙剑沉声道:“是那边的法阵被深度侵蚀了?” 玄虚子愕然,“侵蚀?为何我不曾听说过这件事情。” “兹事体大,阴景宫的法阵如果被侵蚀破坏,其中的阴鬼便会肆虐人间,为免恐慌,所以之前我等将这一消息严加管控,只有小极北当地的宗派高层以及部分大派知情。”白也催动发法决,暂时将金顶观紧闭,避免这里讨论的事情外漏。 “那现在……”“现在已经到了难以管控的地步了,阴景宫打算将各派驻守的弟子撤出吴氏族地,在更大范围内布置阵法,管控这片区域。” 玄虚子的脸色凝重,“已经严重到了这般地步了吗……” “不止如此,阴景宫告诉我我等各派,如是只靠加固阵法,恐怕也没办法像之前那样以阵力消耗鬼气,必须要派人进入其中,以人力配合消灭阴鬼。”白也说着眯起了眼睛。 “人为进入?”玄虚子眉头一挑,“我之前一直不大理会这件事情,但这其中的阴鬼修为如何,我们又要派出何种弟子配合?” 这是非常冒险的,他深刻记得吴用消失的那三年自己是如何过来的,不管怎么样,进入法阵内,认为参与清剿,必然会有伤亡,这不是一件小事。 白也沉吟,缓缓说道:“有不少褪死境界的阴鬼,也有守明境界的阴鬼,不过总体还是以后者为主,至于转生境界的阴鬼,目前还没有发现。” “‘转生’阴鬼那等若我人修‘移神’,此等战力已是顶尖,如若出现,这小极北的情况恐怕就不是现在的规模了。”伏龙剑面无表情。 白也颔首,“总而言之,我峨眉是必须要带头响应这件事的,小极北距离我大晋说近不近,但要说远,实也不远,一旦爆发阴鬼狂潮,必然无所幸免。” 玄虚子摇头,“这不是我们一家之事,这是天下苍生之事,师兄,既然要去,你现在可有人选?可有相关定议?” 他虽然担心入内参与清剿的各派弟子,但比起凡人,拥有法力的修士必须要承担起更大、更重的担子。 无可避免。 白也点头,“是有一点想法,便是要同你和师叔讨论这件事情,我之前已和二师兄、沛山、庭盖讨论过了,他们都无异议。” 玄虚子点头。 “既然我峨眉要去,属下的各大宗派也都不可推诿,对他们,我的要求只有一个——在精不在多,小极北那里的法阵出入口有限,不是想进去多少人就能进去多少人的。” “大概总数是……?” “阴景宫给我的数据是极限一百,再要多,法阵便不稳定,很可能无法承受。” “才一百人……” 玄虚子手托着下巴思量。 一百人听起来很多,实则要看这么多的门派,峨眉一家,底下这么多附属势力,去几人?如果以峨眉、阴景宫、寒潭派、离火道这等大派为主,下属势力为辅,每家也就只能去个十人最多了。 “阴景宫的意思,似小乐寺、南溟一十二岛、摇光山等等距离较远的门派就算了,一来他们来往不便,其次,毕竟总人数在那里,不好安排入内的名额,最后,人太多的话,也不好管理,这不是什么演练,也不是什么比试,是涉关生死的大事。” 白也见玄虚子在算人头,作出补充。 “摇光山、三洞四山,都不来?南疆呢,他们全都不来?”玄虚子把眼一瞪,这可是关系到天下安危的大事,怎么能不管的? 白也解释道:“人是不来了,但他们每家会送来一批物资,以供我等弟子需用,这是九大派大家商议的结果。” “那还差不多!”玄虚子哼了一声。 伏龙剑捏着胡须,“是以说……去小极北的一共就我等四大派?包括下属的各个门派?那算来一家二十五人?” 白也颔首,“没二十五人那么多,阴景宫毕竟在当地,他们准备派出四十人,剩下的我们三家各派二十人。” 玄虚子算了算,“那我们峨眉自己要派出多少人,十个?” 白也笑道:“十个太满,九乃数之极,我准备派出九人。” 见师兄还是如此讲究算术道理,玄虚子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那魔门呢?他们不予置会?”伏龙剑忽然问道。 一听这话,白也的神情也是冷了下来,冷冰冰说道:“他们?他们才不来管这种事情,魔法脱胎自鬼道,有人觉得同出一系,这是好事,有些人则是根本不想理会我等。” 伏龙剑眼中精芒一闪,“些年来我峨眉锋锐藏尽,待此间事了,须得好好和他们算一笔账了。” 玄虚子与白也互望一眼,郑重点头。 “那么具体的人选,你定下了没?就我所知,门中金丹、元婴不多,大多有事在身,恐怕留给你的选择也不多。”说这话的时候,伏龙剑瞧了一眼玄虚子。 玄虚子一愣,立马明白了这意思,面色微变,急匆匆道:“师兄,你不会打算派吴用也去吧?” 白也点头,“一是人手确实不足,二来……吴用在玄通山内的经历,总让我觉得他应该去。” “可是……”吴用的实力自然是够去的,可玄虚子一想到当年自己弟子消失在玄通山内的三年,打心底里就不想让他再去小极北,但再转念一想,自己弟子可以趋福避祸,不去冒险,那那些寻别的弟子呢?他们就有理由一定要去吗?他们同样有师父,受到同样的关心。 玄虚子脸色阴晴不定,最后咬牙道:“如果师兄觉得吴用得去,那吴用就去!” 白也拱手,“老八,我要多谢你理解。” 伏龙剑瞧着玄虚子的心神变化,暗暗感叹玄虚子虽然老了,年纪上来了,但性子还是当年那个年轻的性子。 杨抟的八个弟子各有特色,老大威严周正但是变通,老二古板护短但偏又堂堂正正,老三白也一向话少,但思量最多,心思也多,但都是为峨眉的好,其余几人个个都有特色,而这老八……执拗是毋庸置疑的,当年说不学剑就不学剑,杨抟都劝不动,最后也不勉强。 最关键的是,这老八看似嬉嬉笑笑不正经,但却是个重情之人,什么情都重,恩师之情,友人之情,甚至是对于天下人的共情,对受难受害者的怜悯之情。 杨抟在世时,曾对自己这个弟子有过几字评价——“善如春水,回清倒影”,意思是说自己这个弟子的善良犹如春水,照摄之下,清澈通透,没有杂质,简单得纯粹。 伏龙剑知道他必然不舍,心里再让吴用去与不去之间交锋不定,于是安慰道:“有老夫在,你这弟子保管无恙,而且别忘了山神子,他是吴用的底牌之一,生死同命。” …… 第467章 等待出发 既然决定了,玄虚子便不再犹犹豫豫,听得师叔安慰,他拱手道:“劳师叔照拂。” 白也笑道:“如今阴景宫那边法阵尚未布置完全,仍需要一定的时间准备,现在各方都在安排行程,定议人选,我峨眉也要跟进,这一份是我挑定的人选,师叔,师弟,且请过目。” 他取出一份名单,上面写着十几个名字,后面有一些简略的介绍。 “部分如五玄观几家已经给告诉我了人选,我看着还挺合适,但并未马上回复他们,师叔,师弟,你们看看有没有什么意见。” …… 吴用回到望江峰,鹤一便推开门欣喜地迎了上来,“公子!你回来了!” 她围着吴用开心打转,马上就惊喜地发现吴用的修为相较之前更为高深了,有模有样双手抱拳,“恭喜公子!贺喜公子!修为有进!修为有进!” 嘹亮的声音传遍附近的山域,群鸟惊飞。 吴用笑骂道:“别搞得这么闹腾!” 鹤一嘿然一笑。 吴用同她聊了了起来,问了几句这段时日门内有无发生什么趣事,譬如望江峰上有无什么人来拜访过,或者别的什么他需要知道的。 总体来说,在他于试剑山静修的期间,峨眉门内并没有发生什么值得关注的事情,倒是宋瑜英和柴昆鹏先后来望江峰上找过自己。 宋瑜英是听说他从南溟回来了,出关后便来拜访,见他不在山上,便问了鹤一几句吴用的情况,得到一切都好的答复后,只留下一句日后再来拜访,便安然离去了。 柴昆鹏则要稍晚几天来,因为两人回来后都有所感悟,一回山门便闭关修炼了,他见吴用不在,便匆匆走了,只知道本来好像是要叫他一起外出游历来着。 其他便再没有任何人来找他了,也没有别的事情。 吴用与鹤一简单聊了几句,便去了后山洗漱沐浴,吃喝了点,安然睡觉,等到醒来,已是夜深人静,繁星满空。 他走到露台边,靠在栏杆上,头顶是无边星空,远方是无垠深林,望江峰下夜风阵阵,吹得人浑身舒泰。 吴用伸了一个懒腰,就地盘坐,双手撑着身后地板。 接下来该做些什么呢?如今他所有的功法都已突破金丹,提升修为已经不是当务之急,该做的是沉淀才对。 沉淀修为,也要沉淀自己所掌握的道法以及该要掌握的道法。 他整理思绪,当务之急,便是《西升灵虚真一书》了,严格说来,这门吴氏本家的功法才是与他最为契合的法门,他甚至都没有投入过多心思修炼,修为就轻而易举突破金丹。 尔今邯鼓不能随意上身自己,意味着遇到危险他不能让邯鼓代为处理,考虑到这一情况,以及邯鼓对这一法门的推崇,现在有必要深入钻研这门功法。 原本这次从南溟回来,他先往归觅十八山走了一趟,专程狩猎了不少妖兽,获取了不少的修炼资源,回来后就准备开始修炼,不过因为临时的计划,转而先去了试剑山一趟。 现在终于得空,希望上手会和他修炼法力一样顺利。 其次则是碧落紫陌剑匣内的剑式,这套飞剑不以峨眉剑诀运转,因而没有单独的法门,剑式也完全独立,只以《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以及《西升灵虚真一书》为法力催动。 严格说来,这已经算是峨眉的另一套剑诀了,只不过这套剑诀没有功法,只有“把式”。 这两块是目前吴用提升战力最快最直接的方式了,一定得抓起来。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也别忘了,两门都是上乘之法,你之前只上心修炼法力,突破修为,但神通道术这块是落下了的,正好趁这段时间,好好沉淀沉淀,别空有宝山,却不知道怎么开发。】 邯鼓懒洋洋说道。 吴用苦笑一声。 看样子接下来是一场修炼神通道法的“专题课”啊! “这可不比修炼法力轻松。” 他伸了个懒腰,长长呼吐一气,起身,脖子扭得骨头嘎达嘎达作响,回到屋内,一屁股坐下,调整状态,即刻投入了修炼之中。 …… 春去冬来,日子一天一天过去,转眼便是大半年过去。一切安闲,吴用难得有这么久的日子能在居处修炼。 这期间,他足不出户,至多也就是前往千仞壁拜见师父,请教修炼上的不解之处,潜心钻研自己所学法门,新老神通道术样样没有落下,整理、融会、贯通,总算有了些许进步。 这段日子里,宋瑜英与柴昆鹏接连也有来访,不止一次。 不过最后一次见到宋瑜英的时候,已是在她进入试剑山之前了。 这当年明眸皓齿的女孩儿如今修炼的速度也极其之快,居然已经快要突破“坎离相交”的境界,但据说被她老师孙成文给叫停,特意放慢了修行的速度,也送去了试剑山内磨炼剑艺,沉淀修为,至今不曾出来。 至于柴昆鹏,那完全便是走的两条路子。 这家伙根本闲不下来,在突破金丹后,越发的坐不住,在洞府内待不了,静修跟要了他的命似的,他师父陈建树便索性由得他去,让他在外游历,与人接触。 这些年来,他在外界也经历了不少,好事当然有,结交了不少的派外同道,坏事吗——也不能说坏事,算是磨练吧,那是没少,不过磨砺之下,整个人相比之前要成熟不少。 不过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赤子丹心体”的缘故,整个人依旧还是少年感十足,只在有时对于一些重要事情的处理上,能窥见他成熟的行事风格。 也许是这样的方式确实合他的心意,尽管终日在外头跑,但修行的速度却一点也没有落下,现今水平反倒要比宋瑜英还要高一筹,上回见到他已是两个月前,那会儿他便已经踩在“坎离相交”的门槛上,现如今恐怕已经可以准备突破了。 吴用想到这小子一旦碰见宋瑜英,知道自己的修为比她要高上一层,只怕不知道要嘚瑟成什么样子。 他摇了摇头,哑然失笑,从蒲团上起身,来到了露台边。 底下小屋外,鹤一已经等在那里,见到吴用出来,福身见礼,“公子。” 吴用颔首,“我出去的日子里,又要你多多看管望江峰。”没错,今日他不再准备在自己的小屋内闭关修炼,却是有事外出。 鹤一连连摇头,“公子您太客气啦!这都是小婢应该做的事情。” 吴用点头,放出伏龙剑,腾空而起,化作一道银白匹练,破空而去。 …… 不旋踵的功夫,他便来到了峨眉北面山门。 严格来说,这里没有山门,峨眉向来只有东南面的正门,这里其实只是峨眉最北面之处,但今日,这偏远之地颇为热闹,早已有不少人在此等候。 “好犀利的剑光,程兄,这又是贵派哪位?也是随咱们一起去小极北的师兄师姐?” 奇巍的山头上,一个身穿青袍的长髯书生看着这道几乎疾掠如闪电的剑光,目光泛起一丝惊异。 一旁与他说话的青年男子目光中同样流露出一丝疑惑,他是知道几位门中剑光是白色的师兄和师姐,但在他的记忆里,没有一人的剑光如此犀利,而且……隐隐约约能够感受到一股极其暴烈的杀意与煞气。 剑光转瞬即至,落在山头上,光华敛散,从中走出来一个年轻男子,他身量挺拔,五官俊朗,穿一身姜色麻袍,半搂着袖子,洒脱又自然,整个人精神得像是一轮冉冉升起的朝日,血气方刚。 程姓男子看清楚来人的面孔,深吸一气,说道:“苏山兄,这位可不是师兄!” “哦?莫不是程兄的师弟?”苏山想当然,不是师兄,那不就是师弟?但这位师弟看着可不简单啊,血气如汪洋,如轮日,简直魄慑逼人。 程云却不理会他了,走上前去,躬身拜见,“流柏山程云,见过吴师叔。” “师叔……”苏山跟着他的脚步停驻,不敢往前走了。 吴用拱手回礼,瞧了眼左右,“人还没有到齐?” 程云说道:“是的,约定好今日辰时出发,现在天色尚早,大家都还没到。” 吴用看见跟在他身后的苏山,对方身上并没有金锐剑气,心想:这是派外的同道? 他已经知道小极北的变故,也知道这次峨眉会派出九人,再带上下属宗门世族十一人,满共二十,随同前往小极北。 今天便是出发之日,按照约定,所有人都会在此,一同出发。 苏山见吴用和自己打招呼,尽管对方只是点点头,但他却不敢怠慢,微微躬身,抱拳回以一礼,只是心里满是疑惑:师叔?程云的师叔,为何如此年轻,而且修为只在金丹? 不止是他,周边还有不少派外弟子已经到场,瞧见吴用,一个个全都面面相觑,不知他身份究竟,但又碍于场面,不能直接问人,免得失礼。 已经到场的峨眉弟子也已有不少,纷纷上前来见礼,包括后到的,在瞧见吴用后,都会上前来打一声招呼。 吴用见人还未到齐,问道:“程师侄,你知道今次是谁领队?” 换做以前,这一声“师侄”他叫得还不会这么自然,不过现在他实力上来了,却是没觉得什么有什么不适合,程云等人亦是如此觉得。 程云摇头,“回师叔,我没听说。” 一旁有人说道:“吴师叔,大家好像都只知道自己需不需要参加,不知道其他都有哪些人。” “是么……”吴用其实猜也是如此。 此时到场已经有十七、八人,以派外弟子居多,不过临近辰时,陆陆续续的人也就都到了。 天外忽地划来一抹犀利的光影,转瞬便落到了这座奇峻的山头上,剑光一散,却是一个留着披肩长发的中年男子。 他身量颇高,几不下吴用,剑眉朗目,英气十足,穿着一身淡灰色的大袖宽袍,身后背着一只剑匣,气势周正,俨然是一个元婴修士。 “徐师伯!” 此人一落地,便有峨眉弟子满脸惊喜迎上去。 徐姓师兄也笑着与他招呼,“章师侄。” 然后环顾山头,只见所有人隐隐以其中一人为中心,定睛看去,他哑然失笑,“吴师弟!师伯他们把你也拉来了吗?” 吴用也是惊讶,“徐师兄?” 这人他却是认得,名叫徐飞严,是沛山师伯的弟子,与柴昆鹏的师父陈建树是同系师兄弟,之前有次去落碧山拜访陈建树时,遇到过此人,当时打了个照面,也算是认识的。 两人寒暄了几句,徐飞严客气道:“此次小极北一行,掌教真人虽让我们领队,但师弟你之前在小极北待了三年,必然比我们熟悉,如有任何意见,师弟,届时请不要顾忌,一定指出。” “师兄你客气了。” 不过聊起这个话题,吴用心头一动,“你的意思时,此去小极北,不止你一人领队?” 徐飞严颔首,“除了我以外另还安排了一人,尚且未到。” 吴用好奇,“是谁?” 徐飞严摇头,“我亦不认得,要不是因为这次的事情,我还真不知道门内有这么一个人。” 山头上甚是安静,这些峨眉下属宗派的弟子纷纷感到意外,他们本以为吴用是“师叔”,程云如此对待,八成是此行的带头人,所以方才都不约而同靠了过来,静待号令,没想到并不是自己所想的那样。 也有人听着“吴用”这个名字耳熟,仔细回想,终于记起来了这是谁人。 师叔、去过小极北、呆了三年……这不正是前些年闹得沸沸扬扬的峨眉弟子吗! 不过来这里的不说是各派修为最高的年轻弟子,但绝对是同阶弟子中的修为佼佼者,没有一个好易与,心里惊异,但面上却全都不动声色。 这般等着等着,天边终于出现了一道剑光,可吴用的脸色却变得异常精彩。 …… 第468章 再会 天边又划来一道剑光,不同于之前徐飞严的周正浩荡,也不同于吴用的睥睨无前,这道剑光无色无形,沿途所过,只在天幕上带出一圈圈波纹,但速度却绝不慢,犹如平静湖面的涟漪,等你注意到,已经散布整个湖面,极其之快。 “来了!” 这遁速与气息,必然是元婴修士,徐飞严知道肯定是此行带队的另一人,转正身体,面向剑光,静候对方的到来。 吴用却愣在当场。 【哈哈,小子,我看你那白师伯一定也在撮合你俩,要不然怎么会让她来的?】邯鼓幸灾乐祸地笑道。 没错,这道剑光他很熟悉,不是郁薇还能是谁? 吴用不禁苦笑。 剑光靠近山头开始减速,按停后缓缓落到地面。 一个身穿藏蓝裙袍的倩丽身影停在众人跟前,她身段高挑,仪态端庄,即便是戴着藏蓝面纱,一双灿若星辰的明睛也足以令人联想到面纱背后是一副该多么倾国倾城的容颜。 众人被她所吸引,无不例外在想这究竟是谁,为什么不曾听说过么内还有这么一位前辈。 郁薇的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毫无意外的在吴用的脸上停滞了一瞬,随后若无其事的挪开目光,淡淡说道:“丹升山郁薇,见过诸位同道。” 她的声音温婉又不失轻灵,如空谷回响,一下子将众人的思绪引回到现实。 徐飞严未受影响,笑着上前一步,抱拳道:“不曾见过师妹,长纭山座下,五丁山徐飞严。” 郁薇微微躬腰,算是回礼。 徐飞严笑道:“此去小极北,多多关照。” 两人礼节性寒暄了几句。 徐飞严数了数人头,皱眉道:“辰时将至,还有一人未到?” 他取出一张符纸,对照着点头,“一、二、三……九,我峨眉弟子皆已到齐,五玄观,章丁观……” 就在他对照找人的时候,天边划来一抹青色遁光,一个男子气喘吁吁落到了山头上,挠着脑袋,一脸的歉意。 “诸位,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在下先前有事,是今日才从峨眉派外赶来的,晚了些,晚了些。” 这是个穿着青袍的男子,皮肤偏白,圆脸,眉眼看着和和气气的,一瞧便让人觉得他不会是在撒谎。 不过徐飞严不管撒没撒谎,反正人没迟到就行,他对照着名单,看了此人两眼,问道:“点青山马元风?” “是!是!是我!”圆脸男子连连应声。 徐飞严点头,环视一圈,对郁薇道:“师妹,人已到齐,辰时将至,事不宜迟,我们这便出发?” 郁薇臻首,“听凭师兄安排。” 徐飞严抬手,袖中飞出一只巴掌大小的精美楼台,迎风便涨,转瞬变成小山大。 “诸位,随我上剑阁,一应事项我们路上再说。” 众人应声,纷相登阁。 …… 剑阁是峨眉门内所炼制的飞遁法宝,本意便是供用门下弟子长途驱驾赶路之用,剑阁破风北行,速度快绝,比之单个剑修御剑亦不逞多让。 众人登上阁楼,先行选定各自房间,安顿下来,稍作整理,然后便齐聚阁内大厅,在徐飞严的主持下,互相认识了一番,随之对接下来前往小极北需要注意的事项做了提醒。 现如今阴景宫已经将包括原本衡闾吴氏族地所在的区域全部圈禁,此处设置了一座巨大的法阵,用以管控玄通山内逸散的鬼气。 不过由于法阵过于庞大,阴景宫无法再像以前一样以阵力扫荡鬼气,只能人为入内,清剿阴鬼邪物。 “目前各大派包括我峨眉的意思是……一次清剿必然不能够完全扫荡干净阴鬼,甚至可以说永远不可能扫荡干净,我们能做的就是持续不停的出击。” “就像是中了腐毒的躯体,既然无法拔除干净,那我们就必须时时刻刻将腐肉割除,刮骨疗毒,否则等待我们的只有病入膏肓,小极北一旦出了问题,长霜、玉彻以及我大晋,是幸免不了的。” “我们这一拨人只是先头部队,在我们完成使命之后,会另有人来接替。”徐飞严一脸严肃的说道。 “徐兄,不知你说的具体的‘完成使命’是指……?” 大厅内,一个身材魁梧,气质沉稳,穿着灰袍的中年男子起身,拱手提出问题。 徐飞严看向他,微微颔首,“原来是逐鹿洞薛平薛道友,具体的任务我亦不知情,阴景宫安排了计划,需要我们配合。” 薛平眉头皱起,“徐兄也不知情吗?” 峨眉下属的这些门派宗族弟子顿时议论纷纷,甚至峨眉自己几个弟子也面面相觑,都已经出发了,还不知道具体要我们做什么? 众人嘴上虽然不说,但到底心里有一些不满。 就在这时,郁薇开口解释,“就我所知,不是阴景宫不告诉我们,而是目前为止,他们也不知道具体该要如何做,需要等进入法阵内再做详细计议,所以语焉不详。” 她一说话,众人便将注意力转移了过去。 “这个解释倒还算说得过去,不过么……”薛平咧嘴一笑,“徐兄,郁仙子,大家都是你们峨眉一系,说起来不算外人,我薛平还是想替大家问一句,阴景宫真的是现在不知道该如何做吗?” 他在“真的”两个字上加重了读音,众人都心思通透,听他这么一问,顿时明白了这是什么意思,这是怕阴景宫要做的事情很凶险,怕他们拒绝,所以故意告诉他们暂时还不确定。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郁薇。 可这个问题,郁薇其实不大好回答,说没有吧,万一到时候阴景宫安排的计划十分危险,那这些下属门派的修士势必不悦,甚至还会私底下怀疑是不是峨眉在帮忙打了掩护,配合着阴景宫这么说,但要说有吧,这却不利于团结,毕竟关系到天下苍生,危不危险都得去做。 徐飞严也一时犯难,他可没有提前得到郁薇掌握的消息,毫不知情。 郁薇思量片刻,眼见众人直勾勾盯着自己,不知怎么就想起了脑海里那段血色回忆,那一个个期盼眼神,一具具尸体的凄惨死相,顿时令她面色一沉,直截了当说道:“不管他们定也没定计划,这计划凶险也不凶险,该做的总要去做,讨论这些却是没有必要,白费时间。” 众人面色一变。 薛平也没想到郁薇如此生硬,脸色阴晴不定。 虽然峨眉贵为“上宗”,但他们这些人所在的门派与世族其实也就只比峨眉低了一个档次,今回他们能够被派出来,本身也是门内的佼佼者,一个个心气极高,真要和峨眉弟子对仗,这些人心里也是一点不怵。 徐飞严在今日之前不曾与郁薇相识,因而对她不甚了解,没想到这女子开口就得罪了人,心下不禁着恼,这要是还没到小极北就闹起了矛盾,被别派之人看了笑话事小,要是坏了阴景宫的要事那才是罪人。 他脑袋飞速运转,想要试图说些什么缓和眼前的气氛。 “诸位不要误会,郁师姐想说的是,我们背后是黎民苍生,是无数的无辜百姓,也许还有大家的族人近戚、亲朋好友,试问,当阴鬼祸乱殃及这些至亲之人,我们还能……还会因为凶险而退缩吗?” “我相信大家心里自有答案,这点吴某深有体会,吴某早已没有亲人在世,唯有恩师与我相依为命,如果有一个机会将他们带回来,我是会不惜一切代价的。” 这算是为郁薇的话做了解释,众人听了脸色顿时好上不少,循声望去,只见是坐在一旁的吴用开的口。 徐飞严感激地看了眼吴用。 郁薇听见吴用说到“早已没有亲人在世”,自从到场后扫了一眼吴用就再也没有看过他的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波动,悄声瞧了吴用第二眼,隐隐约约可见一丝同情。 薛平面色稍霁,拱手道:“原来是吴兄,你说的不错,我等不可能坐视惨剧发生,既然门中将我们派来,大家自然都有这个觉悟,不过道理是这个道理,但不代表大家愿意死的不明不白,如果阴景宫有安排,哪怕再过凶险,尽管告诉我们就是。” 他这话说完,朝周围众人拱了拱手,“我话说的难听,诸位如果不喜,请见谅。” “哪里,薛兄所言极是。” “虽然才刚出发就说到了‘死’,不很吉利,但话糙理不糙,有些事情如果能提前知道,对我们而言也有个心理准备,越是棘手,越该如此。” “是这个道理。” 徐飞严笑道:“诸位,小极北的危机,阴景宫比我们更为在意,一旦阴鬼乱象爆发,他们首当其冲,如何可能对我们隐瞒什么,万一贻误战机呢?” “徐兄,正因为事关紧要,所以他们才可能有所隐瞒,”还是有人觉得不稳妥,发表不同的意见,“薛兄有一句话我很赞同,大家都是峨眉一系,所以在这里开诚公布,所以如何峨眉有任何消息,还望不要隐瞒。” 这话引来一片赞同。 “吕风兄这话在理。” “对!大家不是为难峨眉,我们是一边的才对。” “我同意。” 徐飞严无奈。 “诸位!”吴用见状起身,环视了一圈。 议论纷纷的众人立马安静,投来了目光。 徐飞严心道:此次小极北一行,须得多多仰仗吴师弟的声威。 吴用的修为虽然不如他与郁薇,但近年来的名声却很大,小极北一事吴用直接有参与,又在门内与离火道和南疆交流时揪出过恶鬼,听说前些年还去了南溟,在南溟岛地上与魔道修士、阴鬼大打出手,丝毫不落下风,其名字近年来在外派早已耳熟能详,只看眼下他一说话众人的反应,就可见一斑。 “就我得到的消息,阴景宫此次会派我等两倍人数前往法阵内部清剿,这并非单纯的堆叠人数,而是阴景宫准备了一套法阵,届时希望能够回到吴氏族地核心区域,寻找阴气散布的阵眼,对此加以控制。” 吴用一语惊人。 徐飞严皱眉,“吴师弟,为何门内不曾与我提起此事?” 众人竖起耳朵。 吴用笑道:“徐师兄,并非门内不与你说,此事其实是各派前辈商议的对策,是在出发前才定立的作战方针,不过就目前来看,还不一定有实施的可能性,别忘了,阴气是自玄通山散布出来的,那大概率还是得在玄通山上动手。” “而阴景宫正是因为守不住玄通山,所以才会退出那一片核心区域,才会在更广阔的外围,建立起法阵。” “此事我也是出发前才从白师伯那里听说,但考虑到还不确定能否顺利实施,所以并未声张,或许进入内部后,我们只需要尽全力清剿阴鬼即可,或许又有别的打算,总而言之,阴景宫打算便宜行事,故而没有确论。” 众人一听“白师伯”,都没有马上反应过来,但随之一惊,才知道吴用说的是峨眉掌教白真人! 徐飞严深深看了吴用一眼,不再多说,郁薇亦然。 他们虽然同为三代弟子,但并非随时都能去金顶观参见掌教师伯,遑论讨论这些紧要的事情,足见吴用和他们之间的区别……不,门内就没有这样一个类似吴用的三代弟子,是他是特列才对。 既然峨眉掌教真人的话都出来了,薛平等人再无话可说,而且吴用这个解释虽然不完全彻底,但算是解了他们心中一部分疑惑,至少有数阴景宫准备做些什么了。 薛平拱手道:“多谢吴兄为我等解惑。” 这个最大的疑惑解决,堂内的气氛顿时缓和不少,众人吃茶的吃茶,聊天的聊天,坐了一阵子,众人陆陆续续告退,准备回房歇息。 徐飞严送众人离开大堂,等所有外派修士离开,他对吴用说道:“吴师弟,郁师妹,且请暂留玉趾。” 其他峨眉弟子见状,互望一眼,纷纷起身告辞。 …… 第469章 蚩狼开山 吴用回到自己客房内,坐在蒲团上稍歇。 徐飞严将他和郁薇留下来其实在意料之中,这位六师伯的弟子对适才他与薛平等人的回复追问了几句,最后对他将此事透露给大家表达了异议。 不过并非是针对吴用个人,徐飞严也知道当时气氛不是很好,郁薇又被追问,这一回答可谓是“及时雨”,但徐飞严没想到的是,这件事情出自掌教真人之口。 他认为掌教真人不告诉他与郁薇必然有其道理,从吴用口中流露给外派修士,恐怕不是很好的选择。 但如今说也已经说出口了,徐飞严倒也没有太过“追悔莫及”,更没有怪罪吴用,只是告诉两人,往后这等情况都由他来处理,如果别派修士有意见,都推到他头上就行,这等消息还是少透露为妙,宁肯他受点气。 吴用以为这位师兄是要占据此次出行的主导地位,可没想到他接下来话锋一转,就是希望这一趟行程中,尤其是进入进针内部后,自己如果有任何的行动意见,一定要提出来,哪怕和他相冲突也不要紧。 这叫吴用大感意外,这位徐师兄分明就是一个堂堂正正的正人君子。 “不过想想也是,此行干系重大,老师和师伯一直在说门内人手紧张,但倒也不至于派一个无视大局,只考虑自己的人来……” 他哑然失笑,默默摇头。 大概了解了对方的为人,再以一个客观的角度去观察对方,那就能看出许多细节来了。 譬如郁薇,徐飞严没有对她发表任何意见——哪怕前一会儿她才因为回答过于生硬而惹了众人不快,只是和她多聊了两句。但吴用能够看出来,徐飞严是在尽量了解对方,了解对方的为人,了解对方的性格,如此做为,明显是在为接下来共事做准备,避免再出现方才那种局面。 “只能说白师伯看人准啊!这一趟能轻松不少。” 吴用感慨了一句,便开始考量自己接下来该做什么,有个十来多日时间,是不是继续修炼呢? 【松弛有度,你这大半年来就没有好好歇息过,接下来前去小极北,势必又要出手与阴鬼搏斗,别把自己逼得太紧张,就先好好睡一觉吧。】 伏龙剑想到吴用出发前一夜还在修炼一门难于学精的神通,这会儿甚至还要考虑继续修炼,终是提醒了一句。 邯鼓也难得出声道:【嘿……你现在也善射,一张弓时刻保持绷紧而不松落会怎么样你最清楚,多的我就不说了。】 “好嘛!”两人一起劝诫自己,吴用躺倒,也不管其他事了,安然沉睡。 这一觉是他这大半年来睡得最为安稳的一次,醒来时天色早已光明,一问邯鼓,原来睡了不是一晚,而是整整三日三夜。 窗外已是一片蔚蓝,阳光洒落海面,波光粼粼,犹如无数颗明珠熠熠生辉,随着海浪的起伏,闪烁着银色的光芒。 “已经离开大晋了……” 为了避免惊扰当地道派与民众,此行线路并未从玉彻国上方经过,而是一路从大晋东延穿出,从东海海空前往北海。 如此一来,行程拉长,耗费的时间不可避免久了一些,但至少不用走走停停,面临一些宗派的盘问。 确认休息期间无人来访过,吴用起身烧水烹茶,坐到了靠窗边的卧榻,品茗休憩。 难得的安闲。 接下来的日子,吴用依然没有刻意强迫自己去修炼,只是在空闲时候才会对自己这大半年来的修炼做做整理,查漏补缺。 偶尔有人来访,都是派外的修士,见他房间里点着熏香煮着茶,一派安宁,便门也没进,只是借个由头过来寒暄,混个脸熟,聊了几句有的没的就走,算是认识了。 日子过的很快,剑阁上就像与世隔绝的桃源之地,安宁得以致于让人忽略昼夜更替。 这一天,吴用熄灭熏香,推门而出,来到剑阁门堂外的露台上,发现这里已经站了不少人。 “吴兄。” “师叔。” “吴道友。” …… 见他出来,众人纷纷与他招呼。 徐飞严笑着问道:“师弟这些天休息的如何?” 吴用不好意思说道:“我是休息好了,就是让师兄驾阁走了一路,实在忏愧。” “这艘剑阁本就是我所领用,只有我能操控,说什么忏愧。”徐飞严挥手示意不打紧,随后指向海面,“再有一会儿就到了。” 说罢转头看向身旁,“章师侄,你去看看还有谁没出来的,知会大家一声,就说我们马上要到了。” “是!”章姓师侄回身入阁。 两人说话间,狭长的海岸线已是出现在吴用的视野之中。 这一次登陆,并非是吴用上次落脚的虎口峡,虎口峡位于小极北东南向的位置,而这一次,他们是在阴景宫附近的海岸登陆,是在小极北的东北方向。 相比较虎口峡那座寒潭派用于与小极北内地贸易的港口,这一处登陆口截然不同,高大的黑色山崖几乎遍布了整条海岸线,宛然形成了一道天然的屏障。 寒风在崖壁留下了数不胜数的痕迹,犹如满面风霜的老农脸上那横生的皱纹,沟壑遍布,但要以为这便易于攀爬,那却是异想天开,寒风所过,水汽冻结,崖壁表面覆盖了一层千年不化的坚冰,光滑、冻骨,凡人赤手摸上去,皮肉就要被粘住,强行攀爬的唯一的下场只有皮开肉绽,坠崖后尸骨无存。 即便是修士想要腾空跨越,寒风亦是一道无情的屏障,哪怕筑基修士飞及崖巅,也会被寒风冻僵,金丹修士或许穿越无碍,但这只是阴景宫的第一道壁障,翻阅这片黑色山崖,等待他们的是后方的山门大阵以及阴景宫弟子的严防死守。 如此天然守地,不得不说阴景宫不愧为当世大派之一。 海岸线越来越清晰,剩下的人也都从房间内走了出来,徐飞严掐出法决,剑阁的遁速登时放慢,自高向下,滑行而去。 海岸线边,有不少阴景宫弟子巡守,此刻都注意到了海面上的动静,剑阁上那附带着的犀利剑意,一下子让所有人意识到这是峨眉的人到了。他们很少有人离开过小极北,峨眉弟子除了吴氏族地那边驻守的一批,平素便很少见过其他人,此时全都停下了手上的事情,目不转睛,想看看能被派来执行如此险峻任务的是何方神圣。 靠近海岸,剑阁缓缓停驻,气浪翻冲到海面,海水激泊,浪头翻滚打向岸边的礁石,溅起层层水花,哗啦作响。 吴用仰头,从这个角度看,这面黑色的寒冻崖壁更加显得奇巍。一道遁光从崖巅纵落,转眼来到了剑阁跟前,灰色遁光一闪而消,一个穿着棕色长衫的青年走了出来,笑着拱手,“可是大晋来的远友?在下阴景宫范云,见过诸位道友。” 徐飞严回以一礼,笑道:“峨眉徐飞严。” 范云伸手作请,“诸位远道而来,风尘辛苦,请!” 他纵起遁光腾空,徐飞严收了剑阁,带着众人跟上脚步。 来到半空中,寒风中云雾缭绕,以为要翻过这座山壁,谁知云层上忽然探下来一个巨大的头颅,形如犬狼,但头生双弯角,鼻大如缸,眼珠子血红滚圆,表面没有皮毛,而是长满了一片片灰黑色的鳞片,一只巨大的短喙,浑然一个四不像。 薛平等人一惊,因为他们从这透露上感应到了浓重的阴气,不少人把手伸进了怀中,二话不说就要动手。 徐飞严连忙叫住众人,“慢来!切勿动手,这是阴景宫的蚩狼前辈。” 吴用心奇怪,这便是蚩狼?据说是一头自阴景宫立派起就存在的异兽,详细不得而知,只清楚这当年是丰都老祖的坐骑,丰都老祖飞升后,其一直留在阴景宫,看护后辈子弟。 薛平等人这才放下戒备,显然也都听过这位蚩狼前辈的名头。 蚩狼瓮声说道:“剑意……峨眉来的?” 它的鼻头轻嗅,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忽然像是闻到了什么,往前探了一探身子,巨大的头颅一部分钻出了云层,凑向人群。 众人下意识后退一步。 没想到蚩狼停住了,正对在吴用的跟前,又嗅了嗅鼻子。 “你身上……有你家老祖的气息?” 它血红的眼睛里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 吴用犹豫了下,一拍后背的剑匣,“啪嗒”一声,匣盖打开。 “前辈感应到的气息可是来自我这对飞剑?” 蚩狼再次凑近了些,鼻头微动,面上露出了极为拟人的恍然神色。 “果然是,这是你家老祖的佩剑,若我没记错,是那一对家伙?你叫什么名字?他将佩剑传你,你是他的弟子?” 众人惊讶,他们知道吴用的不一般,但不知道吴用居然得传了峨眉老祖的飞剑,尤其是范云,见吴用引得蚩狼前辈的注意,嘴里默念“吴用”二字,似有所忆,脸上露出了一丝惊异,显是记起来吴用究竟是何人。 吴用拱手见礼,“晚辈吴用,并非祖师弟子,晚辈师承祖师座下八徒,是如今峨眉三代弟子之一。” “原来如此。”蚩狼颔首,但话锋一转,“不过很奇怪,你身上还有一股气息,我很熟悉,但又很微弱。” 吴用心下微动:【他在说你?】 邯鼓没好气道:【管我什么事,我又不认识这头蠢狼。】 吴用转而问道:【师叔祖?你?】 伏龙剑默默说道:【不,他是指你老师镇压的那家伙,他们是旧识。】 老师镇压的……吴用脑子一转,立马想到了千仞壁下地坑内的那只巨大的血色眼珠:【那家伙?它究竟是什么?】 伏龙剑没有正面回答,只告诉他:【你该知道时,自然就会知道。】 蚩狼兀自说道:“是了,你能得传你家老祖的飞剑,认得他也很正常,怎么样,这家伙近来可好?” 吴用犹豫着说道:“一切安好。” 他其实对此不甚清楚,但至少那家伙只是被师父镇压,没有性命之忧。 “那就好,那就好!”蚩狼眼中流出一丝释然。 徐飞严、郁薇等人面面相觑,完全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蚩狼巨大的脑袋缩回云层之中,语气不再有任何的波动,淡声问道:“范云,可是要带人进山?” 范云回神,连忙躬身,“蚩狼前辈,峨眉与众大晋道友来访,请开山!” 蚩狼巨大的鼻洞中呼出一股炽热的白气,大地震动,山崖抖栗,在众人视线之中,漆黑的山壁表面竟然开始多处隆起,宛如青筋一般,遍布整面山壁。 “这山壁……” 薛平等人眼皮狂跳,他们看得清楚,这蚩狼居然和这面山壁是一体的!那隆起分明就是蚩狼的身体——不!应该说是蚩狼的血管!? 强劲有力的蠕动,犹如心房的脉管,将血液输送往它们应该要去的地方。 众人面面相觑,吴用也不例外,究竟是蚩狼藏身于这山壁,还是山壁本身就是蚩狼,亦或者……是有人将蚩狼炼入了这面山壁? 漆黑的崖壁开始左右两分,宛如一扇沉重的铁门缓缓打开,山石从崖巅滑落,风卷碎残云,岁月沧桑的气息扑面而来。 “进去吧。” 蚩狼淡淡的声音从云层上方透落。 范云恭恭敬敬躬身谢礼,转身对吴用等人摆臂,“诸位,请!” 一行人随他入山,更为惊悚的事情发生了,两侧打开的山壁上,“血管”断裂的切面清晰可见,漆黑的“血液”从崖壁流淌而出,滴满了整面山壁。 他们每前进一丈,身后的山壁便缓缓合拢,那一根根“血管”仿佛有自我意识,重新互相接连到一起,山壁如同皮肉,粘连贴在一起,严丝合缝,仿佛不曾分开过。 云迷雾锁,但偏又大气磅礴,不带任何的诡谲阴森,薛平等人震撼无言,穿行在山体间,犹如行走在传闻中那座真正的酆城鬼都。 …… 第470章 胆大包天 【阴景宫场面是做足了,蚩狼开山,向来只对最为重要的客人而开,足见这一趟阴景宫的诚意。】伏龙剑淡淡说道。 吴用亦从未见过这番阵仗,他忽然想到,他们峨眉与阴景宫是当世齐名的大派,阴景宫有如此规模的“蚩狼开山”,他们峨眉呢?既然齐名,不该没有吧?包括寒潭派、离火道这些大派。 伏龙剑却不说话了。 ‘所谓术业有专攻,阴景宫有这么头异兽,也是行之有用,我峨眉倒不须如此,剑道才是本门根本。’吴用见伏龙师叔祖不说话,心里默默想道。 没想到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背后的剑匣忽然抖了抖,传来了一阵奇异的波动。 吴用愕然,因为这是他第一次从碧落紫陌身上感受到一丝类人的情绪,这不是在说别的,正是在告诉他:“我峨眉怎么就没有?” 吴用大感心奇,心里问道:【怎么没有?那你倒是告诉我哪里有?】 可这下碧落紫陌却是不动弹了,默不作声,没了反应。 吴用摸了摸鼻子。 云层之上,蚩狼巨大的头颅看着吴用的背影,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自言自语:“这小子……身上似乎还有一股锋锐的剑意?奇怪,好熟悉,我甚至……” 他没有说下去,因为后半句话原是想说“甚至有些惧怕”,但转念一想,能够令他惧怕的且很熟悉的剑意并不多,拢共也就那么屈指可数的几道。 “这……莫非……莫非,那杀神也在这小子的身上?” 蚩狼心头一紧。 “继承了杨抟老祖三口飞剑的小子……” 蚩狼沉默了。 云雾翻滚,拢拢堆积,将他藏了起来。 “丰都老祖当年就被峨眉杨抟老祖事事压了一头,时过境迁,本以为现今峨眉露有衰相,我阴景宫四平八稳,越发有大起之相,以为能反压一头,没想到今天冒出来这么个年轻人……” “希望门内的小崽子别丢人吧!哼!” …… 一行人穿出山壁,没有了几乎接连天际的漆黑山壁,眼光自云头射落人间,众人这才想起来,此刻是在白日。 回望后方,山壁已经完全合拢,浑然看不出任何裂开过的痕迹。 不同于靠近来时海洋的那一边,这面山壁郁郁葱葱,苍翠的古木从陡峭的山壁翘出,宛如招手呼好的山间游人,藤蔓挂满山壁,入目尽是翠色,生机盎然。 展望前方,巨大的都城一眼忘不其尽,所有的建筑皆以灰、黑、青三色为主,亦非以奢华贵气为特色,似全是用青铜浇筑而成,古朴大气,透着一股岁月的沉重与斑驳。 前方远处,每隔一段距离与不同的方位都竖立着一根根十数丈径直的粗大青铜柱,每一根柱子上都刻绘了不同的仙神异兽以及玄妙文字,连贯天地,气势如虹。 范云静立一旁,待众人稍稍观展阴景宫全貌后,笑问道:“诸位,其余几派不久前都已经到了,现今正在茶歇,诸位也是先去歇息一会儿?还是咱们直接召集准备?” 徐飞严看了眼吴用和郁薇,又瞧了眼身旁的薛平、马元风等人,在见到众人点头后,直截了当道:“计议一旦决定,即刻出发前往法阵入口?不用再在贵派逗留一晚的吧?” 范云点头,“时间紧急,按道理说,是这样的。” 徐飞严没有过多纠结,“我们一路已经休息的够多了,直接召集准备吧,我想贵派早也已经等不及了。” 范云面露喜色,“诸位,请稍待。” 他转身吹了个口哨,云空上一头枭鸟飞落,可等众人看清楚,才发现这其实是一头鬼物,双翅影影绰绰,几若透明,一团灰暗的蓝色火焰取代了眼中的瞳仁。 范云口中说了几句不明意义的咒文,枭鸟冲天而起,立马就消失在众人视野之中。 “诸位,我们去议事殿,请!” 他折转方向,将众人引向北面。 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了一座巍峨建筑,只有一层,三角拱顶,但极其高大,几乎近三十丈高,通体青铜色,正门排列着的八根石柱上随处可见斑驳的锈迹,充满着岁月的气息。 范云带众人落脚到殿门外,光台阶就有三十三阶,他拾阶而上,将众人带到门口,随后便拱手道:“列位,请进殿,其余各派之人稍后便到,我阴景宫弟子已经在内等候了,范某人任务已完成,就失陪了。” 徐飞严谢过,吴用等人也与他道谢,随后步入殿中。 这座青铜古殿并非密闭,其实四面通透,从正门进入,两旁亦是一根根的巨大石柱,就连三角拱顶也并非严丝合缝,长条瓦柱分享间隔,眼光从间隙渗透进来,整个建筑采光甚好。 进入古殿深处,内里果然早已有人再此等候,见得他们进来,一个个全都转头望来。 徐飞严拱手道:“峨眉徐飞严,见过诸位。” 吴用等人跟着见礼。 大殿最前方,一名黑白胡子交杂,脸上长满乌沉色斑的矮瘦老者正自垂手闭目养神,闻声睁眼,笑道:“老夫毕烈方,负责此次行动计议,请峨眉同道稍待,其余人等随后就到。” 徐飞严听见这个名字,心头一凛,道了一声“见过毕前辈”,然后带着众人在下首站好位置,静候其余人等到来。 吴用在这名叫“毕烈方”的老者身上感应不到一丝的法力波动,不禁好奇,不觉便多打量了几眼。 可没想到的是,毕烈方似是有所察觉,再次睁眼,一眼锁定了吴用。吴用自觉失礼,遥遥朝他欠身拱手。 毕烈方上下打量了他两眼,微微一笑,重新闭上双眼。 【毕烈方,如今阴景宫掌教左恬的师弟,号赤火道人,长善禁制阵道,从一开始玄通山禁锢阴鬼的法阵到现在大区域的布置禁阵,这些所有的安排,全部出自他手。】 伏龙剑介绍,随后又补了一句:【此前我驻守小极北时见过此人,他知道我的存在,适才那一眼,必然已经感应到我的气息,若问起来,你不用在他面前遮遮掩掩。】 “是。”吴用应声。 殿堂内四十名阴景宫弟子男女皆有,目不斜视。 薛平等人也没有胡乱张望,一个个闭眼假寐,静待其他各派到来。 不多时,殿外传来了脚步声,一群修士当先走进大殿,以八名身披各种兽首皮毛的修士为首,后方跟着十二名着装各异的男男女女。 吴用心道:‘离火道……’ 进入大殿,其中一名身穿貂皮流苏短裙的明丽女子在经过时冷哼了一声,“峨眉好大的排场,非要我们等这么久才到?” 声音不响,但大殿内本就安静,这一句话所有人听得清清楚楚。 为首的离火道中年美妇轻声喝道:“元元!前辈当面,不先见礼,你在那里嘀咕个什么劲?” 女子脸上立马露出楚楚之色,冲男子可怜兮兮说道:“师兄,我错了!” 她对前头的毕烈方见礼,“毕前辈,元元失礼,元元也是想到咱们三派等了如此之久,峨眉的人才到,元元等的烦躁,所以说话冲了些,您万望勿怪。” 却还没完,她又转身面向峨眉,微微屈膝一福。 “峨眉的诸位,是元元失礼了,给诸位赔个不是。元元本以为峨眉来晚是不将小极北的危乱放在心上。殊不知贵派人到了,立马就把我们召集起来,准备计议,实在是大家风范,是元元小女子心肠了,峨眉分明心系小极北,元元实不该如此失礼。” 这话一开始听,薛平等人还想想这女子也就是心直口快,揭过了算,可听下去就感觉不对了,这哪里是赔不是?分明就是在暗里指责峨眉和他们这些下属宗派。 这不就是在怪他们峨眉排场大,最后一个到场,让其余几家好等,不仅如此,等到了以后,还有“鸠占鹊巢”的势头,召集所有人到场,想以主导地位引领这次的行动。 吴用也觉着这女子嘴皮子厉害,再还有这个为首的男弟子,开口就说没有对毕烈方见礼,而只字不提她对峨眉的指摘,这分明就是默许的意思,看来离火道对他们的意见确实很大。 想想也是,离火道一向与他们关系平平,自从上次携同南疆在他们峨眉吃了鳖,关系就越发紧张。 再也有寒潭派的关系,离火道与寒潭派势同水火,两派弟子一旦照面,火气从来都十足,极其摩擦口角,最后演变为动手。 这与两家山门的历史过往有关系,几乎不可调节,而他们峨眉一向与寒潭派往来更多,所谓“爱屋及乌”,憎屋也及乌,离火道恶及他们峨眉也就能够理解了。 峨眉弟子不少都皱起了眉头,薛平等人也暗感不快,他们与峨眉一荣俱荣一损俱损,被这般蹬鼻子上脸,他们这些下属宗派也跟着脸上无光,顿时全把目光投向了领头的徐飞严。 这段时日他们也摸清楚了,郁薇实力强劲,但不善与人交往,当日初见面时闹出的不愉快就可见一斑,而吴用修为差了一筹,并且尽管身份地位特殊,威望够了,但并非峨眉明文指定的领队,只有徐飞严,修为够,又是峨眉掌教真人钦点的领队,是为此行最大的话事人。 徐飞严却依然面无表情,看不出一点喜怒,语气平静的说道:“左掌教发出信令,我峨眉便即刻出发,马不停蹄赶来,与诸位同期出发,有什么不妥?” 听到这么“软”的回应,离火道一方有人暗暗发笑,就连阴景宫弟子中也有窃窃私语,对峨眉的好奇一下子就弱了下去,叫“元元”的女子更是眼中露出一丝狡黠,大为得意。 薛平等人也是脸色难看,想要开口,但却又碍于局面,默默不言。 吴用同样在心里对这位徐师兄做出评价:【这位徐师兄似乎过于……忠厚正直。】 他没用更贬义的词语来形容,这种别人说什么就答什么,不是很妙,换做柴昆鹏来,只怕这个叫“元元”的女子能被呛到说不出来了。 【不要小看了白也,他让徐飞严掌事,肯定有其道理。】伏龙剑丝毫不恼有人扫了峨眉的脸。 【恩?】吴用不禁好奇。 只见徐飞严淡淡说道:“小极北之变涉关天下苍生,我峨眉当然心系于此,但我峨眉不比你离火道距离阴景宫近,左掌教发出的令信到我峨眉手里时就要晚了,赶过来也就慢了。” “贵派觉得我峨眉到的晚了?怠慢了诸方同道,怠慢了这件涉关天下苍生的紧要大事?这位元元姑娘如是这般认为,可是在怪罪左掌教未将事情考虑到为,应该提前与我峨眉发送信令?” “大胆!” “狂妄!” …… 一群阴景宫弟子怒声喝斥。 峨眉弟子以及薛平等人脸色变得很微妙,他们原以为徐飞严性格太软,没想到是胆大包天!开口反将一军不说,还把阴景宫扯了进来,甚至还问是不是在怪左恬真人! 相比之下,离火道一方的脸色就不是很好看了,本以为许元元三言两语占尽了上风,没想到这峨眉的徐飞严一句话就将局势给你转了过来,这让前一刻还在暗喜的他们像个被玩弄的蠢人。 尤其是一部分的阴景宫弟子此刻已经怒气冲冲看着他们,觉得离火道这番指责确实不妥,徐飞严的话虽然不好听,但说的却没错,是不是他们离火道真的在指桑骂槐。 元元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慌乱,“我……我没有,明明是你峨眉到的晚了,你怎么可以反过来指摘我们?” 徐飞严对于一众阴景宫弟子的怒斥不为所动,更对她的慌神无动于衷,依然只是平静的说道:“元元姑娘仍然在意拿?徐某听说最先到的是寒潭派?你们离火道也是往后才到,若果照元元姑娘的话,我是不是也可以说,离火道不太着紧小极北的变故,视天下苍生为蝼蚁?” …… 第471章 计议 吴用心里讶然,重新打量着这位师兄的背影,发现自己有一点看错但也有一点看对了。 看对的是,这位徐师兄性情堂堂正正,就连与起了人口舌之争也不屑从奇巧的角度切入;看错的是,徐师兄并非是个口舌木讷之人。恰恰相反,他不是口舌木讷,而是不须废话,只愿谋而后动,一击制敌。 “我……” 许元元被几句话说的哑口无言,张着嘴想要反驳,却根本想不出一个合理的说辞。 不任她想说什么,徐飞严古井无波,不急不慢地说道:“至于元元姑娘暗指我峨眉有引领此事的想法……徐某只能说是没有的,涉关天下民生,此时岂是关注这等毫无意义之事的时候?谁来主导,谁不来主导,只要能够将小极北的事情处理好,都不重要,我峨眉根本不关心。” “好!”薛平第一个抚掌叫好,徐飞严这话看似是在表明己方的态度,其实也是在点这离火道,都这种紧要关头了,你还在考虑这种问题?是不是太分不清场合了? 有他起头,峨眉下属的几名修士跟着叫好,峨眉弟子也有几人为徐师兄这番说辞握拳称赞。 啪啪啪! 一串鼓掌声响起,殿堂外响起一串脚步声。 “这位峨眉道友说得好啊!岳蕾,你们离火道太不像话,这等关头还在玩弄这些小心思!”一群男男女女走了进来,说话的是为首一个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蓝白色的道袍,留着长髯,十分儒雅。 离火道为首的美妇一听见这个声音,脸色登时沉了下来,哼声道:“乔沛,你少来管我离火道的事,不过是他峨眉强词夺理罢了!” “呵呵,我听着怎么不想强词夺理?在下寒潭派乔沛。”他扭头看向徐飞严,拱手自我介绍,又伸手引向身边一名穿着白裙的温婉女子,“这位荆妻。” 女子福身见礼,“戴竹月见过峨眉诸位道友。” 徐飞严脸上露出笑容,向二人拱手回礼,“峨眉徐飞严。” 峨眉与寒潭派一派和谐,相比之下,离火道的人就被都晾在了一遍,脸色无比难看。 乔沛与戴竹月领着所有的寒潭派一系弟子与毕烈方见礼,一脸歉色说道:“前辈我们来晚了,适才来时路上遇见了苏长老,她算是荆妻的一位长辈,停下来陪她聊了几句,耽误了时间,您请见谅。” “苏珍?”毕烈方挥了挥手,“无妨,反正还要等个人到,没那么快开始,你们管自己,不用拘束,老夫只负责法阵相关的事情。” 乔沛道了一声“是”,目光在峨眉人群中一扫,定睛在吴用身上,上前一步,笑着说道:“吴师弟,司徒师伯知道你此行也会来小极北,特意让我代为问好。” “司徒……”吴用怔了怔,旋即面露喜色,“乔师兄认得司徒兄?” 乔沛笑道:“寒潭派内谁人不认得司徒师伯?司徒师伯打听到此行师弟你也会来,出发前特意来找乔某,告诉我让我替他向你带好。” 戴竹月眉眼如画,捂嘴笑道:“可把乔大哥吓了跳,司徒师伯平素与咱们鲜有来往,他还以为是自己哪里做错事了哩!” 吴用讶然失笑,“确实像是司徒兄会做的事情。” 当年司徒安的分身乔装打扮装混入七星山,肆无忌惮出手,后来更是与还是筑基修为的自己义结金兰,足见他的行事风格有多么叫人难以预料。 说起来,这些年司徒安其实一直都有信件来问,虽然聊得不多,内容也不深,大多都是些节日问好,但几乎他每次外出回来都会有这么一封问候,问他近来如何,修炼怎么样,尤其是当初失踪后的三年,司徒安很想来上门拜访一次,奈何他也是身份特殊,不好随意离开寒潭派,最后不了了之,只告诉他,有什么能帮上忙的,一定不要和他客气。 相比之下,反倒是他和对方少有主动的往来,这个“义弟”当的有些不成样子。 眼见峨眉与寒潭派聊得如此投机,离火道的人脸色越发不自然,也终于有人注意到了吴用这个与寒潭派师兄弟相称的弟子。 “这个叫吴用的,什么来历,和我们一样金丹修为吧?那乔沛为何待他如此客气?” “不晓得,吴用……这名字怎么有些熟悉。” “等等……我记得峨眉那个之前拂了我们脸面的弟子是不是也叫做‘吴用’” 一众离火道弟子面面相觑,那为首的岳蕾盯着吴用的脸,终于将他与自己心里的某副图画重合在了一起,脸色顿时难看无比。 一旁的许元元悄声问道:“师姐,这吴用……” 岳蕾脸色阴沉的就像浓密的乌云一样,“是他,峨眉玄虚子真人的弟子。” 许元元抿了抿嘴唇,方才只管和徐飞严争吵了,浑然没有注意到这个吴用,相比之下,此人和他们离火道的恩怨才更深一些。 “等下……”她忽地露出愕然的神色,“他口中的‘司徒兄’是谁?” 岳蕾脸色越发难看,“寒潭派只有一个人姓‘司徒’,那个鹰扬岛的司徒安!” 许元元脸色惊变,“吴用和那个司徒安是结拜金兰?” 其他离火道弟子也都面露惊色,甚至那些阴景宫弟子,先前因为有毕烈方在,不敢交头接耳,但小极北与玉彻国乃是最为接近的两个国度,因而多少了解一些,此刻听见司徒安的名字,终于忍耐不住窃窃私语。 徐飞严讶然,“师弟,你说的司徒兄……莫非是指寒潭派鹰扬岛的司徒安前辈?” 郁薇在一旁不解,大家的反应是不是都有些过了? 峨眉其他一行众人却想到了什么,一脸惊讶地看着吴用。 吴用被如此多人看着,有些不自在,苦笑着点了点头,“也是机缘巧合,和司徒兄义结金兰。” “那可真是……”徐飞严哑然,苦笑着摇头,又见郁薇一脸不解,为她解释道:“师妹,在寒潭派,鹰扬岛之主即是默认的下一任掌教,你明白了吗?”郁薇惊愕,又复仔仔细细上上下下打量了眼吴用,这小子才筑基那会儿,就与寒潭派的下任掌教结成了义兄义弟? 乔沛笑道:“不错!司徒师伯正是我寒潭派的下一任掌教。” 场内哗然,议论声顿时响成一片,不清楚吴用身份的,在想他究竟是什么来历,竟然能够和寒潭派下任掌教义结金兰,知道吴用身份的不觉惊奇,但仍感慨于这家伙近来的声名之大,一个个不住打量他,想知道吴用究竟有什么特别,想看看他衣服底下究竟藏着什么样的三头六臂。 当然,有惊讶感叹的,自然也有不以为意,甚至觉得他沽名钓誉的。 这其中自然以离火道的弟子为主,尤其是许元元等人,觉着此前被吴用拂了脸面的昂广海与焦通在离火道门内也就是稀松寻常的水准,吴用或许有本点本事,但恐怕也有限,八成还是名气大于实力。 ‘哼!只希望晚些去了禁阵内,别漏了马脚,坏了小极北的大事!’ 许元元看着被众星拱月一般为人所谈论的吴用,心下冷哼了一声。 被寒潭派到场一搅合,再没有人来和离火道纠结那些有的没的,徐飞严更是懒得再与他们争辩,就方才的情况来看,谁掉了面子,谁占了道理,无需多言,大家心里各有秤杆。 峨眉与寒潭派弟子和和气气交流,气氛融洽,吴用陪着徐飞严与乔沛说话,忽然感应到一束目光停留在自己身上。 其实这会儿看他的人多一个不多,少一个不少,因而吴用原本没有在意,可谁知这道目光久久不去,他感觉怪异,凭心回望,只见人堆中有一个老熟人看着自己。 “你……”吴用惊讶,“敖敏?” 视线交汇处,不是别人,正是许久以前曾经和他打过交道的北海龙王之女——敖敏。 这位龙女一身淡蓝素衣,不着粉黛,姿容清丽,身影翩跹犹如春风拂过的嫩柳,素静清冷,肌白如雪,依然是当年那个“冷美人”。 敖敏走近两步,躬身道:“又见面了。” 吴用朝她拱了拱手,“熬敏姑娘。” 乔沛与戴竹月注意到两人,惊讶道:“咦!吴师弟,你和敖姑娘认识?” 徐飞严和郁薇也看了过来。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吴用点头,“唔……当年机缘巧合认识了老龙王与敖姑娘,说来还是因为司徒大哥的缘故。” 乔沛与戴竹月互望一眼,“司徒师伯?” “恩,”吴用点头,“当年敖姑娘化形功成,老龙王广邀近海同道参加庆宴,也请了司徒大哥,不过当时妖部与人族关系紧张,他身份特殊,不便前去赴宴,便让我代为跑一趟,就是这么认识的。” 乔沛讶然,“敖姑娘化形大宴,龙王有请司徒师伯?” 敖敏解释道:“据说是因为当年司徒前辈与家父有过一段善缘,具体敖敏也不清楚。” 戴竹月忽然想起了什么,轻轻一拍手,捂嘴笑道:“我记起来了,当年是不是还传出来过龙王要将与你做成翁婿关系来着?” 敖敏俏脸顿时涨得通红。 吴用汗颜,颇不自然摸了摸眉毛,趁着掌心挡住脸的时候目光不动声色瞧了眼郁薇,不知道是否错觉,后者的目光似乎更为清冷了些。 徐飞严大感兴趣,哈哈一笑,又觉着失礼,朝前方闭着眼睛养神的微微欠身,问道:“这又是怎么回事?后来可是没成?” 戴竹月掩嘴笑道:“要是成了敖姑娘还能在我寒潭派的队伍里?必然早就随吴师弟去了峨眉。” 吴用苦笑,“师姐莫要取笑我。” 一旁的敖敏也淡声说道:“当日之事其实是吴用与家父的安排,应对当时无极欢乐宗对敖敏的企图,说来也是敖敏不该,当日一别,还未曾就此事正式谢过吴道友。” 她福身一礼,道一声谢。 “应该的,老龙王当年重宝相托,吴某既然答应,只是受人之托忠人之事罢了。”吴用大方受了。 如此一来,又多一个熟人,峨眉与寒潭派之间聊得愈发和谐,离火道弟子冷眼旁观,阴景宫为首的弟子上前与毕烈方耳语了几句,之后阴景宫弟子也开始走动,众人互相认识一番。 一阵热闹之后,大殿内的气氛安静下来,只有偶尔奚奚索索的轻声交流,等了好一阵子,众人忽觉头顶刮过一阵凛冽刺骨的寒风,抬头一看,却什么也没有发现,但等定睛一瞧,不知何时起,毕烈方身边居然已经多了一个人。 这是一个女子,穿着一身黑色的纱裙,皮肤白净,面容姣好,眼眶周围画满了红绿双色的彩绘,为她平添一份妖冶。 女子微微曲膝歉身,说道:“师叔,被一些事情耽搁,来晚了。” 毕烈方颔首,“无妨,不差这么一会儿,正好这些年轻人需要互相了解了解,来了就开始吧。” 女子称是,随后环顾殿堂内的四派与治下的附属势力,开口道:“我是阴景宫公淑清,此次负责接引诸位前往阵地,期间但有任何问题都可以与我协调。” “毕师叔想必大家都认得了,自衡闾吴氏出事后,所有相关的禁阵布置都是他老人家来负责,包括此次入阵后的我们需要执行的任务,亦是毕师叔的建议。” 有人朗声问道:“公前辈,不是说此次来小极北只是清剿阴鬼,为何现在又说有什么任务,这却怎么回事?” 薛方等人互望一眼,最后一起看向吴用,之前他们也是如此认为,若非吴用道出原委,他们也还被蒙在鼓里。 公淑清把手向身边的老者一展。 毕烈方睁开眼睛,缓缓说道:“本次行动之所以被我四派带头促成,主要便是因为法阵内的阴鬼已经多到无法以阵力清除的地步,就和诸位现在得知的情况一样,本次行动第一要务便是入阵清剿阴鬼,但是……” 第472章 战前准备 毕烈方环视一圈,一直以来淡然的脸上首次流露出一丝凝重。 “但是,现阶段光是清剿阴鬼已经不足以改善这一片区域阴气肆虐的情况,阴气以我等超乎想象的速度从玄通山内部逸散,是以,除了主动清剿阴鬼之外……” 他将手掌一翻,一张图画虚影自他掌心浮现。 “中间这个红点便是玄通山,亦即阴气喷涌之核心所在,你们要做的,便是携带老夫炼制的阵盘,布置在周围左右特定方位,靠此阵阵力消解阴气!” 众人窃窃私语。 立马有人高举起手。 毕烈方淡淡说道:“这里不是学堂,我不是老师,你等也不是学生,涉关你等生死大事,有什么疑问,直接说即可,不用举手。” 举手的是一名寒潭派弟子,被如此形容不免稍显尴尬,好在毕烈方说这话倒并非挖苦,他把小臂垂了下来,顺势挠了挠头,小心翼翼问道:“毕前辈,晚辈是想问,当初阴景宫退出玄通山,不就是因为那里阴气过盛,无法处理吗?怎么现在又有法阵能够处理了?” 其余众人亦有此等疑惑。 毕烈方淡淡说道:“虽然这里不是学堂,但求道和求学有异曲同工之妙,当时不行,不见得之后不行,在扩建法阵的期间,老夫亦没有放弃消解阴气的办法,现已有所获得,是以有此行动的方案。” 这解释也算是在众人的预料中,问话的寒潭派弟子汗颜,放下了手。 毕烈方环视一圈,最后落在了峨眉弟子的脸上,“这法阵的设计,有峨眉白掌教与摇光山陈掌教的帮助,最后才得以问世,非我阴景宫一家之力,此一套法阵消解阴气的威力……” 他嘴角露出淡淡一笑,极其自信地说道:“绝强!只要你等能够按计划将法阵布置好,一旦催动,我等有七成以上的把握,将玄通山彻底封闭!剩下的……便是清剿法阵内的阴鬼便是了。” 大厅内众人开始窃窃私语,无不是在议论这法阵。 薛方沉声道:“原来阴景宫的新法阵白掌教也有出力,那我倒是……” 他没有说下去。 一旁的寒潭派弟子忽然笑道:“倒是放心?” 薛方一愣,看着他有些尴尬地哈哈一笑。 以毕烈方的修为,什么话听不清楚?可他却是坦坦荡荡,“大家都知道白掌教在禁制一道上的造诣,想必听见他的名字,大家都要心安不少。” 众人连称不敢。 毕烈方不以为意,接着道:“摇光山陈掌教亦是阵道大家,此次得两家帮助,诸位又是门中中坚弟子,实力非凡,势必能将玄通山拿下!” 众人心情振奋,又有人问道:“毕前辈,敢问一句,小极北此处已经被阴气侵蚀多年,各派都有弟子在此驻守,协助贵派坐阵,这么多些年过去了,可是有任何发现?” 另有人附和,“不错,为何单就小极北这一处有这般异状,是有任何特殊之处吗?” “是否和衡闾吴氏有关系?要不然这等大势力怎么可能一夜之间消失的一干二净?” 全是此类问题,毕烈方不急着回答,静待片刻,等疑问声少下去,这才摸着胡须悠然道:“就现在来说……” 众人立马安静了下来。 “我们可以断定,玄通山地下必然有一处与阴鬼相通的地域!” 一石激起千层浪。 “什么意思?毕前辈,您是说玄通山地下……另有一片空间?” “蠢!不是单纯空间上的方位,毕前辈指的是与玄通山接连着有一片空间?” “你也蠢,如此规模的阴气源源不断逸散到陆面,我猜那里是不是自成一界?” “如何可能!?” 这个论断顿时引起一阵轰乱,众人窃窃私语,发表各自的看法。 “难道真的有鬼界一说?” “不会是阴狱吧?” 一直以来,鬼物就分为两种,一是溺死鬼、饿死鬼一等由自后天因为怨气、执念而生成的鬼物,再就是阴鬼,阴鬼天生而成,无人知道其是如何来的。 众人议论纷纷,无一例外。 乔沛注意到吴用一点也不惊讶,想道他曾在进入过玄通山三年,心头一动,问道:“吴师弟,怎么见你没什么反应?” 吴用笑道:“我是在想,我第一次下山就碰见了阴鬼,当时得知‘寻常鬼物’与‘阴鬼’这两种叫法只存在于人类之间,在鬼物看来,他们之间并没有区别,同属一类,现在知道有这么一个“鬼界”的存在,是不是说明鬼物之间的维系存在可以得到解释了?” 戴竹月眼睛一眨,“吴师弟曾在玄通山内待了三年之久,可是有什么知情的?” 乔沛呵斥,“竹月!” 吴用笑道:“没什么不可以说的,因为实话我都说出去了,大家不信也没办法。” “所以……”戴竹月哑然,“吴师弟是真的记不得那三年发生了什么?” 吴用点头。 毕烈方把手一压,示意众人安静。 “总而言之,具体的情况尚不明朗,但我等几派都认为玄通山接连着另一片空间,或许是‘鬼界’,或许是‘炼狱’之流,但可想而知,阴鬼一定有所筹谋,而我们要做的……不管他们什么打算,将其扼杀便是也!” “好!” “不错!” “如果这是阴鬼所图谋,那确实不用多问,直接捣毁便是!” 阴景宫人群中传出一声高喝,随后是其余几派,声音震天响。毕烈方满意一笑,“稍后出发,老夫会将阵盘分发给每一派的带队人,附带一份阵盘的布置方法,大家务必在抵达法阵前熟记于心,此事涉关天下苍生,望诸位务必上心。” 众人齐声应下。 毕烈方朝一边的公淑清点点头。 公淑清上前一步,“诸位,行夜舟已经准备好,请随我登船!” 她把头一扭,朝身后的通道走去。 众人相继跟上,传出了这座南北相通的大殿。 …… 寒夜孤星,黑帆翻飞,漆黑的行夜舟穿梭在云空之上,极速驰掠。 公淑清在厅堂内重述着进入法阵内后的行动方案以及需要注意的内容,一批批随从在底下端着托盘,为百名入阵的弟子分发各种用度。 直接参与此次清剿的共有阴景宫、峨眉、寒潭派、离火道,天下九大派共来其四,剩下的五派因为地域、时间等各种各样的问题虽然未能到场,但仍然给出了自己的支持。 其中包括了此次阴景宫扩阵的所用各种材料,皆是五派与治下的势力所出,再有为入阵弟子提供的各类丹药、法符以及其他大大小小繁多用度,峨眉四派分毫不出,全是这五派所提供。 吴用将东西分门别类收好,净耳倾听公淑清安排各派弟子的行动路线与作战计划。 一直重复多遍,确保所有人都清楚自己该做什么、要注意什么,公淑清这才看向窗外,“天光将亮,再有两个时辰我们就能抵达法阵入口,诸位领队,再熟悉熟悉阵盘,稍歇养养精神吧。” 厅堂内顿时安静,一些弟子放下手中物事闭目养神,也有人静静参悟法阵,大约一个半时辰后,法舟轰隆一声机关响动,速度慢了下来,再等一会儿,先后有人睁眼起身,走出厅堂,来到甲板上。 徐飞严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点点头,“我们也走。” 吴用默默跟在身后,临近这多年未曾返来的地方,先前他还觉着稀松平常,此刻却生出一丝期待。 【也不知道离开之后这些年来,有没有什么变化,假若有可能,我还是想再去玄通山走一趟,看看能否发现当年的一些蛛丝马迹。】 【可以,不过还是得按照具体的计划行动,阴景宫被迫离开玄通山,不得已扩大法阵范围,那说明这里的阴气绝对浓重到了一定地步,绝非儿戏,一切以稳妥为上。】 【而且……别忘了白也的安排。】 伏龙剑郑重提醒。 【我有数的。】 吴用也郑重答应。 天已是转明,熹微的晨光照耀下,远方天地的一切逐渐变得明朗,但随着法舟前进,前方有一抹令人心悸的黑暗出现在视野之中。 那是一片半球形的黑暗,幽深、浓重,犹如巨大的幕布,将所有的光亮与色彩吞噬,只剩一片迷蒙的深邃。 天越来越亮,可这一片黑暗却怎么也照不光明,笼罩着广袤的巨大森林,巍然而不可撼动,像是趴伏在地面的黑色巨怪。 “这法阵……也太过巨大了。” 有人啧啧称奇,却是随着愈来愈近,这个半球形的黑暗越来越清晰,简直比群山还要来得广袤高阔,一眼望不到尽头,站在云头自上往下,犹如一条涛涛黑河,等法舟靠近向在法阵边缘,抬头再看,阳光都已被遮蔽,不见天空,如入深夜。 众人面面相觑。 法舟停稳,所有人下船,环顾四周,附件有不少的建筑,形制各式,灰黑铜色,带有明显的阴景宫特色。 “这里原先是各派弟子驻扎的地方,那会儿还是玄通山阴气能够被压制的时期,现如今禁阵扩建,此处已经荒废,原先的各派弟子被重新整合,按需派到了扩建后的法阵要处守卫。” 公淑清为众人解释。 “大家不要随意走动,来这边。” 她指着毕烈方所站立的地方。 吴用瞧见,心头一动,总觉着这位阴景宫前辈所站立的位置有些微妙。 【你不通禁制,但还算有些天赋,不错,这老家伙站的地方已经做过了布置,恐怕便是这座禁阵的入口了。】 吴用没有意外,但也没有自傲,换做寻常他一人在此,必然发现不了这一个特殊的位置,但因为公淑清的提示,其实他是先知道这个位置有说道,然后才发现值得注意。 果然,毕烈方等众人围过来,双手掐诀,法阵表面出现一个漩涡,他以手比剑,轻轻一划——哧啦…… 一声轻微的切割,黑色的阴气滴淌而下,犹如在法阵表面隔开了一个伤口,鲜血淋漓。 吴用注意到他指尖的锋锐,心头一动:【刚刚是阴景宫的剑法?】 伏龙剑“嗯”了一声:【阴景宫有一卷《洞渊正法神咒秘录》,分为上中下三部,共二十卷,上部《洞渊真禁》,讲述阴景宫的禁法,中部《丰都正法大咒》,讲述阴景宫的道法法术,下部《杀鬼术》讲述阴景宫的杀鬼术,其中传承有三卷剑经,俱是阴景宫老祖丰都上人所创,不下于我峨眉剑经。】 不下于峨眉剑经……吴用舔了舔嘴唇,心里生出一股比个高低的欲望。 身后背着的碧落与紫陌一抖。 邯鼓兴致勃勃说道:【嘿!你小子虽然修炼了我的《引煞诀》,煞气是收敛了,但越来越好战了,这两个家伙也是,真是“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吴用心下一笑,不得不说,吴氏法门与他的契合程度是别的法门所不具备的,这大半年的修炼,原本只是想修炼《西升灵虚真一书》上的神通道术,可没想到修炼法术顺带炼气,这也被他突破到了“坎离相交”的境界。 如今的他,一身所学,俱是差一步就能够突破元婴境界,法力不可谓不深厚。不过也因为修炼《擒龙形剑经》与伏龙剑杀意过重,他另行修炼了邯鼓的秘法《引煞诀》来控制自己一身的煞气,但控是控制住了,他也变得比之以前更为好战了。 【不管我这《引煞诀》的事儿,我学的好好的,就没有你这样的情况。】邯鼓见他怪自己的法决,没好气说道。 吴用心下苦笑。 【修为提升太快的缘故,无妨,再做沉淀,打磨打磨即可。】伏龙剑倒是对吴用的情况还算满意,尤其是《擒龙形剑经》的掌握情况,比他所预想的还要好上不少。 【哼!】邯鼓哼声不语,尽管嘴上不说,但他其实也对吴用的现况很满意,《西升灵虚真一书》突破,意味着两人之间的维系更为紧密了。 …… 第473章 入阵 吴用与邯鼓和伏龙剑说话期间,法阵上滴淌而下的黑色阴气流到了毕烈方脚边,随后失重一般浮起,宛若胶泥一般形成了一扇近似于家常大院的圆形廊门,边沿阴气森森,兀自成旋,将所有的光线吸收。 毕烈方放下诀目,说道:“来吧,吞服换元散,催动蔽灵宝玉,一批批入内,谁先来?” 阴景宫为首的第一个上前,躬身道:“师伯,我阴景宫弟子先行入阵。” 毕烈方颔首。 一旁公淑清提醒道:“元化,你一人带队,任务繁重,多的也不与你说,切记不要逞强,记住自己的职责!” 她在“职责”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毕烈方也郑重叮嘱,“入阵之后,一切按照计划行事,不要莽撞,任务一旦完成,最快的时间内退出。” 方元化郑重点头,当先吞服下一粒丹药,催动了腰间的一枚脂黄色的鎏金宝玉,昂首阔步,第一走进了法阵内。 剩下的三十九名阴景宫弟子效仿,但却没有接连入阵,而是先进入了十九名,之后静静等待了好一阵子,剩下的二十名阴景宫弟子这才一一进阵。 徐飞严看了眼身后一众,说道:“诸位,准备准备,阴景宫之后,便由我等入阵吧。” 庆山观苏山看着一个接一个入阵的阴景宫弟子,奇道:“为何阴景宫不能设置一座将所有人可以一次性入内的法阵?” “哪有这么简单,”逐鹿洞薛平摇头,“别忘了阴景宫为了将阴气控制花费了多少精力,里面俱是阴气,一旦破口过大,要是法阵破漏就完了。” 徐飞严点头,“而且我们对里面的情况不清楚,谁也不知道我们的闯入会引来什么,稳妥起见,这才隐秘行事,换元散能将我们的真元伪装成灵力,蔽灵宝玉则可以遮掩我们的气息,二者配合,我们在里面才会有更大存活的几率。” “一切按照阴景宫的作战计划,我们是游斗,而非是正面进攻阴鬼要地,”吴用也点头,随后又再一次强调,“记住了,我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是将法阵布置在玄通山附近,这一点大家切记在心!” 他这句话的声音不小,周围离火道与寒潭派弟子全都循声往来,乔沛与戴竹月互望一眼,一旁离火道的许元元则冷笑了一声,引来了领头的岳蕾一记瞪眼。 吴用虽然不是此次门内指名的领队,不过因为声名在外,听他强调,峨眉众弟子与薛平等人依然点首应声。 徐飞严也是,朝吴用一笑。 阴景宫弟子此时已经全部进入法阵内,稍待了片刻,徐飞严带队上前,拱手道:“峨眉徐飞严见过两位前辈。” 毕烈方颔首,公淑清则提醒了一句,“小心。” 徐飞严谢过,吞下换元散,催动蔽灵宝玉,带着众人跨步入内。 …… 阴气凝形而成的法阵不出意外的冰冷刺骨,一步步,步入其中,不是往里走去,而是犹如置身寒潭深处,冻僵了腿脚,怪异的下沉,令人窒息。 沉底,漆黑不见五指的前方终于有了景色。 吴用环顾四周,满心惊愕。 记忆之中,衡闾吴氏族地附近方圆千百里都该是苍翠欲滴的远古森林,但眼前的景象却令他大感意外。 没有苍翠的古木,没有涓涓的细流,更没有任何生灵的迹象,山峦叠嶂,却无半点生气,荒芜如一片死寂的废墟,枯萎的树枝伸向天空,又宛若一幅惨淡的水墨画。 不只是他,先前入内的阴景宫弟子与峨眉众人全都一脸讶异地看着周围。 “衡闾吴氏便是在这等地方繁衍生息的……?” “以前不是这样的,你也看到了外面的森林,这里本该是苍翠的古森林,而不是现在这样该死的暮气。” “有点渗人……” “怕什么,服用了换元散,催动了蔽灵宝玉,一般的鬼物发现不了我们。” 徐飞严将峨眉弟子聚集到一起,章安壮起胆子问道:“师叔,您之前来小极北,这里不是这样的吧?” 吴用点头,“此前这里生气十足,我都快怀疑自己来错了地方。” 适才腾空而起查看周围情况的程云落回地面,说道:“徐师叔,看过了,附近没有阴鬼出没的迹象。” “好,”徐飞严颔首,提醒众人,“这里阴气浓郁,天地元气不足,我等修士法力用一丝少一丝,虽然阴景宫派发了回复法力的丹药,但补用非常麻烦,大家尽量节省一些消耗。” “是!” 等了一会儿,寒潭派弟子也随之进阵,一样的,为周围枯败的景色而震惊,最后则是离火道弟子。 四派入阵,阴景宫为首的方元化靠了过来,将四派弟子喊到了一起,他扫了一圈,最后目光定睛在吴用身上。 “吴兄,适才我听后进来的人说,你进阵前没有服用换元散?” 这话引起了了先进阵的阴景宫弟子的激烈反应,没服用换元散就进阵?那岂不是意味着吴用一身法力还是真元? 被阴鬼发现了怎么办? 可不等吴用回答,许元元便哼声道:“有些人,好好学我人修的法门还不够,偏还要去学阴鬼的那些小把戏,更要在场面上施展,偏不用他自家的法门,好以彰显他是个能人。” 徐飞严心知她在记恨当年吴用揪出离火道队伍里阴鬼的事情,脸色登时沉了下来,“许姑娘,你对吴用是有什么意见?那大可以直说,但再要阴阳怪气,休怪我徐飞严不客气!” 程云哼声道:“确实,吴师叔学了点某些人嘴里的小把戏,揪出了某些人同行一路都发现不了的内鬼。” 许元元眉毛倒竖。 方元化皱眉,把手一抬,制止了两人的冲突,“我不知道吴兄修炼了鬼道法门,无意讨事,只是想确保大家的安全,三位不要因我而闹得不愉快。” 徐飞严淡淡道:“此事和方道友无关。” 程云瞪了眼许元元,冷哼一声。 方元化却是对吴用很感兴趣,冷不丁问道:“吴兄,我观你你灵力深不可测,不知你现在的鬼道修为是……?” 这没什么好隐瞒的,吴用坦坦荡荡,“阴阳归位。” 嘶! 不少人倒抽一口凉气。阴阳归位,那等若差一步就能够突破至褪死境界,除了主修功法外当然也有人学一些简单易上手的法门,但那都是辅助,是空余时间随意钻研的,哪像吴用,竟然堪堪要突破褪死境界。 一旁的许元元更是惊愕,那岳蕾也是深深看了眼吴用。 倒是峨眉这边对吴用的修为觉得理所应当,除了郁薇面纱下的有一丝讶然,其余人都不觉得是什么大事儿。 方元化有此一问,是因为他身为阴景宫弟子,杀鬼有道,《洞渊正法神咒秘录》中部的《丰都正法大咒》有一门秘术,可以参看阴鬼的法力,他适才催用,看出来吴用是差一步就能够突破至褪死境界,但偏生灵力很是深厚,远超过寻常守明境界的阴鬼。 这里“远超”已经远超过了他的认知,是以有此一问,想确认自己感应错误与否,尔今得到了肯定的答复,他笑着点头,“在这里我等真元回复只能依靠丹药,吴兄却是如鱼得水……” “元化莽撞,接下来的行动如果有需要吴兄出手的地方,且请不要推辞。” 吴用点头,“事关紧要,吴用当然不会推辞,方兄尽管吩咐。” 方元化拱手,“吩咐不敢。” 一片和气,许元元哼声。 乔沛笑道:“好了,如今大家都进阵了,时间紧迫,我们按照计划行事?” “按计划行事。”方元化意味深长看向乔沛、岳蕾以及徐飞严。 乔沛与岳蕾回以一眼。 徐飞严看向远方,轻声道:“就按计划行事。” 吴用看向方元化、乔沛与岳蕾,重复了一句,“按计划行事!” 许元元冷哼,不轻不响嘀咕道:“岳师姐他们领队说话,和你什么关系,在那里自己插嘴。” 但这次徐飞严刚刚皱眉,岳蕾便呵道:“元元,够了!” “师姐……”许元元一愣,师姐何时这么呵斥过自己?可等她瞧见师姐眼中凌厉的目光,没再多说,咬着嘴唇扭头。 岳蕾不理会她耍脾气,意味深长看了眼吴用,重复道:“按计划行事。” 吴用看着她的双眼,不躲不闪,回以一笑,“按计划行事。” 一句话重复说了多遍,众人心觉古怪,只以为吴用和这岳蕾算是闹了起来,阴阳怪气对方。 方元化说道:“既如此,我们便在这里分开行动,按照计议前进,分作五路,一路清剿阴鬼,一路摸向玄通山。” 徐飞严、岳蕾、乔沛点头。 说动就动,方元化当即回到队伍中,做好安排,重又叮嘱了一遍注意事项,随后便将四十人兵分两路,低空飞遁行进。 乔沛与戴竹月也抱拳道:“徐兄,吴师弟,我们稍后见,一路小心。” “一路小心。”吴用与徐飞严抱拳。 寒潭派也即刻出发。 离火道岳蕾瞧了眼徐飞严,最后看了眼吴用,一声令下,紧跟着动身。 程云哼声,“这个叫许元元的真是……” 徐飞严摇头,“没必要和这种人置气。” 程云扭头,看向蹲下在地上摸索的吴用,壮起胆子问道:“吴师叔,你就不气?” “徐师兄说了,没必要和这种人置气,而且……我也没工夫理会她。”吴用头也不抬,指头捻着地上的干土。 薛平见他专心对付地上的干土,心头一动,问道:“吴道友,怎么了?有什么发现?” 众人的注意力立马被吸引了过来,就连程云也不再生气,把头探过来。 吴用捻了捻指尖的土,喃喃道:“确实有所发现……” 徐飞严注意到吴用指尖的泥土,心头微动,“这些土有什么问题?” 吴用站起身把手拍干净,看向远方,“这些土不该如此,小极北冰寒,此处原本植被茂密,全是能够在冻土生长的植被,而此刻的土却像是被筛滤了一遍,只能说阴气浓郁程度远比我们所想来得要厉害。” 徐飞严也蹲下身摸了一把土,拿手一分,泥土便轻而易举被摒开,“与其说是土,倒不如说是沙子,师弟,依你之见,阴气是否从底下冒出来的?” 吴用点头,“八成是了,但散漏的核心必然不是此处。” “在玄通山……那里的情况恐怕更糟,虽然有阵盘,但不容乐观啊……”徐飞严拍了拍手,“我们也准备出发吧,尽快赶往玄通山。” 他浮空而起,带领众人低空飞遁行进。 …… 法阵外,圆形的入阵口开始“融化”,淅淅沥沥,重新变成阴气流到地面,原路返回法阵内。。 “都入阵了,希望他们此行顺利。”公淑清看着空荡荡的周围。 毕烈方走到法阵边,以手触摸,淡淡说道:“希望。” 公淑清取出来一方造型独特的圆形冰晶壳体,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此番入阵的五拨人,峨眉那一拨法力最弱,峨眉怎么想的,他们在保留什么?” 她摆弄手上的壳体,其上刻绘着一洼类似于湖泊纵截面的图案,最上方有一道刻线,这是为了保证此次入阵的人法力总量不超过警戒值而准备的。 此次突入是隐秘行动,是在不引起阴鬼注意的情况下的一次突袭,考虑到法阵内的具体情况无法得知,因而为免引起注意,各派弟子每次进入的人数与法力总量有一个限额。 这个限额不是明确的数值,但大体有个范围,简单来说就是能够分配到每家的名额是两名元婴修士以及十八名金丹修士,法力总量在这个基础上波动。 总共一百人,只要最后的法力总量不要超过阵盘的刻线,那么就不会有太大的问题,五拨人平均分配,每拨二十人分批次进阵。 公淑清关注每一拨入阵人数的法力总量,基本上可以说,他们阴景宫最多,寒潭派其次,再是离火道,最后则是峨眉。 …… 第474章 清剿与巡查 并且峨眉这拨弟子的法力总量很奇怪,带头的徐飞严与郁薇入阵,灵宝上代表法力浮动的水位线与方元化等人差不许多,甚至那个叫郁薇的女子还略胜一线,随后的其余人也差不多,但到了那个吴用……水位线的浮动远低于其他所有人。 公淑清不解,“我听说过此人,名声不小,但看他法力的强弱,似乎并不如何,是他沽名钓誉?” 毕烈方摇头道:“别人可能声名与实不匹,但这吴用还不至于。” “那为何……” “这吴用身上煞气很重,但身学了一门极其高妙的掩气法门,能够将一身煞气与随真元控制,所以灵宝查探不出他的法力深浅。” 公淑清讶然,“可我这是特制的灵宝……” “他也不是寻常的峨眉弟子。”毕烈方拍拍阵壁,负手而立。 随后想到其入阵前吴用没有吞服换元散,“他还身兼鬼道法门,灵力深厚甚至远超一般的阴鬼,我有一种预感,此次行动能否成功,恐怕与他大有关系。” 公淑清当时确实也注意到了吴用没有吞服换元散,但她不认为毕烈方说出这句话有什么依据,眉头一挑,“因为他是峨眉门中地位特殊的弟子?因为他学了鬼道功法?” “不,峨眉门中的地位再是特殊,放到阴鬼中又有什么用?鬼道功法元化也有学,说到底也没有那么特殊。”毕烈方摇头,浮空而起。 公淑清紧随其后,“那您这话的依据来自于……” 毕烈方缓缓说道:“依据来自于他曾在玄通山内消失过三年,谁知道那期间发生了什么事?老夫不认为白也那家伙送了吴用出来会没有特殊的用意。” 公淑清蹙眉,叹道:“希望如此,元化他们此行任务深重啊!” …… 哧啦! 一道剑光卷碎一片阴影,犹如撕开布帛,四分五裂。 “呜……呜!” 阴影变化成一张类人但又极其怪异扭曲的脸面,尖啸着在空中溃散,彻底消失不见。 “杀之不尽……” 程云轻蹙眉头,收了剑诀,剑影遁入袖中。 “苏山!这是我们遇见的第几波阴鬼了?” 苏山手持一杆法幡,挥舞间将阴鬼拢入其中,转眼将其炼化。 “第五波了,怎么,受不了了?这才哪到哪,哈哈!不说你拿徐、郁两位师叔,但就是吴用,你与他修为一样,可他是看不出一点疲累,你怎么就撑不住了?” “屁!我哪里撑不住了?”程云啐了一口,“再说……我与吴师叔修为一致,可不代表实力一样,这如何比得?” 逐鹿洞薛平笑呵呵道:“那确实,我们都是施展的道法,可吴兄施展的是鬼道法门,完全不用考虑灵力的消耗。” “我看吴用的法门……似乎还能够吸取这些阴鬼化用为自身的灵力?” “不错,确是如此。” 薛平循声望去,才发现说话的是自从入队以后就一直十分沉默的点青山马元风,他笑道:“马兄,从方才起你便一直只动用法宝,这才是些喽啰,消耗会不会太大了些。” 马元风腼腆一笑,“不会不会……” 他将手一招,一只散发着金银双色光芒的狼毫笔轻飘飘游走而过,潇洒肆意地点在三头浑身披着灰草的阴鬼脑门上,金色的墨水留下印迹,染漾荡开,转眼将他们消融化解。 薛平看他举重若轻的样子,心道:此人一身本事也不可小觑…… 前方,吴用不消自己出手,啸灵影在身周环绕,所有靠近他的阴鬼尽数被吞噬,渣滓也不剩。 “徐师叔,这些阴鬼也太弱小了,咱们需不需要加快行进速度?”章安手执一口黄色飞剑,斩碎眼前最后一头阴鬼。 徐飞严点头,“可以……” 他话未说完,忽然后方一处传来了一声尤为尖利的嘶啸。 这声尖啸仿佛是为了避免夏日毒辣日头而早起在天还黑时就默默干活的农夫,一锄头下去,凿到了一只什么不知名生物,吱吱叫声顿时将所有人从懵懵懂懂中惊醒,有人丢下锄头,有人握紧锄头,但都无一例外循声望去。 “汝等……人修!闯我封土!必……将!死无葬身之地!” 浓重的阴气弥散,刮起一道黑惨惨的旋风,将一个人影席卷入内,但马上的,人影似是放出了什么宝物,一击荡散了旋风。 阴气溃散。 吴用并指一点,啸灵影流游而过,将所有的阴气尽数吸收。 “守明境界?” 吴用眉头一挑。 徐飞严也立马靠了过来,见适才被阴气漩涡包裹的是子实崚的吕风,立马沉声问道:“怎么了?怎么有守明境界的阴鬼?” 适才发起这一波清剿,他们是第一时间确认过附近没有守明阴鬼。 吕风微微喘气,脸色不是很好看,“我也不晓得,我以为这一批阴鬼都随便对付的,以为没什么危险,不想里面混了这么一头守明阴鬼。” 他被吓了跳,这阴鬼其实实力平平,但就是打了个突然,另得他出手没有控制好发力,这一击耗费了不少的法力,颇有牛刀杀鸡的小题大做。 徐飞严皱眉,“它死之前喊了句‘闯我封土’?” 薛平不解,“这是什么意思?” 众人面面相觑。 郁薇犹豫着说道:“它说了‘闯’,似乎是这片区域为它私用领地?这个‘封土’是不是等同于‘封疆’的意思?”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全都心头一动。 吴用接话,“有可能,但……为什么这里是‘封土’,这一片区域有什么特别?这是我们要搞清楚的问题。” 郁薇没有看他,更没有接话。 众人苦思冥想。 吕风先不管这么多,当即盘膝坐地,吞服丹药,开始打坐调息,恢复损耗的法力。 徐飞严紧皱的眉头缓缓舒展,“这个问题并非当务之急,我们第一要务还是前往玄通山,吕风你先恢复法力,等差不许多,即刻上路,我们……” “徐师兄,等等。”吴用忽然出声。 “嗯?”徐飞严看向他。“我们到边上说话,”吴用对他使了个眼色,又对郁薇说道:“郁师姐,一起?” 郁薇淡淡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跟上两人的脚步。 眼见三人走远,在一座小山头上架起了隔断外人窥伺的法阵,程云等人面面相觑。 “你们说这是怎么了?” “是不是意见有分歧?我看吴师叔的意思似乎对这里发生的事情很感兴趣。” “但我们的目的不是前往玄通山?这是第一要务吧,其他都得放一放。” 薛平等派外的弟子也互望一眼。 “我斗胆问一句,咱们现在该听谁的?万一晚些徐道友让我们往东,吴道友让我们往西,怎么办?” “呵呵,薛兄,无论事项大小,当然全都听徐师兄的,他是被我派掌教真人指认的领队,这点毋庸置疑。” “但我看吴道友……” “吴师叔此前在这里……我是说玄通山待过三年,对这里必然比我们熟悉,但终究不是领队,之前你也听到了,徐师叔虽然告诉吴师叔有什么情况或意见可以提出,但毕竟只是参考。” “唔……我们是无所谓,反正一切以峨眉的意思行动,既如此,希望到时候真发生这般事情,程兄给我们点指示。” “哈哈哈!薛兄说笑了,这些天你也和徐师叔接触下来了,他岂是这等性格的人?吴师叔亦然不是。” 气氛融洽,这段时间协同推进,出手消灭阴鬼,拉近了他们之间的距离,因而这般此前不会有的谈话现在也能够说出口了。 众人戒备四周,静静等候。 “看徐师叔和郁师叔的表情,似乎吴师叔在说什么很令人难以置信的事情。” “会是什么?” “不知道,但还能是什么,接下来的行动办法呗!” “嘘!别说了,他们回来了。” 徐飞严飞落到地面,看了眼左右,说道:“经过我们讨论,眼下不急着赶路,吴用说得对,弄清楚适才这头阴鬼所说的‘封土’可能很关键,也许有助于我们弄清楚为何此处阴气肆虐,甚至可能弄清楚小极北变故的根始。” “话虽如此……”程云张嘴,最后壮着胆子问道:“我们此行最重要的目的难道不是前往玄通山?” 点青山的马元风也说道:“大家计划好了的,分批行动是为了避免阴鬼发现我们的踪迹,万一大家到了玄通山,就我们没到,会不会……” 吴用看向他,笑道:“你是……吴某总是记不住人名,恕罪,点青山的马兄?” 马元风一愣,点了点头。 “我还从未去过点青山,我记得点青山是在大晋的……”吴用话说了一半。 众人疑惑,不知他想说什么。 马元风接话,“在大晋西北部,毗邻青黄草原,吴兄若是有意登门做客,我点青山蓬荜生辉,家师与掌教一定非常高兴。” “呵呵,距离峨眉其实不算远,有机会的!”吴用轻笑,“不错,我们的任务是前往玄通山,布置法阵,同时清剿阴鬼,但同样也有义务调查沿途发现的任何可能有用的线索。” 徐飞严点头表示支持,“不错,眼下我们尚且在法阵外围,其实没有算遇到任何真正意义上的危险,既然发现了可疑的,花点时间调查,然后再加紧脚程,我认为是没有问题的。” “我不想错过任何线索,不想将来万一此处发生某件要事时,回想如果现在如何如何做了也许能够避免,所以,花一点事情,我认为是值当的。” “最关键的是此次行动我们其实没有任何时间的限制,我想阴景宫、离火道、寒潭派大家都一样,如果遇到现在的情况,绝不会置之不理,或许现在他们也发现类似的情况,或者这样那样的状况,所以……大家还有异议吗?” “听凭师叔安排。” “薛某没有意见。” “便在这里稍作停留,碍不得什么事情。” …… 徐飞严颔首,“既如此,大家就在这一片区域拓展搜查,两人一组,不得单独行动,程云,你和苏山一起,薛平,你和章安……” 吴用笑道:“我与马兄一起,我对点青山很感兴趣,正好一遍搜查,一边聊聊。” 马元风一怔,脸上露出大喜过望之色,“这是元风的荣幸。” 徐飞严对此没有表示,将剩下的人安排妥当,即刻展开搜查。 众人四散行动,呈辐射状铺开。 吴用笑道:“马兄,我们也走?” 马元风笑道:“吴兄请!” 两人并行,协同搜索附近的土地,一毫一寸,点滴不漏。 “恕吴某孤陋寡闻,印象里点青山似乎有特别出名的物事,我总觉得听过,但一时半会儿当真想不起来。” “唔……我点青山真要说出名的,便只有‘一手青’了,吴兄听过的不会是这个吧?” “一手青?” “一种绿植,形似人类手掌,入药可制熏香,安心凝神,外敷可治割伤,治愈伤口,内服可降脾火,这草药在凡俗与修道界都有不小的用处,我点青山有大批量产出,且品质极其高,吴兄可能有所听闻。” “哦,是了,我说我怎么有印象,但又不深。” “我以为吴兄想去点青山,是对我点青山很熟悉。” “哈……熟悉谈不上,只是对这‘点青山’的名字很有兴趣,所以印象很深,再么一直觉得有某种印象留在脑子里,是以想去看看。” 吴用一跺脚,踩在沙沙的地面上,“这里什么也没有。” 马元风指了指不远处,“去那边瞧瞧?” 吴用耸肩,走了过去。 “马兄,此前出发,我看所有人前一天都在我峨眉门内过夜,马兄怎么不在,莫不是嫌弃我峨眉招待不周?” “哈哈,吴兄说笑了,却是山门中一位师叔有急事,托我帮忙处理,这位师叔自小待马某如义子,和马某师父更是情同手足,实在拒绝不得。” 吴用恍然,“原来如此。” …… 第475章 法阵? 吴用恍然,“原来如此,长辈之事,那确实不便推辞,是去了哪里,我看马兄也不像是会迟到的人,必然是实在没有办法了。” 马元风脸上露出一丝犹豫。 吴用一拍脑门,歉笑道:“是吴某多嘴了了……” 然后就管自己专心检查周围的情况。 一时交浅言深,气氛变得有些尴尬,全然没有了方才那般的自在。 马元风犹豫了下,说道:“其实没什么不能说的,我那师叔需要一样灵材来入药修炼,附近无处采购,也没有时间去坊市或同道那里置换,只知道一个地方可能有生产,于是我便替他跑了这一趟。” 吴用一笑,“幸而有结果?” 马元风也笑道:“幸而有结果。” “这有什么不能说的?”吴用哑然失笑,“不是很正常吗?” 马元风苦笑着点头,老老实实道:“换做别人我自然不会回答,不过吴兄嘛,大家聊聊也就聊聊了。” 他蹲下身子,摸了摸地上的沙土,摇头自语,“一无所获啊……” 随后看向吴用,面露豫色,似是想说什么。 吴用缓缓起身,“马兄,我问了你不少颇为私人的问题,咱们也是聊得来,算一见如故,如果你也有什么要问要说,尽管开口,我不介意。” 马元风也缓缓站起身,“我是想说……咱们此来最终的目的还是玄通山吧?在这里逗留会否不妥?毕前辈可是特地制作了阵盘,看那样子对布阵玄通山志在必得,咱么不会坏事吧?” “这事儿啊……”吴用耸肩,“就像我那徐师兄说的,在这里耽搁一些时间不妨事,万一找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呢?说到底,我们是为了解决小极北这里的麻烦,所以才被派进来的。” 马元风也熟络了,不再那般拘束,学着他耸耸肩,“你这话是没错,但任务归任务不是吗?而且……” “什么?” “而且我看方才的意思,徐兄是想直接出发去玄通山的,是吴兄你拦住了他……确切来说,留在这里,是你的意思吧?” 吴用没有避讳,“是的。” 马元风好奇,“此是何为?” 吴用一笑,“告诉马兄也无妨,因为我觉得这里值得搜查,所以说服了徐师兄,留下来搜查一圈再出发。” “依据是……”马元风拱手,“马某好奇,吴兄方便的话请告诉我?” “没什么不方便的,马兄应该知道,我曾在玄通山待过三年,说不出为什么,但我觉得这里值得调查。”吴用指了指脚下地面。 “可我听说吴兄那三年里不是……失去了记忆?”马元风拱了拱手,“得罪。” “无妨,”吴用摆手,指了指自己的脑门,“或许有什么事情发生过,在我这里留下了某种深刻但我不能言喻的印象,所以我会做出留下来调查的建议,假如无关紧要,我根本就不会有任何这种说不明道不清的直觉,不是吗?” 马元风无言以对。 两人继续四下搜查。 “这里以前是古森林?变成了这幅鬼样,那阴气中心的玄通山现在该是是什么样了?” “不晓得,马兄对玄通山很感兴趣?一直在问。” “感兴趣?也还好,但好奇倒是真的,那里是中心,如果说此行最危险的一段路在哪,必然是靠近玄通山的那一路,马某不怕死,但也不想白死,能多了解情况自然不能错过。” “哈哈!所以马兄之所以和我一组这么开心,是因为能从我这里问到有用的信息?” “那可不是?哈哈!” 两人开了句玩笑。 “但真的是一无所获,再要调查,我们等于是在前进了。”马元风停下脚步,看着眼前一望无际但又一览无遗的枯林,“吴兄,也可能真的是你的直觉不对。” 吴用也叹道:“或许吧。” 就在这时候,吴用腰间悬挂的一枚玉佩忽然自行叮当作响。 “嗯?” “三铃佩有反应。” 吴用手轻轻一抚玉佩,徐飞严的人影虚像便出现在空中,尽管十分模糊,但仍然见他说道:“师弟,东边,有发现。” 说完,人影便消失。 “有发现?”吴用心情振奋,“我们走!” 这是此行入阵阴景宫分发的另一件灵器,名为三铃佩,顾名思义共三个用途,短程联络、短途定位,以及……警醒。 短程联络,虽然能够实时对话,像是前世的电话手机,甚而还有影像,但仅仅能够存在片刻,距离一旦稍远,便无法实时联络,短程定位亦然,玉佩执有者能够感应到范围内别的执有者存在。 至于警醒……每一枚三铃佩分发到各派弟子手上,便会输入自己的法力,修士的性命会与玉佩维系在一起,法力不消,玉佩在,人便在,一旦法力消散,玉佩枯碎,人……也就不在了。 一旦附近的人收到了这个警醒,那就意味着……有同伴死亡了。 吴用与马元风疾速御驰,须臾便来到了东边方位。 这里原本似乎是一片湖泊,但如今湖水早已干涸,河床裸露,但依旧能够看出这里的泥土曾经有多潮湿,即便被阴气侵蚀,依旧一块一块干结在一起,不似别处如一盘散沙。 徐飞严与众人站在河床边,正对着左河岸,见着吴用,招了招手,“师弟,来看这个,还真有发现。” 吴用来到他身边,心下疑惑所谓的“发现”。 【看你面前的河岸,仔细看。】邯鼓懒洋洋提醒。 吴用定睛,忽然发现面前这片裸露的河岸有些不寻常,尽管和周围的沙土颜色一致,但其总有一丝说不上来的不自然。 【这里有禁制?】 【还算有点眼力。】 吴用看向徐飞严,“禁制?” 后者点头,冲一旁一个矮壮的年轻人说道:“云泊,你来。” 吴用认得,这是此行峨眉九人中最为精通禁制一道的弟子,专修峨眉《上真八景太素宝箓》。 他掐诀施法,也不知道用了什么手段,约莫一炷香的功夫后,河岸上的砂砾犹如一帘瀑布,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淅淅沥沥往两边扯开。 一个深不见底的坑洞出现在眼前。 众人面露喜色。 “你们觉得通向何处?” “地下?” “方才那一群阴鬼的老巢?” “能不能找出此处变故的原因?” “进去看看不就知道了?”徐飞严挥手制止了跃跃欲试的众人,“洞不大,通道也许就四人并行的宽度,所有人一起进入太冒险了。” 众人明白了他的意思,谁下去? “我下去看看。” 众人循声看去,却是吴用自荐。 徐飞严犹豫了。 吴用点头,“无妨,师兄,寻常阴鬼伤不了我,我想第一个下去看看情况。” 徐飞严点头,看向其余人。 马元风稍些犹豫,也举起了手,“我和吴兄一组的,自该陪着下去一趟。” 吴用玩笑道:“没想到连累了马兄。” 马元风一愣,摇头苦笑,“吴兄……” 一旁的五玄观沈雨竹随后自荐,“徐兄,不放心的话,我和薛平也可以一起下去。” 沈雨竹论实力,绝对在外派这十一人里名列前茅,但徐飞严摇头,“不是人越多越好,这个通道太过窄小,万一动手,还是留点余地为好,三人下去最为稳妥。” 他看向郁薇,“师妹,你陪吴师弟与马兄一起?” 郁薇元婴修为,下去一趟最为保险,他是主事人,要留在上面协调,要做行动决定,以身涉险并不合适。 “三铃佩联系。”郁薇点头,没有多废话,也不管吴用和马元风,身上剑意隐隐浮动,直截了当走进了山洞内。 马元风一愣,看向吴用。 吴用只是一笑,做了个请的手势。 三人消失在黑暗中。 程云将这一幕看在眼里,心里嘀咕:郁师叔是不是和吴师叔有矛盾?两人很不对付…… 他不经意扭头,与好友章安对了一眼,均是在对方眼中看到了疑惑。 …… 仅仅只是等了两盏茶的功夫,徐飞严腰间的三铃佩便传来了声响。 郁薇的虚影浮现,但不是很清晰,有些失真,沙沙作响,“师兄,一……切……安全,直接……下来……” 画面消散。 徐飞严深吸一气,“看样子地下很深啊!三铃佩传信如此断断续续,走吧,大家跟上。” 众人随其入洞。 河洞内漆黑一片,徐飞严放出自己的飞剑,黄莹莹的光芒一下将前路照耀得通明,一路下行,终于来到了最深处。 郁薇与马元风站在距离他们不远处,而吴用则在最深处摸索,似是发现了什么。 徐飞严环顾四周,这是一方不算大但也不算小的石室,粗略估计,得有十来丈高低,横阔极大,少说五十丈径直。 “底下居然有这么大空间,但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 “阴鬼的巢穴?不像啊。” “没有阴鬼。” 众人戒备之余,心下好奇,往中心走去。 “诸位,不要靠前了,小心。”郁薇制止众人。 众人一惊,看向石洞深处的那个身影,“那吴用他……” 徐飞严心知吴用定然有所发现,高声喊道:“吴师弟,有何所得?” “哦!”吴用掐了个法决,一团白光升起,高悬于顶,瞬间充斥整座石洞。 众人张望,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看脚下。” 吴用提醒。 众人纷纷低头,这才发现,他们前方的地面上有一段弧形的深痕,并非是挖凿而出,而是浇筑而成。 “这是……” 众人顺着弧线望去,这才发现,弧线的内侧是各种繁复的纹路,这口石洞中央的地面上居然刻录着一座巨大的法阵! 但并非常见的刻绘或是用符笔绘画而成,而似是用某种熔化的金属浇筑而成,透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森冷气息,且看笔势与架构,和现今各派的风格截然不同。 “云泊,能看出什么来吗?” 徐飞严朝法阵中心扬了扬下巴,这座法阵是阴鬼所留,这点毋庸置疑。 夏云泊上前一步,围着法阵周围缓缓绕圈,时不时驻足蹲下身观瞧,整整过了两圈,他停在了吴用处。 “徐师叔,这法阵古怪,我看不出门道,”他摇了摇头,然后看向吴用,“吴师叔,您有任何发现吗?” 吴用点头,说道:“具体不得而知,但这里应该是一座吸化天地灵机,并将其转换成阴气的法阵。” 其他人此时也都走了过来。 “转换为阴气的法阵?阴鬼在这里布置这一法阵的目的是什么?”徐飞严面色严肃,没想到才进来不多久就有如此发现。 “恐怕和这里变成如此荒芜有直接关系。”吴用语出惊人。 “什么!” “这里大变模样和这座法阵有关系?” “稍等,吴道友,玄通山附近都是这样的情况,那岂不是说我们发现了也许是至关紧要的问题所在!?” 众人又惊又喜,惊的是这等边边角角地方也有法阵布置,阴鬼当真无孔不入,喜的是如果这里能有所发现,必然能对阴气扩散乃至如今小极北的惊境况有极大的帮助,说不定各派就能够对症下药。 徐飞严当即把手一挥,正声道:“云泊,把这座法阵所有的一切,事无巨细全部记录下来。” “是!”夏云泊立马腾空而起,在边沿围着法阵外圈悬浮,手上则取出一团白色的软泥,指掌捏动间,将法阵的构造与形制分毫不差捏成,随后用法力一过,便凝结定型。 吴用见他手上的“模型”,说道:“云泊,待会儿记录完后与我一观,有几个点要注意一下。” “好。”夏云泊根本看不出这座法阵的丁点情况,可吴用却一眼即知,还是吴用提议留下来搜查一番的,他对这个比自己年纪还要小的师叔佩服的五体投地。 马元风走走看看一阵,忽然提议道:“吴兄,既然我们在这里也发现了一座法阵,那是否可以用阴景宫给我们阵盘来消解此处的阴气?” “恩?” 这个提议一下子引起了其他人的注意。 …… 第476章 偷袭 的确,那法阵能够消解玄通山内的阴气,那对付这边边角角的地方自然也不在话下,何妨一试? 徐飞严没有答话,而是看向了吴用。 众人齐刷刷看向吴用,也是都知道了如今队伍里吴用是最为精通阵禁之法的人。 吴用沉吟片刻,摇了摇头。 “此举不妥,一来那阵盘是阴景宫毕前辈用来对付玄通山阴气喷发的情况的,用在这里,首先我们要考虑能不能奏效,其次还有会否杀鸡用牛刀。” 薛平疑惑,“杀鸡用牛刀……但如果只有这一柄刀,这鸡不得不杀,那这刀我们不用也得用啊!” 吴用没有表示异议,“可问题就在这里,阵盘我们只有一副,一旦用了,玄通山那里该怎么办?” 这话一说,所有人登时吃了一惊。 吴用意味深长说道:“这刀是冰做的,鸡的血是热的,一旦动用,后果可想而知。” “只有一副阵盘?”马元风神情说不出的古怪。 薛平也是皱起了眉头,“不说多准备几副,两副总要的吧?否则我们此行一点容错也没有,阴景宫考虑如此不周到?” 徐飞严无奈,“不是阴景宫考虑不周到,分发给我们阵盘时,毕前辈也解释过,涉关他们本土安危,他们巴不得做的面面俱到,实在是没办法了,这阵盘非同寻常,耗用的材料过巨,时间又紧张,自扩建阵法开始到现在,炼制五副已是阴景宫全力为之的结果。” 吴用点头,“所以不见到玄通山,这副阵盘动用不得,五副阵盘少一副都会缺失功效,干系重大。” 薛平也是无奈,“那我们现在就只能干看着了?” “至少将这里的情况记录下来。”徐飞严不气馁,“我们此行的目的就是清剿阴鬼,在玄通山附近布置阵盘,其余一切都是意外所获。” 如此说了,众人也没有更好的办法,在洞室内走走看看,聊着一些自己的看法。 吴用继续在山洞内走动调查,左看一眼,右看一眼。 马元风寸步不离,问道:“吴兄是又有什么发现?” 石洞内空阔,回音很响,众人听得一清二楚,纷纷循望而来。 吴用说道:“这座法阵有一点很奇怪……” 子实崚的吕风是个急性子,“吴兄,究竟有什么奇怪的?” 吴用也在心里问道:【别卖关子啊,到底哪里奇怪?】 邯鼓没好气道:【我不用确认的吗?你小子真拿我当苦力使?这法阵古怪的很,似乎不是单独存在的,恐怕是一副套阵。】 一群人盯着自己,不想以为自己在故弄玄虚,吴用把邯鼓的话稍加润色告诉众人。 “套阵?”夏云泊面色微变。 “何为套阵?”薛平等人不通此道,面面相觑发问。 “所谓套阵……顾名思义,一套阵法,套中套,是一种复杂的多重阵法,或串联,牵一发而动全身,又或者掣肘,互相制约,套阵的用途不能单看一座法阵的来定义,而要看整座法阵的具体功用,才能推测其真正用途。”夏云泊简单解释。 众人大致明白,但夏云泊却有疑惑了。 “师叔,如果这里是套阵的话,就意味着多座法阵之间互有关联,可我看这座法阵并没有对外的联通渠口啊?” 【这就是这座阵法看似平平无奇,但实际极为高妙的点了。】邯鼓答道。 吴用嘴角不动声色一抽,“确实如此……” 邯鼓在心底为吴用解释,吴用实时告诉众人“他”的发现。事实上,要停留在此做调查也是邯鼓的意见,因为他觉得这里看起来不正常,吴用也正因此才会提议徐师兄与郁师姐驻足调查。 “一言以蔽,套阵之间会有一个互通的链接点,隐蔽但确是存在,方便为布阵者后续更替或者维护留手,因是之故,套阵大多有书册记录详细的阵图、阵眼、链接点,以便应对因为规模巨大而需要定期维护,避免误伤布阵者,但在这一座法阵上,却是看不到这个链接点的存在。” 有人说道:“我想起来了,前段时日,大晋北边有一个氏族发现族地底下有一座祖上传下来的套阵,本想要维护翻新,好查看内部有无老祖传下来别的物件,但因为年久失修,又没有阵图,导致误触法阵,死伤了一片,我看我们还是不要乱动为好。” 吴用点头。 夏云泊糊涂了,“既然没有发现链接点,师叔您又是如何知道这里是一座套阵呢?” 【这个嘛……就不能告诉你了。】邯鼓怪笑一声。 吴用含笑不语。 夏云泊不问了。 【问他记录好没有,然后把所有人都赶出去,我用法目瞧上一瞧这座阵法。】邯鼓大咧咧说道。 如此做消耗不小,但事关紧要,吴用不疑有他,“云泊,你记录完了?把‘拟形云膏’留给我。师兄,劳请你带诸位先离开山洞,我要再检查下这座法阵。” 众人一愣,但马上都反应了过来。 薛平第一个说道:“这里气闷,我出去走走。” 一个带头,剩下的也都跟上,大家心里都明白,吴用可能要施展什么秘法了,不能让外人知晓。 “程云,你们也出去透透气。”徐飞严叫了一声峨眉本部众人,等大家走光,拍了拍吴用,“小心,有事三铃佩联系。” 吴用点头,接过了夏云泊递来的用“拟形云膏”捏成的阵图。 山洞内顿时安静。 【交给你来吧】。 吴用说完,眉心裂开一道缝隙,竖目睁开,射出一道白光,扫察整座法阵。 “哼!真是好大的手笔。” “怎么了?” 吴用实在看不出什么“好大的手笔”。 “这是一座套阵无疑,而链接点……不在法阵内部,而在法阵底下!还有设置掩藏禁法,难怪发现不了。”吴用心头一动周围,“法阵底下有什么?” 邯鼓闭上竖目,说道:“你也闭上眼睛。” 吴用照做,下一秒,一副泛白的景画出现在他的脑海之中——一个个符文组合而成的禁制繁杂,如同玉米须线一般互相纠结串联,充斥整幅画面,昏人耳目,在中心位置,那里有一颗纺锤形的经营珠子被紧紧包裹在其中。 宛若某种灵草果实,散发着令人垂涎的灵力波动,但又有如活物,像心脏一般鼓舞跳动,甚为怪异。 【这是何物?】 【这便是这片区域变成如此模样的始作俑者了。】 【你是说……这片区域被沙化,就是因为这颗果实做的?】 【果实?不是,这是后天炼制的某种集聚灵机的东西,具体不得而知,但可以看出来,此物将附近的灵机吸附,通过套阵的链接,传送出去,仔细看此物的末端。】 吴用定睛,这颗“果实”呈纺锤形,宛若一粒橄榄,其下末端隐隐约约有一根丝线,单独通向地下更深处。 【这就是套阵的链接渠口,这座法阵吸取附近的天地灵机,转换之后,靠着这一点渠口,输送到布阵之人指定的地方。】 吴用心惊:【这里还只是边缘地带,如果这里有这么一座法阵,那岂不是意味着……】 【不错,这等偏僻角落都有这样规模的复杂法阵,别的地方只会有更多,要若想清除干净,须得掘地三尺才可,这可不是件简单的事情。】 吴用面色微变,忍不住发出感慨。 【小极北的情况比我们想象的还要严重啊!】 他缓缓睁眼,按照记忆将手上的阵图补完,就在完成最后一笔而吴用松出一口气的时候——忽然! 头顶他亲手布置的取光的术法溃散,洞室陷入一片黑暗,惊愕之际,他忽觉后腰位置传来一阵凉意。 躲已经来不及,他反手一巴掌拍在背着的剑匣顶口,这副用蛇皮系带绑着的剑匣顿时被往下压,长方的匣身护住了后腰。 铿! 一声刺耳的抓挠声响扯石洞,交擦出一串火星。 吴用顺势望前倒去,与后方突袭的不明来者拉开距离。 “阴鬼?” 他一脚站稳,剑匣在蛇皮系带的弹力下归附背上,“啪嗒”,匣口一开,碧落紫陌冲飞而起,碧光与紫芒顿时照耀满洞,他也趁此机会看清楚了这个偷袭自己的不速之客。 “魔气?魔道修士?” 吴用一脸惊讶,本以为袭击自己的是一头阴鬼,没想到眼前站着的却是一个人类男子。 此人穿着一身华美的红色绸袍,左手握着一柄形状奇异的匕首,匕首的把手是一尾灵蛇,剑格是狰狞的蛇头,红色的蛇信自其中冒出,形成了一道锋锐利异的剑刃,伸缩吐冒着猩红的魔气。 “不愧是峨眉弟子,不愧是名声偌大的峨眉弟子,我在你最为虚弱并刚刚完成阵图,松出一口气的时候发起突袭,没想到你还能够反应过来,随机应变,挡住了我这一击,不简单,不简单啊!” 他松开灵蛇剑柄,拍了拍手,只见这口灵蛇剑竟然真的变成了一条活着的毒蛇,缠着他的手腕游进了袖子内。 吴用眯起眼睛,“阁下也不简单,我们竟然没有发现你一只窥伺在旁,你是在我们之前进来的,还是之后进来的?” 男子笑呵呵道:“我可以告诉你你想知道的,但你得把手上的阵图交给我,咱们做一笔交易如何?” 吴用举了举手里的阵图,摇头道:“你为免太过异想天开。” 男子耸肩,“你是指望着你那些出去的师兄姐弟和同门?那你要失望了,此处已被我用法宝隔绝,你联系不到他们,不信的话不妨试一试。” 【不用试了,这家伙有点门道,我方才没有注意,居然被他钻了空子,哼!】邯鼓语气不善。 吴用将阵图收入膻中穴内,悠悠然道:“我这阵图可值钱,和你交换这么个情报,我岂不是亏惨了?” 男子笑道:“那你的意思是……?” 吴用咧嘴一笑,“这样吧,你告诉我你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你一人还是魔门有所动作,我就把阵图给你,如何?” 男子哈哈大笑,“有何不可?你把阵图给我,我这就告诉你。” 吴用摇头。 男子笑意挂在脸上,“那可怎么办?” 吴用还是摇头,“你说呢?要不请阁下留下吧,魔门弟子出现在这里,当真始料未及,这个情报必须要尽快通知各派。” “将我留下?”男子笑得更癫狂了,“你是吴用,你好大的名声,但你当真以为自己无人能及?想斗过我?” 他体表魔气涌动,气势狂放,赫然也是个差一步就能迈进元婴的修士! “做梦!” 男子一声厉喝,袍袖一甩,袖中灵蛇飞窜而出,一道刺目的红光在空中悄然划过,“嘶”的一声,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吐着蛇信咬向吴用。 吴用头微微一昂,碧落紫陌自洞顶垂坠,“铿锵”,与化作灵蛇的飞剑交错拼击。 本以为这是一件什么特殊的匕首法宝,对方一触即走,可没想到的是,这灵蛇一口没有咬到他,身躯如幽灵般游动,把手上猩红的鳞片像红色玛瑙一般闪烁着摄人心魄的光芒,扭动着绕开碧落紫陌,再次以一个犀利的角度袭击他。 “剑法?你是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的人?” 魔门修剑的人也不少,但最为出名的是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眼前的男子御剑而动,灵动遨矫,飞剑浑如一条灵蛇,此等剑路,寻常并不多见,而这灵蛇一般形如匕首的飞剑,更非常规,是四方魔教出身,那真是意料之外,情理之中了。 饶是吴用也瞳孔猛缩,大吃一惊。 “好眼光,既然看出我的来历,那你就纳命来吧!” 灵蛇剑宛如一条与山野丛老林里的一条毒蛇,藏在落叶之下,与环境融为一体,以令人意想不到的角度对吴用发起攻击。 吴用不急不慢,站立原地,目光平静,身侧碧落紫陌兜空而动,双剑一面御敌,一面护守,猩红毒辣的剑光分毫不进,游刃有余。 …… 第477章 退敌 男子听说过吴用的名字,知道这名峨眉弟子在外流传着“剑术不精,但箭术极强,体魄更是雄健”的名声。 本以为靠着自己的灵蛇剑能够出其不意将他袭击拿下,可没想到道听途说,吴用不仅剑术精湛,更还有着这么一对犀利的飞剑,锋锐异常,尤其是其中绿色的那一口,交拼之际,似乎能够消弭他的法力。 他并非以法力见长,几个来回,竟然有了落入下风的势头,而吴用游刃有余,这令他很是难以接受。 ‘哼!今日定要拿下此人,否则我的存在一旦暴露,恐怕会对接下来的行动造成影响!’ 他双手掐出剑诀,灵蛇剑猛地一缩,缠绕回他的手臂,剑柄上的灵蛇活了过来,将蛇信状剑刃吞如肚中,随后昂起头,展开颈部的肋骨,撑开皮膜,露出背上艳丽的花纹,喉头鼓动,仰头喷出一轮赤色明月。 “灵蛇吐月!” 赤色的月亮腾升至洞顶,转瞬消融,赤色光晕如水,淅淅沥沥滴落,在空中划过一道道不偏不倚的垂线,如同一道红色瀑布,冲刷而至。 吴用并指一点,运转《西升灵虚真一书》以及《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法力流注,碧落紫陌化作一晕清冷神秘的双色霞光,如同一道星河彩带,在他头顶流转不定。 红色瀑布冲刷而至,轰隆一声,剑光交错,叮叮当当的剑光碰撞声久久不绝,月轮消融而成的剑光沉如千钧,压在碧、紫双色的霞光上,将后者压塌,但这道霞光十足的韧性,塌而不垮,把这红色剑瀑生生挡住。 男子眉头紧蹙,没想到吴用随手便将自己的剑式挡了下来,他眯起眼睛变换剑诀,盘在手上的灵蛇再次变成一口宝剑,蛇信飞速喷吐,红色的剑芒一道又一道,如同犀利的闪电直射吴用门面。 碧落紫陌试图拦截,但这些剑芒明显比之前只重“势”的剑光要轻灵,飘流如风,轻而易举便折开方向,绕走躲开。 吴用抬手掐诀,轻声念道:“幽影重蒙!” 碧落紫陌须臾间斩出无数道剑光,各式各样的剑影残存与空中,犹如静止不动,充斥吴用周身。 他右手拳头一握,轻声道:“收!” 碧落紫陌的剑影朦朦胧胧,但偏就不散,吴用这一拳紧握,所有的剑光顿时收拢,如同收网一般瞬间收紧。 灵蛇剑剑光这下再能穿梭也没用,被一气打捞而起,碧落紫陌的剑光如同搅碎机,将灵蛇剑剑光挤压、绞割。 男子面色终于一变,急忙催动剑诀,青光紫影中,猩红的芒光一闪,灵蛇剑突出重围,回到了他的手上。 但马上,他的瞳孔一缩,吴用不知何时起竟然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男子稍加感应,手上灵蛇剑反握,猛地朝左侧捅去! 嘭! 吴用蓦然出现,右手轻而易举架住他的手腕,左手同时扯住他的左臂,猛地往下拉扯。 男子被扯了个趔趄,勉强站稳,但却抬头诡异的笑道:“你以为只有你擅长贴身近斗?错了!你以为我灵蛇剑为何形似匕首?” 他一声大吼,右手的灵蛇剑变成猩红的毒蛇,咬向吴用的手腕,同时左脚尖重踏地面,地面顿时裂开凹陷,踩稳之后,右腿推进吴用双腿之内。 吴用岂能让他如意?这深空洞弟子阴毒,居然上刺下攻,目标还全是人身软肋,不过意外的是,对方居然也是炼体修士,气力不小! 吴用冷笑,但对方的炼体法门明显没有师父的《诀服日月真虚宝策》高明,尽管手上传来不小的劲力,但却还不会给他造成困扰。 吴用一下松开男子的右手,左手拉着他的左臂往上一顶,一边将灵蛇剑的刺咬拍开,一边又把对方拉个踉跄。 “你的力气……” 男子短暂失衡,立马调整了过来。 但对吴用而言,这点时间足够了。 脚掌发力,左右腿猛地往右侧打弯,在对方右腿挤进来之前,先行卡死了他的右腿,再一发力直接把他的右腿歪折——咔擦! 一声脆响。 “啊!” 男子直接骨折,尖锐的骨茬刺破皮肤,鲜血迸射,但魔门弟子委实不可以常理度之,剧痛没令他昏厥惨叫,反而让他发出一声狂笑。 吴用眉头一挑,趁胜追击,空出的右手握拳,猛地砸向他的胸膛。 嘭! 一声闷响,男子身子猛地向后方趟去,这一下令他的攻势彻底溃败。 吴用左手立马就拉住他的左手,将他扯了回来,然后右腿膝盖一弯,狠狠撞到了他的肚子上。 “呕!” 巨力震动内脏,男子双眼暴凸,吐出一口鲜血。 “说吧,魔门跟着进来是要做什么?”吴用将他左手臂拎起。 吴用身量比他要高,兼之双臂又长,这一下直接将他拎起离地,与自己双眼平齐。 男子咧嘴一笑,吐出一口鲜血,“峨眉吴用,果然名不虚传,但你想从我嘴里问出消息来,无疑是异想天开。” 腥臭的血液根本靠近不了吴用,《擒龙形剑经》的激锐法力将其震开,“你不愿开口没关系,我自然有办法让你开口。” “嘿……做梦!”男子咧嘴狂笑,被吴用拎住的双手勉力掐出一个诀目。 他身后猩红色的光雾喷涌,一条巨大的黑影在其中舞动,吴用定睛戒备,忽见一条巨大的黄黑斑纹的巨蟒钻了出来,一口男子吞了下去。 吴用一惊。 与此同时,洞顶上有一点绿光跟随着飞进了巨蟒的口中,巨蟒的胃中传出来一个不真切的声音,“吴用,后会有期!” “遁术?”吴用暗骂一句大意了,手握碧落,急忙将这条巨蟒的肚皮剖开,但里面除了一肚子腥臭的胃液与血腥淋漓的内脏,空无一物。 【魔门这次也是有备而来,适才的绿光想来就是隔绝我们查探的法宝了,绝不简单。】伏龙剑淡淡说道。 吴用站在原地,沉默良久,最后摇了摇头,“西绝山神空洞和我大晋一东一西,既然他们来了,近处的东枯崖槐林峰与南缺坡肉佛寺必然不会袖手旁观,恐怕北贫涧老龙山也按捺不住。” 四方魔教四门虽天各一方,但归根究底是同一家,号称“天上地下,四方合一”,这其中东枯崖槐林峰与南缺坡肉佛寺弟子在世间走动最为频繁,西绝山神空洞其次,而北贫涧老龙山弟子最为神秘。 如果魔道之人听说了他们动身小极北的事情,倘若对此行的目的有哪怕一点猜测,一向不外世的老龙山这次肯定也得来掺和一脚。 【四方魔教来了,你以为别的魔道势力会没反应吗?嘿……这次热闹咯!】邯鼓笑道。 吴用听出他笑声里的寒意,邯鼓有时候吊儿郎当,把什么都不放在心上,但对于衡闾吴氏的变故,吴用知道他是想调查清楚的,今次再回小极北,不仅是他想再去玄通山一探究竟,邯鼓肯定也想对吴氏的意外再做调查,假如魔门的人干扰到了邯鼓,邯鼓必然不会袖手旁观。 “先把这里的事情告诉徐师兄他们吧!”吴用起身,催动三铃佩,告诉众人自己遇袭了。 徐飞严带着人火速赶来,一进洞内,就看到地上的巨蟒尸体,以及一身血赤淋漓的吴用。 “师弟!你伤势如何?”徐飞严火急火燎飞到吴用跟前,同时把手一甩,让程云、薛平等人散开警戒,确保洞内没有任何异常。 “我没受伤,血都是那人的。”吴用摇头,动了动腿,示意自己无碍。 人? 众人皆是心思敏锐之辈,他们本以为吴用是遇到了阴鬼的袭击,但居然是人? “是别派哪家?” “小极北事关紧要,究竟是谁家,竟然如此不顾大局!” “是不是离火道?” “阴景宫还需我等帮忙,断不至于出手,寒潭派和吴师叔关系好,也不会偷袭,是离火道的人跟过来了吗?” 众人几乎全部将矛头指向了离火道。 “并非如此,袭击我的是四方魔教西绝山神空洞的人!”吴用脸色凝重。 一语惊人。 “什么?!是四方魔教?” “魔道的人也来了?” “不好!四方魔教既然来了,别的魔门断然也不会袖手旁观!” “消息怎么泄露的?” 一时间议论纷纷。 徐飞严沉声道:“师弟,你确定?” 吴用郑重点头。 众人面面相觑。 “你是被偷袭的?为什么他能够对你偷袭?是在我们进来出去后进来的?”郁薇首次主动对吴用说话。 “郁师叔,我们这么多人都发现不了对方的总计,那魔道家伙趁吴师叔独自一人时候,能有为什么?”程云立马开口为吴用说话。 吴用听出他话里的不乐意,拍拍他的肩膀,笑道:“郁师姐知道我身上有一样能够查探外界隐秘的宝物,觉得奇怪,竟然被魔道弟子在眼皮子底下作祟,所以有此一问。” 夏云泊惊讶道:“我看郁师叔与吴师叔你都不讲话的,原来是旧识吗?” 郁薇面纱下脸色微红,冷冷扫了吴用一眼。 吴用笑笑,“去丹升山找过七师伯,曾经见过郁师姐一面,当时我和七师伯聊着法器的话题,师姐恐怕就是那时候听到的。” 郁薇是因为知道随身有伏龙剑,能躲过伏龙剑偷袭,令人难以置信,故而有此一问。 夏云泊面露疑惑之色,那为什么从见面起,你们两个就没有说过一句话? 不只是峨嵋弟子,其实薛平等人也看出来两人的关系似乎有些奇怪。 徐飞严挥手打断这个话题,“所以此人究竟是怎么来的?” “他有一件法宝,能够掩藏气息。” “是跟我们一起进来的,还是先于我们在此处的?” 吴用取出阵图,“估计是尾随我们进来的,他是看到我完成阵图才动手,否则偷袭我最好的时机是在我捏制阵图的时候,所以我默认他不懂阵道,不大可能是自己开启外面的通道进来的。” 夏云泊愣了愣,“这是……” 吴用把阵图交给他,“套阵的链接点在地下,但作用不得而知,也不能轻易去动,但至少有头绪了。” 夏云泊从未见过这等规格与形制的套阵,拿在手里端详不止,越看越奇特,也越看越没有头绪,最后疑惑地看向吴用,“这套阵是在吸取天地灵机,输送往何处?师叔,您……没有弄错吧?” 郁薇想到当初吴用帮助自己修改引剑灵阵的时候,淡声说道:“他连六师伯的阵盘都能修动,怎么弄错?” 夏云泊一愣,这才反应过来自己失言,连忙躬身表歉。 吴用挥手,示意无妨。 【不怪这小子奇异,这已经超出了道家禁法的范畴,疑惑也正常。】邯鼓懒洋洋说道。 峨眉一众与各派弟子互望一眼,都知道郁薇口中的六师伯是峨眉沛山真人,这位真人精擅炼器,阵道造诣深厚,吴用居然已经能够修改她的阵盘了?再次看向吴用时,所有人眼神中都带了一丝敬畏。 徐飞严郑重提醒,“云泊,你收好阵图。” 他沉吟片刻,“师弟,你觉得他们进阵的目的是什么?” 吴用摇了摇头,“他不肯说,本想拿下他问话,但被他用遁法逃走了。” 他指着地上的巨蟒尸躯。 薛平冷笑,“看样子确实是魔门的风格。” 吴用继续道:“此人修为与我不相伯仲,目前不知道魔门的进入法阵的意图是什么,但看规模,魔门图谋恐怕不会小,师兄……” 徐飞严点头,“原本以为只有阴鬼,没想到现在魔门也进来掺了一脚,这些家伙向来无利不起早,既然来了,必有所图,魔法又脱胎换骨自鬼道,说不清楚……” 马元风摇头道:“也不一定,说不得就是看我们进阵,魔道怕我们做出什么或者得到什么不利于他们的物事,所以跟进来搅和,也不是第一次这样了。” “也不是没有可能。”众人纷纷表示赞同。 徐飞严道:“总而言之,我们接下来的行程得要小心一些。” “是!” 众人应声,离开了石洞。 …… 第478章 胜阳君 沙帘缓缓合上,石洞重归静谧。 沙沙沙…… 地上的巨蟒忽然开始急速腐烂,不用多久的功夫,血肉、内脏、筋膜便已经和骨头彻底分离,化作一滩脓液,融入沙土之中,消失不见。 骨骼则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干化,到巨蟒最后一滴体液也蒸发,彻底粉干,变成了一抔骨粉,与沙砾混在一起,再难两分。 骨血化成的脓液渗入地下,被法阵的禁制牵引至那枚橄榄型珠子的身边,一阵嗡嗡闪亮后,所有的脓液消失不见。 石洞恢复到吴用一行入阵之前的模样,之前的大战仿佛不曾出现过。 某座未知的洞室内,一个下半身为人型,腰身以上为五条长头的阴鬼盘腿静坐,形似五条蚯蚓长到了一个人的腰上。 忽然,他五个脑袋上的五只眼睛同时睁开,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的疑惑。 “嗯……”他沉吟片刻,缓缓站起身,来到房间中央的空地。 这里安设有一座方形的沙盘,半人多高,台面上此起彼伏,如若细看,便会知道这是附近的地图,地貌详细。 五头鬼没有双手,五个长条状的脑袋就是他的手指,扭动出一个诀目,沙盘上边缘地带的某一处忽然亮起一点明光。 “乌风那里的法阵?怪哉,如此偏僻的地方,应该早已经没有灵机了才对……” 他催动诀目,沙盘上方光晕闪动,一副虚影出现在了半空中。 “这些是哪个部族出来的?谁安排的行动?” 五头鬼的脑袋上只有一只眼睛,尽管没有其他五官,但仍看得出神色严肃,却是这虚像中影影绰绰,有似乎十七、八名,气息毫无疑问是圣族,但俱是人形,其中为首的两名圣族有褪死境界,余者皆有守明修为。 他不记得外头哪里有如此规模的行动,这一股势力,对一个低级部族来说已是中坚尽出了。 “莫非是幽河哪家部族自行其是?” 五头鬼不解,心下决定如果发现这些家伙的来路,必须要问个清楚,要是违抗命令,私自行动,他决不轻饶。 可这看着看着,他的神色逐渐变得凌厉。 画面中,一名圣族单独留了下来,催动了某种灵目神通,似乎是在调查法阵,他原以为是底层的部族起了私心,为自家谋求一些私利,但接下来他便发出了一声怒吼。 “这不是我圣族!这是人类修士!” 调查法阵的圣族用一种胶体状的物什构建了法阵,偏在这时,一个人类修士出手偷袭,随后这名圣族也放出了法宝,从流露的气息来看,亦然是人类修士! 两人各执法宝争斗,你来我往,气势凌厉,并在转眼之间就分出了胜负,随后胜者将消息告诉了同行者,一群人再次进洞,相商之后,离开了洞室。 画面自此停住。 这些人究竟是哪里来的? 五头鬼面色阴沉,不曾想居然有人类进入了阵内,神不知鬼不觉的,如果不是因为法阵自主炼化了生灵,他们恐怕还被蒙在鼓里。 “而且刚刚那个人类的瞳术居然能够解析灵阵,此人……不简单!必须要调查清楚!” 五头鬼斟酌片刻,随后沿着走道,来到洞府深处,最后停在了一口石门前。 这里层层禁锢,他取出来一枚令牌,开启了洞门——如有外人在此,必然会疑惑在他自己的洞府中,竟然有这么一间连他也需要令牌才能出入的静室。 静室不大,极其简朴,只有地上一块蒲团。 他盘膝落座,取出来适才的令牌,望空中一抛。 令牌浮空而起,表面裂开一道道缝隙,随后整块令牌裂开,分散在半空中,组合成了一面镜子。 镜中如有水波泛漾,等不多时,一个身影出现在了其中。 这是个有着一头扎眼的墨绿色头发的中年男子,他的左右眼角下各还垂落着两缕形似云朵的淡绿色纹路,像是文身,又像是用缝线缝在皮肉里一般,随着他的呼吐挤压抽动,宛若毛虫。 他似是也在一座静室内,周围空无一物,等影像完全展现,他才睁开眼,蹙着眉头问道:“五灵,你有什么事找我?” 五灵听他不悦的语气,嗤笑道:“哀泰,你都大难临头了还问我怎么回事?” 哀泰面无表情,“大难临头?有什么事情你就直说,休用一些危言耸听来。” “危言耸听?”五灵默默冷笑,“我且问你,灵阵布置的怎么样了?有没有任何异常?” “灵阵一切安好,”哀泰冷眼看他,“能有什么异常?” “安好!?”五灵的声音拔高,“有老鼠闯进来了你都不知道,还安好!?” 没想到哀泰仍旧面无表情。 五灵一怔,旋即反应了过来,“你已经知道了?” 哀泰平静地说道:“我当然清楚,没想到有人类会闯进来,我已经集结手下,即刻准备去处理。” 五灵震怒,“你既然已经知道这件事情!为何不上报!一旦过失,坏了圣主大计,你以为你担待得起!?” 哀泰反问,“那你呢?你得知这件事情,告诉上层没有,还是直接找我来了?” “我……”五灵滞声。 哀泰一脸“我就知道”的表情。 “此事一旦暴露,我作为灵阵执事的下场好不到哪去,你作为监阵,过失绝不比我小,我虽不喜你,但就眼下而言,你我可以说是同舟共济,唯一的办法便是在事情闹大前彻底掐灭了这点意外而燃的火星,如何?” 五灵面色稍霁,“说说你怎么发现他们的?对他们的情况了解如何?” 不言而喻,暂时的盟线已成,哀泰道:“这伙人修为不差,两名等同我圣族褪死的修士,剩余一十八人,全都有守明的修为,他们身披兽毛,擅长冰水神通,男女皆有……” “等等!”五灵听到前半句还觉得对的上,但等听到“身披兽毛、擅长冰水神通”的时候,却听出部队的来了。 他沉声道:“你在哪里发现他们的?” 哀泰被打断,满心不悦,“东北方向,原本生有漫山红枫的那边的法阵。”五灵心里登时沉了下去,“我发现的二十人在东南方向的海河那边。” 哀泰一直平平淡淡的表情终于变了,“你是说不止二十人?” 五灵的五个脑袋重重一点。 哀泰面色阴晴不定,“如果这样的话……我安排的人手就不够了,而且既然你发现了一批,我发现了一批,很难保证没有第三批……” 五灵也想到了这一点,就比如和石洞内,和那个留下的男子对仗的家伙,两边分明不是一路,等于坐实了这个猜测,他提议道:“全方位搜查?” 哀泰摇头,“没这么多可用的人手,而且现在看来要兵分多批,光对付那一波人都不够。” 五灵皱眉思索,最后犹豫着说道:“我这里有一些‘阵雷’,如果能找到所有闯进来的人类,并将他们打散,你再动手呢?” “阵雷?”哀泰面露喜色,“如果有‘阵雷’,那自然稳妥许多,可要如何用?” 五灵口中吐出来了一颗形似李子的果实,通体鲜红,坚硬如石,“通过法阵吧,你只要找到他们,催动灵阵,通过灵阵之间的联系释放‘阵雷’。” 哀泰手托下巴,“可如此一来,灵阵存储的灵力也会被消耗了。” 五灵冷笑,“还管得了这个?当务之急,把这些人类给解决了,事后再想办法将灵阵消耗的灵力补全不就完了。” 哀泰沉吟道:“此事你也要帮忙,不管你想什么办法,消耗的灵力你我要一道想办法补完。” 五灵心下不悦,但涉关紧要,也只能答应,“行!大不了再屠戮一波,反正底层的这些家伙毫无用处,奉献为我圣族大计是他们的荣耀。” 哀泰不置可否,“便如此安排,你即刻将‘阵雷’布置好,我这边也立马把我手下擅长隐匿和查探的家伙都派出去,一旦发现,我立马催动‘阵雷’,之后纠结部队,将他们逐一击破!” 五灵颔首,“便如此安排。” 刷的一声,图影消失。 五灵冷笑,起身离开静室,封闭之后,穿出厅堂,来到了屋外,站在山巅,眼前视野顿时为之一阔。 灰蒙蒙的天空下,虽为白日但却不见日头,举目尽是灰黑色的植被,山林地貌趋同,无从参照知晓东西南北,只有一条滔滔黑河横贯山前,发出如雷咆哮。 目光极处,一片地域散发着圣洁光辉,照耀大地与天空,无数的圣族围在周边,或朝拜,或巡守。 而在最靠近这片地域的周围一圈,有着不少阴鬼正在屠戮各种“同类”——或许在前者眼里他们并不是同类。 被屠戮的一方厉声惨叫,被麻利解决之后,散做各种各样的灵力微尘被前方的地域所吸收。 “圣染空林,”五灵眼中流露出迷醉的神色,“如若能进入圣地……” “哼!那宗鳞虫部说曾见过一名‘圣选者’从中走出,真是可笑,如若真有这么一位,圣祖岂能不知?问又说不知去向,当真愚蠢!” 他听说这件事情后,曾到鳞虫部求证,但最后自然没有得到他想要的答案,一气之下,将这鳞虫部,屠戮,奉献给了“圣染空林”,为灵阵添砖加瓦,而现在……再要过不多久,也许就能够开启“圣染空林”了。 五灵眼中流露出一丝狂热,随即想到了闯进灵阵内的那些人类修士。 “必须要将他们速速解决,千万不能坏事!” 他眼中闪过一丝凶狠,浮空而起,靠近了圣染空林。 山脚下几个身影跟了上来,纷纷与他见礼。 “特使!” “特使有事?尽管吩咐?” “见过特使。” 其中一头阴鬼披着斗篷,浑身散发这炽烈的光芒,正是吴用的老熟人,五光部的胜阳君! 然而此刻他却没没有以往的那股高高在上傲气,浑身的光芒虽然赤耀,但却颇为收敛,对着五灵拱手低头。 五灵淡淡道:“都管自己,圣地的温养不可耽误,我自有事要办。” 众阴鬼应声,散了下去,监督周围奉养圣地。 五灵收回目光,中心的长条头颅张嘴,接连吐出来了八枚阵雷,轻轻吹了一口气,阵雷便落向圣染空林之中,消失不见。 …… 胜阳君盯着手下奉养圣地,目不斜视,只等天空中的五灵翻身回向山巅的洞府,这才扭头看向他的背影。 一旁一名散发着青光的阴鬼靠过来,悄声说道:“胜阳君,特使方才在做什么?” 胜阳君面无表情道:“我怎知晓?” 青光微微一笑,“胜阳君不要管其他事情,老主说了,您只要协助特使办好下层的要务,将来回到上层指日可待,可一定不要自作主张!” 胜阳君听他话语里隐隐约约的警醒意味,扫了他一眼,没有说话。 多年前被野灵算计,事情最后不知怎么传到了族内,五光族族长——亦即他的生母派下来了这名青光一系的像魁。 美其名曰:的左臂右膀吉星公被叽奎看上带走了,身边无亲近部下可用,所以派来了像魁,实则有监督的意味。 生母的意图是好的,但他却忍受不了这般对待,须知道当初离开五光部,他就是想靠自己闯出名声,什么“回到上层指日可待”,这根本不是他的本意,越活越回去了! 不过谁又能知道,他会被一个从未被自己放在眼里的“蝼蚁”算计呢? “野灵!” 胜阳君一想到那个身材高大,双臂过膝的家伙,心头就无比烦躁,只想有一日能够有机会亲手撕碎他,让他交出自己的水火双源的宝贝。 但或许他也只是想要复仇,有时他甚至会想,如果野灵已经炼化了此宝,那他就有机会将野灵生生炼化,逼出水火双源的灵机,那能给野灵带来的痛苦,也许更为美妙不是? “只等圣染空林祭养完成的那一天,吴用……” 胜阳君脸上露出一丝狞笑。 …… 第479章 突发!碎裂的空间! 荒芜的山头,枯林遍地。 阴景宫方元化站在林中高地,目光穿越山林枯木,望向远方隐约可见的玄通山。 “师兄,附近阴鬼已经清剿完毕。” 一个身背桃木符剑的年轻道人来到他身侧。 方元化目光凝视不动,“伤亡如何?” 年轻道人笑道:“两名师弟受了轻伤,丁师妹大意,小臂被阴气刺透,贯穿伤,但治疗及时,没有大碍,其他人都是小伤,不打紧。” 方元化提醒,“之前几波阴鬼大家没有遇到任何危险,一路上无人受伤,这一次开始小伤不少,说明接下来出现的阴鬼真正要难对付了,通知下去,让大家不要掉以轻心,时刻戒备。” “是!”年轻道人正色。 “贺瑜他们呢?可有任何的消息?”方元化看向身后,众弟子已经开始聚拢,受伤的弟子坐到最中心,再外一圈是消耗较大的弟子,最外圈则是法力最强,消耗较轻的弟子,层层环护,这是出发前就计议好的一个防卫圈。 “暂时还未与贺师兄取得联系。”年轻道人摸了摸腰间的三铃佩,“待会我再试一试。” “看样子他们那边较为顺利,推进速度远比我们快。不用勉强,联系不上也无妨,贺瑜沉稳,没有把握他不会如此迅速行动。”方元化转身看向众人。 等不多时,年轻道人见众人恢复得差不多,只有丁师妹还脸色苍白,没有血色,看着颇为虚弱,于是拍了拍手,“大家准备准备出发!丁师妹,你伤势未复,待会你到队伍中间。” 众人陆续起身,方元化道:“接下来不急着赶路,我们在附近周边多转两圈,尽量将路线上的阴鬼清剿干净。” 年轻道人一愣,“师兄,不急着前进?我们马上就要进入以前衡闾吴氏族地,那边的阴鬼必然更多,为什么不选择进入吴氏地界之后,再行大力清剿?” 方元化摇头,“循序渐进吧,到这里大家已经开始出现小伤,而且其实还是各自为战,再磨合适应适应吧!一旦进入吴氏族地,必然会遭遇更凶猛的阴鬼,届时需要大家协同作战,韩风,你接下来重点让大家加以配合。” “好的,但是……”韩风犹豫了下,“师兄,现下境况,虽然大家有受伤的情况出现,但还不至于耽误行程吧?” 也有人问道:“师兄,我们此行目的不是为了清剿阴鬼?然后在玄通山指定位置布置下阵法?待在外围这两件事情那是一件也做不成啊……” “师兄,师伯祖的阵盘是我们自己一家就能催动,还是需要五块阵盘一起催动?万一别家提前到了,我们不是耽误了?” 方元化看了说话这人一眼,“阵盘无人缺一不可,但这也是建立在大家安全的基础上,稳妥一些没有错,否则在外围消耗了过多人手或战力,就算抵达了玄通山,我们也没有办法顺利布置下阵盘。” 韩风立马表示赞同。 师兄关心自家安危,众人自然不会有任何异议,纷纷笑着起身出发。 韩风这时候来到方元化身边,看着前进的队伍,悄声问道:“师兄,你发现什么了?为何下令不急着前进?” 按照出发前毕师伯与公师叔的指示,他们此行的要务之一就是进入玄通山,布置阵盘,先前几波阴鬼遭遇战进展顺利,为何现在要放慢脚步? 方元化却反问:“没什么发现。” 韩风滞声,“那为何要放缓前进的速度?” 他不认为方元化是那种会因为个别人受伤而放怠整个计划的人,更何况现阶段受伤的人员还远没到需要放慢队伍行进速度的地步。 方元化不予正面回答,却转而问道:“廖师弟近来有无任何异常?” “廖师弟……”韩风顺着他的目光,看向队伍中的一个年轻人,正是方才问“阵盘需要五人催动还是一家即可”的那人,“师兄是指承信?” “嗯。”方元化点头。 “廖师弟一切正常,事实上……廖师弟表现得很不错,前几轮与阴鬼的战斗中,协同其他人作战,好几次及时出手,否则受伤的人数还要多。” 韩风说着点点头,再次确认自己的看法。 “廖师弟目前很正常,相反是丁师妹,她方才被阴鬼偷袭受伤,是以手臂阻挡了穿胸而过的致命伤,大难不死,这会儿似乎还有些没有缓过劲来,我打算待会开导她两句。” 方元化摇头。 韩风一愣。 “我不是指他的心理状态。”方元化意味深长地说道。 “什么意思……?”韩风不理解。 方元化看了眼左右,招了招手,飞离了队伍。 韩风面露疑色,跟了上去。 只见方元化落在了远离队伍的一座枯林中,“师弟,接下来我与你说的事情不要告诉任何人。” 见他如此郑重,韩风意识到接下来对话的重要性,剑诀一掐,身后背着的桃木符剑飞出剑鞘,当空兜转,剑气隔绝任何可能查探。 “事情是……” …… 当韩风与方元化走出枯林,回到队伍,脸上仍然带着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惊。 “师兄?”几名阴景宫弟子疑惑,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韩风深吸一气,笑道:“没什么事,和方师兄讨论了下接下来进入吴氏族地后需要注意的细节,再还有到时候布阵的情况。” 他声音不小,说到最后,还拔高嗓门,同时看似随意的瞥向了队伍中的廖承信。 恰恰巧得很,一直闷头向前的廖承信也回头看来。 两人目光交错。 韩风一扫即过。 “是接下来的行程很危险?所以师兄你一脸这样的表情?”一个平时和韩风走得很近的弟子大胆猜测。 韩风摇了摇头。 这名弟子一脸不信,“那是为什么?” 韩风却笑笑不说话了。 众人面面相觑。 队伍按序行进,不出意外在吴氏族地的外围又碰到了一波阴鬼,有惊无险清剿得干干净净。 “有伤的、法力消耗大的,速速服用丹药回复,其他人戒备。” 韩风迅速完成安排,众弟子各行其是,只偶有人奚奚索索的说话声。 方元化目光扫查四周,眉头微蹙。 韩风靠过来,问道:“师兄,有何发现?” 方元化没有马上回答。 “是他……?”韩风目光隐晦地扫过廖承信。 “不是,有些不对劲。”方元化眼神凌厉,仿佛有一朵乌云笼罩在他的心头,说不出来的不对劲。 就在这时——大地震动,似有凶兽要从地下冲涌而出。方元化厉声吼道:“所有人!腾空!” 韩风剑诀一掐,身后的桃木符剑遁出。 所有人腾空而起,取出自己的法宝,全神戒备。 但当众人以为接下来会有什么变故时,大地的震动忽然停止了。 万籁俱寂,仿佛方才的震动只是错觉。 “戒备!聚拢!清点人数!” 韩风招手,将所有人聚集到一起,查看是否有人在刚才的乱动中失踪。 “师兄!大家都在,没人受伤!” 方元化扫了眼队伍,随后双手掐诀,口中默念咒语,一面镶金玉轮从他眉心遁出,飞至高空,滴溜溜旋转,照射出一束七彩灵光,落到地面。 “这是……” “法阵!” 众人惊呼。 只见在方元化的法宝照摄下,地面竟然隐约可见一道道的纹路,不是别的,正是一座法阵。 其占地巨大,灵光所至,只能找出一角,看其形制与禁制的分布,与如今道门哪家都不同。 “师兄!”韩风脸色激动。 这可是一个巨大的发现,一座莫名的法阵出现在这里,必然是阴鬼所布置,毋论有什么用途,绝对涉关巨大。 方元化也是惊喜,没想到一次普通清剿居然能有如此收获,如若能将这个消息带回去,甚至将这座法阵拓印,交给毕师伯…… 可就在这时,他头顶玉轮照射出的七彩灵光急速闪烁。 “不好!有东西要出来了!大家小心!” 话音方落,地面又开始剧烈震动,所有人都取出法宝,欲待催动。 噗! 雷声大雨点小,一声轻响过后,泥土裂开一隙,一颗形似纺锤的果实从地下冒了出来。 “这是……什么阴鬼吗?” “没见过这样的阴鬼……” 果实在地上飘摇,身边有一根根不知名的丝线,宛如活物。 “不管了,动手!” 一个阴景宫弟子一掐诀,手上一只金钵便罩了下去,但就在这时候,这粒果实马上缩进了地下,只在破开的泥土上留下了一粒形似李子的果实,通体鲜红,表面精光莹莹,宛若玛瑙。 方元化心头狂跳,他本能觉得事情不妙,厉声吼道:“散开!” 其他人没有那么快反应过来,而就在此之际,这颗“李子”嗡的一声炸开。 众人纷纷取出盾牌等护身法宝,但却没有受到预料中的冲击或其他攻击,有人挪开法宝看去,但地面上哪还有什么“李子”? 便在此时——咔嚓! 一声琉璃碎裂的声音响起,不少人心里一抽,连忙循望,但这次他们的脸上充满惊恐之色。 有人指着身边的人,“空……空间……碎裂了!” 方元化目光凌厉扫去,果然看到他身后的天空出现一道裂隙,随后如蛛网一般分崩离析,迅速扩散。 “逃!” 他毫不犹豫喊出了这一个字,空间碎裂的手段他们闻所未闻,早已超出了这些金丹、元婴弟子所能够应对的范围,对于这种手段,只有这一个选择。 方元化心头狂跳,暗叫失算,在进阵前,峨眉与他们阴景宫等多派联合调查过,法阵内并不存在褪死境界以上的阴鬼存在。 按说小极北发生如今这般规模的变故,阵内没有褪死以上境界的阴鬼极不合理,但在诸派的确认下,褪死以上境界修为的阴鬼似乎有什么不能说明的原因从玄通山内出来。 因是之故,各派才会纠结元婴以下的弟子入阵,同时控制所有入阵弟子的法力总量,以免引起阴鬼的注意。 但从现在这一手能将空间碎裂的情况来看,他们还是远远低估了这些阴鬼。 阴景宫一众弟子被裂开的空间“分尸”,所有人都四分五裂。 铿楞一声。 韩风的脑袋忽然裂开了。 “师弟!”方元化大惊,准备尽自己所能救人。 但没想到的是,韩风忽然一手叫住了他,“师兄,等等!” “等什么……等等,你!” 方元化惊异地发现,韩风浑然没有任何痛苦的迹象,被空间“割裂”只剩下半个的脑袋,不见一丝血液脑浆。 “这不是空间震裂。”韩风剩下的一只眼睛露出震惊之色,“我没有痛觉,我还活着!” 方元化闻言,强行按捺心焦,环顾四周,果然发现所有被分裂的人没有一个露出痛苦的神色,没有一滴血液。 咔嚓! 他忽然发现自己右眼看到的景象和眼前截然不同,明明身体在此,但左眼看到的是被分裂成四五片的师弟师妹与慢慢枯林,右眼却是一片荒芜的山地。 “师兄,你也……”韩风指着他的右眼,已然被“空间”所吞噬。 又是一声脆裂的响声,更多人的身体部位被吞噬,有人发出疑惑,“这……这是哪里,为什么我脚在踩水。” “我也是!这是哪里,为什么脚下全是淤泥!?” 方元化明白了过来,深吸一气,高声喊道:“这不是空间裂缝,这是某种禁制,要将我们分隔的禁制!” 众人一惊,立马下意识靠在一起,但却发现自己根本动弹不得。 “所有人注意!毋论去了哪里,第一步,确认方向,我们在玄通山外围集合!不得擅自入山!” “所有人,分隔开后,第一时间催动三铃佩!找到附近的师兄弟!以集合为第一要务!” 话未说完,空间开始大面积崩裂,将人们一个个吞噬。 方元化心下一沉,因为他发现不少人在他话还未说完的时候,脑袋便已经整个被空间吞噬,不知去了哪里。 “真是……大意了!” …… 第480章 魔影 同一时间—— “师姐,那个吴用我看虚有其名,哼!之前我们那样挑衅他,也不自己站出来说话,一直让那个徐飞严和几个师侄替自己讲话,真是无胆鼠辈一个!” 许元元坐在在人群中心,周围离火道弟子方才清剿一波阴鬼,此刻全都在打坐调息。 岳蕾负手立在一棵高大的古木上,面无表情。 “师姐,你怎么不说话?”许元元想道之前出发时,师姐呵斥自己,不禁撅起了嘴。 岳蕾面色平淡,“那吴用没这么简单,你不要小瞧了他。” 许元元柳眉倒竖,“师姐,怎么你也帮他说话?他有什么了不起的?” “这吴用……”岳蕾想到入阵后分头行动前,她与方元化、乔沛、徐飞严三人道别时,都意味深长说了句“按计划行事”。 她很确定,方元化与乔沛是知道门内给他们安排的那个隐藏任务的,但……徐飞严?他好像并不清楚,反倒是那吴用,跟了一句“按计划行事”,为此还引来了许元元的嘲讽,说几个带头领队说话,他插什么嘴。 这个任务是出发前门中前辈单独告诉他的,说是只有各派领头的弟子才知道,离火道便是她,阴景宫是方元化,寒潭派则是乔沛,不过峨眉……门中没有确定,只说可能是徐飞严,不过现在看来,恐怕是这吴用才对。 为什么不告诉修为更高且是领队的徐飞严,而是那个名气不小,但修为差了一筹的吴用?是因为他有什么特殊的本事? 岳蕾想不明白。 “师姐?”岳蕾没了下文,没得到解释的许元元唤了一声。 “没什么,总而言之,不要小瞧了这吴用,你以为峨眉掌教和那些真人都比你不聪明?就你看不起这吴用,偏他们看得起?咱们与他不善没问题,讥讽他也没问题,都是我辈弟子间的恩怨往来,但切忌把别人当傻子看,知道了吗?否则你在别人眼里才是傻子!” 这话说到后头,岳蕾已是声正辞严,嗓门也尖锐了不少,引来了周围不少离火道弟子的注目。 许元元再次被师姐呵斥,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眼眶通红,眼角噙泪。 岳蕾自知说话重了,心下轻叹一气,但却没有去安慰她,自己这个师妹一直生活在师长襁褓之中,近些年来好些,修为上来,实力也有,小有名声。此次因为门中人手短缺,被派出来执行任务,但她总归太过桀骜,不把别人放在眼里,如果经此能够有所改变,那还真是一件好事。 许元元沉默着,不动声色拿法力蒸发眼泪,自己跑去了边外的一棵树木下静坐,别人与她说话也不理会。 ‘让她静静也好……’岳蕾没有再管她,询问身边一个敦实的矮个男子,“涵亮,怎么样,大家调整的如何?” 向涵亮沉声道:“师姐,可以出发了,都回复差不多了。” 岳蕾点头,“再往前就要进入衡闾吴氏族地的核心地带,不急,我们继续在外围区域清剿阴鬼。” 向涵亮一愣,他看了眼周围的师弟师妹,上前一步,疑惑道:“师姐,我们不马上进入吴氏族地?” 岳蕾面无表情点头,“此次入阵,第一要务是清剿阴鬼,再是进到玄通山附近布置阵盘,现在第一件事情都没有做好,急着进去作甚?” “可是……”向涵亮不理解,“进入吴氏族地内清剿速度也更快吧?咱们这里只是在外围……” 他说着,对上了岳蕾冷冰冰的眼神,立马闭嘴。 岳蕾淡淡道:“进入吴氏族地,必然会遭受到更凶猛的阴鬼,届时交锋激烈,伤亡也会出现,与其如此,不如现在外围清剿干净了阴鬼,之后进入深处,能战则战,不能则退,如此任务也不算失败,也为了你们好,而且……阴景宫给我的阵盘有一处地方没有参透,我还需要花一点时间参悟。” 向涵亮想想也有道理,没再异议,“要参悟阵盘运用,那确实稳妥些为好,我们再在周围清剿一阵吧。” 有人问道:“岳仙子,若果别派的人先进去了呢?万一他们在那边等着我们……” 又有人疑惑,“是啊,岳仙子,阵盘是一人催动就行还是要我们五方一起催动?” 岳蕾眼底闪过一丝隐晦的精芒,“这不是问题,法阵的催动不需要我们五人一起,少一方也无所谓,不然我们也不用兵分五路行进了。” 向涵亮点头,拍了拍手,“大家收拾收拾,准备出发吧!” 众人应声,动身赶路。 岳蕾扫过方才问话的两人,若有所思。 队伍有条不紊行进,此处已是衡闾吴氏族地的外围,阴鬼愈来愈多,又一波清剿完毕,有人喊道:“师姐!师兄!快来看!这……这是?” 岳蕾火速赶往声音的来源,众人紧随其后,生怕有漏网之鱼。 一行人穿过一片枯林,前方视野为之一阔,出现了一面陡峭的山壁。 山壁上有明显的瀑布流经哼唧,石头被冲刷的光滑可鉴,瀑道隐约可见,但这并非重点,而是这面山壁上刻绘着一座法阵,覆盖了近乎半面山壁。 岳蕾沉声道:“涵亮,记录下来,要分毫不差!” 向涵亮郑重点头,朝身后招了招手,“徐达!” 一个身材瘦削,披着狐狸毛皮的男子走上前,取出一张不知名兽皮,开始一笔一划仔仔细细临摹法阵。 岳蕾浮空而起,指挥道:“其余人警戒四周。” 随后便来到法阵前查看。 但就在这她来到山壁前,看了没多久,一块山石忽然脱落。 啪嗒! 不算响的声音在这山壁空处却异常醒人耳目,众人下意识抬头看去,只见山石之处,一颗纺锤形的果实冒了出来,一道的还有一粒形似红玛瑙的珠子。 岳蕾一愣,随后尖声喊道:“所有人退走!” 她扭头寻找许元元的身影,但因为之前的争论,许元元一直躲在队伍后方,距离她很远,等她锁定了师妹的身影,便即听得身后“啪”的一声。 “都走!” 岳蕾看还有许多人愣怔在原地,厉声怒吼。 但已是来不及,“咔嚓”——什么东西脆裂的声音响起,众人身边的空间分崩离析,身体变得“支离破碎”。 许元元目光中,岳蕾“尸首分离”,吓得她面色苍白,伸手遥遥捉向师姐,但随之而来她就看到自己的右手也被空间所割裂。 …… 某座高山上,一具尸体静静躺在地上,四肢干瘪,皮肉贴在骨头上,毛发早已脱落,漫布裂纹与褶皱,看上去像是被晒干了一样。寒潭派众弟子围在周边,所有人都低着脑袋,面色悲痛,乔沛与戴竹月亦不例外,但眼中还多了一丝决然和凝重。 “没想到魔门居然也混了进来,如果不是熬仙子示警,我们恐怕要栽一个大跟斗。”戴竹月眉头紧蹙。 乔沛看向身旁,“尹道友,好些了吗?” “多谢乔兄关心,兴邦好些了,我知你有话要问,请讲。”尹兴邦右手捂着自己左肩,眼中毫无神采。 他的左臂整条断裂,已无可能恢复,这意味着他许多法门再也无法施展,实力大退。 乔沛看他的状态,暗叹一气,这尹兴邦是他们寒潭派下属宗门玄诀观的弟子,一身道术运用的出神入化,实力强劲,没曾想在这里折戟沉沙。 “尹兄,适才的事情经过……?” “我和赵昊在这山脚下巡逻,查看有无阴鬼残余,他说要来这边山头上看看,紧接着我就听见了打斗声,等我赶到这里,他已经被……” 乔沛目不转睛看着他,“敌人是?” “魔道修士,一个浑身血光的男子,我到这里,他正在吸收赵昊的血肉,见着我,立马出手攻击我,此人法力高强,我……不是他对手。”尹兴邦面色黯然。 “魔门修士?这如何可能?” “魔道也来进阵了……” “浑身血光,吸取血肉……莫非是血神山的那些不人不鬼的家伙?” 乔沛重复问道:“你确定?是魔道修士?” 尹兴邦面无表情,“尹某没有骗你的必要,我不敌他,大意之下一条手臂被他当场吸化血肉,若非我反应及时,斩断左臂,现在就不只是赵昊躺在这里了。” 戴竹月看向一旁的敖敏,“熬仙子,那人果真是魔门来的?” 敖敏郑重点头,“不错,此人必然是魔门人修。” 乔沛与戴竹月互望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不妙,不曾想此行居然魔门也来掺一脚。 “此人出身血神山无疑,别家魔门极少有这般吸取血肉的,就不知血神山来了多少人,亦或者……除血神山外,还有无别家魔门也来了?” “四方魔教!” 众人面面相觑。 乔沛眉头舒展,“先将赵师弟的尸身收好,带回门内安置,尹兄,你好好调养,眼下你重伤,实力大损,但……恕乔某直言,你不要太过失落,免得被阴鬼趁虚而入,否则丢的是你的命,而不只是一条手臂了。” 戴竹月在一旁安慰,“尹兄,一条手臂而已,出去我寒潭派以后有的是办法帮你恢复实力,甚者更强。别忘了出发前,本门掌教给大家的承诺,毋论受伤还是损失,我派都会给予治疗或者补偿,我这夫君说话直白了些,但道理不差,要是在这里丢了命那才是不值当!” 尹兴邦深吸一口气,拱手道:“仙子此言在理,乔兄,有数了,不过我如今实力大损,接下来恐怕不能冲在第一线了。” 乔沛点头道:“理所当然,接下来的行进,尹兄在队伍中列,协调左右即可。” 尹兴邦道了声谢。 乔沛让人收拾好赵昊的尸身,下令休整。 他来到山崖边,皱着眉头俯视脚下荒芜的地貌。 熟悉自己伴侣的戴竹月见状,来到他的身边,问道:“乔大哥,怎么了?很少见你如此低沉。” 乔沛看着她,张嘴欲言,但又闭上了嘴,摇头道:“没事。” 戴竹月看着他,心思一转,“是有什么事情你不能和我说?” 不等乔沛说话,她马上又道:“我们一向知无不言,乔大哥你有话但不与我讲,必然有原因,莫不是师门之命?” 乔沛犹豫着点头。 戴竹月反而松出一口气,笑道:“门中不让乔大哥说,必然有原因,我不追问了,乔大哥,你也宽宽心。” 乔沛苦笑道:“希望吧……” “乔兄!” 忽然,有人在山崖下唤他名字。 乔沛疑惑地往下看了眼,对戴竹月道:“是九元宫的秦羽,他好像有什么发现,我去看看。” 戴竹月点头,“你去罢,这边有我看着。” 乔沛飞落崖边,“秦兄,你发现了什么?” 秦羽是个长发翩翩的男子,形貌上佳,在队伍里人缘极好,见乔沛下来,他一指山壁,只见枯萎藤蔓下,有一口藏得极其隐蔽的山洞。 乔沛面色一沉,“是不是那血神山修士藏身所在?” 秦羽耸了耸肩,“一起进去看看?” 乔沛点头,道了一句“你跟在我身后”,便震碎藤蔓,当先飞入其中。 戴竹月看者两人消失在视野中,这才放心回到众人休憩的集合地,但不曾想到,前脚她回到众人身边,就听到山崖下爆发出一身怒吼。 她面色惊变,“乔大哥!” 戴竹月纵起遁光,飞向山崖下,众人纷纷醒神,连忙跟上。 她飞落到山崖下,只见方才的山洞此刻已被轰开,山壁缺失一角,就像一轮月牙。 乔沛口中满是鲜血,目光看向远方。 “乔大哥!”戴竹月惊呼,看他目光所向,那里有一个身影,但此刻只剩下了黑点,“这是……褪死境界的阴鬼!” 戴竹月急忙飞到乔沛身边,一脸担忧地说道:“乔大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秦羽呢?难道他……” 乔沛擦去嘴角的鲜血,沉声道:“秦羽?你刚才看到的就是他!” …… 第481章 各自为战 众人不解。 戴竹月亦是疑惑,“什么意思?” 乔沛扶着山壁起身,“你们刚才看到的褪死阴鬼……便是秦羽!” “秦羽……阴鬼?”戴竹月一愣,旋即面色大变,“乔大哥你是说我们之中……” 乔沛看向一旁茫然的众人,沉声道:“秦羽不知在何时起就被阴鬼上身了,他早就死了,混在我们之中,方才借着查探山洞的由头让我下来,对我发起突袭。” 众人面色剧变,不经意间互相分开距离。 乔沛咳嗽了两声,服下一粒丹药,说道:“大家不用猜忌自己人,如若有多名阴鬼混杂在我们之中,方才大家两两成对清剿的时候就该有人被袭击了,秦羽……不,这头阴鬼必然孤身一个,否则也不需要将我骗下来再动手。” “师兄……”队伍中,一个女子面色煞白。 “韩盈……”乔沛对戴竹月使了个眼色。 后者会意,立马上前安慰,同时问起这一路来“秦羽”都和她说了什么,做了什么。 这韩盈不是别人,正是之前与秦羽成对行动的搭档,之前她还会为自己和潇洒俊朗的秦羽一组而暗暗欣喜,此刻却是后怕,好多次与对方成对行动,这要是被偷袭的是自己…… 乔沛咳出一口淤血,在地面上嗤嗤作响,似有毒素。 戴竹月见状对众人说道:“大家上去吧。” 众人回到山峰上,戴竹月安抚众人两句,与韩盈说几句话,了解了“秦羽”一路以来的种种表现,这才回到乔沛身边,“乔大哥,怎么样了?” 乔沛长长吐出一口浊气,“没有大碍,进山洞前我本就有所提防,虽然秦羽是偷袭,但所幸没有造成致命伤,调养下就好。” 他瞧了眼韩盈,“韩盈怎么样?那秦羽一路以来可有任何的异常?或者说……目的?” 戴竹月拍了拍他的胸口,确认没有他没有危险,心下松出一口气,“韩盈没事,只是心里有点后怕,但毕竟没有遇到生命危险,至于秦羽的异常……她要是发现了,也不会让秦羽一直隐忍到现在了,而且没想到秦羽是褪死境界,她才金丹,如何能有发现?” 乔沛想想也是。 “硬要说,秦羽经常会问她有关阵盘的事情,还有玄通山,似乎是对之后布阵能否成功很担心。”戴竹月想了想说道。 “担心能否布阵成功?呵……”乔沛冷笑。 戴竹月见他反应不由得一愣,“乔大哥……” 乔沛犹豫了下,最后掐出个诀目,隔绝其他人的耳目。 见他如此,戴竹月愈发不解,“乔大哥怎么了,你不要吓我。” 乔沛不顾周围弟子们投来的异样目光,径直说道:“我们此行其实还有一个特殊任务,但之前门内只告诉了我们几个领队的,特意叮嘱我们不要扩散,以免走漏风声。” “特殊任务……”戴竹月愕然。 “嗯,”乔沛点头,“我们之中极可能有阴鬼混进来了。” 戴竹月一惊,“秦羽?” “或许不止一个,我不敢完全肯定。” “他们要做什么?” “小极北被阴鬼占据一隅,虽不知道他们要做什么,但我们决不能坐视不理,同样的,那些阴鬼肯定也不能看着我们阻碍这里的发展——尽管外界的阴鬼似乎也不清楚这里的异常。” “嗯……”这点戴竹月到时能够理解,两相易位,她也不能放任阴鬼毁去他们人类的据点——哪怕不知其究竟。 “近些年阴鬼肆虐,不少甚至有本事混入各派之中倒反天罡,无法彻底纠察其存在,此次行动,他们当不会错过。” “是以,我等几派联合放出消息,要入阵清剿阴鬼,同时阴景宫炼制了一套阵盘,能够消解玄通山的阴气,为的就是将他们全都给钓出来。” 戴竹月面色微变,“那岂不是说,我们……是诱饵?” 乔沛缓缓摇头,“诱饵?看起来似乎是,但真要是诱饵,各派能拍出我们这些门中中坚弟子?别家不说,那吴用可紧要?真要是当诱饵,那他这个饵也太大了些,白掌教也太舍得。” “那乔大哥你的意思……” “门中其实并不需要我们进入玄通山,更不须布置下法阵,我们只需要在吴氏族地外围——或者至多进入吴氏族地内清剿阴鬼即可,在此期间,把队伍里的阴鬼给揪出来,那阵盘其实才是诱饵。” “所以秦羽才会偷袭你?他想要从你手里劫走阵盘!?” “是的,还好没让他得逞。” 乔沛嘴里说得轻松,其实当时有多凶险他自己知晓,只不过不想让道侣担心,所以才一脸不紧碍的样子。 “诱饵是阵盘……所以这阵盘其实只是个幌子,没用的?”戴竹月想到了这一点。 “不,阵盘也是有用的,确实能够消解阴气,但玄通山那边?我们不知道如今具体阴气浓郁到什么地步,很难说能否起效。” “这个计划也太过凶险……” “这是峨眉白掌教以及摇光山陈掌教两人计算后的行动安排,没关系的。这里的阴气不是那么好消解,所以各派其实是希望能我们入阵查探清楚状况,同时纠出队伍中的阴鬼,为后续的多轮清剿打下基础。” 戴竹月惊讶,她一直以为这是趟一次性的行动,之后不会再来,没想到各派掌教是打算将清剿阴鬼当成长久的斗争。 “此间外围的阴鬼源源不断,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各派掌教考虑到这一点,准备将这里发展为一处‘演武堂’,一来可以磨炼弟子,再也是消解阴气。”乔沛已是将自己知道的全盘道来。 戴竹月眉头轻蹙,“那玩意阴鬼不冒头呢?我们不能总在外围吧?总要进入吴氏族地,靠近玄通山,等到了那时候……” “到了那时候,他们必然比我们着急,我若一旦准备布阵,不信他们不暴露,现在一个‘秦羽’按耐不住,剩下的‘秦羽’焉有这么好的耐心?”乔沛冷笑。 戴竹月轻叹一气,没想到此行还有这等隐秘,真是令她始料未及,“那接下来我们该如何行动?” 乔沛斩钉截铁道:“先再在外围清剿阴鬼,这也是我们的一个任务,如果他们还没有动静,再进入吴氏族地。” “别几家也都是这样计划?”戴竹月好奇。 “大体不差,”乔沛点头,但又有些犹豫,“就是不知道峨眉那边会不会有变化。” “峨眉怎么了?”戴竹月蹙眉,这种事情可别出现差错,后果不堪设想。乔沛回忆行动前各派的计议,“离火道和阴景宫没有问题,当时分头行动前,我们几个其实对了一眼,那是在确认执行此行隐秘任务,但那徐飞严……他像是不知道这件事情的,反而是那吴用,吴用似乎才是峨眉中知情的那一人。” 戴竹月沉吟,“乔大哥你确定?” “八成如此,”乔沛摇了摇头,“也许是白掌教另有安排吧。” 戴竹月想想,也只有这一可能,“还有什么需要妾身知道的?” 乔沛摇头。 “那咱们撤了禁制吧,我们单独说话太久了,人心惶惶。”戴竹月看了外头一眼,众人颇有些坐立难安。 乔沛道了一声“好”,撤去了隔绝查探的禁制,嘴里念道:“总之就是这样,不用在意,我用了一件专门的法宝查探,队伍里绝无别的阴鬼,竹月,你放心吧。” 这句话传出,禁制完全撤去,乔沛似乎是怕被人知道他们谈论的内容,立马住口。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里顿时安生不少。 乔沛站起身,“诸位,现在任务还在进行中,大家准备准备出发吧,现在咱们有伤亡,接下来不急着进入吴氏族地,就在外围清剿阴鬼,除此以外,也要注意魔道修士的行踪,切记不要单独行动!” 众人应声,随即出发。 可就在他们腾空而起之时,忽然,天顶上风起云涌,初以为是天气变化,但随即众人发现不对劲——太过剧烈了。 乔沛高吼:“戒备!” 取法宝的取法宝,掐诀施法的施法,捏灵符的捏灵符,众人立马做出应对。 云雾一阵变幻后,形成了一座法阵,自中心垂落一枚纺锤形的果实,吊在半空,然后——一颗火红的玛瑙从中坠落,“啪”的一声在空中炸开。 “走!” 乔沛一声怒吼,但已是来不及,玛瑙炸开之后,空间顿时崩裂,蛛纹漫空,所有人定住了身形,动弹不得,然后分崩离析,被空间吞噬,消失在了原地。 …… 吴用一剑将一头形似铜钟的阴鬼劈成两半,看向四周,支援向就近的马元风,后者此刻正被三头守明境界的铃铛状阴鬼围攻,其中一头已达“精元意满”的境界,三者合力出手,已然不下“阴阳归位”的阴鬼。 马元风操纵着他的毛笔法宝,点过之处,浓墨蘸开,一头头形似灵兽的墨灵便扑向三头阴鬼。 他见吴用解决了那头铜钟阴鬼,便变换诀目,亲手执笔,一点一画,绘出了一头巨大的鹰隼,载着他一个扑棱便腾空而起。 三头阴鬼见势插上,但随之两道青紫色的犀利剑芒一闪而过,自后方轻而易举将它们绞碎,渣滓不剩。 吴用袍袖一抖,把掌心一凡,三粒灵晶在掌心滚动,晶莹透亮。 “给你。” 他收走来自于“精元意满”阴鬼的明显更为亮丽的那枚,将剩下两枚弹指射给绕到自己身后的马元风。 “多谢吴兄。” 马元风将手一抬,笑着收好灵晶。 吴用看了眼周围,“没想到这座山谷内竟然有四头守明境界的阴鬼,果然越靠近吴氏族地,阴鬼便愈多愈难对付。” 马元风苦笑笑,“吴兄说笑,适才的四头阴鬼俱是你出手剿灭,岂有难处?我看就是来四头‘阴阳归位’的阴鬼,也不是你的对手。” 吴用看向他,咧嘴一笑,“我看马兄也有留手,适才应付的毫不吃力。” 马元风一愣,摸了摸鼻子,“和吴兄不能比。” 吴用笑而不语。 马元风指了指山谷上空,“我们回去吧,这一波我们绕得有些远了。” 吴用颔首,当先飞起。 马元风看着吴用毫无防备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精芒,但瞧了瞧吴用背着的剑匣,最后还是跟上了脚步。 两人一前一后飞遁,不急不慢飞上崖边,随后飞往东面,不多时,一座盆地出现在视野之中,隐约可见众眉弟子与下属宗门的修士清剿完一波阴鬼,正在收尾。 “吴师弟!马道友!” 见了他们,徐飞严立马沉下了脸,“你们做什么去了?我不是说好在附近清剿阴鬼,不得离开队伍!” 吴用拱手,“师兄,过了这几座山便正式进入吴氏族地,马兄觉着不去看看可惜,我觉着也是,便陪他去了。” 徐飞严义正严辞,“岂可擅自行动!至少你也该与我说一声,知不知道我们在找你们两个!?” 众人面面相觑。 郁薇也看向吴用,不明白他为何在这种时候做出这等蠢事,不过她马上便心头一动,有所明悟,瞧了马元风一眼。 马元风在一旁叹道:“徐道友,要怪就怪我,不关吴用的事,是我说想去看看的,实在按捺不住。” 徐飞严扫他一眼,冷声道:“我不是在追究谁的过错,而是在担心你们两个,万一你们出了什么意外呢?” 吴用再次拱手,“师兄,吴用的不是。” 马元风也跟着道歉。 徐飞严面色稍霁,袍袖一挥,回了队伍之中,“郁师妹,麻烦你警戒周围,我去确认众人的伤势,如无紧要,稍作休整,我们即刻出发。” 郁薇应声,头也不回走了。 吴用只得苦笑。 马元风一脸歉意,“吴兄,是我害你挨骂了。” 吴用摇头,“马兄无需如此,跟去是我自己的主意,和你无关。” 两人推说了几句,就在此时,脚下大地开始震动! …… 第482章 交换情报 脚下大地开始剧烈震动,本就松松散散的山体开始崩塌,众人飞速腾空而起,郁薇掐动剑诀,无形的剑光在她周身环绕,只要地下有阴鬼冒头,她将第一时间出剑。 可随着沙土剥落,动静逐渐变小,最后重归平静,但就在众人心疑之际,一圈亮光自山头亮起,先是一点,随后有如某人用手指在沙地上书写比划,转眼间勾勒出一副繁复的阵图。 “这……”夏云泊一惊,“又一座法阵!” 他连忙取出灵泥来捏绘记录。 “等等!” “都别乱动。” 两个声音喊起,分别来自徐飞严和吴用。 众人不敢动弹分毫。 哗啦…… 沙土重新流动,一颗纺锤形的珠子破开地面,钻了出来。 “好眼熟……” 众人脑袋里俱是冒出这个念头,只觉哪里看到过。 吴用第一个回想起来,沉声道:“最早遇到的那座套阵的链接点也有这东西!” 夏云泊紧接着回想起来,“是……没错!” 就在这时,一粒猩红的玛瑙被珠子内部毫无阻碍的透了出来。 【都跑!】邯鼓忽然在心中高喊。 吴用只愣了一瞬,立马跟着喊道:“跑!” 啪…… 但已是反应不及,珠子猛然炸开,周围的空间分崩离析。 徐飞严眼角狂跳,吼道:“散开!空间裂缝!” 然而众人的身子像是被定格,任体内法力如何运转,遁光有多明耀,身体纹丝不动,像是没有松开手刹猛踩油门的汽车。 吴用心头狂跳:【这是什么!你来?】 邯鼓沉声道:【不是我来不我来的问题,我来一样动不了!镇定,告诉他们!这不是要人命的东西!这是格定空间,将你们分散的阵禁手段,会将你们传送到这座法阵的各个地方!不要胡乱抵抗!否则会被阵力绞杀!做好传送落地应对的准备就行!】 邯鼓的话未说完,吴用眼前的景象便分崩离析,右眼被碎裂的空间吞噬,眼前蓦地出现一座巨大的沼泽地,而左眼所看到的依然是山头上的景象。 完全割裂,大脑传递出一丝不真实的恍惚感觉。 吴用立马提醒众人,“镇定!这些裂缝并非空间裂缝,而是会将我们分隔开的禁制,大家不要强行抵抗,被传送走后,不要慌乱做好应对,第一时间催动三铃佩,和自己身边最近的人取得联系!” 他说话声音不小,一下子压过众人的叫嚷,场面镇定不少。 吴用瞧了眼徐飞严,接着说下去,“此番变动绝非偶然,必然是有阴鬼再催动禁阵,大家小心行事,小心马……” 他说出“马”字的时候,左眼看向了身边的马元风,但话没有说完,碎裂的空间便弥漫到他嘴边,什么声音也没有了,紧接着……大片的空间崩散,众人皆被裂缝所吞噬,消失的无影无踪。 …… 吴用双眼被空间裂缝吞噬,短暂失去了一瞬的直觉,茫然间,周遭的一切开始慢慢聚焦,他猛然惊醒,持捏剑诀,碧落紫陌当头盘旋,警戒四周。 周围一片寂然,没有任何的活物。 他打量四周,才发现自己是被传送到了一片沼泽地,枯枝与动物的尸骨混在一起,半露不露浮固在泥潭上,湿气明显比他们之前所经过的任何地方都要重,但一尘不变的是荒芜。 确认周边没有危险,吴用收起碧落紫陌,摸出三铃佩,将之催动。 “还好……” 隐隐约约间,他能够感应到几人。 “就不知道我们现在是在哪里,你有印象吗?” 【我一直在秘地内封印着,哪里知道?而且现在的衡闾吴氏族地,你就是让吴通真来也一样两眼抓瞎,哪里是哪里,谁分得清楚。】邯鼓语气懒洋洋的。 吴用本就对他的回答不抱希望,纵起遁光,低空飞行,前往三铃佩感应到的方向。 附近几人也都互有感应,颇为默契的全都在众人的往中心方向赶去,不过多时,吴用就瞧见了几道遁光。 “师叔!” 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只见距离他最近的一人正是程云,其快速赶来,飞到了他的身边。 吴用也笑道:“师侄……” 两人寒暄几句,确认都没遇到危险,这才看向剩余的四道遁光,其中一人靠近后,脸上也露出了惊喜之色。 “吴道友,程道友!”一个身材纤瘦,身后背着一只巨大箩筐的佝偻老者笑嘻嘻上来拱手相见。 吴用回礼,“谢道友!” 程云也回以一礼。 来人不是别个,正是峨眉下属宗派隐兽山的谢行。 “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突然出现那玛瑙珠子,然后我们就都被分隔开了?”谢行百思不得其解,但心里却是大定,适才变故,就连徐飞严和郁薇都没有任何反应,唯独这吴用似乎知道详情,如果说和谁在一起最稳妥,必然是眼前的吴用。 吴用却眯起眼,看向远方,“稍等说。” 谢行与程云互望一眼,不解他为什么卖关子。 吴用朝远处的三道遁光一昂脑袋,“那不是我们峨眉弟子。” 谢行一愣,“怎么会?三铃佩明明感应到了……等等,他们是其余几家的人?” 三铃佩不仅是用于感应同门的工具,其余几家也可以在感应到,只要在相应范围内。 果然,剩下的三道遁光随着靠近明显的迟滞一瞬,等碰头后,露出身形,两人赫然是离火道弟子,一人看不出身份。 几人面面相觑。 吴用拱手,开门见山问道:“三位,你们也遭遇袭击,被阵禁传送到了这里?” “阵禁……原来那是阵法之力?”看不出身份的是一名女子,穿着米色纱裙,长有泪痣,容颜柔美,见大家望来,屈身行礼,露出腰间的三铃佩,“寒潭派治下,冰魄山弟子,丁灵音。” 吴用拱手,“原来是丁仙子。” 程云与谢行亦跟着回礼。两名离火道弟子犹豫了下,抱拳介绍自己,其中戴着一披灰狼皮毛的高个中年男子叫做葛方,另一名光头男子皮肤黝黑,浑身煞气,脸上俱是文身,肩头披着羊首皮毛,叫做何洪运。 “吴道友似是对阵法颇有了解,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何洪运声音沙哑,气短,听着让人很是难受。 吴用直言道:“我峨眉是被一座突然出现的法阵所袭击,三位呢?” 何洪运点点头。 丁灵音拿手比划了个圆,“一粒玛瑙状的东西炸开?然后空间被震裂?” 程云与谢行对视一眼,没想到大家都是因为同样的原因来到这里。 吴用没有意外,说道:那不是空间裂缝,如果是,这法阵内必然有褪死境界以上的阴鬼存在,也不用动这些手段对付我们。” “那是……”何洪运若有所思。 “那一粒红色的玛瑙,恐怕是某种蕴含阵力的物件,无需人为催动,炸开后能够将一定区域内的禁制崩散,借由此将大家分隔传送到不同地方。”吴用将心中邯鼓的判断告诉几人。 程云声音沙哑,“那岂不是意味着我们被阴鬼发现了?” 谢行、丁灵音以及何洪运与葛方的面色全都十分难看。 吴用郑重道:“自然的,原以为只是我们峨眉遭遇变故,我还在想是不是我们误触了机关或者法阵导致,现在我等四派皆遇到了这一情况,毋庸置疑,阴鬼发现了我们的行藏,具体原因不得而知。” 丁灵音咬着嘴唇,“那我们现在该怎么办?逢此暗算……” 吴用瞧了她一眼,“倒也不用太过担心,阴鬼将我们分开,虽然打了我们一个措手不及,但同时也透露了一个信息,一个对我们有利的信息。” 程云等人静静聆听。 “阴鬼要是有能耐将我们一网打尽,何须如此麻烦暗算?在我看来,此间不仅没有褪死以上修为的阴鬼,同时可能褪死、守明境界的阴鬼也不多,所以才要将我们拆散对付。”吴用眼中精芒闪动。 四人一听,似乎确是如此。 吴用忽然注意到丁灵音欲言又止的表情,站正对她,问道:“丁仙子,有什么事情是我们所不知道的吗?” 众人齐刷刷看向她。 丁灵音犹豫道:“按推测,吴道友说的没错,但阴鬼不一定势弱,我们被拆散之前,队伍里九元宫的秦羽已经不知道什么时候被阴鬼鸠占鹊巢了,突袭了乔沛道友。” “更糟糕的是……”她抿了抿嘴,“我们寒潭派一死一伤,但出手的不是阴鬼,而是魔道修士!初步判定是血神山的人。” 众人面色惊变。 “什么,魔道修士也掺和进来了?” “丁仙子,此言当真?” “血神山!果然除了四方魔教外还有别的魔门。” “真真是没想到!” 几人感叹纷纷,一说完,何洪运便看向程云,眯眼问道:“程道友,为何说‘除四方魔教外还有别的魔门’?” 吴用代他回答,“因为我们也遇到了魔门修士,一个西绝山深空洞的修士突袭我,明显有备而来。” 几人登时一惊,面色很是难看。 也难怪,光被打散队伍就已经够危险的了,没想到魔门弟子也在法阵内,魔道功法脱胎换骨自阴鬼,真要两头碰上了,必然是魔道与阴鬼联手,对付他们这些道门弟子。 吴用沉吟道:“魔门一样,既然鬼鬼祟祟,必然力有所不及,小心应付便是,这且不说,丁仙子,我且问你,你说你寒潭派队伍中的秦……” “秦羽,九元宫弟子。”丁灵音补充。 “嗯,秦羽,他此前一直待在你们队伍里?” “是的。” “有无任何迹象或证据,表明他是入阵之后被附身的?” “这……并没有,与他协同行事的是寒潭派韩盈,并没有发现异常。” “那为何说是入阵之后他混入队伍里的?” “因为……这是乔沛道友的判断?” 乔沛……吴用点头,心道:【师叔祖,这时候再隐瞒也无用,我和他们直说吧。】 【你自看着办。】伏龙剑语气平静。 吴用看着丁灵音说道:“乔师兄有所隐瞒。” 丁灵音一怔。 “那阴鬼恐怕不是入阵以后混入队伍里的,是早在入阵之前就混进你们队伍里的,乔师兄之所以这么说,事出有因,不想引起你们的恐慌。”吴用一语惊人。 他也不墨迹,直接将此行的隐藏任务告诉他们。 “毕前辈以阵盘为诱饵,为的就是揪出混在我等队伍里的阴鬼,他们必然不会坐视玄通山被毁,为了不暴露,也为了不引起恐慌,所以乔师兄才没有告诉你们实情。” 五人面色大变。 何洪运阴沉着脸,操着沙哑的喉咙,有些艰难地问道:“为何吴道友现在告诉我们了,就不怕我们几人里有阴鬼?” 程云见状立马高声喊道:“师叔!我绝不是阴鬼!” “吴道友,我谢行也绝不是音轨。”谢行也面色一变,一手伸后,按在了箩筐边,看样子是怕吴用不管三七二十一动手。 吴用一笑,“程云和谢行必然不是阴鬼,至于丁仙子与两位,我看着不像,而且现在阵盘不在我手里,三位就算是阴鬼,也无所谋筹,说开了也无妨。” “之前人多,这件事情还得隐秘进行,免得暴露,引发骚乱,被不知数目的阴鬼趁乱而逃,但现在大家都被拆散,就我等几个,那也不须如此麻烦了。” 何洪运与葛方互望一眼,一齐拱手,“吴道友,我二人绝无可能是阴鬼,这点请你放心。” 丁灵音也跟着表态,“如我是阴鬼,叫我不得好死,修为永生止步!” 吴用一笑,“三位不必如此,我说了,你们必然不可能是阴鬼,现在大家信息互通,是时候想想如何应对当下的局面了。” 程云当即表示,“师叔,我听你的!” 临时的团体,最怕各自为阵,谢行人老成精,当即明白程云的意图,跟着表态,“吴道友可是有了应对办法?” 丁灵音三人互望一眼,一齐看向吴用。 “吴道友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 第483章 寻觅与遇袭 枯林上空,六道身影飞速滑翔而过。 “三位,可对这一片区域有印象?我峨嵋不曾到过此处。”吴用俯视身下焦枯的大地。 何洪运与葛方摇头。 丁灵音也表示不曾来过此处。 吴用点头,继续望东南方向行进。 应对当下的局面,他的第一建议便是回到之前熟悉的地域。 所有人被打散传送,到了哪里都不知道,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遇到危险的可能性太大,而回到之前探索过的区域,沿途搜索各派弟子,再确定行动方案,是较为稳妥的选择。 但说起来简单,这法阵涵括的区域比之前大太多,吴用几人只能勉强判断出他们所在的方向是在西北面,但这个西北,是在玄通山南面的西北,还是翻过玄通山的另一边西北,那就不得而知了。 六人小心戒备周围动静,阴鬼既然将他们分开,肯定还有下一步的行动,再还有魔门窥伺在侧,谁也不想被打个措手不及。 如此行进个把时辰,他们终于遇到了一波阴鬼,其中有五头有守明修为,所幸没有褪死的存在。 丁灵音几人以为是阴鬼一方的突袭,动手之后发现并非如此,只是一波栖居与此的阴鬼,最终有惊无险清剿干净,但六人也明显发现这里的阴鬼比之前他们遇到的都要强,愈越发不敢放松。 何洪运心中默念:【葛方,你以为接下来该如何行事?还要跟着这几人吗?】 【目前来看还是跟着他们最为稳妥,但我们还是找机会离开他们为好。】葛方的声音出现在何洪运心中。 何洪运手上有一件法器,名为传音珠,一套两枚,顾名思义,稍加炼化即可以意传音,之前遇到吴用几人后,他找着机会不动声色交了一枚给葛方,这一路上有些不便对外的内容,二人全凭此珠交流。 【没想到所有人都被分隔开,阴鬼图谋,魔道窥伺,我们此行竟然如此凶险……】 【也好在碰上这吴用,换做别人,恐怕和我们一样一头雾水,从他这里倒是知道不少有用的讯息。】 【但这人太过狂傲了,看这样子是一点也不担心,阴鬼不惧,魔道也不怕,非得要吃点苦头他才长记性,这些家伙岂是好对付的?我们还是尽快找到岳师叔吧!】 一想到之前谈及阴鬼此番谋划与魔道的偷袭,吴用那一脸不放在心上的表情,说着什么“阴鬼无妨”、“魔道力有所不及”的话,葛方心下便忍不住发出冷笑。 真以为阴鬼和魔道敢出手,就没有完全准备? 在他看来,吴用现在看似好说话,都是装的,就是为了占据这一六人临时小团体的话语权而惺惺作态。 其实出发前集合时,吴用就已经暴露了他的性格,狂妄自大,许元元说话都不理会。 【看看机会吧,就这么走着实不方便开口。】 相比之下,何洪运相信吴用不傻,峨眉的真人更不傻,吴用有这般表现,必然有其底气,但就眼下的情况,人多行动不便,如果他能与葛方单独行动,或许要更自在,更方便,目标也更小。 而且,最重要的,吴用告诉给他们有阴鬼潜伏在各派身边的情报,他能够确定葛方没有问题,但吴用这边几人呢? 或许诚如吴用所说,大家都没问题,但万一呢? 他们两眼抓瞎,可判断不了真假,当然要和自己能够百分百相信的走人走在一起。 何洪运心里想着,忽然前方传来一记撕破空气的厉啸,一袭黑色的流光疾速掠至,直奔他的心口。 “当!” 何洪运被震飞,坠向枯林,噼里啪啦,不知压断了多少枯枝才停下来。 葛方呆住片刻,愣是反应数息,这才惊呼一声“师兄”,纵入深林之中查看情况。 其余人也被突如其来的袭击惊到,吴用双眼中日月一闪而过,循向这束黑色流光的来向,沉声道:“阴鬼来了。” 程云与谢行面色微变,悄悄靠拢些许,警戒四周。 丁灵音收回望向枯林中的离火道二人,没注意到周围有任何异常,环顾四周,目中流露出一丝疑色。 葛方肩膀架着何洪运腾起,一脸怒容,飞到高空,厉声吼道:“哪个宵小鼠辈偷袭!给我滚出来!” 吴用看向何洪运,只见他已经昏厥,胸前漂浮着一块银光闪动的护心甲,中心凹下去一个浅坑,散发着幽幽银光。 显然,这护心甲救了何洪运一命,但这件法宝此刻发亮毫无规律,一会儿灰暗,一会儿明亮,短促不定,分明已是灵性大损。 葛方将手往何洪运的护心甲一摸,将浅坑内的一个黑点摸到掌心。 黑点仍在扭动,定睛一看,原来这是一只形似蝗虫的黑色虫子,指腹大小,有着一对灰色的薄如蝉翼的翅膀。 相比蝗虫,这黑色虫子更为狰狞,没有足肢,口器犹如一层层错乱的刀片,脑袋能够三百六十度旋转,整就是一个绞割的钻头,在何洪运手里,依然尖啸着疯狂扭动身体,若非是何洪运用法力护住了手指,只怕手指早已经被割断。 葛方面色一沉,两指头微微用力,“咔擦”一声,这虫子便被压碎,化作一团黑色的阴气消散在空中,无影无踪。 啪啪啪…… 清脆的拍手声由远及近,一头长相极其怪异的阴鬼来到他们前方不远处。 这家伙完全是方才虫子的巨大翻版,青色半球形眼睛凸出,没有鼻子耳朵等五官,只有层层刀片一般锋利交错的口器,覆盖了大半张面孔。 他浑身覆盖着厚厚的青黑色甲壳,关节部位是方便弯曲的条纹状的软壳,共有八条长满倒钩鱼尖刺的足肢,右边四条攥着一根雕花的镂空竹筒,左边四条兀自扭动,形如爬虫。 “可……惜……” 这头阴鬼发出一声叹息,喉咙中的声音像是从铁管里挤出来一堆铁屑,摩擦声听的人直皱眉。 “这宝贝护主的好,但我看抵挡这一击已是极限,接下来得要好好祭养一番,暂时用不了了罢!” 又一个声音响起,只见云空上联袂飞下来一男一女,男的一头紫发,脸上画满了文身,咧着嘴笑,露出一嘴倒三角尖牙。女的皮肤白净,五官精致,但却浑身散发着尸气,身后飘摇着两条灰毛尾巴,一条末端是颗蛇头,一条末端是只不知名肉爪。 轰隆隆!大地震颤,泥土呈隧道一般隆起,呼啦一声,破开一口,泥沙漫天飞舞,一头阴鬼从地下钻了出来,豁然是个骷髅鬼,但骨架像是某种鼠类,骨骼外被一层青灰色的虚无灵力包裹。 “等这么久,终于找到了一批,我听说哭鹰那边已经拿下两拨闯入者了,可轮到我们了。”骷髅鬼的声音就像他的躯壳,空洞失真。 “可……惜……”形似昆虫的阴鬼仍在摇头叹息。 “影牙,这家伙已是失去战斗力,可惜个什么?”尸气满身的女鬼冷着脸,嫌恶看了他的口器一眼。 吴用沉吟道:“一头骷髅鬼,一头不知名的尸鬼,一头虫魂鬼,你又是什么来路?” “你说我?”紫发男子浑然没想到对方居然这般有胆气,这时候还镇定自若,不禁哑然失笑,但笑意盈盈的眼中分明有寒光闪动。 “我是什么,你不妨自己动手来看一看。” “我正如是想的,”吴用点头,“正好,我也有事情要问你们,不要废话了,直接动手吧。” “呼呼呼……不知死活!”骷髅鬼怪笑,足下的泥土耸动,瞬间堆积成一座泥台,将他托起,直冲吴用。 “你的对手是我!”程云冷笑,剑诀一掐,一道蓝光从眉心顿出,大放光华,拦在吴用跟前,与骷髅鬼交拼不分。 唤作影牙的阴鬼拿起手里的箭筒,作势便要向吴用吹箭,谢行看了眼护着何洪运的葛方,心道:靠他不得,就我上吧。 “喝啊!” 他一拍身后的箩筐,掀开盖着的布头一角,一道青光冒了出来,便听得“眸”的一声,青光迎风见涨,从中冲出来了一头青牛,一角顶歪了影牙的吹箭箭筒,然后又一道黄芒喷出,一头通臂猿跳了出来,双手握石,砸向影牙。 眼见众人都有了自己对手,丁灵音也毫不犹豫,把修长玉臂一抖,罗袖飞长,卷向尸鬼,所过之处,寒霜扑落。 尸鬼冷笑,“贱人!我没动手,你先来找我?” 她毫不退让冲上前,伴随身后双尾甩动,尸气喷涌,恶臭熏人,其中那条长着蛇头的尾巴一接触尸气,登时变长变粗,上下颚骨大开,尖牙利齿,对着丁灵音就是一阵猛咬。 两边都目的明确,话不用多说,各自找上了对手。 吴用掐动诀目,碧落、紫陌双剑冲出剑匣,化作两道青紫流光,斩向紫发男子。 后者感应到剑身上传来的煞气,眉头轻蹙,把身一抖,身体顿时虚化,剑光扫过,自他身体穿透而出,没有伤及其分毫。 “好厉害的飞剑!” 紫发男子一脸惊容,适才飞剑扫过自己的法身,看似透身而过,没有对他造成一点伤害,但他却感应到了这两口飞剑的威力绝非寻常,尤其其中青碧的那一道,竟然有将他法身给消融的趋势。 这他还是头一回碰到。 “你这是什么法宝?” 吴用哪里理会他?剑诀一掐,碧落紫陌兜空回转,飞速斩向紫发男子。 紫发男子眉头一挑,他有多久没被人这般忽视了?当即厉喝,头顶的紫发飘落,浑身皮肉涨开,关节有缝线,此刻脱线一般崩开,整个人展开变成一张肉皮,迎风猎猎作响。 吴用笑道:“原来是个肉皮鬼。” 这不是他第一次见到肉皮鬼,当年跟随求师兄在近阳村时,曾见过一群肉皮鬼,他们将近阳村的凡人全部吞吃,鸠占鹊巢,蹲守在村子里的酒楼内,祸害过路的旅人,不曾想今日在这还能碰到。 但这头肉皮鬼明显和之前那些不同,后者一旦脱离人体肉身,必须要尽快找寻下一个寄生者,否则一旦日出,他们便会被阳光消解,当场死亡,而眼前这头肉皮鬼,即便是在白日底下也无惧烈烈阳光,活动自如。 “阴阳归位……” 鬼道在守明也有三重境界,豢精养灵、精元意满、阴阳归位,其中“阴阳归位”这一重境界很显著的一个特点就是不再惧怕许多寻常鬼物害怕的东西,譬如烈焰、阳光,或者其他至刚至阳之物。 吴用如今自己就只差一步便能突破,因而对此很是熟悉。 “没想到上来就碰到这等境界的阴鬼……” 吴用嘴角微微一勾。 肉皮鬼瞧见他的嘴角笑意,眼中悄微露出了一抹深不可测,不知为何心头再难安定,高声吼道:“纳命来!” 随后便发起了疯狂的进攻。 …… 葛方关注着天上四处战团,心里一阵纠结:要不要这时候走? 却是眼下无论谁那里都打得难分难舍,谁输谁赢,一时间全说不准。 肩头传来一阵咳嗽声。 葛方扭头,只见何洪运缓缓睁开了眼睛,“师兄!你感觉怎么样?” 何洪运轻咳两声,血污从嘴角淌下,但他顾不得自己,勉力抬头看向天上。 葛方连忙半蹲下身,让他仰头靠在自己膝头,舒服一些。 何洪运大致了解战况,用尽力气说道:“动手……” 他声音本就沙哑,此刻气虚,更是听不清楚。 葛方只听见个“动”字,以为师兄是在催自己赶紧动身跑路,连忙将他用法力托起,放出来一面蒲扇,准备离开此处。 但没想到才腾空飞起十来丈高,大地再一次颤动,一股股毫无由来的黑气从地下喷薄而出,后发先至,将他们两人包围。 与程云打作一团的骷髅鬼怪叫一声,一击荡开程云,看向黑气所在,双爪掐诀,一推,喝道:“锁!” 呜呼呼……滚滚黑气如云雾散开,转眼将何洪运与各方吞噬,骷髅鬼把爪一拍,黑气继而分成一束束栅栏,转眼变成一座牢笼! …… 第484章 雷霆霹雳 “都住手!否则我马上把他们两个给杀了!金丹修士……大补!啊哈!”骷髅鬼一手指着御剑斩来的程云,一手佯做掐脖的手势。 黑气随他手势起伏,顿时将葛方与何洪运绑起,只要他一个念头,两人立时就会被绞断脖子。 程云回首,破口大骂:“无耻!” 谢行、丁灵音也停下手上动作,他们哪里晓得这几头阴鬼一开始就打得这般主意?下意识就将目光看向吴用。 骷髅鬼“桀桀”怪笑,“无耻?有甚无耻?我要是不利用他们两个,那就是我蠢,说出去我骷鼠要被人笑!” 吴用一掌震开自肉皮鬼,与其拉开距离。 后者飘落至不远处,皮肉冒出来一根根缝线,重新将皮肉串联缝合,变回那个紫发男子的模样。 他装模作样掸着身上并没有的灰尘,笑呵呵道:“骷鼠,我差点以为你失手了。” 骷鼠咧嘴一笑,“如何可能,这两个家伙全无防备,这能失手我不如自刎谢罪!” 肉皮鬼看向吴用,一耸肩,“你是这群人里带头的?你也看到了,他们两人已经被生擒,乖乖投降吧。” 吴用摸着下巴,“投降?如若不然呢?” “不投降?后果你们自己清楚,”肉皮鬼怪笑,“只要你们投降,我等这便将你们带回去,你将你们人修入阵的图谋告诉我们,我可以与你保证,问清楚后,一定放你们安然离开。” 吴用故作意动之色,“哦?阁下莫不如先告诉我们要去哪里?我好考虑考虑。” 黑气之中,葛方大怒,“师兄!我就知道这吴用靠不住,居然想投降与阴鬼!若我二人能从这里走脱!我必要将这吴用贪生怕死的真面目告昭天下诸众!” 何洪运呵斥道:“愚蠢!我方才是让你帮吴用他们一起剿灭阴鬼!不是让你逃跑!” 葛方一愣,“你不是让我趁机动身走人?” “走了做什么?他们就四个,你哪怕带着我参战,也能对这些鬼物形成压制,跑了干嘛?”何洪运颇有些恨铁不成钢。 他们其实只是关系比一般师兄弟要近些,被这般呵斥,葛方心下不悦,“就算我动手了又对局面有什么影响?他们早有暗算。” 何洪运气怒,“你若不跑,至少这骷髅鬼不会找到机会动手,吴用他们还是一一捉对,你一跑,漏了后方破绽,他才能将我们生擒住,现在被要挟,你真是……诶!” 葛方心底其实是明白自己此举欠妥的,但他嘴上还是要逞强,“师兄你要有想法早就该与我只会,现在说什么都晚了。” “你……”何洪运气得干瞪眼,“想想办法怎么脱身!” 葛方试着挣扎,但这黑气十分之粘稠,粘附在他们身上,居然令得他们的真元流转滞缓,这导致他们没办法全力施展法术。 尝试着挣脱几次,一无进展,葛方抬头,看向吴用,脸色十分难看,“师兄,他不会真打算同意这些阴鬼的提议吧?” 何洪运看着半空中低着脑袋沉吟的吴用,摇了摇头,“不晓得,他若真要答应了,事情传出去,玄虚子真人,白掌教,峨眉……所有和他有关的人脸都要丢尽。” 葛方想要脱困,但心底深处仍然有一丝“假如吴用真这么做”会引发什么样变故的期待,哼声道:“这家伙我就说了,外强中干,否则当初也不能让几个师侄替他说话。” 何洪运眉头紧锁,思忖道:“之前那怪虫击中我心口,虽然有琉银甲护身,但我心肺之气被撞散,脏腑内伤,现在稍稍好受些,师弟,待会如若吴用当真同意了阴鬼的提议……我们跟去必死无疑,我会催动降魔神火箓,届时你带着我,我们直接离开此处!” “降魔神火箓?师叔将这法箓交给你了?但……”葛方大惊,眼角露出喜色,但马上又转变为犹豫,“此法箓需要注灌浑身法力方能够催动,师兄以你现在的状态……” 何洪运目光深沉,“现在管不了这么多,真到了那个时候,怎么走才是最重要的,事后我必然要好好修养,否则法力有倒退的风险,但总比丢了性命要好。” 葛方面色阴晴不定,最后一咬牙,骂道:“该死的吴用!” …… “怎么样,你考虑的如何?你不会是以为可以靠拖时间等这地秽雾散去吧?又或者在等骷鼠法力不支?” 肉皮鬼眉头一挑,嘴角勾起讥讽的嘲笑。 “这地秽雾来自一件法宝不假,但可不需要消耗大量灵力催动,你若打的这个算盘,我劝你还是死心吧,快点决定!我要没有耐心了!” 吴用低着脑袋一言不发,等肉皮鬼又要催促时,他杵着下巴问道:“几个事情,如果你能回答我,我就跟你回去。” 程云、谢行、丁灵音三人面色一变。 “我就他娘的知道!”葛方破口大骂。 何洪运脸也拉了下来。 肉皮鬼呵呵一笑,“你问。” 吴用抬起头,“第一个问题,你们阴鬼在这里做什么?” 肉皮鬼一撇嘴,“在这里做什么?当然是为了捉你们这些闯入者。” “不不不……”吴用摇头,“你知道我是指什么,我是问你们为何这般执着冲出玄通山?目的是?” 肉皮鬼耸肩,笑呵呵道:“那我也不知道了,上层的决定,我们只负责执行。” 吴用盯着他的双眼。 肉皮鬼被盯得不适,皱眉喝道:“还有什么问题?” 吴用继续看着他双眼,等到肉皮鬼要爆发的时候,这才轻松一笑,问道:“第二个问题,你们是怎么发现我们的,那座法阵?怎么催动禁制,将我们分隔开的?” 尽管局面占据上风,但气场反被吴用压住,骷髅鬼几个看着自己,肉皮鬼颇恼羞成怒,“你是聒噪!说只是问几个事情,一句话里要来好几个问题,你搞清楚自己现在的处境!” 吴用点点头,“那你知是不知道,告是不告诉我?” 肉皮鬼讥讽道:“我为何要告诉你?” 吴用咧嘴一笑,“我想也是,你便是知道也不会告诉我,那只能我自己来要答案了!” “你?”肉皮鬼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哈,你要什么答案?” 他眼神逐渐凌厉,“我看你是不知好歹!反正我们有两个人质!留一个就够!我倒要看看我杀你一个你是什么反应!” “骷鼠!” 何洪运眼皮狂跳,厉声吼道:“动手!” “喝啊!”葛方全力运转功法。然而比他们更快的是一道碧紫双色的剑光,只是一闪,便已经来到了骷鼠跟前。 这剑光的速度比之前快了不知几许,称为“云泥之别”也不为过,骷鼠还在为自己掌控了局面而沾沾自喜,等剑光斩至跟前,这才怪叫一声,口中喷出一波灰白色的光雾。 “葬生光!” 光雾带着一股惊人的死气喷向碧落紫陌,所过之处,飘落的零零散散颗粒坠至枯林,无数的枯木粘之即腐朽溃散,转眼间烂成了一抔朽土。 然而,碧落紫陌在要与这秽祟之光正面碰撞时却忽然消失不见。 骷鼠一惊,警戒四周。 漫目的青光悄然弥散,笼罩在骷鼠周围,一点一点的紫光绽放成姿态高雅的兰花,散发出甜蜜的香气,沁人心脾。 “装神弄鬼!” 骷鼠大吼一声,葬生光便扫向周围的典雅兰花。 可他才把吼完话,葬生光便停在了空中,骷鼠空洞的眼眶流露出一丝难以置信,“噗……” 一口鲜血从他嘴里喷了出来,然后……一道道犀利的剑意从他的七窍内涌出,紧接着就将他浑身搅碎,渣滓也不剩。 周围的黑色雾气散入底下,何洪运与葛方惊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程云、谢行面露惊喜,惊三分,喜七分,而一旁的丁灵音已是目瞪口呆。 “混蛋!动手杀了他!”肉皮鬼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吴用展现出的实力深不可测,如今己方先被下一城,已是落得下风,搞不好今日要栽。 吴用却先他们一步,脚下猛蹬,人消失在了原地,再出现时,已是在影牙的跟前。 影牙说话结巴,可动作并不迟疑,当机立断举起手上的箭筒,胸口鼓起就要吹箭。 便在此时,吴用面上异色一闪,身外荡出一股浓重的煞气。 影牙被这煞气一冲,浑身发凉,一股死亡的阴影蒙上心头,一个踉跄,险些撒手把箭筒给丢掉。 趁此机会,吴用已是来到影牙跟前,一掌夺过箭筒,一掌拍在他的天灵盖上。 轰! 强横的真元冲入百会,影牙两眼生花,眉心贮藏灵力的穴窍当即炸开,一身灵力崩散,修为付诸东流,七窍流血,双眼中的光彩瞬间黯淡,无力地坠向枯林之中。 “影牙!” 尸鬼惊愕,一手遥遥捉向影牙坠落的方向。 她对眼前这一幕难以置信,影牙一身甲壳坚硬如精钢,尤其是头部的甲壳更是影牙浑身上下最为坚硬厚实的地方,这吴用居然能够一掌将影牙毙命? 斜里忽然伸出一只手,一把扯住她的手臂。 尸鬼惊神,怒吼道:“滚开!” 丁灵音蓦然回神,才发现原来是吴用不知何时一惊来到了她们这边,捉住尸鬼的手正是吴用的,她登时一惊,下意识让开了身位,飞身后退。 尸鬼身后蛇头长尾扑向吴用,“哐当哐当”一阵乱咬,另一只肉爪也霍然涨大,撑开爪子间的肉蹼,爪子撕裂空气,捉向吴用。 吴用一手拉着尸鬼的一条手臂,一边张嘴轻吹,口中一抹白光乍现,不见任何动作,尸鬼的两条怪尾已是无声断裂。 “你……”尸鬼大惊失色,紧接着尾巴创口处便有一股燥烈的杀意涌进她体内,一摧枯拉朽之势,将她体内的经络摧毁捣烂。 “啊!蒙皮!救我!”尸鬼发出一声尖叫,同时浑身开始三处死白的尸气,看样子是要用某种遁法逃身。 肉皮鬼这才反应场内发生了什么,一脸惊容要上前救援,可吴用却面无表情,将手一招,空中的白光瞬间入手,他一个握正,抬手斩出一剑——哧啦! 尸鬼被毫无阻滞分成两半,裂开的创口滴血不流,烧起了熊熊火焰,转眼将她吞噬,尖叫声响彻云霄,继而消落,最后无影无踪。 冲到半路的蒙皮生生止住脚步,面色苍白无血,后背寒气大冒,顾不得三七二十一,转身就跑。 程云已是看傻,等见着肉皮鬼落荒而逃,他连忙喊道:“师叔!” 吴用望着蒙皮跑远,不急不慢将影牙的箭筒丢给他,把手一抬,一张漆黑古旧毫不起眼的长弓出现在他手中。 张弓,搭箭。 弓臂浮现出繁复的纹样,血色气旋在箭巢凝成光矢。 瞄准,引弦。 左右双眼各闪过一轮日月,天地在眼中折叠,弓弦拉动,吱嘎吱嘎作响。 “嗡!” 弓弦扫动,光矢迸射而出,轨迹如同一条闪耀的红线,拖曳着光芒,划过天际,一气呵成。 天际那个狼狈的身影几乎是在放弦的同时坠落,随即才传过来一声惨叫。 吴用收起晦朔弓,手掌轻拍身后剑匣,碧落紫陌纵空而起,剑光虹化,裹住他,在众人惊异的眼神中须臾便走。 一转眼,他人再次出现,站在枝桠断裂的破乱枯林之中,脚边是肉皮支离破碎,已然奄奄一息的肉皮鬼。 【趁现在,让我来!】邯鼓迫不及待在心里喊话。 吴用闭上双眼,眉心竖目张开,放出身体控制权。 邯鼓掌变作爪,一下捉在肉皮鬼的脑袋上,但随即他兴奋的脸色就变得异常古怪。 “啪”的一声,他的手从肉皮鬼脑袋上被弹开,他疑惑地看着自己的手,最后闭上了竖目。 吴用心奇,“怎么了?” 邯鼓没有马上回答,而是过了一阵才语气怪异地说道:“很奇怪,先回去吧,我想想……” 吴用心下好奇,但未追问,把手一招,碧落紫陌虹化,剑光裹了他便离开此地。 …… 第485章 猜想与试图求证 回到遭遇地,程云迫不及待冲了上来,无比兴奋的说道:“师叔!那肉皮鬼呢?” 吴用微微一笑,将手上拎着的蒙皮抛给了他。 程云一手接住,此时的蒙皮已经断气,他熟练的一掌拍在后者的额头,顿时一堆杂七杂八的物什落在地上。 程云挑挑拣拣,选出其中几样有价值的东西,恭恭敬敬递给吴用,“多亏了师叔,不然我们这一次真是被算计了,这是这机头阴鬼灵窍内的东西,可惜了,师叔法力太过高强,那尸鬼、骷髅鬼和虫魂鬼不是一合之敌,连渣滓都不剩,他们随身的宝物都毁了。” 不拘修士还是阴鬼,抑或妖兽,一旦步入金丹境界,便能够将法宝、丹药等物品随身携带,大多是炼开体内某一处穴窍,称为“灵窍”,具体位置依照所修功法而定,其人一旦身死,外人可从其灵窍内将东西都取出。 吴用藏衲宝物的所在便是膻中穴,依照《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而定。 现今,尸鬼被伏龙剑的炽烈杀意直接焚烧殆尽,骷髅鬼被碧落紫陌绞成渣滓,虫魂鬼被吴用一掌拍碎祖窍,恰巧他的灵窍也在此处,三人身上携带的宝物也旧一同被毁去,无怪乎程云觉得可惜。 吴用扫了这些东西一眼,将其中补充灵力的丹药收好,剩下一堆杂乱全都留给了程云。 这些东西他都不缺。 “嘿……谢师叔,”程云脸上毫不掩饰心喜,忽然又一拍脑门,取出来虫魂鬼那一根精美的吹箭箭筒,“这是那家伙的法宝,师兄,你看……” 法宝失去了主人,便失去了灵性,需要重新祭炼,否则便是一根烧火棍,价值极低,虽然拿去与人置换别物也不错,但对吴用而言没有任何意义。 “你留着吧。” 吴用目光扫向不远处。 谢行与丁灵音见他们倆师叔师侄说话,为避嫌,没有靠过来见礼,此刻见到吴用目光,立马近来见礼,但不敢与吴用有过多的眼神接触,只是双手垂在身体两侧,低头不语,一副听待命令的模样。 再要远处,葛方与何洪运更是早已看得两眼发直,吴用有这么猛?从动手开始到结束,统共连半盏茶的功夫都没有,三头守明阴鬼,一头将将踩在褪死门口的阴鬼,就这么被毙杀了? 何洪运深吸一气,强自压下心中的震撼,缓缓说道:“我们也过去吧……” 葛方犹豫了下,跟上他的脚步。 两人来到吴用跟前,何洪运立马抱拳道谢,“多谢吴道友出手,若非是您,我与师弟二人今次恐要遭重。” 葛方亦抱拳道谢。 吴用点头,平静异常地说道:“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走吧。” 说完,他腾空而起,丝毫不担心两人会不会跟上。 程云心下振奋,瞧了他们两人一眼,嘿然一笑,紧跟上脚步,谢行与丁灵音也紧随其后。 葛方看程云的样子,哼声道:“他得意个什么劲?” 何洪运淡淡道:“你这话先至有本事到他这位师叔面前去说。” 葛方张了张嘴,无言以对。 “接下来好好听他的指挥,这般实力,说难听的,我们跟着他远比我们独自走要安全,走吧!”何洪运缓缓浮空,头也不回走了。 葛方看着何洪运的背影,面露不甘之色,最后把脚一跺,追身而去。 “诶!” …… 高空中,六人追风逐影,身下的大地在视线中急速后退。 【你刚才到底发现了什么?】 吴用还记着方才邯鼓查探肉皮鬼时候的异状。 邯鼓语气玩味:【你猜?】 吴用心下忍不住翻了个白眼。 【我也是好奇你问他的那几个问题,怕他被你一箭射死,第一时间用秘法查探他的脑袋,但……没有任何发现,反而还多了几个疑问。】邯鼓语气耐人寻味。 【怎么?】吴用越发好奇。 【第一,为什么要从玄通山出来,玄通山为什么阴气肆虐,从他脑袋里得到的答复是……他不知道!】 【你是说他并未被告知玄通山乃至此间的种种变化的原因?上层未曾告诉他?】 【不,更为奇怪,他的记忆被修改过了。】 【这如何可能?】 【怎么不可能?修改记忆的法术又不是没有,多的是!这家伙记忆的初始点是从玄通山出来以后,除了知道自己的名字,要来做什么,往前的记忆他一概记不得。】 吴用面色一变:【他就不会觉得奇怪?】 【怎么会觉得奇怪?他脑袋里有一个他无比信服的声音,告诉他不用去理会,待时机成熟,一切都将明了。】邯鼓说到这里,冷笑一声。 【再还有?】 【再还有,玄通山内有一掌事,统管法阵内的所有事情,包括这次对你们道门修士的袭击,但他平时从不出玄通山,关在玄通山内的一个隔间内。】 吴用心情振奋,总算得到一个有价值的信息了。 【嘿……但你不要高兴的太早,对方绝对是褪死境界,以你的本事……嘿,除非你用出那一招,否则还是别去送死。】邯鼓说得玩味,但语气中的警醒却不加掩饰。 吴用淡淡说道:【该我出手时,我难道能够袖手旁观?还有什么有价值的信息不?】 【哼!你自己小心点,否则我也救不了你!】邯鼓撇嘴哼声。 【别的信息没有了,这家伙脑袋里古怪的很,被人大动手脚,而且……我能感应到,动手的绝非一般存在,远超你我所想象。】 说罢,邯鼓又似是怕吴用不知轻重,着重说道:【方才这肉皮鬼最后其实还是有一口气的,但我看没有找到想到的,强行深入探索,引起了他脑袋里的禁制反噬,直接将他神魂绞碎,从这禁制的复杂与霸道来看,我不是对手……】吴用头回见他服软,心里登时一沉。 忽然,他猛地停下遁光,面色大变。 程云吓了一跳,连忙举剑戒备,以为吴用发现了什么。 谢行、丁灵音几人也如惊弓之鸟,全都目光警惕地打量四周。 “师叔,怎么了?”程云扫视一圈,但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吴用摇摇头,“没事,想到了件事情,我们继续走。” “哦……”程云百分比信任吴用,一点没有觉得如何,紧跟上脚步,不过其余四人就面面相觑了,这算什么事儿?一惊一乍的,但震慑于吴用先前的实力,无人敢有任何不满,只葛方无声埋怨了一句,但随之还是紧紧跟上吴用的遁光。 【你干嘛?】邯鼓不解吴用的失态。 吴用默默说道:【这肉皮鬼出来玄通山就失忆,你不觉得耳熟?】 【耳熟?等等!你是说……你!?】邯鼓愣了愣神,旋即拔高了嗓门。 吴用心下狂跳:【不是吗?三年时间,我以为自己始终待在玄通山内部,但有无可能这期间我去了别的地方?譬如……玄通山那最深处?这些阴鬼绝不会凭空而来,必然有个去处,我只是“以为”自己一直待在玄通山内,实际上……。】 邯鼓震惊得无以复加,第一次说不出话来。 伏龙剑终于开口:【眼下来看,极有可能。】 吴用一颗心充满了向往,若自己当真失忆了,毋论真假,那他可以不去管,可既然有迹象表明他其实并没有失忆,而是因为别的原因导致,那他的心思就开始活泛了。 如果在那三年里,他真的曾经下去过玄通山深处,之后出来,因此而失忆,那在这期间,他做了什么? 三年的时间,说长不长,但说短绝对不短,足够发生许多事情了。 【真有可能,你别忘了,你身上多出来了那么多东西,十来件法宝?还有水火双源的宝珠,再就是你的法力精进速度,光靠苦修可不一定能走到这一步。】 【反正我是不信玄通山内有这些东西,那里面只有无数的阴鬼,可没有这些宝物,当时第一次下去我就知道了。】 邯鼓被提醒一句,此刻回忆,许多之前不好解释的地方……现在用这个理由似乎能够说得通了。 吴用反问了一句:【你看看我的脑袋里面,能不能有所发现?】 邯鼓没好气道:【你傻不成,这搜魂法门用了你就要变痴呆,我对你用?若真的存在,就算没触动禁制,你不死也废了,而且我和你一体同命,我搜你,等于搜我自己,我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我搜自己就知道了是吧?】 吴用深吸一气:【那似乎没选择了……】 邯鼓心头一动:【你要做什么?】 吴用眼中精芒一闪:【再找阴鬼,你再搜查,看看是怎么个情况,如果还是一样,阴鬼被禁制绞杀神魂……那就说明我的猜测真有可能是事实了。】 【哦?这够直接,可以,就这么办,现在我们不逃了?反过去找阴鬼咯!】邯鼓哈哈大笑一声。 吴用不认可他这说法:【我从来没有逃,只是想稳妥行事,回到熟悉的地方,按计划揪出队伍里的阴鬼,可现在知道了这一可能性,那就不一样了。】 他扭头看向身旁的程飞,“程飞,三铃佩有没有什么反应?” 程飞连忙靠近一些,“师叔,没有,我每隔一段距离就催动三铃佩,但始终没有任何回应。” 吴用点头,“有反应后,立刻调转线路,再还有,接下来我们不要贴着地面低飞,拔高,加快速度。” 说着,他就拉高遁光。 程风一愣,虽然不解,但立马就跟着拔高遁光跟上,嘴里高声喊道:“是!” “等……等等!”葛方连忙叫住两人,“我们低空慢飞,宁愿绕点路,不就是为了不让阴鬼发现我们的行藏?这攀上高空加速飞遁……那岂不是……岂不是……自找麻烦?” 他本想说自寻死路,但到底没有说出口。 吴用嘴角一笑,“便是要自找麻烦。” 何洪运与丁灵音、谢行几人互望了眼,抱拳拱手,小心翼翼说道:“吴道友,我等不明白,咱们分明可以隐秘行事,为何要变换策略?” 又怕吴用着恼,他连忙解释,“当然,我们愿意听凭吴道友吩咐,但总要有个……有个说法不是?不是您要给我们一个交代,而是万一我们不明白你想做什么,乱了你的安排,那总归不好……” 【这家伙姿态倒是放得够低了,难为他了,修为怎么说也是“坎离相交”的水准,放外头去除了和师门长辈恐怕没有再这么何人说话过,所以啊……还是实力为尊啊!别的都是虚妄。】邯鼓啧啧称奇,发出感叹。 葛方面色复杂的看着自己的师兄,抿着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吴用却是异常平静,解释道:“刚才解决的那一批阴鬼,我有一些可能有用的发现,或许关乎到此次行动的顺利,但我尚不能够完全确定,需要再找一批阴鬼来求证。” 丁灵音露出惊容,随后用略显勉强的语气说道:“吴……吴道友,您这是要吸引阴鬼上钩?” 吴用点头。 谢行苦笑,“吴道友,万一吸引来了不止一批阴鬼?又或者……引来了一头褪死境界的阴鬼,我们该怎么办?” 何洪运、葛方、丁灵音三人脸上露出一丝担忧,只有程云义无反顾,厉声喝道:“来一批阴鬼又如何!都杀了不就成了?至于褪死境界的阴鬼……有这么好运道能给我们撞上?你们走不走?不走我和吴师叔自己走!咱们在此分道扬镳!” 葛方心里暗骂:“他是你师叔,你当然什么都听他的,我可不想送死!” 这话催用了传音珠,也是在和何洪运说,表明了态度。 谢行到底是峨眉治下的宗派势力,一咬牙,“出发前师父就告诉我,一切听凭峨眉吩咐,我跟吴道友走。” 丁灵音轻咬银牙,一跺脚,跟着表态,“我也跟随吴道友一起。” 程云冷眼看着何洪运与葛方,“你们呢?” 何洪运犹豫再三,叹道:“我二人当然不会不顾大局,愿随吴道友一行!” …… 第486章 遭遇 翌日,阳光普照。 程云飞在当先,剑光撕裂云霄,所过之处,留下一剪云影。 与谢行、丁灵音、葛方、何洪运四人整晚轮流领飞,但结果一无所获,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木然,忽然—— 程云按驻遁光,摘下腰间的三铃佩,握在手心仔细感应,然后抬起头满脸惊疑看向东方。 “怎么了?”特意落后一段距离的吴用来到他的身边, “三铃佩发出警醒!”程云一脸凝重,“就在东面,距离不远。” 谢行等人也赶到,闻言神色一变,急忙催动三铃佩查探,果然,三铃佩发出一阵犹如心脏般的跳动,从强而有力逐渐变成虚弱短促,最终归复安静。 三铃佩共三个功能,短途通讯、短途定位以及警醒,其中通讯的距离最短,且需要知道对方是谁,而定位稍远,能够大约知道周边执佩之人的方位,至于警醒……则意味着有人死亡。 程云心情沉重,“不知道是哪派的人……” 吴用看向东方,“去看看。” 谁知众人方欲循去,三铃佩紧接着便又发出一声警醒,然后再次没了动静。 “又一人……不用赶过去了,他们在朝我们这边赶来。”程云放出自己的飞剑,却是三铃佩显示正有一群人急速向他们这边赶来。 众人如临大敌。 吴用眯起眼睛,看向东面,过不多时,果然看到天边出现了一个个人影。 “一、二、三……五人,他们是在被阴鬼追击?”什么样的阴鬼可以追的五名金丹修士的队伍逃窜?连停下来反抗的心思都没有?葛方眉头紧皱,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预感。 “嗯?”吴用瞧见人群中有一个熟悉的身影。 最先靠近的是一个头发粗短如钢针的中年男子,五官粗犷,穿着褐色短褂,肌肉精瘦,浑不似修道人,倒像是码头伙夫。 此人扛着一口金背大刀,见着吴用几人,目光就在他们身上接连扫过,最后眸子里露出一丝失望之色,遁光不停,直接越过了他们,嘴上催促道:“没有领队的师兄!别愣着!快跑!我们正在被褪死境界的阴鬼追击!” 言简意赅。 “果然!师兄,我们快走!”葛方脸色巨变,二话不说,与何洪运对了个眼色,立马跟上他们的脚步。 丁灵音见着队伍里居然有两名熟人,其中一人她更是认得,是寒潭派弟子,另一人也不陌生,正是龙王之女敖敏,连忙也跟了上去。 “钱道友!敖仙子!” “你是……冰魄山的丁灵音?”两人中穿着一身白色纱裙的圆脸女子思忖片刻,记起了她,然后又见着吴用,草草一礼,“吴道友,快快随我们一起!” 吴用没有拒绝,先行跟上了他们的脚步,先和敖敏点头示意,这才问道:“两位,发生什么了?” “妾身钱茜,”钱茜介绍了自己随后才一脸后怕说道:“我们遭遇莫名的意外,所有人都被分开了,好不容易和周围的人聚在一起,没想到就撞见了一头褪死境界的凶鬼,我们不是其对手,已经有三名道友死在其手下了,最后是阴景宫的郑道友出手,用了一张法符暂时将其困住,我们这才得以脱逃。” 扛着金背大刀的汉子回首,“本来想撞个运气,万一你们之中有哪位领队的道友,却是不需要怕这家伙,现在吗……还是逃吧!” 他说完,扭头看向吴用,咧嘴一笑,“阴景宫郑徽。” 一旁两名阴景宫修士跟着介绍自己。 “明春华。” “乔海。” 程云急忙问道:“你们遇到我峨眉弟子没?” 郑徽沉默半晌,说道:“遇到了。” 听这语气,程云心下生出一丝不妙感觉,喉咙微颤地说道:“是谁?叫什么?他人呢?” 郑徽犹豫了下,说道:“楚修,人已经……葬生在这头褪死阴鬼的手里。” “楚修……”程云面色顿时灰败,峨眉一共九人来此,大家互相都认得,楚修正是其中之一,平素脾气和蔼,在队伍里默不作声,但却是任劳任怨,人缘极好,没想到…… 吴用也记得这个国字脸的青年师侄,一直笑盈盈的,和人说话就是有矛盾也从来不响嗓门,就没人对他印象差的,心下为他惋惜。 “还有两人,都是你们离火道的,一个叫谢广,一个叫林英卫。”郑徽看向飞在最前头的葛方与何洪运。 葛、何二人脸色顿时一僵。 显然,这两人他们都是认得。 几人极速飞遁,气氛颇为沉默,一边交换着情报,一边警戒四周,聊的不外是为什么到这里,有什么发现,准备去哪里。 总的而言,没什么新的有价值的而信息,唯一要说值得高兴的,便是他们大概知道了所在的位置——他们仍未越过吴氏族地的核心区域,而是在吴氏族地的东南方向,只不过具体位置更向西边,偏离了方向。 因是之故,此刻虽然在逃遁,但他们的方向是往东北赶,靠向衡闾吴氏的核心辖地。 忽而……吴用眉头一皱,望了眼身后,问道:“郑道友,你那法符是何种类?能困褪死境界的阴鬼多久?” “为何这么问?那是我阴景宫的……等等!你是不是感应到了什么?”郑徽奇怪吴用问这个做什么,转念想到了什么,猛然回头看向后方,但却什么也没看到。 吴用深吸一气,“对方应该已经冲破法符,追过来了。” “如何可能!?”郑徽大惊,“你是不是感应错了?我什么也没看到啊!” “没错。”吴用斩钉截铁。 所有人的脸色都变得无比难看。 葛方立马叫道:“那还等什么!大家分开逃?生死各安天命,至少不会全军覆没!” 这是他早就想好的计划,一旦被追上,只能分开跑,谁跑得慢,谁被对方追上,听天由命吧! 一阵沉默。 “你确定他追上来了?吴道友,那可是我阴景宫专门囚困阴鬼的法符,可没有这么容易被突破。”郑徽仍旧不敢相信。 吴用没有废话,点了点头。 葛方喝道:“我们分开走啊!你们在等什么!” 明春华、乔海等人面露意动之色,郑徽当机立断,“也没有其他办法了!就这么办!” 丁灵音、钱茜与敖敏三人对了一眼。谢行与程云则看向吴用,吴用却道:“你们走,我来拦下他。” 程云一听,眼睛都瞪直了,“师叔!” 其他人全都不理解吴用这般做法,是因为要舍己为人吗? 那也太天真了吧? 葛方气极反笑,“吴用!你找阴鬼找上头了!一晚上没有钓到目标,现在来头大的,你是不管死活,硬要捞鱼是吧!” “什么找阴鬼?”郑徽几人一惊,怎么别人都在躲阴鬼,这吴用反而在找阴鬼? 葛方冷笑,他早就不服吴用吩咐了,没理会郑徽几人,对何洪运喊道:“师兄,我们走也不走?!等看到那家伙,再走就来不及了!” 何洪运犹豫片刻,拱了拱手,“诸位,大家分头行动吧!吴道友,多谢相救,来日再聚!” 两人转身就走。 郑徽也已经决定,带着两名师弟就要离开,只有程云急得两眼瞪直,眼白红彤彤充满血丝,沙哑着喉咙说道:“师叔!你要留下,那我也留下!” 敖敏也在一旁劝道:“吴用,分开走吧,褪死阴鬼,非我等金丹能力敌。” 吴用却是一笑,“不试试怎么知道呢?” 几人全都一愣,不明白他这话的底气何来。 这时,天边极处毫无征兆涌来一蓬青灰云海,遮天蔽日,以众人难以想象的极速逼近。 郑徽面色骤变,“来了,我们走!” 吴用对程云郑重说道:“走!我不会傻到去送死,留下来自有原因,它能够被郑徽一个金丹修士的法符困住,就说明实力有限,我有机会的,你找到方向,去约定好的吴氏族地入口附近,路上小心!” 程云一跺脚,急得跟什么也似,可等看到吴用镇定的眼神,他忽然就也跟着镇定下来,又想到门中传言所说这位吴师叔乃是老祖选中之人,不知怎么就放下心来,“是……师叔。” 谢行早已等不及,连忙拉着他飞远,“吴道友,我们……我们稍后再见。” 吴用颔首。 敖敏面露犹豫之色,“你为何一定要与他决一胜负?” 吴用没有多解释,“当然有必要的理由,或许关系到我等四派此行成功与否。” 敖敏没有再多问,深深看了他一眼,“你自己小心。” 她腾空而起,随钱茜、丁灵音告辞,转身离去。 热闹的天空上,转眼就只剩下吴用一人。 葛方回头展望,见吴用真的肚独自留下来,破口大骂,“这人简直失心疯!自寻死路!” 何洪运看着远处纹丝不动的背影,目光复杂,心里只流过一个疑问:吴用当真是在送死吗? “难道他还有办法战胜褪死阴鬼?” 他口中忍不住发出一句感叹,摇了摇头,再不管后方,径直冲向北面。 吴用一脸平静地看着青灰云海逼近。 【小子,你想好了?这可是不死不休,你就算赢,也必定要重伤,而且你从未尝试过以那样的状态和人动手,万一出意外,后果不堪设想。】邯鼓语气少见的慎重。 吴用神色平静:【找了一晚上,没有撞见阴鬼,只有那些聚居在野的鬼物,一无所得,现在好不容易来了一头褪死的大厉鬼,你就不想看看他脑袋里藏了些什么?】 邯鼓嘿然一笑:【我倒是想,但那前提是你能拿下他,要不然我们就是在螳臂当车。】 吴用也跟着一笑:【你要是真对我没有信心,这时候就该劝我走了,既然不说,那想是觉得我有一点希望的。】 …… 两人聊着,青灰云海已是涌到了跟前。 云收雾敛,一个青色皮肤的男子从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藏蓝缎袍,五官深邃,身背笔挺,若非皮肤颜色过于怪异,当得起一声“美男子”之称。 “你不是刚才那伙人中的,他们都逃了?就留下你?”青皮男子玩味地看着吴用,忽然又摇头,“嗯?不对,你不是被留下的,你是主动要留下来的?否则这时候你就该跑了。” 吴用笑着点头。 青皮男子感叹道:“人类真是奇特,居然会为了别人如此无私的奉献自己的性命,可是少见。” “哦?”吴用反问,“为何你会觉得我这是在舍身取义,用命拦住你?” “你什么修为,”青皮男子一指吴用,又一指自己,“我又是什么修为?” “还是说人类难道有什么办法能够跨越二者之间的鸿沟?我才应该是没有的,要不然刚才那些人就不会这般狼狈的逃走了。” 吴用饶有兴致地看着他,“你似乎很喜欢揣摩别人的心思。” 这家伙从现身起就颇多揣摩,一副将别人心思掌握在手里的样子。 青皮男子一耸肩,“这有助于保持思维敏捷,与斗战有益。” 吴用一笑,“那我也揣测一回,我听你的意思,似乎你们不曾见过我等人修?” 青皮男子低头沉吟,“是我刚才说‘人类难道有办法跨越鸿沟’这句瞧出来的吗?唔……看样子我还得多加注意自己的言语说辞。” 吴用闻言一笑,“你这句话等于是对我的疑问做了确认的答复。” 青皮男子一愣,高抬起手——“啪”! 他一巴掌呼在自己脸上,下半整个被打烂,碎骨头脱挂着皮肉,牙齿碎烂,青黑色的血液滴滴答答淋漓不尽。 “堪……漾紫……” 他揉了揉两侧脸颊下方,似是按到了什么特别的穴位,烂了的皮肉、牙齿、筋膜开始迅速老化,从脑袋撕裂脱落,啪嗒啪嗒掉进底下枯林之中,然后新肉生长,下巴转眼恢复如初。 青皮男子摸着新长出来的下巴,捏了捏下颚骨,咧嘴笑道:“看样子,我还得好好管住自己的嘴巴。” 吴用回以一笑,“你要是管住嘴巴,那我还怎么知道我想知道的事情?那我只能自己动手了。” …… 第487章 杀败! 青皮男子饶有兴趣看着吴用,“到底是什么给了你如此信心?莫非人类之中当真有能够跨越守明与褪死之间这道鸿沟的办法……哦,我错了,你们是叫金丹与元婴吧?” 吴用耸肩。 青皮男子神色逐渐变得兴奋,“某叫栾谅,你叫什么?待会可别让我失望!” “峨眉,吴用,”吴用手掌竖起,比出个暂停的手势,“一个问题,你不记得自己出玄通山以前的事情了?” 栾谅一愣,皱眉道:“玄通山以前的事情,我……” 他话音戛然而止,眼神中流露出一丝茫然。 吴用意味深长说道:“原来你自己根本没意识到这个问题,是因为脑袋里的禁制让你完全忽略了这件事情吗?” “脑袋里……禁制……”栾谅大脑彻底宕机,双眼直勾勾盯着前方,全无焦点,吴用的话令他不住往脑海深处探索,想要找到些什么解释。 “对啊……进入玄通山前的我……都做了些什么?” “我没有相关的记忆……为什么我会知道自己的名字……” “我没有相关的记忆……为什么会知道自己要来做什么?” “我从哪里来?” “我……呃……啊!啊!啊啊!” 他抱住脑袋开始惨叫。 邯鼓嘀咕道:【娘的,这禁制邪门的很,你脑袋里如果也是这种禁制……我不知道该要怎么办。】 吴用眼皮一跳:【找我白师伯。】 邯鼓哼声:【他也不见得能帮你,你不懂禁制,更不懂要在人的脑袋里设置这等禁制的难处,以我的手段,就算成功,这人的脑袋也要被搞烂,可没有这般完美无缺。】 【完美无缺……】听他像是在说艺术品,吴用嘴角一抽。 伏龙剑罕见地赞同:【他说的没错,事情有点不对劲,你接下来小心行事。】 吴用点头,见栾谅仍旧在抱头惨叫,喊道:“喂,栾谅,想不想得起来?要不要我帮你一把?” 栾谅停止惨叫,缓缓抬起头,沙哑着喉咙,嘶声道:“这件事情容后再说,我要先将你杀了!你害得我好痛苦!” 吴用看他双眼血丝密布,几若癫狂,暗骂一句,没想到把这家伙逼急了。 栾谅狂叫一声,双手猛地合拍,身后一阵青灰色云雾疯狂涌动,如龙似蛇,互相卷缠着袭来。 “好冰寒的雾气……” 这云雾扑面而来,堪称冻彻天地,吴用甚至感觉自己浑身的血液都停滞,四肢僵硬,他两眼一瞪,膻中穴血气狂涌,炽热的血气顿时游贯全身,在云雾要将他吞噬的那一刻,闪身离开的原地。 “跑?”栾谅嗤笑,猛地抬头,两道碧紫匹练袭来,轻盈如纱,但却带着摄人心魄的杀意。 ——咚! 栾谅不闪不躲,任由碧落紫陌斩来,铿……铿! 没想到双剑合斩在肩头,他纹丝不动,甚至连他的衣衫都没有割破。 吴用不为所动,高举起拳头,血气涌动,结结实实一拳砸到栾谅的胸口。 栾谅这回身躯一颤。 栾谅冷眼瞧着吴用,“你法力够强,寻常圣族恐怕的确挨不了你这几下,但你不会忘了我的修为吧?你不会以为这就能与我抗衡吧?倒是你的肉身有点意思……” 青灰色云雾缭绕,缠向吴用的拳头,吴用面不改色,足尖一点,腾空而起,轻易躲过,低头看着自己的拳头,“褪死境界果然非是金丹能敌,还是得铤而走险啊……” 【小心。】邯鼓郑重提醒。 吴用点头,抬头看向栾谅。 栾谅眉头一挑,欲待讥讽,没想到吴用的气息居然开始急剧攀升,转眼的功夫便突破金丹,达到了元婴修士的水准! “你做了什么?!” 栾谅当真一惊,难道人类修士真的有什么办法跨越这两重大境界只见的鸿沟!? 这闻所未闻。 “不……你肯定是金丹修士,你到底做了什么?你的气息不对劲!难道你使用了某种提升实力但后遗症巨大的秘法?” 吴用的气息令他无法理解,确确实实远超出金丹修士的水准,堪比元婴,但又好像少点什么,唯一他能够肯定的是,绝对不是正常的元婴! 吴用伸出双手,默默感受一番,轻叹道:“第一次完完全全催动啊!” “装神弄鬼!”栾谅眼神转而凌厉,诀目一掐,他的身体凌空而起,宽大的衣袖与裤腿中喷出一股股的灰绿色云雾,与天空中的云雾融合在一起。 “浮云朝露!” 灰绿色的云雾散布天幕,逐渐稀薄,转而变成水雾,浸湿了这方天地。 满山的枯木被鲜绿色的“水珠”腐蚀,嗤嗤作响,仿佛是三伏天的坚冰一般融化,“树液”滴滴答答落在地上,一个歪曲扭斜的不真实的光怪陆离世界呈现在眼前。 “有毒!” 吴用紧闭浑身气窍,放出碧落紫陌,剑光虹化,遁身其中。 “若影昭昭!” 碧落紫陌在水雾中飞速巡游,将云雾全数荡开,点滴不沾,恍惚间,一个个巨大的碧绿、萤紫的狰狞鬼影在其中悄然显现。 “装腔作势!”栾谅不屑的声音在云雾中响起。 然而,下一刻,这些鬼影张牙舞爪,疯狂撕咬起云雾,竟然真的被撕扯、绞断,袅袅云雾仿佛是一张绿色的画布被抓挠残破,漏洞百出。 “你这两口是什么剑!”栾谅的声音变得惊怒。 青灰色雾气被绞碎之后,吴用显出身形,碧落紫陌在身侧兜转,保护他不让残剩的雾气近身,同时诀目掐动,身后一团黑影钻出来,疯狂扑咬向周围的雾气。 “你……”栾谅大惊,吴用居然有手段吞噬他苦苦修炼而来的绿毒寒雾! 这可是他的一身心血,不知道吞噬了多少敌手才能有今天的规模,被绞散也就罢了,灵力一转就恢复了,但是被吞噬,那可是回不来。 栾谅将绿毒寒雾收入袖中,但已然有一部分被啸灵影所吞噬,他本就被吴用三言两语闹得脑袋生疼,此刻再失自己精心炼养的绿毒寒雾,完全失态,人是惊怒交加,大声吼道:“混账!你居然修有我圣族功法!把我的绿毒寒雾吐出来!” 啸灵影仿佛听懂了他的话,巨大的嘴巴嘴角一勾,下巴一下一下抽动,发出无声的怪笑,飘回了吴用体内。 这仿佛是在嘲讽自己,栾谅不能忍,“纳命来!” 他单手掐诀,袖中绿毒寒雾再次喷出,集聚于天顶,轰隆隆作响,如夏日闷雷。吴用抬头仰望——“哗啦”! 一道毒雷打落。 吴用双手猛地攥紧,影蚀矛一左一右出现在手中,不同于以往任何一次使用这门法术,这两根影蚀矛此刻散发着令人心悸的灵力波动,几若实质,将周围的光纤扭曲。 “去!” 吴用抬臂送矛。 “嗖……嗖……” 两响犀利的破空声划过天际。 轰! 第一根影蚀矛与毒雷正面对撞,天地灵机翻滚,气浪如浪涛,自爆炸中心席卷而开,半空白云流散,地面枯木吹飞,沙石漫天飞舞。 咚! 第二根影蚀矛直勾勾冲进绿毒寒雾之中,发出一声闷响,紧接着天上下起了黑绿色的暴雨,噼噼啪啪冲刷在山头,将地面沙石与土木溶解。 栾谅眼睛一瞪,“这是什么神通!竟然能够吸化我的寒焦毒雷!” 这两根黑矛一根轰碎毒雷,一根炸穿雷云,将他的寒焦毒雷彻底化解的同时,把其中蕴含的灵力吞噬殆尽,只剩下剧毒。 他就没见过这么霸道的法门! 栾谅脸色终于变得凝重,对方接二连三破解他的神通,尽管一身法力怪异,但确确实实是有等同褪死道行的实力,他不得不慎重对待。 不假思索,他单手往后脑袋一摸,一片白色光霞飞卷而出,形成一层白幕护住全身,抵挡轰炸产生的冲天气浪。 紧接着调动全身灵力,手冲空中绿云一点指。 毒云中闪过一刹刺目的绿光,紧接着又有一十二道醒目的绿色毒雷在其中酝酿,先是其中四道狠狠劈落。 吴用扬手,天青如意盾飞至头顶,巴掌大的三角玉片放出温和的白光,形成一幢立体的三角光体将他笼罩在内。 哗啦! 四道毒雷同时炸落,天青如意盾表面一颤,与其一同湮散。 【小心,这毒雷有些门道,一波强于一波。】邯鼓郑重提醒。 【省得!】吴用沉声一喝。 这天青如意盾乃是差一点就能够进阶成法宝的防御法器,专擅防守,被这毒雷一轰便散,之前从未有过,还是以他现在的法力所催动,哪里还能不知道这毒雷的厉害? 轰隆隆……又有四道毒雷在云光中闪动,哧啦! 第二波四道毒雷炸落,比之之前的四道粗大,封闭吴用东西南北四个方位,挟以剧毒和冰寒而来。 吴用收起天青如意盾,右手掐诀,牙齿咬破左手拇指,将血擦在自己的眉心,喝道:“灵吼波!” 一个黑色的虚影浮现于他的头顶,模模糊糊,影影绰绰,依稀可见其表面有层层叠叠泛着金属光泽的鳞片与粗大的鞭尾。 黑影中抬起一看不清面貌的狰狞兽首,仰天一声嘶吼——“嗷!” 一道肉眼可见的黑色波动从其口中喷出,叠叠层层推进,与四道毒雷撞在一起。 毒雷洞穿第一层波动……第二层波动……第三层……但到第四层时候,势头消弭,堪堪冲破之后,彻底烟消云散。 灵吼波则继续冲向毒云,栾谅八艘张猛地一压,口中厉喝:“落!” 哐嚓! 第三波毒雷终于炸落,粗大如水缸的泪光一气轰碎波动,直坠吴用头顶。 感受到毒雷中蕴含的狂暴灵力,吴用眉头不由得跳动,手拍剑匣,碧落紫陌腾空,急速旋飞幻化成虹光,变成一道长虹,狠狠朝雷光斩去。 轰! 剑光与雷光交错,一道如虹,长直锋锐,四道如蛇,弯曲狂舞,交缠碰撞,爆闪出刺目的光芒。 意外的是,雷光稍胜一筹,四条青蛇紧紧缠住虹光,纵是浑身破碎,也不肯放松,终于在最后一刻将剑光挤碎。 “给我死吧!”栾谅面色狰狞。 吴用却似乎早有所料,满面平静,任由仅剩的雷光轰落,将自己吞噬。 呼…… 云流雾散。 栾谅松出一口气,目光翻滚气浪,转身便欲离开,追击其余修士,但这一扫,却令他的表情僵在了脸上。 翻滚的气浪淡薄些许,一个身影若隐若现。 “你……” 只见吴用站在原地,身外有一层血色光晕似潮汐起伏,整个人如同沐浴在血色眼光下的仙神,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威势。 “你竟然能接下我的十二重寒焦毒雷!”栾谅倒吸一口凉气,再也无法掩饰目中的骇然。 吴用闻言,目光中日月隐动,没有回话,只见身形忽然一晃,毫无征兆的消失在了原地。 栾谅大惊,袍袖一挥,诀目变动,绿毒寒雾中搅起一阵狂风,将自己笼罩在内,遮藏身形。 下一刻,吴用身形出现在绿毒寒雾之中,同时身后碧落紫陌爆射出剑匣,横劈竖砍,数不清的碧绿、荧紫剑光狂风暴雨般激射而下。 剑光所至,附近的绿毒寒雾被斩碎、荡散,空中嗡鸣大作,一道道锐利的剑痕交叉闪现,仿佛剑光斩的不是虚无的毒雾,而是切切实实的皮肉! 源源不断的剑气疯狂搅动下,绿毒寒雾被斩成无数的碎片,藏身于毒雾中的栾谅无处可去,闷哼一声,狂风散去,栾谅一脸惊慌的出现在半空中。 接连在吴用手上吃瘪,这是他从未设想过的,他发誓自己在动手前绝对没有想到过自己回落入如此地步。 人一旦心里产生从未设想过的悬殊落差,慌乱是本能产生的,阴鬼也不例外。 他重新荡出一股绿毒寒雾,不顾三七二十一,转身就跑。 “此人……非我能敌!” 栾谅惊慌失措,催动浑身灵力夺路狂奔,但没有多久,他便被身后传来的一股炽热所警醒,猛然回头,浑身散发着潮汐般血色气焰的吴用正笑着看他。 “阁下何故逃跑?” …… 第488章 烧神庙 眼看吴用不声不响贴近自己,栾谅不由得惊吓,忙把绿毒寒雾一震,借着反作用力与吴用拉开距离,往低空坠去。 却是吴用身上的气势太过旺盛,逼迫的他受不了,这不是法力高深所带来的威势,而是吴用周身那血色的潮汐气焰,简直如同一口炽热的火炉,放在他身上烤。 栾谅坠向山地,松出一口气,抬头望天,却不由得愣住,那里哪还有吴用? 一股逼人的炽烈再次从身后传来,他面色剧变,乘空转身,袖中喷出绿毒寒雾。 然而吴用的速度比他像的还要快,他的手尚未抬起,一只拳头便在眼中急速放大,撕烈空气,“咚”一声锤在了他的两眼眉间。 嘭! 栾谅身体如皮球一般炸向空中,飞出近百丈远,云流雾散。 他疯狂咳出墨绿色的血,一手按着深深凹陷的前额骨,歪斜了的眼神中流露出惊惧,如果说之前逃跑还是因为自觉不能力敌,那吴用这一拳,则是彻彻底底把他打怕了。 栾谅头晕目眩,只能借着冲势跑路,可让他绝望的是,下方包裹在血色气焰的身影后发现至,已然追过了他,冲到他的上方! 吴用双手十指握拳,身体反弓,双拳举至脑后,脊椎如同一根绷紧的弓弦——猛地收腹,双拳仿佛锤头,狠狠夯砸落下。 啪! 不偏不倚,双拳落到栾谅的肚子上,栾谅犹如脱线后被挂上了一块巨石的风筝,轰的一声“吊”向地面,狠狠砸落。 瞬间,强大的冲击波扩散开,掀起漫天的灰尘与碎石,栾谅在地面上砸出一个深坑,周围的坤林全都被掀翻摧毁。 栾谅口中狂喷鲜血,胸腹以下传来剧痛,他挣扎着抬头,只见被吴用击砸中的腰部已经断裂,靠着脊骨勉强没有断成两截,但看脊骨之间连着的血髓,分明也已是强弩之末。 “呃……” 栾谅颤抖着用手肘撑起身,掐了个诀目,试图修复身体。 脊骨颤动,血髓激抖,剧烈的疼痛令得栾谅倒抽一口凉气。 啪嗒……啪嗒……一串不急不慢的脚步声自坑洞上方传来。 栾谅脸皮一抽,咽了口唾沫,赶紧加速愈合伤势,但随之上方脚步声便戛然而止,沙石从坑洞边沿簌簌滑落,一些砸到他的脸上,一些掉进他断裂的腹腔内,与脏腑混合在一起,疼痛令他浑身一颤,栾谅又是倒抽一口凉气,却不敢大声喘息,不管三七二十一,只顾恢复身体,哪怕沙石被糅合进体内也不管,生怕被发现,可当一抬头,只见吴用正低头俯视自己。 “你……” 话没说完,栾谅最后看到的一幕是吴用嘴角淡淡的微笑,以及眉心处裂开的一只竖目。 …… 坑洞中,栾谅的躯体已经彻底冰冷,两眼空洞无神。 吴用盘膝坐在一旁,闭着双眼,打坐调息。 此刻的他面色煞白,气息萎靡不振,一副耗用过度的模样。 地上瓶瓶罐罐塞口大开,每过一段时间,他便要取出一些丹药吞服,恢复此役消耗的灵力与真元。 【你小子,这真的是令人没想到,同时催动这几门法决,竟然能有如此威力!】邯鼓啧啧不停,语气里丝毫没有对吴用受如此重伤而感到难受,有的只是按耐不住的兴奋。 吴用置若罔闻,默默炼化丹药药力。 他能够与褪死修为的栾谅正面交战,并非是他突破了元婴境界,而是走了一个捷径。 唔……倒也不能说捷径,“捷径”重点是得有“径”,但如果此前没有人走过这一条路,那也就不能称之为“捷径”了,该说是开辟了新道路才对。 之前几年,潜心修炼的时候,吴用曾经突发奇想,为什么自己要突破的时候,会引来天妒?天妒的是什么? 他如今身兼四套法门,《西升灵虚真一书》、《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擒龙形剑经》,分别在身体四大穴位百汇、祖窍、膻中、丹田凝练了妖丹、灵力气旋、血气、金丹。 按照白师伯的猜测,他是因为同时修炼了这些法门所以引来了天妒,是因为这些法力不能共存于一体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 他当时就突发奇想,如果是因为不能存于一体,那他试着同时调动这四门功法会发生什么?没想到的是,这一试,真的试出了难以置信的变化——四门功法如若互不干扰,在体内顺利运行,那么不知为何,他的法力能够飙升至元婴境界的水平! 第一次催动四门功法时,他并不是很习惯,法力在体内乱窜,险些行运岔气,酿成大错,走火入魔,好在及时中止。 但就是那么一瞬的功夫,他清晰的感应到自己的修为变化,甚至邯鼓与伏龙师叔祖也无比惊愕,因为这一变化他们也切实感应到了。 自这以后,吴用兴趣大起,每日功课做完,便一股脑开始钻研如何提高同时运转四门功法的成功率,增加熟练度。 难以计量次数的尝试,数不胜数的惊险失败,他终于能够将四门功法同时运转,并维持一定的时间,也就是这时候,他确定了,这做法真的能够让他短暂的将法力突破金丹与元婴的界限。 栾谅猜得没错,吴用真的有办法做到这一步,他用生命代价验证了这一点。 不过其实吴用心里是没有数的,因为他之前只试过在静定的状态下尝试这样做过,从没有投入过实战。实战中运转四门功法并提用各种法力,施展神通,难度与静定时候是截然不同的。四种不同法力的抽调,如何维持体内的平衡,对手的打击……各种外界因素会导致他的分神,因而吴用之前一直都对这一做法投入实战持保留态度。 直到今天,没有办法,他只好硬着头皮上了。 好在除了一开始的平衡有些难做好,但当他真的投入到实战中后,这股平衡反而让他拿捏得非常之好,他对体内的状况尤为敏感,对身体了若指掌,到后来极其自然,运转四门功法浑如一体,和操控一门功法几乎没有区别。 也正是如此,与栾谅的对阵比他预想中的轻松许多,各种法门层出不穷,放手施展,难以言喻的畅快。须知道这三年间,他全身心投入修炼,掌握了不少法门,今天第一次拿出来用,各种法门衔接无缝,颇有一种考核自己的感觉。 对付栾谅这褪死境界的阴鬼,完全是压败、压杀,酣畅淋漓,相比之下,之前秒杀那一群守明阴鬼倒只能称之为“开胃菜”了。 【嘿……不要高兴的太早,你看看你现在的身体,成什么样了?这你还没有全力施展一身本事,要是在这种状态下逼迫自己到极限,你以为自己能坚持多久?后遗症又会如何?】邯鼓欣慰之余,泼了吴用一盆冷水。 吴用对此心知肚明,和栾谅这一战雷霆霹雳,距离他使出全部本事还差得远,就这样他现在的身体已经需要如此温养,如果真真全力施展,战力绝对可怕,但身体会变成如何,真当不好说。 【而且要注意,突破金丹与元婴之间的桎梏……此事太过骇人听闻,你让他们先走是对的,如果暴露,后果不堪设想。】伏龙剑郑重提醒。 吴用默默点头。 他听过不少某某修士实力出众,以初入金丹的实力打败金丹第三重“坎离相交”的对手,并不少见,但能够以金丹第三重打败元婴的事迹……他从未听说过。 邯鼓与伏龙剑没听过,他师父和白师伯也没有听说过,可想而知有多么骇人听闻,如果传出去,别说魔道、妖族,恐怕就是道门那些人也会对他大感兴趣。 用前世的话来说,那是被发现就要被捉去实验室解剖的存在。 白师伯和师父也在出门前郑重提醒过他。这一法门不到危急时刻不得使用,一来从未实战过,对身体的负担绝对很大,其次被人发现的后果不堪设想。 吴用心下振奋,如今他的修为已经站在元婴这一道门槛外,师父之前可以睥睨金丹一击的护道法门已是无用,再要打入更高一层的譬如元婴境界的护道法门,一来对他的身体负荷太大,其次元婴与金丹修士有云泥之别,一击之力不一定能对对手造成致命伤害,因而如今他体内已经没有师父的护道印记。 吴用自认不是温室里长大的花朵,可这般总归心里没有兜底,如今他能够凭借自己的力量保护自己,心里说不出有多么的踏实。 【果然实力才是根本啊……】 吴用心里发出一声感慨,然后缓缓睁开双眼,试着捏了捏拳头,仍有些发虚,但至少已经恢复了七、八成。 他稍作调息,将地上的丹药收好,灵力恢复的最快,有啸灵影在,这里又有数之不尽的阴气,《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早已恢复完全。 适才催动的“若影昭昭”是碧落紫陌剑匣内刻录的剑诀,此法除了需要调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外,还动用了《西升灵虚真一书》的法力,相比之下,这门功法恢复的就要慢了点,不过吴氏法门与他说不出的合适,如今也已将将恢复。 真正消耗大的,其实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与栾谅正面交锋的手段,除了借了飞剑之利,再就是这门炼体功法的霸道了。 他在栾谅的毒雾中横冲直撞,硬抗那“寒毒十二雷”,其实是施展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中的法门,名为“烧神庙”。 炼体一道,吴用如今早已登堂入室,皮、肉、骨、血、髓练的通透,便是脏腑也没有落下,五脏主要功能乃是生化和储藏精、气、血、津液和神,故又名五神脏,又被称之为五脏庙。 所谓的“烧神庙”,顾名思义,催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法力,燃烧五脏庙内的精、气、血、津液和神,在短时间内提高肉体的强度、速度、力度,全方位提升战力, 这是一门增幅实力极强的神通,不过使用的后遗症也非常明显,五脏内的精要被燃烧,人自然就变得气虚体弱,使用的时间越长,人就越虚弱。 唯一的好消息是,吴用的体魄得益于当年邯鼓的全心全力温养,天生就比一般人要强壮,也意味着他的恢复能力更强。 “呼……” 吴用一手撑着膝盖起身,来到栾谅身边,一掌拍在他的眉心祖窍。 哗啦…… 一堆东西散了出来,先是一粒墨绿色的灵晶。 “褪死阴鬼的灵晶……” 对吴用而言,这是大补之物,他把这枚灵晶往空中一抛——啸灵影从背后冲出,一口叼走,围着吴用转了两圈,这才归附入体。 吴用默默接受啸灵影传来的灵力,蹲下身子开始整理地上一堆东西。 这其中最值钱的要数两样东西,一件是只短口茶壶,通体乳脂白,表面雕绘着一种他从未见过的异兽图案,他研究了下,本以为是样法宝,可一打开茶壶盖子,里面氤氲着一种极具腐蚀性的黄色毒烟,凝而不散。 另一件则是口葫芦,本以为也是件法宝,没想到还是一件容器,内里装着一种细砂,入手很沉,一开葫塞,便飘出来一股恶毒的臭气。 【这家伙估计一身本事都在他那叫什么“绿毒寒雾”上,这两种都是毒料,估计是拿来修炼用的,你收好吧,还算有点价值,其他就没什么值钱的了。】 邯鼓看着地上其他的东西,基本都是些可有可无的辅料,一眼认出来是栾谅修炼用的,没什么值钱的玩意,骂了句“亏本”。 吴用将茶壶和葫芦收好,然后挑挑拣拣,把几瓶恢复灵力的丹药收好,然后飞出坑洞,一脚跺在地面——哗啦啦……沙土翻落,将栾谅的尸体掩藏。 他抬头看向天边,左右认了个方向,腾空而起。 “至少不是一无所获。” …… 第489章 伏龙的担忧 吴用飞遁在云层上,一路往西北方向行进。 击败栾谅,除了几件可有可无的灵材,并非一无所获,邯鼓当时在坑洞边掌控了他的身体,进入栾谅的脑袋里搜索情报,至少一些猜想得到了验证。 之前在肉皮鬼脑袋里没有找到的答案,栾谅脑袋里依旧没有,这些阴鬼确实不知道自己的过往,他们唯一记得的便只有要来狩猎法阵内的人类修士。 这个念头——或者说命令,几乎占据了他们的大脑全部,禁制的存在令他们彻底忘记了自己的种种过往,并且本能的会心理暗示自己这一切没有任何问题,避而不想。 当邯鼓再要深入查探时,栾谅脑袋里的禁制崩溃,直接就将他抹杀,和肉皮鬼的情况一模一样。 因是之故,吴用先前猜测自己之所以失忆也是因为这类禁制的缘故的可能性大大增加。 但如此一来,又引申出了另一个疑问:如果他也是被如此遮藏或者抹消了记忆,那为何这些阴鬼是完全记不得离开玄通山以前的事情,而他消失的则只有那三年的记忆? 他清楚记得自己的名字、来历、一切相关的过往——除了那三年不确定倒是是不是在玄通山内,还是去了山底更深处。 这点解释不通。 这也是为何吴用只把这一点当成推测,而非认定的事实看待。 假如不考虑自己情况为何会不一样,那么接下来问题就出现了。 首先,谁在他们脑袋里设下的禁制?为什么要设下这样的禁制? 其次,是要对他们隐瞒什么?还是说为了不让别人查探到什么信息? 毋庸置疑,确实是有“人”要对他们隐瞒某些信息,同时也是为了防止第三者的查探,但这样考虑就又有一个问题,隐瞒某些信息可以理解,但为何要将以往所有的经历都掩藏? 吴用仍然想不通。 【假设我猜想的是事实,之所以要将离开玄通山前的记忆全部封禁,是为了保护在此之前的某件或某些事不被别人知晓,那为何要将连自己名姓或者别的过往也全部掩藏了呢?】 他心下说道,也不只是在说给自己听,还是给伏龙剑或者邯鼓听。 邯鼓想也不想,脱口而出:【不知道,为了稳妥起见?】 【稳妥起见……】吴用沉吟片刻。 【为了稳妥起见,换做是你,你也会把他们脑袋里不想暴露的事情的相关所有都给掩藏,但会做到这般地步吗?】 邯鼓不解:【你想说明什么?】 吴用眉头一挑:【这样做就几种可能,一,对方手段不行,想要掩藏相关的信息,但牵扯到太多,唯恐被人捉到蛛丝马迹,所以干脆全部掩藏,一劳永逸。】 【不可能。】邯鼓马上否决这一观点。 吴用点头,对此没有异议:【没错,你也说了,即便换你来,也做不到这样的地步,对方的手段必然超绝,不可能是因为做不到而行之草草了事,既然如此,便只剩下一个可能了……】 【嗯?什么可能?】邯鼓被勾起了兴趣,他知道吴用聪敏,想听听他有什么有意思的论断。 【这意味着无论是那肉皮鬼,还是栾谅,亦或是别的阴鬼,他们的记忆每一时刻都很重要,一旦被外人知道,立马就要暴露,所以那设下禁制的人才会将他们的所有记忆封存。】吴用意味深长地说道。 邯鼓:【每一时刻……那会是什么?】 吴用耸肩:【我不知道,你觉得呢?】 邯鼓良久不语,好一会儿,他反问道:【那为什么你能记得自己三年前的种种?】 吴用叹道:【这就是问题所在了啊……】 要么就是他的推理方向完全就是错的,要么就是在他身上有什么不一样的存在,根本说不好。 【因为你是人类?因为你是吴氏弟子,而这玄通山是你的故乡?还是说……因为你在玄通山内的三年就是你的始末“一生”,而肉皮鬼、栾谅他们的始末则是自幼至今?整段的记忆被遮藏了?】邯鼓一连抛出几个可能。 【你说的每种猜测都有可能……】邯鼓每给出一个猜测,吴用都觉得是正解,无从反驳,但也无从证实,只能苦笑。 【或许玄通山这一趟真的有必要去。】伏龙剑忽然开口。 吴用不能再赞同,原本四派此次行动是不准备进入玄通山的,甚至也不准备靠近玄通山,所谓的“用阵盘消解阴气”也只是为揪出各派队伍内的阴鬼而撒出的“饵料”,四派是准备将入阵清剿阴鬼当作一项长期任务来做的,磨练弟子,但现在嘛…… 【要去!我倒要看看究竟是怎么一回事。】邯鼓更是举双手赞同,衡闾吴氏灭族的始末,他是一定要调查清楚的,。 【但你要做好准备,小心行事,从各派所有人都被分散起我就觉得不对劲,此行凶险。】伏龙剑郑重说道。 吴用心头一动:【师叔祖在想什么?】 【我在想……】 伏龙剑沉吟。 【此次行动由我们大陆东南方向的四派直接参与,实则是由洲陆上八大派统筹议论的结果,其中白也与扶摇国摇光山掌教陈平光决议是否实施。】 【摇光山看家绝学《斗罡秘录》分为上下两卷,上卷是修炼法门,下卷则是禁法相关,卦算有其独到之处,而陈平光此人,字亮之,号尘微道人,举子出身,读书人,弃学从道,法力极强,亦擅推衍算术……】 半天没听到重点,邯鼓急性子,忍不住催促:【老龙你到底想说什么?】 没有理会他,伏龙剑接着说道:【我在想的是,白也和陈平光如今是天下算术最高明的两人,尔今的情况,他们到底有没有算到过。】 邯鼓禁不住嘲讽:【我说老龙,你当真昏头了吧,他们再能算,能算到事情的确切发展?】 伏龙剑淡淡说道:【我当然不是这个意思,但他们大致能算到事情可不可为,我就是不信他们能算到如今的变故,所以才有此疑问。】 吴用皱着眉头问道:【师叔祖,你是指……我们所有人被分开这件事情?】【嗯,所有人都被突如其来的变化分开,阴鬼继而出动,分散突破四派弟子,原本你们入阵是为了清剿阴鬼,现下反而调转位置了,你们成了被狩猎的一方,白也和陈平光有算到这一点吗?】伏龙对此表示怀疑。 邯鼓更懂禁法,听了这话,他若有所思道:【要说算到这一件确切的事情,肯定是不可能的,除非是你峨眉老祖杨抟在世。你的意思是……怀疑白也他们两人没有算到这一变故?误判了此行的可行性?】 伏龙剑意味深长地说道:【又或者说是他们的算术被干扰了?】 邯鼓愣神,轻声呢喃:【那可就糟糕了啊……】 吴用不懂卦算之术,但邯鼓和伏龙剑这段话的意味却不能再明了,顿时警戒心大起:【什么意思,师叔祖,你是说……我们被阴鬼算计了?】 【阴鬼让我们误以为入阵清剿之举可行,其实打的是将我们一网打尽的主意!?】 【有这个可能。】伏龙剑没有说的太绝对。 吴用心中登时一沉, …… 扶摇国,沐浴在阳光下的摇光山如同翠绿的玛瑙披上了一袭金色的纱衣,熠熠生辉,远方白鹭横空,浮飞于层峦叠嶂的山脉之上,云朵在天空翻滚,仿佛置身于仙境。 四方开阔的院子内,一名面目清秀,身着蓝衫,头戴方巾的书生正左手压着一席宣纸,右手手握毫笔,站立在书桌前落笔生花。 挥毫泼墨中,行云流水,挥洒自如,恰到好处,只是短短片刻,半页意境深远的字帖便跃然纸上,可就在他蘸墨后准备再次落笔之时,忽然一声脆响——啪! 笔头断了。 书生瞳孔猛地一扩,抬头端详断笔。 “这是何故……” 他沉吟片刻,将断笔搁到笔架上,用镇纸把半帖字压好,走出院子外,来到山崖边,微微仰首,展望天际远方。 他闭上双眼,深吸一气,缓缓呼吐,然后单手负于背后,右手一抖,将衣袖搂至肘弯,指尖开始有节奏的翻飞、对掐,最后眉头轻蹙。 “分明无事,陈某何故心忧?” 起算无所得,他伫立原地良久,摇了摇头转身回进院子内,重新从笔架上取下一支毫笔,提笔练字。 …… 与此同时,大晋,峨眉,金顶观。 “此事可行,你看着来办。”正与六师妹沛山吃茶聊着有关山门要务的白也手托杯盏,另一手用茶盖摒开茶叶,毫无征兆的,杯盏“咔嚓”一声裂开,半边掉进了茶水之中,清亮的茶汤溅到衣襟上。 “师兄!”沛山真人面色不由得一变,“此非吉兆!” 白也面色无动,轻轻将半边茶盖也一并丢进了杯子里,然后抬头看向东北方向,若有所思,目光似乎要穿透金顶观宏伟的屋顶。 片刻后,白也若无其事回首,对沛山真人笑道:“师妹,你刚才说的事情很有必要,便即安排下去,一切由你做主,但需要注意……” “可是……师兄,”沛山真人不等他说完,忧心忡忡指着茶盏,“这……” 白也却置若罔闻,淡淡说道:“一盏茶而已,再泡一壶就是,茶具碎了,再取一副就行。” 他说着便将茶几上的茶盏推开,连带沛山的半盏也一并收拾到一旁,然后从茶盘上重新取下来两副茶具,用木夹捻了一嘴茶叶,轻轻抖入茶壶之中,倒入如山涧涓涓溪流的泉水,掩好壶盖,起火烹煮。 沛山本还想说些什么,可见到师兄这般模样,心里不知怎么就安定了下来,再没疑问,静静坐着等待水烧开。 水壶“呼呼”鸣响,她接过白也递过来的新茶,再才说道:“师兄,我方才说的事情有一些打算,你帮我合计合计。” 白也颔首,“此事是要好好准备……” …… 按照计划,让程云他们先走后,约定好是在衡闾吴氏族地的外围碰头,吴用认准方向后全速前进。 沿途没有遇到阴鬼袭击,倒是发现了不少激烈打斗后留下的痕迹,粗略一扫,他便看出来是人类与阴鬼动手所留。 “不容乐观啊……”看着洒落四方的血迹与一些零零散散的法宝、法符碎片,吴用不禁发出感慨。 显然,被阴鬼突袭,分散了大部队,四派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损失惨重。 一路往西北方向行进,逐渐靠近吴氏族地,走着走着,吴用却发出了一声轻咦。 无他原因,因为随着越来越接近吴氏族地,打斗的痕迹也越来越多,仅仅只隔了数里地远,就出现了好几处,并且分明是不同的人出手的。 其中尤以一处湖岸边的打斗痕迹最为明显,三十来丈宽阔的河道内的沙砾彻底都被高温所熔化,冷却后凝结,重新结晶,变成了亮晶晶的一层薄薄晶壳,而在河道的中央,有着一群阴鬼被焚烧殆尽的黑灰,尸骨俱存,依旧保持着生前的动作。他们有的手掐诀目,有的似要腾空而起,有的正伸手从怀中掏物,足可见将他们吞噬的火焰有多么炽烈,几乎瞬间就将他们焚尽,吴用御剑掠经,强风所过,骨灰漫空飞舞。 “看这火焰的强度,必然是元婴修士出手,四派里面修有如此火法的只有那离火道的岳蕾,这是他出的手。” 吴用一眼认出动手之人的来历,继续前进,紧接着就又见到了一处明显是岳蕾动手所留的场所。 他按驻剑光,环顾四周,眼中却流露出一丝疑惑。 “奇怪……” 前一片河道处的晶砂可以看出岳蕾动手时的控制力极强,火力完全集中在目标区域而不外泄,但现在? 这是一座荒山边,半面岩壁都被高温所融化,熔岩顺着山壁淌下,一部分堆积到了崖脚,呈现出不规则的阶梯状,一部分则在山壁上就已经彻底凝结,犹如蜡泪,珊瑚礁般。 …… 第490章 汇合与变故 除此以外,山脚下不少岩石被烧得焦黑,一部分熔化后冷却干结,一部分则维持着原本的模样,周边零零散散的枯枝犹如燃尽的火柴,散乱一地,灰烬到处可见。 整面山壁被烧熔了两、三丈深浅,如此为例,毫无疑问是岳蕾出的手,吴用可以想象,岳蕾在这里对着山壁的方向轰出了一蓬火焰或是类似的神通,威力极大,但不知为何,她没有控制好,火焰散乱四溅,只看周围的乱象可见一斑,没有之前那般集中。 他也不认为是术法本身就是这样,越高层级的术法,越是“有迹可循”,即便是看似混乱,也绝对蕴含着一定的规理,而这面山壁上的火焰不一样,多处都表明岳蕾是没有做好控制。 “是什么事情令她措手不及?还是过于愤怒,没有做好控制?又或者说……她受伤了?”吴用心下冒出来几个猜想,思考无果,又看了眼这片区域,缓缓腾空而起,继续往吴氏族地赶去。 接下来沿途所过的区域,依旧是有不少战斗的痕迹,不过和岳蕾那一处相比规模就要小上许多。 吴用御剑行进,没有再发现岳蕾动手过的痕迹,不多时,便来到了当年来过的吴氏山门外,此处原本那郁郁葱葱的苍翠山林此刻早已变得荒芜惨淡,只有那几座凉亭石歇仍然维持着当年的模样,没有了爬满的青苔草藓,更显其貌,但也透着一股荒凉。 按照约定,峨眉众弟子是在这里汇合,但此刻没有一人在此,倒是有几处动手的痕迹。 吴用暗感奇怪,“绝没可能一人都不曾抵达这里,必然是提前进去了。” 周围的打斗痕迹很明显,仅仅只是在入口位置,他就已经望见了远处还有不少,毫无迟疑便飞进其中。 这会儿已是靠近玄通山,吴用压缓遁速,忽然,前方传来了一串打斗声,他心头提振,纵剑前去,只见半空中有三个人影与五头阴鬼正在拼死缠斗。 “章师侄?” 吴用立马认出了其中一人,不是别个,正是章安,另外还有庆山观的苏山以及清瑶宫的崇晴虹。 章安正自专心动手,忽闻有人叫唤自己的名字,一扭头,见到吴用,不由得一愣,然后大喜喊道:“吴……吴师叔!我就知道你没事!” 就连一旁的苏山和崇晴虹也是一愣,随后露出了欣喜之色。 “我能有什么事情?”吴用把他们的反应看在眼里,心下奇疑,欲待再问,转见五头阴鬼中立马飞来了一头,便先不理,纵剑上前。 “幽影重蒙!” 碧落、紫陌斩出漫天剑光,须臾布满长空,吴用拳头一捏,剑光收紧,如一张铁丝网,转眼就将这头阴鬼给搅碎成了飞灰,残骨不剩,随后他飞向三人。 “我来。” 章安一瞧,见到那阴鬼居然只是一个照面就败亡,登时大喜过望,一旁的苏山与崇晴虹则满脸惊色,二话不说,推到了一旁。 吴用掐动剑诀,嘴里轻声念道:“若影昭昭!” 双剑泼洒,剑光如水,变幻之间,一个个巨大的碧绿、荧紫的狰狞鬼影悄然出现,张牙舞爪,扑向剩下的四头阴鬼,疯狂撕扯。 其中三头当场被鬼影撕碎坼裂,有一头反应快上一步,在剑光舞动之时便远离了中心,真给他逃了出去。 “哪里跑!” 章安怒吼一声,振剑而起,以三敌五他们落在下风,但捉对厮杀,他怕过谁?而且这头阴鬼被吴用的手段给骇到,根本无心再战,勉强抵抗了几下,便被章安斩落马下。 章安提着尸体,来到吴用身边,一掌拍在这头阴鬼的眉心,哗啦——灵晶以及一堆材料都飞了出来。 “师叔,你要哪些?” 吴用摇了摇头,“你们自分。” 章安嘿然一笑,毫不客气将灵晶以及一种材料收好,然后给了苏山和崇晴虹。苏、崇二人犹豫了下,对吴用道了声谢,也不挑挑拣拣,就近取了东西收好。 章安看向洒落地面的阴鬼灰灰,嘴里啧啧可惜,“他们身上的东西随灵窍一起被师叔斩毁了……” 苏山忍不住感叹,“吴道友果然如程道友所说那般实力惊人。” 吴用看他,“程道友是哪个?程云?他也过来了,人呢?你们怎么会在这里,我记得当初大家被隔散,徐师兄说过都在吴氏族地外汇合,你们为何闯了进来?” 苏山点头,“是程云,此事说来话长……” 吴用立马打断他,“那就长话短说。” “是!”话说到一半被喝断,苏山丝毫没有露出任何不满,反而毕恭毕敬。 原来,不只是峨眉约定在吴氏族地外汇合,别派好多人也都是如此打算,毕竟这里是终点目标,大家还有任务要完成,遂摸着方向就来了。 苏山、章安几人很幸运,被分隔开后,两人位置距离不远,再还有崇晴虹,很巧的走到了一起,三人汇合,当即赶往吴氏族地入口。 他们沿途也遇到了阴鬼的袭击,但有惊无险,顺利击败了敌人,安然抵达后,发现徐飞严和郁薇等人已经在此等候,还有寒潭派与离火道、阴景宫三派的弟子。 一行人汇合,自然无比振奋,众人也意识到了阴鬼的算计是要将他们分而破之,所以决定好一齐行动。 四派还交换了情报,尤其提到了魔门的存在,一部分人已然照面,但一向和道门弟子要死要活的魔门并不恋战,反而全部避开了走,这叫人摸不着头脑。 最让大家震惊的便是寒潭派弟子说队伍里混进来了一头阴鬼,原本是九元宫的秦羽,这当场炸了锅,一时间所有人猜测是怎么一回事。 各种猜测纷呈竞出,有的说是进阵后他被阴鬼袭击,占据身体,有的说是在外界时候就被阴鬼给附身了,之前阴鬼不是在陆内闹得沸沸扬扬?最离谱的一个猜测是阴鬼就是专门跟他们进来的。 不管如何,这对他们四派而言不是个好消息,一时间人心惶惶。随后程云一众也抵达了这里,那离火道的葛方一听他们在讨论这个事情,当即把吴用告诉他们的事情给说了出来。 这一石砸落更是激起千层浪,原来门内早就知晓,知道有阴鬼在他们身边,众人顿时众人开始猜忌身边之人,原本凝结的队伍居然有了溃散的迹象。 四派领队只有峨眉徐飞严与郁薇在场,眼看士气受到了影响,徐飞严考虑再三,无奈之下,最终还是选择站出来告诉大家事实的真相,说队伍里有阴鬼混进来,其实四派高层早已有预料,不用过分担心。 【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邯鼓骂了一句。 显然,是在说葛方。 “的确是我告诉葛方他们这件事情的,但那是我当时要稳定他们因为和本派弟子分离而不安的情绪。”这件事情吴用确实做的草率,此外,也是没想到这葛方如此没有脑子,开口前不考虑所说的话会带来的影响。 章安三人一副原来如此的表情。 “然后呢?”吴用好奇事情接下来的发展方向。 苏山不想当着峨眉弟子议论峨眉领队,便看向章安,章安会意,在这里接过话头。 徐飞严深知公布真相的后果,告诉大家,这里的所有人都没有问题,不用互相猜忌,紊乱军心。 有人问他为什么,徐飞严回答说是吴用可以看出谁是阴鬼,他们心里早就门清,知道这里没有的人没有问题。 众人这才想起吴用的“特殊本领”,能够识别阴鬼,听说就连南溟一十二岛都将他请去搜查阴鬼。 但马上就有人觉得不对,如果吴用知道谁是阴鬼,为什么要等到进阵来后才揪出来?不能在出发前就帮助各派将这个隐患给拔除,而要如此大费周折又放饵料又放烟雾弹? 徐飞严没有正面回答,只告诉他们,因为这次阴鬼一开始隐藏的特别好,没有露出蛛丝马迹,等到进入阵内,才捕捉到一些线索,锁定了具体是谁。 有人想砸破沙锅问到底,弄个清楚,到底是哪些人有问题,但都被徐飞严含糊说辞给揭过,只告诉他们吴用最清楚,也不知道分开的这段时间吴用又有没有新的发现,他不想草下论断,所以请大家不要再问,至少他能够确认在现场的大家都没有问题。 吴用心下暗道一声聪明,他哪里分得清楚? 事实上,他之前的确可以通过说不清楚的直觉辨别阴鬼,但那不是绝对,其中有他无法解释的区别。譬如当初在南溟,他可以看出卑立、法念、百幽、单宜是阴鬼,但对于其他几头比如红长头、枯木几头阴鬼却无从辨明,为何会有这样的差异他说不清楚。 还有一点,吴用和师父以及白师伯讨论过,发现他所能够辨认的阴鬼,对方同时也会对他有相应的反应,就像当初混入离火道来峨眉作乱的那头瓮形鬼,吴用指认它后,它反过来说吴用为什么要帮助人类。 好像它们是一同类。 这里也包括卑立、法念、百幽、单宜四头阴鬼,他很明显和这四头阴鬼有说不清楚的感应,而红长头几个却毫无这种特殊的感觉。 此次来小极北,白师伯之所以没有将这一任务告诉徐飞严,便是因为考虑到他能够辨明阴鬼,但很可惜的是,没有在入阵前就阴鬼揪出来,是因为这些阴鬼是不能够当面就发现的那一批吗? 吴用心下八成觉得如此,但也没有完全认定,因为他对于自己能够辨明这些阴鬼的来龙去脉根本不了解。 按照白师伯的指示,徐飞严作为领队带领峨眉弟子,主要对外,而他在内部,以旁观者的角度观察阴鬼,看能否找到任何蛛丝马迹,如果发现无法区分阴鬼或者有别的什么需要协助的事情,那么可以随机应变,请徐飞严协同,具体由他来酌情安排。 章安说到这里,小心翼翼看向吴用,“师叔,所以你确实知道我们之中那些人被阴鬼附身了?” 这一问,苏山和崇晴虹一齐紧张地盯着他看。 吴用毫不迟疑道:“没错,我当然清楚,也告诉了徐师兄。” 章安三人松出一口气,接着往下说。 葛方一听吴用的名字,当时就冷着脸告诉他们,吴用已经亡故,死在了一头褪死阴鬼的手下,因为逞强要断后。 徐飞严震惊当场,连忙追问此事真假,直到从和他们一起回来的程云与谢行口中得到肯定的答复后,整个人都变得恍惚,郁薇也再三确认才敢相信这一事实,变得一言不发。 “这葛方真不是东西,居然造谣说吴师叔你亡故了!”章安破口大骂。 苏山犹豫道:“可我看程云道友的反应不似作假,他断然不会配合葛方糊弄所有人,吴道友,这究竟是怎么一回事?你们真的遇上了褪死的阴鬼?” 吴用一脸平静地说道:“我们的确遭遇了褪死阴鬼,我也的确留下来断后,但那头阴鬼本事不济,一身道行有缺,为我所看破,这才将其击败。” “什么!?” “师叔,你……” “吴道友此言当真!?” 三人震惊得无以复加,别管什么道行有缺、本事不济,那总归是实打实的褪死境界,换成他们自己,没有人敢打保票说能从其手下逃生,更别说击败了。 吴用却淡定的仿佛这件事情和自己无关,只看了眼周围四下,问道:“后来呢?照你所说,大家应该都聚在一起,怎么吴氏族地入口没有人,都进来了,还只有你们在此?” “哦……哦!这个啊!”章安一阵恍惚,连忙甩了甩脑袋,捏了捏自己的面颊,确认自己真的在和吴用当面说话,不是听什么天方夜谭。 “再后来又有意外,我们等了一阵子,没想到离火道的岳蕾回来了,还带来了一个坏消息……” 听到这里,苏山、崇晴虹两人的脸色也逐渐凝重。 …… 第491章 实力相差悬殊 “怎么?”吴用注意到他们神情的微妙变化。 “严格说来,岳蕾并非是安然抵达入口,她是……逃遁来的。”章安一语惊人。 吴用眉头一挑,“她被阴鬼还是魔门追杀?” 章安接着说下去,“是被阴鬼追杀。” “而且还是被身边的亲友所追杀,一个元婴修士,当真不知该说什么好。”苏山唏嘘不已。 原来,岳蕾被追杀至此处,追杀她的人不是别人,正是她那位要好的师妹许元元。 禁阵变故,将所有人拆散,岳蕾与许元元也不例外。许元元不仅是岳蕾的师妹,两家师长还有故旧,因而关系极好。师妹与自己走散,岳蕾心急如焚,不顾被阴鬼发现的风险全力搜寻,幸而两人分隔的不远,几经周折后顺利汇合。 许元元受到惊吓,当时就抱着岳蕾不肯撒手,不过这番亲热模样,即便是岳蕾也颇感不惯,但想到自己这个师妹发生意外前还和自己闹了矛盾,闹起了脾气,结果差些就再也见不着人了,便也没有太过在意。 两人的感情比之前还要好上不少,简单沟通后,一路往衡闾吴氏山门入口赶去,一路集合途经遇到的各派弟子,倒是总和了一只十来人的小队。 当日天色渐暗,眼看目的地在即,暂时也不急着赶路,于是大家停下稍作休整,许元元尤记得之前突然分别所带来的惊吓,不肯离开岳蕾的身边,两人也不小憩,就在附近找了处山洞歇坐,有一茬没一茬聊了起来。 一开始聊的话题还都挺随意,后来许元元担心此行会不会再出现什么变故,于是问起玄通山相关的事情,自然而然就说到了阵盘。 许元元对阴景宫准备的阵盘大为好奇,提议想看一眼。 按照出发前的约定,岳蕾当然不能给别人看阵盘,必须保持阵盘的信息不被外泄,但架不住许元元对她撒娇,而且许元元看起来心情和状态已经比之前好了不少,她不愿扫兴,一想到之前被拆散时候的心急如焚,她犹豫了下,最后还是将阵盘取出来,并且给许元元做了简单的介绍。不过哪晓得许元元忽然暴起出手,一掌将岳蕾打伤,从其手中将阵盘抢夺走了! 岳蕾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脑袋里只有一个疑惑——为什么师妹要偷袭自己?为什么师妹要抢自己阵盘? 就是这犹豫的一下,她立马吃了第二掌,终于,她反应过来,眼前的“许元元”根本不是自己师妹,以许元元的法力,根本无法一掌打伤她。 吴用眼睛精芒一闪,“是阴鬼?” 章安点头,“是!而且是头褪死境界的阴鬼!” 这赫然是一头阴鬼,附身在了许元元身上,真正的许元元早已死亡。它眼见阵盘到手,欣喜若狂,当即将队伍里十数人全部轰杀,岳蕾愤然出手阻止,但却因为遭到偷袭,已是身受重伤,完全不是其敌手。 附身许元元的阴鬼杀人诛心,一边追杀岳蕾一边诉说他占据许元元身体的全过程,大致就是趁着众人被拆散的期间,意外找上了许元元,甚至都不需要骗她什么,直接显出原身,出手就将许元元抹杀,占据了她的的肉体。 这头阴鬼其实早就盯上了许元元,要说离火道这么多人中谁最能从岳蕾口中套出阵盘相关的信息,非许元元莫属,而事实是它也的确做到了,将杀害许元元的过程事无巨细描绘。 岳蕾得知师妹早已身故,又听得对方惨无人道的描述,怒火与急火攻心,本就重伤的她更是无力再战,最后落荒而逃。 吴用忽然想到之前路上见过的火焰焚烧痕迹,问道:“这事儿是发生在距离入口不远的一面山崖脚下?” 章安一愣,点点头,“是的,师叔你怎么知道……” “果然……”吴用颔首,“那里有元婴修士动手的痕迹,擅长火法,只可能是岳蕾,那一处的火焰焚烧痕迹明显控制不佳,威力散乱,和来时路上遇到的另外一处岳蕾动手留下的痕迹截然不同,要么是受伤之下动手,控制不好力道,要么就是事发突然,来不及反应。” 章安佩服道:“师叔,这你也看得出来吗?” 苏山与崇晴虹也是一脸的佩服。 吴用神色淡然,点了点下巴,示意他继续往下说。 “再往后……就是为什么我们会在这里的缘故了。” 章安的神色变得愈发凝重。 岳蕾奔逃至衡闾吴氏山门入口处,当即向徐飞严、郁薇求救,高呼“许元元”是阴鬼所附身,那哪里还需要多说?徐飞严和郁薇二人瞧见了立马上前迎敌,尤其是郁薇,一口无形飞剑操控得来去自如,出神入化。也不知道为她何杀意翻沸,打得“许元元”节节败退。 徐飞严和郁薇能够被派来阵内领事,自然本事不凡,正常情况下,一对一都够寻常阴鬼喝一壶,更何况两人协同出手。 “许元元”被死死压在下风,仅能护得自己周全,被逼无奈,它尖叫自己已经取得了岳蕾手上的阵盘与对应的操控方法,让附近的阴鬼赶紧出来帮忙。 这一嗓门喊出来,立马引起了多方能够反应,但谁也没想到,第一个站出来的竟然不是阴鬼,而是潜伏在暗处的一众魔道修士! “这一批魔道弟子数目远超我们想象,竟然共有二十来人,共七名元婴修士,剩下的全是金丹第三重“坎离相交”的境界。”章安脸色沉重。 吴用听了也是眉头微蹙。 魔道的人一出来,就表明愿意帮助对方拦下徐飞严和郁薇,前提是“许元元”将阵盘交给他们。“许元元”落败在即,哪管三七二十一,先答应了再说,魔门的人也不管它心里在打什么小九九,二话不说就出手。 这下子局面一下子反倒,魔门联手攻击,徐飞严和郁薇双拳难敌四手,以二敌七能够自保都已经是难得,其余弟子被魔门修士牵制,想走都走不了,转眼就出现伤亡。 千钧一发之际,寒潭派的乔沛、戴竹月,阴景宫的方元化、贺瑜、韩风,离火道的向涵亮,以及其他随行的各个小队伍先后抵达,加入战团,局面再一次被逆转。 可本以为这场战斗要就此落定的时候,偏生阴鬼又冒了出来,他们潜伏在四派弟子之中,悍然出手,统共五名,每一个都是褪死境界,轻而易举将身边的四派弟子震杀,配合魔门弟子攻击徐飞严等人,解救“许元元”。 四派弟子完全处于惊愕的状态,谁也不知道为什么身边的同僚会对自己出手,脑袋完全转不过弯来。除了之前从葛方口中得知原委的那些人,他们高声喊出“有细作”、“有阴鬼”这些话,期以提醒众人。 但场面本就混乱,三言两语根本说不清楚,有人误解,有人慌乱,有人不知所措,反而让本就糟乱的局面更加混乱。 最糟糕的是,就在这时候,吴氏族地内毫无征兆出现了一批阴鬼,它们二话不说,对四派弟子发起攻击。 这些阴鬼来的突然,有的从吴氏族地深处来,有的则是从外围包来,但明显和混入四派队伍里的阴鬼不认得。 几方人马第一时间就明白过来,这些阴鬼正是来自玄通山内的那一批,而非跟着四派潜入进来的那些。 四派修士虽多,并且还不断有人赶到,但总体而言是内外两方阴鬼以及魔道的主要攻击目标,岌岌可危。 局面混乱的不能再混乱,也正因此,吴用会在这里碰到章安他们,因为人全部分散了,战局拉得太开了。 吴用沉吟道:“现在状况如何?他们总共多少人。” 章安语气沉重地说道:“我们三个打着打着就凑成了一组,脱离了主战团,我最后看到的情况不容乐观,恐怕……这次凶多吉少。” “我倒是看了眼大概,”苏山想了想,“我们四派有八名元婴修士,那岳蕾重伤,阴景宫一名领队未到,他们才是已经凶多吉少,然后玄通山的褪死阴鬼共五名,混在我们队伍里的褪死阴鬼加上哪‘许元元’共六名,魔门的话……” 崇晴虹接过话,“魔门一共十名元婴,其中四方魔教各一人,血神山两人,无极欢乐宗两人,坎离道两人,另还有二十名魔门弟子,其他的话……就是玄通山出来的阴鬼,还带着一群低阶阴鬼。” 章安忍不住赞道:“两位观察的仔细。” 苏山却是坦荡,叹道:“有什么仔细?你是峨眉弟子,想的恐怕就是这种情况下要和阴鬼与魔道拼个你死我活,不出去了,总不算丢了师门脸面,报效山门,故而没有注意,我却是在想有没有一条生天之路,所以观察的仔细,可惜……恐怕这回凶多吉少,但也只能认了。” 章安一愣,没想到苏山居然说出了这一番赤裸裸的话。 一旁的崇晴虹同样神色黯然,心事重重的样子,显然苏山说的话也是她的肺腑之感。 吴用对此表示理解,章安是峨眉弟子,作为当世大派,峨眉自有担当,教育弟子也从来都是灌输的是舍己为人,治护天下苍生的理念。今次事发突然,章安没有关注其他,只知道自己要随徐飞严等人战斗至最后一刻,丢了性命在所不惜。 苏山、崇晴虹乃至别的派系弟子,他们或许也有这层觉悟,然则他们在行事上是响应峨眉的号召,心里出发点不一样,难免遇事心态也就不一样。眼看事不可为,第一想法是观察情况,看能否为自己某一条出路。 这没什么好指摘的,对方能够在确认认为自己无路可逃的情况下继续坚持战斗,信念已然超过一般寻常。 吴用盘算着两边的实力,也是不禁感慨:【相差有点悬殊了……】 金丹且不说,四派弟子不少,但元婴修士却是八个对上二十一个……几乎每一人要和三个同阶敌人捉对,纵使在场的四派弟子个个本领不同凡响,压力也太过。 吴用又复问道:“实力相差悬殊,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你们脱离主战团的时候,战况如何?” 崇晴虹犹豫了下,说道:“不是很妙,我们之所以脱离主战团,便是因为到的晚了,与徐道友他们隔得较远,阴鬼和魔修一冲,我们四派的阵势乱了,我们也就散开了。” 苏山跟着解释道:“我只记得被冲散之前,徐道友和寒潭派的乔沛道友在组织所有人收拢战线,为阴景宫争取时间。” 吴用心头微动,“阴景宫争取时间?他们也是四个元婴吧?难道说他们藏了什么后手?” 章安摇头道:“师叔,他们第二支队伍里的一名修士迟迟未现身,恐怕已经遇难了,之所以为他们争取时间,是因为阴景宫的方元化与韩风似乎有办法施展某种联合应敌的战阵,能够凭借近三十人的法力,勉强抵抗四名元婴魔修或者同阶的阴鬼。” “是吗?”吴用讶然,这倒是一个好消息,能够减轻徐飞严等人不小的压力。 章安也是大呼侥幸,“可不是吗?居然能以三十人的法力对抗四名元婴修士,简直闻所未闻,便是咱们峨眉也没有听过这样的战阵之法。” 【金丹修士凭借战阵之力对抗四名元婴?呵……匪夷所思,但倒也不是不可能,阴景宫擅长除鬼,恐怕他们三十人是选定或者圈禁四头褪死阴鬼,加以克制,方才能有如此本领。】邯鼓在小极北呆了这么多年,对阴景宫的了解不少。 吴用心道:【那也足够了。】 【别那么乐观,这战阵之法消耗必然极大,并且后遗症肯定也不小,时间一长,那三十个金丹弟子是撑不住的,一旦等到被突破的那一刻,就是你们四派的防线“决堤”的时候,到了那时……】邯鼓没有说下去,但语意不能再明了。 …… 第492章 焦灼 吴用心里不由一沉,但想想也是,凭借金丹修士的法力对抗四名元婴修士,何其“耸人听闻”,寻常时候一名元婴修士随随便便就能碾压七、八名金丹修士,以三十人压制四名褪死的阴鬼……要是没有限制那才是离谱,否则阴景宫早就已经制霸天下了。 “还有,多亏了郁师叔,”章安眼中流露出一丝兴奋,“她的实力太强了,以一己之力压制了三名魔修和阴鬼,并且还留有余力。” 崇晴虹眼中也是流露出一丝向往之色,“真真是实力强横,要非是徐领队叫住她,恐怕她就要冲出防护圈,去挑战更多的魔修和阴鬼了。” 吴用好奇,“为何要叫住她?” 崇晴虹道:“因为她嫉恶如仇?太过痛恨阴鬼?郁道友杀意太强烈,压制不住的感觉,徐道友怕她冲出队伍,被阴鬼和魔修包围,是以叫住了她。” 【《太素灵剑经》本就最为克制鬼祟,毋论魔修还是阴鬼都被此剑诀所克制,郁薇天赋好,法力强,有如此表现不足为奇。】伏龙剑不吝啬自己的赞叹。 “还有!”章安拳头一锤掌心,“寒潭派的乔沛与其道侣戴竹月也修炼了某种特殊法门,两人本来法力就高强,男女合璧运法,以二人之力压制了四名敌人。” 苏山感叹道:“剩下的领队也都本领高强,若非是他们实力深厚,我们绝对撑不到现在!” 吴用心里算了下,元婴战力的对比是八比二十一,其中五名阴鬼被三十名阴景宫弟子压制,那还剩下十六名敌人,郁薇拦下三名,乔沛与戴竹月拦下四名,那么还剩下五比九。 “那么算来,现在基本上是一名四派元婴修士对上两名同阶的敌人,这倒是个好消息。”吴用心下终于松出了一口气。 基本上被派进来的四派弟子法力都不弱,基本都能够以一敌多,或许实力有差异,而魔修和阴鬼也有强弱,但总体而言不算是毫无翻盘机会的绝境。 别人他不知道,至少徐飞严能够以一敌二,至于其他人,他不了解,但想来协力护得大部队周全无碍。 吴用站在原地沉吟片刻,随后猛地将袍袖一振,“事不宜迟,他们在哪个方向?” 章安一愣,犹豫之中将手指向西北方,“就是靠近玄通山那边,师兄,你……要去?” 崇晴虹面色煞白,急忙提醒道:“吴道友,我等四派如今收缩防线这才堪堪稳住战局,你就这么过去,等于是将自己暴露在阴鬼之下,万一被生擒或者……被击杀!那……” 苏山也连忙跟着劝道:“吴道友,我知你本事非凡,但如今我四派是被包围的,你若要硬冲进去,必然会直面阴鬼和魔修,这也太过凶险!” 他生怕吴用不理解,在地上先画了个“山”字,又在外边画了个圈,再在外围又画了个圈,意思是以玄通山为中心,四派以此为据点,最外围则是阴鬼和魔修。 章安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一咬牙,一跺脚,恶狠狠说道:“师叔!你要去!我陪你!” 苏山和崇晴虹两人也是面色微变,互望一眼,心知肚明如果峨眉的人都去了,他们怎么能不去? 真不去,要是大家都葬生于此还不要紧,可若是真逃出去了,那他们两人以及背后的势力日后怎么面对峨眉?怎么面对大晋诸派? 往后但凡提及庆山观和清瑶宫,毋论别人说他们两家擅长什么,或者以什么而出名,必定会在最前头冠以“逃兵”二字。 这将是一个永远的耻辱烙印。 苏山雨崇晴虹一咬牙,异口同声道:“我二人亦愿随吴道友前去!” 吴用却摇头,“我自己一人去就行。” 章安脸色一变,忙叫道:“师叔,你……” 吴用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上,“我自己去,方便行动,别忘了,我能在褪死阴鬼手底下死里逃生,你们还有更重要的任务!” “可是……”章安还是不放心。 苏山倒是心头一动,“章道友,不妨先听听吴道友说的‘更重要的任务’是什么。” 吴用瞧了眼天上,然后用脚尖踢了踢刚才他画出来的简图,“现在我们四派弟子还没有完全都到吧?” 苏山回想道:“到了七、八成数?” “七八十人么……”吴用点点头,“剩下的还有不少,如果接下来人都到了,发现大部队不在,他们心里必然奇疑,你们的任务就是在这外围入口的附近巡游,遇到人了,告诉他们原委,在这里集结起一只小队伍,不要让他们乱闯。” “如果没有人提醒,他们乱闯进吴氏族地,或者被附近阴鬼袭击,必然要遭遇一番苦战,我们人手本就不足,必须要节省一切可用的战力。” 三人听了全都心头一动。 章安道:“肯定也还有和我们一样刚才被冲散的人,我们也一并把大家集合到一起,这也是一股不小的战力。” 吴用点点头,“此事就交给你们了,一旦将人集合的差不许多,可以靠近玄通山,或许徐师兄他们见到你们,会有大家里外协同的想法,具体随机应变,但切记!将你们自身的安危放在第一位!” 章安一看这架势,连忙道:“师叔,你真打算独闯进去?” 苏山和崇晴虹也出言相劝。 “吴道友,我们三个人轻言微,遇到别派的比如离火道弟子,对方不一定肯听我们的话,不若你也留下,你名声大,法力也强,只要小露一手,大家必然服你。” “吴道友,恕我直言,这般闯进去马上就会成为阴鬼和魔道集火的靶子,纵你能够和褪死阴鬼一战,难道还能有两头、三头拼杀死尽?” 吴用微微一笑,道:“我自有办法不叫他们发现我。” 他持捏诀目,缓缓呼吐,浑身骨头开始嘎嘣嘎嘣暴响,臂骨挂长,本就腕线过裆的两条手臂几乎快要触及膝盖,头骨撑开,脑门变得圆堂锃亮,颧骨也向上顶高,整个人变成了一个活脱是猴子的模样。 吴用催动邯鼓交给他的“如假”之法,低头看了浑身上下,自觉不满,又复催动,只见他身后背着的剑匣融入进身体,脊骨嘎嘎作响,身背佝偻,体内灵力自毛孔冒透而出,浑似一头壮硕的凶猿。 “吴道友你……” 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三人一跳,逼真的让崇晴虹差点以为吴用是阴鬼伪装而成的,直到看见吴用露出一丝熟悉的微笑,这才按捺住动手的冲动。吴用一笑之后还没完,“如假”这一法门改换的是外貌,但气息不变,催动“非真”之后,他的气息彻彻底底变成了阴鬼,眼见自己毫无破绽,这才满意的点了点头。 “师叔!这不是我峨眉的法门吧?”章安满脸惊讶,他不记得峨眉有这样的手段。 吴用点点头,“你们就按照我说的做,在这附近巡游,收拢遇到的各派弟子,也可以酌情清剿散乱的阴鬼,我往里面走一趟。” 三人看他准备充分,去意已决,再不劝阻,齐声道了句“一路顺意”。 吴用再不逗留,冲他们点了点头,腾空而起,孤身飞向吴氏族地深处。 苏山看着他的背影,唏嘘道:“吴道友真是艺高人胆大。” 崇晴虹也神色复杂,他们避之不及的凶险,吴用却还要主动靠上去,为什么人家的底气就这么足?她也是金丹第三重的修士,为何就不敢,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当真就这么大吗? 章安瞧出两人的心思,颇为自豪地说道:“吴师叔乃是得传本门老祖佩剑之人,岂会是寻凡?当然能做到我们所不能做的事情。” 苏山苦笑,“是也……” 崇晴虹默默念叨:“就不知他准备做什么……” …… 玄通山附近,光怪陆离的法宝漫天飞舞,五颜六色的灵光冲天震射。法力相撞引发的波荡如湖面涟漪四下溢散,将岩壁上的沙石震得疏疏而落。惨叫声,呼号声,气急败坏的破口打败不绝于耳,回响在整个山谷。 阴鬼们包围着玄通山山脚下的一片扇形临河区域,四派弟子各顾战事,保留下唯一一片完好的“立足之地”。 郁薇振剑击退两头阴鬼,靠向徐飞严,清喝道:“徐师兄,放我突围吧!这样下去,我们只是在被消耗,被攻破只是时间问题!” 徐飞严沉声喝道:“师妹,我说了,你此刻冲出去就是送死!那三头阴鬼和你拼杀,就是不尽全力,就是留了一个破口给你,等着你冲!” 郁薇岂能不知?她背后无路可退,前放三头阴鬼围着自己,但偏生其中一头稍有错位,露着破绽让她可以冲阵,这不就是打着“围师必阙”的主意? 谁能想到阴鬼还有如此算计,一面防范她走投无路,疯狂出手,再无忌惮,一面引诱她突破,自投罗网。 “可是……欸!”郁薇心中烦乱,只能一跺脚,纵剑与三头阴鬼再次战作一团,剑气横飞。 “桀……桀……这位仙子,我看你的实力比你这位师兄还要强,何须听他指令?想干就干,别人凭什么对自己指指点点?” “人生得意须尽欢啊!” 一头只有脑袋,带着夸张油彩面具的青面獠牙阴鬼漂浮在半空,嘴里发出怪笑,说出的话带着一股别样的诱惑魔力,摄魄人心。 郁薇冷笑,“你一头阴鬼,也懂人生?也知道‘人生得意须尽欢’?以为我不知道你能蛊惑人眼?” 人生得意须尽欢,这话并非是对方所说,其实是这头阴鬼催动某种法门,以此牵引她内心所知,借用她所熟悉的东西来蛊惑她自己。 “看剑!” 郁薇一声清叱,无形剑光驰掠。 青面獠牙的阴鬼眼见没有得逞,脸色冷了下来,巨嘴咧至双耳后,口中喷出一股污浊的秽气,同时对身边两个火急火燎喊道:“快快助我!” 光凭它自己,可对付不了这个用剑的女子,连忙叫来身边两名同伴,协同围攻。 徐飞严见郁薇按捺住冲动没有冲阵,心下松出一口气。 乔沛在另一侧与戴竹月牵制四名敌人,他给了夫人一个眼色,且战且退,来到了徐飞严身边,然后念了句口诀,只见戴竹月浑身真元狂放,竟然以一己之力牵制了四名敌人! 乔沛急匆匆退回到徐飞严身边,双掌一推,漫漫白色真元化为凌冽冻骨的霜寒之气遍布天空,冰棱从中“哗啦啦”坠落,以无差别的攻势将与徐飞严对仗的褪死阴鬼,以及周边散乱的敌人笼罩在内。 他这才高声喊道:“徐道友!怎么样了?” 徐飞严腾出手来,面色凝重说道:“情况不容乐观!再一会儿,恐怕我们就要支撑不住了。” 虽然已经有所预料,但乔沛仍然面色一变,“岳蕾呢?她那边怎么样了?” 徐飞严回头瞧了一眼被团团围在中心的岳蕾,那里她正在与各派擅长禁法阵道的弟子鼓捣着五座阵盘。 “还需要一点时间才能开启,我们必须要为她争取!” 乔沛一咬牙,“参悟法阵,为何这么慢?这么多人协助她……” “乔兄,本来我们就没有真正打算借阵盘之力化解阴气,”徐飞严紧皱眉头,趁着这一隙功夫观察场内战况,“其中又有一块阵盘被劫走,现在要重新祭炼,多花点时间也是没办法,再坚持一下吧!” 乔沛叹道:“只能如此了……” 轰! 阴风呼啸,鬼头虚影若隐若现,漫空的雾气如被一只大手搅动,风波云动,继而传来一声厉吼,穿透云霄,将这寒霜雾气荡散。 “这些鬼东西还真是棘手!”乔沛脸上闪过一丝狰狞,将袍袖一抖,身影掠过空处,将几头守明阴鬼冻成碎块,嘎啦啦碎裂,“夫人,我来也!” 徐飞严看这虚影冲破霜雾,瞧了眼四周战况,深吸一气,目光逐渐变得坚定,迎头而上! …… 第493章 各有心思 混乱的玄通山山脚下,江心凉亭上却是一片宁静,三个身影坐在石凳上,安然看着眼前的一幕幕,仿佛外界的一切骚乱都和他们没有关系。 最左侧是一名浑身披着黑甲,头罩铁面的“男子”,他端正而坐,双手放在膝头,背脊挺得笔直,看不清眼目,只有刺眼的红光从他的头盔里透出来,与头盔是上随江风飘动的红缨交相辉映。 “照这样下去,这些人类修士撑不过一炷香的时间了。” 他的声音沙哑中带着一丝空洞,仿佛在铁面头罩内回响,说话同时,双手八指在膝头有节奏地点动,金属制的手套互磕,发出铿铿金鸣。 “待会行动,务求迅速,一切按照你我三方的计议行动。” 应他说话的是坐在其右手边的一名明艳动人的女子,皮肤赛雪,身穿红色的纱裙,丰满傲人的身材若隐若现。 她左手撑在石凳上,身子往左侧半仰,右腿翘在左腿上,小腿一摇一晃,细腻如玉的脚背在阳光下白得发亮,血管清晰可见,一脸戏谑看向右边的男子,“谬寒兄以为如何?” 这男子长发及肩,两颊消瘦内凹,身材干瘪几如竹竿,浑身病恹恹的,像是要行将就木,他目不斜视,完全无视女子的挑逗,沙哑着喉咙说道:“当然,大家按照计划行事。” “哼!不解风情!”女子身子偏向另一侧,把左腿换到右腿上,面朝披甲男子,“冶惇兄,你我虽今日才此认得,但毕竟同出一族,能否透露与我,你等在玄通山下究竟在准备些什么?” 冶惇嘿然一笑,扭动脖子看向她,盔甲发出格愣愣的金属响声,“我也不知道。” “不想说就不想说,又何须找这些借口,不知道?”红裙女子用冷哼表示自己的不满。 冶惇打了个哈哈,“那是真不知道,如何会隐瞒香雪仙?我倒是想问问香雪仙,你是从外界来的,这外界又是个什么样子?” 香雪仙反问道:“玄通山底下又是什么样子?” 始终无所反应的谬寒也看向冶惇,阴鬼不可能无穷无尽从玄通山内部冒出来,如此之多的褪死阴鬼与守明阴鬼,绝不可能一起蜂拥在一座山体内,底下必然还有另一个世界。 冶惇愣了愣神,头盔中那一点红芒散发出丝丝散光。 “冶惇?” 香雪仙不满他突然不说话,没好气拿脚踢了踢他。 “嗯?”冶惇回神,摇了摇头,“我不知道……” 香雪仙嗤声,不再理会他,不告诉她为什么要在小极北这边闹出这般动静来也就算了,问玄通山底下是什么样子的也不说,那我凭什么告诉你你想知道的? 谬寒也扭回头,不予理会。 殊不知此刻的冶惇那面罩背后的脸上神色狰狞,咬着牙齿不发出痛苦的声音。他也不知道为何,香雪仙问起玄通山以往样子的时候,他一回想,发现自己居然没有任何的记忆。 这如何可能!? 而且,为什么之前的时候他根本没有意识到这一点。 这说明什么? 身为褪死境界的圣族,他知道一定是自己脑袋里被动了手脚。 谁动的? 冶惇脾性决绝,对别人狠,更对自己狠,顶着脑袋里的不适深入搜寻,想要找到蛛丝马迹,可以无论他怎么深入,都一无所获,到最后,他甚至脑袋里自行发出了警兆——只要他在继续深入,那么等待他的将是爆颅而亡! 冶惇顿时惊出一身冷汗,虽然感觉恍惚但这警兆可不是错觉,他脑袋里居然有这样东西存在? 是什么? 禁制?毒虫?还是别的什么特殊法术? 冶惇心惊不止,却是再不敢胡乱探索,犹豫再三,选择暂时放下这件事情,容此间事了后再去细究。 就在这时—— “有些不对劲。” 谬寒忽然像是发现了什么,环顾四周,仿佛在寻找什么。 “什么事情?”香雪仙本就不喜人类,更不喜不解风情的人类,不耐他一惊一乍的,满脸不悦地说道:“是岸上那些人类又怎么了?” 谬寒不予回答,昂起脑袋,那一双病恹恹的眼睛忽然流露出摄人心魄的精芒,扫视四周。 这眼神立马让香雪仙和冶惇打起了警惕,在心里告诉自己,眼前这个人类男子并非所看上去那般羸弱。 冶惇注意到他的目光并非是在看底下被围困的人类,反而是在看周围的几处乱战战团,那里他所带领的圣族正与人类修士打的难舍难分。 “你究竟发现了什么?” 他看了一圈,并不觉得有什么问题。 谬寒沉声道:“从方才起,我三方给的压力似乎小了一些。” 香雪仙秀眉微蹙,“压力给小了,你是说有谁在偷懒?几个意思哩,把话说清楚呀!” 冶惇四下张望,不知道是否错觉,好像人类的确没有先前那般被逼得很紧了?他细数自己手下数目,禁不住把眉头一挑,厉声吼道:“畜行!” 战团中,一个浓郁的褐色光影炸开与自己对阵的修士,落到凉亭之中。 光影一消,从中走出来一个满脸横肉的彪形大汉,抱拳喊道:“冶惇!” 冶惇喝道:“让你协调主持战阵,你光顾着自己和人动手?就没发现异常吗!” “嗯?有什么问题?”畜行粗眉倒竖,煞气从身上逸散,但却不是针对冶惇,“是哪几个混账没做好?” 冶惇手一指空中的乱战,喝道:“没发现你的部下少了不少!?这些人类修士的反扑比你想得远要厉害!去好好指挥!不要光顾着自己和人动手!” 畜行被指着鼻子骂,却一点也不觉得怎么样,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双手手指互掰,骨头嘎达嘎达作响,“便要叫他们知道反抗我的下场!”嘭! 他猛地一跺脚,亭子地面裂开,冲回了战阵之中。 “人类修饰不简单啊……被围剿如此之久,居然还能够反抗至如此地步。”冶惇冷笑一声,心下重新对人类修士的实力做评判,但旋即就看到了依然轻蹙着眉头的谬寒。 香雪仙也注意到他的表情,不解道:“你为何还是这副忧心忡忡的样子?莫非你是那种杞人忧天的人?” 谬寒目光冰寒的扫了她一眼。 “怎么,我又没说错!”香雪仙自然不惧他,眼睛一瞪,嘴上完全不饶人,“我看你就是想得太多,所以样子才会这般老弱,哼!” 谬寒侧身看她,眼底流露出一丝疯狂与凶戾,“你要想与我比过一场,那就动手,别和我吵些有的没的。” 香雪仙眉头一挑,双目死死盯着谬寒,尖声叱道:“那还等什么?早听说四方魔教最神秘的便是你们北贫涧老龙山,倒要和你讨教讨教,看看和其他魔门有什么不一般!” 两人气势攀升,针锋相对,一言不合便要动手,亭子在两人的气场压迫下,地面开裂。 “慢着!”冶惇起身站到他们中间,寒声说道:“有什么恩怨,事后你们自己解决,别坏了我的大事!” 香雪仙再又与谬寒对峙数眼,冷笑一声,拂袖落座。 谬寒这也才作罢,独自走到亭子边,双臂环保在胸前,紧盯着场内乱战。 “据可靠消息,四派之中掌握了能够消解玄通山内部阴气的阵盘,现在我手中有一块,按照那阴景宫老东西的说法,必须要集齐五块阵盘方能起效,他们已经不用管了,不必理会,慢慢磨都磨死他们了。” 香雪仙懒洋洋地翘着二郎腿,赤足随纤细如柳的脚踝扭动,趾甲如同牡丹花瓣一般鲜艳,好看的晃眼。 “说起那阵盘,”冶惇坐到了她的身边,“香雪仙能否将阵盘赠与我?” 香雪仙瞟了他一眼,“那如何可能,这阵盘我们也是好不容易到手,哪能就这么送给你。” 冶惇沉吟道:“实在不行,让我等保管一阵子也可以,人类修士打造用来消解阴气的法阵,我倒要看看有什么门道!” 香雪仙一脸戏谑,“恐怕不行哦!要么还是那句话,你告诉我这里出现如此变故的原因,或者告诉我,你们在山底下究竟准备做什么?” 冶惇又复皱起眉头。 香雪仙哼声,“冶惇,老娘从来都讲究个你情我愿,你不愿意说,那我也不能白白给你了。” 冶惇想了想,心道:大不了就等将这些人类修士耗死,然后抢夺一两块阵盘回去?也不用和这家伙耗了。 他接受的任务很简单,阻止人类修士催动阵盘消解阴气,同时解决这些闯进来的人类,既然香雪仙不肯将自己手上的阵盘给他,那也罢,等将这些人类修士解决,找机会取了剩下的阵盘回去就是。 反正按照得到的消息,人类要想催动阵盘消解此间阴气,必然需要五块阵盘同时设置,阵盘统共就一套,现在少了一块,无论如何人类也都没办法达成目的。 考虑到这一点,作为此次行事领队,他决定稍稍改变自己的任务——尽可能多的将阵盘带回去。 只要有了阵盘,就能够让部族的阵师拆解研究,看看人类到底时打算用的什么法子消解阴气,是不是法阵有什么漏洞,他们可以提前做好防备,避免下一次重蹈覆辙,或许一块就够,或许不够,反正尽量收集就是。 等等…… 冶惇脑袋又是一阵剧痛。 什么部族? 阵师又是谁? “唔……” 脑袋中传来一阵剧痛,嗡鸣不断。 香雪仙听到面罩底下的闷哼,疑惑道:“怎么?你改变主意了?” 冶惇摇了摇头,没有说话,坐回了位子上。 香雪仙心下想道:这厮口风也太紧,要问出点什么来还得想点法子,但我看谷内是高估这边的势力了,如此重要的事情,居然也只派了五名褪死境界的家伙出来,恐怕玄通山底下也只是泛泛,哼!倒也不必纠结于收编一事,这般实力,收编了最好,收不了……倒也无所谓。 她进入法阵内,目的很明确,第一不能让人类修士的图谋得逞,小极北这一方阴气弥散,必然和他们阴鬼有关系,当然不能眼睁睁看着人类做法化解,必须阻止,同时查探清楚人类四派是不是还有别的打算。 再则,很重要的一点,法阵内有阴鬼,这些家伙绝不会平白而来,必然有一个去处,而能够得到天下八大派的关注,肯定不简单。假如能够将这股势力收服,对他们而言无疑是一个增强实力的好机会。 不过没料到的是,她现在看到的和她所预料的明显有差距,这等干系重大的事情,不说派来几个转生境界的鬼王,好歹多来几个褪死修为的家伙,结果居然才来了五个褪死的,要知道,这可是在他们“家门口”啊! 是太不拿峨眉四派当回事,还是说他们的实力就这有这些? 香雪仙在这几个猜测上打上一个大大的问好。 ‘还有这个家伙……’ 香雪仙伸一个懒腰,趁着换腿时不动声色瞥了眼谬寒。 相比起来路不明的这些玄通山阴鬼,她更在意的是身边这个四方魔教北贫涧老龙山的谬寒。 北贫涧老龙山在四方魔教中是最为神秘的一宗,在四教中以炼体而闻名天下,其弟子虽少,但每一个出世行走的都是实力极强的存在。 香雪仙听过不少有关老龙山的传闻,有的说他们并非人类,形貌迥异于凡俗,也有的说他们是妖物,之所以炼体强横,就是因为妖族的肉体强横,形形色色的传言都有。 之前还持怀疑态度,但方才她故意和谬寒闹得不愉快,从后者眼中流露出的精芒与杀意,心中的怀疑却是烟消云散。 她知道,别看这个老龙山弟子干瘦得像是风干了的竹笋,风一吹就倒,可一旦动起手来,对方的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谬寒似是注意到香雪仙的目光,忽然扭头,沙哑着喉咙问道:“有事?” 香雪仙撇了撇嘴,没有回答他,扭头看向凉亭外。 …… 第494章 战局紧张 吴用调换装扮,伪装成阴鬼,改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飞遁,前往玄通山方向。 时隔多年不来,吴氏族地早已物是人非,当年虽然残破,但那是给人一种深山老庙无人居所、无人打扫而留下的岁月痕迹,枯荒而宏阔,依稀可见当年吴氏一族的繁荣。 可如今的吴氏族地,透着一股阴气,庙宇殿堂早就坍塌腐朽,玉匾楼牌摔碎在地上,别说活人,连一点活物痕迹也看不到,树木山林枯萎,寸草不生,一片黑灰世界,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在没有色彩的炼狱。 【这些鬼东西,早晚有一天要将他们全都赶出这里!】邯鼓寒声说道。 吴用心中也不由感慨。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遁速极快,不消多时,他便沿着一条横阔大江来到了玄通山山脚下,等看清楚战况,他的脸色当时就是一沉。 只见峨眉四派集合在玄通山山脚下的江畔边,背靠着玄通山,以徐飞严等各派元婴领队为首,各派金丹弟子为辅,勉强缩起了一阵防护圈。 外围,阴鬼与魔道弟子围成一个水泄不通的包围圈,将四派弟子锁死在内,元婴对上元婴,金丹对上金丹,两方打得难舍难分。 不过阴鬼一方明显更为游刃有余,他们的法力消耗可以直接从阴气中补充,魔道功法脱胎自鬼道法门,部分能够吸纳阴气为己用,部分有特殊的恢复法力的办法,耗用恢复的也是极快。 相比之下,四派弟子就要艰难多了,真元的消耗在这里只能依靠丹药恢复,尽管出发前阴景宫为所有人准备了大量的丹药,但架不住如此大的消耗,用不了多久,恐怕便支撑不住。 唯一的好消息是,阴鬼与魔道似乎深谙兵法,围师遗阙,三面包围之下,并没有穷尽气力“围剿”,而是将攻势掌控在一个能够让四派能反抗的地步,避免引起四派弟子因为知道自己穷途末路而发起不要命的疯狂反击。 而且江心一座凉亭中还有两男一女没有出手,两头阴鬼,一名人类,俱是元婴的修为,看他们统观全局的样子,必然是领头之流的家伙,实力绝对不简单。 也正是因此,四派才能勉强维持住局势,否则他们一旦出手,对现在四派而言绝对是一个大麻烦,堪称压倒骆驼的的一根稻草——哦,不,这三人说是一捆稻草都不为过。 吴用飞到高处,想看清楚四派现在究竟在做什么,他相信徐飞严几个绝不是坐以待毙的人,既然严守此处而不离开,肯定有其原因。 双眼中闪过日月,景画如现跟前,只见山壁下,那岳蕾正盘膝而坐,双手掐诀,身前悬浮着一座方形的红木阵盘起伏不定,散发着浅亮的银光。 “这是在准备阵盘?” 他一脸愕然。 “徐师兄他们是准备布置下法阵?!” 在出发前,毕烈方告诉所有人阵盘只有一套,这其实是假的,给到各个领队的阵盘共有两套,之所以这么说,就是为了给队伍里潜伏的阴鬼暗示——只要这一套阵盘毁了一块,那么就没有用了,以此来逼迫阴鬼动手,暴露行藏。 除了峨眉这边,应白也的要求,毕烈方私底下将第二套阵盘给了他,暂时瞒了徐飞严,令其当以为只有一套,而其他几个领队都清楚有两套阵盘。 后来入阵不久,遭遇了阴鬼后,吴用就将此行入阵的隐藏任务告诉给了徐飞严和郁薇,也将第二套阵盘交给了前者。 为什么现在这样的紧要关头,徐飞严以及其他人决定催动法阵?而不是逃离此处? 他们此行入内,按照约定,完成任务以后,可以根据三铃佩的指引,离开法阵,只需将三铃佩按特定法决催动即可。 吴用心头一动,想到了唯一的可能。 【此处阴气太过浓重,恐怕他们是决定催动阵盘后再离开,否则闯阵的意义何在?如此也算是完成任务了。】伏龙剑淡淡说道。 吴用点头,也只能是这个打算。 【也好,不然说出去你们四派弟子被撵着走,灰头土脸,怎么好意思?】邯鼓调侃了一句,但马上又道:【倒是没有一个孬的,这时候没有人哭也没有人叫,还算不错。】 吴用知道邯鼓这家伙其实是在认可四派弟子的做法的,就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说不得一句正经夸人的,不禁翻了个白眼,没有和他争辩。 “那我该怎么做呢……” 吴用环顾四周,开始考虑自己能做什么来帮助徐飞严他们。 直接暴起杀敌,突入到队伍之中?还是游离在外,静候机会等待四派将法阵布置好,然后趁机协同徐飞严几人? 两种方式都有风险,也都可行,但说实话,那又有什么帮助呢? 大杀四方,然后归队,然则,这之后呢?和大部队一起抵抗阴鬼和魔修的冲击?又或者在外围伺机而动,等到布阵完成再动手,但如果徐飞严他们没有撑到法阵布置好就坚持不住了呢? 似乎两种方法对现下的局势都帮助不大,都是被动的去做事情 此刻的吴用本就形貌威武,气势出众,在半空中四下张望,十分惹眼,立马引来了一头阴鬼的注意。 “喂!你!” 一道灰色的遁光冲来,停在了他的面前,来“人”是一头浑身长满褶皱皮肤的老者,头发稀疏,脑袋上皮肉堆积,尤其眼睛被耷拉的眼皮半盖着,也不知道本体是什么鬼物,散发着一股泥土生气。 “你从外边来的?为何就站在这里观望!不来参战!” 他伸出干瘦的手,指着吴用的脑门劈头就骂,声音像是喉咙里塞了一口土那般哽咽,听得人难受。 吴用本欲直接动手,忽然心生一计,收了手上捏着的法决,挠着后脑勺,一脸惧意说道:“我……我方从外边回来,不知道这里怎么一回事。”老者破口大骂,“难道没人和你说过自己要做什么?” “做什么?我……”吴用张了张嘴,结果没有说出话来。 老者又骂了几句,抛出一连串问题,“你叫什么,你是谁家部将,从哪里来的,说不知道怎么回事,为何现在来到这里?说!如实告诉我!” “我叫野灵,我是哪里来的?”吴用当真被问倒,含糊说道:“我从西北那边来的,灵猿一部,之所以来这里,是因为……我在外行走,看到许多同族往这边赶来,好奇就跟过来了,别是我错过了什么宝贝,没曾想是这里。” 老者骂道:“原来是灵猿!” 吴用灵机一动,装模作样道:“我不知道这里有这么场大战,我不打扰了,这就走……” 见他一副怕事的模样,老者狰狞一笑,脸上皮肉抖动,“想走?没看到我们在和人类修士作战?你正好出一份力!” 他心下想道:灵猿在圣族中可不常见,许多都有远超一般圣族的智慧与天赋,这家伙能够修炼至此,不会简单,恐怕是哪一部的首领,我岂能放他走? 吴用连连摆手,“可是我还有要事得办,就不……” “你要是逃走!事后我就把你们灵猿部给铲翻了!全杀了!”老者严词恐吓。 吴用脸上露出被吓到的神色,一阵阴晴不定,最后泄气了一般,“好罢……” 老者一脚踢在他的屁股上,骂道:“快去!逮着人就可以动手!甭管是不是岸上那一批!” 吴用心头一动,岸上的是他们四派,除此以外的人就只有魔门弟子,意思是可以对魔门修士出手? 他面露惊慌之色,蹑手蹑脚闪进了战团内。 老者对于能够捕捉到一个不错的即战力很是满意,尽管这猴精看着不大聪明,但他能够感受到,这家伙身上的法力可不弱。 盯着吴用冲进战团内动起手来,他这才放下心,口中咿咿呀呀怪叫着再次冲进了战团内,挑着近的敌人就狂轰灵力。 吴用挤进战团内,左右俱是阴鬼,他佯装动手,灵力飞震,闹出好大的阵仗,衣服何人拼命的模样。实则雷声大雨点小,只是将身边的阴鬼和魔修以及四派弟子威吓走。 他更多的是在观察,听刚才那老头的意思,似乎阴鬼和魔道之间并非是他所想那般通力合作,分明各有小九九。 这一看,果然,毋论魔道修士还是阴鬼,在和四派弟子斗争的时候,都十分隐晦的在互相防备,而没有用全力拼杀,也正是因此,四派才有喘息的机会。 【想向就知道了,魔门和阴鬼毕竟人、鬼有别,能够驱使他们走到一起的只可能是利益,换而言之,两方的合作关系并不稳定,都心怀鬼胎!】邯鼓嗤笑。 吴用不置可否,两派阴鬼的动机可以理解,玄通山内的那一拨必然是不想看到他们四派布置法阵,消解此处的阴气,而跟着他们四派混进来的那几头阴鬼…… 他有些说不好它们的动机。 【没什么说不好的,他们都是阴鬼,这一点够不够解释?】邯鼓懒洋洋说道。 吴用一想,可能还真是,毕竟它们都是阴鬼,互帮互助可以理解,但恐怕也没有那么纯粹。 至于魔门的动机那就简单了,道门要做什么他们就不能让道门达成目的,而且魔道功法脱胎换骨自阴鬼,魔门进来掺这一脚未必没有其他考虑。 总而言之,各方心里都有自己的小九九,局面因此而更加难以拿捏,但也是一件好事,局面一旦混乱,他们四派未必没有机会——至少他们四派弟子现在看来是同心协力的。 吴用一面思考,一面注意着周围的战况,身形灵动躲闪,看似无意的往前方游去,飞不多远,他就看到了贴着靠着玄通山在与阴鬼和魔道修士动手的徐飞严等人。 金丹弟子与守明阴鬼、金丹魔修之间伤亡不断,但就目前来看元婴修士与褪死阴鬼之间暂时没有出现陨落的,两方斗得有来有回,难舍难分。 显然,两方各有保留,阴鬼和魔修互相提防的同时,也不愿将四派元婴修士逼迫的太紧,免得阴气剧烈的反扑,那样两败俱伤,不是他们想看到的。 四派元婴弟子则是因为有所保留,尽管危机当前,但却不敢全力施展法门,免得消耗过大,被捉到破绽击败,突破了防线,致使兵败如山倒。 可如此一来,苦的便是金丹修士了,元婴修士和褪死阴鬼之间维持着某种平衡,下死手的就是他们了,伤亡时刻都在出现,战况惨烈。 只有一处除外——便是山壁上空一处独立于此外的战斗,一个纤长的身影凌空飞游,手持剑诀,无形剑光飞掠闪击,带着无可匹敌的威势杀向对手,以一己之力生生拦住了三头阴鬼,并且看样子还留有余力,杀得后者满头大汗,手忙脚乱。 “郁薇……” 果然如章安所说,郁薇杀力十足,修为高强,实力极其之猛,御空一口飞剑,来去自如,甚是潇洒,相比之下,那三头阴鬼则已是手段尽出,只能勉强招架。 【这小娘子为什么不直接杀了这三个家伙,在犹豫什么?】邯鼓见了郁薇的剑法一开始还叫好,但等看到郁薇一直不下杀手时,忍不住腹诽一句。 【哪这么简单,她若杀了这三头阴鬼,势必要去别处支援,一支援,阴鬼的压力就大了,阴鬼也会调动人手抵挡,如此一来,局势立马紧张,再拖延不得时间……】吴用目光扫向一直躲在队伍后方片刻不歇炼化法阵的岳蕾。 邯鼓哼声,不说话了。 吴用开始思考自己究竟是要回到对岸,还是在队伍里继续划水静候时机,考量哪一种选择对眼下的帮助更大,如何配合徐飞严等人的盘算。 就在这时候,他看到了一名魔道修士在与一名离火道弟子对掌之后被真元给震开,身形爆退,似是根本抵挡不住,身子翻飞,沿途撞倒了好几头阴鬼。 …… 第495章 浑水摸鱼 那名离火道弟子见了这一幕也是一愣,提臂看着自己的手掌,浑然没想到自己的掌力如此强劲。不过他随即就想到这恐怕是对手的实力太弱的缘故,因为自己有几斤几两他心里很是清楚。 他也是捉紧机会,便想挑准了这个软柿子好好捏上几把,可惜立马被后头的阴鬼堵上,边打边退去了另边,不见人影。 这都不值一提,关键是吴用注意到这魔修的小动作。 “抱歉,抱歉……”这魔修弟子穿着一身八卦道袍,似是坎离道的弟子,见自己撞翻了一堆阴鬼,满脸的歉意。 被撞翻的阴鬼都猝不及防,有的被打断了原本的攻势,有的因为他冲撞误伤了自己或别个,一个个都气的破口大骂,骂他愚蠢的,骂他家中父母的,骂他师门长辈的……说什么都有。 可毋论它们怎么骂,哪怕辱及师门亲友,这魔门弟子却也只是一脸歉意,根本不像是魔门弟子的作风,只有吴用注意到,他战战兢兢转身后,眼中闪过的那一丝阴狠与狡猾。 【哼!这家伙手不干净,刚才第一个被撞到的阴鬼,恐怕命不久矣。】邯鼓冷笑着说道。 吴用点点头,他也看的清楚,这人和那离火道弟子对掌后,哪里真个如此不堪?分明是自己主动“被”震飞,且没有尝试稳住身形,反而顺势冲撞那些阴鬼。 后面的几头阴鬼倒还好,只是被撞了个措手不及,但那第一头被撞到的阴鬼?这人撞过来,欺身到其怀中,其实已经趁势一掌打在了后者身上,这头阴鬼现在没什么感觉,恐怕之后会发生什么就不知道了。 邯鼓略感惊讶:【嗯?你的眼力越来越好了嘛!不错,这家伙欺身后的那一掌打出了某种阴火的法门,这头阴鬼现在没有意识到,但等到他反应过来,恐怕早已五内俱焦,神仙难救了。】 吴用恍然,这魔门弟子是坎离道的人,坎离道擅长水、火两系的道法,门中弟子俱是身穿八卦道袍。只不过他们所擅长的都是阴火、阴水,不同于寻常路子,极为恶毒,这一掌倒确实像他们的手段。 吴用想着,忽然灵机一动,有了主意。 【你要干嘛?】邯鼓饶有兴趣地问道。 吴用一步步往后回退,重新融入进了战团的中心,开始装模作样的动手,只不过这次他没有闹出很大的声势,吓得旁人躲开,而是收敛了动作,看起来就像是小心翼翼顾着自己在这乱战中不被误伤的样子。 这番“担惊受怕”,立马引起了一部分四派弟子的注意。 “纳命来!”一名寒潭派弟子双目圆睁,口中大吼一声,右手并指于唇前,张嘴轻轻一吹——“凝心霜!” 一束冷气从其嘴中喷出,初时只有一线粗细,离体后蓬发,瞬间变成了漏斗形状的气旋,足足有半丈多径直。 吴用面色一变,应对不及,飞身后退,慌乱之中,他一手拉过了身边的一头阴鬼,喊道:“救我!” “老子管你去死……”被他拉住的阴鬼破口大骂,试图甩开他的手。可没想到眼前的猿鬼气力极其之大,一爪子拍上去要将其捉开,对方纹丝不动。 这阴鬼当场愣神,然后一点没有反应过来,整个身子被对方的巨力拉了个趔趄,好死不死将挡在了寒气的前头,什么也来不及做,格楞格楞就被冻成了冰棍,随后碎成了一地的渣子。 “你……”对面的寒潭派弟子也没料到这一变故,他就在这一片战区活动,刚才这头阴鬼他也见过,实力不弱的,一直没敢正面和其对上,没想到这会儿居然就这么被自己击毙了? 不,其实和他没有什么关系,是刚才的那头猿鬼…… “等等,人呢?” 他满心愕然,反应过来后,试图找寻那头猿鬼的身影,可看了一圈,哪里还在? “发呆?找死!”一头黑气滚滚的阴鬼见他愣神,悍然发起袭击。 寒潭派弟子面色一边,没有机会再做其他多考虑,连忙招架应付。 …… 【小子,你打的是这个主意?哈哈哈!有趣,有趣!】邯鼓瞧见吴用那一把拉后,人就悄声离开,哪里还能不明白他的打算? 这是要浑水摸鱼啊! 吴用微微一笑,没有说话,穿梭在人群之中。 不错,无论是直接杀出重围,回到大部队中,还是在乱战中伺机而动,对于四派所面临的局势而言帮助并不大,但如果他能够隐藏在乱战中隐蔽的出手,“配合”解决一部分的阴鬼和魔门修士,那这就不一样了。 吴用穿梭不停,一旦有人找上他来,全都是一触即走,根本不恋战,同时关注着四周的战况,寻找合适的动手机会。 “就他了!” 右前方是个正在被一名身披火狐皮毛的离火道弟子压着打的魔门弟子,他穿着一身血色长袍,浑身血腥气令人闻之欲呕,正是血神山弟子。 血神山修炼的血法偏向阴寒特性,正巧被离火道弟子燥烈的火法给克制,不过这名血神山弟子也是有点手段,即便是被克制的情况下,依然能够保持不败。 他一欺身过去,这两人立马注意到。离火道的弟子脸色当场一变,这靠过来的阴鬼双臂颀长,一看便是气力顶猛的那类,他被魔门弟子牵制住,如果再对上这样一个家伙,恐怕要凶多吉少。 这血神山弟子心里其实也不甚爽利,被一个不认得的阴鬼靠过来,施展不开手脚不说,反而还要提防他,于是立马喊道:“此人交给我来解决,你请去别处!” 吴用用更响亮的声音喊道:“你都支撑不住了,还逞什么强!?我帮你一把,直接把这家伙拿下不好?你不会是像消极怠战吧!” 离火道弟子闻言立马开始后退,试图退出乱战,另走别处。 吴用见状,紧忙追身上前,“我来替你拦住他,你快动手!” 血神山弟子简直要疯,厉声吼道:“你滚开!老子的猎物!” 他化成一蓬腥臭的血雾席卷,转眼就将吴用和离火道弟子笼罩在内,看这架势,之前分明有所保留,此刻被吴用插手,这才用出了全部实力。 离火道弟子见走脱不得,双手掐诀,顿时肩头披着的火狐皮毛烧着火来,梅红色的火光大作,鲜明刺眼,转瞬将他包裹在内。 噼噼啪啪……火焰一接触血雾,顿时劈里啪啦声不断,黑色的烟气升腾,焦灼的臭气四散,逼得附近其他修士和鬼物散开。 血雾不仅是将离火道弟子笼罩,吴用也没有例外,他见火焰和血雾僵持,大吼一声,“就该如此!我来助你一臂之力!”说完,吴用竟然一头冲进了离火道弟子烧得炽烈的火焰之中。 血神山弟子愣了一愣,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如此疯癫,但他的脸色马上变得狰狞无比,“也好,就顺便将你一起炼化了,叫你来管老子的闲事!” 他没注意到的是,在吴用冲进去的霎那,身上烧起了一阵潮汐般起伏的血色气焰,由于与离火道弟子的火焰相当接近,因而并不起眼。 血神山弟子见他们两个被吞噬,离火道弟子的火焰立马有了湮灭的迹象,顿时大喜,一声吼叫,“多谢兄台,你将他好好制住!坚持一下,容我将他腐蚀成渣!” 嘴上说得好听,但他可没有留手的打算,分明是打着将他们两个都一并解决的主意。 血雾收拢,离火道弟子身外的火焰萎靡不振,正当不远处此人的师兄发出一声凄惨的呼叫时,忽然——火焰又重新窜高。 “嗯?” 血神山弟子一愣,但下一刻,化身为血雾得他发出一串凄厉的惨叫——“啊!这……这是什么火焰!为何如此……啊!” 血神山弟子收起法术,重新从血雾变回人身,但此刻的他满面惊惧,全身上下都是被火焰烧伤的燎泡与灼伤,半只眼睛都已经被烧熔,手指、脚趾等身体末端已经被烧成了焦炭,人进气少,出气多,分明不得活矣。 “啊?”离火道弟子见到他的惨状,更是满脸惊讶,全然不晓得发生了什么,他只知道自己用出法术护身后,那个猿猴阴鬼不要命了冲向自己,本以为会被自己的火法给烧灭,没想到这猿猴阴鬼居然如入无人之境一样挟持了自己,再然后…… 他只看到这猿猴精怪身上烧起了一阵类似血色的涟漪状火焰,等他意识到自己要应对时,火焰已经熄灭,然后就看到了已经变成现在这副模样的血神山弟子。 “对了,那头猿猴阴鬼……” 他四下张望,可附近乱战比之前更加激烈与混乱,哪里还有什么猿猴阴鬼? 嗷呜! 一只火焰狼犬奔袭而来,锋利的犬牙一闪而过,将这已经奄奄一息的血神山弟子吞入腹中,彻底绞碎。 “师弟!你怎么样!”适才呼喊的离火道弟子驾踏火莲而来,一脸担心的上下打量。 他摇了摇头,“我没事,只是……” 离火道师兄沉声道:“接下来离我近一些,这些家伙分明就打得耗死我们的主意,你我协力应对,最大程度节省法力。” “好!” 他目光再次扫了一圈,依然没有发现刚才那头阴鬼的踪迹,刚才对方明明只差一步就能将自己杀死,为何没有动手? “跟上!” “啊……来了。” …… 此刻,吴用早已离开了方才的战区,他接近那离火道弟子后催动“烧神庙”,血气燃烧的血焰伪装成是后者的法术,然后以自身炽烈无比的血气,一举将那血神山弟子给烧了个通透。 【继续,下一个……】 吴用继续游走在乱战之中,犹如一条泥鳅般滑溜,他几番寻找,再次锁定了一个目标,这次是一名四方魔教东枯崖槐林峰的魔道修士。 此人身穿一身白色青衫,一副文雅书生的模样,可动起手来毫不含糊,槐林峰魔修擅长道术与阵法,此人精擅前者,手摇纸扇,各种法术层出不穷,游刃有余,将与他对仗的两名阴景宫弟子彻底压制。 吴用依旧不声不响靠近,这立马引起了这槐林峰魔修的注意。 “阁下不要靠近了,我法术不长眼睛,将你误伤了,你可没处说理去!” 吴用咧嘴一笑,“是我孟浪。” 说罢,他转身就走,可就在这名槐林峰魔修放下警戒的时候,一旁一名寒潭派弟子以为这边需要支援,二话不说上来帮忙。 吴用“被迫”接战,且战且退,佯装不是对手,故意靠向这槐林峰弟子。 “离我远些!”槐林峰弟子眼看吴用就要挨着自己,一脸的嫌恶让他滚。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慌乱,“哪里是我不想走?” 寒潭派弟子见他分神,立马发出一声高亢的长啸。 这一下并非寻常吼叫,而是带着法力的战吼,即便吴用是在做戏,可也被这一下喊了个一惊,差点分神,只见这寒潭派弟子手上凝练出一根冰矛,狠狠投射向他的门面。 吴用手轻轻一攥,一根略显迷你的影蚀矛凝化而出,猛力投射,与这跟冰矛相撞。 轰隆! 冰矛炸断,霜寒之气四下溢散,所过之处,枯木沙石冻结,滔滔江水被冻成一根根冰棱,然后在后扑上来的浪头吞没。 这名寒潭派弟子见吴用被吞没,心情一振,可没想到的是,一道黑光从寒霜之中冲了出来,他先是一惊,但继而愣神,因为这黑光正是刚才对方射出的黑色光矛,可不是冲向自己,而是冲向那将两名阴景宫弟子压制的槐林峰魔修。 此人忽感后背生凉,猛地回首,一点黑光便在眼中急剧放大,不及给他任何反应,倏——黑矛轻而易举透脑而过,当场死亡。 三人愣怔,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那猴头鬼……” 寒潭派弟子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袖子一荡,泼散寒霜,可其中空空如也,根本没有什么“猴头鬼”! …… 第496章 救人 吴用借着寒霜遮蔽人眼的功夫,身影一闪而过,早已转移到了另一处。 【你小子,现在真是有本事了啊!】邯鼓发出一声感慨。 如果说以前时候的吴用只是本事高强,一般人不是他对手,那么自从经历过同时催动四门功法,尝到过元婴修为的法力深浅之后,吴用就像是发生了某种不可言喻蜕变。 可以说,如今一般的同阶根本不是他的对手,这几次出手就可见一斑,完全就是碾压,将他们玩弄在鼓掌间,稍花心思制造几个“巧合”,就将他们击杀。 【元婴与金丹之间这道鸿沟犹如天堑,以元婴的视角体味过其中的不同,再回看金丹,自然是居高望远,理解不一样,不值得奇怪,但你要切记,别叫其他人知晓你所能做到的事情!】伏龙剑再次郑重提醒。 吴用点头,在一众阴鬼之间闪转腾挪,继续寻找下一个目标。 这一次,他瞧见的是一个肥头大耳的胖和尚,正拿手甩着一串巨大的佛珠,与一名峨眉弟子的飞剑交拼,铿锵作响。 这大和尚自然是四方魔教南缺坡肉佛寺的弟子,他的佛珠也不知道是由什么雕刻而成,表面有一层青苔还是藻华之类的不知名滑腻物,佛珠与绳串之间隐约可见一个个白点丛生于一处。随他甩动佛珠,周围还有密密麻麻的不知名毒虫嗡嗡飞动,甩到哪里,虫子便飞扑到哪里。 【四方魔教弟子各有所擅,肉佛寺便是以佛法和蛊虫闻名,看这样子,这胖和尚便是长于控蛊的了?】吴用对肉佛寺还真不陌生,如论魔教中他最熟悉哪家,非这肉佛寺莫属,谁叫谯谨、金佛手多努都是他的手下败将,有过多次交手的经验。 再看两眼,他才明白,原来这佛珠绳串之间附着的一个个白点原来是虫卵,佛珠甩动,一部分被剑光斩碎,立马有虫卵破开,飞出来一只只形貌不一的蛊虫,重新蜂拥而上。 与他对阵的那名峨嵋弟子不是别个,正是吴用的师侄——程云。 他所学的乃是峨眉门内有名的《泓云落雨剑诀》,这一门剑法需要学练《少阴剑诀》为基础,学成之后,剑光泓泓如水,时而如春雨绵绵,生机盎然,时而又暴雨雷霆,吞灭天地,变化多端,威力不凡。 “水阔山高!” 一道绿色的流光从程云袖间飞出,兜头一转,一座青山绿水的幻象遽然形成,直接荡散了围困住他的层层毒虫。 山水涓涓,山顶上一道溪流滑落,初始一指粗细,可随着顺延山壁流落,变成一条涛涛大河,呼啦一声,径直将漫漫虫影扑落。 之前柴昆鹏的“冤家对头”竺嘉乐学的也是这门剑法,无独有偶,用的也是这一剑招,但明显程云的造诣更深。 垂落的瀑布犹如一条拦山大河,轰隆隆滚落,水雾翻飞,在阳光下幻化出一道七色彩虹,谓为壮观。 “我佛慈悲!”这肉佛寺弟子念诵一声佛号,双手合十,浑身爆发出泥黄色的灵光,一具泥塑的足有四、五丈高的老佛虚影从他光秃秃的头顶心映射而出,将他护在怀中。 哗啦啦! 瀑布冲刷而过,老佛虚影虽然被冲得七零八落,光影乱晃,随时有可能崩溃,但就是凝而不散,胖头和尚在起怀中安然无恙,直到瀑布消散,他将手中佛珠一抛。 “涨涨涨!” 随他念咒,佛珠迎风一轮又一轮涨大,在他脑袋上丢溜溜旋转,从慢到快,最后变成了一扇椭圆的绿色光轮。 “去!” 他手遥遥一指,光轮疾驰而去,无声的划破空气,绽放出摄人心魄的绿色荧光。 程云冷笑,“雕虫小技!” 一招未能制敌,他将手一招,飞剑当空一转,回掠斩向光轮,但就在这时,胖头和尚袈裟鼓起,“嗡嗡”响声大作,无数的蛊虫从隆起的衣服底下飞出,聚合成一支利箭,以疾速追至飞剑,将其缠住。 胖头和尚笑呵呵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施主,勿要反抗了。” 眼看飞剑被缠住,程云面色不为所动,双手飞速掐诀,猛把脚往地面一蹬——轰隆! 地面被踏裂,一块径直约莫九丈的方形巨石被掀飞,猛地翻弹而起,在此途中表面的石屑剥落,繁复晦涩的符文如笔走游龙,在巨石表面勾勒出一副神将双手前推的栩栩如生图案,等到巨石立起与地面完全垂直,已然成了一扇巨大的石门! “将星拒门!” 程云瞪大眼睛,厉声喝道:“我峨眉可不止有飞剑!你莫以为牵制了我的飞剑就能拿捏程某!” 峨眉除了繁多出众的剑诀,另外还有两门通法,分别为《郁仪符本经》与《结璘神壮法》,外人总以为峨眉弟子一生浸淫剑道,其他法术水平泛泛,但实则不然。这两门通法乃是峨眉祖师杨抟所留,岂能是普通之物?其中收录的法术攻防辅用一应俱全,只不过是峨眉剑术太过耀眼,遮盖了这两门通法的出色罢了。 “将星拒门”便是一门防御法术,借由法力以腿灌地引发的剧烈冲击,瞬间将大地巨石震起,当场勾勒符文禁制,抵挡敌人的攻击,防御力极其出众,唯一的缺点便是施术者需要接触到大地,但也正因这一局限性,这门法门的防御力极其出色。 嚓啦…… 绿幽幽的光轮斩至石门上,石门上的禁制放出土黄色的灵光,抵挡住光轮的切割斩击,仿佛是一名神兵天降手握光轮,任其如何铿铿锵锵作响不停,也难进分毫。 胖头和尚见自己无往不利的法宝一击之下居然没有丝毫建树,不由得怪叫一声,飞身腾空,从怀中取出一尊青釉香炉。 他诀目一掐,将之催动,炉身表面的莲花瓣图案顿时含苞欲放,然后他将嘴凑到炉口前,轻轻一吹——呼! 焦黑的烟灰喷出,一蓬一蓬簌簌而落,在半空旋转变成朵朵灰色莲花,落向巨大石门后方的程云。 程云顿感不妙,因为这烟灰色的莲花居然极为赤燎,看似不动声色的落来,实则炽烫到将空气也扭曲。他原本自然不惧,但在和这胖头和尚动手前,他已经接连斩杀了数头阴鬼,法力消耗极大,适才用出“将星拒门”已是自己最后的一部分法力,此刻还要操控飞剑,实在无力应付。 “难道我今日就要在此葬身?” 程云一咬牙,顿感眼前发生一切的不真实,但忽然不知怎么他就想到了吴用,吴用为了让他们先走,牺牲了自己,哪里有怕过的样子? 程云顿时胆气从心生,破口大骂:“你这酒肉穿肠过的肥头大耳胖和尚!有本事你就试试能不能将你爷爷我杀了!” 胖头和尚虽为肉佛寺弟子,但从来遵守戒律,从没有破过一次戒,可有些人天生体质就是如此,喝水都能胖,他最恨的就是别人误会他是个酒肉不禁的佛僧,那是对他虔诚向佛的亵渎,一听程云这般辱骂自己,登时气的跟什么也似。 “施主!小僧今日助你,好叫你来生知道——祸从口出!”“屁话恁多,你们魔门杀人还少了!老子说你吃个酒肉你倒是像被踩了尾巴一样跳叫!滚你的!” 两人的情绪都到了极致,程云用尽最后一点法力,令飞剑冲破那些蛊虫的围困,便要施展最后一式剑招,胖头和尚亦全力催动香炉,接连吹气,莲花朵朵而落。 就在要决出生死的时候,忽然——准备掐动剑诀的程云蓦地发现来自头顶的炽热消失不见,灰色的莲花居然在半空随风飘散。 他不由得愣住,定睛一看,只见半空的胖头和尚不知道何时已经摔落在地,尸首分离,那些蛊虫全都扑在他的身上,啃噬他的身体,而那一扇光轮也因无人操控,宝光闪了数闪,无力的掉落在地。 “什么情况!” 程云不知所以然,忽然,他感应到了一股极其凶戾的气息,只见一头双臂过膝的猴头鬼正朝自己俯冲而来,奇长的右手上拎着那一只青釉香炉。 “是你动的手?”程云面色一惊,手忙脚乱,放出飞剑斩击,人则一步跃至石门的背后准备应对冲击? 可半空的这猴头鬼根本不予理会他,反手将香炉收好,眼看飞剑斩来,左手握成爪,一团潮汐般的血焰裹住他的手,然后一爪就抓在剑脊,玩也似把飞剑没收。 程云愣怔当场,随即眼睛就红了,飞剑就是峨眉修士的全部身家性命,飞剑被擒制,奇耻大辱! 他不顾三七二十一,当场就要引爆飞剑,就算是剑毁人亡,也不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谁知在此时,这猴头鬼落在了石门的另一侧,就听得一声低喝。 轰隆! 随后是一声巨响,一只拳头猛地凿穿了石门。 程云催动飞剑自毁的动作也不由得停下了,这猴头鬼这么生猛?一拳能够凿穿自己的“将星拒门”? 呼啦……这只拳头左右横扫,小臂所过,石门稀里哗啦碎了个稀烂,仿佛在他眼里这峨眉法术纸糊的一般。 “你!” 程云惊醒,连忙就要催动飞剑与对方同归于尽,可没想到的是,对方动作太快了,轰碎了“将星拒门”后,变拳成爪,一气捉住了他的脖子,他想念咒的念不出。 程云暗叫一声糟糕,随后整个人被掐着脖子拎到了空中,只见这猴头鬼看着他,眼中面无表情。 要死了…… 这是程云脑袋里闪过的念头。 另一边,徐飞严一人牵制着两头阴鬼,但他实际上一直在关注着整片战区,尤其是自家峨眉的弟子,一见到程云落入敌手,连忙将剑光回掠,格挡开对手,冲向程云。 猴头鬼瞧向满脸怒容冲来的徐飞严,狭长的双眼微眯,挑衅一般将手一甩,猛地把程云向对岸的山壁砸去。 “程云!”徐飞严震怒,剑光一折,追向程云。 巨大的力道令程云在空中翻飞了不知多少个圈,那是头晕目眩,天旋地转,他知道对方是要将他砸向山壁,摔他一个尸骨无存,可求生的本能叫他没有放弃最后的挣扎,即便是死,他也要在这之前尽自己最大的努力争取生机。 程云试着调整身体来停住冲势,心里已经做好了自己被砸成肉泥的准备,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没想到只是法力一动,他人便轻而易举停在了半空,对方摔他的那一股劲力烟消云流,瞬间化散。 “什么……” 程云一愣,猛地抬头,发现那猴头鬼隔岸望着自己。 对方失误了? 他第一念头是这个,随后脸色一变。 “我的飞剑!” 他连忙将剑诀一掐,只见那被猴头鬼抓握的飞剑居然轻而易举挣脱了束缚,回到了他的身边。 这……什么情况? 程云百思不得其解。 就在这时,徐飞严赶至,挡在他的面前,二话不说就问道:“程云你怎么样!” “我没事……”程云摸着刚才被掐住的脖子,一点伤疤也不见,甚至连痛感都没有,他觉得奇怪,连忙越过徐飞严的肩头看向刚才的猴头鬼,“那家伙……” 可这一抬头,却是什么也没看到,刚才比拼的地方,已经是另一波修士和阴鬼在对仗交拼,根本没有什么猴头鬼。 “怎么回事?” 就在这时,与徐飞严交手的两头阴鬼追及,怪叫着要冲进岸上。 “你既然回来,那正好稍歇!你之前的法力消耗太大!吴师弟亡故和你没有关系,你不要内疚,不要死命发泄!赶紧调养!我们还有更重要的事情要做!” 徐飞严其实老早就发现程飞的状态不大对劲,此刻有机会说话,一语道破他的心里,然后一掌轻推在他肩头,将他按向岸边,随后剑光一振,迎向奔袭来的两头阴鬼。 “是……是!” 程云浑身一个激灵,终于醒悟,又瞧了眼对岸的乱战,已然没有找到那个猴头鬼的身影,再不顾其他,盘膝落座,吞服丹药恢复法力。 …… 第497章 被发现! 吴用消失在人群之中,搜寻下一个目标,时不时看向山崖高处的那个以一敌三的纤丽身影。 【不用担心,小娘子的实力比你想的还要强,出不了问题。】邯鼓语气戏谑。 吴用摇了摇头,没有理会他的调侃,继续开始专心找寻下一个目标。 这次他注意到了一名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的剑修,此人操控着一套式样古怪的飞剑,每一口都是一根食指粗细的飞针,五颜六色,统共三十六数,而他的对手不是别人,正是逐鹿洞的薛平。 薛平明显落在下风,尽管他正操用着一面紫色法幡,牢牢护持己身,但天空中的三十六支飞针进退同一,每一针都刺向他的死角与要害,令他只能勉强招架,维持不败,可要主动进攻却已是无有余力。 【这家伙不简单。】吴用心道。 薛平在一众峨眉“外援”之中实力不算差的,能够将他逼到这般地步,毫无疑问,这深空洞弟子实力不简单。 吴用心头一动,飞离了两人,来到地面附近,人如蜻蜓点水在数个战团内轻飘飘周游而过,佯装对四派弟子发起攻,但不痛不痒的,实则注意力一直盯着天上薛平和这深空洞剑修。 时不时有人经过,挡住视线,吴用立马调整站位,找寻最为合适的地点,等到某一刻——他与两人之间出现一隙空挡,没有一个人挡着……嗖! 一支黑色的光矛从人群中划经,悄无声息擦过不少人与阴鬼的衣物与皮肤,然后准之又准地透过这名深空洞弟子的胸腔。 “呃……” 他手上持捏的剑诀一散,飞剑当空散落,低头一看,只见自己的胸口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窟窿。 薛平压力骤然消失,管不了三七二十一,法幡一抖,一团紫云从其中飘出,再凌空一滚,变作一头威风凛凛的紫皮神虎,一口将这深空洞弟子吞没。 他飞至对方站立的地方,胸口起伏,大喘粗气,四下扫视,眼中是掩藏不住的疑惑。 “刚才那是什么?” …… 吴用一击得手,再次闪身,离开这片区域。 【为何你只对魔门的人出手?】眼见吴用又开始寻找下一个目标,邯鼓好奇发问,因为他发现从一开始到现在,吴用出手的几次都是针对魔门修士,而没有一头阴鬼。 吴用一边搜寻四下,一边心道:【为了打破平衡,适才那一身皮肤垮塌的阴鬼话里有话,意思我对人修出手就行,不管是我四派弟子还是魔门弟子,这就说明阴鬼和魔修的合作并非亲密无间。】 邯鼓一想没错:【这是必然。】 吴用继续道:【他们两方间貌合神离,本心肯定是不愿合作的,只要哪一方有本事彻底甩开另一方,都会毫不犹豫出手,之所以维持现在的局面,只因心有顾忌罢了。】 这个道理不难理解,邯鼓立马想通:【确实,但有一点很奇怪,明明这里是阴鬼的主场,为何阴鬼却不占据主导地位?就来了这么点人。】 现下两边,金丹境界的战力且不去算先了,只论高端战力,亦即元婴的人数,是八比二十一,这其中光魔门就有十人,而阴鬼占了十一。 但别忘了,阴鬼的十一数中,还分为两波,分别是五头来自玄通山内部的阴鬼,还有六个则是随四派混进来的。 所谓的平衡,是在这样“畸形”的实力配比下达成的,按道理,难道不应该是玄通山阴鬼占据上风,而魔门与跟进来的那六头阴鬼在下风吗? 【肯定有我们所不知道的限制或是特殊理由,玄通山内的阴鬼如果能够都出来,绝不止眼下数目,你记得当年自己在底下时候的情境吧?】邯鼓猜测。 吴用点头,确实,尽管褪死境界的阴鬼当年在玄通山内部没有见着,但如论其他阴鬼的数目,远比眼下所见的多,修为也更参差不齐,更为低阶的占多数。 【恐怕这些年间,玄通山内部又发生了什么变故,低阶阴鬼都不见了,也不知道如何回事。不过这些不是当务之急,眼下我们只需要知道如何利用这点就够了。】吴用语气平静。 【魔门一共十名元婴,带了二十名金丹,跟随我们进来的阴鬼共六名,但没有低阶阴鬼跟随,而玄通山虽然只有五名褪死阴鬼,但部下却是最多。】 【魔门需要玄通山阴鬼牵制这些我四派弟子,阴鬼则需要魔门十人对付徐飞严等元婴修士,两边各取所需,少了哪一方都不会有眼下这般顺利的局面。】 如果他能够削弱魔门的实力,将两边的实力均衡打破,譬如……将所有的金丹魔修解决,那么魔门将会面临无人可用的局面。 如果这时候没有阴鬼,那么他们十人只能对上四派的十人,这绝不是魔门想看到的局面,而一旦出现这样的变化,魔门对阴鬼一方的依赖就无形之中变大了。 阴鬼和魔门修士本就貌合神离,不需要他再多做什么,必然会引发一系列的连锁反应,比如互相猜疑猜忌,给对方暗中使绊子,可想而知。 邯鼓啧啧道:【你小子,鬼头鬼脑!但也不能说一定奏效,你别忘了,魔门毕竟有十名元婴,这是无可争执的底气。阴鬼如果真动小心思,魔门不管了,反过来也是一样,阴鬼怎么可能拦得住四派?他们其实是立于不败之地的。】 吴用耸肩道:【确实如此,但你也别忘了,我留在这里的目的是为了什么,是为了为我四派减轻压力,里应外合。只要我能够做到这一步,管我对付的是魔修还是阴鬼?之所以现在只对魔门动手,之所以有这算计,不过锦上添花罢了。奏效,最好,意外之喜,没有作用,无妨,我的目的早就已经达到了。】 邯鼓语塞,过了好一会才说道:【那是,也没有问题。】 伏龙剑这时候说道:【你打得好算盘,但接下来你要小心,你已经引起注意了。】 吴用心头一紧:【谁的注意?】 【凉亭那里三个,不要回头看!你看过去,他们必然有察觉。】伏龙剑喝止吴用扭头的冲动。 吴用状若无事,不动声色地离远了一些江心:【他们发现什么了?】 伏龙剑说道:【应该是你这几次出手,令得我四派弟子压力小了些,战局明显有变化,他们通观全局,觉察到这一变化。那个很瘦的,四方魔教北贫涧老龙山的弟子,感觉十分敏锐,这会儿站在亭子边观察战局,在找原因,你先不要出手了,找个四派弟子,假意动手就行。】 吴用心头凛然,按照伏龙剑的指示找了一名寒潭派的弟子对仗。他的实力远超对方,即便三心二意,光凭肉身就让一直压得对方喘不过气,一边心里说话,注意江心亭,一遍动手,浑然没有任何问题。 【现在呢?】 【他应该是告诉其他两头阴鬼这个现象,现在正在讨论对策?你小心一些,一个褪死阴鬼震开了对手,回去凉亭里说话了。】 吴用眼角余光扫到了一个魁梧的身影划过上空,往身后江心的亭子飞去,心跳不禁加速:【我被发现了吗?】 他看了一眼江对岸,思考是不是该要趁这个时候冲过去。 【不急,他们只是发现了这一情况,并不知道你的动作,小心一些,如你所说,你现在过去,对我四派帮助远不如留在这里来的大。】伏龙剑沉声道。 去对岸,吴用可以帮助四派缓解压力,并且以他的实力,完全可以击杀不少的守明阴鬼,但他知道这不是最好的方案,因为阴鬼和魔修绝不会容忍他肆意出手。 现在阴鬼、魔修与四派维持在一个均衡,前者想耗死后者,而后者则想凭借信息差,拖延出时间催动阵盘,谁也没有打破这一平衡。 可如果他真的这样做了,必然会引起注意,江心亭的三头阴鬼绝不会坐视不理,一定会有褪死的阴鬼对他出手,甚至是他们本人,而他能够突破金丹桎梏这件事情不容外人知晓,只能坐以待毙,徐飞严等人肯定也会回来支援他。 一旦事情发展到这一地步,那么四派所有的努力就都白费了,只能够直接撤退,这一次行动彻底以失败告终。 这绝不是吴用想要看到的局面,因是之故,眼下最好的做法就是留在乱战之中,以阴鬼的身份出手,为四派减轻负担,神不知鬼不觉。 “混账!你竟然小瞧我!” 对面的寒潭派弟子眼看吴用居然心不在焉,气得什么也似,立马就要使出自己压箱底的本事,可吴用轻轻一掌就将他震退,然后去了别处,只留下他愣在原地,直到另一头阴鬼冲向他,这才手忙脚乱防守,根本没有机会管吴用去了哪里。 吴用靠向对岸,尽量远离江心的位置,和人动手也尽量只依靠肉体本身,避免引起其他人的注意,但意外总是来的突然—— “喂!你!” 吴用心中一紧,没有理会,他不确定是不是在叫自己,尽管听声音像是冲着他来的。 “叫你,没听到?” 一个鬼魅的身影欺近,这下他确定是冲自己来的了。 吴用猛然回身一百八十度,弯曲右手臂,一肘抡向身后。 嘭! 一记闷响。 “嘶……你小子,好大气的气力!” 吴用回正身体,只见一个浑身皮肤老皱邋遢的老者一手捉住他的大臂,一手抵住他的小臂,正满眼惊骇的望着自己。 “你是……”吴用认得这家伙,正是这个老者让他假如混战当中的。 “老夫伯巳,你小子好大的力气!”伯巳实在惊异吴用的气力,忍不住又说了一句。 吴用“哦”了一声,“你找我有事?” 伯巳骂道:“你小子真的胡来!谁叫你这般肆无忌惮对这些人修出手的!” “啊?”吴用想起自己此前在他面前的表现,挠挠头,一脸茫然地说道。 “啊呸!”伯巳啐了一一口到地上,“你小子还跟我装蒜,之前我还以为你真是个什么也不懂得的呆子,现在看看……啧啧!真是老夫我自己想得太简单了,灵猿部没有一个纯的,你又有如此修为,怎么可能是个呆子!” 吴用佯装憨态,“您说什么,我怎么不理解……” “别装了!我都看见了!你进入乱战中,几次出手,都是针对的这些人修!做的当真天衣无缝啊!居然没人注意到你的小动作!”伯巳冷笑。 吴用心下暗叫一声糟糕,没想到被人看穿了,他手上持捏诀目,表面上不动声色说道:“说笑了,呵呵……” 伯巳默默瞧了眼他袖子里的手,淡淡说道:“别装了,我没有要怪你的意思,我之前话里的确暗示了你可以对人类发起无差别的攻击。” 吴用大为意外,没想到对方直接点破了这件事情,“既然也是你的默许,那现在来找我是为了什么?” 伯巳冷笑道:“我只是没想到你小子竟然如此肆无忌惮!” 吴用心头一紧,不动声色瞟了眼江心亭。 “不用看那边!他们没有发现你的小动作,但的确已经注意到不对劲的地方了,现在畜行在查呢,以为是谁在偷摸不出力!” 伯巳瞧了眼上空,那里一个彪形大汉正在四下怒吼,赶着几头阴鬼和四派弟子对仗,统筹战局。 “恐怕他们怎么也没想到,不是我们不出力,而是人类这边被削弱了!要不是我怕你小子半路逃走,注意力一直跟着你,也发现不了你居然动起手来如此之狠!好啊!随随便便就解决了四个同阶的人类!” 伯巳脸上笑意狰狞,还带着一丝快意。 “你做的不错,但说到底,我们现在和这些人类是同一阵线的,你如此出手,一旦被发现,我等不回来怪你,但那人类必然要找你麻烦,你还是隐蔽一些,亭子里的那几位已经注意到异常了!” …… 第498章 忐忑 “亭子里那几位已经注意到了不对劲的地方,你如果再这般肆无忌惮行事,被发现只是早晚的事。”伯巳语气冰冷。 真要怪罪,绝不会这样来提醒自己,虽然对方的语气冰冷,但吴用心却安定了不少,假装犹豫,问道:“那我现在怎么办?” “怎么办?你先告诉我一个问题,为什么之前你放过了对岸那些人修!”伯巳的神情逐渐肃穆,语气也变得阴森。 他注意到这小子杀了己方的四名人类修士时,故意放过了对岸的人,为什么? 【动手解决他吧,这么近的距离,拿下这老东西一瞬间的事情,否则这样下去,你被发现是迟早的事。】邯鼓斩钉截铁。 【此獠分明负责这一片战阵,解决了他,必然引起上空的阴鬼乃至江心亭那边的关注,与你接下来的行动更不利。】伏龙剑持不同意见。 吴用心道:【不急,现在又不是要敲定我有什么罪责。】 他面露豫色,“因为对岸那些人就是瓮中之鳖,必然会有他们撑不住的时候,而我们这边的人类……一旦等到对面撑不住的时候,那就意味着他们立马将会从我们的盟友转到我们的对立面,与其如此,我不如现在就开始削减他们的实力。” “我解决咱们这边的人类,对岸的人类就会空出手来,我们是不惧,反正这么多,死一堆都不妨事,魔门却一共就二十人,死一个那是少一个。” “我只要对咱们这边的人类动手,就是加速他们的死期!” 伯巳面色稍霁,缓缓说道:“你果然是装出来的,实则心里门清,你做的不错。” “呼……”吴用松出一口气。 伯巳眯起眼睛说道:“你问我接下来怎么办?很简单,继续动手,但不要一直逮着魔门的人类,也对江对岸那些人类出手。” “可是……”吴用,“我对对岸的人类出手,万一他们眼看事无可为,要和我们拼个你死我活呢?” 伯巳冷笑道:“我们难道怕?” 事实上,他是对眼前这小子生出一丝爱才之心,年纪轻轻,居然有这般本事,三下五除二,轻而易举就解决四个同阶的人类,而且明显有所保留,这般战力可是少见。而且之前以为这家伙只有一身法力,没想到现在看来,脑子也是灵光,这就更少见了。 冶惇爱才如命,如果此事之后能够将其举荐给冶惇,他一定会得到一笔不小的嘉赏。 一想到这里,伯巳多解释了两句,“人类比我们想象的还要自以为是,他们认为自己算计的好,实际上我们早已勘破,你不用管,动手就是!” 吴用顿时心生警兆,“什么意思?什么叫做我们早已勘破?” 伯巳意味深长地说道:“你以为呢?” 吴用脑袋里思路狂转,什么叫做“认为自己算好的实际早就被勘破”? 他立马想到了四派现在的谋划,准备炼化第二套阵盘,在催动后,离开此处——难道说……阴鬼这边已经有所发现? 意思是说,阴鬼已经知道徐飞严他们在准备催动阵盘,并已经想好了应对的办法? 伯巳大手一挥,说道:“你不用管那么多,找我说的去做就行,还有,你叫什么名字,你的本事不错,待会我可以将你引荐给冶惇,他负责此次清剿,就是凉亭里穿着盔甲那位。” “你如果能在他手下办事,对你而言,对你们灵猿部而言,都是一件难以估量的好事,一定捉住这个机会!” “我叫野灵,多谢伯巳!”吴用拱手,心里却在想:此事必须要告诉徐飞严! 伯巳满意的点了点头,拍了拍他的肩膀,离开了此处。 他一走开,周边数头阴鬼围成的保护圈立马散开,乱战再次印入眼帘。 吴用心思不定,考虑再三,腾空而起,加入战团,但这一次他挑得对手不是别人,而是峨眉治下庆山观的苏山。 【你要做什么?维持之前的方案,佯装对自己人动手,继续袭击魔门,只不过做得更隐蔽一些?】邯鼓好奇。 【当然,但在那之前,我必须要将这一消息告诉徐飞严!】吴用靠近苏山。 苏山被一头阴鬼鬼魅一般摸近身旁一丈,登时一惊,连忙拉开距离,催动法术,召来一座黄土小山,覆压而下。 哪知道对面的猴头鬼肉体极强,居然一手硬生生托住了这座大山,正当他准备再变法门的时候,这猴头鬼将手一举,砸向自己,同时身体爆射,狠狠一圈砸在山底。 轰隆! 山石炸裂,猴头鬼穿山而过,碎石四下飞泄,苏山连忙取出一只碧绿色的玉轮,打出一片白光,将自己笼罩在内,防止被欺近,可猴头鬼的速度快极,眨眼的功夫,已经到了跟前。 苏山从未对阵过如此厉害的家伙,纵是他平时斗法经验丰富,此刻也不免一阵手忙脚乱,暗道自己大意。 可没想到的是,本以为自己要吃个大亏,谁知这猴头鬼穿出漫天的沙石灰尘后脚消失了踪影,只在耳边留下了一句话。 “告诉徐飞严,阴鬼知道你们的打算了!” “吴……吴道友!?” 苏山一下听出来这是吴用的声音,脸上先是露出难以置信之色,随后露出一丝喜色,他将手上宝轮一转,荡散了沙尘,但眼前早已没有了那猴头鬼的身影。 “是吴道友见我落入险境,是以出手将那猴头鬼解决了?” 他环顾四周,脑袋里发懵,只能给出这一个解释。 “可是……他刚才说的是什么意思?” 苏山想不明白,一咬牙,遁回岸边,冲向徐飞严。 “咳……啊!”吴用口吐鲜血,手捂着胸口,满脸骇然之色,“好厉害的法宝,那白光是什么东西!?” 他四下张望,躲到了一块巨石后,抬头看向苏山的背影,一擦嘴角的鲜血,哪里还有受伤的样子? 却是做给万一还关注着他的伯巳或者江心亭那边看的。 半空中,苏山冒死靠近正在与两头褪死阴鬼动手的徐飞严,后者见他贴近,连忙一记法术逼退对手,趁空问苏山过来做什么。 两人聊了几句,只见徐飞严脸上露出了一丝激动之色,四下张望,随之又缩回目光,一脸慎重地问些了几句话。 “呼……徐飞严稳妥聪敏,他应该知道我这话的意思,就看他怎么应对了。”吴用一颗悬着的心放下些许。 只见徐飞严和苏山说了几句,后者会意,飞到了岸边,与岳蕾等人交流了片刻,但之后,苏山再次回到了乱战之中,没有任何的反应。 【这是怎么了?】 吴用先是不解,但马上就明白了,徐飞严就算知道了,又能够做什么呢?如果阴鬼真有什么后手,那他们做再多也无用,因为眼下四派只有两个选择,一是催动法阵,然后离开这里,二,要么就是直接离开这里。其他再多的事情,以目前四派的情况,什么也做不了了。 【至少你的提醒不是白费,他们现在心里有底了,待会如果要离开,应该不会对什么意外感到难以置信了,能够说走就走。】伏龙剑淡淡道。 【没看出来,老龙你还是个乐观派。】邯鼓戏谑。 【做所能做的,其他的,听天由命。】伏龙剑被调侃,却依旧波澜不惊。 邯鼓皮笑肉不笑的呵呵一声:【像是杨抟说的话。】 这时,一名阴景宫弟子找上了貌似受伤的吴用,吼叫着疯狂进攻。 吴用亦需要掩护,没有摆脱此人,便陪他动起手来。 他一边动手,一边脑袋急转,可没想到的是,忽然头顶上空落下来一白光——呼! 锋利的刀刃划破空气,一气将地面斩碎,这一刀落下,一同碎成两半的还有和他在动手的那名阴景宫弟子。 “褪死……” 吴用眼皮狂跳,猛然抬头,只见那被伯巳叫做畜行的魁梧阴鬼正浮在他的头顶上方。 “又捉到一个好吃懒做的!” 一只灵光幻化而成的青色大手罩下,将他捉在手心。 吴用一惊,立马就要催动四门功法。 【别!先看看情况!】伏龙剑沉声喝止。 吴用心头凛然,这才意识到自己险些暴露。 “跟我走!” 畜行脸上露出狰狞之色,一把捞起,将他带到了江心凉亭内。 黑甲神秘阴鬼,红裙暴露的女子,干瘦如柴的老龙山魔修,三个出现在自己面前,吴用脸上登时一变,暗叫糟糕。 畜行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背,喝道:“冶惇!又找到一个偷懒的!” 冶惇淡淡扫了吴用上下一眼,挥挥手,用漠然的语气说道:“杀了,留着无用。” “好!” 畜行双拳一碰。 吴用袖中的手掐诀,即刻准备催动四门功法,暂时突破金丹的桎梏,藏拙是要的,可这命都要没了,还管这一秘密? 就在千钧一发之际——““等等!等等!” 江心亭外忽然飞来一个身影,落到亭子内,啪嗒一声半跪在地,高声喊道:“伯巳见过冶惇!” 冶惇皱眉。 一旁的畜行瓮声问道:“伯巳,你不管着手下,来这边做甚?” 伯巳小心翼翼抬头,先瞪了吴用一眼,然后才说道:“畜行,冶惇,你们有所不知,这小子并没有怠战。” 厅内三鬼一人互望一眼。 畜行见他没有下文,不耐烦地催促,“说话!都等着你啊!” 伯巳犹豫了下,目光不动声色扫过谬寒和香雪仙,小声说道:“能否请冶惇借一步说话!” 冶惇扫了他一眼。 一旁的香雪仙冷笑道:“如果和现在战事有关,那就在这里说。” 谬寒面无表情。 “你有什么紧要事情得单独和冶惇说!”畜行瞪大了眼睛。 伯巳连忙道:“畜行你也一起,你也一起!此事也关系到您!” 冶惇站起身,朝远处的江面点了点头。 “速速过来,别浪费时间!”畜行哼声,跟了上去。 伯巳跟在最后,等两人站定,这才开始说道:“冶惇,畜行,这猴头鬼叫野灵,是西北那边灵猿部的……” 他将吴用的来历说明清楚,重点放在了吴用的实力极强,并且不是在偷懒,恰恰相反,是在为己方出力上,然后说了一堆吴用是怎么对魔门修士动手的,以及那一番“抑彼养此”的算计。 畜行一脸的意外,“照你这么说,这家伙不仅无罪,反而还有功劳来着。” 伯巳正色道:“真是如此,所以我才要与你二位借一步说话,否则被那谬寒知道了,怎么可能放过野灵?我们可不能让这样的好手寒心啊!” “他寒什么心?”畜行撇嘴,“有这么高的觉悟为大义出手?听你描述,这家伙心思深的很,不好说是为了一己私利。说不定暗地里动手,实际知道你在关注他,知道你找上他,那时候他还在心里偷笑哩!” 伯巳摇头苦笑,“我不是没有想过这一点,但就算如此,那又如何?谁能不为自己考虑?这小子这么做,我只道他有上进心,冶惇,你以为呢?这样的好手,收入座下事不宜迟,他现在我看只差一步就能突破,要是等到他步入褪死境,那事情就不一样了。” “倒也没错,真要这么算计,说明他是有野心的。”畜行对这句话还是赞同的。 冶惇盔甲底下的红光一闪,似乎在思考该如何处置这件事情。 【你暂时安全了,那伯巳在和他们说你对魔门修士动手的情况,冶惇看不出什么,他身上的黑色盔甲有古怪,掩藏了气息,不过从那个叫畜行的魁梧阴鬼来看,应该不会再来追究你的问题。】 伏龙剑不免松出一口气,如果真的要被逼到绝路,吴用只能暴露自己的实力,这可不是一件好事:【现在就看他们会怎么处理。】 吴用心下微松,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应对办法。 便在此时,站在亭子边一直负手而立的谬寒忽然动手,袖中深处瘦如枯木的手臂,五指做爪,犀利地捉向吴用的喉头! …… 第499章 羞辱 吴用一颗心才放松,哪里料得到这谬寒会忽然对自己动手,情急之下,他来不及用别的手段,体内血气流转,双臂格挡。 咚! 一声闷响,吴用被一爪扫退,飞出凉亭,像一颗石子在江面打了十几个水漂后,这才勉强稳住身形。 江心亭内,谬寒一脸讶色看着自己右手,然后眯眼看着吴用,“你好强的肉身,难怪有此等本事。” 他以为自己一爪之下,这叫野灵的阴鬼不死也废,怎料到自己爪子掏过去,对方的手臂荡来一股超乎预料的巨力不说,手爪接触到的不像是血肉,仿佛是金铁。 吴用也在惊疑,对方这一爪全凭肉身力量,几乎要把他小臂捉折。 他知道四方魔教四教各有所长,东枯崖槐林峰擅法术与阵禁,南缺坡肉佛寺精研佛法与蛊术,西绝山神空洞则浸淫于剑道,而北贫涧老龙山则是修得炼体之法。 在四教之中,老龙山最为神秘,弟子最少,也最少在外走动,但实力个顶个的强,这是人所公认的,只是没想到对方的肉体强到这般程度。 【不要妄自菲薄,他这会儿什么修为,你什么修为,呵……我敢说,他比你还惊讶!】邯鼓大咧咧的。 谬寒捏了捏掌心,脚下猛地一蹬,人消失在了原地,“哗啦啦”——整座凉亭崩散。 “混蛋!”香雪仙惊呼,荡散了碎石,腾空而起。 吴用只见一个残影冲向自己,二话不说就要催动四门功法,便在此时,一个巨大的黑影略来,挡在他的跟前。 “谬寒,你这是做什么?对他出手?” 来人正是冶惇,此刻的他,浑身黑甲缝隙往外流动着黑色的烟气,缭绕在他的身侧,气息异常霸道。 残影中的谬寒现形,头一昂,语气森然的说道:“真以为我听不见你们在说什么?” 冶惇不为所动,淡然道:“什么?” 谬寒眼中闪过一丝凶光,“这家伙趁着乱战对我魔门弟子出手!借机削弱我四派实力,你不要装聋作哑了!” 香雪仙一愣,旋即满是好奇的瞧了吴用几眼,掩嘴偷笑。 冶惇依然不认,“不明白你在说些什么。” 如果说之前他对于伯巳这一番话不怎么当回事,但现在看到了吴用能够一掌拦下谬寒的一击,那就不一样了。此等能在守明境就当下元婴人修一击的家伙,实在不多见,尤其对方还是以肉体见长,而吴用以肉体硬抗,不收入座下岂非可惜? 谬寒上前一步,寒声说道:“冶惇,看在你我现在还要合作的份上,我不对你出手,速速将这家伙交出来,给我一个交待,我就当他做的那些小动作只是自己的心思。” 冶惇毫不退让的说道:“交待?你要什么交待?说他做小动作,你魔门弟子的小动作还少了?真以为我没看到你的人对我圣族暗地里动手脚?他只是有点本事,每次小动作都叫你们吃亏罢了!你就开始叫!” 谬寒面色当场沉了下来,“你要这么算?” 冶惇悠哉悠哉说道:“不然呢?没了我们,你以为自己能对付这些人?” 谬寒冷笑,“这句话我原封不动还给你!” 两边针锋相对,乱战中的四派弟子与阴鬼也有不少人注意到了这边的动静。 “这是怎么了?他们闹矛盾了?” “我们的机会!速速随我动手!” “阴鬼头子护着的那猴头是谁?发生什么情况。” …… 众人议论纷纷,重新加入战团后的程云见着猴头鬼的样子,登时一惊,“这不是……刚才那只猴头鬼?” 不止是他,之前和吴用照面过的四派弟子全都认出他来,心中不禁生疑。 徐飞严注意到这一幕,神色不动,瞧了眼岳蕾、乔沛、方元化,四人仿佛有默契,目光同时汇聚到了一起,默默点头,然后—— 徐飞严、乔沛、方元化三人同一时间震开缠着自己的对手,飞落岸边,岳蕾则猛吸一气,高声喊道:“所有人,回缩阵线!” 盯着猴头鬼的程云浑身一个哆嗦,暗道:来了! 其他被江心亭吸引的四派弟子也都是浑身一紧,立马收神,边打边退,回缩战阵,靠向江岸。 冶惇、谬寒、香雪仙三人没有料到此番变故,尤其冶惇和谬寒又在对峙,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应对,直到听见香雪仙尖声叫出留下他们的时候,这才将注意力转移到对岸,发现对岸四派弟子缩拢,似乎要开始严防死守。 香雪仙尖叫着指挥,震得人耳膜生疼,场面一片紧张,四派在元婴弟子的带领下固守江岸,布置下一套简单的禁法。 徐飞严沉声道:“布阵!” 有弟子说道:“可是徐前辈,事情不对,为何对面就这么放我们回缩阵线?” 不少人也都注意到了,布置下的禁法光幕外围,阴鬼和魔门修士强攻不停,震荡的光幕摇摇欲坠,随时有破落的可能,香雪仙在对面尖叫着指挥,但冶惇和谬寒却冷眼望着他们,无动于衷。 “徐道友,有古怪。”阴景宫方元化心中大感不妙。 乔沛与戴竹月亦互望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担忧。 徐飞严深吸一气,“那也没有办法了,催动法阵吧,总要试一试,要是出什么意外……至少我们想走他们是拦不住的!” 众弟子听到这点,心里稍稍安定。 岳蕾问道:“徐道友,我再多问一句,你刚才托程师侄告诉我们的话是什么意思?” 徐飞严沉声道:“如我所说,我们要催动法阵的事情阴鬼和魔道可能是清楚的。” “什么?!” “这如何可能!” “徐道友,你这是从哪里得来的消息?” 程云挤进人群,满脸兴奋地说道:“是吴师叔告诉我的!” 一阵沉默。葛方大声喊道:“什么吴用!怎么可能!我们亲眼看他留下,被那头褪死境阴鬼缠住,你莫不是幻听了吧!扰乱军心!真是该死!” 一旁的何洪运也默默摇头。 钱茜劝说道:“程道友,吴用留下断后,这件事情咱们再清楚不过,你的消息是不是有误?怎么可能是他给你传信?” 程云激动地说道:“不可能!就是吴师叔!那说话的声音和语气!就是他!” 众人面面相觑。 “程云说的没错,的确是吴用,而且他人就在这里!” 众人目光齐刷刷扫去,却见说话的是郁薇。 她方才英武胜凡,以一己之力拦下三头阴鬼还留有余力,众人惊异于她的本领,此刻一开口,竟无人质疑,尤其之前和他有过口角的薛平等人,一脸敬畏地看着她。 戴竹月犹豫了下,说道:“郁仙子,恕我直言,既然吴用人在这里,为何不现身?” 郁薇摇头,“那就不晓得了,但他肯定有自己的考虑。” 乔沛捏着下巴沉吟道:“郁仙子何故出此判断?” 郁薇面罩下的双颊微微一红,但旋即恢复如初,只是淡然说道:“我与他之间有一丝感应,之前斗战,我没有注意到,此刻停手,我确实感受到他的存在了,就在这里!” 感应? 众人越发不理解,但也有人用别有意味的眼神看她,和一个师弟之间有外人所不知的感应?两人之间的关系可想而知,再回想一路以来,郁薇似乎总在避免与吴用说话,甚至不予理会,之前以为是有什么矛盾,现在看来,原是为了避嫌,欲盖弥彰罢了…… 徐飞严揉了揉太阳穴,“师妹,什么感应,能不能说具体一点?” 不是他八卦,如果可靠,那待会走之前吴用如果还不出现,那就要等,一旦等不到,但仍可以感应到人,说不定就是吴用被擒住了,若是出现这一情况,他们绝对不能坐视不理。 “我不知道,但我很确定!” 郁薇自己也讲不清楚,只晓得吴用借自己法力突破后,她和吴用之间就有一丝解释不清楚的感应,很微弱,但如果足够靠近,她就是能够知道吴用在这附近。 徐飞严稍加思索,推翻了刚才自己得出的吴用可能被生擒了的可能,沉声道:“如果消息是吴师弟告诉程云的,那说明他一定就在周边,并且活动自如,查探到了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说不定现在就等着我们催动法阵,然后在最后离开的时候现身,不要犹豫了!” “郁薇!你们先拦一阵子!”他将阵盘握在手中,神色严肃,“我们这就催动阵盘!” “好!”郁薇应声,冲到禁法边,默默调动法力,只待法阵被冲破后,以剑荡敌,同时环顾江河上,想要搜寻吴用的踪迹。 四派领队都不是墨迹的性子,乔沛、方元化以及另一位阴景宫领队贺瑜跟着取出阵盘,岳蕾将重新炼化好的第二只阵盘托在胸前,五人合力,念口诀,催动阵盘。 五只阵盘顿时华光大方,腾空而起,瞬间冲出了禁法,以肉眼无法捕捉的速度,飞向玄通山东南西北四方山脚以及中位正上空。 一股澎湃浩荡的法力在玄通山上空酝酿,天空忽然变得如泼墨般浓郁,乌云密布,仿佛黑夜瞬间来临,雷光在其中酝酿,随时可能劈落。 一众阴鬼与魔修开始发出疯狂的啸叫,雷乃至刚至阳之物,阴魂、鬼物、乃至妖怪都最怕这一天兆,这套阵盘不知是何来路,居然能够引动天雷。 雷声响起,如同仙神在愤怒咆哮,轰隆隆震的这方天地吟颤,但奇怪的是,不知道为何,过去了很久,雷光只是在乌云中酝酿,却不见雷光劈落。 “怎么回事……五雷炼阴阵为何不落雷光?”乔沛脸色难看,按照计划,这时候应该降下五雷,炼化阴气才对。 岳蕾皱眉道:“莫非是这阵盘有差错?” 方元化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毕师伯既然给我们阵盘,就不会有差错!” “可是……”岳蕾不解。 “不用吵了,”徐飞严打断他们,面无表情看向江面上的阴鬼与魔修,“他们的算计。” 众人循望过去,只见刚才一直大喊大叫的香雪仙满脸戏谑,手上悬浮着一只一模一样的阵盘。 岳蕾面色一变,这正是“许元元”从她手里夺走的那一只。 “你们不会以为我们不知道你们想做什么吧?”香雪仙神色悠然,“赖老。” 一个浑身皮肤青黑,脸上满是色斑,背后挂着皮帽的老者飞到她的身边,桀桀怪笑,“仙子。” 香雪仙冷笑道:“赖老精通法阵,早已看破你们可能还有另一套阵盘,得手后就对阵盘做了改动,你以为你们的阵盘还能有用?” 她手上阵盘悬浮,散发出一阵阵的灵力波动,无形中竟然与天上的雷光轰鸣达成了某种韵动。 “假面鬼!”岳蕾看着着老者,双眼几欲喷火,这不是别个,正是化身为许元元偷袭她的那一头阴鬼! 这头阴鬼看似后背挂着一扇皮帽,只若细看,能看到所谓的帽子其实是透明的人皮,一层一层,堆积着粘连在他的背部,一直延伸到他的琵琶骨。 赖老嘿然一笑,手拎起背后的皮帽然后撒落,一张张透明的人皮如在他粗糙的指头上划过,忽然他扯起一张,戴到了头上。 “师姐!” 许元元笑意盈盈,遥遥对着岳蕾叫唤。 岳蕾牙关紧咬,咯吱咯吱作响,十指指甲嵌入掌心,鲜血直流。 “岳道友!”方元化立马叫住看样子随时都可能暴走的岳蕾,“镇定!” 岳蕾口中嘎嘣一声,低头一吐,竟啐出一颗碎牙来,“我还不够镇定吗?” 不少四派弟子抿起嘴唇。 赖老掩着嘴一笑,脸上忽地潮红一片,露出淫秽的神色,随后竟然右手攀上了自己的胸口,揉按不停。 “畜生!”岳蕾再不能忍,尖叫一声飞冲而起。 戴竹月、乔沛连忙拉住她,“岳道友!且慢!” “我慢什么!此獠如此侮辱元元!我岂能坐视不理?”岳蕾两眼能喷出火来,所有的离火道弟子也都义愤填膺。 …… 第500章 秒杀与冲阵 “你出去了那才是中计!”乔沛厉声喝道。 岳蕾却像是疯了一般要脱两人的拉扯,不管三七二十一,拼命要冲出法阵外。 便在阴鬼与魔修看戏,四派弟子心头怒火难灭之时,悄然间,一道青紫双色的剑光如笔走游龙,在一众阴鬼间穿云戏雾,自上而下,狠狠将这赖老斩了个对半! 所有人一脸愕然地望着这一番变故,剑锋太过锐利,以至于赖老都没有第一时间觉察到异样,他只奇怪为何胸口没了感觉,低头一看,手腕扑通一声掉进了水里,然后整个身体无声的裂成了两半,切面滚滚黑气逸散。 一头褪死境圣族被一剑斩灭,包括冶惇、谬寒、香雪仙在内,所有阴鬼和人类都愣在当场。 谬寒的视线中,忽然觉着少了谁,双眼如鹰视狼顾扫查四周,可忽然间,他的心头警兆大生,一直都是沙哑着喉咙波澜不惊的他第一次厉声吼道:“小心!” 话音刚落,一个浑身散发着血焰潮汐的身影自他身边经过,气浪翻滚,砰的一声将他撞退十数丈。 谬寒骇然,他一向对自己的肉体强度极为自傲,从没想过有谁可以这样撞飞自己,发力站定,第一时间抬头,只见这个血红身影已经扑掠到了香雪仙的跟前,高举起右手,狠狠一掌拍了下去。 香雪仙还在震惊之中,浑然没有反应,等到这个炽热滚烫的身影接近到令她浑身不适的时候,她这才意识到发生了什么,便飞快地抬起手,纤细白嫩的手臂变成一根粗大的植物茎杆,但终究是错过了最佳的防守时机,茎杆变粗变大,可还在半途,头顶这一掌就狠狠拍落。 啪啦! “啊!” 粗大的树木应声而断,香雪仙发出一声尖叫,一手握着断臂,强忍着痛意,瞪大眼睛试图看清眼前究竟是谁。 “你是……” 她眼中流露出难以置信之色,因为血焰中竟然是一个人类! 人类不是都退缩回对岸了?为什么现在会有一个人类发起突袭,还有如此强横的实力?哪里冒出来的? 吴用拍断她一条手臂,一把捉住她另一条捂着伤口的手臂,然后一脚踩在她的胸口。 炽烈的血焰直接接触皮肤,香雪仙的皮肤烧得疮疤淋漓,吴用一声清喝,发力把脚一蹬,径直将香雪仙的整条右臂扯了下来! 谬寒飞近,一边吼道:“你愣着做甚?抢回来阵盘!” 香雪仙被突如其来的变故打蒙了,听见喊话,这才反应过来,她那托着阵盘的手已经被夺走了! “混账!” 香雪仙银牙几乎都要咬碎,尖着嗓门发出一声啸叫,然后浑身的皮肉开始复原,伤口处绿色的汁液滴落,两条断臂中生出来无数的嫩芽,它们如同活物,又好像是蛆虫,互相纠缠在一起,重新组合成两条纤细白嫩的手臂。 吴用一掌建功,便回退向对岸,这时候徐飞严等人终于看清楚了他的面孔,全都惊喜的叫喊出声。 “吴师弟!” “啊……是吴师叔!他还活着!” “吴师叔!” …… 郁薇眼中异彩湛泛,嘴里呢喃道:“你果然还活着!” 葛方满脸见了鬼一样的表情,自言自语道:“这怎么可能……他不是被褪死境的阴鬼给留下了?怎么回事……” 一旁的何洪运也是满脸难以置信,深吸一气,缓缓呼吐,这才敢确认,眼前此人真的是吴用。 “不是说贵派吴师叔是金丹修士,为何他能够一击击杀那个恶心的变态?”说话的是一个寒潭派弟子,不理解吴用此刻所表现出来的战力。 经他一提醒,乔沛等人这才从吴用还活着的惊喜中退了出来,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却是都不明白怎么一回事。 郁薇站出来解释道:“因为吴用本身就是元婴修士。” 一石惊起千层浪。 方元化摇头道:“怎么可能……” 乔沛、戴竹月亦是一脸不信的表情。 “好了,这不是现在的重点!”徐飞严挥手打断了他们的讨论。 众人神情一肃,都明白现在的第一要务是将吴用接到岸上才对。 “我去!” 意外的是,岳蕾第一个站出来。 徐飞严一愣。 岳蕾淡淡说道:“吴用替元元报仇雪恨,就让我去接他。” 说着,便要腾空而起,冲向阵外。 “慢着!”戴竹月拉住了她,“岳道友,你伤势未复,不可冒险……” 郁薇淡淡说道:“或许根本不用我们出去接他,他的实力远比你我所想的要强横。” 众人惊愕,看向法阵外,只见吴用冲向岸边,速度极快,沿途所过,金丹境与守明境的魔修的阴鬼沾染到他身外的血色潮汐气焰,便轰轰燃烧,惨叫着变成一片飞灰。 谬寒脸色一沉,“好霸道的气血!峨眉有如此炼体功法?” 他耳力出众,四派一方爆发出欢呼议论的时候,便已经听清楚这是峨眉的人。 两人与冶惇擦身而过,后者转身,方欲追击,却蓦地发现方才的那猴头鬼不见了,疑惑地四下张望。 伯巳战战兢兢指着吴用的背影,“冶惇,我方才看见了,猴头鬼便是此人所化……” 冶惇大怒,一掌拍在他的头顶,“混账东西!你竟然被一个人类蒙骗!还差点让我将他收入座下!” 轰! 伯巳脑袋当场炸裂,血雾漫天。 冶惇盔甲内黑光喷涌,身影一纵,追上谬寒。 畜行啐了一口伯巳漂浮在江心上的尸体,撇嘴道:“蠢货,因为你,刚才让冶惇背对着这个家伙,你可知自己害得冶惇在鬼门关前走了一回?活该去死!” 他目光忌惮地看向吴用的背影,纵起遁光,跟了过去,一边吼道:“都愣着做什么!包围上去!”…… 徐飞严腾空而起,来到临时禁阵的光幕边,喊道:“师弟,速速入阵!” 吴用冲他点了点头,回望身后跟着的谬寒、冶惇、香雪仙,一个凌空飞遁,一个浑身黑光发散,还有一个浑身笼罩在犹如白色花瓣的遁光之中。 【这三个遁速比我想象的要快,如果徐飞严打开法阵一隙,就算我能够冲进去,也很可能被他们钻了空子,必须要想办法阻他们一阻。】 情势紧急,容不得他多想,当机立断,吴用将手一翻,晦朔弓握在掌心,他反身面对三人,一边冲向对岸,一边伸出三指勾弦! 嗡…… 弓弦发出一声吟颤,吴用全身血焰大作,如同潮汐般有着某种韵律,沿着他的手臂冲刷至指尖——“喝啊!” 吴用一声喝,沉肩坠肘,左掌猛推弓臂,右手指头引动弓弦,指尖的血气汇聚在箭巢,一支散发着炽烈血色的光矢遽然形成。 谬寒正对着这支箭矢,尖锐的箭簇令他眉心一阵酸麻,这是肉体传来的警告,自己已经多久没有受过这等威胁了?他大叫一声,“来得好!” 他手掐诀目,浑身皮肤变成了深青色,表面被一层细密的鳞片所覆盖,在空中扭动身体摆出一个奇异的姿态,形如四足动物后腿踩地前脚高蹬的模样,而捏诀的双手伸直,如同一条长鞭。 “百象崩空踏!” 谬寒的身影被法力包裹,一头头獠牙锋锐的巨象虚影出现在半空,直起身子,高昂地扬起长鼻,随着谬寒“前足”蹬地,同时落地,凌空爆踏。 轰! 天空好像是大地震动,云彩破落,天空震荡,飞遁在空中的守明境阴鬼与金丹修士全都摇摇欲坠,一股肉眼可见地土色气浪激烈翻滚,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向吴用。 风卷过,吴用发丝飘扬,他神情静定,稳如磐石的双手撒弦送箭,血色光矢撕裂空气,所过之处留下一隙血影,随即蔓延而开,烧起一片炽烈焦火。 “焦火焚空。” 嘭嘭…… 暴烈的气浪与炽烈的红火碰撞,所过之处,山石崩裂,摧枯拉朽,江河被蒸发,水汽扑腾,白蒙蒙的遮住了所有人的视线。 滚烫的飓风向四下席卷,靠得近的守明境阴鬼与金丹魔修被烧焦在风中,离得远的则逃过一劫,但也被吹得七零八落,不少以极其凄惨又可笑的撞死在江边的山崖上。 深红到发黑的烈火席卷而过,气浪抵挡不得,尽数被火焰所吞噬,势头丝毫不减冲向谬寒。 谬寒眼中流露出一丝骇然之色,没想到吴用一箭之威竟至若斯,轻而易举就将他的“百象崩空踏”给破解。 他再次掐诀,高喊道:“灵象覆海!” 谬寒的身子猛的一沉,往下直坠,轰隆一声砸进了江河之中。 他这一坠、一踩,人直接踩到的江心底部,滔滔江水被骤然爆发的压力所挤压,轰得一下冲天而起,地动山摇,浊浪排空! 嗤嗤嗤…… 焦炽的火焰与冰凉的江水交冲,汽雾腾空,弥散整个山脚。 嗖…… 嗖…… 白蒙蒙的水汽中,忽然传来两声什么东西划破空气的厉啸。 谬寒面色微变,全身深青色的鳞片覆盖了一层又一层,后背随之拱起,鼻头变长,竟然有似妖化的迹象。 不过这一次,两支光矢并非针对的他,而是擦身掠过,一左一右,射向他的两边。 这两支箭矢却是朝着冶惇和香雪仙去的。 冶惇哼声,盔甲内喷出浓重的黑气,焚空烈火烧着黑气,二者势同水火,噼噼啪啪,顿时黑烟滚滚。 “雕虫小技!”冶惇振袖,将火焰荡散,只不过看他脸上的凝重与不自然,分明不像他嘴上说的那般轻松。 香雪仙却要惨,她本体乃是黄花地丁,即所谓的蒲公英,因为种子飞洒时候形如雪花,香味宜人,所以她被冠以“香雪仙”的美称。 她机缘巧合下修炼到了如今地步,实力其实一般,但因为惯会看人脸色办事,八面玲珑,做什么都周到,因而成为了这一次阴鬼方的领队。 香雪仙先是被吴用强断双臂,夺走阵盘,此刻又被最为惧怕的火焰所燎伤,光矢透体,顿时发出一声尖利的惨叫。 她舞动双袖,扑灭伤口中心往四下蔓延的焦灼火焰,随后飞絮从其口中喷薄而出,转眼散漫天空,四周的阴鬼与魔门修士不小心接触到,顿时被无数的飞絮所遮盖,口鼻赌注,说不出话,原本洁白如雪的飞絮转眼就变成了刺眼的鲜红。 “回来!”香雪仙尖叫。 一团团沉甸甸的鲜血晃荡着离开被吸附的阴鬼和魔门弟子,此刻他们一击变成了一具具干尸,“饱餐”的飞絮回到香雪仙的身上,汇聚到她的体内,破烂的创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 冶惇与谬寒脸色同时一沉。 “你竟然敢吸化我部下来修复自己的伤体?” “你找死!” 香雪仙喘着气,煞白的脸色终于有了一丝血色,那一双翻飞的眉眼此刻也少了媚意,而是透着一丝阴狠,尖声叫道:“这时候还管这些!你们不看那家伙?” 冶惇与谬寒当然注意到了吴用,但就是方才这么三箭,吴用已经回到了对岸,冲进了法阵内,他们已经无力可为。 “强攻!”冶惇死死盯着吴用手里拿着的阵盘,然后恶狠狠看向香雪仙,“如果他们四派催动了法阵,我必要拿你问罪!” 香雪仙冷笑,“怪得了我?这家伙天生克我!我的本事在他面前发挥不了十之一成!” 冶惇冷声道:“那你从一开始就该把阵盘交给我!” 香雪仙气极反笑,尖着嗓门喊道:“我能料到他的存在?你们料到了?就来怪我!” 冶惇真没话说,他甚至差一点就被暗算了,寒声道:“你最好注意注意你的说话语气,成何体统!” 畜行上前,问道:“冶惇,接下来如何做?” “没听见我说强攻?”冶惇指着他鼻子吼,“无论他们要做什么,把这禁阵打破!我看他们还能做什么!” 香雪仙冷笑,“我看你也要注意注意自己的言行,你以为自己现在好看的到哪去?” 冶惇盔甲中露出的红光一盛,看样子是说不拢去就要动手。 …… 第501章 元婴? “有什么恩怨等下再说吧,除非你们想要功亏一篑。”谬寒淡淡打断他们。 冶惇与香雪仙心头凛然,猛地望向对岸,只见吴用已经冲进了那座临时布置的禁阵,与其他人开始说话了。 “给我打破这座禁阵!都别愣着干嘛!给我动手!” 畜行见手下和一众魔修居然停了手在看戏,气得一声怒吼,那杀气冲天,顿时把所有人都给寒了一个哆嗦。 谬寒作为此行魔门一方的主事人,也对各派弟子说道:“进攻,此座法阵临时而就,防护能力有限,否则他们早用了,必然是最后的底牌,攻破他们,拿下四派弟子,回去交复。” 阴鬼与魔门弟子再一次发起了疯狂的攻击。 谬寒捏着下巴,眯起眼睛盯着吴用的背影。 冶惇注意到他意味深长的眼神,淡淡说道:“怎么,你没有吃过这般亏?” 谬寒扫了他一眼,淡淡说道:“吃什么亏,你是指刚才的交锋?” 香雪仙冷笑,觉得他在死鸭子嘴硬,刚才他们三人居然都被吴用不同程度给压制了,这简直是奇耻大辱。 谬寒面无表情道:“我又不以法术擅长,他要与我正面交拼,不到最后一刻谁知道谁胜谁负?我在想的是,这吴用隐藏的够深的。” 冶惇对这个冒充猴头鬼到他都没有觉察的人类了解很少,所谓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他盔甲下的红光一亮,“何出此言?” 谬寒朝香雪仙点头示意,“峨眉吴用,我记得之前听说他只是金丹境的修为?” 香雪仙眉头轻蹙,“峨眉吴用……是那个前些年头去南溟,帮助南溟一十二岛扫察阴鬼,并且击退登门来犯的外岛魔修和阴鬼的那个吴用?” 冶惇见她自称时一口一个“阴鬼”,紧皱眉头,心生不满,但没有说话。 谬寒点头,“正是此人。” 香雪仙稍加回忆,“我甚至记得他在去南溟之前,只是一个筑基境界的修士?反倒是一身鬼道功法先突破的守明境,这五年都不到的功夫,他已经突破了元婴?” 冶惇眉头一挑,“哦?修行速度如此之快?” 香雪仙哼声道:“此人小有名气,据说是得到峨眉老祖认可的三代弟子,刚才斩了赖老的正式峨眉老祖的两口佩剑。” “碧落和紫陌……”谬寒喃喃自语,又意味深长看向冶惇,“这人有一个很少见的本事,他能够看出混在人类之中的阴鬼,你们阴鬼如果要想附身,最好避开他。” 阴鬼附身操控人类身体是十分基础的一项法门,尤其对低阶阴鬼而言,如果这一法门能被勘破,那么这个叫吴用的人类堪称阴鬼克星才对。 冶惇心下牢牢记住“吴用”这个名字,自行过滤了谬寒的称呼“阴鬼”,沉声道:“你二位多次提起这个叫‘峨眉’的道派,可是有什么特殊?” 谬寒笑而不语。 香雪仙则灵机一动,说道:“阵外是道门的天下,我阴鬼、妖族、魔道无法以一敌其,冶惇如果要离开此阵,为求稳妥,届时还是随我走为好,我尸千洞是北大陆最为强大的鬼道宗派,必然能护得冶惇你及部下的安全,之后如果再要有什么安排,你等自行其是即可。” 冶惇哪里不知道她的心思?心下冷笑,面上淡然说道:“此事容后再说,先把这些人拿下吧。” …… 吴用冲进法阵内,程云第一个张开双臂跑了上来,高声喊道:“吴师叔……吴师叔!你真的没事!” “程云!慢着!”就在程云将要靠近吴用一丈距离的时候,一口剑脊泛着青光的宝剑横拦在了两人中间,丢溜溜旋转,将日光折射得晃眼。 “这……”程云一愣,随即扭头,“徐师叔?” 徐飞严面色严肃,目不转睛盯着吴用,问道:“吴师弟,你须先证明自己的身份无错,否则恕我不留情面。” 宝蓝色飞剑的主人不是别个,正是徐飞严,这番严戒的模样,像是只要吴用有一点不合理的动作,他就要出手。 四派弟子起初不理解他如此做的打算,不过马上就全都理会了用意,却是那岳蕾吃亏的例子就在眼前,谁晓得吴用是不是“吴用”?顿时所有人都打起了戒备。 吴用将身周的潮汐血焰一收,呼出一口带着热气,稍作思考后反而问道:“那收集人皮的阴鬼附身许元元后,连原身的记忆都有,师兄,你要怎么让我自证?岂非误解?万一我和它是一般的阴鬼呢?” 听他反问,假设自己是阴鬼,众人一愣。 程云上下不住打量吴用,面色激动,连声喊道:“这就是吴师叔!我确定!” 他看向葛方与何洪运,“吴师叔最后和我们分开始的时候你们也在,你们认不出来吗?钱茜?乔海?” 葛方抿着嘴,这时候反倒不敢说话了。 何洪运犹豫道:“这不是认没认出的问题……没有证据,怎么说明他是吴用?” “你这是什么话!”程云气怒不已,“谢行!他们不说话,你总该要说话了吧?” 谢行瞧了几眼吴用,用审慎的语气小心翼翼说道:“我看不出,但我觉得吴道友既然敢这么反问我们,就说明他是没问题的,不过……我觉着我们还是要稳妥一些,那许元元不是都瞒过了岳道友吗?万一呢?你们看呢……不怕一万就怕万一。” 得,这话说了等于没说,程云指着他,气得跟什么也似,满脸通红,最后一蹬脚,不说话了。 “不用争论,他是吴用,没错的。” 就在众人不知如何处理的时候,一个斩钉截铁的声音在人群外围响起,众人循声望去,只见说话的还是郁薇。郁薇心知此时紧急,纠结这种事情纯属浪费时间,她尽量用没有波动的语气说道:“我以我的性命做担保,他就是吴用,记得我说过的感应吗?没有错。” 众人面面相觑,之前就有人猜测她和吴用究竟是什么关系,会有那所谓的“感应”,觉得不会简单,此刻看来,分明有许多暧昧在里头。 不过也有人奇怪,听起来两人的关系十分不一般,但为何两人又互不说话?要说之前是为避嫌,现在呢?还有什么意义吗…… 吴用略感意外地看了她一眼,又看了眼头顶被围攻而明灭山洞的禁阵光幕,目光在人群中一扫,将手上的东西丢了过去,“云泊,你先接好,我的身份可以待定,但这东西你得赶紧看看是怎么回事。” 夏云泊一看什么东西丢了过来,心下一惊,生怕是暗算,可等定睛一看,原来是岳蕾丢失的那座阵盘。他看向徐飞严,目露询问之色,见到后者点头,立马先与其他几派熟通阵法的弟子,聚到一起,研究阵盘去了。 吴用点点头,这才一拍身后的剑匣,“苍啷”两响,青碧、荧紫两道璀璨流光腾空,碧落紫陌出鞘。 “本门老祖的碧落与紫陌,善杀鬼斩妖,如若我已经被阴鬼附身,此刻这两口飞剑自就该斩了我,岂能容我安然站在此处?” 他催动剑诀,碧落紫陌腾空而起,飞旋在头顶,凌厉的剑锋交错,锐利逼人,随即并指一点,碧落悬停在他的跟前。 吴用伸出手指,轻轻在锋刃上一擦,一点鲜艳的像是火焰的血液顺着剑脊淌下。 “我有炼体,师兄你应该知道,血液就是这个颜色。我若有问题,碧落这时候早就该斩了我,我瞒得过你们,却瞒不过这口祖师爷的宝剑。” 这一幕极具信服力,碧落紫陌做不得假,那些鬼物和妖怪靠近这两口峨眉宝剑都不能,徐飞严拱手抱拳,一丝不苟地说道:“吴师弟,得罪了。” 众人也都松出一口气。 吴用摆摆手,“师兄是谨慎起见,我又何来怪罪。” 夏云泊以及其他三派擅长禁法的弟子已经开始研究阵盘。 程云等人则围在吴用身边,问起当日分别后发生的事情,吴用还没将腹稿好的说辞说出来,就见他满脸兴奋的说道:“师叔,你竟然是元婴修士!你瞒得我们好苦!若非郁师叔告诉我们,我们都还被蒙在鼓里啊!” “啊?”吴用大感意外,我是元婴修士?他脑袋一转,似乎明白了什么,扭头找人,只见郁薇独自一人靠在山壁旁,亮丽的双目正巧与他对了一眼,然后挪开视线,看向一旁的已经变得比来时要浅上不少的江水。 【嘿嘿……小娘子好啊!都替你考虑到了。】邯鼓哈哈大笑。 吴用心下也是感激,他是什么修为,郁薇最清楚不过,就是借了郁薇的法力,他才能够突破金丹。 方才情势危机,一是他被带到冶惇、谬寒、香雪仙身边,生杀予夺,碎石可能有生命危险,再则法阵的变故让徐飞严等人的谋划一空,他不得已催动四门功法,暂时将一身法力突破到元婴的水准。 对于因为暴露人前而可能引来的质疑和猜忌,他原有自己的说辞,譬如伏龙剑的存在之类的尽量说的模棱两可的借口。 没想到的是,郁薇已经替他做出了解释。 很显然,郁薇这么说是考虑到自己的战力能够突破金丹与元婴之间的桎梏,怕引起不必要的麻烦,所以给他打了掩护,至于这个说法…… 吴用一想,似乎并不算差,便顺坡下驴,笑道:“那是我的不该,隐瞒了实力,让你们担心。” 程云心情振奋,连称:“师叔说笑了,这哪里是你的不该!” 葛方、何洪运面面相觑,没想到这个年纪比他们要小上许多的峨眉弟子竟然是一名元婴修士,尤其是葛方,想道之前对吴用的一些傲慢与不尊敬,脸色说不出的难看,那是又怕又惊。 方元化这时候走了过来,一脸怀疑的说道:“吴道友,不对吧,我们进阵时候,所有人的法力都做好了统计,不会让阴鬼因为真元波动而发现我们的存在……” 他说到这里,忽然想到他们最终还是被发现了,这个统计似乎白做了。 “我是想说,我们所有人的法力都维持在一定的水准,你峨眉派了三名元婴境修士进来,这如何可能?” 葛方似乎想到了什么,叫道:“我知道了!是不是因为你隐藏了法力,所以导致我们被发现的!这事儿你峨眉要给我们一个解释。” 这可是不小的指控,徐飞严眉头飞挑。 【这人到底是长得什么脑子?这时候要来追究你的问题是吧!我看你找机会做了他算!】邯鼓气得咬牙切齿。 可还不等吴用说话,岳蕾先呵斥道:“葛方,你闭嘴!” 葛方吓得脖子一缩,“但吴用他……” 岳蕾眼神冰冷的看着他,“进阵前,毕前辈就已经测探过我们所有人的法力,吴用如果真的隐藏了实力,毕前辈会不知道?此行入阵有四十人都是阴景宫弟子,毕前辈让自家弟子,还有我们,都陪着吴用冒险是吗?” “我……”葛方张了张嘴,说不出话。 一旁何洪运暗叫不好,心想这葛方怎么还一直在跟吴用怄气,逼得连岳师叔都为吴用说话了。他连忙站出来说道:“师叔,葛方只是猜测,毕竟不是没有可能,现在我们不是都不知道阴鬼如何发现的我们么?能够搞清楚这个问题总归是好的。” 程云冷笑道:“好赖话都给你们说了,道理也都给你们占了!你们还要让吴师叔说什么?” 峨眉一众弟子纷纷声援。 吴用灵机一动,把手一按。 众人立马停止争吵,齐齐望向他。 吴用笑道:“诸位如果有注意到我方才动手的过程,就该明白为什么我有元婴的修为,但毕前辈却没有在入阵的时候拦下我。” 众人不解,事实上,刚才电光石火,不少金丹弟子连吴用到底怎么动手的都没有看清楚。不过徐飞严、乔沛、岳蕾、方元化等几个元婴修士却陷入沉思,回忆方才吴用动手的过程。 …… 第502章 留下救人 乔沛眼前一亮,似乎想到了什么,瞧着碧落剑脊上那一滴鲜艳如火的血液,猜道:“方才吴道友动手……主要还是靠肉身之力,以及那一张弓,莫非吴道友是炼体突破了元婴境界?” 吴用笑着点头,“正是,家师主修炼体功法,吴某自然也是,包括那张弓,也是此门功法配套的法宝。” 岳蕾犹豫道:“但你动手的时候是用剑。” 她恨极那个谋害了许元元的阴鬼,更恨这家伙在众目睽睽下用许元元的面皮行秽,吴用那一剑暴斩了此獠,她心里说不出的痛快,因而印象极深。 吴用心里早有应对,微微一笑,“我道法尚在金丹,那一剑一是打个出其不意,这几头阴鬼无从预料,再者碧落与紫陌非凡锐利,这才得手,岳道友可见我后来有用过飞剑?” 岳蕾一想,确实,之后吴用再没有动用飞剑,完全就靠的肉身之力以及那张古拙大气的宝弓。 徐飞严恍然,“难怪了,师弟你是炼体突破的元婴,故而法力检测的时候,一直都在金丹境界。” 吴用笑而不语,有些话有些事情他不用解释太多,别人自会替他脑补,他瞧了眼在此的四派弟子,问徐飞严情况如何。 徐飞严轻叹一气,“各派都有伤亡,还有没到此处汇合的人……” 程云满脸伤神,“曾虎,翁又青他们都死了……” 吴用心里一沉,这两人都是峨眉弟子,忽然他想到了什么,环视一圈,问道:“点青山恶马元风呢?为什么没见着他?” 程云一听这个名字,怒气冲冲说道:“师叔!快别说此獠,他根本不是我人修!是潜伏在我们之中的阴鬼之一!” 吴用瞳孔猛地一扩,口中缓缓说道:“果然……” 乔沛见他意外之情仅止于此,奇道:“吴道友,莫非你已经识破此獠的身份?” “只是怀疑。”吴用奇怪他怎么关心“马元风”。 乔沛看吴用眼神便明了他在想什么,“我寒潭派有一名弟子与贵派治下五玄观的一位弟子收了此獠迫害,是我亲眼所见。” 原来,被阴鬼暗算分散后,马元风与五玄观丁鼎新以及寒潭派一名叫做李清的弟子汇合到了一起,这之后,乔沛通过三铃佩感知到三人,马元风三人同样感应到了他,两边准备就近汇合。 可谁知就在将要汇合的时候,马元风忽然暴露真身,对丁鼎新以及李清发动突袭,一招将两人袭杀。 “马元风恐怕是早就潜伏在峨眉队伍里的,因为尽管隔着很远,但我看得出丁鼎新与他走得挺近的,如果是马元风后来被上身,不至于这么熟络,马元风恐怕早有动手的打算,估计原以为我是寻常弟子,想一网打尽,没想到是我,所以干脆一击即走。” 乔沛沉声,“当然,这是我的猜测。” 吴用看向摇摇欲坠的禁阵外,“哪个是它?” 乔沛手往江岸边沿一指。 目光随他指向,吴用看到了一头浑身青光大放的阴鬼,它形猪似熊,浑身长满粗短油量的鬃毛,唇如朱砂,目如镜面,长有一对青色肉翅。 他感应到乔沛的手指,瞧见了吴用的目光,哈哈咧嘴大笑,用大拇指比划了个划脖子的动作。 吴用目光冰寒,淡淡道:“我之前只是怀疑,点青山距离峨眉不远,有什么事情也不至于迟到,更不提是这等要事,他师门必然早早让他做好准备,恐怕是出发途中或者前一夜遭遇了袭击,被占据了身体,鸠占鹊巢。” 徐飞严点头,“所以你后来要求和他成组行动。” 程云一脸恍然之色,“原来如此……” “嗯,”吴用牢牢记住这“马元风”的面貌,“行动中,它多次向我试探毕前辈下发的阵盘的事情,我故意透露譬如只有一套阵盘,都在四派领队手里,如果被毁就没有办法了诸如此类的错误情报给他。” “直到我们被拆散分开,我最后还想提醒大家这马元风有问题,不过可惜……那时候已经来不及了,我的半个身体已经被传送到了别的地方。” 程云记得,当时所有人分开的时候,吴用在最后的时候的确喊了半句“大家小心行事,小心马……”就没了,他不禁感慨:“原来师叔你那时候就已经发现了问题所在。” 徐飞严也说道:“你给了我暗示,我当时也确实注意到了一些可疑的细节,可惜还没来得及验证大家就分散了。” 吴用点头。 气氛略有些沉默,此行四派的伤亡不可谓不小,原本说好的隐秘行事,清剿阴鬼,不知道为何成了一场追杀,而且追杀和被追杀的两方彻底调转了。想到这件事情,看着头顶光幕外阴鬼和魔修的攻势,众人心头不由得蒙上了一层阴郁。 “原来如此!” 一个声音忽然打破了沉寂,不少人都吓了一跳,循望过去,只见是夏云泊握着拳头叫好,他身边其他四个擅长禁阵地弟子也都一脸喜色。 乔沛也是心神提振,“林奇,找到解决办法了?” 面貌清秀的寒潭派弟子一脸的兴奋,“师叔!没错!” “是我们想得太复杂了。” “阴鬼就是阴鬼,我一开始还真担心咱们破解不了。” “没错,原来就是投机取巧。” 五人叽叽喳喳。 徐飞严听了头大,把手一按,“一个人说。” 夏云泊站出来说道:“师叔,很简单,其实就是他们将阵盘上面的禁制逆推,在此基础上懂了点小手段。” 方元化面色微微一变,“逆推?这可不是小事。” 禁制逆推,整块阵盘的架构都将暴露在面前,一清二楚,需要非常高深的技巧,他不相信有人能够逆推毕师伯的阵盘——至少在这的阴鬼不行。 夏云泊连忙道:“这当然不是小事,我说的逆推,阴鬼只是做法上像,但实际远远达不到这一层次。” 林奇补充道:“他们就推了个皮毛,最上层的,底层的禁制可没本事推导。” 夏云泊点点头,“其中繁复不足为道,具体而言,就是他们将最后一层用以安置的禁制修改了,相当于加了个锁,假如要想催动法阵,只能用这第一套阵盘。”一道是一道,不通的人修为再高也不懂,包括徐飞严、乔沛在内的众人听的云里雾里。 吴用多少耳濡目染邯鼓对于禁阵的理解,试着解释道:“简而言之……就是阵盘最后催动,必须要放置在专门的八卦方位,一般这道禁制是最表层的,也是最方便修改的,阴鬼将其调整,固死了必须要用这块阵盘,所以五雷炼阴阵才无法降下雷光?” 夏云泊把手一拍,“没错!就是这个道理!” 他好奇的瞧着吴用,“师叔,你还懂禁制之法?” 吴用含笑,“略略懂一点,你们可以修改回来?” 夏云泊拍着胸脯,大声笑道:“那有何难!阴鬼只是改了点皮毛,我们之前还把他们做的想深了哩!给我们一盏茶的功夫,保管将阵法恢复原样!” 乔沛抚掌而笑,“那还等什么,还不快点修改?” 不用多说,五人凑到一起去,立马开始修改。 四派气势大振。 禁阵开启后便被彻底隔绝,外围的阴鬼与魔修听不到四派弟子的说话,可注意到这群“瓮中之鳖”的变化,他们大概也猜到了什么。 畜行一脚踢在身边一头阴鬼的屁股上,厉吼:“给我进攻!给我轰开这座禁阵!否则我叫你们生不如死!” 轰! 阴鬼与魔修全力攻阵,一时间光幕明晦不定,摇摇欲坠。 徐飞严看了眼左右,沉声道:“一旦阵盘布置好,我们即刻催动引真盘,将我们所有人都送离此处。” 乔沛赞同道:“目的已经达到,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一众金丹弟子面露喜色。 “剩下的人怎么办?”吴用却想到了那些还没赶到这里的弟子,再就是章安他们,这几个都是被他安排在外围的,后面也许又来了一些人,如果他们就这么走了,这些人怎么办? 葛方小声说道:“这时候管好咱们就够了,剩下没来的人……” 他话说到一半,就被何洪运瞪了眼,紧忙闭上嘴。 徐飞严凌厉地扫了他一眼,一指头顶的光幕,“法阵随时可能被破,一旦到了那时候,我们就要和阴鬼与魔修正面拼杀,这对我们没有好处,到那时候再要走就来不及了,恐怕所有人都要被留在这里。” 乔沛也说道:“无可奈何之举,我寒潭派许多人都没到,但为了顾全大局,只能这么做了。” 吴用将他让章安等人留下的事情说了出来。 众人面面相觑。 “我当时不知道师兄你们的安排,在外围遇到了他们,了解了当时的情况,想着进来支援你们,又怕顾及不到他们,便让他们留下了。”吴用说道。 徐飞严点头,“师弟,你的做法没错,你们如果再从外围突入,必然引起阴鬼和魔修的反扑,就算冲到这里,肯定也伤亡惨重,不值当。” 方元化也劝道:“此事不用多想,这是你当时最好的选择,不用内疚,换做我们谁,都没有办法将他们完好无损带到这里。” 乔沛、戴竹月、岳蕾纷纷表示赞同。 “我知道,我没有内疚,”吴用点头,“但他们毕竟是因我而留守,我不能坐视不理,所以你们走,我去将他们集合起来,带离此地。” 一众峨眉弟子神情大变,所有人都劝说他不要冒险。 乔沛与戴竹月互望一眼,心想:怪道世博会与他义结金兰,此人不仅有实力,还有担当,是条汉子。 岳蕾深深看了吴用一眼,一旁的葛方和何洪运也用复杂的眼神看着吴用,留下来救人,听着好像是个愚蠢的选择,但此刻没有人用一种看蠢材的眼神看吴用,有的只是敬畏与佩服,尤其是那些“低阶”的金丹弟子,设身处地,他们最能够理解章安等人的处境。 程云急得直跺脚,“师叔!你这时候出去岂不是自投罗网?就算你能够将他们找到,又怎么出去?怎么离开这里?外面可是还有二十头褪死境阴鬼和元婴魔修啊!” 吴用摇头道:“至少有试一试的机会,我让他们留下的,不想就这么不管了。” 程云咬牙,最后一发狠,喊道:“好!师叔你要留下,我陪你!上次我走了,这次我一定要留下!” “这又不是什么好事情,你别闹,”吴用哭笑不得,这程云让他想起了柴昆鹏,“你跟着大家回去。” 程云还要说什么,徐飞严按住他的肩膀,“程云,你吴师叔又不是留下送死,你着急什么。” “还不是……”程云两眼一瞪,没有把不吉利的话说下去。 乔沛走到吴用身边,“吴道友是打算从那个通道离开?” 吴用点头,“没错。” 除了元婴修士,其他金丹弟子听得云里雾里,什么通道?有通道可以离开这里? 徐飞严见众人迷惑的表情,高声解释道:“我等进阵统一从毕前辈开启的法阵入口来,离开则是用引真盘将我们传送走,这点大家都知道。” 众人点头。 “但其实为了以防万一,比如元婴领队死亡,或者引真盘出现意外或者其他我们所难以料及的事项,阴景宫为我们留了一条外出的法阵通道。” “引真盘只需要将之催动,等待片刻,就可将一定区域内的人全部一起传送出去,这条通道则固定在一个区域……唔,也不是固定的区域,而是有特定的寻找方法。” “找到这一通道,进入其中,就可以离开这座法阵,这是单向的通道,只出不进,排绝阴鬼与魔修。” 这原本是要保密的,避免被阴鬼和魔修知道,但现在他们已经马上准备离开这里,而且混在他们之中的阴鬼也已经都显形了,此间没有外人,就没有再保密的必要了。 …… 第503章 一夫当关 法阵光幕摇摇欲坠,已然是在破碎的临界点。 “总之事不宜迟,我冲出去后,会带着章安他们找到那个通道,从那里撤退。”吴用心意已决,“就这么定吧,再讨论就是浪费时间了。”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 “你一人去太危险,我陪你走一趟吧。” 众人齐刷刷望去,只见说话的是离火道的岳蕾。 葛方大惊失色,“师叔!你怎么能去!” 何洪运也沙哑着喉咙劝道:“师叔,三思啊……” 乔沛等人面面相觑。 吴用也是一愣,但转念就想明白,恐怕还是因为他出手杀了那赖老为许元元报仇的缘故,岳蕾想要作以回报,所以有此提议。 “岳道友,便算了,我自己一人即可。” “怎么,吴道友看不起我的本事,嫌我是个累赘?” 岳蕾眉头一挑。 吴用苦笑,“怎么会……” “岳道友,你就别跟着去了。”徐飞严也出言劝阻,“你重伤初愈,实力尚未恢复,此去凶险,不是徐某说话难听,但你真可能是个累赘。” 岳蕾脸色阴晴不定,有心反驳,可也知道徐飞严说的是事实。 徐飞严一指葛方等人,“而且向涵亮道友一直没有出现,恐怕已是凶多吉少,你们离火道只你一名元婴,你若走了,谁来催动引真盘?你这些师侄、师弟与师妹没了主心骨,心里又怎么能稳妥?” 岳蕾扫了一圈葛方等人,见着他们企盼自己留下的眼神,一时间无言以对。 吴用笑道:“所以我一人去就行。” 哪知徐飞严摇头道:“师弟你一人去肯定是不行的,没个照应,还是我陪你一起吧。” 这下轮到峨眉一众脸色惊变,都知道徐飞严这一路以来带队很是负责,众峨眉弟子对他十分信服,他要陪吴用去,在人们心里引起的波澜丝毫不小于吴用提出留下这件事情的冲击。 不仅是峨眉弟子,徐飞严做事沉稳,实力不凡,再加上顶着峨眉弟子的名头,其他几派也都视他为领头人之一,适才对抗阴鬼便是在他的带领下拉起的防线,听他要留下,乔沛等人神色复杂,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用争了,徐师兄你先带大家回去吧,我留下陪吴用。” 又一个声音响起,众人望去,只见郁薇站在崖壁边,一手提剑,一手自然垂落,身姿自然而优雅。 不少人来回在吴用和她的脸上看,心下猜想这两人究竟是什么关系。 郁薇面纱下的脸颊微微有些不自然,不过她马上就调整了过来,语气淡淡地说道:“诸位,吴用留下,必定少不得一场厮杀,非郁薇说话不留情面,你等皆非我之对手,我留下,对他帮助最大。” 众皆寂然。 在这里的四派领队,不是门中实力最强的,但也绝对是名列前茅,方元化不服,有心想要反驳,可一想到郁薇适才以一敌三的游刃有余,张了张嘴,说不出话来。 其他几人也是,乔沛倒是洒脱,哈哈一笑,“我的确不如郁道友。” 吴用大感意外,“郁师姐,我一人去就行……” 郁薇打断他,“你也说了时间紧急,就这样定了,不用再纠结这个纠结那个。” 吴用苦笑。 徐飞严沉吟片刻,递过来一样东西,“师弟,我知你意已决,此物收好。” 吴用接过来一看,原是一指甲盖大小的小剑,不过十分立体,剑身上楼阁四立,雕刻得惟妙惟肖,甚至门窗桌椅与雕纹梁柱都看得十分清楚。 “师兄,这剑阁……你给我了,你们怎么回去?” 这不是别的东西,正是门内用以给他们此行赶路用的剑阁。 徐飞严道:“剑阁内有防护禁阵,章安他们不知道有多少人,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情况,有无伤员。你带着他们遁空赶路不妥,有此代步,快速又安全,一定拿着,我已经抹除我的印记了,你速速炼化。我们出去后,想回门内有的是办法,你不用管。” 吴用也不墨迹,道了声谢,取过剑阁,专心炼化。 稍等一阵子,夏云泊来到徐飞严等人身边,兴奋的说道:“徐师叔,我们已经将阵盘复原,随时可以动手。” 徐飞严与乔沛几人对视一眼,互相点头,然后对盘坐在地的吴用问道:“师弟,你怎么样?” 吴用缓缓睁眼,“已经炼化。” 徐飞严沉吟道:“现在有个问题,我们要重新催动阵盘,阴鬼和魔修势必要干扰我们,而我们还得催动引真盘,恐怕无力顾及。” 方元化几人也是头疼,这种时候最是容易被钻空子。 吴用提议道:“师兄,我可以帮你们争取一点时间,期间你们可以布置好阵盘,催动引真盘。” 徐飞严皱眉,“你?你要怎么争取,我们走后少不了一场恶战,现在还要你为我们争取时间,你做的够多了,法力要省着点用,还是算了。” “一样的,此处重重包围,我和郁师姐要想冲出去,本就少不了一场大战,既如此,我也可以为大家争取一点时间。”吴用咧嘴一笑。 “你要怎么争取?”徐飞严好奇。 吴用笑笑,道:“师兄知道我略懂鬼道功法吧?” 徐飞严恍然,如果是用鬼道功法,那消耗的灵力在这个充满阴气的法阵内也就更容易补充,那的确还好。 他没有详细问什么手段,吴用既然提议了,自然不会儿戏,当机立断,再无异议。 乔沛、戴竹月、方元化等人纷纷上前来道谢,都表示吴用留下为他们争取时间是大义之举,他们铭记在心,岳蕾则正式对吴用谢过为许元元报仇雪恨,说是将来一定有所回报,然后递给了吴用一瓶丹药,告诉危急时刻可以使用,然后所有人都不再寒暄废话,各回各位,准备按计划行事。 外围的阴鬼与魔修见着四派弟子的准备动作,疯了一样发动攻击,本就明晦不定的光幕摇摇欲坠,表面“咔嚓啦咔擦啦”出现了蛛网裂纹。 “师姐?”吴用看向郁薇。郁薇问道:“不用我帮忙?” “不用。”吴用缓缓升空。 黑色的灵力在他身周涌动,仿若有生命一般呼吸不止,他缓缓抬起右手,啸灵影从袍袖内钻出,围绕在着他小臂,犹如一条盘蛇。一丝丝黑色的灵力在他的掌心汇聚,凝成一个气旋,不多时一块黑色的方碑凝形而成。 外围,香雪仙活见了鬼似,“这吴用居然还精擅握鬼道功法!?” 一旁的冶惇戴着盔甲,看不见面容,只是面罩缝隙中露出的红芒闪动间透露出他那不平静的心情。 “这法门不简单……” 他心下打定主意,要问出来吴用修行的究竟是哪门圣族功法,因为他敏锐地感觉到,吴用手边那头类似魂灵一般的黑色虚影在搅动周围的阴气,疯狂吞吐吸纳,转化为吴用的灵力。 谬寒面无表情说道:“管他简不简单,该我们出手了。” 香雪仙和冶惇同时点头,飞向光幕。 他们之所以看戏,并非是自忖占据上风而轻敌,而是因为四派临时布置的法阵不是那么好打破的,所以先让手下消耗,等到法阵摇摇欲坠的时候,再由他们来动手,一举击破。 “你确定不用我出手?”郁薇瞧见冶惇、谬寒、香雪仙靠了过来。 吴用摇头,“你留点法力,我可以吸纳阴气恢复。” 说罢,他左手掐诀,右臂缠绕着的啸灵影以海纳百川一般的速率吸化天地阴气,上方托举着的方碑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转眼的功夫,已然有数十丈见方,形如一座黝黑的小山。 阴气缭绕在方碑的周围,表面晦涩繁复的金色符文有节奏地闪动,一股浩荡的毁灭之气萦绕于天顶,令得周围进攻得阴鬼与魔修惊惧,不由得咽了口唾沫。 “这……是什么?” “他不是个人类,为何能调动如此巨量的阴气?” “不……不行,这一击我们抵挡不住!” 场内的阴鬼先行有了溃败之势。 徐飞严深深看了吴用一眼,说道:“没想到师弟你的鬼道功法也早已突破褪死境。” 程云等人兴奋不已,高声为吴用呐喊助威。 一旁的岳蕾叹道:“我不如吴用远矣!” 葛方、何洪运已是说不出话来,满眼的复杂之色。 方元化深吸一气,语气凝重地说道:“鬼道功法,我阴景宫弟子多多少少都有涉猎,但无一能做到吴道友这般地步……” 他身边的贺瑜叹道:“可惜……” 话没有说下去,但所有人都知道这“可惜”二字指的是什么。 “不尽然……”方元化心里却有种异样的直觉。 贺瑜不解,“难道师兄你觉得他们能够出来?” 方元化喃喃道:“我不知道……一种感觉罢了。” …… 郁薇抬头仰望吴用手上凝聚而成的巨大方碑,眼中同样流露出一丝震惊,她第一次知道吴用有鬼道功法在身,而且还是褪死境。 吴用脚踏虚空,右手撑举着一竖方碑,犹如顶着山岳的战神一般,仅仅只是仰望,便让得人有种窒息的感觉。 “寂灭大灵碑!” 灵力狂涌,待到方碑再次大上一圈,右臂难堪重负时,吴用眼神之中杀意涌荡,手臂猛地一挥,头顶弥漫浩荡毁灭之气的方碑如同山岳一般狠狠砸落! 嘭……嘭嘭! 灵碑落下,四方空气顿时炸裂,江水翻滚倒流,裸露的河床被震裂出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如此破坏力,令得周围的阴鬼与魔修四下逃窜,但他们仅仅只是沾染到表面的灵力,便被镇杀,消弭于世间。 眼看着己方溃不成军,畜行发狂一般叫道:“混账!” 他本就粗犷的面容逐渐变得狰狞,五官拉长扭曲,双耳尖细如夜叉,四肢粗大变壮,背部过壮因而显得佝偻,变成了一头两丈多高的凶魔! 畜行口中发出怪叫,双掌猛地超前一推,一颗暗含血纹的黑色光球在掌心酝酿,散发这令人心悸的威压,弹射向灵碑。 吴用面无表情看着下方,双手变个诀目,口中默念:镇! 天空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寂灭大灵碑坠地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扩散开来,转眼将周围的一切摧毁捣尽,巨量的灵力在地面翻滚,所过之处,阴鬼与魔修无一幸免,并且如同黑色火焰一般四下蔓延,将一切吞噬腐蚀。 畜行第一个受到波及,他弹射出的那颗包含同样惊人灵压的光球在此刻却犹如蚍蜉撼树,一经接触灵碑,直接消解得无影无踪,畜行本人连一声惨叫都没有,便被灵力所吞噬。 冶惇的盔甲撑开,黑色的灵力从中涌泄而出,转眼间凝练成三道接连天地的排空巨浪,将自己以及身边近处的所有阴鬼挡在后方。 香雪仙眼皮狂跳,惊声尖叫,落到了干裂的河床上,红裙一散,转眼变成了一株高大的蒲公英,巨大的根茎深入地下,白生生仿佛是尸骨干枯的颜色的飞絮摇摆不定,散发着森森鬼气。 谬寒厉声吼叫,诀目一掐,身上深青色的鳞片一层层从皮肤下翻出来,后背拱起,双手与四足一同踏地,瘦长的人形转眼变成了一头狰狞可怖的披甲巨象! 他扬起长鼻吼啸,四足奔踏,血色纹路的牙角爆出刺目的光芒,化作两道犀利到仿佛足以捅破天际的矛光,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向灵碑轰落的冲击波。 惊人的冲击波以灵碑镇落的中心往四周荡散,徐飞严见着吴用这一手,那是又惊又喜,惊的是吴用居然能有如此手段,简直惊世骇俗,其灵力深厚的程度骇人听闻,喜的是吴用真的有办法为他们争取时间。 轰隆! 外围的禁阵直接被冲散。 “催动法阵!我们走!” 岳蕾掐诀念咒,催动法阵,将之往半空一抛。 随后徐飞严等人纷纷取出引真盘,将之催动,这巴掌大小的不知名材质罗盘绽放出柔和的白光,将四派所有人全都包裹在内,眨眼的功夫,消失在了原地! …… 第504章 汇合 轰隆隆…… 成片乌云在玄通山上空翻滚,天空迅速变得昏暗,仿佛是被浓墨晕染,闪电在其中忽隐忽现,像是在夜空中舞动的精灵。瞬间,闪电划破天际,如同仙神怒吼,天空裂开一道口子,明黄色的雷光炸落,狠狠劈在玄通山上。 嗤! 五雷炼阴阵终于发挥出威力,暴烈的雷光炸开,雷浆漫天四溢,玄通山上空的阴气滚沸,哧啦啦作响,升腾弥散。 吴用深深了眼身后亮起的五道光柱,喊道:“师姐!我们也走!” 郁薇看着下方的巨大混乱,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 “师姐!?” “哦,好!” 两人一起冲入漫天的烟气水雾之中,一路往吴氏族地的外围赶去。 飞着飞着,吴用双眼中日月一晃而过,指着下方的一个身影说道:“师姐,那个家伙,杀了他!” 郁薇听他声音不对,扭头一看,只见吴用气息虚弱,满脸发白,一副耗用过度的样子,不禁皱眉。 “我没事,点青山马元风,他必须要死,为本门弟子报仇!”吴用指的不是别人,正是那之前伪装成马元风的阴鬼。 “你的状态……”郁薇有些不放心,微微点头,“跟紧我。” 她剑诀一掐,无形剑光搅破漫空动荡的阴气,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刺向往外围逃生的那似猪似熊的阴鬼的后脖颈。 这头阴鬼似乎收到了某种警兆,青色肉翅忽地一振,猛然回头,可无形剑光更快一步,“哧啦”一声,正正捅进了他那如镜面一般的右眼之中。 “啊……是谁!” 他一声惨叫,右边眼睛像是琉璃一般支离破碎。 郁薇淡淡说道:“我道是何种邪祟,原来是一头寄心鬼。” 说着,郁薇指头一撇,剑光随之闪动,另一只眼睛瞬间也整个刺碎。 寄心鬼,形貌粗狂,但他的能力反而十分“细腻”,这并非是一种长于肉身斗战的阴鬼,而是一种以幻术迷惑人心的稀有阴鬼。 此鬼一身法门就在他那一对仿佛是镜面的眼睛上,常人与其对视立马就会被控制,便是修士也无可幸免。一旦对上眼,此鬼会在人心中种下一粒寄生种子,初时不会影响本体,不过只要时间一长,这粒种子会吸取被寄生者的精力、血气、法力而生长,逐渐占据整颗心脏,令得此鬼附身。 可想而知,马元风是中了招,全身成为此鬼的养料,最后被占据了身体,混进峨眉,一路来到小极北。 “你是峨眉郁薇……咦!吴用!是你!” 一对镜目破碎,但这并非是此鬼一眼明光所来,在这镜目底下,两只犹如绿豆蝇大小的眼睛左右旋转,看着吴用和郁薇,流露出无比震惊的神色。 吴用居高临下,语气毫无波动的说道:“杀了,我们还要赶路。” 郁薇振剑。 寄心鬼知道自己难逃一死,疯狂放笑,“吴用!你不知道吧!五玄观的丁鼎新对我可是言听计从,你知晓为什么?因为峨眉队伍分散前,你最后说的是‘小心马’,哈哈哈!他以为是你在担心我,要说‘小心马兄’!他以为峨眉近年来和点青山有走近关系的趋势,所以特意交好我!” “哈哈哈!你不知道吧?他最后死的时候是那么的不瞑目啊!像是在问我为什么,我真是爽快到不知该说什么好……哈哈哈!哈哈哈!” 吴用眼中寒芒大盛。 “呃……呃……”寄心鬼还要再放词刺激,可忽然说不出话来。 郁薇一剑捅进他的眉心祖窍,随后拔剑,真元一荡,任他的尸体摔落江河湖底。 嘭! 素白清冷的火焰燃起,寄心鬼浑身被烧着,抽搐着摔倒了河床上,久久不熄。 “他中了我的太素清祟火,直到身体每一寸都被烧成飞灰,他的意识都将是清醒的,但本质已是死人,无法动弹。”郁薇收剑入鞘。 吴用点头,纵起遁光继续赶路。 “我带着你,你调养下。”郁薇见他强撑着身体,摇了摇头,剑光虹化,裹住了他,带他赶路。 “你到底是什么情况?” “适才用了近七成的灵力催动寂灭大灵碑,现在有些内损。” “寂灭大灵碑……”郁薇滞声,该说什么好,近半的灵力就能够造成这样的破坏?这是何等威力。 “近半的法力,应该还不至于让如此伤损吧?” 吴用犹豫片刻,说道:“这和我能够发挥出元婴境的实力有关系。” 郁薇没有意外,“所以你的的确确不是元婴的修为。” 吴用哑然失笑,“当然!我是什么境界,师姐你应该最是清楚。” 听他意有所指,郁薇面色微嗔。 吴用并未觉察,默默观察四方。 实际上他在施展“寂灭大灵碑”之后,体内的灵力以及当时的状态仍能够保持在元婴境的实力,但可惜的是,因为寂灭大灵碑引发的动荡太大,连他自己也受到了波及,没能够将四门功法稳定运行,岔了气,这才受了内伤。 所幸他及时阻断运行,这才没有酿成更为糟糕的后果,否则一旦四种功法行乱,很可能有生命危险。 终于有机会和郁薇独处,冲出“寂灭大灵碑”引发的波动范围后,吴用看向身侧,“师姐,多谢你帮我在师兄他们面前肯定我的身份,还帮我的修为打掩护。” “如我所说,情势危急,没工夫在这件事情上纠结,而且我知道你没有问题,所以才帮你解释。”郁薇的语气听不出丝毫的波澜。 吴用好奇道:“那师姐为何要留下来帮我?” 郁薇暗恼,这人怎么喜欢追根究底? 她用比刚才更为平淡的语气说道:“还是如我方才所说,当时在场的没有一人比我实力更强,我留下来最为合适。既然留下来救人,那就要做最有把握的选择,否则就不是救人,而是送死。” 吴用对此无以反驳,笑道:“我以为师姐会和之前在试剑山脉内说的那样,不与我理会,毕竟你我在山上……” “住口!”郁薇喝断吴用说下去的势头,又觉得自己反应过激了,稳一稳心情,平静地说道:“是急从权,总不能因为我个人对你的态度影响了大局。” 吴用想问什么态度,但还是忍住。 他总觉得郁薇对他的态度有所转变,遥想进阵之前,郁薇总会刻意避开他,而现在却没有这样的感觉,奈何郁薇说的四方平正,不掺带个人情绪,他摸了摸鼻子,只得点头,不好说啥。 郁薇的剑遁速度极快,无形剑光遮蔽了两人的身影,于天际撕裂云霄,不多时,他们便来到了吴氏族地的外围,并且一眼就看到章安等人。 …… 章安和一众四派弟子在吴氏族地入口附近的一座高山上,极目远眺,观望着吴氏族地中心那令人心悸的巨大震荡。飞回漫天,水雾蓬空,似乎是有陨石坠落,冲击波将周围的枯木林叶摧折,甚至在这座山峰上他们也能够感应到些许流风扑面。 “这是怎么回事?” “为何……哪里出现这样的震荡?” “我看大事不妙,这分明是灵力所引发,难道是哪头阴鬼动的手,而我们四派的人……” 山头上的都是金丹修士,能够感应到这震荡是由那一块像是陨石的黑色石块所引发,而且知道是阴鬼的灵力,周围阴气动荡,一个个全都心情忐忑。 假如他们四派在那里的人全军覆没,该怎么办? 不少人心头萦绕着这一问题。 章安亦不例外,他紧紧盯着玄通山的方向,希望能够看到任何哪怕一点证明他们四派无恙的信号。 就在他全神贯注眺望之际,忽然视线中有什么变化,目光一凝,只见远方似有一道犀利的遁光划破云际,朝他们这边赶来。 不止是他注意到了这一幕,另有别的弟子也发现了这动静。 “不好!莫非是我们四派弟子溃败?” 很明显,这道遁光应该是他们道门一方。 议论声顿时悉悉索索响了起来,甚至有人开始提议赶紧从这里退走,另寻别处安生。 “我们赶紧也走!” “走?走去哪里?” “等等,别像个无头苍蝇一样!问清楚再说!” 章安心中疑惑,亦打起了警惕,可等他稍加感应,脸上却露出了喜色,高声喊道:“都等等,别乱了阵脚!这是我峨眉的前辈!” 嗖! 剑光转瞬落到了山头上,无形剑影一散,郁薇和吴用现身。 章安一愣,狂喜道:“吴师叔,郁师叔,你们怎么来了?莫不是要接我们回去?刚刚玄通山那边的爆炸是怎么一回事?” 一连好几个问题,吴用没有马上回答,而是先点数山顶上的所有弟子,问道:“此事说来话长,后来聚集的弟子都在这里吗?” 章安瞧了眼身后,点点头,“就这十几人,我们已经快近半个时辰没有等到外围来人了,恐怕就只有这些了。” 吴用点头,忽然他注意到了一个倩影,不是别人,正是北海龙女敖敏。 敖敏也见到了他,上前见礼,“吴道友。” “敖仙子,原来你也在此。” 两人互相见礼。 敖敏又对郁薇微微躬身,“见过郁道友。” 郁薇没有表示,只是点头点头。 章安已经急不可耐问道:“师叔,到底怎么样了?怎么就你们两个?徐师叔呢?那些阴鬼呢?魔修呢?” 其他人也都齐刷刷望来,想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是好是坏,等待他们的将是什么。 吴用没有急着说明情况,先放出剑阁,说道:“都先随我登阁,路上和你们细说!” 章安一惊,心道:这不是徐师叔的剑阁?为什么会在吴师叔手里,难道说徐师叔已经…… 他想到了一个不敢往下去想的可能,怀着忐忑的心情第一个登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紧随其后。 等他们都进阁内落座,吴用站在剑阁的露台上,取下腰间三铃佩,掐动诀目。 三铃佩射出一道光芒,遥遥指向南面。 “师姐,劳你驾驭剑阁,我去和他们解释下情况。”吴用将三铃佩抛给郁薇,转身走进阁内。 众人悉悉索索议论,脸上戴着疑惑,等见到吴用进屋,立马齐刷刷望来。 轰咚! 剑阁启动声响起,有人连忙看向窗外,面色难看说道:“我们这是要去哪里?不去和大部队汇合?” “他们已经离开了。”吴用言简意赅。 众人一愣。 章安问道:“吴师叔……什么叫做‘他们已经离开了’?” 吴用点头道:“玄通山下所有四派弟子,现已经全部撤离法阵,只剩下我们了。” 所有人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直到过好一会儿,才有人意识到吴用所说的内容意味着什么。 “吴道友,什么意思?岳师叔他们已经离开了?” “吴前辈!我乔师叔和戴师叔都出去了?” “这如何可能!他们绝不会丢下我们!” 众人议论纷纷,全都不相信吴用所说。 吴用也不着急,等他们讨论一会儿后,这才开口解释为什么四派大部队先离开了,为什么自己还在这里,他们又是要去干嘛。 众人听后满面难以置信。 “吴道友,我们能从这里顺利离开吗?” “我怕遇到阴鬼和魔修啊。” “刚才那剧烈爆炸是谁动的手?为什么能引动阴气,莫非是阴景宫的方前辈?” 众人议论纷纷,其中也有不少人感谢吴用选择留下来救他们,没有人怪吴用让他们留在外围,所有人都知道之前如果强行冲阵,他们九成九的人都要死在那里,吴用的安排就是当时最好的安排。 吴用暗暗点头,这批弟子确实是各派中的佼佼者,或许实力不是最强的那批,但心态没有任何问题,在经过一开始的惊疑,立马接受事实,现在已经情绪稳定。 这样接下来行动就要省力多了……吴用见状起身,说道:“诸位,我已经催动三铃佩,正在前往那一处通道,期间我们可能会遇上……” …… 第505章 玄通山底 混乱。 一片混乱。 惨叫声,哭喊声,凄厉到能刺破耳膜——如果冶惇有耳朵的话。 他浑身盔甲破碎,七零八落粘的残片粘连在鲜红色的皮肤与肌肉上,环顾四周惨象,默默估算这一次的损失。 他带来的六名褪死境圣族,畜行身死,另有两个死在方才那一方巨碑的冲击波下,如今只剩下他与另外两名圣族,并且后者还是伤残的状态,再无余力斗战。 剩下的守明境圣族,此刻场内死了个七七八八,几乎没有能站起来的,换而言之……那个叫吴用的人类一击就将他们的包围圈给摧毁。 摧枯拉朽。 “峨眉……吴用!”冶惇喉咙里发出低沉压抑的嘶吼。 裸露的河床,香雪仙化身的巨大蒲公英光秃秃扎根于土地内,粗壮的附茎从地下探出,十来多条,每一条都高举着一具东倒西歪的阴鬼与人修尸体,在半空摇摆。 茎体鼓起囊包,从连着尸体的端末“游”向香雪仙,一股接着一股,蒲公英上的芽头随之冒出来,一张人脸缓缓浮现于花心。 她仰望这方破乱的天地,眉间逐渐充满怨毒之色,冶惇还有两名手下活着,而随她来的其余四人已然全部消失,无影无踪。 这让她如何回去交待? “我们现在怎么办?” 她沙哑着喉咙,说话间再没有之前的媚态,一想到方才吴用的手段,浑身不寒而栗,根茎末端的尸体也随之抖颤。 最前方,谬寒已经恢复原身,浑身青蓝色鲜血淋漓,鳞片斑驳稀碎,插在他的皮肉之中,环顾四周,他们魔门的金丹弟子已经尽数死亡,另九名元婴修士也是损失惨重,其中四方魔教只剩下他,血神山两人靠着和香雪仙近似的手段,吸食人血与阴鬼灵精活了下来,坎离道剩一人伤残苟活,无极欢乐宗全灭。 谬寒沉声道:“还能怎么办,峨眉四派的目的达到了,我们任务失败,留下来还有什么意义?当然是离开这里。” 香雪仙面色微变,连忙根茎一抖,摇身落到地上,一个踉跄后站稳,变回人身,皮肤底下长出来一身红色纱衣,遮藏住身体的隐秘位置。 “你就这么走了?在你们的人都死之后?” 谬寒冷眼看她一句话不说,灵力裹了伤残的三人,催动法决,原地消失。 香雪仙脸色阴晴不定,啐骂几句,看向冶惇,深吸一口气,说道:“冶惇,此间事情已经了结,我留下毫无意义,我不知你们还有什么打算,但将来如果得空,可以来尸千洞找我,我们尸千洞是州陆内最强的鬼部,有任何问题都可以帮你们解决。” 如今峨眉的法阵被催动,上空雷光无时无刻不在炼化阴气,无法中断,诚如谬寒所说,她留下的意义不大,尽快回去复命,将情况通知上层才对,至于拉拢玄通山阴鬼的计划,只能这样略作布置,做不了更多。 冶惇面无表情,不痛不痒点了点头。 香雪仙对他这样的态度生恼,可又没有办法,狠狠一跺脚,脚下冒出无数的草叶藤蔓,裹了自己,遁入土地。 “呸!”冶惇啐出一口唾沫,“废物东西,什么最强的鬼部,如果那什么尸千洞都和你一样,有任何结交的意义?” 他环顾四周,确认附近没有任何遗漏,望向玄通山山顶,破碎盔甲下那没有皮肤的面容流露出一丝犹豫,但仍旧一咬牙,带着还有口气两名部下,浮空而起,飞向山顶。 轰隆隆…… 山顶上雷光迸射,与阴气纠缠不休。 随着越飞越近,冶惇的脸色也越来越难看,任务失败,玄通山阴气被急剧消耗,分派给他的人手全灭,他不敢想象自己会受到何等责罚。 来到山顶,浓郁的阴气缭绕在此处,发乌发黑,像是给玄通山戴了一顶帽子。冶惇遁入其中,顺着阴气的流动一路下沉,来到了玄通山底部。 黑滚滚的阴气如一泊浅海,中心浮沉着一座青黑石质宫殿,高大而古老,建筑风格与人世间迥异,透着一股阴寒的气息。 冶惇托着破碎的身体走进宫殿,将两名部下丢下身边,双膝跪倒在空阔的大殿,盔甲与地面磕响,山洞内回音久久不绝。 “上使,冶惇……回来了。” 呼…… 大殿内刮过一阵凉风,顶梁上弥漫的滚滚阴气落下,凝聚成一个模糊的虚影,浮沉不定。 “任务执行的如何?” 冶惇低下头,“不是很顺利……” 虚影不耐烦说道:“顺利不顺利我不想清楚,我只要知道结果!” 冶惇心头一紧,支吾着说道:“任务……失败了。” 虚影一阵沉默。 “现在山外情况如何?” “人类修士已经布置下法阵,阵力正在消解玄通山外的阴气。” 又是一阵沉默。 “废物!就给你这一个任务,你都做不好!” “上使……” 冶惇连连磕头,头部本就碎烂的盔甲一下一下磕在地上,凿进了他脑袋里,鲜血直流,可他却无动于衷,只是不停磕头。 “磕头什么用?停下!还不把事情经过与我道来!”虚影震怒,声音传遍大殿。 冶惇连忙将事情的发展经过一五一十道明清楚。 虚影喃喃默念:“峨眉、阴景宫、寒潭派、离火道,还有吴用……” 冶惇低着脑袋不肯起来,“这个叫吴用的,最后是用一招我们圣族的功法,极其厉害,此人的灵力深厚恐怕远超我等,一击之下,我等……全灭。” “一群废物!”虚影喝骂,“没点用处,死了便死了,浪费我的法力!” 冶惇身体一抖,类似的话他才骂过香雪仙,此刻大气不敢喘,可忽然头顶生风,仰头一看,虚影不知何时已经飘到他的头顶,伸出一只阴气凝聚的大手,捉向自己的脑袋。冶惇一惊,立马要后退,可他的身体居然不知何时起已经被禁锢,动弹不得,只能一脸惊恐地喊道:“上使!上使饶命!饶命啊!我对这些人类了解不少,您别杀我!” 虚影阴恻恻说道:“放心,我不会杀你,你还有用,我只是要借你的眼睛一用!” “不……不……不!” 冶惇发出一声惨叫,直到虚影的手蒙上他的双眼,这才忽然静止,浑身僵立不动。 虚影泛起一阵水波荡漾,构成一个有着扎眼的墨绿色头发的中年男子,他的左右眼角下各还垂落着两缕形似云朵的淡绿色纹路,像是文身,又像是用缝线缝在皮肉里一般,随着他的呼吐挤压抽动,宛若毛虫。 他将手一摄,冶惇面上的盔甲就全部散裂,将两只眼睛粘连着肉筋、血管与神经一起扯了出来。 “借你的眼睛一用,不会对你的性命有损害,但灵智吗……我就不敢保证了,不过也无所谓,反正你接下来也会成为圣地的养分,对你来说,这已经是极好的归宿了。” 哀泰的虚影托着两粒血淋淋的眼珠,将手掌一翻,阴气散化,消失在了原地。 诺大的殿宇内空阔宁静,只有冶惇眼中流淌出鲜血的滴滴嗒嗒声,青黑色的血液积成一滩浅泊,大殿地面忽然软塌,仿佛一张大嘴将他与身边的部下吞噬,骨肉、毛发,丝毫不剩。 大殿所在的地底深处,一间四面封闭的静室内,盘腿而坐的哀泰缓缓睁眼,伸出手置于半空中。 一团浓郁的阴气蓦然出现,啪嗒一声,从中掉出来一双带着血的眼睛,但未落地,而是浮空转动,瞳孔内射出一片光幕,一幅幅景画急速回闪,最后才啪嗒一声掉到了地上。 大地蠕动,然后将这一双眼睛吞没。 哀泰沉吟片刻,取出一块令牌,催动法决。 “咔哒!” 令牌裂开一道道缝隙,整块裂开,分散在半空中,组合成了一面镜子,稍等片刻,一个下半身为人型,腰身以上为五条长头的阴鬼盘腿静坐,活脱像一个人腰身上缠着五条蚯蚓。 他脑袋上的五只眼睛同时睁开,淡淡说道:“哀泰,什么事?” 哀泰二话不说,掐诀一点,双眼中射出一轮光影,正是方才冶惇双眼所回闪的内容。 景画中,以冶惇的视角展现了围剿峨眉四派的全过程。 前情一切顺利,五头鬼五灵开始还不以为然,直到吴用的出现,他突击出手,一杀一败赖老与香雪仙,抢夺回阵盘,然后以一己之力,催动一方巨型灵碑,轰镇冶惇一方,五头鬼眼中难掩震惊。 等到全程回放完毕,哀泰将画面上停留在了吴用的脸上。 “任务失败了,这一群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下次如果再有这样的事情,建议你派点有本事的家伙来,否则只能我亲自出手,那样的话就没人负责联通内外了。” 五灵点头,不痛不痒的“哦”了一声。 哀泰皱眉,眼角的文身像是蠕虫扭动。 “你好像不是很惊讶,也不失望?莫非早有所料?” 五灵淡淡说道:“的确,如果是之前,我肯定要拿你问罪,但现在么……情况有变,他们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你这是什么意思?”哀泰毫不掩饰脸上的讶色。 五灵淡淡说道:“你暂时不需要知道。” 哀泰冷笑,“什么叫做我不需要知道?这件事情难道不是你交给我在负责的?是不是上层的命令和你给我的任务有偏差?还是说你把整件事情的失败推到我的头上,想让我闷声不响死个不明不白?” 五灵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哈哈大笑,哼声道:“你不要太会想了,我算计你?你大哥哀乐在世还差不多,你值得吗?” 哀泰面色剧变,喝道:“五灵!你再若对我大哥不敬,休怪我不客气!” “嗤……”五灵嗤笑,“不用表现得那么义愤填膺,你大哥死的不明不白,你是最大的受益者,原本给你大哥哀岳的资源都落到了你的头上,你心里别是在高兴才对。” “我告诉你,你族部内已经开始调查你大哥的死因,你是头号嫌犯,你大哥尸骨至今未见,不弄清楚前祭仪殿是不会罢休的,好好忙着玄通山的事情罢!不要管那么多!说不定将来看你没有功劳至少有苦劳,能够饶你一条性命。” “什么!?”哀泰一惊,脸上表情扭曲,“混账!你在说什么,我怎么可能对我大哥……” 话音未完,镜面那一头就失去了图像。 “对我大哥……”哀泰的声音回荡在密闭的洞石内,脸色阴晴不定。 嘭! 他一拳头砸到镜面上,可这面镜子却纹丝不动,表面波光一闪,恢复成了令牌的模样。 …… 罗山底层,洞室内。 五灵嘴角噙着冷笑,默不作声将令牌收好,忽然——啪嗒一声轻响传入耳中,他猛然昂头,目光凶狠地盯着门口,森然说道:“是谁!” 石门轰隆隆打开,一个披着斗篷,浑身散发着炽烈光芒的阴鬼略显慌张地站在门后。 五灵目光微凝,淡淡说道:“胜阳君,我不是让你在客厅等我?到这里来做什么,不知道我有密事相商?” 胜阳君镇定下来,拱手道:“特使没有关好石门,胜阳君听到了一点动静,好奇之下这才过来。” 五灵瞧了眼门缝,稍加回忆,点头道:“适才确实是我没有关好门。” 哀泰的信息来的太过急促,他不予追究。 “你还有事?”五灵见他一动不动,从位置上起身,“去客厅说话,你族父从族内传信来说……” 胜阳君壮起胆子打断他,“特使,恕胜阳君多嘴,我刚才从石缝中恍惚看到了一个身影,能否让我确认确认?” 五灵停住脚步,淡淡说道:“这件事情你本不该知情,与我联系的是祭仪殿的哀泰,情况紧要,你无论听到或者看到了什么,都不得宣扬出去。” 胜阳君心头狂跳,鼓起勇气说道:“我知道那是哀泰,但我说的身影并非是指他,而是另外那个守明境的灵猿圣族。” …… 第506章 我认得他! “嗯?你说哪个?”五灵五个脑袋上的眼睛全都皱起眉头。 胜阳君强忍着扑通扑通的心跳,小心翼翼说道:“就是那个中间一闪而过的灵猿圣族,我可能认得他。” 五灵神色一肃,“你可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你可清楚此人是谁?” 胜阳君不理解这是怎么了,为什么五灵这么严肃,他受邀来与五灵坐谈,据说是上层族部内有信件下来问他近来执事的情况,五灵作为此处负责人,接收了信件。 不过到后坐下没有多久,五灵便临时称事离席,他听到从这座洞室里传来咆哮声,因而跟过来瞧了一眼,不经意间好像看到了那个他所深恶痛疾的家伙。 只是……“此人”? 为什么要称他为人? 五灵喝道:“问你话呢!” 胜阳君一惊,连忙回神,说道:“那猴头鬼似乎与我印象里的一个仇家相似,所以想请特使让我看个仔细。” 五灵摇头,“不可能,这家伙是个人类,怎么可能和你认识,你必然是看错了。” “这……”胜阳君不知该说什么,但他对野灵恨之入骨,这些年来不知道每天要“思念”多少回,刚才那一刻,他确确实实认为自己是看到了野灵,怎么就看错了? 他一咬牙,说道:“特使,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您再让我看一眼?” 五灵眉头一紧,旋即想到一个传闻,“我记得……你此前栽就栽在一头灵猿部的圣祖手下?闹得沸沸扬扬的。” 陈年旧事被提起,胜阳君面上无光,神色颇不自然地点点头。 五灵依然觉得不可能,“你杯弓蛇影了,那是人类,并非我圣族。” 胜阳君双手抱拳,大声喊道:“请特使容我再看一眼!我相信自己没有看错!” 五灵沉吟,最后无可奈何道:“念在你五光部对祭仪殿供奉颇多,看便给你看了,但你须知道其中的内容关紧,不可透露给第三者知晓,如若违背,你五光部也护不住你!” 胜阳君大喜,连忙保证自己绝不会泄密。 五灵点头,回身走进密室内,“跟我进来。” 他走进石室内,闭锁石门,运调法力,将方才的景画于镜面内重现。 由于不是哀泰直接放送,因而景画略显模糊,但胜阳君见到“野灵”后,依旧大喊出声:“就是他!绝不会错的!就是这家伙暗算了我!你看!别个都叫他野灵!连名字也一样!” 五灵惊愕,指着吴用的头像,“你确定?” 就他说话的功夫,景画中发生了变故,野灵动手,斩了赖老,然后闪电击败香雪仙,变回了人身。 “你确定是他?”五灵不想多废话,“你看到了,他是人类,怎么可能是他暗算了你?好了,我们走吧,你族内下来信件,让我帮你多多着看。接下来事情我需要一个副手,你不用忙那些乱七八糟的事情,令尊已经向祭仪殿提交申请,让你领职,一切已经安排妥当……” 胜阳君斩钉截铁说道:“特使!我以我五光部的本命灵光起誓,此人绝对就是害了我的那家伙!否则就叫我灵光寂灭,永世无得窥见大道!” 五灵认真的看了他一眼,沉声道:“你以自己的本命灵光起誓?” 五光部部族皆有一团本命灵光,灵光寂灭,虽不会就此消亡,但却意味着此生再无可能在修为上有所突破。 这对于五光部这等大部弟子来说生不如死,以此为誓,足见胜阳君的决心。 胜阳君毫不犹豫点头。 “好,那我问你,如果他就是将你害得声名皆毁的那家伙,他为什么在这些人修的队伍里?”五灵道出一个关键问题。 胜阳君犹豫着不敢开口。 五灵摇头,“指定是你看错了,我们走吧。” 眼见他要起身,胜阳君再不隐瞒,连忙说道:“特使!您听我说,我也不知道这家伙为什么会在这里,……这家伙当年赢得资格战,被选中为我的代表,参加了祭仪殿的那场行动,之后的情况我一概不知,但您要相信我啊!他真的是害了我的那个家伙!” 听到和祭仪殿有关,五灵眉头一皱,“什么行动?” 胜阳君摇头,“我不知道。” “你在和我开玩笑?”五灵脸色一沉。 胜阳君忙解释道:“就是那场资格战,共三百六十五个名额,野灵是‘叁肆陆’号,获得名次后,祭仪殿将他们找了过去,后续我就不清楚了,但就我所知道,野灵是到场了的。” 这下五灵终于颜色大变,“你是说那场针对全罗山上下的人选选拔!?” “是……”胜阳君见他反应如此剧烈,心里登时一惊,暗叫不好,之前他也有考虑到自己送了这么一个和自己有恩怨的代表过去,会不会有什么问题,但想想对方毕竟是圣族,有什么问题等他回来以后都好解决,可没想到…… 没想到这野灵居然是人类,而且如今更是有褪死境的修为,并且从景画中表现出的战力来看……远超一般同境界的圣族。 他是怎么出去又回来的,为何在那什么玄通山外?而且修为突破如此之快? 五灵脸色阴沉地说道:“胜阳君,你可知道你惹了什么大祸?!” 胜阳君不知道野灵参加的选拔意味着什么,他只知道很重要,一想到万一祭仪殿的筹划因为被他推举了个人类修士而破坏,他不禁打了个哆嗦,连忙说道:“特使!此人必是野灵!他身上有不少的秘密,比如守明境就能够瞒过我的探查,而且……而且最重要的!他得传有血尊的功法神通!” 五灵听前半段时尚且不屑一顾,可听到后半句“血尊”二字,神情逐渐动容,“你说的那位曾经可能坐上圣祖之位的血尊?” “正是!”胜阳君从没有在野灵嘴里得到过明确答复,但毋庸置疑,还有什么血法神通能有那般威力?就连吉星公都险些吃了个暗亏。一想到吉星公,胜阳君的心就沉到了谷底,事情已经过去这么多年,那天之后,多次回想,他也知道是当时自己反应过于激烈了,怪罪吉星公怪罪得有些无理取闹了。现在据说吉星公已被叽奎尊者收作记名弟子,前途无量,已经在祭仪殿内任职,而他还在罗山底层,忙活这些族中五次三番叮嘱不能懈怠的“重要的琐碎”,看着曾经的手下混的比自己要好,这叫他有些愧疚又有些……妒忌? 五灵摸着下巴沉吟不语,胜阳君心中一咬牙,说道:“特使,这个野灵我是肯定要找他算账的,如果可以,您能放我出去?只要将他拿下,我愿将此人身上的血尊功法双手奉上!” 五灵淡然说道:“晚了,你自己也看到了,这些人类已经趁着那一波爆炸离开,你的消息如果早一点我还能放你出去,现在么……毫无意义。” 胜阳君不依不饶追问,“可我不是通过圣染空林既能去外头?让我去追击他就好,您为何不肯放行?” 五灵不予解释,袍袖一挥,“谁和你说从圣染空林出去就可以了?圣染空林外从来不是我们的地盘,出了那一方地界,远还有更广阔的天地。” 胜阳君一愣,这和他所理解的大不一样,他知道圣染空林和人类世界有关系,也一直以为通过圣染空林能到达人类世界,可现在五灵告诉他事实远不是如此? 五灵懒得和他多说,不耐烦道:“就这样吧,我记住这个叫吴用的了,以后有机会找他,你刚才和我说什么来着?” 胜阳君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我说那野灵得传有……” 他话没说话,一下对上了五灵冷冽的目光,登时打了个颤,连忙摇头,“我什么也没有说,我也什么都没有看到,是我眼花了,从没有这么个人。” 五灵这才满意点头,拍着他的肩膀,拉着他去客厅,“走吧!你族内来信说给你在祭仪殿谋划了一个职务,只等此间事了……” 胜阳君仍然“记挂”着野灵——吴用,但五灵显然不想再纠结这件事情,便不敢再多说,但还有一点很奇怪,如果他没记错,从刚才的景画来看,他们圣族此次行动应该是失败了才对,为何五灵毫不在意? 胜阳君应和着五灵,心里疑惑不已。 …… 剑阁。 吴用来到甲板上。 郁薇闭着眼睛驾驭剑阁,听见脚步声,睫毛微动,问道:“他们反应如何?” 吴用道:“这些都是四派精挑细选出来的弟子,承受能力上佳,很快调整好心态,现在各自去歇息了,恢复法力,准备应对接下来可能出现的战斗,你这边怎么样?需不需要我替你一会儿。” 郁薇闭着眼睛,淡淡说道:“我无妨,不用管我,你自去调养一会儿。” “我待会儿去,”吴用没有客气,“三铃佩现在指向是往……” 他看向悬浮于半空的三铃佩,这枚玉佩之前一直指向南边,但现在已经偏去了东南方向。 通道位置并非一成不变,据说为了不让阴鬼捕捉到,阴景宫令其一直处于变换的状态,每隔一定时间都会没有任何规律改换方位。 “倒是靠近我们入口的位置。”吴用记得他们进阵的位置就是在东南方向。 郁薇面色凝重,“我就担心待会快到时候通道又会变换位置,万一跳去了西北方向就糟糕。” 【不会,告诉他,这通道与三铃佩有联系,能顾互感,如果远距离感应到通道,通道仍会自行变换,可一旦靠近,通道便会稳固,开始原地构建。】邯鼓解释道。 吴用其实也有担心这一点,听他这解释,一颗悬着的心终于放了下来,“师姐,通道和三铃佩能够互感,我们现在已经靠近通道,通道不会再变换方位了。” 郁薇臻首,“倒是忘了你精通阵道,如此最好。” 吴用笑道:“师姐,你就这么相信我?这可是阴景宫那位毕前辈设置的阵盘和通道。” 郁薇睁眼,淡淡说道:“你能够修改六师伯的阵盘,能够看出这阴景宫布置的法阵与通道也就不稀奇了。” “嘿!承蒙师姐信任!”吴用咧嘴一笑。 郁薇面无表情看了他一眼。 “嗯……”这一眼瞧得吴用有些尴尬,弯起手臂用大拇指指了指后方的阁楼,“既如此,师姐,我回去恢复法力,很快的,马上就可以来替你。” 郁薇淡淡说道:“你管自己,好好恢复,说不定还有恶战,我消耗尚可。” 吴用也不多说,转身回了阁内。 郁薇回身瞧了他的背影一眼,神色复杂,但只是一瞬便恢复如初,继续操控剑阁。 …… 房间内,吴用落座,准备开始回复损耗的灵力。 【有没有感觉小娘子对你的态度有变化?】邯鼓戏谑道。 别说,吴用自己其实也有这样的感觉,猜测道:【或许是刚才没有别人吧,她才会这样和我说话。】 邯鼓不依不挠道:【那之前呢?在那么多人面前为你作保,第一个站出来说相信你?】 吴用摸了摸鼻头:【或许如她所说,现在情势紧张,不是和我讲究这些的时候,我和她之间不是互相有感应吗?之前情况下自然要第一时间确认我的身份。】 邯鼓意味深长说道:【别或许或许的!小子,对人有好感就要主动出击,别被人捷足先登后才追悔莫及,我相信小娘子对你也有感觉,难道你要叫她主动?你不主动,她更不会主动,不要到时候两人都】 吴用怎会不明白这个道理?闷声道:【你什么时候变成情感专家了?莫非当年你就遇到过这样的事情?】 看他把火烧到自己身上,邯鼓笑骂道:【老子为你好才劝你,你别不知好歹!】 【我知道的,现在不是想这些的时候,先回复法力吧!】吴用深吸一气,将杂念与浊气一道呼吐而出,盘膝坐定,准备进入修炼状态。 …… 第507章 麻烦! 吴用将杂念随浊气一道呼吐而出,收拢心神,专心恢复灵力。 如今随着修为越来越高,他也越来越能体会到《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不一般,内中法术繁多,选择十分之多,并且皆为不凡,寻常鬼道功法绝无如此。 “寂灭大灵碑”——便是吴用这些年主要学习目标之一,期间他也有考虑过别的术法神通,但经过一番抉择,最终还是选定了这一门神通。 主要考虑到他现在修行的功法太多,可选择的法术也很多,因此要学就得学有代表性的,这门“寂灭大灵碑”便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中重要程度可以比拟“啸灵影”的存在。 这门神通十分“简单”,汇聚自己的灵力,引动天地阴气,再加上啸灵影的配合,凝聚一座灵力巨碑用以克敌,威力十分之大。 按照《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上的描述,灵力越深厚,这门神通就越强,可以说是和这门功法最为匹适的一种神通。 吴用现在修行功法太多,在遇到敌人时候,并不缺用各种变化来克敌制胜,他缺的是一锤定音的手段,而这门“寂灭大灵碑”便是他现阶段的最好选择,与啸灵影相辅相成。 这是他第一次施展,由于调动四门功法而短暂有元婴阶级的战力,威力令他很满意,一击摧毁所有敌人,但也因此消耗了过量的灵力,相比之下,动用的血气以及碧落紫陌消耗的发力则不值一提,他也因此将精力都放在前者。 “幸而这里到处都是阴气……” 吴用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缓缓吞噬周围的阴气化为己用,恢复的速度比想象的要快,不过由于他的灵力过于深厚,总体进度并不算快。 “呼……嘶……” 嗯? 祖窍深处传来一丝异动。 “这是……啸灵影?” 吴用好奇,此刻这头由他灵力凝聚而出的异兽在祖窍内环游不定,似乎想要从中出来。 “我怎么忘了!” 他一拍脑门,将啸灵影放出,后者一经自由,当空兜转,开始大肆吐纳阴气。 吴用立马感觉到巨量的阴气涌入体内,完全不需要他来炼化,啸灵影自行无主的阴气莲花完成,输送到他的体内。 “这真是……闻所未闻。” 吴用心下暗叹,吞噬可以说是这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主基调了,别的功法也有不少以吞噬为主的功法,但做到《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地步的,鲜有见之。 轰隆隆…… 一个巨大的阴气漩涡在剑阁上空形成,犹如旋风,随着剑阁行进,将沿途的阴气尽数吸纳,章安等一众四派弟子注意到这一幕,全都聚集到甲板上,观看这惊人的一幕。 “这怎么回事?” “莫非是阴鬼发现了我们,要发起突袭?” “我们还是做好准备!” ……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气氛凝重。 “不用紧张,这是吴用在修炼功法。” 站在甲板最前方的郁薇语气平静地说道。 章安疑惑,“这是吴师叔在修炼?师姐,可吴师叔他不是我峨眉……” “吴用有学鬼道功法,这不是什么秘密,忘记了?之前玄通山的震爆便是他弄出来的动静,帮助我四派大部分弟子先行离开,但也因为消耗过大,此刻需要恢复。”郁薇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众人心惊,之前吴用告诉他们四派弟子趁着那一场轰天裂地的震爆离开了,可并没有告诉他们这是吴用自己动的手,吴用不是金丹修士吗?有本事做到那般地步? 郁薇看出众人所想,淡淡说道:“吴用并非是金丹,而是元婴境界。” 众人一愣,旋即狂喜,峨眉这位吴师叔原来是元婴修士? “难怪,原来吴师叔是元婴境修为,还精通鬼道功法,难怪能制造出那般动静!” “好啊!我还在想我们从通道离开必然危险重重,现在有两位师叔在此,成功的可能性倒是大了不少。” “只是……吴师叔的鬼道功法也太过厉害了吧?我之前还以为那震爆是阴景宫的方领队施法所致,毕竟阴景宫弟子因为擅长猎鬼的关系,或多或少会修炼一些鬼道功法,没想到……” “就算我们有修炼鬼道功法,也鲜少有吴师叔这般的造诣与威力,至少就我所知……方师叔他们几人不会,都是辅修的。” …… 众人议论纷纷,吴用会鬼道法门不稀奇,但他们不知道吴用的法门如此厉害!远距离看玄通山的震爆,的确惊人,但近距离的感受那可又是另一种感觉,一个峨眉修士会如此厉害的鬼道功法,怎么想都叫人难以想象。 众人兴致勃勃议论不停,不管如何,气氛轻松不少,就连剑阁上空那一团阴气漩涡此刻再眼中也不再顺眼许多,带给大家的只有安心。 郁薇对章安说道:“章安,我们快要到地方了,你去告诉吴用一声。” “是!”章安心头振奋,跑回了楼阁内。 其他人也都兴奋异常,只要抵达通道,就能够离开这个鬼地方,没想到会这么顺利。 不多时,天空中的阴气漩涡消散,吴用与章安来到了甲板上。 “吴师叔!” “见过吴师叔!” “吴前辈……” 这架势令吴用愣了一愣,点点头,来到甲板前方。 “怎么回事?” 他目光示意包括章安在内的四派弟子。 “你没告诉他们是你出手为四派离开争取的时间?”郁薇上下打量吴用一眼,“恢复的如何?” “说了对当时的情况也没帮助,他们都以为我是金丹,我还要多解释一句为什么会有这等的法力,”吴用耸肩,“恢复差不多,七八成吧,我们快到了?” 郁薇没有说话,向视线前方微微昂首。 三铃佩悬浮于空,投射出一道光影,直勾勾对着正前方。 吴用左右眼中日月一闪而过,望向三铃佩光影所指,只见前方宽阔的荒原上,有一片空气摇摇欲碎之感。 “确实到了。” 吴用松出一口气。郁薇心头一动,“前面是什么?你目力能看这么远?” 她只能凭借三铃佩加以感应,吴用这样子,好像是可以直接看到? 吴用抬手展示自己关节位置的老茧,“我练箭的。” 郁薇扫了一眼,转而郑重说道:“既然快到了,你让大家准备准备吧。” 吴用点头,转身面向所有人,说道:“各位,我们马上就到通道,大家警戒四周,随时准备离开这里,小心阴鬼,我们这一路来没有遇到任何追击,也没有遇到一头阴鬼,有些反常。” “如果说是阴鬼以为我们都离开了所以没有追击倒可以解释,但这一路上都没有碰到阴鬼就显得可疑了,尤其还是在我们大摇大摆驾驶剑阁的情况下。” “是!”众人面色严肃应道。 郁薇淡淡说道:“可以看到了。” 剑阁几乎是全速行进,转眼便抵达三铃佩所指引的地方。 隔着数里远,众人就见到了荒原之中有一片光影斑驳的区域。 此处与周边格格不入,不是一望无际的荒原,寸草不生,而是一片空间扭曲的景画,其中时不时闪过草木林地、野兽飞鸟等各种生机勃勃的画面。 【就是这里了,连通着小极北,其中的景画师那一侧的投影,阴景宫设置的通道与三铃佩之间有联系。】邯鼓给出肯定。 随着剑阁愈发接近,这一片扭曲的空间变化也越发繁多,一幕幕令人如临其中。 吴用见状说道:“大家做好下船准备!” …… 同一时间,在房间内静坐的五灵忽然睁开双眼,五个脑袋上露出了疑惑的神色。 他缓缓站起身,来到房间中央的空地,半人多高的方形沙盘上,台面此起彼伏,赫然是一副地貌详细的地图。 “怪哉……” 他没有双手,五个长条状的脑袋就是他的手指,扭动出一个诀目,沙盘上边缘地带的某一处忽然亮起一点明光。 这一幕在他看来有些眼熟,上回发现那些人类时候不就是如此? 沙盘上方光晕闪动,一片荒原出现。 只见一片扭曲变幻的光影折射在画面中心,周边是一群的人类,为首一人手上握着一枚玉佩,正在与周围的人们说些什么。 “这是……”等看清楚这个人的面目,五灵瞳孔为之一扩,“吴用!” 他脸色阴晴不定,本以为这些人类早就已经离开了,没想到居然还有一部分逗留在此! “他真的得传血尊功法了?” 五灵斟酌片刻,当机立断,推门而出,来到洞府外,站在山崖目光俯视大地,视野顿时开阔。 灰蒙蒙的天空下,虽为白日但却不见日头,举目尽是灰黑色的植被,山林地貌趋同,无从参照知晓东西南北,只有一条滔滔黑河横贯山前,发出如雷咆哮。 目光极处,圣染空林散发着无比圣洁的光辉,照耀大地与天空,无数高阶或低阶的圣族围在周边,朝拜、巡守、行礼。 在最靠近这片地域的周围一圈,有着不少圣族正在屠戮各种“同类”,被屠戮的一方厉声惨叫,被麻利解决之后,散做各种各样的灵力微尘被前方的地域所吸收。 尽管如此,后头排队的圣族仍然满脸虔诚,安然躺到石台上,任由头顶铡刀落下。 “胜阳君!” 五灵的声音传落山崖。 监察祭养圣地的胜阳君扭头,一脸疑惑地看向山崖上,对身边两个执事点了点头,飞到了五灵身边。 “特使找我?” 胜阳君觉得奇怪,不是才刚刚和自己说完族内来信的事情,现在又把自己叫上来做什么? 五灵将他领到洞府内,开门见山道:“紧急事态,这个野灵……或者说吴用没有离开,尚在那一头的法阵内。” “什么!?”胜阳君大惊。 五灵冷眼看他,“你说他得传血尊之法?” “是……是!”胜阳君心思一转,猜到了特使找他要做什么。 “你说,你和这个吴用之间有一笔账要算?好,我现在给你这个机会,我可以将你送去那边,你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杀了他,将他的血尊功法带来给我!”五灵杀意森森说道。 胜阳君狂喜,双手抱拳,高声喊道:“胜阳君绝不负特使期望!” 五灵冷冰冰说道:“你最好别辜负我的期望,否则你族部为你铺设的门路就别想了。” 胜阳君面色微变,但马上就拍着胸脯保证,“请特使放心!” 他和野灵之间的事情不可调解,必须要有个了断,而且被一个修为远低于自己的家伙翻了老家,这是奇耻大辱,是他身上不可抹去的污点。如果不能将野灵解决,执念将会伴随他一路,或许还会影响到他境界突破,这是不可允许的。 五灵这才满意地点点头,“你有什么要准备的?” 胜阳君摇头,“即刻就可以出发,特使告诉我如何去找他即可!” “好!时间紧急,你且先走,我另行再派两位祭仪殿的使者配合你!”五灵带头往门外走去,“随我来!” 胜阳君跟上他的脚步,正要问去哪,可没想到来到山崖边,五灵挥手就是一掌拍来,打在他的脑门上,他当场失去知觉,双眼散焦,精神懵懂。 “走!” 五灵二话不说,一把提在他的肩膀上,将他狠狠送进圣染空林,随后五根手指变换诀目,在圣地周边惊愕的目光与呼声中,一座法阵出现在胜阳君脚下,将他送去了不知何处。 做完这些,五灵马不停蹄回到洞府中,怀中的令牌震动,他将之取出,只见其在空中碎裂成一面镜子。 “五灵!你又将谁送出来了?” 哀泰愤怒的声音从镜中传出。 五灵盘坐在地,“我送了五光部的胜阳君出去,接下来还要再送两名祭仪殿的使者过去。” “祭仪殿……你要做什么!”哀泰一惊 “你不用管,念在你是经管之人,我告诉你一声。”五灵无视哀泰的怒吼,直接收起令牌,然后掐动诀目,“卑少,睦朋,你们……” …… 第508章 以一敌三 “吴师叔,郁师叔,附近没有阴鬼。”章安上前。 吴用收起剑阁,环顾四周,“大家下来吧,待我启动通道。” 他握着三铃佩,准备按照法门催动口诀,可就在这时候,平静寂寥的荒原上忽然毫无征兆地刮起一阵劲风。 呼…… 地面出现一座阵图,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被启动。 众人神色一惊,之前队伍被分开的情景历历在目,如果这时候再被分开,那可就真的凶多吉少,所有人全神戒备,做好随时动手的准备。 吴用也停止催动法决,飞空而起,来到队伍最前方,会是什么?那种拆散所有人的法阵?好像又不是,之前那座法阵是出现在他们脚下或头顶的,将他们笼罩在内,而这次的法阵给人的感觉明显不一样。 会是阴鬼? 如果出现的寿命境阴鬼,那是无碍,但如果是褪死境阴鬼,那么现在能够动手的只有他与郁薇。 轰隆…… 一阵闷响,法阵炸出一闪刺眼的白光,在众人目不转睛的盯梢下,荒土地面出现一道道的焦痕,以及……三个截然不同的身影。 当先的是一个浑身披着斗篷,但全身上下看不见任何五官以及四肢的阴鬼,宛若一轮太阳,散发着刺目的金光。 在他两旁的则是两名身穿同样服装的阴鬼,皆是一身考究的灰色长袍,胸口还绣着一座大殿的绣花,似乎是某种制服。 其中一名并非人形,浑身赤黑,长手长脚,手肘、膝盖等关节部位长着倒钩,背后则是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形如一头站立的蝙蝠,面容凶恶。 另一名倒是人形,但却戴着一张巨大的木质面具,这张面具几乎盖住了他三分之二的身体,只露出小腿以下的部分,均等共分为三截,每一截都是一张怪面,龇牙咧嘴,从上到下,哭、笑、静三种表情。 “三头褪死境阴鬼!” 吴用目光之中露出一丝凝重,如果只是寻常褪死阴鬼,他不会露出如此神色,就在不久之前,他一招就杀灭了不少,但眼前的这三头阴鬼……他能感觉到不是寻常来路,气息异常浑厚。 “吴用!”郁薇上前一步,站到吴用身边,“小心……你对付其中一个,剩下两个交给我,为我争取时间!” 尽管被面纱遮着脸,但她双眼中流露出的戒备,分明表示眼前三头阴鬼的不简单。 吴用摇头,“不行,我们两个必须要有一人专心启动通道,带大家出去。” 章安等人面色发白,却是从两人对话中听出来这三头阴鬼的不好对付,谁曾想都要离开了,最后一刻出现这么三个家伙。 郁薇柳眉轻蹙,“不行,我们一起施展手段,将他们阻拦片刻,然后启动通道,一起离开这里!” 吴用摇头,“不行的,师姐,你莫非忘了,通道开启后,必须要将其维持在一个稳定的状态,否则进入的人有被空间撕裂的危险,只可能一人出手,一人开启!” 郁薇哪里能不明白?通道的开启需要由元婴修士来操作,并且开启后不能马上进入,必须要等到空间通道稳定。 “那好!你来启动通道,我来对付他们!你的实力不如我,我拦住他们更稳妥!” 吴用仍旧一阵摇头,“师姐,且不说你的实力是否真的比我强,就现在,你体内的法力消耗过大,必然没有恢复过后的我法力要充沛,不要勉强,我来吧,还是说……你太担心我了?” 身后的章安等人面面相觑,这什么情况?之前郁薇不是和吴用不挺对付?怎么现在能说出这种……像是打情骂俏的话来? 敖敏神色复杂地看着吴用的背影。 “你在说些什么!”郁薇被他说的一愣,顿时双颊飞霞。 虽是嗔骂,但却没有任何怒意,反倒叫人听出一丝羞赧,这下谁都知道两人的关系真真不一般了。 郁薇也反应过来自己的回应不合适,心下啐了一口,但随之也不知道想到了什么,愣在了原地,嘴里呢喃不停。 吴用是觉着此时争执由谁来拖住对方是浪费时间,所以说了这句话好叫郁薇“知难而退”,让她不要再坚持了,可话说出口,他马上发现郁薇状态有点不对劲。 “看的人比切身感受的人……更为痛苦……” 吴用只能隐约听清楚她嘴里这句话,连忙拿手碰了碰郁薇的肩膀,唤道:“师姐……” 忽然—— “呃……啊……嘶!” 吴用和郁薇商量其实也就几息的功夫,最先现身的那头阴鬼,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立马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了过去。 “这里是……” 他伸出手,捂着自己的脑袋,金光一闪一闪,耀眼得人不能直视,等一抬头,瞧见了眼前的人类。 “等等,我到这里来是为了……” 一连串的信息在他脑袋里回闪,他浑身光芒不再闪个不停,转而常亮,最后只有一个念头留下——杀了眼前这群人类,从那个为首的男子手中拿到“血尊”的功法! “吱吱吱……” 身边传来一阵尖锐的嗡鸣, 胜阳君扭头看去,见着那蝙蝠一般的阴鬼扭着脖子,活动筋骨,不由得一惊,“你是……毒蝠部的……等等,我为什么要惊讶?” 他按着脑门,似乎想到了什么,很是痛苦。 吴用注意到这一幕,记下“毒蝠部”三字,想到之前得出的结论,上前一步主动喊话:“失忆了?” 他说话的同时,将状态不太对劲的郁薇护在身后。 “你……”浑身金光闪闪的阴鬼看清楚吴用的面目,浑身气势忽然凌厉,一字一句说道:“我要你……死!” 吴用眉头一挑,这语气听起来怎么像是和自己有仇一样? “唔……”一旁的面具鬼晃了晃脑袋,三张面孔上下变化,一会儿哭,一会儿笑,哭得像笑,笑得像哭,一会儿又面无表情,看得人心里直发毛。 “胜阳君,卑少……” 他忽然开口,声音听起来仿佛是黑炭在泥地摩擦一样让人膈应。 “吱吱吱!”毒蝠发出怪叫。 “睦朋……”胜阳君自然而然叫出了这个名字。 面具鬼睦朋嘿然一笑,“为什么我都不认识你俩,却叫得出你们名字?还有,这里是什么地方?” 卑少吱吱叫响。 胜阳君默不作声。 “我也是这样想的,恐怕是谁给我们下达了指令,”睦朋注意到毒蝠身上和自己穿着一样的制服,“看样子我们来自同一个地方,胜阳君你呢?” 胜阳君语气毫无波澜,“重要吗?我们三个的任务一致即可。” 卑少点头,舒展开翅膀。睦朋悠然说道:“确是如此!” 三人同时看向吴用。 吴用目光一凛,用法力将出神的郁薇荡回人群中,喝道:“章安,让郁薇恢复!启动通道!我来对付这三个家伙!” 嘭! 他体内血气涌动,潮汐血焰萦绕周身,测脸瞧了眼身后的郁薇,冲向这三头阴鬼。 郁薇被炽烈的血气一冲,滚烫的热意扑面,神情立马一动,似是恢复些许。 敖敏忽然抛出了一件东西,“吴用!接着!” 吴用一手接住,瞧看一眼,重重点头。 “多谢敖姑娘!” 郁薇仍有些茫然的目光在敖敏和吴用只见来回转了两圈,眼神终于清醒,喊道:“吴用!你……” 可不等她说完,吴用已经冲向对面三头阴鬼斗作一团,不禁跺脚,“我来启动通道,所有人准备撤离!” 她也是当机立断,吴用已经冲出去了,她要是再纠结那才是蠢,立马按照三铃佩内记述的口诀启动通道。 嗡嗡嗡…… 光影明灭闪动,通道开始扩大,其中的景画越来越凝实。 吱! 尖利的啸叫响起,众人惊望,只见毒蝠振翅俯冲而来,巨大的双翅如同两把黑色利刃,细密的绒毛吸收所有的光线,暗沉不见白刃,但却无人人敢忽视其锋锐。 “给我……回来!” 急速俯冲的毒蝠骤然停滞于半空,前冲惯性令他浑身一紧,猛然回头,一只手牢牢扯住他的尾巴,冷眼看着自己。 “吱……吱!” 毒蝠回头喷出一股紫色的烟气。 “好强的腐蚀性!” 吴用瞳孔一缩,这毒蝠喷出的烟气腥臭难闻,极其刺鼻,毒气边沿如同水雾,点点滴滴落到地面,将荒地腐蚀出一个坑洞。 吴用浑身血焰大作,将这笼罩而来的毒雾焚烧殆尽,随后手猛一拉,将毒蝠甩离传送通道,旋即身影一闪,蓦地出现在毒蝠的身后,高举拳头,只等毒蝠撞上来砸落。 章安等人叫好,为吴用助威。 “好强的肉身!好快的速度!” 就在此时,面具鬼毫无征兆出现在吴用跟前,脸上面具的那张哭脸发出惨痛的哭喊,浑身抖颤,一阵音波从面具上爆发,直冲吴用。 吴用面色微变,退开两步,毫发无损躲了过去,但也正是这两步,被摔砸过来的毒蝠得以喘息,翅膀猛地挣开,气流将肉膜犹如航船升帆一般撑满,接着反作用力停下。 同一时间——嗡! 背后传来一股焦灼,吴用心生警戒,周身潮汐血焰大放,猛然背转,一瀑刺目的金光从天而落。 “大日琉璃印!” 躲已经来不及,吴用毫不犹豫掐动手诀,双拳前推,打出一个炽烈的光印。 光印形似灼灼大日,但中心却有着一副变幻不定的青色琉璃手印,以看似缓慢,但实则一往无前之势冲向头顶的漫漫金光。 轰! 大日琉璃印一路横推,摧枯拉朽将金光撞散,仿佛逆着瀑布流向将瀑布从中打成两道。 金光一左一右分流,轰落到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其中沙石俱熔,变成滚烫的橙色岩浆滚动,散发出惊人的炽烫热意。 “好强横的印法!” 胜阳君间自己算准时机的背后偷袭竟然没有一击制敌,不禁发出惊呼。 “好少见,你明明是阴鬼,却擅长如此暴烈的法门。” 吴用冲出烟尘,血焰一涨,冲到了胜阳君跟前,狠狠一拳捣向后者的躯干。 呼! 一拳打空,拳风剧烈呼啸,将后方的荒地擦得沙石飞扬。 “嗯?” 吴用一看,原来是这个胜阳君浑身光芒收缩,变成了一个形如石锁大小的光球,躲过了他这一拳。 “卑少、睦朋,这家伙不好对付,你们去处理底下那群人类,我来缠住他!”胜阳君光芒绽绽放,恢复正常的提醒。 “休想!” 吴用怒目,右拳猛挥,打出一蓬血焰逼退胜阳君,然后左手拍击背后剑匣,碧落紫陌从天而起,直追下方的卑少于睦朋。 “小心!他飞剑来了!”胜阳君立马提醒。 吴用冷笑,“你们别的不记得,怎么清楚我会飞剑?” 胜阳君闻言一愣。 碧落紫陌斩出漫天剑光,须臾间布满长空,后发现至,将卑少与睦朋包围在内。 “幽影重蒙!” 吴用拳头一捏,剑光顿时收紧,如一张布满荆棘的锐利铁丝网收拢,剑气逼割,要将卑少与睦朋绞碎。 “黑……闪……羽!”卑少吱吱说话,肉翅裹住自己身体,然后猛地涨开,一根根细密的绒毛裹着黑色的阴气从他的肉翼上炸出,仿佛下起了漫天黑雨。但这些黑雨可不象是看起来那般轻飘飘,与碧落紫陌剑光碰撞,叮叮当当做响不停。 吴用见此招未能克敌,先双拳轰开重新扑上来的胜阳君,然后重新捏动剑诀,清喝道:“若影昭昭!” 双肩挥洒,剑光如水,变幻只见,一头头巨大的碧紫色狰狞鬼影再剑光中悄然出现,张牙舞爪扑向卑少与睦朋。 “雕虫小技!” 面具鬼冷笑,面具上的笑脸浮至最高处,发出“呵呵”不停的诡异怪笑,天地间顿时出现无数的鬼脸,交错着无数的笑意,一头头的阴鬼从中爬了出来,扑向巨大的鬼影。 轰! 吴用两式剑招,毒蝠与面具鬼两式神通,一一正面冲撞,难分高下,在一道波剧烈爆炸下,互相崩散! …… 第509章 断后 剧烈的气浪翻滚,漫空的阴气涤荡,沙石吹飞。 吴用一拳轰向胜阳君,将其逼退,眼中闪过日月,目光扫向下方的通道,却是松出了一口气。 那里,原本闪动不停的空间通道此刻已然稳固,郁薇已经将通道顺利开启。 这三头阴鬼的实力果然和之前的那一批阴鬼天差地别,换做之前的阴鬼,这三招鲜有能挡住的,可这三头阴鬼却可以与他势均力敌。 他不禁奇怪,为何之前时候阴鬼不派他们来,再有这样的阴鬼几名,岂不比之前那二十来头“乌合之众”要厉害? “吴师叔!马上可以开启传送,你快下来!” 地面上,章安挥舞双手,着急地高声喊道。 郁薇也在一旁投来问询目光,带着一丝不再掩饰的关切,只有她知道吴用就是个金丹修士,实力或许尚可,但面对三名法力强横的阴鬼,能撑多久? “休想!” 面具鬼从沙石中冲出,居然不知何时从后方挟持住一名阴景宫的弟子,巨大的面具上那一个平静的脸面忽然露出一个乖戾的笑容,满嘴尖牙吐露,喷出一阵晦暗的灰气。 “煞绝幻灵光!” 这名弟子淹没其中,然后被一把推了出来。 他沾染到了这煞绝幻灵光,踉跄几步,但身体马上被冻结,变成一座冰雕,但诡异的是,这名弟子的身体随之在冰块内开始扭曲,以非人的角度弯折关节、脖颈等要害,只不过片刻的功夫,他的四肢已经彻底扭断,绝了生机。 煞绝幻灵光散开,冰块融化,他摔在地上,死的不能再死,只不过再看他身上的扭伤,众人发现他的关节与方才他扭动的方向完全是反方向的,并且不是外力导致,分明是他自己将自己扭断! 众人一惊。 郁薇要专心维持通道,瞧了一眼,清声道:“小心!这是幻术!他被拉入幻术中,冰面如镜,他自以为身体像我们看到的那样被扭曲,实际上他没有事情,但他神智混乱,本能想将身体归正,所以去扳动身体,最后我们看到他是自己被自己所掰折了关节!” 面具鬼狰狞一笑,“好眼力,但你以为小心还有用吗!” 就在此时,毒蝠冲出煞绝灵光,奋力震动双翅,黑色的龙卷风刮向众人,煞绝灵光被扑动,一股脑涌向郁薇一众。 四派弟子退无可退,离开这里,再要开启通道绝无可能,但如不走,势必就要被卷入煞绝幻灵光内。郁薇要维持通道稳固,腾出不手来对付,其他金丹那弟子对上这面具鬼犹如蚍蜉撼树,根本没用。 陷入了死局。 吴用暗叫一声糟糕。 “你还有心思管别人?”胜阳君浑身金光大放,“点石成金!” 他一掌挥落,沿途的空气与沙尘碰到他的手掌,顿时变成了无数散发着金光的气刃与细密锋利的金珠,搅合成一阵狂乱的金光风暴冲涌而去。 吴用没心思和他纠缠,催动双龙雕,两条巨蟒立时盘桓在身侧,一左一右攀在他的肩头,张嘴喷吐出两道颜色不一的火焰,一团火红,炽烈如熔炉,一团冰蓝,寒冷如冻窖。 两股火焰呈龙卷交缠,旋成一股红蓝两色的烈焰龙卷,冲着漫天金光风暴喷扫。 呼! 炽烈与霜寒的双色火焰吞噬金光风暴,一部分将金光销融,另一部则将金光冻结,霹雳啪啦掉落,但更多的金光风暴仍旧席卷而下。 吴用这件不知哪里得来的法器以往杀伐无匹,可如今应对元婴、褪死境的斗法依然力有不逮,不过他也没有想借此趁此机会脱身,只是想挡得一挡,借此机会飞向地面。 “这是……双龙雕!?呃啊!为什么我知道这是什么法器?这难道……啊!不是我的吗?”胜阳君忽然开始抱着脑袋大喊大叫。 吴用见他又开始因为失忆而停滞原地,不禁暗喜,但马上又觉得哪里不对,身子冲向地面的同时,转身质问:“你怎么知道我这件法器叫做双龙雕!?” 胜阳君两眼出神,呆愣在原地,“对啊……为什么我知道这件法器叫做双龙雕?” “吴师叔!” 章安召出飞剑,要煞绝幻灵光拼死。 吴用一咬牙,先不再管这个胜阳君,将手一招,晦朔弓落入手中,张弓搭箭一气呵成,“焦火焚空!” 略带暗粉的血色光矢撕裂空气,所过之处留下一隙血影,随即蔓延而开,烧起一片炽烈焦火,席卷向煞绝幻灵光。 呼! 箭势即是火势,箭势快若迅电,火势亦呼啸而过,犹如天降圣火,冲入煞绝幻灵光内,噼噼啪啪疯狂燃烧。 这一击拦下,所有人都松出一口气,饶是郁薇一颗吊着的心也落回了胸中。 “吱吱……吱!” 名为卑少的毒蝠眼见己方几次三番都未能有所建树,将翅膀振开,发出疯狂的啸叫,震得人耳膜生疼。 …… 静室内,沙盘上,胜阳君、卑少、睦朋与吴用一方交手的画面实时展现。 五灵摸着下巴,目光始终停留在吴用的脸上,“这个叫吴用的人类……确认很独特,好强横的法力,居然以一敌三,此等实力,便在祭仪殿内也不多,胜阳君说他是‘叁肆陆’号?瞎了眼了真是。” 他静观战局,忽然胜阳君一口道出吴用手里那座根雕一般的法器名字,心头不由得一动,“怎么回事,难道这个吴用真的是那个什么野灵?” 在此之前,五灵对于“野灵”就是“吴用”这一事实始终持保留态度,可现在来看,这似乎还真有可能是真的。 五灵沉吟不定,暗暗思考这件事情可能带来的影响,吴用如何来罗山的,有入口还是什么传送通道?怎么瞒过当时那么多圣族的?甚至祭仪殿大祭司也未曾发现端倪。 如果说之前还因为是所谓的“血尊”传承令得五灵对这个野灵感兴趣,那么现在,他有很多问题想问清楚,已经不单纯只是“血尊”传承的缘故了。 可因为一些缘故,离开罗山后,所有阴鬼的记忆都会被“消抹”,现在来看,是不是应该给胜阳君、睦朋、卑少重新下达命令,从击毙吴用改为将其活捉? 他思考的期间,只见毒蝠忽然开始狂叫,周边阴气涌动,疯狂向他汇聚,毒蝠的体型开始变得巨大,原本至多不过三丈横宽的肉翅变得遮天蔽日! “结束了,毒蝠的本事在祭仪殿足以争取成为圣地巡礼,我命令晚了,现在只希望他们胜阳君能把血尊传承带回来吧。” 五灵很清楚自己派出去这三个家伙的实力,如论硬实力,毒蝠排行第一毋庸置疑,其次则是胜阳君,最后则是擅长幻术的面具鬼。 如论毒蝠全力施为,除非这个叫吴用的人类当真有特别过人的本领,那么他真不觉得他能够撑下来。 “如果你真的得传血尊传承,就赶紧用出来吧……给我一点佐证!”只要吴用用出血尊的功法或神通,那么就坐实了胜阳君的说辞,他也就知道自己该怎么做了。 …… 毒蝠的巨大肉翅遮天蔽日,天地昏暗,吴用暗叫一声不好,原本准备张弓搭箭的他只好将晦朔弓收起。 【吴用!让他们都走开!这家伙这一击非同小可!】邯鼓厉声喝道。 走开? 走开之后呢? 那岂不是就没有办法离开这里了? 通道被毁,当然可以再次搜寻,但这几头阴鬼会这么放任他们走脱? 【走不掉的!】 吴用咬牙切齿,天地间越来越暗,已经变得比黑夜还要深邃,胜阳君、毒蝠、面具鬼三人的身影已是消失不见,他隐约能够感觉到,当天地间最后的光线消失殆尽,毒蝠的这一式神通将会爆发出惊人的威力。 “吴用!你在哪里!” “吴师叔,你在哪里!” “吴前辈!” 忽然下方传来了呼喊声,吴用低首望去,只见章安等人焦急不已,四下环顾,但很明显,这黑暗的存在,出了通道周围的一些光亮,别处他们已是看不清楚。 即便是郁薇也看不清楚详尽,但或许也正是因为黑暗令所有人都摸黑,此刻这名女子的脸上毫不掩饰的带着一丝焦急,方才喊“吴用”的那一句便是出自她口。 【别愣着了!要么将身体交给我!再不动作,你不死也要伤残!】邯鼓焦急的催促。 吴用舔了舔嘴唇:【这法术不简单,将身体交给你,你也要耗费巨量的法力,到时候又要怎么办?】 【那你说怎么办?他娘的!】邯鼓头一次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吴用思索起自己能用的手段,法术倒是不少,但都是杀伐之术,没有防御的法门,也是因为他的肉身够强,所以一直以来都忽略了这方面的准备。 法宝……除了飞剑外,他身上全都是法器,对眼下的局面没有帮助,倒是“剑阁”是一件法宝,但这毕竟是飞遁赶路用的,并非…… 嗯? 吴用神思忽如过电,高声吼道:“师姐!带着大家进入通道!” 底下的四派弟子听见吴用的声音,纷纷发出欣喜的呼喊。 “吴师叔!快下来!” “吴前辈,我等速速撤离吧!” “吴前辈……” 吴用顾不得这些关心自己的声音,只是喊道:“师姐!带所有人进入通道!” 郁薇也急了,“那你呢?我们走了,你会跟上来的,对吧?” 吴用咧嘴一笑,“对方这一记非同小可,我必须帮你们拦他一拦。” “你打算……”郁薇一惊。 所有人都是一惊,吴用难道又打算舍身取义?他们不少人都听说过,吴用之前为了让程云等人先走,以一己之力留下,对付一头褪死境阴鬼。但那是一对一,吴用也隐藏了实力,可现在……以一敌三不说,这三头阴鬼还明显不是一般的存在,全是褪死境中的佼佼者,这完全是截然不同的情况。 天空中的黑暗越来越浓郁,遮天蔽日。 吴用厉声喝道:“师姐!再不走!所有人都要葬身于此!不要优柔寡断了!” “那你呢!你怎么办!”郁薇难得急了,却是再顾不得别人怎么看自己和吴用的关系。 吴用听出她语气里的关怀,用尽量安定的语气笑着说道:“师姐,你忘了,我懂得阵道,有机会出去的。” 郁薇想到吴用眉心那一只竖目,心中安定不少。 吴用催促道:“师姐!速速进入通道。” 他催动诀目,放出剑阁,飞身落到甲板上,缓缓下沉,挡在通道的入口。 “师叔,吴师叔是打算……”章安惊疑不定,他早已经什么都看不清楚,借着通道周围的光亮,依稀看见一个巨大的阴影落了下来,以为是阴鬼施法所致。 “进通道!”郁薇却还能瞧清楚一些,已然猜到吴用打算,“所有人!立即进入通道!吴用在为我们争取时间!不要白费了!” “是……是!”众人凛然,被郁薇一一赶着进入通道。 空中的面具鬼眼见他们要走,咿咿呀呀怪叫着冲下来,面具从他脑袋上脱落,随着下落越来越大,越来越大,最后轰隆一声犹如山岳砸落到地面。 哗啦啦! 巨大的面具分崩离析,化作无数的小型鬼面,漫空飞舞,发出嬉笑哭喊的声音,扑向吴用与他身后的通道。 “千魂大狱!” 郁薇等所有人进入通道,犹豫一瞬,高声喊道:“吴用……我在那一头等你!” 吴用一笑,道:“师姐!” 话没有说下去,但郁薇却面色一红,不知怎么的,总觉得吴用这故意不往下说的话,有种一切尽在不言中的感觉。 毒蝠吱吱拐角,“死……到……临头!还在打情……骂俏!给我……死!” 遮天蔽日的黑影覆盖这一方小天地,如同黑色浪潮冲袭而来,无数的鬼面藏在其中,嬉笑怒骂,让人如临疯癫怪诞的深狱。 吴用深吸一气,催动诀目,将剑阁狠狠往下一沉,“轰”的一声堵住了空间通道! …… 第510章 全力施展 剑阁的侧壁堵住空间通道,并非只是单纯的挡住,空间通道内传来巨大的吸力,一瞬间功夫就将剑阁的侧壁吸取得分崩离析。 坚实牢固的特制材料与一层层繁复的禁制犹如纸糊一般,转眼就被这一股巨大的吸力吸得崩塌,平滑的壁面凹下去一个深坑,仿佛地陷。 空间通道顾名思义,是联通两处地界的通道,可近可远,可虚可实,但无一例外的,其中蕴含着巨大的能量,否则无以支撑传送。 剑阁堵住空间通道,立马就要被传送至通道另一端,但因为剑阁过巨,根本无法进入,而通道稳固后,开口与出口便被固定,无法撑开,此时就像是放满水的浴缸扒去了塞子,水流迅速下吸,但马上又放一块帕布堵住,吸力将帕布一起吸入下水道。 只不过现在的空间通道不是浴缸下水道,其中蕴藏的能力巨大,吸力也巨大,而“剑阁”也不是帕布,轻飘飘的,会顺着水流进入下水道。巨大的剑阁生生堵住入口,强大的通道能量疯狂“吮吸”剑阁表壁,直到无法再吸入,将通道堵住。 “咔咔咔……咔……” 空间通道一阵光暗明灭。 吴用催动法决,剑阁的防护禁阵被启动,铺天盖地的黑暗侵袭而至,不计其数的鬼面呼啸而来,一瞬间的功夫,便将剑阁的禁阵冲得七零八落,破烂不堪,完全解体! 剑阁作为峨眉元婴修士放才能驾驭的法舟,全力催动的禁阵自然不会被如此轻易打破,但奈何剑阁的一部分本就已经被空间通道给损毁,所催动的禁阵,只不过是残阵,只能抵挡片刻。 可这对吴用而言……足够了! 黑暗消散,鬼面退去,他腾空而起,只见下方的剑阁已经烂成了无数碎片,疯狂涌入空间通道。 本就已经“不堪重负”的空间通道吸入了这些杂物,入口的光影立时开始闪动不停,从急促到缓慢,最后彻底没有了动静,消散在了这番小天地间。 “哼!他们走了也无妨,只要能将你杀死已是足够。”脱青黑色血管,还有一堆挤在一起的五官,斜眼、猪鼻、犬口。 “是吗?” 吴用闭上双眼,呼出一口浊气,浑身血焰起伏不定,绚烂如日初时分的潮汐,炽烈而充满活力。 【你……毁了传送通道,我们怎么离开这里?】邯鼓没好气说道。 【不是有你在?】吴用在心中反问。 【你说的倒是轻松!】邯鼓哼声,立马明白了他的打算。 【怎么,难道你也没办法带我出去?那可就惨了。】吴用呵呵一笑。 【还和我说笑?哼!你小子……真当有恃无恐,先解决这三个家伙吧!】邯鼓懒洋洋说道。 吴用心知他肯定有办法,嘴角勾起一笑。 面具鬼与毒蝠见他说了半句话不说了,脸上露出这么个“不屑”的笑容,登时大怒。 “吱吱吱……吱!” “你在那里装模作样个什么!还有……胜阳君!你在做什么!” 胜阳君从方才起就愣在原地,捂着个脑袋一动不动,也不知道在做什么,如果方才能配合他和毒蝠,吴用绝对要吃个一个大亏。 胜阳君气喘吁吁,抬起脑袋,浑身金光大放。 面具鬼冷笑,“你好了?你这时候好了?刚刚到底怎么了?” 他也看出来胜阳君的状态似乎不大对劲,懒得多说,吼到:“一起动手!” 就在他话音刚落的时候,一支锐利的光矢破空划过——嗡! 面具鬼神色惊变,地面的面具腾空而起,那张面无表情的“静”面张大嘴,用牙齿咬住这支突如其来的光矢。 轰! 炽烈的血焰炸开,哭面张嘴一吸,将所有的血焰吸入口中。 面具鬼一脸阴沉的看向远处。 维持着张弓射箭姿势的吴用微微一笑,“怎么,只有你们能对我发动攻击,不能换我来进攻?” 面具鬼淡淡说道:“你来进攻有何不可?但若只是这种程度的攻击,我劝你还是算了吧。” 吴用不以为意地耸耸肩,“不好意思,第一次用出全力,反而有些控制不好力度。” “嘴硬?”面具鬼嗤笑,然则,话未说完—— 呼! 吴用周身的血焰疯狂沸腾,燃烧不止。 【小子!危险!你……】邯鼓一惊,却是发现吴用全力催动四门功法,将一身的法力运用到了极致! 这需要极强的控制力,尤记得此前用处“寂灭大灵碑”的时候,吴用就无法将四种功法维持在一个平衡的状态,导致行运岔气,险些走火入魔,酿成大祸——这还是在用了七成法力的情况下,尔今全力催动法决,何其凶险? 【要想对付这三个家伙,不能有所保留!】吴用心下发狠,浑身喷发的血焰一收,再次聚拢于体表,但和此前有明显的不同,如果说之前的血焰潮汐像是海岸边拍打沙滩的浪头,那么此刻血焰潮汐则可以说是无尽海洋上的惊涛骇浪,魄慑逼人。 “吱!”毒蝠当先而动,振翅飞起,盘旋于头顶,所经之处,落下无数的黑色羽刃。 吴用血气动振,用牙齿咬破指尖,弹出一滴血液至半空,然后张弓搭箭,血气凝聚成光矢,双瞳一翻,轮转成为日月,飞空于高处的毒蝠立马被“拉近”至眼前,推弓、放弦——嗖! 光矢破空疾驰,冲向急速飞掠的毒蝠途中,沾染到那一滴鲜血。 顿时——如同火油烧着干柴,光矢化为炽烈的火柱,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向毒蝠,并且随着破风行进,火势愈演愈烈,最后已然变成了一轮赤日,其中更有一头三足禽鸟振翅啼啸! “灵乌拂空!” 赤日滚滚而去,看似缓慢,但却迅疾如风,当空拂照,毒蝠气息被转轮法目锁定,扑棱着翅膀左右飞遁,可却躲无可躲,一声惨叫后,于天际远方随同这轮赤日一道坠落,在荒原上燃起滚滚火焰,惨叫不绝。 “你……”面具鬼彻底惊呆,这一切发生在电光石火间,谁知道吴用竟然一出手就将毒蝠给秒杀了! “走神?” 耳边响起一个戏谑的声音,他猛然扭头只见吴用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了跟前!“哈……”吴用喉咙中哈出一口焦烟,然后屈膝、顶腿,猛一记撞在面具鬼的下半身。 面具鬼一惊,面具上的笑面伸出无数条细长粗短不一的手臂拦挡。 嘭! 剧烈的撞击将面具鬼轰飞,坠入荒地中,砸出一个巨大的坑洞。 “咳咳咳……” 面具鬼骇然,他的面具上方才位于面具最下方的笑面,这一下虽然挡得及时,但却叫他吃苦不小,笑面口中伸出的数条粗细不一的手臂全部折断! 胜阳君此时已然恢复,见状身体金光大放,吼道:“不要和他硬碰硬!他这副样子!拖下去他自己就先受不了!金灵化形术!” 金光从他身上成片落下,变成一个个的形式各样的阴魔,冲向吴用。 “呼……”吴用再次呼出一口焦烟,低头看向手臂,青筋暴突,血液如同心脏跳动般在皮肤底下鼓动,仿佛随时都要破体而出。 【他说得不错,你现在的状态都不用和你硬拼,你自己的身体就马上要受不了。】邯鼓提醒道。 吴用默默点头,谁知道全力催动四门功法后,其他几门功法尚且没有问题,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却第一个出现了异常。 没错,他的肉体力量、速度等全方位都得到了增强,达到了一个异常骇人的地步,但这并非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直接带来的,而是他体内蕴藏着的气血之力被激活了! 这气血之力来自于邯鼓当年为他易经洗髓、换血清髓所留下的,之前修为的时候不曾达到激活的地步,但尔今在他全力催动四门功法的情况下,这一血脉之力终于被激活了。 吴用知道自己修炼《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情况和师父大有不同,师父的血气是金银两色的,按照功法的描述,这才是正统,而他……因为沾染邯鼓血气骨髓的缘故,变得不那么“正常”。 但也正因于此,他的肉体力量明显比同期的师父要强——这不是他说的,而是师父之前就曾与他探讨过并且认可的——就在从归觅十八山狩猎归来以后的那一次夜话时。 然则,炼体法门是一个萝卜一个坑,一个脚步一个印,他的血气是够强壮了,但体魄却承受不住。 体内的血气被元婴境的法力所激催,发挥出了他所不曾想过的威力,可身体的强度却承受不住,诚如胜阳君所说,这样的状态太坚持不了多久,一旦到达极限,气血将会反噬自身,如果过分坚持,他很有可能爆体而亡。 …… “嗯?人类有这般厉害的血脉吗?”静室内,五灵露出一丝疑惑,“不简单,莫非这便是他所得到的血尊传承?” 他思索着脑袋里有关于血尊的一些传说,包括功法神通之类,但很可惜,血尊极其神秘,流传的说法中,与之相关内容少之又少,并没有任何佐证。 “八九不离十,此人一身体魄强健,据说血尊当年便能够以肉身硬抗敌人的致命一击而不死,恐怕也是体魄特殊之辈。不过这个吴用能够瞬秒毒蝠……但没听说过血尊用弓箭啊?”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来吴用手里的长弓和一身强健的肉体力量同属一门功法,但在他的印象之中,没有任何关于血尊擅用弓箭的情报。 “罢也!此人必定和血尊有关系,将他拿下后搜魂,自然什么都清清楚楚……”五灵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 “五光凌云波!” 胜阳君双手高举,金光自他体内冲天而起,分散成五光十色的波动,涤荡云霄。 轰隆…… 一道五色光波从云空之上落下,轰向吴用。 吴用双手紧紧一攥,两支黑色的影蚀矛自手中形成。 “喝啊!” 沉肩坠肘,影蚀矛投射而出,与半空的五色波光正面轰炸,一时间半空中灵光四溢。不过看似势均力敌,实则黑色的灵光在吞噬五色波光。 吴用将手一招,啸灵影立马当空游荡,它将所有的五色波光吞入体内,然后转化为灵力传输回吴用的体内,吴用一招交拼下来,法力不少反涨。 胜阳君感应到自己“五光凌云波”施放间,法力流逝的速度远超以往寻常,当机立断,掐停法力供给。 吴用体表血焰滔滔,啸灵影在头顶盘旋,身周一青一紫两口飞剑兜游,左手提晦朔弓,右手单垂于身侧,面无表情。 胜阳君被他无言的杀机所震慑,一时间竟然犹豫不决,没敢立马动手。 吴用微微眯眼,右手一抖袖子,露出手,飞快捏出数十个诀目。 “灵虚幻真!” 呼! 一阵剧烈狂风从他的脑门顶上无端自起,浑厚的真元从百会穴中喷涌而出,集聚于他的头顶,朦朦胧胧中一个巨大的不知名妖影若隐若现。 胜阳君面色狂变,立马也将诀目一掐。 可这妖影已然浮现,高举起一只爪子,狠狠拍落! 吴用的目标不是自己,而是地面的面具鬼! 轰! 一爪子拍落,大地震荡,荒原四分五裂,飞灰、烟尘漫天飞舞。 “睦朋!” 胜阳君要冲下去施援,可这一爪子的威力是在恐怖,碎裂的沙石如同一道浊浪般排空呼啸,犹如荒芜沙漠中的沙尘暴,遮天蔽日,令得他只能拔高遁光,避免被席卷。 可睦朋就惨了,他只见到爪子拍落的时候,睦朋纵飞而起,但却立马被这一爪子打落,淹没在沙石黄风中,再没有出现过。 “这个吴用究竟何方神圣……” 胜阳君眼中闪过一丝惊惧,怎么此人施展的法术威力都大的可怕?脑海中有关此行的目标一闪而过,正当他准备动手时,忽然——他双眼无神,扭头就跑! …… 第511章 再入玄通山 “好强的威力!” 吴用见到《西升灵虚真一书》上这门“灵虚幻真”法术的威力,不禁感叹一声。 此前修炼时间有限,他在摸索每门功法的时候都有不同的侧重点,譬如《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大寂灭灵碑,碧落紫陌配套剑招的若影昭昭与幽影重蒙。 这“灵虚幻真”便是《西升灵虚真一书》内记录的一大法门,经由邯鼓的研究而最终选定,能够以法力与妖灵相合,召唤出妖灵虚影,借以对敌。 尽管吴用对着门术法的威力早有所预料,但如今仅仅只是召出虚影,全凭虚影一击,还未施展对应的神通就有如此破坏力,实在令他忍不住称奇。 【废话!我怎么和你说的?这门功法就是适合你的!再加上本大爷可不是普通妖灵,威力当然非同小可!现在别发呆了!赶紧追,剩下的那家伙要跑了!】邯鼓得瑟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吴用抬头一望,果然看到胜阳君居然借着漫空黄沙的混乱,悄声逃跑了! 他稍一犹豫,便立马跟上,追了过去。 虽然如今已经算是解除危险,最好的选择是先另寻别处藏身,想办法离开这里,但这三头阴鬼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知道他们存在的……这几个问题都还要打上一个问号,既然胜阳君选择逃跑,吴用猜他肯定不会像个无头苍蝇,必然是跑到自己觉得安稳的地方,说不定就是老巢? 而且也得考虑到如果不去追,胜阳君缓过气,反过来再偷袭他,要是他有防备还好,别到时候他在想办法离开,结果被打断,那可是前功尽弃。 无论如何,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解决这了这家伙,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家伙离开后会不会去搬救兵。 吴用浑身血焰收复体内,低空掠过毒蝠与面具鬼身亡之地,取走这两头褪死境阴鬼的灵晶。 “这可是好东西!” 灵晶对他而言是能够直接吸化的“丹药”,有助于提升修为,尤其还是褪死境阴鬼的灵晶。 【接下来不要再动用气血之力了,你的肉体承受不住,还需要再沉淀沉淀。那龙女娃娃给你的丹药呢?现在吞服了吧,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开始气虚了,必须要保持在最佳的状态。】邯鼓郑重说道。 吴用点头,先出发跟紧胜阳君,然后从怀中摸出一粒形如弹珠般透明的丹药。 这粒丹药正是之前敖敏给他的,邯鼓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能够瞬间恢复巨量法力与疗养内外伤的龙心散,且没有任何副作用,端的难得。 所谓龙心散,并非真的由龙心炼制而成,而是这种丹药初步成丹后,需要蛟、蛇等类龙属精怪用自己一身壮硕的血气温养而成,因为需要时刻带在身边,必须小心呵护,会花费温养者大量心力而得名“龙心散”。 之所以需要耗费这般功夫,是由于这种丹药本身是用多种天地宝材炼制,药力极强,甚至相冲,只有在强烈但有缓和的血气温养下才能使得药性融合。而大多蛟、蛇类妖兽都有一身火热的血气,而本性属阴,阴阳调和,水火相融,成了最为方便的“肉体丹炉”。 此丹药是疗伤、恢复法力的上乘佳品,其稀罕程度从即便是豪横的老龙王也只给了敖敏一粒就可见一斑。 龙心散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虹光,吴用抬手一抛,吞服入肚,顿时一股浓重激烈的药力从丹田内喷发,涌入四肢百骸。 这股药力极强,冲刷得经络生疼,仿佛千万根尖针在戳刺,不过好在也只有一瞬,身体内立马涌上来一股暖意,吴用感觉就像浑身被温泉水包裹一般的温和。 他眼中的疲色顿时消散,因为血气涌动而伤损的经络穴窍被这股温和之力扫过,转眼恢复如初,体内的法力更是在短短数息的功夫内恢复了九成以上,浑身焕然一新,恢复了最佳状态! 他精神一振,直追前方的胜阳君。 …… 胜阳君双眼虚焦,完全是一种迷迷蒙蒙的状态,可他的遁速却是不慢,更毫不犹豫,一路前行。 飞着飞着,前方一座高山兀然出现,山顶上空雷云滚滚,时不时落下一道金雷,轰得山边云海颤颤巍巍,阴气极其稀薄。 “五雷炼阴阵……”吴用不禁皱眉,这方向,怎么胜阳君又是往玄通山方向去了? 胜阳君双眼逐渐恢复清明,等他彻底回神,发现自己已是站在了一座高山山巅,头上雷云滚滚,惊雷不断,将附近的阴气轰得四下“逃散”。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满心疑惑,自己不是在和吴用斗法?当时……他的确萌生了退意,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中间发生了什么? “你回到这里做什么?”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他一转头,只见吴用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望着他。 胜阳君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凶厉,便要拼尽手段,可忽然,他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入山!阵门已开!” “入山?入哪座山?”胜阳君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马上,脑袋里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驱使力,叫他便毫不犹豫一头冲进了闪电的阴雾之中。 吴用面色一变,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冲进了玄通山之中。 【下去吗?】他还记得自己当年在玄通山内的那三年。 【感觉冥冥之中有所指引,下去?】邯鼓反问。 【下去!】吴用斩钉截铁点头,他和邯鼓从开始时候就有打算探索这里,看能否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尤其是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失忆以后,这个冲动更是达到了巅峰。 只不过之前因为徐飞严等人被围攻,他必须要出手相救,然后又得接送章安等人,现在法阵内他独身一人,行动方便,倒是可以去一探究竟。 吴用紧跟着一头冲进阴气迷雾之中,紧接着便感觉到自己在飞速下沉,周围黑漆漆一片,他顺应阴气的流动漂流。 周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数之不尽的浓郁引起,他全神戒备,别叫胜阳君或者别的什么阴鬼给偷袭了。 下沉良久,周围依旧漆黑一片,吴用心想玄通山内果然阴气肆虐,又回忆当年进来时看到的无数阴鬼,不禁疑惑:【之前这里不是这样的吧?】 【之前吴氏族地也不是这样,有什么好奇怪?明显这里有巨大变化。】邯鼓不以为奇。 一路下沉,阴气始终不见稀薄,再过一阵子,他发现自己停止下沉了。 眼前视线为之一阔,只见远方黑滚滚的阴气如一泊浅海,中心浮沉着一座青黑石质宫殿,高大而古老,建筑风格与人世间迥异,透着一股阴寒的气息。 吴用一惊,他可记得自己上回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一座建筑。 【小心!很奇怪,我算着下沉的距离,我们已经远远超过了上次的深度,并且这里应该已经没过玄通山了!】邯鼓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吴用戒备四周。 【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在玄通山的底下!】邯鼓的声音透着一丝谨慎。 吴用暗感惊异,心道:【看得出这座宫殿的来历?】 邯鼓没好气道:【真以为我什么都知道?】 吴用也就一问,这座石殿太过古怪了,是新出现的吗?但看宫殿墙壁石砖上的纹路,分明有着岁月的痕迹,绝非新近建成,那难道是一直长存在玄通山底部的吗? 也不可能,真要有这么一座宫殿存在,可以说和阴鬼休戚相关,说是定时炸弹也不为过,衡闾吴氏的人不会不知道,邯鼓不可能不知道,小极北第一大派阴景宫更不可能不知道。 吴用心底冒出来几种可能。 “那个胜阳君呢?怎么下来以后不见他人?” 正自疑惑,忽然,他耳朵一动—— 【你听到了吗?】 【什么?】 【我听到有人在叫喊。】 【叫喊?谁?在哪里?】 【好像来自前面的大殿,这声音……莫非是……胜阳君?!】 吴用面露惊色,小心翼翼朝大殿走去。 宫殿正门大开,站在门口,他就看到胜阳君趴倒在地上,抱着脑袋疯狂叫喊,时不时用脑袋砸地,哐哐直响,一副难以形容的痛苦模样。 这是怎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吴用没有被这家伙离奇的状态迷惑,环顾四周,但一步也没有踏入宫殿。 本能告诉他,这座宫殿有古怪,看着墙壁与石柱,再做回想,他很确定这并非是近年或者近十年新造的,反而看着有些年头,少说几十年往上。 他的确不记得玄通山底下有这些东西——无论是他的记忆,还是之前“吴用”的记忆,就说明这座大殿来历有问题。 “野……野灵!”胜阳君双腿跪地,双拳捶地,一双豆点大小的眼睛从光影中露出来,透过大臂与腋窝看着吴用,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你这个混账东西!我要你……死!” 吴用惊心于这家伙对他的恨意,这样子分明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憎恶,而不是单纯因为人类与阴鬼的对立。 有必要么? 他转念又觉得哪里奇怪,心思一动,朗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化名?” “野灵”这个名字,是他催动“非真”、“如假”两门隐藏身份法术时候用的,可不记得在这个胜阳君面前暴露过。 “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化名?”胜阳君一拳头砸在地上,缓缓站起身,口中咬牙切齿,“我又怎么会忘记你的化名?没想到你真的是人类!你这个混账东西!” 吴用皱眉。 邯鼓奇道:【这家伙身上光一震一震的,做什么这么激动?】 胜阳君按照脑袋仰天狂吼,喊道:“野灵!我找你找得好苦!这果真是你的化名?你叫吴用?你是那什么峨眉的弟子!?我的法器呢?双龙雕?雷光匣?天青如意盾?还有我的水火双源宝珠呢?你还我藏宝阁中那些灵药与灵丹!” “你找我找得很苦?”吴用本不以为然,可听到后半句话胜阳君如数家珍一般将他手上的法器一一说出来,心中简直泛起惊涛骇浪,“你怎么知道雷光匣,天青如意盾,还有……水货双元宝珠!” 【他怎么知道的?】邯鼓同样震惊得无以复加。 当初离开玄通山后,吴用就发现除了修为大突破以外,他身上还多了不少的法器与一粒水火双源的宝珠,当时的震惊自不必多说,整件事情他和邯鼓不清不楚的,这才会怀疑是不是失忆过,可看现在,这个胜阳君居然说法器以及水火双源的宝珠都是他的? 吴用深吸一气,一脸平静的说道:“你的法器,你的水火双源宝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方似乎状态不正常,他想试试看能否套出些别的信息。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胜阳君狂叫,“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与我装白痴吗!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不晓得?自己不会操控!?” 他将手一挥,厉声喊道:“给我‘起’!” 刹那间,吴用感觉胸口不是很舒服,一股说不出的眩晕与恶心充斥胸腔。 【不对劲!怎么回事!】他恶心欲呕,试着运气平复,可毫无效果,反而令他越发的不舒服,就像是真元堵在了心口,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不好!他真的是那些法器的主人!还设置有禁制!快快将这些法器放出你的膻中穴!否则你要爆体而亡!】邯鼓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厉声提醒。 吴用闷哼一声,一掌拍在胸口,顿时膻中穴内飞出来九样光彩各异的法器。 这些法器自行飞到胜阳君的头顶,一件件围着他兜转。 “双龙雕……年木轮禁……雷光匣……天青如意盾……一二三四……九,为什么只有九件?为什么只有九件!说!你告诉我!为什么只有九件了!啊……啊……啊……” 胜阳君捂着脑袋放声狂叫,几近癫狂,九样法器围着他身体狂转。 ……“好强的威力!”吴用见到《西升灵虚真一书》上这门“灵虚幻真”法术的威力,不禁感叹一声。 此前修炼时间有限,他在摸索每门功法的时候都有不同的侧重点,譬如《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大寂灭灵碑,碧落紫陌配套剑招的若影昭昭与幽影重蒙。 这“灵虚幻真”便是《西升灵虚真一书》内记录的一大法门,经由邯鼓的研究而最终选定,能够以法力与妖灵相合,召唤出妖灵虚影,借以对敌。 尽管吴用对着门术法的威力早有所预料,但如今仅仅只是召出虚影,全凭虚影一击,还未施展对应的神通就有如此破坏力,实在令他忍不住称奇。 【废话!我怎么和你说的?这门功法就是适合你的!再加上本大爷可不是普通妖灵,威力当然非同小可!现在别发呆了!赶紧追,剩下的那家伙要跑了!】邯鼓得瑟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吴用抬头一望,果然看到胜阳君居然借着漫空黄沙的混乱,悄声逃跑了! 他稍一犹豫,便立马跟上,追了过去。 虽然如今已经算是解除危险,最好的选择是先另寻别处藏身,想办法离开这里,但这三头阴鬼从哪里冒出来的、怎么知道他们存在的……这几个问题都还要打上一个问号,既然胜阳君选择逃跑,吴用猜他肯定不会像个无头苍蝇,必然是跑到自己觉得安稳的地方,说不定就是老巢? 而且也得考虑到如果不去追,胜阳君缓过气,反过来再偷袭他,要是他有防备还好,别到时候他在想办法离开,结果被打断,那可是前功尽弃。 无论如何,最稳妥的办法就是解决这了这家伙,毕竟谁也不知道这家伙离开后会不会去搬救兵。 吴用浑身血焰收复体内,低空掠过毒蝠与面具鬼身亡之地,取走这两头褪死境阴鬼的灵晶。 “这可是好东西!” 灵晶对他而言是能够直接吸化的“丹药”,有助于提升修为,尤其还是褪死境阴鬼的灵晶。 【接下来不要再动用气血之力了,你的肉体承受不住,还需要再沉淀沉淀。那龙女娃娃给你的丹药呢?现在吞服了吧,不知道接下来还会遇到什么,你现在的身体已经开始气虚了,必须要保持在最佳的状态。】邯鼓郑重说道。 吴用点头,先出发跟紧胜阳君,然后从怀中摸出一粒形如弹珠般透明的丹药。 这粒丹药正是之前敖敏给他的,邯鼓一眼就认出来这是能够瞬间恢复巨量法力与疗养内外伤的龙心散,且没有任何副作用,端的难得。 所谓龙心散,并非真的由龙心炼制而成,而是这种丹药初步成丹后,需要蛟、蛇等类龙属精怪用自己一身壮硕的血气温养而成,因为需要时刻带在身边,必须小心呵护,会花费温养者大量心力而得名“龙心散”。 之所以需要耗费这般功夫,是由于这种丹药本身是用多种天地宝材炼制,药力极强,甚至相冲,只有在强烈但有缓和的血气温养下才能使得药性融合。而大多蛟、蛇类妖兽都有一身火热的血气,而本性属阴,阴阳调和,水火相融,成了最为方便的“肉体丹炉”。 此丹药是疗伤、恢复法力的上乘佳品,其稀罕程度从即便是豪横的老龙王也只给了敖敏一粒就可见一斑。 龙心散在阳光下折射出七彩虹光,吴用抬手一抛,吞服入肚,顿时一股浓重激烈的药力从丹田内喷发,涌入四肢百骸。 这股药力极强,冲刷得经络生疼,仿佛千万根尖针在戳刺,不过好在也只有一瞬,身体内立马涌上来一股暖意,吴用感觉就像浑身被温泉水包裹一般的温和。 他眼中的疲色顿时消散,因为血气涌动而伤损的经络穴窍被这股温和之力扫过,转眼恢复如初,体内的法力更是在短短数息的功夫内恢复了九成以上,浑身焕然一新,恢复了最佳状态! 他精神一振,直追前方的胜阳君。 …… 胜阳君双眼虚焦,完全是一种迷迷蒙蒙的状态,可他的遁速却是不慢,更毫不犹豫,一路前行。 飞着飞着,前方一座高山兀然出现,山顶上空雷云滚滚,时不时落下一道金雷,轰得山边云海颤颤巍巍,阴气极其稀薄。 “五雷炼阴阵……”吴用不禁皱眉,这方向,怎么胜阳君又是往玄通山方向去了? 胜阳君双眼逐渐恢复清明,等他彻底回神,发现自己已是站在了一座高山山巅,头上雷云滚滚,惊雷不断,将附近的阴气轰得四下“逃散”。 “我为什么会来到这里?” 他满心疑惑,自己不是在和吴用斗法?当时……他的确萌生了退意,可怎么会出现在这里,中间发生了什么? “你回到这里做什么?” 一个声音蓦然响起,他一转头,只见吴用悬浮在半空,居高临下望着他。 胜阳君双眼之中闪过一丝凶厉,便要拼尽手段,可忽然,他心中响起了一个声音——“入山!阵门已开!” “入山?入哪座山?”胜阳君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马上,脑袋里传来一股难以抗拒的驱使力,叫他便毫不犹豫一头冲进了闪电的阴雾之中。 吴用面色一变,没想到这家伙居然冲进了玄通山之中。 【下去吗?】他还记得自己当年在玄通山内的那三年。 【感觉冥冥之中有所指引,下去?】邯鼓反问。 【下去!】吴用斩钉截铁点头,他和邯鼓从开始时候就有打算探索这里,看能否知道一些蛛丝马迹,尤其是知道自己可能真的失忆以后,这个冲动更是达到了巅峰。 只不过之前因为徐飞严等人被围攻,他必须要出手相救,然后又得接送章安等人,现在法阵内他独身一人,行动方便,倒是可以去一探究竟。 吴用紧跟着一头冲进阴气迷雾之中,紧接着便感觉到自己在飞速下沉,周围黑漆漆一片,他顺应阴气的流动漂流。 周边什么都看不清楚,只有数之不尽的浓郁引起,他全神戒备,别叫胜阳君或者别的什么阴鬼给偷袭了。 下沉良久,周围依旧漆黑一片,吴用心想玄通山内果然阴气肆虐,又回忆当年进来时看到的无数阴鬼,不禁疑惑:【之前这里不是这样的吧?】 【之前吴氏族地也不是这样,有什么好奇怪?明显这里有巨大变化。】邯鼓不以为奇。 一路下沉,阴气始终不见稀薄,再过一阵子,他发现自己停止下沉了。 眼前视线为之一阔,只见远方黑滚滚的阴气如一泊浅海,中心浮沉着一座青黑石质宫殿,高大而古老,建筑风格与人世间迥异,透着一股阴寒的气息。 吴用一惊,他可记得自己上回来的时候可没有这么一座建筑。 【小心!很奇怪,我算着下沉的距离,我们已经远远超过了上次的深度,并且这里应该已经没过玄通山了!】邯鼓沉声说道。 【什么意思?】吴用戒备四周。 【意思是说,我们现在在玄通山的底下!】邯鼓的声音透着一丝谨慎。 吴用暗感惊异,心道:【看得出这座宫殿的来历?】 邯鼓没好气道:【真以为我什么都知道?】 吴用也就一问,这座石殿太过古怪了,是新出现的吗?但看宫殿墙壁石砖上的纹路,分明有着岁月的痕迹,绝非新近建成,那难道是一直长存在玄通山底部的吗? 也不可能,真要有这么一座宫殿存在,可以说和阴鬼休戚相关,说是定时炸弹也不为过,衡闾吴氏的人不会不知道,邯鼓不可能不知道,小极北第一大派阴景宫更不可能不知道。 吴用心底冒出来几种可能。 “那个胜阳君呢?怎么下来以后不见他人?” 正自疑惑,忽然,他耳朵一动—— 【你听到了吗?】 【什么?】 【我听到有人在叫喊。】 【叫喊?谁?在哪里?】 【好像来自前面的大殿,这声音……莫非是……胜阳君?!】 吴用面露惊色,小心翼翼朝大殿走去。 宫殿正门大开,站在门口,他就看到胜阳君趴倒在地上,抱着脑袋疯狂叫喊,时不时用脑袋砸地,哐哐直响,一副难以形容的痛苦模样。 这是怎么了? 事出反常必有妖,吴用没有被这家伙离奇的状态迷惑,环顾四周,但一步也没有踏入宫殿。 本能告诉他,这座宫殿有古怪,看着墙壁与石柱,再做回想,他很确定这并非是近年或者近十年新造的,反而看着有些年头,少说几十年往上。 他的确不记得玄通山底下有这些东西——无论是他的记忆,还是之前“吴用”的记忆,就说明这座大殿来历有问题。 “野……野灵!”胜阳君双腿跪地,双拳捶地,一双豆点大小的眼睛从光影中露出来,透过大臂与腋窝看着吴用,嘴里发出低沉的嘶吼,“你这个混账东西!我要你……死!” 吴用惊心于这家伙对他的恨意,这样子分明是发自内心深处的憎恶,而不是单纯因为人类与阴鬼的对立。 有必要么? 他转念又觉得哪里奇怪,心思一动,朗声问道:“你怎么会知道我的化名?” “野灵”这个名字,是他催动“非真”、“如假”两门隐藏身份法术时候用的,可不记得在这个胜阳君面前暴露过。 “我怎么会知道你的化名?”胜阳君一拳头砸在地上,缓缓站起身,口中咬牙切齿,“我又怎么会忘记你的化名?没想到你真的是人类!你这个混账东西!” 吴用皱眉。 邯鼓奇道:【这家伙身上光一震一震的,做什么这么激动?】 胜阳君按照脑袋仰天狂吼,喊道:“野灵!我找你找得好苦!这果真是你的化名?你叫吴用?你是那什么峨眉的弟子!?我的法器呢?双龙雕?雷光匣?天青如意盾?还有我的水火双源宝珠呢?你还我藏宝阁中那些灵药与灵丹!” “你找我找得很苦?”吴用本不以为然,可听到后半句话胜阳君如数家珍一般将他手上的法器一一说出来,心中简直泛起惊涛骇浪,“你怎么知道雷光匣,天青如意盾,还有……水货双元宝珠!” 【他怎么知道的?】邯鼓同样震惊得无以复加。 当初离开玄通山后,吴用就发现除了修为大突破以外,他身上还多了不少的法器与一粒水火双源的宝珠,当时的震惊自不必多说,整件事情他和邯鼓不清不楚的,这才会怀疑是不是失忆过,可看现在,这个胜阳君居然说法器以及水火双源的宝珠都是他的? 吴用深吸一气,一脸平静的说道:“你的法器,你的水火双源宝珠?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对方似乎状态不正常,他想试试看能否套出些别的信息。 “不知道我在说什么?”胜阳君狂叫,“你不知道我在说什么!?你与我装白痴吗!我自己的东西,我自己不晓得?自己不会操控!?” 他将手一挥,厉声喊道:“给我‘起’!” 刹那间,吴用感觉胸口不是很舒服,一股说不出的眩晕与恶心充斥胸腔。 【不对劲!怎么回事!】他恶心欲呕,试着运气平复,可毫无效果,反而令他越发的不舒服,就像是真元堵在了心口,从未有过这样的感觉。 【不好!他真的是那些法器的主人!还设置有禁制!快快将这些法器放出你的膻中穴!否则你要爆体而亡!】邯鼓第一时间意识到不对劲,厉声提醒。 吴用闷哼一声,一掌拍在胸口,顿时膻中穴内飞出来九样光彩各异的法器。 这些法器自行飞到胜阳君的头顶,一件件围着他兜转。 “双龙雕……年木轮禁……雷光匣……天青如意盾……一二三四……九,为什么只有九件?为什么只有九件!说!你告诉我!为什么只有九件了!啊……啊……啊……” 胜阳君捂着脑袋放声狂叫,几近癫狂,九样法器围着他身体狂转。 …… 第512章 被“请”入殿 “说!为什么只有九件法器了!我的法器呢!”胜阳君面容狰狞扭曲。 吴用皱眉道:“法器?一共就这些,你还想要什么?” “怎么可能!我那架台上一共有十数样法器!你全部偷走!现在和我说只有这些!给我全部交出来!”胜阳君几近嘶吼。 吴用心头一动,原来我这些法器是从他手里偷来的,可又是怎么偷来的?当中究竟有什么曲折变故? 胜阳君剧烈喘息,红着眼睛死死盯着吴用,“还有……我那水火双源的宝珠呢?去哪里了!” 吴用瞳孔一缩,如果听见胜阳君提到法器时候他还不以为意,甚至看到自己的法器被一引而出,他还可以怀疑是不是胜阳君有某种独特的法门来操控别人的法器,那么当听见水火双源宝珠的这一刻,他的心里却是不由得一跳。 这东西可不是说有就有的,从师父也那般小心的反应就知道这东西的珍贵,胜阳君提到这件宝物,就意味着……他所说并非作假。 这就引申出另一个问题了,为什么胜阳君这时候恢复记忆了?之前没有认出来他,没有提起这些事情?这其中是什么原因? 吴用故意用淡淡的语气说道:“水火双源宝珠?不知道,未想你还有这等宝物,那我对你这般闹腾倒可以理解了,是弄丢了?确实比那十几件可有可无的法器要贵重。” “可有可无!?你说可有可无!?那都是我精心挑选的法器!你敢看不起?今天就叫你看看这些法器的厉害!”胜阳君咿咿呀呀怪叫一声,掐动一套繁复程度极其少见的法决。 “这家伙状态不大对劲……”感受到对方气势在节节攀升,吴用一拍剑匣,碧落紫陌当空而起,环护周身。 只见那九件法器绕着胜阳君急速转动,恍惚间,一座法阵光影出现在身侧,啪嗒一声,双龙雕、雷光匣、天青如意盾……所有的法器全部分崩离析,分解成无数种材料,在法阵内重新组合,所有法器的禁制也紧跟着溃散,符箓勾连,组成新的禁制。 吴用眼皮一跳,这些法器还有这等用法? 【不是的,这家伙这不简单,用了某种合炼的法门将所有法器组合成一件法宝。】极少开口的伏龙剑忽然出声。 【嗯?合炼……是那种失传已久的炼器法门?】邯鼓若有所闻。 【并非失传,只是此种炼器方法对法器的要求过高,这才导致逐渐无人问津,至今知道的人不多了。此法必须要在法器材料、禁制种类、功用效果上十分契合才能够炼成,可这般合用的法器极少,三、两件倒是不难合炼,可成功后威力也就稀松寻常,甚至比不过一般的法器,但要是用近十种法器合炼……也太过艰难,可谓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伏龙剑解释道。 吴用感受到了这件未炼成的法器中蕴含的灵力波动,奇道:【既然选择合炼,必然有原因,否则吃力不讨好,师叔祖,其中可有说道?】 要不然,费这心思,直接炼制一件合用的法宝不就行可以了?找法器做什么? 伏龙剑还没开口,邯鼓先出来嘿然一笑:【还能有什么说道?不就是追求威力?否则何必大费周折,之所以不直接炼制法宝,那是因为合炼成功的法器也会转变为法宝,并且……此宝将具有真灵!】 真灵!? 吴用心头震动。 修士所用的宝物分为数个等级,灵器、法器与法宝。 灵器不消再提,一道禁制也不全,法器视禁制多少分为不同层级,每十二门禁制为一道槛,满三十六层禁制,祭炼出本我灵识后,法器方可晋升为法宝,但此路太难,故而修士大多都是直接炼制的法宝,尤其是突破金丹以后,让法宝随自身实力提升而提升。 第一档位的法宝,称之为脱凡境界,所有初成的法宝皆为此境,威力大是一个特点,其次就是有本我灵识,但此时的法宝灵识较为脆弱,一旦长时间失去主人的祭炼,极其容易失去灵识,跌落境界。 第二档位称之为“真灵境”,此时的法宝本我灵识已然成熟,不需要时刻祭炼,本身威力也能够日渐增长,在配合主人的情况下,进境愈发的快。 “这方法必然有缺陷吧?否则不是所有人都用这个办法来祭炼法宝?” 吴用从不知道还有这等办法能用来令法器胜出真灵,伏龙师叔祖说耗费太大,但假如耗费大些就能够祭炼出一件真灵级的法宝,那又如何?他相信多的是人会选择这么做,毕竟只要再加以祭炼,就能够将法宝祭炼到第三重化形,何乐而不为?无非多点投入罢了。 譬如峨眉、阴景宫这等当世大派,最不差的就是资源,多一件化形法宝是一件,对于宗门弟子的实力提升是显而易见的,耗费资源又如何?更不提魔门修士,他们才不来管耗度的问题,能增强实力就是根本,烧杀抢掠,有什么用什么,岂不便宜? 【当然,用此法祭炼的法宝,终其一生只能在真灵境,无法突破至化形,并且灵智与反应也大为不如靠着正常祭炼突破的法宝。】伏龙剑解释道。 吴用恍然,毫无意外。 大殿内,九件法器围绕在胜阳君的身边,在光阵的禁制之力下,重新组合成了一面三尺大小的铜镜。 这面铜镜椭圆形,中心是光滑可鉴的赤色镜面,周围则是一圈青铜包边,表面刻画着极为复杂的玄纹,并且有十二个个凹槽,仔细看去,除了三个凹槽空着,其他九个里面每一个都有一件法器,分明就是双龙雕、天青如意盾、雷光匣那九件法器。 吴用当然不能够看着胜阳君完成祭炼,剑诀一掐,碧落紫陌斩出两道犀利的剑气。 便在此时,胜阳君双眼一睁,铜镜高升,翻到背面,青铜底边发出一道青中带赤的光柱,一照到剑气,剑气径直消失在半空中,根本不知道去处。 吴用真一惊,这是什么法宝? “这铜镜竟然可以吸收剑气!” 胜阳君森然一笑,“可不止剑气,任何宝物的攻击都可以吸收!而且……这十二合真镜可不是一件只能御守的法宝!” 他将诀目一变,铜镜立马翻到正面,嗡的一声,碧落、紫陌的两道剑气从中爆射而出,直斩吴用。 吴用惊觉,浑然没料到这一手,连忙催动碧落紫陌,与这剑气对斩了一击。 铿! 剑影消散于半空,胜阳君森然说道:“怎么样,我这法宝?” 吴用心下称奇,刚才这一剑给他的感觉十分恍惚,就像是自己左手和右手互斩一般,这叫“十二合真镜”的法宝真有些门道。 “什么都能吸收?试试这个!”吴用面无表情掐诀,催动《西升灵虚真一书》,施展“灵虚幻真”这一法门。 巨大的妖兽虚影徘徊于头顶,泰半身子隐藏在阴气迷雾之中,一只巨爪从中落下,狠狠拍向宫殿。 “灵虚幻真——诞幻不经!” 巨爪落下时候尚且虚影迷蒙,可在接近宫殿时,骤然凝实,如若一头柱天踏地的真实妖兽将蹬踏踩落。狂风呼啸,气浪翻滚,凌厉的气势扑面而来。 胜阳君面露狞色,厉声吼道:“十二合真镜,收!” 铜镜迎风涨大,飞至殿外上空,将背面一露。 轰! 十二合真镜竟然选择硬抗,巨爪落至,分毫不差吸入此宝背面,刀割般的劲风呼啸而过,随后一切宁静,偌大的声势消失的无影无踪。 吴用眉头一挑。 胜阳君咧嘴冷笑,并指掐诀,喝道:“转!” 十二合真镜转正,轰隆——一模一样,甚至连气息都没有任何变化的巨爪从镜面内飞出。 吴用虽然吃惊,但却已有准备,立马把剑诀一掐,御动碧落紫陌斩出无数道剑光,口中喝道:“幽影重蒙!” 剑光如风暴,将幽影巨爪笼罩在内,一剑一剑,将巨爪一片一片削散。 呼…… 吴用袍袖一荡,微风拂过,一切若常,但他却高兴不起来,如果这面镜子可以吸收攻击转化并反射,那他要怎么破解? “野灵,你好本事,但试试这且如何?”胜阳君的声音从大殿中传了出来,“十二合真镜!” 吴用顿时打起警惕,这法宝不止吸收别人攻击然后反射?难道还有别的功用? 一道光柱从大殿中照出,似要将他笼罩在内,吴用连忙躲闪,堪堪避过,可这光柱如附骨之蛆,立马粘了上来。 吴用眉头轻皱,转身躲闪。 他的速度绝不算慢,可这光柱距离他相当之远,以致胜阳君只消挪动一点,便紧追上来,一时间竟然闪躲不开。 他试着远离宫殿,可这样一来,光柱距离他愈远,移动的速度就愈快,并且光柱也更粗大,越加不好躲。 难道只能靠近宫殿? 吴用当机立断,躲不是办法,干脆自己主动进攻! 你不是能够吸收攻击加以反射吗?好!如果无法吸收你又该怎么办? 他纵起剑光,冲向宫殿,就欲在正门口发动反击,可谁知道便是这个时候,青石大殿居然歪斜扭曲! 没错,字面意义上的歪斜扭曲! 整座石殿东倒西歪,原本高大的墙壁软趴趴坍倒,这来得突然,吴用前冲过快,躲闪不及,一头撞了上去! “不好!” 这一下至少头破血流,更糟糕的是要失去平衡,别被胜阳君捉到动手的机会。 可更意外的事情发生了,他撞到墙壁上,看似坚硬的墙壁仿佛是软泥捏成,竟然一头倒了进去,一个踉跄,跌进大殿内。 “这……”吴用人是毫发无伤,就是一直觉得这座青铜石殿有古怪,所以避免进入其中,没想到就这么被“请”了进来。 他迅速起身,防止胜阳君趁他注意发动突然袭击,可脑袋不知怎么一阵天旋地转,只见得胜阳君站在不远处,无动于衷望着他。 这感觉不甚好受,吴用立马运气调整状态,可没想到的是,脑袋里忽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痛,这痛楚是他从未有所经历过的,令得他直接痛倒在地,双拳重重锤砸地面。 “啊……啊!” 吴用的脑袋里闪过一幅画面,那是刚下来时,胜阳君在大殿中发疯一般嘶吼,双拳疯狂锤砸地面的场景。 难道进来后就会受到……受到什么?这算精神攻击? 【唔……嘶!】 又一个嘶吼声响起,但却并非出自他,而是他脑袋里的邯鼓! 吴用震惊,这般惨叫从未在邯鼓口中发出,这是怎么了? 可不及他深究,随着邯鼓的惨叫声,他脑袋里的刺痛加剧,仿佛是有什么东西要钻出来一样。 两人心神同体,一命相系,剧痛治下,一人一妖互感,刺痛越发强雷,不约而同发出撕心裂肺的惨叫。 伏龙剑震惊,喝问道:“你们两个什么回事!” 他不敢胡乱施为,两人的状态实在有些不对劲,只能一面观察,同时注意对面胜阳君的情况,一旦对方出手,这会儿吴用和邯鼓没有自保之力,只能他来抵挡。 可奇怪的是,胜阳君像是呆在了原地,一言不发,纹丝不动,这反倒叫伏龙剑不好轻举妄动了。 刺痛强烈不休,吴用疼得站不起身,双拳不停砸地。他的肉身强横,一拳一拳砸下去,石殿地面被夯砸得凹陷,但此刻的地面却不再像是方才那样软趴趴的,巨大的石砖碎裂,残屑乱飞。 连山神子也陷入这莫名其妙的状态,吴用又怎会好受?伏龙剑心中担忧,密切关注着吴用与邯鼓的状态,只要两人有任何不对劲,立马就准备出手。 这般观察片刻,瞧见吴用一直还是这般痛苦的模样,他终于忍耐不住,准备动手,别的先且不说,至少离开这座来历不明的石殿。 然则,就在这个时候,吴用忽然停止了砸击地面,幽然唤道:“胜阳君……” …… 第513章 回忆翻涌 “哈……哈……哈……” 剧烈、短促的喘息声在大殿内久久不绝。 【吴用?你感觉如何?】 感应到吴用的情况似乎稳定不少,伏龙剑连忙问道。 不过回答他的是邯鼓的疯狂放笑:【哈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老龙你不用担心他,我们没事!哈哈哈!】 【你……】伏龙剑不禁皱眉,这家伙方才痛得险些不省人事,此刻却放生狂笑得如此放肆,别是出了什么问题。 【无妨!真当无妨!哈哈哈!原来我们在那罗山里做了这么多有趣的事情?他娘的!原来我们真的是失忆!】邯鼓疯狂放笑。 伏龙剑一怔:【什么罗山?你们做了什么?失忆?】 【师叔祖……此事非同小可,有关鬼道圣祖与阴鬼阴谋,容后再说,我们先解决这里的事情!】吴用缓缓起身,看向对面胜阳君。 有关鬼道圣祖?伏龙剑一惊,连忙问道:【你知道些什么?】 邯鼓嘿然一笑:【老龙,不要着急,此事牵扯太大,三言两语说不清楚,简单来说……我想想,近些年各大洲陆阴鬼肆虐,此并非偶然事件,而是罗山上下阴鬼在作祟,这罗山便是有着四位阴鬼圣祖的阴鬼之界……等等,现今五位?反正我们不知道他们具体的目的,只晓得三百六十五头阴鬼离开罗山,混入了人世,挑战各派年轻弟子。】 【哦……最叫我想不通的一点,但凡离开罗山的阴鬼,所有相关的记忆都会被消除!只会按照预定的目标去行事,难怪吴用这小子之前一听见各派的弟子就手痒,我还道他原来是个切磋狂,原来背后有这般缘故,包括他能够知道哪些阴鬼来自于罗山,也是因为这门禁法有相关的感应!】 邯鼓说了一大堆,伏龙剑听一句心惊一句,尽管因为内容杂乱,但他身为峨眉老祖的佩剑,当然知道一些常人所不知道的情报,譬如圣祖。 他,包括峨眉一击各派部分的高层,都知道阴鬼有所谓“圣祖”的存在,但始终不曾当面,昔年在云泊裂谷谷冲英曾见过一位自称是圣祖座下的阴鬼,但除此外就没有任何的情报。 现在邯鼓说他曾和吴用进入过一座名为“罗山”的地方,并且在那里阴鬼圣祖切实存在,还有五位? 罗山,究竟是什么地方? 伏龙剑牢牢记住这些内容,转念奇道:【那为何你们现在恢复了记忆?】 邯鼓冷笑道:【不知道,我和吴用一直都记得玄通山内发生的事情,记着去罗山也是一路往山底深潜,这座石殿此前绝对没有,不知道为何会无端出现在这里,看着不像是新建造的,会不会是因为这里已经是那什么罗山?所以恢复了记忆?】 【有可能……】吴用深吸一气,看向对面的胜阳君,朗声道:“胜阳君,别来无恙!” 胜阳君浑身金色光芒收敛,第一次露出本体,赫然是一个身高半丈的青少年,面容冷峻,身材瘦削,穿着一件金色的不知名材质罩衫,露出的手臂背侧有一排孔洞,一直延伸至他脖颈与脸上,隐约可见其中有一丝丝的光芒。 不过此刻的胜阳君双眼虚焦无神,直视前方,没有任何反应,忽然……他浑身一个激抖,双眼恢复清明,见着吴用,咬牙切齿说道:“吴用……我以为自己不知道要何时才能见到你,没想到啊没想到!” 吴用一笑,“我也没想到今日能在这里见到胜阳君,不过我倒是没有你这般期待见到我,怎么?可是想我了?” 胜阳君浑身一抖,狞笑道:“我当然当然想你了!我每天都在想你,我每天都恨不得将你碎尸万段!我每天都梦想着有今天这一幕!” “你是真的执念太深了,有没有人告诉你,这般执念对修炼可不好?吉星公呢?他不是你的得力干将,为何你在这里,他却不见踪迹?”剧痛过后,回忆一点点涌上心头,当年在罗山发生的一幕幕在吴用眼前回闪。 胜阳君吼道:“你还有脸提吉星公!” 不提吉星公还好,一提吉星公,他就来火,不再废话,金光从体表的孔洞中迸射而出,刺眼得如同一轮太阳,随后金光再次收归于体内。 他猛地抬起手,一束璀璨金光从掌心炸出,在空中划过一道抛物线,一几位惊人的速度撕裂空气,狠狠轰向远处的吴用。 这一出手,就和之前的胜阳君判若两人,攻势快若奔雷,此等狂暴、迅疾的金光,足以将一名寻常的元婴修士瞬间撕裂。 胜阳君来自于罗山上层的顶级势力五光部,寻常而言,五光部部族浑身皆散发光芒,分别为赤、橙、黄、绿、青、蓝、紫、金、黑九种颜色,按照能力的不同,颜色各不相同,同时也是其部族内身份的划分象征,其中金色与黑色两种颜色分别为部族中的嫡系。 与吴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烧神庙”将血气催动而致浑身血焰如潮汐涌动不同,胜阳君将浑身的金光收入体内,这是一门特别的功法,名为“蕴光灵法身”。 此法将所有金光收入体内,不会增幅肉体力量、速度,而是等若将灵力压缩,此刻的胜阳君,运用术法的威力会远超之前,是一门增幅法术的法身。 金色光束撕裂空气,几乎是霎那间便抵达吴用头顶上空,然而,对于胜阳君这等凌厉攻势,吴用面色却是丝毫不变,更也没有半点退后的迹象,反而一步跨出,而后便在胜阳君惊异的目光下,一拳轰出! 这一拳,没有任何的真元或者灵力的波动,然则,在出拳的瞬间,吴用前方的空气径直被轰爆,发出一声厉啸。 嘭! 吴用这一拳结结实实轰在疾驰而来的金色光束上,霎那间,一阵激烈的劲风疯狂席卷向四面,高阔的石殿一阵抖动,轰鸣回音久久不绝。 嗡! 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大力量顺着光束逆行而上,然后在吴用一声低喝下,这足以秒杀寻常元婴修士的金色光束被这一拳硬生生轰爆! 金色光束炸开,大殿地面轰轰抖动一下,璀璨的光点在殿顶崩散,如同下起一场盛大瑰丽的金色光雨。 胜阳君面色阴沉,目光死死盯着在漫天光雨倾泻下走出的那一道身影。 “野灵……多年不见,未曾想你的实力进步如此之迅速,当年你只是个守明境界的蚂蚁,没想到现在能和我势均力敌了都!” 吴用笑着摇头,“没想到现在能够和你势均力敌?不,你错了,我尚且没有用出全力,对付你,我可以碾压!你比之之前那毒蝠又如何?”“你这张嘴倒还是灵活,当年便是被你给这样蒙混过去,今天我一定要将你的嘴撕烂!”胜阳君狂吼一声,眼中冰冷彻骨的杀意顿时在大殿内弥漫,身形猛然一震,霎时间,大殿顶梁上的引起剧烈翻腾,一股无比强悍的气息如同风暴般席卷而出。 吴用的眼神也是微微一凝,不过他却能够感觉的出来,胜阳君的气息并没有突破至褪死更高境界,换而言之,他尚且还能够对付。 “圣光涤世!” 雄浑厚重的气息席卷大殿,胜阳君双目冰寒,并没有给吴用太多的缓冲考虑时间,只见他双手朝天一伸,一幕笼罩整座大殿的金色光海成型,凌厉、刺眼、激锐的金光如同涛浪在光海内席卷,如灭世洪流一般坠落。 吴用抬头,这凌厉的金光洪流压迫力十足,连体内的灵力运转也受到压制,但他可不只修有鬼道功法。 “哼!” 一声冷哼,吴用踏出一步,掐诀施法。 “灵虚幻真——杯弓蛇影!” 低沉的喝声自吴用喉咙间暴出,海量的真元在他头顶汇聚,继而形成一个巨大的妖怪虚影。 其犹如活物,在漫漫真元的渲染之下,一个形似龙蛇的黑影从中映射而出,冲出真元之海,在吴用头顶盘旋一圈,尔后直接撞向这一瀑金光。 轰隆! 惊天巨响传荡出大殿,石柱与地砖被轰碎,漫空飞射,强劲的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朝四下蔓延。 “你以为……这些年过去,你就可以和我对仗了?告诉你!褪死境亦有积累,你的实力……不过如是!” 胜阳君嘶吼着冲出气浪,一只金光大手捉向地面的吴用。 吴用眯起眼睛,十指连弹,一道道犀利的剑光从指尖飞射而出,一剑一剑,直接将这只金光大手斩成碎末,然后先手掐诀。 “静影沉璧!” 铿锵! 碧落、紫陌纵出剑匣,悠悠飞至半空,剑身“咔嚓”一声出现裂纹,在吴用诀目最后掐定的时刻,通体碎裂,变成了漫空光点星末,随后尽数汇聚往他身后,一面上边碧绿,下片紫色的渐变玉璧遽然显现。 吴用的应对与反制衔接几位顺畅,对面的胜阳君感应到自己的气机被锁定,面色一变,等时候,同时再次祭出十二合真镜。 “起!” 十二合真镜翻面,背对吴用,照射出一束光柱。 吴用二话不说,将剑诀一放,口中喝道:“斩!” 平静的玉璧瞬间变得浑浊,好似平静通透能够清澈见底的泥潭被搅动,静沉的淤泥与水草瞬间翻涌起伏,湖泊涟漪阵阵。 一圈圈的涟漪荡散,看似平缓,实则迅速,所过之处,大殿内的顶梁柱被瞬间切割断裂,并且每一道涟漪都不在一个平面内,三下五除二,周围柱子便已经七零八落,没有完成的,碎石满地。 “给我收!” 胜阳君厉喝,并指一点,十二合真镜光柱所过,将圆环状的涟漪破开一个缺口,吸收入内。 吴用笑着喊道:“你这十二合真镜能吸收多少攻击?” 胜阳君冷哼,“对付你绰绰有余!” 吴用摇头道:“不见得,我看你这法宝镜面包边有十二个空的凹槽,想来原有十二件法器才能够合炼而成,发挥出最大的威力,眼下?我看你撑不了多久。” 胜阳君喝道:“有本事你就来!你这剑式的消耗也颇大吧!我看是你先坚持不住,还是我十二合真镜吞噬不了!” 话虽如此,胜阳君心里却是不乐观,诚如吴用所说,他的十二合真镜只听名字就知道需要有十二件法器合而成为一件育有真灵的法宝,现在只有九件法器,如何发挥出全部的实力? 他还真的担心自己难以抵挡吴用这招犀利异常的剑式。 ‘该死的东西!当年要不是被这个家伙盗走所有的法器……’ 胜阳君心里暗骂一句,却也是没有办法,不仅是少了法器,更难受的是,这合炼十二合真镜最适合的法器少了不少,原本雷光匣、双龙雕都不是这件法宝合炼的材料,那少了的翠翡幻玉环与伏波鲸,还有其他几样法器才是合炼的最佳材料,只能说现在的十二合真镜威力不足他预想的全盛五成。 涟漪状的环形剑光不停,吴用心下也是忐忑,不过好在他吞服了敖敏给的龙心散,此刻法力全盛。 这些年来,碧落紫陌的剑招他学了共有三招,“幽影重蒙”与“若影昭昭”,再就是这一式“静影沉璧”。 其中前两式消耗要小些,“幽影重蒙”是困杀的剑招,对付单个敌人威力极强,“若影昭昭”则是应对大批敌人的最佳选择,最后的“静影沉璧”,则是三式中威力最大的剑招。 这一式只要他的法力足够,便可一直挥斩出涟漪般扩散的环状剑光,其剑光锐利,对于阴鬼以及妖物有着极强的杀伤力,可单可群,群攻时剑锋扩散,对单时可将锐利集中于一点,便用的很。 唯一不便的是,此招剑式消耗极大,碧落紫陌又是依托于《西升灵虚真一书》以及《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来御动,后者灵力以深厚著称,倒是无妨,可前者却不以此见长。 胜阳君担心撑不住,吴用亦然有此顾虑。 …… 第514章 斩杀胜阳君与圣地巡守 十二合真镜开始颤抖,格楞格楞作响。 最终还是胜阳君先力有不逮,坚持不住。 “该死的!这剑式……要不是我十二合真镜有缺,区区剑式,又何足畏惧!?”胜阳君一声怒吼,掐诀并指点向十二合真镜,“给我回去!” 十二合真镜立马翻转,镜面光华大放,嗡的一声,将吸收的剑光统统反射而出。 轰! 两边剑光对斩,折碎的剑光如同星星点点的冰晶阳日下满空飞舞,晶莹璀璨,弹射到大殿周边,将所过之处切割得支离破碎。 【这十二合真镜……真有些门道。】吴用持续催动剑式,可对面镜中喷出的剑光也好似源源不断,他斩出多少,镜中的剑光也喷薄多少,一时间不相上下。 他也是打出火气,喝道:“给我斩!” 狂暴的阴气与真元波动在大殿内爆发,砰砰巨响不断,回荡在大殿深处,如此激烈凶猛的交锋,两人只要一个落得下风,另一个马上就要被碎尸万段。 胜阳君心惊,这吴用居然真的能和全力出手的自己不相上下?他不能接受,双手重新掐诀,目光阴沉的将诀目狠狠一推。 “不管你这些年有什么奇遇,有怎样的突破!休以为就能够与我对仗!” 十二合真镜表面包边位置的十二个凹槽内,那九样迷你法器骤然发出亮光,同时射出九道光束,汇聚在中心镜面的光柱上。 轰! 反射的剑光顿时爆发出刺眼的光芒,比之前的威力再次强上两三分,直击吴用身后的双色光壁。 胜阳君声色俱厉的吼道:“给我……死!” 感受反射来的剑光所蕴含的威力居然比自己还要强上两分,吴用面色一变,邯鼓的声音同时在心中响起:【吴用!防护!】 嘭! 两边剑光剧烈轰炸,气浪四下翻滚,吴用身后的光壁应声碎裂,同时十二合真镜的镜面也“咔嚓”一声出现了一道狭长的裂缝。 吴用与胜阳君被分别向两边吹飞,后者一声清喝,浑身金光大放,形成一面护御自身的光盾,待站在地,猛然抬头,可却看到了令他惊愕的一幕。 只见吴用居然没有施展任何的防御措施,任凭气浪冲击自身,碎裂的剑光将他的衣服割裂,身上被多处割伤,血流不止。 可即便如此,他不管不顾,只以右手变幻诀目,左手紧紧握拳。 吴用咧嘴一笑,口中默念出一句晦涩的咒语,同时右手定格在最后一个诀目,拇指勾在中指大骨节,其余三指领直,左手托举掌心对天。 左手手腕内流出的鲜血汇集于掌心,一滴一滴累叠,仿佛活生生的,形成一只通透的鲜红眼珠。 这眼珠子并非寻常人眼模样,不是横着的,而是竖在手心,眼睑睑裂与左手中指在一条水平线上,通体红亮,犹如一枚精致上乘的红色玛瑙。 手腕破口仍旧还在滴血,血液汇聚不停,红色眼珠子直至变成鸡子大小才不再变大,吴用左手托着这只眼珠,忽觉一阵疼痛,只见他掌心的皮肤开裂,这枚眼珠子融了进去皮肉里。 紧接着,他将左手一翻,掌心朝向胜阳君,右手并指遥遥一点,心中默念道:【化灵南生身!】 胜阳君不知怎么形容,心里大感不妙,想要后退躲避,可他的气机已被锁定,周围空中无端出现一粒粒的眼珠子,迸射闪耀的红光。 如此诡异的场面,便连见惯了各式鬼道功法的他也暗自心惊。 忽然间,脚下开始摇晃,胜阳君凝气定神,腾空而起,观望大殿内的变化,可没想到的是,震动越发剧烈,尽管他在空中,他的身子也莫名的开始震动,甚而体内的经络也开始了震动! 经络开始震动,体内的灵力也就随之开始震动,然后由内而外,皮肤与肌肉也开始颤动,稳定下来的身子也再难控制。 胜阳君脸上露出一丝动容,喝道:“你这是什么法门!?” 而与此同时,他身边从空间中裂开显现的无数竖目也开始颤抖,空间散出波荡涟漪,处在崩碎的边缘,随时可能破裂。 胜阳君心悸,看着这无数的血色眼睛,忽然想到了吉星公曾经与他的描述,失声喊道:“这是血尊的神通!你果然得到了血尊的传承!” 他连忙把手拍向胸口,欲待全力扛过这一击,可体内响起莫名的声音,嗡……嗡……嗡……越来越急促,越来越急促,直到最后不再有间隔,连成一线,变成一阵爆鸣——哐嚓! 胜阳君脑袋内响起一阵类似于玻璃碎裂的声音,他的双眼涣散,瞳仁分崩离析,瞬间死亡,脑海中闪过的最后念头,却是难以置信。 他难以置信,当年的蝼蚁竟然可以在正面对决中将自己斩落马下,一直期待的再见与疯狂报复没能够切身感受,恰恰相反,体味到的只有不忿与难甘。 手臂与脑袋上孔洞内的金光湮灭,胜阳君啪嗒一声,双膝跪地,面朝大地,砰的一声摔倒,再没任何动静。 吴用凭空而立,胸口起伏不定,剧烈喘息,他放落诀目,掌心的竖目缓缓闭上,散作一滴滴的血液,渗入肌肉骨骼内,沿着血管溜回体内,仿佛从未出现过一般。 他走到胜阳君的跟前,捡起了掉在地上的十二合真镜,正反瞧了一眼,收入膻中穴内,随后取走了胜阳君脑袋中的灵晶。 除此以外,胜阳君身上没有任何别的东西。 【这家伙……我以为是头大肥羊,原来身上没点好东西。】邯鼓撇嘴说道。 吴用却是心满意足,这胜阳君堪称他至今遇到的最厉害的阴鬼,他几乎是底牌尽出,才将其拿下,不可谓不凶险,如今收获一粒灵晶以及一面威能不小的十二合真镜,已经不算差了。 【可惜,这十二合真镜只是件半成品,少了三样法器,而且也不是用最合适的法器所合炼而成,威力差了些,且如若我没看错,最后时候这镜子还损坏了一丝。】邯鼓啧啧说道。 吴用也注意到了,不过他马上想到一个办法,问道:【有无可能修复?或者重新合炼?】 邯鼓不假思索道:【可以是可以,可这必须要有高超的炼器技巧,莫说是你,就是你那六师伯沛山真人恐怕也没这个本事……】吴用立马道:【那贺煌呢?】 邯鼓一愣:【贺煌……他的炼器本事当然足够,咦……我还真忘了有他这么个人,以他的本事,完全能够逆推合炼之法,如果不行,甚至可以重新添加禁制,难不倒他。】 吴用点头:【那就足够了,这法宝不是完全体,方才绝对没有发挥全部的威能,如果可以修复,绝对不简单。】 他之前其实也有头疼过,这些法器对他现今实力而言,已然是鸡肋,食之无味弃之可惜,本来早已打算送人,现在胜阳君闹得这么一出,倒是意外解决了这个烦恼。 尔今记忆恢复,再回想当年闯入湖底那座宝洞,却是没有想过以胜阳君褪死境界的修为,为何要收集这么多法器,还都用架台郑重安置,现在是明白了,原来早就有合炼法宝的打算。 【接下来去哪?我们是直接离开这里,还是……】吴用起身,看了眼大殿深处。 这座石殿古怪得很,一眼难望到深处,周围尽是阴气,即便是用转轮法目,也难以看清,而且在记忆里,进入玄通山后,一直下潜,应该是直接进入罗山才对,怎么会到这座石殿内? 【进去看看,否则来这里就没有任何意义了。】 吴用往里间走去。 【停下!】邯鼓忽然喝断他的脚步。 吴用脚掌半抬,心中惊道:【怎么了?你别一惊一乍的。】 可邯鼓没有回答。 吴用心奇,随之立马感应到邯鼓竟然闷声不响的试图获取对他身体的掌控权。 两人早已心念相通,吴用深知对方不是要强行占据自己的身体,必然有其原因,二话不说,没有拒绝,立马顺应他的想法,交出了自己的身体。 眉心竖目睁开,邯鼓一声冷笑,喝道:“何方妖孽,鬼鬼祟祟,还不与我滚出来!” “哼!我鬼祟?我乃此座祭仪分殿掌座,这本就是我的地盘,我看你才是鬼鬼祟祟,胡乱闯入此间!” 大殿伸出刮过一阵凉风,顶梁上弥漫的滚滚阴气落下,凝聚成一个模糊的虚影,浮沉不定。 邯鼓眉头一挑,“祭仪殿分殿坐掌?这里是什么地方?” 祭仪殿这个名字可不陌生,当初离开罗山的时候,便是以为祭仪殿的大人物送吴用等人走的,现在这里是一座分殿? 虚影泛起一阵水波荡漾,构成一个有着扎眼的墨绿色头发的中年男子,他的左右眼角下各还垂落着两缕形似云朵的淡绿色纹路,像是文身,又像是用缝线缝在皮肉里一般,随着他的呼吐挤压抽动,宛若毛虫。 哀泰面无表情说道:“你无需知道,交出你手里的血尊传承,自刎于此,我可不对你出手。” “哈哈哈哈!”邯鼓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要我自刎?还有,血尊传承?你是说赤面那家伙的无垢血晶?” 哀泰面色一沉,立马喝道:“既然知道,还不交出来,你以为自己能够毙杀这五光部的胜阳君,就能与我动手了?告诉你,异想天开!” 邯鼓气笑了,“我异想天开?老子想干什么就干什么,老子出生的时候,你这小小阴鬼在哪里都不知道!” 哀泰语气森然说道:“黄口小儿!” 邯鼓上下打探不止,摸着下巴冷笑道:“你这家伙,我是不是哪里见过,恁地眼熟。” 哀泰浑身阴气涌动,“你说这些都是无用……” 邯鼓忽然一巴掌拍在自己脑门上,喊道:“我想起来了,你……和一个叫做哀岳的家伙好像!” 哀泰正当准备动手,闻言动作立马一滞,厉声喝道:“你认得我大哥!?休以为能骗我和我大哥认得,就想要我放你一马。” “嗤……”邯鼓撇嘴,不屑一笑,“他是你大哥?我可不认得他,只不过是我的手下败将罢了!” “手下败将……”哀泰一愣,旋即怒吼,“你一个褪死境的修为,也敢妄言击败我大哥?我看你是失心疯!” 邯鼓“切”了一声,“有什么难的?我不仅能够击败他,我还能……” 他做了一个大拇指划过喉咙的手势。 哀泰面色狂变,喝道:“你说谎!就是现在的你也休想击败我大哥,别以为能用言语搅乱我的心神!” 邯鼓懒洋洋说道:“骗你做什么?在玄通山外,吴氏族地的外围边缘,我亲身遇到的他,将他击杀,有什么好不信的。” 邯鼓起初倒也真的只是觉得他眼熟,可这会儿细细回想,记起来是当初有三个阴景宫弟子在外围巡守,吴用跟了过去,遇到了这个叫哀岳的阴鬼,后者先行将三名阴景宫弟子斩杀,然后发现了吴用,吴用不敌,然后他才上身出手,将其解决,没想到这些年过去,还能碰到此獠同族。 “我大哥……是了……大哥并非是在罗山内失踪,而是于此坐镇的时候……他必然是本体离开了祭仪分殿,所以修为被压制了,被你趁虚而入……”哀泰左右眼角垂落着的两缕形似云朵的淡绿色纹路被挤动,滴下来两道绿色液体,竟尔开始嚎啕大哭。 邯鼓冷眼观瞧,无动于衷。 他虽然嘴上说的轻松,但心里可没有一点放松:【吴用,这家伙不简单,待会我要全力出手,你的法力必然耗费巨大,记得有心理准备,还有,老龙头……可能要借你一用了!】 【晓得。】 伏龙剑应声,语气却是同样也带着一丝凝重。 【待我再激一下他,好胜算大些。】 邯鼓喊道:“喂!我说,你要哭到什么时候?” 吴用心惊,究竟是什么样的存在,要邯鼓如此小心对付?甚至伏龙师叔祖也全神戒备。 …… 第515章 代为执剑 哀泰抽噎不止,好久才一吸鼻子,抬头看向邯鼓,带着一丝哽咽说道:“幼时大哥最与我要好,大哥天赋出众,成年后修为超绝,身份斐然,然待我却始终如初,是我疏离了他,淡了关系,本以为我将来修为追上大哥,再共话兄弟情谊也来得及,没想……没想到啊!” “没想到啊没想到……” 哀泰抽噎着自言自语,临了话锋一转,声色俱厉的吼道:“我今天就要你死!为我大哥报仇!” 邯鼓毫不留情骂道:“哭哭啼啼的废物!谁没有点过往,就你这幅样子,你大哥看了都要在地下骂你是个软蛋!” “滚!我大哥绝不会这般看我!”哀泰像是被踩到了尾巴,立马跳脚,周边阴气狂涌,半空中的虚影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串脚步声从大殿深处响起。 啪嗒……啪嗒……啪嗒…… 哀泰本体走了出来,一边走,身上的皮肤仿佛是针线脱落,一圈一圈散开,搅动起一阵黑色阴气迷雾,须臾间组合成了一个高大的黑色巨人。 说“人”有些牵强,其只是具有人形,勉强能够看出来两条腿,两只手臂,另还有各种各种的奇怪“部件”在他身上扭曲舞动。 再仔细一看,能敲出来这巨人浑身上下有影影绰绰涌动,分明就是各种游魂野鬼被聚合到了一起,全身上下接连处还能清楚地看见一根根“缝线”。 不仅如此,其手中还高举一只同样由黑色“雾气”编制而成的棒槌。 “我记得,这招叫……缝灵尸!你那大哥也用过!险些忘了,你们是魂蚕一族。”邯鼓故作夸张的一拍脑门。 “魂蚕”是一种高阶阴鬼,初生之时,只不过是一根天生的“蚕丝”,但说是蚕丝,实则是一缕阴气凝形而成,就连其名“蚕”,也是取其“蚕丝”,不仅功用无数,就连外形也如蚕丝一般而得名。 与此种阴鬼相似的还有两类,一是“缝魂灵”,顾名思义,是会缝合游魂野鬼,丛聚而生的一种阴鬼,虽然只有一个意识,但本质是无数阴鬼的合成体,另一种则是“肉皮尸”,是一种假用人类皮肉为非作歹的狡猾阴鬼。 不过“缝魂灵”与“肉皮尸”都是低阶阴鬼,只凭本能行事,魂蚕却是能够走上修炼大道的正经高阶阴鬼,三者间有天壤之别。 如果之前哀泰还不敢完全确定吴用是真的杀了他大哥,那么此刻听到吴用一语道出“缝灵尸”这一法术的名字,却已对此再无怀疑。 “纳命来!” 哀泰一声怒吼,由各种生灵死物魂魄缝制而成的缝灵尸高举起手上巨大棒槌,狠狠朝邯鼓挥打过去。 这一棒破风呼啸而来,压迫感十足,比之当年哀岳的缝灵尸更甚,邯鼓面色凝重,诀目一掐,头顶浮现出巨大的虚影。 “灵虚幻真!” 妖身虚影一掌拍落——嘭! 正面交击,发出了一阵闷响,邯鼓头顶的妖身虚影崩散,缝灵尸更是直接轰炸成碎片,消失不见。 两人第一轮交锋不相上下,拼了一个势均力敌。 哀泰见自己的术法一击崩散,木着张脸,毫不犹豫再次起手掐诀。 “索尸鬼之域!” 一针阴风吹过,大殿顶梁阴气飘飘,地面扭曲成一滩滩淤泥,千奇百怪、大大小小的手爪从中伸出。 这些手爪各种形态皆有,全都此起彼伏往邯鼓所站立的位置涌去,要将他拉入地下。 邯鼓讥讽道:“你比你大哥差得远了!你大哥用这招击败三名阴景宫弟子,后来还给我造成点麻烦,但那是在用出‘冤狱淖’为先,将我困制住的前提下,光凭这一招你就想对付我?做梦!” 哀泰面色狰狞,吼道:“我大哥有他自己的用法,我也有我自己的用法!” 这一番话可戳到了他的痛处,哀泰的的确确有追随哀岳脚步,甚至连神通道术都学的一系,哀岳祭炼缝灵尸,他也祭炼缝灵尸,哀岳修炼这一式“索尸鬼之域”,他也修炼“索尸鬼之域”,可以说是跟着他大哥的脚步走. 不过倒也并非一直“邯郸学步”,他始终抱负着有一天能够击败大哥,让其刮目相看的打算,因而有自己的一些创新。 哀岳修炼前就做清楚功课,大哥使出“索尸鬼之域”时会配合“冤狱淖”将对手困禁,使其避无可避,既然如此,那他就走另一条路子,增强“索尸鬼之域”这一法门的威力! 他一掌拍在地面,用尽力气喊道:“索尸鬼之潮!” 此起彼伏的阴气忽如巨浪翻滚,浊浪排空,数不胜数的手爪随着阴气浪潮起伏,抓挠着冲向飞在半空的邯鼓,锋锐如刀割剑划,将大殿毁的破烂不堪。 邯鼓一声冷哼,全力调动吴用体内的真元:【吴用!对方是转生境界,我借你身体须得发挥全力才能与他对抗,配合我运转法力!】 吴用震惊,难怪邯鼓如临大敌的样子,就连伏龙师叔祖也十分谨慎,这个哀泰居然是转生境界的阴鬼!? 转生境界的阴鬼已等同于人类修士移神大修士,可谓是各派门中的高层,眼前这头阴鬼居然是转生鬼王!? 体内的法力被调动,他连忙收神,配合邯鼓运转功法。 邯鼓不急不慢轻轻抬手,握成拳,但中心留了一隙——嘭! 火苗在他掌心无声燃起,窜起火苗,越远离手心,燃烧得越发旺盛,像是手握一蓬花火,又像是一支火炬。 这火焰甫一出现,“索尸鬼之域”内的温度便开始急剧升高,头顶上的无数游魂野鬼哀嚎不已,有的甚至已经开始融化,变成一滩滩的黑色不知是汁液还是淤泥的东西,啪塔啪塔掉在地上。 邯鼓脚下的泥淖更是滚沸,嗤嗤作响,不多时便咕嘟咕嘟冒着气泡,那一只只的手爪全都猛地探出泥淖,松开邯鼓的大腿,僵在半空,兀自颤抖不停,一时间鬼哭狼嚎声不断。 冲高的浪头像是有自主意识,蹿升到半空,便退了回去,似乎极其惧怕这一火焰。 哀泰一惊,当即催动诀目,身上“皮开肉绽”,数不胜数的阴鬼从其皮下钻出,落入“索尸鬼之域”中,潮头顿时涨高,再次冲向邯鼓。 邯鼓摇头道:“你比你拿大哥差远了,只有一股蛮劲。” 他将手上火炬轻轻抛向浪头,口中默念:“烘炉一炬。”轰! 黑色的浪头将这只火炬吞没,忽然所有阴鬼一滞,紧接着一蓬炽烈的火焰在浪头上烧了起来,以星火燎原之势,瞬间将“索尸鬼之潮”引燃。 火光漫天,黑烟燎燎,熏得青石大殿顶梁也乌漆嘛黑。 邯鼓目光微凝,寻找不止何时已经消失在火海中的哀泰,“这家伙……” 他微微喘气,没办法,吴用的法力虽然可以睥睨元婴,甚而只论战力还要比一般元婴修士、褪死阴鬼强,但对付转生鬼王却还太过勉强,这一次“烘炉一炬”是他催动了吴用所有真元,配合他的精元所施展而成,这才有如此威力,但也令得他略感亏空,是一门可一不可再的法术。 【老龙,没想到这家伙能从我手底下活命,不过他肯定已经重伤,待会要借你一用,吴用体内真元已经耗尽了。】 【嗯,你尽管运使。】 火海不尽,将阴气浪潮内的鬼手烧得通透,邯鼓索性闭上眼睛,屏住呼吸,感应哀泰的方位。 噼噼啪啪…… 原来火烧鬼物和火烧干柴的声音一般如此,吴用居于体内,透过心窗感知外界的一切,犹如坐在农村土灶炉口烧柴,木柴噼啪的响声入耳,橙色火焰映在脸上,令人格外安宁。 一切安详,宁静到令人生出前一秒的大战是不是真的存在的错觉,就在他要放松警惕的时候,忽然—— 火海中冲出一个身影,哀泰浑身衣衫破烂,到处都是焦痕,皮肤裸露的地方烙泡与血痕遍布,头发也烧毁了泰半,半个脑袋光秃秃的,奇丑无比。 “受死!邪印轮珠!” 九枚巨大的黑色光球围绕着邯鼓兜转,一头头阴魂在其中嘶声厉啸,旋转着撞向邯鼓。 邯鼓却早有所感,火光尚且起伏之时,便猛然睁眼,喝道:“老龙!” 他猛地张口——铿! 喉中飞出一道白光,大殿内气温骤然降下几个度,随即并指一点,白光纵掠,绕身疾走。 唰唰唰…… 哀泰浑身汗毛倒竖,立马要退后躲避,可剑光走游,九个连环曲折后,九枚黑色光球从中间被对斩裂开,所有阴魂一接触到剑气,径自消弭,连一声惨叫也没来得及伐楚,而后伏龙剑一气直走,从他的脖子间利索的划过。 哀泰双眼一瞪,视线中的场景歪倒,然后天旋地转,他看到了自己的无头身体。 “我……” 他意识没有马上消失,仍自不解到底发生了什么。 邯鼓一剑斩出,伏龙剑归入喉中,他立马落到地上,胸口起伏不定,眉心的竖目闭合,吴用睁开双眼,紧接着涌上来一股虚脱的无力感,他双膝一软,险些倒地,勉力站稳,半弯着膝盖,仰头大口喘气。 犀利——两个字从他脑袋里闪过! 尔今他的最强手段不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也不是《西升灵虚真一书》,更不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而是峨眉本家《擒龙形剑经》配合伏龙剑,这才是他最大的依仗。 这份信心的来源即是伏龙剑,这口由峨眉老祖白眉道人杨抟所传下的宝剑,最是杀意暴掠,最是难以降伏,自杨抟飞升之后,一直镇压在峨眉,直到吴用入门这才面世。 不同于碧落、紫陌这两口灵识不完全的真灵级法宝,伏龙剑真灵早已与常人无异,乃是一件真阳法宝。 法宝分为三重,脱凡、真灵、化形,超脱于这三重之上,才可称之为真阳法宝,其经历雷劫,法宝灵识与法宝本身圆融合一,“魂魄”刚健凝练,并不与修士乃至妖物、阴鬼有任何区别,是一件真正的传承之宝。 吴用此前以金丹境界的实力御动伏龙剑,更多的是依靠这口宝剑本身的锐意,就像是一个不会武术的人拿着一口绝世好剑去劈砍,凭着剑刃锋锐倒也可以说是具备一定破坏力,但终究是发挥不出这件法宝的真正威力,遇到武术高明的对手,不一定顺顺利利。尔今以元婴级别的法力,由邯鼓来配合使用,终于是让这口峨眉杀伐第一的飞剑真正开了利市。 不过也正是因为全力一剑,毫无保留,此刻他的体内真元已近枯涸,所幸之前服用了一枚龙心散,否则刚才这一剑说不得还运使不出。 吴用深吸一气,稍加平缓心情,等体内真元稍稍生出一丝,身上有了点气力,这才缓缓抬腿往大殿深处走去,可没走两步,忽然,他注意到身后传来一阵悉悉索索的声音。 “难道还没死……” 他猛然回头,全神戒备。 哀泰仍旧倒在地上,尸首分离,只剩下一口气,双眼中身材暗淡。 吴用此刻虚弱,邯鼓又归入体内,生怕过分靠近阴气哀泰临死反扑,所以他没有上去补刀,反正死亡已是其唯一归宿。 “不是哀泰,谁发出的声音?” 悉悉索索从靠近大殿正门的方向传来,吴用强提起一口气,全神贯注盯着阴气迷雾,其中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走动,将阴气迷雾带动翻滚。 啪嗒……啪嗒…… 一串轻飘飘的脚步声响起,一个身影逐渐在视线中清晰。 “你是……” 吴用看清楚来人,却是不由得一愣,“胜阳君!?” 从阴气迷雾中走出来的不是别个,正是早已死亡的胜阳君。 “你没死?不对!” 眼前的胜阳君低着脑袋,毫无生气,没有任何的气息,尤其一双眼睛,木然无光,平视前方,根本没有任何还或者的迹象,仿佛是一团死肉,就像菜市场里摆在案台上的猪肉。 …… 第516章 挖墙脚 胜阳君缓缓抬起头,嘴唇不动,空洞的声音自喉咙内响起,“野灵……或者,吴用?” 这情境诡异,吴用心蓦地一紧,便准备掐动剑诀出手。 【不用急着对付我,你心里的疑惑不想知道答案了?为什么我会知道你们人类闯进来了?我是怎么将你们分隔开的?为什么我圣族要在玄通山做这般多的布置?将你们那三百六十五名选召者派出去又有什么用的目的?】 胜阳君脸上露出诡异一笑。 “阴鬼?上身?你是谁?”吴用算是知道了,眼前之人并非胜阳君,分明是别的阴鬼附身在胜阳君身上,借身与他交流。 “我是谁不重要,”胜阳君面无表情抬起手,指向吴用的心口位置,“关键在于……你认为自己是谁?” 吴用微有些出神,不明白他说这话是何用意。 胜阳君悠然说道:“你法力出众,神通层出不穷,最重要的,你那手……叫什么?寂灭大灵碑?这等法术,我圣族之中同阶少有,一身灵力更是丰厚得深不见底,你真觉得自己是一名人类?或者说……你真的甘当于人类?” 吴用这下明白他的意思了,这是在挖峨眉的墙脚啊! “我想……和聪明人说话,不需要讲述太多,你当能理解我意。如愿意归附我圣族,我可以将你收入编下,成为我的直属祭祀,你知道祭仪殿?我在祭仪殿中身居高位,将来可以为你引荐入殿,以阴气灌你法体,将你造化为真正的圣族,学我圣族高深功法,如若表现出色,将来甚而能够面见圣祖,获得天大的好处!” 胜阳君自信的将双手摊开,做出一副将天地拥入怀中的动作。 吴用低头沉思,似乎在认真考虑。 胜阳君也不打扰,静静等候他的答复。 吴用瞧了他一眼,说道:“不是不可以,但你须先回答我几个问题?毕竟我是人类,归附一事非同小可,我不得不谨慎些。” “可!”胜阳君颔首,但旋即又警告道:“不过你最好想清楚再问,如若耍什么小心思……我可不像哀泰这般废物,你的本事在我手底下过了三招。” “五灵……你居然……附身到……胜阳君身上!你犯了……忌讳!你身为祭仪殿……拍出的……怎能够……”哀泰眼皮抽动,忽然开口,断断续续说道。 “如果不是你们这些废物!我会需要上身他来,处理这边的事务!?”五灵粗暴地打断他,脸上露出狰狞之色,只不过胜阳君已死,皮肉没有弹性,倒叫他的脸面显得很不自然,一边扭曲一边面无表情,仿佛面瘫。 哀泰对此没有表示,只缓缓说道:“你听到,他刚才,说的……话了,帮我带消息……回族内,我大哥……已经死在他的……手下!还有我……” 五灵摇头叹道:“你啊你啊你啊……对你大哥这般上心,既然如此,当初为何要背叛他?岂不是蠢?” “背……叛?我何时……背叛我大哥?”哀泰想的始终都是等自己修为追上大哥,再和大哥共话兄弟情谊,可此刻再多解释都无用了,大哥身死,他也将亡,意义何在? 五灵啧啧说道:“还在狡辩,你真的不是个东西,你大哥当年多次与我提起,说你就是个白眼狼,幼时对你那般好,你却在他被族内委托重任,在他最需要帮手的时候离开他,你不知道吧?你讨厌你大哥,你大哥一样恶心你恶心得不行!” 哀泰怔然,沙哑着喉咙说道:“你撒谎!” 五灵嗤笑,“我有什么好骗你,你大哥与我吃酒时候亲口告诉我的。你忘了?不然你以为我为什么会认得你?初见面时,你不是还好奇我怎么知道你的名姓?都是你大哥告诉我的。” 哀泰面色出现波动,“不……可能……我大哥……一直都……待我……最亲,便是我……那样疏离他……他还是……始终……会……照顾我,怎么可能……” 五灵优哉游哉说道:“你说,咱俩远日无怨,近日无仇,为何初见面后,我就对你那般不看重?对你态度那般恶劣?” 哀泰嘴角一扯,事实上,这也是他的疑问,为什么五灵和自己是这般看不对眼,从见面起就一直针锋相对,尽管不是直接上下级,但因为他在祭仪殿内的执事等级较低,总是被五灵辱骂斥责,他还不敢还口。 尤其是……这一疑惑在他得知五灵和大哥是好友之后,达到了叫他想破脑袋也不明白的地步。 五灵走到哀泰的脑袋边,半蹲下身子,将哀泰脑袋扶正,扯着头发看着自己的双眼,一字一句说道:“为什么呢?因为……我对你有先入为主的印象啊!我知道你就是个废物!成不了大事!” 他旋即昂起脑袋,面上露出一丝夸张的疑色与不解,自言自语:“为什么呢?我们不是第一次见面?为什么我对你有这么不堪的印象?” 哀泰一怔,忽然似是想到了什么,神情出现剧烈的抽动。 “哦!我想起来了!”五灵一拍脑门,然后用意味深长的眼神看着哀泰,“是你大哥告诉我的啊……” “滚!你……你在……编排……什么!?”哀泰牙齿都咬碎,“我……我……我……” 五灵冷笑,“我什么我?编排什么东西?就是你大哥亲口告诉我,你是个废物!你不能成事!见他被族内选中任事而不是你自己,就不再与他往来,断绝关系!忘恩负义!” “你以为你大哥一直在暗中照顾你是为的什么?你如此忘恩负义,以为他还会真诚待你?他不过是觉得如果不好好照顾你这个血亲,恐怕被竞争者在背后戳脊梁骨,说他连血亲都不在乎,将来真的领掌你部,指不定会牺牲所有部众来达成自己的私利。” “照顾你?无可奈何罢了,他以为他真想?可得了吧!他吃酒时还与我说过,你这等血亲,有什么意义?吸血虫一般,死了罢!” 五灵站起身,松开哀泰的头发,一脚将他的脑袋踢到无头尸身边。 咕噜咚…… 哀泰的脑袋滚了好几圈,撞到他自己的身体上才停下。 如此被羞辱,如此被无视,可哀泰却似已经麻木,脸上的绿色文身化开,染花在脸上,不见泪痕,但哀意已经大过心死。 谁能想到,他以为长存的情谊只是他的天真,那期许有朝一日能够追上大哥的修为,再现兄友弟恭之景,不过是不成熟的自己立下的只能感动自我的幼稚想法,镜花水月罢,在大哥看来,原来他只是忘恩负义之辈。 呵……偏他还一直将这一“夙愿”牢牢记在心里,又是修炼苦寂,甚而会用真有那么一天他会做什么来激励自己,现在想想,都是笑话。 哀泰一直敬重大哥,此刻无比想重活一遭,如果知道事情会是这样发展,他就该说清楚自己的想法,或者……不要弄这些门门道道。可惜……人活一生,鬼也只活一世,如果这样、如果那样的想法都只能是想法了,绝没有可能“再来一次”的选项。 哀泰抽搐的神色忽然平静,眼睛一斜,舌头伸出,从中吐出了一粒墨绿色圆珠。 啪嗒……啪嗒……啪嗒…… 珠子在地上滚动,似乎是玻璃弹珠,声音清脆,每滚一下,珠子里的墨绿色液体就震动一番。 嗡……嗡……轰! 珠子冷不丁炸开,轰隆隆的爆炸声如同一座山岳在颤动,让人感到石殿顶梁都在摇摇欲坠,阴气波动与冲击席卷四下。 吴用一惊,此刻已无防御手段的他连忙催动啸灵影,挡在自己身强,将剧烈的爆炸冲击波与灵力波荡吸收。 这一轮爆炸猝不及防,哀泰又是转生境界的鬼王,威力巨大,吴用本就不在最佳状态,无法将爆炸的波动处理,啸灵影吸收一部分后,他只能一肉身硬抗。 幸而哀泰已是强弩之末,爆炸又是靠近五灵的位置,吴用并没有被卷入轰炸的中心区域,可即便如此,震荡令吴用的脏腑易位,口中狂喷鲜血,仿佛是断了弦的风筝被炸飞。 他挣扎着起身,擦去嘴角的鲜血,满眼骇然,刚才还好没有太过靠近哀泰,这家伙果然留了一记同归于尽的后手。 不过或许是被五灵言语刺激到,这一下自爆,与其说是为了与他或五灵同归于尽,倒更像是心死之下的自尽,并没有刻意针对谁。 吴用咳嗽不止,如非他的体魄够强,这一下爆炸他绝对承受不住。反倒是从来都一副吃不饱样子的啸灵影,这一下像是一口气吃了个大饱,径直遁入他的祖窍内,不出来了。 但与之前任何一次都不同的是,这一回,啸灵影没有回导给他任何的灵力,刚才的灵力看样子是被它自己给吸收。 吴用不禁愕然,第一时间没有想明白怎么了,可忽然又想到《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内有关啸灵影的记述,心中冒出来一个猜想,“莫非……” 他自惊疑,忽然翻滚的阴气中穿来一串脚步声。 吴用连忙收神,问道:【邯鼓!你恢复的如何?】 这叫五灵的家伙如此蔑视哀泰,毫无疑问,其实力要比哀泰更强,以他如今的实力,对付哀泰尚且底牌尽出,再来一个更强的家伙,怎么办?反正光凭他肯定不是对手。 【他这次损耗的比你想得要多,实在不行,待会儿你御仗我来对付他,我尽量保你平安。】伏龙剑忽然开口。 【师叔祖……】吴用心里一沉,邯鼓从刚才开始就不说话了,他以为只是这家伙需要点时间恢复,没想到情况这么糟糕。 【师叔祖……我就是全盛态势,和您一起也对付不了转生境的鬼王,何况现在?】 【我自有办法,只不过在这之后,你得自己顾好自己了,这石殿你也不要深入先,找个地方,等邯鼓恢复,然后想办法先行离开这里。】 吴用听出他话语里的决绝:【师叔祖,你……】 伏龙剑淡淡说道:【放心,死不了,只不过伤损元气是肯定的,不过无妨,眼下是我们最好的选择了。】 吴用心中一沉。 “多费了些时间和这个废物把话说清楚,看在我与他大哥的确有交情的份上,必须让他死不瞑目。吴用,你问吧,想知道些什么,耽误这么久。”五灵拖着一身伤残,浑身衣衫破碎,缓缓走出阴气迷雾。 吴用心下急转,问道:“不如你先回答我刚才的那几个问题?” “刚才几个问题……”五灵沉吟,“你是说我怎么发现的你们?当然是法阵,你自己也看到了的。” 吴用立马问道:“法阵?为什么在吴氏族地布置那么多法阵,你们有什么目的?” “我来自哪?负责什么?”五灵反问。 “你来自……”吴用瞳孔一扩,“祭仪殿?这些法阵是为了祭祀?祭祀什么?” 五灵笑而不语。 吴用忽然就明白了,为何吴氏族地附近不见任何的活物。中、大型动物一头不见,还可以用狩猎或者被阴鬼吃食来解释,但植株、昆虫、乃至泥土里的蚂蚁全都不见,这就匪夷所思了。 现在再看,极有可能是阴鬼用法阵攫取了所在当地的全部生灵,用以祭祀某种…… 吴用问道:“祭祀什么?人、事、物?” 五灵却摇摇头。 “你不知道?还是你不想说?” “为什么要在衡闾吴氏这片地界?有什么特殊?” 吴用颇有几分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意思。 五灵还是摇头。 “你这一问三不知,不知是不肯告诉我呢,还是你也不知道,这样叫我如何相信你,归附你?”吴用面不改色。 五灵坦然说道:“有些我不便告诉你,只要你肯随我回去,我立马把你想知道的告诉你,有些么……我确实也不知道,本殿殿内层级森严,该我们知道的自会知道,不该知道的,上层如何会告诉我?” …… 第517章 深入青石殿 “倒是打得一手好太极。”这也不,那也不,吴用听了直摇头。 “什么好太极?”五灵不解。 吴用没有回答,转而问道:“那三百六五十名选召者呢?又是怎么一回事。” 五灵耸耸肩,“你现在记忆恢复,应该是知道怎么回事的。” “我是指最终目的。”吴用眉头轻蹙,他当然知道三百六十五名选召者离开罗山去人界,是为了找人类修士切磋,同时尽量突破修为,但不可能只是如此,诺大的阵仗,必然有一个最终目的。 五灵伸手一点脑门,“这就属于不该我们知道的内容了。” 吴用眼中流露出一丝失望,“说到底,你根本没有告诉给我一点有用的。” 五灵撇嘴,“说到底,你没有想归附我圣族的打算,否则只要你跟我走,这些还能是个什么秘密吗?” 殿内一阵沉默。 吴用沉吟,忽然一笑,居然信步往大殿深处走去。 五灵面色一变,“你要去哪里?” 吴用停下脚步,侧身用拇指指了指大殿深处,“里面好像有点意思,我当然要去看看,怎么,你要和我一起?” 五灵神色阴沉,“你敢再动一步试试?” 吴用咧嘴一笑,明目张胆抬腿跨了一步,回过身,戏谑道:“又如何?” 五灵语气森然说道:“再走一步,我就叫你死无葬身之地!” 吴用啪啪往里间走了好几步,学着他的样子耸肩,“我是没有打算归附你们阴鬼,说这么多都只是与你拖延时间罢了,我还在想怎么办,看你这样子,我忽然明白,我是在拖延时间,你又何尝不是呢?” 五灵目光寒冽,“我拖延时间?” “问你一堆,你一问三不知,说深了就我不知道,要么是你跟我走就知道,不是在拖延时间是什么?以你的性格……我猜能动手早就动手了吧?但可惜你不行,要不然刚才哀泰临死自尽,你也不至于挡也不挡,任凭附身之体受伤。”吴用指了指他残破的身体。 五灵淡淡说道:“蝼蚁的反抗,难道还要我认真对待?” “蝼蚁的反抗,或许不用认真对待,但你么……”吴用的语气意味深长,“你这类喜欢高高在上待人的,碰到蝼蚁的反抗必然是震怒,绝不会允许蝼蚁伤到自己分毫。” “你附身在胜阳君身上,假若有能力,哀泰自尽,你必然要护得自己周全,哪怕只是个与你无关的躯壳。甚至假如你能够与地下的哀泰对话,你会拍拍胜阳君身上的灰,告诉他:‘我就是上身别人,你也伤不了我分毫,你就是个废物’,对也不对?” “你就是这样的性格。” 五灵嘴角肉皮一抽。 吴用一脸的云淡风轻,“能对付我,你早就动手了。你不是想要我的血尊传承?你知道我这个叁肆陆号是人类,你们祭仪殿能容忍?你对我动手的理由多的是,真要能够动手,又何须一直与我叨叨?” 胜阳君本就尸气沉沉的脸色愈发难看。 “我不知道你拖延时间究竟是要干什么,但不好意思,我没兴趣陪你,我得进去瞧一瞧,你有本事就跟上我。”吴用说完,头也不回就往大殿深处走去。 “站住!” 五灵被忽视,当即震怒,可没有多久,吴用就已经完全消失在阴气迷雾之中能够。他紧跟上几步,可胜阳君残破的身躯再难支撑,腿脚骨骼断裂,腰身折断,啪嗒一声摔倒在地。 “混账东西!” 五灵怒吼,也不知道是在骂吴用,还是在骂胜阳君不堪的尸躯,亦或是在骂将他伤成如此地步的哀泰。 他试着起身,但胜阳君的身体已经不可支撑,根本起不来。 “混账!” 只见胜阳君双眼中的一丝灵光黯淡,然后一团阴气飞出他的祖窍,在大殿顶梁上飘动,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等不多时,石殿外传来一阵脚步声。 五灵飘至殿门口,只见店外一群阴鬼悉悉索索议论着,左右打量不止,但却不敢靠近殿门一步。 “为何来得这么慢?” 他是沿着顶梁飘过来的,藏遁于黑暗,忽然开口,将这些阴鬼吓了一跳。 “谁!” “你是……” “在哪里?” …… 五灵语气森然的说道:“我是谁?谁将你们叫过来不记得了?一群废物!花了这么久,耽误事情!” 一些阴鬼听出来了,这就是冥冥之中将他们召唤至此的那个声音,顿时全都跪倒在地,磕头拜见。 “见过前辈!” “圣使!” “我一听见您的召唤就过来,圣祖,您请吩咐!” ……“我可不是圣祖!”五灵哼声,“都给我守在这里,没我的命令不准离开!假如大殿内有人类出来,将他活捉,我自会来领人!将他擒住的,重重有赏!你们不少都希望扩充族地吧?嘿……这可是个好机会!” 一群阴鬼顿时精神一振,连连磕头,他们也不知道为何自己会就这么相信眼前这位的话,也不知道对方的来历,更不清楚这座石殿为什么会在这里,只晓得眼前这位的话不容置疑,他说什么,去做就行了。 五灵又骂了几句,消散于空中。 …… 山巅,静室。 五灵面色阴沉地坐在榻上,嘴里默念着吴用的名字,咬牙切齿。 他浑然没想到自己会被摆一道,他是看在胜阳君和哀泰连番落败,吴用要闯入殿内深处,是以才会附身胜阳君,阻止其深入。 他当然看出来了,吴用之所以能击败哀泰,是因为其体内有一股莫名的力量,或者说有一个灵魂体之类的存在,自从催动后,吴用就成了旁观者,那竖目的主人才是主导击败哀泰的关键。 按照五灵的本意,吴用那会儿绝对已经是强弩之末,包括那竖目的主人,所以他才会召来位于法阵内残存的其余圣族,围剿吴用。 在青石殿内的时候,他原先想用一套说辞稳住吴用,只等召来的这群家伙到了以后,蜂拥入殿,一举拿下吴用。可没想到的是,吴用也在拖延时间,还看破了他没法动手,不管不顾就去了石殿深处。 “这个混蛋……” 五灵已经记不得这是第几次破口大骂了,胜阳君死亡,他不知道该怎么和五光部交待,后者前段时日还赠予他一批丰厚的资源,用以修炼以及在祭仪殿内打点上下,再还有哀泰…… “这却麻烦了……哀泰毕竟是殿内直接指派与我对接的,现在他身死,其中与我还有点干系……” 五灵一阵头大,等消息传回去,殿内必定回来调查,到时候发生了什么,怎么个经过,功过对错,势必要有一个说法,以他对殿内的了解,自己绝对少不了被苛责。 “还有吴用……他闯入殿内,进入到到圣地中……会不会有什么影响?” 五灵站起身,在房间内来回走动,思索不定。 罗山与玄通山之间有界限,他们圣族只要离开罗山,就会失去相关罗山的所有记忆,这中间的缓冲地带便是那座祭仪殿分殿。 只要进入殿内,等同于回到罗山,记忆会随之恢复,他之前是见吴用谨慎,不肯入殿,所以才会借附身之法影响胜阳君,施展幻术让吴用误以为宫殿软趴趴坍倒,用十二合真镜来导引吴用入殿。 实际上当时青石殿好好的,只是在吴用眼中大殿出现了扭曲,失了方位,主动一头撞了进来,实则是吴用自己走进的大殿。 包括之前让胜阳君一路逃跑,回到玄通山,也是他在影响胜阳君,目的就是为了让吴用重新找回记忆,好确认包括血尊传承、祭仪殿选召出征等在内的相关信息。 罗山与玄通山是相对的两处地方,青石殿是缓冲地带,而贯联二者的则是位于青石殿内的圣地——圣染空林! 有一点五灵没有骗吴用,有些事情是他也真的不清楚,譬如罗山底层的祭祀也好,玄通山外吴氏族地附近的祭祀也罢,他只知道是为了稳定圣染空林,使其维持住罗山与玄通山之间的互通,但究竟为什么要这么做,却不得而知了。 五灵担心的是,说是玄通山和罗山可以互通,可如今祭祀尚未完成,通道还没有彻底稳固,一直以来只有单方面定期、定量,用特殊的方法从罗山输送圣族去玄通山,还没有圣族从玄通山回到罗山的先例。 吴用如果闯进去了,会不会传送回罗山,对罗山现在的祭祀会不会有影响,玄通山那边又会有怎么样的影响……这些全都不得而知。 五灵快走几步,心头甚是烦躁,如果他可以进入殿内深处就好了,可他刚才只是一道残念,无可施为,而假如将吴用引出大殿,那就和此前的哀岳一样,只能压制了修为出去,由转生境变成守明境,极可能阴沟里翻船。 这是有前车之鉴的。 而能够进入殿内深处的,只能是哀泰这个在祭仪殿获取允许,并且身怀“豁灵玉”的上使执事。 圣染空林是进入通道的直接入口,如非施法传送,所有进入其中的圣族都要被圣地给染化,成为养料,即便是他也不例外,将残念附着于胜阳君已是他能做到的一切。 只有身怀“豁灵玉”的哀泰才可以以肉身靠近圣地,据说这枚灵玉是圣祖随身佩饰,只此一枚,所以,也可以说,不是罗山不想多派祭仪殿的祭祀坐镇玄通山,实在是去多了也没用,他们甚至不能待在青石殿内,与其如此,那不如只派出去炮灰,负责处理祭祀的事情。 “可惜……糟蹋了圣祖的佩玉!” 五灵坐回到榻上,思索再三,最后决定青石殿那头的事情就不管了,吴用不是进入殿内深处了吗?没关系,出来这头在罗山,他们到时候看守好就行,管那头做什么?至于会不会影响到祭祀…… “你一个小小人类,妄能影响到圣地?是我昏头了刚才。” 五灵嗤笑着摇头,再不去管。 他走到书桌前,抽出纸张,磨墨提笔,开始书述今次发生的事情经过,以备祭仪殿内的问话。 这越写他越是满意,总而言之就是胜阳君无能,处理一个人类对头都阴沟里翻船,还有哀泰也是,为兄长报仇不成,反而搭上了自己的性命,实在愚蠢。 至于他五灵?没什么关系,他一直坐镇在此,想帮忙都帮不上,还派了祭仪殿祭祀去支援,结果也都白搭进去,说什么好?这可是动用的他的资源。 五灵写完,从头到尾仔细读了一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就准备收起来。可忽然,他心头一动,沉吟片刻,犹豫了下,将这封皮纸烧毁,取出新的纸张,从头落笔书写。 这一次,从头到尾都没有出现“吴用”这个名字。 如果暴露了吴用的存在,有几起罪责不是要加在他身上,可能引来极重的责罚。 一是处事不利让人类逃走,不过现在他已经知道人类逃不逃走没关系,关键是此次行动的目的能否达成,就之前得到的消息而言,是圆满完成了,但麻烦的是吴用闯进了玄通山内,这是不容允许的。 其次,损失了两名祭仪殿祭祀,以及五光部的胜阳君,后者还好说,祭仪殿不会来管他,他只需要和五光部有个交代即可,但前者……是他直接指派毒蝠和面具鬼的,两人死亡的过错是要安在他头上的。 再就是损失了哀泰……原本哀岳是祭仪殿指派的祭守,可因为哀岳莫名失踪,由其亲弟哀泰顶上来接任。 哀泰接任,各项待遇一应俱全,身份、地位、资源,和他大哥在世时维持不变,名义上在祭仪殿内的座次只比他低一个层级,严格说来,可以算是他的下属。 如今哀泰身死,任务失败,就也意味着他没有尽到自己的责任,没有协助好哀泰,令其身亡,有督察之失,他脱不了干系。 可实际上,这三个罪责都还不是最最主要的…… …… 第518章 再入圣染空林! 最最主要的罪责有两个,一是没有找回血尊的传承,居然让其落在一个人类的手里,这是不可容忍的,其次……就是没有将吴用留下。 五灵面色凝重,静静思索这中间的得失:“如果被祭仪殿知道我没有捉住吴用,势必会将后续的一系列问题怪罪到我头上……” 吴用当初怎么进入的罗山,怎么瞒过的祭仪殿,是他机缘巧合来到这里,还是因为有人类修士在背后算计? 如果是后者,那么问题就大了,他们派出叁佰陆拾伍名选召者的事情人类清不清楚,如今人类世界情况怎么样,会不会被人类摸清楚后续的计划,导致他们行动失败? 尽管五灵清楚,一旦离开罗山,毋论是谁,记忆都将消失,但谁也不知道这期间会不会有意外,但这个险他是不敢冒的。 假如祭仪殿将没有擒获吴用的事情怪罪到他头上——这是极其可能的,因为现今胜阳君已经身死,总得有个担当责任的。因是之故,后续的一系列这些问题……他绝对脱不了责任,否则罪责无处可安。 他了解殿内的做派。 既然如此,干脆就将“吴用”的存在消失,反正只知道有这么一个人类修士很不简单,闯进了青石殿就是了。 如此一来,落在他头上的罪责,就只有“不清楚敌人情况就草草派出祭仪殿祭祀与胜阳君应敌”这一项,并且他还可以用自己是因为心焦神切,所以没有将事情考虑周到就行动的理由来应付。 说不得殿内还不会怪他,只会以为他是心系大事,被责任心所拖累,这才行差踏错。 一旦将来事发,吴用的问题首当其冲要怪罪胜阳君,是他将吴用推举为选召者,后续的一切问题当然由五光部来承担。 而对于祭守不利的问题……全都怪在哀泰的头上,是他没有将吴用拿下,令其闯入青石殿内,或许暴露圣染空林的存在。 而胜阳君与哀泰……两个都已经死了,谁也不可能站出来向祭仪殿解释这一说法,他的说辞牢不可破。 “反正我只要看管好圣地即可,一旦有人类闯入,第一时间将其擒捉即可,呵……或许不用,他一个人类,来我圣地,说不定就变成饵料为圣地所吸收,化作我圣族的养料!” 五灵暗暗思忖,只觉得自己的这个计划简直完美。 他拎起纸张一角,轻轻一吹,待字迹干涸,将纸张单叠,用镇纸压好,然后离开书房,来到洞府,俯视圣地周围奇景。 远方是一望无际的山林,但并非层峦叠翠,反而尽是灰黑黯色,诡异莫名,天空也像是蒙上黑灰的一层,没有其余的颜色。 圣地上空黑雾滚滚弥漫,少说也覆盖了数百里方圆的天空,一点点斑驳从地面上的山林、河道各处腾空而起,像是灰黑色的雪花,没入黑雾之中。 大片的尘埃与雪花飞进黑雾之中后,“噼里啪啦”发生形变,变化成了一头头的阴鬼,飞入圣地之中,自行成为养料。 五灵朝崖底招了招手。 一头阴鬼飘上崖头,四足跪倒,“听凭特使吩咐!” 五灵淡淡说道:“传我命令,加强圣地周围戒备。” 这头阴鬼犹豫着说道:“特使,现如今圣地周边的戒备已经极其森严,断不会有任何不开眼的家伙闯进去,这在要加强戒备,咱们的用度……” 他话说到一般不敢说下去了,因为五灵的眼神已如刀子一般扫来。 “是……是!我这就安排下去。” 五灵挥了挥手,后者如释重负,三步作两步飞落悬崖,吆喝着安排巡逻队伍重新调整巡逻路线与频次。 “你!你!还有你!你们三个去……” 五灵满意的点了点头,忽然又想到什么,五根形如手指的脑袋掐出一个诀目,口中念念有词。 同一时间,位于青石殿外值守的一众阴鬼有一句没一句聊着。 “圣使大人让我们等的究竟是什么?” “说是人类,但人类能闯入到这里?” “不是没有可能,前些天不是有人类闯入,然后又离开,最后……” 砰! 话未说完,这头阴鬼便浑身炸裂,渣都不剩一点。 其他阴鬼愣住了,这是什么? 砰……砰……砰! 剩下的阴鬼紧跟着爆炸,青石殿外顿时一片混乱,红的、青的、白的、黄的……各种各样的肉皮残渣散落一地,层层叠叠,分不清哪个来自哪个。 诺大的殿前广场顿时安静,外围阴气涌动,席卷而过,转眼便将这一地的狼藉给吞噬殆尽,不见丁点痕迹,仿佛这里从未来过任何人。 五灵回到静室,盘膝落座,面无表情自言自语:“这些家伙知道我认得吴用,都杀了罢……以免节外生枝。” 他面色略显疲惫,尽管他有在这批圣族身上设下禁制,但跨通道催动,于他而言还是耗用大了些。 “现在别个靠不得,还是我自己多多上心吧,假如吴用从青石殿走出来了,那么……最好还是我自己动手。”五灵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不过还得考虑殿内的安排……” 一想到这点,他就不禁皱眉,哀泰已经身死,青石殿无人坐镇,殿内知道后,势必会重新择选一名祭祀坐镇,到时候如果吴用从殿内出来,碰上了新任祭祀,这要没什么意外还好,要若这个吴用出来就一句“五灵呢”,那他可要遭重。 五灵不禁头疼,思索再三,最后起身一拍手掌。 “是谁没有关系,有道是无利不起早,管它哪个,我提前与他招呼一声不就完了?左右就是耗费些财货……” 五灵当即开始整理自己手上能够动用的资源,准备在新人祭祀决选出前,先一步跟进此事。 …… 吴用步入青石殿深处,心下松出一口气。 【你观察入微,做的不错。】伏龙剑也难得出声赞叹,刚才真要动手,他或许能够保下吴用,但损伤根本是难免的,避战而走,是个不错的选择。 【侥幸罢了。】吴用心下也是松落,刚才他又何尝不是冒险?所幸他的判断无误。【现在你打算怎么办?】伏龙剑沉吟。 吴用不假思索道:【进都进来了,先查探一番,五灵似乎没法跟进来,我们小心一些,等邯鼓恢复吧,他应该有办法带我们离开这里。】 【小心些。】伏龙剑其实知道现在没有别的选择,于是郑重提醒。 吴用点头,小心翼翼往大殿深处走去。 啪嗒……啪嗒……啪嗒…… 脚步声在大殿内回响,异常清晰,周围并非黑暗一片,借着殿内深处透出的薄弱亮光,看得清楚周围是翻滚的黑色雾气。 这种雾气很像是阴气,但又不是完全相同,颜色更深,而且流动起来十分缓慢,仿佛是黑色的水流漂浮于空中。 吴用莫民觉得眼熟。 再往深处走进去,这些黑色的雾气变得愈发浓郁,和阴气交缠成一片一片,斑驳犹灰黑色的雪花。 “嚎……嘶……” 忽然,这团黑色雾气翻滚弥漫,一头不知是何来历的阴鬼出现其中,发出嘶声啸叫,难以形容的脸孔上交错着痛苦与兴奋,煞为瘆人,而一头阴鬼淹没其中,后方的黑雾之中又涌出来一头头千奇百怪的阴鬼,数不胜数。 吴用面色一变,“这不是……” 这一幕令他感到一丝熟悉,脑海里搜罗一阵,立马想到了一个地方。 【记起来了?前面是那片阴鬼口中的圣地——圣染空林,我们之前来时看到过,灰黑色雪花进入黑雾之中,催生成阴鬼,然后进入玄通山。】 一个“久违”的声音在心间响起。 吴用停下脚步,面露喜色一喜:【你恢复了?】 邯鼓淡淡说道:【哪有这么快恢复,至少还要修养一段时日。】 吴用松出一口气:【没事就行,不然我都不知道怎么从这里出去……我们现在已经进入石殿深处了,你说这黑雾和圣染空林内的黑雾一样?】 邯鼓不急不慢说道:【这不是和圣染空林内的黑雾一样,而是这就是圣染空林。】 “什么?!”吴用震惊,这里是圣染空林? 【准确地说,这大殿最深处所通向的地方应当是圣染空林,这黑雾就和我们当年进入罗山时候看到的一模一样。】邯鼓一句话说长,声音竟然显得有些虚弱。 吴用暗自担心。 伏龙剑问道:【当年究竟发生了什么?是失忆……还是怎么?】 【师叔祖,当年……】吴用将自己和邯鼓当年闯入罗山的事情大致讲了一遍。 伏龙剑听完,心下不能平静,叹道:【没想到有这等地方,更没想到当年你居然从这里走过一遭!圣祖、罗山、祭仪殿……】 吴用也感到难以置信,甚至有种隔世的不真实感,跟着叹道:【谁说不是呢?】 他看着这滚滚黑雾,没有急于进入,而是在心里问道:【现在我们确认要进去,那么……目的是为了什么?】 紧接着就自问自答:【主要两件事,一是玄通山这边闹出的动静是为了什么,其次,派出去三百六十五名阴鬼的目的又是什么。】 吴用稍加思索,确认这两个是主要目的,心中有底,脑袋里有目的,些许悬着的心也就安稳一点,他轻轻点头,抬腿往黑雾之中走去。 无数的阴鬼朝他扑来,可即将触碰之时却又纷纷散开,好像他是什么避之不及的可怖存在。 【所谓“圣选”,呵呵……】邯鼓一笑。 吴用的心也跟着彻底安定,尤记得上回走出圣染空林,一个鳞虫部的阴鬼难以置信地告诉他是什么“圣选者”,是自圣地之内走出的选召者,能够无视圣染空林的染化。 吴用当然不是什么“圣选者”,只不过当时他已经离开圣染空林,因而没有细究这一说法真假。现在重回圣染空林,他心里多少有点忐忑,假如自己只是凑巧没有被染化呢? 他毕竟是个人类,进入阴鬼圣地,谁知道会发生什么,说不定就露了马脚,被圣地染化,成为养料。幸而从现在的情况来看,好像还真有点意思? 吴用心下安定,一步一步往黑雾之中走出,殊不知,罗山这头已经乱成了一锅粥。 …… “怎么回事!” 五灵冲出洞府,望着崖下乱成一锅粥的场面,脸色阴沉。 一头阴鬼颤巍巍前来汇报,支吾着不敢开口。 “说话!发生了什么!”五灵看他半天不说一个字,立时以灵力凝形而成的爪子卡在他的脖子上,将他高高提起。 这头阴鬼拍了拍爪子,涨红着脸,气若游丝说道:“特使……特使……是……圣地出现了异动,不知道为什么……所有的祭魂……疯了一样。” “什么意思?”五灵松开灵力爪子,本就紧蹙的眉头皱得更加深刻。 这头阴鬼啪嗒一声掉在地上,脸色都已经变成酱紫,可却不敢耽搁,只重重喘几口气,都没有完全缓过来就连忙说道:“不……不知道啊!这些……祭魂刚才……开始就都跟疯了一样乱窜,我们……以为是祭祀过程……哪里……出了问题……咳……咳咳!” 他重重咽一口口水,总算回过气。 “我们以为是祭祀出的问题,全部停了下来,但这些祭魂却还是一样,甚至有愈演愈烈的势头,也不知是谁喊了句圣祖显灵,对我们的祭祀不满,然后引发了骚乱。” 五灵脸色阴沉,目光扫向圣染空林周边,只见一群群执事与祭品围在一起,对着圣地的方向叩首,口中还吟唱着礼歌。 这架势,祭祀以及相关的准备都停滞了。 他身影一闪,来到圣染空林外围执行祭祀的入口,众阴鬼看见是他,吟唱声一顿,变得零零散散,但依然有虔诚的阴鬼顾着自己礼拜叩首。 五灵没有理会他们,看着圣地内疯狂游窜的祭魂,心里却是惊疑:这些祭魂如此疯狂,好像是在……欢呼雀跃? …… 第519章 留下修炼 五灵身为祭仪殿派来的负责人,修为高深,又有专门的秘法,能够清楚感受到祭魂的状态,眼前这些祭魂疯狂游窜,迥异于寻常,分明狂热无比,似乎是在欢呼雀跃着什么,这是他鲜少见过的。 ‘怎么回事?’ 五灵心下大为不解。 ‘莫非和吴用有关系?’ 圣染空林这一处祭祀地一直都十分稳当,在他的管理下,祭祀从始至今都是稳步推进,按计划如序完成进度,要说有什么意外,也就只有吴用的存在了。 五灵面色阴晴不定,拿捏不准情况,难道真的是因为吴用的闯入,导致出现如此异象? 莫非是祭魂们因为吃到了好的血食,所以如此高兴? 想到这一可能,想到吴用那张叫他看不惯的脸面,五灵心里暗爽,如果真是这样最好。 他这一过来对着圣地一言不发,身后的唱诵声又再一次七零八落的响起,把他给拉回到现实,烦躁的心头冒火,可偏偏他也不好对着这些唱颂圣祖的虔诚信徒发火,只能缓缓转身,面含笑意,朗声说道:“都起来吧。” 唱颂声小下去不少,但还是不停。 有阴鬼喊道:“特使!我们唱颂圣祖,你怎么叫我们停下!” “唱颂至半途,如若停下,圣祖恐怕更要怪罪。” “特使,如无要事,请勿打搅我等。” 五灵笑道:“之所以叫住你们,因为你们都弄错了。” “我们错了?” “哪里错了?” “特使!圣地异动,必然是圣祖对我们的祭祀有不满,何来弄错一说?” 五灵强压住火气,温和地说道:“当然弄错了,我是负责此处圣地祭祀的特使,我就是圣祖派来的,眼下祭祀如序进行,我每日汇报进度与殿内,由大祭司反馈圣祖,如果圣祖有任何不满,我们怎么可能会不知道呢?早就下达命令整治。” 众阴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这……” “好像是这个道理。” “可是……特使,那圣地内的异动怎么回事?” 五灵微微一笑,“很简单,这是祭魂们在欢呼,我能够感应到祭魂们的状态,这一点你们都知道,如今祭魂们无一不在为圣地祭祀的即将完成而欢呼。” 一石惊起千层浪。 有阴鬼面露动容之色,“特使,您是说圣地祭祀即将完成?” 五灵微微颔首。 哗! 阴鬼们顿时沸腾一般,个个面露激动之色,你一言我一语,难以按捺住兴奋之情。 五灵任由他们发泄,良久之后,才把手一压,场内立马安静。 “我与大家一样,对于圣地祭祀即将完成而感到兴奋,然则我等不可提前沉浸在喜悦之中,应当谨守自身,潜心祭拜,等到圣地祭祀完成的那一刻。到了那时候,我等皆是见证者,诸位自愿献身的则是参与者,圣祖必将降临,响应我等的祷颂!” 话音方落,众阴鬼发出震天响的欢呼。 “现在,加紧防护,确保万无一失,全力行祭!” 五灵满意点头,笑着回到山巅,直到回到洞府内,他的脸色才阴沉下来。 诚然,圣地的祭祀的确已经将要完成,但祭仪殿内可没有说过会出现这样的变动,究竟是为什么,这些祭魂会如此欢呼雀跃? 五灵深思背后的可能,然则没有一点头绪,不由得烦躁,尤其想到吴用还在青石殿内,如果这真的和他有关系,进而影响到圣地祭祀,他万死难辞! …… 吴用进入黑雾之中,发现周围的阴鬼全都避开他,但又不散走,而是围绕在他身边,与他保持着一定的距离。 【这算什么?是我被发现了?】吴用汗颜,这些阴鬼牢牢跟在他的身边,寸步不挪,死死盯着他,要多古怪有多古怪。 【别管他们,你就自己走,他们待你感觉很奇怪,有种追随之感。】邯鼓敏锐,一下子感应到这些阴鬼的反应不一般。 【追随之感……】吴用不敢苟同,阴鬼追随自己做什么? 他默默前行,心想如果啸灵影在就好了,这家伙似乎是普通阴鬼的克星,等闲不敢靠近。说起这件事,他试着感应祖窍中的啸灵影,但啸灵影依旧没有任何的反应。 【他应该是要进阶了,你修为也突破这么久,是时候了。】邯鼓看过《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对啸灵影的状态并不感到奇怪。 果然! 吴用心头一振,十分好奇啸灵影进阶后能有什么样的威力。 【收神,前面似乎是出口了。】伏龙剑打断了两人的谈话。 吴用抬头一看,果然看到前方的黑雾稀薄不少,隐隐透出一些亮光,立马提快两步,靠近光亮的地方。 周围的阴鬼也都紧忙跟上,呜呼叫着挤成一堆,但都不敢过于靠前,始终为吴用在身边留出一片空地,挡住他的前路。 这下吴用相信了,这些阴鬼似乎真的在追随他。 来到亮光边,抬眼一看,挡住他视线的阴鬼自行让开。 只见亮光外是一片灰黑黯淡的深林,天空也像是蒙上黑灰的一层,没有其余的颜色,漫空飘舞着灰黑色的雪花,诡异莫名。 这幅景象吴用并不陌生,不是圣染空林是什么?他心头一动,从这里出去,就能够进入罗山?于是再又靠近了两步,几乎贴到光亮边。 咚! 一口巨大的铡刀落下,一头阴鬼尸首分离,鲜血从其脖颈喷出,满地淋漓。 旁边操刀的阴鬼抬起头,咧嘴露出一口漆黑的尖牙烂齿,一双黄灰浑浊的眼睛与吴用瞧了个正对,抬手指着吴用,叽里呱啦说了一堆。 吴用登时一惊,下意识退后一步躲开,可这头阴鬼接下去却没有任何动作了,只是操起铡刀,等下一头阴鬼自行躺到凳子上,然后手起刀落,尸首分离,再还是和刚才一样的动作,指着吴用的方向,口中说了一堆听不清楚的。 然后又是一头阴鬼,循环往复。 吴用这才反应过来,这阴鬼并非是指着自己,而是在指那头被斩首的阴鬼所散发出的阴气。 这铡刀似乎有某种禁制,一刀下去,阴鬼的魂灵还是什么就飞出身体,飘向他所在的这团黑雾,而这操刀的阴鬼应该是在念诵什么咒言? 【他们在祭祀,用同族活体祭祀。】邯鼓冷不丁说道。 【他没看到我?】吴用现在更关心这个问题。 邯鼓淡淡道:【不用担心,这光亮似乎是单向的,你能看清楚罗山那头,但这些阴鬼看不到你。】 吴用试着走到这操刀的阴鬼面前,见其果然没有任何反应,这才松出一口气。 【但我们要闯进去的计划可能落空了,这光亮起着阻隔的功效,我们过不去。】邯鼓精擅阵道,一眼看出其中门道。 吴用皱眉道:【法阵?那怎么办,能突破进去?】 邯鼓摇头道:【这禁制不简单,我没有伤损之前或许可以,但现在不行,而且……一旦用我的办法突破,你的行藏必然暴露,不可取。】 伏龙剑也道:【破阵的动静无可避免,我看还是不要硬闯,太过冒险,你现在掌握的情报已经足够了,该想办法怎么带回去才对。】 吴用点头,出去就会失忆,那么怎么将情报带回去就很关键了,不能像上次一样。 【你说他们在祭祀?】 吴用重新打量操刀的阴鬼,的确穿戴着一身十分特别的装束,而在他的左右两侧,还有数不清的阴鬼高举铡刀,在做同样的事情,身穿同样的着装,只在细微处有些许不同。 【不知道,但你看着不像吗?这整齐划一的动作,这诺大的阵仗,还有这些自行躺上来斩首台的阴鬼,要说这里是行刑法场也可以,但你看他们有一丝害怕吗?我怎么只看到期盼、兴奋以及紧张?鬼物真当瘆人!】邯鼓冷笑一声。 吴用打量周围,的确都如邯鼓所说,这里的场面透着一丝古怪,而且上回他记得很清楚,圣染空林外空无一人,绝没有这般架势。 【吴用,看对面山崖上!】伏龙剑忽然开口。 吴用仰头望去,等看清楚,不由得神情一紧,“那是……转生境界的鬼王?!” 山巅上的身影十分古怪,下半身为人型,腰身上为五条长头,没有胸腔,形似五条蚯蚓长在了人的腰上,五个脑袋各有一只眼睛,神情冷峻。 吴用虽然修为只有金丹,但因为邯鼓上身过他,故而眼里不凡,眼前这个五头鬼绝非寻常,只看站在那里的气势就十分之“空”,但又叫人无法忽视,这般感受,元婴修士绝对没有,只可能是转生境界的鬼王。 【这恐怕就是那个威胁你的家伙!】邯鼓冷笑出声。 【谁?】吴用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 【上身胜阳君那家伙,我切身感受过对方气息,错不了,的确是他。】伏龙剑在吴用和五灵拖延时间的时候,一直锁定着对方的气机,以防那个对方突然出手,故而对这来历不明的阴鬼算是熟悉。 【就是他?!他在这里做什么?】吴用心惊,上下仔仔细细打量对方。 【看样子是督察之类的身份?这高高在上的目光,你的判断果然没错。】邯鼓虽然不能出手,但仍然将吴用的反应与判断看在眼里,确确实实如吴用所言,这家伙高高在上,不将任何人放在眼里。 吴用将这家伙的样子牢牢记在眼里,沉吟道:【现在该如何行事?我们直接退走吧,找个地方修养下,然后邯鼓你带我们离开这里?】 【先想办法怎么将情报带回去。】伏龙剑再次提醒。 邯鼓却呵呵一笑:【都这么急着走干嘛?】 吴用心头微动:【你又想做什么?】 这语气,邯鼓绝对又有什么寻思,放在以往,他都会翻个白眼,可现在,他无比期待邯鼓嘴里能说出些什么有趣的来。 【就留在这里修炼!你看看,周边这么浓郁的阴气,又有群鬼护佑你,不是最好的修炼场所?当然,我是说你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邯鼓啧啧称奇。 吴用愕然,在这种地方修炼? 【有什么不可以的?】邯鼓反问。 吴用犹豫道:【你确定这里修炼安全?】 邯鼓懒洋洋说道:【没有什么事情是“确定”的,这里阴气浓重,阴鬼又围护着你,我和伏龙又在,难道不是你最佳的修炼场所?】 【别忘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门功法的特点,需要吸纳海量的阴气来突破,现在的你,要按部就班修炼,短期内难以有大的突破,但如果借这圣染空林的便宜……别的不说,至少你突破的时间会大为缩短。】 【俗话怎么说来着?饿死胆小的,撑死胆大的,能够放命一搏,将该争取的机缘争取到,这才能够走得更远,有时候人与人之间的差距,可能就是因为这一点。】 吴用不置可否,开始衡量中间的得失,马上想到一个问题:【留下来修炼,我是可以,但我手里的情报怎么办?】 情报的价值就在于时效性,如果知道的晚了,那就是垃圾,比废纸还要垃圾,废纸还能够擦嘴擦手,但过时的情报除了给人带来挫败与“早知如此就不会这样”的懊恼,毫无意义。 邯鼓沉吟道:【这确实是个问题。】 伏龙剑想了想道:【进阵不是一次的事情,几派合计过,这将是一项长期的计划,换而言之,等过段时日,应该会有第二批弟子进阵,到时候想想办法怎么给他们带回去?】 【怎么带回去?】吴用想想好像的确只有这一个办法。 【五灵必然不会在殿内,到时候可以由我送出去,暂定这样。】伏龙剑认为这是唯一的办法。 吴用不再纠结,阴鬼所谋甚大,绝不会一下就开始大动作,必然有个过程,就算最糟糕的情况,这里的祭祀必然和阴鬼的筹划有关系,时刻关注祭祀进度,大不了提前一步离开,他相信自己掌握的情报能够发挥应有的作用。 …… 第520章 峨眉议事 大晋蜀郡。 峨眉,金顶观。 白也坐在殿内主座上,左右分列着谷冲英、梁良瑛、沛山真人、袁庭盖、玄虚子五人。 气氛略有些紧张,此次四派的联合行动可以说是以失败告终,吴用还没被留在了法阵内,可以说损失惨重。 “师兄,据四派弟子回传的消息,此次行动提前被阴鬼所察觉,这些孽物施法将所我四派弟子分开后,逐个击破,并且对我等弟子的实力很清楚。”梁良瑛摸着鬓角,脸色凝重。 “有内应?”谷冲英眼中闪过一丝寒光。 沛山真人摇头道:“内应是肯定有的,但听飞严说,阴鬼只是混在我们的队伍中,和原本玄通山内的阴鬼并没有关系,二者是之后才接触,并联合对付我四派弟子,要说提前招呼针对我们,那是没有的事。” 梁良瑛补充道:“还有魔门!” 谷冲英剑眉一抖,浑身放出隐隐煞气。 袁庭盖一捋白须,“师兄,此次行动前,您与摇光山陈掌教共同掐算过,不说万无一失,但也不应该至于如此,可是哪里出了什么意外。” 众人齐刷刷看向白也。 事实上,这也是现在其他各派的疑惑,白也是当世掐算第一,精深卦算之道,陈平光是当世唯一能与其相提并论之人,这两人同时表明这一趟入阵可行,当时其余几派就不再犹豫,可现在就结果来看,可以说八派踩了一个大坑,损失惨重。 白也睁开眼睛,平静的说道:“人力有尽时,我与陈平光两人并未能将方方面面算到,反被阴鬼将了一军。” 梁良瑛面色一变,“师兄,连你也没有算到?” 白也的算术可以说是现如今峨眉的最大倚仗,如果白也被反算,那情况可大为不妙,这还要再加上一个陈平光…… 白也坦然点头。 沛山真人柳眉紧蹙,“师兄,是谁?算法一道,本就不是阴鬼所长,如今陆内陆外绝无阴鬼能与你比拟,那吴氏族地法阵内竟有这样的存在?” 白也摇头道:“我不瞒你们,对方是何等身份,如何做到反算的,我和陈平光一无所知。” 沛山真人、梁良瑛面面相觑。 谷冲英哼声,“我看干脆让我去小极北走一趟,会一会这些阴鬼。” 白也摇头道:“不可,过于危险。” 袁庭盖也说道:“二师兄,这个想法还是打消为好,我那徒儿说,褪死境的阴鬼也像是蝼蚁一般被使唤,恐怕那边的实力不简单,独自一人前去,恐怕要着了算计。” “算计这个,算计那个,都忘了咱们峨眉当年都是遇事先递剑的,有什么不服气,打了再说!”谷冲英气不打一处来,尤其想到吴用居然被留在了小极北,他更是窝火。 沛山真人轻叹:“师兄,谁说不是呢?但那当年是我峨眉鼎盛时,有老师在,现在……” 谷冲英闷声道:“老八,你怎么一直不说话?吴用这样,你不担心?” 玄虚子始终闭着双眼,从刚才起就一言不发,听他发问,淡淡说道:“担心有什么用,我这弟子就是个操劳命,伏龙师叔不是跟着他么,我想是没事的,还有山神子在。” 几人仿佛是重新认识他一般,上下打量不止,这要换做以前,宝贝弟子生死未卜,他们这位八师弟不得闹腾起来? 白也解释道:“消息回来那天,我就和八师弟聊过了。” 玄虚子睁开双眼,一脸复杂的说道:“吴用也已经有这般修为了,我总不能将他一直留在身边,出去闯荡磨练是必要的,既然是闯荡磨练,就肯定会遇到风险,否则便只是装模作样,人皆有命,我们在他这般年纪时,修为比他还低,不也都各奔东西,十天半月见不着人?现在不也还能聚在这里?” “师弟,你能这么想是对的,不过说起吴用的修为……”沛山真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师弟,吴用何时突破元婴的?你保密如此之好,我等都不知晓。” 梁良瑛也是意外,“对啊!都没听你说起过此事,吴用这般年纪能有如此修为,远比我等要出色,不愧为老师所看重。” 四派此番行动失利,连带修真界的气氛都低沉不少,唯一令人振奋的便是吴用。 其以一己之力救下四派弟子,身处阴鬼与魔修群中,悍然夺回阵盘,并在最后为四派的离开拖延时间,再去外围接应迟到或是离开主战团的弟子,拦住三名褪死境阴鬼,将剩余的弟子送返,这一连串的事迹如今早已传遍了各派。 玄虚子目光不动神色扫向白也。 白也笑道:“师弟,你就实话实说吧。” 沛山真人、谷冲英、梁良瑛、袁庭盖俱是不解,是什么事情会让八师弟有隐瞒他们的打算? 玄虚子颔首道:“吴用并没有元婴境界的修为。” 几人面色一滞。 谷冲英皱眉道:“师弟,你什么意思?” 玄虚子进一步解释道:“吴用如今尚是金丹修为,并未突破元婴。” 梁良瑛愕然,“那他能够和褪死境阴鬼动手?是你为他准备了什么丹药,还是说别的某种手段?” 玄虚子看着四人,缓缓摇头,“说实话,我听到这一消息的时候,自己都很惊讶,我这弟子什么修为我很清楚,决计不是元婴修为。” “那怎么……”谷冲英一直很欣赏吴用,早前听见这一消息,还感到欣慰,觉着这小子有担当,有实力,真真的好苗子,可现在玄虚子说吴用并非元婴修士,到底怎么回事? 玄虚子道:“就我所知,吴用在出发前,已将本门《擒龙形剑经》正式突破金丹,他身怀的四门功法全都突破金丹,恐怕和这点有关。” 白也补充道:“吴用修行四门功法,两门金丹,一门守明,一门筑基,在试剑山脉内尝试将《擒龙形剑经》突破时,曾引起天妒,本以为难堪突破,没想到机缘巧合下破境,瞒天过海,得一身圆满。” 他说这话的时候,看了眼袁庭盖。 袁庭盖摸不着头脑,“师兄瞧我作甚?” 白也含笑道:“就我所知,是你那宝贝徒弟帮吴用突破的。” “郁薇?她帮的吴用?这怎么……”袁庭盖讶然,他徒弟不少,但要说称得上“宝贝”二字,就只有郁薇了。 “难怪……”沛山真人眼珠子一转,“近来我时常在门内听到一则风声……”众人都不理解怎么袁庭盖的弟子帮了吴用,纷纷看向她。 沛山真人一笑,“说是你俩的宝贝徒弟颇有暧昧。” “吴用?” “和郁薇?” 玄虚子和袁庭盖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脸上写满难以置信。 “我原也觉得只是误传,现在看来,他们两个之间是不是有什么不为众知的经历?”沛山真人眼睛一眨,她一直颇喜欢吴用,七师弟的这个弟子郁薇她也曾见过,是个好姑娘,两人如果真能走到一起,那倒也是不错。 玄虚子一笑,“师兄,没曾想这俩个小的悄摸摸走到一起,等我那不争气的弟子回来后,一定要要问问他们。” 袁庭盖面色不是很自然,“哼!什么走到一起,郁薇真要和吴用有什么干系,我会不知道?” 玄虚子呵呵一笑,那是开心了,如果吴用真和郁薇走到一起,比和那北海龙女要好不知多少,见七师兄面色不善,顺着他话说道:“是极是极!还是等吴用回来后问一问再说。” 袁庭盖闷声不语。 经此一来,殿内的气氛倒是轻松许多。 白也轻咳一声,“总而言之,吴用突破修为,引起天妒,现今又有可睥睨元婴境界的战力,是一件好事,不过此事干系甚大,恐会遭来魔道、妖道甚至是我等道派的觊觎,大家必须要将此事保密。” 众人神情一肃,纷纷应声。 谷冲英笑道:“也不知道这小子如果真的突破元婴,又会能有如何样的本事。” 沛山真人亦是满含期待,转首问道:“师弟,你真当放心吴用在阵内?” 玄虚子叹道:“不放心又能如何?如我所说,伏龙师叔陪着他,山神子也在,他又有可以比拟元婴的战力,这样的底牌,便是门内也没有几个,除非我们亲自出手,还有什么好担心的。” 这话却是事实,此刻担心已是无用。 白也说道:“不过当然也不能干等着,按照我等四派的计划,接下来将要派第二波弟子入阵,我打算在清剿阴鬼的同时,也将搜寻吴用踪迹列为任务之一。” 梁良瑛面色古怪,“其他三派还同意入阵?” 白也颔首,“当然,此事干系重大,就算发生这样的事情,该行动还是得行动。” “其他三派有弟子愿意响应?”在峨眉,沛山真人丝毫不担心没人愿意入阵,但别派就不一定了。 “当然,四派弟子都是有担当的,甚至摇光山、宝玉三洞四山、南疆、小乐寺几派也有自告奋勇的,”白也一笑,“不少人都是听到要搜寻吴用的踪迹,主动来帮忙的。” 众人动容。 沛山真人叹道:“危难时方见真情,我等道派之间说真情过了,但至少是众志成城,一致对外的。” 白也点头道:“是的,不过这次行动有别于之前,今回入阵,全都是元婴弟子。” 众人一惊。 梁良瑛摸着下巴,“那人数?” “初步定下每派五到十人,多了无用,求精不求多。”白也将手一挥,桌上的茶壶飞起,为众人添茶,“除了我等四派,其余摇光山几派也会派人入阵。” “而且阴景宫毕烈方会全程坐镇阵外,上回吴用他们布置下的阵盘已经起效,如果有转生境界阴鬼动手,他会第一时间得知,入阵救人。” 梁良瑛颔首,“原来如此,那倒是稳妥很多……” 谷冲英看向白也,后者笑道:“师兄,怎么?” “没……”谷冲英摇头,“我只是在好奇,以你的性格,如果吃一次亏,必然要琢磨出门道才肯再次出手,现下这一趟刚结束没有多久,你就开始准备第二波,是不是已经发现了什么?” 沛山真人几个心头一动,二师兄说的的确没错。 白也苦笑,“我哪有什么发现?” 几人不信。 白也摇头道:“的确没什么发现,更没有算到什么,否则吴用被留下,我又怎会那般意外呢?我只能说如今与我们对仗的阴鬼绝非寻常,下棋料敌先机,提前布局,那是棋力差距较大的情况下,现在……我只能走一步看一步,见招拆招。” 谷冲英仍然表示怀疑。 白也笑道:“好了,今日便到这里吧,一刻钟后我还要与其余几派联络事项。”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告辞离去。 …… 玄虚子回到崖下,站在洞口望着天边远方,呢喃道:“师兄,希望你说的没错吧……” 他当然担心吴用,实际上远没有方才看上去那般说的洒脱,早在前一天,得知吴用被留在禁阵内,他就找白师兄聊过了。 当时他的情绪很激动,一直在表达派吴用出去的反对,连带又说了吴用之前遇到的险情与本不该遭遇的难事。 白也则始终都充当听客的角色,默默不语,等他说完,这才用了刚才他在金顶观内说的那一番言语来劝他。 那一番话是正正经经的道理,他一时无言以对,可如此一来,心里的担忧不少,反而更添一份。 白师兄看出他的心思,于是末了又告诉他,吴用其实是此行最大的变数,让他不要担心,难道老师会让自己看重的传承弟子就此陨落? 他继而想到老师当年出神入化的卦算之法,心情倒是安定不少,选择相信一切都是冥冥之中自有注定,但仍然令他思索了一整夜。 “如果吴用是最大的变数,这变数又要体现在哪呢?” 玄虚子面露担忧之色,自己这个弟子从入门至今,围绕着他所发生一切,有些过于沉重啊! …… 第521章 震动 丹升山。 袁庭盖踱步至后山一座静谧洞府门前,叩响石门,然后负手转身,观瞧洞府周围景致,只见鸟语花香,各种灵草、药花争相开放,一副世外桃源的景色。 他默默点头,心道:‘我这徒儿修炼上进,药理功课倒也没落下,这几株灵草便培育得很好。’ “师尊?您来了?徒儿尚在修炼,这会儿不便出关,万望勿怪。”郁薇略显空灵的声音从洞府中飘出来。 袁庭盖摸着胡须笑道:“你这孩子,刚从外边回来,就开始闭关?也需劳逸结合呀!” 郁薇却叹道:“此行外出,弟子深感自我不足,如若弟子实力够强,一些事情或许能够避免,是以回来趁着还有感悟,鞭策自己修炼,唯恐此后又有所懈怠。” “放心吧,为师相信你是不会懈怠的,”袁庭盖摇头苦笑,“你已经足够努力,何需用外力再来鞭策自己?为师过来人,告诉你,劳逸结合,张弛有度,这才是紧要,人就和皮筋一样,一直绷紧,会断的。” “是,弟子受教……师父可是有事找弟子?弟子这便出关,咱们里边说话。”郁薇告罪,便要将石门开启。 “无妨,就这么说话好了,为师话虽如此,可看你用功还是感到欣慰,不想多打搅你,”袁庭盖摆手,“只是刚刚去了金顶观一趟,听你白师伯说些你等此去小极北的经过,想想凶险呐!是以过来看看你的情况。” 郁薇强压着急切的心情,问道:“还可能有一部分弟子留在阵中,门中可有任何营救的对策?” 袁庭盖听出他话里的担忧,意味深长说道:“你关心的是吴用吧?” 石门后的声音没有马上回答,过了好一会,才淡声说道:“吴师弟为救我等留下断后,我当然是关心他安危的,另外还有不少弟子失踪,恐怕凶多吉少,但也不能完全排除他们还活着,只是没有按时赶到玄通山外,如果门中接下来有营救对策,弟子当然想要知道。” 袁庭盖心里咯噔一声,他清楚自己座下这个三弟子的性子,哪里还能不知道她这般反应,这般说话,分明是“欲盖弥彰”? 他心下苦笑,看样子两人当真有什么不为人知的过往…… 他把郁薇带回门中,一直都是当半个徒弟半个女儿对待的,此刻心情难免五味杂陈,可转念一想,女大不中留,郁薇除非执意单身,否则将来必会有相许托一生之人。那吴用是峨眉弟子,又是他八师弟的宝贝徒儿,还是老师所看重的人,自身修为、实力都十分出众,就连品貌也是难得,有什么不好?不比派外乱七八糟的家伙更合适?而且,就算两人喜结伴侣,不还是在峨眉? 这么一想,袁庭盖顿时没有了顾虑, 他笑呵呵道:“你说是就是吧,你白师伯和我与你几位师伯师叔讨论了有关小极北之事的对策,接下来马上就要安排第二波弟子入阵,不过这次……” “什么!?”郁薇含带喜悦的声音传出石门,“掌教师伯这般快就开始安排第二批弟子入阵了?那弟子是否也可以再随前去?” 袁庭盖哭笑不得,“你还要入阵去做什么?救吴用?” 郁薇含糊说道:“弟子不是说了……” “我知道,我知道,吴用为护你们离开,主动断后,如果能够救人,你肯定要试试,哦,不只是吴用,为师曲解你的意思了,或许还有别的一些没来得及感到玄通山的弟子。”袁庭盖揉着太阳穴,脸色有些无奈。 “是……这个理,难道师父您不这么认为?”郁薇的声音有些没有底气。 袁庭盖忍不住问道:“徒儿,你与吴用之间究竟发生了什么?尤记得之前你未突破元婴时候还不是这样,怎么一下子……” 洞府内没有立马回应,片刻之后,郁薇的声音才传出来,“师父,没什么,就是在小极北时我们有过协同合作……” 袁庭盖轻叹一气,“徒儿,你知道为师问的不是这件事情,我听你白师伯和八师叔说,你有帮吴用修炼突破?他似乎一身修四法,战力能够突破金丹和元婴之间的界限?究竟怎一么回事?” 郁薇沉默良久,说道:“那是巧合,我与吴用第一次见面在试剑山脉内,那会儿弟子在参悟突破之法,因为心中执念,险些酿成大错,是吴用与伏龙师叔祖机缘巧合下救了我,我才不致进入死局。” “伏龙师叔也在?”袁庭盖一惊,“你之前怎没与我说起过这件事情?如此凶险……” 郁薇叹道:“师父平日已经足够操劳,弟子突破遇到些微难题又怎好再麻烦师父您呢?况且当时已经解决,我便没有告诉给您。” 袁庭盖又是心疼又是欣慰,“你这孩子……当年的事情真真影响你,你切记,不要只顾着别人的感受,更多的要为自己考虑。” “是……”听到“当年之事”,郁薇语气明显低落。 袁庭盖立马揭过这一篇,问道:“那帮助吴用修炼又是怎么一回事?” 郁薇停顿片刻,说道:“那也是机缘巧合……” 说着,就将吴用突破的经过大体道来,末了又提醒道:“师父,吴用斗战之能可以突破金丹与元婴的界限,这点您千万不要宣扬开。” “你这孩子……我怎会不知这干系重大?”袁庭盖听罢,张大着嘴巴不知该说什么,想到了自己这个弟子的苦命,只能摇头。 郁薇出生自一座世外桃源,村庄内的村民和睦相处,大家守望相助,彼此信任,与亲人无异,郁薇更是因为面眉可爱与自小救出奇的乖巧懂事,被村庄内所有人宠爱着。 随着日渐长大,郁薇如同绽放的花朵,愈发精致灵动,貌美到十里八乡都有名。 附近村落的媒婆想上门为她说媒,郁薇父母考虑到郁薇也快要适龄,遂同意了此事。 媒婆请人画了一张她的肖像,那画师水平潦草,画技乏善可陈,可即便如此,仅仅只是带着这一张笔墨画像,就让所有见过的男子自惭形秽,望而退却。 郁薇的父母心愁,可也没有办法,问郁薇有无相中的男子,却也总是被她一笑了过,只得不了了之,日子过着过着,郁薇便成了十八岁的“大龄”闺女。 若只是这般也倒好了,烦恼的只是家常琐碎,谁曾想后来发生了一件大事——不知是哪里来的一伙流匪闯进这座宁静的村落,烧杀抢掠,无恶不作。 郁薇当时在家中洗衣做饭,等候一早出农活的父母归家,谁曾想撞见一名闯进来的流匪,这家伙见了郁薇,登时两眼放光扑了上来,要对她不轨。 郁薇拿起菜刀反抗,可毕竟只是一名弱女子,仅仅只是划伤流匪的手臂,这反而激起了流匪的凶险,她被一把拍掉菜刀,逼到了角落中。万难之际,一支锄头从后方扫来,略带锈迹的锄头捅穿流匪的脑袋,将他钉在了墙上,救了郁薇。 原来是隔壁一位叔父知道郁薇一人在家,如无保护,以她的样貌势必要惨遭非人的折磨,遂抄起锄头过来救人。 这位叔父没有带郁薇离开房屋,而是将她带到了后院的地窖,将她锁了进去。 郁薇不敢独自一人待在这里,想去找父母。 这叔父厉声问她,是想出去被人糟蹋至死,还是在这里闷死饿死? 然后在郁薇愣怔的时候,将她推进地窖,丢了一葫芦水以及些许干粮下去,就将地窖大盖锁上,然后打翻干料草,将地窖遮掩藏好。 瑟缩在地窖的郁薇透过窖门与杂草看到外头流匪经过,拿刀抵着叔父的胸口,问他村里有没有一个十分貌美的姑娘。 她这才得知,原来这些流匪已经洗劫了北面的一个村落,正是从那里得知这户村庄有一个比若天仙的郁姓女子,这才循着找来。 叔父没有回答。 郁薇得知居然是找自己来的,连忙躲到了地窖深处,埋头在膝间不起。 等外头的哭喊与疯狂的叫笑消失后,她才战战兢兢爬出地窖,那位叔父已经被一刀劈成两半,就在自家后院的门口,而原本安宁静谧的村庄也已变成尸山血海的炼狱,血液、碎石、内脏、白骨漫地俱是。 在这之后,袁庭盖途径于此,将失神的郁薇带回峨眉。 或许正是因此缘故,郁薇自到峨眉,便头戴纱罩,一身穿黑,将自己的姿容遮藏起来,极少露外,几乎就没有人见过她的全貌。 袁庭盖一想到这点就心痛,多好的女孩儿,却变得这般沉默寡言,别说和门中的男弟子有交流,就是和门中的师姐师妹也没认识几个,终日将自己闷在洞府里修炼。 不过这么一想,郁薇能够关心吴用,似乎也是一件好事? 袁庭盖心里那点芥蒂顿时烟消云散,柔声说道:“徒儿,你若对吴用有意,可以告诉为师,为师去和你八师叔谈谈。” “师父……!”郁薇的语气略带羞恼。 “那吴用是个好苗子,不仅你师叔师伯们看好,就连你师祖他老人家也中意,这不是把随身佩剑都相授了?你若有意,一定和师父说,这小子……否则将来守不住,之前不是说北海龙女都险些和他结为道侣?”袁庭盖语重心长说道。 “那个敖敏?”郁薇声音高了几分。 “我不知道她叫什么,哈!”袁庭盖放声一笑。 郁薇听出这笑意里带着些许莫名的意味,不禁羞恼,“师父!” “咳……咳咳!”袁庭盖弯腰,握拳在嘴前咳嗽了几声,面色一正,说道:“总而言之,你若真有想法,一定早点和为师说。” 郁薇沉默半晌,说道:“师父,掌教师伯已经确定了第二次前往小极北的人选?” 袁庭盖摇头,“刚才才说起这件事,我估计还没有确定,怎么,你真的想再去?” 他也不拿吴用调笑自己这个弟子了,省得适得其反。 郁薇简简单单说道:“嗯。” 袁庭盖沉吟道:“既如此……我去和你白师伯说一声,不过切记,你要注意安全,此次入阵的凶险绝对超过第一次,咱们这般去的也都是元婴弟子。” “弟子省得。”郁薇郑重应声。 袁庭盖点头,“待会我送一些疗养丹药过来,一些你用,一些带着,进阵后搜寻吴用的踪迹,保不定他有受伤。” “好,多谢恩师。”郁薇乖巧道。 “你自修炼,我不来吵你。”袁庭盖挥手,转身离去。 他离开丹升山,瞧了眼后山放心,叹道:“女大不中留啊……” 随即纵起遁光,前往金顶观。 …… 四派于小极北遇挫已经传遍天下,原以为这件事情暂时告一段落,不曾想九大派又复放出话来,准备第二次入阵。 各大派的附属势力战战兢兢,这一行已经牺牲了不少弟子,再要来一次,他们是勉强能接受,可这样什么时候是个头?难道需要一直派弟子前往法阵内,拿命填吗? 好在不久之后,峨眉、寒潭等派联合发出公告,告知天下各派,这一趟只需要他们九家入阵即可,这才平息了不少不和谐的声音。 但还是有人好奇,想知道九大派到底打算如何处理小极北现今面临的问题,尤其是小极北当地的道派,虽然法阵已经不再扩散,但这就像个定时炸弹在他们头上,随时可能爆炸,究竟会不会影响到他们。 对此,阴景宫也终于不再对外隐瞒,透露是阴鬼在作祟,但这是一批有别于本部州陆的阴鬼,极可能来自于另一个世界,具体目的不得而知。 这番论调可谓一石惊起千层浪,众人纷纷猜测,究竟这所谓的世界,是一处无人知晓、无人发现的地区,还是说冥界、鬼界乃至传说中的炼狱? 不少人被好奇心驱使前往小极北一探究竟,阴鬼更是疯狂涌向小极北,颇有朝圣之意,一时间天下动荡。 …… 第522章 刀尖走险 青石殿,吴用盘膝而坐,凝神呼吐。 周围阴鬼围着他打转,如同一阵黑色的旋风,时不时冒出一两头张牙舞爪的来,但却不敢过于接近,更没有发出过大的声响,似乎是生怕打扰了吴用。 吴用缓缓控制呼吸,将周围的阴气吸附入体,运行《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将阴气徐徐炼化。 之前有啸灵影在,他可以肆无忌惮吞服阴气,可现在啸灵影陷入沉睡,处在突破的边缘,不得利用,便只能靠他自己。故而他的动作非常小心,这圣染空林内的阴气极其浓郁,生怕吸引过量,导致体内难以消化,引发一系列的问题。 【这修炼到猴年马月去?】 【这就慢了,你的耐性呢!?】 邯鼓破口大骂,事实上,所谓的“慢”也只是和之前吴用修炼的时候相比,现在的修炼速度如果说出去,只怕还是能将一堆人惊到掉下巴,属实是坐惯了八百里加急的快马往返京都,现在出门坐个马车到郊外都嫌慢。 吴用心也清楚,尤其是这里的阴气无比精纯,根本不需要淬炼,他按部就班吸收即可,也就是发个牢骚,紧接着专心修炼。 一周天……两周天……三周天……《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也不知运行多少轮回,吴用忽然感觉到身体有一丝不适。 这并非单纯不舒服的不适,而像是……他很难形容,就是感觉身体里很涨,尤其是经络与穴窍,打了气一样滞胀,并且随着他持续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股胀意还在持续增强。 【莫非是阴气过于旺盛,消化吸收不了?伏龙老东西,你看得出来什么问题?】邯鼓疑惑,一边叫吴用运转功法得速度慢些。 伏龙剑沉吟道:【我与鬼道功法不甚了解,看不出门道,但我见吴用体内阴气充沛,不像是有什么问题……】 邯鼓十分严肃地说道:【我清楚部分鬼道功法突破褪死会有怎样的动静,但吴用这情况少见,我看先停下来吧。】 吴用担心自己会爆体而亡,立马停下修炼,睁眼问道:“我修炼多久了?” 【不久,半日多的功夫,你感觉如何?】邯鼓观察吴用的身体,却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吴用瞧了眼自己身上,默默感受身体变化,除了祖窍内的灵力更加充沛些许,其他并没有任何的变化。 【奇怪……或许是状态不对,你休息片刻,然后再继续试试。可惜……这《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来历不明,若果有前人经验能够借鉴就好了。】邯鼓想不通这般变化的原因。 吴用点点头,稍加调整,没有过多休息,立马投入到第二轮修炼之中。 可奇怪的事情发生了,依旧是和之前一样,随着吸收阴气的数目变多,那股滞胀的感觉再一次充斥经络穴窍内,并且可以说比之前更难受,那种要将身体撑破的感觉再不能更真切。 【先停下!】邯鼓连忙叫停,心疑不定。 吴用也没有干等他的建议,停下修炼后立马开始回顾《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讲要,然而一无所获,讲义中没有提及现在会出现的情况,他甚至怀疑会不会和啸灵影的变化有关,马上将相关的内容也重新研读了一遍,但依然没有任何头绪。 【你说……会不会是因为我是人类,所以不适合修炼鬼道功法的缘故?】吴用只想到这一可能。 【不会,如果你不适合修炼这一法门,那么在你开始修炼前你就会知道,像是经络不对,穴窍多一个少一个……毕竟行气的线路就在那里,是你初次接触就能清楚的,能不能练,第一天你就可以清楚。】邯鼓刘妈派出了这一可能。 吴用眉头一挑:【那就是说我可以修炼,并且功法上也没有写会出现这样的问题,更没有在可能会遇到的危险里有所提示,我是不是可以认为,这一切都是正常的?就是会遇到这样的问题?实际上……只要按部就班修炼下去即可?】 邯鼓犹豫道:【话是这样说没错……可你这们功法一看便知来历不简单,似一些流传久远的高阶功法,许多时候修炼会有口口相传的关要,万一是这其中的问题……伏龙,你倒是也说句话啊!】 伏龙剑十分谨慎地说道:【这方面我不甚清楚,就不发表意见了,但一般出现这样的情况,最好还是先暂缓修炼。】 【那离开这里,出去找地方,寻找脱身之计?】那就意味着闯进这里没有任何的价值,并且《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还发现有问题,吴用闷声说道。 邯鼓也是无奈:【这是最稳妥的办法。】 吴用皱眉不语,片刻之后,斩钉截铁道:【还是留下来再试一次,我总觉得应该修炼下去试试。】 邯鼓劝道:【最好别要,谁知道会发生什么,你不要贪功冒进……】 吴用打断道:【我心里有一种感觉,说不上来,感觉我应该要修炼下去。】 邯鼓没声音了,好一会才说道:【你确定?】 吴用重重点头。 【那好,你试一试,但切记,如果遇到任何危险,一切以保全性命为先,记得,你和我是一体同命的。】邯鼓郑重提醒。 吴用点头,二话不说,重新坐定,进入到修炼的状态之中。 阴气在周边缭绕,徐徐引入他的体内,不多时,那一股滞胀的感觉再度充斥他的经络与穴窍,并且明显比之前更为明显。 吴用沉下心来应对,尽可能调理体内的阴气,这令他好受一时,可这圣染空林内的阴气实在太过庞大了,他的调理根本赶不上吸收的速度,并且也有一个极限,没过多时,他体内的阴气已经充斥到一个可怕的地步。 【吴用,停下吧!的确有某些我们所不知道的情况,容我考虑考虑,稳妥一些。】邯鼓想不通为什么,深吸一气说道。 可吴用依旧不为所动,继续吸收阴气。 邯鼓心头一震,喝道:【吴用!停下!再吸收阴气,你的身体会受不了的!】 吴用却仿佛置若罔闻,不管不顾,只是闷头吸收阴气。 【吴用!该死的!】邯鼓骂了一句,心想这小子别是遇到了什么问题,听不见他的说话? 一想到这一可能性,邯鼓心情一紧,吴用要出了什么意外…… 他立马就要动作,甚至在这时候忘了什么“一体同命”的话,只认为吴用可能陷入危险,需要帮忙。 可就在这时—— 伏龙剑叫住了他:【等等。】 邯鼓哪里等得及?开始尝试占据吴用的身体,强行中断修炼。【你看看边上!】伏龙剑厉声阻断他。 邯鼓这才醒神,只见周围的阴鬼居然开始围绕着吴用狂转,有的发出狂笑,有的兴奋地来去飞游,还有的更是跪伏在地拜倒,犹如在跪拜君王。 邯鼓愕然,不知所谓。 【你和吴用一直关注着修炼状况,所以没有注意周边情况,我却一直在警戒,以防出现什么意外。】 【不过意外倒是没有发现,但从刚才起,我就发现,每当吴用修炼到体内阴气充盈难消的时候,这些阴鬼都会变得异常激动,前两次尚好,这一次吴用坚持吸收阴气,这些阴鬼都跟疯了一样,也不知道是为什么。】 伏龙剑认为这之间必然有关系。 邯鼓这时候也镇定下来,因为他发现吴用虽然还在吸收阴气,虽然体内滞胀,但并没有出现爆体而亡的倾向,显然吴用的身体似乎能够承受远超预料的巨量阴气。 【可是为什么这些阴鬼会有这样的表现?】 …… 同一时间,罗山底层。 山巅上,一头阴鬼轻轻叩响大门。 “又怎么了?” 五灵一脸不耐烦,这才安生没多久,又有底下负责祭祀的家伙来打搅他。 负责汇报的阴鬼一进洞府,立马双足跪地,两手拜倒,咚咚磕头,“特……特使……不知道为什么,祭魂们又开始异动,兴奋的什么也似,比之前还要厉害几分!” 五灵面色一沉,圣染空林又出问题?难道说是那个吴用? 他二话不说,立马冲出洞府,自山崖上俯视而下。 只见圣染空林内,数不胜数的祭魂在滚滚灰黑色的阴气之中啸叫,漫空飞游,相较于之前明显更为躁乱。 五灵掐动诀目,真切感受到这些祭魂是真的在兴奋,而且是那种无以复加的兴奋,和之前的感觉一样,是狂热,是虔诚,就像……圣染空林中圣祖亲临一样。 ‘难道真的是圣祖的关系?’ 他回头瞧了眼南面天空之上,越想越觉得可能,此处圣地归属于那位新晋圣祖,此处的祭魂也理所当然属于这位圣祖,能够引起祭魂如此激烈反应的,似乎也应该就是这位圣祖? 五灵越想越觉得可能,手指一样的脑袋一指圣染空林的迹象,放声喊道:“都记录好了!这是圣地即将完成祭祀的反应!必须如实记录,将来呈贡圣祖!” 负责回报的阴鬼面露喜色,连忙应声,他就怕是祭祀出了问题。一旦祭祀成功,它能够获得丰厚的奖赏,可假如失败,是要承担株连部族的后果,听见祭祀真真是要完成,他无比兴奋,屁颠屁颠飞下山崖。 五灵观察圣染空林一阵子,见再无其他异状,回身进了洞府。 “明日祭仪殿内便会派来监察使,这里的事情可以先放一放,我须好好准备准备……” …… 吴用能够清晰感应到外界的动静,邯鼓的喝话,伏龙师叔祖的发现,他一清二楚,包括周围阴鬼的变化他也感应的清清楚楚。 ‘为何这些阴鬼……不阴魂?如此欢呼雀跃?’ 他这一想,心神分散,阴气立马出现溢散的迹象,吓得他连忙收拢心神。 阴气蜂拥入体,吴用专心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尽力压制体内充斥的阴气,可尽管他的身体能够容纳远超他所想的阴气,但终究有一个头。 “唔……” 吴用眉头忽然抽动,喉咙里发出一声咳嗽,体内阴气一阵紊动。 邯鼓一惊,连忙道:【吴用!你已经撑到极限,速速退出修炼!】 吴用没有反应,继续运转功法,这一趟周天下来,阴气在充斥他的四肢百骸,浑身皮肤血红,彻底处于滞胀的边缘,随时可能胀破皮肤,裂体而出。 邯鼓再难干看,再一次准备上身吴用。 就在这时候,吴用的声音在心间响起:【邯鼓,等等,让我再试试,我总觉得……我应该要继续炼化这些引起,再等等……】 邯鼓喝道:【再等等你就要爆体而亡了!】 吴用不再说话,只顾自己专心运转功法,炼化阴气。 【该死的……】邯鼓决定动手阻止他“自杀”,便即准备上身。 【山神子,听吴用的!】伏龙剑连忙叫住他。 邯鼓怒道:【老龙!他乱来,连你也看不清楚吗?!】 伏龙剑显化而出,面色严正:“是你修炼还是他修炼?吴用心有此感,绝非空穴来风,而且你看周围的这些阴魂!” 邯鼓查看四周。 “从刚才起,吴用越是修炼,这些阴魂就越是疯狂,但不是要害他的样子,反而让我感觉有一丝期待与畏惧,我猜和他修炼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有关。” 伏龙剑一指周边的阴鬼。 邯鼓闷声道:【老龙,你说的或许有几分道理,但你得知道事关紧要,如果吴用因此而受伤,或者出现什么不可逆的情况……以他的天资与本事,你不觉得可惜?你愿意冒险?】 “怎么不担心呢?”伏龙剑摇头,“我知你关心他,但有些事情还是顺其自然为妙。如若现在是在修炼《西升灵虚真一书》,那我是一句话也不会说,你说如何就如何,绝无二言,但既然是一门咱们都不清楚的功法,吴用自我的感受最为重要,不是吗?你成为妖灵前,以妖身修炼,不就是最讲究心随意动,回归原始?” …… 第523章 突破 “哼!谁在关心他?只是这小子要若出问题,连我也难以幸免,我才要提醒他!”邯鼓闷声说道。 吴用与他一体同命,更是心神相连,能够清楚感应到他的心绪,明知他这般说话还是因为担心自己,根本不是他口中那样冷酷无情,于是默默说道:【多谢!】 【啊呀……好烦!】邯鼓心思被看透,一点借口都用不得,气得简直要抓耳挠腮。 伏龙剑笑道:“吴用,专心修炼,好好应付体内的变化,其他有我和山神子看着。” 吴用再在心里谢过,然后便重新收拢心神,全力炼化阴气,将之吸收炼化后,安存与体内的每一个角落,可这般终究有一个尽头…… 嗤! 眉心祖窍位置的皮肤先行裂开一个细口,一丝血液混合着阴气喷出,然后是眼、耳、口、鼻五官,然后是全身的皮肤。 【吴用!】邯鼓厉喝,可还是强行忍住动手的冲动,因为他发现吴用尽管承受着莫大的痛苦,可精神仍然清醒。 有了破漏的口子,阴气不再在他体内维持平衡,大量的阴气入体,重新炼化,可立马就随着血液一道喷出伤口。 邯鼓目眦欲裂。 伏龙剑沉声道:“等等!不要轻举妄动!” 只见周围的阴鬼见到这一幕疯狂叫啸,在吴用周边游动,宛若一道黑色龙卷风,同一时间,罗山底层的祭祀场内,所有阴鬼不约而同放下了手上的铡刀,一脸惊异地看着圣染空林内的异动。 呼……呼……呼……祭魂们被四处游荡,黑色的龙卷风内时不时冒出一头阴鬼呜呼咆哮,兴奋之情溢于言表。 “又怎么了!” 五灵简直想一巴掌拍死这个负责祭祀的家伙,这又才安生多久?他正准备应付祭仪殿的问话啊! 当即一步冲出石门外,形如蚯蚓的手指卷住他的脖颈,可是下一刻他马上就看到了远空圣染空林的异常。 他松开手,眉头紧蹙,心中不知怎么生出一丝不安。 以他的修为,许多时候异样的感觉并非空穴来风,定是有所引照。 这令他愈发烦躁。 ‘难道和圣祖没有关系,而是吴用?’ 五灵这般想着,忽然瞧见这道阴气龙卷风中一震,似乎圣地内蓦来了一股气浪,震动四方。 一瞬间的功夫,他瞧见圣染空林深处的通道内隐约闪过一个被血色笼罩的身影,不禁面露骇然之色。 ‘吴用!?’ 那一闪而过的分明是个人类,看样子就是吴用,他难道没有死? 五灵脸色无比难看,试着再看,却发现阴气已经重新汇聚成龙卷风,根本看不清楚其中景貌。 ‘吴用还活着!?’ ‘不可能!绝对不是他!他不可能在圣地之内存活!’ ‘刚才的一定是错觉,听说圣染空林内有时会出现类似沙海蜃境的景色,说不定是之前吴用支撑不住,全力抵抗圣地染化的留影。’ ‘对!没错!一定是的,刚才他浑身是血,绝对是的!’ 五灵觉得这是唯一的可能,吴用进入圣地,因为抵挡不住染化,所以才盘膝坐定,全力抵抗圣地的浸染,所以才浑身是血。 但为何圣地内会有这般动静? 五灵想不通,只能归咎于圣地从未进过人类,因而引发的如此异动。 ‘就希望到时候殿内不要发现异常了……’ 三番五次被打断,他也没心情在洞府内坐着了,索性等在山巅,关注着圣地的变化。 …… 吴用持续炼化阴气,越来越多的阴气混合着血液喷薄而出,转眼间就将他笼罩在血雾之内。 邯鼓实在是看不下去,准备出手,可忽然间,吴用体内爆发出一股巨大的气浪,以他所坐的位置为中心,荡出一圈环形的气浪。 轰! 周围三十丈内的阴魂被波及,瞬间被消化成精纯的阴气,然后又汇聚在一起,尽数流入吴用的体内。 邯鼓与伏龙剑俱是一惊,两人发现这股巨量的阴气入体,吴用体表的皮肤犹如呼吸一般起伏,以十分稳定的频率喷薄出一蓬一蓬的血雾。 这些血雾一喷出体外,萦绕在吴用的周围立马开始凝固,变成一面薄薄的壳体,一个巨大的卵壳遽然间形成! 【这……】 邯鼓已是语塞。 伏龙剑飞身而出,满脸震惊。 这一层卵壳将吴用包裹在内,壳体越来越厚,光线逐渐黯淡,不过依稀看是能看到外头的情况,只见无数的阴鬼扑了上来,并非啃噬,而是贴附在卵壳的表面,一经接触,立马化散成阴气。 而在卵壳内部,血雾仍然不断在从吴用体内喷出,但明显在减弱,并且是一股一股的,一经与卵壳内壁触碰,紧接着就固化成一根根的放射状……形似血管的肌体通道? 不仅如此,卵壳的表面也变得起伏不定,出现了细密的血管,宛若一个鸡子。 邯鼓不禁骂了一句:【这门功法真的邪门!】 很明显,吴用的坚持是对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出现如此大动静的变化,分明就是到了突破的关要,可不得不说的是,这门功法真的有些古怪。 伏龙剑松出一口气:【炼化阴鬼修炼,没任何问题,你难道还心软了?】 邯鼓骂道:【我心软个屁!阴鬼的死活与我有什么干系!哼!现在我知道吴氏的消亡必然与阴鬼有关系,吴用就是将这些鬼东西全都生吞活剥了我都举双手赞成!】 伏龙剑呵呵一笑:【山神子和衡闾吴氏果然关系不一般。】 【哼!】到了这时候,邯鼓也懒得“狡辩”了。【我那是和吴通真有些交情。】 伏龙剑看着这一支卵壳,好奇道:【接下来会如何?】 【不知道,但看样子是要吸取这里的阴气来突破,这小子这门功法就是以法力深厚著称,突破褪死……不知道要吸收多久了。】邯鼓的声音明显轻松许多。 伏龙剑颔首:【等着吧。】 …… 吴用处于一种朦胧混沌的状态中,他隐约感觉得到自己的变化,巨大的卵壳包裹着自己,身体被桎梏,灵力流动离开身体,沿着形似血管的肌体通道流转卵壳,将附着在卵壳表面的阴鬼所化成的阴气尽数带走,然后再次回到体内。 这一番下来,一个周天的灵力流转远比他之前体内的要长,可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一趟下来所能聚拢的阴气到了一个海量的地步。 巨量的阴气入体,但这次没有出现先前的滞胀感,阴气炼化为自身成灵力,安然附着与他祖窍内的灵力气旋。 随着灵力的增强,气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大,吴用的气势节节攀升,忽然——他感应到祖窍内传来一丝动静。 ‘这是……啸灵影!?’ 之前一直陷入沉睡的啸灵影居然在这一刻出现,化成一道黑色的阴影,一头纵入他的灵力气旋之内。 轰! 巨大的吸力传出,海量的灵力导入体内,卵壳出现犹如心跳一般的震动,并且一会儿明亮,一会儿黯淡,宛若活物。 却是因为他炼化阴气的速度太快,一瞬间将吸附在卵壳表面的阴鬼炼化,故而出现了一瞬的光亮,紧接着后续的阴鬼扑上来,所以又变成了黑暗。 邯鼓一惊:【这炼化阴气的速度……】 伏龙剑面色凝重:“此门功法来历绝不简单,突破的过程与我等所知截然不同,我从未听过哪种功法能够亦如此速度吸收阴气,便是洲陆上几种有名的吸化别人法力的功法也没有这般威力,你们当时究竟如何得到这门功法的?” 邯鼓亦是唏嘘:【沉入玄通山底,这门功法便出现在吴用的脑袋中,还有一个声音引诱着他去修炼,具体来历不得而知。】 伏龙剑叹道:“这门功法必然和吴用莫名的关缘,否则绝无可能落到他手中,几乎和《西升灵虚真一书》一样与他契合。” 【谁说不是呢?】 邯鼓早就也有这种感觉,《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来历莫名其妙,在当时是不得已而学,可没想到学了以后十分契合吴用,吴用在这门功法上的理解简直像是天生自带,譬如方才坚持炼化阴气的直觉。 要非是邯鼓知道衡闾吴氏绝对没有收藏这样的一门功法,他几乎要以为是吴氏祖传给弟子的鬼道功法了。 …… 吴用默默炼化阴气,祖窍内的灵力气旋在啸灵影的加持下疯狂吸收阴气。 不知道多少个周天循走,气旋充斥祖窍,正当准备继续下一周天的时候,忽然他的脑袋里出现了一句口诀。 “解衣去冠,持节上云中;蝉蜕蛇退,弃旧入青冥……” 吴用心神恍惚,这一段口诀是他第一次见,并未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内见到过,哪里来的? 他知道古往的部分功法有口口相传的密要,因而很多先真遗址流出的功法虽然威力巨大,但并没有多少人会去主修,只有流传下来完整传承的功法,会以一些特定的方式传下密要,才能够顺利修炼,发挥其威力。 难道这《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也是此类功法之一? 吴用在心中暗奇,这口诀已是一遍念罢,第二遍重新开始,明明语速和前一遍一致,但不知为何就是给人以催促的感觉。 这让他想起了多年前第一次下到玄通山内,那个催促他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声音? 好像是同一个人? 还是“人”? 这时候没有犹豫的必要,吴用当即跟着这个声音默念口诀。 “解衣去冠,持节上云中;蝉蜕蛇退,弃旧入青冥……” 随着这段口诀的念出,吴用蓦地发现一股汹涌的饥饿感在他的胸腔中酝酿。 “这!” 吴用大惊,这饥饿感并不陌生,在他还没有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时就有过,曾经令他无比饥饿,仿佛永远吃不饱一样。 可这已经许久没有出现过,为什么今天会再一次出现? 他忽然想到自己是在突破《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顿时将二者联系在一起,惊呼道:【难道我那种离奇的饥饿感和这门鬼道功法有关!?】 邯鼓一样惊疑不定:【可我记得……你的饥饿感出现远远早在你学会《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之前啊!】 他记得很清楚,吴用早在修炼振鬼道功法前,这离奇的饥饿感就时不时出现,而这门功法是他在玄通山内修炼而成的,要说两者间有不为所知的联系,前后相差了数年,怎么可能? 不予吴用深入思考,巨大的饥饿感已经充斥他胸膛,令他下意识的大口喘息。 这一动,整个壳卵都为之一振,比之前更为强大的吸附力出现,将外围的阴鬼炼化,全数吸收入体。 壳卵犹如心脏一般随着吴用的呼吸跳动,每一动,就将海量的阴气输送进入吴用的体内,吴用的气势以一往无前之势开始疯狂攀升。 同时,随着他的剧烈吞噬,整个壳卵开始出现松动,表面出现一道道的裂纹,跟着阴气一起往吴用所在的位置收缩。 邯鼓沉声道:【到最后关头了。】 伏龙剑郑重点头,事实上,吴用此刻的气息已然达到了褪死境界,但并未彻底稳定下来,按照惯例,只需最后的步骤便能完成突破。 通常来说,这是最重要,也是最难的一步。 两人紧密关注吴用的状态。 忽然,吴用气息忽然消失,仿佛消亡身死,两人大惊,但下一刻,吴用的身体传出一股剧烈的吸力,像是一个将湖水吸入其中的湖底深洞,卵壳内那一根根血脉肌体管道破裂,壳体也开始崩塌。 这些血肉肌体落地并未消散,而是涣散成晶晶点点的光点,如若细观,便可发现这些其实也是阴气,但却是高纯度的结晶,它们吸附在吴用那早已破碎的体表,散发出耀眼的光芒,只是几个呼吸后,光芒散淡,吴用赤身盘坐,身上破裂的皮肤已然恢复如初,散发着隐隐宝光。 他猛然睁眼,祖窍中轰隆一声雷响,起伏不定的灵力气旋徐徐收拢,真真正正突破守明境,步入褪死境! …… 第524章 妖灵血玉?! 褪死境,顾名思义,褪去一身死气。 阴鬼在突破此境后,便会褪去一身老旧皮囊,以往最惧怕正大激烈的法术神通,或是火焰阳光,自此以后对他们的威胁大减。不少血脉不凡的阴鬼在突破此境后,甚至能够做到完全不惧怕光火,可谓是质变。 【你这功法实在不一般,就我所知,寻常阴鬼突破此境,虽说是“褪去老旧皮囊”,但并非是字面上的意思,可你倒好……】邯鼓啧啧称奇。 吴用修炼时候,先是灵力混合着血液挣裂皮肤,鲜血淋漓,浑身上下没有一寸完好的皮肤。这些喷薄的血液凝结成卵壳,然后构成了一根根的类似血管的肌体组织,疯狂吸取圣染空林的阴气。 正是凭借这种方式,吴用在极短的时间内炼化了海量的阴气,化为己用,期间甚至出现了一瞬间彻彻底底的断绝生机,之后以卵壳、肌体组织重新构建了自己的皮肤,犹如人解衣冠,蝉蛇蜕皮,褪去一身古旧,转越新生。 相比之下,许多阴鬼在突破褪死时,更多的是象征意义,比如舍弃部分本体、法力,或者一些有碍于修炼的观念想法,多是采取顿悟的形式,极少像吴用修炼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般,切身而行。 伏龙剑亦是感叹:“确实不一般,这门功法让我想起前古时代的一些道法神通,纯粹极致,所谓的古道做派,这门功法……当真是毫无征兆出现在他脑袋里的?可这如何解释你脑袋里会有功法所未记述的密要?” 方才的密要口诀分明就是突破口诀,要说机缘巧合下获得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门功法还说得过去,毕竟行走于山野乡林,偶然寻找到几门来历不明的功法不算什么新奇的事儿,可获得如此完整传承的功法就少见了,怎么可能神不知鬼不觉的? 吴用细细回忆当年得到这门功法的过程,摇头道:“不清楚,当时我一沉入玄通山深处,这门功法就出现在我的脑海里,没有任何端倪……” 邯鼓也道:【就是没有任何的迹象才奇怪,我可是当时在坐镇的,这功法的出现……说实话,就像刻印他的脑袋里一样,只是到了玄通山内,这功法才显化于他的脑海中。】 伏龙剑眼神微眯,说道:“鬼道功法,又是到了玄通山内才显化,现在玄通山内又有这么个圣染空林,你们就没有想过这之间有什么联系?” 邯鼓嘿然一笑:【怎么没想过,但你怎么排除和衡闾吴氏族地没有关系?吴用在外头没事,一回到小极北,一回到吴氏族地,就出现了这门功法?】 伏龙剑摸着胡须道:“似乎也有道理。” 吴用心头一动,“有无可能……和这两者都有关系?” 伏龙剑与邯鼓俱是一愣,别说,还真有可能。这一妖一灵同时想起来,两人提出的论点之间还有联系——衡闾吴氏的灭族与阴鬼极可能有着难以说清的关系。 吴用站起身,默默感受体内暴涨的修为,说道:“我们也该离开这里了。” 他回头看向通道外侧的罗山,那里一片骚乱,执行祭祀的阴鬼纷纷将铡刀丢在地上,对着通道跪拜不止,被充作祭品的阴鬼双手合抱,满脸虔诚的祷告,一些已经躺上祭台的阴鬼翻滚摔到地上,磕头不止。 【你引起的骚乱不小。】邯鼓玩味说道。 吴用耸耸肩。 许是他突破吸收了巨量的阴气,圣染空林内的阴气明显稀薄不少,但不变的是剩余的阴鬼仍然围着他兜转,样子比之前看起来更为疯狂。 吴用仰头望向高处,只见五灵也正低头向他望来,两人的目光隔着通道,在空中“交错”。 “走吧,这情况下不可能潜入罗山,你还不是这家伙的对手,我们是时候离开了。”伏龙剑说道。 吴用点点头,“我在这里修炼了多久?” 【半个月左右,你全程都是以刚才的速率吸收阴气,啧啧……猜猜你消耗了这座圣染空林多少阴气?】邯鼓幸灾乐祸说道。 【呵呵,还需我来猜?我看五灵的表情就知道吸收了不少,可惜啊……剩下的这些阴气,如果我能全数吸收就好了……】吴用的语气略带遗憾。 【你现在突破正好,再要吸收更多的阴气,步子跨的太大了,这里的阴气存量……说实话,你所见到的只是冰山一角,吸收不完的,要真被你吸收泰半,恐怕五灵也就坐不住了,咱们必然会暴露。】邯鼓劝道。 吴用点头:【就这么一说,我心里有数。】 最后深深看了眼五灵,他转身离开此处。 啪嗒……啪嗒……啪嗒…… 三两步间,他回到了大殿之中。 【先别离开,想好怎么将情报带出去了?】伏龙剑叫住吴用。 吴用沉吟道:【只能写下来。】 说干就干,他取出纸笔,将自己记得的事情一一写下来,同时又怕自己怀疑这一纸不知来历的情报可不可靠,咬破指尖,滴血其上,然后将之收入膻中穴内。 “等等……” 他想了想,将纸张放到衣襟内衬中。 收在膻中穴内固然安稳,可如果他完全记不起这件事情,那除非他去清理膻中穴,很可能根本找不到这张纸,倒不如放在衣襟内,如此,只要洗漱更衣,必然会发现其存在。 【不错,就这么办。】伏龙剑赞道。 吴用点头,提步就往殿外走去。 胜阳君残破的尸身仍旧在大殿内静静躺着,无人理会,一旁不远处是哀泰残碎到难以辨认的躯体碎块。 他走着走着,忽然看到了哀泰的残躯旁边,似乎有什么东西借着大殿微弱的光亮发出晶莹的星芒。 难道是有什么宝物遗漏了? 他之前为了稳妥起见,确实没有搜过哀泰有无带着什么宝物,后来哀泰自爆,他径直进入了大殿深处,更没有机会搜查。 走到边上,他蹲下身,在一堆腥臭的腐肉里一翻,摸出来了一块碎玉。 这是一角青灰色的玉石,从边缘来看,原本应该是圆形的玉佩,不算起眼,光泽尚算润亮,但玉质极其普通,更谈不上品相,还有半个兽首,长着大嘴,尖齿密立。 吴用摇头,他还以为是什么宝物,没想到就是一瓣碎玉,接着便要将玉佩丢飞。 【慢着慢着!再看一眼!】邯鼓用从未有过的着急语气叫停吴用。 吴用手悬在半空,疑惑道:“做什么?” 【这瓣玉佩!再看一眼!】邯鼓催促道。 吴用奇怪,从未见过这家伙如此着急,这碎玉难道还有什么门道?他将其摊在手心,仔细观看,可也没有任何发现。 【这……真的是……果然……可,怎么会!?】邯鼓的呼吸都变得急促,说话断断续续的。 吴用心头一跳,“喂!我说,你别一惊一乍的吓人,发现什么了?说清楚!” 邯鼓深吸一气:缓缓说道:【取出你的妖灵血玉。】 “妖灵血玉……”吴用一怔,这时候取出衡闾吴氏的妖灵血玉做什么?他手在脖子上一摸,将麻绳串着的妖灵血玉拿在手心。 “妖灵血玉怎么了……” 吴用对比一瞧,却不说话了,瞳孔为之一扩。 却是妖灵血玉是个规规矩矩的圆形,青灰色,毫不起眼,中心是一只莫名的兽首形象,头生三根尖角,张着大嘴,两根巨大的獠牙几乎占据了整块玉佩的一半面积,嘴里还有细密的尖齿。,双眼瞳孔竖立,周边刻着一个个八角凹槽。 最为奇异的还要属这个头颅的嘴巴里面的獠牙,其本身就有一定的角度,末端尖锐,而牙根处还长着一对倒刺,倒刺上扣着一根缝衣针粗细的短管,便是贮藏妖血之所在。 吴用左右观瞧,将碎玉这一角转着圈比划,最后对到了他的妖灵血玉那兽首的边角附近…… “嘶……” 完全契合! 他眼中流露出震惊之色,这一角碎玉居然是妖灵血玉? 衡闾吴氏老祖吴通真法力高强,天资绝颖,创立宗族后,流传下来一套法门,每名吴氏弟子出生后,都会在祠堂分得一枚这“妖灵血玉”。 之后吴氏弟子一旦开始修炼,便会去族内秘地内走一遭,以此血玉从秘境内带一滴妖兽精血出来,等到时机合宜,将其炼化,以族内秘法催动妖灵御敌。 以妖斩妖,以妖血养妖灵,以战养战,便是吴氏被称为斩妖大族的由故,这玉佩上的兽首,就是吴氏老祖吴通真当年的座下妖兽。 吴用瞧了眼地上的残躯,“为何哀泰身上会有妖灵血玉?” 邯鼓没有说话。 吴用思索这背后的可能性,“莫非……莫非是当年这哀泰也参与了吴氏灭族一战,并搜集了一枚妖灵血玉?” 邯鼓冷血,【他要这一枚妖灵血玉做什么?】 吴用犹豫道:“充作战利品?有些人就喜欢从战败对手身上摘取战利品,表明己之所得,这哀泰也是如此?” 邯鼓嗤笑:【照这么说,他参加了你衡闾吴氏灭族一事,全程只杀了一名吴氏弟子,并从其受力夺取了这一枚妖灵血玉,但接下来就在没有出手?没有杀第二名吴氏弟子?还是说……还是说这块妖灵血玉十分独特,值得他随身携带?】 吴用皱眉,“那你认为呢?怎么解释?” 邯鼓沉默了。 吴用叹道:【所以根本说不通吧?这枚玉佩或许真的只是偶然出现在这里。】 邯鼓说道:【试试看能不能找到别的碎瓣,妖灵血玉每一块都对应具体的吴氏弟子,可以在祠堂内查找究竟属于谁的,这妖灵血玉出现在这里……虽然说不清楚,必然有原因,最好查查清楚。】 吴用四下搜寻,可除了找到另一角更小的碎瓣,再没有其他发现。 “恐怕是湮灭在那一场爆炸中了……” 哀泰当时的自爆威力不小,将胜阳君的身躯炸残,将他轰得内伤,位于爆炸中心的妖灵血玉能有这两块残剩已是意外坚固了。 【好罢……】邯鼓有些可惜的说道。 吴用将两瓣碎玉收好,再在大殿内走了一圈,确认无所遗漏,然后深吸一气,缓缓走出大殿。 嗡嗡嗡…… 脚步离开青石殿,脑袋中便响起一阵嗡鸣。 吴用双手抱着脑袋,疼痛到单膝跪地,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嘶吼,片刻之后—— “呼……呼……呼……怎么回事?” 吴用一脸茫然的抬头。 “胜阳君呢?” 他记得自己追击胜阳君到玄通山内,胜阳君闯进大殿,他出手之后,似乎也不小心进殿了,但后来呢? “啊!” 试着往下找答案,但脑袋中却传出一阵激锐的刺痛。 吴用只得猛甩脑袋。 “我的记忆……” 这感觉就和之前他在别的阴鬼身上遇见的一样,分明是记不起来了,为什么……上次进入玄通山,他的记忆就好像失踪一样,三年毫无印象,现在又是如此? 【恐怕和这座青石大殿有关系……】伏龙剑也出现了同样的症情况,完全记不得他进入殿内的事情,更不清楚他们怎么就出来了,胜阳君呢,又是如何? 吴用瞧了眼大殿深处,“要不要进去看看?” 邯鼓忽然道:【喂!小子,看你的修为。】 吴用一愣,“我的修为……” 他面色惊变,才发现自己《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居然突破了褪死境! “这……” 上次来玄通山,记忆消失,修为突破守明,这次再来,记忆还是消失,修为突破褪死……这期间究竟发生了什么?! “我要进去看看……” 吴用提步就往殿内走。 【慢着!】邯鼓连忙叫住他,生怕大殿内有什么异常。 便在此时,大殿之中喷出巨量的阴气,笼罩整座石殿,并且阴气还在加速扩散,充斥玄通山底。 与之同时,一股难言的压迫感自阴气之中传出来。 吴用面色一变,不知道变故出自于何处,连忙纵起遁光,飞向上空! …… 第525章 摇光山 吴用急速拔升遁光,他有一种感觉,如果被席卷到这阵阴气气浪之中,那么等待他的绝对不会有什么好结果。 轰! 他冲出玄通山,阴气如排空浊浪喷涌而出,即将吞噬他的一刹那,天空降下一道雷霆,将阴气击溃,散荡四下。 呼…… 阴气聚集在玄通山山峰,久久不散,与雷光互相交拼,消弭四散。 “幸亏有五雷炼阴阵,刚才那是什么?” 吴用一脸震惊,这一阵阴气的凝实厚重与精纯精粹堪称是他前所未见的程度,那座青石大殿内究竟有什么,能够喷涌出如此巨量的阴气,萦绕在玄通山周围而久久不散? 伏龙剑目光敏锐,说道:【刚才经过,我看到殿前广场有不少的残缺尸身,我记得你来的时候还没有的吧,不是你动的手。】 吴用其实也瞥到了,不过当时并来不及查探,点头道:【是阴鬼的残躯,我看到了不少灵晶,恐怕是褪死境的阴鬼,不是我动的手。】 伏龙剑说道:【观其伤势,不像是外力所致,倒更像是他们自爆而亡,奇怪了……】 吴用皱眉道:“自爆而亡?为什么自爆?他们肯定是在我之后到达的,遇见了什么?” 【不清楚。】伏龙剑也是没有头绪。 没头没脑的事情太多,管不过来,吴用暂时不去理会,环顾四下,喃喃说道:【也不知道我怎么就突破了,我们找个地方,离开这里?】 【嗯,走吧。】邯鼓应声。 【你有什么要求?】吴用问道。 要想离开这里,只能借用邯鼓的破阵能力,但想来不是随便找个地方就能够施法的,肯定有要求。 邯鼓懒洋洋说道:【记得我们第一次怎么进来的?先找个地方到法阵边沿,然后管自己走,到哪里停下我会告诉你。】 吴用点头,第一次进来时候,便是邯鼓在外围破开的一隙闯进阴景宫的封锁来着。 他纵起遁光,左右认了一个方向,便飞速行进。 …… 阵内某处。 一名身穿白色绸袍,背后印有一座高山与明日的男子自天空疾驰而过,目光在下方四处搜寻,随后落脚到群山间一座毫不起眼的光秃秃山头上。 他神色略有些带紧张,一落脚,便催动诀目,抛出一样帕布形状的法宝,笼罩住整座山头。 霎时间,帕布变得透明,一道道禁制分散开,笼罩此处,他的身影与气息尽皆“消失”,可整座山头还是一般模样,看不出任何的异常。 他这才松出一口气,盘膝坐到了一蓬枯枝上,然后解开衣襟,露出左边半肩。 “嘶……” 他倒抽一口凉气,此处已是血肉模糊,只是用了某种混合特殊药液的布带暂时处理伤口,这才没有血流不止。 男子撕掉布带,手上一翻,重新取出布带,缠好伤口,缓缓活动了下肩膀,然后盘膝坐定,开始调息回复一身真气。 可不过多时,他猛然睁开双眼,抬头看向天上。 嗖…… 一道犀利的紫黑色遁光划空而过,蓦地停留在这片群上之上,目光四下搜查。 这名男子神色立马紧张起来,不禁咽了口唾沫。 四周万籁俱寂,他的鬓角流下一滴汗,能够清楚的感受到左肩受伤位置的皮肉在突突跳动。 半空中的身影散去紫黑色遁光,露出来一个獠牙狰狞的阴鬼,他浑身是节肢一般的身体,穿着背甲,有三对手臂,硬壳一般的皮肤表面布满尖刺,目光四下扫动间,头上的一对触角时不时跳动。 “怪哉,跑去哪里了,气息最后消失在了这里啊……” 这头阴鬼不仅手臂多,脸上眼睛也多,足有五对,每一只都不相同一个方向看,胡乱扭动,仿佛不是同一个大脑在控制,更没有鼻子,嘴巴也形似冬枣横向开了一道,露出里面尖利的三角细齿。 他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观瞧半天后,摇着头离开。 底下的男子松出一口气,这头阴鬼的实力远超他的预料,根本不是对手,他逃遁至此,已是身受重伤,发挥不出十成功力,如若被找到,等待他的势必只有死亡。 好在对方没有发现他,这件“隐仙帕”不愧是他专程找来的隐匿法宝,能够……轰!忽然,一道黑色光束撕裂空气,轰然落下。 男子还没有感慨完,心有所感,连忙一个打滚,翻身躲到一边。 哗啦…… 黑色光束落下,山石炸裂,周围的禁制呼呼闪动。 “藏得真好啊!我险些就没有发现你,桀桀桀……” 半空中,这头阴鬼一只手臂高举,指尖又有一道黑色光束在汇聚。 男子抬头一看,面色惊变,再不躲藏,收了“隐仙帕”,腾空而起,飞身躲闪。 哗啦! 灵力聚集而成的黑色光束再次落下,将整座小山给轰碎,石屑枯木四下飞射。 阴鬼戏谑地看着他,“你还要躲到哪里去?” 男子面色难看,胸口起伏不定,右手按在左肩膀上,那里鲜血已是浸出衣衫,却是刚才的爆炸激烈,震到伤口,左手已然失力,鲜血顺着胳膊流下,从指尖滴淌落向地面。 “你的实力不错,遇到我还能够战至如今,但也到此为止了,怎么样,告诉我你们人类闯进来的目的?我记得你们刚走一波人没多久吧,为何又闯进来了?” 多臂阴鬼十只眼睛乱转,方向不一,但无一例外的是其中毫不掩饰的寒芒。 男子嗤笑道:“你想知道?自己动手!以为我会告诉你?呸!” 他啐了一口。 多臂阴鬼脸色沉了下来,阴森道:“不知死活,既如此,我会好好对待你的!定叫你将自己所知道的全部告诉我!” “你大可一试!”男子嘴上说的毫不在乎,神情却尤为紧张,紧紧盯着多臂阴鬼,目不转睛。多臂阴鬼阴狠一笑,抬起六只手臂,伸出食指,汹涌的灵力在其指尖酝酿,黑光涌现,化出六道黑色光束,撕裂长空,爆射而出, 咻……咻……咻…… 黑色光束迅疾若电,蕴含着惊人的灵力波动,射向男子的浑身要害。 不好! 他暗自惊呼,将手一扬,抛出一件青色龟甲盾牌,在空中迎风涨大,挡在头顶。 嗡嗡嗡…… 六道黑色光束落下,击打在龟甲盾牌表面,一些巴掌大的青色鳞甲被崩碎,四下飞射。 “我看你能坚持到何时!”多臂阴鬼冷笑,将手臂一直,再一次从指尖射出六道黑色光束,但明显比之前更为粗大,几乎每一道都有婴孩大腿粗细。 男子感受到这六道光束中蕴含的惊人灵压,脸色煞白,‘难道我今日果真要毙亡于此?’ 嗖! 忽然——天空中划过一道黑色“闪电”,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轰击在这六道光束上,轰隆一声,天空中炸开一波气浪,紧接着,同为黑色的灵力,后者将前者金属吞噬,然后飞流而走。 “是哪家部将!没看见这家伙是我的猎物?”多臂阴鬼全然没料到这时候还有不开眼的同道出手,手臂一抖,将周围的烟尘散荡,全神戒备。 男子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心下狂喜,可等看清楚空中的也是黑色灵力,顿时面如死灰,来的为什么又是一头阴鬼,而不是人类? “你是之前没走成的……咦!奇怪,你是元婴修为,上回为何没有见过你?” 男子一惊,循向声音来源,只见身旁不远处的烟云之中有一个长大的身影。 糟糕!什么时候被近身的!? 他连忙后退,可等烟云散开,却是不由得一愣,停下了退后的脚步。 “你是……我人类修士?” 男子愕然,眼前的并非是阴鬼,而是一个身量挺拔,双臂及膝的青年男子,双眼炯炯有神,皮肤莹莹玉润,一眼便知修为非凡。 “不对……我没见过你,你是哪头阴鬼上身了我人类同道!” 一想到对方刚才那手黑色光矛,威力恐怕比这个一直追杀自己的多臂阴鬼还要强,他立马警觉。 青年咧嘴一笑,“我是峨眉吴用,可不死阴鬼,我看你的穿着,莫非是摇光山弟子?可我记得摇光山没有进阵吧?” “峨眉吴用……”男子一愣,旋即面色大变,“你是峨眉吴用!” 吴用笑着颔首。 男子取出一张画像,与眼前之人对比,果真是一模一样,他心下大喜,出发前峨眉可是说了,只要能够找到吴用,重重有赏! 他连忙道:“我是摇光山孙肃,这已经是我九派第二次入阵,并非你之前进阵那一次……” 吴用恍然,他的确记得门内有提起过,九大派决定将入阵清剿阴鬼的事情当作一项长期的任务,既可以压制阴鬼,也可以锻炼门下弟子。 半空中的多臂阴鬼被无视,脸色难看,二话不说,点出一道光束,射向忽然出现的吴用。 吴用头也不抬,手臂一甩,黑色光束便被弹开,射向天空,轰隆一声爆炸。 孙肃这才想起来眼前还有个大麻烦,急忙道:“吴用,这多臂阴鬼是褪死境界,你才……” 他忽然住嘴,心下回想,记得没错的话,吴用才是金丹修为吧?怎么就能够随手压制褪死境阴鬼的? 吴用看穿他所想,笑道:“我一直有隐藏实力,当日四派同道都看在眼里,难道你们还不知道吗?” 孙肃犹豫着摇头。 事实上,吴用的修为远不止金丹这件事情,只在东、南陆这边传的广些,对于摇光山这些西北州陆的道派而言,还真是第一次听说。 “你……们……两……个!” 天空中传来一阵咬牙切齿的低吼。 孙肃抬头,只见又有六道黑色光束在多臂阴鬼的六根食指尖端汇聚,并且所散发的灵力波动远超之前任何一次,他连忙祭出自己的贵客法宝,高声提醒道:“小心!我就是吃亏在他这一手上!” 吴用抬头,只见六道光束飞射而出,在半途中聚合成一个扭曲的骷髅鬼脸,凄厉咆哮着冲来。 “骷骨魅影!” 骷髅鬼脸所过之处,空气被腐蚀,沿途发出音爆,下颚骨耸动撕咬。 吴用目光微凝,不见任何动作,只是脚下影子一动,一个阴影从中分了出去,然后就地一滚,变作一头黑色细犬。 它头如梭、耳如扇、腰如弓、尾似剑、四蹄如蒜,身型细长流畅,从头到脚没有一丝赘肉,但又不失力量感,打滚之后,腰身一挺,扑空而起,撺到骷髅鬼脸上,汪的一口,照鼻骨上咬了下去。 骷髅鬼脸的声势顿时小了两分,多臂阴鬼愣神,神色狰狞的喊道:“混账!你使得什么手段!” 可这黑色细犬哪里管他?一口下去连尝个味都没,紧接着就是一阵疯狂撕咬,三、五口就把这个骷髅鬼脸给吞食殆尽,然后舔着舌头看向半空的多臂阴鬼,似是意犹未尽。 孙肃张张嘴,不知该说什么,将自己逼到绝境的术法,就这么被破解了? 多臂阴鬼被一头灵犬当食粮般看待,哪里能忍?咿呀咿呀怪叫着,六条手臂疯狂甩动,甲壳活动的关节间喷出阴气,隐约间一个巨大的黑影在他背后行程。 吴用掐诀变法,并指一点空中的多臂阴鬼,轻声道:“去!” 黑色细犬仰天呼啸,于空中一闪而逝,下一瞬就出现在了多臂阴鬼深厚的巨大虚影上,猛地张嘴扑咬。 “什么东西!给我下去!”多臂阴鬼震怒,浑身一抖,深厚的虚影跟着也不住抖动。 黑色细犬甩飞,但立马从四足底下飞出来一根根勾矛,射入虚影体内,然后将自己带了回去,牢牢站稳在其身上,任怎么甩动,就是不掉脱,疯狂啃噬。 多臂阴鬼这下慌了神,这都是他的法力所化,被吞噬就意味着他的修为被吞噬,连忙散去虚影。 可这黑色细犬不肯放过他,四足空中一蹬,扑到他的背后,又一阵撕咬。 “啊……啊!别!你是……什么……东……” 多臂阴鬼再没有先前的趾高气扬,扭头就跑。 …… 第526章 再往玄通山 多臂阴鬼再没有先前的趾高气扬,扭头就跑,可只跑开去十数丈远,便从空中跌落,滚到了下方的荒山上,嘎吱嘎吱的压断无数枯枝。 他在沙土中打滚,用力挣脱黑色细犬,有心要施展法术,可却被尖利的嘴巴咬住了右手,又被一条长尾缠住了左手,根本不得空余。 黑色细犬三两口下去,肉麻的骨肉分离声响起,过不得片刻,多臂阴鬼已经倒地不动,没有了生息。 黑色细犬这才从他身上跳开,围绕着这一破烂的残躯昂首阔步走一圈,化作一道黑云,回了吴用眉心祖窍。 吴用感受到馈返回体内的灵力,笑着对孙肃道:“孙肃,你方才说这是九派弟子第二趟进阵的了?究竟怎么一回事?” “是的,呃……啊!对!这是第二趟了!”孙肃看呆了这一场斗法,心里奇疑,这多臂阴鬼有这么好对付?下意识答了一句,然后才回过神来,眼底带着一丝敬畏的目光看向吴用。 …… “原来如此,九派齐动,而且全是元婴修士,我说之前贵派没有直接参与,怎么见到了你……”吴用恍然大悟。 不仅如此,他也是才知道,现如今距离上一次徐飞严等人离开,居然已经过去了将近一个月的时间! 换而言之,他在那玄通山内又待了一个月,而他没有什么特殊的感觉。 “本次入阵,出了清剿阴鬼外,第二个目的便是搜寻吴道友您的踪迹了,峨眉许诺给找到你的人大笔奖励……”孙肃自然而然用上了敬语,一来吴用的辈分本就够高,再则……刚才吴用的手段太过骇人了。 这敬畏是发自内心的。 吴用对倒没有意外,既然选择再次进阵,门内发动资源搜寻他也是意料之中,想了想问道:“你们此次进来,可有感觉到任何不同,或者遭遇任何不一般的情况?” 孙肃摇头,“并没有,没有阴鬼分离我们,也没有任何奇怪的现象,更没有发现魔门作祟,我只是不小心和队伍走散了。” 进阵前,他们就已经得知上次阵内遇到的事项,因而始终十分注意,可至今并没有发现相关的情况。 吴用颔首,说道:“我峨眉来了哪些人?” “贵派由求以柳求道友带队,共五人,”孙肃稍加回忆,然后飞快瞧了眼吴用,“还有上次就来过的郁薇仙子这次也来了。” “郁薇?她又进阵了?”吴用愕然,然后注意到了孙肃的眼神,奇道:“怎么了?” 孙肃连忙摇头。 吴用皱眉,“有什么事情阁下直说就是。” 孙肃尴尬地说道:“没什么……就是外界都传开了,这位郁仙子是为了吴道友你才再次进阵的……” 吴用一怔,不禁摇头。 这事情瞒不了,该说不说,试剑山脉内发生的事情对他和郁薇两人都有深重的影响,哪怕两人都想将之忘诸脑后,但事实就是事实,不说那种若隐若无的关联感觉,就是一想到在试剑山脉上同修道法的一幕幕,就根本不可能说忘记就忘记。 最无语的情况,如若将来他或者郁薇各自有了道侣,在门内或者哪里走动,好端端的和睦场景,忽然来上一句“吴道友就在前面”或者“郁师姐就在前面”,那该会是怎么样的场景? 又或者虽然吴用和郁薇不说,但他们的道侣必然也会有想法,“吴用在前边,娘子是否有所感觉”或者“郁师姐在前边,夫君是否已经觉察到了”诸如此类。 两人可以说是被绑定了,这是没有办法忽视的关系。 吴用从还在试剑山脉时起就表露过态度,或许是单纯被郁薇的容颜所打动,或许是因为那一段两人都未曾料到的经历所暗感旖旎,亦或者是被占有欲所影响,和自己有关亲密关系的女子不容许外人觊觎……但无论如何,他从未隐藏过自己的想法。 而之所以他敢坚持去做,最大的原因还在于郁薇的反馈。 不错,他能够切实感受到郁薇的态度,尽管郁薇嘴上与他要划清界限,但表现却是截然相反,寻常时候或许对他不声不响,可一旦到关紧时刻,便能够看出不一般来了。就像之前为他作保,离开时候对他的担心,以及……这回选择再次入阵。 吴用稍作思忖,问道:“我峨眉的人都去哪个方向了?” 孙肃一指玄通山,“他们直奔玄通山去找你了。” 吴用对此没有任何的意外,“几时出发的?” 他就是玄通山出来的,沿途过来,没看到一个人,不禁有些奇怪。 孙肃说道:“没有多久,你看我也还在这里。” 吴用心下沉吟,要不要去找求师兄他们呢? 他现在没有任务,按照计划,这时候让邯鼓选个禁阵薄弱的点,出手离开了这里就是,但如果就这么走了,求师兄他们以为他还在阵内,然后全力搜寻怎么办? 他要是不知道这件事情也就罢了,走了也就走了。可既然知道了又怎么能够坐视不理?万一求师兄等人因此而涉险,甚至遇到危及性命的情况,他知道后将来如何坐得住? 左右无事,他对孙肃道:“你知道他们往哪个方向?莫若带我一路?” 孙肃犹豫了,他和本门师兄姐弟走散,原本是打算就在外围活动的,这是他们一早就约定好的应对方案,现在吴用要他带路过去…… “行!” 孙肃想到吴用那可怕的战力,不再犹豫,一咬牙,答应了下来。 ‘若我不去,事后说是我找到了吴用,恐怕峨眉不相信我,但若我和吴用一起出现,可信度大大增加……’ 他也是有私心,若果真当是他历经辛苦找到的吴用,那自然心安理得,可现在能够“找”到吴用,纯属是他运气好,撞上的,就这么去峨眉领赏,心里没底。 孙肃状若无意的说道:“吴道友,你来到这里,一路上还没碰到别的人吧?” 吴用笑道:“是的” “哦……哦!”孙肃的说辞有些含糊,“那好,这样,我陪你走一趟,就是……那个……” 吴用当然明白他在想什么,意味深长道:“放心,你是我见到的第一个人。” 孙肃一听他的语气,立马意会,脸上露出灿烂的笑容,“吴道友,且稍待我片刻包扎伤口,孙某带你走,贵派与我走的不是一个方向……” …… 吴用跟上脚步,全神戒备。 可飞着飞着,他觉得有些奇怪,太过安宁了,尽管这是在禁阵的外围,但阴鬼的数目少得可怜,低阶的阴鬼都几乎见不着,更别提褪死境的阴鬼了。 “你们进来后,遇到多少阴鬼了?”他好奇问道。孙肃不假思索道:“没有遇到多少阴鬼。” 吴用皱眉,“那刚刚这头多臂鬼?” 孙肃有些尴尬地说道:“我摇光山此次共来六人,这多臂鬼是在靠向中心途中遇到的,有三头褪死境阴鬼,我与另一位师姐原本配合牵制了这一头,但这家伙不知道为什么发疯也似,击伤了我那师姐,就来追击我。其他师兄师姐腾不出手来帮我,我便只能迂回逃跑,不小心就到了这里……” 吴用点头,“所以总体而言,你们遇到的阴鬼可以说是少之又少?” 孙肃点头。 那可奇怪了…… 之前阴鬼分布不定,但总的来说是比较密集的,现在少这么多?外围没有褪死阴鬼也就罢了,但靠近中心的区域阴鬼也如此至少? 吴用不敢说之前第一次入阵各派清剿的力度有多么多么大,毕竟他们第一次算是被阴鬼算计了,撵着走的,可想而知还有大片的区域没有探明,尤其是越过衡闾吴氏族地的西北那面。 现在看来,似乎在这一个多月期间,发生了许多他所不知道的事情。 一边飞行赶路,一边思索,吴用瞧了眼周围,忽然问道:“不是往中心去?为什么我们现在还在外围转?” 孙肃点头道:“是的,但当时贵派郁仙子建议先去上次的撤离点看看。” “哦……”吴用恍然,“那你跟着我。” 孙肃只是跟着方向摸过去,吴用却是清楚记得商会的撤离点位置,不过多时,两人便抵达目的地。 【这地方倒是可以,如果要走,我们就从这里走,恐怕是之前打开过空间通道,又被你暴力关闭的缘故,附近的禁制不是很稳定。】 一到地方,邯鼓便啧啧说道。 吴用瞧了一眼,这附近的荒土地满是焦痕,破碎的剑阁七零八落散在地上,被风沙所遮掩,一片断壁残垣。 吴用围着这片区域走了一圈,并未发现任何异常,正要离开之际,忽然感应到了什么。他落到地面,袍袖一扫,将表面的沙砾扫开,一行娟秀但不失英气的灵动字迹露了出来。 “我们又进来了,去玄通山找你。如在此见字,不要活动,与此等候。玄通山无获,我们会回到这里。” 吴用一眼看出这是郁薇的字迹,说不上为什么,就是知道。 孙肃也飞落到此处,见了这行字,瞧了眼吴用,犹豫道:“那现在……吴道友,我们还要去玄通山?” 吴用沉吟片刻,郑重点头,“去!” 玄通山内的那一阵阵阴气不正常,给他一种毁灭之感,闯进去的话,势必会有生命危险。 他不知道这是因为他修炼了鬼道功法所以有此感觉,还是说因为别的什么原因,但不知道郁薇他们会不会有同样的警觉。 如果没有,贸然闯进去了…… 吴用深吸一气,腾空而起,“我们走吧。” 孙肃跟上,又看了眼地下的字,“那这里……” “无妨,两点一线,如果他们从玄通山回返,我们一定会在路上碰头,走吧。”吴用不想干等,当先前往玄通山。 孙肃紧忙跟上。 …… 两人疾速前行。 孙肃看着前方的身影,暗自心惊,吴用的遁速实在太快,他几乎是全力才能跟上。 ‘开玩笑,斗法比不过也就算了,遁速也跟不上算怎么一回事?’ 孙肃自认也是门中较为出色的那一批弟子,多少傲气,哪里肯示弱,咬了牙跟上。 可这般过了半个时辰,吴用的速度丝毫没有慢下来,甚至反而又加快的迹象,他终于撑不住了。 ‘这人怎么回事……鬼道功法就有如此快的遁速,用上他们峨眉的剑遁那还了得?’ 孙肃对于吴用一直施展鬼道功法没有怀疑,毕竟这地方充斥着阴气,随时可以补充,换做是他有褪死境的鬼道道行,也一样选择,但……这速度也太过夸张了,而且灵力也太过充沛了,这么久的极速飞遁,看起来就跟没有消耗一样。 “吴道友!且慢!” 再要消耗下去,遇上敌人可不妙,而且他还有伤在身,不能冒险,孙肃急忙叫停。 “嗯?” 吴用回头,只见孙肃的身影在往后“退去”,他按驻遁光,疑惑道:“孙道友,怎么了?” 孙肃微微喘气,苦笑道:“我可没有吴道友这般深厚的灵力。” 吴用一拍脑门,“忘了,我只顾着自己赶路……” 他看了眼玄通山的方向。 “孙道友,既然如此,咱们稍歇片刻,待你恢复法力,我们再出发。” “好!我消耗其实还好,法力也就去了四、五成,主要是这伤口要处理……” 孙肃连忙点头,落到低处一处毫不起眼的山谷间,先解下左肩衣物,换好伤药,这才盘膝坐定,吞服丹药,开始恢复法力。 有丹药辅助,法力恢复极快,尤其这是第二次入阵,各派知道阵内凶险,伤药、丹药用的都是最好的一批,不过小半个时辰,孙肃的法力便尽数恢复。 他试着活动一下肩膀,对一旁的吴用拱手道:“多谢吴道友为我护法!你可也需要打坐调息片刻?” 吴用摇头,“不用,我们出发吧。” “吴道友法力深厚!”孙肃深深看了他一眼,“我们走。” 两人相继腾空,可忽然间,天际处传来一阵轰动。 …… 第527章 滔天阴气 远空天际,乌云压顶,仿佛一块巨大的乌沉黑岩悬浮在空中,随时可能砸落,又仿佛一口黑锅倒扣下来,浓厚的暗色令整片天空都显得阴郁而压抑。 “这……这是怎么了!?” 孙肃咽了口唾沫,满脸惊愕。 这阵势太大了,看似普通的气象变化,乌云压城,实则是滔天的阴气,必然是有人……不,是阴鬼,必然是有阴鬼在其中作乱。 “吴道友,我们赶紧退走?这阴气决计有问题,看这样子,还在四下弥散,闯进去绝不是明智之举。”孙肃一看吴用死死盯着这滔天阴气,没有丝毫退缩之意,连忙劝阻。 吴用摇头道:“要进去看看。” 阴气与阴气之间看似没有任何区别,但其亦属天地元气的一种,有浓厚精纯与稀薄驳杂之分,这滔天的阴气如有云龙在其中翻滚,吴用并不陌生,一眼认出就是玄通山内喷涌而出的那些阴气。 他以为那些阴气会被收摄在五雷炼阴阵下,怎么会喷薄散开这么远?玄通山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孙肃面色一变,急忙劝道:“吴道友!这阴气浓重,恐不寻常,兴许是有阴鬼在其中作乱,顶着这阴气去找贵派道友,恐怕不妥啊!” 他在心里骂道:‘这吴用……原来也是个为爱疯狂的痴情种,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这进去怎么可能找的着郁薇!’ 吴用摸着下巴,问道:“孙肃,这次禁阵,阴景宫给你们的离阵方法是什么?” 孙肃一听,面露喜色,以为吴用总算开窍了,正要开口,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煞白,沙哑着喉咙说道:“听说……和上次入阵一样,区别就是,这次的启动时间要更快。” 吴用点头,“那就是说,还是只能为首的各派领队可以带你们出去。” 孙肃艰难地点头。 吴用道:“跟我进去吧,趁现在阴气还不算浓郁,不会危及性命,你现在和你摇光山的人分散,要想找到他们离开这里绝无可能,随我一道,找到我求师兄他们,再一起出去。” 孙肃苦涩说道:“如果找不到呢……” 吴用意味深长说道:“我自然有办法带你我出去。” 【可以多带个人?】他在心里问道。 邯鼓懒洋洋说道:【消耗大些罢了,无妨。】 吴用放心了。 孙肃也是个果断的,深知自己一人没有办法离开,这是唯一的选择了,当机立断,重重点头,“好!” 吴用不多废话,纵起遁光,冲向滔滔阴气。 孙肃把心一横,紧紧跟上。 阴气磅礴,远看扩散的速度不快,实则有如海啸,眨眼即至,将所经一切尽数吞没。 “小心!”吴用提醒一声,带头冲进阴气之中。 轰! 阴气将两人淹没,毫无征兆就往身体里钻。 吴用微微蹙眉,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便暂无碍。 ‘这阴气……倒不如玄通山内的厚重凝实,否则还不知道怎么对付。’ 他当时离开玄通山,并非单纯的因为从殿内喷出的阴气有问题,而是阴气中似乎有什么存在令他感到不可触碰,这会儿的阴气虽然也异常浓郁,但却没有那般奇特的感受,不过其活力还是叫人感到不适,和生物一样,自行往人体钻。 “这到底是什么阴气!” 孙肃也发现了不对劲,惊呼一声。 “竟然在往我体内钻!要我催动功法才能抵挡,但还在无时无刻消耗我的法力!” 吴用说道:“撑得住?” 孙肃无可奈何道:“先试试吧。” 他很想说,你既然有办法离开,我们要不还是直接撤吧…… 吴用提议道:“我捎你一程,你过来。” 孙肃心头一动,“你无妨?” 吴用点头,“我修炼的鬼道功法在这里似乎没什么影响,带你一个应该不成问题。” 说着,将灵力放出,卷向孙肃。 孙肃犹豫了下,拱手道:“有劳!” 他撤去自己法力,让吴用的灵力携裹自身,果然没有任何不适,心奇吴用一个峨眉弟子学的究竟是什么鬼道功法,如此不凡。 继续出发。 走着走着,逐渐逼近玄通山,可吴用的遁光忽然停了下来,目光炯炯看着前方,全神戒备。 “怎么了……”孙肃站定,见到前方阴气之中出现了五个身影,立马变手起诀。 对面五个阴气之中的身影也发现了他们,立马站定不动,忽然——其中一个身影蓦地消失原地,下一刻,毫无征兆出现在他们头顶,狠狠一剑斩了下来。 “慢着!” “师兄且慢!” 第一句“慢着”出自吴用口,他连忙攥拳,捏出一根影蚀矛,横架在头顶。 铿! “咦……” 一声激烈的鸣音,来人口中发出一声轻咦,剑遁而走。 第二句“且慢”则来自于一个吴用所熟悉的声音……吴用惊喜道:“郁薇?” 他带着孙肃冲向前方,荡开阴气,果然见到了郁薇以及其余四人。 四人中,站在最前方的正是他那师兄求以柳,另外三人则两男一女。其中一男一女明显是道侣,两人剑光接连,十分亲昵,男的面带笑意,虽不算俊朗,但五官周正,坦坦荡荡,女的容貌修理,气质温柔。 在他们两人另一边,则是个面容冷峻的青年,一手提着口青钢云纹长剑,满脸惊讶地看着吴用。 显然,方才出手的正是他,只不过看他的样子,分明是对自己一击没有奏效而感到惊讶。 郁薇这时候反倒一脸平静地看着吴用,只不过此刻她纱罩下的双眼异常明亮,如同遥远的星辰被点亮,熠熠生辉。 这是此前从未有过的。 “吴师弟!”求以柳也是满脸惊喜之色,“你果然还活着!可怎在此处!?” “见过求师兄!”吴用连忙与他见礼,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摇光山的孙道友找到了我,我从他口中得知你们往玄通山去了,便想着过来找你们,怕你们误闯进去,遇到这浓重的阴气。” 孙肃一听“找到了我”,神情微动。 求以柳几人闻之明意,均未戳破,而是朝孙肃一拱手,道了声谢。 孙肃感叹自己跟来真是对了,神情复杂地瞧了眼吴用。 “吴师弟,听你意思,似乎你知道这阴气的来历?”一旁提着长剑的冷峻青年忽然发问。 吴用犹豫着拱手,“这位师兄……” “这位是你唐炜唐师兄,”求以柳为他做介绍,随即瞧了眼周围愈发浓重的阴气,“这里的阴气也越来越浓郁,已经开始影响到我们真元运转了,此处不宜久留,我们边走边说。” 七人二话不说,腾空而起。 吴用心奇,“什么意思,求师兄,你说阴气影响真元运转?” 求以柳点头道:“你现在用的鬼道功法?那可能感应不出来,这里的阴气太过浓郁,而且有极强的侵蚀性,我们体内的真元被影响了。” 孙肃稍加感应,点头道:“确是如此,但好像刚才还不是这样。” “的确,”求以柳继续解释,“这波阴气爆发似乎以玄通山为中心,我们还未来得及调查就被逼走。一沾染到这阴气,体内法力便滞涩难动,越靠近玄通山越是如此。我们觉得诡异,本来想先行离开此处,可没想到阴气沾染下,离开用的引真盘都无法催动,必须要远离阴气浓郁的地方才能布置。” 一旁的唐炜接过话道:“阴气扩散的速度太快,我们没有合适的地方催动阵盘,所以就想着干脆到法阵边沿地带再催动,省得半路停下来尝试,结果不行,还要被阴气笼罩。之前在你们上次离开的地方做了标记,我们索性就以此为目的地,所以才经过了这里。” 吴用恍然,笑道:“看样子我选择走这条路还真没走错。” 两点之间直线最短,求以柳几人虽然说不出这句话,但显然道理都是懂的。 求以柳也笑道:“多亏郁师妹,若非是她坚持,我们不会去上次你们开启通道的地方,也不会留下标记,这会儿该像无头苍蝇一样,找最近的法阵边缘位置了。” 吴用扭头看向郁薇。 郁薇纱罩下的两颊微微一红,但却没有说话。 “所以我刚才才会问吴师弟,你似乎知道这阴气的来历?因为你说是担心我们闯入玄通山内碰到那阴气才来找我们。”唐炜很关心这一点,如果能知道阴气的来历,是不是就有办法可以应对? 吴用说道:“具体是什么我不清楚,但这些阴气是从玄通山地步一座青石大殿内溢出来的,并且我之前见到的阴气远比这些要古怪,似乎有什么了不得的东西在里头,我当时遇见,立马就走,还以为会被五雷炼阴阵所控制,没想到……居然扩散到如此地步。” 求以柳脸色凝重道:“并且阴气扩散的速度还在加快,比之遁光还快,此消彼长,我们的遁速远不如正常时候。” 吴用瞧了眼周围,说道:“我有一个法子,且试一试看能否奏效。” 众人好奇看他,尤其是唐炜与那对道侣,他们近来可是多次听说吴用的名字,没想到真的能够遇见,倒是想看看他有什么本事。 吴用诀目一掐,眉心祖窍内滚落一缕黑云,就地一滚,化成一头黑色细犬。 “去!” 吴用手一指,这头黑色细犬便围绕着七人还是奔跑,速度由慢到快,最后几乎化作了残影,刮起一阵旋风。 郁薇心头一动,“这是你那头灵物?但为何变成了这般模样?” 吴用笑道:“小有突破。” 这黑色细犬正是曾经的啸灵影,在他突破修为后,啸灵影也顺利突破——甚至可以说,正是在啸灵影的帮助下,他突破的才会如此迅速。 《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中提到,啸灵影进阶后,会依据主人的想法重新构建身躯,并且能力也会有所不同。 吴用也不知道当时怎么想的,便想到了啸灵影之前一直和狗崽一样跟在自己身边,现在居然要有身躯了。这自然而然想到了狗,又想到自己在这光怪陆离的世界,寻常狗儿怕是不得行,便又到二郎真君的哮天犬,于是乎就有了现在的样子。 化身细犬之后,啸灵影别的能力尚且看不出所以然,但撕咬、吞噬之能却是更上一层楼,并且速度极快,仿佛是一头真真正正的妖兽。 啸灵影奔走,刮起一阵旋风,位于风眼内的几人顿时感觉到阴气侵蚀的力度减小,体内的真元运转轻松许多,遁速立马就上去。 求以柳与吴用接触不少,心知周围师弟的不凡,朗声笑道:“师弟好手段!” 唐炜与那对道侣却是惊讶,吴用年纪轻轻已是元婴不说,便连这手鬼道功法也出神入化,不禁在心里啧啧称奇。 就连孙肃也暗惊不止,心想:‘这吴用如此厉害,在他们摇光山中可有这般人物能做到?’ 脑海里冒出几个耳熟能详的名字,但他却说不上来到底能不能够,无形之中已是将吴用摆到了一个高位上。 倒是郁薇一脸诧异,她知道吴用的修为虽然只有金丹,但却可以突破与元婴的界限,可这会儿的吴用举手投足间分明又和之前有所不一样,更为的自然,而且从现身起就没有用过那种浑身血焰的功法以及峨眉剑术。 ‘莫非这家伙这一个月期间又有所突破?’她刚才听吴用说得模棱两可,究竟是这灵物有所突破,还是他本身小有突破? 七人遁光极速前行,速度比之前快上不知几多,但无论多块的速度,他们始终不能冲出阴气得包围。 “恐怕这会儿阴气已经弥散整座法阵内部了。”求以柳脸色凝重。 其余几人也是默默点头。 好在又飞有将近半个时辰,前方的阴气总算稀薄一些,众人心情提振,猛地冲了出去。 眼前一片开阔,上回离开的地点就在前方不远处,约莫只有数百丈远,而回看身后,阴气如一线江潮滚滚而来,速度越来越快! …… 第528章 再寻通道与……意外发现 孙肃心惊道:“这阴气扩散的速度竟然如此之快。” 求以柳沉声道:“诸位,这里催动不了引真盘,必须要去最边沿的位置,我们速度走!” 引真盘的催动,一来不能有阴气的干扰,其次,虽然说催动的时间比前一次的引真盘有所缩短,但依旧有一个过程,不是说走就走的。 换而言之,他们现在离开的机会只有从脚下到接近法阵边沿的这段距离,一旦错过……引真盘就没有用了。 七人疯狂提速,冲向法阵边沿区域,修为最高的求以柳御剑的速度最快,所过之处,于身后留下一帘寒雨,霜冻大地,显然已是全力催动《春生雾露剑经》。 他第一个到达地方,二话不说,立马取出引真盘,吴用等人紧随其后,围在他的边上,可后方的阴气迷雾也跟着翻滚而来,寸步不离。 “师兄!来不及!”那一对道侣齐声喊道,只见后方的阴气迷雾已经汹涌而至。 “曾师兄!傅师姐!进来些!让我抵挡试试!”一路过来,吴用已经得知这两名师兄师姐叫做曾皓与傅芸荭。 这一对道侣从见面起就在队伍最后压底,此刻依然守在外围,吴用连忙招呼他们下来。 两人立马靠过来。 等他们一到,吴用立马催动诀目,啸灵影奔跑的速度再次加快,细犬的模样开始扭曲,逐渐狰狞,然后化作一团黑色的灵光,将他们笼罩在内。 阴气侵袭而至,孙肃面露喜色,因为不知是否在边缘的关系,这一阵阴气明细那比之前要淡上许多,就像是冲到沙滩上的潮汐,没甚威力,可他马上色变,喊道:“不对!” 郁薇紧跟着发现异常,“这些阴气有古怪!” 唐炜、曾皓、傅芸荭不知所以,张望一阵,只见这一浪浪的阴气居然开始有浓淡之分,淡的归咎一起,浓的聚合一道,隐隐约约间,居然在众人身边形成了一个个黑色的字符! 邯鼓更是在心里提醒道:【吴用!你身后!】 吴用猛然回头,只见不远处的光幕上出现了类似的符文,阴气如流苏,一丝一丝徐徐牵引到光幕阵壁上。 “不行,催动不了!”求以柳睁开双眼,脸色凝重,“这些阴气的干扰太强,没办法打开引真盘的接引通道。” “我的法术也不起作用了,这些阴气不能被我所炼化了。” 吴用对此有着直观感受,因为从他放出啸灵影起,就是靠着啸灵影来炼化周围的阴气,以此减弱对求以柳等人的真元干扰,可自从刚才这些符文出现开始,这些阴气居然开始抗拒啸灵影的炼化了! 这是从未有过的事情。 啸灵影自祭炼至今,一直都是无物不噬,真元、灵力、妖力来者不拒,可今天居然碰上了“铁板”,吞噬不了。 换而言之,他现在已经没办法再通过啸灵影来为众人弱化影响了。 “师弟,收了你的法术,省些灵力,我们再想想办法。” 求以柳将引真盘收好,环顾四周,十分镇定地关注着周围的情况。 吴用收了啸灵影,阴气顿时扑面而来,这下别说求以柳几人了,就光是他,不运转《擒龙形剑经》和其他几门功法,也觉得气闷,倒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运转没有问题。 “咳咳咳……”孙肃忽然用衣袖掩着嘴巴开始剧烈咳嗽,抬手一看,只见衣袖上已经沾满了黑红色的血液。 他咧嘴强笑道:“我这是怎么了?生病?自打修炼以来,印象里就没有伤风过。” 众人看向他,神色难言。 这当然不是什么伤风,是被这阴气过度侵蚀的表现,寻常人如果在这阴气中待上一会儿,几息的功夫就会形销骨立,他们修士则是身体内部先有反应,意味着体内的真元也已被侵蚀。 孙肃对此心知肚明,自嘲一笑,“进来前,门内和阴景宫可没有告诉我们会遇到这种事情。” 求以柳沉声道:“孙道友先不要说话了,吞服丹药,以药力抵抗这阴气且先。” “能抵抗到何时?”孙肃摇了摇头,但还是吞服下一粒丹药。 这个问题也是众人心中所想,孙肃法力在几人里最为浅薄,故而出现症状最快,求以柳等人也躲不掉的。 求以柳沉吟道:“为今之计,只有寻找附近的空间通道了。” 他把手一翻,摸出来一块三铃佩,和之前一样,能够用于感应周围的通道,以及寻找那一道需要人为启动的空间通道。 吴用摇头,“你们这个状态,怎么找?让我去吧,我一身灵力,至少能够在这里活动。” 他手指了指孙肃,后者极其虚弱,可想而知,待会求以柳几人也会是这个状态。 “不行!” 郁薇斩钉截铁拒绝。 “师姐……”吴用想要劝说。 郁薇不假思索道:“我和你一起。” 吴用内心微动,张了张嘴就想答应,但还是摇头道:“你跟我去了,抵挡不住阴气侵蚀,我还要照顾你,浪费我的时间,你留在这里。” 一说起要找空间通道,要让吴用弟子一人去,郁薇就心里跳躁,前次离开的景象便浮现在她心头,尔今再来一次,她怎么可能又放吴用一人去? “如论法力深厚,我确实才结婴不久,不如求师兄他们几人,但要说在这阴气内比谁撑得更久,我却自认不输,别忘了,我修炼的本门哪路剑诀,又身配何剑!你要是嫌我累赘,那就比过一场!” 她浑身散发出一股犀利的剑意,一道无形的光影在她身后舞动,隐隐约约,犹如清澈的湖水表面泛起的涟漪,有形又无形,可见又不可见,霎是虚幻。 吴用张嘴,不曾想这女子竟是如此刚烈。 求以柳摇头道:“郁师妹,我知你修行《太素灵剑经》,又得传门中的无形灵剑,天生克制邪祟鬼魅,但眼下情况凶险,还是不要坚持了,我们就在这里等候吧。” 郁薇柳眉倒竖,“求师兄……” “不用可是了,都一起去吧。” 一个白发苍苍的老者蓦然出现。 “你是……”几人一惊。 郁薇却是认得,听他说“一起去”,精神一振,福身道:“见过伏龙师叔祖!” “师叔祖!?”求以柳等人一惊,这才想起来门中传说吴用身上带着自从祖师飞升后就无人领用的伏龙剑,连忙也跟着拜见,“见过伏龙师叔祖。” 孙肃一惊,不知这老者什么来历,但却看得出来并非人身,心下震惊,莫非是化形级法宝?化形法宝能够幻化人形,可镇守山门,与修士相合后威力极大,可谓传承法宝,一般人根本接触不到,这吴用身上居然有一件? 他不敢托大,紧忙拜见,“摇光山孙肃,见过前辈。” 伏龙剑颔首,开门见山说道:“所有人一起去,不然吴用找到了通道,催动后还要回来叫你们?没这个时间。” 求以柳苦笑道:“师叔祖,可我们的状态……” “咳咳咳……” “芸荭!你怎么样!” 曾皓大惊失色,连忙扶住傅芸荭,看着她袖子上的黑血,无比痛心,从怀中取出来回气丹药与伤药,喂她服下。 伏龙剑浑身银光大放,笼罩众人。 “我以剑意护罩你等,暂时可保无碍,不过这阴气有些鬼门道,撑不了多久,走吧,赶紧去找空间通道。” 求以柳二话不说,将三铃佩催动,一指东面,“走这边!” 吴用点头,腾空而起,主动前头带路。 孙肃感受着周围沁凉的剑气,体内的经络轻松许多,真元流动下,将体内的阴气徐徐逼出体外,他松出一口气,看吴用自如出入伏龙剑的银色剑气,叹道:“哈……这次如果能顺利出去,我一定也去学一门鬼道功法。” …… 或许是这里附近曾经打开过空间通道,禁阵仍没有彻底稳固,三铃佩的提示距离并不远,显示大约在他们所在位置东面三、五里地的距离。 这是现在唯一的好消息了。 吴用带队前进,飞着飞着,忽然按驻剑光,将手抬起。 众人立马停下,四下戒备。 吴用眼中日月一闪而过,缓缓往下放落去,只见荒土地上,一头头顶双角的魁梧阴鬼在地面疯狂打滚,他浑身赤红,时不时抽搐,用双拳、脑袋等任何可能的部位撞地,似乎正在承受着某种巨大的痛苦。 【这算什么?不像是受伤的样子啊。】邯鼓仔细打量,发现这头阴鬼浑身上下没有任何的伤痕,但却异常痛苦,说不上来的古怪。 吴用一样注意到这一点,求以柳等人亦然。 “这家伙究竟怎么了?”傅芸荭一脸愕然,这阴鬼修为可不低,褪死境的修为,为何会这般模样? 曾皓摇头,但眼神中的戒备却丝毫没有放下,他见多了狡诈的阴鬼,谁知道这家伙是不是在作弄什么手段?不可不防。 这头阴鬼也注意到半空中有人,但却没有任何的动手的意思,反而连滚带爬来到吴用的下方,一脸痛苦地喊道:“快!快!快给我一个痛快!快!” 吴用皱眉。 求以柳等人面面相觑。 这算什么?阴鬼见了他们,二话不说,直接讨饶求死? 这头阴鬼见他们无动于衷,头重重磕在地上,沙石擦破头皮,可他却无动于衷,只是口中不停喊道:“求求你们了!快!杀了我吧!给我一个痛快!” 求以柳环顾四下,摇头道:“小心,可能有埋伏。” “也可能这阴鬼是那等咒言类型的。”唐炜补充道。 吴用点头,他当然不会动手,一头褪死境的阴鬼这样叨扰求死,要多奇怪有多奇怪,要么是这里有埋伏,一旦他们动手,就会触发埋伏或者陷阱,要么就如唐炜所说,很可能这头阴鬼身怀咒言或者类似的神通。 这些阴鬼不能以寻常办法杀之,否则可能沾染诅咒,或者被上身,甩也甩不掉。 这阴鬼一听,顿时急了,爬近喊道:“绝对没有埋伏,我也不会咒言!快快杀了我吧!趁现在杀了我,我还有灵晶!否则待会灵晶也没有了!” 他跳起来挥手,似乎是想捉住空中几人,但蹦起半丈高,就重重摔到了地上。 吴用挑眉。 求以柳也面露疑色。 傅芸荭小声说道:“这家伙……演戏也太逼真。” 却是这阴鬼跳起又跌落,手指都摔折了几根,白森森的骨茬戳破皮肤,鲜血林立,惨样实在不似作假。 曾皓摇头道:“褪死修为的阴鬼,跳起来只有半丈高?这就是他最大的破绽了,怎么不跳个三丈高,自己把自己摔死?” 唐炜也道:“师叔祖,求师兄,吴师弟,我们走吧,别在这里浪费时间了。” 吴用颔首,求以柳转身。 可就在这时候,这阴鬼放声惨笑,“哈哈!浪费时间……如果我能够自尽,我又何需求你们!?这地方究竟是什么存在,为何会让我等圣族如此难怪!” 他说到最后,已是声色俱厉,然后猛地把胸膛掰开,露出一颗在胸膛正中心跳动的赤红色灵晶。 吴用几人听他说得不明不白,不予理会,谁知这家伙居然打开了自己的胸腔! “喝啊!” 唐炜落在后方,转身就是猛地一剑刺出,给他捅了个对穿,却是以为这家伙出手突袭。 “师弟!” 求以柳一惊,连忙上前,查看他有无任何不适,生怕这阴鬼真是什么咒言鬼。 唐炜动手是本能,并没有想那么多,此刻一剑刺出后,才默默感应自己身体有无任何异常,但却发现自己一切如常。 他缓缓摇头道:“师兄,我没事……” 求以柳看向伏龙剑,请道:“师叔祖,唐师弟他可有任何不适?” 伏龙剑并未观察到有什么问题,甚至刚才这阴鬼只是“简单的”掰开胸膛,并没有调动任何灵力,“并没有……” 话未说完,这时,傅芸荭却忽然惊呼出声—— “求师兄!唐师弟!你们快看这头阴鬼!” …… 第529章 鬼王出手! 众人被打断,一眼望向这头阴鬼,顿时全都一惊。 只见这头阴鬼的胸腔内是一根根类似晶壮脉络的血管,中心位置则连着那一粒跳动的赤红色灵晶。 鬼物与人类身体构造不同,有的没有脏腑,有的有一部分脏腑,有的也许只有一团阴气,千奇百怪,没有个定形,并且灵晶也不一定是在脑袋内,具体视一身精华所在而蕴生。 这本没什么值得说道的,但此刻这头阴鬼的胸腔内,那一根根近似血管的晶壮脉络的末端却异常灰暗,明显不正常,并且在以尽管缓慢但肉眼可见的速度往中心灵晶蔓延。 “这是……”唐炜距离最近,看的不由心惊,这些灰暗经络散发出腐朽的气息,分明是已经失去活力。 换句话说——这些经络已经死亡,和一堆腐肉无异。 可这阴鬼活得好好的,怎么会如此“病入膏肓”? “看见了吧?!我要害你们?不如你们给我个痛快吧!不想要我的灵晶?快快动手取走吧!”阴鬼中了这一剑,已是将要死亡,这时候情绪反而平静无波了,目光中隐包含着解脱的快意。 众人看向求以柳。 求以柳则看向吴用,“师弟,他这情况有些诡异,我心里有些想法,但不确定,你有修炼鬼道功法,以为这是如何?” 吴用辨认两眼,缓缓说道:“他在被侵蚀,和我们一样。” “侵蚀?”唐炜盯着这些腐朽气息的蔓延,眉头微蹙,若有所思。 求以柳点头,“和我想的一样,这些浓郁的阴气对他来说可不是补药,和我们一样,会侵蚀他的身体,奇怪了,明明是阴鬼,为何会这样……” 这头阴鬼双膝跪地,淡然说道:“取不取走我的灵晶?取走了好给我个痛快,我感觉自己像是被生吞活剥,呵……以往都是我们吞噬阴气,没想到今天……这到底是怎么了?” 吴用耳朵一动,意味深长说道:“你说‘我们’?难道别的阴鬼也都是这样?” 求以柳等人也立马捉到他字眼里的细节。 这头阴鬼瞧了吴用一眼,反问道:“你说呢?” 可他马上就是一愣,愕然道:“为什么你还可以在这些阴气之中呼吐?等等,你不是人类?他们也是人类,身上都有被这阴气侵蚀所留下的不同程度影响,怎么你……” 吴用神色不动地说道:“呼吐,又不是炼化,这有什么问题吗?” 在这些空中的符文出现之前,他可以随意炼化阴气,但现在他也已经无法炼化,这些阴气有极强的侵蚀力,即便是他,也只能做到不被侵蚀,两不相干。 可他以为这是因为他是人类的缘故,怎么听这家伙的意思,是连阴鬼也无法在这一阴气下生存吗? “奇怪……奇怪……奇怪……哈哈!真当奇怪!”这头阴鬼上上下下打量吴用个不停,满眼的惊异与不解。 兴许是将要解脱,他嘿嘿一笑,洒然说道:“就我所知,此处所有圣族都被被这阴气所吞噬,就像我们曾经对这里的生灵所做的那样,哈……是否报应?但为何你就不同?” 唐炜淡淡说道:“你等也会相信报应一说?诸位,不用和他在这里浪费时间了,我们走吧。” 无人不记得衡闾吴氏所在的族地是多么郁郁葱葱,生机活力,如此浩大的地域,如今只剩枯枝烂木而不见一点活物,这时候说“报应”有些惹人发笑了。 众人点头,腾空而起。 见不理会自己,这头阴鬼嘶声喊道:“这些阴气来历必定不简单!我等圣族都难逃吞噬,你们人类以为自己能跑?还有你……你居然能够在这阴气下自然呼吐,绝对不正常!等着吧!你……” 他话未说完,腐蚀已经通过晶壮脉络蔓延到了他的灵晶,只是一瞬间的功夫,灵晶表面出现一道裂痕,咔嚓一声碎裂,湮灭成粉末,而他的身体也如流沙一般细碎成渣滓末末,随风而散。 众人面面相觑,继续循着三铃佩的指引赶路,然而也不知是否被这阴鬼死前所说的话所影响,气氛相较之前明显更为沉闷。 走着走着,他们又发现两头奇怪的阴鬼尸身,也是褪死境界,也和之前那头阴鬼一样,躺在地上,浑身沙化,肉眼可见曾经有被侵蚀的痕迹。 孙肃打了个哈哈,故作轻松地说道:“真是奇怪……这些阴鬼,为什么他们也会被这阴气侵蚀至死?” 说着,悄悄瞧了眼前方的吴用。 他心里也是惊奇,吴用居然能够在这环境下呼吐自如,到底怎么一回事?现在很明显所有人和阴鬼都受这霸道的引起影响,偏只有吴用可以视之若无物。 吴用也在心里嘀咕:【这到底……】 【可能是你的功法缘故。】邯鼓猜测道。 【如何解释?】 【别忘了,你修炼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也有吞噬的能力,是不是他奈何不得你,你也奈何不得他?】 吴用心头一动,他无法炼化这些阴气,这些阴气也无法侵蚀他,还真有这个可能。 叮铃铃…… 三铃佩发出鸣音。 求以柳回头唤道:“师弟,我们到了。” “哦!”吴用抬头,暂且先将这件事情抛至脑后,“师兄,口诀告诉我。” 求以柳将三铃佩抛给他,“新口诀就在三铃佩内,你感应一下。” 吴用接过,将玉佩握在手心,稍加感应,然后便默念口诀,以灵力催动。 嘶嘶嘶…… 一阵微风自起,随着口诀念动,三铃佩缓缓腾空而起,无声燃烧起白色火焰,将半空烧漏出一个缺口。 周围都是浓重的阴气,这破口一开,立马呈螺旋状被吸了出去,狂风大作。 一个被电光与雷云围绕的通道口悄然出现。 孙肃心情一松,“终于……” 曾皓看向傅芸荭,“芸荭,等通道稳固,我们马上就能够出去了。” 傅芸荭笑道:“皓哥宽心,我现在无妨,有师叔祖在。” “嗯!此番回去,要好好感谢吴师弟。”曾皓看向吴用的背影,不禁感叹,无论是之前施法护持他们,还是伏龙剑的存在,亦或此刻在众人无法调动大量法力情况下催动三铃佩,可以说,没有吴用,他们就走不到这里。 “哼!我以为怎么法阵怎么总有那么一丝不圆满,竟然是有几个漏网之鱼!你们在做什么?”忽然间,远空之上毫无征兆传来一个空洞的声音,带着一丝毫不掩饰的不屑,传荡这一方天地。 众人全都一愣,循声望去,只见阴云之上传来一阵如同汪洋大海般的灵力威压,仅仅只是一出现,就以令人心悸的势头逼迫而来。 求以柳等人心头一震,连忙掐动剑诀对敌,可这股灵力威压太过骇人,居然压迫得他们连手指头也动不了分毫,犹如陷入泥淖中只能眼睁睁看着八月汹涌江潮逼近的人,无助而。 “鬼王……” 求以柳等人满嘴的苦涩,对方这般压迫力,只能是转生境界的鬼王。 “这里是在吴氏族地的最外围,为何这里会出现如此等级的阴鬼?”孙肃不知道该说什么,只觉得自己点背。 【小子,将身体交予我,来者非你可敌,现在的我……必须要和伏龙一起对付,才有机会抱住你的性命!】邯鼓沉重的声音在吴用心头响起。 吴用急忙道:【通道已经打开,我们直接离开不行?】 【哪有这么简单,通道打开是打开了,但这家伙身上灵压太强,已经造成了空间紊乱,这般不稳定的通道,进去以后你们也大概率要被空间碎片绞碎,不要想了!】邯鼓厉喝。 【吴用,听他的吧,是死是活,全看我们能否拿下这家伙了。】伏龙剑也出言相劝。 吴用深吸一气。 “嗯?你还能呼吐自如?咦……你身上的气息有古怪,怎么回事?”云空之上,一只戴着各种骨戒的手探了下来。 这只手指腹、指节上刻画着各种文身,五指指甲破碎,没有一处完好,但手指十分细长,白胜枯骨,一经下探,卷起剧烈的狂风,扑向吴用几人。 【现在!】邯鼓厉吼。 吴用立马闭上眼睛。 “呵呵……我还在想峨眉的小家伙们去了哪里,原来是在这等边缘位置,啧啧啧……要非是你们开启空间通道,我还真不好找到你们。” 一个熟悉的声音忽然从空间通道内传出来,众人惊愕,旋即面露喜色,齐声喊道:“毕前辈!” 一名黑白胡子交杂,脸上长满乌沉色斑的矮瘦老者从通道内缓缓走了出来。 【娘的……还好阴景宫不是吃干饭的。】邯鼓松出一口气,声响消没在心间。 吴用眉心那一道痒麻逐渐消失,缓缓睁眼,惊讶道:“毕前辈!” 来人正是阴景宫的毕烈方,他一看到吴用,也是惊讶不已,“吴用!你果然没死!” 吴用连忙见礼。 “哼!人类好本事,居然已经可以突入到禁阵内来了?不过要是以为能够就这么走脱就异想天开了,今天都给我留下吧!” 云空之上的声音再一次响起。 毕烈方笑着看向空中,一捋胡须,“呵呵……没想到啊没想到,这一趟真没白来,老夫还以为你们只有褪死境,没想到真的有转生境界的鬼王,光知道这一点,咱们这一趟情报就足够咯!” “人类老东西,就算让你知道了我的存在又如何,莫非你以为自己是我的对手?”云空中的声音不屑一笑。 毕烈方笑呵呵说道:“不试试又怎么知道呢?” “哼!那便吃我一记先!” 话音一落,天空中阴云翻滚,凝聚而成一头巨大的不知名云兽,嗷的一声,一条巨大的分叉舌头快若迅电扫来。 这一击将空中阴气卷荡,竟然将所有的阴气都吸附其中,爆发出巨大的威力,沿途天空“嘎吱嘎吱”出现裂缝,荡动天地。 毕烈方不急不慢,将手一扬,一道黑灰白三色交融的光团腾空而起。 “仙兵行征图!” 一团真元从中漾出,影影绰绰间,空中不知何时出现了一队腾云驾雾的仙兵,他们穿着者威武的银白色盔甲,手执各类神兵。 当先一群仙兵见着这巨若高山的毒舌,齐声厉喝,从云头跳落,挥舞着各色神兵,朝将毒舌打去。 铿铿锵锵! 这边一个仙兵巨刀将毒舌斩成碎花,那便一个仙兵手执双锏将毒舌锤烂成肉泥,又有个仙兵舞动方戟给这毒舌轰了个对穿,每一名仙兵都宛若真人,威风凛凛,出手神威赫赫。 求以柳等人已经看呆,吴用也是目瞪口呆。 【这便是移神境界的修士,如何?当世真正可以称之为“大神通者”的存在,小子,你还嫩着呢!】邯鼓悠然说道。 吴用咽了口唾沫。 移神境界,乃是元婴境界更上一层的修为,至此地步,只要元婴不毁,寿元不尽,法身便可须臾凝聚,可谓不死。 这等修为即便在九大派中也已是顶尖的层次,寻常不可见,没想到今日能够如此近距离观战。 吴用看得目不转睛。 仙兵列阵,接二连三出手,将巨山般的毒舌砍瓜切菜一般斩碎。 毕烈方笑呵呵道:“这位鬼王大人似乎本事一般,不比你的口舌厉害,哈哈!” “狂妄!你以为这便是我的实力?!”云空中传来冷笑。 毕烈方优哉游哉道:“莫非鬼王大人以为这也就是我的实力?” “好!那就今日做到底!”云空一散,一个身穿白袍,馒头红绿交杂披肩长发的阴鬼显现而出。 他脸上满是意义不明的刻痕,左颧骨下方少了一块皮肉,能够清楚的看到上牙床以及一颗颗尖利的虎牙,还有……一根分叉的舌头。 毕烈方笑道:“算咯!我这次来是为了带这些小家伙回去,可没功夫和鬼王大人比斗啊!咱们……后会有期。” “你敢走!”长发阴鬼厉声喝道。 “不送!”毕烈方哈哈一笑,袍袖一抖,盖住吴用几人,消失在了原地。 …… 第530章 出阵 毕烈方大袖一拢,吴用瞬间失去视野,只觉脚下落空,似是悬浮而起,然后一阵天旋地转,等脚下站定,一个踉跄——白日骤现。 “发生什么了……” 他猛然回醒,一甩脑袋,发现求以柳五人俱在身侧不远处,外边围聚集着五、六十名修士,服饰不一,男女皆有,不少人都上下打量着他们——不,或者说是打量着他。 “师弟!你居然没事!”人群中,一个惊喜的声音响起,挤出了人堆。 孙肃脑袋生疼,正自低头揉着太阳穴,听见这个声音,面露喜色,循望而去,喊道:“丁师兄!你们都出来了?” 叫唤的是一名面带笑意的圆脸男子,大眼丰唇,耳廓肥大,形似弥勒,一把将孙肃抱住,拍了拍他的背后,然后叹道:“我们都以为你遇难了,没想道你居然和峨眉的几位在一起?” “哦!是的……”孙肃一想起这件事,连忙看向吴用,“我与你们走散,无意间……找到了吴用,然后兜兜转转,与峨眉的同道碰见了。” 吴用的画像早就传遍阵弟子之间,丁姓男子一早就认出了吴用,笑道:“吴道友,在下丁潼,久仰大名!” 吴用笑着与他回礼。 孙肃松出一口气,吴用这反应就表明了他是第一个找到吴用的,眼中不禁流出意思感激之色。 吴用微微颔首,这时候才发现,这里赫然就是当时他们进阵的入口。 周围各派弟子纷纷打量吴用不停,有的则上前来打招呼,为前次吴用照顾他们门师弟师妹而道谢。 “好了!有什么话留待后面再说,你们这几人,我倒要问问,怎么跑去这般边缘的位置。”毕烈方摸着胡须,一脸异色。 求以柳上前一步,“回前辈,我等发现玄通山内爆发出阴气浪潮后,便立马撤退,走着走着便到了法阵的边沿位置,想要离开引起浪潮的波及范围。” 毕烈方神色古怪,其他各派弟子也多多少少带着讶色。 求以柳暗奇自己那里说错了么这是,不动声色接着往下说,“那阴气会侵蚀我等体内真元,引真盘已经没办法催动了,所以我们是想找到三铃佩记录的空间通道出来,谁知道遇见了那家伙。” 丁潼面色古怪的说道:“求道友,你也知道那阴气如浪潮一般扩散,势头激猛,又能够浸染我们的真元乃至身体,你们是如何顶着这阴气逃到法阵边沿位置的。” “不错!”一个穿着五颜六色麻布,头戴金银亮片花冠的南疆女子也站了出来,“我们在那法阵内完全抵挡不了阴气的侵蚀,别说赶路了,都险些要身亡,你峨眉居然能坚持跑到法阵边沿?” 离火道一名身披狼皮的男子沉声道:“不错,还是说你们峨眉其实根本就没有深入禁阵,一直在边缘游荡?” 这一番话引来纷纷议论,入阵清剿阴鬼是此行主要任务,峨眉如果一直在外围活动,那就意味着怠战,这绝不是一个好名声。 ‘我道你们在奇怪什么!’求以柳心下恍然,但面上却不为所动,淡然道:“你等没有办法在那阴气内活动,不代表我峨眉不行,至于指责我峨眉怠惰清剿……” 他看向孙肃,“孙道友,你与我吴师弟在一起,是在哪里碰见我们的?” 孙肃语气斩钉截铁,“吴道友此前送走四派弟子后,留在禁阵内,发现玄通山内的阴气不正常,是以离开玄通山。我与本门师兄姐弟走散,遇见吴道友,他得知求道友等人前往玄通山内,唯恐他们遇险,再次前往玄通山,我们就是在玄通山附近遇见求道友几人。” 求以柳看向发言的离火道弟子。 “你能够抵抗那古怪的阴气?老夫真当好奇了,那阴气连我体内的真元都想吞噬,你能够抵挡?”毕烈方讶然。 他这一番话又是引来周围一番议论。 吴用颔首,道:“我修有一门鬼道功法,能够抵挡这古怪的引起……” “师弟!” 话未说完,求以柳便打断了他。 吴用笑道:“师兄,无妨,这事情保密不了,毕前辈体内的真元都要被吞噬,各派真人知道如今要紧大事,必然会问询白师伯,白师伯也不会隐瞒,说了便说了。” 他知道求以柳不说他为什么能够阻挡阴气的吞噬,还点了点孙肃,都是为了保护他的隐私,毕竟涉及到私人所学的功法。 不过这件事情明显不一般,那玄通山内“好端端”的,忽然散出这般可怖的阴气,连转生鬼王都出手了,可想而知,时态已经升级,各派一定准备调查个清楚。 作为曾经在玄通山内待过三年,又护送四派弟子离开,独身在阵内待了个把月,还有能力避免引起的侵蚀,可想而知他的名字会被各派高层多番提及,信件会像雪片一般飞进峨眉,问询有关他的事情。· 他如今有种预感,这阵内发生的变故非同一般,白师伯会联手摇光山陈平光真人一道出手起卦,就代表着白师伯做好了情报共享的打算,他会什么功法,有什么独特,真要到紧要关头,也就保不得秘密了。 不过话又说话来,这其实也不算什么秘密,真正的秘密是他的身份来历、以及邯鼓的存在。 求以柳见他开口,也就不再多说什么,只是冷冷扫了眼离火道与南疆的人,都这种时候了,还要在内部挑动这些针锋相对的小心思。 阴景宫一名身穿白裙的温婉女子上前福身,“吴道友高义,温函佩服,但却不知吴道友修炼的何种鬼道功法?我对鬼道功法也有所研究,但却不记得有这一类霸道的法门。” 所谓举一反三,阴景宫以杀鬼出名,对鬼道功法颇有研究,不少弟子都身兼鬼道法门,甚至多门,可以说是经验丰富。 吴用含笑道:“这却不便告知了。” 温函没有意外,微微颔首,退了下去,功法一事,乃修道人的大忌,如若胡乱宣扬,可能被有心人利用,她上前询问,也只是抱着试一试的心态,早已做好得不到答案的准备。 求以柳不想众人将吴用推在风口浪尖上,趁众人没有说话的间隙,上前问道:“毕前辈,敢问究竟发生了什么,为何您会入阵,那转生境的鬼王又是怎么回事?” “鬼王?” “转生境鬼王!?” “居然出现这等级别的存在?” 众人一听“鬼王”二字,顿时眼皮狂跳,注意力立马全被吸引过去。 毕烈方摸着胡须,道:“你们进阵后,我注意到禁阵内的阴气变化,心知不妙,所以冒险入阵,顺着三铃佩的指引将你们一一带了出来,不过……” “那阴气内似乎有什么存在,我受其影响,在其中感应不甚灵敏,感应三铃佩的存在只能维持在一定的区域内,将其他人带出来后,发现你们峨眉的人还不见,兜转了挺久。” 众人一听连移神境的前辈都感应不清,又是一惊。 “要不是你们打了个空间通道,我感应到了其存在,否则还真赶不上来救你们,那家伙似乎也在找你们?你们记得他出现时候说的第一句话吧?”毕烈方缓缓说道。吴用点头。 孙肃喃喃道:“他说……‘我以为怎么法阵怎么总有那么一丝不圆满,竟然是有几个漏网之鱼’……” 毕烈方意味深长说道:“这句话里……可是值得推敲啊!” 吴用点头,那绿发鬼王说法阵总有一丝不圆满……究竟怎么个不圆满,是因为他们的存在?那他们现在从法阵内出来了,是不是意味着圆满了呢? 再则,这句话等于肯定了阴鬼弄出这般动静就是有所图谋,现在“圆满”了,那么接下来呢?阴鬼准备做什么?还有什么计划? 在场各派弟子俱是心思灵动之辈,被毕烈方一点,顿时都想到其中的关节紧要,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意味难言。 毕烈方见场内气氛有些沉闷,笑道:“此次入阵……包括前一次,都不是白费,虽然都是以清剿阴鬼为目的,但这只是因我等各派不清楚这禁阵存在的意义而暂定的行动目标。” “尔今两趟进阵,我等获取了不少的有价值的情报,虽然还不明确阴鬼的目标,但我想……” 他话音未落,忽然禁阵内传来了一阵巨大的声响,如同天空被撕裂,整个大地都在为之颤抖。 毕烈方面色惊变,腾空而起,目光死死盯着禁阵的表面光幕。 轰隆隆…… 巨响未歇,如同千军万马奔腾而过,将人心都踩得沉甸甸的。 众人纷纷腾空,一脸惊疑地看着大阵光幕。 表面光影波动,似有什么凶兽在其后轰撞,想要出来。 毕烈方喃喃道:“这下……知道这些阴鬼的目标了……” 吴用心惊:【这是怎么了?】 邯鼓语气沉重:【这些阴鬼……要出来了!】 【现在!?】吴用一惊。 【没……但也已经快了,阴景宫布置的这座大阵已经守不住了,再怎么扩建也来不及,就像水库越建越大,之前还能修修补补,但现在要再砌墙舔砖……难!】邯鼓沉声说道。 吴用深吸一气:【这些阴鬼出来做什么?袭祸陆上民生?攻击天下修士?占领土地?还是有别的什么目的?他们又是从哪里来的?有何等规模?】 他记得禁阵内的阴鬼本就不多,在最后那一波阴气的卷荡下,早该没了阴鬼才对。 【问得好!都是一针见血的问题,但偏偏我们都不知道!】邯鼓冷笑。 【那转生阴鬼出现的毫无来路,必然说明还有阴鬼藏在暗处,恐怕之前禁阵内的阴鬼都是炮灰,更厉害的阴鬼还在后头。】伏龙剑猜测。 邯鼓表示赞同:【不错!那阴气古怪,将所有的阴鬼吞噬,连褪死境的阴鬼也吞噬,诚如伏龙你所说,这些都是炮灰,都是杂碎!厉害的还在后头!】 吴用沉默。 【我倒要看看!这些阴鬼究竟是哪里来的!和吴氏的灭亡又有什么关系!】邯鼓冷笑,他始终觉得衡闾吴氏的灭族与这些阴鬼脱不开关系。 “诸位!” 毕烈方的声音在高空响起。 众人齐齐看向他。 “今次一役已经了结,都回去吧。” 有人犹豫道:“毕前辈,刚才的动静是……” 毕烈方看着前方的法阵光幕,直言不讳:“这座法阵破落已是在所难免,也许明天,也许后日,也许下月,又或者明年……总而言之,我们已经不需要进阵了,接下来的战场……在我们脚下这片大家所熟悉的土地!” 众人大惊失色。 “前辈,您是说……阴鬼要出来了?” “他们出来做什么?有什么目的?” “毕师伯,这阴鬼要是出来……我小极北,阴景宫……岂非首当其冲!?” “这可如何是好?” 众人你一言我一语。 毕烈方喝道:“在这里讨论没用!都回去吧,接下来我九大派自然会讨论一个方案,慌什么!区区阴鬼,还没出来,就把你们吓成这个样子,成何体统!” 众人脸色难看。 毕烈方将所有人的反应看在眼里,暗叹一声,这些弟子终究还是成长的太过顺利了,些许变化就让他们方寸大乱,实在不堪。 ‘不过倒也不是所有人都如此……’ 他暗暗点头,好在各派队伍中都还有一、两人能够保持镇定,这些人修为或许和其他弟子一样,但以他眼力,一眼看出来这些人和后者的本领不在一个水平线上。 这些人也基本都是各派的领队,譬如丁潼,离火道披着狼皮的男弟子,那南疆头戴金银叶冠的女子等等。 再就是峨眉……六人在这种时候无一自乱阵脚,全都神情静定,看不出任何的慌张。 ‘峨眉还是略胜一筹啊……’ 毕烈方心下感叹,将袍袖一挥,喝道:“各位!莫要留停此处!下来我阴景宫要将附近封镇,速速离去!” …… 第531章 圣祖降临! 眼看着毕烈方带走吴用等人,红绿杂色头发的男子眉头一挑。 “好高明的遁法!居然能够借由不稳定的空间通道自由来去!”他悬浮于空,捏着下巴若有所思,“这人类的本事倒是出乎我预料,不知道他在族群中是何等水平,要只是中游,那可麻烦咯!” 他嘴上说着,脸上却是一脸的不以为意,甚至还有一丝懒散。 “还有刚才那个小子……不仅血气旺盛,修炼了我圣族功法,还能够在这圣林阴气内自由呼吐,是什么来路?” 他昂起脑袋,摸着下巴思考良久。 “有趣有趣!不管了,如今该染化的已经都染化,这一片被化灵阵已经完成任务,没有任何生灵活物,祭魂也都准备充分,是时候回去复命,请圣祖击破大阵了。” 他脚踏阴气,腾空而起,身边卷荡起狂风,将阴气呼散,不一会儿的功夫便回到了玄通山附近。 看着头顶的五雷炼阴阵,他嘴角一勾,“多亏了这座法阵啊……” 一个闪身,进入到了山体内,沉至山底。 青石殿出现在前方,他缓步走入其中,踏过门槛之后,脚步停下,额头上青筋耸动,半边裸露的牙床紧咬,似乎在承受某种压力。 “呼……” 十数息后,他头顶百会穴位置飘出一串由黑色阴气组成的符文,湮散于空中。又复等了片刻,他缓缓呼吐一口浊气,眼中流露出一丝骇然之色。 “这禁制当真霸道,若非有圣祖给我的印记,恐怕连我也难逃消解记忆。” 他扭了扭脖子,活动筋骨,走向大殿深处,进入到了圣染空林的那一团聚集的阴气通道之中。 周围数不胜数的阴魂在其中飞流游窜,一见到他进阵,全都无视修为,不要命一般扑上来,要将他吞噬。 “哼!” 他袍袖一抖,将这些阴魂震散,大踏步往深处走去。 前方一阵蓝灰色的光膜出现,罗山那一头的情景一目了然。 所有的阴鬼都伏趴在地上,口中默念着祷词,头也不敢抬。 他催动诀目,一步踏出,来到了罗山之中。 “恭迎圣使!” “恭迎圣使!” “恭迎圣使!” …… 他目光冷峻,环视一圈,最后锁定在后方单膝跪地的五灵身上,缓缓腾空而起,来到其跟前,淡声说道:“都准备的怎样?” 五灵低首道:“禀圣使,一切准备妥当。” 他微微颔首,“那就不要等了,准备恭迎圣祖。” 趴在地上的一众阴鬼闻听此言,浑身激动颤栗不止,难以遏制兴奋之情。 便是五灵也浑身冒起鸡皮疙瘩,暗自好奇:‘这位传说中的新晋圣祖究竟是何模样?又有什么特殊的能力?’ 圣祖几乎不在外露面,每一次的现身,都将引起罗山上下掀起巨大的波澜,尤其近些年来,圣祖们现身的频率远低于从前,这位新晋圣祖更是如此,自从晋位,尚未有过一次公开露面,今回终于给他们等到了。 五灵起身,腾空而起,厉声吼道:“起祭!” “吼!” 众阴鬼发出一声高喝,齐声颂唱祷文。 整齐划一、嘹亮清晰的唱诵声传遍九天,原本乌沉的罗山此刻更是阴云蒙蒙,一股难以形容的气息在云空上酝酿。 罗山之上,一座巨大的漆黑宫殿内,灰白色的高墙洒满斑驳的血迹,无数不知名的枯骨堆积在墙角,一床肉皮铺成的地毯在两旁两排高不见顶的花岩石柱簇拥下,通往殿内深处。 宫殿内没有明光,只有餐桌上的昏黄烛灯散发出的光亮,依稀见得,九十九阶石台上方是一座骨白色的戗金莲台,一个高大的身影端坐其上,深藏于阴影之中,看不清面貌。 他缓缓睁眼抬头,似要透过大殿看向天空。 “法墨……” 他的声音穿出大殿,在罗山底层上空响起。 众阴鬼几近疯狂,强忍住抬头的冲动,有的实在忍耐不住,重重磕头,将头皮都磕破,鲜血淋漓,也有的放声唱诵,满面虔诚。 红绿色杂发的男子朝罗山高处方向低头,缓缓道:“圣祖!” “祭祀如何?” 随着这一句话,一个高大的阴影缓缓浮显,屹立于天地之间,影影绰绰,看不真切。 罗山本就暗沉,灰日放出聊胜于无的明光,照射到他的身上,却被一五一十地吞噬,光线在距离他身周十数丈的距离便消失不见。 法墨低首道:“禀圣祖,祭祀已经完成,化灵阵也已经布置完全,一切准备就绪,请您出手,打开圣染空林的通道。” 头顶天脚踏地的阴影不再说话,而是缓缓伸开右手五指,高举手掌托向半空。 他身旁的黑暗中蓦地飞出来一张满是腥气的血盆大口,没有面貌,只有两团黑光聚合而成,上下唇又薄又尖,一根根牙齿和刀锥一般,缠绕到阴影的右手臂上,宛若一条黑色盘蛇。 霎时间,周围的阴气开始躁动,犹如一只无形大手在空中搅动,呈漩涡状汇聚向阴影高举的手掌之上,一丝丝黑色的灵力在他掌心汇聚,凝成一个气旋,随着阴气聚拢,进而变成了一块黑色的方碑。阴影右臂上的狰狞大嘴“哐嚓哐嚓”上下咬合,如鲸吞吸海,将周围极速涌动的阴气吸吞入腹。 狂风大作,阴气席卷,罗山底层的阴气在这一瞬间被吞噬殆尽,出现了一丝“真空”。 巨大的狂风所过,不少低阶的阴鬼根本撑持不住,双手双脚死死扣着地面,但仍然有不少阴鬼物理抵抗这阵狂风,被席卷而去,吸入了阴气漩涡内,被这血盆大口无情吞噬。 趴在地上的阴鬼感应到周围的变化,叫喊得却愈发向量,叩拜得越发虔诚,除了圣祖,谁能够做到这一步?将一片区域内的阴气吞噬一干二净? 有阴鬼借用身边器物将自己固定在地面,避免被吸走,但也有阴鬼主动松手,放任自己“随风而去”,脸上没有任何面临死亡的惊恐与害怕,有的只是满脸虔诚与向往。 随着阴气的吞噬与阴鬼被吸入漩涡内,阴影手上的方碑越发浩大,他的身影脚踩地,头接天,高举着方碑,周身黑暗起伏,宛若魔神屹立在狂风中。 掌心所托举的方碑仍然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转眼的功夫,已经有两、三百丈方阔,如同一座黑黝的大山,在他的头顶上空兀自旋转。 浓郁的阴气缭绕在方碑的周围,表面晦涩繁复的金色符文有节奏地闪动,一股浩荡的毁灭之气充斥空中,引得周围众阴鬼顶礼膜拜,就连法墨脸上也有着一丝激动之色。 五灵心下亦是震动,跪地膜拜,他是场内少数还有能力瞻仰此等“神迹”的阴鬼,原本该只一心膜拜与向往,但看着看着他越觉得圣祖出手的架势甚为眼熟,但又说不上来眼熟在哪里,但等到这一轮方碑出现,他终于回忆起来了。 ‘这不是那个吴用用过的法术!?’ 五灵大吃一惊,如果没有记错,他记得吴用曾经施展过这一法术,同样的单手托空,聚集巨量的灵力,来轰击他们圣族一方与阴鬼,借着巨大的冲击波,让人类离开化灵阵,自己则从玄通山下走脱。 他惊疑不定,为何人类会圣祖的法术? “五灵,你在等什么?还不速速打开通道。”法墨回身,看向惊愕在原地的五灵。 “是……是!”五灵连忙起身,重又看了两眼天空中的巨大黑色灵碑,心头狂跳。 他想不通,吴用一个人类,实力强横不消去说,还不在他的眼里,但这个人实在古怪,能够闯进圣染空林,不知怎么曾经来过罗山,与胜阳君结下一番仇怨,又作为祭仪殿的“选召者”出征,现在还能施展出与圣祖一模一样的神通法术。 他也不敢去想,万一两者之间有什么联系,或者……会不会因为吴用的存在,导致祭祀失败?又或者出现什么难以预料的变故? “五灵!”法墨再一次唤道,“知道你是第一次见圣祖,但别忘了你身兼祭仪殿祭祀的职责,快点吧。” 虽是催促,但法墨的话里却没有任何的责罚,在他看来,谁见到圣祖出手都会是这个反应,就连他自己也浑身激荡,情难自己,五灵虽然和他一样是转生境界,但实力比他大有不如,地位更是,会有如此反应也在情理之中。 “是!”五灵惊醒,起身上前,心里默默想道:‘不会有什么意外,法墨圣使出入过圣染空林的通道,也去过青石殿,如果吴用还在,或者有什么计算,必然躲不过他的眼睛,我不用担心……’ 他想通这点,心下安定不少,来到高空之中,先朝圣祖的虚影遥遥一拜,然后面向圣染空林,催动诀目,念诵咒言。 嗡嗡嗡…… 圣染空林内一阵光华闪动,继而出现了一层蓝灰色的光膜,犹如平静湖面落石后泛起的一波涟漪,四下扩散。 五灵作罢,将身子闪到一边,高声喊道:“请圣祖破阵!” 犹如顶着山岳的神魔,阴影五指一抓,周围大团的阴气被揉捏其中,方碑顿时涨大了一圈又一圈,将手臂猛地一挥,弥漫着浩荡毁灭之气的方碑狠狠砸落。 轰! 狂风呼啸,阴气卷荡,方碑以一往无前之势狠狠砸到将圣染空林环护的光膜之上,霎时间气浪翻滚,将周围的山石林木夷为平地。 大量的阴鬼被爆炸波荡席卷,但却站在原地纹丝不动,尽管眼中有一丝惊恐,但脸上是向死的虔诚。 如此威力,五灵眼皮狂跳,心道:圣祖出手果然不同凡响,吴用虽然有些本事,但和圣祖相比还是差得远了,我一定是看错了,将那小子与圣祖相比…… 巨大的冲击波席卷蓝灰色的光膜,这边尚且还好,通道的另一端则已是天翻地覆。 圣地内的阴气早已充斥得满满当当,这一击轰落,顿时将圣染空林内的阴气炸开,罗山这边有光膜阻拦,阴气无路可泻,便尽数往青石殿外泄去。 轰隆隆一声,阴气波荡自玄通山山底爆发,将整座玄通山轰飞,山石四下飞射,将本就荒芜的大地轰炸得愈发疮痍。 更恐怖的是灵力通泄,引得化灵阵内那古怪的阴气卷荡不同,如同浪潮一般向法阵边沿扩散。 “咚!” “咚!” “咚!” …… 阴气接二连三撞击在法阵边沿,发出巨响,如若吴用、毕烈方等人在场,定能发现这正是引发他们惊疑的罪魁祸首。 五雷炼阴阵依旧在半空中运转,但原本那汹涌的雷光在此刻已经变成了杯水车薪,一道道雷光在阴气之中时不时闪过,不像是炼化阴气的雷光,反而像是阴云中的闷雷,助长其势。 罗山底层沙土、尘屑以及那些被卷入灵碑轰击的阴鬼残渣在空中飞舞,轰响传荡罗山上下,无人不闻,无人不晓。 阴影一击出手,身影开始徐徐淡去。 “通道已开,但尚未彻底打通,余下须由化灵阵消化禁法,除祭仪殿祭祀外,所有圣族退去,不得靠近圣染空林,法墨,你回来吧,接下来有要事给你去办,这里就交给祭仪殿的祭祀。” 法墨应声。 五灵也拜道:“恭送圣祖!” “恭送圣祖!”周围响起稀稀落落声音,却是说让所有圣族退去,但实际上方才一击,附近的圣族已经所剩无几。 即便有阴影的喝令,不少阴鬼仍然着迷与方才其出手所造成的浩荡声势,这些仅剩的阴鬼法力都不弱,有着守明的修为,八成都是之前操刀执行祭祀的阴鬼,此刻一个个双眼无神,步入圣地之内,任由阴气将自己分解消化,化作圣地的养料。 他们在祭祀期间宰杀了数不胜数的同族,浑身沾满煞气,步入圣地之内,被染化后的祭魂都携带着庞大的灵力,圣染空林区域内的枯木林叶宛若活了过来,摇摆着发出呜呼低鸣。 …… 第532章 打通圣染空林 五灵惊愕地发现一个所有人似乎都以为理所当然的错误,这位新晋圣祖一击之下,圣染空林内的一切都仿佛活了过来,这很奇怪。 ‘传言不是一直都说这座圣染空林内属于火之尊上吗?为何新晋圣祖施法,圣染空林会有如此积极的回应?’ 须知道,圣地的形成便是因为圣祖临踏之后所留下的特殊痕迹,形成的条件极为苛刻。 原本来说,罗山底层贫瘠,绝无可能出现圣染之地,当年出现圣染空林的时候将罗山上下都吓了一跳,以为罗山底层有什么巨大的变动。 后来不知从哪里传出来的说法,说是这座圣染空林的存在是因为火之尊上出手后所留,而火之尊上与火尊圣使亦没有传出否认的声音,以至于至今为止,罗山上下都以为这确确实实是火之尊上行踏所过的痕迹。 可现在看来,事实或许并非如此。 圣染之地一定是圣祖施行大神通,扭曲了区域内的灵机,留下属于自己的气息后,这才随之扩散成型,最终形成。 假如是火之尊上出手所留,那么今天这位新晋圣祖在造出如此巨大的动静后,所留下的痕迹必定会与圣染空林相影响。 不知道具体会发生什么影响,或是互相侵蚀,或是融合,又或者别的什么变化,但至少绝对不会只是眼下这般“和谐”的动静,唯一能够解释这一现象的只有一个原因——这座圣染空林就是新晋圣祖所留。 五灵忽然觉得一切都想得通了,为什么这里的祭祀最后一步要由新晋圣祖的圣使法墨来接手,又为什么要由法墨来确认化灵阵是否已经催动完毕——因为这里便是新晋圣祖所留啊! 再还有,之前哀泰坐镇青石殿内,可以凭借新晋圣祖的玉佩不受圣地影响,他还在奇怪,为何火之尊上的圣地,能凭借新晋圣祖的玉佩行动自如,说是新晋圣祖随身携配的玉佩。 他还以为是各大圣祖为了让新晋圣祖逐渐在罗山上下亮相而所做的动作,原来还阵不是,因为这圣染空林就是这位圣祖的? ‘难怪……难怪……’ 五灵恍然大悟。 法墨忽然说道:“五灵,你这次做的很好,虽然祭祀完成的时间比预期的要晚了一些,但总体而言,祭魂的量是不差的,圣祖很满意。” 五灵微微躬身,“圣使,还是我做的不到位,事实上祭祀早就应该完成,耽误了圣祖的大计。” 法墨不置可否,沉吟片刻,悠然说道:“我听说是个把月前,祭祀就已经完成了,但不知为何,那时候圣地内的阴气有所少漏?” 五灵心头一紧,“是……是的……” 他心下暗骂:‘我身边果然有圣祖的眼线,这法墨别是来找我麻烦了。’ 五灵虽然和对方修为一致,但转生境界之间亦有天差地别,再者,祭仪殿虽然平素高高在上,谁也不怕,但也要看对谁,法墨是圣祖身边近侍,他比之不如,天然就矮了一头。 “为什么当时不上报?要隐瞒此事?”法墨语气平淡,可却掩饰不住话语中的高高在上。 五灵犹豫着说说道:“当时圣地内阴气满盈……我以为祭祀将将完成,谁知道就出现了纰漏。这些阴气只能为圣祖所用,我以为说不定是圣祖在施展某种法术,取用阴气,毕竟别个又不可能染指,故而没有上报,这件事情参与祭祀的圣族们都知道,我并无意隐瞒,流传出去是迟早的事。” 他不敢说真话,所谓的“个把月前”……这正好是那吴用闯进青石殿内的时间,会不会和吴用有关?是不是吴用动了什么手脚?他不知道,一旦说出去,他就要担当重大罪责,但也好在知道的人都已经消失了。 他开始说的略有犹豫,但讲到后面已是通顺,神情自然,五个指头脸上只有一丝隐隐的担忧,“这件事情大家都知道,五灵真真这般认为,请圣祖与圣使勿怪。” 法墨盯着他看良久,颔首道:“我知道,你当时于众解释,说是圣祖显圣,意味着祭祀将要完成?你应对的很不错,就我所知,当时的祭祀险些要中断,一旦如此,后果不堪设想。” “大家无意中断,只是心向圣祖,虔心礼拜。”五灵犹豫了下,试着问道:“所以当时不是圣祖在施法取用?那阴气为何会少……究竟怎么一回事?” 法墨冷冰冰扫了他一眼,“不管自己的事情少问。” 五灵连忙慌张低头,心下却是暗喜,这法墨的反应就意味着不知情,他没有危险。 法墨扫了眼四周,说道:“我先回去,此处由你坐守,圣地通道随时可能打开,管好你的部下,有任何情况,及时汇报。这里的事情干系到我罗山大计,如有差错,一万个你也担待不起!祭仪殿也保不住你,大祭司自己就要第一个处理你,知道了吗!?” 五灵沉声道:“圣使放心,五灵有数,祭仪殿内已经与我提点过重要性。” “嗯。”法墨颔首,腾空而去,从始至终,他都没有问过青石殿与哀泰的情况。 五灵目送他消失在天际,然后啐了一口唾沫,回到了洞府内。 …… 罗山之上,一座巨大的漆黑宫殿内,高大的身影坐于火柱下的阴影中,若有所思,纹丝不动。 那团散发着黑光的不知名虚灵,趴在砖石地面上的厚厚毛毯上,似在打盹,胸口起伏不定。 忽然,这头虚灵腾空而起,满大殿游窜,张牙舞爪,对着殿门的方向口中发出嘶嘶的鸣啸。 “你竟然还没有掌握自己的能力?”一个声音从宫殿外传进来。 坐在火光下的阴影缓缓抬头,淡然说道:“火之尊上何出此言。” “哼!不要与我打马虎,你方才那一击,分明用出了全力,但实际却只有我预算中的七至八成威力,否则圣地绝不会只是现在这样像蛛网一般皲裂,至少得等段不短的时日才能彻底打通,你知道我等计议的重要性,难道要我相信你是在留力不成!?” 魔罗火的语气带着显而易“见”的不满。 阴影淡淡说道:“魔罗火,你为火之尊上,能够操控火焰,假若圣染空林的通道要由火焰来炼化打通,而出手的又不得不是我,那你说什么我就听什么,没有二话,但现在……” 阴影的指头不停叩击在王座扶手上。 “现在是要用我的术法来突破圣染空林通道,以我的术法来吞噬罗山与人世的隔阂,我看……你还是不要过多发表意见了。” 轰! 一蓬黑色火焰犹如浪潮般冲烧进大殿内。 虚灵张牙舞爪,疯狂嘶啸,直扑上去,看样子竟似丝毫不怕。 就在二者将要正面对碰之时,一阵狂风刮入大殿内,将火焰吹飞,将虚灵慑退。“够了,二位,如今大事未启,怎么就开始内讧?” 一个沙哑的声音传入大殿。 烛光下的阴影拱了拱手,“风之尊上。” 魔罗火怒吼道:“风尊!你莫要拦我!因为他的缘故,导致我等又要候待不知多久才能施行计划,岂可容耐?” 沙哑的声音淡淡说道:“倒也不必如此着紧,现如今罗山上下还有一部分准备未做好,这等待的时间倒正好加以利用。” 魔罗火不依不挠道:“风尊!” “不过……!”沙哑的声音拔高,打断了魔罗火,“这不是你未掌握自身全部实力的借口,一旦通道打开,势必面临人类修士的反击,到了那时候,我等五个的实力至关重要,你如果还是这般……” 阴影淡淡说道:“风尊多虑,你亦知道我屁股底下的位置已经空置多少年了,功法、能力、神通都需要我自行摸索,如若罗山有可供参考的意见,我当然可以提快掌握的速度,便不用你来催促我了。” 风之尊上被呛,却也不恼,嘿嘿一笑,道:“我知你的能力在我等之中最为玄奇,最需要花费功夫精深,但这时间花费也太久了些,或者至少你可以告诉我们进展如何?哪怕慢于计划,我们也好做出补救,否则……” 阴影打断他,“多谢风尊关心,但目前我对能力掌握的进度很满意。” 魔罗火哼声,“‘满意’是指无法将通道直接打开?” “第一次出手,有些错估很正常。”阴影不以为意说道。 魔罗火呵呵冷笑,“你们这一种族真是……尽会说些狡辩和说服自己的屁话!” 烛光下的阴影目光一寒,黑暗从他身边散出,开始无差别侵蚀大殿内的光线。 “还要动手?那便来罢!”魔罗火嗤声。 黑色的火浪从殿外涌入。 “够了!” 一个响若洪钟的声音响起。 黑暗吞噬的势头一滞,回到阴影的身边,火海也从殿内退出,消失不见。 “地尊!” 烛光下的阴影、魔罗火、风之尊上齐声唤道。 地尊缓缓开口,“魔罗火,勿再说这种话,他已是我圣族一员,从前过往,再和他没有任何关系。” “地尊!”魔罗火一听地尊开口就训斥自己,心下极其不满。 地尊紧接着又道:“暗尊,魔罗火说的也没错,你掌握能力的速度要提快了,此次破阵,原本是打算一气直通,可现在……唯一的好消息是现在我等的确还需要时间准备,否则你这一次就是贻误战机。” 魔罗火一听“暗尊”二字,嗤笑道:“暗尊……你这个暗尊有些名不副实啊!” 烛光下的阴影眼中厉色一闪。 地尊淡淡说道:“别怪魔罗火如此,如今你晋位已经有些年头,但却一直未在罗山正式现身。我等之名皆代表自身能力,你无法以完竟实力示众,祭仪殿便无法为你宣名,不少圣族部从不知你之来历,所谓的‘暗尊’……的确有些名不副实了,大家不理解你之尊名由何而来。” 风尊也说道:“你鲜少出殿,恐怕不清楚罗山上下对于你的议论最多是什么,不外是你适合身份来历,你的能力是什么,你之法名又是什么,近些年来讨论的愈发多,你已经够‘神秘’的了,再保持神秘下去,恐怕罗山上的大部族都要怀疑你是否真的存在了。” 暗尊平静地说道:“我知晓,还需要点时间。” 地尊立马问道:“多少时间?能不能赶在圣染空林彻底打通之前?” 暗尊稍作停顿,然后颔首,“当是无碍。” “好!”地尊抚掌,“如此便好!我会通知祭仪殿做好准备,圣染空林被打通之日,亦是你为你重宣法名之时,暗之尊上……此名号当年威风赫赫,也是该重为罗山上下所知晓了!” 暗尊将手一拱,算是谢过。 地尊满意道:“圣染空林还要依靠你来打通,多上心吧!今日这一步虽然与我等所想有些许出入,但正所谓计划赶不上变化,我等大计不是安排好后如序施行就能够成功的,必然会有磕磕绊绊,倒也不需担心,只要大方向无差,随机应变即可。” 这话是说给魔罗火听了。 地尊接着道:“开始吧,一起将接下来的计划过一遍。” 魔罗火奇道:“虚尊呢?不等他?” “嗯,他另有要事,不用等他。”地尊顾自说下去,“首先是突破两地界限后,我们要做的事情,第一便是召回三百六十名……” …… 一项一项议程确认,数个时辰后,魔罗火、风之尊上、地尊相相继去,大殿内恢复寂静。 暗尊靠在座位上久久不言,好一会儿后,他试着运转法力,恢复今日打破圣染空林的消耗。 虚灵回到身边,围着他兜转。 海量的阴气朝着他聚拢,被虚灵如鲸吞吸海般吞噬。 良久,他重重一掌拍在座椅扶手上,低声怒喝,“为何!为何!为何总有所缺漏!不该如此!阴气应该十成十为我所用才对!为何总有部分不得完全!” 声音在殿内久久回荡不绝。 …… 第533章 归途 剑阁行云穿雾,途经山川大河。 傅芸荭将热气腾腾的清茶倒入杯盏,食指轻弹杯壁,正正好飞至吴用跟前。 吴用谢了一声,举盏轻抿一口,赞道:“好茶!” “你师兄没别的爱好了,就喜欢喝茶,这些可都是他的收藏,我说要拿出来,他还不肯哩!能不好吗?”傅芸荭掩嘴一笑。 “哪里有不肯……”一旁的曾皓放下杯盏,满脸苦笑,“师弟,你见笑了。” 吴用也是哈哈一笑,觉得这一对颇为有趣。 求以柳面含笑意,问道:“吴师弟,这一个多月在阵内都发生了什么?刚才时间紧急,都没来得及问你。” 其他几人也都看向吴用,便是郁薇也不例外。 吴用哪里还记得? 他自己还想知道发生了什么! 印象里就是他追到玄通山,然后离开玄通山,遇见了孙肃,得知已经过去了一个多月,这中间发生了什么他根本不清楚,只知道《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突破到了褪死境,但这就不足说道了。 但不说点什么又不行,他想了想,答道:“郁师姐带大家走后,我去追击那头阴鬼,然后回到了玄通山附近,在那里……我调查了很久阴鬼在玄通山大行其是的目的,可惜一无所获,除了发现那能侵蚀人体的阴气。” 这说了等于没说,可众人也知道吴用一人在禁阵内能做的事情有限,光是能够保全自身就已经足够了不起。 至于觉得他是不是因为躲藏起来,所以没有获取更多的情报……没人这么认为,吴用已经多次置自己安危不顾,断后救人,现如今在峨眉门内与外派间的风评不要太好,说起吴用,谁都要竖个大拇指。 再者,吴用之前动用鬼道功法为他们保驾护航是不可指摘的事实,没有吴用,他们根本坚持不到离开法阵,说吴用在禁阵内苟延残喘,等候救援……这根本不可能。 唐炜摸着下巴沉吟道:“你们说,刚刚禁阵内的动静怎么一回事?我看毕前辈的反应甚是不妙,还说出接下来的战场是我等脚下这片土地这种话。” 求以柳放下杯子,一脸凝重地说道:“大阵似乎有问题,阴鬼要出来了,其势难当,接下里迎接我们的恐怕是一场血战。” “阴鬼为的是什么?”傅芸荭实在想不通,“不止这玄通山的阴鬼,还有别的地方,这些年来阴鬼似乎都在谋划什么,各方起乱,总该有个目的。” 唐炜眉头紧蹙,“这目的就不得而知了,但可以肯定不会简单,也不知道现在是什么什么情况。” 傅芸荭忽然道:“你们说,这件事情白掌教知不知情?” 众人一怔。 求以柳犹豫了下,“第一次进阵,我等四派明显吃了个亏……” 话未说完,但言下之意很清楚,恐怕是有所算漏的。 吴用却道:“不一定。” 五人齐齐看向他。 “师弟有何见解?”唐炜知道吴用是门中八师叔的弟子,又得传祖师的宝剑,身份斐然,实力出众,远非所见那般简单,既然他这般说,是不是代表着知道些什么? “见解谈不上……”吴用摇头,“但我想掌教师伯肯定有应对的办法,不然不可能这么快放第二批弟子进阵,否则……说难听点,那岂不是让你们送死?” “这个角度想的话……”求以柳赞同,“确实。” 曾皓笑道:“吴师弟说的有道理,白掌教号称算术独步天下,唯有摇光山陈真人可勉强相提并论,他二位携手为此事起卦,如是说第一波进阵真的出大问题,必然会对各派有所交代,可既然没有表示,还直接与其他八派相送第二波弟子进阵,私以为不会有什么问题,至少有过警示,只不过没有告诉我们罢了。” 傅芸荭见自家道侣话说的好满,白了他一眼,反问道:“那你说这一次的事情白掌教与陈掌教有没有算到呢?” “这个么……”曾皓语塞,“八成是算到的吧?” 吴用笑道:“算没算到都不重要,关键是白掌教与陈真人会如何应对,如果事事能算满,那索性大家都去学卦算之术就行,该做什么,不该做什么,怎么避免不好的事情,岂不是料一切于先知?” 求以柳赞道:“没错!师弟说的有道理,相信白师伯一定有打算,而且玄通山之事从一开始就干系极大,能让白师伯与陈真人合力卦算,说明这是各派高层之间的博弈,我们只需要做好自己该做的事情就行。” 曾皓眼中精芒一闪,挑眉问道:“比如?” 唐炜满是杀气地说道:“拔剑就好!” 吴用暗暗点头,这话说得没错。 郁薇起身离开座位,推门而出。 傅芸荭问道:“师妹你去休息?” “去吹吹风。”郁薇的声音逐渐远去。 曾皓对吴用挤眉弄眼道:“师弟,你还不去?” 吴用一愣,苦笑道:“我去做什么?” 傅芸荭嗔怒道:“你这人,谁不知道郁师妹是为了你二次进阵的?从在阵内见面起到现在,除了几句公事公办的话,你都没有与她过话吧?” 求以柳举起茶杯轻抿一口,也是面含笑意道:“记得初见师弟时,你还是一个少年,如今不仅修为已是不差我等,男女情感更是走在为兄之前,当真时光荏苒啊!” 从见面起就一直杀伐果断的唐炜,此刻也是满脸好奇之色。 曾皓以为吴用在“装傻充愣”,哈哈一笑,问道:“吴师弟,门中流传着不少关于你和郁师妹之间的传闻,甚至有人说见过你们两人在试剑山内一道练功的,是真是假?” 吴用大惊,这件事情怎么被人知道的?当时在试剑山不是除了他们两个没有别人了? 【总有人经过的。】伏龙剑淡淡说道。 【就是!那地方又不是你一家的,有人经过,难道赶走不成,被瞧见了也很正常。】邯鼓语气玩味地说道。 曾皓见他表情,登时一脸恍然,眨了眨眼,故作夸张地说道:“我以为这只是风言风语,看样子竟然是真的?” 吴用一脸尴尬地说道:“曾师兄,你这都是哪里打听来的?” 傅芸荭玩笑着接话,“哪还用打听?你如今名声在门内颇响,有关你的事情一件件冒出来,可用不找我们多事去打听。” 吴用看向求以柳,后者一点头。 唐炜也满脸的好奇,在想吴用到底怎么和郁薇走到一起的,两个人八竿子打不着吧?要不是今次门内安排进阵,他都不知道七师叔座下有这么一名弟子。吴用摸了摸鼻子,一时语塞,只好说道:“我也去走一圈。” 他连忙起身,离开了厅堂。 “噗嗤”一声,身后传来傅芸荭的笑声。 吴用走出房间,在过道上摇头苦笑,他当然准备找郁薇聊聊,但那是打算在私底下的,可不是现在这样被大家调笑,还好郁薇不在,不然也不知道有多尴尬。 【有什么关系,不正合你意?】邯鼓幸灾乐祸说道。 吴用实在没忍住,给他翻了个白眼。 巧的是,他刚走出房间,沿着长廊来到剑阁露台上,见着了正靠在围栏边吹着夜风的郁薇。 “咳咳……”吴用假意咳嗽,也不知道他的挤眉弄眼有没有被郁薇瞧见。 “郁师姐……” 他唤了一声。 郁薇微微颔首。 然后就没话了。 气氛逐渐变得尴尬…… 【说话啊!】邯鼓没好气地催促。 吴用心下骂他一句,问道:“师姐怎么又来小极北了?” 【你他娘的不会聊天就让我帮你,要不要我上你的身!?】邯鼓听不下去了,这小子怎么比他还不会聊天? 吴用居然真的感觉到眉心有一丝瘙痒,手顺着一摸眉心,心里骂道:【你别胡来!】 郁薇瞧了眼他不自然的模样,转身面向云空,说道:“你舍己为人,独自留在阵内,我不愿欠人人情,有机会回报,当然不能坐视不理,自就进阵了,与别的无关。” “哦!这样的……”吴用憋了半天,说不出半句话,心下一横,索性开门见山,“我以为是师姐担心不下,所以回转来救我。” 邯鼓骂道:【我都说了我来!你这个蠢货,她说“和别的无关”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你就不能和她装傻,说“不然和别的什么有关”?】 吴用嘴角一抽,自动忽略了他的声音,可心下也是懊恼,邯鼓这个回答还真比自己的好,“和别的无关”,岂不就是欲盖弥彰? 他前世今生都未曾与女子亲密接触过,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和女子说话,若非是在试剑山脉和郁薇有那一出意外,他根本就没有这方面的打算。 可现在……他一想到郁薇,也会告诉自己没什么大不了的,感情的事情如果觉得很累,那就不要勉强,顺其自然就行,但转念就会不自觉想到假如郁薇和别的男子走近……他就浑身难受,想着怎么都要来说上两句话。 郁薇侧首看了他两眼,反问道:“你这人是不是很喜欢逞英雄?” 吴用一愣。 “上次独身在阴鬼群中铤而走险,然后留下让徐飞严等人先走,然后又送我与其他弟子离开通道,这回又施法为我们几人争取时间,我觉得奇怪,所以问你是不是很喜欢逞英雄?”郁薇柳眉微竖。 吴用听见自认识以来郁薇说过最长的这一段话,隐隐约约还带着一丝嗔怒,张了张嘴,却是不知道该如何回答了。 “假如这次不是毕烈方出现,你是不是有准备让我们先进入通道,自己配合伏龙师叔祖留下来断后!?”郁薇面无表情说道。 吴用摸了摸鼻子,“如果真到了那一情况,这也是唯一的选择了吧?” 郁薇冷笑一声,“原来你还真的是这么打算的!你知道自己面对的是转生境界的鬼王吧?” 夜风吹起她面纱一角,露出她曲线柔美的下巴与洁白无瑕的脖子。 吴用目光微凝,不知怎么就想到郁薇如果身死在那法阵内的场景,心头登时一震,毫不犹豫地说道:“当然知道,但我总不能看着你身死。” 郁薇神色微微一动,却是没有说下去了。 邯鼓骂道:【娘的,真是瞎猫碰上死耗子,会这么说话你就这么说话!多说点!快点趁热打铁!】 吴用不理会他的叫唤。 剑阁拔高升空,行于云海之上,皎洁的明月高照,如一轮银盘将波光倾泻,天地昼亮,几如白日。 郁薇淡淡说道:“你和别的女子也都是这么说话的?” “怎么怎么说话?”吴用不解。 “假作自己一窍不通,然后忽然说些动听耳目的话?”郁薇将脸上面纱抚平。 吴用摇头,“我从没有和女子这样说话过。” “哦,那个北海龙女呢?”郁薇脸别过去,眺望云海。 “你说敖敏?”吴用恍然,“我和她之前从未有过什么。” 郁薇淡淡说道:“我看她倒是很中意你,从通道离开时那恋恋不舍的样子,还给你自己随身的什么宝物,出去后立马回北海去,听说是去和他家中老父搬救兵去了,要带人去救你,但最后被阴景宫拒绝了。” 吴用当真不晓得敖敏为自己做过这些事情,神情不自觉一动。 郁薇转身就走。 “我们马上要到玉彻国,你心动的话你现在去找她还来得及。” 吴用一怔,立马追上前,握住她的手。 “北海龙宫我要去找的,如果不是她的龙心散,我可能撑不到你们进阵,我感谢也感激她为我做的这一切,但不是现在。” “你倒是坦荡,”郁薇被牵住手,停下脚步,“那你现在准备做什么?” 吴用感受到郁薇只是象征性地挣手,就任由自己握着,心下惊喜,说道:“我要回峨眉复命,师父与白师伯想必有很多问题要问我。” 郁薇身体一僵,一把将他手甩脱。然后头也不回就走了。 邯鼓破口大骂:【你真真是个蠢物啊!】 …… 第534章 感情上的纠葛 吴用挠挠脑袋,“我怎么了?” 邯鼓破口大骂:【你这个蠢货,人女娃连手都给你牵了,问你要做什么,你告诉她说你要回峨眉复命?她要听的是这个吗?她想听的是这个吗?你……你……你!伏龙,你不说两句?我真的!】 他气得连唤三个“你”,愣是说不出下一句话,最后只好让伏龙剑来品评。 伏龙剑这时候却像是消失了一样。 吴用听邯鼓这么一说,觉着自己确实不像话,连忙追了上去。 “师姐!” 他一路顺着廊道来到阁楼内,转角就看到郁薇推门而入,然后重重关上了大门。 吃了个闭门羹,吴用只好来到门前,看了眼左右,轻轻叩门,唤道:“师姐?” 可话未说完,就看到另一头的傅芸荭也走了过来。 巧了,傅芸荭与郁薇就住对门,而且他刚看过周围有无他人,确认没有才敲得门,怎么这么巧,傅芸荭就出现了?想也知道这位师姐刚才起就一直就在这附近。 吴用神情尴尬。 傅芸荭走近来,笑意盈盈说道:“吴师弟?” “傅师姐……”吴用神情不颇为自然,“曾师兄呢?” 傅芸荭掩嘴,哧哧笑道:“还在大厅呢!他们聊天说话,我回来先歇了,师弟你不是去走一圈,怎么逛到这里来了?莫不是找郁师妹?她人不在房间?” 说着,就走到郁薇门前,作势敲门。 吴用连忙咳嗽一声,“傅师姐,没!是我走错地方了,我去大厅看看师兄他们。” 傅芸荭故作讶然,“你不是来找郁师妹的?” 吴用哪里不知道这位傅师姐实在逗弄自己? 郁薇带着羞恼的声音紧接着从房间内传出来,“师姐,你找我有事?” 傅芸荭嘴角一勾,朗声道:“哦!我是没事,就是看见吴师弟在敲门,以为他找你,看你没翻译难怪,以为你不在,所以帮他问一句。” 房间里沉默片刻,问道:“我在的,方才不曾听见。吴师弟,你找我什么事情?” 吴用苦笑,就想说自己走错房间了,可转念一想,这样遮遮掩掩的要到什么时候去?而且方才郁薇明明就让他捉着手说话了,明显态度有所松动,此刻不乘胜追击,更待何时?难道要等明天见面,再尴尬的不知从哪里说起? 他改口道:“郁师姐,有事情找您,可否容我进屋详谈?” 傅芸荭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又立马觉得自己表现不妥,捂嘴轻咳一声,摆正神色。 郁薇说道:“今日已晚,有什么事情明天再说吧。” 吴用面露豫色。 傅芸荭笑道:“郁师妹,我看吴师弟这么晚来敲门,指定有什么紧要的事情,不然他也不会等不到明天了。要是就几句话,不妨让他进屋说呗!反正也不打扰你休息。是吧,师弟,你没有什么长篇大论要说吧?” 傅芸荭给吴用使了个意味深长的眼色。 吴用这时候也豁出去了,大大方方喊道:“师姐,就几句话,我说完就走,或者咱们可以开着门说。” 房间内沉默良久。 “你进来吧。” 郁薇的声音终于传了出来。 傅芸荭立马给吴用一个鼓励的眼色,嘴里比了个“去吧”的口型。 吴用朝她点头致意,然后推门而入。 “把门带上,可没有让女孩儿香闺大开的道理。”傅芸荭在后头高声喊道。 吴用一怔,将门关上。 一转身,就看到郁薇站在房间入口的镂雕屏风边,静静看着他。 “什么事情要找到我房间来,还让傅师姐看笑话。” 吴用苦笑道:“师姐,我这人没和女子打过交道,不会说话,你不要在意,我无意气你。还有那敖敏,她与我之间并无任何关系,只是当年和北海龙王有些无可奈何的交易,这件事情白师伯他们都知道,你如果不信,可以去问一问。” 郁薇面纱下的脸色好看一些,或许是因为在自己房间内,环境密闭,她的心情有所放松,轻声道:“吴用……” “师姐。”吴用心头一动,这好像是郁薇第一次这么叫自己的名字。 郁薇叹出一气,说道:“吴用,我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只是一次阴差阳错,不要再执着于此了……” 吴用没想到她开口就要两人之间的关系划上句号,顿时只把头摇,“不,不是的……” 郁薇见话也说开了,不愿再不灵不清,即道:“为什么不肯放弃?就因为试剑山内的那一次接触,你就觉得与我心属?你也说过从未与女子有过往来,恐怕你自己都说不清对我什么样的情感吧?你以为的男女之情,我看只是因为那以往从未有过的异样感觉而心奇独特罢了。” 吴用语塞,没想到郁薇竟然会这么看待他,这么看待他们两人之间的关系。 “又或者说……”郁薇面露豫色,“你对我的感觉,仅仅只是因为与我有过亲密接触,继而产生的占有欲?” 一说到这个,郁薇的脸色白了三分,想起了一些痛苦的过往。 吴用深吸一气,“师姐,我吴用从没有这般想过,你……” 郁薇立马反问:“你真的有静下心来想过你对我的所谓‘情感’?真的有考虑过这情感是始发自何处?你现在不带犹豫地开口否认我说的这些观点,有没有想过,或许也只是想取得我的认同而说的一些‘应付’的话?也许过了今日,或者明日,或者下个月,你就会发现自己的心声其实并非你所想的那样?到时候你以为的长相厮守结果只是三分钟热度,岂非惹人好笑?” 吴用沉默。“没话说了?师弟,也好的……你不妨回去好好静下心想想我说的这些话。”郁薇眼中闪过一丝不易觉察的没落与失望。 “师姐……”吴用缓缓开口。 郁薇摇头,“吴用,不要再说了……听我的,你回去吧,相信你能够想清楚我说的话。你在峨眉身份地位如此出众,自身又有本事,将来有的是你喜欢的与喜欢你的女子,我无意参与其中,你走吧……” 她说着背身,走向屏风后,一边说一边送客。 “师姐!”吴用拔高声音叫住她,然后轻轻叹道:“有没有可能……你说的这些都只是你对我担心呢?不……也许应该说,你提到的这些都只是你以为我应该要担心的事情?” 郁薇停驻脚步,一手扶在屏风上。 “你只是担心我对你是这样的情感,所以开口拒绝我,想要从我这里得到确认,而这一担心源自于……你内心缺失的安全感?但……师姐,你有没有想过一个问题,事实上,你会这么担心我……其实已经从侧面说明了你对我的感觉?” 郁薇扶着屏风的手肩头一抖。 吴用转身推门。 “呀!”傅芸荭的身影在对门缝隙中一闪而过,咯吱一声,对门悄悄关上。 吴用置若罔闻,缓缓走出门外,转过身,面向房内,双手拉着两扇门,说道:“师姐,我没有与女子打过交道是事实,但也正因此,我十分清楚自己感觉,我很明白谁是带给我心情异动的人。你说让我好好思考下我们两人之间的关系,或许……真正该思考的人是你才对。” 他顿了顿,缓缓将门关上。 “师姐,夜已深,吴用打扰了。” 吱嘎……咔…… 郁薇的手紧紧握在屏风上,咔嚓……屏风表面出现细密的裂纹。 她停在原地良久,然后松手,轻轻叹出一气,回到卧房内,出神地坐在蒲团上,一动不动。 …… 吴用回到自己的房间,静坐在卧榻上,一言不发。 【依我之见,这女娃子恐怕经历过什么不好的事情,否则哪有这样戒备你的。】邯鼓啧啧说道。 吴用摇头:【那不是戒备,她只是在保护自己。】 他虽然没有过感情经历,但对人的基本认知却不受此影响,郁薇的句句发问与其说是给他听的,倒不如说是说给她自己听的。 【不过你最后厉害呀!嘿!“或许……真正该思考的人是你才对!”】邯鼓学着吴用当时的深沉语气说话。 【你这话一说,再结合你前面的剖析,她今晚要睡不好觉了,嘿嘿……等到明天,你在去找她一说,就是你占据主动了咯!】 邯鼓赞不绝口。 【妙啊你小子!还以为你什么也不懂,没想到无师自通!要不是知道你之前真没有过男女情感的经历,我都要以为你在骗我了,难道你其实是天生的花花公子儿?】 吴用摇头道:“我明天不会去找郁薇的。” 邯鼓奇道:【为什么?哦……你想再酝酿酝酿?后天?唔……确实可以,反正你占据主动地位了。】 吴用还是摇头,“明天,后天……接下来的一段日子,我都不会去找郁薇。” 【为什么?这不是你扭转局势的大好时机?机会难得啊!】这下是邯鼓真的愣住了。 吴用沉吟良久,缓缓说道:“不了,这不是打仗,没有扭转局势这种说法。我对郁薇的态度已经很明确了,不需要再多说什么。而她有一句话说对了,执着是没用的,如果她实在想不通,那我硬凑上去有什么意义?或许我明天去找她,和她如愿走到一起,但这个问题始终困扰着她,只会是我们之间的一个定时炸弹……毫无意义。” 邯鼓沉默片刻,奇道:【那你就这么放下了?我记得你之前还想到过……假如郁薇和别的男子走得近了,你会有多么的不爽利?】 吴用摇头道:“可能么?我与她这样的亲密接触依然令她抵触,别的男人有机会?” 邯鼓意味深长说道:【你不要想得太美好了,你就是个什么都不懂的雏儿,那些善使手段的男的可不少,骗些花花少女可有心得。我看郁薇在这方面的经验比你还少,你还和那龙女有过往来,她恐怕连男子都没接触过,好骗的很。】 吴用眼角一抽,“如果是两情相悦,那没什么好说的,我自然不会插手人家的私事,可要说骗……不会有人在她手下讨得好的,她分得清楚。” 邯鼓奇了,“讨不讨得好且不要说,但你当真舍得?想想郁薇被别的男子拥入怀中,你不难受?你仔细想想那般场景试试!” 吴用深吸一气,“我说了,如果两情相悦……” 邯鼓嗤笑道:【得了吧,你肯定接受不了,也就现在这样想想你还觉得能说服自己,真这一幕放你面前……呵呵!别忘了!我和你一体同心,你什么心情什么感受我不知道?】 吴用默然。 【不是……伏龙呢?你这家伙这时候怎么不出来说一句话?你不来劝劝这小子?他好歹是你的持主,知道你会避嫌了,但这种事情,你不站出来发表下意见?让别人看这小子笑话?】 邯鼓气得什么也似,伏龙剑从吴用去找郁薇开始就断了联系,现在都没有冒头,就他在劝吴用。 伏龙剑终于发言:【吴用自己已经有决断了,你我说再多的都没用。】 邯鼓一听这话,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照你这么说,吴用的决断就是一切?我作为他的妖灵,你是峨眉老祖的佩剑,他的前辈,不用给他提意见?】 伏龙剑淡淡说道:【至少男女情感一事上不需要我来操心。】 【你!】邯鼓气得说不出话,这不是在说他多管闲事么? 吴用摇头道:“邯鼓,这件事情就这样吧,回到门内,还需要为白师伯以及师父汇报情况,我趁赶路期间稍加整理,暂时不用理会了。” 【好!好!好!】 邯鼓连道三声“好”:【真是我多事了?以后郁薇真要被别人拐跑了,你可别在我面前感叹!更别来问我怎么办!】 说完,他没了声音,竟是真的一句话不说了,生气一样。 吴用苦笑,呆坐在榻上,好久,他才起身用清水摸了一把脸,开始总结这一次入阵所遇到的事情。 …… 第535章 回归 接下来的一段日子,剑阁四平八稳行进。 求以柳等人不定期会出自己房间,遇见人了,在大厅内坐坐,聊上两句。当然,这都是没有约好的,不像刚登船时候那样,六个人坐在一起聊天。 几天下来,基本上除了郁薇以外,所有人都打过照面。 大家也都注意到了吴用和郁薇之间的微妙关系,不再开他们两人的玩笑。 尤其是傅芸荭,当日帮吴用敲响郁薇房门,本以为是做了件好事,没想到两人最后不欢而散,看向吴用时那是真的尴尬,而他的道侣曾皓显然也已知情,第一次见面时候想和吴用说些劝慰的话,最后被傅芸荭给红着脸拉回了房间。 对此,吴用只能报以苦笑。 总而言之,剑阁上的气氛很是静谧,也正因此,大家多是在房间内打坐修炼,歇息养神,很少出来走动。 日子过的飞快,十余天唰唰过去,蜀郡出现在视野中,峨眉山门印入眼帘。 剑阁一进山门,求以柳立马将剑阁收好,笑着对几人说道:“诸位,我等这便前往金顶观?小极北的变故必然已经传回门内,掌教真人必然有话要问我们。” 唐炜颔首道:“此事要紧,事不宜迟,我们走。” 吴用点头,“听凭师兄安排。” 大家纷相表态,六人即刻前往金顶观。 一来到坎离峰外的山崖平地,门口守卫的童儿便躬身喊道:“掌教有令,求师兄,你等到后,无需通报,即刻进殿。” 求以柳朝他点点头,又叫吴用在看千仞壁下,心头一动,说道:“师弟,要么你先去拜见八师叔,我们先进观?” 傅芸荭笑道:“师弟去吧,听说八师叔可担心你,回来了淡然要与他报个平安。” 吴用正想说“好”,可紧接着就听见师父的声音从殿内传了出来,“徒儿,为师也在殿内,速速进观吧。” 求以柳一笑,“那倒好,我们走。” 六人进殿,一眼就看到白也坐在主位上,两边分别是谷冲英、梁良瑛、沛山真人、袁庭盖,以及玄虚子五人。 “弟子拜见掌教,拜见师叔师伯!” 六人列成一行,齐声见礼。 “都起来吧,回来就好。”白也颔首,将袍袖一挥,一股柔和的气劲将六人扶起身。 他目光在众人身上扫过,在吴用身上多停留了一阵,旋即问道:“小极北的事情我们已经都听说了,你们可有什么要补充的?” 六人互望一眼,分别站在队左右最两侧的吴用与郁薇非常有默契的选择避免直视,这一幕被袁庭盖与玄虚子看在眼里。 求以柳作为领队,当先问道:“白师伯,敢问门内都知道了些什么?” 白也指头轻叩凳子扶手,说道:“知道的不多,但也不少,你们进阵没多久,阵内就爆发了阴气冲击,所有人都从中离开,你们慢了几步,但好在有惊无险,毕烈方将你们救了出来。” “毕烈方见到了对方的鬼王,然后大阵被巨量的阴气冲击,岌岌可危,阴鬼随时可能破阵而出。” 求以柳听他三言两语讲清楚,点头道:“基本就是这些,我等无能,没有查探出更多的信息。” 沛山真人温柔地笑道:“你们出生入死,怎可说自己无能?不要对自己太过严苛了、” 袁庭盖忽然笑道:“吴用呢?有没有什么收获?你在阵内待的时间最长,上次郁薇就说你独自留在阵内,绝不会坐以待毙,还要去阵内找你,这期间可有去调查到什么情况?” 沛山真人、梁良瑛含笑不语,其实该知道的他们已经都知道了,阴景宫早就远程与各派联系过,将小极北发生的事情通告所有人,现在询问求以柳等人只是走个过场。 他们都听说了吴用和郁薇之间的传闻,知道袁庭盖这么问是“醉翁之意不在酒”,其实是想看能不能在他们师叔师伯都在,又有同辈见证的情况下,把这段关系给落实了。 谷冲英也是一脸欣慰,他一向嫉恶如仇,对妖物、阴鬼没什么容忍度,吴用如果真和什么北海龙女走到一起,他别提有多难受,必然不如和本门女弟子喜结连理为好,更别提现在这名女弟子还是老七的爱徒。 玄虚子哈哈一笑,爽朗道:“徒儿,你郁师姐可关心你,为了救你,义无反顾二次进阵,怎么样,有什么你就直说。” 这也是在暗示了——有什么就直说。 求以柳等人面面相觑,看着众师叔师伯期许的眼神,心想这可不是个好时候,吴用和郁薇似乎在闹矛盾啊! 曾皓按捺不住,想要站出来说点暗示两人现在关系不大好的话,可却被一早看穿他心思的傅芸荭给扯了把袖子,生生拦了下来。 这举动当然瞒不过在场众人,倒叫傅芸荭羞得满脸通红,只在心里叫苦:‘就不该和皓哥儿说起这件事情,弄得我好难堪……哎……算了!我难堪就难堪,别皓哥儿不明就里开口,最后被吴师弟和郁师妹两个人记恨!’ 袁亭盖见进殿以后,郁薇和吴用分列在队伍两头,一副不熟的样子,以为两小年轻是避嫌,“欲盖弥彰”起来,便笑道:“徒儿,你有什么要说的也尽管开口,有为师在,没什么好担心的。” 郁薇微微摇头。 袁亭盖一愣。 这吴用久久不开口,傅芸荭又表现得异常,郁薇又一副不想不说话的模样,袁庭盖几人都活了不知多久,也意识到了什么。 吴用知道自己不开口不行了,上前一步,拱手道:“回七师叔,独自留在阵内期间,我查探了玄通山内的情况,但很可惜,除了发现那里面的阴气有极强的侵蚀性,其他一无所获。我离开玄通山后,便想找个地方,想试着能不能离开……” 他话语一顿。 求以柳等人疑惑,自己想办法试着离开法阵?吴用有这个本事?还是只是尝试? 白也、玄虚子等人却没有意外,他们清楚吴用体内有邯鼓,上回进阵就是靠的邯鼓,这次出来也想靠邯鼓就不意外了。吴用没有过多解释,紧接着就望下说,之后在外围遇见了摇光山孙肃,然后得知求以柳等人进阵,这之后再次赶往玄通山内,遭遇阴气狂潮,遇见求以柳五人。 再然后,就是求以柳汇报的内容。 白也皱眉道:“送郁薇那一队人离开后,你在玄通山内待了多久?查到了什么?” 吴用却一脸难色,最后摇头说道:“不记得了……” 求以柳几人面面相觑,这是什么意思?什么叫不知道在玄通山内待了多久?也不清楚查到了什么?他们之前以为吴用不可能在阵内东躲西藏,难道说…… 几人的脸色逐渐变得古怪。 众人原本都等着吴用说些和郁薇有关的事情,哪怕只是开个头,袁亭盖和玄虚子今天就能够顺着口风将事情给敲定,可此刻吴用说起自己在玄通山内的异常,众人立马转移注意力。 “你又失忆了?” 白也眯起了眼睛,一语道破天机。 吴用张了张嘴,最后苦笑着点点头。 这下轮到求以柳五人满脸讶色,就连一直低着脑袋的郁薇也忍不住看了吴用一眼,但又立马撇开视线,但没想到这一下瞧见师父袁庭盖意味深长的眼神,默默低头,看着跟前的地面。 “竟是又失忆了……”玄虚子一手摸着胡须,“那一个月内的事情都记不得了?还是说……多少记得一点?” 吴用无奈道:“都不记得了,不过……” 他话锋一转,“这次也不是什么都不记得,那玄通山内有一座青石殿,是我前一回所不曾见到的,我在失忆前的最后一幕记忆,便是我闯进了其中。” “哦?”玄虚子摸着胡须,“意思是说你进入殿内,然后中间发生了什么一点也不记得就出来了,匆匆就是一个月过去?为何这次你就记得,上回就忘了?” 吴用耸肩,“我也不清楚。” 傅芸荭、曾皓、唐炜看得满头大汗,吴用果然不一般,他们在这金顶观内正襟危坐,不敢有一点放松,吴用却跟在自家一样。 ‘听说这位吴师弟当年就是独自一人爬上来敲响金顶观大门的,果然不一般,只是他是怎么越过山门,来到这里的……’ 傅芸荭想起有关吴用一些传闻,心里不禁啧啧称奇。 白也上下扫察吴用,目光在他眉心祖窍的位置微微一凝,然后看向玄虚子,后者也正好同时把眼望来,两人同时点头。 “想不起来也不用勉强,你们刚回来,小极北那边短期内不会有新的进站了,都先回去好好歇息一下吧。” 白也微微一笑。 求以柳上前一步,问道:“师伯,师侄多嘴,想问一句,小极北那边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那阴气震荡……究竟来自于什么?” 唐炜更是直接,目光灼灼说道:“掌教真人,毕烈方前辈说接下来阴鬼会从那法阵内出来,战场将会是我们脚下的土地,这可是真的?” 这是一个所有人都关注的问题。 吴用同样在意,这一路返程,几人见面聊得最多的就是这个话题,尤其在过界事后碰见别派弟子,听说当日毕烈方的这几句话已经传播开了,不少宗门道派已经进入了战时准备,洲陆上诸如丹药、法符、阵盘等即用资源的价格暴涨,平素不受管控的诸如灵草、灵石等基础物资在各派之间的流通再不想以往那样随意,大有一副风雨欲来的架势。 不过奇怪的是,峨眉、寒潭派、离火道、小乐寺、南溟一十二岛、南疆、摇光山、宝玉国三洞四山、阴景宫九大派目前并没有开始大肆动作。 有人猜测是九大派的储备资源十分丰富,没必要过早行动,也有人猜测是九大派掌握别家不知道的情报,因而稳坐钓鱼台,一点不慌,还有人觉得是九大派也对现在的情况不知所措,否则阴景宫何须将各派弟子赶回各家,而没有新的动作了? 总而言之,各种猜测也都有。 而魔门与妖族的反应则更为激烈,魔门本就杀生予夺,前些年尚且在暗处隐秘行事,经过这一次小极北的事件,索性直接不再遮遮掩掩的,大咧咧在洲陆上肆意行事,引得一些小门小派心惊胆战。 魔门倒不是开始大肆搜集各种资源,只是习惯使然,弱肉强食,劫掠各种资源,本性如此,不过也不乏有在为将来做准备的嫌疑,毕竟如此反常的行事极可能本就意味着什么。 至于妖族……小极北一事他们没有直接参与,但他们反倒是对此反应最为平静的一方了,几乎没有影响到他们。 据沿途遇到一宗平日里与妖族打交道较多的弟子说,那妖族觉着小极北的事情是他们人类之间的事情,什么出不出来的,反正和他们妖族没有关系。 这倒也是个角度。 不过按照求以柳的猜测,妖族可不是大家想象中的“蠢憨”,他们之所以没什么动静,可能因为本就一切取用于山野,很多动作各派看不到罢了,很可能打着“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的算盘,不得不防。 一言以蔽之,现如今天下颇为动荡,也就只有九大派目前还算稳定。 众人目光灼灼地看着白也,希望能够得到一个外界所不知道的解释。 不过很可惜,白也笑着摇头。 “毕烈方说的话是真的,但也可能不对,所谓的脚下土地,并不一定是指我们所脚踩的这块土地。” 他拿足尖轻轻点地。 众人面面相觑,不知其意。 白也抚掌道:“现在无需担心,有些事情尚且需要查探,还不明朗,旦有任何进展,我会第一时间告诉你们的,事实上……” 他忽然一笑,“到时候你们想不理会都不可能,或许与你们切身相关。” 吴用不解,求以柳等人亦是不明不白,但大家却莫名心安,这话……是不是意味着白也已经有头绪了呢? …… 第536章 符纸 原本这一次小极北之行就没有持续多少时日,求以柳等人收获到的情报有限,简单汇报后,便已是没有值得详究的内容,在白也明确告诉他们有关小极北的情况暂时还没有头绪,回答了几个问题后,六人各自散去,回去歇息。 吴用则被师父叫走,师徒二人许久不见,玄虚子又险些以为自己这个宝贝弟子身陨,自然少不了一番嘘寒问暖。 等吴用从千仞壁离开,明月高挂,夜色正深。 他苦笑着回到望江峰,叹道:“师父啊师父……” 在千仞壁下,师父先是问他的修为怎么回事,为何鬼道功法先行突破了褪死境界。 吴用对此毫不知情,只能摇头,只晓得在进那青石殿前他还是守明境界,但一个月之后出来,就已经突破了修为。 玄虚子猜测和他失忆有关,便没再多问,然后就直接问起他和郁薇之间是怎么一回事。 吴用这才知道,原来今天在金顶观内,师父和七师伯居然有着让他和郁薇现场确定关系的打算! 对此,他只能报以苦笑,告诉师父,自己和郁薇之间的关系并没有那般明确,甚至……现在可能还不一定会有将来。 玄虚子听吴用这么说,再联想吴用和郁薇在大殿内的反应,心下恍然,知道两个小年轻之间一定是闹矛盾了。 他虽没有相关的经历,但却有可以借鉴的参考,告诉吴用,当年师祖和师母也经常闹出不愉快,但无论怎么样,两人到最后总能够摒弃前嫌,携手共进,在他们八个师兄姐弟面前恩爱相敬。 玄虚子告诉吴用以平常心对待,不要觉得在这件事情中谁对谁错最要紧,关键在于他们两人到底想不想要将这段关系维持下去,想清楚,今天断了关系,会后悔吗?还是说,也没什么紧要的? 吴用真没想到师父会在这方面给自己建议,也是第一次知道原来师祖身边也有一位道侣相伴,师父说的话不无道理,本质和他对郁薇说的类似,要扪心自问,想不想维持……或者说开始这一段情感。 玄虚子点到为止,就不在这个话题上过多停留,紧接着问了吴用几句有关在小极北遇到的事情。这方面其实上回徐飞严、郁薇等人回来后,已经多次汇报清楚,玄虚子再问一遍,只是想去听听自己弟子的意见。 基本无有疏漏,然后又就吴用的修炼进度聊了几句,就先让他回去休息了。 吴用伸一个懒腰活动筋骨,看见前院空着的茅草屋,笑道:“没有这家伙还真有点不习惯。” 从师父那里得知,鹤一如今修为也到了突破的关口,她本体为灵禽,说到底是妖兽,要想突破成为灵变大妖,还需要一丝机缘,而一直待在峨眉苦修,清静是清静,可她总觉得缺少些什么,是以在吴用出山门后,找到了玄虚子,选择出去走走看看,试着能否寻到一丝契机,至今未归。 吴用这一趟外出全程没有歇过,这些天又是舟车劳累,就没有闭过眼,此刻望江峰上安静,他靠在露台上,恍恍惚惚便睡着过去。 等再睁眼,山林间已是艳阳高照。 吴用揉了揉惺忪的眼睛,伸一个懒腰——“咕噜噜……” 他的肚子叫了起来,一股饥饿感觉在他的肚子里泛漾,令他不由得一怔。 这感觉是单纯的饿肚子,还是说……那一久违的饥饿敢感? 他将手一摄,屋檐下的篮子飞到露台上,掀开干净的白色衬布,三下五除二就将一篮子热气腾腾的馒头给吃得干干净净。 吴用舔了舔嘴唇,肚子里的饥饿感依旧,没有减少一丝,反而更甚,像是在胸腔内烧了一把火。 “不对劲!” 他终于意识到异常,这绝不是简单的腹中饥饿,这是来自于整个身体的“饥饿”。 【你身上的那些灵晶,炼化了看看。】邯鼓冷不丁说道。 吴用心中一动,往膻中穴内一探,没想到摸出来了一面镜子法宝。 “这是……十二合真镜?” 这是那头将他引到玄通山的名为“胜阳君”的阴鬼的法宝,怎么在他的手里了? 说起胜阳君,他想起来了,这头阴鬼似乎认得他,叫得出他“野灵”的名字,当时在青石殿外,还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他身上那些“不知来路”的法器全部收走,合炼成了这件法宝。 【别管这个先!】邯鼓催促道。 吴用连忙将十二合真镜放下,取出收藏的褪死境灵晶,吸化其中的灵机。 几乎是立竿见影,随着灵机入体,他胸腔内的那股燎烧感觉顿时消弱,沁凉的灵机如同一盆冰水泼到熊熊燃烧的火柴堆上,嗤的一声,浑身爽利。 吴用一连吸化两枚灵晶,这才感觉好受许多,缓缓睁眼,心惊道:“这饥饿感觉居然又出现了……” 【修为突破,啸灵影也突破,这已经消失很久的饥饿感觉再次出现……你进入青石殿后,必然发生了什么。】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玩味自嘲:【上次失忆,突破了守明境界,这次失忆,突破了褪死境界,你说我要是再去失忆几次,修为是不是该坐火箭一样蹿升?】 【火箭?那是什么,箭簇带火的箭矢?】邯鼓不解。 吴用心知失言,摇头道:【没事……你肯出来说话了?】 自从那天吵了几句,这家伙一路回来就没有说过话,今天还是第一次开口。 邯鼓哼声道:【我是怕你饿死,别把我也害死了。】 吴用嘿然一笑。 【不知道你下一次什么时候又会那么饥饿,今天开始,和之前一样,身上多备着点灵晶、妖兽血肉这些包含灵机的东西,否则你就真要成为一个饿死鬼了!】邯鼓毫不留情说道。 “有数。”吴用起身,来到山后,准备洗漱更衣。 昨晚太累,靠在露台就睡了,这几个月来没打理过自己,身上都要发臭,现在终于有时间了。 他褪下衣物,浑身上下痛痛快快洗了个干净,换上一身新衣,拎起换下的衣服里,准备看看暗袋和内襟有没有遗漏什么东西,好送去门内专处洗净,忽然—— “嗯?” 别的什么也没有,但吴用从衣襟内袋里摸出来了一张符纸。 这是用专门制作法符的材料,坚韧似牛皮,但又薄若蝉翼,最特别的是,这符纸上面一旦落笔,字迹就很难去除,属于一次性的材料。 他不会制画法符,这符纸决计不适他采买的东西,恐怕是得自于谁。 “哪里来的?” 随便看了一眼,不甚在意,可等翻到背面,却发现这里写满了密密麻麻的小字。“这字迹……” 他不禁疑惑,却是一眼认出来这字迹不是别人的,而是他自己的。 【以下是我,吴用,在玄通山内丢失的记忆,其中包括上回的三年。】 第一句话入眼,吴用瞳孔顿时一扩,心头狂跳,什么意思?我将自己失忆的经历记录下来了?还包括了那三年…… 他连忙往下看,这不看不得了,一看心惊不已。 【邯鼓,师叔祖,你们瞧瞧。】 吴用深吸一气,内心呼唤邯鼓和伏龙剑。 【什么事?这……】邯鼓大咧咧说话,可等看见这张符纸,没了声音。 伏龙剑更是一句话没说。 吴用静静看下去,脑袋几乎要爆炸,因为符纸上记录的内容实在太过离奇,罗山、圣染空林、圣祖、胜阳君、祭仪殿、三百六十五名选召者…… 天地仿佛静止在此刻,邯鼓和伏龙剑也似是消失不见。 良久。 吴用深吸一气,唤道:【邯鼓,伏龙师叔祖?】 【啧啧啧啧……这都是真的吗?我们在那底下发生过这么多的事情?】就连邯鼓也觉得难以置信。 伏龙剑立马提议:【找白也去吧,这干系太大了。】 吴用点头,从头到尾再将自己换下的衣物摸索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直奔金顶观。 一在前院落脚,玄虚子的声音就自崖底传上来。 “徒儿来找为师?” 吴用连忙道:“有关小极北……弟子有新的重大发现,来此求见白师伯。” “重大发现?”玄虚子听他说得重要,飞上悬崖,“什么事?” 吴用简洁说道:“我在玄通山内丢失的记忆……找回来了!” “什么?!”玄虚子一惊,二话不说,袍袖一卷将他带到了金顶观内。 “师兄!” 玄虚子唤了一声,带这吴用转眼出现在正殿内。 白也正坐在主位上,波澜不惊说道:“师弟,这么急着找我?” 玄虚子二话不说,将吴用带上前,说道:“吴用记起来在玄通山内丢失的记忆了。” “哦?”白也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吴用见礼,纠正道:“其实不是记起来,而是我把事情都记录下来了。” 他取出符纸,递给白也。 白也握在手里仔细端详。 “师兄?怎么样?”玄虚子也凑了上去,悬浮在他身后,查看符纸上记录的内容。 吴用忐忑道:“这符纸在我的衣襟内袋中,虽然写着我的名字,但我也不能确定是不是我亲手写下的,不过字迹倒是能够确认是我自己的。” 白也来回看了两遍,问道:“师弟,你以为如何?” 玄虚子重重点头,“吴用这上面记录得情报,抵得过我们几十次派人进阵清剿!” 白也不置可否,看向吴用,沉吟道:“这字迹确认是你的……这份情报极其重要,你恐怕清楚放在灵窍内会彻底将之遗忘,故而放在了衣襟内袋,在你更衣洗漱时候顺理成章发现。就这点来看,八成是你亲手写下的,并且提前考虑到了离开玄通山会失忆的打算。” 这一点吴用过来路上就有考虑到,可他还有一个疑惑。 “有没有可能,是阴鬼逼迫或者什么法子让我写下的这一封情报,误乱我们的判断?” 玄虚子一怔,赞同道:“师兄,吴用这话不无可能,这份情报太过重要了,还得谨慎利用。” 白也沉吟半晌,摇头道:“这点不大可能,一来……我们现在手上有什么情报?如今小极北的变故,阴鬼占据了主动,我们是被动的一方,他们很清楚这一点,没必要伪造这些情报来混乱我们的判断。” “而且这张符纸上记录的内容十分之仔细,如果阴鬼真打算借此混淆我等判断,没必要写得如此细致,我可以九成九肯定,是你自己写下来的。” 玄虚子皱眉道:“万一这也是阴鬼一方的算计呢?” 白也面不改色,“当然有可能,但这符纸上的记录详细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连吴用修炼的情况也写了,真要能控制吴用做到这个地步,我想阴鬼大可以借此做别的布置,比如让吴用在关键时候反水,甚至利用他的身份便利做事,而不是就这么写一张符纸,而且……” “就算真有这一手段,吴用或许抵抗不了,但真到这一地步,我想山神子必然有方法避免,我说的是吗?” 吴用眉心裂开一隙,邯鼓笑嘻嘻说道:“白掌教对我如此有信心,邯鼓实感荣幸,不过话虽如此,但玄虚子的说法不是没有可能,万一我也抵挡不了呢?” “别忘了,吴用这符纸上面可写着,鬼族有五位圣祖,按吴用描述的实力,全盛时期的我尚且不是他们对手,遑论现在只剩灵体的我?他们要是出手,我可没有办法抵挡啊!” 玄虚子表示赞同。 白也摸着下巴,缓缓说道:“当然有可能,但从吴用给我的这份情报来看,许多信息与我之前还在犹豫的地方对上了,所以我才敢说九成九不会是假的,只不过其中个别地方需要仔细斟酌。” 吴用与玄虚子互望一眼。 师徒俩深知白也的性格,既然他敢说出这种话,就代表着基本不会出错。 玄虚子好奇道:“师兄,这个叫罗山地方的阴鬼……到底在谋划些什么?和小极北有什么关系?” …… 第537章 隐秘与猜测 白也没有马上开口,将符纸放到茶几上,好一会儿才说道:“罗山……这名字其实我不是第一次听到。” 玄虚子奇道:“这到底是在哪儿的?我修炼至今,就没有听过这个地方,我看吴用的描述,难道是鬼界之流的存在?真有这等地界?” 白也悠然道:“所谓的鬼界存不存在不知道,但这罗山肯定不是鬼界,这只是阴鬼的大本营,而四位鬼道圣祖也是确确实实的存在。” 玄虚子一惊,“为何我不曾听说过这件事情?” “不只是你没有听说过这件事情,”白也摇头,“当今天下,听过这件事情的恐怕就只有我了。” 他一顿,“哦……现在想来,或许阴景宫掌教左恬也知道些细节。” “师兄!你别卖关子了!快快说来,什么事情,竟然这般神秘!”玄虚子急匆匆催促道。 吴用也追问道:“师伯,我在符纸上写的是五名圣祖,为何您说四名圣祖?” 白也意味深长说道:“这就是问题之一了!我在暂掌峨眉后,从师父的洞府内找到了一册书卷,讲述了罗山这么个地方,说是阴鬼的聚集地,层级分明,有四名至高无上的圣祖,统领着无数的阴鬼。” 玄虚子大为惊讶,“从师父的洞府里找到的?让我看看?” 白也笑着摇头,“不行,只有我能看,否则也不会只有我知道了。” “哦!是那个……”玄虚子对此没有意外,“那究竟怎么说呢?这罗山!” 白也道:“师父其实也没有用确切存在这么个地方的说法记录,在我看来更像是人文风物类的杂记,因为整座罗山的存在封闭但又巨大,几如一方天地,完全不合常理,可现在看来……却是真实存在的。” 吴用点头,这与他所记录的情况一致。 符纸上写着,罗山上下分作多层次,但并非字面意义上的“几层”,而是一片广袤的地域堆拢而起,形似层层叠叠的建筑。 远眺看去似在平原,但实际上存在一个角度的倾斜,如若一个人在平地走着走着,是发现不了自己在往高处走的,甚至回头还会发现所能回望的距离远比在平地上看得更远。 试想,这样的地域有多么广阔。 吴用不觉得蜀郡有这样的地貌。 “任何地方都有存在的意义吧?这罗山若真的存在,那他和我等以为的‘鬼界’也没有任何区别,这其中有什么说道?”玄虚子认为,任何事物的存在都有其道理,越是特殊,越有其明显的意义或是价值,罗山显然在此阵列。 白也却是摇头。 “不知道,书卷中没有写清楚,但现在结合吴用的亲身经历来看……恐怕这些阴鬼是不想留在罗山内的。” 吴用心头一动。 “他们想通过小极北那座阵法离开罗山?” 这是显而易见的事情,既然不想留在罗山内,现在小极北闹出这么大的动静,毕烈方又说接下来的大战会在脚下这篇土地,不难联想,罗山的阴鬼是想离开罗山,但…… 这肯定也不该是最终的目的,离开原住地,最直接的催因可能是为了生存,原住地出现了变故,不再宜居,被迫迁往别地,这是天下所有生灵的本能。但现在看他对罗山的描述,这个地方显然没有走到“不宜居”的地步。 既然闹出诺大阵仗要离开罗山,必然有一个最终或者主要的目的,是什么? 白也点头道:“他们的确想离开罗山,至于目的……我猜与近些年来州陆上阴鬼肆虐的现象有关系。” “阴鬼肆虐……”吴用脑子里闪过一道闪电,恍惚间捉到了什么重点。 玄虚子飞到茶几边,看了符纸两眼,讶然道:“你是说阴鬼送了那什么所谓的选召者来我们地盘这件事情?” “三百六十五头阴鬼?”吴用刚才只关注着罗山,忘记了这点,终于将二者联系起来,“这之间有什么具体联系?” 白也眼中精芒一闪而过,“这点我已经有思路,但还要再确认一下,不过很多事情现在凭借你的情报都已经能解释了,这也是为何我认为你这符纸上的内容都是真的缘故。” “三百六十五头阴鬼,你别忘了你是其中之一,你之前说你能够识别出混在人群中的阴鬼,现在想想,是不是和这点有关系?” 吴用轻蹙眉头,“师伯你意思是……” 白也道:“那所谓的祭仪殿将你们送来是有明确目标的,不想让你们因为内斗而消磨力量,所以你们之间见到会在脑袋内得到一个警示,尽量避免‘大水冲了龙王庙’的情况出现。” “不过他们没想到的是,你虽可以收到警示,可却因为你是人类,并不遵循这一点,所以可以毫无顾忌出手,这也是为何遇见你的阴鬼不明白你明明是‘同类’,却为何要为人类出手的缘故。” 吴用张着嘴巴说不出话来,仔细一想,好像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他回峨眉那会儿,正好碰见离火道登门拜山,看着场上的比试,见到个厉害的他就想出手切磋,甚至宋瑜英也不例外,可一见到瓮形鬼,心底的战意便被浇灭,脑袋里有个声音,告诉他不要动手,说不上来的古怪。 吴用想到这里,终于明白为什么在南溟一十二岛的时候,正是基于这个原因,他能够辨别一部分阴鬼,而另一部分无可奈何,得借碧落紫陌相助。 …… “你这里写到,选召者送到我等大陆,是为了选择同境界的人类斗战,其中也包括了妖族,以期获取足够的情报,但是……其目的呢?” “这三百六十五名选召者,可以说是罗山年轻阴鬼中的佼佼者,论潜力,当然无可估量,但论当下的实力却是‘乏善可陈’。” “如果说他们准备在我们的地盘上大肆破坏,那么大可以派出修为更高的阴鬼来动手,不是破坏力更强?更容易达成目的?”白也反问。 玄虚子摇头,“但这样也会被我们注意到,褪死修为的阴鬼还好,但如果是转生境界的鬼王……这个层级的阴鬼一旦动手,我等必然有所觉察。或许是因为这个缘故,所以指派出来了一堆守明境界的阴鬼。” 白也点头道:“是这个道理,可这样话又说回来,低境界的阴鬼有低境界的阴鬼能做的事,他们对付不了修为高强的人修,难道不可以去对付一些小门小派?在这其中如果搅起浑水,我人类的损失一样难以估量,何必一直找各大派哪些颇有盛名的弟子出手。” 玄虚子的眉头又皱起来了。 吴用补充道:“他们不仅是对这些有名气的人出手,而且专挑实力强劲的,甚至修为比他们要高的,以此获取各大派的情报……”玄虚子挠着脑袋,一脸的不解,道:“奇怪就奇怪在这里,他们的目的究竟是什么?偏要挑硬骨头啃。” 白也眯起眼睛,却是不说话了。 吴用注意到他的神情,问道:“师伯,你可是已经有什么头绪?” 白也对他一笑,道:“要不怎么说你这份情报来得及时呢?” 玄虚子大喜,“师兄!是为什么?” 谁知白也摸着胡须,却是卖起了关子,“只是有一个猜测,还未完全确定,如果不差,涉关……过大。” “过大是多大?”玄虚子很少听到白也用这种不确定意义的词语来形容一件事情,不禁好奇。 白也缓缓摇头,“我需要再做确认,但如果肯定,这将是一件震动天下的大事……” “震动天下?”玄虚子眉头紧皱。 吴用却是听出白也的语气并没有想象中的那般糟糕,奇道:“师伯,好事……还是坏事?” 白也笑着看了他一眼,“做得好了就是好事,做得不好当然就是坏事。” “这不等于白说……”吴用苦笑,任何事情不都是这个道理?他奇怪白师伯在这件事情上的“随意”……也许不是随意,只是在他看来,如果真的是“震动天下的大事”,白师伯应该可以再上心些才对。 ‘难道白师伯还掌握着某些我们所不知道的事情?所以如此镇定?’ 他越想越觉得可能。 吴用摊开手掌,看着自己手心,“师父,师伯,你们说……如果能将那紫色的灵玉细碎从我体内取出来,我们是不是能掌握到更多有用的情报?” 按照符纸上的说法,祭仪殿有给过所有的选召者一枚紫色的灵玉,催动后,这枚灵玉融入进了他的体内。 他不知道这枚灵玉除了代表着他时“叁肆陆”号以外,会否还有别的意义,但眼下既然知道了,有没有可能将之取出来,从这方面入手。 “不能这么做!” “此举不妥。” 两个声音响起,前者来自于邯鼓,后一句话则是白也说的。 吴用挠挠脑袋,“我就是一个提议,这玉石很可能就是让三百六十五名选召者避免出现内斗的机关吧?必然有什么门道在里面。” 邯鼓淡淡说道:“很多门道都在里面……这是肯定的,但你也别忘了,这也是代表着你是‘叁肆陆’号。” 白也表示赞同,“这灵玉可以理解为法宝,‘认主’于你——尽管并不考虑你的意愿,此势必与罗山阴鬼后续的一些打算有联系,如果取出来或者毁了,很可能打草惊蛇,被掌控这件法宝的人知道,不利于我们后续作为。” 玄虚子怒道:“师兄!你要让吴用当诱饵!?” 吴用却只是神色微动。 白也不紧不慢解释道:“吴用不仅是你的弟子,也是我的师侄,我怎么可能让他铤而走险?” “那师兄你……”玄虚子知道师兄还不至于无所不用其极,是自己莽撞了,深吸一气。 白也不以为意,说道:“这灵玉取出来,一来考虑到会打草惊蛇,其次也要考虑到阴鬼一方会否留后手,比如可以通过灵玉操控选召者的死亡,或者更直接的……强行取出,会让选召者暴毙。” 邯鼓接过话,“最后这个可能性极大,虽然说不知道为什么离开罗山就会失去记忆,但以祭仪殿的行事作风,不可能不留个保险,这个险不敢冒。” 白也颔首,“所以最好在吴用的体内留一道禁制,能将这灵玉给圈禁的同时不影响罗山那边的感应,如此一来,既可以保护吴用,我们也能够借此施展施为。” 玄虚子这才放下心来。 白也看向吴用,问道:“吴用,你的意思呢?” “听凭门内的安排。”吴用对此倒还算镇定,既然白师伯这么说了,那就这么做,谁也不想自己体内有一个定时炸弹,这是最糟糕的情况,但在这一情况下,最幸运的是,他有号称“天下禁法最强”的白也在。 白也一笑,摸着胡子。 玄虚子叹道:“徒儿……” “师父,不必如此,有白师伯在,没事的,而且……”吴用一笑,“邯鼓不可能看着我死,真到了最后的要紧关头,这家伙一定有办法。” 邯鼓哼声,“你哪里来的自信?” 吴用呵呵一笑,“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呵!”邯鼓不说话了。 玄虚子拍了拍吴用的肩头,“有什么需要的,缺用的,尽管和你白师伯说,你带回来的情报太过紧要,自己承担的风险太大,我峨眉一定全力支持你。” “这点毋庸置疑,你尽管开口,”白也一笑。 吴用点头,然后问出心中最后一个疑惑。 “师伯,你刚才说是四位圣祖?但为何我写着的是五位?我知道我在符纸上写了‘新晋’,但究竟是几位?” 白也眯起眼睛道:“你说五位,肯定不会出错,这第五位圣祖是近些年来新冒出来的,联想到祭仪殿说韬光养晦,这肯定是他们实行计划的依仗之一。” “无论如何,接下来我会在合适的时机将这份情报分享给八大派,但在此之前,我需要先行整理一遍。” …… 第538章 师徒密话 吴用离开坎离峰时,日头已是高高挂在天幕,他胸中饥饿感一阵阵翻涌,索性离山一趟,捉捕山野之中的妖兽饱餐一顿,再又烤制了一部分当作储备食粮,等回到山门,已是正午。 他本打算回望江峰一趟,但想到回来还没见过柴昆鹏和宋瑜英,便往落碧山先走了一趟。 不过意外的是,他本以为柴昆鹏八成现在还在派外历练,没想到这小子在山内闭关修炼。 陈建树表示,柴昆鹏和宋瑜英两人得知他留在小极北阵内后,曾主动报名要入阵来找他,但被门中拒绝了,因为第二次入阵的弟子最低要求也得是元婴修为。 柴昆鹏和宋瑜英不忿,于是乎就开始闷头修炼,希望能够尽快突破,进阵来救他。 对此,吴用哭笑不得,元婴哪里是说突破就能突破的?不过同时他心里也是划过一阵暖流,这两家伙倒是关心自己。 吴用向陈建树道谢,想了想,还是去雷流山走了一趟,拜访孙成文。 虽然说他已经知道柴捆和宋瑜英已经在闭关,见不到人,但每次他回来,柴、宋二人都要来找自己,这会儿没有只去落碧山的道理。 在雷流山与孙成文聊了几句,等回到望江峰,天色已是不早,他简单吃了一顿,整理了下今天从白师伯那里的见闻,然后便开始安排自己的下一步计划。 不管小极北那面究竟是什么情况,毕烈方的话已经表明阴鬼破阵而出已是必然,可以预想到接下来天地不会太平,那么在这一情况下,提升自身实力才是一切的保证。 而增强实力,无非就是两个方向——突破修为与提升即战力。 尔今他才刚刚突破《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在这方面短期内要再有所进展,难! 而金丹与元婴之间的桎梏并非轻易能够打破,剩下的三门功法也不是想突破就能够突破的,换而言之,他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后一种选择。 吴用从膻中穴内摸出十二合真镜,喃喃道:“看样子要去南溟走一趟啊……” 他如今最不怕就是与人打对攻,术法神通、三口宝剑,俱是杀伐利术,唯独缺少一样能够防御与反制的法宝。 之前天青如意盾虽然是一件不错的防御宝贝,但毕竟只是法器,而且功能极其单一,但这件十二合真镜就不同了,按照他在符纸内的描述,这件合炼的法宝虽然只是未完成品,但威力却已经十分之大,集合防御与反击一体,十分少见。 如果能够将此宝完善,对他而言将是不小的助力。 “事不宜迟,这就出发南溟?” 吴用思索一阵,重重抚掌,他可还是阴鬼口中的“叁肆陆”号选召者,不知道将来会发生什么,如坐针毡,可等不住。 …… 丹升山。 袁庭盖来到后山,轻轻叩响石门,柔声唤道:“徒儿,昨夜休息的如何?” “师父,您来了。”郁薇略显低落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 袁庭盖听见这声音就是一怔,怎么这般低沉?他担心道:“徒儿,为师方便进来坐坐不?” 似乎听出袁庭盖的语气缓和,郁薇没有马上回话,而是调整片刻,用寻常的语气说道:“师父,徒儿正准备开始修炼,今日恐怕不便请您进屋……” 袁庭盖皱眉道:“昨日你说舟车劳顿,想好好休息,为师不来打搅你,今天已是将要日落,就又开始修炼了?” 郁薇说道:“弟子此行去往小极北,见识到转生境界鬼王的实力,甚感己身渺小,不敢放松修行,如今回山,弟子须得抓紧修炼,万不可落下功课。” 一听这个袁庭盖就脑门冒火,上次也是这么说的,什么“小极北一行,深感自己实力不足”、“吴用为救自己几人,留守断后”、“要回去救人”,明着感慨自己实力不足,实则牵挂吴用。 可牵挂也就罢了,男女之情,无可厚非,再正常不过,他作为师父,除了开始的不习惯,马上就已经想通,唯有祝福送给自己弟子和吴用。 此番回山,得知吴用没事,他还提前与八师弟以及师兄师姐打过招呼,看能否把这件事情给敲定下来,大家也都乐意,谁知道昨天在金顶观内是这个结果,险些让人看了笑话。 也不知道这两个年轻人之间到底是怎么了,如果只是闹点小矛盾,那没甚紧要,可看现在的的样子,不像是“小矛盾”啊! 袁庭盖本来昨天就有心一问,但郁薇说想好好休息一晚,也就没有多说什么,这事儿处理太急的话,反倒有些像是他急着把徒弟嫁出去似的。 本来想着今天过问此事,看看能否开导开导,不过因为上午被炼丹房的一些事情耽搁了,一直拖到现在。他来以后,想着郁薇这会儿总该和自己聊聊了,没想到又给他来一句“须得抓紧修炼”。 几乎和上回一模一样,最主要的是,他听出来了郁薇的语气有些不对劲,是受了委屈?还是怎么了? 袁庭盖想弄个清楚,压低了嗓门,严厉地说道:“徒儿!开门!” 这语气一出口,他就有些后悔,却是立马想到自己当年初见郁薇的时候,多么惹人心疼。郁薇平素一直乖巧,如果不是真的碰见难以决判的问题,又怎会如此纠结? 他怎么可以如此严厉对这个向来懂事的弟子说话? 袁庭盖捋了一把胡须,语气一软,说道:“你和吴用之间到底怎么回事?别人你不肯说,为师这边你总该让我有数吧?我听人说,吴用方才又已经离开山门,外出别处了,似乎去处理什么事情了。” 洞府寂静了一瞬。 袁庭盖心下暗叹一声“孽缘”,接着说道:“我看他好像没什么难过的感觉,昨天在金顶观内看也不出异常,是不是你们之间闹矛盾了?是不是他欺负你了?如果是,我现在就去找你八师叔,问他讨个说法!” 说着说着,袁庭盖的火气就又上来了,尤其是想到吴用这小子刚入山门时候那股机灵劲,以往他还会同六师姐几人聊天时候夸赞,现在这小子别用在欺负她的徒弟上了! 郁薇连忙说道:“没有……我和他之间没有矛盾,他也没有欺负我,师父,您不要去找八师叔,和他没有关系。” 这个时候了还在帮吴用说话……袁庭盖叹道:“徒儿,你没被欺负就好,但无论如何,你总该告诉我怎么回事吧?” 洞府里间静寂了一瞬,然后石门轰隆隆打开。“师父,您请进。”郁薇的声音清晰地传出来。 袁庭盖松出一口气,走进屋内,一眼就看到客厅里坐着的郁薇。 他敏锐注意到一向喜净的郁薇竟然还穿着昨天的衣物,而且眼角有一丝擦干后但仍然隐约可见的浅浅泪痕。 袁亭盖心里一紧,坐到她对面,痛心道:“怎么了?” 郁薇展颜一笑,“没什么,叫师父你担心了……” “还没什么!你都……你都……”袁亭盖一巴掌拍在自己大腿上,然后重又起身,“我看就是那臭小子的不是!徒儿!你跟我来!他走了,我们找他师父去!” 郁薇连忙起身拉住袁亭盖,“师……师父!不是的,真和吴用没有关系,您别去找八师叔,不然弟子……弟子可真要丢脸!” “你确定?”袁亭盖一脸怀疑地看着她,然后由她将自己按回到位置上,“到底怎么回事?” 郁薇咬着嘴唇,一言不发。 “徒儿……”袁亭盖看出来郁薇没有完全打开心房,如此拧巴的样子,必然是和吴用有关。 不管两人中间发生了什么,女孩子家脸皮薄,他不好催促,只能语重心长说道:“有些事情如果不愿去面对,那就不理会,索性洒脱一些,也就罢了。但如果你很在意,没办法置之度外……那么这件事情再难受,再不习惯……也最好尝试着去面对、去处理清楚,直到你能有一个自己可以接受的答案,否则……徒儿,你一定会后悔的。” 郁薇抬头,眼中流露出一丝迷茫。 袁亭盖试着问道:“所以究竟怎么一回事呢?” 郁薇脑海中闪过那晚上的最后一幕,吴用扶着大门对她说“或许真正该思考的人是你才对”,不禁咬着嘴唇。 “徒儿?”袁庭盖轻声问道。 郁薇摇摇头,说道:“我与吴用之间已无可能。” 袁庭盖脸色一僵,“是发生什么事了?” “我们不可能走到一起。”郁薇眼中神光黯淡。 袁庭盖连忙劝道:“徒儿,你这是气话还是……” 如果只是气话倒不要紧,男女之间小吵小闹再正常不过,夫妻床头尚且要吵架,但床尾就能和睦,可如果是认真的……那就大为不妙。 如今吴用和郁薇的暧昧关系早已传遍门内,假若两人没能如愿走到一起,以吴用的身份、修为,以及未来可能达到的高度来看……谁敢和郁薇发展关系? 试想,师祖将自己亲身佩剑之三交给吴用,器重之意再明显不过,未必没有把他当作峨眉掌舵人来培养。 谁敢娶一个和本派掌教有过关系的女子?谁知道他们两人之间是否藕断丝连? 就算真的没有,在没有被彻底证实之前,绝对不敢有人触碰雷池,而这样的证实……基本不可能会有。 退一步说,吴用就算没有掌舵峨眉,“最不济”将来也是三代弟子里最紧要的几人,又有谁敢触他的霉头? 话说回来,郁薇也是一样的……谁都知道这个三弟子是他最宠爱的,将来郁薇只要不行差踏错,自己争气,在门内地位决计不会低了,那哪怕没有吴用的存在,恐怕也很少人会追求她。 原本这在他看来不是一件多么重要的事情,男女情感……于大道一途非是必要,独身亦可攀高,可现在他已经往这方面深入思考过,不由得就会为郁薇规划考虑。 袁庭盖小心翼翼劝道:“徒儿,如果这只是你的气话,那就再等等。吴用这小子我接触虽然不算多,但也知道不是那等小气的性格,如果他真的在乎你,不管对错,必然会回来找你……” “这样也好,你就等着,也好看清楚这小子人到底怎么样,值不值得交托。可你须把握好其中的度,男儿不可轻不可辱,闹点小脾气无妨,可不要过分。” “吴用是那种好说话的人,一般事情不到心里,可到心里了,就会说重话,到了那时候就不好了。” 郁薇默默聆听师父的语重心长,等到最后一句,又想到了吴用离开前最后那一句话,不正是师父说的“到心里了”? 她忍不住一抽鼻子,竭力忍住不哭,不让师父看到,但眼角的一点晶莹将她“出卖”。 “徒儿……”袁庭盖手足无措,起身坐到她边上,轻拍着她的背,“到底是怎么了?这样可不是个办法啊!” 郁薇拿袖子一擦眼角,展颜笑道:“师父,我可有一位不曾见过的师母?看您这般劝慰,怎么听着情感经历这么丰富呢?” 袁庭盖张了张嘴,又是好笑又是心疼,摇头道:“当年确实有过和派外的女子有过一段过往……” 郁薇一吸鼻子,“后来呢?不曾听师父您提起过。” “她死于一场意外!”袁庭盖眼神微滞,陷入到了过往的回忆之中,但马上就恢复正常,“徒儿,你听为师的,如果和吴用之间只是小问题,那是无妨,只要你们心里真的有对方,必然能够揭过这一页,如果是涉及到这段关系能否持续的问题……” 郁薇摇头道:“师父,你放心吧,我和吴用真的没有可能。” 袁庭盖一愣,“确定?不是气话?” “没什么气话不气话,事实如此。”郁薇抿着双唇,“这对我二人而言是最好的情况。” 袁庭盖语塞,见她坚定的样子,再劝不出口任何话语。 “好吧……” 他轻叹一气,暗道:算了,一个人……没什么不好的。 …… 第539章 再临南溟 南海。 漆黑的遁光在海面上疾速低掠,留下一道白色的水沫痕迹。 “法力深厚就是便利啊!” 吴用心下不由感叹,自打从峨眉出发,他就只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来赶路,在此期间,全程、全力御遁,速度快绝,而体内灵力到现在都没有不支的势头,光是功法自行恢复的灵力就已经足够他的耗用。 尽管这速度要略慢于剑光虹化,可持久性却远超剑遁,如今过去半多月功夫,已经抵达南海,即将进入南溟一十二岛的地界。 吹着熟悉的闷热海风,吴用松了松领口,再飞过不多时,海平面上一座座岛屿映入眼帘,他放缓遁速,呈弧线拔高,停留半空左右瞭望,瞧定一个方向,提速冲去。 一座巨大的岛屿出现在视野之中。 “且住!来者何人!” 轰隆一声巨响,海水炸开,一个巨大的阴影冲出海面,数不清楚的触手漫空扭动,张牙舞爪地包围吴用。 “原来是你。” 吴用看清楚阴影面目,笑呵呵说话的同时催动引煞诀,放出一身惊人的煞气。 这些触手在空中一僵,然后仿佛是惧怕一般后退,巨大的身影这才显露出来。 原来是吴用上回到访南溟碰见过的那头巨型墨斗,瘦狭的红色伞帽形脑袋,覆盖着透明角膜的眼珠子巨大如平屋,然而此刻威武不再,眼中只有惊恐。 其中一只触手自水中竖起,尖末托着三个身穿巡逻甲衣的男女腾空,只不过才托到他们与吴用平齐不久,触手便一阵扭动,险些将他们甩下去。 “蠢货!退什么!”为首一名国字脸男子怒目呵斥,然后满脸怒容地瞪向吴用,“阁下何人,不知道此处是我南溟地界?竟然出手惊吓我南溟巡海兽?” 吴用收了浑身煞气,笑道:“这家伙也算我久不曾见的旧友,没忍住与它开个玩笑,冒犯了!在下峨眉吴用,此来求见火罗岛贺煌贺大师。” 说话间,他身后剑匣匣盖一开,锋锐的剑意隐隐而出,却是引得这大墨斗又是一阵扭动。 “你……”这男子本还想与他追究惊吓墨斗的事情,一听是吴用自报家门,感受到剑匣中的剑意,神色立马惊变,先安抚几句身下墨斗,这才上下打量他数眼,奇道:“那个在小极北救了几派弟子的吴前辈?” 吴用摸摸鼻子,点了点头,“不想我在小极北做的那点微不足道小事都流传到了南溟。” 国字脸男子神色缓和下来,摇头说道:“您在小极北做的事情可不算‘微不足道’,那是人命关天的大事!在下方奇,见过吴前辈。” 他身后两名弟子也跟着恭恭敬敬见礼。 吴用拱手回礼,问道:“我晓得来南溟的人都该在平安岛落脚登记,然后呢?我是直接去火罗岛就行,还是怎么办个手续?” “这……”方奇面色为难之色,小心翼翼问道:“您此来是为公事还是……还是您自己来的咱们南溟,您也知道,贺大师那边事务繁忙,按照常理,不是来了就可以见的……请您理解。” 吴用点头表示理解,“是我个人私事,但出发前,我已请本门掌教代为传信,总岛主应该知情才对。” “是吗!”方奇松出一口气,吴用要是突然来的,他还真不知道怎么安顿,须知道吴用如今名声诺大,和他们南溟又有缘往,肯定不能和别人一样死按规矩办事。不过既然峨眉白掌教已经和总岛主知会过了,那就没有任何问题。 他笑道:“您请随我来。” 吴用颔首。 “还不快接吴前辈!”方奇一跺脚下。 大墨斗发出一声吼声,粗大的主触手拍打海面,溅起漫天水花,然后不情不愿伸向吴用。 “你还委屈了!”方奇笑骂,“吴前辈,这家伙害怕你吓他。” 吴用落到触角上,不禁哑然失笑,“放心,我不来与你玩笑。” 几人说说笑笑,乘着墨斗,游向平安岛。 周围有不少在礁石上等候入岛拜访或来办事的修士,眼见吴用被这大墨斗和南溟弟子亲自迎接进入岛内,不禁窃窃私语。 “这是谁啊?能被南溟这样接送……” “嘿!肯定是哪家高门大族的弟子呗,看着年轻的样子,修为我都看不透。” “啧啧啧……真羡慕不得啊!” “怪哉,总觉得这人眼熟,一下子想不起来哪里见过。” …… 吴用在方奇的陪伴下进岛,无需任何手续,一路畅通,径直来到一座客厅内。 “吴前辈,您稍坐,我去知会岛主一声。”方奇抱拳,与门口的侍从叮嘱一句,带着两名同族离去。 侍从端茶倒水,吴用轻抿一口,不多时,门外传来了一串脚步声。 “吴道友!久仰大名,在下红梅岛苏东兴,有失远迎,有失远迎!”一个身穿暗红色道袍的瘦高男子进屋,脸上皮笑肉不笑的,身后跟着方奇三人。 吴用起身与他招呼,“苏道友有礼。” “坐!”苏东兴把手一挥,大大咧咧坐到了主座上,指着下首右侧就近的位置说道。 【什么意思,这家伙上来就要给你下马威吗?】邯鼓笑呵呵说道。 吴用原本随意坐在末尾,这一指他就得挪到最前面去,虽不过一丈多的距离,但就殿内座次来说总有些“劳顿”。可真说起来吧,主位下首右位是除了主人家外地位最高的位置,还真不能说苏东兴什么,尤其苏东兴至少表面上看起来和和气气的,没有表露出任何羞辱的意思。 吴用想了想,暂时将苏东兴当成是个大大咧咧的性格,挪到了右下首的位置。 苏东兴呵呵一笑,大手一挥,对门口的侍从喝道:“上热茶,瓜果点心也一并上来,吴道友是贵客,你怎么招待的?”侍从连声告罪,小跑而出,去准备一应招待之物。 吴用摇头道:“其实不需麻烦,我此次来是有事找贺大师,时间紧张……” “吴道友,我知道,方奇已经都和我说了,稍坐片刻,我已经去请问总岛主了,你也知道,贺大师有多么的忙,不是想见就能见的。”苏东兴拍拍膝盖,一副我也无能为力帮你的样子。 吴用心下奇怪,“我当然清楚,但我出发前就已经请门内传信贵岛,按道理说应该已经提前知会过了才对。” 苏东兴重重一抚掌,叹气道:“这就是问题啊!方奇已经和我说贵派白掌教提前知会了,可我这边没有收到任何来自总岛主的传信,那我这也不敢就这么放你进岛啊!不过你放心,就像我说的,我已经派人去请问了。” 【这家伙说这些,以为你是傻子一般好骗的?白也的安排,会出什么纰漏?这又不是什么大事情!】邯鼓冷笑。 吴用脸上的笑意收敛,皱眉道:“苏岛主,莫若你带我去见总岛主?相信他是愿意见我一面的,我当面与他说清楚。” 苏东兴叹气道:“你也知道,小极北的事情如今闹得天下人心惶惶,总岛主忙哩!我哪敢打扰他,若非是吴道友你来了,我真不敢派人去请问,万一怪罪了我怎办?没有回信前,我真不敢带您去见总岛主。” 吴用盯着他看。 苏东西面露苦笑,“吴道友,你也知道总岛主的性格,可真别为难我……” 说话间,侍从端着热茶与瓜果糕点进屋。 苏东兴立马起身,亲自为吴用斟茶倒水,笑着说道:“来!尝尝新茶,都是别的地方少有的好东西,还有这些刚摘下来浆果,吴道友,赶紧,趁新鲜!” 吴用接过茶水,将瓜果放到一边,直截了当问道:“要等多久?” 苏东兴笑呵呵坐回位置上,“不清楚呀!得看总岛主忙也不忙,要是不忙,那自然快的,可要是很忙……那就说不准了,你知道的,总岛主忙起来有多么投入。不过不要紧,平安岛上有不少客房,以您的身份和咱们南溟的关系,最高层级的那一间客房我已经让人去准备了,随时可以入住。” 吴用脸色冷了下来,话说到这句之前,他还可以真当算这是这么一回事,可这几句话说出来,意味就很明确了。 他不知道苏东西打的什么主意,但看样子,似乎是想拖延他的时间? 吴用瞧了眼一旁的方奇三人,后者眼神慌乱,低下了头,不敢与他对视。 【看样子和他们没关系,是这个姓苏在做鬼,怎么样,要不要直接拿下他,嘿!】来了乐子,邯鼓兴奋地直搓手。 吴用淡淡说道:【八成是瞒着梁长运的,白师伯提前和梁长运沟通的,怎么可能不知道?以梁长运事事计算的性子,早就应该将我来后的一切安排好了。】 【所以啊!你就闹大来!闹得南溟天翻地覆,梁长运肯定就知道了,追究起来,责任全在这苏东兴身上,不会找你的麻烦,嘿嘿!】邯鼓笑嘻嘻说道。 【真这样做,目的固然达到了,但也得罪了南溟,没有必要。】吴用不是小年轻了,以前他还能在五玄观内做自己想做的,不计旁人目光,可现在的他不仅代表着自己,更代表着峨眉,尤其是近些年来,他的名气越来越大,一举一动被人盯着。 【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我开始理解何为“声名所累”了。】 他不禁自嘲,然后想办法怎么去找梁长运,又或者直接去火罗岛? “放我进去!我要找吴前辈!放我进去!我看到吴前辈来平安岛了!” 忽然,一个略有些耳熟的声音传进大殿,虽然细微,但以吴用的耳力,听得却十分清楚。 “这声音是……” 他看向主位上的苏东兴,只见这位平安岛岛主脸色难堪,明显也是听到了这个声音,并且还知道着什么。 吴用唰一下起身,走向客厅外,一边笑着说道:“这声音耳熟,许久没来拜访,都不记得在贵岛有哪些熟人,容吴某出去瞧上一瞧。” 苏东兴脸色巨变,情急之下,飞身上前,试图一把拉住吴用。 可他的手才搭上去,还没碰到吴用,吴用的肩膀上便涌出来一团黑色的雾气,翻卷成一头有着尖利牙齿的犬首,狠狠咬向苏东兴的手。 “咦……这!” 这犬首牙齿尖利,拖着一股森森凉意,还未接触到皮肤,苏东兴便感觉自己像是被几根千年寒冰按在皮肤上,面色一变,急忙抽手,同时体表放出真元凝成的暗红色光盾。 铿……咔嚓啦! 一口下去,光盾七零八碎,散成星星点点,煞是好看。 吴用回头,意味深长说道:“苏道友,有否受伤?这是我的护身灵兽,非我故意伤你,乃是自来护主。” 苏东兴愕然,不仅是因为自己的护体光盾一瞬间就被这犬首咬碎,更叫他吃惊的是,这犬首体表黑光一闪而过,便将他碎裂的真元光盾给吸收了。 “这是鬼道的功法……吴道友,你……” 最叫他难以置信的是,吴用这一手分明是鬼道的法门……峨眉弟子,鬼道功法就如此厉害,那剑道造诣还了得? 他咽了口唾沫,心道:‘这吴用的名声真不是吹出来的,我八成不是他的对手,连昆明,我能做的就是这些了,已是仁至义尽……你那边赶快结束吧,要是拦不住他可不能怪我!’ 眼见吴用已经走出大门,苏东兴连忙跟上去,“吴道友!且慢!” 方奇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满脸震惊。 “方才……苏岛主是不是……不是吴用一合之敌?” “确实!” “嘘!轻点!跟上!” 在他们看来,平安岛的苏东兴坐任岛主,一身修为已是极为不凡,哪怕实力没有名气偌大的吴用来得响亮,可也应该在伯仲之间,谁曾想两人无意的一次交锋会是如此结果。 吴用不知几人所想,他指想速速把十二合真镜给重炼完成,然后回转峨眉修炼,一出厅门,就看到前院一个熟悉的身影。 …… 第540章 没有预想到的麻烦 透过前院的石质屏风,吴用隐约看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但他真没有骗苏东兴,是真不记得这么一个人了,尽管对方的声音他很熟悉,现在一瞥瞧见的身影也很熟悉。 他升空而起,飞到前院,等看清楚来人是谁,先是一愣,然后惊讶道:“苏五?” 前院大门,一个年轻人被守门的两名内岛弟子拦住,正在争辩不停。 他个子不高,形貌普通,约莫二十来岁的样子,但理着个光头,气质很是独特,样子木讷,但眼神清澈,颇有几分佛门苦行僧的样子。 这不是别人,正是之前帮助吴用在火罗岛底火山内指路的苏五——贺煌的记名弟子! 苏五一见到他,满脸惊喜地喊道:“吴前辈!果真是你!你果然在这里!他们还骗我说你不在,说是我看错了!” 吴用目光冰冷地扫过拦住苏五的两人,无形的煞气滚滚而出。 他如今经历多番生死斗战,阴鬼、妖怪在他手下不知毙命了多少,一身阴寒凶戾的煞气,普通弟子根本抵挡不住。 两人一沾染到他的煞气,顿时两腿发软,抖若筛糠,靠在墙壁边,噤若寒蝉。 “吴道友!且慢!” 苏东兴急忙追出来,见着自己的手下如此难堪,引得大道边路过的人群纷纷侧目,暗骂一句“可恶”。他急忙冲到大门边,用自身的法力替两人阻挡煞气,可即便是他,沾染到这浓重的煞气,也不禁打了一个寒战。 吴用冷眼瞧他。 苏东兴一直以来都在岛内修炼,修为足够厚,家族内送她来了这平安岛坐镇,以往他鲜少外出,几乎没有与敌人动手的经历,此刻纵然修为不差吴用,可被这一眼看的是依然头皮发麻。 “吴道友……” 他艰难地看口。 吴用静等他下文,可半天没听到一个字,索性不管,而是看向苏五,问道:“苏五,你来找我?是贺大师让你来的?” 苏五连连点头,“是的,总岛主听说你要来,要找师父,便提前和师父招呼了一声。师父记着您帮火罗岛疏导火山的恩情,又考虑到总岛主进来忙得很,所以告诉总岛主,咱们火罗岛直接接待您就好。” “总岛主很高兴,同意了这个提议,让师父转达你,他会晚些来火罗岛。前些天师父想着您大概这几日该到南溟了,便派我来接平安岛您……” 苏东兴一听到这里,急忙打断他,赔笑道:“原来是贺大师的记名弟子,你既然来了平安岛接吴道友,为什么不找点来找我?你看看……我一点不知情呀!还派人去通报总岛主,确认此事,这不是多此一举吗?” 他说着,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善,暗含警告意味。 “我这些天不是一直都来这里找你!是你不让我进门,说不认得我!让我回去!还有……”哪知道苏五一点不怕他,把眼睛一瞪,“我自上次炼器考核结束,便已不再是师父的记名弟子,而是真传弟子!” 他已非当年的“苏五”,什么都不懂,如今在火罗岛跟着贺大师炼器,贺大师要求他们保持一颗“赤子之心”,一心钻研器道,勿要沾染岛外是非。 这些年以来,他们几个师兄弟都很克制自己,也正因此,培养了他们的心性气质。可这绝不代表他们什么也不懂,就好欺负。恰恰相反,平日里接待了许多来岛内请师父炼器的人,他们见惯了人情,对此一点也不陌生。 苏东兴瞳孔猛地一扩,“真传弟子……” 他咽了一口唾沫,刚才他敢眼神警告苏五,就是知道这小子就是个家里卖糟菜的俗门小子,气运好才拜在贺大师座下,当了个记名弟子,可现在……真传弟子?这可不是记名弟子可比的,两者之间天差地别! ‘混账东西!怎么没人告诉我这小子是贺煌的真传弟子!’ 他心中恼怒,可脸上却不敢有丝毫的表露,只笑着说道:“苏五,你是不是记错了?这幢迎客楼岛内一模一样的有不少,你别是去错了地方吧?” 苏五哼声道:“迎客楼是有不少,但最高的只有这一幢,只有岛内贵客来了才会到这里会面,你平素也只在这里休息,我都打听清楚了的!” 苏东兴额头冒汗。 吴用目光转寒,淡淡说道:“苏道友,这是怎么回事?听苏五的意思,你故意不想见他,不想‘知道’我来了?” 苏东兴连连摇头,急忙喊道:“哪里!哪里……啊哈哈哈!” 吴用脸色一沉,“那不如我们现在就去找总岛主或者贺大师?” “不……不用!我派出去的人这会儿就该回来了,等下……等下问问他,我们再去也不迟。”苏东兴语无伦次,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了。 吴用冷笑道:“你是不迟,我却等耐不得了。” 他看向苏五,问道:“贺大师同总岛主确认,说由火罗岛来接待我,你此来可带有什凭信或者手续?” 苏五连忙点头,手摸入怀中,取出来一枚金边玉牌,上边中心刻有“贺”字, “我的真传令牌!” 苏东兴面色大变,南溟十二岛,谁不知道贺煌的真传弟子才会持有这令牌? 据说这本身便是一件极强的法宝,攻守皆可,在贺煌弟子修为低时可以自行护住,等到修为上去了,可以直接无缝修炼贺煌的功法,将之炼化。 不仅如此,只要持有这块令牌,贺煌的弟子能够自由出入各大岛屿,与各岛真传弟子身份待遇无异! 苏东兴满嘴苦涩,“你之前为什么不拿出这块令牌?” 给他一百个胆子,也不敢拦持有这块令牌的苏五,那等于是在打贺煌的脸了,谁不知道总岛主待贺煌如上上之宾,冒犯了贺煌,他哪里担待得起。 苏五抿嘴说道:“我这令牌是师父弟子的身份证明,可不是我用来横冲直撞的凭借,拿到以后我一直都很宝贝,放在房间里,平日里不带出来的。” 苏东兴张大嘴巴,“这等身份信物,你怎能不带在身上?” 苏五瓮声瓮气说道:“那我也不知道你会能不见我啊?这不是没办法了,我跑回去拿这令牌!” “那你方才为何不拿出来给守卫看?”苏东兴简直无语。 苏五瞪眼看向两名守卫,“我给了!他们不肯放啊!”其中一名守卫意识到事情闹大了,急忙说道:“苏岛主,是你说不要……” “住口!”苏东兴立马打断他,一把扯过他以及另一名守卫,也不知用了什么法术,这两人顿时“呜呜啊啊”说不出清楚的话来。 “来人!将这两个家伙带下去!居然敢吴氏贺大师的弟子!” 立马有几人靠过来,将两人扣押下去,任后者怎么踢腾腿都没用。 苏东兴咽口唾沫,肚子里小心翼翼斟酌言语,“吴道友,苏五……” 吴用淡淡说道:“这种时候了,苏岛主不要说些有的没的了,你要不想解释,我们直接去火罗岛就行。” 苏东兴面色灰败,有苏五和他的真传弟子令牌在,吴用一路畅通无阻。 “吴道友……此事……此事不能怪我啊!” 吴用冷眼看他,一指大厅方向,袍袖一甩,阔步走了进去。 苏五紧随其后 苏东兴犹豫一阵,猛一跺脚,“哎!” …… 海面上。 “吴前辈,这连昆明实在太过分了!竟然为了一己私利,让苏东兴拦下你!”苏五在吴用的遁光内忿忿不平说道。 吴用面无表情。 “吴前辈!你放心,回去后我一定如实告诉师父,以师父的性格他,知道后,绝不会替连昆明炼器!”苏五一握拳头。 吴用却是一脸平静,“贺大师岂能不替连昆明炼器?找苏东兴所说,连昆明此来火罗岛求助炼器,涉及是击西面海族的事情,如果没有开始炼器还好,一旦开始了,不可能停下,此事涉关你们南溟安危,不是说停就停的,那些材料都极其宝贵,不是随便可以浪费的。” 原来,苏东兴之所以想方设法拦住他们,盖是因为近日有一个名叫连昆明的岛内弟子求见贺煌,请其炼器。 这连昆明乃是一直在西北面抗击海族的南溟修士,可以算是负责人之一,此次回来,据说是因为战事需求,来请贺煌炼器。 原本贺煌手上正在炼制一套法宝,已经进入尾声,将要轮到他,可贺煌得知吴用即将来访,转而提前告诉连昆明,因为连昆明要炼制的东西太多,所以如果吴用赶及了,那么他建议先帮吴用炼器。 这连昆明哪里肯? 吴用一个岛外人士,就因为以往与南溟的情谊能够随意插队炼器?换做平时也就罢了,可他现在要炼制的法宝适用于抗击海族的啊! 这怎么能行,他当即告诉贺煌这批法宝的重要性,无论如何要请贺煌先替自己炼制,毋论吴用到还是没到。 贺煌却是不答应,坚持要看情况,如果他手上炼制的法宝完成,吴用还没有到,那么他可以直接帮连昆明炼器,但如果吴用已经到了,那么他想先看看吴用有什么需求,若果快的,先帮吴用炼器,再帮连昆明。 因是之故,连昆明想了一个法子,吴用到南溟后,一定会现在平安岛登记,那就让平安岛的人将其卡下,为他争取时间。 只要等到贺煌处理完上一件法宝,能够再次开炉,那时候再放吴用进岛。 连昆明也知道贺煌派了苏五去平安岛接吴用,于是告诉苏东兴,不要见苏五,不要让他带吴用去火罗岛,为此,他支付了一大笔报酬给苏东兴,并且承诺事后还有一笔酬劳补上。 只是拦一个一个人,而且就是拖延时间,便能够获得大量的好处,苏东兴岂有不做的道理? 可他没想到的是,苏五居然在前段时间成为了贺煌的真传弟子,身怀贺煌为他们炼制的独一无二的身份令牌,他根本拦不得。 要是被总岛主知道了,他必将受到责罚,即便是现在,苏五回去和贺煌道明真相后,他这个坐上没几年,还没坐热的平安岛岛主之位……恐怕是要离他远去了。 苏东兴自知没有办法,所以将事情如实相告,不过现在他唯一咬定的是,自己配合连昆明的做法,只是为了大局着想,一个吴用,怎么能够和北面的海族战事相提并论呢? 苏东兴自知没有拦住吴用,任职地位比他要高的连昆明绝不会再保他,但他不傻,行事前就猜到这“为大局着想”的理由必然也是连昆明的说辞,连昆明不保自己没关系,反正他只要和连昆明站在一条战线就行了。 对此,吴用没有任何表示。 吴用说道:“先去火罗岛看看吧,假若他真当是为了南溟与海族的战事,我等在他之后也不是不可以。” 他无意因为这件事情和南溟闹得不开心,假如对方有正当理由,确实是心急战事而做出的无奈之举,他可以退让一步,但如果不是的话…… 苏五忽然感觉遁光内一阵寒凉,打了个颤。 “我们到了。” 吴用飞了一阵,前方一座火红色的岛屿印入眼帘。 “比上次又广阔了不少。” 火罗岛由海底火山喷发后凝固的岩浆聚合而成,在周围特殊洋流的旋绕下,岩浆久冲不散,积年累月,“长”出来了这一座岛屿,并且由于海底火山仍在不定期的喷发,火罗岛至今还在不断扩大。 深红色的火山岩将周围的碧蓝的海水折射得火焰通红,浪涛滚滚,海面不时振起排空大浪,犹如汹涌肆虐的火海,一等一的别致与奇宏。 吴用与苏五落脚在海岸边,立马有人上来问询,一见到苏五,那人立马一惊,“苏师兄!你回来了!” 苏五急匆匆问道:“连昆明呢?师父帮他们开始炼器了没有?” “已经准备开炉了,苏师兄,你怎么了,这般着急?”那人疑惑。 苏五面色一变,“吴前辈,快随我来!” …… 第541章 拦路 吴用立马卷起苏五,振起遁光,带着他飞向位于岛中心的石质阁楼。 “刚才那人说‘你回来了’,你刚才和苏东兴说自己回过岛内一趟,取你的身份令牌,怎么,到底哪个回也没回?” 吴用含笑说道。 苏五摸摸脑袋,笑呵呵说道:“瞒不过前辈你,我是没回来过,师父给我们令牌的第一天起,就告诉我们令牌须要随身携带,我当然不能够将令牌落下。” “那你为何不告诉苏东兴自己待着令牌,不是能直接见到我了?”吴用意味深长看着他说道。 苏五嘿然一笑,“当然是师父他老人家的要求了,我不用瞒你,前辈,这些年来,我们火罗岛蒸蒸日上,越来越有成为南溟第‘十三岛’的势头,可也因此引来了不少岛内人士的反对。” 吴用点头,这是理所当然的,贺煌炼器本事再是高强,修为再是厉害,终究是一个岛外人员。如果以供奉的身份留在南溟,那无人会有意见,甚至各岛都愿意以厚礼相待,可如果是以岛内正式一员的身份,并且还是与其他岛屿平起平坐的岛主……那就不一样了。 上回见面时,梁长运毫不掩饰表示将贺煌永久留下来的主意,甚至将这座火罗岛“借”给了贺煌居住,打造熔炉、炼器房、居住地……一副任你折腾的模样。 吴用记得尤其清楚的是,第一次来火罗岛的时候,贺煌介绍火罗岛时曾提及:火罗火山喷发至今,火罗岛已成规模,因而火罗火山喷发的火山灰与熔岩已不再像以往那般炸出海面,随波逐流,到哪算哪,火罗火山一喷发,这些立马便吸附到火罗岛底部,令火罗岛至今还在急速扩大。 他当时随口说了一句:火罗岛在此生根了,就像贺大师你一样,不再是飘摇浮萍。 这话令贺煌当时一愣,然后眼睛湛湛发亮,笑呵呵在那里说着“是的是的”,还对一旁的梁长运点了点头。 梁长运当时脸上毫不掩饰地流露出喜色,并且在这之后,对他越发的客气。 这足见梁长运对于贺煌的器重,以及希望他留在南溟的希冀。 可问题也很现实,火罗岛越来越大,逐渐将成为南溟一十二岛的第“十三”座岛屿,说不定用不了多久,就要正式更名为“南溟一十三岛”。 一旦正式成为主岛,那么火罗岛势必将会承担起相应的义务、责任以及……分润去相当一部分的南溟资源。 而这,才是许多南溟本岛人士所不能接受的。 苏五说道:“师父烦不可耐,让我到平安岛以后见机行事,看能否敲打敲打岛内的人士,所以我就找了这么机会,嘿嘿嘿……” 吴用哑然失笑,不难想象贺煌这些时日里遇到了多少烦心事,能令这么一位潜心钻研炼器技艺的大师让弟子做这等事情。 “你倒是机灵,可这么晚才取出来令牌,就不怕错过了我?错过了我,让那连昆明先去炼器了?” 苏五挠着脑袋笑道:“这不是没有错过吗!我可是天天蹲在平安岛高处等您,一看到您来了,我就赶紧去找苏东兴了。嘿嘿……希望师父还没有替连昆明炼器,不过应该不要紧,没那么快的,准备开炉而已,还有一堆准备工作要做哩!前辈您放心,保管来不来得及。” 其实还是有些冒险的,苏五虽然在岛内高地观察,但吴用是在距离岛外远处被墨斗接回来的,如非是他听到有人在说外岛来了似乎了不得的家伙,他去问了几句,还真可能错过了吴用。 吴用一想,也是,他一来,苏五就到了,并没有耽误功夫。 只能说这苏五远不是看上去那般木讷,分明机灵得很,也难怪贺煌会派他出来了,并不只是因为上回进入火罗火山时,他和苏五有过合作,算是旧识,这才派其出来接引自己。 吴用笑着说道:“不过有两点你说错了。” “啥子?”苏五一愣。 吴用悠然说道:“一……你只是贺大师准备改善现状的其中一环,你今日回去与贺大师说明情况,贺大师转头就会告诉梁长运。要知道,你们火罗岛在南溟引起岛内人士的不满,可不是贺大师能够解决的,只有总岛主可以处理,甚至于……这可能是总岛主和贺大师的连环寂罢了。” 以梁长运的心计与让贺煌安然住下的决心,真相极有可能如此。 苏五一听立马明白了个中关窍,忍不住问道:“那第二呢?还有什么我说错了的?” “第二……”吴用眯起眼睛,停驻遁光,看向远方,“第二就是……来不来得及还不一定啊!” 苏五一愣,望向他所看的方向。 只见前方去往岛中心阁楼的必经之路上,有一男一女两人守在此处,男的一身袈裟,脖子挂着一串檀木佛珠,手上握着一条禅杖,女的面貌姣好,身材极为出色,着一身流苏白裙,衣摆随风洋洒,犹如天上仙子。 “这两人是……”苏五面色一变,悄声说道:“前辈,这两人我见过,是连昆明身边人,据说是他的得力干将,一直陪着连昆明抗击海族,男的叫做铁洋,金光岛人士,女的是夏冰双,云宫岛来的……” 吴用点点头,说道:“你去一边,我来处理这儿的事情。” 海族与南溟誓死不休,一直以来都是死敌,能够在前线抗击海族的,可以说都是南溟各岛百姓口中的英雄,苏五到底是南溟一十二岛弟子,在师父的吩咐下,帮助自己按规矩办事可以,但要说直面抵抗这些与海族作战的修士,那却太过勉强人,索性让他走开。 苏五犹豫了下,告罪一声,准备绕过两人去找师父。 “苏小友,且暂留玉趾!” 铁洋笑呵呵上前,拦住了他。 苏五壮着胆子说道:“我按照师父的要求,带吴前辈回来了,请铁前辈让我,我要去知会师父一声,否则耽误了师父的事情,轻饶我不得。” 铁洋双手合十,念诵佛号,“阿弥陀佛,苏小友,恐怕已经来不及了,贺大师已经进入炉房,准备炼器了,我看你还是等等吧。” 苏五又道:“那我也得去复命,请您让开……” 铁洋面带笑意不说话,身子没有一点动弹。 苏五咬牙,便要强闯。 铁洋眼中寒芒一闪而过。 “喂!他是贺煌的真传弟子,你要对他动手?在他自己家,告诉他什么做得,什么做不得?”吴用忽然出声。 苏五瞧了眼铁洋握着禅杖那隐隐发出金光的右手,心里一惊,连忙从腰间取出来令牌,喊道:“我是老师的真传弟子,你让开!” 铁洋一怔,与一旁的夏冰双不动声色对了一眼。 苏五再不管他,就往前冲。 夏冰双面色一变,用唇语无声说道:“拦住他!别让他搅和了!”“对贺煌真传弟子动手?”铁洋同样用唇语回复,但还是脸色阴沉地一把捉住苏五的胳膊。 “放开我!”苏五试图挣脱,可他那里是铁洋这个久经战阵的元婴修士对手? “没听到吗……他说,放手!” 铁洋面色一变,只见吴用不知何时到了自己跟前,右手捏着他的右手腕,在发力将他的手掰开。 巨力从吴用的手掌上传来,铁洋面色一变,急忙催动真元,附着体表,化出一层薄薄的金辉。 咔……滋…… 吴用面无表情将手一翻,径直将他的手从苏五的肩头掰开,然后往前一推。 铁洋身子朝后方飞去,过了三、五丈才堪堪停下,然后抬头用一脸惊异的表情看向吴用。 “不愧是峨眉弟子,好大的胆子,在我南溟地界对我南溟弟子出手。” 夏冰双飞近,满脸寒霜。 吴用不予理会,对苏五说道:“你去吧。” 苏五自知留下没有任何帮助,二话不说,纵起遁光就走。 “站住!” 铁洋紧追其上,可到了半空,身后忽地传来一阵厉啸。他神色一变,急忙回首,横挥禅杖。 铿! 一支光矢被扫断,灵光簌簌而落。 吴用单手提弓,眯起眼睛。 不愧是号称在海族前线斗战的人,方才的反应,一般人很少有,更不提回身后的一挥,完全是本能行为,可惜,他《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只有金丹的水准,这一箭更没有用全力,对方轻易破解。 铁洋看着还保持着弓射姿势的吴用,沉声道:“吴用!你知道自己在做什么?你难道要挑起峨眉与我南溟之间的敌对吗?在这种天下动荡时候?” 吴用反问道:“因你对贺煌弟子动手而我救下他引起的峨眉与南溟敌对吗?” 铁洋语滞。 夏冰双冷冰冰说道:“牙尖嘴利,都说你在小极北展现过过人的本事,我看只是嘴上的本事吧?” 她多少是有些看不起吴用的,一个在小极北不知做了什么就有好大名声的峨眉弟子,说是本事出色,但和他们这些终日在海上与海族作战的人能比? 吴用微微一笑,“你不妨来试我一试?” “动手拿下他!他有正当理由!我们也有正当理由!”夏冰双再不忍,满脸肃色,“拿下他!大不了我们去西北前线!为前线战事动手,有大将军在,他还是贺煌能耐我们何?” 铁洋不再犹豫,一把扯下脖子上的佛珠,丢向吴用。 呼呼…… 佛珠划破空气发出呼啸,转眼金光大放,九九八十一颗佛珠变成房屋大小,环绕着三人,将这一片区域圈禁。 【克制阴魂鬼祟的禁阵,有些意思,但对你有什么用?莫不是想压制修炼了鬼道功法的你?】邯鼓懒洋洋说道。 吴用心下冷笑,那也太小看他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了。 金光璀璨之中,一个身影遽然变大。 “受死!”铁洋高举禅杖,快若鬼魅般出现在他面前,浑身金光璀璨,爆发出巨力,将禅杖狠狠对着吴用劈了下去。 “体修?” 吴用眉头一挑,下意识准备四法同运,催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但转念一想,他的身体恐怕难以承受,上一回身体差些出事,尔今得有大量的食物进补,他的血气更加旺盛,如若强行催用,后果恐怕更糟糕。 他思索一瞬,一攥拳,信手捏出影蚀矛,压缩压缩再压缩,将影蚀矛捏得黑光攒射,嗡嗡作响,旋即矛身一斜,带起嗡嗡呼声,重重扫向禅杖。 二者相撞,清脆的金铁之声震得人耳膜直颤,伴随着一股剧烈的劲风涟漪,自天空上席卷而开。 铁洋后退两步,眼中闪过一抹浓浓的金色,却是他发现,吴用这一击对抗,仅仅只用出了肉体本身的力量,而没有催动血气或者能够增幅体魄的术法。 换而言之,吴用光是肉体的强度就已经不下于他的佛法金身,并且……这一支不知哪里冒出来的黑矛看似寻常,实则有一股吸附力,矛身扫来,禅杖第一时间感触是被削弱了力道。 这等手段,闻所未闻。 铁洋看向吴用,心想:这家伙的名声还真不是吹出来的…… 然而他在观察,吴用却没有让他干看的打算,他这会儿才想起来,这两人怎么就放苏五走了……想想那连昆明会安排这两人在这里,未必不会在后面安排别的人,如果是这样的话…… 速战速决! 吴用眉心祖窍黑芒一闪,一团黑影从中跃出,就地一滚,变成一头威风凛凛的黑色细犬,呼啸着奔向铁洋。 “尽是些鬼祟手段,吴用!你不是峨眉弟子?怎么不用我道门法术!”铁洋高声喊话,心里却又是一惊,吴用这些鬼道法门,居然不怕他的困魔金光? 吴用淡淡说道:“对付你等,何须用我峨眉剑法?” 铁洋飞冲上前,却被啸灵影左右横竖纵越阻断,其犹如浮光掠影一般,目光难以捕捉,只能挥动巨大的禅杖挥击。 吴用转头看向半空中的夏冰双,平静地说道:“你是要继续看着,还是准备出手?” …… 第542章 震怒 “你是准备继续看着,还是准备出手?” 吴用看向夏冰双,见其没有反应,纵起遁光就走。 “走?你走的了吗!” 铁洋愤怒的声音响起,禅杖挥动,逼退啸灵影,摊出手掌对着吴用的背影抬起手轻轻一握。 嗷呜! 啸灵影立马扑上去咬住他的手。 “滚开!” 铁洋怒吼,可他的法术准头偏离,五指紧握的瞬间,不再对着吴用,而是对着远处的一座山峰。 手掌猛地握紧,繁复的符文遽然出现在山峰周围,吸附到山峰表面,瞬间将其攥碎,沙石泥土漫天飞舞。 吴用看也不看,任由大大小小的沙石,刮擦在遁光周围,一气冲向佛珠所圈禁的法阵边缘。 “夏冰双!拦住他!这死狗有古怪!” 铁洋手臂被啸灵影咬住,顿时感觉到体内的真元急速流逝,连忙左手一扯,将啸灵影的尾巴扯住,狠狠摔向地面。 可啸灵影“反客为主”,尾巴缠住铁洋的手臂,身体不再是犬形,变成了以往的虚形,整个缠住铁洋,开始吸取他体内的真元。 “该死!这到底是什么东西!给我滚开!” 铁洋掐诀施法,七窍之中金光洞射而出,身体拔高,变成了一个接近三丈的弥勒。 “给我……滚!” 他的声音变成像是多人合成而成的回音,将同样变得巨大的禅杖丢给左手,随后左手挥动禅杖,狠狠挥打向右手臂上缠绕着的啸灵影。 可啸灵影却是反应迅速,瞬间变成一蓬黑雾,松开了他的手臂,然后飘向吴用。 蓬! 这一棍铁洋实打实砸在了自己的手臂上。 他惨叫一声,巨大的身体半蹲在地,将周围的山石震得簌簌而落。 “拦住他!” 吴用回头一眼,把手臂一抬,将追身而来的啸灵影收进袖子里,旋即抬头,然后他蓦地停下了脚步。 夏冰双不知何时出现在前方,拦住了他的去路。 “不愧是峨眉吴用,你的实力货真价实,并非吹出来的。” 吴用直视夏冰双的双眼,缓缓说道:“让路,我不想在南溟对南溟弟子出手。” 夏冰双用玩味的语气道:“你已经对我南溟弟子出手了,我让不让路又有什么意义呢?而且……你以为我们为什么放苏五走?呵呵……在贺大师炼器开始前,他是赶不到岛中心的” 吴用眼光寒光一闪,果然,后面还有拦截的人。 呼! 后方的铁洋纵起,一步跃至夏冰双的身后,轰隆一声落地,大地震颤。 “吴用!你敢对我们动手!你死定了!” 铁洋右手颤抖,鲜血顺着指尖滴流而下。 他此刻已经懊恼到无以复加的地步,在西北前线他本也是赫赫有名的存在,没想到对上吴用,被其一只“灵宠”就给打发了,还吃了不小的亏,说出去简直没脸见人。 【按我说的来……拿下这两个人吧,他们不是你的对手。】邯鼓懒洋洋说道。 吴用淡淡道:【如他们所说,当下大局紧张,我无意挑起峨眉与南溟之间的矛盾。】 【这是白也该操心的事,你管自己就行!就这么被人拦下,这矛盾是没有挑起来的,但你峨眉却要被人看轻了!喂,伏龙,你不说两句?】邯鼓嗤笑。 【我可也没有说不管了啊……】吴用缓缓抬起手。 【你要做什么?】邯鼓一愣。 吴用满脸平静,嘴里轻声呢喃道:“寂灭大灵碑!” 啸灵影钻出袍袖,绕着他高举的右臂,化作一个气旋漩涡,以吞海纳江的速率吸收天地阴气,一方黝黑的石碑在吴用的掌心凝练而成,并迅速壮大,转眼就有十数丈见方,犹如一座小山。 “你……你做什么!”铁洋,面色惊变。 夏冰双感应到方碑内蕴含着极强的阴气波动,亦厉声叱道:“吴用!你想清楚!真要对我们两个动手!?” 吴用冷眼看着两人,头顶阴气缭绕,方碑表面晦涩繁复的金色符文有节奏地闪动,一股浩荡的毁灭之气四散而出。 “这混账……退!他的灵力有古怪!别被波及!”夏冰双修为比之铁洋更高一筹,一眼看出吴用这一手术法的可怕。 铁洋骂了一句该死,收了佛珠,急忙推开。 灵力狂涌,待到方碑再次大上一圈,右臂难堪重负时,吴用眼神变如鹰视,手臂猛地一挥,头顶弥漫浩荡毁灭之气的方碑如同山岳一般狠狠砸落! “你……” “这家伙是个疯子!” 退到半途的夏冰双与铁洋俱是一愣,破口大骂,却是吴用这一击的目标并非是他们两人,而是……脚下的这座火罗岛! 【哈哈哈!你这不是比我还疯?】邯鼓大笑一声。 夏冰双与铁洋不在后退,转而急速拔升,吴用这一法术蕴含的灵力太过强大,正面轰击在火罗岛上,冲击力难以想象。 天空响起震耳欲聋的轰鸣声,寂灭大灵碑坠地的瞬间,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扩散开来,转眼将周围的一切摧毁捣尽,巨量的黑色灵力如火焰一般在地面翻滚,将周围的一切吞噬殆尽,瞬间夷为平地。 “哈哈哈!这家伙要毁了火罗岛!我们拦他做什么?那贺煌绝无可能为他炼器!”铁洋幸灾乐祸说道。 “且不说炼器的事情,这吴用的法力简直可怕……”夏冰双目光凝重。 黑色的灵力滚滚涌动不尽,毫无停下来的势头,杀伤力与破坏面简直可怕,而以此为支撑的正是吴用强横的灵力。这还只是鬼道功法的威力,如果吴用使出峨眉剑术,又将会是何等恐怖?她可是听说吴用身上有一对当年峨眉老祖的随身佩剑,威力绝不可能小了去,而且从刚才与铁洋的交手来看,吴用一身体魄还极为强健。 对的……这家伙还是一名体修,擅长弓射…… 夏冰双之前还觉得吴用虚有其名,可此刻几招简单交手下来,忽然发现外界对他的评估反而还低了,她不禁叹道:“这个吴用……不简单!” 铁洋双手合十,“阿弥陀佛,呵呵……还是先等他平息了贺大师的怒火再说吧。” “不好!” 两人忽然扭头对视,异口同声喊道:“贺大师!” 吴用微微一笑。 “何人在我火罗岛滋事寻衅!” 一声怒吼自岛内传来,紧接着火罗岛上空出现一片淅淅沥沥的水流光幕,将寂灭大灵碑的黑色灵力罩在了一片区域内。 哗啦啦…… 水波般的禁制如涟漪一样散开,黑色的灵力被扫灭,无影无踪。 吴用松出一口气,遁光纵高,朗声喊道:“贺岛主!峨眉吴用求见!” 铁洋与夏冰双面色剧变,两人哪里还能不清楚,吴用这一击根本目的就不是他们,也不是要毁灭火罗岛,而是要把贺煌给引来! “吴用?” 远空中传来一声带着意外的轻咦,紧接着,数道遁光疾驰而来,当先一人是个留着山羊胡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玉白色的宽袍,头发一丝不苟全部绾起,戴着精美的白玉发冠,面貌儒雅大气,气质尤为出色,正是贺煌本人。 吴用上前一步,拱手道:“贺大师,当年一别,风采依旧。” 然后又对贺煌身边的火罗岛大总管贺青抱拳。 贺青笑着回礼。 贺煌则上下打量一眼吴用,惊讶地说道:“吴用……你修为进境好快!” 他转头看向周围,目光紧紧盯着铁洋与夏冰双,喝道:“刚才是谁在攻击我岛?” 夏冰双拱手见礼,手指吴用,“贺大师,是吴用。” “是……”贺煌以为是他们两人其中一个动的手,即刻要喝问他们,可这一听居然是吴用动的手,不禁愕然,“吴用?你动的手?” 一旁的贺青也是满脸不解。 吴用坦坦荡荡说道:“不瞒贺大师,正是吴用动的手。” 贺煌愣了片刻,然后强压住火气问道:“你为何动手?” 如论外界谁知道他对火罗岛投入的心血有多大,曾经参观过全岛的吴用绝对是其中之一,他不明白这样的情况下,吴用为何要这么做。 吴用却不回答了,瞧一眼铁洋与夏冰双,反问道:“贺大师,令徒苏五呢?” 贺煌这才想起来,吴用既然能够来到这里,应该是苏五领来的才对,可苏五人呢? “这小子去哪里了……” “贺大师,你看,那是否是爱徒?”贺煌身后的一个中年男子笑着指向远处,那里地面正有一个黑点正在飞奔而来。 贺煌眯眼一看,不是苏五是谁? 吴用瞧这个说话的中年人一眼,只见他穿着一身米白色的道袍,头戴玉簪,相貌儒雅,不过左脸太阳穴到鼻尖位置有一道粗长的伤疤,破坏了这一份儒雅,平添一分凌厉。 【这应该就是那个连昆明了,身上煞气倒是很足,确实像是在前线战地混的。】邯鼓注意到这个人说话前,目光凌厉地扫过夏冰双与铁洋,后者二人立马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 吴用看向连昆明,连昆明也注意到了吴用的目光,笑着拱手道:“在下连昆明,吴道友,久仰大名。” 吴用朝他一笑,“吴用。” 下方,苏五已经跑近。 “徒儿!” 贺煌手一抬,散出一缕和风,将苏五托上空来,而苏五身后还跟着两道遁光,一红一灰,紧跟而到。 “贺大师,连师兄,你们怎么到这里来了?我们路上见着了苏五师弟,看他跑得这么快,以为他遇到了什么急事,赶紧追了过来。怎么样,苏师弟,你没事吧?”红色遁光内出来一个笑盈盈的年轻人,瘦长,眼中闪着狡黠的精光,一上来就噼里啪啦说了一堆。 哪想到苏五根本不配合他,直言不讳就道:“师父!别听他们的!这两个人寻理由拦住了我,不让我来找你!” “不让你来找我?”贺煌目光一紧,“为什么?” 说话的年轻人一愣,心下骂道:‘这小子先前不是愣愣的,原来是装的!’ 他将忙解释道:“刚才的震动太过强大,阴气四溢,我们以为有阴鬼混入岛上来了,为了苏五师弟的安全,这才将他拦下,没有别的意思。” “师父!他在撒谎!刚才的震动之前,他就拦下我了!不让我去找你!他们可没安的好心!”苏五平日里闷声不响的,可这时候却逻辑清晰,三言两语,噼里啪啦将事情原委说得明明白白。 一旁的夏冰双与铁洋面如猪肝,刚才新赶到的两人也是脸色难看。 贺煌原本和气的面孔此刻也阴沉下来,看向连昆明,淡然问道:“连昆明,事实可是如此?” 任谁都听得出贺煌生气了,可连昆明的神情却不见一点变化,坦然笑道:“贺大师,令徒此言差矣,什么叫做我们没安的好心?我们如果不安好心,又怎么会如此火急火燎赶回来请您炼器?不还是为了西北面的战事?这样是不安好心,那谁安的好心?” 这话叫苏五脸色一变,连昆明这么一说,反倒是他显得不对了,指责抗击海族的岛内修士……刚才他的一番话真要数罪的话,可大可小,如连昆明所说,“不安好心”的可要变成他了。 贺煌皱起了眉头。 吴用见状,跨前一步,说道:“贺前辈,方才吴用被两位南溟弟子拦住,生怕他们为了强行拦下苏五,所以出手轰岛,您请见谅。” 贺煌摇头道:“无妨,为了提防火罗火山的喷发,我在火罗岛上加固了大阵,你方才那一击虽然声势不小,但还不至于有什么危险。” 吴用松出一口气,笑道:“那就好,要是伤到了火罗岛,您肯定要找我算账。总岛主如果知道了这件事情,恐怕也不会轻饶我,他老人家可是对火罗岛抱有莫大期望,还指望您为南溟十二岛炼器,培养人才,出大力,可别叫我毁了。” 贺煌一听,顿时怒从心头来,语气低沉地说道:“连昆明!你们拦截我弟子,阻拦他接引吴用!现在还拐着弯说他‘不安好心’!这些事情……你要给我一个交代!” …… 第543章 狡辩 贺煌还在消化吴用与连昆明各自给予的信息,一听吴用的话,心头震怒,你连昆明说我的弟子不安好心?说回来请他炼器是为了西北抵御海族,甚至还反问谁安的好心,这不是在说我的不是? 贺煌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他在南溟这么久,早也已经将自己看作是半个南溟人了,这些年来,一直响应梁长运的请求,为南溟西北抵御海族,为登门求宝的人出手炼器,个中产生的附加利益由得南溟自己处理,现在拐着弯来说他不安好心? “连昆明,你说说清楚,是谁不安好心?你大可以指我明道我姓!” 铁洋与夏冰双面色微变,新到的两名南溟弟子也是面面相觑,没想到贺煌不再和和气气,一副要和他们算账的样子。 连昆明摇头说道:“我当然不是在说贺大师您,我是在说吴用,他一个峨眉弟子,这样横插进来炼器,耽误了我西北的战事,岂不是不安好心?” 吴用气笑了,“你真的有脑子?我是为了耽误你们南溟的战事,所以专门挑这个时候来南溟,卡着时间点在你炼器前抵达,并且你们总岛主同意,满足我的计算?你意思是总岛主也在帮着我?” 铁洋怒道:“你说谁没脑子!” 夏冰双脸色冰寒,“你一个峨嵋弟子在我南溟地界,竟敢如此猖狂厥词?!” 连昆明面不改色说道:“总岛主当然希望战事顺利,绝无意干扰,只不过总有人喜欢算计,拿阳谋逼迫别人。你都让贵派掌教来信了,总岛主深明大义,尤其在如今天下动乱的格局下,岂会与你为难?不过他老人家是这么想的,我却不能让你这么做。” 吴用真是开了眼了,头回见着这种颠倒黑白还能够一本正经的人,哈哈一笑,“所以总岛主深明大义,为了天下大局而维持峨眉与南溟的关系,但是你在糟乱他的努力?” 连昆明摇头道:“不是,总岛主出发为南溟,着大处考量,连某没有总岛主的本事,只能做好自己力所能及的事情,抵御西北海族便是我唯一的目的。” “好的坏的大的小的都叫你说了,真是厉害。”吴用冷笑。 “够了!”贺煌喝止两人辩嘴,“连昆明,别的事情我不想来过问,我只问你,为何截住我这弟子,不让他去接引吴用?这件事情可是总岛主首肯的!” 连昆明摇头道:“总岛主首肯不假,但总岛主没有让贺大师你为吴用炼器而耽搁西北海族战事!” “我耽搁西北海族的战事?”贺煌气得语塞。 “都聚过来做什么!该干嘛干嘛去!”贺青劝走围上来的人群,然后一脸不善地看着连昆明。 吴用面色古怪地问道:“贺大师,能否告诉我连昆明他要炼制什么法宝?” 他觉着以贺煌的为人,如果连昆明炼制的法宝果真关系到西北海族的战事,那贺煌是绝不会说出看他什么时候到,先到先炼器,让连昆明等一等这种话的。 只可能是连昆明嘴里的“为南溟抵御西北海族”有猫腻,事实并非如此。 贺煌说道:“他要炼制的是……” 连昆明皱眉道:“贺大师!炼制什么法宝是私事,没必要和别人说吧?” 吴用立马说道:“说来又何妨?如果你真是为了南溟,那我不介意等你炼宝完毕,还是说你不肯告诉我是因为事实并非如此……哦,你说‘私事’?难道你炼制法宝是为了一己之私欲?并非你口中的公义大举?” 连昆明眉头轻蹙。 贺煌缓缓说道:“吴用,他要炼制一套法珠,用以破除海族布置下的驻扎营地。” 这下轮到吴用皱眉了,那确确实实是为了南溟与海族的战事? 贺煌接着说道:“不过这营地并不在你南溟与海族直接交阵的界线,而是在海族后方某地,极难攻破。” 夏冰双面色一紧,“贺大师!这是前线战事情报,你怎么可以就告诉吴用?” 吴用摇头,“怎么,你怕我峨眉利用这个情报做什么?” 夏冰双语塞,峨眉与南溟一个在大陆最东面,一个在西南面的无边大海上,这情报对峨眉还真没用。 贺煌接着往下说道:“这营地在目前与海族交战的敌阵后方,要想突颇,投入不小,但对当下战事的短期影响其实不大。” 吴用挑眉,“为什么?” 既然是千方百计要突破的兵家必争之地,为何突破后,对短期战事影响不大?还非要现在突破。 连昆明淡淡说道:“贺大师,我想这点就没必要和外人说了。” 贺煌也一脸平淡地回答道:“寻常自然无须告诉吴用,但既然关系到为你们炼器的顺序,我看还是说清楚为好。” 吴用一笑,拱手道:“贺大师,愿闻其详。” 连昆明一直不苟颜色的脸上,神情终于露出些许阴沉。 “这营地在海族战阵后方,按计划推进,也许得将来数年乃至十数年才能攻破,具体不得而知,总之不是现在,可一旦有炼制的这件法宝,便能够在眼下发起进攻,试着将之突破。” 贺煌瞧了眼连昆明。 “但就是说……这营地是海族那一片区战事的中枢,有我炼制的这件法宝,能够将其中的‘碧游玉真宫’给毁去。” “这‘碧游玉真宫’内部可以为海族疗伤、修炼、增进实力,一旦毁去,虽然说对目前的战事没有立竿见影的帮助,但长久来看,对海族而言无疑是一次重大的打击。” “等等!”吴用疑惑,“能够为海族疗伤、修炼、增进实力……这般多种妙用,为何说对战事没有立竿见影的帮助?” 贺煌意味深长说道:“因为根据连昆明的说法,碧游玉真宫内有一道投影!” 连昆明几人面色难堪。“投影?”吴用不是很明白。 “没错,来自于妖王级别的法身投影!”贺煌的眼中多出一丝凝重。 “妖王……”吴用呢喃。 人类元婴修士对应着妖族灵变大妖,再往上走,人类修士称之为“移神”境界,而妖族则是“法象”境界,又称之为妖王,与之对应的即是“转生”境界的鬼王。 “海族之所以能够在其中疗伤修炼突破,盖是因为这一妖王投影的存在,只要将其毁去,对于海族的打击之大可想而知。”贺煌负手说道。 吴用摇头表示不赞同,“你也说了,这营地在海族战阵后方,至少十数年才能攻破,正常不应该是徐徐图之?行兵忌险,我想南溟还没到如此急迫行事的地步。再则……既然这里有妖王投影,且能够为海族修炼疗伤,如果出了意外,可想而知海族回立马过来查看,进而修补,你们岂非功亏一篑?” 铁洋嗤笑道:“你分析的头头是道,谁不清楚?” 夏冰双也说道:“这种事情我们当然明白,自然不可能做无用功。” “哦?那怎么说?”吴用不动神色,明知道这个道理,却还是要坚持,只能说问题可能就在这里。 果然,他一问,铁洋和夏冰双脸色一滞,不说话了。 贺煌解释道:“因为这套法珠有其特别之处,布置好后,能够收取那妖王的投影。” “收取妖王的投影?”吴用愕然,“做什么。” 贺煌淡淡说道:“连昆明是云宫岛弟子,南溟十二子之一,修炼的云影之法,可以将其炼化,收为己用。” “南溟十二子……”吴用记起来了,这批是南溟最出色的年轻弟子,不过话说回来了,“那不还是为一己之私,。” 夏冰双怒叱:“你懂个什么!只要连师兄炼化了这投影,战力大增,说不定还能够突破修为!” 吴用摇头,“对当下战局没有影响的作为,意义何在?” 铁洋也冷笑说道:“连师兄战力一增,在前线不知能够多斩杀多少海族,什么叫做对战局没有影响?他没影响,难道你有?” 吴用不屑道:“冲阵必然不简单,不是将法珠布置下后那么轻易就能达成目的的事情,他是炼化投影了,这过程要牺牲多少南溟弟子?而且多斩杀海族……如果真当如此,你们又何须如此行事?上报总岛主,我不相信总岛主会拒绝你们。” 就他所知,海族千千万,连昆明炼化投影后,或许实力大增,但以一人之力要想导向乃至改变西北战局,痴人说梦! 要真有这样的能力,还轮得到他?梁长运早就去做了! 贺煌就是心里门清,所以才会说出等看他什么时候到,再决定为谁先炼器。如果连昆明说的是事实,贺煌根本不会犹豫,就是因为清楚个中猫腻,所以才会如此行事。 这一句话说的夏冰双语塞。 铁洋怒声喝道:“你一个外人懂什么!” 吴用懒得理会,转头问道:“贺大师,今次来吴用事项请您帮助修复一件宝物。” “修复……什么法宝?”贺煌一怔,他一直以为吴用是来要他炼器,这下出乎他意料。 事实上修复法宝他一般是不做的,一来各个炼器师之间手法习惯不同,贸然出手,可能影响原法宝的威力与部分具体而微的考量。再则,这是一件吃力不讨好的事情,修复的好,别人只会说原炼器师的炼器造诣高,最多夸他一句手法高明,修复不好,那就要怪他本事不够,甚至是糟蹋好东西了。 一旁的铁洋对此很是清楚,阴阳怪气说道:“一般炼器师都不愿做的事情,你让贺大师来做?” 那追随苏五来的人笑呵呵说道:“贺大师,您等他到再决定炼器,仁至义尽,可惜他不懂规矩啊……算了吧!” 夏冰双嗤笑。 吴用平静道:“贺大师,我手上是一件合炼之宝,十二件法器合成,我偶然得之,并不知来历,但因为一些缘故,似乎没有合炼圆满便被提前合并,需要重新炼制。” 贺煌惊讶道:“偶然得到的合炼之宝?” 铁洋、夏冰双几人也都是一惊,就连一旁的连昆明也眼中闪过异色。 合炼之宝如今极为少见,盖因费力不讨好,可一旦一件成型,威力不可小觑,更何况吴用这件合炼之宝居然是由十二件法器和炼而成,远比一般合炼法宝要复杂。 贺煌原本在犹豫要不要帮吴用修复,因为这一请求已经明显超过了他和吴用之间的关系,可拒绝也不好拒绝,正自头疼,忽然听见是件合炼之宝,还是偶然得之,顿时心下大动。 连昆明终于沉不住气了,上前一步质问道:“贺大师,你当真要先为他炼器?” 贺煌不喜他语气,哼声道:“有什么问题?” 连昆明点头道:“好!之前考虑到情报保密而未与贺大师说过,那一片营地附近的海族如今正在酝酿一场针对我南溟的行动,如若没有第一时间做出应对,后续发生任何的变故,都与今天您的选择脱不开干系!” 贺煌气极反笑,“针对南溟的行动?你之前不早说,偏现在告诉我,怎么?是你这情报忽然不用保密了?” 连昆明淡淡说道:“是急从权,我怕您不清楚事情的重要性,导致判断出差错,所以才告诉您,免得到时候总岛主怪罪,您说我没有讲清楚。您现在已经明了,再做决定,那就不管我的事了。” “万一我们前线伤亡惨重……我们该怎么解释呢?哎!那可都是一个个鲜活的南溟弟子啊!为了南溟安乐而在西北海上与海族抗争!”铁洋配合着说道,一脸的痛心疾首。 算是撕破脸皮了,贺煌冷笑道:“这些话你们要不去和总岛主说?” “抱歉,贺大师,我来找您炼器,就是得了总岛主的首肯,其次,我赶回来请您炼器,同时也有前线的战事申请。依据总岛主前些年颁布的命令,岛内一切事务须以抗击海族为先,任何事项不得阻拦,您记得吗?”连昆明悠悠然说道。 …… 第544章 三招 贺煌脸色不好看了,这话属实,南溟一切事务以抗击海族为先,并且在前线弟子无需听凭总岛主调命,而是以各区域总将命令为最高执行准则。 连昆明几人既然能够从前线回来,就说明是总将的意思,相比之下,总岛主的首肯反而更像是一种形式上的会意,仅代表我梁长运知道这件事情。 这一切都没错,但问题就在于……他不能更清楚,连昆明此举就是私心,就是为了收服那一妖王投影。 这可以说是以权谋私,以贺煌的阅历,猜出很可能连昆明的总将八成只知道他回来要炼器,要对付海族,但不清楚究竟是怎么一回事,或者连昆明是在一些关节要点上有所隐瞒。 贺煌对这样的事情并不陌生,以往就有几回这样的情况,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没想到今天这一回碰到吴用,而且找他的人是南溟十二子之一,这个南溟十二岛最出色的年轻弟子之一。 吴用看出贺煌的难办,主动站出来说道:“说到底是你没有讲清楚,所谓的紧要情报究竟是真是假?如果真如你所说一般重要,你大可在刚到并得知贺大师有可能为我先炼器的时候,就告诉贺大师,哪里还会有这些麻烦?” 贺煌是为了他而犯难,他不可能这时候一句话不说。 连昆明冷笑道:“如我所说,情报重要,我不可能直接透露,谁知道贺大师会拎不清楚呢?一定要我将话说得明明白白!” “你放肆!”贺青脸色大变,上前便要捉向连昆明。 “贺青!”贺煌一声厉喝叫住他。 贺青的手握成爪子,差之分毫地停在连昆明的喉咙边,指尖的真元伸缩喷吐。 连昆明面色平静如水,用手轻轻拨开贺青的爪子。 【这贺煌……之前看他还算个人物,怎么现在窝窝囊囊的。】邯鼓不屑道。 吴用默默说道:【身不由己罢了。】 【身不由己?】邯鼓不解。 吴用没有与他解释,而是转首看向连昆明,紧接着问道:“你说海族可能有阴谋,但还不清楚具体,可既然前线能够让你回来炼器,必然已经掌握了部分关键线索?” 连昆明淡淡说道:“不错,但具体我就不便告诉你们了,这线索太过重要。” “哦。”吴用点头,“真的不能告诉我和贺大师?这样吧,我也无意阻扰南溟战事,你说出你的情报,无法确认的,我去帮你确认,假如的确和南溟战事息息相关,我可以让贺大师先帮你们炼器,但假如无关的话么……那我是不可能让你们。” 【你做什么!?】邯鼓大为不解。 连昆明也是愕然,一旁的铁洋几人疑惑不解。 贺煌面色一变,劝道:“吴用,你……” 吴用对他摇头致意,继续追问连昆明,“怎么样?说是不说,不说我就当你的情报没有价值,贺大师帮我炼制法宝去了。” 连昆明眼中闪过一丝精芒。 【喂!小子,你别胡来啊!什么事情都不知道的情况下,你掺和到南溟战事里去干嘛?】邯鼓真看不懂了。 吴用心道:【相信我,这连昆明嘴里说的有重要情报八成是假的,事实上,他能够从前线回来,很可能蒙骗了他们的总将。】 【你凭什么这么确定。】邯鼓不信。 【我见多了。】吴用平静说道。 【你见多了?】邯鼓满头问号,你见多了什么,你见的难道能比我多? 吴用默默心想。 连昆明回来,让贺煌帮忙炼器,有前线总将的签字,也得到了梁长运的首肯,他相信流程上绝对没有问题,否则连昆明行事绝不会这般张扬。 其中的问题只在于——南溟前线总将得知的,包括梁长运所知道的,与现在连昆明对贺煌的要求一致吗? 吴用相信至少表面上是没问题的,但往深了却不可考究。 比如连昆明和总将说有一个办法能够有效削弱海族的兵力,总将问是什么,连昆明说“人马未动草粮先行”、“制敌于其后勤”、“从敌人根本入手”之类的空泛回答,但实际怎么制敌后勤,怎么对敌人粮草动手,这些都没有一个细则,草草带过。 又比如说获取到了某个情报,需要炼制一样法宝来配合,总将问是什么,连昆明说出几种猜测,不需要仔细,但务求紧要,一定要去尝试确认。 无论哪一种情况,总将看他是南溟十二子之一,又是为战事考虑,在前线打拼多年,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便同意了。 这可不是吴用瞎猜,连昆明的做法和前世吃拿回扣的一些人做法近似,说要采购一批货物,问清楚老板的需求,然后下单采购满足需求的最便宜货物,甚至采购那些只是表面上满足要求的货物,不顾质量,从中攫取利润。 这两者的区别只在于一个要钱,一个想办法增进自身修为,但本质上没有任何区别,都是得到了老板或者更上层的同意,但实际却“暗度陈仓”。 连昆明沉吟良久,眯着眼睛说道:“你确定吗?如果我告诉你情报,你愿意替我们去验证?” 吴用这下反倒一愣,难道他真有什么情报? 【喂!臭小子!你是不是自作聪明了?】邯鼓立马感应到他的心态变化。 吴用不相信他会真的有什么情报,问道:“愿闻其详。” 连昆明上下打量吴用,“你的修为……藏得很紧,我只看得到你褪死境界的鬼道功法,别的一概不知。也听说你有些本事,但不知道是传得玄乎,还是真有本事,如果只是传言,就算我告诉你了情报,你也很可能没有那个能力去验证,毫无意义。” 吴用看向铁洋和夏冰双,嘴角带笑说道:“你这两个手下最清楚我的本事。” 铁洋和夏冰双脸色难堪,他们可不是什么“手下”,是与连昆明平级的岛内弟子,只不过现在是连昆明做主罢了——当然,这话也就两人心里想想。 连昆明眼睛都不带斜的,毫不客气地说道:“以他们的本事,对付你还是困难了些,我对此不意外。” 铁洋和夏冰双的脸色顿时更难看了。 连昆明笑道:“这样吧,你如果能接住我三招,那么我就将情报告诉你,让你去查探,并且贺大师这边可以先等着你回来,我不要求他立马为我开炉炼器。” “接你三招?”吴用摇头,“你好大的本事,可既然你有这个本事,为什么不自己去查探清楚?”连昆明脸色忽然冷了下来,带着一丝傲气说道:“我是什么身份?前线甲珊岛总将下战事直接负责人,这等事情需要我亲自去?你怎么不说让总将自己去调查?” 【这人原来是自傲与自恋的结合体。】邯鼓点评毒辣。 【别那么毒舌。】吴用心下好笑,脸色故作恍然之色,“我明白了,我可以理解为……你很想去调查,但除了你和总将以外,没有人合适了?” 他看向一旁的夏冰双与铁洋,啧啧说道:“听明白了吗?你们的老大觉得你们差点本事。” 几人脸色顿时臭的跟什么也似。 【有时候我在想,究竟是你小子毒舌影响了我,还是我的毒舌影响了你,咱俩谁也别说谁!】邯鼓哈哈大笑。 连昆明对身边几人的愤然之色不为所动,平静道:“人选合不合适,实力不是全部的评判标准,还有综合的考量,不是你一句话就说得清楚的。怎么样,你到底要不要试着接我三招?” 邯鼓不再玩笑,正色道:【这家伙的实力现阶段是比你要强的,你考虑清楚了,除非你运转四门功法。】 话都说出去了,哪里还有回退的余地?而且对方元婴修为,他《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有褪死境界,就算有差距,至少不会是天差地别的夸张。 吴用舔了舔嘴唇,比他强又如何? “来吧!” 一旁的贺煌脸色微变,像夏冰双几人则面露喜色。 “好胆!”连昆明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贺大师,岛上可有演武场?虽然这里有您布置的阵法,但毕竟没有周规。” 贺煌心知事情已不可阻拦,叹道:“随我来吧。” 他带着众人前往火罗岛西面。 周围的一些人听见,窃窃私语,远远地跟了上来。 贺青怒斥道:“都过来做什么!还不速速退去!” “各位登岛求宝的道友,请回到指定的……” 围过来的人有部分是岛上做事的弟子与侍从,贺青毫不客气喝斥,但也有的是登岛求宝来的岛外修士,怎么说都是客人,贺青倒也不能太强硬。 不过他话未说完,一旁的铁洋就打断他道:“贺大师,左右无事,不妨让大家一起做个见证,省得以后有人找借口。” 吴用笑道:“可以的,铁洋兄考虑周到,知道我一个岛外弟子在这里人轻言微,要是赢了,没人见证,反被连昆明反咬一口就不好了。” 【哈哈……这里比玄通山可有趣!】邯鼓大笑一声。 铁洋一愣,急忙解释道:“连师兄,我不是这个意思……” 连昆明瞪了他一眼,二话不说,紧跟上贺煌的脚步。 “连师兄当然知道你没有这个意思,别废话解释,惹人发笑!”夏冰双一瞪眼。 …… 一行人不多时便来到了火罗岛西面的演武场,这里是贺煌弟子们平日里行武的地方,也是贺煌考校弟子们的场所,因而各种需用一应俱全,条件丝毫不比其他岛上的家族演武场差,花了他大量的心血布置。 贺煌在擂台下站定,瞧了眼周围聚集的人群,朝场边值守的弟子示意。 后者得令,当即催动法阵。 嗡嗡嗡…… 擂台周边亮起一阵隐约可见的光幕。 连昆明飘然而起,落到擂台上。 贺煌摇着头说道:“吴用,你不用勉强,这件事情大不了找梁长运处理,个中有些曲折。” 他当然也看出来吴用为什么要和连昆明定“三招之约”,也算是为自己解围了,这让他心里舒坦一些,也愿意为其说话。 吴用笑道:“贺大师不必解释,我知道的,有些人假借名义以公循私罢了。总岛主来处理固然可以,但他们的借口却也‘合情合理’。此事牵涉到我,您是为我便宜而难做,既然如此,不若我来,也省得和他们好多口角。” “原来你清楚……”贺煌惊讶。 “吴用,你还上台吗?”连昆明听吴用说话吸引去了不少人地注意,引得人们纷纷猜测事情怎么了,脸上寒光乍现。 吴用冲贺煌一笑,足尖一点,轻飘飘上了擂台。 连昆明淡淡说道:“吴用,事先说好,这场切磋你是自愿的,别输给我以后回你峨眉哭鼻子,坏了你我两家之间的关系。” “这里这么多人看着,我可能做出这种事情?倒是你,不要反悔了,而且……”吴用摇头,“不过三招而已,谁给你这么大的信心就一定能击败我?” “好!我佩服你敢站出来的胆气!”连昆明松开抱拳的双手,垂落在大腿两侧,目光森寒,袍袖猛然一抖,“第一招!” 一抹云烟从连昆明衣袖内散出,继而聚合而成一个纤长的女子身影,她玉手轻握,一柄三尺青锋便萦绕着白芒在其手中闪现而出,剑锋寒芒反射进她的清美瞳孔,身形清晰,已是化作一个与人一模一样的光影急掠而出。 “月里舞剑!” 女子持剑,身后出现一轮圆月,犹如一道纤细闪电,划破空气,一闪之下即出现在吴用身前,剑锋带起一道凌厉优美的弧线,直刺吴用门面。 就在连昆明攻势抵达的霎那,吴用一步跨出,浑身爆发出一股凶煞之气,旋即抬手,一根黑光闪动的长矛扫出,与这剑光硬碰硬。 轰! 瞬间爆炸,漆黑粘稠的灵力与云白色的真元如海浪四下翻滚,铺满整座擂台,“咚”的一声撞在了擂台外围的光幕上。 …… 第545章 毫无保留 擂台光幕散出一圈一圈的涟漪,持续吸收着两人正面碰撞的波动。 台下,贺煌心下略感意外,连昆明的本事无需多说,足够强劲,无愧于南溟十二子之一的诺大名头,但吴用的手段却叫他暗自惊奇。 这个峨眉近年来名声最大的弟子,出手不是峨眉本家剑诀,反而是鬼道功法,威力极强不说,更古怪的是他的这种黑色灵力,冲撞至擂台护阵的同时,居然在侵蚀法阵。 这闻所未闻,须知道,他是真的想在火罗岛落叶生根,因而岛上的布置全是他亲力亲为。 这擂台法阵全是他亲手布置,别看场地不算很大,但不是随便的玩意儿,为了承受比斗时的冲击,他在设计时候就有考虑到侵蚀、撞击、燃烧等外力,基本上将损耗降到了最小,可吴用的灵力好生霸道,看这威力远超他设计时候的预估。 ‘这小子……确实不可以常理度之……’ 周围的人们议论纷纷,场内烟云弥散,灵力翻滚,看不真切,想知道这第一招下是个什么情况,你说吴用,他说连昆明,一时间热闹异常。 铁洋看着擂台,一颗心都吊起,不自觉问道:“你们说……谁胜出?” 夏冰双冷冰冰扫了他一眼,毫不客气说道:“你刚才被吴用那细犬咬坏脑袋了?连师兄怎么可能输!?” 那两个后来的岛内弟子也是有皱着眉头看他。 “也是……我糊涂了。”铁洋有苦说不出,他是直接和吴用交锋过的人,清楚知道吴用的难缠,故而有此一问,可看夏冰双三人看样子分明不信。 …… 擂台上,烟云徐徐散尽。 吴用右手握拳,然后又松开,感受着指尖与手掌接触处传来的酸麻,心下咋舌,这连昆明南溟十二子的名声真不是吹出来的啊! 以往的影蚀矛可以被他拿来当长枪一样使用,格挡、刺击,信手拈来,可刚才对上连昆明的法术,影蚀矛难以保持住稳定,直接炸了开来。 【这影蚀矛本来就是抛投的远程轰杀法术,也就是你之前碰到的对手水平一般般,所以你能拿来当长枪用,碰到有点本事的,你还是别学我那么玩了。】邯鼓没好气说道。 【我没想到他有如此本事。】吴用明白,这就像是拿着导弹当棍子用,剧烈碰撞下,能不炸么?尤其是他如今法力极强,这跟影蚀矛内的灵力被一而再再而三的压缩,更像定时炸弹了。 邯鼓懒洋洋说道:【别没想到了,天下强手千千万,别低估了别人,高估了自己,要吃亏的,他的修为就是比现在的你强。】 吴用深吸一气:【不会了……】 他朗声喊道:“连昆明,你就这点本事?” 连昆明的身影出现在云雾之中,波澜不惊地说道:“这才第一招,你叫唤个什么劲?” 事实上,吴用在惊讶,连昆明亦是如此,甚而有过之无不及,他没想到,气息弱于自己的吴用居然能举手投足用出如此强力的法术,并且这黑色的灵力有极强的侵蚀力,将他的真元给炼化。 吴用笑道:“那请出第二招把。” 连昆明目光一凝,身形掠上半空,而后双手闪电般结出道道令人眼花缭乱的印法。 观战的众人能够清晰地感觉到,周围的天地灵气竟然有沸腾的迹象,而连昆明身上也有浓郁的光芒散发开来,极其耀眼。 “这是……连师兄要动用《云影化灵经》了!”夏冰双脸色一变,铁洋几人也是脸色凝重。 吴用感应到连昆明身上磅礴浩瀚的真元波动,几如浪涛以其为中心,源源不断往周围四面八方席卷而去,天地仿佛都在此刻黯淡许多。 【小心了,此必然是云宫岛的《云影化灵经》了。】邯鼓提醒道。 吴用点头,云宫岛以云影之法著称,以独特的方式熟悉、参悟事物“韵律”后,能够以白云模拟种种奇观异象,乃至先真古法,变化多端如同天空中的云彩千姿百态,能够按照修炼者需求变化出各种不同形态借以克敌制胜。 这也是为何连昆明想要捕捉海族后方营地内那妖王投影的缘故,须知道,平时可没有妖王、鬼王给他参悟,就算有,能不能参透还是个问号,而妖王的投影却是最好,这是虚物,没有主见,法力又远比本体要低,只要擒住,给他足够的时间,不难加以参悟。 《云影化灵经》乃是云宫岛内的一门高阶功法,不是人人都能修炼,唯有天赋达到一定水平的弟子才能够修炼。 普通云宫岛弟子熟悉参悟所要拟化的事物,并不能赋予其“灵性”,而修炼了《云影化灵经》的弟子能够赋予拟化的事务“灵性”,在此法加持下,不仅威力更上一层楼,而且具备了一丝“自我”。 当然,这“自我”并非灵智,尽管表现在索所拟化的景象上,但实则是基于修炼者对所拟化的事物的理解,在此基础上演化。 “吴用,接我这一招试试。” 光影之内,连昆明带着一丝傲气的声音传了出来。 吴用抬头一望,只见半空中的云雾在连昆明身后疯狂凝聚,一瞬间的功夫,云雾重新聚化而成方才的纤长女子。 但这一次,她的眼神多了一丝神光,不再是木讷无言,而把剑一提,柳眉倒竖,看着吴用,叱道:“贼子!纳命来!” 这云影化成的女子破空而来,御动一口宝剑,并非和峨眉御剑一般,而是手执飞剑,宛若红尘剑客一般舞动手中三尺青锋。 吴用紧跟着掐诀,啸灵影从眉心跃出,一个打滚扑了上去,口中利齿与对方的宝剑疯狂拼咬。 这女子不知学的哪路剑法,一口宝剑抽、带、提、格、击、刺……用得无比娴熟,轻快敏捷,潇洒飘逸,啸灵影完全就是被牵着鼻子走,剑打哪来,打哪反击,靠着自身的速度与灵体化险为夷。 “吴用,如何?我虽不用剑法,但却能够参悟剑法,这是我当年偶然所得一块奇石内所藏着的剑法,此女仙将招式为我一一展示,我以《云影化灵经》将之参透,至今鲜有敌手,你看比你峨眉剑法如何,是不是更高明一些?”连昆明故意用言语激怒吴用。 啸灵影被剑光牵制着走,好几次被剑光荡散,吴用体内的灵力翻江倒海,还是头一回遇到这样厉害的法术,啸灵影愣是奈何不得对方。 【这是前古时候的剑术,非是凌空御剑,淘汰了的玩意儿!撑得住不,实在不行,运转四法,给他打散了!】邯鼓表现得不紧张,可却无比关注吴用的状态。 【这才第二招,他还有手段,我至少得等他第三招时再用。】四法同运,是他的底牌,谁知道连昆明后面还有什么招? 连昆明其实更是惊得咋舌,以往对手,鲜少有人能够在他这一式下支撑如此之久,可吴用的那头黑色细犬却灵活异常,愣是闪转腾挪,多次躲过要害,哪怕被荡散了,也能够在瞬间回复,而吴用不见一点吃力,就像他的灵力无穷无尽一样。 ‘该死的!这样下去,我先撑不住!他这功法什么来历?’ 连昆明心说间,只见底下的吴用高举起右手,左手掐诀,并且那细犬回到了他的身边,缠绕在了他的右手上。 连昆明大喜,喊道:“吴用!认输吧!否则别怪我手下不容情!” 空中的女仙执剑而至,趁着这一丝空挡,一剑直刺吴用的心口。台下的贺煌眉眼狂跳,腾空而起,便要叫停这场比试,哪知道下一刻,巨量的灵力在吴用手心聚拢,凝成一方表面符文闪动的灵碑,轰的一下朝连昆明砸去。 “寂灭大灵碑!” 连昆明面色微变,将诀目一掐,急忙将女仙召回,一脸斩出十数剑。 剑影划过灵碑,在其表面上留下数不清的痕迹。 灵碑光芒一闪,一部分白痕消失,一部分仍然留存,紧接着与女仙轰撞在一起。 哗啦…… 地动山摇。 巨量的灵力鼓荡四方,整座擂台充斥着黑色灵力,犹如被灌满了墨水的气球,在其中翻腾滚沸。 “这是什么法术!?” “好强的威力……” “鬼道功法?他吴用不是峨眉弟子,为何会这么厉害的鬼道功法!?” “也正常,这年头,技多不压身。” “那他着‘技’也太……” 人群议论纷纷。 铁洋满脸的难以置信,之前吴用用出这一招,他们虽然觉得威力巨大,但其中蕴含的灵力不少,对吴用而言消耗绝对不小,可现在吴用居然转眼又使出来了,而且还是在这样的比试中?他体内的灵力是无底洞吗? 夏冰双脸色凝重,喃喃说道:“这吴用……实力确实不一般。” 贺煌一惊,发现灵力激浪冲击四下,竟然有要将护阵冲破的架势,立马掐诀,亲自加固法阵,等稍些稳固,看向擂台中。 吴用依旧朗声喊道:“连昆明,第二招已过,你人呢?” 呼啦! 劲风撕裂黑色的灵力,连昆明冲到了吴用的跟前,沉声喝道:“我在这里!” 伴着喝声,连昆明并指一点,同时在吴用的四周出现了四头云影异兽。 吴用立马感觉身体被定住,难以动弹。 【催动四法!】邯鼓立马提醒。 【我……知道!】吴用毫不犹豫催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西升灵虚真一书》以及《擒龙形剑经》。 轰! 霎时间,他体表燃起一层血色光晕,似潮汐起伏。 “喝啊!” 吴用一气挣脱禁锢,腾空而起,然则周围的四头云影异兽在此刻面目逐渐清晰,赫然是四方神兽青龙、白虎、朱雀、玄武。 四圣兽一经出现,即刻扑了上来。 四法同运的吴用肉身强度暴涨,毫无惧色冲向玄武,当先一肩膀撞了过去。 这一下如有崩山之力,相触的刹那,一股肉眼可见的力量波纹于瞬息间爆发而开,周遭的空间都因为着一股力量生生扭曲。 玄武吃痛,背甲竟然裂开一道缝隙,连忙荡出一股黑光。 吴用翻身而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扯住飞空的青龙,借势闪出玄武黑光的波动范围,紧接着左手掐出剑诀,背后碧落紫陌冲出剑匣。 碧落紫陌斩出密密麻麻的剑光,顷刻间将青龙包围,然后吴用右手松开,并不腾空,而是落向擂台,于半空中将剑诀掐定。 “幽影重蒙!” 漫天的剑光瞬间收紧,如一张铁丝网,转眼将青龙搅碎。 连昆明大怒,“吴用!” 朱雀厉啸,俯冲而下,空中一团火焰喷出,要将坠落的吴用吞噬殆尽 吴用任由自己下坠,只将手一翻,晦朔弓出现在手中。 他血气动振,用牙齿咬破指尖,弹出一滴血液至半空,然后张弓搭箭,血气凝聚成光矢,双瞳一翻,轮转成为日月,飞空于高处的朱雀立马被“拉近”至眼前,推弓、放弦——嗖! 光矢破空疾驰,冲向急速飞掠的朱雀途中,沾染到那一滴鲜血。 时——如同火油烧着干柴,光矢化为炽烈的火柱,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向朱雀,并且随着破风行进,火势愈演愈烈,最后已然变成了一轮赤日,其中更有一头三足禽鸟振翅啼啸! “灵乌拂空!” 赤日滚滚而去,看似缓慢,但却迅疾如风,当空拂照,朱雀气息被转轮法目锁定,扑棱着翅膀左右飞遁,可却躲无可躲,一声惨叫后,于天际远方随同这轮赤日一道坠落,在擂台上燃起滚滚火焰,惨叫不绝。 做罢,吴用血气一震,借力在半空翻身,转见白虎昂首站在地上,对他咆哮,然后踏空扑来。 吴用这时才把遁光一振,加速下冲,借着下坠的势头,浑身血气潮汐翻涌,双手抱拳向脑后,身体绷紧反弓,犹如拉弓射箭,狠狠一拳垂落——咚! 白虎避之不及,正正冲撞上,轰隆一声,重重砸进擂台地面内! …… 第546章 任务 白虎被吴用这一拳夯砸在头盖骨上,整个打进擂台地面,四仰八叉,彻底失去了行动能力。 四方圣兽转眼间玄武裂甲、青龙断截、朱雀焚尽、白虎昏厥,连昆明的第三招被吴用摧枯拉朽击破,众人看着站在坑洞边的吴用,显示一阵沉默,紧接着爆发出震天的欢呼声。 “嚯!好家伙!” “这吴用!刚才用了几招法术?” “啧啧啧……剑术、体修、法术,当真不得了。” 与众人欢呼相对应的,便要属铁洋几人的沉默了。 “连师兄居然……居然败了?”铁洋满脸难以置信。 另一人也是满嘴苦涩,“当真没想到……” 夏冰双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但紧接着便眼神凌厉,低喝道:“怎么会败?这只代表吴用可以接下连师兄三招而已!真要全力出手,吴用岂能是连师兄对手!” “可是……”铁洋张了张嘴。 夏冰双凌厉的眼神扫向他。 铁洋立马住嘴。 “记住了!连师兄只是让了三招给吴用,真要对拼,他怎么可能是对手?”夏冰双再一次郑重强调。 铁洋几人面面相觑,默默点头。 吴用一脚踩在坑洞边,看向前方,笑道:“连昆明,三招已过,你怎么说?” “吴用!”连昆明脸色难看,眼神仿佛像是要把吴用生吞活剥。 四方圣兽的残躯在这一刻有重组的趋势,玄武背甲裂缝消弭,青龙断身重新链接,朱雀沐浴火焰重生,白虎晃着脑袋起身。 吴用俯视着坑洞内爬起来的白虎,身上血焰潮汐一放,一脚踩在虎头上,笑道:“连昆明,你想毁约?” 连昆明脸色一滞涩,四方圣兽的修复随之停下。 贺煌腾空而起,亦盯着连昆明淡淡说道:“连昆明,三招已过,你要反悔不成?” 周围窃窃私语声不断。 连昆明盯着吴用,袍袖一挥,将四方圣兽化为云雾收入袖中,转身就走。 “贺大师,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去你阁楼内说话吧。” 铁洋几人连忙跟上他。 贺煌看着他消失的背影一哼声,然后来到吴用身边,笑着说道:“吴用,你怎么样,有没有受伤?” “无妨。”吴用摇头,收了体表血焰,擦去嘴角的鲜血。 这伤势并非连昆明造成的,还是他体内气血过冲而经由《诀服日月真虚宝策》锻炼的身体不够强横所造成的脏腑出血。 其实刚才很险,这段时日,他体内的饥饿感又开始出现,吃食了不少妖灵野兽,血气较之先前更为熊旺,如果连昆明手段再强一点,不用连昆明动手,他自己就要撑不住了。 “这次多亏了你,不然我真不好处理。”贺煌感慨。 吴用呼出一口气,恢复些许,笑道:“贺大师客气了,总岛主如此器重您,肯定也知道您的身不由己,就算我不站出来,总岛主也必然不会让您吃亏。” “哪里会这么简单……”贺煌摇头长叹,“贺青,你看看,吴用不愧是名门高徒,看得明白,知道我身不由己,你方才怎么还能够对连昆明动手?” 他身后的贺青犹自不解,苦笑道:“师父,为何我不能动手?” 贺煌解释道:“一句‘身不由己’道尽繁难啊!现在不是我们以往游离于各处的时候了,既然依托了南溟落叶生根,占用这火罗岛,自然也要按照南溟的规矩办事,连昆明来找我炼器合规合矩,你动手了反而落人口舌。” 贺青算是明白了,犹豫道:“那我们岂不是受制于人?” “周游四方如此之久,也是时候安定下来了,前半生不管不顾的规矩,后半生总要尽力去适应!”贺煌对此却是意外地看开。 吴用笑道:“可惜总岛主不在,如果他在,听了您这话,必然越发高兴。” “我知道他是高兴的,但有些人就不一定了……”贺煌苦笑,“吴用,我们先去看看连昆明到底怎么个说法吧!” 然后他看向贺青,吩咐道:“这里人聚集太多了,贺青,你处理下,然后再来。” 贺青应声,当即到一旁喊话,让围观众人该干嘛干嘛去,不要在这里逗留。 “吴用。”贺煌摆手做请,然后带了苏五便走。 吴用紧跟着他,往岛内中心飞去,不多时便来到了那座外观奇异,颇具设计感的阁楼。 人们纷纷向贺煌见礼,还有人对吴用头来好奇的目光,猜测这个年轻人是什么来历,能让贺煌亲自作陪,倒也有人记得吴用,满脸讶色。 “徒儿,你自去忙吧,我与你吴前辈还有事。”来到一幢客厅门口,贺煌拍了拍苏五的肩头,“好好修炼!好好钻研炼器!你天赋不差,是最有可能继承我衣钵之人,总有一天无人敢拦你。” 吴用讶然。 【嘿!这原来还是个亲传弟子。】邯鼓笑嘻嘻说道。 苏五从未在师父嘴里听过如此赞扬与期许,浑身鸡皮疙瘩直打突突,猛把身体立正,高声喊道:“是!师父!” 他小跑离开,又忽然想起什么,一拍脑门回过头,对吴用恭恭敬敬躬身,说道:“吴前辈!苏五先行告退。” 吴用冲他一笑,然后等苏五离开,这才好奇地问道:“贺大师是真对苏五有如此期待,还是说这些话来鼓励他。” 贺煌摆手,“我从不说空话。”吴用啧啧称奇,没想到苏五竟然能得到这位要求极高的炼器大师如此评价。 走进客厅内,一进门,就看到铁洋几人面面相觑,他这时才明白,贺煌说这句话不仅是在激励弟子,其实也是在敲打铁洋几人。 假如火罗岛真的成为南溟第“十三”岛,那苏五承得名头,等于与诸岛真传弟子无异,“最有可能继承衣钵”这句话分量可不轻,不是铁洋这些人可以轻易冒犯的。 甚至将来苏五真当继承了贺煌的全部炼器本事,火罗岛又彻底融入南溟,修为也上来了,那苏五的地位可就更加超然了。 铁洋几人不蠢,一想到这一可能性,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的难受。 贺煌对连昆明几人没什么好脸色,进入大厅,也不多废话,坐到上头主位,见右下首的位置连昆明坐着,便请吴用坐在左下首,然后开门见山说道:“说吧,怎么回事。” 连昆明目光始终盯着吴用,见贺煌对自己如此,也不在意,淡淡说道:“据我们得到的消息,海族接下来在甲珊岛附近会发动一场突袭,所倚仗便是后方的那座营地。目前对此我们没有更多的详细情报,但这一消息的来源十分可靠,所以不能忽视。” “很可靠,不能忽视,所以来源是?”吴用挑眉询问。 门外响起通报声。 “进来。”贺煌招呼道。 侍从进屋奉茶,然后福身告退。 等人退出去,连昆明举盏轻抿一口,说道:“这就不能告诉你了。” “这不能说?”吴用面无表情,“那我怎么知道是真是假,万一你挖了一个坑让我去跳怎么办?” 连昆明放下杯子,一耸肩,“你自己给出的提议,做或不做全在你自己,不做的话,我就去请贺大师炼器了。” 他笑着看向贺煌,贺煌吹着茶汤,轻嘬一口,看也没有看他。 吴用并不急着回答,转而思考了片刻,问道:“这件事情……甲珊岛总将知道吗?” 铁洋嗤笑道:“甲珊岛没有总将,总将负责包括甲珊岛在内的多座岛屿,是负责某一片区的负责人,这才称之为总将,你要说甲珊岛的‘总将’——连师兄在你眼前!” 贺煌在一旁补充道:“吴用,你不清楚,西北海域太过辽阔,南溟十二岛要抵御海族,兵力主要集中在九大片区,每一片区有一位总将负责。” “那大将军呢?梁才图、梁才书前辈?”吴用记得这两人是抗击海族的大将军来着,原来不一样的吗? 贺煌解释,“他们以及另外一位是整个战区的最高负责人。” “哦!那……”吴用点头,“那你口中的这位总将,知不知道你说的这件事情?” 连昆明淡淡说道:“当然知道,怎么,我和你说的你不信,要去找童真人验证?那你请便!如有需要,我可以引荐你去找童真人。” 吴用看着他一言不发,忽然笑道:“无需如此,但有无更详细的信息?你说的这些情报太少。” 连昆明眯起眼睛,“那你是确定要去的了?除非你能答应我肯定会去,否则我不会告诉更详细的内容。” 【你想好了再决定,这家伙就是在给你挖坑。不去,炼器就要让他先了,虽然也没多大紧要,但总归不爽。去,谁知道海上等着你的是什么?我说你啊……这步棋走差了。】邯鼓淡淡说道。 贺煌也说道:“吴用,不去便不去,我可以先为他炼器,大不了提快进度,你也用不了等很久。” 吴用笑道:“贺大师,我还是去一趟吧,看看无妨。” 不去,当然可以,可那之前的比试也就没有必要了,贺煌坚持等他到后先练器的打算也没意义了,被人知道,怎么看他吴用,怎么看贺煌? 人活一张脸,庸俗是庸俗了点,但只要你在这世上,就不能免俗,别忘了,“仙”字还是“人”字旁啊! 更何况吴用现在早已不是仅仅代表自己的时候了,他的一举一动一言一行,更还代表着峨眉的脸面。 不是好退让的。 “好!”连昆明抚掌而笑,“既如此,我便告诉你,据可靠消息,海族有意在甲珊岛附近发起突袭,一旦突破突破甲珊岛,准备直入我南溟腹地。” 吴用沉吟道:“海族突入南溟腹地?这不像是突发异想的规划,必然是有长久的考量,但为何是现在?” 连昆明淡淡道:“你不是应该最清楚吗?如今天下动荡,我南溟也在准备个中资源与人力,应付可能到来的变故,这些海族不知哪里获得了消息,所以向趁此机会,对我南溟发起突袭。” “我南溟海族的战事连绵不断,资源耗度数不胜数,如今阴鬼又冒出来在小极北也不知道干嘛,但我们却不得不防,因而资源用度十分紧张。” “海族恐怕就是得到这一消息,所以决定在我们甲珊岛发起突袭。毕竟甲珊岛后方是一片广阔的海域,对海族而言,藏身简单,而且通向十二岛各个方向都便宜,一旦突破,极难再将它们全部揪出来。” 连昆明说着,弹指一点,一道云光自他指尖飞出,于半空散做星星点点般的繁复岛屿,大体可以分层九大片区。 这九大片区呈南北走向,在南溟一十二岛的西北面链接起了一道防线,抵御西北面海族的入侵。 “这是甲珊岛。” 九大片区中,几乎是位于正中区域的一座岛屿亮起耀目的白光,周围的岛屿和这座岛屿的距离明显比别几处要远,更为空旷。 并且十分直观的,这座岛屿位于南北走向的防线中线,并且甲珊岛东面起,直到南溟十二岛的路线上,是一大片辽阔的海域。 吴用暗暗点头,确实,假如海族在这里发动攻击,只要兵力布置得当,在周围岛屿闻讯支援抵达之前攻破甲珊岛,那么就是“龙游于海”了,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片海域直接联系着南溟,不仅有“十二岛”,还有数不胜数的小型岛屿,无数的凡人与修士生活其中,假如真的被攻破,后果不堪设想。 “吴用……我要你做的很简单,我得到的情报来看,海族发起这场袭击是必然的,问题只在于什么时候。” “但不管如何,一旦战事开启,这最近的一处后方营地就是他们唯一的大本营。” 甲珊岛的西面亮起一座红色的标记。 “这便是他们的大本营,我也不要你对这里动手,你没有这个能力,你只要想办法帮我确定海族何时会发动袭击就行。当然,外围的海族肯定不清楚,如果可以,你得靠近一些去查探。” …… 第547章 西海外海 海面宽广无垠,一望无际,仿佛连绵不绝的蓝色画卷。 六个身影在海面上驰掠,带起身后一路水花。 “前面就是甲珊岛了,我会安排专人送你前去西北海族活动的地带.切记!这里已经处于战事地带,你到了以后不要乱走,否则随时可能被我南溟弟子逼问,到时候难堪,别来找我。”连昆明面无表情。 吴用看了眼身边呈合围之势的四人,默默点头。 不过多时,前方出现了一座在阳光下散发出紫红色光芒的绚烂岛屿,在靠近一些,原来这座岛屿周围长满了数之不尽的珊瑚,颜色各异,绚烂耀目,十分华美。 吴用想起从贺煌口中得知有关这座岛屿的过往,据说当年有一头妖王级别的珊瑚精怪在海上陨落,尸体悬浮于海,随波逐流,一路吸附海草、泥土、贝类……乃至各种珊瑚,最后漂泊于此,被海底的海草缠住,固定在了这里。 之后,海洋中的生物在这附近死亡,珊瑚增生,最终形成了这一座甲珊岛。 吴用环顾四周,之前连昆明演示的地图上,周围岛屿林立,而在这儿,以他的目力,除了甲珊岛外,却是看不到一点陆地,不由得暗叹海上果然辽阔。 南溟一十二岛总被诟病实力在九大道派中排行末流,可现在看来,这西北海族绝对牵制了南溟的发展,假如没有海族骚扰,南溟的发展绝对更上一层楼。 【不一定,南溟顶尖弟子之所以并不差九大派多少,就是因为有与海族作战的历练。假如没有海族,南溟或许别的方面发展会更好,但弟子总体的斗战水平必然不如现在,只能说各有取舍吧。】伏龙剑说道。 吴用想想也是,世上多数事物都是存在关联的,此消彼长。 “到了,放慢速度。” 连昆明按缓遁光,其余几人立马照做,吴用也不例外。 靠近甲珊岛上,一队修士立马靠了过来,满脸警惕,等看清楚带队的是连昆明,脸色又马上变成了惊喜之色,“连师兄!你回来了!?” 连昆明笑道:“回来有点事,我先回岛内,你帮我叫来余奉。” “余师兄刚回岛内,是又有新任务吗?”为首的修士应声。 “叫他过来便是。”连昆明不予解释,说完便纵起遁光,带着吴用几人来到了岛上一座庭院的客厅内。 留在身后的这队修士面面相觑。 “连师兄什么事情这么着急?” “刚刚那个背着木匣子的是什么人?我们岛内的?” “哪座岛上的,我看修为不差,难道是新来的?” “那也太……他什么身份啊,能让连师兄带着人亲自去接,啧啧!” “谁知道,余师兄刚回来,听说正准备回岛内,别墨迹了,速速去找他!” …… 连昆明让人看座上茶,然后一句话也不多说,就在位置上闭目养神。 等了不久,客厅外传来脚步声。 “连师兄,你找我又有什么事情,我正准备回岛……” 一个短发蓝衫的男子走了进来,大咧咧说着话,等看到吴用,立马住口,转而笑呵呵说道:“这位是哪里来的道友,不是我们南溟弟子吧?” 连昆明睁开眼睛,开门见山说道:“余奉,这位是峨眉吴用,此来我甲珊岛是为了调查一桩异情,等下你带他去西面前线,不用陪同,到了你回来就好。” 余奉一愣,“峨眉的人来我们这边调查异情……是什么事啊?” 连昆明淡淡说道:“什么事不用你管,你对前线熟悉些,带他过去就行,别的不要你管,直接回来即可。” 余奉挠挠脑袋,“就到前线?别的不用管?我还急着回岛内……” 连昆明皱眉他,“就到前线,剩下的事情他自有主张,不用你过问,此事涉关重大,速速动身,时不我待。” 吴用直接起身说道:“我们走。” “哦……”余奉摸不着头脑,“哦哦!走吧!等等我!” 两人一前一后离开客厅。 铁洋三人也相继告辞离去。 “师兄,你真就让吴用去调查?”还剩下夏冰双,她等人走了,上前问道。 “当然。”连昆明举盏吃茶。 “可是……”夏冰双一脸犹豫,“他调查不出来什么啊!这所谓的情报……本就是我们为了去火罗岛请贺煌帮忙炼器而杜撰出来糊弄童师叔的啊……” 连昆明扭头看她,笑道:“怎么说是杜撰?” 夏冰双咬着嘴唇说道:“好吧,不是杜撰,至少我们从那家伙口中得知海族确实有所阴谋……我是担心他去找童师叔,到时候我们不好解释。” “要找童师叔就让他去找,”连昆明一脸不在意,“这件事情八九不离十,问题也如我所说,只是不确定海族何时会发动进攻罢了,我们不就是这么告诉童师叔的?” “我们让吴用去调查,他八成调查不出个什么头绪,以他的性子,到时候指不定就在海上漂泊,想方设法调查出个什么头绪。” “只要这样就够了,一旦超过约定的时间,我们就可以让贺煌那边开炉炼器,目的达到了就可以。” 夏冰双还是有些犹豫,“但这样不等于骗了吴用?而且……西面前线凶险,他一个人去,万一出了什么问题……峨眉找上我们该怎么办?” “骗他?骗他什么了,我只是告诉他海族可能有突袭的计划,但不清楚具体的时间,需要调查。童师叔也知道此事,我句句属实,问题只在于调查不调查的清楚,可没有骗他。” 连昆明古井无波。 “至于危险,呵……你们还是小看人家了,知道这一路走来,为什么你们四个包围着他,他一点没有反应?你们以为他是担心轻举妄动,引来我们的误会而动手?” 为避免吴用这个岛外修士乱跑,一路从火罗岛至此,他们都是像轿子一样围着吴用的。夏冰双一愣,“难道不是?” 连昆明抿一口茶,淡淡说道:“这家伙名不虚传,实力比我所想的还要强,你们四个都不是他的对手,如果他真要突围你们四人,一眨眼的功夫就足够。” 夏冰双一惊,“师兄!你莫不是在说笑?” 她当然知道吴用的本事不简单,也知道自己多半不是其对手,但再怎么样,她心里估算都不会差很多,而现在自己一直崇敬的连师兄告诉他,吴用有本事将他们几人一口气拿下? 这怎么可能? 连昆明一眼看出她的不相信,悠悠然说道:“你以为,你们四人对上我的四方云影圣兽结果如何?” 夏冰双犹豫道:“看师兄你使出多少力了。” 连昆明抬起右手,张开五指,然后伸出左手比了一个“三”,“八成!我方才以八成法力催动此法!” 夏冰双脸色巨变,“八成?” 她很清楚四方云影圣兽的威力,如果连昆明用出五成法力施展这门神通,那么他们四人还有机会与之维持僵持,那么如果是八成……等待他们的,只有被四圣兽撕裂的下场。 而现在……吴用面对八成威力的四方云影圣兽能够以摧枯拉朽的速度将之击溃,这是何等的骇人听闻! 夏冰双咬着嘴唇问道:“那师兄……你如果和他全力对上,最终谁会胜,谁会输?” 连昆明毫不犹豫说道:“当然是我胜,你等不知道,先前的三招已经让他受了内伤,如果与我全力交拼,他肯定不是我的对手。” 夏冰双心下松出一口气,她可以接受自己不如吴用的事实,但不能忍受与自己共事多年并被她视为南溟如今年轻一辈中流砥柱的连昆明不如吴用。 “师兄,现在吴用去了前线,我们九日之后再去火罗岛?” “八日后就去!”连昆明冷笑,“约定是九日不错,可如果他第八日还没有出现在甲珊岛,那也没有必要等了,必然会超过约定期限,届时直接让贺煌帮我们炼器,不用等到最后一刻。” 夏冰双点头,“可惜……便宜了后一位炼器的人,让贺煌先帮他了。” 连昆明淡淡说道:“无妨,那人只是炼制一件普通的法宝给后辈弟子用,花不了多久,估摸六、七日功夫最多,我们就按计划行动。” “好的,不过师兄,你对贺煌这般不客气,他会不会心生怨念,在炼器时候动手脚?或者去告诉总岛主。”夏冰双担心道。 连昆明却是毫不担心,“你道我为何对他这么不客气?既然想成为我南溟第‘十三岛’岛主,自然得接受总岛主管辖。我炼器一事是得到总将与总岛主首肯的,他凭什么拒绝?以往他是游于天下的浮萍,大家见着他了,对他客客气气,好请他炼器,可现在就是我南溟一员,一切按规矩办事,没什么得罪不得罪的。” 夏冰双一颗心终于落回了肚子里,“原来师兄早有计算,是冰双多嘴了。” …… 吴用站在一栋阁楼前,观望四周。 附近来来往往的南溟弟子无不神色匆忙进出这座阁楼,所有人都目标明确,没有一点耽搁,偶有几人注意到与周围穿衣风格格格不入的他,也是以一扫而过,就不来理会。 等了一阵子,余奉手持两块令牌从阁楼内走了出来,将其中一块抛给吴用,说道:“走吧,手续办完了,跟我来。” 他腾空而起。 吴用瞧了眼这块令牌,紧跟其上。 两人离开甲珊岛,穿行在海面上,一路西行。 “西北战线共有三道,循序渐进,每一道关卡都有分布大量的人力守卫,全凭借这枚令牌出入,所以收好了,弄丢就麻烦了。” 余奉说着注意事项,忽然回头看了眼吴用,眼珠子一转。 “你要去的地方在最外围,也是最危险的地方。你是峨眉弟子,能告诉我来我南溟做什么么?” 吴用笑而不语。 余奉不依不挠问道:“我对前线熟悉的很,如果你能告诉我你的目的,也许我能够帮到你哩!” 吴用想了想说道:“我听说和甲珊岛附近有一座海族营地,那在哪个方向?” “附近?”余奉哈哈一笑,“你这是看地图说的吧?实际远着哩!你要去那里?这可不明智,目前还没有人闯去那里去,距离第三道防线十分远。” 吴用心头一动,“哦?既然没人去过,你们怎么知道那里有一座海族营地的?” 余奉嘿然一笑,“我们当然有自己的情报关系。” 说话间,第一道关卡出现在前方,却是一栏横贯南北走向的铁索连船,一眼望不到尽头。 吴用瞧一眼船下方,不仅是海面上有铁索连船,海面底下,每艘船底似乎还有挂着网栅,以隔绝任何海族自海底穿越。 海面、海下都有布置,那海上天空呢? 吴用抬起头,仰望天空,可是天空一望无垠,没有任何物什。 “嘿……这点也是要和你说的,这里开始,天上有禁制,海面横拦,海底有围栅和禁制,你如果回来,千万别强冲,靠你手里的令牌出入。” 余奉注意到吴用的眼神,笑着为他解释,然后来到出入口处,出示令牌。 吴用有样学样,两人继续赶路。 前线三道关卡,每道关卡之间距离有一段距离,飞好一阵子,到了第二道关卡,这里依旧是铁索连船,但来往弟子明显更多,更多的人力参与守卫。 依旧安然过关,然后便来到了第一道防线,这里便不一样了,不再是铁索连船,而是一座座在海面上漂浮的宫殿,宫殿与宫殿之间以禁制互联。 此刻正值天色收阴,狂风大作,海面波涛汹涌,白色的浪花在狂风的吹拂下像是癫狂。宫殿在浪头上起伏,任由风浪吹打而不散。 一群群南溟弟子整装待发,任由海水、雨水泼打在身上,目光坚定。 余奉带吴用办理完手续,笑呵呵说道:“你还不肯告诉我要去哪里?既然如此,我先回去了,我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 …… 第548章 深入腹地 吴用摇头,谢道:“有劳你送我到这里,接下来我自己走就行。” 再一次被拒绝,余奉嘿然一笑,也不多废话,一耸肩,转身就走。 吴用腾空而起,离了这道防线营地,就近落在一座荒岛上,然后掐动诀目,默念口诀。 “如假!” 他的身体骨肉扭动,关节旋转,转眼变成了一头浑身长满青麟的青鱼精,头发蓬松如树冠,穿着一身短衫,形似个人,但眼孔如红豆,口中重重锯齿排列,又齐又短,钢钉一样,双脚水雾阵阵,看似仙霞,实则只是遮掩未完全化形成功的鱼尾。 【不能变点威风凛凛的?被人知道你曾经假扮过青鱼精,我脸往哪里放?】邯鼓碎碎念叨。 吴用没好气道:【别聒噪,我是去查探情况的,当然越低调越好。】 他左右认了个方向,扑通一身纵入水中。 【你现在毫无头绪,准备从哪里开始调查?要我说你就是多个事情,帮他调查什么?直接找梁长运来不就完了。】邯鼓撇嘴。 【这事儿现在不是这么玩的,贺煌入主火罗岛,有成为第十三岛岛主的趋势,既然如此,他就是南溟的人,一切按照南溟规矩来办。以前这种情况梁长运还能说是不能冒犯客人来未贺煌说话,可现在……恐怕已是不能如此,找他也没用。】吴用摇头道。 【真麻烦!所以呢,现在怎么办?你这番乔装打扮,是要去西海深处?那里海族的地盘,你可小心,别被发现了。】邯鼓提醒道。 吴用点头。 他没有深潜,只在水下三丈左右的距离游动行进,与想象中生机勃勃的海底不同,没有五颜六色的游鱼,看不见七彩斑斓的珊瑚,更没有形如彩带的海草,水下一片漆黑,一眼看不透究竟,总担心有什么深海巨物会从漆黑幽深的海水中扑上来。 前进好一段距离,他陆陆续续碰到不少的海族,鱼虾蟹龟都有,无一例外都是组成方阵,一队一队地巡逻。 吴用找准机会,擒捉了一两头海族问话,可没有得到任何有用的信息,只大概清楚附近巡逻海族的规模。 【这样不行,什么也发现不了。】 这样在海底游逛,不会有任何的收获,于是停了下来,开始思索。 他原本是想擒捉海族,看能否从它们嘴里挖出一点蛛丝马迹,然后再视情况行动,可现在看来,根本没有一点用。 吴用开始思索事情的来龙去脉。 【连昆明一开始是用要去击破海族后方营地为理由,找贺煌炼器,等我到后,这才转而说有海族可能要突袭南溟,坚持要调查清楚,并且如果属实,他要去直击海族后防,先下手为强……】 不知道是否是在海底的缘故,周围寂静异常,吴用的思路没有受到干扰,立马想通了其中的关节要点。 【海族如果有机会,肯定会对南溟发起突袭,这点毋庸置疑,连昆明没有说谎,也这般和总将说了,所以得到了总将和梁长运的首肯,可这件事情与海族后方营地没有任何的关系。】 【之所以他要来找贺煌炼器,就是为了求一套法珠,炼化那营地内的妖王投影!无论连昆明找什么理由,这是他的最终目的!】 吴用一拍脑门,这一开始他确实是这么想的,但连昆明不笨,知道一直提及海族后方营地说事,有借题发挥来为己谋利的嫌疑,所以转而说自己得到了海族可能会发起突袭情报。 而要想击破海族的筹谋,又说海族附近唯一的营地就在要妖王投影所在,只要击破海族这一方营地,那么敌人后方乱散,前线自然崩溃。 考虑到这一方营地位于敌后相当深远的位置,按照作战计划或者清剿仿真,南溟远不是现在就能够对其动心思的。 连昆明提出自己为了阻止突袭,必须要尽快处理掉这座营地,看似大义凛然,实则还是为了一己之力。只不过在他现身后,绕了个圈子,把这件事情说成是为了击破海族阴谋的重点。 【所以,现在你打算怎么办,直接杀回去?】邯鼓兴奋道。 吴用忍不住翻了个白眼:【都和他们约定了,我这时候回去,岂不是认输?连昆明这是打得好主意,正反都是他得利。】 直接回去,就代表认输,没查到有用的情报,贺煌只能开炉为连昆明先炼器,而先后是其次,重点是这件事情有损他和峨眉的名声。 【那你说说怎么办?这件事情你八成查不到什么,又不能空手而归,不是死局吗?】 【所以……没情报我都要找到一点情报,而且尽量和海族的密谋有关系最好。】 【你准备怎么做?用假消息蒙混过去?】 【当然不可能,假消息骗不了连昆明。】 【那怎么……】 吴用摸着下巴说道:【邯鼓,你说,我现在的修为催动“非真”、“如假”两门法术,能不能瞒过妖王境界的海族?】 …… 深幽的海水深处,一条蓝色海蛇盯着上方游动的吴用,跟着他亦步亦趋前行。 “这家伙……居然也有法门幻化成海族,而且不比我差,如非我亲眼所见,真难相信这是吴用所变化,不愧是峨眉的人。” 缓缓跟了一段路,海蛇停止游动,目光中流露出一丝豫色。 “再往前去,就是海族日常活动的范围,十分凶险,这家伙要做什么?”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吴用已经快要消失在视野之中。 他蛇信一吐,眼中露出凶光。 “怕什么!我又不是没来过!这吴用还是第一次来,我难道还比不上他?” 心下想着,身子嗖的一下伸直,像电一般跟上了吴用。 可没走一阵子,海蛇心里便开始紧张,这里已不再像是先前那般灰暗的海底,周围珊瑚与明珠发出柔光,时不时可以看到海族经过,有的吆喝着说话,有的勾肩搭背,有的则在吃酒,更多的则像是在类似营帐内的水波球内休息、进食、修炼。 海蛇小心翼翼,尽量在珊瑚之间行走,忽然,他发现吴用被叫住,暗叫一声糟糕,躲到了珊瑚丛中,透过珊瑚间的孔洞看看究竟发生了什么。 “不好!这是巡逻黄鲈,被他盯上,吴用完了!” …… “你是哪一部族的?”一个肥头大耳的黄鱼精手持钢叉,瞪着眼睛上下打量吴用,嘴边两根细长的触须在水波中飘动。 吴用不动声色说道:“我是鲤部青鱼一族。” “鲤部的?”黄鱼精眉头一挑,“鲤部的都在南面,你来我们这里做什么?” 吴用淡淡说道:“有事情去后方营地一趟。” 黄鱼精不解道:“去那里做什么?你一个鲤部的家伙到我们这里来,随我回去一趟!”吴用反问道:“我不去又如何?” 黄鱼精一愣,举起钢叉对准他的鼻尖,怒骂道:“你走也不走?休怪我动手!” 吴用默不作声,冷眼看着他。 钢叉猛地往前捅,然而又马上停住了。 “你……你……”黄鱼精感受到眼前这鲤部青鱼浑身散发出的莫大压迫感,浑身颤抖,缓缓将钢叉放下,“你是……为何……” 黄鱼精尾鳍一软,跪倒在地,“小的有眼不识泰山,请大人恕罪。” 吴用淡淡说道:“记住,我此来有要事,你莫要宣扬。” 黄鱼精连连磕头,“小的明白,小的明白!” 珊瑚丛中的海蛇已经看傻了眼,自我怀疑道:“他怎么……为什么……难道是我看错了,这不是吴用,是别个真的海族?” 他连忙摇头抛开这个想法,吴用的变身他是亲眼所见,也是一路跟到这里,这青鱼精就是吴用,绝不会有错。 可为何这头巡逻黄鲈会在吴用面前表现得如此不堪呢? “他究竟做了什么!” 他百思不得其解,见吴用又继续赶路,连忙跟上。 …… 吴用心扑通扑通地跳,带着万分好奇地说道:【你刚才做了什么?】 邯鼓嘿然一笑:【这时候想起我来了?我只是放了一点我的气息出去,他就承受不了了。】 【气息……】 吴用有些担心。 【你的气息会不会被人认出来?】 他记得邯鼓是妖灵,泄露出气息,不会被认出来吗?或者被别的谁感应到? 【放心,我只把气息泄露给这黄鱼精了,别人感应不到,他也不敢和别人说!】邯鼓自得地说道。 吴用松出一口气:【那我可以放心去后方营地了。】 【还是小心一些,我现在实力不复全盛,蒙混蒙混这黄鱼精没问题,但碰到厉害的家伙,还是绕尽量避开为好。】邯鼓倒也没有过分自得。 吴用点头,继续小心翼翼前进。 这一片海域类似于人类营地,随处可见小的营帐与宫殿,各式各样的海族在其中休憩,一路往西面深处游去,沿途还遇到了不少的巡守,好在都有惊无险应付了过去。 海蛇跟在吴用的后头,眼看着他越来越深入,心惊道:“这家伙,这方向……莫不是准备去海族后方的营地?” 他眼中流露出惊色。 “连师兄让我尽量引导吴用往错误的方向调查,可现在看样子……吴用自己就行差踏错,我还要不要跟着他?” 没错,海蛇正是余奉所变,他明面上装出不知道吴用来甲珊岛要做什么,只是按照连昆明的指示,送吴用去前线,实则心里很清楚。 不仅如此,连昆明告诉他人送到了就赶紧回来,实则让他留下,紧跟着吴用,观察吴用的调查情况,并尽量引导吴用在路上浪费时间,往错误的调查方向走。 他原想变化成海蛇,适时出现,给吴用一点错误的线索,没想到吴用也精通变化之道,甚至比他更精湛!反正他是不敢大摇大摆出现在巡逻海族的面前,而吴用不仅可以,甚而还能够让巡守吓得颤颤伏地。 “如果他去海族后方那一处营地,那我现在也不需要给他错误的线索了,但我还要不要跟着他呢……” 余奉很犹豫,他的变化之术并非来自岛内,得传于野外,但很是不凡,以往就是靠了这一手法术,在海族阵线深处多次出入。可即便如此,眼下所在的位置,已经接近他深入过的最远距离了,如果再要跟吴用走下去,不知会遇到什么危险。 他犹豫再三,吴用又要快消失在视野中,最后猛一咬牙,跟了上去。 现在回去,万一吴用提早回来了,连师兄不知会怎么责怪他,与其如此,不如跟着进去,适时误导吴用,大不了小心一些,游走在珊瑚丛中。 …… 吴用继续行进,周围的海族越来越少,就连巡守也不见一名,心疑之间,前方海域内蓦地出现了一团刺目的光亮。 “这是什么?” 他算了算距离,这白光所在的位置应该就是海族的后方营地最深处,不是说应该这里会存在妖王投影吗? “难道就是这团白光?” 【用你的转轮法目看看,这东西有点奇怪。】邯鼓说道。 吴用左右瞧了眼,落到珊瑚丛中,催动转轮法目,眼中日月轮现,看向这团白光。 眼中的空间折叠,隐约可见白光内是一幢大气的建筑,十分精美,但绝不是人类风格。 吴用心道:【这里有什么?】 邯鼓却毫不犹豫说道:【来都来了,进去看看。】 【万一里面有妖王投影呢?又或者还有别的海族镇守,我们岂不是自投罗网。】吴用觉得这样做有风险。 【进去看看,我说了,这地方有点奇怪,竟然让我有些……】邯鼓话说一半。 吴用追问:【有些什么?】 邯鼓道:【我能感应到里面有一股很精纯的能量,必然来自妖族,但却是死物,这两种感觉的结合十分怪异,我觉得有必要进去看看。】 吴用舔了舔嘴唇:【有别的海族在附近?】 邯鼓斩钉截铁道:【没有,这点也很奇怪,去看看!】 吴用没再犹豫,游向白光内。 …… 第549章 大圣残躯 余奉早已看呆,没想到海族后方营地竟然如此空阔,一个守卫都没有,和他们想象中的截然不同。 “不是说这里是海族后方的营地吗?为什么……这么空旷?和那家伙说的完全不一样?” 连昆明有关海族突袭的情报来自于一头被他活捉的海族,用了各种办法严刑拷打后逼问所得。 据其所描述,海族后方的营地应该极其热闹,这一片区的海族不在前线作战时几乎都会在这里集结休整,补充需用,可不应该是现在这样“人迹罕至”。 “难道说那家伙骗了我们?” 余奉只能想到这一可能,但紧接着就自己否决。 “绝无可能,那家伙都被连师兄折磨得要死,哪里还有气力来骗我们?而且连师兄用了几道秘法,保管他说的绝对都是真话!” 余奉观想要看透这团白光内究竟有什么,因为这怎么都不像是有海族妖王的样子,可一切只是徒劳,以他的目力,根本看不清楚,只能放弃,扫视周围。 “必然是这里发生了什么,导致如此的变化……对!肯定的,这一路过来碰见不少的海族,都在扎营休憩,规模可不小,恐怕就是这后方营地搬出去的。” 余奉思来想去,只有这个解释最合理,并且他越想,越觉得在理,因为此刻停下来回顾沿途种种所遇,他到这里的难度远比他曾经所想的要小。 在余奉的印象中,这一段路应该是守卫森严才对,记得上回进来,他在见到巡游守卫逐渐密集后就停止深入了,唯恐被发现,原路返回。但现在倒好,吴用怎么说服那些巡游守卫他不知道,可他只是在珊瑚丛中隐匿气息就轻轻松松走到了这里,这放在之前他是不敢想的。 不过这里有点值得一提,一路来遇见的巡守虽然不少,但却很混乱,有部分区域的守卫很密集,但有些区域却又松散,像是没有设计规划好一样,很是零散。 “这里究竟发生什么了……如果是海族妖王的投影有什么变化,这个一定要回去马上告诉连师兄,否则白请贺大师炼器了!” 余奉觉得自己可能发现了重要的情报,身体微微探出珊瑚群,仔细打量周围,不过他马上又缩了回来。 “吴用……他干嘛?” 他瞧见吴用忽然落到了珊瑚丛中,然后一轮大日、弦月在其眼中隐隐浮现,盯着远方一动不动,然后就游向前方的白光之中。 “他在看白光里面的情况?他看得清楚?他这是要进去?” 余奉心里一连三问,犹豫要不要跟上去,但马上就放弃了这一打算。 “不知道里面有没有遮掩,有没有危险,我贸然进去,别被发现了,折损在这里,就等在这里吧!” …… 吴用缓缓靠近这座位于耀眼光芒中的殿宇,目光警戒四周。 【小心点,附近肯定有守卫,这殿宇在这里奇怪的很。】邯鼓帮着吴用注意周围。 吴用心下担心,问道:【你说……会不会里面有那个妖王投影?如果是这样,我们还要闯进去不?】 如果妖王投影存在,可想而知这个地方有多么重要,守卫森严是必然的,那这座殿宇就绝不应该是看起来这么简单好闯。 邯鼓毫不犹豫说道:【我感觉不像是妖王投影,里面的气息很是古怪,似死又活,我很少碰见这样的情况。而且,你看这周围,像是有守卫的样子吗?伏龙,你以为呢?】 伏龙剑沉吟道:【里面的气息确实很古怪,小心行动吧,周围我没有觉察到妖气的存在。】 吴用环顾四周,确实有些反常,碧落紫陌到现在都没有一点动静,意味着并没有在这周围发现任何妖族的痕迹,这守备,还不如他来时路上碰见的巡守严实——尽管后者也很稀烂。 【那就进去看看!】 吴用小心翼翼,尽量控制住自己得气息不外泄,徐徐靠近这座沐浴在光辉之中的宫殿。 宏伟壮观的宫殿雕梁画栋,在海水蔚蓝的波光映衬下,显得更加神秘而美丽,仿佛是一座神话故事中的仙殿,极尽华美奢丽之能事。 外围没有守卫,门户大开。 吴用顿时打起十万分警惕。 【这太过反常了,进,还是不进?】 【教你的“非真”,藏匿身形与气息再进去。】 吴用点头,没理由在这里退缩,当即催动法决,凭空“消失”在了原地,然后缓缓走进大门。 这门法术当年就能帮他在筑基期瞒过守明境界的阴鬼,以现在他的修为,瞒过元婴境界肯定不成问题,但移神修士、转生境鬼王与法象境妖王却不一定。 只是话又说回来,按照正常的逻辑思考,这里既然有一具妖王投影,是不是就意味着不会有妖王的存在呢?否则海族将一道投影当一回事,正主就在。 吴用这般想着,心里稍些安定,大踏步走进了殿内。 “咦!” 他惊讶出声,没想到大殿内的情景与他所想的截然不同。 没有华美的装饰,没有金碧辉煌的高梁大柱,也没有挂满珍贵的字画与雕刻,甚至周围的石壁都十分拙朴,粗糙、焦黄,决然不是精雕细琢的做工,反而像是随手拍成的石壁,堆成四面墙壁,其上雕刻着各种不明寓意的图案,虽然颇有蕴意。但却早已破旧不堪,斑驳裸露。 这里面的景貌和这座宫殿的外观一个地下一个天上,吴用简直怀疑自己是不是记错了地方,为何能有如此巨大的反差。 并且一进大殿,他的心跳便蓦地开始加速,这种感觉许久未有,甚而令他开始出现心悸,大殿内有一股寒凉的气体透体而过,简直能把他浑身血液都要凝固。 “这究竟是什么情况?” 他满心愕然,急忙催动体内血气,试图将身体维持活络。邯鼓深吸一气,沉声道:【小子,看前面!这里不得了啊!】 吴用哈出一口寒气,艰难抬头,只见大殿的中心地带是一片下沉的空地,一副巨大的骸骨静静躺在其中。 它的颜色介于白色与米白之间,微微发黄,类似人间最上乘的羊脂玉,表面光洁,锃光瓦亮,十之七八都沉没在土地之中,但既然便如此,其裸露的肋骨尖也有十来丈长,露出的颅骨一角更是巨若小山,尖齿犹如大殿的长梁,粗壮雄伟。 “这是什么妖兽?” 不只是吃惊于这具妖兽骸骨的巨大,更因为即便依旧死去,就这么静静“躺”在跟前,吴用都能感受到一股扑面而来的凶横之气,令他浑身发凉。 【为什么我会如此心惊胆颤?我体内有你的精血,一般妖物应该对我难有压迫感才对,难道说……这家伙是你的天敌?】吴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各种猜测涌上心头。 【屁的天敌!老子在这世上就没有真正的天敌!】邯鼓破口大骂,可然后就又不说话了。 吴用确认大殿内没有别人,徐徐腾空而起,观览这具尸骨全貌,再次咽了下喉头:【那你说为什么我会如此反应?】 邯鼓哼声道:【你对这句尸骨有惧意,和什么天敌、血脉压制没有半点关系,否则你早该起不了身来,妖族的血脉压制可不是一句话说说那么简单,这是单方面的碾压。你之所以会有这样的反应……纯粹是因为这句尸骨生前的修为……是弥天境界的大圣!】 吴用瞳孔猛地一扩。 大圣! 妖族的修为境界亦分为多重,觉灵、化骨对应人类的导气、开窍,存精境界则对应人类的筑基境界,再往上去,妖族得以化形,可蕴生妖丹,等同人类金丹修士。 在这之后,灵变境大妖对应元婴,再则是法象境界的妖王,而弥天境……已是妖族的大圣,等同人类的合道修士! 严格意义来说,此时的妖兽已经并非是单纯“妖兽”,可以说是一种独特的生灵,神通、寿命、能为早已超出一般修士所能理解的地步。 这都是传说中的境界,吴用从没想过自己能够在这里碰到一头妖族大圣……的尸骨! 他眼中逐渐露出一丝狂热,妖兽一身是宝,炼器、入药、制符……功用数不胜数,越是高阶的妖兽越是如此,一头灵变大妖的尸骨就足以让人眼热,妖王级别的尸骨更是难得,而现在这里有一头妖族大圣的尸骨……这可是不小的收获。 【哼!你想多了,看看周围吧,你以为自己有这种好东西还能轮得到你?】邯鼓嗤笑一声,当头泼下一盆冷水。 【怎么了?】吴用不解,环顾四周,并没有发现任何的异常。 【看仔细点,你平日不是以心思细微著称?就没发现点不对劲?】邯鼓卖起了关子。 听他这么说,吴用压下心头的激荡,仔细观察四周,这一看之下,还真的发现了一个奇怪的地方。 【发现了?】 【唔……这座大殿和这骸骨埋藏的很不协调,就像……就像是……骸骨先埋藏在这里,然后再建的宫殿?】 吴用注意到,大殿中心沉陷的深坑,其边缘并没有触及大殿的四壁,换而言之,就像是这一个大坑外边“套”了一座宫殿。 邯鼓呵呵一笑:【没错,就是套上去的,这座骸骨是先被发现,然后才有外面的这座宫殿。】 吴用顿时明白了过来:【你是说……这是一座灵冢?】 【嗯,八成如此,恐怕是海族发现了这一具骸骨,然后建了外面的这一幢宫殿。】邯鼓啧啧说道。 【当然,这也不是海族十分敬重这具尸骨主人,或者别的什么与缘故。你以为我为什么说“这好东西哪里轮得到你”,就是因为这具尸骨尸骸的精华已经被海族所取走!】 吴用嘴角一抽:【你是说海族已经将这具尸骸给……】 邯鼓淡淡说道:【他们应该用了什么秘法,将骸骨内的血髓精华尽数取走,妖丹之流更不消说,你还记得连昆明怎么说的?碧游玉真宫?】 吴用恍然大悟:【这里就是“碧游玉真宫”!?】 【不然呢?连昆明说,他得到的情报说,这‘碧游玉真宫’内部可以为海族疗伤、修炼、增进实力,一旦毁去,虽然说对目前的战事没有立竿见影的帮助,但长久来看,对海族而言无疑是一次重大的打击……】 邯鼓沉吟片刻。 【我猜海族高层在汲取这具骸骨精华的时候,肯定也不能做到十成十,多少会有遗漏,为了不免浪费,所以将这些逸散的精华炼制成丹药?还是说直接布置了法阵?我不清楚,总之就是给海族疗伤修养用了。】 吴用一听,虽然邯鼓只是猜测,但不得不说,这一可能性很高。 【所以……海族为了隐瞒这里有一具大圣骸骨的消息,透露消息给外界,说是有一位妖王投影在这里。】 邯鼓点头。 【没错,大圣骸骨之少见,如果梁长运知道了,必然不会坐视不理,绝对要纠结人手发起袭击,血髓、妖丹的诸般妙用且不去细说,光是骸骨本身就足够了。你想,把这么一副尸骨给贺煌,他能给你炼制出什么样的宝贝给你?呵……化形法宝都不是没有可能,假以时日温养,晋升真阳法宝我也不意外。】 吴用啧啧一声,看向地下巨大的骸骨:【所以现在没用了?这一具尸骨已经是空壳了……】 【没错,妖丹没了,血髓干了,肉体早已腐朽在岁月长河之中,仅剩的骨架原本能够炼器用,但恐怕是取走妖丹血髓后,骨架失去最后的意思,于是乎随风干枯,你眼下看到的只是一具枯骨,怕是稍些大力的震荡就能够将其粉碎。】 吴用目露可惜之色:【这真是……】 【不过么……】邯鼓话锋一转。 吴用一怔,旋即一颗心扑通扑通的狂跳:【怎么?不过什么?快!话别说一半!】 他知道以邯鼓的性子,既然这么说话,必然是有什么转折。 …… 第550章 厚积薄发 以吴用对邯鼓的了解,这家伙既然卖弄上了,事情必然有转机。 “快点说!你是有什么法子?还得瑟上了!” 一下子气氛都没那么紧张了。 邯鼓嘿然一笑,说道:“这具骸骨存在于此年久,脆弱不堪,早已与海底这片土地合二为一,如若轻易挪动,势必会将其毁坏,所以那些海族才没有将这诺大宝物带回去,而是选择在这里建造一座灵冢,就地动手。” 吴用观察大殿周围,墙壁粗糙不平,虽然还算玄妙但发花的壁画,墙壁与地面接洽处那……确确实实无不透露出海族当时的“敷衍”,心急着收集宝物。 “他们建立了这座灵冢,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收集这具大圣骸骨内的精要,除了没办法保全的血髓精华,其他地方收取得干干净净,跟饿死鬼舔过一样,但万事必有遗漏,这里还是残留了一部分的精华的。”邯鼓悠悠然说道。 “饿死鬼一样……”吴用简直哭笑不得,“遗漏在哪里?” 这具骸骨在他眼中看来已是残枯,没有发现任何所谓的“残留”。 “哼哼!你能找出来,那我这些年岂不是白活了?”邯鼓得瑟了一句,“记得我说的?这骸骨积年累月在此,早已脆弱不堪,和这片海底土地合而为一?海族不敢轻易挪动,甚至就连用法门收取精要的时候也不敢过分索取,而这……就是‘留’给你的机缘咯!” “挪动……”吴用嘴里默默念叨,心头一动,这具骸骨要想挪动,势必得挖掘,“你是说在地底下?那我们将其挖掘出来!” “蠢!”邯鼓骂了一句,“能挖掘的话,海族早就做了,还轮得到你?你一铲子下去,这副骸骨立马就崩碎。我教你一个法门,直接就能够收取剩余的精华,虽然会有些许损耗,但总比没有的好。” 吴用精神一振,“说来!” 邯鼓哼声,将法门的口诀倾囊相告。 吴用口中默念几遍,稍加熟悉,即刻就要催动。 “慢!你现在收取精华,打算拿什么保存?”邯鼓连忙打断他。 吴用想了想说道:“我身上还有带着的琉璃玉瓶,装丹药用的。” 邯鼓连道不行。 “怎么不行?”吴用不解,“这些玉瓶都是七师伯与我的丹药,玉质上乘,十分澄净。” “和澄净不澄净没有关系,”伏龙剑开口,“这精华存在于骸骨太久,也就是在骸骨这‘天然的容器’之中才能得以保存,一旦取出,如不用特制的法器收纳,恐怕过不了多久便会散尽灵机。” “要什么样的特殊法器?”吴用头疼了,他身上就没有多少收纳用的容器,还要特制,怎么特制? “你身上应该是没有的。”伏龙剑对吴用身上有什么一清二楚。 吴用犯难,苦笑道:“那怎么搞?” “怎么搞!收了,直接炼化呗!”邯鼓嘿然一笑。 “这是最简单的最直接的办法。”伏龙剑表示赞同。 “直接炼化?”吴用心头一亮,是啊,这骸骨的精华无非是血髓灵精之类的东西,他嘴巴可是吃妖兽吃惯了的,直接吞吃了不就行? 还真别说,这么一想,吴用胸腔内的那股饥饿感顿时翻腾起来,看着底下这一副巨大的骸骨,忍不住咽了口唾沫,只想饱餐一顿。 “没什么好说的,开始吧,别忘了,贺煌你还等着回去炼器。”邯鼓催促道。 “不错!这里的发现正好告诉连昆明,叫他死心,也不用与我争谁先谁后了。”吴用舔了舔嘴唇,嘿地一笑。 他纵身一跃,来到骸骨的上空。 越是靠近这副骸骨,其所散发的压迫感就愈发强烈,令人不禁颤栗,很难想象,这海族大圣生前能有多么威风凛凛,倘若居于人前,又该有何等压迫感。 “也就是你体内有我的精血淬养身体,否则你褪死境界修为碰到这家伙,两股战战,还有力气靠近?嘿……下去些看看。”邯鼓催促,他也想知道这到底是什么妖族。 吴用来到骸骨上方,缓缓兜游一圈。 “可能也是海族,但这样子应该不是游鱼之类的,倒像是海鳗?海蛇?还是墨斗什么的?有点看不清楚,露在外面的骸骨不多,目不能竟,气息又只剩一丝,不好判断。”邯鼓好奇说道。 吴用看了眼,确实有些像海蛇,因为这具大圣骸骨除了头骨裸露在外,就是一长条的脊骨与肋骨,极类蛇、鳗之类的妖兽。 可再细看,也有几分像墨斗的触手,但墨斗可没有这般多的骨头……不过大圣级别的妖族,不可以常理度之,很难说是不是修炼期间演化出了什么特殊的构造。 “不管了,反正对你有用,下去吧,找个地方,开始修炼。”邯鼓催促道。 吴用左右扫视一圈,瞧见这具骸骨裸露在泥土外的半个巨大头骨,心头一动,落到坑洞内,走进了骸骨的嘴巴中。 巨大锋利的牙齿形如一根根矗立的尖柱,上下颚骨大开,通向幽暗的喉头深处,一股浓烈的煞气在喉骨中默默发散。 吴用后背生凉,深吸一气,几个曲折拐弯,来到骸骨喉咙深处。这里已经被土堆填满,是个尽头,回望来路,看不到一点白光。 “这里不错,外面看不到你,海族进来也发现不了你,煞气还能帮你隐藏身形,消弱炼化的动静,不错不错……”邯鼓很满意这个地方。 吴用也很满意,就地盘坐,摒除杂念,徐徐进入到静定状态之中,然后开始默念口诀。 呼…… 巨大狰狞的头骨内蓦然飘起一阵清风,深埋于地下的骸骨嘎嚓一响,吴用周身散发出一阵白光,密密麻麻的符文在其中闪动。十六、七八根若隐若无的白色丝线出现在他体表,牵引着符文,一根又一根与头顶、四方的骸骨相连,随着法决的念动,一点一滴的金色珠露出现在骸骨与丝线的接连处,徐徐往中心的吴用滚动。 【小心着炼化!】邯鼓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吴用变幻诀目,同时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准备吞噬这些金色的精华珠露。 【注意了,这家伙生前是妖族大圣,一身血气强壮健盛,便是残骸,其中酝酿的精气也足够你喝上一壶,小心炼化!】邯鼓再一次郑重提醒。 吴用打起十万分警惕,将这些精华珠露一滴一滴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吞没、炼化。 他运转法门,这些珠露一般的精华似血又如灵力,精纯而又浓郁,进入体内后,就像是一粒粒最上乘的丹药,化作一股药液充盈五脏肺腑。 “嗯?” 吴用闭着的双眼眼睛眼皮微微一动,却是发生了一件很奇怪的事情。 他原本考虑到这大圣体内残余的精华必然霸道,故而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配合自己的“食欲”加以炼化,但没想到炼化后不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修为得到增长,而是……他体内的气血的到了强化,《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反而有节节攀升的势头。 【确实意外,不过仔细想想也在情理之中,这大圣尸骨,必然是大补之物,哪怕仅仅是残剩的精华,也能够滋补你的血气。】邯鼓沉吟道。 吴用不禁担心:【还滋补我的血气?那还修炼不修炼?】 【练!怎么不练?你没发现不一样的地方?和你单纯修炼血气相比。】邯鼓斩钉截铁说道。 【不一样的地方……】吴用默默感应炼化的精华,轻咦了一声。 他还真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之前他体内的血气过于旺盛,假如四法同运,那么强烈的血气对他的身体压力太大,支撑不了多久,敌人是被击败了,可好几次他都自己也伤到了自己,可谓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数。 这就像是用一只薄壁木桶盛装远超过其容量的水,并加压封盖,使其膨胀,虽然木桶勉强可以承受,但也已摇摇欲坠,随时将不堪重负,尤其是木桶还在上下搬动,水流晃荡,压力更加之大。 也正因此,四法同运现在已经被他当做了压箱底的杀手锏,不敢过分运用。 这甚至影响到他的修炼。 这段日子以来,吴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一直修炼的小心翼翼,生怕血气炼化过量,到时候四法同运,血气被“加压膨胀”,身体更加难以承受,废了这一招杀手锏。 可现在不同,这些精元珠露进入体内后,虽然是经由《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消化的,但却并没有直接融入血气之中,而是散布到了身体之中,被他的五脏六腑所吸收。 脏腑吸收之后,即刻顺着经络传遍全身,他的肉体强度立马更上一层楼。 吴用睁开眼,眸子里难掩喜色。 【专心炼化!这大圣的精元当然非同寻常,和那些只能滋养血气的妖兽血肉当然是云泥之别,你吸收之后,从根本上强健你的体魄。】邯鼓喝道。 吴用立马闭上眼睛,加速催动法门,从骸骨之中提取精元,以《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炼化。 【啧啧……这家伙生前必然也是个肉体强横的家伙,只是如今为何只剩下一副枯骨?血肉呢?是被海族取走了?也不像,地底下的骨头他们可动不了,那必然只能是消逝在岁月中了,哎……没有谁能够抵得过岁月啊!】邯鼓唏嘘。 吴用默默炼化骸骨内残存的精元,忽然间,膻中穴内的血气猛地一下全部涌了出来。 如此变故,令他措手不及,并且在血气冲涌之下,《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行运瞬间提速,以此前数倍的速度走满周天。 吴用大惊,连忙压制体内奔涌如潮的血气,可这会儿的血气已经不听指挥,只顾自己顺着《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行气线路奔流。 【不要着急,这不是坏事,你要突破了。你一直在吞食血食修炼,沉淀至今。这会儿再又吸收大圣精元,肉体的强度终于跟上了血气的精纯,突破水到渠成。】邯鼓淡淡说道,对眼下的情况毫无意外,显然早已有预料。 突破? 吴用大感意外,他之前一直在苦恼这门师父传给他的功法该如何突破,没想到这会让有了转机,立马集中精神。 周身白色的丝线输送来点点滴滴精华珠露,《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吸收的速率极快,吴用身体的表面缠绕起一丝丝极为独特的金色毫芒。 这些毫芒顺着他周身的毛孔来回穿梭,隐约间在他的皮肤表面形成了一层时而浮现时而消失的金光,犹如一层潮汐般起伏不定的金色焰火。 吴用瞧见这一幕,心头大振,全速行运《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一滴滴精华珠露顺着丝线流入到他的体内,浑身金色焰火蹿升。 巨大、死寂的枯骨,微渺、活力的人类,大殿被沉寂笼罩,在这巨大的喉骨内,似乎连时间都变得没有了概念。 也不知过去了多久——轰! 吴用膻中穴内一阵剧烈的震动,尔后体表游窜不定的金色焰火退回到了毛孔内,犹如退潮的态势,一路沿着经络穴窍回到了膻中穴内。 吴用体内金色的血气涌动,体表之下竟然也有隐隐金光在流动,宛如一尊金僧盘坐,在他的身体周围有一道道呈环形的血气波动荡漾而开。 这环形的血气波动初时嗡嗡作响,速度不快,可随着吴用吸收精华珠露的加快,波动也越来越快,一圈紧接着一圈,同时也越来越狂暴。 血气奔流咆哮,犹如决堤的大江,在吴用体内接连冲通穴窍,直至《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记录的突破线路被尽数冲破——轰! 一圈金色血气波动猛地荡出,冲向四周,撞击到这头巨兽的喉骨,令其震出一声轰响,顺着喉咙一路荡出,到最后冲出巨大的颚骨,回响在大殿内,犹如活着的大圣在咆哮! …… 第551章 出殿 血气波动所过之处,将“连”在吴用身上的白色丝线尽数荡断,修炼戛然而止,他睁开眼睛,瞳孔中金芒一闪而过,一股慑迫别人的气势在他身上节节攀升。 “终于……”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终于突破元婴。 吴用起身,捏了捏拳头,只觉掌心见蕴含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爆炸力量,空挥两拳,拳风划破空气,发出咻咻声。 他满意地点了点头,但随之又一脸可惜地看向这副骸骨。 因为突破《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产生的气浪将吸纳精华的法术中断,原本他还想继续,但却不知为何没有反应了。 【本来就是残存的精华,你一次没有捞干净,骨架残破,这些精华自然而然就流失走了,无妨,对你而言剩下的那些精华可有可无。】邯鼓却看得开。 吴用点头,活动手脚,仍然沉浸在突破的喜悦之中。 【说来也是你的机缘,这精华虽然残剩,但对你而言却是正好,如若再多一些,你恐怕难以承受,好运的家伙。】邯鼓啧啧说道。 吴用一笑:【再多一些?你确定那样还能轮得到我?只能说这点海族看不上的精华,你正好有办法收取。】 邯鼓嘿然一笑:【也是,你小子……】 这是变相说他神通广大了? 邯鼓哼哼两声嘚瑟,又见吴用还在原地试拳弄腿,催促道:【别瞎闹出动静,你将这具骸骨最后的精华吸走泰半,现在骸骨已经是一堆凡俗,等下全碎了,速速离开这里,别被外面的海族发现动静了。】 【有一点很奇怪,等等……】吴用立马收拳,面色微变。 【外面的海族?】 【我修炼了多久?】 【过去几天了?】 一气抛出三个问题。 邯鼓道:【六天过去了,中间海族过来一趟,我帮你做了遮掩,没发现你,不过看样子他们应该是将这座宫殿给封禁起来了。】 【六天……你说的封禁是什么意思?】六天还好,赶回去来得及,但这“封禁”怎么一回事? 邯鼓散漫地说道:【就是字面意思呗!把这座大殿给封住了,估计是接下来不会进来了,至少短期内如此。】 【那我们怎么出去?需要你动手?】吴用倒没有太过担心,连阴景宫封禁的法阵邯鼓都可以出入,这座一看就布置得潦草的大殿肯定没有问题。 【不需要,估计是确认里面没人,他们布置的法阵只是防止外部进入,出去直接走就行。】邯鼓早已探查过。 吴用点头,催动“如假”与“非真”,沿着喉骨一路走到外头。 他看向脚下的骸骨,巨大的尖齿明显不比之前那般润泽,此刻这具骸骨表面布满了细密的裂纹,一眼就看出比之前要脆弱,怕是用点力气就会粉碎。 吴用藏身在头骨内,环顾四周,确认无人,来到了大殿大门。 【小心,不知道外面是什么情况。】伏龙剑提醒道。 吴用点头,缓缓走出殿门。 外边依旧,但此刻却多了一群海族,聚在一起,不知道在做什么。 吴用小心翼翼离开大门,尽管隐匿了身形,但他还是找了一个好藏身的位置。 【之前这里空无守卫,为何现在多出来了这群海族?】 【我怎么知道?走吧,回去了。】 吴用默默点头,缓缓游向珊瑚丛,一边打量这群海族。 只见为首的是一头浑身皮肤青乌的灵变大妖,巨大的头骨,两根弯曲的触须连着下巴,一口牙齿不是颗粒分明的,而是犹如铡刀一般,类似前世的古生物邓氏鱼。 他的双眼只有指甲盖大小,手持一杆骨叉,模样霎是凶狠。除了这家伙是灵变大妖外,还有八名化形境的海族,另外就接近三十来名存精境的海族。 他们在这里做什么? 心里想着,忽然,这头青乌色的大妖猛地转头,冷冽的目光扫向珊瑚丛中,厉声喝道:“哪来的鼠辈!给我滚出来!” 吴用一惊,自己居然被发现了!? 立马他就要加速遁光离开这里,并非怕这海族,而是这会儿身处海族营地后方,如果动起手来,以一敌众,万一被留下就不妙了。 【别急!他没发现你!珊瑚丛里还有别人!】邯鼓急忙出声阻止。 吴用连忙停下动作,扫视珊瑚丛。 只见一条细长的身影冲出珊瑚丛,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冲向远方。 “变成我海族蛇类的模样到这里,现在想走?” 海族大妖冷笑,双脚一打水,变成鱼鳍,只见海中划过一道白色的泡沫,后发先至,来到了海蛇的跟前。 海蛇急忙停驻,双眼中流露出人性化的焦急。 吴用意外,这是人类?是南溟安插在海族营地深处的眼线?但……海族能有这等本事? 他马上将这个想法否决,海族如果有本事将眼线安插到这里,那早就应该有数这座宫殿的存在,而不是现在连昆明说的什么“海族妖王投影”。 海蛇见前路被挡住,急忙调头向另一边,可这大妖只是停在原地,一脸的戏谑。 “你想跑去哪里?” 海蛇回头,只见自己已经被海族给围了起来,他周围水泡咕噜咕噜作响,一阵白光之后,变出了原身。 吴用一愣,“这不是……” 变出原身的不是别人,正是将他送到的余奉。 他在这里做什么?不是应该已经回去了?莫非是跟自己一路到了这里? 吴用脸色沉了下来,余奉跟踪自己,必然不会是其自己的想法,肯定是连昆明授意,用意……想也知道不会好到哪里去——肯定不会是怕他要迷路。 余奉一现身,便脸色煞白地说道:“我告诉你们一个情报,你们放我走吧。” “在这里见到人类真是稀奇,情报什么的可以再说,我是海鲶部图吥,你是哪里来的?南溟?”大妖露齿一笑,两派铡刀一样的钢牙咔咔作响。 余奉尚算镇定,深吸一气道:“南溟余奉。” “果真是南溟的!”图吥脸色立马阴沉,一股煞气散发而出。 “杀了他!” “人类混账!” “杀了他!” ……周围海族呼声不断。 图吥缓缓举起手里的骨叉。 余奉难以保持镇静了,急忙说道:“慢着!我说了,我可以告诉你们一个情报!你们放我走吧!” 图吥森然一笑,“等我将你拿下,什么情报不能知道?需要你来告诉我?况且我还想问问你在这里究竟是做什么!” 余奉面色剧变,后退一步,手上变出来一件法宝摆出防守的架势,可嘴上依旧不放弃谈判,“你修为较我要高,固然可以拿下我,但你休想从我口中知道些什么,除非我自愿告诉你!” “哦?”图吥却呵呵一笑,“那要不试试是你能憋得住,还是我的手段更胜一筹?可忘了告诉你,我海鲶部在拷问一道上可是小有经验。” 余奉面色阴睛不定,只能说道:“我可以告诉你和这团白光有关的,你们绝对不知道有什么人进去了!” 吴用脸色沉了下来,果然,这个余奉是跟着他过来的,现在居然还想出卖他来谋取生机。 图吥手上骨叉一顿,“有人进去?你在与我开玩笑?你恐怕连这里是什么地方都不知道吧?” 余奉见他不再要动手,松出一口气,成竹在胸说道:“我当然知道这里面是什么,这里面有一具你们海族的妖王投影!” 图吥一愣,旋即仰头大笑,“哈哈哈!哈哈哈……” 周围的海族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哈哈哈!妖王投影!” “这家伙……哈!” “人类当真的?” “那不是我们编出来的说辞。” “就这样还说自己有什么情报?” …… 什么意思?这是说这里没有妖王投影?难道说……余奉听着周围的嬉笑声,一颗心沉到了谷底。 莫非他们得到的情报是假的? 图吥嘿然一笑,“我且问你,既然里面有一具妖王投影,那你说的什么人闯进去了,为什么没被发现?” “此人……本事不简单,乃是峨眉弟子,妖王投影固然厉害,可他的手段也绝不寻常,可能没有被发现……”余奉当然有想过这个问题,也只能用这个解释。 “哈哈哈!”图吥再一次放声大笑,“这人能有这般厉害?” “图统领可是附近最年轻最强的统领,真有妖王投影,他都不一定抵挡得住,你说的人类可以?” “人类有个词叫什么来着?呃……痴人说梦!对!痴人说梦!” “蠢货!” …… 一群海族放声嘲笑。 图吥额头冒汗,他看不透对方,此刻听见周围的海族吹嘘这图吥是附近最年轻最强的海族,心里咯噔一声。 ‘那家伙情报里说,甲珊岛附近有一位不下于连师兄的年轻海族,莫非就是这个交图吥的家伙?’ 他咽了口唾沫,顿时想到了刚才对方鬼魅一般的身影,别的大妖他或许还能试着逃离,但如果这家伙和连昆明一样的水准……那他可不是对手。 “听我说,我没有在骗你,事实如此,有一个人类闯进去了,你说这里没有妖王投影?那我不清楚,但可以肯定告诉你,我没有骗你,你不信就进去看看……” 听着眼前人类语无伦次,图吥呵呵一笑,手上骨叉一旋,便撕开水波狠狠捅去。 余奉急忙将手上的法宝丢出,却是块龟背,已然没了皮肉,随他催动,自背甲的九处尖锐处冒出红光,互相接连,展开成一面红色光盾。 “九棱光龟的背壳?哼!你们人类真是好胆!将我海族炼成宝物!纳命来!”图吥一看这块光盾,脸色阴沉得可怕,小臂一推,将本就捅出的骨叉再往前一送。 只见森白的骨叉尖头变成黑色,狠狠捅到龟甲上。 铿! 一声闷响。 余奉松出一口气,“挡下来了……” “是吗?”图吥的声音悠然响起。 余奉一愣,只见骨叉尖锐的黑色矛头穿出背甲法宝大约一指头的长短,紧接着黑色的光晕顺着龟背的纹路散开——咔嚓! 在图吥戏谑的眼神中,正面龟甲碎裂,骨叉透出,直戳余奉的门面。 余奉大惊,可如此近的距离,他已经难有所作为,修为越高,胜负越是容易决定于一瞬间。 他面色煞白,心知自己是无路可逃,想到一旦被擒制,等待他的必然是惨无人道的折磨——就像他们拷问那海族一样,自尽的念头顺理成章涌上心头。 “该死的吴用!要不是你!我都已经回去了岛内!怎么会身陨在此!” 这一刻他无比憎恨吴用。 “余奉,你是在叫我?” 千钧一发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蓦然侧首,只见一只冒着金色火焰的手掌自斜里探出,一把捉住骨矛,举重若轻将之截住。 “你……”余奉瞳孔猛地一扩,“吴用!” 只见吴用不知何时出现在他的身边,浑身散发着金中带红的焰光,宛若神邸一般。 图吥一愣,没想到居然有第二个人类出现在这里,更没想到的是,这个人类居然以徒手接住了他的骨叉。 “你是什么人?!” 吴用笑道:“刚才他说的峨眉吴用便是我也。” 图吥脸色阴沉,看向后方的大殿,森然道:“他说你去了那白光里面,可现在你为何出现在这里?” 显然,他不相信吴用的说法。 吴用笑道:“那白光内就是一座埋藏大圣尸骨的陵冢,你们布置的法禁只限制进入的人,我出来可没有什么难度。” “大……大圣尸骨!?”余奉吓了一跳,回望身后的白光,咽了一口唾沫。 吴用淡淡说道:“不用动心思了,那尸骨已经被海族处理的干干净净,已经无用,你回去告诉连昆明也没用。” 余奉愣神。 “与其在想带情报回去,不如想想你该怎么和我解释自己会在这里吧。”吴用冷笑,“你不是回去了?怎么清楚我的去向?” 余奉额头冷汗大冒,这才想到刚才自己要将吴用的情报出卖,好借此换取自己活命的事情。 …… 第552章 杀败 “吴用,我是奉连师兄的命令,紧跟着你,省得你走错了路,遇到危险。” 余奉急忙解释。 他可不笨,吴用既然能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就说明本事非凡,图吥也难以发现他,那靠着吴用,他今日是有可能得救的。 可惜,这解释太过拙劣,吴用哪里会信? “跟着我?所以我现在走的路都是对的?” 他嗤笑一声,一把拎起余奉的后衣领,丢了出去。 “图吥,这家伙虽为我人类,但现在居然还在与我说些有的没的胡话,人给你,我走了。” 吴用说完,竟是真的转身就走。 余奉被吴用巨大的气力摔得在海水中翻腾了十七八个滚,才回过神来,一惊之下,连忙冲了回去。 “吴用!我!我说错了!是连师兄告诉我,让那个我进跟着你!注意你的行踪!都是连师兄的主意!你不要丢下我!带我一起回去!”余奉飞到吴用跟前,急匆匆辩解。 “呵!也是他的主意让你出卖我?”吴用冷笑。 余奉脸色涨红,“我……” 吴用一挥手,说道:“多的我也不说了,我和连昆明之间的事情想必你八成都清楚,我可以带你回去,但你必须要和我一起去火罗岛,为我说的作证。” 【原来你打的这个主意,我还在想你为什么要出手。】邯鼓恍然。 【当然,那连昆明是个难缠的,我就这么回去,告诉他我所见所闻,恐怕他还会想方设法阻挠贺煌为我炼器,既然有个人在这里,正好让他帮我作证。】吴用淡淡说道。 【嗯,到时候肯定就不是炼不炼器那么简单的事情了,以那家伙的性格,八成要动手,嘿嘿……好在现在你应该不怕他了。】邯鼓一笑。 余奉连忙说道:“我会为你作证!我会为你作证!你放心!” 吴用冷冷扫了他一眼。 余奉会意,把牙齿一咬,“我以天道名义起誓,假如我不为你作证,将来在我突破时候,必有心魔出现!令我不得成功!” 这个誓言可算是重了,吴用一笑,看向图吥,喊道:“图吥统领,我们先走了?” 图吥见吴用说出“宫殿”、“大圣”、“禁阵”,便知道他说的都是真的了,居然有人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靠近大圣的骸骨。 他的脸色登时变得无比狰狞。 “当着我的面聊起来,现在说走就走,把我当什么了!” 他抬起手,猛地一抓,顿时吴用手上还拿着的那支骨叉把手上,“唰”的一声冒出一根根黑色的骨刺。 吴用却没有放手,而是将之拿了起来,托在掌心。 图吥瞳孔猛地一缩,却是瞧见骨刺碰到吴用那冒着金红焰光的皮肤变被弹开,根本难以刺进半分。 “你究竟是什么人?” 图吥沉声道,一般人类可没有这样坚韧又有弹性的肉体,便是在海族之中也不多。 须知道,他本体乃是一头海鲶,这支骨叉是他化形后,用自己背鳍上掉落的毒刺炼制而成的法宝,不仅尖锐锋利,并且还带有剧毒,寻常海族与人类只要沾染到一丝,便会被中毒身亡。 而现在……他第一次见到有人类可以把玩他的这一支骨叉,那一根根尖锐的骨刺仿佛是软泥一般,突袭之下毫无建树。 图吥自觉在手 有别于汪洋海水,这道水流乌漆嘛黑,即便实在海水中也能闻到一股腥臭的味道,隐约可见其中有不少的尸骨残骸。 “小心!这家伙本体是海鲶!海鲶未成妖前俱是食腐为生!大多带毒!他的这道水法必然不简单!”余奉惊呼道。 “正好试试我突破后的法门!” “大日琉璃印!” 吴用毫不犹豫掐动手诀,双拳前推,打出一个炽烈的光印。 光印形似灼灼大日,但中心却有着一副变幻不定的青色琉璃手印,以看似缓慢,但实则一往无前之势冲向这一道黑色的毒水。 轰! 大日琉璃印一路横推,摧枯拉朽将毒水撞散,仿佛逆着瀑布流向将瀑布从中打成两道。 “这印法……”图吥这一手虽然只是试探,可却没有想到会这版轻易就被击破,心中对吴用的忌惮再上一个评级。 “腐骨潮!” 被冲散的黑水却没有散去,在图吥一声吼下,其中的尸骨居然开始兀自游动,横七竖八拼凑到了一起,鱼骨拼接到人骨上,甲壳盖到了马头骨上,蟹钳安到了豹身上……各式各样,变成了一群群形貌古怪的“生物”。 它们嘶啸着破开水波而来,有的构造流线,速度极快,也有的因为“奇形怪状”,速度极慢,但所有有失有得,这赋予了他们各不相同的特点,骨怪各有特色,气力、速度、灵活……各皆有之。 这一股黑潮冲来,犹如来自地狱的洪流,余奉何时见过这样的场景,已然吓傻。 吴用却是摇头,“我才杀了不知多少阴鬼……” 他当机立断,吴用将手一翻,晦朔弓握在掌心,他转身面向黑潮,一边后退拉开距离,一边伸出三指勾弦! 嗡…… 弓弦发出一声吟颤,吴用全身进红色的光焰大作,如同潮汐般有着某种韵律,沿着他的手臂冲刷至指尖——“喝啊!” 吴用一声喝,沉肩坠肘,左掌猛推弓臂,右手指头引动弓弦,指尖的血气汇聚在箭巢,一支散发着炽烈金红色的光矢遽然形成。 黑潮中的一部分骨怪仅仅只是被这支箭矢指对,便轰的一声在海水中自燃,这情景令得图吥脸上一变,急忙起手掐诀,口中喷出更多的黑水,组合成更多的骨怪,呼啸着冲向吴用。 “焦火焚空!” 吴用发丝在海水中飘荡,神情静定,稳如磐石的双手撒弦送箭,血色光矢撕裂空气,所过之处留下一隙血影,随即蔓延而开,烧起一片炽烈焦火。 黑色的浪潮与金红的火焰碰撞,海水顿时沸腾,白沫大作。 剧烈的波动与炽烫的海水往周边涤荡,附近海族连忙退开,可这碰撞太过激烈,那些化形的海族尚且可以躲开,但那些低阶的海族可没这机会,瞬间被波荡席卷,震碎的震碎,被活活煮熟的被煮熟。黑潮被烧得一丝不剩,金红火焰却石头仍在,继续席卷四下。 图吥这下再难保持镇定,双腿一踩,变出一条宽大的黑色巨尾,拍水躲开。 轰! 火光撞在珊瑚丛中,水沫、火焰、泥土、尘埃……四下飞射,整个海底污浊一片。 余奉被这一箭的威力惊惧到,不自觉靠近一点吴用,“吴道友,那家伙……消失了……” 他再不敢直呼吴用的名字,就刚才一箭之威,他绝对挡不下来,任何花哨的心思在这一刻都消失不见。 ‘能够活命就好!这里发生的事情……我已经发誓为他作证!’ 余奉想开了,帮着警戒四周。 可周围海水一片浑浊,并且方才的冲击过于强烈,周围的灵机紊乱,根本难以判断污浊的海水之中有什么东西,更不用说找到图吥的位置。 吴用环顾四周,心中默念:“转轮法目!” 他一闭眼,一睁眼,左右眼中已经被大日与明月所取代,入目的视线中,已经不再是海水泥污或者别的什么具体东西,此刻在他眼里,只有一团团程度各不一样的光亮。 “好!” 吴用心下暗赞,《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突破,连带他的目力也更上一层楼,那些海族在他眼中此刻变成了一团团的光亮,存精境界的海族最为黯淡,化形海族则要亮上不少,至于最大最亮的那团光亮…… “在这里!” 吴用猛地转身,手握骨叉,狠狠朝斜后方的角度刺去! 倏! 骨矛尖端擦破了什么极其坚韧的东西,定睛一看,这团光亮已经离自己远去。 吴用冷笑一声,浑身金红光焰大冒,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吴……吴道友!你去哪里!”余奉大惊失色,双手往吴用方才站立的位置一抓,却扑了个空。 图吥藏身于污浊的海水之中,颅骨位于两眼中间的位置有一道狭长的血痕。 ‘他到底怎么发现我的?是我突袭的动静太大了?’ 他无论如何也想不明白,这污浊的海水和他平时生活的海底极其近似,以往他也是这般捕猎进食的,没想到今次主场作战竟然没有占到丝毫的便宜,不禁令他也感到一丝棘手……与许久未曾有过的心悸。 ‘我得去底下,从他底下发起袭击,就这么……’ 图吥心里还在盘算突袭,忽然感觉到一股逼人的炽烈气势直冲自己,连忙回头,暗骂一句:“不好!” 这不是火焰的炽热,也不是高温带来的炽烫,而是来自于血气的冲压,越是靠近,他就越是喘不过气来,仿佛靠近他的不是人类,而是某种上古凶兽! 一个人类的气血竟能给他带来这样的压迫感!? 图吥一声怒吼,尾鳍猛烈甩动,提快游速,试图拉开与吴用之间的距离。 他的速度即便不化原身,之前也能够轻易碾压余奉,可这会儿哪怕变化原身……他恐惧的发现自己居然拉不开一点距离,甚至还不如吴用快,大有被追上的趋势! 图吥大惊之下,怒声喝道:“毒浪刺!” 一听他喊出这一招式的名字,周围的海族大惊失色,不仅是那些存精境的海族,也包括了化形妖怪,他们四下逃窜。 “不好!快跑!” “图统领用处这一招!我们快跑!” “快……” 可一部分海族反应终究是慢了,只见图吥巨大粗糙的体表开始分泌出一层层腥臭的黑色黏滑液体,转眼之间弥散这一整片海域,将他们笼罩在内。 这些海族再要逃走已是来不及,一经沾染,顿时全身麻痹,动弹不得。而紧接着,图吥将身子一滚,鱼鳍并拢,疯狂旋动。 他体表颅骨、背脊、尾部以及腹肚两侧各生长有不少毒刺,此刻翻滚涌动,身子犹如一颗巨大的刺球,在黏滑的海水中滚动,速度快如迅电,肉眼不能捕捉。 他的海族部下被他扫到,立马被卷缠,刺头将他们全身扫烂,根本不得脱身,当场暴毙,尸骨无存,并且图吥的速度还在加快。 吴用见状感到意外,这一招的威力可不小。 【这应该是突破灵变后他的天赋神通,威力的确不小。】邯鼓提醒了一句,可声音还是懒洋洋的。 吴用恍然,妖族不像人类,可以修炼各种法术,他们只能够自血脉之中参悟属于自己的天赋神通。 这些天赋神通有的自修炼起就能够学练,而有的则需要一定的血脉纯度才能够开启,并且基本上与威力强大与否直接挂钩。 当然,不是所有妖族都有属于自己的天赋神通,只有一些高阶妖族才能有传承,或者是自行创练。 很明显,这图吥在海鲶内必然是天赋异禀,血脉出众之辈,这一招“毒浪刺”仅就威力来看,对付一般的元婴修士绰绰有余。 吴用站定原地,纹丝不动,浑身金红血焰蓬勃燃烧,将周围黑色黏滑的毒液阻拦在体外,任由图吥在其中旋动。 呼!呼!呼…… 图吥的尖刺在海水中带起呼啸声,越来越快,越来越快,残影一片,几乎遍布三百六十度全方位,仅凭肉眼难以判断其本体的位置。 吴用眼中日月一闪而过,在某一刹那,静止的他浑身血焰猛烈蹿升,将黑色毒液逼退,然后暴起,迅若闪电,一气冲向一道因为毒液散开而不得不改变行程的轨迹。 蓬……一声闷响。 “你!” 图吥满脸惊恐地看吴用,只见后者不知怎么找到了他,并且一手轻轻松松握着他颅骨上的巨大毒角。 吴用微微一笑,横举手上那一根骨叉,对准他的鱼鳃位置,“你的妖丹我收下了!” “你!等等……我!”图吥试图挣脱,可吴用的手劲大到他难以想象,根本摆脱不了,然后…… 噗嗤! …… 第553章 回程 余奉浑身衣衫破烂,收起手上的一件蟹壳法宝,松出一口气,图吥方才的攻势太过凶猛,若非有这件新到手的防御法宝,他绝对撑不住。 “吴用怎么样了,刚才的刺击非同小可,图吥这会儿停下,莫不是吴用已经被……” 一想到这可能性,他浑身打了个颤,吴用如果不敌图吥,那等待他的后果不言而喻,自尽的念头再一次浮上心头,可当他望向逐渐变得清澈的海水,却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咽了口唾沫。 只见污浊的海水逐渐清澈,吴用一只手提着已经双眼翻白的图吥,静静悬浮在海水之中。 “吴道友……你把他解决了?” 图吥的样子可是凄惨,浑身残留着黑色的黏滑液体,身上血迹斑斑,最让余奉看得太阳穴发麻的是那根横穿图吥鱼鳃的骨矛。 这一下将图吥的脑袋彻底搅碎,就连巨大的眼珠子也被血管肌肉扯了一部分进去,看着就头皮发麻。 吴用淡淡说道:“怎么,是我不能解决他,还是你不确定他是不是真的死了。” 说着,吴用将图吥抛给了余奉。 “诶!” 余奉一惊,手忙脚乱的用双手捧住,看着刚才还凶威赫赫的图吥此刻已经没了生息,他生出恍若隔世的不真实感。 吴用说道:“我对海族不了解,但他身上应该是有不少好东西的,包括妖丹,你取了给我。” “是!”余奉自然不敢不从,瞧了眼左右,“就在这里?” 吴用反问,“你要花很久?” “不不……快的!”余奉连忙低头,取出一口长刀,熟练分解这头海鲶。 “海鲶一部,最值钱的就是他身上的毒刺。” “之前他的骨叉是用化形时候脱落的毒刺制成,可比不上这几根新鲜的,再还有……” “这个毒囊,还有他体表下的……” 南溟与海族是世仇,对海族研究的不能再清楚,余奉常年在前线,更是“实践经验”丰富,三下五除二就将这头海鲶分解,把有价值的毒刺等材料双手奉上。 吴用将东西收好,然后就这么看着他。 余奉再不敢于吴用面前装弄,低下头,一言不发,心里苦涩地想:“为什么都是元婴境界,大家之间的差距就这么大?” 吴用看他熟练的手法,点了点头,说道:“现在距离我离开火罗岛已经有六日多,回去后我须告诉连昆明这里发生的事情,让他别与我争请贺大师炼器……” 余奉明白他的意思,再次高声表态:“吴道友!你放心,我亦经历了这里的一切,你说的事情我都可以为你作证!” 吴用点头,“你莫与我耍滑。” “刚才走脱了不少海族,恐怕过不了多久就会有海族到来,我们立马出发,还是各自赶路,免得被路上的海族发现,”他手一指甲珊岛的方向,“甲珊岛汇合。” 说罢,当着余奉的面,他身影凭空消失,气息也彻底不见,仿佛不曾出现在此。 ‘怪不得他可以在图吥眼皮子底下行动……’ 余奉心惊,却是一点也捕捉不到吴用的行踪,急忙把身一摇,变成海蛇,钻入珊瑚丛中,离开了此处。 两人分头行进,穿过来时的海域,营地内与来时并无二致,可等快要离开海族营地时,海族之间明显躁动起来,开始纠结队伍,严加巡查。 显然,后方发生的情况已然传遍整个营地,海族开始大肆搜捕闯入者。 不过这和吴用与余奉已经没有关系,两人早已各自前往甲珊岛汇合,急速赶往火罗岛。 …… 火罗岛,客厅内。 连昆明一手托着茶杯,一手用杯盖摒开茶叶,说道:“贺大师,如今我与吴用约定的时日已经过去了八日,只剩最后一天,他必然是赶不回来了,我看咱们也不要浪费时间了,您请帮我开炉炼器吧。” 贺煌端坐在高堂上,面无表情说道:“既然约定了时日,自然要等到最后一刻,万一我帮你开炉炼器,吴用回来了如何是好?” 连昆明嘬了一口茶汤,放下杯子说道:“从甲珊岛到这里,一天的功夫当然是足够,可就我所知,至今吴用都没有通过我甲珊岛的关,已经不可能回来了。” 贺煌依旧古井无波说道:“谁知道呢?也许只是你这边没有收到消息罢了。” 夏冰双在一旁说道:“绝无可能,每日过关的信息甲珊岛内都有汇总传来,吴用的的确确没有出现。” 说完,她又在心里补了一句:而且余奉也没有回来! 这意味着……余奉还跟着吴用,或许早已将吴用导引去了别的地方,短时间内根本回不来! 贺煌不为所动,“约定之所以是约定,就是因为事先商定,如果可以不管不顾,又何需多此一举呢?我直接帮你炼器即可。” 连昆明扭头,极其认真地看着他,奇道:“贺大师,我真的很好奇,你如今也算是我南溟一份子,而这吴用是个外人,他究竟和你有什么私交,能够让你如此向着他。” 贺煌淡淡说道:“私交?你可以问问总岛主,他和南溟有什么‘私交’,为什么要为他开方便之门。” 铁洋哼声道:“就因为他帮我南溟清理过一波阴鬼?难道比得上西北海族的麻烦?” “‘就因为’?”贺煌扫了他一眼,“你当年如果没在岛内,不曾经历事情的来龙去脉,那最好不要对此发表意见,说得好像很是容易。” 铁洋不以为然道:“那年我确实不在岛内,我忙着和海族拼杀哩!贺大师你说的好像有多么了不起似的,大将军派了几人过去,不就把那些阴鬼什么的都赶走了?有甚么值得称道的?” 贺煌冷冷扫了他一眼,心中百般想为吴用说几句,可转念一想,他都这样认定了的,还费什么口舌?连昆明起身道:“贺大师是遵守约定之人,连某佩服,既然如此,我们明日这个时候再来,想必到了那会儿,如果我甲珊岛内再没有吴用过关的情报传回来,您也不会再坚持了吧?” 贺煌犹豫了下,点了点头。 连昆明满意地点头,道:“我三人今日告辞先!” 他一抱拳,做足礼数,这才离去。 贺青见他们身影消失在门外,这才一脸担心地说道:“师父,那吴用究竟怎么回事,都第八天了,也没有一点消息,不会是在外海遇到麻烦了吧?” 贺煌也是担心,但眼下他帮不到吴用,只得叹道:“希望这小子能够如期回来,就算让连昆明赢了这一次……也就只是赢了这一次,没什么大不了的,不要逞强。” 贺青也是安慰道:“吴用虽然年轻,但本事极好,人也知进退,或许已经在返途的路上了……” 贺煌苦笑,“希望如此,反正我这段日子里已经替他研究了那‘十二合真镜’,就算先为连昆明炼器也没什么大不了的,事成后我无需休息,直接为他开炉,至多耗费一些时日罢了。” 贺青一想到这件事情就不得不感叹,“师父,如果外人知道您这段日子里还在为他钻研法宝,说出去恐怕他们都不敢信!” 想起这件事情,贺青就唏嘘不已,师傅在吴用出发前,让他将十二合真镜以及其他成套的法器全部留下。说是在他离开期间,会钻研这件法宝合炼的技法,好到时候回来,尽快为他完成炼器。 谁都知道来火罗岛炼器,前一件完成后,贺煌不会马上开下一炉,谁来都一样,再急没可能催的,而今次贺煌却是为了吴用开了先例,说出去别人都不能相信。 贺煌摇头道:“吴用本可以不去西北外海,也是我考虑到之前和他的交情,以及苏五与他之间的缘法,故而与梁长运说可以亲自接待他,这才惹出这麻烦事情来。谁也没想到正好碰见个连昆明,难做的是我,却要他跑一趟,这也算是回报他吧。” “师父您还是为他考虑了的,否则不用坚持,先替连昆明炼器就是,您也说了,咱们要选择融入,没人会来指摘您。”贺青觉得在这件事情上,终究还是师父更加照顾吴用。 贺煌没有说话,自己这个弟子终究还是欠缺考虑,在这件事情上,他早已和吴用捆绑到了一块,可不是谁单方面的得失。 吴用退让,峨眉声名大坏,丢好大脸面,别忘了吴用来之前峨眉白掌教亲自与梁长运打过招呼的。 他退让,固然可以,看似没有任何损失,还融入到了南溟这一集体之中,但如此软弱的态势可不是他所想要展现的。 今天让了连昆明,人人都以为他好“欺负”,后续必定会有马昆名、徐昆名找上来,如此一来,他就算再南溟扎根了,也将沦为别人口中“火罗岛炼器的”,再不是炼器大师贺煌。 这绝不是他所想看到的,他想到的是南溟第十三岛岛主贺煌,在融入南溟的前提下,保有自己最大的权益。 贺煌不怪贺青,这个记名弟子当年因为执着而被他留下,一直与他在外瓢泼,按照他的指令处理事务的能力一流,但因为出自乡野,接触的人少,再加上性格使然,有时候考虑的东西不可避免会有所欠缺。 他起身离开客厅。 “吴用啊吴用……希望你别让我失望。” …… 客房内。 “连师兄,你又何必对这贺煌这般客气?他明显只是在嘴硬,吴用绝不可能赶回来了。”铁洋大咧咧说道。 连昆明皱眉道:“铁洋,你修行佛道功法,虽然只求其‘法’,不求其‘义’,但最好还是养养自己的性子,对你的修炼突破、参悟术法都有帮助。” 夏冰双淡淡说道:“师兄,你与他说这些没用,我又何尝没有提醒过他呢?” 铁洋一耸肩,说道:“难道我说的没有道理吗?贺煌就是强撑着罢了,等明天时间一到,不得老老实实帮您开炉炼器?” “正因如此……”连昆明不再劝他,“我才不再逼迫他。” 铁洋一愣。 夏冰双替他解释,“吴用不可能在明后天赶回来了,贺煌出手为师兄炼器已是定局,既然如此,没必要再得罪他,别忘了,贺煌在岛内定局已是必然,将来极大可能成为第十三岛岛主,未来让他帮忙炼器的时候还多着,缓和缓和关系总是没错的。” 铁洋这才恍然。 “可前回咱们把他逼得那么紧,他难道就不会记仇?” “记仇?”夏冰双冷笑,“当然会,但那又如何?事情已定,他如果聪明,就该捡了这个台阶下。” “他会?”铁洋觉得悬。 “如何不会?之前那贺青要动手,贺煌阻止了他,你想想,换成刚到南溟的贺煌,会受这个气?那天的表现恰恰说明了他融入南溟的决心,可谓‘身不由己’。”夏冰双可是记得清清楚楚。 铁洋一想,也是,但还是存在顾虑,“万一……他不领情呢?” 夏冰双的眼神冷了下来,“那就公事公办,寒池岛不也与你们金光岛关系一般?可他们的寒潭露有少过你们?都是走公,只要总岛主批复下来,害怕贺煌不开炉炼器?自有运作的办法。” 铁洋这下是没了顾虑。 连昆明打断了两人,问道:“冰双,你说贺煌已经在研究吴用那件合炼法宝,确认是真的?” 夏冰双精神一振,点头道:“没错,吴用离开前应该是将那件法宝留下了,贺煌近期一直在研究如何重新将之合炼。从我得到的消息来看,那件宝物极其不简单。” “多么不简单?”铁洋一愣,这件事情他一点都不知道。 夏冰双意味深长地说道:“如果顺利,起步也是‘真灵’级别的法宝!” “真灵级别!”铁洋一惊,旋即脸上露出了贪婪之色。 本我灵识成熟的法宝可以称之为真灵法宝,可不多见。 连昆明眯起眼睛说道:“吴用极可能回不来了,到时候这件法宝……” …… 第554章 姗姗赶至 翌日,自吴用离开火罗岛第九天的午后。 “师父,他们来了。”贺青进屋通报,脸色不是很好看。 贺煌一脸平静地说道:“我知道了,你让他们进来吧。” 贺青应声,出去将连昆明三人迎入屋内。 “贺大师!我们来了,希望没有打扰到你。”连昆明一边进屋,一边笑着拱手,说话异常的客气。 贺煌也把手一抬,算是回礼,顺手把臂摆向下首的位置,“请坐。” 连昆明笑着落座,“贺大师,我至今仍未从甲珊岛收到吴用过境的消息,吴用恐怕还在西北外海调查,恐怕一时半会儿回不来了,您看……” 贺煌径直说道:“我知道你的意思,明日便是第十天,今晚一过,我即刻让人安排暖炉,准备为你炼器,你可以将你要炼制的法宝细节悉数告诉我,也好节省时间。” 如果吴用来不及回来,那么他就尽快帮连昆明完成炼器,到时候吴用如果聪明,随便找几个由头说自己在西北外海的发现——哪怕编造的,延误了时间,脸面也不会难看。 如此一来,到时候两边都说得过去。 连昆明脸上笑开了花,拱手道:“多谢贺大师,稍晚一些,我就将宝珠的需求呈上,届时要多多劳费您的心思。” 一旁的铁洋脸上露出傲然之色,心想还真与夏冰双所说一致,贺煌是拎得清楚事情轻重的。 贺煌淡淡道:“知道了,既然如此,请在岛内等候吧,有消息了我会告诉你们。” “好!”连昆明嘴上说着,却没有告辞的意思。 贺煌瞧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你还有事?” 连昆明假意有些许尴尬,但马上笑了笑,问道:“贺大师,我听说吴用离开火罗岛前,有将自己那件合炼之宝留下?” 贺煌皱眉,瞧了眼贺青。 后者摇头,示意自己不知道这个消息怎么流传出去的。 连昆明佯装无辜,苦笑着说道:“贺大师,您莫怪罪,并非我们有意打探,而是无意间得知这个事情。” 贺煌冷笑,“无意?” “正是……”连昆明捂着拳头在嘴边咳嗽一声,“我无意间听说,吴用的这件合炼法宝很是不凡?您看……” 贺煌生硬地打断他,“你别想打他法宝的主意。” 连昆明脸上灿烂一笑,“这不是吴用还没回来吗?” 贺煌冷声道:“是没回来,不是死了!” 连昆明笑容依旧,“我当然没有说他死了……” “就算死了,这法宝我也要将之完成,送回峨眉!”贺煌毫不客气地打断他。 连昆明的脸色冷了下来。 铁洋一拍桌子,喝道:“贺大师!连师兄好好与你说话,你不要敬酒不吃吃……” “铁洋!”连昆明脸色阴沉。 “吃罚酒?怎么罚?”贺煌气极反笑。 “贺煌!”铁洋眉头一挑。 “铁洋!你出去!”连昆明冷着脸说道。 “你叫铁洋,金光岛弟子?就连梁长运也不敢在我面前拍桌子,你一个小辈也敢如此嚣狂放肆!”贺煌冷冷说道。 贺青在一旁森然说道:“师父,总岛主给了我们对岛内弟子不予炼器的名单,之前您一直都与人客客气气,至今没有一个名姓在上面,我看今天是时候写下第一个名字了!” 铁洋身子一僵,愤然起身,拂袖离场。 连昆明摇头叹气,“贺大师,铁洋性子直了点,您不要怪他。” “若事情是他对的,那他这会儿的脾气才叫‘直了点’,可现在……这叫跋扈专横!不和他心意就拍老夫桌子?你也不用假惺惺为他说话,你既然早知道吴用法宝的事情,让他站出来表态恐怕是你所授意的吧?劝你省了这小心思。” 贺煌对连昆明的说法表示不屑,一眼看穿他的打算。 连昆明脸色一下子变得很难看,没错,铁洋再蠢,也不可能当着贺煌的面拍桌子质问,之所以铁洋敢跳出来,就是因为他所授意,可没想到贺煌根本不吃这一套。 脸皮已经撕破,他也懒得再装腔作势,哼声道:“贺大师,吴用短时间八成是回不来的,我此去西北外海,为的是解决海族后方营地那一妖王投影,关系的是南溟苍生。” “听说吴用这件法宝如果成型,品阶绝不会低,我身上一向甚少宝物,不如请你先借与我一用,我此行也好更稳妥一些。” 贺煌嗤笑道:“此事你休要再提,绝无可能!” 开玩笑,这是吴用的法宝,他怎么可能借出去?不管吴用是死是活,是他的就是他的,就算吴用身陨在外,他也要把法宝练成,让贺青亲自送去峨眉,了却这段因果。 借给连昆明,到时候去海族后方营地后被其私吞,回头说这件法宝掉了、丢了、没了……全无办法验证,谁来负责? 吴用回来后,问起这件事情怎么办? 绝无可能将之借出去。 连昆明脸上阴云密布,不客气说道:“我劝贺大师你将宝物交出来为好,我在前线负责战事,紧急时有调用后方资源的权力,我只要一纸文件送去总将处,你就得将那法宝双手奉上,而现在……海族极可能在酝酿大动作,正是紧急时刻!” 贺煌把手一抬,面无表情道:“请便。” “你……好!”连昆明连声道好,忽然伸手入怀,取出来了一指文书,手腕一甩,将文书丢给贺煌,“知道你不肯,我已经准备好了,总将已经知道此事,只差总岛主签字。” 贺煌脸色阴沉,瞧了一眼,确认真没有错,将文书甩了回去,“我等你让总岛主签字,之后再说。” 开玩笑,梁长运绝不会签字,想拿这一封半成品的文书糊弄自己? 连昆明森然道:“好!我这就去找总岛主签字,贺大师在此稍待!” 他猛地站起身,走向门口,心里一阵烦躁,没想到糊弄不了贺煌,总岛主就不可能签字! “慢走不送!”贺煌平静地说道。 连昆明心下盘算着办法,伪造也好,还是请总将想想办法,忽然——砰! 一个身影摔进大厅,在地上打了好几个滚,起不来身,抱着肚子惨叫,额头豆大的汗珠直流。 “铁洋!?” 夏冰双看清这身影的面孔,急忙上前,检查他的情况。 “发生什么了?”铁洋口中唾液直流,说不清楚话,只拿手指着门口,支支吾吾说道:“唔……唔用!” “什么?” 夏冰双不解。 一串脚步声响起,她抬头看向门口,只见一个高大的身影大踏步走进客厅内。 “贺大师,吴某回来的不算晚吧?” 吴用风尘仆仆,面含笑意走进客厅内,身后还跟着一个脸色尴尬的男子。 贺煌一怔,噌的一下起身。 “吴用!你回来了?不晚,不晚!” 吴用冲他一笑,看向阴沉着脸的连昆明,笑道:“连昆明,多谢你派来余奉,若非是他认路,带我穿行海域之间,我是没可能那么早回来的。” 连昆明冷眼扫向余奉。 后者心惊,支支吾吾说道:“连师兄……我们在西北外海……” “贺大师,如今我已经回来,能否为我开炉炼器?”吴用先打断余奉,不让他往下说。 “当然可以……”贺煌笑着说道。 “慢!”连昆明目光冰寒,“你还没有告诉我你在西北外海发现了什么,谁知道你是不是躲在外海什么隐蔽处,怎么能你一句话就让贺煌帮你炼器?” 吴用笑道:“我当然有所发现,但可惜要让你失望了。” “失望?”连昆明冷笑,“你如果能有所发现,我又怎么会失望呢?你不妨说来听听,我看看真假。” 吴用开门见山说道:“你的盘算落空了,那海族营地后方根本就没有什么妖王投影,你就别想着将其收服,为你所用了。” 连昆明眉头一挑,看向余奉。 余奉犹豫了下,点头道:“连师兄,吴用所说属实,那里……并没有什么妖王投影。” 连昆明的脸色愈发阴沉,“如果没有妖王投影,那碧游玉真宫里面是什么?” 吴用淡淡说道:“里面没有别的东西,只有一句妖族大圣的残骸。” “什么!?” “妖族大圣的骸骨!?” “那不是比妖王投影还珍贵?” 铁洋、夏冰双、连昆明三人先是一阵惊愕,继而露出贪婪之色。 就连贺煌眼中也闪过一丝异色,显然,大圣尸骨对他而言同样是不小的诱惑。 “没听到我说的是‘残骸’?”吴用早已预料到这三人的反应,“你以为完整的大圣骸骨能够留到现在给你们知道?海族早已动手,将之收取得干干净净。” “这副骸骨与大地已经聚为一体,你们得到的情报中,海族会进入碧游玉真宫内修炼、滋补,那是因为海族高层在收取这副骸骨时候无可避免的会造成浪费,是以干脆加以利用。” “不是你的情报来源骗了你,而是他确实也是这么认为的。” 吴用一语惊人。 听他说得有模有样,连昆明再一次看向余奉。 余奉面色惨白,艰难地点头,“连师兄,他说的句句属实,我原本潜伏在外,吴用进了碧游玉真宫内。” “我没等到他出来,结果等来了海族的图吥,他在碧游玉真宫外布置了禁法,我想着赶紧走,结果被他发现,如果不是吴用出手救我,我可能已经……” 余奉想到当时的情况就后怕,自己可能真就永远留在海族了,被吊着一口气,经受最为恶毒凶残的手段严刑拷打。 一听到图吥的名字,连昆明也是惊动,“图吥在那里?你们动手了?那你们怎么回来的?” 余奉点头,用畏惧的目光看向吴用,说道:“图吥……已经死在吴用的手下,我们这才得以离开。” “什么?!”夏冰双难以置信。 铁洋更是惊掉了下巴,这图吥可是这片海域最强的海族年轻一辈,居然被吴用给斩落马下了? 吴用的实力得有多强? 图吥的名字不算广为人知,但清楚的都知道,与连昆明的实力在伯仲之间,连昆明都绝对没有十成把握说能够拿下图吥。 难道吴用的实力要比连昆明还强?可上次切磋时,吴用接下连昆明三招都还受了伤,怎么可能! 夏冰双不信,扭头看向连昆明。 连昆明久久不语,沉吟道:“所以……你是说,你只是看到吴用进入碧游玉真宫内,并没有自己亲身进入?” 他却是毫不提及图吥的名字,转而问起了余奉是否亲眼所见。 余奉立马道:“正是,但从图吥的反应来看,碧游玉真宫内确实没有妖王投影,只有大圣的残骸。” 连昆明立马捉住了重点,目光凌厉地看向吴用,“吴用,照这么说,在碧游玉真宫内只有你一人,谁也不知道你在里面做了什么?” “一副残骸,我能做什么?若你有任何不相信,问问余奉。”吴用平静地反问道。 客厅内一阵寂静。 吴用见状,问道:“所以你现在死心了?要是你不放心,大可将这件事情报告给你的总将,或者大将军与总岛主,此事真实性我可以一力作证。” 连昆明目光在吴用和余奉之间来回扫动,最后一笑,径直走向大门,口中不紧不慢说道:“既然如此,我也就没有必要炼制什么法宝了,就让与你炼器吧。” 吴用不禁蹙眉。 “师……师兄!”夏冰双脸色一变,看了眼吴用与贺煌,急忙跟上。 铁洋则低着脑袋,头也不敢抬从吴用身边经过,亦步亦趋离开客厅。 余奉脸上闪过一丝犹豫之色,拱手道:“多谢吴师兄救命之恩,余奉告辞。” 吴用颔首,他对这家伙的印象还可以,虽然受连昆明指使,但至少没有对自己做出什么心思太坏的事情。 当然,也可能是余奉一路上没有机会,但无论如何,这时候余奉是可以直接走的,留下来道谢已是出乎他的预料。 吴用一笑,回身看向贺煌,笑道:“贺大师……” …… 第555章 修炼上的疑惑 贺煌一脸欣慰,“我以为西北外海这么好,你舍不得回来了。” 吴用一愣,哈哈大笑,“晚来值了,没想到能听见贺大师与我玩笑。” “我像是那么死板连个玩笑都不会开的人么?来我书房坐!”贺煌起身,带着吴用来到后院的一间清净书房,又对贺青招呼了一声,准备茶水糕点。 两人在卧榻前相对而坐,贺青不多时便回来,亲自端着茶水与糕点,为两人安置在茶几上,然后笑着告辞。 贺煌举杯饮茶,缓缓说道:“连昆明刚才的表现反常,你要小心,这人的气度不大,从与你斤斤计较就可见一斑,我怕他做什么小动作。” 吴用颔首,“我所作所为堂堂正正,按照归序来办,他有什么小动作尽管来,我却是不怕,一一接着就是。” 贺煌点了点头,“就怕个麻烦,不过正如你所说,你是堂堂正正,没什么好担心的。” 他放下杯子,打量了吴用一眼,笑道:“我看你修为好像有精进?” 吴用嘿然一笑,“瞒不过贺大师。” “是那碧游玉真宫内的大圣尸骨?我记得你炼体,那尸骨对你而言是绝佳的好物。”贺煌一语道破关键。 吴用摸着鼻头再一次解释,“贺大师,如我所说,那大圣骸骨已是残缺,早就被海族给掏空了,我去只是捡了点漏……” “我信你,”贺煌挥手,一脸的不在意,“想也知道,如果真有大圣尸骨,海族早就下手了,岂会轮得到我们,你倒是有点本事,能够从中‘捡漏’。” 吴用苦笑道:“是真的‘漏’,不过对我而言已是足够,假如那大圣尸骨再完整一些,我都不知道该要如何处理。” 贺煌点头,“你算是帮了这连昆明一个忙,若非是你,他找我炼好法宝,傻乎乎去碧游玉真宫内动手,海族绝不会放过他,说不定就要将他生擒了,让他躲过一劫。” “说起法宝……”吴用对聊连昆明的事情已经没有任何兴趣,“贺大师,我出去的这段时间内,您可有什么进展?” 贺煌摸着山羊胡笑道:“当然,原想如果你回来晚了,我先帮他炼器,再动手帮你,因而这段时日我一直在研究你这‘十二合真镜’,不曾歇过。” “有劳贺大师,所以……怎么说?”吴用心头火热,很想知道这件合炼法宝现在是个什么情况,按道理不会太差。 贺煌嘴角一勾,说道:“恭喜你小子,这件法宝极可能极可能达到‘真灵’级数,是个不可多得的好宝贝。” 吴用精神大振,真灵级别的防御法宝? 正是他当下所需! 贺煌继续说道:“你这件‘十二合真镜’有些意思,合炼的法门别具一格,应该是专门设计的,绝不像是草草而就的合炼法宝,其设计者的炼器本事绝不下我。” 胜阳君? 吴用想到自己写下的这个名字,心下摇头,从描述来看,这个胜阳君不像是会炼器的,设计这件法宝的肯定另有其人。 “原本这样的合炼法宝,我要将之拆分重新炼制,难度十分大,不过不知道为何,其最后一步做的很潦草,不是炼制作成,更像是糅合的,并且对应的法器也不算最佳选择,还有残缺,所以……只花费了我一点功夫,将其拆分、逆推,然后再细节上做了些许改动,应该会更好。”贺煌摸着胡须笑道。 吴用心头一动,说道:“这件法宝……因为一些缘故,当时最后成器时候十分勉强,只是简单将其炼化。至于法器的选择,您也看到了,还缺少几件,所以也就很难是最佳选择。” 他在丢失的记忆中写到,胜阳君是见到了他,心中愤怒难抑,当场将“十二合真镜”给合炼,但因为手段粗糙,以及缺少法器,所以最终成品的“十二合真镜”品阶并不高——尽管如此,威力也已足够不凡。 联想到更早之前的记忆,他似乎曾在胜阳君的宝库中见过一架子的法器。 现在想来,恐怕那些全都是用以准备合炼这件“十二合真镜”的,只不过好的都被他取走了,翡翠幻玉环、伏波鲸以及还有一件法器,分别被他送给了宋瑜英、柴昆鹏以及苏五,剩下的当时他看不上…… 所以……正是因为这两个缘故,这“十二合真镜”炼成后自然难以到达最佳的状态。 贺煌意味深长道:“这件法宝你恐怕很早之前就得手了吧?” 吴用一愣,不知他何出此言。 “用以合炼的法器都有特殊印记,虽然刻画在不起眼的地方,但不难发现,你给苏五的那件法器正是此中其一,我想……你当时根本不知道这是一件合炼法宝吧?要不然也不会拆了给苏五。”贺煌含笑道。 吴用张嘴,说不出话,最后苦笑道:“是的,包括其他两件法器,我送给了门中的两位后辈。” 他讲到这里,忽然想到一点,犹豫道:“所以……贺大师,我如果要合炼这件‘十二合真镜’,是否意味需要将这几件法器都要回来?” 如果是这样,那可麻烦了,倒不是丢脸,问宋瑜英和柴昆鹏要,说明清楚,他们必然不会犹豫给自己,反正这发起对现在的他们而言,恐怕已经不算一大助力,可问题是他们在峨眉,这一来一去,岂不浪费时间? 苏五那边倒好处理,他身上还有几样法器,乃至法宝,和苏五换一件,也不是问题,但送出去再拿回来,总归不美。 贺煌看出他的担心,笑道:“无妨,我说了,我逆推了这件法宝的架构,出了合炼的禁制外,包括合炼的法器,我可以重新为这件法宝设计,反正现在连昆明已经回去,原本他定下的时间都可以安排给你。” “如此甚好!”吴用精神一振,但转念又觉得破费,“可如此一来,贺大师你不是还得为我炼制法器?这如何使得……” 贺煌摆手,示意不打紧。 吴用想了想,从膻中穴内取出来了所有的法器、法宝与各种炼器、炼丹的材料。 “贺大师,我这里有不少东西,你看看,合不合用?” 如果不能用,至少也要付出点财货,他与贺煌现在交情不差,但也不能太过随意,否则欠的就是人情了。 尤其是合炼法宝肯定不是那么简单的,贺煌说重新解构,但那是理论上,实践里还要试错,成本耗度可是不小。 贺煌本想拒绝,他自己库藏内有不少用不上的法器,拿来给吴用合炼法宝不成问题,多耗费一些也就耗费一些,不是什么大问题。 可你别说,他看到吴用拿出来的东西,还真有点意思,有几样明显是阴鬼的法宝,还有的是褪死境界的灵晶,再还有不少稀奇古怪的材料,不知道是什么,但一眼就知道不简单,看灵机充沛的样子,分明也是能用上。“不错!不错!你还有这些宝贝,那我就用这些东西替你合炼。”贺煌眼前一亮,满意地说道。 “有劳贺大师。”吴用知道他并非是舍不得自己的法器,而是觉得他拿出来的宝贝能够更好炼制“十二合真镜”,不禁对这件法宝越发的期待。 贺煌将东西整理好,收入囊中,沉吟道:“我算了下时间,你这件法宝炼成,我至少也要半个多月到一个月的时间,不短了,这期间你准备如何?” 吴用想了想,“我肯定不会回峨眉去,一来一去,您这法宝也炼成了,浪费时间。” 贺煌没有意外,点头道:“那就是和你门内知会一声,然后留在火罗岛?” 吴用玩笑道:“贺大师不会赶我走吧?” 贺煌哈哈大笑,“你尽管待着,相待多久就待多久!” 吴用拱了拱手,接着说道:“不知道总岛主近来可忙?” “忙!如果不是真的太忙,他会让我直接接待你?确实是抽不出时间,要不然也省了最近这些事情。”贺煌啧啧说道。 “既然忙……”吴用想了想,“那就不去打扰他了,等到时候法宝炼成,回去之前我去拜访他一回。” “这是可以的,再怎么样也要和你见一面,道理在那里。”贺煌点头。 两人再又寒暄几句,吴用起身告辞。 “贺大师,叨扰!我先回去,就不打扰你了。” 贺煌颔首,朝书房外喊了一声,“贺青!带吴用去客房安歇!” …… 吴用在客房内住下,洗漱沐浴更衣,浑身清爽,坐到榻上,泡一壶茶,稍作歇息。 【接下来的打算?】邯鼓问道。 吴用捏了捏拳头,心道:【没别的事情可以干,修炼吧。】 邯鼓不以为意:【修炼什么,你刚突破《诀服日月真虚宝策》,难道准备突破《西升灵虚真一书》?】 吴用摇头:【记得我在碧游玉真宫内突破后,和你说的“感觉很奇怪”?】 邯鼓一愣,仔细回想,好像确实有这么一回事,不过当时他说了碧游玉真宫被封禁了,吴用也就被带开话题了。 【什么很奇怪?】 吴用仔细回想当日突破时候的感觉,试图将其描绘清楚:【这次修炼《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时候,其实……不算顺畅,比之前多了一种滞涩感觉,就像是……有一层无形的隔膜在阻碍我。】 邯鼓奇怪:【你本身就是要寻求突破,有点阻滞的感觉不是很正常?有什么可值得奇怪的,你突破了才是关键。】 吴用摇头道:【并非如此,这感觉明显不一样。】 【怎么可不一样法,你倒是形容清楚一些。】邯鼓懒洋洋说道。 吴用沉吟片刻,缓缓说道:【正常的突破,就像是你说的……阻滞的感觉,仿佛在湍急的河流之中逆流而上,我努力游动,力争上游,突破失败则像是被这水流冲走,需要从头来过。】 【没错,难道你这次的感觉不一样?】邯鼓奇了怪了。 吴用坚定地摇头:【真的不一样,这次就像是我一脚站在元婴的大门口……不,这么说,就像是我游到了上游,能进入主河道,但有到闸口将我拦在了外头。】 【我可以继续维持修炼,但只要我放弃突破,立马就又会被水流冲落,回到下游。】 邯鼓越听越不明白:【所以你是怎么突破的?】 他印象里,吴用突破的很是轻松,水到渠成,并没有感应到任何的所谓“闸口”。 吴用道:【多亏了那副大圣残骸,我感觉到难以行进的时候,是其精华涌入体内,让我一举完成突破。】 【等等!我听糊涂了,是你遇到阻碍,然后吸收了这具大圣残骸的精华,体内精元暴涨,助你突破,还是说因为这具尸骨的缘故,他的存在助你突破。】邯鼓立马抓住其中要点。 这听来一样,实则完全不同,前者靠的是大圣残骸内的精华,吴用吸收后,完成突破,而这是可以复制的,只要是蕴含大量精华的灵物,都可以帮到吴用,而后一种情况就不同了…… 后一种情况,意味着是这副骸骨的特殊性,令得吴用完成突破,假如吴用的判断没有错,那么意味着以后很难保证会不会还遇到这样的情况。 【奇了怪了,还有这种事情?莫不是你这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功法的缘故,需要炼化特定的妖兽精华?但也不对啊!这么重要的事情,你那师父不可能不与你提点。】 邯鼓一开始是对吴用“不一样的阻滞”不以为意的,但吴用的描述虽然很模糊,但对他而言已是足够清楚,这中间的差别他可以清晰确定。 吴用摇头。 他哪里晓得? 还是说……是因我师父觉得他不会近期这么快突破元婴,所以没有与他说明这个情况?但也不应该啊…… 【和《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这门功法无关,我想……之所以有这一感觉,恐怕还和之前发生的事情有关。】 伏龙剑忽然语气凝重地说道。 …… 第556章 炼宝 吴用一头雾水,奇道:【师叔祖,什么意思?】 邯鼓也是不明白,大咧咧问道:【什么意思啊伏龙?之前发生的事情……这小子身上的事情多了去了,你是说哪件?】 伏龙剑显化而出,看着吴用,沉吟道:“你之前突破金丹,那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西升灵虚真一书》以及《擒龙形剑经》四法同修。” “按照道理,你四法同破,引起天道抗拒,无法顺利突破,可被你碰上个郁薇,带着你瞒过了老天,死中求活。现在你要突破元婴,一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感觉不出天道的阻拦,可再来一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你的感觉就很明显了。” “我想……或许等到你突破《西升灵虚真一书》,乃至《擒龙形剑经》的时候,这股阻滞感觉将会更加明显。” 吴用用喃喃自语:“郁薇……” 邯鼓想了想,最后语气颇不确定地说道:【你这是猜测吧,没一点根据。】 伏龙剑说道:“已经发生过一次的事情,怎么能说只是猜测呢?你觉得天道如果真当不愿看见有人圆满突破,会在金丹时候设法阻止,却不在你要突破元婴时候设法阻止了?” 邯鼓哑口无言。 伏龙剑摇头,“突破元婴境界的阻力必然会比突破金丹时候要大,这点毋庸置疑,所以我说等你突破《西升灵虚真一书》乃至《擒龙形剑经》的时候,阻力会更大。” “如果这是真的……”吴用一想到当时突破金丹时候的阻滞,不禁苦笑,“那我该如何是好?” 尤记得当年突破《擒龙形剑经》,明明已经要成功了,忽然出现那一股莫名之感,令得他突破失败,现在是突破元婴,可想而知,这股来自于“天意”的抗拒知会更加强烈。 他该要如何应对? 难道再找郁薇? 可郁薇当时也是阴差阳错,等于突破了两次元婴,所以才有多余的法力传输给他冲境界,再要靠她……难道等郁薇突破移神? 那得等到猴年马月,而且让郁薇再想办法突破两次,岂不是痴人说梦? 没可能的。 更别说他现在和郁薇之间的关系多么敏感…… 吴用自然也不可能去找一个元婴修士,让他尝试突破两次。 别的不说,吴用也是要突破元婴,姑且有这么一个人,其突破元婴的法力能够为他所用,那用来突破金丹桎梏还算可行,但要用元婴的法力来突破元婴……异想天开了。 这二者间的法力量级完全不可同比,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都不为过,而他还是四法同修,要想借以突破可难得多。 而且……最糟糕的,元婴并非大道一途的尽头,在这上面远还有更高的境界,今日元婴遇阻,谁知道明天突破移神境界时候会不会还受阻呢? 吴用不知道自己何时会突破移神,但有一点可以肯定,按照伏龙师叔祖的话,到时候他所遇到的阻力绝对比今天突破元婴要大。 这点毋庸置疑。 吴用心下苦笑,“所以我该怎么办呢?如果天道不愿让我突破,那我岂非是被断去了前路?” 【着急什么,又不是说没法子了,别的不说,你那白师伯肯定有办法,嘿……俗话怎么说来着?车到山前必有路,桥到船头自然直!】邯鼓对此倒是看得很开。 伏龙剑摸着胡须,思索道:“其实今次这一回也能看出点端倪……” “师叔祖?”吴用精神一振。 伏龙剑沉吟道:“你之前借了郁薇的法力,得以突破金丹,四法共通,今次你感觉到了阻力,随之在大圣骸骨的精元滋养下得以突破,是否是说……道、鬼、妖、体四大路法同修,虽为天道所不容,但却可以假借外力来完成突破?” 邯鼓心头微动,轻咦一声:【你这么一说,好像确实有道理……】 吴用松出一口气,这个方向有些道理,尽管也不容易就是,重练两次的元婴修士,突破移神境界的修士,亦或者是大声骸骨,都不是轻易好入手的,但至少有个方向——找精元丰富的。 “这只是我的猜测,你既然能够突破金丹,就说明天道尽管抗拒你,但却不是赶尽杀绝,否则你绝无可能突破,是有一隙‘生’机所留。” “当然,最稳妥的办法,还是回去问下白也,看看他有无任何办法,白也善卜卦算术,最善应付天道。” 吴用点头。 接下来的日子,吴用在火罗岛内安生修炼,《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与《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突破,他便将心思放到了《西升灵虚真一书》上,这一修炼之下,果真发现了异常。 这门吴氏传承功法其实是最为适合他修炼的,因而进境一向不慢,但今次……一样出现了那股奇怪的滞涩感觉——甚至他现在都还没有修炼到突破的瓶颈期。 这直接证明了伏龙剑所说。 吴用索性放弃修炼法力,转而将心思放到突破后的两门功法上来,无论《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还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都是最为上乘的功法,突破元婴后,都有不少威力奇大的新法术可供他学习。 …… 半个月后,自从住下后就无人打扰的房门第一次被敲响。 “吴用,可打扰到你?”一个熟悉的盛誉传入门内。 吱嘎…… 吴用打开房门,见来人是贺青,精神一振。 “贺青前辈?怎么样,可是贺大师那边有消息了?” 贺青笑呵呵说道:“恭喜恭喜,炼器很是顺利,师父预估就这几日里能够成器,随时可能需要你以精血祭炉,故而让我来请你去炉房内。”吴用开玩笑道:“不是说贺大师炼成法宝,如需精血祭炉,从来都是封了法宝,送去岛内主人处?怎么我就要自己去炉房内?” 贺青哑然失笑,“是我安排不周,我这就就去告诉师父,重做安排,怎可劳动吴公子玉趾!” 说完,竟然当真要走。 吴用连忙叫住他,苦笑道:“贺前辈……折煞我也!” 贺青笑呵呵说道:“与你说笑,呵呵……别人不比你,他们与师父可没有任何交情,师父也不愿与他们有除了炼器以外的私交,更不用提火罗岛能够稳定发展至今,你可也是出了一份大力,当然可以亲自去炉房。” 吴用拱手道:“多谢贺大师厚爱了。” “不用说这么多客气的,随我来吧。”贺青温和一笑。 不仅是因为师父对吴用的印象好,贺青爱屋及乌,事实上,他个人对吴用的评价甚至更高,皆因他与吴用相携合作过,某种意义上“挽救”了火罗火山与火罗岛。 贺青十分客气,带着吴用离开位于火罗岛边沿的客房,来到岛屿中心的“回”字形客厅,开启了铜鼎鹿炉,置身钢铁熔岩之内,一路下行,九曲十八弯,穿过一众侍从与弟子忙活的火房,来到了地炉之中。 这里已经和吴用上次来时大变模样,地炉之内早已与火罗火山打通,数百里宽大,火芒熊熊,光焰刺刺,周围分别是一百零八道火山焰脉,其中七十二条已经被坐在中心一座火焰莲台的贺煌借以幡旗引动,时不时放出滔天烈焰,即便是隔着老远,也能见着道道红芒熏燎飞腾。 周围不少侍从与贺煌的记名弟子在驻足观看,炼器一事,火罗岛内就没有停下来过,但像现在这样“大动干戈”的,已经多少年没有见过了?就连最外围的地炉值守弟子也看得津津有味,议论纷纷。 “岛主在炼制什么法宝?这般热闹。” “肯定不简单,多少年了,还没见过催动七十二道火脉的。” “我听说啊,是为峨眉吴用前辈炼制的!” “峨眉吴用前辈?” “就是啊!你没听说吗?前段日子这位峨眉前辈和岛内十二子之一的连昆明闹腾着请岛主炼器呢!” …… 众人议论纷纷,不过此时火炉全力运转,大阵全开,倒也不惧外人来此间作乱。 不少人聊着聊着注意到贺青的到来,自然也注意到了跟随而来的吴用,这炉房可不是外人能够进来的,一时间对他的身份猜测不断,不过也有人记得吴用,道出了他的身份,引来越发议论。 贺煌坐北朝南在火炉火口,头顶高悬着一套七彩幡旗,每一竖旗杆舞动,便会有一连几道火脉火气大涌,接连舞动下,地炉内的火气犹如火山地表喷发的蒸汽,嗤嗤呼响。 假若火气过猛,贺煌则会掐诀施法,运转某种法术,将位于炉房房顶那一座倒悬的海水瀑布引落,激冲火气,将其浇灭。 诺大的炉房,竟然暗含阴阳调和,火焰与海水时起时落,实时变换,将炼器的过程维持在一个阴阳平衡的状态。 “呵呵……这不仅是炼器的需要,更也是保护炉房,一旦极冷激热过度,有所差池,导致气脉乱动,这一处师父精心布置的地穴会有崩塌之祸。” 贺青见吴用注意到头顶的海水瀑布与地面蹿升的火气,笑着与他解释。 “吴用,来坐,十二合真镜将要成全,随时要你以精血祭炉,做好准备,听我指令!”贺煌一抖头顶的幡旗,将一道火气压下。 贺青轻声道:“吴用,师父坐北朝南,你去那正南面火炉中心位置,与师父相呼对应,等着就好,其他的师父自会提醒你。” 吴用点头,飘身来到火炉的中央位置。 这里不仅是火炉的中央,更也是一百零八道火脉的中央,本身便是一座禁阵的阵眼,位置微妙玄奇,自有一座火焰莲台悬浮于此。 吴用扫视一圈,理了理衣衫,安然落座。 “寻常法宝到这一步其实已经可以开炉,然则你这件合炼法宝因为多样法器合炼的缘故,杂质颇多,我须将其在地火之中温养足够的时日。” “只有先以火焰吸走杂质,再以你之精血淬炼,这件法宝才能通体再无下次,才有可能孕育出真灵之识。” 贺煌一边舞动旗杆,一边为吴用解释。 “若这一步不做足,你这件法宝当然也可以达到脱凡境界,将来也可以成为真灵级数的法宝——毕竟此宝的弟子在那里,但没有地火炉房,你只能将此宝放在穴窍之中慢慢温养。” 吴用点头,“那就和磨练功行一般,是水磨的功夫,马虎不得。” “不错!”贺煌颔首,“而有火罗火山的帮助,你无需耗费如此之久的时间,尽可在炉房内把淬炼的功夫都给做足了,这样一来,法宝入手后,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养炼出真灵来,将来如有机缘,成为化形法宝也不是没有可能。” 吴用问道:“那我的晦朔弓当时为何不需要如此祭炼?” 贺煌解释道:“你那晦朔弓本身就是配合你功法所炼制,一切需要配合你的功行与能力,不可能给你炼制一件真灵级别的法宝,而让只有金丹境界的你去使用,你没这个本事,也没办法发挥其全部的威力。” “我当然可以为你改换材料,炼制一张真灵级别宝弓,但你须知道,你这件法器本身设计便是如此,否则就不叫晦朔弓了。” “相比较这件十二合真镜不确定的未来,其只是有可能突破成为‘化形’境界的法宝,你那晦朔弓的将来在更加明确一些,只要你的修为精进,晦朔弓将会伴随你的突破而突破。” “此间一饮一啄,自有得失在其中。” 吴用点头,道:“贺大师,需要出手时候尽管告诉我。” “还需再过一会儿,等着吧,待我先将此宝杂质荡净。”贺煌继续操纵头顶的幡旗,重复着催动火气,压制火气,引导瀑布这几件事情,没经过一次涤荡,从火脉内喷出的火气则会明显弱上一分。 吴用坐在一百零八道火脉中心的火莲之上,时刻关注着身边火焰的升腾、飞舞,等候着精血祭炉的时机到来。 …… 第557章 再上门 日升月降,又是整整五日过去,贺煌见幡旗引动之下,从地脉内冒出的焰火已经微不可见,便掐诀合掌,念出一段口诀,将身后一杆雕着风纹的蓝色幡旗拔起,亲手舞动一阵。 呼…… 一阵柔和的清风自幡面落下,轻飘飘落至场内,填在火口之上,顿时地脉内蹿升的火苗全都消失,火罗火山仿佛彻底熄灭一般。 贺煌松出一口气,笑道:“吴用,十二合真镜已经淬炼完毕,你可以用精血祭炉了,切记九口,少一口都不行。” 吴用毫不迟疑咬破舌尖,一连喷出九口金中带红的滚烫精血出去,然后也不去看结果如何,取出几样妖兽精肉大快朵颐,便闭目打坐。即便以他的气血强壮,这九口精血一气出去,也是颇耗费元气,脸色些微发白。 贺煌见吴用的精血居然是金中带红的,面露讶色,这分明就是体魄强健到一定地步的炼体修士,而精血越强,就意味着法宝淬炼的效果更好。 他大叫一声:“好!” 等九缕精血氤氲散布于火脉之上,徐徐而落,贺煌将手上的蓝色风纹幡旗舞动——呼呼呼呼…… 清风再起,地脉火口周边的白色花灰与膏泥被吹落,将就近的洞口堵住。 贺煌将手上幡旗抛开,变换诀目,口中厉喝:“火起!” 轰! 火罗火山轰隆作响,脚下的大地一震,地炉一震,整座火罗岛随之一震,只见地脉火道内喷出赤红的火焰,将散布在洞口的精血一并轰燃,然而火势将要冒出洞口,就被那焚烧千百遍的花灰与膏泥堵住,被闷堵在地脉内。 只是一个呼吸的功夫,洞口的花灰与膏泥已经被烧成了雪白,隐隐透着底下赤红色的焰光。 贺煌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之色,这些花灰与膏泥别看随意堆在洞口,实际都是烈火焚烧千百次后的净土,极其耐热。 以往他都是将法宝炼成后,封装在宝匣内,转给岛内委托他炼器的人以精血祭炼。这一过程中,收集的精血虽然与法宝共融,但最后一步炼化精血的步骤还是在地炉内完成。 这一步的本质是将精血附着于法宝上,隐动地火,但同时以花灰膏泥封盖火口,在火焰上冲的瞬间,形成一个极致的高压与炽热的状态,将法宝最后的杂质去除,并将修士的精血与法宝合炼,达成完美的契合。 以往不少人,哪怕修为较吴用要高的,甚至其他一些炼体修士,将收集来的精血置于地脉之中后,引起的地火都远不如吴用的动静。 他们大多只是鲜红色或者粉色的火焰,血气强壮的人则是橙色、金色的火焰,而吴用的精血引动的火焰,已经变成了白色,其炽烫的程度可以称之为最。 越是精纯的精血,虽然不会将法宝的层级直接推升至更高一层,但毫无疑问的是,能够与修士之间构建起更为紧密的关系,更有利于将来温养突破。 贺煌默默点头,心中默念:“十、九、八、七……三、二、一!” 他再变诀目,从怀中取出十二件法器,抛至半空之中。 十二件法器当空兜转,宝光一震,露出来了各自模样。 这其中有部分吴用见过,天青如意盾、双龙雕、雷光匣等等,有些是胜阳君藏库之中,但并非用来合炼的法器,譬如双龙雕,有些则就是原本用于合炼的,像是天青如意盾,还有一部分则明显来自于贺煌重新炼制的,叫不上来名字。 但毋庸置疑,即便是吴用一个炼器上的门外汉,也能够看出这十二件法器之间的关联,它们便是悬空浮动,也一起一伏,犹如大海波浪,饱含着某种韵律。 贺煌重新摇动幡旗,其中一面红色的幡旗飞空而起,漫空飘摇,呼呼舞动间,自幡面上飞下来一百零八只火雀,将堵住洞口的花灰与膏泥如数叼走。 这些火雀叼着花灰膏泥,飞空旋绕,继而化成火芒,与花灰、膏泥混在一起,变成了一幕火花帘幕,如扑尘落下,在半空中形成了一座禁阵。 禁阵共有十二个方位,呈多边形,每一个方位内涵括了一件法器,而在中心则是一块极大的空处,随着贺煌摇动幡旗,这中心空处出现一道火焰漩涡,燃烧间,从地脉内卷上来了一团炽热的白光。 吴用本在调养,这团白光一经出现,立马心有所感,睁开了眼睛,定神望去,只见白光内音乐浮沉着一面镜子状的法宝,不是十二合真镜是什么? 这件法宝相较之前截然不同,散发着摄人心魄的波动,并且与他之间隐隐有某种联系,仿佛一个活人,在呼唤着他去将自己收走。 贺煌微微一笑,“吴用,此宝如今只剩下最后一步,你的任务已经完成,可以先回去,接下来便交给我吧。” 吴用起身,拱手道谢:“有劳贺大师。” 贺煌颔首。 吴用回到客房内,检查了下身体,发现元气依然没有完全恢复,于是继续盘膝打坐,吞服妖兽精肉。 这一闭关,便又是一日一夜,原以为能够安生等到贺煌炼器完成,却不想出现了意外,令得他的修炼不得不中断。 …… 咚咚咚! 房门被敲响。 吴用睁开眼睛,问道:“贺前辈?” 贺青在门外,见吴用唤声,没有马上开口,而是犹豫了下,说道:“吴用,你可能还在修炼?” 吴用听他语气怪异,不禁好奇是不是发生了什么,问道:“贺前辈,可是有事发生?莫非是贺大师那边炼器有意外?” 思来想去,好像只能是这个情况了。 “不不不……师父那边炼器很顺利,估摸用不了多久,至多三、五日功夫,你的法宝就能够出炉。”贺青急忙说道。 吴用觉得古怪,起身推门而出。 一看到贺青,话还没说一句,贺青先一步挤了近来,并将房门关好。 吴用眉头紧皱,问道:“贺前辈,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贺青苦笑道:“没什么事情,如我所说,师父那边炼器一切顺利,马上就能够出关,这期间你不要外出走动,或许会随时叫你去。”吴用越听越觉得不对劲,一脸狐疑地说道:“贺前辈,我不是蠢人,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了,你这副样子,什么叫做我不要外出走动。” 贺青咳嗽一声,笑道:“没什么,没什么……” 吴用摇了摇头,径直往门外走去,贺青似乎很不想他出去的样子,莫非是外面发生了什么事情? 那他偏要出去看看。 贺青一急,急忙拉住他的衣袖,说道:“吴用,且慢!你听我说……” 吴用转过头,默不作声看着他。 “你听我说……”贺青的声音在吴用的注视下逐渐变得低弱,十分的没有底气,“你听我说,是这样的,师父那边炼器将要完成……” 话说到一半,他再是说不下去,最后只能叹一口气,说道:“吴用,没别的事情,你听我的,这几天别出去了,等师父为你炼制完成,你再出去就好。” 吴用眉头一挑,“贺前辈,发生什么事情了,你尽管告诉我就是,这般支支吾吾的,只会让我更加好奇。” 说完,又要佯装要出门。 贺青这下知道真的瞒不住了,叹道:“欸!五吴用,发生了一点事情,和你炼器没有关系,是那连昆明又回来了!” “连昆明?”吴用嘴角一抽,“这家伙又来做什么?” 话虽如此,想到那天连昆明极其反常的安然离去,他并没有多少意外。 贺青脸色阴晴不定,最后一咬牙,说道:“还不是来找你的麻烦?他居然找了一个由头,说你这一趟去海族后方营地,发现妖族大圣的遗骸,并且将之收走了。” 吴用气极反笑,“我收走了妖族大圣的骸骨?他真当这么说的?” “他说你这一趟去,借着调查的由头,深入海族后方营地,将大圣骸骨收走后,闷声不响赶回火罗岛,就等着师父替你完成炼器,然后假装什么事情也没有就离开。”贺青无奈摇头。 吴用冷笑道:“难道余奉没有告诉他我问那图吥的时候,后者是什么反应,我说的到底是真是假?” 贺青摇头道:“你以为就算余奉说了,他又会怎么回答?” 吴用拂袖而出,“便要去看看他准备那我怎么着!” 贺青急忙跟上,“吴用!等等……吴用!你别去。” 吴用头也不回道:“既然他敢来,就是有把握,贺前辈,你以为他为何是这时候来找我?贺大师炼器可是将将要完成,时间赶这么巧?” 贺青一愣,旋即马上想起来之前吴用合炼之宝很不简单的消息走漏一事,脸色立马沉了下来,“他在炉房内有眼线?知道师父炼宝快要完成了?” 吴用淡淡道:“八成如此,他们在哪?” 贺青心中烧起愤怒之火,压着喉咙说道:“客厅!” 他心里开始回忆在炉房内的所有侍从,将他们与余奉之间可能有关系的情况罗列出来,恨不得现在就回去一个个拷问清楚。 吴用大步流星,一气冲到了火罗岛中心的主客厅内。 一见到他,铁洋便大喜过望,喊道:“吴用!你躲到哪里去了!不知道连师兄再找你?” 吴用看也不看他,目光冰冷地看着坐在位置上的连昆明。 连昆明放下手上的茶盏,淡淡说道:“吴用,你前往海族后方,却发现了大圣骸骨,但却将其私吞,殊不知这一片海域都是我南溟的地盘,那东西不属于你,交出来,然后我带你去前线总将处领罪。” 吴用冷笑道:“这一片都是南溟的地盘?你指的是被海族占领,你们推进不得,只能与他们打消耗战的那块地盘?” 一旁的铁洋脸色一变,喝道:“大胆!” 他脖子上的佛珠缠绕到他的手臂上,五指做爪,狠狠一把掏来,看样子确实瞄准的吴用心口,一点没有留手。 吴用面色一寒,左拳被金红色火焰包裹,猛地一掌拍出——啪! 佛珠漫天飞舞,铁洋身体被抽飞,咚的一声撞到了后方的客厅巨大的承重柱上,重重摔到地上,呻吟不起,只有噼噼啪啪的佛珠声不绝于耳。 “吴用!”夏冰双一愣,旋即尖叫一声,紧跟着冲上来,就一掌拍向吴用。 一道身影闪过,夏冰双的手腕被一直大手捏住,一点不得动弹。 贺青声音如同腊月寒冬般冷冽,“我让你们进岛,是看在南溟规定上,但却没有说你们可以动手捉拿我火罗岛贵客!” 哗! 他把手一甩,夏冰双倒退两步,低头一看手腕上,淤青的指印清晰可见,整个手腕都红肿了一圈。 铁洋与夏冰双,一个被打倒在地,一个被信手教训,连昆明脸色立马沉了下来,喝道:“贺青!你要阻我甲珊岛办事不成!” 贺青冷笑道:“你办什么事?你有什么手续?总岛主答应了?就来我岛上捉人,你以为总岛主会看着让你把吴用捉起来?” 连昆明一掌拍在凳子扶手上,起身喝道:“大胆!我此来是奉前线总将的命令捉拿吴用!按照规矩,前线战事但在区域总将的管辖内,可先办后禀,且有从急之权,宁可错定,也不能贻误战机,哪里需要总岛主的首肯?” 贺青脸色难看,算是明白了连昆明打的什么主意,原来是想将擒拿吴用的事情归咎到前线战事的处理范畴内。 说吴用取走了妖族大圣的骸骨,别管究竟是也不是,取也没取走,这副骸骨既然在对应的辖区范围内,如果总将决定追究,那么理论上确实不需要总岛主的首肯,而有便宜行事之权。 并且将吴用擒住后,是要即刻前往甲珊岛拿问,不会在火罗岛处理。并且所得知的任何信息,如非危及到十二主岛,那么前线有权利不将此事告诉总岛主,以此用来维护前线可能涉及到战事的密要信息。 …… 第558章 对仗 这一决定是在南溟十二岛与海族作战多年的经验下得出,曾经有南溟西北前线弟子因为战事回到岛内处理,结果因为把相应的决定权力留给了岛内,导致消息走漏,坏了战事,损失惨重。 自这以后,西北前线战事的处理权力全权交给前线自己,在涉及紧要的情况下,完全可以先斩后奏。 贺青第一次知道这件事情的时候大为不解,十分吃惊,以往只在凡人军营中听过“先斩后奏”的做法,怎么修道世家也学这样?但随着在南溟日渐根深,知道一些南溟过往与日常的运作归序,他也逐渐能够理解这一做法的目的,因而见连昆明用这一由头来拿捏吴用,顿觉棘手。 连昆明把这由头搬出来,他知道即便是总岛主来了,这时候也没有那么简单能够压下的了。 吴用冷笑道:“你意思是,前线总将相信你的说辞?” 连昆明淡淡说道:“事实如此,有什么不信的?” 贺青连忙唤道:“吴用!童真人不致如此,有可能是他……” 话没有说下去,贺青实是想说连昆明恐怕又是用了和之前一样的办法,寻理由“明修栈道暗度陈仓”,骗过了童真人,但转念又怕被连昆明扯出什么由头,到时候愈加不好辩说,急忙住嘴。 吴用却是明白他的意思,面无表情说道:“总将童真人,可知道余奉那日与我一起看见听见了什么?” 连昆明淡淡说道:“当然,不然你以为我能够得他老人家的首肯?劝你不要再活动什么心思,乖乖与我回去。” 吴用呵呵一笑,反问道:“我跟你去?你先告诉我,假如没有在我身上发现大圣骸骨怎么办?是你与我道歉,还是童真人与我赔个不是?” 连昆明嗤笑道:“童真人事务繁忙,你以为他会直接来见你?还想要和你赔不是?当然是我全权处理!” “没有发现大圣骸骨怎么办?当然是放了你回去,你还想要道歉?还想要赔不是?做梦!你既然敢取走大圣骸骨,必然有办法不让我们发现,与其假惺惺明知故问,不如想想你该如何与我甲珊岛交代才对!” 吴用饶有兴致的反问道:“怎么交代?” 连昆明眼神微眯,脸色平静地说道:“大圣骸骨你见着了是一定的,既然不肯交出来,没关系,拿你身上的宝贝来抵就行。” 吴用一愣,旋即仰头大笑,然后冷眼看着连昆明,“原来如此,我以为你就是来找我麻烦,说到底,还是为了我的十二合真镜!连昆明啊连昆明,你不妨直接一点,也好叫我高看你一眼,而不是总做这些偷鸡摸狗之事!” “哦?你是说你找贺大师炼制的合炼法宝?可以!如果没在你身上找到大圣骸骨,就用你这件新炼成的法宝做抵偿吧。” 连昆明一脸的悠哉悠哉,反倒顺势说要收了十二合真镜。 “我知道你身上带有两口峨眉宝剑,不过那是峨眉之物,是峨眉祖师之物,我南溟无意染指,其他的……便看看你肯不肯交出来再说吧。” 吴用嗤笑,“假如我什么都不肯呢?” 连昆明一脸平静地说道:“不肯?那只有将你带回甲珊岛了。” “你尽管试试。”吴用冷笑。 “就知道你不肯乖乖随我走,甲珊岛弟子听令,与我拿下此獠。”连昆明抬起手一招,然后负手而立。 周围一群披甲修士齐声应和,唰唰唰唰就围了上来,操着刀枪剑戟就往吴用身上架。 吴用面无表情,体内血气一动,体表金红色的血焰轰出,顿时将这些只有金丹境界的修士全部震开。 哐啷当! 客厅内贺煌精挑细选的梨木桌椅被撞烂,七零八落。 连昆明眼神一寒,森然道:“吴用!你好大的胆子!竟敢拘捕?” 吴用淡淡说道:“你不是就等着我这么做?速速动手,省了那些口舌!” 开玩笑,夏冰双和铁洋两个连昆明身边的人都拿他没有办法,放这一队金丹修士来擒捉他,怎么可能得手的?连昆明就是打着他会反抗的想法这才如此行事,好顺理成章对他出手。 【他怎么也想不到,就出去这几天的功夫,你《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居然有所突破,呵呵……倒要看看是谁吃亏咯!】邯鼓笑呵呵说道。 连昆明扫了一圈大厅内东倒西歪仿佛是被龙卷风刮倒的执勤弟子,登时大怒,厉声喝道:“吴用!给我滚过来!” 他一手握爪,隔着三、五丈的距离幻化出一只白云大手,狠狠捉向吴用。 贺青斥道:“连昆明,给我住手!” 可连昆明一听,不仅不停下,反而还怪笑一声,运转法力,把白云大手幻化得更大,一阵加速,劈头盖脸扫去! 吴用站着纹丝不动,浑身金红血焰爆燃——轰! 白云大手被血焰一下烧得无影无踪。 连昆明瞳孔一缩,这才记起来吴用之前体表这种火焰是血红色来着,怎么现在是金红色的?并且明显给他的压迫感明显比之前要强。 吴用看向贺青,抱拳道:“贺前辈,要与贺大师说声抱歉了,毁了他精挑细选的桌椅布置。” 贺煌得性格事无巨细,建筑也好,还是各种摆放用度,都是其一手挑选,把客厅闹得乱七八糟,属实是他的不对。 “都这时候了,说这些做什么?”贺青不知该说他心大还是怎么,这时候还在意这几套桌椅?岛上库藏有的是。 “来朋友家里做客,没有把主人家得东西打破的道理。”吴用瞧向连昆明,“你要动手,我陪你便是,可敢随我去岛内擂台。” 连昆明嗤笑,昂首道:“我有什么不敢?” 他心下窃喜,这正是他的打算。固然,以战事名义可以肆无忌惮在火罗岛上行事,但他却也不想把贺煌给彻底得罪,就这么动起手来,打得火罗岛天翻地覆,这可不是他想看到的。 贺煌入主南溟已是大势所趋,闹点龃龉没关系,十二岛内各家多少都有一些,但真要闹大,云宫岛内可绝不会允许他的做为。 刚才他还在头疼该怎么开口把吴用引出去,没想到这会儿吴用自己提出这个要求,真真正中下怀!‘哼!以为挡下我三招,就觉得能和我正面交手?今日好叫你知晓你与我之间的差距!’ 连昆明哼声,一甩袖子,腾空而出,直奔岛内擂台。 铁洋、夏冰双以及其他一众甲珊岛弟子紧随其后。 “吴用!”贺青连忙叫住他,“你……要么忍一口气,这连昆明几次三番来我火罗岛找麻烦,等到师父出关,必然不会叫他好受,再怎么样也要请总岛主出手。” 吴用摇头,“贺前辈,你也听到了他说的,这家伙不可能善罢甘休,我要是不接,他能闹到我出来为止,越是临近贺大师出关,他就越是着急,到时候闹得你难做就没意思了。” “我没有什么难做的……师父与我说过,为了局面,忍让南溟十二岛可以,但不是没有底线的,真到了大家脸上都难看的地步……”贺青没有说下去,但意思不言而喻。 贺煌终究还是一代炼器大师,去哪里不成?火罗岛地址固然得天独厚,经营许多年就这么抛下,也确实是可惜,但他贺煌真要寻个地方落叶生根,天下多少势力要请着他去? 最多就是从头来过,他现在还有的是时间。 你连昆明真的把火罗岛逼急了,大不了就一拍两散,贺煌想走就走,不让走?多得是人想让贺煌欠下人情,南溟固然是当世九大宗派之一,可振臂一呼之下,纠结起的势力,南溟也绝对难以忽视。 吴用对贺青所想能猜到几分,可事到如今,事情又变成和之前一样了——他不仅代表着吴用自己,更代表着峨眉的门面。 “贺前辈,他如此叫嚣,我是不可能不去回应的。不仅因为我是峨嵋弟子,更因为大道一途,本就是千军万马过独木桥,连昆明几次三番来寻衅,忍让一次,是看在南溟与我峨眉的和睦干系上,忍让两次,我也可以说是为了大局,但第三次再来……” 吴用眼中寒光一闪而过。 “第三次再来,可一可二不再三,我就没有忍让的道理了,否则我心头这股锐意消失了,怎么在大道一途上行功猛进?” 贺青一愣,却是无言以对。 吴用不再多废话,扭头就走。 贺青感叹道:“我修为比吴用要高,但感悟却不如他,一味忍让,让人踩头……师父那般说话,恐怕是知道我心里的纠结……是想告诉我,必要时候不用顾及那么多,没理由为了这些事情闹得自己痛快。” 贺青方才想和连昆明彻底撕破脸皮,是打算只要吴用落下风,那么他必定出手保住吴用,其他等师父出关再说。 这样做法,看似做到了“不用一味忍让”,但实则和之前没有本质区别,只不过表面上看着像是做了该做的。 贺青顿时想到了和师父以往漂泊不定的时候,那会儿虽然风餐露宿,但走到哪都不须受气, 哪怕那些没认出他们的人,在师父表露身份之后,谁不是对他们客客气气的? 贺青想起尚且年轻时候的自己,那段意气风发的日子,心头豪气顿生,喝道:“我难道还怕你个年轻后生?” 他纵起遁光,飞出客厅,紧追吴用而去。 岛上侍从以及留存等候炼器的修士忽然听闻海岛上空风声打动,一个个全都面面相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怎么回事,刚才过去的那队人是谁?” “我之前见过这人,好像是南溟云宫岛的……那谁,连昆明?奇怪,我记得半月前他不是来过,然后灰溜溜走了,怎么……” “和吴用闹起来那个?咦……等等,刚不是吴用飞过去?他们要做什么?看那个方向……是岛内的擂台!” “他们要去做什么!” 话音未落,又是一道激烈的遁光冲天而过。 “那是贺大师的大弟子贺青?快!必然是发生什么了,我们跟过去看看!” “走!” 诺大的动静,一下子岛内闲着没闲着的人都被吸引过去,往岛内擂台的方向赶去,不过多时,擂台周围已是人山人海。 火罗岛上炼器的不只是贺煌一人,还有贺煌的弟子,因为岛内的地火炽旺,贺煌传下的技艺高超,贺煌的一些记名弟子也会为人开炉炼器,并且炼制的法器绝大部分都不是外界能够相比的。 这些人都在岛内等候炼器,人数繁多,此刻聚在一起,相比之前那一回数量更是夸张。 连昆明瞧了眼左右,暗自点头,人多才好,人多才能见证他击败吴用,好传出去,峨眉这个近年来名声大噪的吴用不过如此,至于十二合真镜?他相信自己有足够的本事在比试中逼迫吴用放弃,并将其“转赠”给他。 ‘届时取了这件法宝,既然那里碧游玉真宫已经被封锁,没有了为前线海族补充需用的根基,如此正好!待我回去前线,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立下大功,到时候总将还能来怪我?’ 连昆明心中冷笑一声,已是打定主意要将吴用给拿下在这里。 吴用飘然落地,瞧了眼周围,淡淡说道:“不要废话了,直接开始吧。” 轰! 金红色的血焰从他体表冒出,节节攀升,凌厉的气势引来周边围观人群的窃窃私语。 “嘎吱。” 连昆名气极反笑,双拳紧握,发出嘎吱的声响, “好!别的不说,你那什么名头的,我是没有听过,但只论嚣张狂妄,你吴用实是我近些年见过之最!” 他身上飘出温温吞吞的云光,缭绕在他周围,呼啸而动,将他整个身体都包裹其中,不见一点身影。 “吴用!这一次,我会让你明白我们之间真正的差距!你能挡住我三招……不意味着可以与我正面交锋了!” 连昆明脸庞上满是狰狞的笑意。 …… 第559章 正面交锋 吴用面色平静,体表金红色焰光涌动,轰的一声,血焰覆盖全身,金红色的火焰犹如一片片的龙鳞,附着在他的身体表面,隐隐浮动,在阳光照耀下灵光闪闪,反射出炽烈与凌厉的光泽。 自突破以后,吴用还是第一次全力催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这门老师传下的功决,在他步入元婴境界后终于爆发出了其骇人的强势,血焰滔天,气势慑迫逼人。 拳头缓缓握拢,感受着精血在体内犹如千军万马奔腾般的磅礴力量,吴用的眼神逐渐冷冽。 “你好好的一个峨眉弟子,剑法不学,偏去学这些炼体功法,怎么?你自己看不上峨眉剑诀?” 连昆明咧嘴冷笑,说着话的同时,脸上带出狰狞之色,脚猛地一步踏出。 轰! 在他脚步踏下的刹那,身边云影飘摇,尔后围观众人只见到连昆明的身影似是晃动了一下,一抹云朵阴影闪过,天空云朵似被牵动,紧接着,清风一过,一道乌影已是快若流烟般划过天际。 乌影,在吴用眼中极速放大,连昆明的速度已然达到了一种相当惊人的程度。 呼! 吴用体表血焰一振,一道残影驻留在原地,而其本体,已是迅速暴出。 嘭! 火光与乌影碰撞,一拳便是将后者给震碎,然后吴用足尖一点,腾空而起,猛地下坠,带着冲势狠狠一拳砸向连昆明。 “嘁……有勇无谋的匹夫!给我纳命来!”连昆明一拳落空,嘴角不由得一撇,见吴用速度快得骇人,立马转守为攻,一拳头砸来,便五指并曲,对着对头一捉。 “云葬之海!” 随着他的五指抓握,天空中的云朵尽数被摄拿而来,卷成滔滔云海,汹涌扑袭向吴用,顿时整片火罗岛上空都被云海覆盖,聚落在吴用头顶。 如此威力,围观众人一眼看出这不是什么切磋,这连昆明……是要吴用的命! 贺青脸色一沉,便准备出手救下吴用,可紧接着他就听见了一声清喝。 “大日琉璃印!” 被云影包围的吴用毫不犹豫掐动手诀,双拳前推,打出一个炽烈的光印。 光印形似灼灼大日,但中心却有着一副变幻不定的青色琉璃手印,以看似缓慢,但实则一往无前之势冲向头顶的漫漫云海。 轰! 大日琉璃印一路横推,摧枯拉朽将云海装出一个窟窿,金红色的火焰四下流窜,将原本雾蒙蒙的云海烧成了一片火云。 连昆明眼见自己的法术被转眼间破解,脸色一沉,可马上的,他就急忙后退,却是从火烧云之中感觉到了一丝难以言明的威胁。 “转轮法目!” 一对冰冷地眼眸在火烧云之中亮起,左日右月,散发着摄人心魄的光芒。 连昆名明明是在后退,可很奇怪的是,他却发现自己是在朝前向吴用? 不! 不对! 事情有蹊跷! 他立马感应到不对劲,运转法门就要加快速度后撤,可没想到的是,一抬头,这双眼睛的主人——吴用,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他的跟前。 视线之中,一只拳头高高举起——咚……狠狠砸落! 连昆明眼皮狂跳,周身的云光涌动,附着在他的身体表面,变成了衣服云甲,并且隐约之间,有一个不知来历的人影附着在他的体外。 这个人影一出现,连昆明一下子变得和之前反应截然不同,见吴用的拳头砸落下来,他立马抬手,一胳膊架住,然后右拳猛挥,打向吴用的下巴。 “你以为就你会炼体之术?靠着肉身耍横,此小道尔!我不须学习,也能够以此与你比拼过招!” 连昆明冷笑,体表云光流动,腰身与旁肋两边居然长出来四条云雾凝成的手臂,也是一圈一圈轰打而出。 咚!咚!咚! 铺天盖地的拳影蕴含着惊人的杀伤力,在周围无数道震动的目光下,与吴用的拳头轰撞在一道。 两人的攻势堪称凶悍巨绝,拳风带出的波动与气浪就能够将周围观战那些修为低末的弟子吹飞。 “哼!我看你能挡我到何时!” 连昆明毫不退让,拳风呼啸,与吴用对拼。 两人你一拳我一脚,拳拳到肉,斗法变成了一场彻底的肉体交拼,以力破敌,以速制胜,一拳一脚荡出的波动看得人胆战心惊,不敢接近。 贺青也跟着心头狂跳,他以为吴用正面对上连昆明很难占到上风,但没想到这一轮交锋,两人谁也奈何不了谁,却是在伯仲之间。 连昆明脸色阴沉,没想到吴用居然能够在他化用的云影之下支撑如此之久。 这一具云影,是他得到一位精擅炼体的修士尸体炼化而成,其人生前所学是一门极强的炼体功法,能够化为一具六臂怒佛,以往对阵海族,他能够以此轻易撕碎这些妖族,可没想到今天和吴用正面对拼居然没有占到一点便宜。 ‘这小子的炼体功法有古怪……’他脸色阴沉,‘那就让你试试这招。’ 连昆明往前顶上一步,身周云光涌动,一沉左肩,三条左臂与手肘撞向吴用,尔后右拳紧握,自下而上,一记上勾拳怒轰而出。 “穿空拳!” 咻! 尖利的破空声响起,一拳挥出,一道白光在他拳锋处凝成一条咆哮云龙,带着狂暴的力量,轰向吴用。 吴用眼神略显凝重地望着这撕裂空气的一拳,能够明显感受到其中蕴含的爆炸威力,他眼中日月轮转,射出两道金光与银华。 连昆明脸色一变,本以为这一拳须臾能轰到吴用门面,不曾想刚才的错觉再一次出现,明明他已经贴身欺近吴用,可这会儿却发现自己和吴用之间瞬间远离,端的离奇。 “尽使些低末的手段!逃哪里去?给我……过来!”他猛一蹬脚,足下云光流现,身影一闪,追身而去。 “呼……” 一团红色烟气从吴用口中缓缓吐出,紧接着眼中日光与月华隐没,转而被一股极端浓郁的金红光芒所取代,变成血日与血月。 轰! 吴用体内五脏肺腑剧烈燃烧,“烧神庙”被催动到了极致,浑身烟气与金红之光滚滚耀动,手上光芒一闪,晦朔弓入手。 他拿住弓臂,横拍打去——铿! 弓臂扫在连昆明这一拳上,发出金石交击的吟颤声。 连昆明脸色一沉,只觉弓身上传来一股巨力,前冲的右腿连忙在地上一拧,站稳,再才朝吴用捉去。 可吴用已经消失在了原地,感受到耳边的风声,他猛地侧首,纵身捉去,可适才的怪事又再一次发生——他与吴用只见近在咫尺的距离又被拉开。 “吴用!” 一而再再而三被吴用不知道用什么法术戏耍,连昆明不知该如何应对,只能火冒三丈,高声怒吼。 吴用面无表情,抬手架弓,血气自指尖凝现,一支光矢形成,爆射而出! 恰到好处的距离,令得箭矢的威力得到了最大程度的释放,如此近的距离,也令得箭矢没有因为距离过远而导致威力消弱。 嗖! 连昆明面色一变,右边三条手臂一转,一面白色的光轮幻化而出,“噔”的一声与光矢碰撞在一起,霎那间云光与血色四散。 “吴用!你只会躲闪吗?你不是炼体的,为何不敢与我正面比过!?” 他震散云光,循望而去,然则,吴用已经不在了刚才的位置,急忙扭头,却是脑后一阵劲风传来,吴用不知何时又已经出现在了他的身后。 嘭! 两人又是一阵拳脚交碰,拳风鼓荡。 忽然,连昆明一拳打空,脚步一个踉跄,猛然凝神,只见吴用不知何时又跑到了别处,举弓搭箭。 这一次不止一个位置,吴用一箭射完,人影一闪而过,到了别处,又是一箭,然后在他反应过来前,第三次换位,射出第三箭。 三只箭矢以一个刁钻的角度射来,连昆明登时脸色大变,已然防御不及,连忙把身上云光震开,层层防护住自己。 嗖……嗖……嗖! 三支箭矢呼啸而至,连昆明身边风起云涌,左、右边肋下四条手臂化成一幕云盘,挡住左、右斜下射来的箭矢,然后本体的两条手臂交叉越过脑袋,云气翻滚而出,护住后脑。 铿……铿! 三声尖锐的啸声响起,第一箭被左肋的两条手臂完整挡下,第二箭虽然也安然挡下,但却令得连昆明脸色一变,因为这一箭严格来说并非是挡下,而是云盘与箭光碰撞后,互相湮碎,而第三箭…… 连昆明全身云光一散一收,全部涌向后脑,堆叠成一团厚有丈许的云层——轰! 云光炸开,金红色炽火燎烧,连昆明径直被炸飞,摔出数十丈,在将要跌出擂台之时,回头看了眼擂台界限,才堪堪止住颓势,然后一下跃起,吼道:“吴用!你要杀我!?” 他一抬头,却见三、五十丈开外的吴用与自己之间的距离瞬间被拉近,登时一惊,不急他反应过来,吴用已是高举起手中长弓,劈头盖脸扫来。 连昆明堪堪扭身,却还是被这一记抽到了脸上,幸而他的反应不慢,仅仅只是刮过——噗! 他再次倒飞而出,又是十数丈才停下,可这次他不敢看擂台界限了,停下就立马抬头,张嘴吐出三颗牙齿,脸上印出来一道长条状的红印,乌黑的鲜血从中浸出来。 “吴用!” 声音从连昆明的喉咙里挤出来,脸色随着周围越来越响的议论声变得越来越阴沉。 吴用一甩手上晦朔弓,淡淡道:“亏你还与我约战,也说得出‘我要杀你’这种话,不觉得可笑?” 连昆明脸色一变,他知道吴用说的没错。刚才那三箭,第一箭他顺利挡下,第二箭可以说是与吴用拼了个平分秋色,但同时也将自己的云傀给打散,再不能用,而第三箭…… 第三箭冲他的后脑来,如果抵挡慢上一筹,那么等待他的下场就是箭矢穿脑而过,必死无疑。 在那一箭之前,他可是没有把吴用放在眼里,怎么都不觉得自己会败给吴用,更别说会相信吴用能够杀死自己,而这一箭惊骇,令他彻底失去了克制,下意识就问出“你要杀我”这种话。 与其说是惊疑吴用居然要杀他,倒不说是……他不敢相信吴用能够杀他。 吴用面无表情,再一次抬起手上的晦朔弓。 连昆明面色大变,犹如惊弓之鸟,飞身后退,开玩笑,现在他可不敢与吴用玩贴身近战了。 他飞身后退,倒蹬的期间,腿脚裤管内飘出来一阵阵的云雾,然后抽丝剥茧一般散出去一根根云线,将他整座擂台覆盖,编织成了一张“蛛网”。 吴用脚步一动,身影消失在原地——噔…… 一声类似琴弦被拨动的声音在场内响起。 连昆明头也不扭,脚下云雾便已顺着云线跳动的位置逆行遁走。 嗖! 吴用出现在连昆明方才站立的地方,低头看着满地的“蛛网”,嘴里喃喃念道:“连云迷地……” 这一招他不陌生,当年南溟十二岛被谯谨一众杀上门的时候,代表出战的其中一名云宫岛弟子陈杰就使出过这一法门,并且击败了虎青,为南溟赢回一场。 并且为回报之前虎斑寅不杀南溟弟子,这陈杰也选择对虎青手下留情,在当时还引起了围观群众的议论,说什么“这不杀,那不杀、“还比是什么”之类的话,因此他对这一法门的印象佷深。 “你倒是有眼力,听说你当年在我南溟待过一段时日,监察过全南溟,看样子是趁机了解了我南溟不少东西!” 连昆明哼声,当年这件事情发生的时候,很多在西北前线的南溟年轻弟子都表示过不满,没奈何总岛主的威势太重,而且也确实没有解决的办法,所以才不了了之。 事实上,当年就有不少人放话,等战事这边缓转一些,要去找吴用切磋一回,看看他到底是何方神圣,可惜后来吴用直接回去了,错过了机会。 …… 第560章 压败! 吴用二话不说,“烧神庙”全力催动,周身血焰爆发,将身边云雾丝线烧断,可仅仅只是片刻的功夫,这些云雾丝线就在此合拢,恢复如初。 他没有意外,当时那虎青也曾用尾巴扫断过哲学云雾丝线,但最后都是瞬间恢复,原以为自己的血气能够将之焚烧殆尽,没想到想法落空了。 【这应该是法力凝练而成的,构成独特,除非他停止法力输送,不然不好解决。】邯鼓提醒道。 吴用抬头,眯起眼睛,看着连昆明,“既然如此……” 他猛地腾空,不想这些丝线居然跟着飞上来缠住他的双脚。 吴用浑身血焰再放,将这些丝线再次烧断。 【我不是告诉你了,这……】邯鼓不解,但紧接着就闭上了嘴,因为他明白吴用的意图了。 只见丝线被烧断的瞬间,吴用身影一闪,消失在了原地,只留下残影驻留,紧接着,一股狂风呼啸着扑向连昆明。 却是吴用想趁着将丝线烧断的间隙,发起突击。 连昆明面色一变,立马后退,喝道:“你以为我还会给你机会近身吗!” 开玩笑,刚才是他大意,选择和吴用近身交战,险些玩脱了,这会儿如何也不可能再犯这种错误。 他诀目一掐,身周无风自起,脚下云雾腾空,兀自盘旋,在众人眨眼的功夫里,前方云雾走出一个逍遥女仙,她由云雾组成,凌波踏水,舞姿曼妙,将肩头的彩带一挥—— “玉女凌波舞!” 啪! 彩带绕着连昆明周身旋转,吴用一拳扫来,轰打在彩带上,正面交击,轰的一声,冲击而出的气浪疯狂朝四下扩散,周围不少观众一个没站稳,险些摔倒。 女仙被震退一步,凤目含威,一声叱喝,手上的彩带疯狂舞动,一击接着一击挥向吴用。 吴用被刚才一阻,错过了突击的机会,这下被牵扯住,一时半会没有了机会脱身,被彻底远远的拖住,尤其这女仙的肢体展挪间彩带拍、打、卷、收,以柔克刚,能够逐一将他的攻势卸落。 吴用昂首一看连昆明的位置,如果再这样被拖着,自己就渐渐就会处于下风,他当机立断,一把捉住彩带,紧接着旋动手臂,将女仙的彩带拉近自己这一侧。 连昆明哈哈大笑,嘲讽道:“自投罗网!” 女仙眉头一挑,手上彩带像是无穷无尽一样放出,并且反而主动缠紧吴用,并且施加巨大的压力。 吴用面不改色,照单全收,来多少,收多少,视若无睹。 连昆明都忍不住暗骂一句:‘这家伙的肉体真的强的可怕!’ 寻常人被彩带这样挤压缠缩,早就骨折断臂,可吴用的手臂坚韧无比,彩带卷上去,就像是缠到了一条铁柱上,根本没有任何挤压的反馈。 连昆明咬牙,加大法力输出,今天必须要将吴用拿下! 可彩带再长,终有尽头,缠住吴用不知也几圈后,却是到了底。女仙面色微变,紧接着就被吴用旋动着手臂卷了过去。 连昆明厉喝道:“白云孤飞!” 女仙脚下蓦地升起一团白云,将她带着往吴用相反的方向冲,这速度极快,势头也强,可吴用仅仅只是脚下被拉了一个突然,紧接着就把左脚脚尖从朝前变成横踩,脚的外侧在地上。 这下反倒是女仙被拉了个踉跄,不及她站稳,紧接着彩带另一端就传来一股巨力,将她摧枯拉朽般拉了过去。 连昆明急忙喊道:“放手!” 其实女仙的动作完全取决于他,只是情况紧急,这才喊出了声。 然则,吴用可不给她放手的机会,见女仙被拉近,空着的右手一攥,一根长约半丈的黑色光矛出现,随后猛地压缩,变成三尺长短,紧接着再次伸长,再次压缩,三个来回下来后,影蚀矛已经变得漆黑如墨,散发着能将人目光都吸收的黑暗光泽。 女仙准备撒手彩带的那一刻,吴用猛地踏前一步,狠狠将这根长矛捅了出去,一下插进了女仙的嘴巴之中。 轰! 影蚀矛炸开,云光爆散,女仙难以承受,分崩离析,瞬间消散在天地间。 连昆明大惊失色,连忙腾空而起,冲出爆炸的波动范围,同时掐出一个奇异印发,声色俱厉地吼道:“云空大典,云龙穿空大阵!” 呼呼呼! 狂风大作,无数流云自天空之上倾斜而下,虚若无形的白云在此刻却是饱含重量,犹如海浪呼啸而至,回荡在火罗岛上空,整座岛屿都为之震动。 贺青急忙掐诀施法,稳固法阵,将两人的波动收摄在擂台之上,免得影响到了岛下的炉房。 “云空大典……” 他的脸色略显凝重,没想到这连昆明居然用出了这部云宫岛最上乘的功法。 这门功法在云宫岛只有最为出色的弟子方才能够学习,威力即便是在全南溟也足以排到前六之列,在周边附近可以说是名气极大。 连昆明的身影屹立在滔滔白云之中,犹如行波踏浪,云光交汇在他的身后,远远看去,他犹如一尊神邸。 围观众人眼中无不流露出震惊之色。 “这是《云空大典》!” “云宫岛最上乘的法门,可不是一般人能够修炼的。” “我看吴用要惨了,讨不得好。” “谁说的,到现在为止,不是连昆明落下风?结果还真不一定哩!” “呵呵……连昆明用出云宫岛看家法门,那吴用可是峨眉弟子,都还没出剑啊!我看啊……这连昆明可不是吴用的对手!” “嘿……也不用争了,这两人都是天之骄子,我看就算是分出胜负,必然也没有很大的差距。” 众人议论纷纷,无不表示赞同,两人一个是南溟十二岛云宫岛上最出色的年轻弟子,一个是近年来名声偌大的峨眉弟子,谁输谁赢且不说,但实力必然是在伯仲之间,不至于出现碾压的情况。 “我看,要不要赌一把,这两人实力差不多,谁输谁赢都不好说啊,来!我押一件法器!” “实力差不多……这赌注还有点意思,我也来押一份!” 有人起头,立马一群人吆喝起来。 …… 连昆明立于云海之中,手中捏出一个个个晦涩的印法。变化期间,天空中的白云开始迅速蠕动,平铺而成一座云海,在火罗岛上空荡漾,无数的云气如龙一般在其中翻滚,发出隆隆长啸。 数不胜数的云龙腾飞于云海之中,掀翻巨浪,吞吐波涛,一层一层的云浪在火罗岛上空不住扩散、拍打,天地为之震动,日光明晦不定。 议论的人群纷纷露出惊惧之色,此番威力,他们闻所未闻,这真的是一个元婴修士能够做到的? 连昆明一声厉喝,手上诀目掐定,猛地一推! “吴用!给我受死!” 轰! 云龙呼啸而下,俯冲向悬浮在擂台半空的吴用。 吴用眯起眼睛,一抬手,袖中飞出一团黑光,啸灵影就地一滚,立马变成了一头黑色细犬,然后涨大涨大再涨大,变成了三十来丈高大。 “吼!” 他厉声一吼,一口叼住一头云龙,脑袋左右甩动,三下五除二便将其咬碎,只剩一个蛟龙头颅在嘴边挂着,嘴巴里嘎吱嘎吱作响。 连昆明一看自己的云龙被吴用一头黑狗给嚼了吃,心头羞怒交加,大吼骂道:“畜生东西!” 他手上再次把诀目一变,紧接着云海翻涌起伏不定,一条条云龙潜伏回了云海之中。 啸灵影一见此景,纵身一跃,竟是主动扑出,就在它将要扑进云海之中时,一声震天响的吼声从中传出,紧接着一头巨大的云龙飞了出来,与啸灵影扑斗成一团。 咚! 一龙一犬,互相撕咬,从天上打到地下,从云中打到海中,声势浩荡,火罗岛周围海波四起,巨浪排空,如同海啸大发。 众人看的心惊,全都咽了口唾沫。 云龙长身如蟒蚺,肌肉紧锁,缠住啸灵影的腰身,四只尖锐的利爪扣住啸灵影的喉头,利嘴咬住啸灵影的脖子。 啸灵影登时便要将身体幻化成黑光散开,摆脱控制,可没想到的是云龙周身发出云光,把啸灵影将要散开的身体给牢牢收束。 啸灵影这下脱逃不得,只能上纵下跳,试图挣脱,但全是徒劳,最后一发狠,拿自己细长的鞭子狠狠抽身上,也不顾自己被抽到,一下一下抽得云龙狂啸,连它自己也龇牙咧嘴。 “疯狗!和你主人一样!”专心操控云龙的连昆明见自己的法术占据上风,心下正自得意,忽然耳边出现一阵风声。 “喂!你要操控法术?” “我当然,你……吴用!” 他蓦然回首,只见吴用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他的身边。 吴用咧嘴笑道:“我不用操控!” 连昆明面色剧变,连忙后退。 但已是来不及,吴用一拳头砸向他的胸口。 连昆明急忙召化云影,千钧一发之际挡住了这一拳,可因为猝不及防,他一声低沉的闷哼,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喷出一口鲜血,同时身体如同断翅的飞鸟,飞速向地面坠落。 吴用眼神冷冽地望着他,眼中金红芒光一闪而过,血气大振,尔后在围观群众的惊呼声中暴掠而出,一闪之下,出现在连昆明身前,手掌一握,晦朔弓再出出现,狠狠抡了下去。 嘭! 晦朔弓本就是法宝,是由贺煌亲手炼制的顶级额法宝,完全足够承受吴用的可怕力道,狠狠甩出,重重打在连昆明的身体之上,力量倾泻而出,连昆明的胸腔处,清晰地传出来谷歌断裂的声音。 “噗!” 又是一口鲜血狂喷而出,连昆明的身体种种摔砸在地上,被这弓身一抽,立马弹起,只觉自己五脏六腑都要碎裂,望着吴用那张近在咫尺的平静脸庞,眼神中带着的那一股寒意,令他第一次心生畏惧,露出了惊恐的神情。 “吴用……” 他立马想试着调整身体,可根本来不及站直,吴用的手已经握住他的脚踝,气力大的像是烧红的钢筋,捏得他生疼,忍不住就一声惨叫。 “等等,你……” 然而不及他说什么花,紧接着他眼中就是一阵天旋地转,倒反天罡,整个人被三百六十度甩动,狠狠砸向地面。 连昆明大惊失色,急忙运转功法,幻化出一个云影保护自己。 这具云影形如一头乌龟,乃是他从北海边一座荒废洞府内发现的妖龟遗蜕炼化而成,这妖龟龟甲甚是厉害,寻常刀剑难伤,便是一些法器也难以刮伤,炼化后一直以来是他御守的主力手段。 咚! 吴用这一下将他狠狠砸到地上,人是没有直接受伤,但是这冲击令他实在难受,就像是糖罐子里的腌桃,摔起来咕噜咕噜晃荡,撞在杯壁上叫他透不过气来。 “吴用!给我滚开……” 他手伸入怀中,准备取出法宝反制吴用,但话没说完,失重的感觉再次传来,确实吴用又拎起他的脚踝,往前头地面砸去。 咚! 第二下! “噗!” 强烈的震动让他吐出一口鲜血。 咚……咚……咚! 第三下……第四下……第五下……一下接着一下,连昆明就像是被拎着的鸡仔,在吴用手里左右横摔,砸在地上,砖石飞裂,尘土飞扬。 “吴用!”连昆明厉声吼叫,比起肉体上的疼痛与不适,更叫他想死的,是这样手无缚鸡之力地被吴用像个垃圾一样甩摔,心中羞愤交加,肉体的疼痛反倒是毛毛雨了。 也不知多少下后,连昆明体表的云影龟甲彻底崩散,没有了防护,吴用一下将连昆明砸到地上。 “呜哇!” 深坑之中,连昆明一口乌黑的鲜血喷出,其中还带有一些碎烂的脏器,整个人已经两眼无神,气若游丝,仅剩最后一口气。 没有了他的操控,啸灵影一口要在云龙的脖子上,三五口下去,就将其扑到了地面,一阵吭哧哐啷的声音后——“咕嘟”,蛟龙脑袋被啸灵影整个吞入腹中。 …… 第561章 云宫岛摩阳 裴钰 周围一阵寂静,没人能够想到局面会是以这样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变化,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尤其是之前那些在打赌谁胜谁负,什么时候分出胜负,是求饶还是战败的人,这一下子让那在主持的人满面愕然,只能让还准备想要加注的人先算了。 有人咽了口唾沫,声音清晰可闻。 “连昆明……败了?” “胜负……已分?” 几人的声音都带着一丝难以置信。 “这个吴用……好生厉害!” “吴用!” “吴用!” 稀稀落落的叫声响起,逐渐变成异口同声的高呼,“吴用”二字在火罗岛上空嘹响。 贺青松出一口气,“这小子……” 他也是觉得难以置信,之前吴用不是还只能挡住连昆明三招?当时看样子已经是极限,现在吴用居然直接将连昆名拿下了,何等夸张! 这几天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 不过比试还没有结束,按照开始时候的约定,这场比试是要有一方服软,或者彻底失去反抗之力挺值得,现在连昆明虽然在深坑中起不来,但还有气息,手脚也还能动,嘴上更是没有认输,还没有定论。 啸灵影绕着坑洞边边走圈,喉咙中发出压抑的嘶吼声,只要连昆明一有大动作,下一刻就会扑下去,将他撕咬成碎片。 “回来!” 吴用随手一招,啸灵影仰天嗷呜一声长啸,然后化作一道流烟飞入他的袖子里。 啪嗒啪嗒…… 吴用走进深坑中,来到连昆明身边,一把拎起他的头发,将他整个人提了起来,笑着问道:“你还要带我去甲珊岛吗?” 连昆明一只眼睛肿着,眯成一条缝,另一只眼睛正常,但其中眼白已经被鲜血充满,他看着眼前这个比自己小上不少的年轻男子,心头不禁一颤。 可继而想到周围的围观群众,连昆明仍旧硬着头皮,气若游丝道:“吴用……有本……事,你就杀了我!” 吴用立马扭头看向一旁的贺青,问道:“贺前辈,之前你一直在场,我与连昆明只见约定的比试是不论生死的吧?” 贺青犹豫了下,说道:“是的。” 围观群众的声音又复开始响起来,议论纷纷。 “吴用……要下杀手?” “好!刺激!” “这连昆明……是南溟西北前线抗击海族的弟子吧?吴用……把他杀了?会不会引来麻烦?” “没听到吗?他们早就有约定了,谁也怪不了谁。” “嘿……这可有趣了。” 吴用对周围的议论声置若罔闻,盯着眼神躲闪的连昆明,一字一句说道:“既然是不论生死的比试,连昆明……” 他右手高举,五指并拢成一面手刀,然后……朝着连昆明的脖颈斩去! 咻! 犀利、尖锐的破空声响起,连昆明用尽全身力气喊道:“不要!” 可吴用根本不停手,就在将要把连昆明脑袋斩下的瞬间,两声怒吼自云头上响起。 “吴用!” “住手!” 只见两个身影从云端上落下,其中一人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掌拍落,另一个身影则伸手一捞,将连昆明带走。 贺青大惊,一惊吴用居然真的要下死手,而非是恐吓连昆明,二惊自己根本没有注意到云头上的这两人,他急忙纵起,然而已经来不得己,就见得吴用和来人一掌相对。 啪! 沉闷的轰向传荡在半空,真元与肉体的激烈碰撞,气浪翻滚,将周围围观群众一震。 “咦!” 来人一掌便退,口中发出一声惊疑声。 吴用这一掌对下,脚下倒退两步,喉头一甜,但马上被他压了下去,站稳之后,看向半空之中。 只见来者是一老翁一老妪,俱是身穿白色云纹长袍。 老翁圆脸,看起来颇为和善,可脸上长满灰黑色色斑,一双眼睛还瞎了一只,翻着灰色的眼白,令他气质大变,很是威严。 老妪则是个瘦长的女子,佝偻着腰,单眼皮,嘴唇单薄,颧骨高耸,脸颊深凹,她半搂着连昆明,立马喂他服下一粒丹药,担心地说道:“昆明,你怎么样?” 贺青闪身来到吴用身边,沉声问道:“摩阳,裴珏,你们二人身为前辈,为何插手这场比试?” 摩阳盯着吴用,哼声道:“若非我们插手,这小子是要杀了昆明!” 贺青怒道:“他二人的比试从一开始就约定好生死不论!” 裴钰扶着连昆明,尖声叫道:“谁定的生死不论?除你以外有没有第四个人知道?谁不清楚你火罗岛和吴用之间的关系,谁知道你们有没有一起算计昆明!”贺青眼睛一瞪,吼道:“摩阳!裴钰!你二人也是云宫岛上的前辈,怎可说出如此不要脸皮的话!” 摩阳脸色一沉,“贺青!你火罗岛如今也算是我南溟一份子,当真要帮着一个外人这么说话?你可知道自己在给我南溟添笑话给人看!?” 贺青滞声,听着周围的议论声,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反驳,本能就想在这件事情上退一步,但马上他又想起来这里前自己的心态转变,冷哼一声,踏前一步,喝道:“我给人看笑话?摩阳,你确定这话说的不是你自己?” 摩阳淡淡道:“我?” 贺青反问,“难道不是?这一场比试公平公正,方才连昆明自己也承认了,这会儿胜负将分之际,你们突然跳出来,打断了这场比试,不是你们叫人看笑话?居然还说我?” 摩阳皱眉,瞧了眼裴钰,都从对方眼里感到一丝讶然。 在他们的印象中,贺青一直只是个畏手畏脚的人,与其说是贺煌的大弟子,倒不如说是火罗岛的大管家,为了配合火罗岛融入南溟,一直以来,都不愿意与其他岛屿交恶,为何今日如此“理直气壮”,竟然为了吴用与他们正面质问。 难道这吴用在贺煌心中当真有这么高的地位,能够让贺青如此不顾一切对待? 饶是摩阳活了大半辈子,心里也不禁嘀咕,能不过分得罪贺煌最好,贺煌入主南溟已是必然,将来地位不会低,为了个吴用,闹点不愉快还行,但要是翻脸,可不是他们云宫岛想看到的。 摩阳淡淡说道:“如我所说,这场比试除你以外无人见证,做不得数,而且……昆明此来是要捉拿吴用去前线,并非为了私情,贺青,你不要插手,让我们拿下吴用就好。” 贺青眉头一挑,毫不退让地说道:“做不得数?我还是那句话,这场比试是两人约定好的,还不是为了私情……呵呵!你若不信,且看此景。” 他手一扬,便见岛屿中心的方向投来一道光束,投影在上空,只见连昆明与吴用在客厅内说话的场景出现在上空中。 周围看客哗然,议论纷纷。 摩阳脸色沉了下来。 裴钰眉头皱起,说道:“不愧是贺大师的火罗岛,岛上还有这些记录法阵,可这些法阵为你所操控,想要弄虚作假不难,你这景画没有任何的参考价值。” 贺青冷笑,“都说云宫岛云霞洞二老胡搅蛮缠,以前听了还觉得或许夸大了,毕竟一把年纪了,可没想到还真是如此,你二人真是油盐不进。” “牙尖嘴利!”摩阳泛灰的瞎眼一睁,踏前一步,“说这么多没用,今天我就是要把这吴用带走了!” 吴用面色一变。 贺青一个闪身,来到吴用跟前,寒声说道:“你敢!连昆明好歹是甲珊岛驻守队长,说要拿吴用,至少有个由头,手续也合理,你们两人又是什么?云宫岛的人来我火罗岛拿人,你还是先去领了总岛主的印信来吧!” 摩阳喝道:“贺青,你不要不知好歹!给我让开!” 贺青冷笑,不仅不让,反还放出一身真元,犹如火焰般缭绕,将吴用牢牢护在身后。 “既然是你要拦路,就别怪我下手不留情!” “尽管来就是,你以为我会怕你?” 两人话音一落,云光与火光暴起,对冲到了一起。 “云葬之海!” “炉火炼空!” 海浪一般的云雾冲天而起,烈火排空而至,二者相撞,远比之前吴用与连昆明对招的气浪四下翻滚。 吴用目露凝重之色,这两人的修为都比他要高。 【元婴有上、下两重境界,分为“养胎”与“蕴神”,突破入元婴之后,开始养炼灵胎,自一日开神,方可称谓圆满,这两人都已是养胎完毕,准备着手蕴神的修为,确实比你要高。】邯鼓解释道。 【养胎和蕴神,突破之后就是移神?以前听起来好遥远的字词……】吴用不禁唏嘘。 他对此其实不是特别清楚,因为目前他的情况比较尴尬,虽然早已经突破元婴,但突破的一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这是门炼体功法,不走元婴那一路,只是壮大血气,强健肉身。 其次则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门鬼道功法养炼的是灵力,一身法力都在祖窍内,走的更不是元婴这一路数,是以……他在这方面的修炼经验目前可以说是为零。 不过炼体一法在元婴境界也具体分为两重,一为“金身”,二是“混元”,如果说在元婴之前的炼体是将自身各部分都修炼至刚坚不可破,那么在“金身”这重境界,则是开始要将这些身体各部分链接为一体。 其媒介依旧是血气,通过血气来通引修士身体各部分,并在将身体各部分链接之后,运转为一体,方可称之为“混元”。 同理的,鬼道功法在此境界亦分为两重,称之为“交感”与“平衡”。 鬼修在突破金丹时,最后一重境界名为“阴阳归位”,自此以后,便不再极端惧怕那些往日极其克制阴鬼的物事,譬如大阳、正火以及其他一些至刚至阳之物。 其“阴阳归位”是指鬼物本体内的一种状态,趋于稳定,但依然还能够打破,进而伤其本体,而突破元婴之后,可通过升降、养化体内的阴阳二气来达到“交感”的状态。 一旦达到“交感”,灵体便会趋于稳定,在此基础上,进一步增强体内的灵力,即刻达到“平衡”的境态。 贺青与这摩阳二人的修为明显都已经突破了元婴第一重“养胎”,如今尚在准备蕴神,修为相较他要高上一层,比拼只见发出的声势不是之前他和连昆明可比。 轰! 云波与火焰碰撞,在火罗岛上空久久不绝,下方围观的群众看得目瞪口呆,这一等级的较量,在寻常已是少见,再往上去,只有“蕴神”境界的元婴修士对仗了。 这已是他们绝大部分人所能见到的最高阶级的较量,移神境界的前辈真人对他们来说已是只能耳闻的人物,要想亲眼目睹这一层级的任务出手,难上加难,一时间都看得目不转睛。 吴用倒是不以为奇,不过贺青毕竟是为他出头,而对方还有一个裴钰在旁掠阵,因而他也很是关心,只准备贺青如果力有不支,立马就出手。 甭管这是在哪里,正如贺青所说,连昆明对他动手,至少还有个正经由头,是代表着南溟西北前线的身份出手,可这个摩阳和璞玉?没有任何立场,硬要拿他,他绝不会束手就擒。 或许针对连昆明,贺煌与梁长运不好出面,但这摩阳和璞玉,梁长运可以管辖,贺煌可以拒绝。 吴用仰头望向天空,凝神看着两人你一招我一招来往,忽然间——他面色一变,脚下步子飞撤,快速离开了刚才站立的位置,站定到擂台边缘,然后抬头看向不远处的方向。 只见他站立的位置上,地面出现了一团犹如水洼般的云雾,从中浮动出来一条条犹如柳枝般的细长手臂,看样子是他只要晚上一步,就会被这些“手臂”给捆缚住。 吴用深吸一气,看向一旁的裴钰。 “我没想到阁下身为云宫岛前辈,竟然还会做出偷袭此等下作之事。” …… 第562章 四法同运 裴钰把手一挥,袖中飞出一团云彩,托着连昆明下了擂台,然后负手于背后,看着吴用,一脸理所当然地说道:“偷袭?老身是为了将你带回西北前线,替昆明帮忙,何来偷袭一谈?就算是偷袭,老身为的也是南溟大义,有什么问题?” 吴用脸色缓缓沉了下来。 “无耻!摩阳!你二人愧为前辈,竟然对一个后辈弟子偷袭!对他动手!”半空中,贺青真元一阵,口中火焰熊熊喷烧,冲退雾海。 摩阳自雾海中现身,冷笑道:“如裴钰所说,我二人出手,是为了帮昆明一把,将吴用带去西北前线,有什么问题?又不是为了私情找他麻烦!” “你们!”贺青语塞。 吴用说道:“贺前辈,现在的情况在座各位都可以理解,毕竟云宫岛最出色的弟子败在我手下,打了小的,跑出来老的,两个人不要脸些也是正常。” “哈哈哈!” “你说的有道理!” “贺青不善言辞,这吴用却是嘴上不饶人啊!哈哈!” 吴用两句话说的周围看客哄堂大笑,议论纷纷。 摩阳脸上无光,怒声喝道:“都给我闭嘴!” 嘲弄的声音立马笑了下去,但却还是有人懒洋洋说道:“摩阳,这事儿就是你们做的不地道,还不让人说了?” 摩阳凌厉的眼神立马扫了过去,“谁!” 只见周围人群让开,一个中年男子抱臂而立,淡淡道:“我。” 摩阳看着他的脸,只觉眼熟,心中思索,挑眉道:“川谷山掌教段冯?这是我南溟的事情,与你何干,要你来发表评论。” 段冯嘿然笑道:“没什么干系,我只是觉得你们的确有些欺人太甚了。” 一边又有人说道:“好好一场比试,你们这么做不都毁了?说出去不是让人笑话南溟?” 摩阳和裴钰脸色又是一沉,循声望去,只见是一个貌美的宫装女子。 “玉波洞徐璇,怎么,你也要对我南溟指手画脚?” 徐璇淡淡说道:“不敢,只是看不惯你们的作为罢了。” 才停下的议论声再一次响起,周围众人交头接耳不断。 “这两人是谁?居然敢和南溟叫板?” “一个是川谷山掌教段冯,一个是玉波洞长老徐璇,两人修为应该都不比他们差的,当然不怕了……” “不知道就别乱说,修为是一点,更关键的是,这两人一个与红梅岛交好,是红梅岛岛主的下属势力,另一个则是飘雨岛副岛主鲁飞英的外戚,也算是南溟的附属势力,所以不怕。” “他们怎么在这……” “还用想?你为什么在这?央求火罗岛炼器呗!嘿……只不过我们找的是贺大师的弟子,他们么……必然是通过关系,找了贺大师开炉炼器的。” 听着周围的议论纷纷,摩阳脸色无比难看,没想到队伍里还有这么两个人,并且这一看之下,他另外还发现了两张熟面孔,顿时进退两难。 “摩阳!还不速速拿下贺青!我来对付吴用!捉他为的是我南溟西北展现抗击海族一事,又非是为了什么私欲,昆明是在做正事,还等什么!别管他们怎么看!”裴钰叱道。 摩阳重重点头,将周身云波鼓荡,一冲上前,口中喝道:“贺青!念在你是贺煌弟子,我不与你为难!只要你答应不管此事,我便不与你动手!” 贺青见他是一边动手,一边说这话,哪里有不动手的意思?顿时气得鼻窍生烟,破口大骂道:“你这个装模作样的老东西!还多说什么?” 他一手抽出一杆火红色的宝幡,挥舞之下,扬起阵阵火焰,烧向摩阳,同时低头看向擂台上的吴用,喊道:“吴用!你靠我过来!” 他亦清楚吴用的修为差了裴钰一筹,真要动起手来,绝对讨不得好,因而此刻也不准备做胜战的打算了,只想护持好吴用。他相信这里发生这种事情,如此动静,总岛主梁长运那边绝对不会没有动静,只要撑到梁长运派人来,万事皆安。 “还想保他?你给我……过来!” 可摩阳不给他机会,见状震退火焰,从中飞冲而出,手中变换诀目,一个披甲武士的云影笼罩住他压,然后伸出大手捉向贺青。 却赫然也是一具精通炼体的云影! 云宫岛在弟子修炼时,会给出一套炼化云影的大致建议,主要是希望弟子可以从攻伐、防御、辅用几个方面入手,每一方面又会有具体的建议,其中最推崇的便是炼化一个生前是体修的修士。 无他原因,体修修士,肉身强健,攻伐与防御皆是上上之选,甚而辅助效用也极为出色,几乎所有云宫岛弟子都会按照这个思路去配置自己的云影。 摩阳也不例外,他这具披甲武士乃是一位陆路内某一国的“护国武神”,因国势衰落,国力不足,为寻求庇护,国主将此武神尸骨交给了云宫岛,最后流传到了当时尚还年幼的摩阳手里。 摩阳将之炼化后,用的十分趁手,时至如今,早已是他克敌制胜的主要手段,无往不利。 云影左手搅散火焰,右手深入怀中,猛一抽,一口雪亮长刀铿锵一声,在阳光下闪烁出耀眼的白光,劈向贺青。 贺青为这锋锐的刀芒所惊,连忙将手上幡旗一抖,一个熊熊燃烧的焰人飞出,燎烧着扑向摩阳。 “吴用,你……” “还有空管他?” 二人重新斗作一团,摩阳攻势一波接着一波,犹如八月大潮,贺青被压制得喘不过气,却是无力再顾及吴用。 吴用正思考眼下局面自己该如何去做,忽然间,对面的裴钰一冲而起,周身云雾缭绕,向他扑了过来。 【小心!】邯鼓正色提醒。 吴用急忙脚下一蹬,闪身躲开,可裴钰已经浑身包裹在一团身穿盔甲的女将云影之中,一手单持圆盾,一手提着长枪,急追而来。 他试着甩脱,可裴钰修为较他更高,遁速快上一筹,一时间甩脱不得,反而马上要被追上。 “吴用!跟我回去甲珊岛!”裴钰厉声斥喝,追近吴用两丈的距离,将手上云影凝炼而成的长枪狠狠抛出。 脑后传来“咻”的破风声,吴用右脚前掌一旋,身体跟随转动,同时手中一攥,影蚀矛握出,再转身完成的刹那,将其狠狠投射出去。轰! 白色云枪与黑色的光矛对撞,爆发出剧烈的冲击波,朝四下溢散,灵力与真元交碰、翻滚,令得周围围观众人一阵心悸。 吴用闷哼一声,他的法力比裴钰较弱,此刻吃了一个闷亏,好在没有大碍,借着爆炸的冲击波,加速后退,拉开距离,左右手上连握,再次捏出两根影蚀矛,毫不犹豫投射进入冲击波中。 “你跑哪里去?” 烟尘滚滚中,裴钰冲出爆炸的中心,手上盾牌一振,云枪一挑——铿铿两声,影蚀矛一根被振开,一根被挑走,炸向半空之中。 吴用二话不说,即要再变化一根影蚀矛,可这时他与裴钰的距离太近,拳头尚未攥紧,就被裴钰逼近到跟前。 啪! 裴钰抢先一步,双手捏住他的双手手腕,体外的女将云影便将云枪架在了他的脖子上,用盾牌的边沿抵住他的下巴,然后一脸嘲讽之色说道:“你再丢两支矛试试?” “吴用!”贺青一面与摩阳对仗,一面关注着底下,眼见吴用被擒制,顿时大惊失色,手上宝幡舞动,火焰喷飞,便要将摩阳冲开。 “哪里走?”摩阳可不容他下去营救,体表云影变化,凝练出一头不知名巨兽的云影,对着贺青就是张嘴喷出一团蓝光。 这蓝光冰寒冷冽,沿途所过,水汽格楞格楞被冻结,留下一道霜白的痕迹,贺青回身一望,惊呼道:“水玄冻蜥的水波寒光!” 他不敢托大,急忙站定,领正身子,摇动手上的幡旗,一条赤火长蛇从中游出,对着这蓝光喷出一道炽火。 轰! 寒光与炽火碰撞,剧烈轰炸,一侧将空气冻结,空中云层霜冻,下起了冰雹大雨,一侧云烧火海,水露被蒸发,嗤嗤作响。 冰火两重天,围观者叹为奇观。 “我看现在还有谁来保你?”裴钰冷笑喝斥,“给我跪下!” 吴用抬起头,面无表情看着他。 “做什么?”裴钰被他的眼神看的不甚爽利,示威般将云影的长枪刺向吴用的皮肤,可没想到的是,吴用的皮肤刚坚有韧性,锋利的云枪锋刃放上去,皮都没破。 可她也不敢真个刺死吴用,一时间犯了难。 忽然——吴用体内传来一阵轰隆作响声,犹如夏日惊雷,骇人一条,裴钰认为自己胜券在握,已然放松警惕,可吴用手腕蓦地发力,强行掰正她的双手,试着抬起自己的双臂。 “你……”裴钰竭力要将他的手腕捏住,可却难以置信地发现,自己的力气居然比不过吴用!? 吴用面色平静,看着裴钰,忽然露齿一笑。 “你笑什么?”裴钰忿怒,不曾想吴用忽然浑身金红色血焰大作,只觉手腕瞬间脱力,紧接着她被“反客为主”双手捏住了手腕。 不好! “咔嚓……” 骨裂声响起,她不清楚吴用身上到底发生了什么,但有一点很确定,她现在的情况很危险。 裴钰双手重新发力,试图将吴用再次擒住,可马上她就脸色大变,因为吴用的双手像是一对火钳,将她牢牢捏死。 和之前巨大的气力又是截然不同。 “吴用!松手!”裴钰怒目喝斥。 吴用的笑容蓦地消失,然后双手狠力一掰,将裴钰的双手直接掰开朝外。 “啊!”腕骨被捏碎,尖锐的骨茬刺破皮肤,鲜血直流,久未有过这样剧痛的裴钰发出一声惨叫。 围观的众人惊疑不定,不晓得情势为何在这时候出现了如此匪夷所思的变化,强势压制吴用的裴钰,为何会被吴用反制? 擂台边回过一口气来的连昆明面色一变,却是想到了之前自己还要和吴用近身拼斗比个高低的幼稚想法,看现在连裴钰都没有讨得好,只能说他是好运。 可这么一想,连昆明脸色就变得惨白,那不是等于变相承认他不如吴用了?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飘忽不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裴钰被吴用突如其来爆发给打了一个措手不及,但她本就已经觉察到不对劲,一直提防着,这会儿反应很快,尽管手腕骨茬刺破皮肤剧痛难忍,但还是强忍着发力,趁着吴用转手的功夫,脱出了钳制,飞身后退,然后令云影狠狠一枪朝着吴用脖子上捅去。 犀利的云枪擦破空气,捅向吴用的脖子。 “裴钰!不要!”半空中摩阳听见下方裴钰的叫声,急忙往下望去,一眼就看到裴钰的云影要捅杀吴用,连忙出声制止。 开玩笑,擒拿吴用可以,要是杀了吴用,那峨眉岂会和他们罢休? 围观众人一颗心也都高高吊起,有人震惊,有人惊骇,有人茫然,当然也有人表现的幸灾乐祸。 嗡! 白色的枪尖划破空气,发出尖锐的鸣啸,可众人想象中的血腥画面并没有出现,云枪捅向吴用的脖颈,还未触及他的皮肤,竟然就被那金红色的血焰给焚烧殆尽。 “你的血气怎么变得……”裴钰离得最近,不由一惊,这吴用的血气比之前还要更强,炽烈的感觉仿佛是近距离面对火炉,烘烤得人脸皮火烫。 究竟发生什么了? 她打量吴用浑身,发现不仅是血气有异常,他浑身上下更是发散着一股极为强大的气势,令她忍不住后退一步。 倏…… 前方的吴用身影忽然变得模糊,裴钰大惊,加速后退,可下一刹那,吴用已经出现在她的面前。 裴钰斗战经验比之连昆明更为丰富,这会儿她的双手已经骨裂,反击不是明智之举,于是立马召化一道形如蛞蝓的软绵云影,将自己包裹进去,藏得无影无踪。 …… 第563章 事态升级 吴用一拳轰至,劲力立时被卸走,他眉头一挑,不管三七二十一,却是再次打出了数拳,可无一例外,劲力都被这蛞蝓一般的云影怪物给吸收走。 位于半透明蛞蝓之中的裴钰仰头尖声喊道:“摩阳!速速解决了贺青!我受了重伤!” 她抬起双手,原来不仅是手腕腕骨被吴用捏碎了,因为吴用的巨力,就连皮肉也烂成了一团浆糊,这是她近些年来从未遇到过的重伤,再不能保持镇定,顾不得场面上难看,直接高声求援。 摩阳一见裴钰那惨烂的手臂,顿时脸色无比难看,他们有多久没遇到这样的情况了?立马一声高喝,拿出全力与贺青重新斗作一团。 “哈哈哈!吴用!你果然好样的!难怪师父待你这不一般!”这下反倒是贺青松出了一口气,他怎么也没想到,吴用居然能够正面击溃裴钰,当即稳住战势,将一口幡旗舞动得虎虎生威,稳扎稳打且兼顾大开大合,比之前更添三分威猛,摩阳一时半会儿根本对他造不成威胁。 吴用数拳砸到蛞蝓的表面,发现无论他用多么大的力气,都不能将之洞穿,不禁皱起眉头,开始思索办法。 “你不要白费心机了!我这是炼化了一具雪灵蛞蝓做成的云影法身,此兽生前最善以柔克刚,以水克火,你这样的蛮汉绝无可能破开!”裴钰语带嘲讽。 不过她自己都没发现的是,她的眼中却又有着一股说不明道不清的莫名意味,却是她一样对吴用能把自己逼到如此地步而感到震惊,至少连昆明绝对做不到,这就意味着,吴用比之他们云宫岛最出色的弟子还要强。 这份实力已经远超她的预想,养胎境界的法力就能够与她准备蕴神的修为匹敌,峨眉果然名不虚传。 裴钰颤抖着手一点眉心,一团白光落在她的手心,小心翼翼撕开,露出一条肥嫩的青色对足蚕虫。 这蚕虫爬到她的手臂上,吐出蚕丝,一根一根缠绕着她的手臂,将断骨与破烂处包裹,传来的沁凉感觉令裴钰的脸色轻松些许。 忽然——她抬起头,注意到外边的吴用又有了动作。 吴用对她的嘲讽没有任何表示,停下了夯砸,深吸一气,却是摆出了一个握拳起手的架势。 “这架势……你要做什么?”裴钰一愣,一脸古怪之色,“你不会是想用什么凡俗拳法来对付我?” 吴用咧嘴一笑。 裴钰对他的笑意简直快要有心理阴影了,不知怎么,心里就“咯噔”一声,升起一股不妙感觉。 砰! 砰! 砰! ‘五元灵枢拳!’ 吴用二话不说,身影一闪,便是一趟流畅的拳脚打出——这起手的架势赫然是他许久不用的五元灵枢拳! 一拳一掌,一脚一踢,寻常拳脚功夫不好对付这能够卸力的云影,可在五元灵枢拳层层叠叠犹如潮汐一般翻滚不息的攻势下,蛞蝓不久便开始出现了形变。 犹如一块皮冻,弹指一下,颤颤巍巍,弹指两下,抖动得更为剧烈,可等接连弹指,等待皮冻的下场就是破碎个稀烂。 蓬! 蛞蝓软烂的“皮肉”被蓄势一拳轰打散开,“白色血肉”四下飞溅,形成一个犹如喇叭一样的腔口,裴钰在里面颤抖着双手,一脸难以置信地看着他。 吴用浑身血焰高涨,厉喝一声,伸手捉去。 裴钰尖叫一声,强忍着十指连心的疼痛,用那只暂时恢复的手掐诀施法。 “穿云裂石!” 她张嘴一吹,云雾喷薄,当空散布,周围气温瞬时开始下降,凝结成霜露,落下来无数形如刀匕之雨,擂台瞬间被切削了一个千疮百孔。 吴用却是根本看也不看头顶这“毛毛雨”,他手上这趟拳路打完,浑身血焰正蓬勃燃烧得犹如通红的灶炉,气血一冲,瞬间将这些云雾形成的刀匕烧得飞灰湮灭。 他将手高举,啸灵影钻出衣袖,疯狂吸纳天地灵气,立马在他掌心凝练出一块巨大深邃的黑色石碑。 “寂灭大灵碑!” 他将腰身一弯——一挺,嗡的一声,把这巨大的石碑狠狠砸进了蛞蝓裂开的腔口内! 轰! 剧烈的爆炸,气浪席卷四周。 围观众人纷纷扬起手,眯着眼睛,透过指缝看战况究竟是如何。 摩阳眼皮狂跳,急忙飞落来救,可贺青岂能让他如意,把幡旗一摇,形成五个火圈,将他包围在一处。 “给我滚!”摩阳心急如焚,兜转遁光,可却发现无论她走到哪里,贺青的火圈都能够追索定位,将他牢牢圈禁。 “摩阳,你二人既然选择出手,就该做好思想准备,怎么?现在吴用的实力超乎你们想象,吃了亏,坐不住了?”贺青嘲弄道。 “你给我让开!贺青,你真当要看着吴用杀害我南溟子弟?如被总岛主晓得,你可知自己会被如何治罪?”摩阳阴恻恻说道。 “呸!”贺青啐了一口,“你个不要脸皮的老东西,还提总岛主?你想以多打少,对付一个年轻后辈?你以为我能让你下去?” 摩阳大怒,“那你就给我死来!” 二人再一次开始正面交锋,出手间相较之前更为激烈。 …… 擂台上,雪灵蛞蝓被这一击灵碑砸得当场崩坏,四分五裂,裴钰惨叫一声,爆射后退,直勾勾撞向人堆里。 可还没砸进人堆,吴用后发先至,出现在她撞向的路径上,一把扯住她的头发,猛地就往地上砸去。“捉我是为了西北海族的战事?” 吴用冷笑。 哐嚓……哐嚓……哐嚓! 周围围观的人群纷纷散开,一脸惊惧看着吴用。 “你也一把年纪了,说话做事不能过点脑子?” “要不是我给连昆明带消息,他甲珊岛那伙人这伙不是早就去海族后方,做那无用之功了?” “说不得他们就要损失惨重,你们不来谢我,反而陷害我?” 砖石碎裂,裴钰被按着后脑勺一下一下砸在地面,鲜血直流,涕液横生,听这吴用一句句话,有心想回一句,可却根本没有机会,一开口,就是满嘴的砖石碎屑,满脸被砸得皮开肉绽,鲜血淋漓。 她下意识伸手想要按住地面,可却忘了自己的双手才涂抹上药膏,刚抬起手,一下冲撞立马把她的手砸在了地上,沁凉的蚕丝给撞散,之前的疗伤功亏一篑。 沙石颗粒戳进她手上皮肉之中,骨折的地方摩擦到地面,痛得她又是一阵惨叫,吴用却置若罔闻,一下一下将她按砸在坑洞之中。 围观众人看着他面无表情的凶厉样子,心头无不狂跳,就连那些颇有名声的岛外高人也面面相觑。 可这会儿谁又敢出来说什么呢? 论修为,在场最高的也就和裴钰、摩阳、贺青三人差不如许,吴用能够压败裴钰,那对付他们也不是问题,谁愿意去触这个眉头?他吴用可是在南溟地盘,对南溟长老都下手不留情,他们又算得了什么? 如论事情道理,那就更多人不愿意站出来了,就算不知道前因,明眼人也都看得出来,摩阳与裴钰是做的不像人事,贺青在帮着吴用,好在吴用自己拳头够硬,只能说解气! “吴用,我要你死!” 半空中的摩阳见着裴钰已经出气多进气少,再也坐耐不住,拼着元气大损,一口咬破舌尖精血,喷吐而出。 他身外原本与贺青对仗的巨人云影顿时变成了血红色,一巴掌拍出,无论威力还是速度都比之前更强一层。 贺青猝不及防,想要退开已是来不及,被这一掌拍了个正着,咚的一声砸向地面,摔出一个深坑,砖石四下飞溅。 他急忙起身,可没想到的是,一朵红云飞到他的头顶,抽丝剥茧般落下来一根根丝线,竟然纠结而成一个牢笼,将他给困锁在了坑洞内。 这血色丝线透着一丝腥气,贺青觉着诡异,连忙摇动幡旗,火焰如龙翻滚,撕咬牢笼,可没有任何的用处。 他立马一拍袖袋,从中飞出来一只青灰色的鼎炉,轻轻一抖,散发着炽烈温度的灰花灰烬喷出,扑到牢笼上,嗤嗤作响。 他专心操控,试图用灰烬的炽热温度融化牢笼,可却惊讶地发现,自己这只阳灰炉炉法宝,平时最为克制阴秽邪物,没想到居然奈何不得这红云牢笼。 贺青心下焦急,抬头一看,见摩阳直冲吴用而去,立马急得吼道:“摩阳!你若动了吴用!我火罗岛与你云宫岛势不两立!” 摩阳回首,冷笑一声,却是头也不回就冲向吴用,喝道:“吴用!纳命来!” 吴用听到动静,拎着裴钰的衣领站起身,面无表情。 摩阳见他有恃无恐的样子,骂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紧接着从怀中摸出来一支拂尘,再次张嘴喷出一口精血,雪白的拂尘顿时被鲜血染红,他高扬起拂尘,往自己身上一拂,身上立马留下了一个血印。 “师兄!”迷迷糊糊中的裴钰见着这一幕,肿着的双眼勉力睁开,惊呼出声。 底下一些有眼力的修士也是面色一变,喃喃念道:“这是《红云血法》?” 吴用听见周围的议论声,不禁上心,他当年巡守南溟之时,曾经听说过,如果云宫岛内第一厉害的功法是《云空大典》,是要岛内最为出色的弟子才能够学习的,那么这门《红云血法》则可称之为第一奇巧。 此法据说剑走偏锋,记录的都是将修士精血加以运用的法术,相较于正道法门,其实有些邪意在里头,但好在也仅此如是,并没有逾越道魔之间的底线。 这法门极为厉害,以修士精血增幅弄云舞影之法,威力大且不说,更是诡谲,十分不好对付,吴用立马打起十二分警惕。 摩阳身上拍了个血印,立马从血印中飘出来一个深红色的云影,滔滔血光灵光耀耀,一经出现,血光大放,刺得周围看客都无法睁眼,举手挡在跟前。 摩阳却恍若无事,神情异常恭谨,对着这个红色云影一拜。 众人只听得一声悠扬的铜钟相起,红色云影的头顶上冒出一股袅袅烟气,然后一枚形似骨片的符箓自百汇中缓缓浮出,落入摩阳的手心中。 摩阳轻轻握住,稍加感应片刻,感受到其中的浩荡法力,昂起脑袋,将这枚骨片吞了下去。 “咕嘟……” 清晰可闻的吞咽声传入众人耳中,红色云影发出凄厉的叫声,随后扑到了摩阳身上,犹如附骨之疽一般,粘连到了他的皮肤上。 摩阳发出一声惨叫,却是这红色云影并非是附着,而是以一种近似于寄生的姿态往摩阳的皮肤里钻去,一根根血红色犹如筋肉、血管的东西钻进他的毛孔内,形成类似于一层皮肤般的薄膜,散发出凶戾的煞气。 众人看的头皮发麻,可也感应到摩阳浑身的气势变得尤为雄浑,到了最后,这血色云影已经将他整个吞没,只剩下了五官露在外头。 吴用心头凛然,这摩阳的变化叫人心惊,看其眼神,和之前有着极大的变化,异常的陌生。 “这是《红云血法》上的‘请降神’,此刻不是我师兄在操控云影,而是这一具上古云影在主导他的行动!这一法门的云影都是以往杀意凶绝,犯下滔天杀孽的修士,吴用,你……死定了!”裴钰幸灾乐祸,就连身上的累累伤痕也不那么刺心的疼了。 【这云宫岛真有些古怪,不仅会炼化前古修士和妖兽的尸躯化为云影,还有近乎于邪魔的血法,他们真的不是魔道?】邯鼓实在忍不住好奇。 伏龙剑说道:【也很正常,南溟一十二岛之所以能够建立,当年那十二人功不可没,他们都是在尸山血海里摸爬滚打出来的,有什么好用的功法当然不会放过,恐怕云影之法与血法就是得自哪一名魔修,只不过千百年来被改善,已经没有了那一股魔意,算不得邪魔外道。】 …… 第564章 不要脸皮 吴用心头一动:【既然他是近似于邪魔外道的法门,那我可以用碧落紫陌对付他?】 【恐怕不行,如我所说,经过不知几代人的更替与改进,这《红云血法》早已脱离了“邪法”的算筹,碧落紫陌是对阴秽邪物有额外的克制之用,但对如今的《红云血法》,恐怕没有特别的增益,不过当然……】 伏龙剑说到这里,话锋一转。 【说到底,是你剑术造诣太浅,你要是有白也的剑术造诣,别说碧落紫陌,就是一口铁剑你也可以挑了这摩阳,归根究底,宝剑与剑术固然高妙,但毕竟只是“工具”,真正的本事……还在你自己。】 吴用听了,若有所思,确实,他虽为峨眉弟子,但剑术始终是他一身本事里最为薄弱的一环,空有碧落紫陌,空有伏龙剑,空有《擒龙形剑经》,却“束之高阁”,这给一些峨眉弟子说去,恐怕他们要捶胸顿足,骂他暴殄天物。 试想,如果他只有一口伏龙剑……那他是不是就能够专心剑道了? 【也不要这么去想,你之所以成为现在的你,必然是有原因的。所有人成为的自己,毋论自己愿意不愿意,接受不接受,都是自己的选择,将来你是得道也好,灭亡也罢,都是自己的选择,与其后悔以往那些该做不该做的,倒不如向前去看,想想自己要做什么。】 伏龙剑怕自己临阵告诫吴用导致弄巧成拙,沉吟了片刻,说了一堆自己的见解,避免吴用钻牛角尖。 【嘿……你这老龙,这时候就不要教导他了。不管如何,吴用,速速拿下这家伙,你四法同运,如今虽然因为《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得以突破,体魄强健至能够承受,却还是一种“透支”的手段,拖得越久,你的消耗越大。】邯鼓提醒道。 吴用松开紧蹙的眉头,抬头瞧见摩阳尚在变化,他取出晦朔弓,双眼日月轮转,锁定摩阳,然后指尖弹出一滴鲜血,张弓搭箭,光矢“嗖”的一声射出,裹了鲜血,化作一轮赤日滚滚而去。 “灵乌拂空!” 唳! 赤日中一头三足禽鸟振翅啼啸,直扑而去。 一直在承受莫大痛苦的摩阳似有所感,忽然低头,伸出一只手,猛力一挥——唰! 一道血色光刃自他手臂外侧斩出,斩至赤日,轰的一声,当空炸响,气浪翻滚,将最近的围观人群吹飞。 吴用心下骇然,没想到这摩阳附身之后竟然如此强大,挥臂便可化出斩击,将自己的法术激泼。 【小心!】邯鼓喝道。 吴用立马集中惊神,只见摩阳从爆炸的尘土中飞出,一把捉来,脸上露着狰狞的笑意喝道:“你炼体的功法不弱?既然如此,看我让你形销骨立!” 这下来得突然,对方的速度比自己还要快上三分,十分凶险,吴用毫不犹豫,将手一抛,把裴钰丢出去当了肉盾。 “哼!” 摩阳一把接住裴钰,瞧了一眼,确认她情况稳定,把她送到了场外,然后咧嘴看向吴用,阴恻恻说道:“吴用!下次……你准备怎么躲呢?” 被附身的摩阳杀伐果断,一句话问罢,不等任何答复,身影直飞冲天,双臂张开,血色真元在他体内酝酿,随之在他头顶幻化出一团血色罡云。 “云中落宝!” 轰隆隆! 这团罡云中传来一阵雷鸣,稀里哗啦开始下起血色云雨,一道宝光从中飞出。 这一件却是只破旧地口袋,飞出来吼,当头就歪倒,一片片灰黑色的烟气从中稀里哗啦泼洒而出,看似不起眼,却携带者一股腥臭污浊之气,一经落下,周围的看客全都退散,不愿沾染分毫。 但也有走得慢的,嗅到了气味,顿时倒地呕吐,昏厥过去,好在周围有好心之人,出手相救,带他们离开了烟气气味笼罩的区域。 摩阳并指一点,口袋立马整口倾倒,袋口对准下方,照着吴用处就当头罩来。 这口口袋自下望上,黑洞洞的深不见底,广大空远,仿佛能把整座擂台都笼进去,那烟气更是腥臭无比。吴用始终提神提防,哪会任它罩落下来,立刻御动周身漆黑灵力,飞身后退,同时再次使出“寂灭大灵碑”,狠狠丢了出去。 轰! 饱含灵力的寂灭大灵碑砸出,可没想到的是,这灰黑色的烟气也具有极强的腐蚀性,方碑砸出,气浪剧烈翻滚,未来得及扩散,就被这烟气给腐蚀。 吴用眼角一跳,立马后退,一脸的凝重,如论腐蚀能力,这口袋内的烟气比之影蚀矛、啸灵影还强,倘若沾上一点,正如摩阳所说,形销骨立! 【影蚀矛其实是吞噬,化敌人的法力为己用,这摩阳的法门其实只是极致的腐蚀,还是不一样的,你所学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可不简单,我虽不知其来历,但世上鲜有能与之相匹的,无需妄自菲薄。】伏龙剑说道。 吴用默默点头,心思急转,如今他能用的法术都已经用了个遍,再下去,他又是只能施展“化灵南生身”…… 【这法术邪异,你还是少用为妙。】邯鼓提醒道。 吴用何尝不知? “为何发呆?”血云之下,摩阳并指一点,口袋大张,喷出烟气。 吴用立马躲闪。 “躲哪里去?”摩阳厉喝。 紧接着吴用就被摩阳点到,灰黑色烟气犹如附骨之疽,紧跟着他。 ‘不行!这样下去迟早被追上……’ 他的速度不慢,奈何这烟气飘若无形,只比他更快,三两下就已经将要缠住他,吴用思索片刻,心中有了主意。 他反手攥出两支影蚀矛,推肩一送。 轰……轰! 影蚀矛炸开,与烟气互相侵蚀。 “哼!你这灵力倒有些古怪,但你以为这就有用?”摩阳单手掐诀,把手指向空中的血色罡云。 顿时,一阵血雨飘摇,滴滴答答落到这只布袋与其灰黑色的烟气中。 呼呼呼…… 这烟气顿时凝炼了三分,如果说之前还只是轻若无物的状态,那么此刻已经变得凝实厚重,可速度依旧快绝,呼呼飘来,更添三分威势。吴用面色一沉,再一次撒手射出四支影蚀矛,然后全力催动“烧神庙”,血气蓬发,浑身散发出金红色的焰光,猛地冲向摩阳。 灰黑色烟气拦截影蚀矛,灵力与真元互相侵蚀。 摩阳则饶有兴趣地看着吴用,一副无比轻松的模样等待他接近,直到吴用飞至跟前,他诀目一变—— 嗖地一声! 只见原本在另一侧的口袋忽然消失不见,摩阳指头一点,头顶的血色罡云大开,又一道宝光落下来,赫然又是一口布袋,并且何之前那一口一模一样。 不对! 吴用急忙回首,只见方才他站的位置那边的布袋已经消失不见。 “这口布袋就是刚才那一口!” 这两口布袋不仅颜色、纹路一模一样,就连气息也分毫不差,所以他才回头顾看,没想到真是同一件。 摩阳这法宝居然与血色罡云是一体的,能够随时将这布袋移行换位! “不错!正是同一口!”摩阳冷笑,并指一点,“我看你怎么办!” 呼! 口袋侧倒,浓郁的烟气犹如瀑布一般倾泻而下。 吴用脸色变得凝重,他之前的打算很简单,就是趁影蚀矛轰炸引发的波动期间,趁机接近摩阳,贴身肉搏。 没办法,摩阳被这个血色云影附身后,法力已经远超过他,晦朔弓与其他法门都毫无建树,那他只能依靠自己最大也是最强的依仗——肉体。 摩阳不想和自己近身肉搏,侧面就说明此法可行,这是他唯一的办法。 可吴用没想到的是,这件布袋法宝不仅可以随着血雨浸润,更添威力,还可以通过血色罡云来移行换位! “事到如今,只能拼尽一搏!” 吴用一咬牙,眼中流露出一丝狠厉。 他照旧丢出四根影蚀矛,与烟气对轰的同时,放出啸灵影,令其在前方开道,吸收一部分的烟气,而他则全力冲向摩阳,务求一击制胜! 影蚀矛的吞噬能力比不上这口袋喷发的灰黑色烟气,可啸灵影亲自出击,却仍旧把这些烟气当成补品一般肆意吞食。 摩阳一愣,没想到这头黑色细犬居然能够吞噬自己的烟气,立马怒吼:“想得美!” 他再变诀目,头顶的血色罡云颜色变得更为深沉,深红色的血雨越下越大,像是闷热夏日午后的瓢泼雷雨。 破旧的口袋得此滋润,表面宝光一闪,没想到居然不再破破烂烂,变成了一口精致华美的皮兜囊,其表面缝制着精美的草木山川等自然图案,散发出一股泥土气味,从中飞出来的烟气也不再乌漆嘛黑,转而变成了棕黑色。 吴用见状,遁速再提,身影自原地一闪而逝,须臾之间就出现在摩阳的跟前。 摩阳眼神中闪过一丝慌乱。 吴用高举双拳,借着前冲的势头,猛一击砸出。 “给我凝!” 摩阳一声厉吼,紧接着身前的棕黑色烟气瞬间凝合成一面墙壁。 嗡! 吴用饱含劲力的一拳打在墙壁上,没有意料之中的顿挫感,这一拳竟然穿进了墙壁之中,然后才打到了摩阳的胸膛上。 摩阳倒退一步,喉头一股,涌上来一口咸腥,眼中露出一丝震撼之色。 吴用试图抽手,可却发现这墙壁犹如货物一般,将他的手臂牢牢吸附,遂立马轰出左拳,可结果还是一样,拳头砸进去,立马被这面墙壁给“吞吃”。 摩阳擦去嘴角的鲜血,森然说道:“我身上这具云影虽然只是一具躯壳,但这‘尸腐土’当年可是大名鼎鼎的五行灵土,便是没有实体,只是烟气,就已经够你吃一壶,你以为能胜过我?做梦!” “尸腐土……”吴用脸色一沉,听说过这五行灵土的名头,据说是大量的生灵死亡后残留下尸骸,在地貌变化或者别的自然因素埋藏到了数百丈的地下,因为潮湿、阴冷的地气,尸骸弗兰,其中的精华溢散至泥土中,使得附近区域的泥土变成了一众阴寒属性的灵土。 这一过程不可人为参与,完全自然发生,因而使得这种“尸腐土”具备了寻常灵土所不具备的侵蚀力,可以入药炼丹,也能够炼器成宝,极其难得。 眼下摩阳炼化的这具云影当然不具备真实存在的尸腐土,但这具云影生前必然曾经拥有过这等天地灵物,因而在《红云血法》的催动之下,能够展露由这一灵物炼成的法宝的些许威力。 吴用双拳被禁锢,抽不脱身,便是啸灵影也一时半会儿啃噬不尽。 摩阳看着吴用一双透过“尸腐土”凝炼而成的墙壁的双拳,森然道:“这就是你用来打砸我师妹的拳头?” 他用力捏吴用的手腕,却发现吴用纹丝不动,无论他怎么用力,吴用手腕上就连一点淤青都没有,于是冷笑一声,取出来一口青色匕首,一下戳进吴用的手掌心。 吴用闷哼一声,筋骨法力,皮肉牢牢“咬”住匕首,却是一滴鲜血也没有流出。 下放被困的贺青用拳头砸着帘幕,吼道:“摩阳!你要捉人就捉人!残虐吴用,这么多人看着,你这是在败坏南溟的名声!” 摩阳脸色变得无比狰狞,一指下方的裴钰,喝道:“残虐?你怎么不问问他刚才怎么对我师妹的?” 贺青反唇相讥道:“吴用如此,是因为被你们逼迫!倒要问你一句,他可有逼迫过你们?你不要脸皮!” 摩阳滞声,但马上一拂袖子,哼声道:“此非我能品评,待我把他带去甲珊岛,自有昆明何和童真人问他!走!” 他腾空而起,却是立马要带着吴用前往甲珊岛。 众人议论纷纷,有人意兴阑珊,有人意犹未尽,有人小声说着摩阳几人的做法不地道,也有人感叹吴用的本事厉害,以一己之力,对抗连昆明三人。 就在吴用将被擒走,这一场大戏落幕之时,他忽然发觉岛中心传来一阵旺盛生机! …… 第565章 十二合真照破敌 吴用心下急转,可思来想去,只有用“化灵南生身”这一法门方才有可能打破僵局,可现在他双拳被禁锢,手掌心还被插了把刀,怎么施展法门? 【实在不行,让我来吧,虽然会暴露我的存在,或者……你先假装被他押走,去了海上,我再出手,如此我的存在不会被这许多人知道,就是面子上不好看,你峨眉要丢脸,你自做决定吧。】邯鼓给出建议。 正当暗感无计可施之际,吴用似有所觉察般,目光忽然想岛内中心的方向撇去。 他感觉到岛屿中心,位于海岛地下,正有一股勃然焕发的旺盛生机,犹如那雏鸟即将破壳而出,却因有最后一层阻碍,还差得那么一点点,无法出世。 吴用先是不解,不知此感有何而来,但立马他便精神大振。 岛屿中心的底下有什么东西和他心有灵犀? 不用多想,必然是“十二合真镜”即将炼成了! 他方才还在想,假如跟了摩阳走,再让邯鼓出手,那十二合真镜该怎么办,回头再来拿?还是等让贺煌寄送于峨眉? 不用想,不管哪种处理办法,到时候十二合真镜一定不会顺顺利利送到他的手上,连昆明,乃至云宫岛上其余人,肯定不会眼睁睁看着他入手宝物。 现在好了,既然宝物已经将将炼成,那他直接让邯鼓出手就是,取了宝物就走。让现在的邯鼓击败移神修士可能有困难,但带他离开这里,还是易如反掌。 等等……或许不用邯鼓出手,贺煌人呢?他是不是炼器已经结束? 吴用心头一动。 邯鼓一语扑灭他的想法:【靠不到贺煌,你这法宝成色超乎意料,他这一次炼器恐怕是消耗不小,此刻正在地炉内调气。】 【那怎么做?你直接上我身吧,甭管对我的损耗,先离开这里再说。】吴用斩钉截铁。 【倒也不必这么着急,不见你的法宝还没有完全出世?照常来说,这时候你应该在地炉内,由你以精血引动十二合真镜,将之收走,但现在么……你是分身乏术了。】邯鼓说道。 【这如何是好?我不在那边,会不会影响法宝成器?】吴用不免担心,可转念一想,听邯鼓的语气不似着急,便也放下心来,问道:【你有办法?】 【当然!不仅有办法把你的法宝拿回来,还能够对付这摩阳!】邯鼓忽然自信一笑。 吴用精神大振:【怎么做!】 【催动全身血气!链接你与十二合真镜的联系,然后用这件新炼成的法宝对付他!】邯鼓一语惊人。 【什么!】吴用一惊。 【不要问为什么,速速照做!炼宝成功的最后一步,即是要你在现场,通过精血感召,收取法宝。你现今虽不在十二合真镜身边,但你的血气足够强盛,又曾经喂予精血给十二合真镜,只要放出你的血气之力,宝物自会寻你而来!然后……】 邯鼓冷笑一声。 【你这法宝刚且出炉,正是宝光最为威猛之时,又因此宝的特性,必然克制摩阳这等血法云影,还不速速照做!】 吴用一听,再不犹豫,当即调动浑身血气。 “还不与我走?你愣在那里做什么!”摩阳毫不客气,以尸腐土为枷锁,一把提起吴用。 吴用却是脚下不动,无论摩阳怎么提拿,哪怕手腕被侵蚀出血。 摩阳见着吴用金红色的血液,瞳孔一缩,舔了舔嘴唇,有些贪婪地说道:“你倒是真有一副好身体。” “现在……跟我走!” 他猛一发力,将吴用手腕“勒”出大滩大滩的血迹。 周围看客又开始悉悉索索一阵议论。 吴用对手腕的剧痛置若罔闻,嘲讽道:“摩阳,你便只有这点本事?” 摩阳一怔,脸色狰狞,森然道:“你真的是嘴硬呢!” 吴用不屑一笑,朗声放笑,“我是不是嘴硬,你待会便知!摩阳老贼,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连昆明如此,就是因为有你和裴钰这种人,当真是把南溟的脸都丢尽了!” “黄口小儿!”摩阳脸色阴沉,再也听不下去,一巴掌拍向吴用脑门,就要给他吃点苦头。 吴用把脑袋一昂,调动全身血气,“烧神庙”催动到极致,朗声高喊:“十二合真镜!” 他全身金红色血焰滔滔,那些顺着手腕滴流的血液更是无风自燃,烧起一团团熊熊金红色火焰。 众人无不惊呼,全都难以置信,吴用的血气竟然强健如斯?就没有听说过哪个炼体修士的血液真的可以和油灯一样燃烧。 正自惊疑间,众人忽然听到岛内有什么动静,纷纷循望而去。 却见火罗岛岛屿那中心地下,却有一物闪动光芒,倏尔隐去,冲破地炉,直飞北面擂台这处,瞬息而至,高悬于吴用的头顶,嗡嗡发光间,射下来一道白光,照到了尸腐土变化而成的枷锁上! 嗤嗤嗤…… 犹如阳春照白雪,尸腐土变成的镣铐转瞬消融,咔嚓一声,出现了一道裂缝,吴用手腕一扭,便从中摆脱。 “什么!?”摩阳大惊失色,不知道这是什么东西,怎么突然出现就将他的尸腐土镣铐给破解了。 吴用摆脱束缚,却不退走,反而压低腰身,左肩一沉,侧身前冲,一步欺进了摩阳的怀里。 摩阳顿时手忙脚乱,他知道吴用的体魄强大,肉身搏斗出色,故而一直在避免与吴用近身接触,本以为吴用从尸腐土镣铐脱困,自该远遁走逃,可没想到这小子居然反其道行之,冲他贴身而来!? 他沉浸在尸腐土镣铐被莫名其妙的什么东西破除的震惊之中,反应不及,等意识到事情的变化,再要躲闪已经来不及。 嘭! “呜哇!” 吴用沉肩撞到摩阳的胸口,摩阳顿时觉得自己仿佛是被被一座山体给撞到,口中喷出一口鲜血,甚至听到了自己胸骨折裂的声音,随后人朝后方爆射而去。 他经验丰富,便准备借着这个机会与吴用拉开距离,然后催动法术继续压制吴用,可紧接着他就发现自己右手小臂被拉住。 他原本正飞速后退,这下被拉了个突然,险些肩膀都被拉扯脱臼,一个趔趄,回头一看,只见吴用咧嘴对他一笑。 “你滚!”摩阳怒吼着把血影催动,头顶的血色罡云闪动,装盛尸腐土的口袋便再次从中落下,倒出来无数的烟气。 吴用这次不躲不闪,一手扯着摩阳的小臂,一手朝半空一招——嗖的一声,十二合真镜飞到他的身后,随后翻到了背面。 尸腐土的烟气滚滚落来,摩阳见吴用不躲不闪,心下大喜,喊道:“吴用!你自己找死!别来怪我!” 吴用微微一笑,轻声道:“收!” 十二合真镜背面照出一道黑光,打到了尸腐土烟气之上,立马就将其全部引入到了背面镜身之中。 摩阳一愣。 等所有的烟气都被下手,吴用再次轻声念道:“转!” 十二合真镜一颤,高高飞起,转至正面,镜面内这次射出一道白光,直直落向摩阳的位置。 摩阳大惊,因为他发现这白光内居然不是别的,正是他尸腐土的烟气! 立马就要后退,可右手臂被吴用拉着,怎么走脱? “放手!”摩阳眼中露出一丝惊恐之色。 吴用面无表情。 “放手!” “吴用!放手!” 毋论摩阳怎么叫唤,吴用都是一脸面无表情,他催动《红云血法》,身外的血色云影疯狂轰拳打向吴用,可都被吴用右手轻而易举拦下。 显然,这具血色云影不擅长近身搏斗。 “吴用!” 眼见尸腐土烟气逼近,摩阳心急如焚,最后一声大吼,被棕黑色的烟气给彻底淹没。 “啊!啊……啊!” 烟气之中惨叫声不断,等到十二合真镜停止放出尸腐土烟气,吴用一把提拉,将摩阳从中抽了出来。 此时的摩阳已经被尸腐土烟气侵蚀的浑身鲜血淋漓,血色云影破破烂烂,衣衫残碎,披头散发。 他一经离开,压抑着嗓门,咬牙切齿喊道:“吴用!” 可不等他把话说完,迎接他的是一个醋钵大的拳头。 嘭! 摩阳被一拳砸中,以炮弹的速度被坠落到擂台上,砸出一个深坑。 他四仰八叉倒在地上,口吐鲜血,眼睛迷离地睁开,天空之中,那个年轻人被阳悬立,金光披身,面目看不真切,给人一种其是从天而降的仙神的错觉。 摩阳心中第一次生出了后悔找吴用麻烦的情绪。 吴用缓缓落到坑洞中,一把拎起已经无力再战的摩阳——一如之前的裴钰。 “吴用……吴用,有本事……你就杀了我!”连昆明落败,裴钰落败,现如今自己也落败,摩阳自觉无颜,索性逼着吴用动手。 吴用手上动作一顿。 摩阳暗知得逞,变本加厉喊道:“吴用!有本事你就在这里杀了我!我看你能不能走出南溟!你只会耍勇斗狠?哈哈哈!你这个废物!” 吴用猛地半蹲下身子,一把按住摩阳的脑袋往坑洞中砸去。 嘭! 嘭! 一下接着一下。 “啊!” 摩阳惨叫,脸皮已经被钻块泥石给磨烂,满面疮痍。 周围的人已经体会过吴用的人狠话不多,但还是被他的狠厉惊得啧啧议论。 忽然,邯鼓说道:【吴用,小心!】 吴用心生警兆,头顶的十二合真镜同一时间有所反应,就把镜面照向了空中某处。 嗡! 白光扫过,一个虚影在云朵之中显现。 “呵……这确实是一件好宝贝。” 这个身影见自己被发现,一闪而逝。 吴用双眼日月轮动间面色大变,因为他第一次发现自己的转轮法目居然捕捉不到对方的行踪。 【小心!这是移神修士!】邯鼓厉声提醒。 吴用心中凛然,忽然头顶十二合真镜传来一阵警兆,他急忙招手,要将其收回,可下一刻立马觉察到了一股阻力。 这个虚影不知何时出现在了十二合真镜的身边,已经一把将这件法宝捉住! “是件好宝贝,但恐怕与你无缘了,你在我南溟的地盘上打伤昆明三人,说不过去,这件法宝就当做你赔罪的东西吧。” 云影化出面目,赫然是一个留着山羊胡的儒雅男子,他身着白衫,一手虚扣着十二合真镜,将其禁锢,一手负于背后。 吴用皱眉道:“阁下是?” 儒雅男子一笑,道:“南溟云宫岛张今乐。” 哗! 周围一阵哗然。 “张今乐……好熟悉的名字!” “废话,当然熟悉,这是云宫岛的大长老,移神境的大修士!” “移神境!” “吴用完了……” 吴用昂首道:“你不过问下事情的原委?你莫非不知道我为何会与连昆名三人动手?” “有什么好过问?”张今乐自信一笑,“我不管那些前因后果,我只知道你打了我南溟弟子,我不能坐视不理,他们和你有什么矛盾,我不知道。” 吴用皱眉。 张今乐悠然说道:“你毕竟是后辈,我不来欺压你,你走吧,留下这件法宝,权当做赔罪了,别的不来管你。” 【我呸!这不要脸的东西!嘴上一套,分明是知道来龙去脉!连昆明对你出手,就是要你的十二合真镜,什么大圣骸骨被取走就是个由头,他拿下十二合真镜,就是达成了目的!】邯鼓气的破口大骂。 吴用哪里能不明白?他淡淡说道:“法宝留下,大圣骸骨归我?连昆明来找我可是为了大圣骸骨,你就这我就这么走了?” 你不是不管前因后果吗?那我告诉你我“有”大圣骸骨你又怎么办? 张今乐滞声一瞬,但立马恢复如常,说道:“我还真不知道你涉关如此大事,那就不便放你走了,吴用,你还是随我去甲珊岛走一趟吧。” 邯鼓破口大骂:【这不要脸的东西!吴用!让我来!我来对付这家伙!拿了十二合真镜我们就走!】 吴用默默点头,即刻交出身体的控制权。 【无需如此,让我来。】伏龙剑冷笑一声。 …… 第566章 一剑退移神! 吴用一怔,心道:【师叔祖,您来?】 邯鼓也是意外,大咧咧说道:【伏龙,你又不能控制吴用的身体,还是我来罢。】 伏龙剑却斩钉截铁着拒绝:【那连昆明出手,我是不来管,裴钰和摩阳出手,虽然是前一辈人,但毕竟修为和你差不如许,我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这张今乐要出手?】 他高声喝道:【他可是移神的老人,以大欺小这算个什么道理?吴用,与我出剑!看我不斩了他!】 吴用心中豪气顿生,朗声应道:“是!师叔祖!” “师叔祖?”张今乐见他忽然叫喊这一声,下意识一惊,他可是知道吴用的辈分不小,峨眉掌教对他来说是师伯,师叔祖?那是谁? 他环顾四周,没有见到人和人,一时不能反应过来,但下一刻,便见到吴用张嘴一吹,一道白光从他口中迸射而出,吴用把手一招,白光入手,一口再普通不过的铁剑出现在他的手上。 张今乐起初不以为意,因为这口铁剑看过去再不能更稀松寻常,但马上,他就从这口铁剑上感应到了一股凌厉卓绝的杀气。这杀气冷冽得几乎可以凝结空气,令他不自主颤栗,甚至能够闻到弥漫的死亡气息,多久没有这样的感觉了? 张今乐面色大变,心惊道:‘这是……’ 吴用一手握剑,四法同运,并全力运转《擒龙形剑经》。 【吴用!你只管运法!剩下的交给我来!】伏龙剑厉喝。 吴用点头,冲天飞起,直入云霄,随后乘势而来,掐动剑诀,朗声喝道:“青龙覆水!” 轰! 伏龙剑暴掠而出,于空中幻化成一道青龙虚影,咆哮着扑去,那架势便像是龙浮于水,将长身舞动,翻倒浪涛,要将一切吞没。 这阵势不小,可张今乐却是松出一口气,喝道:“夸张声势!” 他以为吴用放出这口飞剑有多么的厉害,可没想到不过如此。是!没错,吴用这一剑如若连昆明碰上,怕难讨得好,可对他而言,当得什么用? 正当他不屑,甚至出手都懒得出手之时,一个人影蓦地出现在青龙的头顶双角之间。 这是一个鹤发老者,国字方脸,眉毛粗重浓长,黑睛如点漆,与一头白发白须形成鲜明的对比,精神矍铄,单薄的衣衫下虎背熊腰,筋骨强健,丝毫没有暮年之气。 张今乐见到这个老者,心头顿时警兆大生,以他的修为与见识,自然一眼看出这老者并非真人。 “你是刚才那口飞剑的剑灵!?” 张今乐忽然想到刚才那口毫不起眼的铁剑,心猛地一提,寻常法宝有真灵就已经够少见了,更不提这件法宝能够幻化出人型,这意味着什么?这意味着这口飞剑是一件“化形”级别的法宝! 还是一口飞剑! 杀伐利器! 张今乐忽然想到刚才吴用叫的一声“师叔祖”,顿时头皮发麻。 便是他,对一件化形级别的法宝也不能视而不见,遑论这是吴用的“师叔祖”,换而言之……这口飞剑的辈分比他还要高! 张今乐不禁言了一口唾沫,这不就是代表……这口飞剑是和峨眉老祖一辈的人物?说不定还是峨眉老祖的佩剑? 吴用身上不就有两口峨眉老祖的佩剑吗?碧落紫陌的存在谁都知道,可这口宝剑却是他遇险了才肯暴露,是不是意味着……这口飞剑更是厉害? 一想到这点,他再难淡定,额头冒汗地喊道:“且慢动手!阁下究竟是峨眉哪位前辈!我已放了吴用走!若再动手,恐会影响你我两方的关系!” 伏龙剑冷笑道:“影响你我两方的关系?不重要,我只知道你打我峨眉弟子,我不能坐视不理,他们和你有什么矛盾,我不知道。” 张今乐脸色难看无比,他刚才才用这句话教训过吴用,没想到立马就被“活学活用”打脸。 伏龙剑才不管他,喝道:“看剑!” 张今乐立马收神,只见原本“稀松平常”的青龙剑影立马变得栩栩如生,犹如真龙在世,将四下周围的天地元气给搅荡得翻天覆地,以摧枯拉朽的气势破袭而来。 他只觉浑身气机被锁定,多年未曾有过的死亡危机涌上心头,再难淡定,飞身后退,同时掐诀施法,高声喊道:“玄武化甲!” 他浑身青黑光芒大作,头顶一阵风云涌动,凝化出一头形似玄武的虚影来,将他牢牢护在中心。 正与其他云宫岛修士一般,张今乐同样修炼了云影之法。 伏龙剑冷笑道:“不过是头深海里的蛇尾鳄灵龟,也敢妄称‘玄武’?给我破!” 青龙扑至,缠住“玄武”虚影,血盆大口咬落,“咔嚓”一声,玄武龟甲顿时破落,紧接着被一口咬碎。 轰的一声爆炸过后,张今乐发出一声惨叫,从空中坠落。 伏龙剑目光冰寒,剑光一兜,一闪而过,已经出现在吴用的手上,一道的还有挂在剑柄上的十二合真镜,正自吟颤,仿佛是在道谢。 吴用摸着这件法宝,一股血浓于水的感觉翻涌在心头,但紧接着一阵虚弱传遍全身,却是刚才伏龙剑的这一击,已经耗尽了他体内的真元。 他缓缓飘落至地面,脚下发软,看着不远处坠向地面的张今乐,催促邯鼓上身,一击制敌,乘胜追击,可没想到伏龙剑身影消散,淡淡说道:【危机已去,不用你出手了。】 【危机已去?】吴用不解。 邯鼓解释道:【这一剑,南溟这些人都知道伏龙的存在了,梁长运再忙肯定也会过来,而且……贺煌也快恢复了。】 吴用精神一振。 张今乐止住身形,在半空摇摆不定,脸色涨红,被一个小辈斩伤,从手中抢走了法宝,这说出去他还有何颜面? “吴用!” 他看出吴用已经是强弩之末,急冲而下,就要出手擒拿,可在此时,火罗岛中心传来一阵恐怖的气息波动,一道遁光划破天际,转瞬即至。 “张今乐!你们云宫岛找死!” 贺煌乘踏一座火焰法轿而至,这座法轿由三头炽火蛟龙拉动,轿身火红,布满火纹,自天外而来,在后方空中留下一道火焰痕迹,一经来到擂台上空,三条蛟龙喷出熊熊怒火。 张今乐被打了一个措手不及,连忙掐动诀目,一个披甲戴冠的银甲将军云影出现在他体表,手持银枪,双手舞出枪花,将火焰拍散。哗啦! 炽火在天空中炸射,将空气燃烧,灼灼逼人,围观的看客纷纷不堪热烫,不少人后退离开。 “师父!”贺青大喜。 张今乐却满面怒容,喝道:“贺煌!你敢对我出手!” 贺煌飞出法轿,眉头倒竖,反喝道:“你敢在我火罗岛对我的客人动手!?” “他做了什么你不知道?我怎么就不能对他动手?你莫要做吃里扒外的事情!”张今乐毫不客气。 他也是火大,原本岛内的意见是不要彻底得罪火罗岛就行,至少以后火罗岛正式并入南溟,求取炼器之事不是无门可入。可谁知道先是吴用一剑叫他在这么多人面前难堪,现在又冒出来一个贺煌,根本不给他面子,这叫他如何咽的下这口气。 贺煌毫不退让道:“他做了什么,收了大圣遗骨?” “你原来知道。”张今乐嗤笑。 贺煌反唇相讥,“你真这么以为,我只能说你脑袋已经坏了!怪不得做出这等蠢事!” “你说什么!”张今乐浑身云光大作,银甲将军手抬银枪,以枪尖对准贺煌。 贺煌针锋相对,一拍腰间,飞出来一座黝黑的山峰,迎风就涨,悬于张今乐头顶,随时便要落下。 “大长老!大长老!”已经回复些许的连昆名飞到张今乐身边,低声说道:“大长老,算了把……这件事情。” “算了?”张今乐像是重新认识连昆名一般,上下打量他。 贺煌哈哈大笑,“张今乐,你还不如一个后辈有眼力见!” 张今乐冷冰冰说道:“你好歹也是我云宫岛最出色的青年弟子,算了?你什么时候变得如此胆小怕事了。” 连昆明眼神躲闪,支支吾吾说道:“大长老……这件事情……毕竟,哎!刚才闹出的动静太大,总岛主恐怕马上就要过来了。” 张今乐淡淡说道:“过来了又如何。” “总岛主过来的话……”连昆明支支吾吾,说不完话。 张今乐以为他是被吴用给震慑到了,心中暗叹一气,更加坚定了要为连昆明讨回公道:‘昆明是我云宫岛的希望,今日之事,必须有个交代,否则成为他的心魔,将来他如何突破修为?’ 张今乐喝道:“此事你不用再管!我自会处理!” “可是……”连昆明欲言又止。 “没有可是!你去一边!”张今乐拂袖,不耐烦地打断了他。 贺煌看向地下被禁锢的弟子,心头越加恼火,低沉着嗓门说道:“今日你云宫岛一定要给我一个交代,否则别想离开这里。” 张今乐冷笑,“我倒要看看是谁给谁交代!” 贺煌面无表情,将指头一弹,射出一道火蛇,撕咬禁锢,将至破开。 贺青脱困,飞到他的身边,面有愧色,低下了头。 “师父,弟子无能。” 贺煌负手而立,“无能在哪?” “未能够料理好岛上事务,未能够把闹事之人赶出岛外,让吴用……以及来求炼器的同道们看笑话了。”贺青头埋的更低了。 贺煌看着他,好一会儿没有说话,这令贺青越加无地自容,但没等一会儿,贺煌笑道:“我倒是觉得你做的不错,没有丢我火罗岛的脸。” 贺青一愣,“师父……” “你做的不差,人力有尽时,但重要的是你选择如何应对。今次对你而言也是场考验,自从来到南溟,你修为因为外在环境影响而原地桎梏,经此一事,想必又能够捉到那一丝突破的契机,不要错过了,现在……”贺煌看向远方,“总岛主马上到,稍等片刻。” 贺青怔然,马上沉神思索,果然发现自己桎梏的修为有所松动,面露喜色,对一旁的吴用小声说道:“吴用,抱歉……” 吴用摇头。 自从贺煌现身,周围的看客窃窃私语声便小了下去,只是互相对视时,能够看到对方眼中的震惊,再看目光流连的方向,令他们有如此表现的赫然是吴用。 他们无不惊异吴用居然有办法伤到移神境界的修士,而且刚才的剑灵是怎么一回事?居然又能够幻化成人型的法宝之灵? 那岂不是意味着,吴用手上那柄毫不起眼的铁剑是一件“化形”之宝? 连昆明见周围的声势小了下去,再一次上前,小声道:“大长老,我们要不算了,先离开这里……” 张今乐再一次大量他几眼,皱眉道:“有何问题?” 连昆明含糊其辞道:“总岛主就要来了……” “来了正好!你此行回来,是为前线战事,总岛主也插手不得,我倒要看看吴用和贺煌怎么解释……”张今乐冷笑。 连昆明额头冒汗,低声说道:“可是……” “不要可是了!胜败乃兵家常事,你败给吴用一次,不代表你会败给他第二次!心里有槛不要紧,自己跨过去!别忘了,你是我云宫岛这一代的大弟子!”张今乐厉声呵斥。 “是……”连昆明嘴里泛苦,该怎么告诉大长老,自己撒谎了?裴钰与摩阳跟来他是清楚的,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大长老会跟来啊! “来了!”贺煌正色,腾空而起。 天外划过数道遁光,其中为首一道水蓝色的遁光最为迅速,靠近火罗岛后,光华一闪,出来一个老者,他头发稀疏眉毛花白,长如林盖,挡着两只半开半阖的浑浊眼睛,坐在一张椅子上,膝盖上盖着一张蓝色的毛皮毯子,正是梁长运本人。 他环视一圈,见着吴用,摸着胡须笑道:“吴用,些年不见,一切安好?” …… 第567章 闹剧落幕 “吴用,些年不见,一切安好?”梁长运摸着胡须,笑呵呵说道。 吴用上前一步,拱手抱拳,“见过总岛主,承您关心,晚辈一切安好。白师伯与家师让我代为向您问好。” 梁长运笑道:“替我谢过白掌教与玄虚子真人。” 贺煌、贺青、张今乐、连昆明上前问好,其余来岛上的客人又都齐声招呼。 梁长运随意地点头,扫了一眼躺在擂台边已经昏厥过去的裴钰与摩阳,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总岛主……”张今乐上前回答。 不过不等他开口,梁长运就看向吴用手里的铁剑,扶着把手站起身,抱拳道:“没想到还有机会见到伏龙前辈,您此次来我南溟,怎么也不提前知会我一声?适才剑意便是来自于您吧,可是我南溟有做什么事情惹得您老人家不快?何故大动干戈?” 张今乐见总岛主这般客气,心里咯噔一声。 伏龙剑幻化而出,淡淡说道:“知会你做什么,这又不是我第一次来。” 众人这才看清楚伏龙剑的真貌,窃窃私语不停,不少修为低末的人只是看着伏龙剑,双眼便如芒在刺,浑身不自在,如坐针毡,要么低头,要么跑远了一些。 张今乐脸色阴沉,他想起来了,峨眉有一口飞剑,名为“伏龙”,乃是当年峨眉老祖的随身佩剑,据说杀伐凶戾,当年不知多少阴魔鬼怪毙于其锋刃之下,名声偌大。 可这些年来这口飞剑没有主人,销声匿迹了都。外界都猜测白也继任掌教之位后,这口宝剑也就顺理成章成了其佩剑,为何现在会出现在这里? 难道说是白也的意思? 白也将这口宝剑暂借给了吴用护身? 张今乐心里一阵嘀咕。 梁长运苦笑道:“您确实不是第一次来我南溟,记得您上次来时,晚辈还只是个三、五岁的孩童。” 伏龙剑瞧了他一眼,说道:“我没想到当年那个顽童能够有朝一日坐掌南溟,时光易逝……不过距我上次来南溟也没那么久。” “上次?”梁长运不解,他印象中,这应该是伏龙剑第二次来南溟才对。 伏龙剑淡淡说道:“我现如今是吴用的佩剑,上次他来南溟替你们巡守,我亦在场,只是没有现身而已。” 梁长运大吃一惊,“您现在是吴用的佩剑,上次吴用巡视南溟的时候也在!?” 伏龙剑颔首。 吴用点头道:“总岛主,非我不报,当年我实力弱小,伏龙师叔祖的存在还是少些人知道为好。” 贺煌一脸原来如此的表情,“我说我在你身上感应到的卓绝杀意来自于哪里,之前以为是你身上那两口宝剑,但总有说不上来的不对劲,原来如此……” 张今乐亦是骇然,峨眉老祖这口杀伐最盛的佩剑……现在是吴用的了?他怎么降服的?怎么获其承认的? 他咽了口唾沫,吴用一人,得传峨眉祖师三口飞剑,这意味着什么?是不是吴用在峨眉的地位远比他想的还要高? 众人议论纷纷,无不震惊吴用居然以一人之力执掌三口峨眉宝剑。 连昆明更是满嘴苦涩,如果知道吴用身上有这么一口峨眉宝剑,他从一开始就说什么也不会动歪脑筋,看总岛主的态度,伏龙剑说什么,岂不是都当做算? 梁长运深吸一气,瞧了眼四下左右,问道:“所以这里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为何伏龙前辈你会出手?” 他知道,以吴用的法力,要想斩出刚才那一剑还差些火候,必然是伏龙剑亲自动手。 伏龙剑面无表情,却不说话了。 张今乐见状,立马捉住机会,上前道:“总岛主,是这么一回事……” “大长老!这件事情……”连昆明急忙上前。 张今乐挥手示意他不要着急,“我会说清楚的,昆明,你稍安勿躁。” “我……”连昆明张嘴,却不知道该说什么。 张今乐立马将事情的来龙去脉道明清楚。 “总岛主,昆明捉拿吴用,为的是西北战事,事情紧急,所以没有走过您这边,他要扣押吴用新炼成的法宝,也只不过希望吴用能够配合,而不是真的要贪墨这件法宝。” 吴用冷笑道:“不是真的要贪墨我的法宝?” 张今乐脸不红气不喘说道:“当然,昆明是我云宫岛最出色的弟子,得有岛内最多的资源,法宝,丹药……应有尽有,何故要来贪墨你一件刚炼成的法宝。” 吴用呵了一声,“你怎么不问问大家怎么看的。” 张今乐依旧语气平淡,“问大家?这些都是看客,对事情背后的来龙去脉完全不了解,问他们有什么意义。” 贺青站出来说道:“那我总够明白了吧?总岛主,吴用与连昆名的矛盾今天不是头一回,早在之前就有过……” 他紧接着将之前吴用和连昆名的打赌,包括在西北前线的发现完完全全说明清楚。 “如若不信,可以请甲珊岛的余奉来佐证,哦?为什么没带他来,因为要避免不必要的麻烦,你连昆名就是想要贪墨吴用的法宝!带他去西北前线只是个借口罢了!” “你……我没有,我怎么可能贪墨他的法宝!”一番话说的连昆名手足无措。 张今乐心下皱眉,暗骂这连昆名平时在岛内外都表现得很是得体,怎么今日就这般畏畏缩缩,一副担惊受怕的模样,难道是怕总岛主? 梁长运也是暗感难办,皱眉道:“如果真的是西北前线童真人的意思,那吴用……还有伏龙前辈,这件事情我恐怕帮不了你,吴用只能去前线走一趟。” “伏龙前辈,这是我南溟一直以来的规矩,希望您能够理解。” 张今乐脸上露出胜利的笑意。 连昆明脸上也是闪过一丝惊喜,连连点头。 贺煌、贺青却是皱起了眉头,但也无从劝起。伏龙剑负手而立,一言不发,神情自在,仿佛梁长运说的话根本影响不到他。 气氛逐渐凝重,围观众人有受不了伏龙剑无声气场的,额头见汗,也有人大口喘气,面露惊色,连昆明也胸口起伏不定,似乎承受着莫大压力。 吴用看着连昆明,觉得他的表现从刚才开始有说不出来的不自然,是被自己打怕了吗? 可他最清楚连昆明这种人,既然能够堂而皇之找借口抢夺他的法宝,在这种能够“变本加厉”扩大胜局的时候,绝不该如此“本分”。 吴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总岛主,西北前线遇到涉关后方岛内的事情之时有自主权力,我可以理解,但应该不是空口无凭的吧?否则岂不是人人可以冒充?” 连昆明脸色一下子变得煞白。 梁长运注意到这一幕,眼中精芒一闪,“连昆明?童真人的手信何在?” 张今乐老神在在,只想着看吴用的笑话,并没有瞧见身后连昆明的异样,挥手道:“昆明,速速拿童真人手信,给总岛主一观。” 连昆明额头汗珠滴答滴答开始往外冒,袖子里的手微微发抖,拳头捏紧又放松。 “昆明?” 张今乐觉察到不对劲,皱着眉头回身。 贺煌与贺青互望了眼,意味深长说道:“连昆明,童真人的手信呢?” 众人窃窃私语。 “连昆明为什么不拿出来?” “不想给还是……” “这有什么不想给的,总岛主都这么说了,拿出来,吴用不得不走。” “不会是没有吧?” “嘘!事情大了……” 张今乐心头闪过一阵慌乱,强自镇定,喝道:“连昆明!童真人的手信呢!” 连昆明汗如雨下,最后不堪重负,跪倒在地上,颤抖着身体,也不说话,只是一个劲地“咚咚”磕头。 张今乐脸色狰狞,压低了嗓门,森然说道:“你别告诉我说……你没有童真人的手信!” “大……大长老……”连昆明嗓门发颤,声音都变了调。 张今乐猛地一脚踢在连昆明的肚子,将他人踢飞,撞到擂台边的案牌,撞翻了一堆刀枪剑戟,乒零当啷掉落下来,切伤、戳伤了他。 满场寂静。 张今乐眼神凌厉,环视一圈,定睛在摩阳和裴钰身上,把手一抓,云光大手便将他们拿了过来,丢到地上,张今乐喝问道:“你们两个!知不知情此事!” 裴钰和摩阳脸色煞白,一个字也说不上来。 “两个蠢物!”张今乐气从心起,也是赏了他们两人一人一脚,撞去了连昆明一堆,摩阳最惨,肋骨撞到了一根镔铁长矛,直接被洞穿,裴钰顾不得自己吃痛,查看师兄的情况。 张今乐脸色阴沉,看也不看他们几个,面朝吴用,又看向梁长运,再扫了眼贺煌,斟酌半天说辞,深呼吸一气,道:“贺大师,吴用……我们换个地方说话?” 他的眼神有意无意瞟过连昆明、裴钰、摩阳三人,吴用明白,张今乐不问梁长运,而是问他和贺煌,这是自认理亏,所以先在大庭广众下教训这三人,算是场面上给了峨眉和火罗岛交代,同时对接下去要说的事情,希望能够私下解决,好给云宫岛留一个脸面。 贺煌到底是有在南溟落叶生根打算的,张今乐作为云宫岛大长老,至少态度摆出来了,而且看样子是真不知道连昆明并没有前线童真人手书,脸色缓和不少,点了点头。 吴用不齿连昆明三人的作为,当然不愿意放过他们。 梁长运看出他的犹豫,说道:“连昆明冒用职权,这件事情要追究到底的,但还需要详细论究,一时半会儿定不下来,去里面坐着说吧。” 吴用明白,这是在告诉自己这件事情会有一个交代的,便点了点头。 张今乐松出一口气,笑着看向贺煌,说道:“贺大师,可能借贵岛议事一用?” 贺煌淡淡说道:“随我来。贺青,这里你处理下。” 贺青应声,便开始让大家散去。 周围看客本以为这事儿就是吴用和连昆明的冲突,惹出来贺煌和张今乐就该落幕了,没想到事情出现转折,这连昆明居然是冒用职权来捉拿吴用的,一个个全都意犹未尽,想要知道后续的发展,“恋恋不舍”散去。 贺煌腾空而起,梁长运与一众随行紧随其后,张今乐一把捞起连昆明三人,吴用跟上,一行人飞向岛屿中心。 再一次回到客厅内,甫一落座,贺煌便要着人安排茶水糕点,张今乐急忙道:“贺大师,这些便算了,连昆明三人此番太不像话,这里处理完,我得带着他们回去治罪。” 贺煌也不客气,说糕点瓜果算了,茶水还是要的,不然没有道理,然后转头吩咐两句,让侍从速速下去妥办。 【别的不说,这张今乐诚意是足的。不过还是有小算盘,嘿……想将连昆明带回岛内治罪,这是要保他?按道理这事情现在可不归云宫岛管咯!西北前线,还有梁长运都要找他麻烦才是!】邯鼓幸灾乐祸。 吴用淡淡说道:【也就是张今乐自认理亏,不然他会这般好说话?】 要张今乐真是一码归一码的处事作风,刚才就不会说出“连昆明不是贪墨他的法宝,而是想要暂做扣押”这种冠冕堂皇的话来了。 但话再说下去……也不是张今乐真的觉着理亏才会这么好说话,说到底,还是拳头大小的原因,如果贺煌或者梁长运不在,呵……就算张今乐自认理亏,肯定也有办法扭曲事实。 本以为突破元婴,就已经算是一个大的进步,这至少在各大派都是中流砥柱,可没想到修道也一样,什么层级的人接触什么层级,突破了元婴,还有移神,还有更高层级的修士…… 吴用暗自下定决心,唯有实力才是根本,一定要更加努力修炼,不可因为突破元婴就沾沾自喜,更不说他现在剩下两门功法尚未突破,受限于“过分圆满”,他还得想办法解决这一问题。 【道艰且难啊!】 他在心下感慨。 …… 第568章 小极北之变 归山 “关于连昆明的做法……”张今乐放下茶杯,眼神扫过一言不发的梁长运,“实是胆大包天!竟然敢冒用前线战事的名由胡作非为!” 连昆明跪在客厅门外,四肢伏地,头也不敢抬起。 张今乐见众人没有表示,继续说道:“这件事情太不像话,必须要严加惩治!张某的意思是,把他带回岛内,镇压在怨云峰下九九八十一天!” 贺煌眉头微微一动。 客厅外连昆明三人抖若筛糠。 梁长运见吴用面露疑惑之色,主动解释道:“怨云峰是云宫岛内的一座山峰,云宫岛弟子炼化云影,并非随意可为,那毕竟是拿死者的遗躯做法,炼化自有一套方法,需要先将云影的怨气去除,方可收归己用,而怨云峰便是收存这些怨气的地方。” “这是云影的恶面,他们憎恶云宫岛弟子将他们的残躯或者灵念化为己用,因而云宫岛弟子入内,会承受莫大的精神压力,像是石墨碾磨自己灵魂一般,生不如死,是囚牢,亦是炼狱,当然对有些人而言,也是攀登大道的阶梯,与修炼有帮助。” 吴用心下了然。 梁长运看向张今乐,说道:“把裴钰和摩阳送入怨云峰是个处理办法,那连昆明怎么处理?” 张今乐滞声,他这么提议,意思当然是包括了连昆明的,诚如吴用所想,他就是想将连昆明保下,带回岛内责罚。把三人送去怨云峰,虽然痛苦,但至少有个照应,连昆明年纪轻轻,天资出色,倘若静下心来磨炼,说不定还有机会突破修为,不一定是坏事,可现在看总岛主的意思,似乎不想就这么处理的意思。 他只好硬着头皮问道:“总岛主,连昆明在西北前线征战多年,有赫赫之功,今次做事孟浪了,但念在他的功行,能否将功折过,削了甲珊岛领队的职务,让我云宫岛自行处理?” 吴用目光冷了下来。 贺煌嘴角一抽。 梁长运淡淡说道:“你问问吴用和贺岛主同不同意你这么处理。” 张今乐心下叫苦,但还是抬起头来,看向吴用和贺煌,半天才憋出一句话来,“贺大师,吴用,你们看……” 可是不等他说完,梁长运挥手道:“老夫现在没工夫和你为了一个弟子的事情争来争去,你这般处理,过分私心,不用说了,连昆明即刻押送去西北前线,由童真人发落处理……” 张今乐大惊失色,“总岛主!如是这样,昆明他……他可就废了啊!” 送去西北前线,让童真人处理,那就是按照军规法度来处理,这可不是小事,连昆明“骗”的是他们岛内自己人,到时候前线势必还要和岛内携同处理,闹大之后,连昆明的下场绝对无比凄惨,根本没有回转的余地。 大厅外跪着的连昆明面色惨白,浑身发抖,低头看着地面的他目光中白一片黑一片,耳鸣不断,这些在今日对吴用动手之前他就有想过可能的后果,此刻一一“实现”,令他精神恍惚,什么也都听不进去了。 梁长运却是看也不看张今乐,转首看向吴用和贺煌,问道:“二位,这般处理,你们意下如何。” 贺煌毫不犹豫说道:“听凭总岛主安排。” “听凭总岛主安排。”吴用对这个处理方法还算满意,神情也松了下来。 张今乐急了,一下坐起身,“总岛主!昆明是我云宫岛内最出色的弟子!他要是被废去法力,与我南溟而言都是一份损失啊!您请三思啊!” 梁长运一拍茶几,喝道:“你也知道这般做法的后果,最轻都是被废去法力,为什么不好好教导你们运功到弟子!不用说了!我现在没工夫和你扯这些事情!知不知道现在是什么光景!竟然还敢在窝里闹出这等笑话,我没一掌拍死这连昆名已经是给你们云宫岛面子!” “总岛主……”张今乐两眼茫然,现在是什么情况?为什么今天的总岛主和以往大不一样?以往总岛主虽然脾气暴躁,但并不大可能会说出“一掌拍死”这种重话来,发生什么了? 他毕竟是云宫岛大长老,立马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一屁股坐回位置上,不敢胡乱开口,只在心里猜测。 梁长运沉声道:“张长老,连昆明三人的处置方法就这么定了。贺岛主和吴用这边……你云宫岛自己出付一批赔偿,这件事情就此了过。” 张今乐这时候不敢顶撞了。 吴用觉得梁长运的反应大有蹊跷,联想到之前出门时候白师叔和他说的,天下都因为阴鬼一事忙活的不可开交,猜道:“总岛主……可是阴鬼有什么动静?” 这话一说,也在猜测梁长运为何反常的贺煌和张今乐立马心头凛然,阴鬼又有动作了? 梁长运深深看了吴用一眼,说道:“多亏了吴用你分享的情报,现如今我等九派已经都已有数,就在半个月前,小极北那边阴鬼近日来有了新的动静。” “总岛主,什么情报?什么动静?”贺煌对此很是关心。 张今乐也一样好奇。 梁长运沉吟片刻,说道:“也罢,恐怕没有多久全天下的人都要知道了,没什么好隐瞒的……阴景宫布置的法阵马上就要被破开,阴鬼马上就要出来了。” 三人心头一凛。 吴用对此倒是早已有心理准备,面不改色,镇定地问道:“总岛主,我们已经知道他们出来有什么目的了?” 他记得出来峨眉前,白师伯说过对此已经有所猜测,但没有完全肯定,现在是不是已经确定这些阴鬼如此大费周折的目的了。 梁长运冷笑道:“当然!清楚的不能再清楚!这些阴鬼当真好算计!” “是什么?”吴用忍不住好奇问道。 梁长运对此却是缄口,转而说道:“你回去峨眉,自会清楚一切,我现在不便告诉你们细节,唯恐走漏风声,正好白掌教也已经来问过你的情况,如若无事,便早些回去吧。” 自然不是怕张今乐、贺煌,或者他吴用走漏风声,而是厅门大开,外面人来人往。 “白师伯来问过了?”吴用讶然,“我晓得了。” 梁长运起身,一脸恨铁不成钢地看着门外跪着的连昆明,叹道:“真是蠢货,动歪脑筋!原本正要靠你们年轻一辈的时候,可惜了……张长老,速速回去准备赔礼,吴用马上就要回去峨眉,别耽误了!” 张今乐抱拳称是。 吴用跟着起身,笑道:“不须给我,东西全部给贺大师,我已经拿到自己最想到的宝贝了。”他说着一拍心口。 “十二合真镜现已炼成,恐怕还添了贺大师不少良材宝物,再算上开炉烧火费,我身上已是空无一物,无以为报,这份赔偿就当我请您炼器的酬劳吧。” 贺煌摸着胡子呵呵一笑,“我要是让你得付铜子,早就和你说清楚了,没和你提起,就是不消,这些东西你自己带走,能炼制这么一件合炼法宝,我已是心满意足。” 吴用嘿然一笑,“您不问我要,那是您客气,我却不能不给,这是吴用的道理,别说了,这些东西您全部收下吧。” 贺煌摇头苦笑,“我和你客气什么……” 梁长运也笑道:“看样子贺大师对这次开炉的结果很满意,呵呵……我看也不要推辞了,吴用也是一片心意,贺大师你就收下吧,张长老,稍后吴用那一份直接送至火罗岛即可。” 贺煌笑着拱手,算是收下了。 张今乐应声,心下却是说不出的滋味,他还在想怎么送礼赔罪能够让人满意,毕竟吴用在峨嵋身份尊崇,眼界必然极高,别送出去了人还不满意,再闹到总岛主处就不好看,没想到吴用根本是问都没问有什么,直接转赠给了贺煌。 他心下一叹:‘这真是……’ 不由得又骂了一句连昆明是昏了头。 几人在阁楼外再聊了几句,贺煌将十二合真镜的一些情况说明清楚,吴用从梁长运手里拿了一些回气的丹药,便果断告辞离去,头也不回。 梁长运看着吴用远去的身影,叹道:“峨眉当兴啊!” …… 吴用纵破云空,全力驾驭遁光,他此刻比来时的修为更上一层楼,不过因为配合伏龙剑斩出那一剑,身体疲虚,法力大亏,因而遁速反而慢了,只是一路吞服丹药恢复法力,停停走走,花了足有快二十日的功夫才回到峨眉。 他知道白师伯在问梁长运自己回来没有,唯恐有重要的事情找自己,因而一进山门,便直奔金顶观。 “吴用,直接进观。” 刚来到坎离峰,白师伯的声音便传入他的耳内。 吴用轻车熟路,来到正殿内。 白也端坐主位,玄虚子则在右下首。 “乖徒儿!修为又有见涨!”玄虚子一脸喜悦,飞上前来,在吴用身边转圈,上下打量,口中啧啧赞扬。 “师父!白师伯!”吴用朝两人见礼,笑道:“在南溟有些小机遇,侥幸突破。” 白也摸着胡须笑道:“不错,现在正是要你们出力的时候,修为精进是件好事!” 吴用记得梁长运之前才说过“靠你们年轻一辈”这类似的话,他立马将二者联系到一起,问道:“白师伯,小极北那边阴鬼又有动静?梁总岛主告诉我说您问过我的情况,可是有什么急事?” 白也悠哉游哉道:“急事倒也说不上,只不过是有些事情需要提前准备。” “您是指……”吴用满心疑惑。 白也开门见山道:“阴景宫已经快要控制不了他们的法阵,阴鬼即将出世,快则这个月,慢则两、三个月。” “这么快!他们的目的是什么?”饶是吴用已经有心理准备,还是一惊。 白也看向玄虚子,两人对视一眼。 “徒儿,听说过九皇法会?”玄虚子眯起眼睛。 “九皇法会?是指九月初一至初九的拜斗?”吴用讶然。 “不错,”玄虚子颔首,“正是尘世九皇会,然则我们所指的九皇会与你所知又大有区别。” “师父,何种区别?”吴用记得拜斗,不仅是这一世,前一世时也有。 所谓九皇,便是北斗九辰,由北斗七星和左辅、右弼构成,分别为贪狼、巨门、禄存、文曲、廉贞、武曲、破军以及天皇(勾陈)及紫微星共同组成。 据《北斗经》记载:“北斗九辰,中天大神,调理纲纪,统制乾坤……何灾不灭,何福不臻……” 又说“北辰垂象,众星拱之。为造化之枢机,作人神之主宰。宣威三界,统御万灵。有回死注生之功,有消灾度厄之力。” 在这九天期间,若有众生在此会期虔诚礼拜斗真,则可以消灾解厄,延年益寿,这就是俗称的九皇会。 在前世,或许因为与时俱进,或许是因为道教兴衰,又或许是法度不允,这只在部分地区会兴拜北辰,甚至只会在一些道教观楼内举行。 吴用之所以知道,还是因为曾有一位客户来自一个道教兴盛的镇村,因为公务登门拜访,又聊得投机,恰好在九月初一,被留下来观礼,虽然法会规模不大,限于村内,但流程郑重而严肃,给他留下了很深刻的印象。 而来到这个世界后,九皇法会在民间可以说是一场盛事,每年到了这个时节,各道教派念经诵咒,祈祷赐福人间、消灾延寿、福禄兼至,家家户户都会起案烧香,热闹不比过年时节差。 自从拜入峨眉,他就完全忘了这一法会,没想到今日才得知,原来修道门派也会拜斗? “为师所说的九皇法会一样是在九月初一至初九,但区别在于……”玄虚子稍顿,“这场九皇法会九十九年一开,并且远不是拜斗那么简单。” “九皇法会胜者会得到养神神膏,这一神膏可以辅助修士烧炼元神,协助突破炼神,可以极大提高突破的成功率。” “此物天生地养,别处寻不得,天下独一份,可谓是真正的天地灵材。” …… 第569章 九皇法会 能够协助突破炼神的宝物……吴用讶然,这养神神膏确实是一件奇物,但转念一想,又觉得奇怪,这和阴鬼出世有什么关系吗? 白也看出他眼中的疑惑,解释道:“这九皇法会当然不是表面看上去那么简单,传说在举行法会的地下,镇压着一头上古鬼神。” 吴用眉头一跳,“师伯,您说的‘鬼神’……是字面意义上的‘鬼神’吗?阴鬼就是阴鬼,‘鬼神’一词,难道说这是鬼中之神吗?” “正是!”白也眼中精芒一闪而过,“此鬼神被我道家先辈集大法力镇压,数千载不得出世,尔今九十九年一轮的九皇法会开办在即,小极北阴鬼穷出,二者之间必然有联系。” 吴用心头大为震动。 “阴鬼要做什么?其心路人皆知,他们是想帮助这头鬼神拜托困禁,好行那震慑天下、收编宇内之事!”白也一字一句说道。 吴用深吸一气,但马上疑问道:“师伯,之前的九皇法会,阴鬼就没对这……鬼神有何想法?” 白也摇头,“你观尔今天下阴鬼,比之你在小极北那所谓罗山内见过的阴鬼,相差如何?” 吴用想了想,毫不犹豫说道:“有如云泥之别。” 这可不是他夸大,如今天下,阴鬼虽然时有肆虐,但总体而言不成气候,东打一耙,西扫一棍,跟个地洞鼠似的,打了就走,混迹人世间,灰头土脸,虽然处理麻烦,但与道门的规模势力还是无法相提并论。 相比之下,小极北的阴鬼无论法力也好,还是本领,亦或是规模数量,都高了不止一筹。 可笑上回清剿阴鬼的时候,那尸千洞香雪仙还想招揽玄通山内出来的冶惇,假如小极北那边法阵被破,谁靠谁,谁为主,可真不一定。 白也颔首道:“阴鬼当然也有谋算,可他们实力孱弱,在我九派压制之下,无可能成功,因而尽管每届九皇法会他们都有所尝试,可也仅仅止步于此,从未成功过,但现在,假如算上你说的那些罗山阴鬼……” 玄虚子接话道:“那里可是有不少棘手的家伙,还有什么圣祖,假如这些阴鬼真的目标在此,今回的九皇法会可真就热闹了。” 吴用恍然。 玄虚子接着说道:“往届九皇法会,由我九大派主持,争夺其中的养神神膏,又因为别的小家小户炼神修士都没有几个,所以最后养神神膏基本全由我们九大派内部消化。偶有冒出来一、两群阴鬼甚至妖兽,也都不成什么气候,与其说是为了解放鬼神,倒不如说是为我九大派添个堵而已。” “因是之故,我们九派以往参加九皇法会,只是将其当成一个内部切磋的机会,并不会真的见血或者闹出仇怨纠纷,大家都十分克制,可今时不同往日了……” 白也颔首道:“吴用,距离九月初一尚有些时日,提前叫你回来,是因为参加九皇法会的人数有限,不是所有弟子都能参与的,需要经过提选。” 吴用了然,“您是要让我好好准备,竞选参加九皇法会?” 没想到白也摇头否决,吴用不禁愕然。 白也顾自说道:“往届参加,都是由门内各大峰内弟子自荐,由我与你几位师伯挑选确认人选,参加九皇法会,比较随意。但今时不同往日,却不可马虎,必须要严加择选,除了完成九皇法会拜斗,还需要阻止阴鬼的阴谋。” “你是肯定要去的。” 这话前后矛盾,吴用一头雾水,“既然您要我去,又不让我参加九皇法会,这……弟子不明白了。” 玄虚子抚须笑道:“你肯定要去的,你了解他们最深,说不定事情成败就在于你。” 白也却道:“不急,此事我与你有特殊的安排,但还有一些细节需要斟酌,会在九皇法会开启之前和你吩咐清楚,你暂时无需理会,只是这段时间不要走开去了。” “弟子明白了。”吴用挠挠脑袋,好奇白师伯又准备了什么后手。 伏龙剑忽然显化而出,淡淡说道:“九皇法会的事情你有眉目了再知会他,现在有个更要紧的事情要你们把拿。” 白也和玄虚子起身见礼,齐声问道:“师叔,何事?” 伏龙剑说道:“这小子的修炼有麻烦。” 随后他把吴用修炼时候遇到的情况道明,尤其是突破《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后,那种被天道抗拒的难以言明的玄妙感觉。 玄虚子大惊,连忙上前检查吴用的身体状况,可却没有发现任何的问题,恰恰相反,他只发现自己这个弟子的体魄简直过分的好,远比同时期他的身体要强健。 “师兄?”他回看道。 白也沉吟道:“两个方法或许可以解决。” 伏龙剑见白也说的肯定,分明早有所考量,皱眉道:“你对此早有所料?” 玄虚子愕然,吴用却是心头一振。 白也看着吴用,缓缓说道:“之前借郁薇突破元婴的契机,吴用你阴差阳错圆满破境,然则四法同修毕竟难为天容,受到阻碍我并没有太过惊讶。现在两个办法,一,你放弃自己修炼的一门功法,月有阴晴圆缺,并不是圆满才一定最好。” 吴用嘴角一抽,放弃一门功法? “放弃哪门功法?” 他不禁苦笑,《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吗?这看似是鬼道功法,弃了也就弃了,但这却是他当下最强的斗法倚仗,不是说放弃就能放弃的。而且最关键的是,这门功法和《西升灵虚真一书》合力运转,他才能够御动碧落紫陌,这门功法是不可能放弃的。 除非他不要了碧落紫陌,否则放弃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也要去找另一门《五上智观身大道经》、《六上智观身大道经》,而这些必然都不如《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完全是舍本逐末。 同理,《西升灵虚真一书》这门衡闾吴氏的传承功法,要配合御动碧落紫陌,抛弃不得,而且这门功法也是他与邯鼓之间配合用的,不是说抛弃就抛弃的。 除此外,也不知道是否因为自己原身影响的关系,他并不是很想抛弃这门功法,说不上来的为什么,或许是因为他是衡闾吴氏如今唯一的传人?假如他放弃修练,那么这门功法真的就要永远失传,衡闾吴氏存在于世上的最后证明也将烟消云散?总而言之,《西升灵虚真一书》也无法抛弃。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那就更不行了,这门功法可以说是他修炼最深的存在,一旦抛弃,意味着全身骨肉血髓都要作废,根基动荡,彻底成为一个废人。 抛弃《擒龙形剑经》?伏龙剑怎么办,而且他一个峨眉弟子,不学峨眉剑经?说不出去,师父是师父,他是他,不一样的。 白也见吴用难以抉择的神色,没有任何意外,点头道:“那就只有第二个办法了。” 吴用竖起耳朵。 “你上次借郁薇的法力突破……”白也话说到一半,就被打断。 “师兄!你不会要让他再找郁薇吧?”玄虚子担心弟子,听师兄先是劝吴用放弃一门功法,现在又提到郁薇,急得把眼睛一瞪。 白也无奈道:“听我把话说完。” “吴用,你上次借郁薇的法力突破,这次是借大圣遗骸突破,二者本质都是借用了强大精纯的外来灵力突破,这一点是可以效仿的。” 伏龙剑颔首道:“这和我之前想的差不多。” 吴用也记得伏龙剑当时有过这个猜测,不禁犯难,“这突破要的灵力一次比一次多,一次比一次要求的精纯,难道下次要我去找一具完全的大圣骸骨吗?” 玄虚子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之色,“徒儿,你放心!真到了那个时候,师父替你去找大圣妖兽!一头不行,两头,两头不行,三头!豁出去为师这把老骨头也无妨,不能让你断了前路!” “师父……”吴用心中一暖。 白也摇头道:“你帮他找大圣妖兽……或许现在突破炼神有帮助,但往再高的修为走呢?到了和你修为相仿,你没办法帮他的时候呢?” 玄虚子当然也知道这一点,顿时急得挠心挠肝,一脸担心地说道:“那怎么办?” 白也思索良久,安慰道:“这件事情让我来想办法,师弟,吴用,你们不须着急,换个角度想,这和吞服丹药修炼没有本质的区别,只不过是你要的‘丹药’药性强一些罢了,天下灵物如此之多,总有办法的。”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玄虚子顿时安定不少,闷声道:“师兄还是你会安慰人……” 吴用也安心不少,从这个角度来说,白师伯说的一点没错。 “那便如此,如今你已回来,我可以准备安排了,这段时日,吴用,你别出山门了,在山内好好修养,等我的消息。”白也摸着胡须说道。 吴用称是。 再聊了几句,玄虚子起身,带着吴用告辞。 —— 玄虚子带起吴用,回到千仞壁下的洞府内。 “徒儿,今次出去都发生了什么事情,与为师说来听听!”玄虚子看着自己这个徒弟修为越来越好,心里说不出的舒坦,亲自烧水烹茶,两人坐到了祖师像下的蒲团上,端着茶盏聊了起来。 吴用将自己此行遇事事无巨细说了一遍,末了还取出来了十二合真镜。 “啧啧!这是件好宝贝,贺煌果然名不虚传,当时两大炼器宗师之一,手艺过人。”玄虚子把玩了一阵,还给吴用。 “不过这个连昆明和云宫岛的几个老东西却是不要脸皮,居然相贪墨你的法宝!待我遇到了,下次定要好好给他们一个教训!” 吴用笑道:“师父,弟子此行已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了,无需您老动手。” 玄虚子大咧咧挥袖,说道:“连昆明、裴钰,还是那摩阳,一个和你同辈,两个与你修为相仿,你没有落自己和咱们峨眉的面子,做的不差。不过那张今乐一个老前辈不要脸皮,如此对付你,属实不该,将来有机会,我是要问过他到底是怎么想的。” 吴用耸肩,知道师父的性子,也就不再多说。 两人聊了几句,道清楚近况,话题自然而然回到了修炼上,玄虚子担心自己这个弟子着急,柔声劝道:“徒儿,你无需多虑,修炼一事,自有师父与你看着,无论白师伯有没有办法,为师都有打算,你暗部就按修炼即可,切勿烦恼,反而影响你的道心。” 吴用点头道:“师父,你放心,车到山前必有路,总归有办法的,而且正如白师伯所说,我需要的无非是‘丹药’,没有想的那么严重,您也不要太过担心。” 玄虚子见弟子一脸轻松的笑意,也不知他是真的不在意,还是故作轻松,竟然反过来安慰自己,心下越发感叹,笃定主意,一定要替这小子安排好前路,哪怕付出些代价。 “你能这么想就好,为师也放心了。” 吴用笑笑,转而问起门内近来有没有发生什么趣事。 “趣事倒是没有,你知道的,咱们峨眉弟子安静得很,就是……”玄虚子忽然一顿,“就是你和七师伯那女娃儿之间到底怎么回事?” “郁薇?”吴用面色古怪,不知师父为何会突然说起此事。 “嗯,你出门之后,你七师伯来找过我一回,旁敲侧击了些有关你的情况,怎么,是不是你俩闹矛盾了?”玄虚子想起当日七师兄说话支支吾吾,顾左右而言他的样子,真是难得一见,虽然只言片语间未见“郁薇”二字,可话里行间却满是对弟子的关心。 “是发生了点事情,矛盾倒也不至于。”吴用挠着脑袋,含糊其辞。 玄虚子语重心长道:“徒儿,你对郁薇的感觉是?” 吴用沉吟半晌,这次没有躲闪,直言道:“师父,弟子以为感情这件事……一厢情愿不行,感情上一厢情愿,无异于一意孤行。” …… 第570章 鹤一的去向 玄虚子皱眉道:“你的意思是……你一厢情愿,郁薇对你没有意思?” 吴用沉默,摇头道:“并非这个意思,恰恰相反,师姐对我……” 他稍顿了下,没有把这句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确,玄虚子颔首,但紧接着又有不解,那是为什么? 吴用斟酌字句,“是弟子可以正视这段关系,郁师姐她却正陷在自己漩涡之中,如果她沉陷其中跳不出来,那我与她之间就没必要继续下去,徒增烦恼,徒伤心神。” 玄虚子恍然,“漩涡”?他不知确切何意,但大概能够理解这个说法,仔细回想,确实记得七师兄的这位女弟子早年未入道时候似乎有过什么惨痛的经历,当初这个女弟子被带回来的时候,就眉眼哀戚,莫非与这有关系? 他仔细瞧了两眼吴用,心下默默点头,‘我这弟子倒没有被男女之情所牵累,说放手就放手,这是好的,就怕和有些男女一样,因为情事脑袋火热,别的什么也不管了,到头来一场空。’ 不过他转念一想,就这么放任不管也不好,自己弟子难得有个看上眼的姑娘,姑娘也是好姑娘,他这个做师父的还是得帮帮弟子,要是能够抱上徒孙,修道闲时逗弄,那也是极好的。 ‘晚些去找七师兄问问,看看郁薇当年究竟经历了什么,能不能试着开导她……’ 玄虚子打定主意,想着自己要做一堆的事情,说道:“徒儿,今日也不早了,你早点回去歇息,我知你突破《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修炼上必然有疑问,待你稍作整理,明后日为师再与你一一解答。” 吴用点头,告辞离去。 玄虚子目送弟子离开洞府,在蒲团上沉吟良久,手指叩着杯盏,待到茶水冰凉,他才放下杯盏,起身来到洞口,自上而下俯视,低声呢喃:“我这弟子修炼遇到难处,只能找你帮忙了!” 崖底下传来一声厉啸。 玄虚子脸色变得凌厉,低喝道:“不愿帮忙也要帮!我非是与你讨论,而是要求!” 厉啸声接连不断,轰轰两声,坎离峰震动,无数的碎石从千仞壁滚落,坠落深崖,噼噼啪啪。 玄虚子冷笑道:“由不得你!今日你帮要帮,不帮,也得帮!” 他一气纵落悬崖,刹时间崖底光芒大作,金色灵光与血色黑光犹如利剑四下攒射,气浪轰鸣,将附近的山林湖泊吹倒压塌。 金顶观内,白也睁开眼睛,低声说道:“师弟,何需着急,我说了自有办法,你等我确认便是。” 轻微声音犹如春风,温润呼动,不声不响便传到了崖底。 玄虚子回应道:“师兄你有你的办法,我这个做师父的当然也要自己想办法,干坐着像什么事儿,要真如此,到底你是他师父,还是我是他师父?” 嘹亮的声音回响在山崖,收束成线,传进金顶观,白也苦笑着摇头,不再劝阻。 过不得多时,山崖下的动静逐渐小了下去,一声精疲力竭的兽吼过后,玄虚子回到了洞府内。 此刻这位峨眉祖师八徒头发蓬乱,浑身上下脏乱,各处沾有不少血迹,略显狼狈,可他的神情却是兴奋的,将手伸开,掌心内有一团红中带黑的血液,如同有生命一般,游流不停。 “不错!有了这份精血,定期去找老七炼丹,屯一波丹药,等到小子要突破了,我再全数给他!” 山崖下的凶兽一听自己的命运,发出一声凄厉的吼叫,仿佛在述说着苦楚。 玄虚子兴致勃勃,喝道:“你叫个什么劲!老师把你镇压在这里是为看护山门用,现在不须你拼死拼活,只要定期提供些许精血,有什么不好?” 他无视山崖下凶兽的抗议,心中已经打定主意,隔段时间就取精血给七师兄炼丹,替吴用突破做准备,唯一懊恼的是白师兄既然已经料到了这一情况,但没有提前和他说,浪费了中间这么长时间。 却是准备把崖下凶兽当成血泵,定期取血,定期恢复。 “也罢……暂时也没那么着急。” 玄虚子将精血郑重收好,心想明日就去拜访七师兄,顺便问问郁薇的事情,再或者……用这妖兽精血炼成的丹药,也可以给郁薇留一些?调解调解两人之间的关系。 玄虚子心中大定,回了房内,在祖师像前拜了三拜,调息养气去。 …… 吴用回到望江峰,意外地发现鹤一居然还没有回来,走进茅草屋查看,之间桌面上多了一封信,上面留着歪歪扭扭的字迹。 “公子,鹤一已经突破元婴,顺利化形成人,本已可归山,奈何遇到了一位前辈,见我天资尚可,欲收我为徒。我念想自己是峨眉一份,便拒绝了她,奈何她老人家执意,我拗不过,未经您同意,便斗胆答应了。” “请您莫要怪罪,我与这位前辈约定,只是在她座下学法,等到学成之后,仍会归回峨眉,您一直不曾归山,我难走开这里,只好想了办法,请朋友送信回山。” “恕小婢不能告诉您身在何处,师父说只到因缘际会时,您自然会知晓。” “鹤一敬上。” 吴用愕然。 信一看完,无风自燃,烟灰飘散,又重新粘合,逐渐形成一个虚影。 吴用立马后退一步。 【不急,是个投影,妖气很重,应该就是你这位小婢女的老师了。】伏龙剑的语气里有着掩饰不住的惊讶。 能够将一丝气息附着到信封上不难做到,难的是附着到信封上后,还能够送进峨眉,送到这里来。 【你这小婢女的师父有点门路。】邯鼓也饶有兴趣地看着虚影形成。 不过多是,一个身穿翠绿色锦袍,气质端庄的中年美妇漂浮在吴用跟前,她上下打量吴用一眼,说道:“我还在想,什么样的‘天之骄子’能够将我弟子收为婢女,现在一看,你倒还真的说得过去。” 吴用拱手道:“峨眉吴用,敢问前辈名讳?” 中年美妇淡淡说道:“彭南怜。”吴用搜遍脑袋里的记忆,也没找到对这个名字哪怕有一点的印象。 “当世知晓我的存在可不多,便是你师父和白也也不一定知道,你不用费力气找我了。” 伏龙剑陡然幻化而出,淡淡说道:“西北藤山四大妖主之一的彭南怜?” 彭南怜看着这个忽然冒出来的老人,眉头一挑,“你是剑灵?你身上的气息我很不喜欢,似乎还有我熟悉的老友,你斩过谁?” 没想到吴用身上居然有化形法宝,看样子正如她那弟子所说,吴用在峨眉的地位不简单。 “我斩过的人、妖、鬼多了去了,数不胜数,不知道你又说的哪个?”伏龙剑眼中精芒一闪,气势随之而起。 “这气息……”彭南怜顿时一惊,“原来是你……你不是他的佩剑,为何跟着这小子?” 她眼神一动,忽然露出一丝愕然,“难道说……” 伏龙剑面无表情说道:“不错,我现在已是吴用的佩剑。” “这点我真没想到。”彭南怜深吸一气,重新打量起吴用。 伏龙剑淡淡说道:“他不仅执掌我,碧落紫陌亦在他手中,乃是峨眉老祖亲自交传,你弟子当他小婢,是你弟子的福分,你还有什么想说的吗?” “碧落紫陌!那一对碧落紫陌!?”彭南怜脸上闪过一丝惊色,吴用甚至发现其中藏着一丝恐惧。 “还有哪一对碧落紫陌?”伏龙剑反问。 彭南怜沉吟不语,她留下一丝气息在这封信笺上,本意是想给吴用一个下马威,让他不要做出伤害鹤一的事情,如果可能,最好吓得吴用截断和鹤一之间的主仆关系,如此一来,鹤一便彻底成为他们藤山的一份子,可现在看来,这件事情还真如伏龙剑所说,是鹤一沾了福气…… 眼前这老者随时化形剑灵,但相比之下,她还是更在意杀妖斩鬼无数的碧落紫陌,这对峨眉老祖的宝剑当年声名赫赫,至今仍在藤山上流传着不少的传说。 “你还有什么事情?再过十息,你就该消散了吧?”伏龙剑摸着胡须。 彭南怜忽然一笑,说道:“没事了,如我所说,只是想看看能够被我那弟子认作主公的人是何等样天骄。” 她看向吴用,说道:“鹤一随我在藤山修炼,无需担心,有我在藤山,无人可以欺辱他,而且相信你们马上就会见面,这世道……” 她没有说下去,目光飘忽向东北,吴用不可避免想到了小极北的阴鬼。 “总而言之,吴用你放心便是,我是想找一个传承,鹤一完美契合,待她得传我所学,她自然就会回峨眉,我不会限制她的行踪。” 一句话说完,十息将到,彭南怜的身影逐渐淡去。 西北藤山上的某座大殿内,彭南怜盘膝坐在水榭露台上,沉吟良久,摇头道:“时也命也,那便如此罢……” 她起身来到露台边,展望天远,忽又皱眉自语,“除了伏龙剑意外,这小子身上似乎还有某种气息,让我心里不甚舒服。” 多久没出现这种感觉了? 彭南怜自嘲一笑,这种感觉她只在一个情况下遇到过,那就是碰到血脉比他还要高贵的妖族,直接从根本上对她进行了压制。 “嗤……我在想什么,必然是我感应出错。”彭南怜摇了摇头,毕竟那封信已经送去峨眉如此之久,西北藤山又与峨眉天各一方,联系十分微弱,八成是误判,“肯定是的。” …… 草庐内恢复原样,除了满地花灰。 吴用好奇道:“藤山是哪里?” 他从未听过这么个地方。 伏龙剑消散,淡淡说道:“位于州陆西北方向,扶摇国南面的一方妖族势力,组织纪律,和道门一样,可不是随便哪座山头那口湖泊的野妖可比,且很少在外行走,祸乱人间,口碑尚可。” “鹤一在这藤山安全?”吴用只关心这一点。 “安全你无需担心,妖族崇尚弱肉强食,拳头大的有道理,鹤一虽然修为不算强,但她这老师不一般,在藤山绝不会让他吃亏,剩下的就要靠她自己。”伏龙剑对此倒是没有担忧。 吴用点头,回了房内,稍事整理,然后按照惯例,沐浴洗漱,换了身干净衣裳,吃一点饱肚子的妖兽肉干,然后便休歇去。 这一觉睡到天光熹微,他早早起身,用过早点,整理了一些修炼上的问题,打算今日请教老师,不过去了千仞壁下才发现今日老师不在,只收到一则留言,告诉他明日再来。 吴用不以为意,朝祖师像一拜,然后便告辞离去,前往落碧山和雷流山,拜访陈建树与孙成文两位师兄,去找宋瑜英和柴昆鹏。 宋瑜英是见到了,她已经顺利突破元婴,不过突破没有多久,正在山内巩固修为,同时修炼剑术。她掌有四口雷阗,这一套四口的宝剑终于在元婴爆发出起真正威力,宋瑜英终日在孙成文的照看下,全力精修《五雷震空剑经》。 柴昆鹏的话,吴用是没见着,宋瑜英说这小子比她还要早一步突破元婴,本想去找他,可他一直都不在门内,因而只能做罢。 这家伙是个闲不住的性子,刚开始修炼就敢独自下山,胡乱闯荡,这会儿有了元婴修为,有宝剑在身,更是野开了去。不过倒不是胡乱走动,柴昆鹏会去红尘世间那些阴鬼妖物作乱的地方,仗剑出手,还当地一个清平,也算是惩恶扬善了。 值得一提的是,柴昆鹏这趟外出并非独自一人,一起的还有竺嘉乐。 吴用险些惊掉下巴,不知道柴昆鹏怎么会和竺嘉乐这个冤家一起出行,一问才知,原来是竺嘉乐也面临突破契机,但因为瓶颈难破,所以和师父与陈建树请求,说要和柴昆鹏一起外出游离。 吴用哑然失笑。 柴昆鹏见不着,不过还是依照惯例,拜访了陈建树,这才回转望江峰。 …… 第571章 四方动荡 往后的一段日子里,一切又都恢复安宁,什么阴鬼妖兽,好像都销声匿迹,没有任何的动静,和往常没有任何两样。 有人把小极北阴鬼闹腾的事情彻底遗忘,有人说是阴景宫将阴鬼都已经杀灭,也有人觉得这些阴鬼本就翻不起什么浪,可只有知道这件事情背后详细始末的人,才明白,这只是暴风雨来临前的宁静。 各大派弟子,尤其是尖头那一撮人,几乎足不出户,不是在洞府居处内潜心修炼,就是终日混迹在演武场,与山门内外的同道切磋,增强实战能力。 然后不知道就从哪里传出来风声,说一则天下大事将临。 这引发了众人的议论,引来各种猜测,一时间众说纷纭。 终于,就在小半个月后,一则引得无数修士兴奋又失望的消息终于传了出来——传说中的九皇法会将在今年九月初一如常开启。 失望的是,所谓的“大事”仅仅只是九皇法会,这可以说只是九大派一场“内部”的交流会,虽然放开,人人皆可参与,但谁都清楚,这只是名义上而言,大家都清楚,这是九大派“专属”的法会,养神神膏不会外流,谁都不会去拂九大派的面子。 退一步讲,除了九大派外,他们没有那么多能够突破移神境界的修士,争抢这养神神膏的意义有限。 兴奋的是,这种是九十九年一轮的法会,百年见一回,修为差些的弟子,也许前后算下来,今生就只能碰见一次,岂能不兴奋? 紧接着,各大派马不停蹄就开始了参加法会人选选拔,先是自行报名,然后各派内部安排了切磋比试,最终确定人选。 峨眉亦不例外。 如火如荼。 …… 郁薇虚立于半空,手掐剑诀,远处,剑锋对着一位元婴境界男子的喉头,她神色担任淡然地说道:“徐师兄,承让。” 哗! 场内爆发出欢呼声。 “徐飞师伯竟然败了!徐飞师伯竟然败了!” “不是说除了覃箐师叔与夏侯师叔外,就属徐飞师伯最厉害了吗?” “一山还有一山高,这位是郁师姐是谁,我怎么从未听过她的名字?” “嘘!这位是师叔,可不要乱叫‘师姐’。” “师叔?他是哪位师伯祖的弟子?” “七师叔祖的弟子!” “等下,郁薇这个名字……是不是那个前段时间与吴师叔传出风声的那一位!” 不明就里的人一听,立马问起身边人什么风声,怎么一回事,议论更加火热。 郁薇听着周围议论纷纷,面不改色,神情淡然。 徐飞愕然地看着对准自己脖子的飞剑,仰天叹道:“郁师妹,你技高一筹,我不如你。” 郁薇剑诀一收,拱手致意。 一名裁判的长老意外地看了眼郁薇,宣布道:“第三个,也是最后一个名额,归属于丹升山郁薇。郁薇,近日不要出山,随时听召,距离九月初一不久,赶路尚且要时候,接下来你们将会很忙碌。” “是!”郁薇点头,腾空而起,离开了演武台。 众人各自散去,不过议论却是不停,有人知道郁薇,不可避免聊到了吴用。 “为何吴师叔不来参加这场选拔?他实力如此之强,该占一个名额的。” “名声大不代表实力强,吴师叔虽然近年来声名鹊起,但比起覃师叔与夏侯师叔肯定还是有差距的。” “那这位郁师叔呢?他比之吴师叔如何?我可是听说在小极北那会儿,吴师叔救了包括她在内的所有弟子,不能代表他比郁师叔厉害?” “你们说……会不会是吴师叔将自己的名额让给了郁师叔?为情而退让?嘿嘿!” 说这话的人发出一声促狭的笑声,顿时引来了一位颇受众人信望的师兄喝制。 “何鼎!说话注意些,编排两位师叔?你想受门规责罚吗!” 那人脸色一白,立马低声说道:“是我说的不好听,但……也有一定道理的吧?吴师叔突破移神恐怕还难,相较之下,这位郁师叔应该入门比他更早,把那养神神膏让给郁师叔……也合情合理。” 周围众人面面相觑,道理还真有点。 “可不一定!我看就是吴师叔的本事比不过郁师叔,所以才没有来现场。”一个脸上有疤的男弟子忽然沉声说道。 周围有人认得他,讶然道:“我说周通云,你平日里不是一直吴师叔长吴师叔短的么,最是推崇吴师叔仁义救人的作风,倾佩他的实力,怎么今天转了性子?为别人说话。” 周通云摇头道:“事情没那么简单,我听说这次咱们峨眉下属的几家也都在挑选人手,准备参加这一场九皇法会。” 众人一怔。 适才揶揄吴用的男弟子姓赵名明,不解道:“怎么回事儿?我听说以前九皇法会,这些门派从来不会派弟子去,毕竟不敢和我等九派争夺养神神膏,怎么今回……” 周通云意味深长说道:“不止是我峨嵋下属的宗门,还有寒潭派、离火道、阴景宫……你们也知道我交友广泛,这几家的朋友都和我说,除了他们门内以外,他们下属的宗门也都在准备参加九皇法会的人选!” 不少人被吸引,纷纷靠过来听他说话。“为什么?我听说以前九皇法会就我们九大派自己参加,别家不会来,倒是阴鬼和妖族有想掺一脚的,但最后都被狼狈地打回去了,没一次成功。” “我也听说了,难道这次我们是准备把养神神膏分润给别的门派?” “还是周兄你的消息有误?” 众人猜测不断。 一直笑而不语的周通云忽然又抛出一个重磅消息,“不止我道门,听说就连妖族也在挑选参加!他们也在准备参加九皇法会!” “啊?妖族?” “周兄,我知你交友广泛,但这个消息恐怕真是假的吧?” “妖族挑选个甚么劲?你说我峨眉的下属宗门在准备,我还可以试着去理解,妖族挑选什么?挑选谁来送死?” “哈哈哈!” 周通云喜爱交友,靠的就是的好脾气,自己认真说的话反被呛,也不恼,笑呵呵说道:“这消息得自宝玉国的药腥斋,一位和藤山某位妖主常有来往的炼丹大师告诉我的,可不能有假,最关键的……” 他停顿,卖了个关子,众人急不可耐催促。 “最关键的,我听说妖族参加这次九皇法会,是得到我等九大派的认可的。”周通云悠悠然说道,然后一扫周围,想要在众人脸上看到自己期待的惊愕表情。 果然—— “嚯!” 这下众人的脸色惊疑不定了。 “周兄,你确定吗?” “妖族……妖族去九皇法会做什么?” “不可能吧?我们会同意妖族参加?这不是我们道门弟子的事情吗!” 那个颇受众人信服的师兄犹豫了下说道:“师弟,你这话可不能乱说。” “嘿!师兄,你又不是第一天认识我!我周通云既然敢这么说,自然就是心里有数,不然师兄你们回去问问家门师长呀!”周通云老神在在,拍着胸脯保证这个消息的来源绝不会有错。 看他样子是不像作假,众人面面相觑。 但立马有人说道:“周兄,你问了吗,令师怎么回答的?” 周通云笑容一滞,尴尬地摸着鼻子说道:“问了,但没有得到准确的答复。” 峨眉弟子相较于别的门派远要少,尽管弟子们天资出色,但能够站上高点的永远是少数,这在修道界是谁也打破不了的规律。宗门弟子按修为规划人数,依然毫不意外是上尖下粗的锥形。这里都是金丹境界的弟子,已可称之为门中翘楚,大家都认得脸熟,你是谁家弟子,他师父又是谁人,大家都很清楚。 这一听周通云这回答,大家忍俊不禁,说他讲得信誓旦旦,这不是自己都没有得到确认,怎么能信你?不过众人倒没有嘲讽的意味,毕竟周通云前半段话还真是有些可能的。 这热闹议论引来了剩下留在演武台的其他人,都聚拢过来闲聊,说起周通云的听闻,问他在说什么。 周通云眼看这阵仗,也是耐不住被人笑了,连忙拍了拍手,吸引众人的注意力,喊道:“我师父虽然没有给我明确的答复,但是,诸位,你们想想,不觉得咱们门内对于这次九皇法会要重视许多了吗?” 众人议论声小了下去,仔细回想,确实有点这个意思,好些人经历过上一回九皇法会,说道:“上次确确实实没有这样规模的比试。” “我也记得,上次九皇法会,由掌教真人自行择定参会人选,可没有这几天的热闹。” 可不是,这五日的比试,精彩纷呈,门内元婴师兄师叔们竞相出手,可不像是做个样子的,那是真的在竞争名额。 尤其是第一天,掌教真人的弟子覃箐师叔也出手了,现在想想,意味确实不一样,听说这位师叔无论从修为还是战力上来说,都可算是门内三代弟子第一人,假如这九皇法会和以前一样,就是九大派内部交流的,那可有点杀鸡用牛刀了。 再还有夏侯司师兄,乃是门中沛山真人的弟子,如论三代弟子中谁进入元婴最早,谁最有可能第一个突破移神,非这位莫属,连他今回都出场,这背后代表的意义确实值得深思。 “说起来,为何不见求师叔出战?”有人疑惑,“求师叔也可厉害,不是说他将要坐掌正心观吗,怎么没来?” “听说求师叔另有事务在忙,来不得,可能就和正心观有关吧。” “咱们三代师叔里,都还有谁,我怎么只记得起来几个人。” “大师伯祖与二师伯祖座下皆无弟子,三师伯祖座下覃师伯,四师伯祖不在门内,座下是白师兄,五师伯祖座下没有弟子,六师伯祖……” 聊天的都是门内年轻弟子,周通云说的消息有人相信,有人只信了一半,也有人完全不相信的,但不管如何,门内没有个确定的消息,这些就只能算是闲余时候的谈资,聊了一段时间,没有个准确的说法,九皇法会又毕竟离大家很遥远,众人也就不再纠缠于此,转而聊起一些大家感兴趣的趣闻来。 时日匆匆,转眼便进入了八月,各派紧锣密鼓,准备参加九皇法会,而随着法会开办的日子越来越近,当日在演武台的弟子也都意识到周通云所说可能确有其事,各大派对待这场九皇法会的态度真的和以往记载中的不一样。 除了直接参会的三人,法会还设有观礼席,以往都是门中随意指派弟子前去,但这一回却是报名制,并且有人数的限制。 若是如此倒也罢了,最让一众弟子们好奇的是,报名前往观礼的有不少门中平时颇有声名的师兄师姐,他们实力颇强,其中就包括了未来参加选拔比试的求以柳,以及门内袁庭盖真人的诸多三代弟子。 按照以往惯例,观礼让门内新进弟子前去即可,让他们熟悉熟悉修道法会,行程中与师兄姐弟互相熟络,对门派心生归属之感,这已是传统,也是九十九载一次的好机会,甚至有人戏称这一年度入门的弟子行大运,进门就开眼界,有机会参加此等盛事,哪里像今次这样大动干戈? 须知道,似求以柳以及其他三代弟子,修为大多已经突破元婴,观礼一场不算重要的法会,不是浪费时间?做别的什么不好。 也正是因此,众人注意到门内对这场九皇法会的态度确实是不一样的,包括其余各大派与治下的宗族门派。还有人细心地注意到,早已回转山门的吴用一直没有任何动静,既不参加选拔,也没有报名参加观礼,销声匿迹一般,引发不少弟子的思揣。 同样的事情不仅发生在峨眉,其余八大派乃至各自治下的宗族门派内也不例外,而远在东北极地的小极北内也开始动荡…… 第572章 祭祀 小极北,原衡闾吴氏族地,鬼气森森,乱石穿空,一片萧瑟,完全没有当年峰峦叠嶂,云雾缭绕,古树参天,百花盛开的那副人间仙境景象。 此刻,玄通山周围万鬼臣服,满脸虔诚,叩首不止,口中念诵着祷告的咒文,字节音调整齐划一,声音一浪高过一浪。 随着咒文念至高潮处,玄通山上空乌云密布,五雷炼阴阵的雷光大作,时不时降下一道五颜六色的雷光,将山峰附近的阴气轰散,可过不得多时,就有数之不尽的阴气从玄通山内温吞而出。 雷光与阴气的交锋,四周云烟腾袅,隐约可见一个个不同的身影倒立其中,数之不尽,随着万鬼念诵咒文,雷光与阴气轰击越发激烈,云烟漫空,笼罩了这一方天地。 玄通山内。 罗山,圣染空林外。 无数阴鬼列阵而待,脸上流露着掩饰不了的兴奋,而那高山之上,五灵身穿祭仪殿的祭祀礼服,与一众祭仪殿同僚站在一起,只看一眼便能让人惊愕,这些阴鬼与他一样,赫然都是转生境界的鬼王! 他们身穿着统一的服装,在山峰顶上按照特定的站位等待着,神色肃穆,仰头望着天空顶上,那里是万鬼臣服于地面的倒影。 他们口中默念着更为晦涩的经文,目不斜视,似乎在等待着什么,山崖下又架起了一竖竖铡刀,侩子手们将满脸兴奋与虔诚的阴鬼推上架子,手起刀落,让五颜六色的血液浸润圣染空林的土地。 山上的阴鬼,山下的阴鬼,无比虔诚与认真地重复着自己地事情。 天顶上的倒影中,五雷炼阴阵的雷光与阴气交击不止,云烟越发浓密,几乎要遮蔽整面天空,但内里万鬼臣服的倒影却是越来越清晰。 忽然间,山上五灵在内的一众祭祀踏前一步,脚下荡出一波涟漪,齐声拜道:“请见大祭司!” 天空中出现一抹黑暗,一个腰背佝偻的老者从中走了出来,他穿着一身红红绿绿的衣裳,似乎使用羽毛、骨屑、皮肉拼接而成,怪异而鲜艳,脸上画满黑白相间的条纹,只能从裸露的脖子上看出来它原本的深棕肤色。 一圈一圈的颈纹犹如千年老鳖的脖子一般,从下巴到喉头位置穿着一个个的金色圆环,走起路来叮当作响,挂着皮肉,光看就让人觉得生疼。 赫然是吴用曾经炼化那块标注有“叁肆陆”字号的紫色玉石时,见过的祭仪殿大祭司,时米! 他一出现,山下执行祭祀的与被当作祭品的阴鬼们欣喜若狂,前者更加卖力手起刀落,后者愈加虔诚,一脸心满意足,仿佛达成了某种心愿。 时米踏空一步,瞬间来到山下一口铡刀边,马上要手起刀落的侩子手吓得手抖,时米伸手一托,轻轻托住了掉落的铡刀,避免了一旁连锁扣都还没有合上的祭品阴鬼被草草献祭。 时米一脸和蔼地说道:“务必小心,此为我罗山大计,不可马虎,这些自愿参加祭祀的奉献者更不可潦草对待,一定等众位做好准备了,再才帮助大家完成心愿。” 侩子手额头冒汗,惊恐地称是。 祭品阴鬼虽是躺在铡刀扣口上,却是一脸激动。 时米笑道:“汝名为何?” 祭品阴鬼越发激动,他脑袋抵着铡刀扣口,虽然没有锁上,但依然不敢抬头,喉头压着冰冷的铁片,眼神火热地喊道:“回大祭司,圩奎,我是鳞虫部的圩奎!” 咔哒…… 时米笑着摸他的脑袋,亲手将他脑袋上的锁扣锁上,和蔼道:“让你受到惊吓了,你的颂词我来念。” 圩奎一愣,然后欣喜若狂,高声喊道:“大祭司请!这真是圩奎的荣幸!” 如果没有这场祭祀,他几时能够见到祭仪殿大祭司?或许未来的某天,他在参观某座新出现的圣地时,能够遥遥见到大祭司为圣地洗礼做法,这是最大的可能。 那么……几时能够如此靠近大祭司,甚至与大祭司当面说话呢?很遗憾,对他这个在鳞虫部的“小透明”而言,或许没有这个可能性。 那又有多大的可能,让大祭司为自己唱颂祷词呢? 圩奎对此评价是“痴心妄想”,这是他做梦都不敢想象的一幕。 时米轻拍圩奎的脑袋,然后神色肃穆,双手下垂,开始缓慢而坚定地念诵祷词。 圩奎原本是条五行属土地的地泥鱼,浑身淡淡的泥黄色,此刻,无比激动的他血全都冲上脑袋,一张脸变成了老姜黄色。 谁敢相信,他不仅在献身圣地的选拔时被选中,现在更是被大祭司亲自祷词,何其幸运? 祷词很短,三五句话,但周围很安静,沸闹了些年,即便是晚间也都要动静不断的罗山第一次如此安静,圩奎感觉到周围所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无比荣耀,憋足了劲,在大祭司最后一句祷词念完的时候,睁大了眼睛喊道:“为了圣祖!” 哐啷! 侩子手松绳,铡刀闪耀着寒光。 圩奎最后一声高喊,脑袋应声而落。 嗤! 身首虽分,然则圩奎的浑身筋骨犹在,仿佛执行着最后命令的士兵,猛地绷紧,大股大股黄血从脖子端面激射而出,冲在圣地的光幕上,在地面积成一潭血泊。 圩奎双拳紧攥,练腿踢蹬,脊骨一抽一抽,铆足气力,似要将体内的鲜血彻底挤干净,随着越来越多的黄血流尽,他的身体终于失去了力量,最后瘫软在架子上,切面断口中一滴一滴的黄血滴淌,意犹未尽,其中夹杂着因为用力过猛而挤出来,那犹如果冻般的骨髓。 时米蹲下身,轻轻拍了拍圩奎的断颈,起身说道:“祭祀继续,务必按时至暗之尊上莅临!” 周围一阵哗然。 “暗之尊上?” “这是咱们新进圣祖的名号?” “暗尊,这封号……圣祖的能力究竟是什么?” “圣祖在上!”山上,五灵也一脸惊愕,低着脑袋小声问道:“新任圣祖名号定了?” 一旁一个祭司轻“嗯”了一声,“就在三日之前,大祭司为暗尊完成了授号仪式。” 五灵惊怒,低声喝道:“殿内为何没有叫我回去!” 身旁的祭司名为山枢,抬起头,笑呵呵说道:“你有要事在身,怎么回来?而且……我们还羡慕你,上回暗尊降临,你是此间主持,说不定早就被记在暗尊心上了。” 可即便如此,五灵还是大感可惜,这是多么大的荣耀,圣祖授号,或许这辈子就这么一次机会,他居然错过了! “等等……”五灵忽然想到一个自己忽略的点,“此次还是暗尊降临,来完成祭祀的最后一部?不是火尊?” “正是!”山枢微微一笑,犹如枯木的皮肤裂开,露出一张骇人的大嘴。 “这座圣染空林不是火之尊上的?”五灵不理解。 山枢笑而不语。 五灵心头一凛,忽然明白了什么,倒抽一口凉气,说道:“圣染空林……是暗尊留下的。” 山枢这才呵呵笑道:“正确,我们也是前不久才知道此事,圣染空林出现在这里并非偶然,听大祭司的意思,有多种考量,正是为了突破我罗山被禁锢的具体不得而知。” 五灵之前就有这一猜测,但此刻得到确认,任然震惊得无以复加,“暗尊的能力到底是什么?” 山枢耸肩,做了个“我也不知道”的表情。 大祭司时米腾空而来,双手覆合与身前,低首闭目,五灵一众立马停止窃窃私语,低头不语,继续专心念诵祷词。 再过一炷香的时间,时米缓缓睁开双眼,望向山下一排排铡刀的方向。 祭品们放出的血液此刻已经围着圣地的光幕囤积成一潭,五颜六色混合后呈现黑色的血液像是海岸边的潮汐,随着一个个头颅落下,噗通一声,荡出一圈圈涟漪,冲刷着铡刀台架。 快到刽子手的脚边了。 时米淡淡说道:“时辰已至。” 他将身上长袍一抖,不知从哪里变出来三支粗大如镔铁长枪的礼香,不用手拿,而是将礼香顶在双肩肩头以及额头上,跳起了舞蹈。 这舞蹈说来可笑,时米犹如一只吃醉酒的公鸡,展开翅膀扑棱,口中还唱祷不停,但听不懂一个字词,像是天方夜谭。 可你若是细细品味,又会觉得这舞蹈大开大合,异常协调,时米顶着三根礼香,礼香就是不歪不斜,直顶顶竖着,袅袅青烟随着他的舞动,在半空勾画出玄妙的图画。 祭仪殿大祭司舞动着前进,天地间只剩下众人的吟诵声,与他脖子上挂着的金色圆环丁零当啷作响声。 圣染空林外围的光幕应声而动,忽然一阵闪耀,周围原本无法渗入的血液顺着光幕流入进圣地内,如同有生命一般,一直往圣地内蔓延,直至目力无法追及之处,然后在地面上干涸,渗入地下,彻底消失不见。如果不是光幕外那一个个泡在血里都已经胀烂的头皮,甚至要让人怀疑这些血液是否曾经存在过。 轰隆隆…… 圣染空林内的地面忽然开始震动,继而出现一条条的斑驳裂缝,拱起一块一块,似有什么东西在地底下翻动,要破土而出。 周围的祭品与侩子手,乃至观礼的阴鬼纷纷面露惊恐之色,从裂缝中冒出来一股毁灭的气息,甚而有阴鬼看到了什么白色的巨物在地底下游动。 “莫要惊慌,此乃暗之尊上座驾,一直长眠于此,如今祭祀已成,暗尊将临,此兽也马上就要醒转。”时米一边舞蹈,一边将声音回荡至山下。 众阴鬼这才宽心,继续念诵祷词。但也有不少阴鬼终于注意到了,居然还是暗尊来完成祭祀?原来这里不是火之尊上的圣地? 所有阴鬼都一直以为之前只是暗尊借机出手,真正完成祭祀的还得是火尊,原来他们根本就想错了。 一时间议论纷纷,但不过多时,罗山中心高处的方向忽然传来一阵轰隆作响,众阴鬼立马感应到一股令他们胆寒的气息,双腿一软,全部都跪到了地上。 暗尊……来了! 诵祷声再次高声响起,一浪高过一浪,天空中一团巨大的黑云滚滚而来,时米继续舞蹈向前,一方九丈九大小的方形香案从山下腾空而起,铺陈着各种祭品与巨大的香炉。 时米口中唱诵完最后一个音节,正好一步踏到香案跟前,不偏不倚,把手一旋,三根礼香入手,被他插入香炉内。 “恭迎暗之尊上!” 轰隆隆…… 天顶漆黑乌云瞬息而至,一个身影虚立其中,看不真切面貌,隐约可见一团阴影围着他盘旋飞绕。 暗尊一经出现,无论是山上的五灵一众祭祀,还是山下的刽子手与观礼众,亦或是天顶云烟蜃境中,罗山那一头臣服于地面的万千阴鬼,全都高诵“恭迎暗之尊上”不停。 黑云稍渐稀薄,暗尊漂浮着进入圣染空林内。 众阴鬼发现圣染空林内的古木与花朵开始迅速凋谢,夸张地飘摇着枝桠与茎杆,仿佛是在为献出性命而喜悦。 大地裂缝中的什么东西也开始疯狂翻动,轰隆一声吼,泥石漫空扑飞,一条巨大的不知名足肢冲出地面,灰白色的皮肉在空中跳动。 众阴鬼惊惧,原来深坑内里,一团花白的肥肉正自伸缩不定,表面满是密密麻麻的肉缝,黑灰的沙土夹杂其中,肥肉似是在呼吸,蠕动起伏间沙砾簌簌作响。 许许多多的根茎缠绕在皮肉表面,残肢断臂挂在根茎上其中,连结着地面上一棵棵树木。 这些残肢断臂有的似是人形,有的乃是不知名生物,有的则一眼可知是阴鬼,但无一例外没有一滴鲜血,挂在根茎上,一条条肉芽戳进骨髓内,似乎是在攫取养分,每隔几个呼吸便有一个故障,输送往地面上的树木内。 假如吴用在此,便能够发现,这花白肥肉的生物,正是当年第一次从玄通山进入圣染空林时候,见到的那一头地底巨鬼! …… 第573章 五祖现,破禁 暗尊来到半空,抬起手,张开五指,对准地面,将手掌如波浪般浮动,犹如抚摸。 白生生的皮肉似有感触,蓦地发出震动,抖得沙土簌簌而落,皮肉褶皱层层叠聚,直到一个缩无可缩的地步,地下蓦然响起一阵呼哧吼声,不似所曾听过的任何一种异兽吼叫,洞边沙土簌簌而落,残肢断臂仿佛瓜熟蒂落劈里啪啦震下来。 长在树上的阴鬼胚胎被震动,开始迅速萎缩,海量的精气犹如白生生的皮肉内,这不知名生物得到了字样,迅速从地下钻探而出。它的体型过分巨大,犹如一座小山,白生生的皮肉像是白色的海浪一般从地下汹涌而出,难以止泄。 暗尊停止温柔的抚摸,静止片刻,忽然把手臂一抖,犹如鞭子抽动,啪的一声,将身旁的黑色虚影震了出去。 尖牙利齿的黑色狰狞巨嘴呼啸而出,当空兜转一拳,猛地飞落,尖牙一气撕咬开这白生生的皮肉,疯狂吞咽,整个钻了进去。 无人无注意到,位于黑云之中的暗尊脸皮微微抽动,似乎承受着一定的痛苦。 这有着白花花皮肉的生物吃痛,惨叫声窜入云霄,它疯狂扭动,也不知是触手还是爪子亦或手臂的肢体拍打不停,圣染空林内土石乱飞,天翻地覆。 忽然,这头白花花的皮肉生物停止嘶叫,肢体悬滞半空,仿佛静止。 众阴鬼低着脑袋,被圣染空林内的动静吓得瑟瑟发抖,不敢抬头,蓦地没了动静,有两个胆子大的,口中祷词念得高响几个度,这才敢抬头看去。 只见这白花花的皮肉生物所放下的一部分足肢上,体表出现了一个个黑色的符文,极其繁复,这几头阴鬼只是盯着看了片刻,便觉头晕目眩,当场呕吐,倒地不起。 有了一个,立马有第二个,第三个,阴鬼好奇不已,一个个全都倒地,其中有两个修为差的,当场暴毙,变成了一副枯骨,一身灵力被什么东西给吸走了一样,偏生他们的脸上还洋溢着心满意足的笑容,仿佛为此而献身是他的荣幸。 越来越多的阴鬼好奇,抬头,想知道圣染空林内究竟发生了什么,然后倒地不起,但更多的阴鬼将脑袋紧紧贴在地面,根本不敢抬起一丝,只管闭眼默念祷词。 不知名的符文逐渐布满皮肉浑身,如成千上万的蚂蚁,钻向看不到的地下,过了一盏茶的功夫后,这头巨大的不知名生物一条足肢一抽,恢复了动静,紧接着发出一记震天响的吼声,瘫回了地下。 暗尊缓缓放下手,说道:“本尊即刻便要冲阵,诸位,请做好准备。” 他的声音不响,但却有一股魔力,充斥在天地间,充斥在所有阴鬼的心头,让他们生出要为暗尊奉献出自身一切的冲动,以此取悦暗尊。 五灵骇然,急忙运转灵力,将这一股冲动压下心头,低着脑袋望向身边的山枢,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掩藏不住的骇然。 所有人都在猜测这位新晋圣祖的能力,尔今只知道他的封号是“暗之尊上”,既然如此,莫非与黑暗有关系?可为何能够让他们心中发出这样的感觉?那些低阶存在也就罢了,他们可是祭仪殿转生境界的祭司啊…… 大祭司时米拜过礼香,朗声道:“暗尊请!” “请!” “速速破阵!” “吾等随时准备持法护山。” “暗尊请破阵!” 除了时米的声音外,天地四方传来四个不同的声音,嘶哑的、豪气冲天的、高亢的、漠然却又异常恪守礼数的,无一例外,携带着一股慑魄人心的气势,将这方天地笼罩,一时间阴气激荡。 “恭迎圣祖!” 阴鬼之中爆发出一阵欢呼声,七零八落的恭迎声音响起,然后衔接成一片,异口同声,直冲云霄。 “恭迎圣祖!” “恭迎圣祖!” “恭迎圣祖!” …… 就连五灵等一众祭仪殿祭司也激动不已,五祖同现,此等场景以往如何可能见得?抛开他们今日要做的大事情,这也完全是能够载入历史的一天。 在一片欢呼声中,暗尊踏出一步,双手开始掐诀,从缓慢到迅速,从简单到繁复,最后快如闪电,留下一片残影。 圣染空林内的地面轰隆隆震动,由小及大,然后开始塌陷,树木轰然倒坍,仿佛地下出现了一个无底洞,将所有的东西吞如其中。 众阴鬼骇然欲,如此一来,这座圣地岂非是毁了?这可是圣祖行运法力后留下的圣地啊!供以后来者观瞻敬仰之地啊! 这边发生的一切,玄通山那头的万鬼能够通过烟云蜃境看得一清二楚,他们都被消除了记忆,如今只知道在此是要恭迎圣祖降临。 虽然搞不清楚何为“圣祖”,又为什么要等在这里,但留在他们脑袋中的禁制告诉他们,这,是无上的荣耀。 罗山这头的异动立马引起了玄通山外的变化,天空中阴云翻滚,数之不尽的阴气从玄通山内喷薄而出,五雷炼阴阵的雷光哗啦啦落下,一刻也不曾停歇。 这些伏趴在地面的阴鬼修为平平,此刻瑟瑟发抖,不敢动弹,那阴云蜃境看到的虽然是罗山那头的景象,但自从刚才五大圣祖出现起,摄人心魄的气息便从玄通山内透漏出来,气势骇魄。罗山处的变化还没有结束,暗尊口中默念咒言,圣地中心出现一点黑色的漩涡,初时只有豆点大小,但紧接着一旋一旋开始变大,及至最后,已然成了一个黑色的巨大漩涡,将圣染空林内的草木泥石一层一层吞噬。 其余阴鬼看不真切,也不敢看真切,五灵一众祭仪殿祭祀道行高些,能够抵挡住心头的变化,凝神望去,这才发现,刚才那头巨大的白色皮肉生物早已不见踪影,但再细看,却见到黑色的漩涡之中隐约有一个巨大的虚影在游动,体表黑色的符文与黑色漩涡融为一体,而原本白色的皮肉反倒霎为刺眼。 随着这头生物的游动,黑色漩涡逐渐扩大,到了这时候,五灵一众才发现,原来,这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是这头巨型不知名生物的“杰作”,是它将圣染空林给吞噬了! 五灵与山枢面面相觑,用唇语交流。 “这是什么?莫非是暗尊大人的法术?” “不清楚,此前那白肉皮生物像是死了的,不然我等不可能发现不了其踪迹,但自从暗尊大人放出手上的那团黑色光影,这东西就像是活了过来,莫非是罗山哪处的不知名生物?” “我从未见过这样的生物,但特征倒像是以前在玄通山外山林里见过的一些……” 五灵负责玄通山祭祀的一应事宜,最早派出去阴鬼清剿、祭炼玄通山内生灵的时候,他曾见过不少人类世界的妖兽,还想说这两者之间有些像,可话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个冷不丁出现在耳中的声音打断。 “噤声!五灵,山枢,你两个待此间事了,自回殿内领罚,去磨香殿研磨九百九十九根礼香!” “大祭司……”五灵惊颤,急忙低头,心中苦涩,磨香殿内制成的礼香只送与五位圣祖殿内,可不是简单的制作、处理、研磨礼香,而是要用心神加以研磨香粉,过程中犹如拿磨盘碾磨祖窍,痛苦万分。 九百九十九根礼香…… 五灵满嘴苦涩,有的他们受了。 不旋踵的功夫,巨型不知名生物便将占据数百里方圆地段的圣染空林吞噬殆尽,一个巨大的黑色漩涡悬浮在众阴鬼跟前,怪物体表被符文占据后仅剩的白色皮肉刺眼异常,灰黑的天空下,犹如来到了天空的尽头,夜幕下明星点点。 暗尊悬浮而起,变换诀目,口中轻喝:“破!” 巨大的不知名生物舞动足肢,拍打在黑暗上,一跃而起,从漩涡内脱离,没有了它的存在,漩涡戛然而止,停滞空中,紧接着似乎因为难堪重负,漩涡开始“破裂”,一道道裂纹出现在漩涡之中,然后……咔嚓! 一声清脆的开裂声响起,然后成片的咔嚓咔嚓声接连而至,漩涡彻底皲裂,无数道裂纹密布,在最后一道贯穿漩涡的巨大裂缝出现后,彻底分崩离析——轰! 漩涡像是一块巨型的天幕琉璃破碎,无数的符文与禁制从裂口中“漏”了出来,飞流直下三千尺,稀里哗啦冲刷向山下。 一众观礼的阴鬼愕然,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可紧接着就看到轻飘飘的符文与禁制像是潮汐一般铺陈而来,所过之处,泥石土地被冲刷,竟然直接变成了土行灵气,飘散在空中,好几个靠得近的阴鬼被波及席卷,立马变成了一团五行灵气,金、木、水、火、土尽皆有之,完全消失在世间。 五灵一众祭祀也是骇然欲绝,这究竟是什么禁制?被碰到之后,居然能够直接将躯体五行灵气化! 后方阴鬼眼见这番惨烈场景,全部开始往四下奔逃,但也有目露向往的癫狂之辈,不退反进,一股脑冲向这符文禁制组成的浪潮,视之为现身,其中绝大部分都是之前未能被选拔上参加祭司的奉献者。 大祭司不为所动,静静看着下方,任由阴鬼们被吞噬,直到相当一部分阴鬼被吞噬,那黑暗漏口中流出的符文禁制有消弱的迹象—— “动手吧。”暗尊淡淡的声音响起。 大祭司颔首,抬手打出诀目,天空中遽然出现一方占地广阔近二百里的五芒星,五点光芒在尖角一一亮起—— 正西位置一团黑色火焰熊熊燃烧,正东位一缕青色大风旋卷,西南方向是一滩沙石,东南方向一片“有形的虚无”浮空,正北位置上,一点黑暗侵蚀了整个尖角。 紧接着,除了暗尊所在的正北方位,四个高矮胖瘦各不相一的飘然身影相继出现在尖角,各自持诀,口中念动咒语。 他们这一轮五芒星丢溜溜飞落,与大地垂直,“套”往这一座原本是圣染空林,尔今是一团黑暗的所在。 这团黑暗虽然占地广博,但在这一轮五芒星落下的时候,黑暗被蓦地收束,圈禁在了五芒星的范围之内,而黑暗中心那个巨大的破口处仿佛是被止血的创口,符文与禁制不再往外流出,裂口震开,一条通道从中徐徐形成。 暗尊喝道:“四位尊上,如今通道已成,但禁制尚且有将其合拢的趋势,速速施法,与我一起将通道固定!” 他一语喝罢,当先掐诀,袍袖一抖,方才飞回他袖子内的飞出。 这原本只是一张獠牙巨嘴的黑影在吞噬了地下的巨型不知名生物后,此刻已然有了躯体,但速度迅若闪电,根本看不清楚,只见得黑影一闪而逝,喷出黑色的灵光,射想五芒星所收束的通道。 其余四位尊上紧随其后,正西位置的火之尊上放出滔滔黑焰,正东位置的风之尊上轻轻一吹,能够撕裂天地的狂风犹如刀刃一般犀利,将空间吹刮得晦暗不定,西南方向的地之尊上把手一抬,山下的碎石岩块腾空而起,犹如一道泥石大江,在天空中流滚,最后东南方向的虚之尊上轻轻拍手,一浪有形的“虚无”便被打出,无声席卷而去。 五祖同出,五道各不相一但威势滔天的手段打出,轰在那五芒星郑重的通道破口处,黑暗、炽火、狂风、大地、虚无,纠结成一道黑灰中带着青色涟漪的光波,与禁制之力正面冲撞,瞬间爆发出剧烈的冲击——轰! 罗山剧烈震荡,以这处通道为始发点,自脚下蔓延出一道只有五大圣祖才能看到的五彩光波,仿佛湖面涟漪,途径罗山各处,哪怕是犄角旮旯处也不曾落下。 无数的阴鬼——无论是在祭祀现场的还是远在罗山各方的,心头忽然生出一股难言的感觉。 那仿佛是某种禁锢在他们脖子上的枷锁被打破,顿觉开阔,无比畅快! …… 第574章 百鬼动 黑暗、炽火、狂风、大地、虚无,五种截然不同的能量与通道禁制互相侵蚀,暴乱的能量横冲直撞,本以为一时半会儿歇停不了,谁知道过了片刻的功夫,这些能量毫无征兆就稳定下来,仿佛是五彩的颜料融合在一气,互相渗透,形成一座百丈径直的筒形通道桥。 众阴鬼好奇抬头,只见漆黑的漩涡另一头赫然是玄通山,却是五芒星套在玄通山的竖截面,不偏不倚,将整座大山一分为二,但其中一半已然消失不见。 而在截面的外头——通道的另一侧,玄通山外的数万阴鬼无一不躺倒在地上,抱着脑袋或者祖窍的位置凄厉惨叫,仿佛承受着莫大的痛苦。 罗山内的阴鬼面面相觑。 “呵呵!果然成功了,禁制破除,再也没有能够限制我罗山部众出入的枷锁了!”魔罗火狂声放笑。 “也再没有能够禁锁我等记忆的禁制了,今日起,谁也阻止不了我罗山征服人界!”沙哑的声音从风尊口中响起,透着一股睥睨。 下方一众阴鬼面面相觑,全然不知纠结发生了什么事情。 虚之尊上身影虚幻,一会儿形似孩童,一会儿仿佛成人,不辨男女,可能再细看,他又成了一头凶厉的巨兽,淡淡说道:“大祭司,我等谋划成功与否尽在于此,吾等要坐镇罗山,接下去的事情,劳你上心。” 就连声音也随在随着形象的变化而变化。 大祭司躬身道:“五位圣祖请放心,接下去的事情,交给时米来办,打通这座空间廊桥,五位必然消耗不小,且请回宫,之后静待时米佳音。” 虚之尊上遁入虚无,消失不见。 魔罗火燃起滔天黑炎,携势而去。 风之尊上沙哑一笑,化一缕清风散了。 “与我一程!”地尊化作泥沙,随风而去。 深藏于黑云之中的暗尊深深瞧了眼玄通山那头,转身离开。 大祭司这才直起身子,挥手说道:“观礼众退下,邢力!” 天空中飞下来一队阴鬼,当先是个肌体瘦弱,穿着皮褂的四臂阴鬼,形如一根晾着衣服的风中竹竿,眼神阴鹫,脸上画满了符文,其中肋下的两条手臂散发金光,左右环抱着他的腰。 他一下来,便带着手下,将周围观礼的阴鬼全部喝退。 后方的五灵面色微变,“这次是邢力带队?” 山枢点头道:“以他为主,后边几个也是一起的,各司其职。” “甑尾,亡晃……”五灵把这些耳熟能详的名字一个个读出,眼中露出了一丝遗憾之色,“可惜我们被罚,不然真想第一波出去看看。不过会不会太过大动干戈了?邢力,甑尾,亡晃……他们可都是与我咱们转生境界的,人类有这般强?” 山枢眉眼一动,奇道:“你没听说?” “有什么新鲜事情?”五灵真不知道,这些年岁一直在这处理祭祀,祭仪殿内的消息都没听见多少。 “听说是人类那边有一场大型法会,其中还关系到我们圣族的一位大人物,这首次出去,我罗山部众还不会先大力扩张领地,而是要先去这法会一趟,将这位大人物放出来。”山枢嘿然一笑。 “竟有此事?”五灵一惊。 山枢啧啧说道:“你是真投入在这里,两耳不闻外事,大祭司赏罚分明,就凭这点,等你磨完礼香出来,殿内肯定少不得你的好处。” 听出他话语里的艳羡,五灵心下也是暗喜,他负责如此大场面的祭祀前期准备,这必将是他在祭仪殿履历上浓墨重彩的一笔,将来说起罗山阴鬼破界而出,固然五祖同出足够引人注目,但可想而知,他也将为人所津津乐道,大祭司当然要嘉赏他。 如此一想,没有第一波跟随出山的郁闷顿时消减了不少,五灵环视一圈,忽然觉得队伍的结构不是很合理,疑惑道:“转生境界的有不少,守明境界也有不少,但为何褪死境界的圣族没有派出去几个?” 他有些奇怪,同时心里有种说不出来的感觉,好像遗忘了什么。 山枢笑道:“还记得十数年前大祭司让造物殿全殿赶工打造的三百六十五块紫芯灵玉?” 五灵一听,心头狂跳,顿时想到自己遗忘的是什么了。 瞧见他神情变化的山枢只以为他记得这件事,并没有多想,只是接着说道:“听说这什么法会有限制,到时候只有转生境界以下的圣族方才能够参加,而我们罗山上下最厉害的三百十六五位年青圣族,早在之前就已经派出去熟悉人间修士与人类道法了,这会儿队伍当然看着就不够壮大了。” 五灵近日太忙,忘了这一回事,此刻被提及,忽然记起确有此事,顿时一股苦涩涌上喉头——他想到了吴用。 尽管不知吴用是怎么做到的,但吴用正是三百六十五名圣族其中之一,照这么说来,他是不是也有机会去这什么法会? 等等…… 五灵忽然想到更为关键的事情。 他发现自己好像不知不觉间酿成了大错,既然吴用之前离开罗山,相关记忆被封存,但现在……罗山与人间的通道被彻底打开,在外的圣族记忆全部回复,这不也意味着吴用也不例外?吴用知道不少有关他们罗山的事情,假如被人类利用,并以此反制,坏了五祖大事…… 就在他这么想的时候,玄通山那头的万千阴鬼不少已经从地上爬起来,摇着脑袋,恢复了记忆,重新跪倒在地,呼喊祷诵圣祖之名,以头抢地。 五灵咽了口唾沫,下意识看向大祭司时米,霎时间,方才山枢说过的话飘过他心头。 ‘你是真投入在这里,两耳不闻外事,大祭司赏罚分明,就凭这点,等你磨完礼香出来,殿内肯定少不得你的好处。’ 赏罚分明…… 想到一旦东窗事发的后果,五灵目露惧色,匆匆说道:“这里的事情已经和我们没有关,我们速速去磨香殿吧。” “不等他们出发后再走?”山枢意外于他的心急。 五灵催促道:“没什么好看的。” 尽快磨完礼香,万一真出了意外,将功折过,希望不会有死罪。 “呵呵……三百六十五根礼香,急也没用!”山枢不以为奇,只当他是等不急将礼香研磨完后外出,“咱们同大祭司说一声。” “你去就行。” “你不去?” “嗯……”山枢奇怪,飞到大祭司身边说话,说着说着,大祭司回望一眼。 五灵急忙低头致意,他看得清楚,山枢大概是在说他觉得今天丢脸面了,所以不过来,准备直接去磨香殿磨香泥,然后大祭司果然在说让他不要着急,静心将礼香磨成,事后必有重赏。 ‘重赏……能否将功补过?’ 五灵满嘴苦涩,等看到山枢飞回来,连忙恢复如常,淡淡笑着飞回罗山中心高处的祭仪殿。 …… 同一时间,州陆各处。 一个深藏在某座深山老林内树洞内的青面獠牙阴鬼,忽然吐出一口鲜血,本要准备修炼法术的他立马停下修炼。 “这是什么……” 他脑袋中出现一阵刺爆的鸣音,急忙运转功法,守定心神,强压下不适,心惊这究竟是怎么回事,不要是他修炼出错了,一时间心绪惴惴。 好在这痛感来得突然,去得也快,没有多时便恢复正常,他缓缓睁眼,忽然发现漆黑的树洞中,有一片迷蒙的紫光,而其来源正是自己的掌心。 “壹柒陆……” 他瞧着这三个字一脸疑惑,忽然间,紫光流入他的瞳孔,祖窍仿佛埋在地下的酒坛被撬开,一阵阵尘封已久的记忆从中涌了出来。 他只觉脑袋一阵胀痛,持续了数息的时间便停止,紧接着仰天放笑。 “哈哈哈哈!原来如此!原来如此!我说怎么回事,原来我来自罗山!” 他浑身灵力一震,参天巨木分寸碎裂,脚下一踏步,冲飞至山林上空,惊起无数飞鸟。 “如今罗山与人世互通,我也该去九皇古城了……” 他左右认了一个方向,纵起遁光,消失原地。 …… 旷阔大江江面上,三个身影在江心拼斗。 其中一方为两名男子,面貌一模一样,一人手执砚台,另一人手执毛笔,两人赫然是一对孪生兄弟,出手间极有默契,你攻我守,你守我攻,阵势密不透风。 另一方则是一名“女子”,身姿妖娆,舞动着两条细长的手臂,打出一道道灵光,可只若看仔细,才发现这并不是什么仙人佳丽,她有着一张肌肤吹弹可破的脸蛋不假,但这张脸蛋上却没有任何的五官,浑身阴气汹涌,却是一头阴鬼。 “哼!你这阴鬼,以为偷袭便能吃定我兄弟二人?痴心妄想!”手执砚台的是长兄,名为曾理,摇光山弟子,说着便将砚台祭出,狠狠镇落。 “桀桀……”女性阴鬼没有嘴,可却能够发出笑声,并且尤为空洞,让人不寒而栗。 其弟曾义冷笑道:“大哥!我看这家伙不会说话,只会傻笑,速速将她拿下!我还等着回去祭炼新到手的法宝哩!” 他手中毛笔一挥,瞬间变成梁柱大小粗细,一跃而起,以真元作墨,写出一个金色的“镇”字。 “给我镇杀!” 轰! 这个“镇”字轰然落下,原本重逾万万钧的砚台被架在女鬼的护体灵光外,经此字镇落,顿时压碎了她的灵光。 “桀桀桀……” 女鬼却仍然只是怪笑,掐出一个诀目,她的脑袋顿时裂开,从中钻出来了一条条长满倒刺的触手,末端尽是各种稀奇古怪的五官,鼻子、嘴巴、眼睛、耳朵……千奇百怪。 这就像是脑袋里塞了一只八爪墨斗,全都挤在了一块,曾理与曾义两兄弟看得不由发恶。 这些触手怪力,不仅轻而易举承托住砚台,那数不清楚的眼耳口鼻更是冲向上方的“镇”字,眼睛闪黑光,耳朵倒吸气,嘴巴啃噬不停,鼻子大呼黄风,一番施展下,这个“镇”字的金光顿时萎靡。 女鬼又是一笑,不知是否因为脑门大开的缘故,这回的笑声倒是不空洞了,但却像是不知多少个男男女女在笑,哭笑、苦笑、开怀大笑……各种各样的笑声,直贯天灵。 曾理面色大变,喊道:“小心!用《杀字帖》!” 他法力运转,砚台放弃了镇压,腾空而起,海量的真元导入其中,猩红的墨液在其中酝酿,滴溜溜滚动。 曾义一听大哥的喝声,即知事情不简单,立马散了《镇字帖》,手上的毫毛笔瞬间迎风涨大,将其舞动,飞跃而过,浓蘸血墨,写出一个“杀”字! 这《杀字帖》字迹鲜红,笔锋处还有血墨滴落,犹如人眼血泪,曾义提笔写罢,手持诀目,把脚一题,“杀”字便直冲而去。 风声呼动,女鬼怪笑不停,可忽然,她手上的动作一顿。 曾理大喜,喊道:“小弟!趁现在!” 曾义冷笑道:“斗法时候发呆?叫你吃个教训!” “杀”字呼啸而来,女鬼像是冻僵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杀”字打到面前,她脑袋里的无数触手才伸了出来,其末端的眼耳口鼻组合成一张张脸庞,漂浮于半空,吟唱起某种不知名的歌声。 这歌声初听没有起伏,可几个唱调过去,骤然变得尖锐,一阵阵有形的音波荡出,“杀”字顿时变缓,然后在半途轰散。 “快退!”曾理眼皮狂跳,急忙提醒胞弟,可已经来不及,曾义已经淹没在音波之中,七窍流血而亡,他撕心裂肺叫喊,“我和你拼了!” 但紧接着便也被吞没,全身撕裂,散成了一蓬血雾。 哗啦啦…… 江水染红一片。 女鬼触手收回脑袋内,脸皮又重新封上,她缓缓抬起左手,只见掌心“玖拾伍”三个打字泛着紫光。 女鬼虽无五官,可脸上眉头位置却微微拱起,稍过一阵,才恢复原状,“看”了眼江面,飞驰而去。 …… 第575章 赤面再现 烈阳之下,满是黑色沙砾的炽热沙漠中,滚烫的沙砾上,一个皮肤冰蓝的女子缓缓赤足而行,她走过的地方,身后留下一道冰蓝色的霜痕,经久不化。 忽然,女子停下脚步,闭上双眼,眉头轻蹙,脚下冰霜格楞格楞冻结成冰块,以她所站立的位置为中心,迅速而暴乱地扩散,冰锥接二连三破出地面,沙砾漫天飞舞。 仅仅维持了片刻,冰霜停止扩散,女子缓缓睁开双眼,抬起手掌心,霎时间,一片紫光迷蒙了她的脸。 “叁拾叁……” 她蓝白色的瞳孔一转,眼中却多了一丝明了,腾空而起,飞速离去,留下漫空冰晶。 …… 热闹的市井街头,一个面容英俊的公子哥笑着走在主道边。 他穿着一袭蓝色锦袍,肩头、脑袋、臂弯上或蹲或站着七、八头颜色各异的猫儿,对周围人投来的异样眼神毫不在意,时不时蹲下身子,与摊贩讨价还价。 周围人对他的奇状指指点点,这公子哥不论买吃的喝的还是玩的,自己从不沾点滴,只是喂食猫儿,要么逗弄猫儿,一路走来,花了不少铜钱,自己却没半点“享受”。 有人猜他是不是小镇里哪家的公子哥,也有人奇怪他面生的很,是不是哪里来的外乡人,也有偷鸡某狗的流子盯上了他大摇大摆挂在腰间的钱袋,靠了上来。 “公子,这可是上好的实木玩意儿,不仅娃子们喜欢,您身边这些猫仔儿肯定也都喜欢,您瞧……”小贩拿起一只拨浪鼓,凑向公子哥左手掌心趴着的橘猫。 他老远就注意到这个公子哥了,这一段街边都是卖的木工物件,有小玩意儿也有正经家什,身边几个平时比不得他手艺的摊位都做成了生意,卖了这公子哥牌牌板板有的没的,没理由他做不成,而且这公子哥出手阔绰,怎能不卖力讨好。 “您看咱这手艺,没得说!”他抖动拨浪鼓,咚咚咚在橘猫耳边作响。 “嘶!” 这温和的橘猫忽然变得嘶牙咧嘴,瞳孔收缩成一条缝线,一爪子撑起身,另一爪子深处肉垫中的爪子,向前一挺,作势要扑出。 “欸!”小贩吓了一跳,只觉眼前的橘猫儿不再是橘猫,而是一头缺了一只眼睛与半个下巴,牙齿锋利的猫骷髅,半蹲着的膝盖一软,立时向后倒去,摔了个四脚朝天。 公子哥一手按在橘猫的头顶,笑道:“莫要乱来!” 小贩倒爬几步,心惊胆战抬头,只见橘猫正趴窝在男子的手心,舔着他的手指肚,娇憨可爱,哪里有什么猫头骷髅? 公子哥状若无事在摊位上挑挑拣拣,忽然,橘猫叫了一声,站了起来,它腹肚那淡黄色的毛发蓦地居然变成了紫色。 “嗯?” 公子哥驱赶开猫儿,只见冒着紫光的一横一竖笔画徐徐出现在他的掌心,同时祖窍内涌起一股难以言明的感觉。 他额头青筋突跳,后槽牙紧咬,维持了片刻,便恢复如常,在趁橘猫从肩头跳回手心的功夫,目光瞥到了两个泛着紫光的大字——“捌”。 公子哥眼中精光一闪而过,拣选了两种精巧的木雕,起身说道:“这两件玩意做的巧妙,我要了。” 说完,不等小贩回答,丢下了一枚沉甸甸的银子,蓦地消失在原地。 小贩一惊,揉了揉眼睛,几乎怀疑自己看花了眼,“人呢?” 他左顾右望,没发现任何踪迹,只瞧见地上明晃晃的银子,一把扑了上去捧在怀里,小心翼翼打量四周。 “让开,让开!”一个剃光头发的流子挤出人群,喝问道:“丁老三,刚才他买东西给你什么了!” 丁老三目光躲闪,“没……没有啊,就几枚铜钱。” 这流子眉头倒翘,恶狠狠喝道:“别与我作弄!刚才明明看到了紫光,他是不是拿什么紫色宝玉和你换了!快给我交出来!” 丁老三也的确看到了紫色的光芒,此刻回想,那紫光似乎有某种异样的魔力,不禁沉浸其中,一时间忘了作答。 流子上前一步,就要发凶。 一旁一同摆摊的老人喝道:“王秃!你平日作恶多端,被老天爷恶了吧?看错了眼,哪有什么紫光!” 周围窃窃私语,流子脸色难堪,阴恻恻道:“老东西!你说什么!” 老人却不怕他,把胸膛一挺,骂道:“怎么!你要动手!我几个都是青袍帮交过例钱的,你要动我们?” 听见“青袍帮”三个字,流子眼神躲闪,眼角余光一看,果然见到人群中有几个身穿青袍的男子在往这边靠,连忙喝道:“你们给我等着!” 然后就一溜烟跑了。 老人嗤笑,“色厉内茬的玩意儿,我说丁老三,那银两你还是拿去庙里散了吧。” 他当然瞧见丁老三怀里揣着什么。 丁老三支支吾吾,不说话了。 老人一拍屁股上的灰尘,坐到了地上,自顾自说道:“你年轻,见得少,那公子哥必然有古怪,刚才啊……你瞧见了没?那猫儿像恶鬼一样,不似假的,怪生了!所以我说这银子你拿不得,要遭恶的,把银子散去庙里,自有佛祖涤静,你么就不要在意这点得失了。” 丁老三知道世上有仙人,也知道有恶鬼妖物,老人不是镇里本地人,据说年轻时候是走镖的,走南闯北,见识广博,待人又讲情义,帮了大家这票人不少忙,包括和青袍帮交涉,也是以他为代表,平日里大家都愿意听他说话,见他说的紧要,丁老三犹豫了下,点头道:“好!” 丁老三收摊后,便去了本地寺庙内上香布施,交了香火钱。 是夜,正殿内的佛祖眼中金光一闪,一个身穿袈裟的佛陀虚影浮显而出,他把手一招,白日丁老三布施的银子便到了手中。 “阿弥陀佛!好浓重的阴气,不曾想这边域小城竟然有此等大鬼。” 他手中金光放亮,顿时黑色的阴气犹如过街老鼠,四下逃散。 “原来是头猫邪鬼!唔……城中还有阴气,哼!今日我若不来,只怕这些人人家不出数日便要暴毙,成为他的献祭血食!” “我倒要看看你是何方神圣!让你在这里作乱,岂非坏了我婆娑国小乐寺的名声?”佛陀金光一闪,循着阴气调查去。 …… 一片血池之中,无数蠕虫涌出河道,在岸畔攀爬堆积,变化成一个俊美到以致于有些妖异的男子。 他站在血河之中,脸色平静,捏着拳头静默片刻,摇着脑袋喃喃说道:“没想到啊没想到,这背后竟然还有这么大的玄机!” “罗山……” 男子沉思良久。 “我会记得当年被驱逐的事情,记得自己从何起势,因何而坠陨,但却忘记了这什么罗山,呵呵……那就不对了,必然是那魔罗火对我下了某种特别的禁制!” 赤面记得自己修炼突破,在血河中主宰一切,并向上求位“圣祖”的事情,但却不记得除此以外所有的相关内容,包括何谓罗山,乃至相关的一切。 最古怪的是,他从没有想过这其中任何的不正常,哪怕他知道自己是要争“圣祖”之位,但他之前对“圣祖”的概念根本没有,不是他不想去深究,而是他就从没有往这个方向深思过,好像本来他就不用知道一样,再正常不过。 很明显,这种自觉“正常”绝不正常,他之前应该是被设下了某种特别的禁制,比如说——专门保留了这一段记忆。 谁做的? 赤面立马想到那个将自己封禁在云泊裂谷的魔罗火,除了这位火之尊上,还有谁? 他冷笑一声。 尤记得在云泊裂谷的时候,魔罗火的部下到场,可没有任何失忆的样子,显然,魔罗火有办法能够让手下外出罗山,并且保留相关的记忆。 至于魔罗火为什么要这么做……恐怕是这位圣祖大人希望自己记得失败的来去经过,好在这被封禁的万年内,承受无尽的折磨,难安心神。 “魔罗火,你倒是下得了手笔,老子记住你了!” 不用想,这种将手下送出罗山的事情,代价绝对不小,这魔罗火如此“看得起”他,赤面心下已是打定主意,等将来有机会了,一定要好好汇报这位火之尊上大人。 他优哉游哉走上岸,身上变化出一套华美的锦袍。 “原本不想去那什么‘九皇法会’,老东西被镇压在那里这些多年了,岂是你们几个想放出来就能够放出来?峨眉、寒潭派、阴景宫……真以为这些人类门派是吃素的?” 在人间如此多年,对道门各派早已了如自豪的赤面嗤笑。 “恐怕也有打算与魔门沆瀣一气的准备,呵呵……不妨去看一看,如今我记忆恢复,许多之前不记得的法门可以重新修炼,倘若能够浑水摸鱼便是最好的。” 赤面信心十足,将手一挥,顿时将整条血河抽干,在掌心凝聚出一颗明光璀璨的血色晶体,即便是在昏暗的洞室之中,借着微弱的光芒,也依然折射出璀璨的血色。 不过这枚血色晶体并不圆整,缺了一角。 赤面摸着破口,自然而然想到一个人,脸色沉了下来。 “吴用啊吴用……你倒是个大忙人,些年来就没有能够撞见你的时候!如今你修为不差,这九皇法会必然去得,也是时候将你炼化,还我完整一体了!” 赤面哼声,袍袖一甩,身后血气澎湃,冲散了这口地下洞府,破空而去。 …… 类似的事情发生在各个地方,几乎是不约而同的,各家宗族道派意外地发现,那些伺机挑战、偷袭自家弟子的阴鬼都不见了,一下子清净了不少。 有几家门派以为这些阴鬼是在耍弄什么阴谋,严阵以待,可结果发现这些阴鬼是真的离开了山门附近,一时间不知所以,直到他们与附近交好的门派交流互通消息后,这才可以肯定,阴鬼是真的散去了。 不过各派并没有松一口气,而是立马意识到,九皇法会在即,恐怕阴鬼开始行动了,一时间,各门各派气氛不见放松,反而更为紧张。 …… 吴用在露台上迎着朝阳修炼,忽然,他眉心间一股刺痛,强行把他从修炼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嘶……怎么回事?” 他捂着额头,好在这阵刺痛来的快去得也快,松开手,却发现自己的左手掌心在冒着紫光,“这是……” “叁肆陆”三个繁复大字出现在他的掌心。 吴用心惊,立马想到了之前他亲笔写下来的记忆,惊疑之际,祖窍内又是一阵疼痛,紧接着,记忆如潮水一般汹涌而来,冲刷着他的脑袋。 “我……罗山……圣祖……九皇古城……九皇法会……” 之前他已经把自己写下的内容背得滚瓜烂熟,然而此刻,却不需要去脑袋里搜寻这些记忆,更不需要去主动联想“罗山”、“圣祖”、“胜阳君”相关的各种信息,这些信息自然而然出现在他的脑袋里,鲜活生动,犹如一幅幅景画。 的的确确是他亲身所经历。 生出一股恍若隔世的错觉。 “邯鼓!?”刺痛很快消散,吴用立马发问。 邯鼓沉声道:【没错,我也恢复了记忆,原来如此……罗山封闭有一座禁制,将内外隔绝,出入其中的人,会彻底忘记与罗山相关的记忆,好高明的手段,此等手法,恐怕出自传说中的人物。】 伏龙剑不解,问道:【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 他不是邯鼓,纵然是吴用的佩剑,但再是心剑合一,也不可能达到记忆相通的地步,刚才还以为吴用是修炼出岔子了,还担心了一阵子,这一听,恢复记忆?什么情况。 邯鼓深吸一气,说道:【我们的记忆恢复了,和之前这小子写下的内容完全一模一样,没有任何差错,而且我们已经得到了确认,罗山这些阴鬼此番行动的首要目标……正是九皇法会!】 …… 第576章 罗山阴鬼的算计 【果然如此!】没有感到意外,伏龙剑语气低沉。 吴用沉声道:“我除了恢复相关的全部记忆,脑袋里的禁制还告诉了我一部分接下里阴鬼的行动计划。” “是什么?”伏龙剑精神大振,显形而出。 吴用说道:“罗山阴鬼的第一步,师叔祖,还记得我之前说的吗?罗山一共派出了三百六十五头阴鬼。” 他举起左手手掌,指着上面“叁肆陆”三个大字。 伏龙剑这才想起来还有这么一回事,吴用恢复了记忆,那岂不意味着其他的三百六十四头阴鬼也都恢复了记忆? 哦,他忘了,有很大一部分如今已经不再存世。 这些阴鬼出现以后就在挑战各派杰出弟子,熟悉甚至窃取各派神通道法的关要,不少人类修士折损其手,但也有相当一部分的阴鬼死在了人类修士的手里。 “我之前只知道,三百六十五头阴鬼,来到人世的目的是为了收集人类修士的道法情报,但具体是为了什么,并不得而知,但现在……已经很清楚了,这三百六十五头阴鬼这么做的目的,正是为了参加九皇法会!”吴用一字一句说道。 伏龙剑眉头一挑,顿时觉得一切都说得通了,这些阴鬼之前都跟不要命一样挑战各大门派的年轻弟子,怎么也想不通为的什么,现在清楚了,原来是九皇法会! 他们道门通过比试选拔参加的弟子,阴鬼这么做,又何尝不是在挑选自己的名额呢? 伏龙剑眯起眼睛。 只是这也处心积虑足够之久,他们是什么时候发现有阴鬼在找个各派弟子切磋比试的?具体记不清楚了,但想也至少有数年,乃至十数年的时间了,这罗山筹谋不可谓不远。 “但只说了参加九皇法会,并没有提及九皇古城地下镇压着的那头鬼神,不过我想么……这些阴鬼如此大动干戈,目的也只可能是解放这头鬼神了。”邯鼓冷笑着说道。 伏龙剑不置可否。 “其次,我知道罗山一击着三百六十五头阴鬼的现在动向,他们接下来会在九皇古城外围汇合,并在那里统一休整后,于九月初一进入九皇古城。” 吴用想到这里,不禁称奇,他从未听说过九皇古城,更没有去过,可这座古城就像是印刻在他脑子里一样,什么方位,清清楚楚,只能说这阴鬼的禁制当真有些门道。 伏龙剑沉声道:“去找白也,这件事情他要知道。” 吴用对此再是赞同不过:“不错,我这时候突然恢复记忆,绝不会是巧合,必然是小极北那边出现了什么动静,这就去告诉白师伯。” 他不再修炼,立马起身飞往坎离峰。 伏龙剑随行,问道:“除了这九皇法会外,还有什么有价值的情报?” 吴用一面急速飞遁,一面整理记忆,说道:【罗山阴鬼此番除了参加九皇法会外,第二件事情便是要攻打我人类的领地,据为己用。】 【就凭他们?真把你们人类和妖族当成好捏的软柿子?】邯鼓嗤笑。 吴用耸肩,“他们既然这么做,必然有这么做的底气,别的不说,光是敢去参加九皇法会,就肯定考虑到应付我等各派的办法,五大圣祖咱们虽然了解甚少,但肯定不会是蠢货,必然有所规划。” “倒要看看他们有什么‘规划’!”邯鼓不以为意,选择对抗峨眉诸派,还有妖族,这可不是一般实力的阴鬼势力可以做到的,别忘了还有一向摇摆不定的魔道,这一大变数也要考虑进去,会不会对局势产生影响,就是现在集合了藤山乃至全天下妖族的势力,要说能够与九大派及附属的宗门掰掰手腕,无异于痴人说梦,把魔道加上还差不多。 “也不要小瞧了罗山,他们虽然被封禁万年之久,但他们自有的‘养分’十分充足,隔绝禁制是禁锢,但反过来说也是保护,没有外力的影响下,养精蓄锐至今,实力不容小觑,没点本事绝技不敢这么大动作。”伏龙剑提醒道。 紧接着话锋一转,“吴用,你如果遇到罗山阴鬼,切记留手,更不要大意,一有机会,全部斩了,一个不留。” 邯鼓大声叫好:【我刚想说你这老东西怎么和以前的脾气不一样,担心思虑的,那还是你吗?一剑斩了才对,一个不留才对,这才是我听说的“伏龙剑”!】 传闻中的伏龙剑杀意盎然,可不像是会瞻前顾后的人,邯鼓刚才还在想伏龙剑说什么“不容小觑”,这等屁话,畏畏缩缩的,哪里像是传说中杀伐利器说出来的话,直听到后半句才大感痛快。 伏龙剑淡淡说道:“法宝有真灵,但终究是法宝,再有个性,再有特点,也全看修士如何使用,我虽为杀伐利器,但却不是只顾杀伐,更不是我想出剑就出剑。” “倘若杨抟在此,他潇狂洒脱,纵剑肆意,我自然出剑不豫,杀名在外,但吴用,你不是杨抟,你与他性格不同,不需要学他一样,只做你自己便可。” “以你的聪慧,当知道我说这些和叫你出手‘全部斩了’并不冲突,个中区别,你自行理解,把握不同。” 吴用若有所思,郑重点头,这是告诉他,他可以出剑,但不用强行出剑,没必要顾忌伏龙剑因为是杀伐利器,而会在他三思而后行之后折磨了一往无前的锐气,硬逼着自己出剑。 三思后行不代表不够杀伐果决,并不会坏了《擒龙形剑经》的真意,带着犹豫出剑,那才有损剑心。 毕竟他不是杨抟这位峨眉老祖,杨抟算术无双,潇洒豪放,仗剑随心,杀伐无双,极为契合伏龙剑的特性,而他的性格截然不同,做事更多一分考量,这得益于两世为人的谨慎,出剑前必然习惯多多考虑,但这未必不是契合伏龙剑的特性,关键在于选择拔剑出鞘后,是否犹豫,是否反复再三。 伏龙剑原本是看邯鼓这句话,可能会令吴用对他说的内容造成曲解,故而点了一点其中的差别,好在吴用的悟性是比他想的要高的。 “你担心的多余,这小子别的不咋,脑袋灵活的,嘿……”邯鼓嘿然一笑。“真要多谢你夸奖。”吴用没好气说道。 …… 坎离峰。 吴用先去了一趟千仞壁下,随师父一同进入金顶观,等门口小童通禀白师伯,这才进了大殿,对白师伯与师父详细说明清楚刚才发生的一切。 “师伯,师父,大概便是如此,我莫名其妙恢复记忆,想来肯定是小极北阴鬼那边有了动静,咱们远水救不了近火,是不是要尽快提醒阴景宫一声?别被阴鬼闹出个猝不及防,阴鬼如果准备大起干戈,小极北,阴景宫,首当其冲。” 白也摸着胡须道:“提醒是不用了,就在你过来前不久,我正好收到了阴景宫左掌教的传信。” 吴用讶然,“他们传信给我们了!是已经发生了什么事情?” 玄虚子亦是没想到,追问阴景宫怎么说。 白也颔首道:“大概和你恢复记忆的时间差不了多少,禁阵内传出震动,阴景宫已经确认,玄通山被彻底打破了,现今和你所说的罗山已经完全互通,过不了多久,就能破阵而出……或许就在我们说话的这时候。” 师徒两人震惊,互望一眼,玄虚子犹不能够相信,皱眉道:“师兄,罗山的本事有这么厉害?咱们峨眉对罗山的存在没有任何记录,换而言之,这极可能是古前留下的禁制,他们就这么破除了?” 不是说古前的禁制就一定好,法术、神通、剑术、符箓、禁制、丹药、炼器……大道种种,无时无刻都在进步,新的东西绝大部分要比旧的要好,只是也得看具体什么东西,极小一部分,旧的东西是比新的要好,比如需要时间沉淀古董、文玩,比如某些过于珍贵只会由师长手、口相教而失传的技艺,又或者有特定意义的物事。 封禁罗山阴鬼的,便属于最后这种“特定意义的物事”,包括九皇古城内封印有鬼神的禁制,前人绝不会在这上头马虎,一定是用能用的最好手段,没得道理以前破除不了,现在就破除了,要么是阴鬼想到某种特殊的办法,要么是禁阵出现了异常,但无论哪种,都需要重视起来。 白也心知自己八师弟的意思,说道:“阴鬼之所以能够打破罗山与我等人世只见的界限,说来也和我们的做法脱不开关系。” “怎么说?”玄虚子皱眉。 “五雷炼阴阵,这个阵法布置的草率了。”白也难得摇头,“这法阵本意是为了消解玄通山内的阴气,但就我和左恬聊得情况看来,这法阵反而成了一处漏洞。” 玄虚子不通此道,“师兄何出此言?” “就如同山重水复疑无路,柳暗花明又一村,罗山阴鬼想要突破禁制,光凭阴气硬着头皮没用,布置禁阵的前古高人早就考虑到了这一点,不是蛮力可破的。可凡事没有十全十美,大阵由禁制组合而成,禁阵构建在符箓的基础上,符箓本意是对大道理解的具象化体现。” 有点复杂了,白也说到这里,稍作停顿,用更为直白的语言解释。 “换而言之,大阵也是讲求五行八卦的,也是讲求合而为一的,阴气充斥罗山,表面上看只是阴气满足,但更代表着一种稳定的状态,而五雷炼阴阵的存在,尽管只是消耗了极小一部分甚至可以说是毫不起眼的阴气,但本质上来说,还是打破了这一平衡,让阴鬼有机可乘。” 玄虚子眉头紧皱,似懂非懂。 吴用沉吟道:“盛水的葫芦,屁股底下开个口,水流出来的速度不快,但要是把葫芦稍微倾斜,让水位低于破口,出水的速度就快了,师伯,是这个道理?” 白也赞道:“不错,差不许是这个道理。” 玄虚子手掌作托举状葫芦,一根指头假意戳破底部,面露恍然之色。 吴用沉吟,却又觉得这个形容有偏差,照葫芦这个例子,就是说戳破葫芦底就算破解禁制了,阴气得以释放。但按现在的情况来看不对,阴鬼绝对没有破禁,否则就没有今日之事了。 他想到了玄通山底下那会儿,明明只是隔着一层光幕,却和罗山犹如天地相隔,看似一上一下,一远一近,实则永不相触。 所以,更准确的来形容……像是浴缸? 水流最快的时候绝对不是刚打开塞子那会儿,一定是水将将流完的时候,而假如说水里飘着一张帕布,那这帕布一定会先于水流完而把洞口堵住,看似薄软的帕布却能够堵住一缸的水,仅仅只有些许的水流能够从布料之间的孔缝流出。 吴用摸了摸下巴,说道:“师伯,罗山阴鬼是不是其实已经将禁阵破坏了一部分,但最为关键的一道禁制……仍然隔阂在罗山与我们这头中间,这层禁制可以透漏些许阴气出来,但不能够完全破开禁阵。” 这样就能够解释为何玄通山喷发出来的滔滔阴气了。 白也眼前一亮,“你在禁法一道上是真有天赋的。” 他第一次生出将自己一身禁法所学穿给自己这个师侄的念头。 玄虚子咧着嘴,哈哈大笑,“师兄,我看中的弟子如何能差了去?” 白也哑然失笑,然后这位峨眉掌教摇着头说道:“吴用,你说的不错,罗山与我们这头确实有着一层禁制作为最后的隔阂,原本他们是没办法破除的,但因为我们布置的五雷炼阴阵,将这一层禁制给打破了。” 吴用明白,五雷炼阴阵就像是一根针,戳破了堵住下水道的帕布,开始只有一点漏口,但随着水流下旋,漏洞变大,最后水流奔泻。 白也眼中精芒一闪,缓缓说道:“吴用,如今你恢复记忆,我有一件事情要交给你去做,你且听好了。” …… 第577章 三秋半 八月十五,三秋之半。 寒暑均,蟾兔圆,正是报社祭稷之时。 万里蜀岭之上,仙音缭绕,烟波浮荡,灵光飘游来去,陆续而至,身着金彩袍裙的女修或坐或立于山林高处,蓝袍童子敲钟击罄,正是峨眉子弟群聚祭月,恭送门下前去九皇古城参加九皇法会之时。 掌教白也领着门内一众弟子在山门前按照规仪礼法祭月拜祖,焚香祝祷,后方是谷冲英、梁良瑛、沛山真人、袁亭盖、玄虚子等二代弟子,再往后,三代弟子以覃箐为首,分别跟随其后,再往后,则是门内各道弟子。 人数不多,大不过千,这在道门各派之中都可以说是少见,以人数论,峨眉确实当不得第一大派,可只若看各个弟子精神气韵的壮盛,便可知有多难得。 白也按照规仪完成祭月拜祖,祈迎山门丰收,空中忽然传来一声嘹亮清越的黄鹂啼鸣。 这位名义上的峨眉代掌教,实则与正任掌教无异的男子抬头看去,缓缓说道:“晨光熹微,天将大明,骊鸟清鸣,正是吉祥如意之兆,是你等启程的时候了。” 后方一众峨眉弟子称是,声音荡彻云霄,天都似乎马上亮了两分。 白也看向谷冲英,说道:“师兄,此次还得劳你出跑一趟,辛苦了。” “什么话?”谷冲英挥手,“你是如今山门掌教,坐镇山门,管好门内事务即可,外面的杂事交给我处理。” 白也笑道:“师兄眼中精芒内敛,皮肤莹润光泽,必是修为又有精进,师兄带队,我是放心的。” 谷冲英没好气道:“修为差你还是不止一筹。” 白也正色道:“师兄,此次九皇法会不比往昔,随意不得,记得我与你说的,遇事酌情处理。” 谷冲英也收起了脸上的顽笑,郑重道:“你放心。” 众人再又聊了几句,各自辞别,谷冲英吹了一个口哨,庞大的阴影遮住周围探出云头浮峰,牛首三纹雕自天顶之上俯冲而下,悬停在他的身前。 谷冲英乘上,带了参会的数百名弟子,浩浩荡荡出得山门。 后方众弟子乘坐着一艘形如山岳的擘舟,比之剑阁仍要繁巨十数倍,由四头四方镇兽灵影拉撵开道,白虎、青龙、玄武、朱雀,暗合四象。 舷首侍婢或提掌莲灯,或手托宝珠,亦或挥摇清扇,船舷两翼站满道童,持念法咒,布放氤氲雾气,散铺金光虹霞,便是数十里外也能瞧得清楚。 随行九皇古城的弟子们完成了祭拜,此刻终于放松,在擘舟上来去走动交谈,自然而然聊到了今次九皇法会的隆重,有参加过上轮九皇法会的弟子提到,今回的隆重,以往没有一次可比,尤记得九十九年前的今天,才数十人出动,剩下的弟子都是在门内完成祭月拜祖,可没有像今天这样,所有弟子聚在一道,完成祭拜后,再浩浩荡荡出动。 更不提出动这艘“四象定波大神舟”,这可是峨眉门内出行阵仗最大的法舟,即便如今有数百人在此舟之上,却仍不足此舟承重总量的十之一二,据说此行并不直去九皇古城,还要在大晋绕上一圈,在诸多峨眉治下的散宗氏族停驻些许,一来造势,二则是将别家参加九皇法会的弟子接取,最后一道前去九皇古城。 再还有舷首与两翼那些婢女与道童,这架势,闻所未闻,摆明了就是告诉看到这艘“四象定波大神舟”的人——我峨眉,来了。 众弟子议论纷纷,兴奋不已,峨眉多少年没有举行这般盛大的活动了? “你们说啊,咱们这一趟为何这么盛重,不就是九皇法会么?我也查阅了门内收藏的资料,可没有像今天这样的,一定有什么事情,掌教真人没有告诉我们。”一个男弟子看着这浩浩荡荡的队伍,啧啧称奇。 与他有同样疑问的不在少数,一时间议论纷纷,尤其是此次不仅他们九大派要参与,就连各道闲散也不落下,甚至妖族也“明目张胆”行动,迥异于此前。 各种猜测都有,什么九大派这次是要行效天力,就是要把阴鬼妖道都骗出来,彻底剿灭,也有说今年是大年,所以才要盛大办这场九皇法会,但要说有什么特殊的吧,有人黄历都翻烂了,都没有找到今年究竟是什么大年。 不过这会儿已经不是十多天前,那时候什么风声都没有,各种猜测繁如牛毛,如今天下各处散布着小极北动荡的消息,大家更多还是认为九皇法会是和阴鬼脱不开关系,这占了其中的巨大部分,而那些不这么认为的人倒也不是笃定不可能,只是觉得小极北位于天下东北极地,而九皇古城则位于宝玉国境内,二者天南地北,实在划不到一块去。 “这事儿到地方了肯定就有定数,现在不告诉我们肯定有门内的考量,不说这个,咱们第一个去的是哪家,蜀郡境内?”一个男弟子兴奋地说道。 另有人答道:“当然先在蜀郡境内兜一圈,最近的……应该是青龙洞。” 那人说道:“哦哦……趁现在,咱们聊点别的呗!待会别的门派人来了,有些话就不好说了。” 一旁一名女子瞪了他一眼,喝道:“我说鹿奇,你又在想什么了?聊别的,什么话这么私密。” 名为鹿奇的男子脖子一扭,瞧见这女子,脖子一缩,呵呵道:“杜师姐,你也在啊……没想什么,就是好奇呗,前面几位师叔都是什么来历。” 他下巴朝舷首位置一点,那里谷冲英已经去了室内,只剩下覃箐几人在聊天说话。 “鹿奇,你新入门没多久,不认识也正常,那位穿着杏黄色长裙的师叔,是咱们峨眉三代师叔中辈分最高者……” 旁边一人与他解释,不过话还没说完就被鹿奇打断,“覃师叔我知道,我是说剩下那几人,我怎么不认识?” 杜师姐说道:“覃师叔边上的,是本次参加九皇法会的三位师叔之一,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司’,是六师伯祖座下,听说一身本事可厉害,在派外有个名号,叫做‘琉璃剑’。” 琉璃剑? 这下不只是鹿奇好奇了,不少人都面面相觑,拿眼望去,看底下这个穿着一身规整道袍,头戴九阳巾,面白无须的平平无奇男子,这位走路说话不知为何看起来有气无力,仿佛有病缠身,如何都与“琉璃剑”这样的华丽名号联系不到一起去。相比之下,覃师姐边上那名身穿黑裙,头戴黑色锥帽薄纱,仅仅露出一双明眸就已经掩饰不住其美貌的女子,更要适合这个称号。 “可不要以貌取人呀!这位师叔可厉害得很,当初选拔参加法会的比试我没去,但听说这位夏侯师叔对上几位师叔,都是一剑制胜,实力很是不简单。”杜师姐眼中流露出一丝向往,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样的本领? 众人惊讶,立马有人表示赞同,说自己当日在场,这位夏侯师叔的的确确都是一剑制敌,但威势很一般,看不出什么来,更和“琉璃”这种绚烂夺目的东西联系得到一块儿去。 “那边上这位师叔呢?”鹿奇急不可耐问道,目光落在一旁身穿黑裙的女子身上。 杜师姐瞪他一眼,说道:“你做什么,这么着急的。” 鹿奇挠挠脑袋,嘿嘿一笑。 一旁有人调笑道:“杜红,你说这家伙急着做什么?郁师叔这般美丽的女子,这小子动凡心了呗!”鹿奇闹了个大红脸,支支吾吾道:“什么啊!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不是……” “你做梦呢!你什么修为,郁师叔什么修为,还有你们的辈分差在哪里哩!”那人哈哈大笑,嘲弄了一句,拍了拍他的肩头。 鹿奇把脖子一伸,昂着脑袋说道:“我今日是才筑基,又不是将来只才筑基,怎么没有机会?而且辈分……辈分那都不是理由,我听说空云山的丁师伯不就和王师兄是一对道侣吗!” 周围一阵哄笑。 杜云掩嘴笑道:“不曾想你倒是有志气的,不过鹿奇,我劝你还是把心思放在别人身上吧,这位师叔可决计瞧不上你。” “为什么!哪里不行?”鹿奇的犟劲上来了。 “哪哪都不行,哈哈哈!鹿奇,你是要打光棍的人压!”那人又复调笑。 鹿奇指着说话的人怒骂,“夏振原!” 众人哄笑成一团。 杜云白了几个年轻人一眼,悠然道:“可不是你想不想的事情,这位师叔姓郁,单名一个‘薇’字,乃是七师叔祖的弟子,以前声名不显,近些年才逐渐在门内走动,为人所知。” 鹿奇不解,“所以到底哪里不行呢?” 杜云见他追问的样子,笑骂道:“当然不行,这位郁师叔早已名花有主,哪里轮得到你来!” “名花有主了?”鹿奇郁闷不已,“是谁?” “干嘛,你还想和人争一争?”杜云翻了个白眼,“别做梦了,不晓得门内都知道郁师叔与吴师叔是一对吗?人家几次过命的交情,郁师叔当年不惜生命危险,二次去小极北接吴师叔,吴师叔更是豁出性命救郁师叔以及其他师兄姐弟过,人家一对神仙眷侣,听说就连七师叔祖都已经认定了此事,人家丹升山都没把吴师叔当外人了,你哪里可能有机会?” “哪位吴师叔?”鹿奇本还想说怎么就没机会争一争,但一听杜云提及小极北,心里顿时一惊,“你是说八师叔祖座下那位吴师叔?” 门内吴姓师叔不少,但要说有这么一个在小极北救过其他同门的,近年来就只听说过八师叔祖座下的吴用吴师叔了。 鹿奇苦笑道:“原来如此,我真不知道这件事情……” 众人聊起这件事情,说着说着立马有人发现一个奇怪的事情。 “咦!说起吴师叔,为何这次九皇法会不见他来?” 这话立马引起众人的议论。 “是啊,我才发现,吴师叔居然没来。” “刚才祭月的时候你们瞧见他了吗?” “是真的不在,我刚才就找过了,前面祭月的队伍里就没见吴师叔。” “吴师叔近年来名声好大,这九皇法会如此重要,怎么不来参加呢?” 众人不解,有人说是吴用不在门内,但马上就有人反驳,说前段时间才见过吴用,回来以后这位年纪和他们相仿的小师叔就没有离开过山门。 这就更让人奇怪了。 “会不会是……吴师叔犯了什么错,所以被关禁闭了?”一个女弟子犹豫着说道。 杜云皱眉道:“善儿,这种话可不要乱说。” 小名“善儿”的较弱女子弱声道:“师姐,你没听说?吴师叔和南溟之间好像闹了矛盾。” 众人窃窃私语。 立马有人小声说道:“我其实也听说了,似乎吴师叔这次回来前,在南溟闹出了好大的阵仗,听说把南溟一位大长老给得罪了。” “我也听说了,不过后来似乎是南溟那位总岛主考虑到和咱们峨眉的关系,做主放了吴师叔回来,但确确实实是闹得两边不愉快。” “莫非吴师叔便是因此吃了禁闭?” 杜云摇头道:“这事儿我都听了好几个版本了,有说南溟的不是,又说吴师叔做的不妥当,但没有一个定数,你们说的也都靠不住,谁也不晓得到底怎么回事,你们还是不要乱传了。” 妄议师长,怎么都不对,众人不再纠结于这个话题上。 鹿奇奇道:“这位吴师叔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有大义,愿意牺牲自己。” “很是魁梧。” “我遥遥见过一回,力拔山兮气盖世。” “就是不知道剑术如何,很少见吴师叔用剑。” “必然差不到哪里去,你知道吗,吴师叔得传老祖的碧落紫陌,听说还得了一口传闻中咱们峨眉的一口神剑,你们想啊,要是剑术差了,老祖会指名交托吗?” …… 第578章 论众鬼 鹿奇对于郁薇的好感仅限于流连外表的好感,并没有什么真正的情愫,一听郁薇已经名花有主,便立马打消了念头,对吴用更也没有什么“情敌”之类的仇视,恰恰相反,少年人看着大家对这位吴师叔的评价都是积极正面的,没什么嫉妒不快,反而还担心起来。 “照你们这么说,吴师叔救过郁师叔,实力是要强过郁师叔的,那他今回不来参加九皇法会,岂不是可惜?万一遇到厉害的对手,三位师叔拿不下,到时候怎么办?这种大事,实力能强一分是一分吧。” 这话引起不少人面面相觑,沉默了一阵。 有人犹豫道:“这么推测是没错,但吴师叔从没有和郁师叔对仗过,谁强谁弱还真不好说。” “也不一定,否则当时在小极北,为什么是吴师叔救了所有人?” 众人各执一见。 杜云摇头道:“这事儿不用再说,掌教真人必然不会冒险,假若吴师叔真的比郁师叔厉害,为什么不派出来?要么就是抽不出身,要么就是郁师叔本领更胜一筹,总之现下便是最好的选择。” 这位被许多新入门弟子视为师姐的女子看大家还有议论的意思,轻轻拍手,“好了,这些不是我们能管的事儿,不要说了,马上就到青龙洞了,待人别派弟子来了,你们不要胡乱说话了。” 鹿奇眼前一亮,“青龙洞女弟子可多?相貌如何?” 有人嗤笑,“你猜猜为什么叫青龙洞,而不是青凤洞?” “哈哈哈!” 一阵哄笑。 这一批都是少年弟子,男男女女都是长身体的时候,虽然有点法力在身上,但其实还与凡俗儿郎无异,哪家女弟子好看,谁家男师兄英俊潇洒性情又好,总归是大家最关心的话题,聊到兴头,便也没有人说吴用、郁薇这些距离他们极其遥远的存在了。 …… 舷首,众元婴修士聚在一起。 “看样子大家都对这一次九皇法会出行感到很兴奋啊,呵呵……”一名束发的温和男子笑道。 “门内多久没有这么浩大的排场了?不要说他们了,就是我也闹的心情激荡。”一旁一个身穿蓝色道袍的男子唏嘘感叹。 束发男子哈哈大笑,“王师弟,这就心情激荡了,足以证明你修炼还差火候啊!” 王姓师弟耸耸肩,“我实话实说。” 一旁有人调笑道:“那谁没有实话实说?” “你们在说我?”束发男子讶然,指着自己的鼻子。 两人互望一眼,哈哈大笑。 束发的男子叫做赵程渊,王姓师弟单名一个“养”字,调笑那人则叫李安,三人都是三代弟子,没有直接师承二代师叔中的某一位,但却是大师伯高澹弟子的后人血脉。不仅是他们,除了覃箐、求以柳等人,如今门内的元婴弟子,绝大多数都是当年高澹代师收徒的后人。 赵程渊跟着嘿然一笑,悠哉悠哉说道:“随你们怎么说,反正我是真没有觉得如何激荡。” 他看了眼后方楼上聊天的一众后辈,听他们在说郁薇,好奇地瞧了眼一旁的黑裙女子,对覃箐问道:“覃师姐,说起来,吴师弟呢?” 众人的注意力都被吸引过来。 “说来也是,我本以为仅此九皇法会如此之重要,吴师弟必然不能错过,本想借此机会与他认识一番,可他怎么没来?”李安好奇。 覃箐说道:“吴师弟另有事情要处理,实在走不开,今回只能放弃了。” “好罢……”李安摇着头,嘴里叹气。 赵程渊笑道:“摇头叹气做什么,你这么想要结交吴师弟,这里不是有门路吗?” 李安一愣,旋即看到赵程渊朝郁薇昂了昂下巴,他心头一动,拱手问道:“郁师妹,敢问……” “他的事情,不要来问我。”郁薇不等他把话说完,先把话头给掐断了。 李安一愣,赵程渊也是面露疑惑之色,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不知所措,不是说郁薇和吴用是一对么?为何郁薇是这副表现? 一旁一名女弟子瞪了两人一眼,说道:“有什么事情自个儿去找吴师弟,别来吵郁师妹。” “周师姐……”李安挠了挠脑袋。 周姓师姐对他们翻了个白眼,然后看向覃箐,“师姐,你不管管这两人?” 覃箐掩嘴一笑,说道:“好了,顽笑话也说过了,此行紧要,我知道大家这些年来外出或多或少遇到过一些罗山阴鬼,不是说他们在收集我们的情报么?殊不知他们在收集我们情报的时候,也是我们熟悉他们的过程,大家不妨说说,都有什么发现。” 众人眼前一亮,之前一旁耷拉着脑袋的夏侯司缓缓抬头,这位穿着一身朴素道袍,头戴九阳巾,面白无须的呆板男子,眼中闪过一道寒芒。 李安就坐在他边上,只觉一股寒冽的锐意直冲门面,忍不住朝旁边挪了一挪,苦笑道:“夏侯师兄……” 夏侯司默默点头,将浑身气势一收。 “抛砖引玉!”赵程渊第一个拍了拍胸脯,“私以为,一头画皮鬼需要注意,此鬼和求师兄他们在玄通山外遇到的不同,不是剥取人皮来施用法术,而是剥取妖兽毛皮,来化形妖兽,我遇到这家伙,第一时间没有发现他是阴鬼,只拿它是妖兽来对付,险些翻了船,你们遇到了一定得小心。” “竟有此等画皮鬼?那他的术法是……”李安立马收起调笑,一脸严肃地问道。赵程渊耸肩,“求师兄在玄通山遇到的那头阴鬼都能够化用原身法术,这家伙更是厉害,不仅能够化用妖身的法术,一身体魄更是能够匹敌妖兽,若非我飞剑击斩下没能破他防御,我也不会真的就理所当然把他当做妖兽。” “那这家伙却是值得注意,不过你还是打退了他的,算不得多么厉害,”李安嘿嘿一笑,见赵程渊眉头一挑,他立马说道:“我也说一个,我可是险些丧命在这家伙手下。” “哦?”赵程渊动容,“什么阴鬼?” 其他人也都全看过来,平心而论,李安的本领在元婴之中说不上顶尖,但因为家底丰厚,颇有几样压箱底的手段,切磋还不值当使出来,可若是生死交拼,那是真的不容易对付,什么阴鬼,可以险些拿下他? 李安正色道:“这是一头女鬼,水鬼,冻死鬼魂,还是什么的种类我不知道,只晓得形如女子,皮肤冰蓝色,眼睛也是蓝白,能够操控冰霜,道行很是不低,如非我手里有一门克制水法的神通,也许今日我真没办法站在这里和大家说话了。” 他脸上露出一丝后怕。 “说起来……”周姓女子忽然想到了什么,“我亦曾遇到过一头操控冰法的阴鬼,形貌倒是不曾见过,但此獠法力不弱,之前一直游遁在蜀岭北面的寒冻坡附近,我有次途径那里,遇到过他,实力当真不弱,一时奈何不了他,最后被他逃了,和你说的会不会是同一头?” “不一样,你这是头冰尸鬼,阴年阴月阴时阴日阴时出生,阴年阴月阴时阴日阴时死亡,带有巨大怨气,死不瞑目,埋藏于阴气凝重之地,历经九九八十一年才应运而生,乃是后天鬼物,他的是先天阴鬼。” 一直不说话的夏侯司忽然开口,一长串话说的他险些喘不过气,咳嗽不止,拍了拍胸口,好几下这才缓过气来。 周婷婷面露疑惑之色,问道:“师兄,你怎么知道的?” 夏侯司淡淡说道:“阴鬼在找我们,我也在找阴鬼,这家伙占据在寒冻坡年久,我便去看了一眼,正好碰上,一剑斩了,所以清楚。” “一剑……斩了?”周婷婷愕然,自己苦战良久,僵持不下的鬼物,夏侯司一剑就斩了?怪不得人家可以作为三人代表之一呢,她两眼放光看着夏侯司。 其他人面面相觑,不少人早就听说过夏侯司的厉害,可没有亲眼见过,大多都是从别人口中听闻,此刻看这个一脸羸弱到凡人碰见都只会以为是个书生的师兄,轻描淡写说出这等话,冲击力不是一般的强。 夏侯司对众人的目光视若不见,一脸云淡风轻,只是时不时咳嗽一声。 覃箐倒是没有认为如何“惊世骇俗”,沉吟道:“罗山的鬼物皆是阴鬼,此等冰尸鬼乃是后天的鬼物,是不一样的。” 罗山阴鬼出世,和原本洲陆上的阴鬼之间究竟是如何关系还不确定,尽管罗山阴鬼看起来实力更为强劲,但俗话说过江龙也难压地头蛇,二者之间接下来的关系极为微妙,是合作,先拿下九皇法会,再议得失,还是水火不容,本陆阴鬼“委曲求全”,选择与道门合作,先将罗山阴鬼赶回罗山再说,有待商榷。 覃箐接着说道:“我从求师弟那儿听说过一头阴鬼,你们须要注意,此獠是一头猫骷鬼,善用咒法、幻术,实力极强,求师弟撞见过此獠,鏖战一日一夜,互相难耐。” 众人动容,夏侯司眯起眼睛,求以柳的本事所有人都清楚,寻常鬼物单打独斗鲜有他对手的,能够与他鏖战一日一夜,几人自问做不到,不禁凛然。 赵程渊唏嘘道:“阴鬼不好对付啊,幻术,法术,我听说吴师弟曾经曾经碰到过一头体魄强健的阴鬼?莫不是阴鬼之中也有‘体修’?” 覃箐想了想,说道:“是一个叫做卑立的阴鬼吧?他在南溟代为巡视的时候,这卑立是一头大力鬼王,与其说是体修,倒不如说是天生气血雄健,不需要修炼特殊的法门,气血随着道行提升而提升。” 夏侯司忽然问道:“吴师弟与他斗战的结果是?” 覃箐摇头,“没有结果,据说两人以肉体正面互拼,去了海底下,没人见到。” 赵程渊接着说道:“但我听说后来那阴鬼不见了踪影,而吴师弟如今好好的,我想这场比试还是吴师弟更胜一筹的。” 众人皆以为然。 “青龙洞到了。” 前方的童子忽然喊道。 几人立马住口,只见不远处一座青山霍然印入眼帘,其位于深山老林之中,高耸矗立入云霄,山围螺旋走道,形如一条青龙自下盘旋而上,隔着老远,就见到礼乐队伍奏乐鸣音相迎,谷冲英冲出四象定波大神舟,当先而去,巨大的法舟紧随其后,遮蔽山林。 赵程渊面色古怪,“后面遇到的各派,都要这般迎接我们?那可是闹得好大热闹。” 李安笑道:“有人诚心实意欢迎我们,比如青龙洞,也有做那个虚与委蛇的,再往大晋边沿去,一些门派不服我峨眉管教,就不会这般热情客气了。” 有人跟着说道:“倒也正常。” 谷冲英与一群青龙洞前辈寒暄聊天,过不得多时,参加九皇法会的青龙洞弟子便陆续登船。 李安心头一动,说道:“来了。” 只见一个身穿云纹青袍的中年模样男子登船后,带着一众门下直奔舷首此处,一个名叫萧间的男子说道:“诸位师兄,此是青龙洞卢圆,我打过两回交道。” 他上前一步,笑着拱手道:“卢兄,今回青龙洞由你带队?” “哈哈哈!”爽朗的笑声由远及近,卢圆拱手回礼,“萧兄!你果然也来参加九皇法会了。” 萧间苦笑道:“我只是随行参加,以卢兄的本事,此行恐怕是执香人之一吧?” 卢圆笑呵呵自谦了两句,然后把身边的师弟师妹做予介绍。 萧间紧跟着将覃箐、夏侯司等人介绍给卢圆。 卢圆笑着问道:“我老远就看到萧兄你们在聊天,不知道在说些什么,能否要我等也听听学习?” 李安自来熟,笑呵呵道:“学习谈不上,我们在说有什么阴鬼值得注意的,正好说到一个叫卑立的家伙。” “卑立?”没想到卢圆一脸动容,“本体是一头大力鬼王,那个卑立?” …… 第579章 九皇古城 峨眉弟子齐齐看向他,李安问道:“怎么说,卢兄也遇见过这位大力鬼王?” 卢圆摇头道:“本人是没有见过,但我有一位好友是小乐寺弟子,这卑立在他们小乐寺住过一段时间听讲佛法,听说修为很是厉害,距离突破也只有一线之隔,如果诸位在讨论什么阴鬼需要注意,此鬼当要上心。” 一股寒冽的剑意蓦地升起,众人望去,见夏侯司两眼放光地问道:“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近日,还是有些时间了?” 萧间脸色一变,立马跟着问道:“不是之前吧?否则他就应该突破转生境界了,我们可不是对手。” 卢圆连忙摆手,“就前些天得到的消息,我问我那好友去不去九皇法会,他告诉我的。” 李安也是松出一口气,“想来也是近日的事情,否则吴师弟再强,碰到站在转生境界门槛的阴鬼,也是束手无策,更不谈能够从其手下安然离开。” 赵程渊摇头,一脸凝重地说道:“那也要小心,这家伙能够突破转生境,实力绝对不容小觑。” “这小乐寺也是难说,堂堂佛门,竟然让阴鬼进门听讲佛法,成何体统。” “你又不是不知道,嘿……小乐寺可不管你是阴鬼还是妖兽,只要一心向佛……甚至都不需要一心向佛,愿意听讲就能够进寺。” 小乐寺虽也为正道九大派之一,但毕竟是佛门,道佛总归有差,卢圆对峨眉弟子的议论见怪不怪,又听有人能够正面对抗大力鬼王卑立,卢圆好奇道:“你们在说的可是贵派吴用?” 赵程渊点头。 “我没见到他人呢?可是在舟内歇息,萧兄,方便为卢某引荐?”卢圆对这位很感兴趣,心生结交之意,不仅因为吴用实力高强,更是因为吴用舍生取义的品格。 萧间哈哈一笑,“卢兄,你要失望了,吴师弟没来参加今年的九皇法会。” 青龙洞众人一愣,他们都以为以吴用如今的名声,必然会是峨眉三大执香之人其一,可没想到不仅不是,如今更是都不来参加,这真叫人始料未及。 卢圆瞧了眼覃箐、夏侯司、郁薇三人,心想:‘覃箐是峨眉年轻弟子中的大师姐,实力毋庸置疑,这位夏侯司……很少听说,可此人一身剑意冷冽锋寒,必然不会简单,倒是这叫郁薇的女子名声不显。’ 他是听过郁薇的名字,近年来逐渐出现在各家弟子的口中,但评价分化比较严重,有人说这位惯穿黑裙常戴罩纱的女子剑术极强,一般人不是她的对手,但也有说她本事泛泛,很难评价,没想到吴用不来参加九皇法会,反而是她来,不禁意外。 ‘峨眉总不会挑选个不厉害的人来参加这场法会,用不着我多思虑。’ 卢圆拱手道:“郁仙子。” 郁薇瞧了他一眼,没有任何回复,转身就走。 卢圆一愣,摸不着头脑,其他青龙洞弟子也是脸色难看,不知道这郁薇为何就这么拂了他们大师兄的脸面,这岂不是叫青龙洞的脸面挂不住。 萧间苦笑道:“卢兄,你不要一天吴师弟不在,就找上郁师妹呀……” 卢圆越发摸不着头脑,奇怪道:“萧兄你什么意思?郁仙子参加九皇法会,是本次峨眉执香人之一,我从未见过,说不得到时候要互相照应,打个招呼……怎么还是我的不是了?” 李安听出来问题出在哪了,哈哈笑道:“萧间,卢兄不知道吴师弟和郁师妹的关系。” 萧间这才恍然,解释道:“卢兄,刚才可能是郁师妹以为你要找她聊吴师弟的事情,所以这才理你走了。” “啊?”卢圆头昏了。 萧间苦笑道:“吴师弟与郁师妹两人是道侣来着……唔,应该是的,但就是最近可能两人闹不愉快,郁师妹以为你是听吴师弟没来,所以转头去找她,要让她帮你介绍了,所以……呵,你懂的。” 其实吴用和郁薇之间究竟怎么了,峨眉自家几个师兄姐弟也都不清楚,只能这么含糊一笔带过了。 “原来吴道友和郁仙子是一对道侣!”卢圆这才恍然大悟,他也有眼力,见峨眉一众神情不大自然,不再纠缠这个话题。 这两人,一个是峨眉玄虚子的弟子,玄虚子不修剑法,却能够在天下打出偌大声名,叫峨眉祖师所相容,虽近些年来几乎不在洲陆走动,但传闻其人是一名炼体修士,当年挫败过不知多少对手,实力可见一斑。 一个十成是峨眉排行第七的袁亭盖,这位可以说是大晋最厉害的炼丹大师,修道一途,财侣地法,一不可缺,各派时有求到峨眉的时候,全看袁亭盖的心情脸色。 要是把这两人得罪了,那他们青龙洞的日子可不好过。 卢圆心下想着最好还是找机会与郁薇解释清楚,免得后面闹了误会,他打定主意,且先不再多想这件事情,笑着问道:“诸位,可曾去过九皇古城?” 李安眼前一亮,说道:“卢兄去过?” 卢圆笑呵呵说道:“跑过宝玉国一趟,有机会就去看了一眼,不愧是传说中的古都仙城。” 赵程渊也是精神大振,“那里怎么个地方?卢兄快快道来!”九皇古城位于宝玉国,与大晋天地两隔,一位于西北,一位于东南,不仅是李安与赵程渊,就连覃箐等人也不曾去过,除了夏侯司说自己累了要回房歇息,纷纷在舷首的蒲团上坐了。 李安唤了一声婢女看茶,笑道:“夏侯师兄常年在外游历,肯定是去过宝玉国的,没兴趣也正常,咱们聊。” 卢圆笑呵呵道:“原来如此,夏侯兄不仅像个读书人,修炼也似读书,行万里路,以致学长。” 萧间哈哈一笑,“你看走眼了不是?夏侯师兄只是看着像读书人,实际本事可强,并非只是动嘴皮子的人,外派不是送了夏侯师兄一个名号。” 众人其乐融融,气氛极好,卢圆不急着介绍九皇古城,而是好奇道:“什么名号?” 听起来似乎名号极显,为什么他没有印象? “琉璃剑!”李安在一旁说道。 卢圆一愣,然后脸色大变,难以置信说道:“琉璃剑!那个传闻中杀伐无双的琉璃剑?夏侯兄就是‘琉璃剑’?可他不是……” 其实他也说不上来什么“不是”,只是看着一步一步走向舱房的夏侯司很是羸弱,那背影,说难听的,病恹恹的,怎么也和传闻中的杀伐果决联系不上。 李安嘿然一笑。 赵程渊催促道:“卢兄,九皇古城究竟什么样的?我听说这是一座上古仙家古城,当年气象繁盛,为何如今却是一座荒城,这其中究竟发生了什么?” 卢圆接过侍女奉上的茶水,抿了一口,坐正身子,说道:“嘿……九皇古城当年其实不叫‘九皇古城’,而是一处叫做‘玉烟城’的所在……” 宝玉国在洲陆上地处西北,从地貌上看被其余六国环抱,似仙府奇珍一样被各大洲陆“环抱”,因为出产海量的玉胚出名,故而得名。 实际上,宝玉国也确实称得上“宝玉”一名,不仅气候宜人,除了玉类宝材,各种修道资源繁多,因而在此生根落叶的修道世家与宗门繁多,是各国之中凡俗与道家弟子联系最近的一国。 不过在更早的时候,宝玉国可不叫宝玉国,而是叫做玉烟国,彼时人们已经知道境内地下埋藏有各种玉类宝石,不仅如此,玉矿丰富的地方,还会出产一种叫做“五色云玉烟”的烟气。 此种烟气是由精纯的玉矿与天地灵气常年作用的产物,灵气将玉矿消化,生成烟气,自地下升腾而出,五颜六色,具体视不同的玉矿而有不同的颜色,乃是一种上乘的炼丹材料,在丹药成丹开炉时添加一丝,可以将丹药药力尽最大可能地封存,进而提升丹药品阶。 玉烟国的都城便是玉烟城,亦即如今的“九皇古城”,当年玉烟国乃是一座仙城,上至君王,下至百姓,无人不炼气学道,彼时国主自号“玉武真帝”,乃是开国之主,不过名头虽大,其实只是一宗之主,并非所谓的“真帝”,更有那仙神故事中的天帝无关。 他在未发迹时,修炼道法神通,熟读兵书,为人豪义,集结人手后,扫荡境内的虏寇,平镇羌蛮,伏压藩族,最后只剩下位于“玉烟城”境内一伙自号“魏梁遗血”的皇族,便能够一统当时群王并立的玉烟国。 彼时这所谓的“魏梁”并非真的皇族——尽管他们自称是本地皇血,乃是本国正统,其实只是当时这一伙人为了统治玉烟国而为自己找的一个“牌坊”。 但不得不说,这伙人颇有本事,不仅个人实力出色,更也熟通兵法,占据了当时最好的地段——玉烟城所在,作为营地。 当然,在那时候“玉烟城”还不叫“玉烟城”。 总而言之,这魏梁遗血可以说是境内最大的一股势力,要想一统玉烟,这伙人是必须要跨过去的槛。 相传玉烟城这一战是当年最为凶险,你来我往,磨了十数天也未能分尽胜负,只是各有得失,死伤无数,最后是“玉武真帝”请来了一位不知何处来之的阵法大师,借由玉烟国地下的“五色云玉烟”,布置大阵,迷惑了魏梁军士,一举大胜。 “玉武真帝”原本是想将都城设立在故乡,可考虑到玉烟城的丰饶,以及是他“登基”的最关键、最凶险的一战,最后将都城设立于此。 事实上,如非有这么一位鬼神存在,玉烟国这样的故事在洲陆上比比皆是,时光长河中,这样的国度起起伏伏,多如牛毛,更热血、更振奋人心的都不在少数。 “玉武真帝”登基之后,国泰民安,很长一段时间内,人民安居乐业,生活蒸蒸日上,殊不知有一天,数位大能修士找上他来,说是要将一位“鬼神”镇压在玉烟都城地下,代价是玉烟国内将会发生天地动荡的变化,人民安居乐业不再,他这个国主也将名存实亡。 来的几位修士修为奇高,已然是“玉武真帝”都不敢去想的地步,面对近乎商量的语气,他本着为天地苍生着想,哪怕玉烟国动荡,也没有立马拒绝,问是什么鬼神,如此大动干戈,又为什么一定要在他的玉烟国。 这几名大修也没有瞒他,直言这是一位上古鬼神,他们几人联手将其生擒,必须要找一个地气与灵气交融的宝地,将其镇压,而玉烟国地下的五色云玉烟正式最好的媒介,故而来到玉烟国,选定此处为镇压的所在。 玉武真帝同意此事,配合几名大修,成功布置法阵,并将那头鬼神,封镇在玉烟城地埋之下。 只不过镇压是成功了,但玉烟国境内的五色云玉烟却完全耗尽,再不出产这种天材地宝,玉烟城作为镇压鬼神的核心地带,更是地气耗尽,玉石枯竭,犹如井水断源,树木截根,成为了一座彻彻底底的枯城,再不能生养人文。 这是根本上的变化,玉烟城无法再恢复当年的兴盛,国运就此散荡,玉烟国分崩离析,再次四分五裂,难将一统。 举国上下的五色云玉烟被消耗,坏处好处皆有,坏处是这种炼丹用的天材地宝彻底消失,好处是,巨量的玉矿得以开采,无须像以往一样,顾及到五色云玉烟,小心翼翼开采。 同时因为国度分崩离析,再没有约束,一时间众人疯狂开采,再加上玉武真帝野心极大,之前推行举国修炼,国度崩乱后,各地原本的百姓“摇身一变”,顿时成了修士。 一部分玉石被开采,当成等类金银财宝的价值物,一部分玉石则有独特的功用,修炼、炼药、炼器皆有帮助,如此天时地利人和,各地方修士集结成群,合并、吞并各路势力,迅速发展。 …… 第580章 各路相聚 “这位玉武真帝的名号且不去说取得有多么狂妄,但人倒是深明大义,没有他,这鬼神还镇压不了,而且也是托了他的福,玉烟国分崩离析,各路并起,借由丰富的矿藏资源发展成如今的宝玉国。” 一名青龙洞的弟子也是第一次听师兄说起九皇古城的过往,不禁感慨。 可卢圆却是摇头,说道:“师弟,你想得太简单了,真以为这位玉武真帝愿意配合的?不觉着如果按照我说的故事来看,这位玉武真帝堪称完人了么。” 这名弟子一愣,问道:“师兄,莫非其中另有隐情?” 覃箐淡淡说道:“隐情是必然的,这位玉武真帝在国内推举道法,上至皇族官宦,下至平民百姓,无一遗漏,他莫不是要打造一个传说故事中的‘天庭’,当上‘玉帝’?就连名字也极类。无论如何,此人野心极大,断不可能像是你说的这样‘深明大义’。” 卢圆重重抚掌,说道:“正是如此,我所说的这些故事,其实来自于九皇古城的玉武真帝后人,他们将当年玉武真帝的事迹记录下来,在九皇古城外立了牌坊,以此纪念当年之事,不过这真假么……嘿嘿,肯定是有些出入的,还不少。” 众人好奇真相,纷纷发问。 “整个事情来龙去脉,大体上适合玉武真帝后人自己讲述的差不多,但主要几点有明显出入,首先便是当年玉烟城的最后一战,嘿……你们觉得那位帮他布置阵法的大师是哪里请来的?”卢圆卖起了关子。 李安沉吟道:“这一时期实在古远,那会儿有什么门派都无从考究,不清楚……” 赵程渊想了想,拍手叫道:“我知道!这玉武真帝说到底只是名字大,说好听点,是自立门户,但说难听的,其实也就是个野路子,他能够找什么阵法大师?别管当时有什么门派,此人必然不可能是高门大户出身,但……” “能够帮助玉武真帝,就说明此人倒也不是花花架子,也是有真本事在的,我想他可能是一个闲云野鹤,有过一些机缘,所以略懂阵法,但倒也不用太过高妙,毕竟……玉武真帝要对付的人,只是一些普通修士,不是吗?” 这一说法立马引起了部分人的赞同,哪怕只是学过些许神通道术,便足以能够在红尘之中显圣,这位阵法大师恐怕是有过什么机缘巧玉,得了前人传承,故而有此等本事。 并不稀奇。 李安急忙问道:“对也不对?” 卢圆笑呵呵道:“赵兄一句也没说对。” “都不对?”赵程渊不敢相信,满脸的问号。 “卢道友,莫卖关子了。” “卢师兄,究竟怎么回事?” …… 众人催促,卢圆这才把手一按,说道:“你们忘了,此人布阵,是调动地下的五色云玉烟,你们不会以为这五色云玉烟可以轻易调动,是个懂点阵法的人就能够做到吧?这可不是一般人的手段,这位阵法大师本事堪称奇高!你们不妨再猜猜他究竟是谁。”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场面一下子安静下来,略有些尴尬。 见师兄说的有声有色,兴致高涨,一名青龙洞师弟小声对身边的峨眉弟子说道:“卢师兄在门内最喜欢和师弟师妹将这些过往见闻,你们听得这么有趣,他一个故事能给讲出花来。” 卢圆笑着向身后,问道:“丁师弟,你觉得这位阵法大师到底是谁?” “啊!我……”丁姓师弟挠挠头,一脸的尴尬,说不出话来。 覃箐笑道:“这位阵法大师究竟是谁,什么名姓,我是不得而知,但我倒是猜出他的一点跟脚。” 有人捧哏,卢圆精神一振,立马回头,“覃仙子,怎么说?” 覃箐嘴角一挑,慢悠悠说道:“这阵法大师恐怕是不请自来,我说的对也不对?” 卢圆讶然。 众人知道这八成是猜对了,但马上大家都很好奇,从哪里看出这位阵法大师的不请自来的? 覃箐看出众人的一伙,轻轻一笑,接着说道:“不仅是他不请自来,而且我猜这位阵法大师就是后来镇压鬼神的其中一人。” 卢圆更惊讶了,说道:“没错,这位阵法大师就是后来镇压鬼神的其中一人,他一直在物色镇压鬼神的地方,最终选定了玉烟城,同这位玉武真帝达成了交易,说是有一计帮他统定玉烟国,只是将来需要他的时候,帮以回报,不得推辞。” 其余人总算知道了个中过往,全都惊讶不已。 李安赞道:“不愧是大师姐。” 赵程渊也叹道:“大师姐果然比我等脑袋灵活。” “佩服覃仙子,”卢圆拱手,“那玉武真帝正自头疼如何拿下魏梁遗血,再不胜战,作为攻打一方的他马上就要弹尽粮绝,出现这么一个神仙人物,与他做交易,实在是瞌睡了就有人送枕头,哪里还会拒绝,再犹豫他就撑不下去,只能够立马答应。” 卢圆讲得口干舌燥,吃了口茶。“这位阵道大师果然信人,帮了玉武真帝出手,将大阵布置好,迷惑了魏梁遗血,助其大胜,一举破敌。玉武真帝大喜过望,一统玉烟国,可没想到的是,不过十数年时间,这位阵道大师便再次出现,要求他兑现诺言。” 李安恍然,“原来是这么一回事,诺言在前,现要他协助镇压,玉武真帝无可奈何,只能答应了?” 卢圆点头,“正是如此,阵道大师现身,直截了当告诉玉武真帝,要以玉烟国的五色云玉烟来镇压鬼神,代价将是玉烟国分崩离析。这等若是要以玉烟国的国运来镇压鬼神,玉武真帝当然不乐意,但有什么办法呢?这位阵道大师,以及其他的几位高人,修为远高于他……甚至可以说是远高于他所能够想象的地步,只得同意。就这样,玉武真帝勉勉强强帮助镇压鬼神,但玉烟国也就此分崩离析。” “玉武真帝的深明大义其实都是他后人所美化的,可想而知当年有多么不情愿,只能说是为情势所迫,假如他有足够的实力,决计不可能容许这样的事情发生。” 众人表示理解,说到底,拳头大才是硬道理。 覃箐却道:“这可不是拳头大不大的问题,那阵法大师一众肯定是挑选了好些地方,玉烟国有五色云玉烟,此等天生地养的宝物,毁之可惜,违背天运,假如有别的选择,他们肯定不愿意将鬼神封禁在那一片地方,他们不可能不预见到玉烟国分崩离析后的发展。” 卢圆点头道:“不错,假如能将鬼神镇压于一处无人能至的深山老林内,怎么也比玉烟国要好,不说天材地宝,更也安全,无人知晓,阴鬼不知晓,不用担心有人或阴鬼动歪脑筋,也许都不用举行九皇法会了。” 他说完,叹道:“覃仙子实在厉害,能从我只言片语中推断出这件事情大致的情况。” 覃箐忽然狡黠一笑,说道:“其实我亦是听宝玉国当地人介绍的,当然,不是玉武真帝后人所说,他们绝不会与我说这些。” 卢圆一愣,“覃仙子去过宝玉国?那怎么……” 覃箐掩嘴笑道:“卢道友也不曾问过我们去没去过,只说了两句,就开始讲故事了,不过卢道友讲故事的本事确实不差,比我找的当地人说得有趣多了。” 卢圆这才明白自己是被“算计”了,哈哈大笑道:“覃仙子见笑了。” 峨眉与青龙洞弟子一齐大笑,这么闹了一出,气氛更加和谐,卢圆心里门清,当然不会以为覃箐是对自己有好感,这才同他调笑,只是峨眉与青龙洞之间的关系足够亲近才如此好说话。 毕竟覃箐作为二代弟子里的第一人,又是掌教白真人弟子,早年见听说这位也是个冷若冰霜,不常与人交流的主,但现在看来,随着覃箐的修为越来越高,其所承担“大师姐”这个身份意义的重要性也越来越突出。 卢圆一脸轻松地说道:“总而言之,玉烟国名亡,实也亡,不过玉武真帝的血亲却传承了下来,仍在开枝散叶。他们自诩宝玉国真正的主人,时至今日,虽然玉烟城早已消失,但仍然生活在玉烟城的残骸内,亦即我们所说的九皇古城。” “自诩宝玉国真正的主人?”李安嗤笑,“如果他们自认是宝玉国主人,为何不出手统一?而是窝缩在九皇古城内。” 赵程渊摇头道:“此言差矣,就是我们峨眉,要想一统大晋,难度也是相当之大,或许实力勉强足够,但难的是统一以后该如何维持一统,如何治理。别的不说,大晋有四方魔教东枯崖槐林峰,宝玉国内虽然没有四方魔教的驻点,但别的魔道可不少,他们怎么统一?实力比我们峨眉还强?” 众人深以为然,不仅是峨眉几人,青龙洞几人也觉得理所当然,无论是九大派哪一家,谁都不敢说能够将国内各路宗门道派统一整合,主要还是地广物博,人也不是没有法力的凡人,都是修士,统一管理的难度极大。 这么一看,当年玉武真帝的野心就更加可见一斑……不,至少也有两斑了。 “不过么……玉武真帝毕竟是为当年镇压魔神做出了贡献的,这点无可非议,功劳不可磨灭。因是之故,当年的阵法大师给了玉武真帝一枚法符。”卢圆脸色变得凝重。 “因为魔神被封镇九皇古城下,阴气会渗出地表,假如堆积过剩,很可能使得九皇古城的封禁被冲破,这就是为何我们要去上香祭辰,消解多余的阴气。” “别忘了为什么叫九皇法会,之所以要祭拜星辰,是因为这座法阵有关星辰相意,祭拜即是在催动法阵,消解魔神阴气,而要想开启祭拜,必须要有那位阵法大师留下的法符,而要想催动这枚法符,则必须要由玉武真帝,或者是其后人才有资格。” 在座的都是元婴修士,相比那些不知情的弟子,出发之前他们就被告知,这一趟参加九皇法会,有要小心罗山阴鬼释放鬼神的打算,但卢圆所说的这一点却是不知情。 李安奇道:“假如九皇法会的开启……是由玉武真帝的后人来负责的,那岂不是很危险?” 赵程渊也道:“万一他们拒绝开启拜辰怎么办?我们又不能逼迫他们,而且……假如阴鬼知道这件事情,无论是蛊惑也好,强夺也罢,一旦出了意外……” 众人心头凛然。 卢圆笑而不语,看向覃箐。 覃箐微微一笑,说道:“当然没有这么简单,听说那位阵法大师在给他们这枚法符的时候,许下了某种承诺,让玉武真帝的后人只能乖乖行使好‘祭祀’的职责。当然,具体不得而知,那些说故事的本地人说法不一,都是猜测,真正的承诺,恐怕只有玉武真帝的后人自己知道了。” 青龙洞的丁姓弟子好奇道:“不知会是什么承诺,能够让他们乖乖照做?我说难听的,玉武真帝的后人假如挟以鬼神出世为由,让九大派为他们鞍前马后做事怎么办?那位阵法大师留下的承诺能够比得上这件事情?” 尽管大家心里都觉得荒谬,但谁又说没有这个可能呢? 卢圆笑道:“哈哈!丁师弟,我想这应该不大可能,这位阵法大师本事再大,也不能预料到后世会有九大派,他必然也考虑到了这一情况,既我们不清楚,我想是不用担心的。” 李安自信一笑,“就算他们有小心思,我峨眉又岂会没有准备?” 这下其他人纷纷看来。 李安一耸肩,说道:“不要这么看我,我也不知道有什么准备,但我峨眉祖师算法独步天下,岂能没有后手?如今掌教真人亦是精擅此道,必然有考虑到这一点,轮不到我们来担心,你们说对也不对?” …… 第581章 宝玉与扶摇 众人一想,确是如此,无论是峨眉祖师也好,还是现如今的掌教白真人,俱擅长卦算一道,这两位都不着急,他们这些做弟子的着什么急,此事背后必然有制约的手段。 “你们说……那位阵法大师究竟给了玉武真帝什么样的承诺?”赵程渊好奇不已。 李安脱口而出,“能够让当时一统‘天下’没多久的玉武真帝奉上自己正值蓬勃发展的江山,必然是许诺给他一个更好的江山,否则他如何肯罢休?” 卢圆摇头道:“可不一定,你听过后来玉武真帝名字出现在别的地方?” 李安不假思索道:“改名换姓了或许。” “好的,那现如今留在九皇古城的玉武真帝后人为什么不追循玉武真帝而去,而是留在九皇古城?” “唔……也许分作了两支,玉烟国名亡实也亡,玉烟城地下还有一头鬼神,不可能留在那里再开一国,后续的祭祀也需要玉武真帝的后人执行,这样分作两边也很合理吧?” 卢圆听后哑然失笑,“李兄,你这个说法可是为了应付而应付,哪有这样的,照你这么说,那几位先辈做什么还要把法符给玉武真帝,直接把玉武真帝安排去别个地方‘再创辉煌’,另行安排人选在九皇古城坐镇不好?” 李安嘿然一笑,他也是无聊,随便说说。 就在这时,又一支峨眉附近的门派登船,为首的是一名女子,烟嘴笑道:“老远就看到卢兄与李安兄聊得开心,不知在说些什么?” “原来是凤纱观的许仙子,且请坐,我们正在聊有关九皇古城的传闻。”覃箐招了招手,示意她坐到自己身边。 凤纱观,多女修,姿容艳丽,道法明丽,是位于大晋蜀郡西北边沿的一宗道派,通世俗,许多山下生有女儿的富贵人家,都希望将自家的女儿送入观内修行。 这一队凤纱观女弟子个个样貌出色,身段婀娜,带着一阵香风上得法舟,立马吸引了不少人的目光。 卢圆也有些心猿意马,笑道:“我们在说……” 他把九皇古城的传说讲述了一遍,然后问道:“许仙子,你以为李安兄的说法准也不准确?” 许仙子一笑,“我听说过一个说法,诸位可要听听?” 她也是八面玲珑,不说李安的说法对不对,哪怕只是玩笑,而是直截了当说自己有一个说法。 李安还担心自己在这么多女子面前露了丑,一听许仙子这话,对她好感大生,笑道:“请许仙子指教!” “指教不敢当,我听说呢,这玉武真帝的后人被许诺” …… 便如此,四象定波大神舟一路行驶,途经各个参加九皇法会的门派,不过数日的功夫,法舟上便已经住满八、九成,随即全速驶离大晋,来到了位于西北方向的宝玉国境内。 宝玉国之所以称之为“宝玉国”,盖是因为这一国西面是婆娑国,南面是南疆,北面是扶摇国,东面则是一座看去是旷阔湖泊,实则为内陆海的无边水域。因为被四面环绕,犹如一粒被细心呵护的掌上明珠,但要是称其为“明珠国”的话,其境内有已经有一小州名为“明珠”,因而最终得名“宝玉国”。 宝玉国不仅在地理位置上十分独特,得此美称,更也因为境内产出的各种大量玉类宝石,以及其他伴生的天材地宝,吸引了各路道派在此落地生根,发展势力。 四象定波大神舟进入宝玉国境内后,便放缓了遁速,前往位于贴近玄武湖的九皇古城——玄武湖,即是宝玉国东面的那一座湖泊,玉烟城当年正是位于境内东部,毗邻玄武湖,水利交通便利,贸易蓬勃发展,这也是当年玉武真帝将都城选落于此的一大重要考量。 四象定波大神舟兜绕一圈,自大晋西北面驶离,一路进入玄武湖上空,随后抵达宝玉国境内,在这方万万里水泊的上空连续行驶数日,地平线终于出现在视野之中,一众峨眉系弟子全都走出房间,极目远眺。 海岸线越来越近,就像一条蜿蜒的黄色玉带,缓缓展开。 此时正值深夜,四象定波大神舟稍稍提速,一口气行出近百里后,只见靠近海岸线的山岭上俱是五彩瑰丽的楼台观宫,飞阙悬阁,在夜空下放出万道彩华,照亮天空。 一名身穿滚龙金服,头戴高冠的白发老者盘腿坐在一座秀绝余外的山峰之上,缓缓睁开了眼睛,说道:“峨眉谷真人到了,李未,你去迎接。” “是!” 在老者身后,一个同样身着滚龙金服的年轻男子低首称是,脚下轻轻一点,腾空而起,化一缕烟云飞至海岸边,遥遥拱手,朗声喊道:“玉烟李未,恭迎峨眉贵足莅临!” 牛首三纹雕上,谷冲英声音化成一线,传出阁楼:“覃箐。” 覃箐会意,剑光一闪,飞至半空上,与李未隔岸相望,拱手回礼,“峨眉覃箐,见过玉烟李道友。” 李未一笑,侧过身子,朝后方摆臂,“请!” 四象定波大神舟缓缓驶入,山岭上一座座高阁玉阙内,各人反应不一。 一群身穿编织裙衫,腰间挂着鼓鼓囊囊药包,脸上、身上刺绣着各种文身的男男女女脸色不是很好看。 “峨眉……多久没有见到他们这般大动干戈了?” “今次之事非同小可,各派都慎重对待,我南疆也不能置之度外,峨眉当然也不例外。” “你们说峨眉这回拜辰都来了哪些人?刚才那女子自称覃箐,想来是峨眉当代大师姐覃箐,其余人呢?” “我见过求以柳,此人本领极高,今次事情紧要,此人肯定回来。” “不一定,峨眉前些年势弱,如今三代弟子有起发的迹象,没听说么?近来声名很大的吴用,还有郁薇,再还有……” “峨眉三代弟子里还有别个厉害的,我听说其中一人号称‘琉璃剑’,他……” 诸如此类的议论发生在各座山岭上,与峨眉交好的,与峨眉交恶的,但无一例外,在好奇峨眉此番外出都是谁。四象定波大神舟靠近最高的山峰时,端坐在山峰上的高冠老者这才起身,笑道:“不曾想今次是谷真人带队。” “我也没想到,今次九皇法会是李康彦你来主持。”谷冲英从牛首三纹雕上纵落,一脚踢在后者的脖颈上,喝道:“自去了别处落脚。” 李康彦笑道:“没办法,今次九皇法会不比以往,只能我来坐镇。” 谷冲英将手一招,“覃箐,夏侯司,郁薇,上来见过这位李师伯。” 覃箐三人早已得知眼前老者便是玉武真帝的后人,如今留守九皇古城的李氏族人,也是今次九皇法会的主持之人。 “见过李师伯!” 三人齐声见礼。 “我可当不起三位俊杰的师伯,”李康彦哈哈一笑,嘘寒问暖了几句,“谷真人,今时已晚,明天我等几家要先碰个头。” 谷冲英正色道:“都有哪几家到了。” “南疆,小乐寺,南溟都到了,寒潭派司徒真人已经来信,预计明晨能到,那我想离火道明晨也后脚能到,小极北那边……阴景宫距离最远,事务又忙,我估计是要晚些的。”李康彦脸色凝重。 “摇光山呢,他离你们最近才是,为何还不到。”谷冲英盘算了一圈九大派,只剩下摇光山了。 “谷真人又不是不知道他们!”一说起摇光山,李康彦的脸色就泛冷。 谷冲英皱眉道:“都这时候还想着那些龃龉?” 李康彦冷笑道:“谁说不是?以前这样也就罢了,今回九皇法会还是这样,我是真没想到的。” 谷冲英一阵摇头。 两人聊了几句,李康彦朝四象定波大神舟后方拱手,朗声道:“谷真人,三位师侄,诸位俊杰,一路风尘仆仆,且先落脚歇息歇息,有任何需用,尽管和宫内侍从说,不要客气,和当成在自家一样。” 众人连称客气。 谷冲英与他颔首,催动四象定波大神舟,缓缓驶入山岭之中。 等远离了李康彦所在的山岭,后方有人悄声问道:“摇光山为什么不愿意来九皇法会?” 卢圆耐心解释道:“不是摇光山不愿意来九皇法会,而是摇光山与李康彦他们不对付。” 李安好奇,“摇光山好歹是九大派之一,李康彦他们只是玉武真帝后人,有什么矛盾,莫非是摇光山与三洞四山不对付?” 卢圆摇头道:“和三洞四山没有关系,摇光山只是和玉武真帝这一支后人闹不愉快,你们想想,扶摇国在宝玉国什么方向,而这九皇法会的举办又是在什么地方。” “扶摇国在宝玉国北面。” “九皇法会这里是在宝玉国的东南面。” 李安和赵程渊一前一后,脱口而出。 卢圆点头道:“摇光山一直都对九皇法会的举办地点很不满意,但又无可奈何,所以每次九皇法会,摇光山虽然距离最近,但都会选择最后一个到场。摇光山觉得九皇法会在宝玉国东南面召开,他们要绕一大远路,这是玉武真帝后人在刁难他们。” 众人一想,确是不方便,原本摇光山只需直入宝玉国,但现在,因为开办地点在此,接待地点在此,非得绕转小半个宝玉国才能抵达,有点意见也确实正常,可要说刁难就过了吧。 凤纱观许仙子补充道:“不仅如此,摇光山与玉武真帝后人的矛盾由来已久,玉武真帝的后人也看不顺眼扶摇国。” 李安不解,“这两家有点莫名其妙,九皇法会在哪召开又由不得玉武真帝后人选择,这有什么刁难不刁难的?” 赵程渊也是奇怪,问道:“玉武真帝后人看不顺眼扶摇国?这又是为何,他们有什么冲突么?” 见两人打破沙锅问到底的样子,许仙子忍不住一笑。 卢圆也笑道:“两位有所不知,九皇法会在哪召开确实不是玉武真帝的后人能够选择,但须知道一点,那些个镇压的前辈高人是将鬼神镇压在玉烟城下,而不是玄武湖边。” 李安心头一动,明白了其中的区别,“卢兄,你意思是说……召开地点是可以选择的?不是非得在玄武湖边。” 卢圆点点头,“玉烟国是玉武真帝这个野心勃勃的帝皇所留,占地面积远比凡俗国度要打,而整座玉烟城都被用来镇压鬼神,玉武真帝的后人当然可以选择将拜辰的地点选择各个地方,玄武湖边可以,当然,靠近内陆也可以。” 众人明白了,玉武真帝后人可以将拜辰地点落定在玉烟国的西北面,内陆,如此一来,扶摇国可以直入境内,方便不少,可现在,拜辰地点在东南侧靠近玄武湖的地方,摇光山不得不兜转半个边境,麻烦了不止一点半点。 至于别的门派……对摇光山而言,你们都是跨境赶路,差不了这么一星半点的距离,更不提小极北那边,阴景宫可是跨陆而来。 所以摇光山觉得玉武真帝的后人是在为难他们,针对他们。 听说早年间摇光山先辈曾质问国玉武真帝后人此事,但玉武真帝后人却回答,这是为了综合各大派的便宜考量,在东南边玄武湖侧举行法会,是最合理的,此处可以说是州陆中心,各派过来都方便。 玉武真帝后人还反问摇光山,说其余七大派赶过来都这么远的路途,你摇光山就这么点路,退让一些又能够如何? 一番话将摇光山之前所说——“你们都是跨境赶路,差不了这么一星半点的距离,更不提小极北那边”给奉还,摇光山哑口无言,最后只能拂袖离去。 也正因此,摇光山和玉武真帝后人之间,关于九皇法会开设地点的事情一直各有不满,龃龉至今。多代人的来来去去,不仅没有因为时光而淡薄,反而因为口口相传以及修士寿命的长远,这一矛盾越发的深化。 …… 第582章 小乐寺师叔 李安听了觉得好笑,“这两家,就因为多走几步路的事情,闹到现在?” 许仙子笑道:“当然没有那么肤浅,玉武真帝后人虽然说的大义凛然,但当然有私心在里头,你们可知道为何?” 众人摇头。 许仙子顾自说道:“扶摇国只是一宗小国,论版图,九大派附属的国度里可以说是最小的,是在玉烟国分崩离析后,一部分流民到现在的扶摇国,发展而成。” “一统扶摇国的帝王一样是位修士,不过比起玉武真帝就差了些水准,这也是为何摇光山能够在扶摇国起势的原因——那位帝王制不住摇光山。早年扶摇国不叫扶摇国,名字甚普通,但因为摇光山的掌教精擅卦算,在走遍扶摇国境内的山川大河后,最后取名为扶摇国。” 卢圆紧接着说道:“知道为什么么?因为如果将扶摇国与周边的国度境线画出来,扶摇国版图瘦长,形如一个小人儿,脚底下踩着宝玉国,东边借靠玉彻国,望之有扶摇而上天穹之感,故而取名为‘扶摇国’,你们说,那宝玉国能乐意吗?” 众人这才恍然,那可不是,你扶摇国踩着我们宝玉国登空,人还是从原本宝玉国分流出去的乡民,那玉武真帝的后人能给你好脸色看么。 “玉彻国倒是没有这般‘玻璃心’,一碰就碎,说是靠着,就是就是接壤,要因此而怪扶摇国,那和咱们大晋也算是有矛盾了。”许仙子掩嘴笑道。 众人不禁感叹,原来这中间还有这么各曲折故事。 李安叹道:“那岂不是和玉彻国与长霜国的境地类似?” “还是有点不一样,”赵程渊摇头,“玉彻国和长霜国本为一家,因为祖上的缘故分成两户,互相视若仇敌,不死不休。宝玉国的三洞四山可没有仇视摇光山,只是玉武真帝和摇光山——乃至整个扶摇国之间不对付。” 一时间议论纷纷,有人说起来长霜国与玉彻国之间的过往,什么两家老祖当年是道侣,因为一些不为人知的原因反目成仇,这才分为两家,彻底对立,也有人还在聊扶摇国摇光山,好奇玉武真帝的后人究竟有什么底牌,能够让摇光山咽下这一口气。 好不热闹。 “好了,到地方了,卢圆,许婷,你们两个故事讲了一路,讲够了没?”谷冲英板着脸回头。 卢圆和许婷一惊,连忙低首。 “谷真人,是卢某多嘴。” “谷真人,许婷聒噪了。” 站在谷冲英身边的一个中年男子与宫装美妇先后瞪了两人一眼。 谷冲英淡淡说道:“到地方了,趁着这两天人还没到齐,法会没有开始,好好休息,不要当是游玩来了,任务繁重。” 卢圆与许婷低声称是,其余围在一起聊天的各路弟子也都称应声。 李安笑道:“卢兄,许仙子,倒不用责罪自己,谷师伯就这么个性子,肯定不是针对你们两人。” 卢圆与许婷互望一眼,苦笑一声,不敢置评。 “李安,你话也蛮多的。” 谷冲英的声音冷不丁响起。 李安脖子一缩,摸着后脑勺,尴尬道:“师伯……” 谷冲英哼了一声,背过身去,负手而立。 四象定波大神舟缓缓停靠在一座犀利如剑的高绝山峰旁,这座山峰不着一点翠色,俱是花灰的岗岩,在山壁边架设着一座座的飞阁玉阙,华美金瑞。 谷冲英对身边几人说道:“诸位,已到地方,请带领各自门下入住此间,我知大家一定十分好奇这座九皇古城,但请各位约束好门下,不得乱闯,今时不比往日,妖族、阴鬼,乃至魔道俱会来此,鱼龙混杂。” “是!” “谷真人请放心。” “谷真人,我等有数。” …… 这些俱是随行的青龙洞、凤纱观等峨眉附属势力的门中前辈,听闻谷冲英郑重叮嘱,立马表示会注意。 谷冲英颔首,不再多言,当先冲到了最高处,住进了顶层的飞阙内。 “好了,都按规矩,先寻一处落脚。” “孙雨!你们几个,不要跑开去,都住在一道,那边是凤纱观的弟子们住的地方,你们过去做什么?” “诸位,我知道这些小的都想和别派同龄人住近,走动聊天说话方便,但我看大家还是划分区域来住吧,方便管理。” “我没有异议。” “正该如此,这一趟可不是玩闹。” 几家达成共识,当即安排起来,不过片刻的功夫,以门派为单位,划分好各个区域,所有人已经回到各自的居所。 夜已深,热闹平熄,山林间的虫鸟声音这才开始响起来,此刻才让人回想起来,这是静谧的夜晚。 …… 月落日升。 翌日,天光放亮,峨眉一系弟子们便早早来到楼阁外的露台上,眺望东南方向,望之无尽的山岭引入眼帘,连绵起伏,各道弟子在山岭间飞来去往。 倘若把目光一转,瞧向西面,便能够瞧见一座占地广博的巨大荒城坐落在大地之上。 这片土地荒芜不堪,苍凉而寂静,矗立在大地上,空旷的接道,翻倒的木板推车,广场上断裂的石碑,斑驳陆离的城墙……隐约可见当年玉烟城的轮廓,这些曾经的热闹与喧嚣都已随风而逝,只留下风烛残年的城市,静静地矗立在时间的沙漠中。城外杂草丛生,但却是枯黄的荒草,淡黄色的茎秆在露水的浸泡下显出暗沉的深黄,于晨风中摇曳,仿佛在诉说着这片土地的寂寥与落寞。 “疤!” 这是众人心头最直观的感受,这座九皇古城像是大地表面的一块疮疤,一块永远好不了的疮疤,触目惊心。 众人的呼吸不自主沉重。 “阿弥陀佛!众位施主,小僧小乐寺志坚有理了。”忽然,对面的一幢五指山峰上,一群穿着僧袍的僧侣飞跃而至,为首的是一个面貌稚嫩的僧侣,唇红齿白,说话时眼睛滴溜溜转。覃箐几人不在,赵程渊上前一步,回礼道:“峨眉赵程渊。” 两边互相见礼。 志坚看着远方的九皇古城,唏嘘道:“听说当年九皇古城是一座巨大的都城,贩夫走卒俱是修士,诸位可能想象?” 昨日这个话题聊了一路,今天志坚再提,赵程渊就不大感兴趣了,含糊了几句,找准机会问道:“志坚兄,你们这次参加九皇法会,执香的是哪几位师兄?” 志坚面含笑意,双手合十说道:“赵施主,有两位是师兄,但另一位却是师叔,可不能乱了辈分。” “师叔?”赵程渊惊讶,道门弟子辈的事情在各家都比较乱,天赋出众的长辈活得比天赋平平的晚辈久很是常见,这种事情多了,辈分就乱了,单论门内还好,毕竟有个参照,可出了门外,那就比较复杂了。 好在大家也都默认了此事,基本上只要是年岁差不许多,或者入道年份相差不大的,都按同辈来算,除了极个别辈分特别大,大家都知道的,那才会尊待,比如师承玄虚子的吴用,又或者是对方口中的“师叔”。 可吴用的辈分固然够大,那也和他们同辈,志坚和他们也算是同辈,让他称之为“师叔”的,那岂不是这人是和谷师伯、掌教真人同辈的存在?这又是怎么回事…… “贵派这位师叔……可有什么说道?” 志坚笑道:“赵施主,咱们这位师叔其实年岁比我们还要小,实际上我们一位师叔的转世之身。” 转世之身? 赵程渊和李安等人面面相觑,当真有转世之身的说法? 转世也好,轮回也罢,还是灵魂一说,这在如今的修道界就是一个迷,不可信之无,但要说拿出确切的证据来证明其存在……又没有真个能拿出来讲的,太过空玄。 李安按捺不住,道了一句冒昧,问道:“志坚兄,这位师叔怎么个转生法?莫不是转世投胎,到了哪家女子肚中……这样的转生?” 志坚微微一笑,说道:“可没有这般玄奇。” 他话说到这里不说了,只是含着笑意。 赵程渊暗骂一句:卖什么关子! 志坚笑呵呵说道:“怎么没见到贵派覃仙子,还有另外两位执香同道?他们人呢?” 赵程渊来问他师叔的事情,他又何尝没有打听峨眉消息的打算? 志坚身旁一位看去更为年长的僧侣笑道:“覃仙子的大名无人不知,却不晓得另外两位在门中是何来历?我观那二位精元饱满,必然也是人中龙凤。” 昨夜峨眉抵达之时,动静不小,谷冲英叫覃箐三人与李康彦见面的那一幕几乎人人都看到了。 赵程渊却是大方,喝道:“志坚兄,志长兄,这却是你二人消息不灵通了,夏侯师兄是六师叔的弟子,在外被人送号‘琉璃剑’,郁师妹是七师叔的弟子,前回小极北除了好大的风头,你可听说过?” 他当然看出来志坚是在套问自己话,但那又如何?你小乐寺遮三掩四,不代表我峨眉需要! 志坚被他的气势震慑,面色微变,小心翼翼问道:“琉璃剑?为何我不曾听闻这位的名字?倒是郁仙子……你说参加小极北一行,莫非是郁薇郁仙子?” 赵程渊与两、三个峨眉弟子齐声道:“正是!” 志坚与志长互望一眼,均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惊讶,这郁薇如今的名气可不小,据说第一波进入吴氏族地的时候,最后玄通山下一战,要非是为了顾全大局,这个峨眉女剑士早就单剑杀出去了,本事高强,人皆所知。 不曾想她竟然来参加九皇法会,那另外这位“琉璃剑”又是谁,不应该是那位名声更响的吴用? 志长双手合十,做出谦卑求教的神情,“敢问赵施主,这位‘琉璃剑’又是门中哪位,为何我不曾听过他的名姓?” 今次九皇法会非同小可,既然让此人来参加,就说明这位“琉璃剑”比之吴用更厉害,这么厉害的人,为何之前都没有听说过。 “阿弥陀佛!志长,这位名号‘琉璃剑’的施主复姓夏侯,单名一个‘司’字,可是一位极其厉害的剑士。” 一个声音忽然从五指山上飘来,就见一个面貌比之志坚志长都要年轻的沙弥脚踏金光而来。 他穿着一身灰蓝百衲衣,面带笑意,眯着眼睛,手上捏着一串佛珠,来到众人身边,在他的身旁还有两名僧侣,一胖一瘦,胖的浑身皮肤金黄,挺着大肚子,一手拍着肚皮,面带笑意,瘦的皮肤干瘪,像是枯木老树,双眼眼角下垂,自然是一副怒容。 “师叔!” “师兄!” …… 志坚等人连忙见礼。 赵程渊等人一听“师叔”二字,立马将目光集中到为首的僧侣身上,不过不等他说话,这位辈分奇高的小乐寺弟子先行开口,笑道:“小僧定德,见过峨眉诸位。” 赵程渊一听这人是法号是少见的‘定’字辈,不敢托大,相继与他回礼。 “这两位一是弘痴,一是弘定,”定德分别指向身边的胖瘦僧侣。 赵程渊几人一并回礼。 李安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定德大师,适才志坚说您是转世之身,果真如此?” “大师之称不敢当,”定德哑然失笑,“转世之身……这么说对,但也不对!” 众人一头雾水。 “我只是对定德大师留下的禅道有些许了悟罢了,哪里是什么真正的转世之身?”定德摇着头说道,相比志坚却是坦荡许多。 众人知道他口中的“定德大师”必然是早已圆寂的前人,只不过“些许了悟”这个说法肯定是谦虚,真要是“些许”,值得小乐寺如此对待? 定德问道:“敢问赵施主,贵派覃施主三人在否?庙中长辈说我等几派执香的弟子,最好是子啊拜辰前互相交流交流。” “在的。”赵程渊觉得这位定德身上有说不上来的气质,不假思索朝身后依山而建的飞阙指了一指。 定德道了一声佛号,谢过后,带着身边两人朝其指向飞去。 …… 第583章 寒潭派抵达 这位定德浑身似乎带着一股特殊的魔力,一现身后,峨眉与小乐寺弟子的讨论就全都停了下来,只是静静看着他说话。哪怕现在定德走了,所有人也都还在回味,一言不发,赵程渊与志坚更是觉自己之前带着些许争强好胜的议论毫无意义。 志坚一脸愧色,心想自己这是做什么,既然来到了这里,面对罗山阴鬼,各派自然是要齐心协力合作,隐瞒来隐瞒去,还耍弄心机来打听峨眉弟子的情况,这实属不该,不禁暗骂自己的经书白读了,等回去以后,课业一定要再专心、再上心。 赵程渊也是觉得不该,志坚带了小心思没错,但他倒也没必要那样告诉志坚有关夏侯司与郁薇的事情,不像是正常说话,倒是在怄气,与其说是在告诉对方夏侯司和郁薇两人的事情,倒不如说更像是要告诉志坚,我峨眉可不像你们一样需要隐瞒这些。 大可不必如此。 两人不约而同互望了一眼,明明一句话没说,但却立马明白了对方心中所想,那点小心思立马烟消云散,原谅了对方。 一切尽在不言中。 无人觉察到异常。 这时,远边南疆那里有人喊道:“寒潭派和离火道的人也来了,走,瞧瞧去!” 赵程渊笑道:“志坚,不若一起?” 志坚双手合十,笑道:“赵施主请。” 两边叫上各自附属的门派弟子,在得到自家长辈的允许后,一起前去玄武湖边。 隔着老远,就见到一条占满天际的冰晶巨龙飞空而来,所过之处,空中云雾冻结,水汽化作冰屑簌簌而落,而在它的后方,另有一头火凤振翅高飞,拖曳着金黄火焰,将冻结的云雾蒸腾融化。 众人惊奇,寒潭派和离火道门内竟然有真龙与天凤? 窃窃私语声四起。 不过等近了以后众人才发现,这“真龙”与“天凤”原来是两艘法舟,俱是栩栩如生,飞动间禁制明晃晃闪亮,令其看起来犹如活物,威压甚迫。 李康彦见两家先后齐至,依旧先是让身边子弟起身外出接迎,待到两派法舟驶入山岭,他才从山上起身,腾空而起,遥相欢迎,只不过寒潭派与离火道实在不对付,出来与李康彦寒暄几句之后,两边就带着门下各自一南一北循去山头落脚。 寒潭派的玉寒沁龙舟在经过峨眉一众的时候,忽然停了下来,一前一后有两道剑光冲下法舟。 “走咯!竺嘉乐,你拖了我一路后腿,终于到头咯!哈哈哈!” “柴昆鹏!到底谁拖谁后腿,你把话讲清楚!” “你来追我,看谁是拖后腿的那一个!” “柴昆鹏!你小声一点!” 男声带着戏谑调笑,女声带着一丝羞意,显然,这般场面下,成为众人的关注点叫她颇为难为情。 李安一看见这两道剑光,心里一惊,‘这是寒潭派里谁人?他们何时有剑光如此纯粹的剑修之士?’ 寒潭派可不以剑术见长,而是以神通道术为最,这两人的剑光并不简单,就是峨眉门内,寻常弟子也没有此等造诣。 赵程渊等人亦是惊奇,都一眼看出来这两道剑光的不一般,先头那道剑光墨蓝色,后头那道白蓝,俱是水属性飞剑,饱满通盈,一看就浸淫此中许久,绝非寻常。 周婷婷一脸疑惑之色,自言自语道:“这两口飞剑……怎么总觉得眼熟?这气息……” “师姐?你说什么?”李安听见身边师姐在喃喃自语,好奇问道。 “没……许是我的错觉。”周婷婷摇了摇头。 李安没有在意,沉声道:“这两人似是冲我们来的。” 众人皆是发现这两道剑光居然直冲己方而来,这是要做什么,寒潭派要给他们一个下马威?告诉他们寒潭派的剑法不输峨眉? 赵程渊眼色渐冷,他们峨眉可不怕麻烦,哪怕寒潭派与峨眉关系近年来尤为不错,但若有人挑衅上门,他出手绝对不会留情。 峨眉声名不容辱。 就在一众峨眉弟子都准备动手的时候,孰料这两道剑光“嗡”的一声按驻俯冲下的激速,稳稳当当停在了他们跟前。赵程渊眉头一挑,便准备问清楚来者何意,已是打定主意,不管发生什么,绝不能堕了峨眉的名头。 可谁知当先的墨蓝色剑光一散,其中是一个头戴发冠,身穿道袍的青年,他面容白净,五官俊朗,细看之下,还偏多几分柔美,但却绝不是阴柔,嘴角微微上翘,若有若无勾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堪称美男子——字面意义的“美”男子。 “咦!” 他一现身,先是发出一声疑惑,清亮的声音,俊美的外表,惹得凤纱观好些女弟子俱是眼前一亮。 不过马上的,后方那道白蓝色的剑光一散,一个身影狠狠撞到了男子的后背,给他装了个趔趄。 “竺嘉乐你脑子有包?撞我做什么!” “谁脑子有包,不是说去找我峨眉的住处么?谁晓得你停在了这里!” 白蓝剑光内赫然是一名女子,她身穿一袭紫裙,头顶着高髻,头发往两侧分梳,五官精致,白肤无暇,一颦一簇,众见犹怜。 若不说话,这女子光是看着,就已经将女子柔美动人体现的淋漓尽致,只不过么……这会儿却是看不出来半点了,双手叉腰,气鼓鼓的,女子的柔美气质被破坏,但却多了一分少女的娇憨可爱,眼睛还时不时一瞪一瞪队伍里那些盯着青年看的女子。 青年男子没好气说道:“我突然发现咱们峨眉的人,只顾急转,哪里来得及跟你说话?你就不能离我远点?” 女子瞪满本就足够大的眼睛,“不是你要和我比剑遁速度的?离你远点,你是承认自己要被我追上了不是!你承认输给了我,我接下来就离你远远的,哼!” 两人若无旁人斗嘴。 这一男一女男的俊美女的娇憨,再看说话动作实在不像是什么歹人,倒像是两小无猜,百无禁忌,是真的叫人生不出厌来。不过这般旁若无人终究是失礼了,赵程渊准备喝止两人,只要两人乖乖退去,那就算揭过了此事,但一听女子说“我峨眉”,那男子也自称“咱们峨眉”,顿时心头一动。 赵程渊稍加感应,这才发现,这两人所学剑经正是他们峨眉的《鸿云落雨剑诀》!他立马上前道:“你们两个,是我峨眉谁人弟子,为何与寒潭派在一起?” 李安、周婷婷等人紧跟着发现了这一点,疑惑地看着两人,但眼中的戒备之色收敛不少,无他原因——这两人必然是他们峨眉弟子。 青年还要与女子拌嘴,一听问话,拱手说道:“晚辈落碧山柴昆鹏,见过师叔。”女子也跟着上前见礼,福身道:“晚辈流隐山竺嘉乐,见过师叔。” 赫然是外出游历的柴昆鹏与竺嘉乐两人! “落碧山,流隐山?”赵程渊讶然,“你们和陈建树、高山君是什么关系?” “正是家师。” 柴昆鹏与竺嘉乐异口同声说道,然后又狠狠瞪了一眼对方。 “我说我师父!” “我说我师父!” “不要吵了,”赵程渊哑然失笑,“你们原来是陈师弟和高山师弟的弟子?” 一旁的李安等人也跟了上来,打趣道:“那你们要叫他师伯,可不是师叔,当然,我也是你们的师伯!” 周婷婷一拍前额,说道:“我说呢我说呢!怎么你们的两口飞剑有些眼熟,莫不是满塘与盈堤?” 她想起有关这两口飞剑的故事,掩嘴笑道:“你们两个……这满塘和盈堤在门中向来是男女道侣一同执掌的佩剑,莫不是你们两个就是一对?” 柴昆鹏一脸尴尬看向竺嘉乐。 竺嘉乐一脸羞红地看向柴昆鹏。 两人动作一致,异口同声—— “我们可不是一对!” “师叔你莫打趣我!” 周婷婷掩嘴好笑,哪里看不出来两人互有情愫,只是因为脸皮薄嫩的缘故,这会儿正处于嘴硬的阶段哩! 顽笑话也说了,赵程渊看了眼后方的玉寒沁龙舟,正色道:“你们两个,为何是跟着寒潭派来的?知不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这里是九皇法会,是门中择定人选后才能来参加的法会,可不是自己想来就来的地方!” 他一看两人,修为是够了,都是元婴,气息雄正,尤其是柴昆鹏,气息尤为悠扬,定然本事不俗,但九皇法会不是想来就来,想参加就参加的,门中对此有严格的挑选过程。 周婷婷替两人说话,“程渊,别急,他们又不是来参加九皇法会的,观礼不是不行。” 除了一部分会上台的元婴境界弟子,剩下的低阶弟子需要在后方观礼,这对人选没有特殊的要求,只不过柴昆鹏和竺嘉乐两人当观礼众有些浪费就是了,任谁都看出刚才两人的剑光犀利,必然是一把斗法的好手。 谁了柴昆鹏急忙说道:“我们是来参加九皇法会的!要上台案的!” 竺嘉乐也跟着道:“赵师伯,我们是得到掌教真人首肯的?” “嗯?”赵程渊面露怀疑之色,这可不是开玩笑的事情。 “哈哈!这位峨眉师侄,昆鹏和嘉乐参加不参加九皇法会,你问过你们带队的谷真人人便知道。” 玉寒沁龙舟上,蓦地传来一个爽朗的笑声,只见一道冰蓝遁光自舟上滑落,一个大袖飘飘的男子悬立在半空中,一身青白两色相间的缎袍,长眉若柳,身如玉树,头发用一只木簪随意束起,温文尔雅中透着一丝放荡不羁。 赵程渊见过这名男子,正是方才与李康彦说话的寒潭派领队,不敢怠慢连忙见礼。 “晚辈见过真人。” 李安等人紧跟着见礼。 男子呵呵一笑,说道:“柴昆鹏和竺嘉乐两人要参加九皇法会的,他二人师父已经和贵派白掌教知会过,贵派谷真人应该也是知情的。” 赵程渊心头一动,小心翼翼问道:“敢问前辈名讳?” 还真没有哪家领队的真人会下来和几个弟子讲话,赵程渊心底吃不准,心想莫非是柴昆鹏和竺嘉乐两人特别被这位寒潭派真人所看重?所以如此照顾? 还是另有隐情? 男子笑道:“我乃寒潭派鹰扬岛司徒安,你或许听过我的名字。” “司徒安……”赵程渊一惊,“您是寒潭派下任掌教!?” 不仅是峨眉一众,周边看戏的南疆弟子,南溟弟子,也全都面面相觑,没想到今日九皇法会寒潭派带队的是这位下任掌教。 司徒安点点头,说道:“柴昆鹏和竺嘉乐是我兄弟的友人,前回在玉彻国碰上了,想着难得,便捎带他们过来了,这你自去问谷冲英真人,他必然知晓,多不必再提。” 赵程渊挠挠脑袋,这他还能说啥,不过兄弟友人?他的脑子有些糊涂了,司徒安比他高一辈,说是“兄弟”,莫非指的是门中哪位师叔师伯?但又说柴昆鹏和竺嘉乐是他“兄弟”的友人……绕不明白了。 不料接下来司徒安话锋一转,“我且问你,吴用可来了?” 柴昆鹏在一旁精神振奋,追问道:“赵师伯,我吴师叔可来了?” 关吴用什么事情……赵程渊奇怪,可转念一想,隐约明白了什么,摇头道:“吴师弟没有来,应该……留在了门内。” 柴昆鹏一愣,“吴师叔没来这边?” “没来?应该留在了门内。”司徒安眉头一皱,“没来就是没来,为何说的如此不确定。” 他这是眉头轻轻一皱,可散发出的气势却是毋庸置疑,尽管无形无质,但赵程渊如肩负重,小心翼翼说道:“司徒真人,吴师弟他的确没来参加这届九皇法会,至于我说的‘应该’……因为门内近来少有人见过他。” 司徒安眉头紧促,赵程渊苦笑。 “司徒安,吴用没来,不用问他们了。”天空中飞来一个硬朗的身影,落到了这座山风扇,赫然是谷冲英循声而来。 …… 第584章 斗嘴 众人议论纷纷,知道吴用这个人的,好奇他和寒潭派这位司徒真人的关系,不知道吴用是谁的,急不可耐向身边的人问这到底是谁。 谷冲英落到这座山峰边,司徒安腾空相迎,拱手道:“谷真人,久仰大名。” “我才是久仰司徒真人的大名。”谷冲英抱拳回礼。 司徒安谦虚两句,继而问道:“请问谷真人,我那位结拜兄弟没来参加本届九皇法会?” “结拜兄弟?你是说吴用?”谷冲英也是不由得一愣。 “正是!”司徒安波澜不惊。 众人窃窃私语声响了起来,司徒安竟然是吴用的结拜兄弟?这个已经确定是寒潭派下任掌教的男人和峨眉吴用是结拜兄弟? 谷冲英隐约记得两人好像还真有这一层关系,摇头道:“吴用没来,你要失望了。” 一旁的柴昆鹏张大了嘴巴,“吴师叔没来?” “是么……”司徒安也是意外。 谷冲英瞪了柴昆鹏一眼,这小子,大人讲话,旁若无人插嘴,成何体统,要不是知道这小子是赤子丹心体,不是真的没有礼数,真要教训一顿。 柴昆鹏尴尬地笑着挠头,气得后面竺嘉乐一把掐他腰间肉。 “啊……”柴昆鹏硬生生忍住,回头怒目相瞪。 司徒安对两人的玩闹视若不见,问道:“敢问贵派来了哪三人?恕我直言,峨眉新代弟子里,能够说稳胜我那义弟的,恐怕不多吧?” 听他如此直截了当,谷冲英皱起了眉头,但毕竟人家说的都是他们峨眉弟子,还是说道:“覃箐,夏侯司,郁薇,这三人。” “哦,覃箐是峨眉这代大师姐,实力毋庸置疑,”司徒安点头,“夏侯司我倒是听过他的名字,实力与我义弟恐怕在伯仲之间,嘿……谁的赢面更大,只看临场发挥,确实是个好选择。” 众人窃窃私语,说这夏侯司是谁,有人听过这个名字,曾经在扶摇国、玉彻国多处以一己之力大战数名阴鬼妖族,据说实力很是够看,只是很少有人见他出手,甚是低调,因而不算闻名,但绝对是峨眉新代弟子里的佼佼者之一。 吴用的名气就大了,许多人都知道这个辈分颇高的峨眉弟子其实年岁不大,但要说赢过夏侯司这般“老牌”的峨眉弟子……许多人不相信,觉得言过其实了。 谷冲英没好气道:“你怎么不评价郁薇?” 司徒安理所当然道:“评价我弟妹做什么?” “你……”谷冲英滞声,最后苦笑着摇头。 柴昆鹏眼睛一亮,飞速说道:“弟妹……郁薇!司徒真人,是那个和吴师叔……” 司徒安笑着点头。 柴昆鹏恍然,问道:“师伯祖,郁师叔在什么地方?” 看样子,是准备去找他们了。 谷冲英拿这小子是真没脾气,笑骂道:“做什么,你要去找她?各派执香的弟子都在一起交流,你别去打扰他们。” “哦哦……”柴昆鹏摸着后脑勺,眼睛滴溜溜转。 “别动什么歪脑筋!”谷冲英一眼看穿他的算盘。 “没有没有……”柴昆鹏连连摇手。 就在这时,又一个声音传来——“原来贵派的吴用没有来吗?” 谷冲英循望而去,见是南溟的那座山峰上飞来一个身影,一个胡子花白的老者笑吟吟近来,冲他们拱手,“南溟柏山岛宋真义,见过两位真人。” 谷冲英与司徒安抱拳回礼,谷冲英奇道:“原来是宋岛主,怎么,宋岛主也找我那师侄有事?” 宋真义笑道:“倒没有事,只是和司徒真人一样,以为吴用肯定要来参加九皇法会的,没想到他没来。” 谷冲英眼前一时恍惚,刚认识吴用的那会儿是什么时候?记得他外出归来,见这没点法力的小子夜里在山头上练拳,何其渺小,又何其用功?不曾想这些年过去,声名鹊起,寒潭派的下任掌教与他是结义金兰,南溟一岛岛主也如此关怀他,不禁让他又是感慨,又是欣慰。 大庭广众之下,这么多人问询,谷冲英不好含糊了事了,于是说道:“吴用另有要事得做,不能来这里参加九皇法会,现今早已不在门内,此是我派掌教真人的意思,诸位不要再问了。” 几人一听是白也的安排,顿时不说话了,只是一个想法始终萦绕在他们心头——现今还有比九皇法会更重要的事情吗? 宋真义轻抚花白的胡子,轻叹道:“可惜了,之前在岛内有事得忙,一直没机会见见这位帮了我南溟大忙的小恩公,还以为能够在这里一表谢意,不曾想还是错过了。” 听他说的这般客气,谷冲英一笑,“宋真人若真想见他,下回我让这小子跑去你们南溟一趟,不过这样一来你可少不了他的见面礼。” 宋真义哈哈大笑,“吴用要真来见我,我岂能少了他的?哈哈,一定一定!” 几人寒暄,另一边山岭上却有人看不下去了。 南疆所在的高峰上,为首的一个中年男子身穿麻布编织而成的短裙与单褂,身上背着篓筐,手腕脚腕以及头发上上戴着各种麻绳饰品,一脸不屑地说道:“你也问,他也问,好像没了这个叫吴用的,今次这场法会就失败了一样,什么东西。” 这话别人听不清楚,谷冲英却听得明明白白,他的目光如剑锋一般锐利,横扫而去,两人之间的空气被撕裂,一阵无形气浪四散而开。 瘦长男子面无表情,脚下一跺,山谷间飘起一阵清风,将气浪荡散,他冷笑道:“都说峨眉谷冲英护短,今日一见,果然如此,两句话,这就要对我动手?怎么,你不想好好办这场法会了?” 谷冲英淡淡说道:“换做是和吴用同辈的人嘴上同他不客气,我自然不来管,但图窟你么……也老大不小的人了,说话还是注意点吧,要有什么不满,你冲我来就是。” 图窟面无表情,“既然如此,择日不如撞日,你我做过一场?” 铿! 谷冲英没有答话,但体内蓦地发出一声金锐的剑鸣,已是为他做出了回答。 气氛瞬间紧张。“两位,九皇法会还没开始,且先各退一步吧。” 李康彦从山头上缓缓浮空,落到了两人对峙的中心。 图窟不为所动。 谷冲英更是不可能退步。 李康彦轻叹一气,说道:“两位,今届九皇法会重要,要是出了差错,万事皆休,如果平稳度过,二位想怎么打就怎么打,甚至我可以为两位在九皇古城附近挑一块好地方,让你们畅快了打。” 周围有不明就里的弟子窃窃私语,不知道这句“万事皆休”到底是什么意思,而那些清楚原由的元婴修士则面色凝重。 可谷冲英与图窋两人还是不为所动。 柴昆鹏见状,近到谷冲英身边,小声说道:“师伯祖,这位图窟前辈的修为和您相仿吗?” 说是小声,但此刻围观的人们屏气凝神,就怕他们两个忽然打起来,十分安静,柴昆鹏这动作这句话可引人注目,众人听的清清楚楚。 谷冲英不知道柴昆鹏要做什么,不过柴昆鹏的鬼机灵素来在峨眉人尽皆知,心想这小子恐怕要耍弄什么心思,淡淡说道:“他不如我。” 图窟嘴角一抽,冷笑道:“我不如你?” 谷冲英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你难道自认为是我的对手?换成你师兄来才差不多。” 图窟面色一变。 这是变相承认了。 柴昆鹏“哦”了一声,人畜无害的脸上露出毫不掩饰的释然,“那我就放心了。” “你放心什么?”谷冲英不明白,担心我的安危? 竺嘉乐此刻却双手放在身后,一脸的乖巧宁静,面含笑意。 柴昆鹏咧嘴笑道:“这一头麻绳,浑身穿着五颜六色麻袋,像条发情大公鸡的老杂毛口出狂言,这般骂我吴师叔,我以为他有多厉害哩!既然师伯祖比他强,我就放心了,不然这骂话我只能在心里想想,说出来果然舒坦许多了呢!” “扑哧!”竺嘉乐掩嘴偷笑,她和柴昆鹏惯熟,知道这家伙的表情就是要使坏。 凤纱观的一众女子也都一愣,然后笑得花枝乱颤,看着柴昆鹏,只觉得这家伙相貌好看,人又有趣,好几个人眼睛都挪不开了。 竺嘉乐注意到这一幕,上前一步,一拳头锤在柴昆鹏的后背,怒目斥道:“柴昆鹏!你卖弄个什么劲!” 柴昆鹏吃痛,龇牙咧嘴笑道:“我哪有卖弄,我形容的有错吗?这位图窟前辈不就是一头麻绳,浑身穿着五颜六色麻袋,像条发情大公鸡的老杂毛吗!?” 见他又是说了一遍,竺嘉乐又好气又好笑,“我是说你卖乖弄巧!没说你卖弄词语形容这位南疆前辈的样貌!” 顿时又引来一阵哄堂大笑。 “够了!”谷冲英一脸严肃,喝制柴昆鹏和竺嘉乐两人,同时身影一闪,已是挡在了两人跟前。 柴昆鹏脖子一缩,原来是图窟已经按捺不住,一脸酱色,腾空而起,看样子是要过来了。 “谷冲英,你今天必须要给我一个交代!”图窟脸色都已经变了,他何时被人这样在众目睽睽之下羞辱过? 谷冲英淡淡说道:“交代?什么交代,柴昆鹏的确不该如此说话,但自有我来责罚他,轮不到你一个外人对他指指点点。” “没错!师伯祖自会教育我,我愿意接受师伯祖的教诲。”柴昆鹏扬起拳头,但马上看到谷冲英瞥了自己一眼,立马老实。 “你峨眉真是不要脸,弟子这般作为,你身为长辈,不管一管?实在教导无方!”图窟嗤笑,这话引来了周围不少人的议论。 可是谷冲英依然一脸平静,悠哉悠哉说道:“我有说不管?这小子年纪还小,出言无度,我自然要管教……” 众人听到这里,只以为谷冲英是理亏了,就连司徒安与宋真义也皱起了眉头。 “他年纪轻轻,当然还有的教,我相信也教的过来,至于你么……你一个老家伙,居然在大庭广众之下辱骂吴用一个不在场的后辈,你的脸面又在哪里?” “我……” 谷冲英不给他解释的机会,紧接着又说道:“你一个老东西说话不经过思考,家里长辈没有教好?还是因为你天性使然,教也教不好?” 图窟一愣,没想到谷冲英居然说到他的头上来,大怒吼道:“谷冲英!” “做什么?我说的难道不对?一把年纪,竟然在这种场合嘴碎一个不在场的晚辈,”谷冲英冷笑,“你就是出手欺辱他也不至于让我如此低看你一眼,你师父教你了?你师父白教你了!” “你……”图窟气得指着谷冲英的手直发抖。 谷冲英不依不饶道:“你师父就是叫你手指着别人说话的?” “好!”柴昆鹏拍手叫好,“师伯祖!你说的太对了,痛快!不要这么看我,师伯祖你说的我爽利,回去以后随你怎么惩处我,我都认了!哈哈哈!” 谷冲英瞪了他一眼,可心里却是越看这小子越舒服,心里暗道:‘这吴用也好,柴昆鹏也罢,怎么好徒弟都被人先挑走了?’ 他心下可惜,忽然抬头,冷声道:“图窟,只准你嘴上爽快,不准我峨眉弟子说你?敢尔!” 只见图窟身化绿烟直冲而来,刮起一阵剧烈的狂风,腰间那个大兜袋里鼓动,似有什么活物要从中破出,看这样子是准备就地动手了,顿时惹得周围弟子惊呼出声,有人激动往前凑,有人飞退,生怕被波及,场面大乱。 李康彦厉声制止,可没有一点用,谷冲英面无表情,即要掐动剑诀,但就在就在这时候,玄武湖上空忽然飘来了一团如墨黑云。 这团黑云翻滚而来,笼罩天际,遮挡住了阳光,如同一个巨大的魔物,使得海面与大地瞬间变得阴沉可怖。 图窟停驻,回身远望。 谷冲英也扭头看去,脸色一沉,一字一句说道:“魔门!” …… 第585章 魔门至 黑云中有一魔物翻滚,魔气吞吐不定,时而组合成鬼脸,时而又变成骷髅,又一会儿变成难以描述的可怖魔物,靠近玄武湖海岸时,人们这才发现,黑云之中是一个座巨大的黑色浮山! 这座浮山沉浮在黑云之中,山体表面枯黑的乱石堆积,各种手臂腿脚的断肢残臂掺杂其中,还有不少的骷髅骨头,有人形的,也有不少的兽形的,赫然是一座尸山,少说有近千丈。 起伏不定的山壁内开凿着一座座洞府,此刻洞门俱是大开,数不胜数的魔门弟子站在门口,俯视着下方诸派弟子。 山顶上,一个佝偻着腰背的枯瘦老者站在最高处,戏谑说道:“我们还没到,你们九大派的人就先自个儿打了起来,实属有趣。” 李康彦瞧见这名老者,脸色微微一变,轻声唤道:“四方魔教北贫涧老龙山的杨黎!” 杨黎玩味地看着谷冲英与图窟,笑呵呵说道:“怎么不动手了,因是看见我魔门来了缘故?呵呵……” 谷冲英收起动手的架势,面无表情说道:“杨黎,你四方魔教今次好大的架势,做什么,不待在你们那几个窝窝里,举教迁址?” 杨黎阴森一笑,“谷小娃儿,多年不见,你修为进步不大,这嘴倒是变得更厉害了,我等此来,自然是为了参加九皇法会,镇压魔神。” 谷冲英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哈哈大笑,“你魔门要参加九皇发会,镇压此地魔神?” 图窟也是冷笑,讥讽道:“你魔门发源自阴鬼,现在说要镇压自己老祖宗?杨黎,你也是‘德高望重’的老人了,莫不是脑袋除了问题,说出这种话。” 他在“德高望重”四个字上加重了读音。 “魔门居然如此大动干戈……” “镇压魔神?什么魔神!” “你们不知道……” 众人窃窃私语,低阶弟子不明来龙去脉,逮着“魔神”二字就问身边的前辈师兄师叔,后者见谷冲英和图窟也是直言“魔神”的存在,知道再隐瞒已无意义,便将大致情况与他们解释清楚。 这顿时引发了一波更为火热的议论,谁也没想到,本以为只是一场观礼,半游玩性质,如今却演变成了干系天下苍生的行动,一时间有人心惧,有人迷茫,当然也有人为能够参与其中而振奋激动。 杨黎听得谷冲英和图窟的讥讽,脸色黢黑皱褶的皮肤一紧,但紧接着就又放松,看向李康彦,若无其事说道:“李康彦,按照规矩,我魔门也是有资格参加九皇法会的吧?” 李康彦犹豫片刻,点头道:“按照祖训,你们可以参加,其实不止魔门,妖族,甚至阴鬼也都可以。” 谷冲英与图窟脸色难看,一旁的宋真义与司徒安也是眉头紧蹙,就连已经带着门下去山峰的离火道也停在了半途,凤首上一个身披翎袍的艳丽女子冷眼望着这边。 “嘿……”杨黎怪笑一声。 “慢着!”山岭后方,一个清灵的女声响起,随之而来的是两道红色遁光,激射而至,转眼落到了李康彦身边。 待遁光散尽,里面走出来一对青年男女,男的身着黑袍,一头束发,随意插着一个发簪,眯着眼含笑,嘴唇紧抿,温文尔雅,女的火红长裙,肤白貌美,一身丰腴,甚为明艳,但一双凤目含煞,极有威仪。 女子上前一步,说道:“李康彦,魔门不能参加这一场九皇法会。” 杨黎眼神冰冷,“你们两个又是哪来的?” 女子斜瞥他一眼,“三洞四山,巨桦山杨叔音。” 男子没有说话,但是打了一个手语。 “这位是我相公,吕阵。”女子代为翻译。 杨黎哼声道:“我道是谁,原来是贤伉俪,倒要你们白出来一趟,这场九皇发会我魔门可是参加定了。” “做梦!”杨叔音冷笑,看向李康彦,“李康彦,魔门一定不能参加这场九皇法会!” 李康彦不卑不亢拱手,说道:“恕李某不能遵从命令。” “你说什么!”杨叔音大声斥怒。 李康彦依旧不为所动,平静说道:“依照玉武老祖留下的祖训,只要愿意执香承受星辰洗照,就能够参加九皇法会,无论魔门,妖族,甚至是阴鬼。” “李康彦!”杨叔音声音尖锐许多。 杨黎立马说道:“我魔门此来,当然愿意承受星辰洗照,按照九皇法会规矩进礼。” 李康彦点头,神色平淡地说道:“既然如此,当然可以参加。” 杨叔音柳眉倒竖,就要发作,不过一旁吕阵拉住她的手臂,摇了摇头,打了一个手语,杨叔音面色稍缓,也打了一个手语。 杨黎对李康彦说道:“你知道他们夫妇两人在说什么?” 李康彦摇头,“不懂手语。” 杨黎嘿然一笑,“我解释给你听,吕阵在说你一个代为执事的废物,能做什么主,要她去找你们玉武真帝这一代的王帝,杨叔音说,什么王帝,几个玉武真帝残留的蛮夷血脉罢了,嘿嘿……别这么看我,这‘废物’、‘残留’、‘蛮夷’几个词语可不是我夸大,这夫妇两人就是这么说的。” 杨叔音和吕阵面色难堪,如何也没想到杨黎居然懂得他们这一套手语。 杨黎桀桀笑道:“老夫活了多久,什么没见过,你们这点小把戏就不要拿出来了。” 李康彦紧闭嘴唇,看不出表情,但咬肌的绷紧说明他的心绪绝不看去那般平静,杨叔音张嘴要说什么,李康彦先行开口,生硬地说道:“两位,去找王帝也不会有任何变化,祖训所留,便是告诉我们九皇法会谁都可以参加,恕难从命。” 人群中,李安小心翼翼说道:“看样子哪怕是在宝玉国,三洞四山和玉武真帝后人的关系也不大好。” 赵程渊想了想,只觉理所当然,“三洞四山是宝玉国境内最大的宗门势力,一统境内,但玉武真帝后人乃至九皇古城这一块超然于外,三洞四山看得他们顺眼就怪了。同样的,玉武真帝后人恐怕仍旧视宝玉国为自己当年的‘玉烟国’,这里都是他们的私地,对于‘鸠占鹊巢’的三洞四山一样没有好脸色。”“关键是两家还不能撕破脸皮,玉武真帝后人驻守此处,谁知道得了当年阵法大师给了他们什么承诺,万一玉武真帝后人有什么保全手段,三洞四山可不想试上一试。不过玉武真帝后人没有一统的能力,真是一对冤家。”李安啧啧说道。 “噤声!”周婷婷瞪了两人一眼。 “李康彦,若因你之故,让这场法会出了差错,你就是千古罪人,你玉武真帝一脉万死难辞!”杨叔音和吕阵不知道该说什么了,最后只能留下一句话,二人拂袖而去。 李康彦面无表情。 “慢走不送!”杨黎高声扬手,随即看向李康彦,“李康彦,之前我魔门都是小打小闹,干扰法会,现在我们要正式参会,你可给我们安排一个合适的落脚地?” 以往魔门也好,妖族也罢,到这里后,就是在玄武湖附近滋事干扰,从没有进入过山岭内部。现在一票人来了,自然要找个地方落脚,但这件事情说起来讽刺,围观的各派弟子觉得好生魔幻。 不等李康彦回答,杨黎手一指身后山峰,说道:“可要给我们安排一个敞亮的地方,不仅我四方魔教来了,血神山,无极欢乐宗,坎离道,大魔谷也都在此,还有一些小家小户里的年轻俊才。” “什么!”李康彦吃惊。 在场各派也都无比吃惊,不曾想这四方魔教居然统合了其余五大魔教,齐来参与这场法会。 谷冲英、图窟等人心下震动,论四方魔教分为东西南北四系,只说其中一系,虽然难缠的很,但九大派虽然各自不惧,但集合一体的四方魔教可就不是那么好对付的了,更不提其余四大魔教也纠结而来,以及各种三教九流。 这绝对是一股可以和九大派扳一扳手腕的存在。 “阿弥陀佛!” 一阵靡靡佛乐当空响起,便见到小乐寺所落脚的山峰上,忽然纵起来一道耀目的金光,极其明亮,但并不刺眼,犹如一轮大阳,缓缓落到场内。 小乐寺一众僧侣急忙上前拜见。 “定心师叔!” “见过师祖!” …… 金光散尽,一个身穿黄色僧衣,披着红色袈裟,合十的双手拇指户口挂着一串佛珠的光头僧侣出现在众人视线中。 他朝李康彦颔首,“李施主。” “谷施主,图施主,司徒施主……”然后又冲图窟等在场其余各派领事修士一一道好,最后望向杨黎,默默不言。 李康彦以为他也不想让魔门参加九皇法会,斟酌言语,说道:“定心大师,本族祖训,任何愿意参加星辰洗照的人,都可以参加九皇法会。” “阿弥陀佛!”定心双手合十,微微鞠躬,“贫僧知道李施主家规,当然不可违,没有让施主拒绝杨施主的意思。” 如果要说这些人里,谁最不好对付,李康彦第一个投票这位定心大师,或许这位小乐寺高僧好说话,可他一旦认定一个理,自己是绝对说服不了他的,反而要被他百般游说,直到同意他的看法,假如定心执意不让杨黎参加法会,那他也没办法处理,只能回去请王帝帮忙。 李康彦松出一口气,不料还没说下一句,定心话锋一转,说道:“但要是杨施主自己不想参加了,那就不关李施主你的事。” 李康彦一愣,苦笑着点头,“话是这么说……” 定心一笑,看向杨黎,“杨施主,你意下如何,不若原道折返?” 杨黎干瘦的腰身后仰,哈哈大笑,叫人不禁担心他的腰别扭断了,“定心秃驴!你在说笑?你要我回去,我就回去?没听到李康彦说的,只要愿意参加星辰洗照,就都可以留下,杨某凭什么听你的!” 定心摇头,“阿弥陀佛,此言差矣,杨施主,今次九皇法会的重要性你心知肚明,贫僧不晓得你打的什么注意,但决计不会让你坏了大事,无论有什么谋算,请回吧。” 杨黎冷笑,“我魔门能有什么谋算。” 定心轻叹一气,“所以杨施主,请回吧,既然没有谋算,又何必留在这里浪费时间呢?” 随他说话,身后金光暴涨,宛如实质,犹如莲台上趺坐的金佛。 杨黎面无表情,身体忽然间膨大了一圈,干瘦的皮肤莹润如玉,腰身也变得笔直,一股浓郁的血气之力在他体内泛湛。 眼看又要动手,围观弟子们又热闹了起来,但不同于之前谷冲英与图窟之间的对峙,那时候两人气息交锋明显留有余地,顾及到大家同为九派弟子,总归同一阵线,而现在定心与杨黎的对峙却是更为激烈,气息交锋下,天地间的元气动荡,周围的低阶修士头晕目眩,纷纷散去。 赵程渊挥手,让峨眉这边的低阶弟子离得远些,面色凝重地说道:“定心大师是小乐寺近代佛法修行前三之辈,杨黎是四方魔教北贫涧老龙山的长老,老龙山弟子极少,但各个都是肉体强横的炼体士,这两人打起来,可有的看了……” 柴昆鹏兴致勃勃说道:“老龙山炼体的……不知和我师叔比又如何?” 竺嘉乐瞥了他一眼,“你三句不离吴师叔。” 柴昆鹏耸肩,“有什么问题?难道三句离不开你?” 竺嘉乐面色羞红,心里啐了一口:‘不晓得这家伙是真的榆木脑袋,还是调笑我来着……啊呸!’ 谷冲英侧首,笑道:“你吴师叔学的是你八师祖的法门,你八世祖当年修为小有所成后,曾经去老龙山走过一趟,挑战老龙山年轻一辈,你猜猜,后果如何?” 柴昆鹏精神一振,“那还用问?当然是赢了!” 赵程渊等人也都竖起耳朵。 谷冲英笑着颔首,“没错!赢了,而且九战九胜!” …… 第586章 陆续而至 柴昆鹏抚掌大笑,“哈哈!我就知道。” 李安好奇道:“谷师伯,吴师弟随八师叔所学……究竟是什么法门?” 他们都知道门内这位终年居住在千仞壁下的八师叔性情古怪,就连本门剑法也不曾学,第一次听到的时候都觉得匪夷所思,可转念一想,那不就说明八师叔肯定厉害得紧? 否则如此“大逆不道”,在峨眉不学剑法去炼体,早就为祖师所不容。 如今吴用也有炼体,还学了剑法,听说有两口还是三口祖师随身佩剑都在他手中,门内有几个人能够同时执掌多口飞剑的?老祖将这些宝剑交托,那是有多么看重吴用? 可赵程渊等人之前虽然不说,但总觉得吴用就算厉害,也是后起之秀,至多至多比他们厉害一筹,好吧……根据吴用在小极北的表现,或许两筹,但赵程渊和李安私下聊天,总觉得吴用比起覃师姐与夏侯师兄,那是要不如的。 可来到这宝玉国后,寒潭派司徒安和南溟宋真义接连出现,还有谷师伯话里行间的赞扬,让他们觉得吴用恐怕远比他们所想的更为不简单,甚至司徒安能说出“吴用和夏侯司的实力互在伯仲之间”这种话,实在是有些骇人听闻了。 谷冲英摸着胡须道:“只晓得这门功法是一门古前炼体功法,重气血变化,但具体来历不得而知,很不简单就是。” 他忽然看向场内,摇头道:“我看这场也是打不起来了。” 赵程渊几人犹在等看打戏,蓦地听见这句话,不解道:“师伯为何这么说?” 谷冲英神色古怪,说道:“杨黎不想打了。” 李安与赵程渊面面相觑。 柴昆鹏惊呼道:“那个老魔头不想打了?” 谷冲英笑骂道:“不要乱与别人起称呼?” 再怎么样,对方也是魔门真人,这会儿他在,对方要找麻烦,他可以兜住,不怕,但难保对方不会记恨,秋后算账。 就算不会记恨,也难说魔门其他人会不会记着这件事情,柴昆鹏是在给自己找麻烦。 柴昆鹏嘿嘿一笑,忙问道:“怎么是这位杨……杨……” 他也不知道该怎么称呼,索性喊道:“我以为会是这位定心大师先不想打了呢!” 谷冲英没有说话,眼中一样充满疑色。 战斗一触即发,气氛尤为紧张。 可就在千钧一发之际,定心忽然把浑身金光收敛,双手合十,微微躬身,说道:“多谢杨施主理解,请回吧,贫僧愿意送您出海百里。” 杨黎的皮肤萎缩,再次变得干巴,仿佛是干瘪的尸躯,浑身莹莹玉色消散,变回了那个佝偻的小老头,他嘿然一笑,“定心大师近年来修为又有见涨,看出来我是不想动手的。” 定心微微一笑,说道:“杨施主才是,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将来突破有望,先恭喜杨施主。” 杨黎负手于背后,“多谢定心大师的祝福,杨某承应了,不过这九皇法会么……我魔门这次是参加定了的。” 定心笑容一滞,然后深呼吸,浑身金光附着在他的皮肤表面,引而不发,若只单单看去,比方才气势要弱,但在一众元婴修士的眼里,却都清楚,定心此刻的状态才最恐怖,处在随时要爆发的边缘。 显然,杨黎惹怒了他,这个僧侣也不像他的法号一样真的“定心”。 杨黎优哉游哉说道:“定心大师不要急着出手,我魔门此来,真心诚意要想参加九皇法会。” 定心眼中金芒涌动,“杨施主,玩笑可不要开过了。” 杨黎一脸轻松,实则也在提防,无人可见的袍袖内,捏着一个法决,只要定心动手,他马上也跟着出手,说道:“定心大师,你看杨某像开玩笑的样子?若是以往的杨某,这时候早就动手了,大师你不妨想想是不是这么一回事。” 定心不为所动。 柴昆鹏小心翼翼问道:“师伯祖,魔门的人都是这么好说话的吗?” 他当然见过魔门的人是什么样,就是觉得这杨黎说话过分的诚恳了,所以有此一问。 谷冲英摇了摇头,确实有些古怪,印象中,杨黎可不像是会这么说话的人,此人年纪比他还要大,当年在天下游走的时候,就是以暴脾气出名,虽然后来好像不知道有过什么类似“折戟沉沙”的原因,性情收敛了许多,但要是触及其底线,依旧会让人知道当年的他有多么暴戾,今日这番作态确实有些反常。 杨黎见定心依旧引而不发,毫不退让,阴沉下来了脸,喝道:“定心!你放不放我进去?你要动手?好!我陪你动手,但之后毋论胜负如何,我魔门都要按照自己的计划动手!你现在收起神通,让我等进去,我还能陪你好声说话!真当我杨黎是多么有耐心的人了?” 他腾空而起,浑身气势暴涨,皮肤再次变得晶莹玉润,腰背挺直,整个人面相顿时年轻了数十岁,从垂垂老矣的枯瘦老者变成了身健体壮的中年男子,气血壮盛,犹如一轮炽烈骄阳,逼得周围人纷纷退开去。 李康彦见是真要打起来了,心下一句无奈,飞身上前,“二位,且慢动手,我看不如一起坐下来聊一聊。” 两人对峙,不肯退让。 李康彦只得对定心说道:“定心大师,你几时见过魔门的人这番好说话?杨黎今天的表现反常,我想是不是真的另有原因?不如大家一起坐下来聊聊,到底怎么回事。” 他说到最后,已是看向杨黎,“杨黎,你能否保证你魔门没有耍弄心机?若是如此,我可以放你进山,大家把话讲清楚。” 杨黎冷笑,“杨某从不需要向任何人保证任何事情,不过么……今次事件确实干系重大,涉关我魔门利益,保证不保证也不说了,这样,我随你们进山,坐下来聊,我这座千骨魔山可以停留在这里,等你们同意了,再入山岭落脚。” 此言一出,周围人等议论纷纷。 “魔门到底在打什么算盘?” “这位师兄,我没见过魔门,请问魔道都是这般好说话的?” “奇了怪了,你别问我,我也糊涂……” 但与之相反的,魔门上下对于杨黎的退让十分平静,千骨魔山上的各路魔门弟子没有一个人叫嚷,全都静默在原地,要非是有人走动,几乎让人怀疑是否雕塑。 杨黎昂首喝道:“怎么样!定心!我这般让步,你可满意!” 定心默不作声,良久,知道杨黎要不耐烦,李康彦要再出言相权,这才浑身金光熄隐,双手合十,呢喃了几句佛经,叹道:“杨施主,你早如此说便好,咱们何须在这里僵持。” 杨黎冷笑,“我说什么了?”定心摇头,“你自清楚,李施主,请为我等找一处安谈之所。” 李康彦松出一口气,让身边弟子下去准备,不多时,就在附近山岭安排了一处空地。 这一幕看得周围修士窃窃私语,完全不清楚事态为何会如此变化,只有少数人若有所思,大致猜到了背后的原由。 柴昆鹏眼睛一转,问道:“师伯祖,我记得一直有个说法,说魔门的神通术法,其实是从鬼道功法演变而来的?” 谷冲英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意味深长说道:“没错,的确如此。” “难怪!”柴昆鹏恍然大悟。 竺嘉乐奇道:“你又知道了什么?” 柴昆鹏翻了个白眼,“和你说你也想不明白。” “你……说什么!”竺嘉乐张牙舞爪。 周婷婷看这俩“大龄顽童”一刻不得歇停,觉得实在有趣,笑着解释道:“杨黎提到涉关魔门利益,柴昆鹏又问魔门是不是发源自阴鬼,现在罗山阴鬼要来了,你猜这位老龙山大真人在担心什么。” 竺嘉乐没有第一时间反应过来,但转念就明白了其中关要,惊呼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什么?”柴昆鹏笑吟吟说道。 竺嘉乐哼声道:“你神气什么,不就是魔门担心罗山阴鬼来了,要把他们给收编一系了不!你要是不问师伯祖,那才真的了不起,这会儿咱们半斤八两。” “谁和你半斤八两!”柴昆鹏更不服气。 谷冲英没好气道:“你们两个不要吵闹了,老夫听的头大,在山上这里好好待着,不要乱跑,我去去就回。” 原来是李康彦在另边招呼,让峨眉派、南溟十二岛、南疆、寒潭派、离火道五家一起与小乐寺同魔门坐下来聊,另外还去叫了三洞四山的杨叔音和吕阵。 柴昆鹏笑呵呵道:“师伯祖,你尽管忙去,不用担心我。” 谷冲英好气又好笑,“滚!谁来担心你个小崽子!” 柴昆鹏笑嘻嘻道:“我再问您一句啊!我那吴师叔当真不来参加这场法会么!” 谷冲英里也不理他,对身边几人说道:“诸位,且走!李安,赵程渊,你们几个看紧了这小子,别叫他胡闹。” 他已经明白门内一些对柴昆鹏的评语,是从而来了的。 李安与赵程渊应声,李安笑道:“柴昆鹏,你入门的年限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倒是能够看清楚今天魔门为何会退让的原因,” 被人正正经经夸赞了,柴昆鹏反而笑得有些腼腆,摸着后脑勺,有些扭捏地说道:“哪里哪里……” 竺嘉乐翻了个白眼。 李安真有些羡慕柴昆鹏这小子了,自身条件好,相貌好,天资好,修为好,身边有个女伴儿,不是青梅竹马但是两小无猜,性情又自内散发的洒脱随性,最让他羡慕又好笑的,还要属柴昆鹏对谷冲英的态度,几个人敢在谷冲英面前这样说话? 谷冲英几人一齐腾空而去,只剩下司徒安留在原地,这位寒潭派继承人笑道:“鲲鹏,嘉乐,我义弟既然不来这场法会,那今回是见不着他了,待你二人回到峨眉,务必向我与他道好,让他时常来我鹰扬岛坐坐。” “一定传达到位!”柴昆鹏拍着胸脯。 竺嘉乐福身道:“多谢真人带我们一路。” 司徒安笑笑,化一缕冰尘离去。 柴昆鹏见几人走远,笑呵呵说道:“李师叔,我怎么没见着郁师叔?不是说她也来这九皇法会了?” 李安笑道:“柴昆鹏,你找郁师妹要做什么,没听见师伯说的,几家的执香弟子聚在一起商议交流么。” 柴昆鹏有些不好意思地说道:“这不是吴师叔有话让我带给郁师叔么,我总要传达到位。” “是这样吗?”李安含笑。 周婷婷扑哧一笑。 竺嘉乐没好气道:“柴昆鹏!你真当几位师叔是傻子?你刚才问过师伯祖吴师叔有没有来,分明这段时日就没见过他,带什么话?” 她说完,一脸羞赧对李安等人福身,弱声弱气道:“几位师叔,嘉乐可不是指桑骂槐,说你们是傻子。” 柴昆鹏被他一顿说的没有方寸,含糊道:“啊呀……我中间在山门见过吴师叔,什么?多久前?几个月……不是,我是说,唉!竺嘉乐,你还想不想去见这位郁师叔了!” “好了!你哪也不准去,就在我们身边,”赵程渊无奈,“这场法会的重要性,你们已经知道了不?别当作来游玩了。” 柴昆鹏正色道:“赵师叔放心,我们知道的。” 李安讶然,“没想到还是你说话管用。” 赵程渊挥挥手,也没想到,柴昆鹏能听自己话,心想莫非是人有亲疏远近,这小子和他五行相合? 哪知道柴昆鹏小心翼翼说道:“听说赵师叔是清根山的?” 赵程渊颔首,“正是!” 柴昆鹏笑道:“昆鹏听说金银山种植了不少草药?” 赵程渊笑道:“不错,不过也主要是落金根与非银针两种药材,其他不多,怎么,你有兴趣?” “呵呵……”柴昆鹏一笑,“我是听说这些药材大部分共给了丹升山,想必师叔和丹升山的人很熟悉吧?” “丹升山的人……”赵程渊一愣,然后嘴角一抽,“想也别想,你哪都不许去!” …… 第587章 平静 这话问的,柴昆鹏分明是以为他和郁薇多少相熟,要他带着去见郁薇,赵程渊又好气又好笑,这小子是真的鬼精灵。 “走!你那里也别想去,随我们回山上!大师姐他们在准备,我们也不能落下,你知不道到我们这一趟的任务?”赵程渊拍了拍柴昆鹏的肩头,二话不说,问都不问他,卷起遁光就将他带起,飞向峨眉一系弟子落脚的那一座剑型山峰。 接下来的一天,没有新的门派抵达,山岭间清闲不少,但热闹不断,如今来参加九皇法会的弟子,各派执香之人有多么出色自不消说,就是准备要上阵参加星辰洗照的元婴修士,也都是门内真真正正的佼佼者,哪怕是来参加观礼的,也都是门内的新进俊杰。 如此良机,各派弟子之间互相走动,切磋交流,你来我往,气氛相当之好。当然,也有不少的摩擦,正如赵程渊所说,无论在哪里,人有亲疏远近,更不说各方势力之间的矛盾龃龉。 好几家弟子动手切磋,打出了真火气,以生死相论,不过绝大部分人都还算克制,毕竟在出发前,就被门内告知此行紧要,勒令不得胡来,行事草率,一切以大局为重,所幸没有闹出什么不可调解的矛盾。 在此期间,有两件事情值得一提,一是在杨黎去与各大派真人相商的当夜,千骨魔山悄无声息驶入了山岭内,所有的魔门弟子在山岭内安然入住。 看这样子,是确认要参加九皇法会了。 这顿时引爆了众人的好奇心,众人的议论不断,次日几乎整天,大家都在猜测为何九大派会允许魔门参加九皇法会。 不是说魔门之前都是小打小闹,试图搅乱九皇法会么,为什么现在能够让魔门堂堂正正参加九皇法会?那定心大师如此执意,但最后却转变了心意,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是魔门的杨黎给出了各大家什么无法拒绝的条件?还是有别的什么特殊原因? 一时间各种猜测不断,当然,也有不少人猜到了恐怕和罗山阴鬼有关,猜到魔门是在担心罗山阴鬼如此强大的实力,一旦出世,击败了道门,会将魔道彻底收编,彻底沦为阴鬼的“走狗”。 毕竟,相比较阴鬼,对魔道而言,道门总归还是人族,阴鬼,始终非我族类。 可是无论魔门自己,还是各派的真人,都没有一个出来正面解答这件事情,有耐不住好奇的人前去魔门落脚的山峰打探,却发现魔门弟子一个个全都足不出户,整座山峰安安静静,没有一人外出走动,所有的魔门弟子像是被锁在了房间内。 上前去敲门,毋论敲得多么响,敲得多么久,却始终不见有人开门,甚至在别人门口说着魔门的不是,也还是不见任何动静。 如此一反常态,这些前去查看的弟子险些要以为魔门是不是真的进驻山岭了,直到飞到山峰顶上,这才看见犹如干尸一般的杨黎盘坐在空旷的山峰上,一动不动,这一幕吓得这些打探的弟子大气不敢出一个,灰溜溜跑了回来。 自那以后,就没什么人敢去魔门所在的山峰晃荡了,尤其那些在魔门门口破口大骂,以为他们不敢现身的弟子,更是靠近都不敢靠近,心惊胆战,生怕被这位魔门打真人记挂。 此是其一,其二,便是在魔门入住后的第二日,妖族也群聚而现,参加这次的九皇法会,这真的是让各派弟子大呼:暑天下大雪——少见! 不过相比于魔门的现身,妖族的到场倒算是没有那么的令人惊奇了,要说少见的是,这次妖族也不是零散而来,而是由洲陆内最大、最神秘的妖族势力——藤山,这一以往极少在外游走的妖族势力带队。 不同于魔门到场时候的阻拦,妖族的到场,没有引起括定心大师在内的任一家宗派的反对。 显然,妖族的到场早已与各大派通过气。 藤山为首的是一名比人类还像人类的美妇,名为彭南怜,据说是藤山四大妖主之一,此行来不仅带来了藤山部众,随行的还有洲陆上各大妖族部落的年轻好手,一样是群英荟萃。 这自然又是引得各派弟子摩拳擦掌,互相挑战切磋,不过很明显,这些妖族子弟也是被提前叮嘱过,切磋便是切磋,并没有僭越规矩,出手伤人。 其中,最值得一提的是彭南怜这位藤山四大妖主之一的亲传弟子——一位相貌极其秀美的女子,亦是此次藤山派出来的执香人之一。 她在被挑战之后,不情不愿上阵,扭扭捏捏,众人还当她女孩儿性格子弱,可谁知随后裁判一声令下,轻而易举一击击败对手,震慑全场,骇得所有人说不出话来。 不过这位女子颇有些怕怯,一举击败对手后,下台时险些一个踉跄摔倒,闹了个大红脸,实在不像是许多人印象中的大妖怪,而与良家女孩儿无异。 但最叫人没想到的是,这位女子与峨眉那边关系很好——不,确切来说,是和峨眉的柴昆鹏与竺嘉乐混得很好。 不是那种一见如故,大家相谈甚欢的关系好,而是明显早就认识,颇有交情的关系好,甚至这女子在面对柴昆鹏和竺嘉乐的时候,还明显放低了姿态,哪里有藤山四大妖主弟子的模样?更没有当时擂台上一举击败对手的霸气。 有人觉得奇怪,难道是这女子也看上了柴昆鹏,一时间有人捶胸痛呼这柴昆鹏的桃花运,凭什么,身边有一个竺嘉乐还不够,这又来了一个妖族女子也对他十分倾心。 但也有觉得不对劲的,那竺嘉乐岂像是个好说话的性子?竺嘉乐和柴昆鹏完全就是一对童年不在一起的另类“青梅竹马”,明眼人都看得出来,两人就是一对,只是没有互表心迹罢了,怎么可能让第三者插足? 这些好事之徒去一问,才得知一个惊人的消息,原来,这名妖族女子名叫鹤一,本就是峨眉门内的一头灵禽,最最最叫人没想到的,这鹤一……是吴用的灵宠! 一石惊起千层浪,这位藤山四大妖主之一彭南怜的弟子,竟然是吴用的灵宠!?人们只觉得魔幻,尤其“吴用”这个名字,哪怕其人没有出现在这里,但近几日发生的几场风波里,却总能听到这个名字,司徒安、宋真义……还有图窟与谷冲英险些因此动起手来,现在好,就连藤山的妖族也和他有关系,甚至再细想,就连罗山阴鬼也是他告诉峨眉白掌教,再由峨眉掌教转告各派。 这个人到底有什么特殊,能够让如此多的人记挂与提及,又有什么样的本事,能够做到如此多常人所不能及之事? 如此高频次的提及自然引发了人们讨论兴趣,从有关吴用所经历的事迹,到吴用这个人是如何的性格,以及过往的各种传闻,最后,自然而然提到了为何吴用这么了不得,为什么没来这次九皇法会。 从峨眉流传出去的消息,说是吴用自南溟回来以后就一直待在峨眉门内,只不过快要在九皇法会开始前,被峨眉掌教白真人派了出去,走得很急,似乎发生了很紧要的事,但具体不得而知。 可是不少人觉得,如今天下,还有什么事情能够比这一场九皇法会还重要?今次一旦被罗山阴鬼得逞,你吴用再有什么重要的事情,那也都会变得不重要了。 因是之故,有人觉得,吴用必然只是因为比不上覃箐、夏侯司、郁薇三人,所以没能让白真人派来。由此也引发了许多人的不以为然,认为吴用实力其实也不怎么的,毕竟,像覃箐、夏侯司、郁薇这样的执香之人,如今可是有不少呢,这些人可都是一个水准的修士! 也有人亲眼见过吴用的本事,对这一说法嗤之以鼻,吴用在小极北救了各大派的弟子,实力强弱摆在那里的,怎么可能这么不堪呢? 一时间,对吴用的议论出现了两极分化,觉得他名过其实的,与觉得他确有实力的分成了两批人。 如今峨眉、南溟、南疆、寒潭派、离火道、三洞四山、小乐寺,这九大派其中之七已是到场,以藤山为首的妖族与以四方魔教为首的魔门也已在玄武湖等候,只剩下摇光山、阴景宫以及……罗山阴鬼尚未抵达。 在八月二十九的时候,摇光山终于“姗姗来迟”,这就引发了各派对阴景宫的担心,以往几届,摇光山都是最后一个到场,而如今阴景宫连影子都还没见到,而这已经是二十九了,假如三十都还没到…… 八大派心里担心,可还是按捺住外出的冲动,等候阴景宫的到来,可到了三十晚上夜里,东北方向的天空依然没有任何的动静,这下各大派都坐不住了。 “以往几届法会,阴景宫自知距离宝玉国最远,总是提前出发,只有早到的时候,没有晚来的份,今次必然出现意外,我等需要去调查情况。” 司徒安沉声说道,他寒潭派与宝玉国的距离也是说是除了阴景宫之外第二遥远,以往法会也都是提前动身,因而很清楚,必然是发生了意外,耽误了阴景宫。 离火道与寒潭派难得站在了同一阵线,为首身披翎袍的艳丽女子淡淡说道:“须得去瞧瞧,阴景宫要是出了意外,一定得出手相助,罗山阴鬼能对付一家阴景宫,就能对付我们其中任何一家,只要救下阴景宫的人,说不定就能获得有关他们的任何情报。” 司徒安有些意外地看了她一眼。 谷冲英自信满满说道:“此言差矣,他罗山阴鬼对付不了我峨眉。” 然后他话锋一转,“但姚仙子所说的不无道理,还是小心对待为好。” 一时间各派开始商讨对策,决定是否需要前往小极北调查阴景宫的情况。 三洞四山、摇光山立马表示反对,无他原因,假如这时候离开,法会开始还没有回来,那怎么办?小极北可不是领家隔壁想去就去,哪怕全力御遁,一趟来少说也要数日,到时候耽误了九皇法会,鬼神镇压失败,第一个遭殃的就是扶摇果和宝玉国。 峨眉、小乐寺、寒潭派等几家表示需要去看一看,据查探到的情报,罗山阴鬼在破开两界之后,没有第一时间完全打破吴氏族地附近的禁阵,而是先送了一部分阴鬼出来,直奔玄武湖,几乎是同一时间,阴景宫也出发来此,两伙人保不齐路上就撞见了,提前动起手来。 也许这会儿正是需要人手帮助的时候。 可三洞四山与摇光山觉得九皇古城这边走不开,不同意大家前去,以免坏了这一场法会,坏了天下苍生。 峨眉几家觉得今次来的人不少,实在不行,稍作调度,派出一部分弟子前去查看情况支援,留下一部分弟子参加法会,不会有什么大问题。 可三洞四山与摇光山觉着,万一这是罗山阴鬼的计谋呢?假如他们另行派人阻拦了阴景宫,而大部队直奔此处,在己方派出去人后,强行参加这场九皇法会呢? 各家无奈,但又没办法排除这一可能,这下是谁也说服不了谁了。 小乐寺定心大师手持佛珠,口诵佛号,说道:“等过今夜,一旦明日三十一阴景宫未到,我等传信山门,让山门内的弟子去调查情况,至于我等……留在九皇古城准备九皇法会即可,他罗山阴鬼来了好,咱们照常应对,此行人数够多,各家抽出一部分弟子,去填充阴景宫的空缺即可,不来最好,继续封镇了这具鬼神。” 这算是折中的最好办法,两不耽误,各派犹豫了下,且暂同意。 便如此,就在各派心事重重下散去的时候,这个夜里,百多里外,数之不尽的阴鬼浩浩荡荡来袭,犹如夜幕下的奔潮。 …… 第588章 鬼潮 百多里外,浩荡的黑潮如同一块巨大的幕布,缓缓地覆盖了天空,将玄武湖上空波光粼粼的月光全部遮挡住,天地黑暗。 浪潮巅上,形貌各异的阴鬼随着浪头起伏,至少有近千的数目,鬼气冲天。 为首是一个肌体瘦弱,穿着皮褂的四臂阴鬼,他如一根晾着衣服的风中竹竿,眼神阴鹫,脸上画满了符文,其中肋下的两条手臂散发金光,左右环抱着他的腰。 “邢力,约莫再有一日的功夫,就能够抵达那什么九皇古城,可以放缓速度了,太早到可不妙,届时势必引起人类各派的围攻。” 在这四臂阴鬼的身边,是一个面貌俊美到妖冶的青年,他五官精巧,若非是说话,几乎雌雄莫辨,脸上左右各有三根淡淡的须线,后辈尾椎摇动着六根蓬松毛绒的尾巴。 听见这青年的话,后方的一众阴鬼全都摩拳擦掌,眼中战意熊熊燃烧。 邢力双手抱胸,说道:“甑尾,阴景宫的人甩开了吗?” 甑尾笑着点头,“放心,后面已经很久没有传来消息了,应该已经牵扯住阴景宫,和他们拉开距离了。” “窦土这个蠢货!”邢力眉头紧皱,“按照计划,他们不管如何,是一定要传送消息给我们的,这不合规矩,我看还是不要放松警惕,万一阴景宫突破了封锁,麻烦不小。” 甑尾耸肩,“我承认这阴景宫厉害,窦土他们不可能真的拦下他们,但这本来就是为我们争取时间,只要我们离开小极北,无论窦土他们现在发生什么,与我们已经没有关系,一切按计划行事即可,你不是一向果决,不会在这时候开始关心窦土他们了吧?” 邢力摇头,“窦土?他的死活我懒得去管,我只在意阴景宫那边是什么情况,万一他们闷声不响追上来了,我们可就进退两难了。” “也可能是我们已经距离他们过远,信息传递不到了。”甑尾无奈,这也不能说没有这个可能,但几率太小,他很清楚,大祭司为了送他们出来,派出了多少的人手,断无可能栽在阴景宫那些人修手里,除非对方付出极大的代价。 “邢力,不用过分担心,窦土虽然性格跳脱,小事上不拘一格,但在大局上还是分得清楚轻重的,放慢速度吧,过早到那九皇古城,与我等而言也是不利。” 两人的右后侧,一个犹如金石交擦的难听声音响起,原来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他皮肤老皱,脸上长着一块块的色斑,喉头的皮肤松弛拖沓,几乎要垂到了胸口。 不过尽管形貌虚垂,气息也如陌落的夕阳,但此刻这头阴鬼却是盛装打扮,稀疏近乎秃顶的头发梳得一丝不苟,穿着一身极其华美的法袍,手上戴满首饰,脖子上还挂着巨大的琉璃宝珠,盘坐在滚滚黑云的浪头上。 他一说话,邢力脸上便流露出一丝犹豫之色,“亡晃大诵祭……” 名为亡晃的老者缓缓摇头,“邢力,你与我如今皆是祭仪殿内祭司,不用称呼我为大诵祭。” 邢力也是跟着摇头,“您是殿内最为年长的诵经祭祀,邢力才是一个初入殿内不久,侥幸得到大祭司赏识的小子罢了,当然要称呼你为大诵祭。” “你能被大祭司赏识,可不是侥幸,全是你实力使然,否则为何不是别个被派来出办这一任务,而非得是你?”老者面无表情。 甑尾上前拱手,“大诵祭,现在我们已经甩脱了阴景宫,您快让邢力下令放慢速度吧,如若过早抵达九皇古城,我等准备的手段恐怕难以抵挡这些人类的攻击。” 亡晃颔首道:““邢力,甑尾说的没错,放慢速度吧,再这样下去,恐怕过不了多久就要到九皇古城,到时候我的生命力支撑不了到九皇法会开启。” 邢力欲言又止。 亡晃接着说道:“我知你之担心,可以绕方向,在这湖海上兜上圈子,等到时间差不多,你再带大家前去九皇古城,如此一来,我这具残惨老躯也能发挥最大的作用。” 邢力心头一动。 甑尾大喜道:“这是好办法!就算后面阴景宫真的突破了窦土的封锁,也绝对想不到我们没有直接去九皇古城,邢力,你还在等什么?” 邢力深吸一气,缓缓点头,催动法决,喝道:“放慢速度,折转方向往北!” 后方阴鬼队伍之中,一群团坐的在一起阴鬼跟着变动诀目,齐声念咒,滚滚阴气四散。 脚下的这道黑潮速度稍缓,调转方向,转往北面,甑尾一笑,回了后方,管摄队伍,邢力目视前方,一动不动,而老者也闭上了眼睛,缓缓呼吐气息,似是在养精蓄锐。 后方,沉浮在黑色浪潮中的阴鬼们开始议论。 “奇怪,为何变转方向?我记着一直往西去不就到地方了?我没记错吧。”一个浑身笼罩在黑雾之中的阴鬼指了指前方。 另一边,一个形貌类人,但一张脸是张狰狞犬首的阴鬼也奇道:“莫不是后边阴景宫的人修又追上来了?” “看着不像,后边没什么动静啊!” “肯定不是,你看邢力祭司他们都没有动静,肯定没什么问题,而且这些尊者们也都没有反应,那些人类绝对不可能追上来!” 后方一众阴鬼的目光看向黑潮浪头上,那里横竖或站或坐着一众阴鬼,俱是褪死境界,气势不凡,即便是浪潮中有不少也是褪死境界的阴鬼,可论气势,比这些浪头上的阴鬼却还是大有不如。 “这些轮不到我们来操心,既然邢力祭司们这么安排,一定有道理,不用管,倒是你们听说了么,这次咱们罗山出了好多了不得的前辈!” “你是说浪头上这些尊者?” “我也听说了,咱们罗山为了这次行动谋划好久,这些尊者们其实早我们先就到过这人类世界!” “什么?!怎么做到的?我们不是才破开禁阵通道么?你糊弄谁呢!” “是真的,听说是大祭司与圣祖们的筹划,早早派了三百六十五位尊者离开罗山,来这人间世界提前准备。” “三百六十五位?你是说这些到时候要参加所谓九皇法会的尊者们?但我看这里……远没有这么多数目吧?” 说话的阴鬼左右横看,心里估了个数。 “你不知道了吧?这些尊者被派出来后,一直在人世寻找人类修士对仗!有不少尊者战死了,但也有尊者胜战,获取了不少的人类修士情报!如今这里的尊者可都是我们罗山年青一辈中的强中之强!” 众阴鬼目露敬重之色,看向浪头巅上的一个个身影。 “还有,听说了么,这次咱们罗山中底层也出了不少厉害的尊者,听说好几个都把上层的尊者给打败!” “你是说山弃尊者?” “他是罗山中层部族土灵部出身,土灵部早年就是上层的大部,如今只是家道中落,这位山弃尊者本身其实底子是不差的,如此历练下,击败上层尊者可不稀奇,我说的另有其人!” “另有其人?山弃听说是贰佰叁拾伍号,击败了九十九号来自塘离部的鳒磨,还能有比这更厉害的?”聚在一起的阴鬼惊奇不已。 说话的阴鬼呵呵一笑,神秘莫测道:“我都不说靠近的名词,你等不晓得,今次就是叁佰号以后的,也有足足三名尊者打进前列!” “是哪三位?” “谁!” “我知道其中一个,东桂部的雾花!听说她原本是叁佰壹拾陆号,击败了第伍拾玖号的蛹祁,这蛹祁可是阴蛹部出身,当真气坏了,若非邢力祭司出手,恐怕她当场就要催动阴蛹部内交给她的护身法符,报复雾花尊者。” 一直卖弄的那头阴鬼微微讶异,显然对于对方清楚这件事情很惊讶,“这件事我也听说了,听说最后闹得很不好,雾花和蛹祁是私下调解了,但……这还不算惊奇,真正厉害的是另外两位尊者!” “快说!” “别卖关子!” 众阴鬼赶路至今,一直被阴景宫的人修追逐,虽说大家嘴上说的不怕,但难免会紧张,此刻那些人修已经许久没有看到,八成是甩掉了,心情也就放松了不少。 “别急,别急!这第一位啊……乃是来自灵猿部的一位尊者,其名‘野灵’,和邢力祭司一样,乃是咱们罗山少见的修炼灵体的尊者!他以叁佰肆拾陆号的名次,击败了第叁拾陆号,来自罗山上层芜骷部的钉骨尊者!” “什么!他打到了第三十六名的名次!” 众阴鬼险些惊掉下巴。 “不错!这位尊者的战力极其强横,不仅肉体锤炼到了极其可怕的地步,就连神通法术也很是不简单,与钉骨尊者鏖战百多回合,这才将其斗败。” 窃窃私语声不断。 “我说酊茅,三十六名……那岂不是说,这位尊者可以执香?” “没错!听说这九皇法会有一百零二八名执香者,唯有这些执香者,才能够登辰,咱们本次目标不就是在受星辰洗照的时候抢夺三十六根礼香?那这位野灵可真了不得啊!一旦顺利,便是执香者之一!” 众阴鬼满脸艳羡与向往,当然,还有尊崇。 “没错!”酊茅拍拍手,“但你以为这就难以置信了?告诉你们,剩下那位更是了不得!说出来你们不信,第三位尊者,来自罗山底层焦木部,一个原本排名在叁佰陆拾壹,名为‘曲咎’的尊者!” “你们猜猜,他击败了第几名的上层尊者?” 众阴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第几名不知道,这焦木部是咱们罗山正正底层的底层,我猜他进了前贰佰伍拾?要是还在叁佰或是贰佰靠后,你断不至这样卖弄关子!” “我猜前贰佰!” “壹佰伍拾!” “壹佰!” 见这酊茅含笑不语,没有一点反应,一头阴鬼忍不住说道:“你别告诉我他打败了排名前一百的尊者。” 酊茅笑呵呵的,大手一挥,“错了!再猜!” 另边有阴鬼叫道:“不可能前伍拾吧?” 酊茅呵呵一笑,缓缓点头,“具体的名次?” 众阴鬼骇然欲绝,一个来自罗山最底层焦木部的家伙,居然打进了前伍拾!? 难以置信。 众阴鬼小心翼翼说道:“你别告诉我,他取得了前叁拾陆的名次!” 他说完,自己都觉得好笑,呵呵一声。 开玩笑,前叁拾陆,那不就是和野灵一样,成为执香者了吗?这样的存在,连出两个? “贰拾玖!”酊茅双手比划了个数字。 哈!? 众皆哗然。 甚至比野灵的名次还要高!? 看出大家的难以置信,酊茅摇头道:“你们把他想的也太不堪了,能够成为叁佰陆拾伍之一,就足以说明他的本事不简单,否则为何要找他,而不是找罗山上层的某位尊者?必然是有实力基础在那里,得到祭仪殿认可的!” 众阴鬼议论不停,依旧觉得难以置信,自然而然,开始谈起曲咎的对手是谁,又有什么样的本事,怎么落败的。 酊茅一脸唏嘘,“这原本排名贰拾玖的尊者来自罗山上层‘聚影部’,据说一手捕光弄影的法术很是厉害,可惜碰到了这曲咎,曲咎会的法门颇为古老,看不出门道,但也很不一般,听说可能是得到了某位上层尊者的传承。” “我说酊茅,你怎么这都清楚?为什么我们就没听说,你连曲咎法门的来历都知道。”有阴鬼啧啧称奇。 酊茅一脸傲色,“我亦是听一位尊者前辈所说。” 有阴鬼追问他究竟怎么回事,酊茅对此不予言表。 看实在问不出些什么,某一头阴鬼奇好道:“所以到底那个是曲咎?如此本事,真想见识见识。” 酊茅立马抬头,手指向前方的黑潮浪巅,喊道:“曲咎尊者不就在那!咦?快看,野灵尊者也在那边,他们正巧站在一道!” …… 第589章 礼拜 夕照 登辰 随着酊茅的一声大喊,众阴鬼齐刷刷望去,果然,在浪头上看到了几个站在一道的身影。 “那个身材魁梧,双臂颀长的便是灵猿部的野灵尊者,一旁那个面如焦炭,但浑身生机勃发的便是焦木部的曲咎尊者!” 只见号为“野灵”的尊者身材魁梧,双臂及膝,一头黑色的刚硬毛发拖挂在背上,蓬松供着,令他看起来像是驼背,但也让他的身形看起来更为壮硕,站在人前,高人数头,肩宽体阔。 另一边那个面如焦炭的曲咎,则与野灵正好是两个极端,身材细瘦,手长腿长,犹如一颗被雷击后在土地上摇摇欲坠的树木,很是脆弱的样子,但偏生他的肩头部位上有一颗颗袍子嫩芽,生机勃勃。 但不管两人形貌如何,他们身上的气势和一般的褪死境界尊者截然不同,凌厉、自信……具体说不上来,只叫人无法忽视。 …… 黑潮浪巅上。 曲咎背对着身后一众在黑潮中浮沉的阴鬼,把他们议论的声音听在耳中,笑道:“野灵兄,看样子接下来的一路,你我都要被大家不停议论了哩!” 野灵回以一笑,“曲咎尊者以叁佰陆拾壹的座次,击败贰拾玖的闫珖尊者,这才是真正的了不得,被大家议论是名副其实,我么……只是被大家顺带的,不值一提。” 曲咎摇头,“你谦虚了,依我看,你当日的比斗分明可以再上几个名次,偏偏卡在了第叁拾陆,藏拙了吧?” 野灵瞳孔一缩,淡淡道:“曲咎尊者你也一样,贰拾玖?我看你当时出手,闲庭信步,大有余力,冲击前贰拾都有可能。” 曲咎意味深长说道:“果然,野灵兄非同小可,这也看得出来。” 野灵没有说话,目视前方无边无际的玄武湖。 “野灵兄,你说为何邢力祭司要变转方向,若我没记错,咱们方才要是一直西行,用不了多久,就能到地方了。”曲咎见野灵不说话,也不觉得尴尬,待在身边,找着话题。 野灵头也不转,“不晓得。” 曲咎嘿嘿一笑,对他爱答不理的态度也是不恼,道:“我略懂唇语,似乎是邢力祭司那边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来自后方的消息,这意味着,要么是阴景宫人修被拦截,我们与他们拉开了距离,已经超出了消息传递的范围,所有接收不到,要么……就是负责拦截的窦土祭司他们已经失败,全数灭亡了,野灵兄以为是哪种?” 曲咎不等野灵回答,自顾自说道:“当然,那般浩荡的队伍,阴景宫要想在那么短的时间内全灭他们是很难的,我还是倾向于窦土祭司拦住了阴景宫的人修,和他们拉开了距离,所以接收不到信息,至于现在么……” “呵呵,因为邢力祭司担心后方有诈,稳妥起见,准备兜绕几圈,销声匿迹在玄武湖上,等到时间合适,再前往九皇古城。” 野灵扫了他一眼,面无表情说道:“所以曲咎你明明清楚的很,又何必要来找我问‘为什么要变转方向’这种问题?” 野灵说完,身体微微侧过,不想再与他交谈的意味很明显。 可曲咎却是脸皮厚得很,一步紧跟过来,意味深长说道:“你不好奇吗?你想,假如我们抵达了九皇古城那处,不可能是卡着时间点到,不可能到了,九皇法会就开启了,再怎么样也会提前,只早不晚。假若如此,你觉得那些人修会怎么办?他们肯定要对我们动手!那如果在法会开始前就把我们给清扫了……” 曲咎不说下去了,但野灵却是心头一动,没错,这个问题他也有想过,邢力他们不可能没考虑到这个问题,肯定有什么办法来避免这一情况。 曲咎见他神色微动,笑道:“我想到时候一场大战是难以避免的,怎么样,野灵兄,现在这些参加参会的家伙都在走动熟络,就咱们两个底层的家伙不被待见,要不要咱们做个约定,一旦动起来来,互帮互助,如果顺利登辰,咱们也一起行动?” 野灵淡淡说道:“多谢,但野灵独来独往惯了,只能谢绝曲咎你的好意了。” 这次说完,他扭过身子,径直走去了浪头另一边。 曲咎被忽视,呵呵一笑,也不动怒,只是眼神中含带着笑意,默默看着他离开,没再亦步亦趋跟紧上来。 野灵背对着曲咎,沿着浪头去了另边,脑海中响起一个大咧咧的声音:【这家伙我不喜欢,有古怪,吴用,你小心防范。】 【我晓得,这家伙,实力强到古怪,身上还给我一种莫名的不适感觉,我还没调查他,他倒先来找我了!】野灵心下好奇。 伏龙剑也沉声道:【此人会给你如此感觉,要么是对你炼体之法有克制的神通,八成涉关血气,要么是对飞剑有制衡之长,无论如何,你都须小心!】 野灵应了一声,道:【就是不晓得这家伙为何会对我如此感兴趣,一路上粘过来好几回,莫不是因为我也是出身“罗山”下层的缘故?呵……那可真要叫他失望了。】 不错,“野灵”正是吴用! 他有关玄通山内以及在罗山的记忆恢复后,找到了白师伯与师父,道明清楚玄机之后,于峨眉开始选拔参加九皇法会的人选前,便已经遵照白师伯的嘱咐,在夜深人静之时悄声离开了峨眉,前往恢复的记忆中指明的一处隐秘之地。那是一座位于北海东面,介于玉彻国与小极北之间冻海上的一座孤岛。在这座孤岛上,不止他一人,跟着来的,还有其余总共“叁佰陆拾伍”头阴鬼,在这座小岛上,他们按照脑袋里所刻录下的方式,极其有序、高效地完成了名额变更战。 九皇法会一旦开始,完成星辰洗照后,执香的一百零八人可以踏光登辰,进入一颗特殊的星辰——对,不错,正是星辰,至少白师伯处是这么和他描述的。 这颗星辰乃是当年的阵法大师化动大法力所留,在镇压鬼神的禁制中起着无可替代的重要作用,据说是当年刮了玉烟国上下整整三丈疆土凝合而成,如此巨量的疆土中蕴藏的养分与天材地宝数不计其数,不仅有各种灵草灵药,还有许多人为炼制的宝物余留其中。 在登辰之后,他们可以搜集这些灵材,寻找各种宝物,当然,最最重要的,还有借由宝玉国地下灵玉玉气养炼而成的养神神膏——这一能够帮助元婴修士突破的宝物。 只不过能够登辰的总共就只有一百零八人,按照白师伯告诉他的,九大派自家各派出三名弟子,共执三根礼香,如此便耗去了二十七根。剩下的,各派到场的附属宗门一家一人手执一根,九大派各有六、七家附属宗门不等,消耗六、七十数,余剩的则会安排给藤山的妖族,这样一算,八十一根,整整好一百零八数,一根不多,一根不少,顺应天罡地煞之数。 如此一来,就没有留给罗山阴鬼的份了,他们必须得抢。 而祭仪殿那位大祭司给他们留在脑袋里的信息,便是提到一定要抢至少三十六根——具体为什么是三十六根不得而知,只告诉他们,这些年的磨炼所有人肯定都有不同程度的获得,修为变强,法力变深,已非当年科比,故而通过切磋比试,交错对仗,重新择定前三十六名,由这三十六头阴鬼来执香,参会登辰。 吴用原本是叁肆陆名,只能参加星辰洗照,但根据白师伯给他的任务——深入敌阵腹地,见机行事,摸清罗山阴鬼的目的,必要时候在保证人身安全的前提下出手,那就必须要占据三十六名中的一席,所以他毫不犹豫出手,占据了第叁拾陆名。 【现在就等到九皇古城后,看这几个人家伙准备做什么了。】吴用看向位于浪潮最高处的三个身影。 【这个曲咎,别的先不谈,但他有一点说得没错,无论如何,你们到达九皇古城,不可能是把时间掐得正好,整整好在法会开始前的时间到场。只要你们到场,九大派一定会动手,不可能放着看这些家伙参加法会。】邯鼓沉吟道。 吴用当然知道,但就像后面这些阴鬼在说的,这一点祭仪殿肯定也考虑到了,罗山不是没这个根底对上九大派,那大祭司既然只派了邢力三人,就说明已经有办法避免。 须知道九大派到场的人一定比罗山阴鬼要多,光移神大修士咎佑十余人数,而罗山到场的转生鬼王一共加起来才邢力、甑尾、亡晃三个,其中这亡晃据说还是一个岁寿将尽的垂垂老者,据说年青时候颇有战力,但如今早已不比当年。 一旦动起手来,罗山绝对不是对手,要想在九皇古城站稳脚跟,顺利参加九皇法会,肯定有相应的办法应对,否则还没正是开启法会,罗山就先损失一波人手,怎么也不能。 ‘会是什么办法呢……’ 吴用看向前方浪头最高处的邢力三人,悄声绕开身边交谈的一众阴鬼,想试着看能不能靠近一些,听清楚这三个转生鬼王在说什么。 他也能看两句唇语,但远没有曲咎那样厉害的本事。 只不过很可惜,邢力环抱双臂,默不作声,亡晃更是闭目盘膝,如老僧入定,纹丝不动,甑尾倒是会说两句话,但时常背对着后方,偶尔侧身说两句话,又立马就转过去了,完全无法解读。 【那家伙怎么读到邢力三人说话的?】吴用完全没有头绪,只能将原因归咎于之前邢力三人似乎在议论什么,三人都在说话,叫曲咎找到了好的查探角度,猜测印证三人的说话内容。 【你不要往前了,你再往前,就要走到浪头最前面了,直接可以去和邢力三人说话了。】邯鼓忽然出声提醒。 吴用一惊,这才发现,原来自己为了看清楚邢力三人,已经不知不觉走到了浪头最前面,在这里的都是排名前三十六的阴鬼,这会儿不少人都把眼看他,好奇、戏谑、温和、无动于衷……各种神色皆有。 之前因为他和曲咎以底层名次击败前三十六名的存在,罗山底层的阴鬼惊惧他们,罗山中高层的阴鬼又很少愿意“自降身份”来找他们说话交道,因而他一直是在原本属于低排名阴鬼聚众的区域,无人搭理,那曲咎也正是因此才会和他站在一起说话。 不曾想这会儿过分专心探听,一不小心走到了这里。 “我以为这位野灵尊者是那等孤傲的性子呢!待在后边的区域一动不动,没想到这会儿还是到前边去了!”浪潮后方,一头排名在贰佰开外的羊首阴鬼冷笑说道。 “也是正常,他能够夺得第叁拾陆的座次,对于底层的灵猿部而言确实是一步登天的好机会,之前恐怕是没准备好怎么融入进去吧?这会儿看着快要到地方了,再不出去结交几家上层出生的大人物,为自己谋取利益,以后恐怕就都没机会了,是我我也着急。” 在他身旁,是一头骷髅阴鬼,身形无定,桀桀发笑,空洞的声音讲到“大人物”几个字眼的时候,尤为的戏谑。 “哼!以为有点实力就能够跻身上层?这野灵还是想得简单了。” “他以为就凭着自己叁拾陆号座次,能够挤进那个圈子?痴心妄想,等他在九皇法会上立了大功再说吧!” “真是蠢货!” 罗山上下层级分明,各大势力之间也有着从属关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此刻说话的许多都是与芜枯部关系较好的阴鬼,他们对这个击败钉骨,取代其座次的野灵没有任何的好感。 “啊哈!快看!那不是力鬼部的卑立尊者?他向野灵走过去了,嘿嘿……这家伙完了,卑立尊者必然是看他不顺眼,找他麻烦去了,你们快看!” …… 第590章 鬼潮呼啸 众阴鬼循声望去,果是见到一个身穿黄色麻袍的中年男子,他眉若刷漆,眼似明星,五官极为端正,昂藏奇伟,脚下生风,阔步走向野灵。 “嘿……这下这个野灵要吃瘪了!” “卑立一向孤僻,性格高傲,谁也看不上,就没有能和他说得来的过,主动走向野灵,必然是看他不顺!” “野灵遭殃咯!” 一众阴鬼全都幸灾乐祸,只等看好戏,谁都知道卑立孤高桀骜,一向话少,唯实力论,别去招惹他,他绝不会招惹你,但要遇到沽名钓誉之辈在他面前放肆,那他可就直来直去了,不和你玩什么脸面不脸面的。 吴用全然没有注意到卑立的靠近,一直在关注邢力三人的动静,直到邯鼓提醒,他才猛然回神,看向前方脚下步踏流星过来的卑立。 “是你……” 吴用讶然。 卑立眉头一挑,问道:“你认得我?” 吴用心头凛然,告诫自己要小心,摇头道:“谁不认识力鬼部的卑立呢?只是你不认得我罢了。” 卑立讶异于他的态度,上下打量几眼,说道:“你的炼体功法很有意思,那日你还隐藏了实力?不错!回头有机会,你我斗过一场,纯以肉身气力的比拼。” 吴用点头。 众阴鬼愕然,什么情况?卑立去找野灵,不是为了将他轰走的?不是因为他觉得野灵没有跻身上层此处三十六名的跟脚?怎么还和野灵约战了…… 一众阴鬼往深处去想,更觉得骇然,卑立乃是大力鬼王一族,天生神力,是罗山圣族之中少有的炼体士,一身强健的体魄,就连几位圣祖也曾大加赞扬,现在卑立却表现出对野灵的炼体功法很感兴趣,并且约定要斗战,还是纯以肉身交拼。 这……是意味着野灵的体魄已经强到值得让力鬼部的人也侧目了吗? 众阴鬼面面相觑,眼中只剩下震惊。 卑立盯着吴用,纹丝不动,良久才说道:“不知道为何,你身上给我一种很熟悉的感觉。” “你我从未见面过,因何有此感觉?”吴用打起警惕,尽量不让自己露出破绽,毕竟对方是和他有过正面交手的,一旦被瞧出蛛丝马迹,一切的准备就都付之一炬。 卑立没有说话,好一会儿才摇头。 吴用朝他拱手,“罗山上层也有灵猿部,也许你只是见过与我同族。” “不一样的。”卑立摇头,“上层的灵猿部,都是随意驱使的侍从废物,你不一样。” 吴用耸耸肩。 “我道是谁,原来是力鬼部的卑立!” 忽然间,一个高亢的声音从浪潮后方响起,这称呼叫得太过自然,众人以为是卑立的熟人,谁知循望过去,发现原来是曲咎! 他分开挡着的阴鬼,来到前边,笑脸嘻嘻。 吴用冷眼看着他站到自己身边,不经意往旁边挪了一步。 “焦木部曲咎!”曲咎拱手抱拳。 卑立面无表情看着他,良久,对吴用说道:“野灵,待此间九皇法会事了,记得你我的约战。” 吴用想到上次因为要去封四方魔教祖师,与卑立的战斗打到中途告停,那拳拳到肉的酣畅淋漓戛然而止,此刻心头也是涌上了一丝期待,朗声道:“好!倒要看看大力鬼王的肉身强横,还是我更胜一筹!” “好!”卑立见他放此“妄言”,不觉冒犯,反而双眼放光,也被激起了熊熊战意,跟着大叫一声好。 两人目光一触,各自分开。 曲咎无人搭理,留在原地,哈哈一笑。 其余一众阴鬼纷纷嗤笑。 “这家伙……他在笑什么?” “卑立和野灵都不理他,哈哈!” “这野灵还挺有意思的,一点不怵卑立,之前倒是我小看他了。” “不错,卑立座次是叁号,能在他面前如此自如,之前的确看走眼了,换做我来,我是不敢这么对卑立说话的!” “这曲咎就差点意思,呵……一脸自来熟的样子,殊不知都不愿意理会他。” “我刚才还以为野灵和曲咎相熟,现在看来并非如此。” 众阴鬼议论纷纷,曲咎耸了耸肩,就抱着双臂站在原地,对周围的指指点点不为所动,这倒也引来一些赞许,说他至少不是扭扭捏捏,够洒脱。 浪头巅上,甑尾笑呵呵说道:“这一座叁拾陆个,都挺有意思的,尤其是这两个从底层打上来的小家伙。邢力,你多臂佛部也是炼体的,族内有不少灵猿部的仆从,对这叫野灵的有什么印象没有?” 始终目视前方的邢力微微摇头,“没听说过。” “灵猿部也是炼体一部,但法门粗鄙不堪,这野灵一身气息纯正,血气引而不发,含而不露,分明修炼的功法不简单,你们说他到底什么来历?”甑尾满心好奇。 邢力没有说话。 “他有没有问题?” 甑尾继而抛出这个疑惑。 “甑尾,你说这话等于是在质疑祭仪殿,在外面说说也就罢了,回了落山,你还是小心一点,否则就算灵狐部在祭仪殿颇有势力,恐怕也还是要治你的妄言之罪。”亡晃闭着眼睛训斥了一句。 “好罢……”甑尾无奈,“但我说的不是没有道理,这野灵和曲咎冒出来的实在有些出乎意料。” 亡晃淡淡说道:“不要把罗山底层想得那么不值一提,有句古话叫做‘高山之巅,始于累土’,我罗山上层不是凭空出现的,是先有底层,夯实根基,才有的上层,底层乃是一切的始发源地。” “这我知道……”甑尾犹豫道,这是第一头进入祭仪殿时,他们这些祭司就被着重叮嘱过的。 亡晃继续道:“清楚就好,可以看不起罗山底层,但一定不能无视,灵猿部早年也曾风光过,如今分崩离析,脉细万千,说不定野灵这一支就有流传特别的法门,而他又学会了,这才冒头,再正常不过。”“曲咎来自于焦木部,焦木部可谓是罗山真正的底层,但这也意味着他们族部繁盛,族群万千,以如此数量论,出现一个佼佼者也不稀奇。” 甑尾苦笑道:“但这佼佼者也太过难得了,如此实力,大诵祭,你没发现么,按照当日的比试来看,野灵和曲咎分明隐藏了实力,野灵还好,估计至多能到叁拾名次,但这曲咎……我看兴许前拾伍也不是没有可能。” “这是好事,”亡晃却觉得理所当然,“否则你以为祭仪殿为何会选中他们?不正是证明了他们的潜力?之前在罗山时候,被部族、规矩、血脉压制在最底层,一身本事无以施展,在离开罗山的这些年里,开阔天空,任由鱼鸟跃飞,自然一鸣惊人。” “这对他们而言是个机会,而他们也切切实实捉住了,很了不起。” 话是么说,理是这个理,甑尾无力反驳。 亡晃见他无奈,只得道:“别忘了,罗山底层当年还出过‘血之尊上’这等可以睥睨圣祖的村子啊,你当真小觑不得。” 甑尾面色微变,“血之尊山……大诵祭,甑尾晓得了,请您慎言,提及这个名字,可是要……” 他做了个隐晦的杀头动作。 没想到亡晃坦坦荡荡说道:“如今罗山与人世外通,许多事情都将不再是秘密,没什么好隐瞒的,用不了多久,大家一清二楚,一个未在祭仪殿登记造册,没有大祭司起祀,就敢自称为‘血之尊上’的家伙,何足为惧?而且……” 他淡淡说道:“我难道害怕死吗?” 说罢,亡晃闭上了眼睛,不再说话。 甑尾轻叹,退到了一边。 日出西方,黑潮在玄武湖上兜兜转转,及至三十一日午后时分,邢力掐诀,喝道:“调转方向,全速前往九皇古城!” 早已等得急不可耐的众阴鬼,齐声叫好,摩拳擦掌,嚎叫呼喊,就连亡晃也睁开了眼睛,不再打坐,从地上缓缓起身,身上首饰丁零当啷作响,来到了浪头最前方。 邢力与甑尾落后他半个肩膀。 黑潮滚滚,将晨光遮蔽,所经之处,黑暗弥天,一个多时辰后,狭长的海岸线出现在前方。 吴用在潮头上走了两步,极目远眺,只见海岸对面山岭密布,苍翠欲滴,形形色色的山峰争相并列,直指当空,但见空空白日不见一朵云彩,唯有漫天碎星,星光垂射,更比日明,山岭犹如一座包裹在银华内的旷世瑰宝。 亡晃冷笑,“白日布星,好气象!当年出手封镇此处的果真是高人,邢力!” 邢力掐诀,脚下一跺—— 黑潮狂放,浓雾不知从何处起,自四面八方交会而来,霎那功夫,原本的清空百日转眼被黯云愁雾所笼罩,四顾昏昏,俱是排空黑浪。 山头上,李康彦猛然睁眼,不禁为之变色,拳头攥紧,喝道:“罗山来了!” 此时玄武湖上空天如墨染,滚滚阴云淌落,四下一散,一道一道垂降在湖面上,往山岭间逸散,此黑潮中黑中发赤,内中似有白骨妖魔、骷髅鬼怪悲呼哀嚎,啸声荡响天地。 各派弟子自山峰上飞出,视及此景,满面惊骇,一时间鸦雀无声,那些修为浅薄的弟子更是噤若寒蝉,瑟瑟发抖。 然而就在此时,一抹清光自山岭间炸起,犹如平湖惊雷,悍然冲拔登天,撕开漫空阴雾,直入玄武湖上空,所过之处,黑潮大裂,阴雾荡散,待光华消隐,剑鸣之声依旧回荡长空。 李康彦精神大振,惊喜喊道:“谷真人!” 只见湖岸上空,一个宽肩的长袍道人凭空而立,身边一道清芒随身疾走,用不耐烦的语气喝道:“乌烟瘴气,好大的动静!不知老夫正在歇息?” 邢力脸色阴沉,手上就要变动诀目,不过一旁的亡晃身首按住他的肩膀,笑道:“中年模样,宽身阔高,身随清泓雷霆,阁下便是峨眉谷冲英吧?” 谷冲英淡淡说道:“你罗山阴鬼这功课做得倒十足。” 亡晃微微一笑,对他称呼“阴鬼”一词完全不在意,只是笑呵呵说道:“毕竟九大派最强的就是峨眉,峨眉中有哪些人值得注意,当然得要摸索清楚。” “到来就先玩弄挑拨离间之计?阴鬼果然心思诡恶!”谷冲英不屑一笑,“速速退去!你三个应当知晓,我等是不会放你们参加此座法会!” 他一眼看出黑潮之中就三名转生鬼王,把手一横,身边清芒随掠而走,划出一道浮光,斩在湖面之上。 哗啦! 水花漫空飞舞。 看这架势,是准备要以一敌三了。 亡晃目光渐冷,把衣领和身上装饰一整,后方的邢力与甑尾见状,面露动容之色。 “装神弄鬼!”谷冲英觉得奇怪,懒予深究,就要踏步上前。 即在此时—— “谷真人且慢动手!” 李康彦浑身云气涌动,腾飞而起,所过之处,将黑潮逼退,稳稳当当站到了谷冲英身侧。 谷冲英眉头一挑,“李康彦,此三头阴鬼不足为惧,我一人足可拿下他们。” 甑尾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压着嗓门,用阴恻恻的声音说道:“有本事你便来试试。” 李康彦微微一笑,说道:“我自然直到谷真人的实力,是想先问他们一句,阴景宫的人呢?” 甑尾一怔,哈哈大笑,“阴景宫还没来吗?那我看是真的被窦土他们消灭了?哈哈哈!” 李康彦目光微凝。 后方山岭内,各派弟子面面相觑。 “谷真人!”李康彦不禁担心,少了阴景宫,便少了至少九名执香弟子,这压力就得分摊到其余各派上,万一被阴鬼钻了空子可就麻烦了。 谷冲英淡淡说道:“放心,阴景宫绝没有这般不堪,谅必是被缠留住了,谷某是不信这些刚出山的阴鬼有这等本事。” 甑尾嘿嘿一笑,“我说了,你来试试便知。” 谷冲英眼神逐渐凌厉。 就在针锋相对之际,忽然,玄武湖湖面仿佛滚沸,大团大团的白色气泡浮上湖面,似有什么东西在地下酝酿而出。 …… 第591章 鬼“咬”鬼 谷冲英亦是不曾料及如此变化,习惯性腾空而起,可谁知湖面突地炸开,万顷海水倒流腾空,形成了一帘水幕,将罗山阴鬼尽数吞覆入内,连带着将他和李康彦也带了进去。 李康彦大惊失色,“这是什么!” 谷冲英眼神精光一闪,环视一圈水帘,沉声道:“好高明的禁术!” 他虽不似白也精通禁阵一道,但这帘无根水幕将天海接连成了一片,隔绝内外,上出不得,下去不行,然则自内视外并无关碍,见其余各派的反应,恐怕自外视内亦是无妨,看着是一帘水幕,但水流涛涛,真如海水倒灌,倾泻无算,声威极骇,若想破禁而出,恐怕绝不简单。 这般变故,外头的各派真人与弟子也是始料未及,覃箐等峨眉弟子俱是心惊,这位峨眉当代大师姐御剑腾空,二话不说,狠狠一剑斩去,可剑光扫至水帘,竟然被瞬息消磨,原来水帘边的蓬发水雾竟锋利似磨石,将剑光磨灭。 司徒安紧随而来,眉头一挑,“好锋利的水雾,竟然不比剑光要差!” 覃箐摇头道:“司徒真人看走眼了,这些水雾并非‘锋利’,而是被加持了禁法,乃是以水雾为变化,镜像攻阵之法,以此反制。” 为验证她的话,覃箐弹指,一道水箭激射而出,水帘蓬发的水雾随之变化,紧跟着也是一道水箭,“唰”的一声,互撞消弭。 司徒安想到了什么,“我却忘了,你是白掌教的弟子,白掌教精通禁法,你是他座下弟子,精通此道也是正常。” 他缓缓抬起手,周围的天地骤然变得激冷,靠近的元婴修士们全都大感不适,推开了些许。 “司徒真人,无需动手,这禁阵不是那么好破解的,对方筹备已久。”谷冲英忽然说道。 “为何?”司徒安不解。 一名女子飞出山岭,淡淡说道:“因为这座禁阵是一座活阵,以困禁为主,能够移动,但不会对阵内人士发动攻击,也正因此,其困禁效用达到极致,防御力达到极致。” 她身穿纯白色宫装,面貌寻常,但气质十分出色,颇有书香门第的大家闺秀,极为知性。 “何真人!”李康彦面露喜色,这位便是到来没有多久的摇光山何曦,纵是与摇光山关系不佳,但对方精通震道,这时候就是救命稻草,也顾不了那么多了,“请速速破除此阵。” 没想到何曦摇头,说道:“此法蛮力破不得,须要找到阵眼,但弄阵者隐蔽的很好,不是想破就能破的。” 李康彦急道:“这如何是好,难道破不了阵吗!” 眼看他有些焦急,谷冲英微微皱眉,轻斥道:“李真人,镇定!注意你的身份,法阵当然能够破除,但眼下对方有备而来,定然做足准备,要找阵眼破阵不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 经此提醒,李康彦才注意到周围不少门派的弟子看他有些奇怪,自知失态,他深吸一气,镇定情绪,四下张望一眼,小声道:“是罗山阴鬼的算计?针对谷真人你我的?” 由不得他不小心,如今九大派全在禁阵外,这里边就他和谷冲英两人,面对一帮的罗山阴鬼,还不知道这禁法怎么来的,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谷冲英却是淡定,说道:“可不是他们,他们刚到,困禁我们的另有其人。” 他俯视湖面,目光骤然变得凌厉,喝道:“何方鬼祟!” 他剑诀一掐,身边那道清泓剑芒顿时斩落——轰隆! 湖面被一分为二,尖厉的啸声从中传来,只见一股股的阴气从海水之中升腾而起,在半空中形成了一个个阴影。 谷冲英冷笑道:“原来也是阴鬼!” “峨眉谷冲英果然厉害!”一头魁梧的黑熊在阴气之中显化,他穿着一身铜黄色盔甲,全身的关节与皮肉有着不同程度的枯腐,还有蛆虫在其中钻动。 李康彦惊呼道:“尸熊……尸千洞尸熊!你们也来了!” “原来是玉烟国玉武真帝的后人,宝玉国的正统继承者,皇族血脉,李康彦,李真人,久仰大名!”尸熊咧嘴一笑,身后湖海之中,一头头的阴鬼随着阴气显化而出。 李康彦当然不会认为对方念着他一连串的名号是真的久仰大名,分明是挖苦,想到刚才的表现,他着实有些恼怒,厉声喝道:“尸熊!你不好好待在你们尸千洞,来我九皇古城做什么!” “来九皇古城做什么……”尸熊呵呵一笑,却不看李康彦了,转而看向谷冲英,“谷真人,冒犯了,将你们也给兜了进来,谁叫你们靠得太近。” 谷冲英怡然不惧,淡淡说道:“你如是要对我动手,不必客气,尽管出手,用不着说这些有的没的。” 尸熊连连摆手,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怎么会对谷真人你动手呢!说了,是不小心冒犯,我尸千洞此次针对的只有这些家伙……” 他眼神转冷,手指向身后的罗山一众。 这下九派讶然,可转念一想,又都恍然,罗山阴鬼出世,对谁的冲击最大?毫无疑问是尸千洞这些原本州陆上的阴鬼势力,谁强谁弱,谁高谁低,直接涉及到后续的地位与资源把控,这是根本性的问题。 尸熊转向后方,笑道:“怎么样,诸位,我记得挺早之前,我就曾让一位后辈转告贵方,一旦离开罗山,可来投我尸千洞,你们考虑得如何?” 后方邢力一众罗山阴鬼也在观察尸熊,听闻此言,甑尾嘲笑道:“尸千洞?你又是什么东西?这座法阵能奈我何?” 尸熊脸上的笑意逐渐收敛,淡淡道:“那你们是不打算投入我尸千洞门下?” 亡晃面无表情说道:“普天之下,俱是圣祖的领地。” “好!”尸熊脸色狰狞,死死盯着眼前的邢力三人,对后方的谷冲英说道:“谷真人,此来我尸千洞无意与你九派争执,把你带进来实属意外,可大阵启动,便无法中断,且请稍待,等将这些罗山来的家伙带走,我等自会放你出去,若你仍觉冒犯,尸熊晚些亲自去峨眉送上一份赔礼!” 这话顿时引起各派窃窃私语,怎么也没想到,他们九派还没和罗山阴鬼对上,尸千洞一众本地势力先行动手了。 李康彦更是大喜过望,悄声道:“谷真人,这可是坐山观虎斗的好机会啊!我们……” 谷冲英挥手打断他,昂首道:“赔礼免了,谷某人眼里最看不得魑魅魍魉,既然来了,你们一个都走不掉,但谷某人既然在阵中,想来一时半会儿对你们也出手不得,你有什么本事尽管施展,不要磨磨唧唧的。” 听这话,九派弟子纷纷叫好,谷冲英这样子,根本没有“将就”的意思。 甑尾眼神阴鸷。邢力与亡晃眼中倒是闪过一丝讶色,深深看了眼谷冲英。 尸熊哈哈大笑,喊道:“不愧是峨眉谷冲英!果然豪气!既然如此,没办法了,只能请谷真人先看会儿戏了,待此间事了,再放你出去!” 他大袖一挥,一道道水帘变转方向,要将谷冲英与李康彦笼罩包裹。 谷冲英并指一划,清泓剑光迸射出一丝黄芒,撕裂空气,劈斩头顶笼来的水帘——哗嚓! 水帘被破开一个大口,谷冲英便要冲出去,尸熊脸色微微一变,喝道:“封镇了他!” 湖面翻滚,出来几个阴影,联手催动诀目,水帘加速笼罩。 李康彦急忙靠近谷冲英,喊道:“谷真人!且慢动手。” 谷冲英动作一滞,就这么会儿的功夫,机会转瞬即逝,水帘罩落,与外围禁阵浑成一体,成了一个单独的小囚笼。 李康彦这才说道:“谷真人,由得他们动手,狗咬狗,等他们分个胜负,你我最后再出手,如此才好!” 谷冲英冷冷扫了他一眼。 这个眼神看得李康彦很不爽利,“怎么,谷真人,你硬要动手?现在动手,你固然厉害,最好的结局,就是将这两方拿下,晚些动手,最好的后果还是将他们拿下,但还能省了气力,为何如此看我?” 谷冲英哼声道:“我辈剑士,一往无前,主动出击,方合此道,岂有等着得道理?你也说了,一样的结果,我等却是失了锐意,一剑斩了才合剑道!” 他拂袖转身,竟是不想再理会李康彦,此举引得外头的峨眉弟子若有所思,甚至别家练剑的弟子也都眼光恍惚,似是有所明悟。 定心大师等一众移神真人俱是在心里暗赞:“峨眉不愧是剑道大派。” 如此一来,李康彦反而成了被人看低一筹的对象,他脸色难看,与谷冲英偏开些许距离,但马上又靠了过去,只能在心里破口大骂。 尸熊哈哈大笑,“谷真人!玉武真帝的皇族血脉可紧要,当然不能像你一样,你可不要全塌了!哈哈哈!” 谷冲英面无改色,李康彦脸色却是更加难看,打定主意,晚些一定要叫这尸熊好看。 尸熊猛然回首,森然道:“最后问你一遍,归不归顺我尸千洞!” 甑尾反唇相讥,“就你一个想要对付我们?给你个机会,归顺我罗山!” “你哪只眼睛看到只有我一个人的?”尸熊怒极反笑,“都给我动手!” 湖面浮动,水波荡漾,八头形貌各异的阴鬼自水下缓缓而出,浮至半空,手掐法决。 “尸熊,法阵布置完毕,随时可以遁走。” “哼!这些不知死活的东西,也敢拂逆我尸千洞?” “好叫罗山这些家伙知道,强龙压不住地头蛇!” “什么强龙!你是说他们那什么圣祖?都是听人吹出来的,你可曾见过?” “不要废话了,动手!” 九派弟子俱是一变,这后来的八头阴鬼与尸熊一样,居然全都是转生鬼王,不曾想尸千洞此番大动干戈,竟然派出如此阵容。 “这下可足够?”尸熊一脸戏谑。 在他看来,九对三,不管罗山后面还有多少后手,至少这一波三个转生鬼王可以全部拿下,这就算放在他们尸千洞而言也值得肉痛,至于后面这浩浩荡荡的阴鬼?呵……没了邢力三个,不正好收编? 投诚的,收了,不远委屈自己的,那就合邢力三人都留在这座玄武湖吧! 吴用在后面眼神古怪,只能说之前在玄通山下碰见的香雪仙也好,这个尸熊也罢,真真是小看了罗山,他对尸千洞这一势力也略有了解,决计是没有五位圣祖,更没有祭仪殿那般庞大的存在的。 君不见对抗罗山,九派齐心协力,就连魔道和妖族也参与其中,一个尸千洞怎么够看?既然来了,就说明尸千洞也得到了有关罗山的情报,但就是不知该说尸千洞没有得到完整的情报呢,还是说明知如此,但也没有办法,硬着头皮,必须做出应对? 始终沉默的邢力终于开口,沉声道:“废物再多,依然是废物,来多少都没用!” 其中一头浑身画满黑色符文的伥虎大怒,“狂妄的东西,今天就要叫你知进退!” 他一冲而起,浑身肌肉鼓胀,黑色的符文流动在黄色的毛发表面,爆发出呼风巨力,脚下虎爪拍浪,奔袭而去,劈头盖脸就朝着邢力打去。 邢力直到腥风扑面,这才一跃而起,他生有四条手臂,但肋下的两条手臂始终叉腰不动,肩头两条手臂一抬,一层金粉自皮下喷出,眨眼覆盖两条手臂,然后双拳正对着伥虎打去。 砰……砰……砰! 两方拳拳到肉,气浪翻滚,转生鬼王的肉身交拼,仅仅是拳风就让得后方不少阴鬼站不稳脚,倒退一步。 甑尾冷笑道:“不知死活,和这个怪力的家伙对拼!” 他话音一落,伥虎的攻势便弱了下去,进而被完全压制,最后邢力双拳同出,狠狠砸在伥虎的双肩上。 咚! 伥虎入脱线的风筝,狠狠坠进海水之中。 海水带出白沫,翻滚起伏。 …… 第592章 实力相差悬殊 观看此战的一众修士与阴鬼俱是大惊,尤其修为低一档的,都不知道究竟发生了什么,前一会儿两人还你来我往的,怎么转个头就分出胜负了? 尸熊脸色一沉,甑尾却是戏谑笑道:“他已经完了。” 轰! 水浪翻滚炸开,海面上飘浮水雾,紧接着被劲风荡开,伥虎冲出海面,飞向邢力,口中厉喝:“我要你……死!” 伥虎飞冲的同时,一个黑色的阴影自他眉心的“王”字内钻出,隐约是个人形,飞速掐诀,伥虎速度顿时再快三分,并且浑身又一阵鼓胀,肌肉虬结,甚至皮肉都有一部分裂开,鲜血染湿毛发。 邢力面无表情说道:“不锤炼己身,而去增幅他体,实在是舍本逐末。” 他腰间两条手臂缓缓放开,身后一个金影一闪而逝,静待至猛烈凶暴的伥虎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到跟前,四臂一提,安然落下——砰! 两方对碰,动静不大的邢力无事发生,凶猛暴烈的伥虎却像是撞到了一面铜墙铁壁上似,再次像一根断线的风筝飘摇飞去。 邢力微微摇头,脚下一动,半空闪过残影,已是出现在伥虎坠飞的后方,腰间两条手臂猛地一顶,将伥虎的后腰窝撑住。 咚一声闷响,急速后退的伥虎被这一下顶,脊骨发出脆裂的响声,眼珠子暴凸,那巨大的冲击力直接在他体内消化,令他浑身骨裂。 邢力毫发无伤,四条手臂扯住伥虎,见他领正,面对自己,然后伸出一条收,猛一巴掌拍到他的额头“王”字上。 “啊!” 一声尖锐的啸叫响起,一个黑影从“王”字中钻了出来,模模糊糊可以看清楚是一个五官几乎挤在一起的丑陋阴魂。 “尸熊,救我!”他下巴尖锐,嘴巴歪斜,伸手尖叫。 震惊于伥虎的火速落败,但尸熊还是毫不犹豫冲起相救。 “你去哪里?慢来!” 谁知道对面甑尾一步踏出,瞬间出现在他的跟前。 “离我远些,你这个一身狐臊气的家伙!”尸熊眼神凶恶,把手一翻,顿时一只黑漆漆的乌光大掌拍落。 甑尾眼中寒芒一盛,寒声道:“我不让你,你又待如何?” 他身后六条尾巴一抖,扫荡出一抹金棕的灵光,与这只黑光大手狠狠相撞。 嗡…… 这金棕色灵光扫过,尸熊的乌光大掌瞬间消弭,好似不曾出现过,不由得就是一惊,“这是何种灵光?竟然可以将我的覆魂掌消弭!” 甑尾冷笑道:“你这覆魂掌难道是什么厉害的法术?有什么值得稀奇的!与其关心这个,不如看看那头伥虎!” 尸熊心中一沉,果见伥虎的本体被邢力捉住,邢力浑身金光大放,伥虎顿时大声惨叫,浑身阴影像是被石磨碾磨,一寸一寸消散,转眼的功夫,便已经点滴不剩。 众人的脑袋有些转不过来,一头转生鬼王,就这么“轻易”地死了? 尸熊吼道:“都愣着做什么!出手救他!” 半空中,一点点黑光重新凝聚,继而变成伥虎,只不过此刻他浑身阴影衰败,气势大颓,乌蒙蒙的,远不及方才鲜亮,分明是受有重伤。 柴昆鹏心惊,凑到了司徒安身边,小声问道:“司徒真人,怎么回事……” 司徒安解释道:“修士移神,而阴鬼转生,这并非真的转生,只是阴鬼到了这一境界后,自身已经混成一体,除了岁寿以外,某种意义上已经难以死灭,极难真正杀死。” 竺嘉乐犹豫道:“那现在……为何这伥虎这么虚弱。” “我说了,”司徒安缓缓摇头,“是极难杀死,但不是不能杀死。” 定心大师眯起眼睛,盯着邢力看,喃喃自语道:“罗山果然不简单,这名唤‘邢力’的家伙,不知本体是何种阴鬼,竟然藏有一丝佛意……” 一旁的定德讶然,“师兄何出此言?” 定心摇头道:“定德,你修为终究差了一筹,看不出来也正常,此邢力动手,浑身金光大放,倒与我佛门金刚类似,故而有此一说。” “竟然如此?”定德面露讶色。 身后跟着的小乐寺一众僧侣也都面面相觑,谁曾想一头阴鬼身上居然能看到他们佛门的影子。 定心笑道:“也很正常,不要忘了,阴鬼之中本就有不少与佛门直接关联的存在,比如大力鬼王,还记不记得那个卑立?” 他目光一扫,一眼在后方黑潮中,发现站在最前首那列的卑立,卑立似有所感,也把目光投来,二人目光相触,卑立双手何时,却是打了一个揖首。 定心微微一笑,定德等人这时也才发现这个在他们小乐寺听讲佛法多年的家伙。 南溟与小乐寺毗邻,宋真义与定心也是相熟,他关注着场内,忽然说道:“是要分出胜负了。” 众弟子急忙看向水帘内。 只见邢力眼看周围的七名转生鬼王俯冲而来,眼神左右飘动,确认敌手来向,手上动作不停,浑身金光大放,伥虎再一次被磨灭。 呼啦! 海面破开,一口森白带着血垢的骨刀冲出海面,他立马侧身,躲过这一刀斩,顾不得看被撕裂的空气,飞身后退,躲过另一边扑来的一浪腥臭的毒砂浪流,紧接着闪转腾挪,再次去到别处。 在此期间,他手上动作一刻不停,那伥虎的本体在经历三次的湮灭,终于不能再次凝形,彻底消散在了天地间。 “混账!” “我要你死!” “纳命来!” 围攻邢力的七头阴鬼顿觉脸面大失,竟然在众目睽睽之下,叫邢力三番五次“杀”了伥虎,此刻羞愤之情远要大于同道被杀害的暴怒,将邢力团团包围。 可没想到的是,邢力这会儿却是不逃了,静静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知道自己没有机会了?”“劝你不要凝形,至少走个痛快,否则待会生不如死。” “不行!这家伙让伥虎三次死灭,决不能让他好受了!” 这时候外围不知谁人含义了一句,“这尸千洞和罗山相比真真不如!废话荏多!你看罗山的几个,出手哪有磨磨唧唧的!” 此言一出,顿时引来一阵哄笑,尸千洞阴鬼看向场外,想要找到说话是谁,可此刻九派弟子俱在哄笑,根本找不出这话音来源,顿时几人的脸色无比难看。 柴昆鹏哈哈大笑,抚掌道:“这谁啊,说得阵有意思,就是要看他们打得欢,看我也来说两句!” 他双手拢成漏斗状,放在嘴巴边,就要高声喊话,可立马被一只纤纤素手给拉住,竺嘉乐一脸担心,急匆匆说道:“你可不要乱来,这不是小事,尸千洞又不是今次就灭亡了,罗山阴鬼后续如何也还不得而知,刚才那人趁乱说话,没什么尸驱,你可别被记恨上了,这要命的!” 柴昆鹏眼看竺嘉乐担忧的神情,犹豫了一下,点头道:“好!我不说就是。” “嗯!”竺嘉乐这才放下心来,然后看到自己握着柴昆鹏的手,重重一甩,啐了一口,“登徒子!” 柴昆鹏瞪大眼睛,“这关我什么事情?不是你抓我手来着?” “呸呸呸呸呸!” 司徒安看着两人,微微一笑,竺嘉乐说的不错,那七名尸千洞的阴鬼这会儿正在火头上,一心想找出刚才喊话的人,却不得端倪。柴昆鹏如果这时候叫喊,势必会被当作“替罪羊”,这会儿不见得怎么样,但以后就不一定了,必然会被阴鬼记恨上,说不得就要被下阴手,幸而竺嘉乐叫停。 他早就看出来柴昆鹏似乎体质特殊,与修炼上特有益处,就是连带其心境受到了影响,有时候过分天真。 在寒潭派碰见这两小家伙的时日里,柴昆鹏曾有多次无意要办出祸事,都是竺嘉乐给拦下的,许多事情放在一个孩童身上不会觉得什么样,甚至还会惹人怜爱,但放在柴昆鹏的年纪上却是不妥,哪怕他本身根本就没有恶意。 抛开这两人平时斗嘴斗气,但论性格与处事,毫无疑问互补的,并且是向好的互补,真的难得。 ‘峨眉将来说不定真的会出一对神仙眷侣。’ 司徒安微微一笑,又似想起了什么,看向了峨眉那边的郁薇。 ‘或许是两对也说不定……’ …… 水帘大阵内,邢力对几人的冷嘲热讽无动于衷。 不远处和甑尾交拼的尸熊哈哈大笑,学方才甑尾的语气,喊道:“你不去救他?” 甑尾觉得好笑,不屑道:“你这七个乌合之众,邢力如果不能对付,早些死了算了,还要我出手做什么?” 尸熊大怒,高声喊道:“快些拿下他!” 可邢力被围困,缓缓抬手,他这个动作吓得靠近他的两头阴鬼退一小步,把甑尾和一众罗山阴鬼看得哈哈大笑。 邢力扫了退步的两人一眼,将上身的衣服给翻开,袒胸露出一身的精壮肌肉。 “故弄玄虚,动手!” 有阴鬼喊了一声,再不管三七二十一上前。 邢力浑身散发金光,身后竟然出现一个奴佛,四臂各捏一个诀目,看起来形如护法的金刚罗汉! 他膝盖微曲,作势前冲——“邢力,甑尾,回来吧,我准备动手了。” 一个尖锐的声音响起,邢力闻之膝盖立马侧偏,前冲的势头顿止,飘向了一边,躲过来人放出的阴魂,然后脚踩凌空,趁势一转,前冲而去,将挡在前方的阴鬼浑身撞碎,在一片血肉模糊之中冲回了黑色云潮。 甑尾也一击荡开尸熊,回到了亡晃身边,急不可耐问道:“大诵祭,你这是什么意思?” 亡晃看向头顶,不知不觉已是明月高挂,他淡淡说道:“时间差不多了,马上就要九月初一,法会就要开始,没必要和这些家伙动手,交给我来就行,你等保留法力,无需出手。” 尸熊森然道:“你以为加上你一个老东西,就能够扭转你们的颓势?” 邢力抬起手,指头遥遥在在剩下的尸千洞阴鬼脸上点过。 尸熊寒声,“做什么?” 甑尾一笑,“他意思是记住你们几个了,之后,你们必死!” 然后看向亡晃,急忙道:“大诵祭,这法阵有些意思,倒不用着急,说不定都不需要您来施法。” 亡晃摇头,“现在我不出手,等法会开始了怎么办?我还是要出手,没区别的,早点动手,我还能早些解脱。” 沉默的邢力说道:“但您能多留一段时间那是最好的。” “没意义,我一个老东西,”亡晃摆手,“你们顺利完成任务,那才是最好的,不要废话了,我意已决,没必要和这些废物纠缠如此之久。” 尸熊大怒,“老东西,你说什么!” 亡晃面无表情扫了他一眼,然后缓缓腾空而起。 另一边,李康彦靠近谷冲英,额头急得冒汗,“谷真人!这些罗山阴鬼似乎要准备做什么,我们怎么办?” 谷冲英当然看到了,可这李康彦的翻译也太过不堪,包括之前时候,看似稳重镇定,也有移神修为,但实则一惊一乍,完全和他的修为与身份不相匹配,忍不住皱眉瞧了他一眼。 他哪里知道,李康彦乃是近年来,玉武真帝血脉一系中,被用天材地宝堆填出来的移神境,并没有多少的实战经验,所以无事的时候还能架着样子,可真到了现在这种场合,便有些勉强了。 被谷冲英看的这一眼一惊,李康彦强自镇定,用尽量平静的语气再一次问道:“谷真人?我们怎么办?” 谷冲英收回目光,看向远处的亡晃,淡淡说道:“伤不到你。” 李康彦靠拢两步。 对面,亡晃腾空而起,尸熊一众扑上,但邢力与甑尾却并没有上前帮衬的意思,反而满脸的虔诚之色,单膝跪地,仰望上空的亡晃。 吴用觉得奇怪:【莫非这是阴鬼的什么祭司习俗?】 他准备跟着照做,但马上就发现,身边周围的其他阴鬼也都面面相觑,显然都不知道这是怎么了。 …… 第593章 罗山的底气 【这是要做什么?】吴用怕自己露出破绽,心问邯鼓。 邯鼓没好气道:【我哪里知道,见机行事。】 吴用默默点头,神色尽量自然,但同时注意着周围阴鬼的动静。 尸熊一众各出手段,准备一气将亡晃拿下,可没想到的是,亡晃纹丝不动,双手横展,将一身华美的法袍与首饰展露无遗。 这套法袍与配饰极其华美,亡晃的神情与动作几位投入,眼中隐约可见一丝虔诚与狂热,仿佛……仿佛是在做一场盛大的宣告,宣告某项将要到来的盛事。 他的周围出现一面光盾,将尸熊等人凌厉的攻击尽数拦下,分毫都伤不到他,摇头道:“你等应该只是当年我罗山遗留残部的血脉,没想到今日居然意图反客为主,痴心妄想。” 这也奈何不了,那也对付不了,尸熊脸色难堪,吼道:“都给我不要保留!” 他浑身长出毛发,身躯变大,肌肉鼓胀,撑得身上的盔甲嘎吱嘎吱作响,残破的关节皮肤毫不影响他的速度,接连轰拳,提膝捶打,其余阴鬼也都纷纷使出压箱底的本事,但没可奈何,亡晃身前的光幕纹丝不动,甚至不起一点波澜。 与此同时,一股难言的肃穆气氛在场内缓缓酝酿而起,有不少阴鬼——尤其是后方位于黑云潮雾之中的低阶阴鬼,不由自主地俱是学着邢力与甑尾的样子,半蹲膝盖,抬头望天。 不远处,曲咎看着腾空而起的亡晃,眉头紧蹙,若有所思,但马上他就松开了眉头,摇头说道:“原来如此……要这么做,倒是个好方法,也算是物尽其用?” 紧接着,浪头上的叁佰陆拾伍名阴鬼也陆陆续续开始单膝跪地,像是拍打而来的浪头,翻沉起伏。 吴用看到前叁拾陆名阴鬼中也有不少人跪下,犹豫了下,然后杵了一会儿,目光往谷冲英的方向扫了眼。 这在对面谷冲英看来异常扎眼,一眼扫到了这个双臂颀长的猴头鬼,眼神一亮,然后回复若常,不着痕迹点了点头。 李康彦对这阵势感到极其不自在,他额头冒着一层细密的汗珠,有些勉强地问道:“谷真人,这罗山阴鬼似乎在酝酿什么大动作,咱们如何是好?” 谷冲英头也不回说道:“且等着。” “等着……等到什么时候呢?”李康彦苦笑。 谷冲英却是不回答他了,密切关注场内,眼神时不时往吴用的方向扫过。 他知道吴用外离山外出,前去响应罗山的征召,也十分清楚白也交给吴用的任务,只是不知道吴用在这一堆阴鬼中的位置,方才还在担心万一动起手来,剑光无眼,误伤了吴用怎么办,现在确认了吴用的身份,却是再无顾虑,心下大定,只等合适的时机动手,脱离此处。 【你这师伯看着粗狂,实际也是心思细腻之人,不错不错。】邯鼓说道,很明显,谷冲英早就有找寻吴用的打算,否则刚才对眼的一下,谷冲英就不会是这个反映了。 吴用眼神凝重,沉声道:【他到底准备做什么?】 从亡晃展开双臂起,他就开始默念某种咒语——不,或许应该说是某种祷词才对,一听就不是日产交谈用的语言,发音大致不差,但语调与音度截然不同,透着一股唱词的意味,并且越来越响,越来越响,不再是听闻入耳,而像是在他的心头响起。 再看身边其他阴鬼,此刻几乎八成以上的阴鬼都已经单膝跪地,一个个看着亡晃,两眼出神,剩下还站着的大多是前壹佰名次的阴鬼,但也已经有不少阴鬼开始跪地。 【够邪门的!这老东西唱的……】邯鼓骂了一句。 吴用也发现了,这亡晃的唱词深入心间,越是修为低,就越容易被感染,心思牵动之下,自然而然跪地,修为越高,越不容易感染,同时越能够感应到那一股“驱使力”。 他不知道亡晃为什么要驱使他们跪地,跪地后又会发生什么,但他能做的事情就是尽量抵抗。 终于,亡晃的唱词越来越高亢,越来越激昂,前叁拾陆名阴鬼里也有不少开始跪下,一股令人热血沸腾的冲动在吴用心头酝酿,但不知道是否与他并非阴鬼的缘故,他总能感觉到……差了一点感觉,距离让他跪下的冲动还不够。 而这一点不够,就像是一道鸿沟,让他们完全没有被直接影响,而像是一个观众,从第三者的视角来感受。 半空中的亡晃张开双臂,伸展双腿,整个人形成一个“大”字形,他几若癫狂,疯狂念诵祷词,每念一句,都像是要用尽他的浑身起里,气喘吁吁,喉咙嘶哑。 如此态势,让久攻不下的尸熊一众也心里发毛。 “这罗山的阴鬼确实有古怪!” “这手段我在别的阴鬼身上从来没见过……” 众人窃窃私语,别说道门弟子了,就是魔门弟子也看得发毛,亡晃的癫狂作态不算稀奇,许多魔修修炼时候更甚,但怪就怪在亡晃的那股子劲,嘶声竭力,毫不保留,光看着喉咙就不舒爽,有种喉咙要从脖子里掉出来一般。 然后…… 更叫人毛骨悚然的事情发生了。 亡晃念诵祷词的声音戛然而止,他脸上露出心满意足的笑容,直视前方,仿佛是达成了某种心愿。 吴用全神贯注,骤然发觉身边一阵寒凉,轻轻一眨眼,就见得亡晃身后不知何时出现了一个黑影。 这是一个长着一对翅膀的不知名阴鬼,尖嘴猴腮,浑身瘦削到皮包骨头,一手握着一把尖锐死白色的骨钉,一手拎着一柄平平无奇的钉锤。 似乎十分沉重,它身后一对巴掌大小的翅膀奋力扇动,一下一下扑棱,极为吃力地维持着它飘浮,几乎是以拖动的方式,飞到了亡晃的正面。 “来吧。” 亡晃微微一笑,将身体完全放开,“大”字形更为舒展,一身华美衣物与配饰一览无遗。 谷冲英若有所思,恍然道:“原来如此……” 李康彦问道:“谷真人,您看出来了什么?” 他不自觉用上了敬语。谷冲英简略说明:“他要以身做祭。” “以身做祭?”李康彦对“祭祀”这个词语很是敏感,“他要做什么?” 谷冲英却是不回答,直觉告诉他,亡晃接下来要做的事情很重要,便道:“小心些,接下来我随时准备出手。” 李康彦心中咯噔一声,立马打起十二分戒备。 空中的小鬼飞到亡晃的正面,把一根骨钉抬起,对准亡晃的右手手心,然后用尽气力举起守定钉锤,勉力挥动,细弱的胳膊颤抖,几乎让人怀疑马上要不堪重负而折断,但却爆发出一股巨力,呼动风声,将钉锤往骨钉上狠狠砸去——“叮!” 一声脆响,这跟骨钉被打进了亡晃的手心! “啊……哈哈!”亡晃脸上笑着发出一声痛呼,乳白色的血液从他的掌心流淌而出,“来,再来!” 小鬼取出第二根骨钉,对准亡晃的左手手心,如法炮制,将其夯砸至寸末不见,然后是第三根骨钉,对准右脚脚掌……第四根,对准左脚脚掌…… 随着骨钉的打入,越来越多的阴鬼明白过来,这位祭仪殿大诵祭是在举行某种祭礼,而这将会是以其生命为代价! 越来越多的阴鬼单膝跪地,前叁拾陆名阴鬼也几乎都跪了下去,只剩下卑立在内的前三名,吴用此刻就像是一片玉米地里漏砍了的玉米秆,直愣愣杵在那里,啥是显眼。 吴用犹豫了下,弯下腰去,但与脚下的黑色雾潮没有相碰,而是流出了一隙间隔,并不是真的单膝下跪。 在吴用偏后方的位置,曲咎也还仍站定不动,他的眼神中闪过一丝不屑,但最终还是单膝跪地,口中喃喃说道:“罢也,看在你是为了罗山的份上,便为你致礼……只要你能承受得起。” 在这之后,卑立三人才相继跪地。 小鬼取出第五根骨钉,这时候亡晃身前的光膜已是厚若一堵墙壁,望之有光线隔错的感觉,尸熊一众一无所得,只晓得亡晃必定是在做什么大动作,他心思一转,大声吼道:“亡晃!速速停下法决!否则我就对你们罗山出手!” 亡晃咧嘴一笑,却是理也不理会他。 “好!”尸熊怒极反笑,之前考虑到将这些罗山阴鬼收编,一直没有对后面的小辈出手,这时候也不需要顾忌了,他爆射而出,直奔吴用所在的这一排。 以尸熊的眼里,当然一眼看出来了,这前头的一批阴鬼可谓是罗山的年轻精锐。 谷冲英心头一紧,踏前一步,袖中清光涌动,顿时气鼓涨大,便要喷涌而出,锋锐激昂令身边的李康彦后退一步,可千钧一发之际,他轻咦了一声,袍袖复平,一甩,负手背后。 “谷真人,怎么了这是?”李康彦以为谷冲英要出手了,浑身绷紧,谁知道又没了下文。 谷冲英淡淡到:“尸千洞已经败了,我若是他们,这时候走最好。” 李康彦不解,欲待再问,不过接下来的一幕回答了他疑惑。 尸熊暴起,直冲后排,但在隔着三、五十丈远的距离时,一层乳白色的半透明光幕忽然出现,挡在了他的跟前。 他只道这是罗山阴鬼脚下黑潮的护持法门,不去管,用出浑身气力,催动诀目,将自己变成了一头巨大的尸熊鬼怪,一头撞了上去,大有将其一头撞碎的势头。 “亡晃!速速停下!” 可亡晃理也不理他。 “那就让你这些小的陪葬!”尸熊露出狰狞的笑容,狠狠撞落。 咚! 但叫人惊掉下巴的一幕发生了,尸熊一头撞下去,光幕不仅没有破碎,更是没有一点动摇,反倒是尸熊自己一声闷哼,撞了个头破血流,踉跄倒飞。 李康彦险些惊掉了下巴,“怎么回事?” 外围的九派也都惊愕不已,倒是摇光山的何曦若有所思,说道:“恐怕和罗山阴鬼的祭祀有关。” 她阵禁一道的造诣远超谷冲英,但因为在水帘之外,隔了两重法阵,故而感受远没有谷冲英直接,可即便如此,她也能够看出来,这乳白色的光幕和亡晃四肢掌心流出的乳白色血液有关系。 忽然,她想到了什么,面色微变,喊道:“不好,我晓得了!这是罗山立足参加九皇法会的倚仗!” 众人不解,什么倚仗? 何曦飞速解释道:“尸千洞出来的突然,罗山这番祭祀,这亡晃必然身死道消,如此巨大的代价,这祭祀肯定也不是针对尸千洞的,必然是早就做好的准备,用来对付我等九派的!” 定心眉头一挑,嘴唇下挂,形如怒佛,“何施主,你是说罗山早就打算用这个办法来对付我等?” 司徒安也深吸一气,说道:“他们也晓得我们肯定会在法会开始前就动手,所以早就准备以活祭的办法,催用一座大型护阵,将他们护持无危,好顺利参加法会。” 三洞四山之一的巨桦山吕阵哼声道:“难怪只来了三名转身鬼王,原来是有此打算。” “不能眼睁睁看着罗山施展阵法,必须要出手阻止!”他的道侣杨叔音惊觉,但马上又脸色阴沉,“该死的尸千洞!还有这座大阵!” 要想动手,就必须先破除尸千洞这座水帘大阵,可问题是,要想破阵,除非蛮力,一定是要找到阵眼后者类似的关窍位置,假如阵法花下去时间,九派相信以摇光山的本事一定可以破除,但问题是他们现在最缺少的就是时间,亡晃随时可能完成祭祀,根本来不及。 但假如用蛮力,以这座大阵的规模构造,以及尸千洞潜伏在玄武湖下而九派无人发现的充足准备之下,绝非易事。 “怎么办?”杨叔音急了,这可是在宝玉国啊,她们三洞四山的地盘,要是除了差错,第一个遭殃的就是他们,由不得她不着急。 …… 第594章 剑斩群鬼 吕阵也是犯难,回三洞四山找人帮忙?距离太远,来回一趟,亡晃必然早已完成了祭祀,徒劳无功,可难道干看着吗,也不是个办法。 何曦看向水帘内的背影,沉吟道:“且等一等,看看谷真人有无办法。” 杨叔音忍不住道:“非我看不起谷真人,若说与敌对仗,我对谷真人没有任何的怀疑,但阵法一道……实非谷真人所长,换做他峨眉白掌教来才对。” 何曦摇头道:“时至如今,谷真人必然也晓得了罗山的打算,以他的性格,没辙也要出剑,尝试破阵,不可能坐视不理,此刻不动,恐怕是在等候出手的机会。” “机会?蛮力破阵恐怕很难,这水帘大阵着实不简单。”南溟宋真义紧促眉头。 “这座已经完全运作的水帘大阵当然难以用蛮力破阵,但我说的是里面亡晃的祭祀。”何曦微微一笑。 定心缓缓点头,“尸千洞的水帘大阵难以短时间破除,但在大阵内,罗山的祭祀大阵现下虽然已初具规模,却还未彻底布置完全,有机会将之破除。而如果能解决罗山的谋算,那剩下的尸千洞就好处理了。” 他诵了一声佛号,缓缓道:“很难听的话就是……我等的目标某种意义上而言,与尸千洞其实是一致的,都是要对付罗山为先。” 何曦郑重点头,“谷真人在等罗山将大阵完全布置的那一瞬间。” 如此规模的法阵,当然不是说布置就能布置好的,一旦做好该做的,大阵完全联通的瞬间,需要汲取大量的天地元气,这时候会有一个空当。 法阵越大,需要的元气越多,空当自然也就越大,法阵越小,能够及时催动,空当也就越少,甚而可以用其他灵石法玉之流代天地元气汲取。 这也是为何部分法阵尽量精求小型化,因为可以用灵石法玉来代替天地元气催动,更为便捷,而一些大型法阵则要求固定在某地,配合辅助禁制,或是别的物材料,来尽量消除调动元气时候的迟滞,避免被敌人趁虚而入,譬如山门大阵。 而像眼下水帘大阵,或者罗山祭祀的大阵,因为都是临时布置,比不得山门大阵完备,如此规模的情况下,必然在布置完成后,于调动天地元气时会有破绽。 之前水帘大阵出现的突然,尸千洞打了个九派措手不及,因而错过了这一机会,而似罗山这座祭祀大阵的规模,护罩如此数目的阴鬼,必然也会需要调动天地元气。 谷冲英自身不善阵道,但在峨眉门下,耳濡目染不少,这一点肯定知情,以其性情,阴鬼作乱,要动手早就动手,此刻引而不发,必然是在等待着一时机。 杨叔音还是不理解,“可谷真人也被水帘阵困顿,如何出手?” 北贫涧老龙山大长老杨黎在不远处眯起眼睛,悠哉悠哉说道:“罗山这座祭祀大阵一旦布置完成,势必会引动冲击,而这正是尸熊几个落败之时,也是水帘大阵破除的时候,这位峨眉谷真人就是要在那时候出手。” 杨叔音冷冷扫了他一眼。 何曦点头道:“没错。” 定心颔首,“阿弥陀佛,现下只能寄希望于谷真人了。” …… 尸熊被震飞,连翻好几个跟头,今日三番五次吃瘪,他已经忍无可忍,心下暴怒,不知道这忽然出现的光幕究竟是何来历,猛地上冲,就要再次动手,却忽然想到,刚才他突发袭击,邢力和甑尾似乎一点也不担心,屁股位置挪都不挪。 这是什么意思? 笃定他伤不到分毫? 尸熊停下脚步,惊疑不定。 一众罗山阴鬼也是惊魂未定,原以为一头转生鬼王对他们出手,必然摧枯拉朽,死伤一片,排名靠前的阴鬼甚至已经准备拼尽法力,与对方殊死一搏,却没想到有这么个转折。 “这光幕是什么?” “那尸熊打不进来!” “这光幕……和大诵祭的血颜色一样,不会是……” 此时基本上所有阴鬼都猜出亡晃是在行祭,顺着这个思路下去,不难想象这座光幕护阵的来源是什么,顿时一众阴鬼越发虔诚,趴在地上,放声高呼“大诵祭”。 吴用也当真一惊,尸熊冲来的方向正是前叁拾陆名阴鬼站着的地方,如果被其袭击,有邯鼓在,或许躲得开,不会涉及生命危险,但一定会将自己暴露。 伏龙剑忽然开口道:【吴用,这亡晃的祭祀就快要完成,你小心一些,我在你谷师伯身上感应到一丝剑意,恐怕他有出手的打算,你待会小心一些。】 【剑意……】吴用试着感应,但却没有任何发现。 【你感应不到,是他放出来专门与我知晓的,避免被这些阴鬼发现。除我以外,也就只有你门中七师伯以及杨抟知道,当年他们几个在杨抟手下练剑学过这一手。】伏龙剑的声音带了一点唏嘘。 【知道了!】吴用深吸一气。 亡晃此刻越发苍老,但听着此起彼伏环护自己名字的声音,他的精神却比之前更为矍铄,见尸熊吃瘪,哈哈一笑,说道:“你等出手,对我罗山也有好处,至少帮我们挡住了人修九派,为我争取了时间。” 他把眼睛一瞪,中气十足一声吼。 “邢力!甑尾!我去也!你们一定要完成大祭司交代的事情!” 邢力与甑尾大声应道:“恭送大诵祭!” 亡晃喝道:“来吧!” 那小鬼人儿颤巍巍飞到与他头部平齐,把骨钉戳破皮肉,插在他的眉心,又颤颤巍巍高举起钉锤,弯起瘦如竹竿的手臂,重重甩落——叮!一锤下去,骨钉洞穿颅骨,亡晃当场陨落,没有任何拖泥带水,干脆利落,巨量的乳白色血液喷薄而出,沾染到前方的乳白色光幕,同时一道无形光波自锤头敲击的落点扩散,以暴风之势像周围疯狂席卷。 几乎同一时间,后方单膝跪地的所有阴鬼都感觉到一阵阴风从后脑吹过,体内的法力纷纷消耗了两至三成不等。 吴用虽然没有跪地,但依然能够感受到后脑的这阵阴风,他不愿不明不白交出体内的法力,屏守心神,谁了这阴风盘旋在他头上,就是不走,而就在他体内的灵力要被卷走的时候,《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自行运动,这阴风仿佛是老鼠见到了猫,转眼消散得无影无踪。 即在此刻,已经亡毙的亡晃忽然头皮一百八十度扭转,望向后方,已经萎缩的眼眶内,空洞的眼眸乱转,似乎在寻找什么人。 邢力与甑尾以为他尚有一口气,有事情要交代,立马上前一步,高声喊道:“大诵祭!” 亡晃却看也没看他们两个,而是脸上露出一丝怅然遗憾,仿佛在为没有找到想见的人而失落,但马上他的神情变得狂热与兴奋,扭头回了过去,叫邢力甑尾面面相觑。 靠得最近的尸熊等人猝不及防,被这光波一冲,几头转生境界的鬼王竟然像是抛飞的石子,径直退射,重重撞到了水帘上。 亡晃脑门开洞,鲜血滋滋直流,激射在跟前的乳白色光幕表面,光波也跟着一浪一浪层叠不休,接连荡出,瞬息之间,冲撞在水帘大阵上数百次,然后就听得“呼啦”一声,水帘表面破开了一个口子,仿佛有人从瀑布背后伸出了一只手,把水帘抻破。 这就像是一个开端,然后无数的口子抻开破,这座水帘大阵瞬间分崩离析! “不可能!这座天水连波大阵阵盘是我尸千洞耗费巨量资粮炼成,如何可能这么破了!”一头尸千洞鬼王难以置信,失态尖叫。 尸熊怒吼:“他们用一名转生鬼王身死道消为代价,岂能寻常?我们速走!此地不宜久留!” 他已经看到在罗山阴鬼一众的外围,一层乳白色广罩一闪而过,隐约可见符文在表面闪动,同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庞大气机徐徐形成,他已经感应不到邢力和甑尾的气息了。 很明显,罗山的这座法阵远比他们所想的还要不简单。 如今尸千洞谋划已败,除了吸引九派人手出手,为罗山阴鬼分担“火力”,留在这里没有任何用处,尸熊虽然心有不甘,可还是当机立断,下令撤退。 他们显然也有做好失败的准备,一声令下,尸熊把诀目一掐,玄武湖湖面水流翻滚,一道形蛟若龙的巨大身影,便立即将他们吞入口中,踩水而去。 尸熊几人的动作极其之快,抢在法阵破碎的一瞬间便动手,九派真人纵是全神贯注,也来不及动手,而就在此时,谷冲英终于动了。 “想来就来,想走就走?我不叫你们长点记性!” 他豁然睁眼,袍袖鼓荡,一道煌煌清光从袖中以迅疾射出,几如日光照落,把夕阳也熏染得泛白,偏又悄无声息,毫不起眼撞在这条形若蛟龙的妖兽身上。 妖兽一声惨叫,拦腰断截,数头尸千洞阴鬼被占了一个正着,竟是惨叫着湮灭在这清光之中,只剩尸熊与其余两头鬼王用惊惧的眼神回头看了谷冲英一眼,然后落荒而逃。 这道清光余势丝毫不减,划过一个优美至极的弧度,扫后方将罗山阴鬼笼罩的乳白色光幕。 邢力已经起身,这个从出现到显示始终镇定自若的祭仪殿新晋祭司,在此刻脸上终于闪过一丝慌张,但他的动作依旧很快,双手飞速掐诀,乳白色光幕表面的符文跃动。 咔! 清光扫到光幕表面,一声清脆的光幕开裂声响起,然后…… 轰隆! 山崩地裂般的雷声轰然响起,如同千军万马咆哮,震耳欲聋。 定心双手合十,“阿弥陀佛,成了,谷真人不愧是峨眉大剑士,这一剑几若天地春雷,先见其形,再闻其声,犀利震撼。” 司徒安眼中露出一丝战意,“这便是峨眉《焦火奔雷剑诀》?” 寻常弟子此时已是噤若寒蝉,柴昆鹏大咧咧说道:“没错!此乃我峨眉唯二的两门雷属性剑诀,另一门叫做《五雷震空剑经》!” 司徒安颔首,“相传这门剑诀一经催动,奔雷曜日,乃峨眉门中对阴邪鬼祟杀伤最强的剑法,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南疆的图窟脸色凝重地说道:“这是《焦火奔雷剑诀》里的拔剑斩,按捺气机,隐忍不发,忽而爆出,分天裂地,谷冲英这一剑……不愧峨眉在这门剑诀上造诣最高之人。” 何曦也是松出一口气,果然没错,谷冲英一直在等待合适的机会出手,这一剑威力大到可怕,先是将尸千洞尸熊一行斩败,然后余势丝毫未减,将罗山阴鬼的大阵给破开,成果远超预期。 九派一众神色各异。 杨黎更是直截了当对身后弟子说道:“这就是为何要你们小心峨眉弟子的原因了,尤其是西绝山深空洞,峨眉剑法与你们完全是两个路子,多学多看,没错的,莫要总以为自己剑法天下第一。” 李康彦站在谷冲英身边,更是神色激动得无以复加,他知道谷冲英厉害,但没想到这么厉害,一剑,居然一剑就将尸千洞尸熊一众败落,还破坏了罗山阴鬼的法阵。 “谷真人……”他激动不已。 “别高兴得太早,这法阵比我想的要厉害。”谷冲英却神色凝重,不错,他确实早就看准布阵完成的这个时机动手,所以一直将剑光敛藏于袖,在最后千钧一发之际,捕捉到了这一机会,一箭双雕,用出了拔剑斩,但……结果并不值得高兴。 后方的何曦也是忽然脸色一变,沉声道:“不好!法阵没破!罗山这座大阵比我们想的要难对付!” 众人急忙望去,只见谷冲英的剑光荡散,乳白色光幕依然存在,但此刻一道巨大的裂缝肉眼可见,边沿位置青色的雷芒窜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合闭,大量的符文在其周边跃动,驱除雷芒。 看这样子,这座大阵竟然开始缓缓恢复了! …… 第595章 何足为惧? 谷冲英撇了一眼已经远遁的尸熊几人,不再去管,身光虹化,直冲这道裂缝,邢力面色一变,腰间双手不再叉腰,四手诀目连打,光幕瞬间闭合,然后符文消隐,乳白色光幕变得透明,除非仔细盯看,否则而根本发现不了。 谷冲英骤停在光幕外,眉头轻皱。 水帘大阵消散,定心等人也都飞上前来,到谷冲英身边。 “法阵完全催动了……”摇光山何曦一样脸色沉了下来,谁也不曾想到,谷冲英剑威至斯,他们都以为已然破阵,却不曾想对方这么块就将法阵催动。 “那就蛮力破阵!”杨叔音冷笑一声,将手一伸,放出一只雕琢精美的玉质纺锤,此物两头尖尖,中心圆鼓,一经抛出,落下漫空丝线,但并非一根连绵到底,而是一节一节射落,每一节都莫筷子长短。 这些丝线数之不尽,少说上千枚,洒散飞出,将邢力这一片附近笼绝,齐齐往下一落,笔直掉落在光幕表面,看其排布,颇有难以言明的特殊意味。 “以阵破阵?”何曦眼前一亮,“这种法宝可不多见。” 吕阵摇头道:“何真人好眼力,的确是以阵破阵,但我娘子这件法宝却并非一套专门用来破阵用的,而是一件专门焚烧禁制的法宝,有用无用还是两说,且待尝试再看。” 天下法宝,层出不穷,众人不以为奇,只静静等候杨叔音的手段。 法阵内,甑尾脸色凝重,悄声问道:“邢力,他们又在用使什么手段,怎么样,噬灵化血大阵现在如何?” 亡晃催动的法阵名为“噬灵化血大阵”,是祭仪殿藏书阁内一套封存的阵法,此阵催动后,将催动者的骨肉销化,献祭圣灵,以此布置法阵。 这套法阵的强弱直接取决于催动者——或者说献祭者本身,通常以守明境界的阴鬼催动,就已经固若金汤,而这次他们外出,这座“噬灵化血大阵”经由大祭司的改动,是为特制,再由身为转生鬼王的亡晃亲自催动,护御能力可以说是到了极致。 唯一的问题,也就是在催动完全的时候,会有一各不小的空当,容易被人趁虚而入,这也是为何邢力与甑尾在看到谷冲英动手的时候会神色惊变的缘故。 但从刚才的情况来看,此番大阵的布阵极其顺利?顺利催动,成功当下谷冲英那一能够撕裂苍穹的一剑,并将其抵挡在外。 这有点好的超乎预期了,完全超过了大祭司所描述的情况,“噬灵化血大阵”的操控人现在是为首的邢力,甑尾想知道具体的情况。 谁知邢力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犹豫道:“似乎大阵的催用比我们想象的情况还要更好。” 甑尾奇道:“怎么回事?” 邢力不确定地说道:“或许是何亡晃大诵祭有关系?按照大祭司地描述,噬灵化血大阵的威力与催动者有直接关系,兴许是大诵祭催动时,达到了某种状态。” 甑尾不置可否。 “要么就是另外一种可能,但你也知道,这是不可能的。”邢力说道。 “不错。”甑尾表示赞同。 所谓的还有一种可能,便是噬灵化血大阵催动之时,会汲取所有“朝圣”者的一部分法力。 大阵施布的情况比他们所想的要更好,就说明大阵中有远比祭祀者还要高层阶的存在,这“高层阶”不一定是指修为的高低,也可能是“身份”的高低。 前者可以直接排除,如今这支参加法会的队伍里,亡晃的修为就是最高的,尽管因为年事缘故,斗战水平有所后退,但毫无争议的第一,队伍中要比他有更高修为的不可能存在。 至于后一点“身份”的高低……就更是无稽之谈了,这是一个相当玄虚的概念,并不像修为高低一样可以量化,严格说来,能以这个原因影响施布的存在只有极少一部分存在。 五位圣祖在此列中,大祭司以及一部分祭仪殿内德高望重的祭司长老也算,除此以外,或许还有别的存在能够以此影响法阵成效,但总数极其有限。 这些人出现在噬灵化血大阵中,只要分出一部分法力,对法阵便会有极强的增幅,但这增幅也有极限,因为施术者本身也就有承受的极限。 而如今法阵之中绝无这些存在中的任何一个,所以这一可能绝无可能,法阵会出现这样的变化,只可能也仅可能是亡晃在施布法阵的时候,超常发挥了。 或许这就是大诵祭最后十分回首的原因,并不是要找谁,而是因为完成阵法的执念令他即便身死,也不忘在彻底离世前回顾自己这一生最后的一场祭祀,心满意足。 “法阵虽然布置完善,但还是小心一些,大诵祭如今不在,现在只能靠你我自己了!”甑尾虽然一路的嬉笑随意,但此刻却是收敛了散漫。 邢力点头,见那一节节的丝线仍在光幕表面游荡,催动诀目,准备将其逼走。 大阵泛出白光,符文闪动,而就在这时,这些丝线也仿佛是找到了什么紧要,一根一根齐齐往光幕表面的符文钻去。 杨叔音大喜,“就等你动手!” 她这法宝名为“烟丝红”,并非专门破绝禁阵的法宝,而是可以从根本上破坏禁制,是一件她用来对付其他法宝的宝物。 寻常宝物,一旦被她这“烟丝红”沾上,便如附骨之蛆,甩脱不掉,法宝越是催动,这“烟丝红”的丝线就粘附得越紧,将禁制统统焚烧殆尽。 这座不知名的法阵过于巨大,也极其玄奥,“烟丝红”搜寻不到禁制的踪影,本想让九派动手,引动法阵护御,好寻到任何一点蛛丝马迹,不曾想邢力自己催动的法阵。 她大喜过望,将手上诀目打出,轰隆一声,所有的“烟丝”一起震爆,然后腾空而起,左手并指与唇前,呼出一口火焰。 轰! “烟丝红”粘附在禁阵禁制的符文上,熊熊燃烧,霎时间黑烟滚滚,犹如干燥蓬松的松木上浇了火油,迅速沿着禁制燃烧。 火势熊熊,杨叔音一挥袖,鼓荡起一阵罡风,将烟尘扫净,再看禁阵表面,乳白色光幕已是狼藉一片,符文禁制模糊扭曲。 正当她大喜之际,邢力冷笑道:“雕虫小技!人修不过如此!” 他打出一个诀目,一阵白光闪过,扭曲的符文与禁制转眼恢复如初,烧焦熏黑的破坏全然消失,仿佛不曾出现过。 杨叔音脸色难看,这才知道自己是高兴早了。 “我来一试。”宋真义飞到前方,手上托举着一物。 众人把眼望去,只见他拿着的是一盆盆栽,瓷盆黑亮,巴掌大小,长有一棵灰褐色树皮的柏木,小枝细长下垂,但盆中不见一点泥土,只有有一团一团的烟气,随其涌动,这株柏木也上下浮动。 宋真义将手一挥,柏木飘出瓷盆,在空中枝叶飞快生长,不过片刻的功夫,形成了一片林海,将罗山部众尽数吞噬。 林叶摩擦的悉悉索索声不断响起,细微处隐约可见罗山的大阵禁制被催动。 宋真义变换诀目,漫漫树海间,变化成一条条的木龙,将整座大阵盘缠起来,然后猛然收紧。格楞格楞……大阵出现不堪重负的声音,仿佛被挤压的琉璃灯罩,丝丝皲裂。 众人一喜,但紧接着就听到邢力的声音从中传来。 “好法宝!” 大阵表面符文闪动几个来回,然后爆发出剧烈的白光,从盘缠的群龙之中透出,然后哗啦一声,将木龙尽数割裂,顿时残枝断木、飞叶碎芽漫空飞射。 宋真义面色一变,袍袖一笼,林海瞬间消失,那株柏木回到了瓷盆之中,面色阴晴不定,朝众人摇了摇头。 接二连三看到人修吃瘪,甑尾无比痛快,哈哈大笑,“九皇法会马上开始,诸位不去各自准备,还在这里做什么?” 李康彦看了眼天色,已是圆月高挂,喉咙沙哑着说道:“诸位,亥时将过,马上临近子时,我等得去准备了。” 法会将于八月三十正子时开始,亦即九月初一之始,通常而言,李康彦早该将各派带去九皇古城,准备拜辰的一应事宜,如今一而再,再而三,拖到了现在,真要再晚一些,九皇古城那里可要派人过来了。 “晚些恐怕就来不及准备了……”李康彦的目光在谷冲英、定心等人脸上扫过。 宋真义沉声道:“诸位,不若一齐出手,将这法阵破坏?” 何曦摇头道:“适才谷真人斩出那一剑时就是最好的时机,那种情况下,如此威势的剑斩,也没能够竟功,这法阵必然不是那么好破除的,恐怕另有玄机。” 谷冲英淡淡道:“蛮力八成不可取,适才我那一剑,至少有五成以上的威力被化走,我怀疑这阵法能化外力为己用。” “没错……”同样出手过的杨叔音深有感受。 其实在座的各派真人,包括提出强攻的宋真义本人,大家都很明白,阴鬼的法阵光靠蛮力是绝对无法破解的,他们想得到,罗山那些圣祖又岂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呢? “那怎么办,这也不行,那也不行,法会就要开始了啊!”李康彦急得像热锅上的蚂蚁。 罗山阴鬼窃窃私语,不少阴鬼哈哈大笑,嘲讽九派的无能。 “怎么办呢怎么办?” “啊呀!我破不了罗山得大阵啊!” “哈哈哈,我以为人修有多么厉害,原来不过如此。” 甑尾更是得意,朗声道:“诸位!九皇法会是在九皇古城内举行?古城就在西面前方?我们先走一步!你等可要跟上啊!” 邢力催动法决,黑潮滚滚,往西边行进,犹如一头黑色的吞世凶兽,周围隐约可见一层白色光幕,随其行进而动。 这座大阵时刻护御着罗山众鬼,邢力到哪里,大阵就到哪里。 九派上下没有一点声音,寂静得让人不适。 谷冲英腾空而起,挥袖道:“走吧!” 众派面面相觑。 李康彦犹豫道:“做什么?” 谷冲英瞧了他一眼,皱眉道:“做什么?九皇法会不办了。” “办当然办,但是那罗山……”李康彦支支吾吾。 谷冲英不再看他,而是看向定心等人,“几位,法会开办在即,你们到底去是不去。” 杨叔音面露豫色,“可是……” 谷冲英不耐烦打断她,“没什么可是不可是,这法会总要参加的不对?你们派来的弟子是门内最出色的不是?怎么,现在你们不打算参加了?难道我们没有做好罗山参会的准备,还是你们担心自己门下必败?” 众人心头微动。 覃箐叱喝道:“峨眉弟子!听我号令,即刻出发九皇古城!” 这位峨眉大师姐一声令下,夏侯司、郁薇当先跟上,然后一众峨嵋弟子你一言我一语紧随及后。 “怕什么!” “就不信这些阴鬼有这么厉害。” “走走走!且会一会他们!” 柴昆鹏马上朝司徒安拱手,“真人,咱们后面再见!” 说完,赶忙带着竺嘉乐追了上去。 司徒安眯着眼,微微一笑,“峨眉还是峨眉啊,所谓上行下效,有这样的真人前辈,虎父无犬子,峨嵋弟子又岂能是一群乌合之众?” 他看向后方,腾空而起,寒潭派弟子立马会意,一一跟上。 定心双手合十,念诵一声佛号,“贫僧竟是有了障念!多亏谷真人开导!定德,我们也出发吧。” 定德也双手合十,念诵佛号,带着小乐寺众弟子腾空而去。 “有意思!”北贫涧老龙山杨黎嘿然一笑,“我们走!” 其余各派与一众弟子被这番场景一激,顿时都摩拳擦掌,也紧跟着出发,顿时黑沉沉的夜空中五光十色,各种绚烂的流光溢彩轻盈地穿梭在夜空,装点得如诗如画。 这番景画一直从玄武湖海岸线一直往西,如有凡人在此,定会怀疑自己是否见到了天仙下凡。 …… 第596章 古城校场 九皇古城位于玄武湖西沿十数里不到的位置,邢力催动黑云潮,须臾便至。 吴用俯望下方,九皇古城沐浴在夜光之下,破碎的青石板嵌在地面内,断壁残垣,摇曳的灯笼,长满青翠苔藓的高大城墙,每一处都仿佛在诉说着数千年前的故事,每一砖每一瓦都充满了历史的痕迹,各种建筑都是现如今各处都不曾有的形制。 这座古城的规模远比所想的要大,粗略估计,至少是凡俗都城十数倍的大小,尽管已经驶入了古城领地,但前方依旧是被月华笼罩的静谧,不见任何生气,直到他们缓缓行进一炷香多的时间,古城内终于出现了别的颜色。 青瓦白墙、飞檐翘角、绿树掩映、石板小径……九皇古城融合着古朴与“现代”的气息,沧桑而又精巧。 “不是说这座古城已经荒废了?看这样子,分明还有居住的痕迹。” “这九皇古城对于外人来说的确荒废了,但对于这座古城的主人——那玉武真帝的后人而言,这里却是们的祖地,至今都生活于此。” “你怎知道的如此清楚?” “我在游历的时候到过三洞四山附近,知道这里有一座九皇古城,便做了些了解。” “嘿……是找三洞四山的弟子?可有收获!” “这就说来话长了,那三洞四山不愧是……” 三百多名提前“到访”人世的阴鬼不少都有来过宝玉国,知道这座九皇古城的存在,此刻你一言我一语解惑。 这些事情就连吴用这个“本地人”都不清楚,专心听了一阵,不禁感慨这罗山的准备不可谓不充分。 再又行进片刻,前方出现了一方开阔平地,粗略估计,南北长约五百丈,东西宽约三百丈,总体略呈长方形,十分的空旷。 吴用心觉奇怪,九皇古城阔大,但在城内出现这么一片地域,十分突兀,做什么的? 不仅他有疑问,阴鬼们也是好奇不已,不过马上就又有阴鬼站出来解释。 “这是一处城内的校场,据说以往宝玉国存在时,人皆修士,人类不免以实力丈量‘对错’,经常在城内爆发出武力伤人的事件,怎么管理也没办法杜绝。” “因为已经影响到了民生,那玉武真帝便下令让官员们想办法,时任太傅想了一个主意,在城内建造一座校场,你们不是要动手吗?来!这座校场内动手!” “只要你在官府处登记,动手原因,动手的理由,动手后的处理结果,一一填写清楚,那么尽管来,甚至可以生死不论,但假如你在校场以外的地方动手……那不好意思,官府不允许,一经发现,擒入大牢镇压,按照规矩惩处。” 这个说法让不少阴鬼嗤之以鼻。 “那不就是擂台,有必要做这么大?” “人类多此一举,拳头大就是硬道理,做什么校场。” 那对宝玉国知之莫多的阴鬼又解释道:“这样的校场在玉烟国境内各座城市都有,只是规模不同,玉烟城作为都城,这座校场是最大的一处,不仅是让人类解决矛盾的地方,同时也承担着祭仪重地的职责,九皇法会便是在这里举行。” 一听是祭仪重地,所有阴鬼都不在口放狂言。 【这些阴鬼把祭祀看得倒是重要。】邯鼓忍不住腹诽。 【有那么一座权力重大的“祭仪殿”存在,数千年影响罗山上下,当然重要。】吴用倒是不惊奇这一幕。 这座校场四围高墙十丈高低,不高不矮,四角各有一座拱形垛台,互联环形走道,城下内侧并非光溜直下,而是层层叠叠的石阶,随着遮天云潮缓缓驶入校场内,将一切笼罩的黑漆漆一片,四方垛台上忽而爆发出一阵耀目的火光。 轰! 四座垛台上燃起熊熊火焰,以正南方向垛台为起始,一道火线往右侧蔓延,将四座垛台串联,然后继续往下方台阶烧燃,每下一层台阶,火焰内收一圈,一直燃烧至底部,转眼将整座校场照亮得通明。 此刻罗山众鬼才见到,原来南面区域的台阶上已经人头攒动,他们全部盛装打扮,男子锦衣华服,足蹬革履,头发梳得一丝不苟,女子身穿袍裙,佩金戴玉,妆容归仪,不过一个个都满脸震惊,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这些人是谁?” “蠢货,这些哪里是人,这些是阴鬼!” “阴鬼!?罗山来的阴鬼!?” “不好,九派的人呢!” …… “肃静!”垛台的上方露台上,一名身穿深蓝蟒袍的白发老者厉声喝道,将众人的议论声制止。 “这是罗山来的阴鬼,九大派必然在后头,莫再私底下议论!” 话虽如此,可他心里也在纳闷:‘什么回事,阴鬼先到,九大派人呢?李康彦呢!?’ 他身边还有不少同样身穿各种制式袍服的男女,身上绣着各种式样的灵禽异兽,但无论何种,都有别于凡俗的“普通”,鹤虽为鹤,但确是灵鹤,腾云踏雾,蟒虽为蟒,但却头角峥嵘,行云布雨…… 此刻这些人心里虽然疑惑,但为免引起子弟慌乱,对这始料未及的一幕全都一言不发,只是用眼神交流。 一众阴鬼看着下方的人类修士,觉得颇为有趣,指指点点,对底下的人类发表品评,尤其是那些身穿袍服的中年男男女女。 邢力将所有人带到场边台阶落座,袍袖一挥,漫空黑云顿时散去,整座校场顿时敞亮。 此举越发引得众人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这些阴鬼……” “他们大大咧咧坐下,是要准备参加九皇法会?” “九派呢?为何不将他们驱逐?” “这真是……” 就在这时,一道清光划破天际,瞬间掠至校场上空,锋芒之利,比之光火更盛,将众人的注意力全都吸引过去,纷纷仰望,然后一道又一道五颜六色的剑光纷相踏至。“峨眉!” “那是峨眉谷冲英真人!” “哈哈!谷真人最是嫉恶如仇,这些阴鬼有麻烦了!” 但下一幕却叫所有人都惊掉了下巴,谷冲英带着一众峨眉弟子到场,与南面为首的蟒袍中年男子遥遥打了个拱手礼,便自落到了台阶坐席上。 这下南边垛台的蟒袍中年人坐不住了,和身边人低声说了两句,飞到了峨眉那处,聊了起来。 【嘿……这些玉武真帝后人还真当自己是“皇族”后人?仗着九皇法会的重要性,以为自家地位崇高,让九派得客气应付,估计就以为九派一定会将罗山挡在外头。】邯鼓看着这些人穿着就想发笑,有一种穿越回了古往的错觉。 吴用心里同样有这种感觉,到这里一路所见,整座九皇古城内的建筑都有一种不协调的破碎感——或许并非是“破碎”,而是一种不协调。肉眼可见的玉武真帝后人想要将九皇古城修复成当年繁盛时期的模样,结果却只是以当代建筑的理解与技艺,拼凑出来一个看似精巧但实则“照虎画猫”的“玉烟城”。 还不是完全版本的,以现如今玉武真帝后人的财力与能力,根本没可能将当年的玉烟城彻底还原。 再环看四周,参加法会,盛装出席可以理解,但玉武真帝的后人却有些太过“用力”了,看着说不上来的怪异,从中可以反应出,他们在自己身份认同上与九派肯定是有差异的。 峨眉可从来没有对门下弟子做过着装要求,参加法会就是法会,日常如何着装便是如何着装,假如真的认同玉武真帝后人所谓的玉烟国“皇族”身份,又是这样一件关系到天下苍生的大事,峨眉绝对会对门下有过相应的叮嘱。 至少一句“着装需要端正”是应该的,但事实就是没有,足见玉武真帝后人之所以被当成玉烟国的皇族对待,还是和只能由他们开启法会有关。 其他八大派也是如此,就连宝玉国当地三洞四山与玉武真帝后人也不是很对付,由此可见一斑。 那一边,穿着蟒袍的中年人与谷冲英说着话,两人一边问,一边说,中年人脸上疑惑、震惊、愤怒的神色接连变换,时不时指向罗山这边,而谷冲英只是负手于背后,面色平淡,即是说话,也就,最后中年人满脸铁青,不悦之情溢于言表。 过不得多时,后方大片光华破空而来,蟒袍中年人立马振空而起,找到了与小乐寺一起来的李康彦。 李康彦一见了蟒袍中年人,顿时脸色微变,先行开口解释,中年人脸色阴沉,时不时看向一旁的定心大师,后者双手合十,面露无奈之色,只是接连点头。 最后李康彦如释重负,中年人瞪了他一眼,然后与定心告辞,回到了南面垛台上,稍等片刻,瞧了眼月空,朗声道:“老夫李康静,诸位应该都是认识我,眼下法会开始在即,但阴景宫尚未赶至,容请再等片刻。” 他说完,对身边的几人低声道:“去转告各派,假如阴景宫没能及时到,到时候会将礼香匀分给各派,让他们再临时找一个执香人出来。” 几人应声,立马动身。 如此静默了一阵,中年人的脸色越来越难看,其余各派也都议论纷纷,猜测阴景宫是不是真的遇上了麻烦,反观罗山这边,氛围却是轻松,一众阴鬼哈哈大笑,说那阴景宫这,阴景宫那,整个场面看下来,反倒是以往最跳脱的魔门与妖族最安静,几乎无人交头接耳。 时不时有人从垛台里出来,到李康静身边低声耳语,中年人只是脸色平静地点头,可到了子时两刻,阴景宫还没有出现,终于坐不住了,起身对身边的人低声道:“没办法了,开始吧,再等下去来不及了。” 他腾空而起,来到校场中心上空,环视一圈,抬起双手轻轻一拍。 顿时,校场上的一支礼乐队伍开始奏乐,宏大而庄重,极具尊贵与威严。 天边忽然金光大放,吴用扭头看去,只见一艘琼玉楼塔破空而来,共有九层,雕梁画栋,飞檐翘角,上有九龙镇顶,底部金莲托飞,在礼乐声中,缓缓来到了校场上空。 一个身穿金色龙袍的男子从楼塔最高层走出来,形貌寻常,但身材威武高壮,尤其两抹浓眉尤如刷漆,器宇轩昂。 他一出来,九派领队的真人便纷纷上前,拱手见礼。 “承真帝。” “承真真人……” “李真帝!” …… “玉烟国”此代帝王李乘真笑着拱手一圈,“时隔多年,承蒙诸派真人到场。” 听着众人议论纷纷,哪怕是九派弟子也都面面相觑,没曾想一名修士元婴修士能被称为“真人”,也没人想到这位“承真帝”居然真的穿着一身金色龙袍,与凡俗帝王无异。 【就他这个样子,还想当真龙?疯了!】邯鼓冷笑一声。 吴用奇怪他语气里的不屑,问道:【你认得此人?】 【我认得他做什么。】 【那是和他祖上有过节?】 【我认得他祖上做什么?】 吴用就奇怪了,那你这么大气哪里来的? 伏龙剑淡淡笑道:【见过真龙,自然对这些连蛟蟒之数都不是的“假龙”看不上眼了。】 吴用一惊,【你见过真的龙!?】 他一直以为“龙”这种生灵只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和前世一样,是图腾,也是信仰,难道这个世界真的有“龙”存在? 邯鼓哼了一声:【你忘了这家伙是怎么被你峨眉祖师炼出来的?】 峨眉杨抟在一座铁矿山上斩杀九十九头蛟龙,血染矿山,因蛟龙血性烈,矿山内的石料铁材被烧熔,杨抟将其炼成了这口煞气极重的伏龙剑。 吴用想到伏龙剑的来历,不由心惊:【师叔祖,你真的是在一座矿山上被蛟龙血灌注熔炼而成?】 九十九条蛟龙的血?多大的蛟龙?可以盛满一座湖泊了吧? 伏龙剑笑笑,却道:【时候马上到,法会就要开始。】 …… 第597章 法会开启 吴用扭头望去,只见李承真在与九派真人简单寒暄几句后,便朝一旁的李康静点了点头,后者飞快落到场内,嘱咐左右。 看这样子,法会确实开始在即。 “嘿嘿……这位李真帝倒是有点意思,看见阴鬼在场,一句话不说,只当做没看见。” 吴用扭头,只见不知何时,那曲咎又站到了他的身边,他淡淡说道:“也许他只是早就知道了。” 曲咎微微一笑,“应该是的,看刚才垛台里进进出出的人,想必就是在与李康静和李承真传信互通。” 吴用扭头看向他,却不说话,意思不言而喻。 曲咎耸肩道:“打扰野灵兄,只是想来最后问你一句,法会马上开始,你我要联手吗?” 吴用扫了他一眼,目光放回广场上,“相信比起我,你又其他更多更好的选择。” “可其他选择总不如野灵兄你来的合适……说笑,”曲咎嘿然一笑,“我哪有什么其他选择?” 吴用皱眉,“不好意思,我没有兴趣。” “你打算靠自己动手抢到一根礼香?”曲咎立马反问,“不是我说,这事儿可没你想得那么简单,不如你我合作,我可以先帮你抢到一根礼香,然后再你帮我,如何?” 吴用摇头,“我还是那句话,我独来独往惯了,你另寻高明吧。” 曲咎脸色冷了下来,然后扭头就走。 【这家伙,真是让人说不上来的不舒服,小心点他,你三番五次拒绝,保不齐他给你下阴手。】邯鼓哼声。 【知道。】吴用就没对这家伙放下过警惕,适才他一路上都有意识的在注意这曲咎,这家伙说自己除了他没有别的选择,但实际上根本就没有找过别人合作,言行不一,找他的动机实在可疑。 场内,自从李承真到场,并去了南面垛台内最高处落座,一群群的宫装侍女与侍从接连成垛台内进进出出,转眼的功夫,便在校场上摆满了各种祭祀用的瓜果、酒肉、锦帛、瓷器、香案、香炉等等器物。 待摆放安妥,子时三刻,李康静手执一卷黄巾,来到香案前,开始进行纳言仪式,向天地神明宣读玉武真帝当年留下的祭文,说明祭祀的目的和意义。 自他诵读开始,朦胧月色下,似有什么东西仿佛将要从夜幕中浮现,隐约透露着丝丝光明,风卷起一片片乌云,宛如鬼魅在夜空中肆意舞蹈。 此等奇像,引得各派弟子纷纷相望,罗山阴鬼更是神色肃穆,噤若寒蝉。 李康静声音清朗,口齿清晰,一字一句将黄巾上的祭文朗诵完毕,然后小步站上祭台,双手低垂于腹前,望向垛台上。 李承真在一众仪仗队的引送下,从高处临踏而下,他每跨出一步,脚下便有一道金浪托拱着他,一路来到祭台上。 等他脚步落下,李康静便呈上礼香。 “康静,时分紧张,只祭拜天地神明与列祖列宗即可。”李承真接过礼香,平静地说道。 李康静动作一僵,“王上,这不合规矩……” 李承真打断他,“莫要废话,这时候你要我再拜六宫与分神?速度!” 他直截走到香案前,后方跟着的官员与后妃跟着挪步。 李康静无奈,只得念诵称赞天地神明的吿文,让后方的侍从侍女按序献上祭品。 李承真则在一应指令下,鞠躬礼拜。 “这位‘皇帝’还是知道什么重要什么不重要的,谁想看他礼拜六宫?”曲咎笑呵呵说道。 他这时候说话,立马引起了周围阴鬼的皱眉,好几个扭头看他,眼神不悦。 曲咎却不以为然,回看盯着他的阴鬼,一耸肩,“怎么,你们想看他祭祀后妃,还是宫女妻妾?” 好几个阴鬼哼声,没有理会。 队伍前方,一个面容英俊的公子哥不禁摇头。 他穿着一袭蓝色锦袍,肩头、脑袋、臂弯上或蹲或站着七、八头颜色各异的猫儿,一手逗弄手边的猫儿,一边叹道:“底层来的就是底层来的,对祭祀没有一点敬畏之心。” 随着祭祀的进行,万里无云的夜空越发明亮,似有什么东西在夜幕的背后,越来越明晰。 一切从简,李承真祭拜万天地正神,然后祭拜列祖先宗,将近子时正点,李承真最后一拜,李康静犹豫了下,朗声道:“诸位,良时将至,请大家做好准备。” 此言一出,各方弟子议论纷纷,群情热烈,一个个摩拳擦掌,准备上场,各派真人也开始对为首执香的弟子叮嘱。 非常麻利的,一众侍从婢女将香案等祭祀礼具撤下,诺达的校场上,顿时空空如也,李康静大声喊道:“请辰星镇邪鼎!” 李承真一摸腰间的一枚金色镇印,扬手一抛——咚! 金光大放,一只高逾九丈的金色三角圆鼎轰然落地,立耳、圆腹、三柱足、腹下略鼓,口沿下饰以银河纹带,三足上饰以星辰纹样,造形雄伟凝重,威仪万端。 这只辰星镇邪鼎一落地,李康静一跃而起,此时的他不知何时已经罩上一身极为考究的外袍,也脱掉了头顶的纱帽,而是戴上了一件式样十分夸张的珠帘礼帽。 他来到辰星镇邪鼎下方,待礼乐队伍开始奏乐,然后拍手舞动身姿,灵活的脚步与复杂的手势相结合,把音乐与舞蹈完美结合,舞姿之优美,尽管他是一名男子,但没有任何的违和,反而别具力量感。 在李康静的舞蹈下,辰星镇邪鼎表面的星河纹带忽尔开始游动,星辰纹样忽闪,附近天地元气也开始紊乱。 在场众人无不惊异,尤其是元婴修士,他们修为已经到了能够在呼吸间自行吐纳天地元气,但此刻只觉天地元气不再进入体内,而是全数往校场中心的这座辰星镇邪鼎涌去。 附近海量的天地元气进入辰星镇邪鼎内,鼎身震动,紧接着,一道璀璨的星河彩带喷薄而出,直冲天际! 夜空下,犹如一条银河倒流,以鼎身正对的上空为中心,星晶璀璨四下扩散,犹如投石而下的湖面涟漪,一层一层叠相四溢,瞬间的功夫,夜空已是布满辰星,璀璨如天明。 这一幕美轮美奂,遥不可及的天外此刻犹如近在眼前,数不胜数的星辰唾手可得,伸手便能摘星。 便在众人惊艳之际,礼乐骤停,李康静最后一步跨到辰星镇邪鼎下方,双膝重重跪倒地上,大声喊道:“诸位!按照约定!各自上前领香!”“各派护法弟子准备入场!” “各派观礼弟子准备观礼!” 同一时间,九派弟子纷纷腾空而起,按照自己的职责入场。 覃箐、夏侯司、郁薇等各大派的执香弟子来到辰星镇邪鼎的前方,按照顺序列队,李安、赵程渊以及柴昆鹏、竺嘉乐等弟子则来到校场的外围,至于剩下的筑基、金丹弟子则留在原位观礼。 覃箐等人在辰星镇邪鼎前列正,至子时正点,辰星镇邪鼎爆发出一阵剧烈的元气波动。 李康静吼道:“请礼香!” 他纳头就拜,一个移神修士,脑袋重重磕在校场的砖石地板上,顿时见了血光。 辰星镇邪鼎沿口的银河彩带流转,下方的辰星来去流游,爆发出璀璨的光芒,然后鼎身一震,一百零八道光柱从鼎内射出,直冲天顶。 覃箐叱道:“取香!” 夏侯司与郁薇立马登空,伸手捉向鼎口,摄了一道光柱入手,只见这是一根粗如手腕的礼香,通体黄润,并不似寻常,反而晶莹玉润,仿佛是美玉雕琢而成,煞为精美。 峨眉三人礼香到手,剩下的青龙洞等附属宗门弟子也跟着上前,将各自礼香入手,期间其余七大派以及妖族也都争相动手,将礼香一一收入怀中。 鼎中射出的光柱顿时少了泰半,只剩下十根仍旧直指云霄。 这些是原本属于阴景宫及其附属门派的礼香。 “诸位!我们按计划行事!”覃箐见状,立时发出指令,“赵程渊,你去取一根礼香。” 后方队伍中,赵程渊愕然,直到李安拿肩膀一撞他,这才反应过来,面露喜色,高声喊道:“是!” 执香可不仅仅只是执香,执香者能够踏空登辰,如果礼拜顺利,最后也能够分得一部分的养神神膏,这可是大机缘,或许他将来突破移神的契机就在于此。 小乐寺的定德念诵一声佛号,说道:“常真,你也去取一根香。” 一名裸身斜披着袈裟,手执一根法杖的僧侣双手合十,“是,师叔。” 三洞四山、寒潭派、离火道、藤山妖族……一个个也都派出商议好的人选,上前去香。 就在这时,从刚才起就一直默不作声的罗山终于有了动静,邢力将手一挥,喝道:“按计划行事!” “是!”众阴鬼齐声应喝,然后冲飞而起,一部分阴鬼留在了原地,三百多名分有名数的阴鬼,前三十六名靠近辰星镇邪鼎,剩下的则飞进校场,摩拳擦掌。 “诸位,这些缩头乌龟终于从那座大阵内出来了,咱们趁此良机将他们驱逐?”一名三洞四山附属的宗派真人立马上前提议。 之前邢力有大阵护御,没办法动手,可要想参加法会,就必须从中出来,进入校场,此乃将阴鬼驱逐的最佳机会。 谷冲英扫了一眼,目光在经过吴用的时候稍作停顿,冷声道:“恐怕不合适。” 定心大师也跟着摇头,“法会马上开始,这时候动手,那邢力必然不能坐视不理,一旦催动法阵,将我们拖住,甚至将参会弟子拖住,那法会就进行不下去了,到了那时候,祭祀失败,鬼神也将脱困。” 众人眉头深皱。 有人忽然想到了什么,奇道:“既然只要将我们拦住,就能够让法会祭祀失败,为何罗山不现在出手,而一定要等到法会开启?” 何曦摇头道:“没有这么简单,法会没有顺利进行,镇压鬼神的禁制必然会松动,但封镇鬼神的阵法大师肯定是留下了后手的,能够防止其脱困,罗山要的可不止这些。” 司徒安眯眼道:“他们要的是踏空登辰,将鬼神彻底解放。” “不错!这才是他们的目的。”何曦点头。 谷冲英冷笑,“真是算计的好圆满。” 宋真义无奈道:“那现下就只能看这些年轻人的作为了。” 谈话间,三十六名阴鬼冲出队伍,直奔辰星镇邪鼎上空,后方的各派弟子立马上前,将与他们拦住。 但为首的阴鬼看也不看,一声冷笑,三十七名以后的阴鬼便冲了上来,将他们拦住。 排名第贰的是那名一袭蓝色锦袍的年轻逗猫男子,他嘿然一笑,身形灵动,犹如一头遨矫的灵猫,闪转腾挪之间,瞬间便靠近了辰星镇邪鼎。 他瞄准的礼香不偏不倚,正是赵程渊的方向,激冲前行时脸上还带着不屑的笑意,自言自语道:“之前没有机会,这回我倒要先看看,所谓的峨眉弟子,究竟有多么的了不得。” 赵程渊也注意到这头阴鬼直冲自己而来,大喝一声,“来得好!” 他怡然不惧,左手捏出一个剑诀,顿时口中飞出一道红光,燃烧着炽烈的火光奔斩而去,将沿途的空气焚烧焦灼,光线扭曲。 “好剑法!”猫骷鬼大赞一声,但马上就摇头,“可惜用剑之人不怎么的……” 赵程渊冷笑,喝道:“接剑再说!” 猫骷鬼淡淡道:“我已经接剑,你不知晓?” “胡说八道,你……”赵程渊仿佛听到了什么笑话,可忽然一惊,只见他的剑光居然当真停住在半空,周身烈火消散,只是在原地兜转,漫无目的,没了目标。 赵程渊心头奇疑,却是根本没看到对方有什么动作,便再次催动诀目,喝道:“装神弄鬼!” 飞剑顿时领正,剑尖直指对方,剑脊处一道红线亮起,紧接着火焰喷发,燎烧剑锋。 “看剑!” 他催动剑诀,但下一刻,便又发现自己飞剑在原地兜转,没有任何建树! …… 第598章 阴景宫到! 吴用在三十六头阴鬼群后方,见到峨眉那头冲出来一个男子,正正与罗山这边为首的猫骷鬼斗作一团,暗叫一声不好。 这猫骷鬼实力极强,比之卑立也只低了三个名次,是三十六头中排行第陆的狠角色,那峨眉弟子剑光火烈,必然是修习的是《赤阳剑经》,这门剑诀大开大合,杀力极强,克制阴鬼,但偏生猫骷鬼最擅长运使幻术,可谓是以刚打柔,撞到了最不该碰到的人。 在吴用眼里,那峨眉弟子催动剑诀,剑光火烈,熊熊燃烧,但只是空挥了一记,就把火焰撤散,然后剑在原地兜转,他自己人也跟着在原地闪转腾挪,好像在和空气斗战。猫骷鬼喊一句话,这人又在催动了剑诀,可还是和前次一样,根本就没有斩劈出去。 一众阴鬼大笑,峨眉弟子则脸色难堪,其余各派修士此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全都脸色凝重,而且各家上前取香的弟子全都遇到了不同程度的阻力,实在没有五十步笑百步的心思,有些甚至比赵程渊遇到的麻烦更甚。 谷冲英轻蹙眉头,“这些临时推选的弟子终究差了点火候。” 以他的眼力,自然看出来了,那三十六数阴鬼实力远超各派寻常弟子,实力与覃箐等一众门内最为出色的弟子相持平,赵程渊虽然不差,但比起后者却还是差了一、两筹,再还碰上个最克制他的使用幻术的阴鬼,当真没处说理去。 定心双手合十,摇头道:“如若阴景宫的礼香当真被夺,那只能说时也命也,没什么好多抱怨,只能说我等准备不足。” 南溟宋真义扭头看向何曦,问道:“何真人,贵派陈掌教可有任何算得?” 何曦反问谷冲英,“谷真人,白掌教又可有任何算得?” 谷冲英缓缓摇头,“我那师弟若有算得,必定有应对方法,我也不用在这里光看着了。” 图窟嗤声道:“那是不是就意味着没有什么值得担心的?陈平光我不熟,但这种事情,涉关天下,白也怎么也会知道一些,真要危急,他恐怕早就留后手了。” 众人神色微动。 司徒安笑道:“俗话说的好,知己知彼百战不殆,南疆与峨眉久有矛盾,正是印证了这句话,我觉得有道理,以白掌教的算力,必定早有预料。” 众人一想,还真有可能,几大家联手,真正的大战还没有开始,假如就倒在了开头,这算怎么一回事?白也和陈平光绝对不会允许这样的事情发生,除非是罗山已经强到了一个匪夷所思的地步,能够影响这两个号称“当世算术之最”的人。 但话又说回来,假如真是这样,那这次九皇法会也没必要参加了,直接等着被罗山颠覆就行。 不可能的。 谷冲英淡淡说道:“或许本门掌教和陈掌教都有预料,不过……南疆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我怎么不知晓此事。” 图窟一愣,旋即大怒道:“谷冲英!你真要在这种时候聊你我两家的事情?” 谷冲英不动声色说道:“我只是对我知道的事实,与大家在这里说的内容有偏离感到困惑,这才有此一言。” 司徒安自知失言,拱手道:“谷真人,我用词不当。” 见他说话,谷冲英这才摇头,放了此事。 赵程渊见阴鬼都在嘲笑自己,心知事情决没有那么简单,稳妥起见,他以守待攻,将飞剑招了回来,可飞剑一近身侧,他就轻咦出声,面露恍然之色,厉声喝道:“原来是你用了幻术!” 猫骷鬼惊讶,“你怎看出来的?” 赵程渊冷笑道:“我飞剑离我多少距离,回来什么速度,要多少时间,我心里一清二楚,这次收剑,比我想象中的要快,说明飞剑离我的距离比我所见到的距离要近得多,定是你用了幻术,要么改换了周围环境,要么影响了我的观感!” 猫骷鬼惊讶,双手轻轻鼓掌,“那你又要如何破解呢?” 赵程渊左手并指成剑,右手握上了剑柄,沉静道:“既然你用了幻术,所以让我‘以为’斩不到你,那我就亲自执剑斩你,直到把剑送进你的脖子里!” 他左手剑指沿着剑脊一划,剑锋清鸣颤音,赤红火焰附着在剑身表面,但没有如之前一般熊熊燃烧,而是火焰在剑身内流动,如同地底流动的岩浆。 “地涌熔融!” 剑身变得越来越热,直至炽白,扭曲了光纤,赵程渊手握宝剑,一冲而起,直刺猫骷鬼,后者眉头轻蹙,但仍轻抚着躺在他臂弯里的猫儿。 赵程渊眼神犀利,惊奇发现自己冲剑奔斩,但与对方的距离如何也不能够拉近,他往前多少,对方就后退多少,两人永不接近。 “我说了!斩不到你,就斩到你被斩为止!” 他绝无可能放弃,覃师姐让他出来取香,可不是为了让大家看他失败的,无论如何,必须竭尽全力完成任务,哪怕自己伤损法力。 赵程渊全力催动《赤阳剑经》,整个人顿时如同一轮赤日骄阳,火烈烈滚去,外围石阶上围观的弟子纷纷被其吸引,只觉睁眼都难。 猫骷鬼这下后退的脚步终于比之前要跨大,赵程渊注意到这一细节,越发拼尽全力催动剑诀,赤阳散发的光芒几若实质,刺得场边围观弟子眼睛生疼,直流眼泪。 猫骷鬼的脸色沉了下来,喝道:“好!” 这一声“好”带着怒意,分明不是赞扬,而是“你好胆”的“好”,他变掐诀目臂弯里趴着的猫咪儿一个纵跃,腾空而起,尖利的爪子凌空抓挠,顿时发出一道道紫色的光波。 赵程渊只道这是某种法力爪刃,不管不顾,只把浑身法力催动到极致,一副要将其一剑荡散的势头,可没想到的是,自己手执宝剑撞上去后,紫色光波居然并非真实存在,而是犹如光影,一头撞了进去。 紫色的光影像是泡沫,一撞就散,他心下惊疑,打起十万分警惕,但遁光却是不停,依旧直冲猫骷鬼,但就在剑锋将近之时,一阵尖锐到让人头皮发麻的从他脑袋内部响起! 这声音像是什么东西在刮擦一样尖锐刺耳,一想到刚才那头猫,赵程渊立马想到拿指甲抠抓白色泥墙,带着一股让人浑身打颤的不适感,并且是从脑袋内部发起,感官更甚。 赵程渊的神色顿时一白,原本直勾勾前冲的剑锋也为之一顿,原来是这声音影响到他催动剑诀,法力险些行运出错。 这一下变化,周围立马慢了下来,猫骷鬼脚步又恢复了之前的从容。赵程渊咬牙切齿,强忍颅腔中的尖锐,强行运转剑光,可越是如此,他脑袋里的尖锐擦鸣就越是刺耳,痛楚从脑袋位置辐射至全身,令他浑身激抖,可即便如此,他还是仗剑前冲。 猫骷鬼冷笑道:“你自己想死就别怪我!” 他这幻术名为“爪啸鸣金”,专门是分散他人注意的法术,听起来没什么特别,但可并不简单,催动后,灵力会钻入敌人体内,顺着对方施行法力的线路,制造出杂响,干扰其施法。 如果说猫是抓墙壁而发出的尖锐鸣音,那么这“爪啸鸣金”就是他的灵力在抓挠对方的体内的法力,厉害可想而知。 破解也非常简单,既然是根据对方体内施法运气的线路而施展,只要中术之人停止施法,那此法就不攻而破,但如果强行坚持……那么这一法门的威力在其体内将会加剧,直到对方承受不了,爆体而亡。 赵程渊体内法力行运间经络生疼,始终咬牙坚持,只是不住劝说自己:‘开玩笑!我若没有抢到礼香,我峨眉颜面何在?’ ‘我死不足惜!峨眉颜面不可丢!’ 他一声怒吼,不管不顾,全力运转真元,已经略失锋锐的剑芒再次凝实,飞斩而去。 “我说了!斩到你为止!” 赵程渊任由真元在体内肆虐冲荡,不顾三七二十斩出这一剑,霎时间,他七窍流血,目不能视,耳不能闻,鼻窍堵塞,五感尽失,所有外界的干扰消失不见,只循着对方的气机,奔袭而去! 猫骷鬼一怔,飞身后退,暗叫一声:“不好!” 吴用排名第三十六,阴景宫礼香只有十余根,轮不到他上前,此刻遥遥观望峨眉这边动静,见这位赵姓师兄如此一剑,心中大定:“结束了……” 原来,猫骷鬼与赵程渊之间的距离其实不过二十丈远,之前因为幻术,赵程渊在原地兜大圈,虽然有前进,但几乎可以忽略不计,不过因为赵程渊展现出来的遁速过快,剑锋锐烈,完全是弧形逼近,所以猫骷鬼不得不后退。 但现在,因为那紫光幻术的原因,赵程渊七窍流血,五感受挫,眼耳鼻无一灵通,但也正因此,他不管不顾,完全无视了之前干扰他观感的幻术,反而直勾勾循着猫骷鬼的气机斩去。 猫骷鬼见了这一剑,脸色一沉,再不似方才那般游刃有余,先行后退,但这一剑来的太快,他飞身后退根本来不及躲开,最后眼睁睁看着这一切刺进了自己的脖子里。 嗤噶…… 骨肉与金铁交错的声音顺着剑身传入赵程渊心头,这远比五感要直观,他呵呵一笑,“斩到你了不是?” 猫骷鬼双眼睁大,一动不动,喉头破口血流如注,顺着剑身淌下。 此刻九派门下各有弟子与罗山阴鬼争抢阴景宫的礼香,但无疑这最先开打的一处战团最为引人注目,眼见赵程渊胜战,九派众弟子爆发出欢呼,覃箐脸伤也露出一丝笑意,可她马上脸色一变,一旁的夏侯司脸色也沉下来了,“不好!” 吴用见猫骷鬼被斩,心下大赞这位赵师兄的本事,可还没来得及为他高兴,就感应到一股诡异的气息从猫骷鬼身上传来,不由面色微变,“他没死!” 场边,邢力默默点头,“怨惺实力果真不差,猫骷部的替死之法也名不虚传,比之你们灵狐部也不逞多让。” 甑尾抖了抖深厚的尾巴,嘿然一笑,“不逞多让吗……算是吧,各有千秋。” 只见名为怨惺的猫骷鬼浑身骨肉开始萎缩,瞬间的功夫,变成了一具猫尸,串在赵程渊的剑尖,猫尸皮毛从油亮变得灰暗,而他本人已经不知何时出现在了不远处的位置。 怨惺一脸阴沉,如若细数,就能够发现他身上蹲坐着的猫已经少了一只,他语气森然的说道:“你真是好本事!” 可赵程渊没有反应,却是他已经失去了知觉,在原地一动不动,只有握剑的右手仍然高提着。 “但可惜……这支礼香终究还是我的!”猫骷鬼仰头一望,一步步走进,就要去辰星镇邪鼎上空。 “混账!离赵师叔远点!” 一个声音忽然从峨眉队列中响起,只见一道墨蓝色剑光冲出峨眉队列,直斩怨惺。 吴用听得声音耳熟,不由得愕然,等看清这道剑光,面色一变,也跟着冲出了队列。 这不是柴昆鹏是谁? 吴用先前没有注意到,不曾想这小子也来参加九皇法会,那宋瑜英呢?跟来没有?心思转动间,就见到柴昆鹏后方跟出来一道剑光,却是竺嘉乐。 ‘这两个家伙……’ 吴用暗骂一句,这猫骷鬼的实力绝不是眼下这般简单,至少柴昆鹏不是对手。 他瞧向覃箐三人,目光在郁薇身首略作停留,然后深吸一气,提速冲向柴昆鹏——“至少把他拦下来。” 但就在此时,九皇古城上空蓦然飞来十数个身影,其中一道乃是剑光,犀利划破夜空,骤然斩落,位置不偏不倚,正正斩向吴用的头顶。 各派真人猛地抬头。 谷冲英淡淡说道:“来了。” 何曦面露喜色,“是阴景宫!” 司徒安眼中精芒一闪,“果然……” 高台上端坐着的李承真望向远方,紧握的拳头一松,松出一口气,‘终于……’ …… 第599章 一拳惊众 吴用飞身前冲,准备拦下柴昆鹏和竺嘉乐,但就在这时,他忽觉头顶百汇生出一丝异样的痒麻感觉,立马扭身躲开。 嗡! 一道犀利的银色剑光自上挂下,犹如悬崖直冲而下的湍急瀑布。 “嗯?” 一名剑眉星目,浑身煞气的黑袍男子出现在校场上空,用略带讶异的眼神上下打量吴用。 在他身后,一道道五颜六色的遁光紧随而至,飞速冲进校场内,直奔辰星镇邪鼎上的礼香,与罗山阴鬼斗作一团。 柴昆鹏仍在往前冲,这后方来的这伙人中,一名身穿蓝色纱裙的绝美女子飘然降落,拦在了柴昆鹏与竺嘉乐前路,她笑着说道:“两位,且暂止步。” 柴昆鹏怒声喊道:“让开!我要带赵师叔回来!” 这名女子纹丝不动,只是将身子微微侧过。 “你……”柴昆鹏刚要前冲,就见到赵程渊身边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个仪容端正,风姿潇洒的灰袍男子,他伸出两指,在赵程渊身上飞速连点。 一见他点的位置都是人体大穴,每一处误伤都可能造成不可逆的生命危险,柴昆鹏急声喊道:“你在做什么?” 下方执香的覃箐唤道:“柴昆鹏,这是阴景宫‘灵妙封真法’,可伤人但也可救人,你不要胡来。” “阴景宫……”柴昆鹏一惊,看向蓦地出现在场内的三人,“你们是阴景宫的人?” 灰袍男子微微一笑,瞥了眼对面皱眉静立的猫骷鬼,笑道:“我叫苏折,这是我师弟麻洪海,师妹谢臻,此次阴景宫执香弟子。” 他一边说着,手指向拦住吴用的御剑男子与蓝裙女子,然后用袖子一把拢过赵程渊,起掌轻轻一推,化用真元大手,将赵程渊送到了柴昆鹏身边。 柴昆鹏连忙架住赵程渊,查看他的状态。 “放心吧,你这位师叔只是心力、法力损耗过度,我已经用‘灵妙封真法’将他穴窍暂时封住,让其法力滋养穴窍,后续恢复便无碍了,只是外伤需要调养。”苏折微微一笑。 “那他的眼睛……”柴昆鹏连忙查看赵程渊的眼睛。 “眼睛……耳朵……鼻子,七窍没有问题,没瞎没聋,如我所说,只是外伤,需要调养。”苏折一边说着,一边点着自己的五官。 柴昆鹏送出一口气。 覃箐这才喝道:“柴昆鹏,竺嘉乐,送你们赵师叔出校场,然后回来队列,记住你们的任务。” 柴昆鹏“哦”了一声,连忙将赵程渊送出场外。 谷冲英冷眼道:“你知道自己不是这猫骷鬼的对手吧?” “哦……”柴昆鹏摸了摸脑袋。 谷冲英骂道:“下次再这么胡来,休怪老夫不客气!” 他早就听说了柴昆鹏是个有名的惹祸精,还觉得也就这样,甚至还在心里替他说过两句,毕竟年轻人,但今日可真把他给气着了。 柴昆鹏与竺嘉乐一齐低头,“是!” 谷冲英气不打一处来,确认了赵程渊的确没有任何危险,然后挥挥手,让两人离去。 司徒安笑道:“谷真人,敢为同门义无反顾站出来,现在这样的弟子可不多,某种意义上而言,他与谷真人你的理念一致,敢出剑最重要,的确是个练剑的好苗子。” 谷冲英没好气道:“司徒安,不用你来替这小子说好话,我又没有责罚他!” 换做平时,他确实不会为这样的事情动怒,今天例外,那是因为柴昆鹏不仅将自己置于危墙之下,更因为他看到吴用化身的猿鬼也从阵列里冲了出来,闹得不好,别把吴用给暴露了。 不过这件事情就暂时不足为外人道了,哪怕司徒安与吴用是金兰之交。 司徒安微笑道:“阴景宫总算到了。” 谷冲英默默点头,注意着场内吴用那边,只希望别和阴景宫先动起手来了。 …… 吴用看着柴昆鹏将赵程渊送去场边,然后回到了峨眉队伍之中,心下松出一口气。 “你叫什么名字?看你的样子本体是一猴头鬼?还是类似的品种?”名为麻洪海的阴景宫弟子饶有兴致地问道。 吴用不想和阴景宫有过多的冲突—,包括其他八大派——即便是要抢夺礼香。 麻洪海挑眉道:“你是哑巴?” 吴用不予理会,柴昆鹏暂时没有危险了,于是飘身后退,自始至终面对着对方。 接连被忽视,麻洪海喝道:“想对我道门弟子出手就出手,想走就走,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 他并指在眉心一点,自内爆射出一道乌光,以迅若闪电的速度,瞬间掠斩吴用。 吴用眉头轻蹙,抬起手臂,表面挂上一层血色,不躲不闪,径直朝这道乌光一拳砸去。 当! 一声清脆的金属碰撞声响起,震得人牙齿发酸。 麻洪海瞳孔猛缩。 谢臻心下讶然,‘麻师弟的《乌真玄牝剑》造诣不浅,这猴头鬼居然能够正面硬接,究竟是何来历?’ 苏折叹道:“不曾想罗山阴鬼之中竟有如此人物!” 远处的猫骷鬼神色微动,袍袖里的手缓缓按落,按捺住了动手的冲动。 不远处,将来人一拳轰退的卑立看向吴用,目露异色,继而转变成熊熊战意。 宋真义眼神凝重,“阴景宫有三门剑诀,虽然数目甚少,但高妙不下于峨眉,这麻洪海修炼的应该便是其中的《乌真玄牝剑》,这猴头鬼冲出来我还真没当一回事,没想到他居然能硬抗一记,毫发无伤。”谷冲英直到这“猴头鬼”的真正身份,脸上没有任何表情,心下却是无比满意,只以一身体魄论,吴用也绝对可以在同境界弟子中名列前茅。 罗山这边,邢力不禁点头。 甑尾对此出乎意料,“这个叫野灵的,真的是从罗山底部出来的?这一身子,能够硬抗人修剑斩,可不一般啊!邢力,你们多臂佛部也没有几个这样的年轻人吧?” “嗯,”邢力双手抱臂,“我以为那曲咎肯定是隐藏了不少的实力,不曾想这野灵也一样。更难能可贵的是,他在刚才的情况下,愿意出手帮救。” 甑尾嘿然一笑,“他隐藏了实力这点毋庸置疑,但你要说他有多么愿同窗共度、无私互助,我是不相信的,别忘了,猫骷部在上层的地位,这野灵只要搭上一点,他灵猿部不知能够讨得多少好处。” 邢力摇头,“你总是只看到了这些。” 甑尾摆手,“我又没说野灵做得不对。” …… 一剑未能竟攻,麻洪海大感意外,剑诀一掐,便要再动手。 “洪海,你不要出手了,节省法力,先去取香。”苏折叫停麻洪海。 麻洪海犹豫了下,没有犹豫,剑光冲起,直取辰星镇邪鼎上空的礼香。 “谢师妹,你也去,”苏折始终盯着吴用和猫骷鬼,等谢臻也去取香,这才对不远处的覃箐说道:“覃仙子,定德大师,诸位,我阴景宫路途遇到罗山阴鬼阻拦,我等十人执香者是门中竭力突围把我们送出来的,其余人等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现下取香,要你等帮忙照衬一二了。” 覃箐点头道:“理应如此。” 定德双手合十,“阿弥陀佛,苏施主尽管取香。” “三位请!” “请取香。” …… 阴景宫位于小极北,独立于主陆外,又不似南溟一样靠近内陆,可谓“与世隔绝”,也正因此,平素与洲陆上各派没甚矛盾,关系反而不差。此刻苏折出言请求,各派除了魔门以外,所有在校场内的弟子纷纷出手相助,就连藤山妖族也不例外。 李康静眼见阴景宫弟子终于出现——至少执香弟子全部到场,登时松出一口气,暗道:‘且帮你们最后一把!’ 他把头重重磕在地上,喊道:“鼎灵前辈!执香弟子已到!请送香!” 咚! 辰星镇邪鼎蓦地一阵嗡鸣,鼎身内爆发出一道冲天光柱,剩下的那十来根光柱顿时被送出鼎外,如一支支信箭,送入阴景宫及附属宗门的弟子手里。 苏折把袖子一拢,收好礼香,朗声喊道:“多谢李真人!” 然后看向麻洪海等人,“入阵列!” 他当先而起,冲到了覃箐等人所在的阵列内,麻洪海、谢臻以及其他等人迅速跟上。 随着这一百零八根礼香入人手执,霎时间,校场上空风起云涌,漫空的星辰开始流转,如梦如幻。 “且退先!怨惺,野灵,你们先回来。” 罗山阴鬼中,一个沙哑低沉的声音骤然响起,却是一个穿着深青袍子的中年男子,他双手环抱在胸前,神色平静,站在那里,古井无波,四平八稳,犹如一块海岸边经受风吹雨打而巍然不动的礁石。 “慈罗……”怨惺扫了后方一眼,神色不善,但最后还是没有说什么,竟是真的慢慢后退回了后方。 途径吴用的时候,他上下打量一眼吴用,皱眉道:“发什么愣!还不速速回去?忘了出发前大诵祭的嘱咐?礼香马上要被引燃,这时候出手不得。” 没有与阴景宫正面冲突,吴用松出一口气,回身飞向罗山阵列。 怨惺面色古怪,跟在他身边,嗤笑道:“你倒是有点脾气,看在你刚才站出来替某家出手的份上,待会开始抢香,离我近点,我不介意帮你一把。” 吴用一愣,浑没想到,自己心急柴昆鹏安慰的反应,被这猫骷鬼当成了相救之举,此刻竟然对自己释放善意,于是点了点头。 “野灵兄!”一靠近阵列,曲咎便拍手笑着迎了上来,“我道你为何一路闷声不响,还以为你真的是想独来独往,原来是早有打算,见机行事,准备傍上上层高门大部。” 怨惺冷冷扫了他一眼,不予理会,去了一边。 吴用也懒得理会他,径直扭头走到一边。 曲咎笑呵呵道:“野灵兄,你真是好体魄,刚才硬扛了阴景宫剑修那一剑,我想便是前三十六名圣族里,少有人能做到与你一样的吧?那个卑立除外。” 吴用直视前方,看也不看他,淡淡说道:“九皇法会马上就要正式开始,人修执香者全部到场,随时准备出战,你莫来打搅我。” 曲咎耸肩道:“不是故意来打搅你,只是最后想问你一句,要不要一起,我已经找了几个好友一道,你若有兴趣,可以加入我们。” 两名阴鬼走了过来,一个上半身是风华绝艳的女子,穿着黑色纱兜,下半身却是八根长满刚毛的蛛腿,一个左臂是右臂粗壮数倍的石人,十分安静地站在曲咎的身边。 吴用被吸引过去目光,如果没有记错,这两头阴鬼,一个排名壹拾陆,一个排名壹拾捌,可都要比曲咎的名次高,怎么本末倒置,像是都已曲咎为主的样子? “怎么样?”曲咎兴奋地问道。 吴用依旧拒绝。 五次三番被拒,曲咎也不恼,笑着说了句改变主意随时找他,便带头离开。 ‘这家伙不灵不清,还是少些交道为好……’吴用摇头,把目光看向鼎下的九派弟子。 九皇法会开始前有多个步骤,祭祀、引辰、取香、引香,在这之后,才是真正的九皇法会,而引香这一步的前提,便是让登记在册的一百零白人全部顺利执香。 只有这些登记在册的人才能够引香,之前阴景宫未到场,各派便向李康静提交了新的执香人选作为补充,峨眉便是赵程渊,其他各派亦各有人选,而今阴景宫到场,李康静立马将这一批人选划掉,继续沿用之前阴景宫提交的名单人选。 现在一百零八名执香者全部到位,即刻开始引香,按照情报,引香过程中,不可有外力干扰,否则礼香有崩碎的可能,要真是如此,踏空登辰就有麻烦了,不能踏空登辰,那鬼神也就再也没有机会脱困了。 这是罗山所不能接受的。 场内,李康静终于起身,缓缓腾空而起,离开了校场,其他侍从婢女也都撤了下来,校场上空开始风起云涌。 …… 第600章 引香 吴用仰头望去,只见空中星辰光芒大放,这些光芒从四面八方汇聚而来,聚集于辰星镇邪鼎上空,然后落下来一道乳白色光柱,涌进鼎身内。 一点炽白的火苗无声燃起,从鼎内冒出一个尖尖儿,然后一百零八名执香人手上的礼香忽然开始抖动。 场外,李康静高声喊道:“守心凝神,以法力引火!” 一百零八人在辰星镇邪鼎下闭目静心,围观的各派弟子也抖纷纷凝神,像是怕自己的呼吸吹熄了鼎中火焰,一个个大气不敢出。 一众执香弟子静守本心,同时运转体内功法,真元、妖力各自随经络运转,以自身丹田化漩涡心眼,鼎内的火焰无风自动,似被吸引。 终于,一根礼香率先点燃。 观礼众与场内的护法弟子循望而去,这第一个引香成功之人赫然是小乐寺定德,他手执礼香,念诵一声佛号。 谷冲英颔首道:“定心,你这位师弟倒是难得的好道性。” 引火燃香,法力足够深厚,能不能在在体内引动法力漩涡是一方面,但能否以最快的速度引燃,还讲究执香者本人的道性,或者更简单直白的说法——领悟力。 这星辰火焰自天而来,最是纯净,心念越乱,越是要被沾染不净,火焰不净,礼香就难以点燃,定德第一个引燃,就说明他的悟性极为上乘,能够秉守本心不动,和修炼是一个道理。 定心大师笑着念诵一声佛号,正待谦虚两句,忽然校场上第二根礼香被点燃,其人赫然是峨眉大师姐覃箐,定心哈哈一笑,“谷真人,白掌教这位弟子一样好悟性。” 谷冲英笑而不语。 谈话间,又一缕烟尘在校场上袅袅升起,这次是一名长发及腰的女子,着一身冰蓝色长裙,紫发黑眸,肌肤胜雪,如谪仙般清华不染。 司徒安笑道:“我师兄的弟子也不差。” 此女正是寒潭派现掌教秦敏秦真人的弟子宣曼涵。 离火道的姚辛黎真人哼声,离火道与寒潭派是世仇,见司徒安“吹嘘”门下,她目光看向场内一名五官分明,肩宽高个,沉稳镇静的男子,后者眉头轻蹙,但过不得多久,他手中握着的礼香便被引燃。 姚辛黎眉头缓缓舒展,说道:“晨镇的悟性一直不是他的强项,之前我还一直担心他,现在看来却是我多虑了。” 司徒安呵呵一笑道:“这位便是离火道今代大弟子晨镇?果然一表人才,离火道中兴有望。” 姚辛黎皱眉道:“司徒真人何谓‘中兴有望’,我离火道难道哪里没落了?” “哈哈!”司徒安一拍额头,“是我用词不当!” 姚辛黎陪了他一眼,心道:‘这位寒潭派下任掌教倒是好说话,只对我也太客气了,莫不是阴阳我?’ 不过看着司徒安若无其事的样子,实在不像是故意的,这令她想到一个传闻,据说这位寒潭派下任掌教私底下是主张寒潭派与离火道和气相交的,甚至曾说出过“寒潭派和离火道无论如何都难以割舍对方”这种话,也不知道是真是假。 “基本上都引香成功了。”李康静来到各派真人这处,十分欣慰地说道。 原来各方说话议论间,场内一八零八名子项弟子中,基本都已经将礼香引燃,只剩下极少数人尚未成功。 这一百零八名弟子可以说是如今各方势力中最为出色之辈,天赋悟性俱是绝佳,慢则慢矣,但却都有在调整尝试,并非毫无进展,再又过了一会儿,一百零八根礼香便尽数引燃,校场上青烟袅袅。 辰星镇邪鼎内的白光炽火没由来得壮盛三分,天空中星辰变幻,越来越亮,光海漫漫,填满夜幕。 李康静见状,向场内喊道:“各执香弟子准备接引辰光洗照!” 所有执香弟子整齐划一高举起手中礼香,夜空中光海如覆,翻倒而下,冲刷向辰星镇邪鼎。 鼎内炽火熊熊燃烧,原本乳白色的光流落下,被这炽火一烧,瞬间从乳白变得透明,然后顺着鼎沿淌落,冲刷在执香弟子们的头顶。 离辰星镇邪鼎稍远的场内弟子惊呼,下意识后退一步,以为这些“辰光”和水浪无异,可继而便发现,这透明的辰光冲刷而下,落到一众执香弟子的头顶。 “快看!香灰与那辰光消失不见了!” “这……” 不知谁喊了一声,众人纷纷望去,只见辰光冲刷而下,将执香弟子手上的香灰震散,飘摇而落,与辰光相结合,转眼的功夫,落到地上,却径直消失不见,好像没入了地面,全然没有了踪影。 众人惊异。 李康静这下才真正完全松出一口气,“如此便进入正轨了,这些礼香乃是用祖传秘法,用数种树皮、树脂、木片、根、叶花果等材料制作而成,本为木属,与辰光相结合,‘落地归根’,化为土属,与大地相合,滋养大阵。” 他看向谷冲英等人,拱手道:“列位真人,有劳派出门内这些俊杰。” 宋真义摇头道:“李真人,今时不同往日,往日到现在,那这趟九皇法会就差不多了,剩下的便是等待滋养大阵完毕,踏空登辰,取用养神神膏,但今次可以说才刚刚开始。” 李康静郑重道:“这我也清楚,只是要谢各派的配合,至少拜辰进行到这一步,都还算顺利,诸位,失陪!” 他朝各派真人一躬,然后急匆匆去了南面的垛台。 三洞四山巨桦山的杨叔音看着李康静远去的背影,说道:“这才刚刚开始,别高兴的太早了” 何曦淡淡说道:“说不定封镇鬼神的那些前辈给玉武真帝的承诺里,就只是需要他们开启拜辰呢?” 杨叔音一怔,他的道侣吕阵讶然道:“何真人知道当年先真前辈给予玉武真帝的承诺?” 宋真义、图窟等人也都纷纷看去。 何曦嫣然一笑,“猜的。” 谷冲英瞧了她一眼,说道:“倒有这个可能,玉武真帝苦心经营的一切被迫奉献,往后再难起势。那些封镇鬼神的先真前辈必然也清楚此事,绝对没有将出现今天这样的情况寄希望于玉武真帝后人来处理。既然如此,他们对玉武真帝后人的要求或承诺,也许就仅仅只限于开启九皇法会。” 众人一听,深以为然。 何曦笑道:“便是这个道理。”谷冲英看她,反问道:“这个道理,是你猜的,还是贵派陈掌教‘猜’的。” 何曦眼睛一眨道:“我从未说过是我猜的,谷真人呢?您也猜得这么透?” 谷冲英一耸肩,坦荡荡道:“我猜得出个鸟,都是我那三师弟告诉我的。” 司徒安哈哈大笑。 何曦也是掩嘴笑道:“谷真人磊落,白真人高明。” 一旁的图窟懒得理会。 …… 【这座大阵倒是真有些门道。】邯鼓极为难得的出言夸赞。 吴用静静等待时机,问道:【怎么说?】 邯鼓道:【人力有穷尽之时,器物有腐朽之日,而唯天光日月与星辰长存,布置这座大阵的时候,那阵法大师考虑到了此阵长存万年甚至更久的可能,没有用人力维持法阵,也没有用灵石宝玉等耗材,而是借星辰之力来维持法阵。】 吴用看向头顶夜幕下璀璨的星光:【你是说……现在已经开始在护持大阵了?】 【嗯,这星辰之力经由辰星镇邪鼎牵引而下,再由礼香燃烧后的香灰与其结合,融入大地,滋养法阵,的确是好构思,唯一的缺陷就是九十九年必须要开启一次,灌注星辰之力。不过说是缺陷……一般人没这本事,也没这个脑子布下这么座阵法,连这个“缺陷”的大阵也布置不了。】邯鼓啧啧称奇。 吴用于此道不通,既然邯鼓这么说,必然是这么一回事,问道:【什么时候牵引辰光可以彻底稳定?】 按照行动计划,假如没有抢到阴景宫的礼香,那么便要等到礼香引燃,开始稳定牵引辰光才能动手,避免让礼香受损。 邯鼓淡淡道:【做好准备吧,快了,你不如告诉我,待会儿准备如何动手?你是三十六名座次之一,礼香是一定要抢夺到手的,别告诉我你打算做做样子。】 吴用舔了舔嘴唇:【做做样子,那我还混进来做什么?至少先不对九大派动手,或许从妖族和魔道入手。】 说起这个,他看向一旁,之前怎么也想不明白,魔道为何会堂而皇之来参加九皇法会,尤其是从刚才起,魔道所有人都静默在原地,一动不动,礼香也不抢,罗山这边动手也没反应,全然不晓得他们准备做什么,叫他万般疑惑。 等候相当一阵子,忽然,天外出现了动静,一座黑墙白瓦的巨大都城缓缓驶来,正门外是两头不知名镇兽,分别口衔刀剑,立守在师门两边,庄严肃穆。 李康静见状大喜,“阴景宫到也!” 他朝后方李承真禀告一声,然后立马腾空飞起,上前迎接。 轰隆! 石门缓缓打开,一个穿着黑白两色道服的老道当先走了出来,他精神矍铄,左臂弯挽着一柄拂尘,出来后便左右顾望,直到见了校场上的苏折等人,这才缓缓点头,看向向自己迎来的李康静。 司徒安笑道:“总算来了,看赢甄道长这一路上可是操劳。” 却是这座阴景宫空阁的外壁上已经花糊一片,沾满了各种残肢断臂与血液秽物,绝大部分都是阴鬼的,但也有不少人类修士的,当真凶煞一片,血腥欲呕。 谷冲英淡淡道:“赢甄老道最是守时,既然来迟了,就说明路上遇到的麻烦不小,来了我不意外,我好奇的是罗山那边是谁,能缠住他如此之久。” 半空中,赢甄道长与李康静寒暄,目光恰好看向谷冲英,两人对视一眼,互相点头致意。 邢力冷脸道:“这阴景宫居然来了,那说明窦土他们失败了?” 甑尾撇嘴道:“这个废物……” “至少他的任务完成了。”邢力扭头看向校场内,那里,刚刚抵达的阴景宫弟子正在分批入场。 …… 正如邯鼓所说——“快了”,一百零八名执香者全都已经沉静下来,安然接受辰光洗照,为脚下大阵灌注星辰之力。 起初时,星辰之力涌落,尚不算稳定,有人的礼香消耗快些,有的人则明显更慢,各人礼香有长有短,这也令得脚下校场呈现出扭曲感,高低起伏不平。 据邯鼓所说,这是因为脚下校场其实是存储星辰之力所在,这是能量不均衡所导致的禁制扭曲,具象为校场地面的扭曲。 不过这一状态并没有持续很久,约莫燃烧了奖金五分之一的礼香后,所有人的礼香燃烧便出现了变化,快的人慢下,慢的人提快,进而维持在了一个稳定的速度,然后达成一致。 所有人的礼香燃烧变成了相同进度,他们脚下校场不再扭曲。 便在此时,罗山为首的阴鬼——三百六十五名中排行第壹的慈罗沉声喝道:“动手!” 阴鬼们一拥而出,前三十六名直奔执香弟子,剩下的阴鬼则冲向各派弟子,阻止他们拦截己方。 “总算动手了,我就看着你们这些鬼崽子!” “诸位,我们一起上!” “大家互相照应,罗山阴鬼本就比我们少,只要互相看护,绝无可能让他们得逞!” “王朔,你跟我后面!胡泾,你别冲那么前面!快回来!” …… 各派弟子也全部吆喝着腾空飞起,义无反顾冲向罗山阴鬼。 “哼!一群蝼蚁!”排名第捌的猫骷部怨惺哼声,运法提气,径直冲出了大部队,当先撞进了九派弟子之中,立马被三名弟子围了起来。 怨惺方才被慈罗临时叫了回来,叫苏折几人长了威风,心里始终不快,见这三名弟子一脸得意地将他围在中心,好似吃定了他,怒极反笑,低喝道:“便叫你等知晓,大家修为境界相同,但修为可大有不同!” “穷狸啮虎!” …… 第601章 抢香! 这三名弟子乃是阴景宫治下的宗族弟子,一路从小极北来此,与阴鬼斗战了一路,早已打出火来,一到场内,那是看也不看,直接冲向了来势汹汹的怨惺。 三人一路动手,已经养成了一丝默契,自觉合力之下谁也不惧,就算是面对阴景宫大师兄苏折也有一战之力,便要按照计划动手,谁知道对面这满身爬满猫的阴鬼一声喊后,眼前就出现了始料未及的变化。 周围的一切嘈杂迅速离他们远去,星辰熄灭,天地昏暗,只剩下他们三个彼此,三人互望一眼,忽然听到前方黑暗中传来悉悉索索的声音。 “装神弄鬼!” “是什么?” “去看看!” 三人互相点头,快步踏向黑暗,却发现前进了好一阵子,也没有任何发现,三人心生不妙,因为按照计算,这会儿他们早已该飞出校场。 其中一人大骂怨惺,好试图将其逼出来,不过还没有喊上两句,另一人按住他的肩膀,“嘘!听!什么声音?” 三人静心聆听,果然听到了什么人在啜泣的声音。 这次不用走了,只见前方黑暗如浓雾一般散开,蓦地出现了一个女子,她背对着三人,身段婀娜,纤细白皙的手臂环抱着小腿,埋头在膝间,胸前丰腴从手臂与大腿的夹角中挤出来,随着一下一下抽噎,一下一下抖颤。 其中一人见她婀娜的曲线忍不住咽了口口水,即便明知这是阴鬼的手段,却还是忍不住多看两眼。 反正不看白不看。 另一人则要警惕许多,高声喊道:“慢慢起身!” 可这女子只是不住地抽泣。 “起来!”男子怒喝,放出一口伞形状的法宝,在头上滴溜溜转,伞骨末端是一串串的琉璃珠子,随着转动发出噼啪声响。 女子终于起身,婀娜的身段一经展开,几人忍不住咽了一口口水,可等到这女子转过身来,三人却一阵恶寒。 这并非是人类女子,她正面长着一张扭曲的猫脸,前胸被毛发披盖,那侧面看起来诱人的丰腴软趴趴挂着,原来只之前是因为膝盖的承托才令其看起来饱满。 她的肋骨清晰可见,皮肤如皲裂的三伏天干旱地,腹肚干瘪,几乎内收,血管清晰可见,盯着三人,口中低吟不停。 身姿优美的女鬼或许值当暂时停手一饱眼福,但面目可憎的女鬼就不值得手下留情了。 “去!”男子打出法决,头顶的宝伞飞至女鬼头顶,当头落下,伞骨末端串连的琉璃宝珠噼啪作响,击打出某种特殊的韵律。 这韵律入耳,女鬼脚下一软,险些摔倒,但马上脚掌一拧,双腿爆发出极强的力道,冲向三人。 男子一惊,掐诀喝道:“高张!” 伞身一旋,飞速扩大,将女鬼笼罩在内,帘幕一般的串珠烧起火来,挂在伞边,犹如一座牢笼,将女鬼锁紧。 其余两人见状,一个掐诀,口中喷出一道寒光,在半途凝结成一口口的冰刃,铺开斩去,毫无死角,将空气撕裂,另一人则把袍袖一抖,拎出来一只净瓶,抽出瓶中的柳枝,蘸水点去,于空中幻化成一头貔兽,奔向这女鬼。 三人出手全无保留,作为门中佼佼者,他们深知狮子搏兔亦需全力的暴力,从来不小看任何人。 由于阴景宫的关系,小极北各家道派宗族的术法与法宝多少都有克制邪魔的特点,三人也不例外,信心满满,已这女鬼当成瓮中之鳖,击败后去找刚才那目中无人的阴鬼。 可他们是这般想的,旁人看来却不然,只见到这三人原本冲向对面的猫骷鬼,但忽然开始在原地打转,然后停下了脚步,一脸惊惧地看着对方,随后三人各自使出看家法门,攻击对方。 “张云!赵隼!你们在做什么!?” 一名与他们相识的弟子惊骇欲绝,只见张云的宝伞将赵隼笼住,赵隼使出家族绝学“寒光刃”,喷向对方,两人互相进攻,但最可怕的是没有任何防护,火伞将赵隼席卷,吞噬在火海内,张云被“寒光刃”一刀一刀切裂,凌迟而死。 至于最后那催用净瓶的男子,则是被自己召化的貔兽给生生吞吃。 “走!这是幻术!这猫骷鬼不是你我能够对付!他们已经死了!” 他心知必然是这头猫骷鬼在作怪,便要上前救人,可另边一名弟子叫住了他,犹豫再三,在猫骷鬼的冷冰冰目光下,还是离开了。 张云三人互不知情,在他们视野中,只知道自己做出应对后,对面的女鬼有莫大的法力,完全视他们的手段如无物,冲出火伞阵,身子一闪,就咬到了他的脖子上,最后的念头只有对方的唇齿生冷,就像万年寒冰,但又尖锐无比。 另一边的赵隼惊骇地看着张云身死,转身想逃,却发现女鬼不知何时已经松开张云,出现在他身后,然后也被一口咬断了脖子。 与张云的感受不同,他只觉得这女鬼的唇齿火烫,犹如烙铁,与其说自己脖子是被咬断的,不如说是被熔烫断的,脖子擦着身体滚落,只见到一旁的周兆成为了下一个目标,浑身撕碎,然后一切陷入黑暗。 怨惺站在原地,将手一招,一头灵猫跃上他肩头,拿脑袋蹭蹭他的脸颊。 三人的残碎身体摔到地上,尽管周围战乱一片,但还是立马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毕竟,这是法会上出现的首次伤亡,还是三人。 “那猫骷鬼好厉害!” “糟糕!这家伙排名第八都如此厉害,前七还了得?” “他几次出手,为何对手都莫名其妙的?” “那是幻术!猫骷鬼最擅长幻术!” …… 九派弟子惊异不定,相比之下,罗山一方则是高呼叫好,士气大振。 怨惺神色淡然,环视一圈,蹙起眉头,口中默默说道:“那猴子呢?叫他跟紧我没听见?” 忽然,他面色微变,脚下轻蹬,后退一步,紧跟着一道犀利的剑光落在他方才站立的地方。“好反应。” 怨惺抬头,只见半空中站立着一个身穿黑白两色道袍的男子,笑吟吟的,一手捏着个剑诀,身边还有一道流光围着他兜转。 他拱手道:“阴景宫何张耀,阁下在找谁?” 怨惺眼中寒芒一闪,淡淡说道:“让开。” 何张耀没有说话,剑诀一抬,飞剑抬升到他的耳侧,剑锋遥遥相对,做出了回答。 怨惺冷笑,“不知死活!” 他嘴上随意,可动作却没有任何的轻视,将手臂一抬,臂弯里的灵猫趁势跃起钻进了他的嘴巴里,滚滚黑气从他的衣袖与裤腿内散出,弥漫周身,气势比之前任何一次出手都要浩大。 【哈哈……那家伙居然在找你,你刚才站出来可真是做对了。】邯鼓大感好笑,谁曾想阴差阳错,会叫这猫骷鬼在意吴用。 吴用却是看得明白,一边环顾四下,一边随意地说道:【他在意我什么,还不是想将我和他们部族捆绑在一起。】 【话是这样说,不过也证明了你目前有利用的价值,好事啊!】邯鼓有的没的调侃了几句,问道:【找准目标了没,别愣着到时候你一根礼香都没抢到。】 吴用沉吟,这礼香肯定是要抢夺的,但肯定不是找九大派,他目光在藤山妖部那边扫过,又看了眼仍然没有动静的魔门。 “你在等什么?” 一个声音忽然在后方响起。 吴用回头,赫然是排名为壹号的慈罗,不知道对方为什么找到自己,他心思急转,然后直白地说道:“我排名叁拾陆,实力最末座,当然要小心挑选对手。” 慈罗上下打量他一眼,“你实力最末座?名次最末是真的,但实力是不是最末,你心里自己最清楚。” 吴用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到自己应该尽量摸清楚这些阴鬼的底细,反问道:“慈罗你又在等什么?” 慈罗面露讶色,重新瞧了他一眼,“我想要动手,随时能够动手,一支礼香罢了,何难之有。” 他意外在以为这野灵性情内敛,被他刚才这么一问,一定默不作声找准目标动手去了,没想到竟然敢反过来问自己。 要知道,他所在的位置很特别,寻常圣族见到他可是连大气也不敢出,这野灵倒是好胆,还是说不知道他的背景,所以这么随意? 【这家伙……】邯鼓沉吟道。 【你看出什么来了?】吴用好奇。 【小心点,他身上的气息有点特别。】邯鼓郑重提醒。 吴用很少听邯鼓这般说话,心下越发警惕。 慈罗见他沉默,淡淡道:“你是准备靠着自己的体魄,去抢夺妖族的礼香?这倒是个不错的计划,碰见术法厉害的对手,你反而要落下风,肉身是妖族的长处,也是你的长处,可谓以己之矛,攻彼之矛,只要你有信心,便去吧。” 吴用想再多问两句,忽然心头一动,不再废话,微微一笑道:“我当然对自己的实力有信心。” 说完,也不管慈罗还要说什么,扭身边走,运转体内血气,直冲藤山妖部。 慈罗眯起眼睛,刚刚那一瞬感应到的血气,雄壮程度恐怕罗山三百六十五鬼只有卑立比他要强,顿时来了兴趣,‘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吴用飞冲直下,直奔藤山阴鬼,邯鼓奇道:【你准备做什么?】 吴用搜寻目标,说道:【动手,抢香!这个叫慈罗的经常被邢力和甑尾单独叫去,地位超然。这次法会,如要解放鬼神,上去辰天后,必然是以他为主,我若想掌握第一手信息,就要与此人打好关系。】 但这慈罗明显不是好打交道的,平日里在其他阴鬼面前都是高高在上的模样——不,应该说是其他阴鬼都是自发地将其视为高高在上的存在。 他早前就有想过与其搭上线,但一直不得门路,此刻慈罗自己找上他来,想要打探些消息,却忽然想到,套话、问话对付想慈罗这样的人是没有用的,只有实际行动才能让他侧目相看。 前三十六名阴鬼阴鬼中,除他以外,还有没开始动手吗?大有人在。那为什么慈罗找上他?是因为看他是三十六名,名次最低,实力不行,很可能抢香失败吗?所以特地上来问他需不需要帮忙的吗? 慈罗并不是因为名字里有个“慈”就代表他是个慈悲为怀的人,恰恰相反,有关慈罗心狠手辣的传闻一直在这只法会队伍中有流传,是真是假不得而知,但有道是空穴来风,绝不会毫无由来。 邯鼓虽是妖灵,但有一句话说对了,能够让慈罗找上他的,必然是觉得他有价值——什么价值,当然就是实力。 与其让他在那边尴尬地套问慈罗的话,倒不如果断一点,展露出足够让其侧目的实力,在这之后,说不定才能得到自己想要的情报,在这场行动中得到想要的结果。 吴用目光在藤山队伍中搜寻,中见到了大概十名执香者,此刻全都双手捧香,化阴星辰之力,为大阵疏导所用。 “就你了!” 他也懒得去挑三拣四,这十来人纹丝不动,闭目安神,谁厉害些,谁好对付些,根本看不出究竟,只要别去对付阵列最前方的那个女子就是,这般想着,他张手就着想后方最靠近自己的一个男子。 “休想!” “滚!” “不得打搅!” 自开始抢香,藤山这边就是罗山阴鬼们的首要目标之一,排名前三十六的阴鬼里有好几个直奔此处,却是觉得九大派不好对付,藤山妖族才能好拿捏。 因是之故,妖族被派出来的护法此刻全神贯注,一个个摆出防御的架势,将己方十来人全部围起来,提防着任何可能对藤山发动攻击或偷袭的罗山阴鬼。 三个守卫在那执香男子一旁的妖族见了吴用大摇大摆就冲来,顿时大喊一声,拔地而起,主动出击,誓要将其拦截,绝不让己方执香者受到干扰! …… 第602章 雷霆 这三名妖修,当先的乃是一个头顶生角,须发浓密的魁梧大汉,此人身着一副银光赫赫的铠甲,手握一把血槽深陷的大刀,一眼便知是名体魄极强的妖修。 他飞冲而起,单手把半丈还多的大刀挥舞得虎虎生风,斩出一道道的锯齿光刃,呼啸着将空气割裂。 “开!”吴用心中暗喝,膻中穴顿时轰开,血气狂涌而出。 【小心,你的血气如果暴露就完了。】邯鼓郑重提醒。 【省得!】吴用默默点头,催放血气的同时,又将血气收束在一定的强度内,避免被发现端倪。 他高举拳头,却是没有用出任何的法门,直勾勾就打去。 操刀大汉见他竟如此托大,大喜喊道:“不知死活!” 但下一幕却叫他目瞪口呆,只见吴用双拳飞打,瞬间就将光刃全部轰碎,那轻松程度,看样子不比打破几个水泡要难。 这名妖修连连挥动大刀,虽总能把拳光砍得支离破碎,但每次再次举刀时,那拳光却又转眼聚拢,没有丝毫的破绽。 “蛮虎!你退开,这家伙是鬼修中少见的炼体鬼修,你肉体不一定比他强!”喊话的却是一名蒙着面纱的女妖,她冲到这大喊跟前,双手前探,叱喝道:“藤人!” 她纤细的双臂蓦地伸长,两截手臂延长的部分变成翠绿的木枝,交织捆绑,形成一个由藤条编织而成的木人,飞向吴用。 在她一旁另个是头没有化形完全的妖修,他浑身皮毛金黄,长满黑铜钱大雄的黑圆斑点,四足蹬地,腾空而起,口中不知何时已经多了一条骨鞭,这条骨鞭软趴趴的,但随他脖子一抖,立马变成了一口骨剑,直斩吴用。 这赫然是他断截的尾巴,被他炼成了本命法宝。 吴用微微昂首,却是神色无动,依旧面无表情将双拳打去,那藤条编织而成的草人动作极其迅速,冲到吴用跟前,双掌一转,打出一道宽有丈许的绵柔绿光,绕着吴用周身游走。 吴用的拳风扫荡,只一瞬的功夫就将这绿光打得飘摇不定,但后者就是不散。 “快!此獠凶悍,我顶不了多久!”女妖面露骇然之色,她本体乃是藤草成精,这草人可是她的本命法宝,用自己一部分身体炼制而成,就像锋利的宝刀可以一刀斩断坚韧的牛皮绳,但却绝对一剑斩不断用藤草重重编织的草绳,最善以柔克刚,最能够消解劲力。 可这个猴头鬼的拳势简直疯狂,铁拳飞击:一下一下重拳,每一拳都像一只出膛的炮弹,势如破竹,划过空气,发出一阵爆裂之声。 她的藤草人能够消解一部分的气力,可还没有完全消解,后方拳势就又紧跟而来,根本不得一刻喘息,被轰散只是时间问题。 她掐动诀目,巨量的妖力顺着手臂输送向藤草人,后者瞬间变得更为凝实与纠结,然后她飞身后退,藤草人顿时像是被抽紧了,双臂缠住吴用的腰身以下所有部位,钻进地面,将他固死。 “趁现在,动手!” “来了!”那花豹精踩云踏空,一跃而起,迅疾若电,在空中划过一道黄光,瞬间掠至吴用的头顶,咬着口中骨刃,一剑斩落! 倏! 这一下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啸声,刺人耳膜,却是这口骨刃的特殊构造,令其挥斩时候能够发出这种奇异的声音。 “死!”花豹精喉咙里发出吼叫,“你……” 但他一句话没有说完,就见吴用猛地抬手,停止挥拳轰打,一把捏在了他的脑袋上,将他的嘴巴死死捏紧。 “唔……唔……” 花豹精自上而下落来,这下嘴巴被捏住,四足立马抱着吴用的手臂,能够断金裂石的尖锐利爪疯狂挥舞,但毋论他如何抓挠,吴用的皮肤好似钢筋铁骨,连一点浅痕都没有留下,他试图将四爪挠向吴用的脸面,却被吴用颀长的手臂给顶在半空,根本下不来。 女妖喊道:“蛮虎!靠你了!” 这会儿这头猴头鬼被牵制,无法挥拳,正是对付他的好时机。 蛮虎岂能不知道?立马一声虎啸,高高跃起,然后坠向校场,手中大刀顺势劈落,哐的一声,校场的地面崩裂,地面高拱,似有一条土龙在地下穿行,直奔吴用所在。 “虎震山林!” 吴用见状,目光微凝,空着的右手一捏,影蚀矛凭空出现,随后五指一转,变成反握,矛头狠狠插进地下。 轰! 这下正好与蛮虎的术法碰撞在一起,轰隆一声炸开,漫天石屑飞舞。 【好小子!控制力好了不少。】邯鼓一声赞,之前一直让吴用别学他一样,把影蚀矛当成近战利器,吴用当时应是应了,但显然不曾放下这一打算,必然另花了时间研究,这才能像今日这样自如。 吴用一矛捅散虎精的法术,左手发力猛挥,将花豹精丢了出去,然后把腰身一扭,直接将女妖的藤木法术给挣断,腾空而起。 举手投足间,三头妖怪的法术被他轻易破解。 吴用目光一瞥,见三头妖怪又是羞恼又是震惊,微微一笑,伸手在嘴边吹了一个口哨,啸灵影从他脚下影子里奔出,直冲女妖,然后身影一闪而过,瞬间掠至花豹精和蛮虎身侧。 两头大妖怪一惊,立马就要后退,可吴用已经打开一趟拳路,将两头妖怪给缠斗住。 这一趟拳路说不出的怪,出拳绝不算快,更算不上多重,和之前的爆裂轰拳绝无办法相比,但就是十分奇怪,将两妖怪死死缠住。 蛮虎试着接了两拳,立马发现了怪异之处,心下惊道:‘这趟拳厉害得紧,前十息我能够接下,十息之后我能保持自己不死,二十息后我必死!’ 他吼道:“花豹!撤!我们不是对手!” 花豹精亦有所察觉,但吴用微微一笑,既然被自己《五元灵枢拳》缠住,岂是想走就走的? 蛮虎与花豹精边打边退,却发现怎么也脱离不得,越发急躁,眼见十息还没过,他一咬牙,决心硬挨一击先行撤退,便放开了架势,催动身上穿着的宝甲,准备借力后退。可他不明就里,太过小视,就见吴用的拳头砸在他的胸膛上,只听闻一声闷响,他的宝甲顿时被打破,凌空爆碎,此还不算,拳势砸在他的身上,竟是连胸膛带头一起被打得稀烂。 一头灵变大妖竟是当场被轰杀! 另边的花豹精倒是小心许多,他保留了原身,口衔骨剑挥斩的同时,放出了一件飘摇于空中的“风筝”,每当他要被吴用的拳势波及,躲避不开时,这“风筝”便一阵飘摇,一根连着他脊椎的法宝抽动,顿时调整他的站位,躲过必死一击。 吴用的拳势越来越凶猛,花豹精大吃一惊,但还能保持镇定,不觉着慌,一边昂首挥动口中骨剑,一边拼命驱使法宝将自己避过鬼门关。 可吴用的拳势太猛烈,他还没有反应过来,一旁的蛮虎已经被一拳轰杀,可来不及“兔死狐悲”,紧接着就得由他一人独自面对吴用的拳势,这下是真当手忙脚乱,他只坚持了三息不到的功夫,拳风霎时打开一个破绽,轰了进来。 他大吼道:“无定风铃!” 空中这支风筝形状的法宝一个牵拉,将他的身子往后方带去,但这终究是外力,还是慢了一拍,吴用的拳风擦过,将他的肩头的皮肉刮散,露出森森白骨。 花豹精吃痛,惨叫一声,往后方滚去,急匆匆翻身,回归正面,就看到一只脚已经踩了下来——咔嚓! 径直将他的颅骨踩碎。 吴用把脚一跺,残碎的骨肉从靴子上掉落,回望另一边,女妖也已经发出一声惨叫,被啸灵影游击,撕咬成了碎片。 三头灵变大妖转眼间死亡,这一下镇住了藤山的阴鬼,场边的彭南怜眼神微动,身后的藤山部众面面相觑,不知该说什么。 吴用把手一招,啸灵影一跃跳进他脚下的影子里,消失不见,在众人惊异之际,闪身来到执香的那头妖怪身边,一把捉向他手上礼香。 “大胆!” “拦住他!” “快!” 远处几个妖修本在拦截别的阴鬼,这一看再也停不住,骂了一句花豹精三人废物,然后疾冲过来,要将吴用拦下。 可吴用和这阴鬼之间的距离近在咫尺,哪里是他们能够拦下的?吴用一手探出,直接捉在了这头妖修的手上,要将礼香抽走。 这妖修乃是一个身材瘦长的家伙,与人类二十来岁的青年无异,吴用手一摸到礼香上,顿时一阵奇异的感觉充斥心间,眼前视野昏花,人陷入了某个特殊的状态中,没有了下一步动作。 吴用缓缓睁眼,周围一片黑暗,数之不尽的星辰远近飘忽,发出灿烂的光芒,一个男子站在一颗星辰之下,双手抱拳礼拜。 他忽然浑身一颤,然后扭头,说道:“没曾想竟然真有人能打搅我礼拜辰星,看你样子,是罗山阴鬼?好了不起!” 吴用咧嘴笑道:“接引辰光要耗费巨大的心力,你此刻实力不足平日七成?还是半数?你把礼香给我,我保证不对你出手,如何?” 这青年缓缓摇头,极其认真地说道:“我给你个提议,你速速退去,我可以不对你出手,这样如何?” 吴用咧嘴一笑。 青年耸肩道:“那是不愿了?” 吴用点头。 青年淡淡说道:“你先能承受我的精神力再说。” 他话音一落,周围星辰变幻,一股莫名的力道将青年与吴用吸引靠近,犹如被安了两块磁铁,一左一右互吸,然后碰撞在了一起。 轰! 一声巨响后,天地变成了白光。 只见一头灵禽在一个蓬草屑泥尘中打滚,背、腰及肩均为暗灰色,后颈与腹部为白色,尾部灰褐色有三条灰黑色横纹,赫然是头鹞鹰。 他像往常一样在在窝里打滚等待父母喂食,可这次却久久没有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到来,饿到极致的他爬出草窝,滚到了树干边,在将将掉落的时候抱紧了枝桠。 他坐在枝头,望着夕阳等候父母归来,可直到圆月升起,依旧没有望见天边有任何动静。 他没有吵闹,过度的饥饿令他望着圆月出神,望着望着,脑袋里尘封的某种东西被打开,一门功法蓦地出现在他脑海之中。 他自然而然的开始跟着默念,顿时一股暖流从身体里产生,流遍全身,暖洋洋的,很是舒服,就连饥饿感觉也消失不见。 “咦!” 不知过了多久,他睁开眼睛,只见树干前方漂浮着一个中年男子,正饶有兴趣的看着他。 “你是头灰纹鹞?你的父母……”中年男子转头望向空荡荡的巢穴,脸上露出恍然之色,“昨日在森林外被几个人修打落的灰纹鹞是你的爹娘?” “可怜的小家伙,跟我走吧,你一个人在这里活不下来,难得有如此天赋,能够自主打开血脉传承,在这里死了着实可惜。” 他二话不说就将灰纹鹞带到了一座高及天空的翠碧山峰上。 中年男子的住处是一座位于山崖边的旷阔宫殿,极尽繁华,灰纹鹞十分乖巧,极其安生,除开刚到时候的不适应,很快安然住下。 但与以往他在父母搭筑的巢穴内玩闹不同,这中年男子要求他一心一意修炼脑袋里那兀自冒出来了所谓“功法”,至于吃食用度什么的,全然不需他操心,自有仆从一一料理。 灰纹鹞天赋极佳,又是一心修炼,顺顺利利突破到了存精境界——亦即人修的筑基境界,中年男子将他正式收为弟子,赐名“灰戈”,然后开始传授他更为高明的神通道法。 就这样,从存精境到化形,变幻出人身,然后再突破灵变,修为一路高涨,实力也越来越强,最后在中年人的举荐下,参加数场比试,击败一应挑战者,来到了九皇古城,参加这场九皇法会。 …… 第603章 第一支香! 后方,慈罗挥挥手,“去几个帮野灵拦住那些妖修!” 点燃礼香,引注星辰之力,本身是需要修士全神贯注的,用心力导引,这也意味着打扰不得。 期间一旦有人被打扰,那么两人的心念就会被互相吸引,进入一个奇特的境界之中,在这里,因为心力相融,会出现夺香者与执香者的记忆交错纠结的现象——换句话说,就是通晓互相的记忆。 当然不是完全互通,但能知晓大概,并且这个过程不可打扰,不能靠蛮力将两人分开,否则会引起不可逆的后果,外人最多能做的就是护法在旁。 眼下数头妖怪冲向野灵,而罗山这边阴鬼没有上前的,不管怎么样,对野灵都是不利的现象,而野灵是罗山这边第一个触碰到礼香的,于情于理,都不可能让其失败折损,是以慈罗一声令下,让己方上前护法,将那几头冲向野灵的妖修拦下。 “就让我看看你到底有多少能耐!”慈罗被这个野灵以一敌三瞬间制胜的实力吸引起了兴趣,尤其是想到刚才破除蛮虎术法的那一矛,令他不禁摸着下巴沉吟,“刚才那只黑色光矛颇不简单,不像是灵猿部这样的底层部族能拿出来的,莫非这野灵另有奇遇?”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罗山底层虽然不堪,但却是整座罗山的根基,甚至至今上层的不少高人临终之际都会选择在罗山最底层坐化,有道统得传下来,再正常不过。 要说奇怪的话,就是这野灵使出那黑色光矛的时候,带给他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就好像在哪里见过一般。 慈罗心下疑惑,以他的实力与背后的底蕴,出现这样的奇异感觉绝不会是空穴来风,必然有迹可循,但要说具体是什么……却又没有可以说道的东西。 他思索一阵,不再深究,又见野灵和那执香的妖修眉毛微动,心知两人的记忆马上便要交融完毕,于是眯起了眼睛。 …… 吴用通览一遍这位名为“灰戈”的妖修至今为止经历的所有一切,紧接着周围环境一变,出现了另一幅截然不同的画面,山川横岭,翠碧不尽,男男女女数之不尽的人在山岭间飞行来去,依山而建的飞阁华美精致,世所罕见,正是位于小极北的衡闾吴氏族地。 一个男孩出生在一户吴氏寻常人家,然后一转眼,就长大,再一眨眼,就已经开始修炼,但因为天赋一般,在族内并不被人所重视。 “你……你是人类!”灰戈震惊到无以复加的地步,“为什么你一个人类你会在罗山阴鬼的队伍里!” 画面又飞快一转,原本生机蓬勃的族地变成了一片死地,吴氏被灭族,吴用不知怎么就逃了出来,然后一路碾转来到大晋,拜入峨眉。 而在这之后,景画便被蒙上一层白雾,看不真切,只能知道个大概,但即便如此,也能看出画面中的男子是谁,和峨眉又是什么关系。 “你是吴用!?峨眉吴用!?” 灰戈的声音在景画变幻中响起,却是这下真的被惊到了,顿时反应过来,自己这是发现了什么惊天大秘密。 之前还有人在说峨眉吴用不来参加这场九皇法会,是不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大家还在猜想有什么事情能比九皇法会更重要,不乏有好事者恶意揣测,说别是吴用能力不够,所以没得这个机会。 谁曾想,人现在居然混在罗山阴鬼之中! 他要做什么? 峨眉要做什么? 景画一变,白雾中,音乐可以看到峨眉掌教真人白也在一座高阔的大殿内负手而立,一旁的一个高不及常人腰身的老头儿,吴用则垂手立在一旁。 因为这白雾的存在,画面断断续续,说话也听不完整。白也一脸郑重的说道:“吴用,尔今既然你已经……一个任务……去罗山阴鬼……记得……要小心……见机行事……配合……阻止……可能……法会上……” 但大体也能够看得清楚,意思就是让吴用混入罗山阴鬼之中,见机行事,配合覃箐,阻断罗山阴鬼的谋算! 灰戈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办,毫无疑问,藤山参加到这场法会之中,是为了与人修一道出力,避免罗山阴鬼的算计成功,释放出鬼神。 可他之前不知道峨眉有这安排,而且他敢打保票,不仅是他们藤山,恐怕其他人修门派也不知道这一回事,那这件事情,到底要不要告诉彭妖王呢?要不要告诉别的人修门派呢? 吴用笑道:“你不说话,在想什么?” 灰戈犹豫,没有开口。 “在想‘要不要把这件事告诉别人’?”吴用微微一笑。 灰戈还是没有说话。 景画一变,重归黑暗。 灰戈眼皮一跳,猛地睁开了眼。 吴用咧嘴一笑,毫不客气一拳轰向他的腹肚,可这头妖修明显与花豹精三人不同,睁开眼后,先把手上一紧,将礼香紧紧攥住,随后膝盖一顶,与吴用的拳头撞在一起。 嘭! 两人的拳头激撞,爆发出沉闷的响声。 灰戈后退一步,眼中流露出一丝骇然之色,谁曾想一个人修的体魄比他妖修还强? 这时候,在外围被慈罗派来帮助吴用的几头阴鬼也都紧贴上来,与前来护持灰戈的妖修斗作一团。 吴用一拳挥出,面不改色,催动膻中穴血气,将血气催动到压制状态下的极致,在不被外人发现异常的情况下,猛地把手作掌,拍向灰戈的脑门。 这一下挥臂,吴用的手臂隐隐泛起一阵金红浅色,速度比之前快了还要数倍,灰戈始料未及,猝不及防被一掌拍在了脑门上,直接双眼翻白,没了知觉,手上的礼香也吧嗒掉落。 “灰戈!” “大人!” “不好,礼香被夺走了!” 周边几个妖修顿时大惊失色,要冲上前来救人,吴用一把将灰戈推出,一把捞起礼香,然后飞速就退。 眼看藤山妖修的礼香被抢走,场边围观的九派弟子面面相觑的有,愕然无语的有,破口大骂的有,好些人怒骂妖族,就不该给他们礼香,实力太弱,怎么当得起在这一场关系天下的法会上承担如此重责。 藤山妖修这边彭南怜倒是面无表情,丝毫不为所动,只是看向场内那头猴头鬼的时候神色有些许不为人知的变化。 彭南怜飞身来到校场外围,场内藤山妖修将昏迷不省人世的灰戈送了出来,她手搭在灰戈的额头与脉搏稍作检查,眉头一挑。 “怎么样,贵山这位子弟无妨?” 一个声音蓦地在身后响起。彭南怜转身,淡淡说道:“有劳谷真人记挂,我这弟子倒是没有生命危险,只是被下了一重极其厉害的禁制。” “哦?”谷冲英眼神一动,“何种禁制?” 彭南怜斜瞥着看了他一眼,摇头道:“暂不清楚,我须回去检查一番。” 谷冲英笑道:“如若需要帮忙,你应该知道我峨眉除了剑法,禁法也是当世前三。” 彭南怜悠悠说道:“恕彭某直言,峨眉如今禁法之紧要全在贵派掌教真人身上,谷真人你是解不开了,这禁制兴许还得白掌教来。” 谷冲英摸着下巴胡茬道:“那就让我师弟来!” 彭南怜深深看了他一眼,转身就走。 谷冲英挥袖,飘然回到峨眉的队伍中。 图窟看着谷冲英回到阵列中,疑惑道:“藤山妖修弟子被打下场,他一个峨眉的人跟着担什么心?还是说看上了彭南怜这个藤山妖王。” 他有心想去找定心或是宋真义问问,但奈何南疆平日里与其余九大派关系泛泛,和离火道倒是有些往来,但也仅限于表面,这会专程过去找姚辛黎有些交浅言深了。 一旁邢力见到野灵为罗山先下一城,赞道:“这野灵不错,如若进展顺利,必要为他在祭仪殿神情一个祭司的位置。” “不错!”甑尾难得没有唱反调,“刚才这野灵用的法术是何来历?我记得灵猿部没有这样的法门。” 邢力淡淡道:“不晓得,各有机缘。” 甑尾眯起眼睛。 “甑尾,别的事情我不管,这件事情没什么好多说的,你不要逼问他,省得叫他心寒。”邢力猜出这家伙在想什么,不禁皱着眉头提醒。 甑尾撇嘴,耸了耸肩。 魔门所在,为首那个自法会开启便一直闭着眼睛的青年终于睁开双眼,枯瘦如柴的他望向藤山,最后锁定在吴用身上,沙哑着喉咙说道:“体修……” 在他身后,是一个笑脸嘻嘻的胖头陀,手里托着一只法钵,笑呵呵道:“炼体的阴鬼少见,这家伙倒也不凡,但比起罗山队伍里那头大力鬼王还是要差了一筹,更不用说和师兄你相比了。” 他手指的方向,正是卑立,此刻后者正在与小乐寺的几名僧侣缠斗,难分难舍。 枯瘦青年瞧了眼吴用,再次闭上了眼睛,说道:“按照和九大派的约定,动手吧。” 在他另侧,一个英气勃发的剑眉女子一提手上的包间,拇指扣在剑鞘上,准备推剑出鞘。 “等等,夏师姐,这第一战就让我去探探对方的身手。”一个宽袍大袖的俊朗青年笑着拦住了她。 女子没有拒绝,一点头。 男子一冲而起。 场内大战混乱,只有魔门这边一直无人“打扰”,此刻忽然一个身影飞离人群,立马引起了所有人的注意,便是罗山一众阴鬼也都打起了警惕。 “魔门要动手了!” “怪哉,就一个人动手?其他人看戏?” “他去哪里!?那不是……” 场边,谷冲英也眯起了眼睛。 …… 吴用这边,那几个围上来帮助帮忙的阴鬼大感惊喜,他们可没想过吴用真的能够第一个抢到礼香,顿时冲到吴用身边,一改之前的不情愿,高声喊道:“野灵尊者,我们掩护你走!” 吴用可不废话,握着礼香就撤,灰戈撒手,手握礼香的他已经感觉到自己的心神在与辰星镇邪鼎之间在徐徐建立起联系,一股昏昏沉沉的感觉逐渐涌上心头,于是直截了当飞向罗山所在的区域。 途径慈罗,这位排名壹号的阴鬼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意,“野灵,你的实力比我所想的还要厉害几分,你为我罗山先下一城,此是大功一件,你放心,待此间事了,祭仪殿当要降赏你所在部族!” 吴用点头,将手上的礼香顺手一提,意思明确。 慈罗笑道:“你去吧,自有人守卫你引照辰光。” 吴用转身离去,但就在这时候,慈罗面色一变,伸手捉向吴用后背,但吴用反应更快,左手紧攥,影蚀矛横扫向后方——铿! 一道黑光被扫开,在空中极为灵活地兜转一圈,与吴用手上的光矛“铿铿铿”又是三连交撞,吴用面色微变,将手上已经开始扭曲变形的影蚀矛抛射了出去。 轰! 影蚀矛在半空中炸开,一旁的慈罗怔了片刻,猛地扭头看着吴用,上下打量不止。 吴用仰头看向远方,淡淡说道:“慈罗,你动手还是要我来?” 慈罗只是死死盯着吴用,往身后的方向抬起左手握爪。 嗡! 一道灰色灵力编织而成的囚笼蓦地出现,将那道袭击吴用的黑光给困禁。 适才从魔门阵中出列的青年遥遥站在远方高处,一脸戏谑地看着慈罗和吴用,说道:“和道门九派约定只能对你们罗山阴鬼出手,害我等得我心急,为何这么久才抢下来一支礼香?真叫我忍不住想帮你们一把!” 慈罗头也不回,背对着这个青年,反而对吴用一字一句说道:“野灵,你且下去吧,此人我会动手解决的,你放心。” 吴用瞧了他一眼,心下奇道:这家伙为何表现如此奇怪…… 不过尽管心里奇疑,但他面上没有任何的表示,转身就走,顺利回到了罗山阴鬼阵中。 慈罗嘴里用别人听不到的声音呢喃道:“真是越来越有趣了啊!” …… 第604章 战况激烈 邯鼓也在疑惑:【那家伙的表现有些奇怪啊……】 吴用默默点头,刚才慈罗的样子好像是看到了什么,但他很确定自己没有暴露身份,那道犀利阴险的黑色剑光袭来,他从始至终血气运转一直压低在爆发的界限以下,只是用出了影蚀矛。 【或许是看出来你这们鬼道功法的不一般,稳妥起见,往后还是注意一点,至少现在不是你暴露身份的时候。】伏龙剑觉着这个可能性大点。 吴用默默点头。 罗山阵列中见他回来,立马迎出来好几个阴鬼,要知道之前这些阴鬼对他这个来自罗山底层的家伙不屑一顾,这会儿一见到他,二话不说,护送着他进阵,让他专心引照辰光即可。 吴用落脚,稍作整理,正准备静心引照辰光的时候,忽然,场内爆发出一阵惊哗。 不仅是场内,就连身边原本对着他打量的阴鬼也都被吸引了过去,随之爆发出一阵欢呼,似是见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振奋人心的好事。 吴用循着众人视线看去,等瞧清楚究竟怎么一回事,瞳孔猛缩。 只见半空中,慈罗左手捏着那口黑色的宝剑,右手已经对着刚才那名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的弟子穿心而过,鲜血顺着慈罗的手臂从其后心口流出,那里一团心脏已经被捏得血肉模糊,一团糜烂。 青年神色迷茫不解,犹不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只是脑袋微斜,想要看清楚究竟,但他的眼前已是越来越模糊,最终在慈罗像是折断了一根树枝一样单手折断他的飞剑后,彻底失去了知觉。 慈罗将手一甩,青年尸躯坠地,污秽散乱一地,他居高临下望着魔门这边,面无表情说道:“这魔道的‘魔’之一字究竟何来?脱胎自我圣族功法的低末小术罢了,也敢妄称。” “你说什么!” “混账!” “无需和他废话,大家动手!” 魔道弟子冲飞而起,一齐奔向罗山阴鬼,罗山这边亦是不甘示弱,一群阴鬼吼着冲上去,两边交战呈一团。 “野灵尊者,你管自己即可,我等会守卫你引照辰光。”一旁,数头阴鬼见吴用仰头望着战团,恭恭敬敬说道。 吴用点头,双手捧香,静心凝神,默默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很快,几个周天下来后,眉心祖窍内便出现了一个灵力漩涡,将辰光牵引而下,与香灰聚合,飘落至校场地面。 【好了,既然灵力漩涡已经形成,你就不要全神贯注导引辰光了,注意外边的动静,咱们身在虎穴,可要小心些,我帮你引落辰光,就像在南溟时候替你巡查一样。】邯鼓的神念立马接管漩涡的旋动。 两人早已对对方信任无虞,吴用半眯着眼睛,关注周围的动静。 也不知道是否是因为他先下一城的关系,还是因为引照辰光的进度已经过了一半,校场上打得一片火热,不断有罗山阴鬼从人修与藤山妖修手中抢夺到礼香,也不断有人修与妖修从罗山阴鬼手中抢回来礼香,其中又有魔门的参与,战局极其复杂。 但因为抢夺礼香时候会将执香者与夺香者两人的精神交接,时常前一秒打得火热,后一秒护法的同道便不得不停下,然后转去加入别的战斗,如此一来,局面就更加混乱,更加激烈。 吴用将引照辰光的任务交给邯鼓,全心提防那些可能冲到身边的“敌人”,刚才从灰戈的手里抢香,不得已与其交错了部分记忆,已经暴露了他的身份。尽管他能够用白师伯教给他的禁制,暂时将灰戈弄得失去知觉,但这并非是他能够随意使用的法门,对于移神真人而言,一眼就能够看出这一手法的端倪。 他微微扭头,瞧向场边的彭南怜,这位藤山妖王检查过灰戈的情况,肯定已经知道他刚才用的禁制手法的独特之处,不用想,一定已经知道和峨眉有关系。 就说适才瞥的那一眼,已经看到谷师伯迎上去找彭南怜,看那样子不知道说了些什么,但可以猜到,绝对和自己有关系,说不定就是告诉对方,自己的身份与任务,让其不要暴露,所以才没有走漏风声。 这也是妖族,他早就知道藤山此行早就和九大派通过了气,一切以法会为主,以阻拦罗山阴鬼行动为主,假如换成不请自来的魔门……那就很难说了。 譬如现在有个魔门弟子上来抢香,与他交错了记忆,他不得以用出白师伯交给他的法门,然后魔门为首的那个杨黎真人检查后发现端倪……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这般想着,场内已经有越来越多的罗山阴鬼抢到了礼香,因而魔门对罗山动手的人也越来越多,但也正因此,罗山对九大派与藤山动手的人也越来越多,战局更加激烈。 忽然,吴用注意到了一幕,却是有几个身影从峨眉那边离开,去了藤山那边。 他心头疑惑,峨眉是至今为止九大派中丢失礼香最少的一家,可以说很明显的,罗山阴鬼在主动避及交手,除了个别像是怨惺这样的家伙在动手,峨眉那边可谓风平浪静。 现在派出去几人做什么? 吴用目光忽然微凝,却是发现动身的几人里,柴昆鹏与竺嘉乐赫然在列,且他们几个一离开队伍,就冲进了藤山的阵列内,与罗山阴鬼以及魔门打作一团。 【注意到了没?魔门就没有对九大派弟子以及藤山妖修出手的意思,应该是和九大派有过什么约定,不能对九大派与藤山出手,所以之前才一直静默不动,直到你抢到礼香了,这才动手,恐怕是九大派约束了魔门,参加法会可以,但要抢礼香,只能对罗山阴鬼出手。】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默默点头,九大派如此做法,可谓一石二鸟,既解决了魔道这一麻烦,还利用魔道削弱罗山阴鬼的力量。 【怎么,你担心柴昆鹏那小子?】邯鼓懒洋洋说道:【这小子进步的可不比你慢,他也有一口峨眉飞剑,和他那个小娘子在一起,双剑合璧,一般元婴境界的阴鬼可伤不了他们两个。】 吴用不置可否,盯着柴昆鹏与竺嘉乐两人,见两人攻防协合,虽然斗嘴不停,但极有默契,比之寻常三、四人还要难对付,一些罗山阴鬼碰上了两人,几招之下就被打得落荒而逃。【嗯。】他放下心来。 不过战局依然十分混乱,峨眉一方派出人手协助藤山妖修,仅仅只是起到了缓解局势的作用,并没有产生质变。 这并非是九大派与藤山乃至魔道一方实力差了一筹,而是罗山此来三百六十五头阴鬼乃是山中最为出色的三百六十五人,又在人世中历练了如此之久,可以说准备充分,且正如白也所说,罗山被隔绝世外,是囚禁,但也是机缘,在此期间,山内上下养精蓄锐,兵强马壮。 而九大派近些年来就颇有些“安居乐业”了——包括峨眉在内,尽管磨难与混乱会带来痛苦与迷惘,但也是磨炼,是阶梯,引领各派弟子攀向更高的水平,这一方面比之罗山阴鬼是有所欠缺的。 并且,尽管九大派派出来了门中精锐弟子,但并非全部,各派家大业大,又有或这或那放不开的事项,譬如峨眉,最顶尖的弟子来了覃箐、夏侯司、郁薇三人,但若求以柳、吴用都在,那场面又将是另一番情势。 相比之下,罗山就可以说是众志成城了,由祭仪殿挑选出的三百六十五名阴鬼实力强横,又在人世待了这些年,与各派弟子打生拼死,再又被召集一起,却是有有一种宿命感与归属感。 局面渐渐开始变化,越来越多的礼香被罗山夺走,其中又有相当一部分被魔门取走,直到罗山前三十六名阴鬼都将要取得礼香的时候,攻势才算是弱了下来。 柴昆鹏一剑荡开一团阴气,墨蓝色的剑光在空中拖曳出一道犀利的弧尾,将对仗的阴鬼一剑斩杀,但就在他松懈的时候,后颈传来一阵激锐的寒凉,猛地回头,只见一只不知哪里来的鬼爪掏向他的后脑而来。 铿! 一抹白蓝色的水晕留闪而过,将这只鬼爪切裂。 竺嘉乐在他身后不远处喊道:“你这个呆子!这时候发什么愣!” 柴昆鹏一惊,嘴上就要回呛,却面色一惊,骂道:“看身后!” 一头有着血盆大口的不知名阴鬼飞速扑向竺嘉乐,浑身细瘦,唯独一双利爪铮刚尖锐,可想而知,只要碰上竺嘉乐,竺嘉乐必定会被撕烂成碎片。 柴昆鹏当机立断,掐动剑诀,满塘在凌空舞动,与此同时,远处的盈堤也跟着舞动,不偏不倚,正好掠到竺嘉乐身后,将这头阴鬼击退。 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柴昆鹏飞到竺嘉乐身边,“呸呸呸!真是不舒服,我的满塘能够和你的盈堤互相应动!” 竺嘉乐却是对他的反应笑意盈盈,眼泛异彩,但她马上意识到自己失态,叱道:“谁叫你动我的盈堤!” 柴昆鹏不甘示弱喊道:“我不动,你不就要遭殃了?到时候回去见师父,还不是要我挨骂!” “别说了!先把这家伙对付了!” “哼!”竺嘉乐心里美滋滋的,暗道:这次却不与你计较了。 两人尽管斗嘴不断,但动起手来却是极有默契,三下五除二,就将那头试图偷袭他们两人的阴鬼解决,然后互相背对,张望场内情况。 “不觉得罗山阴鬼的攻势弱了不少?”柴昆鹏说话还不忘警戒,时不时回望峨眉那边,确认自家没有异常,他得到的命令是,假如峨眉那边自家遇到问题难以解决,立即回去。 竺嘉乐没好气说道:“那可不是?他们都抢走多少礼香了?” 别提这个,一提竺嘉乐就来气,哪怕他们已经在支援藤山,但还是有不少妖修的礼香被夺走,还有除了他们九大派的其他门派氏族,也有不少人的礼香被夺走,真是不知该说什么好。 柴昆鹏看了眼后方安安稳稳的鹤一,道:“不用管别人,只要咱们自己人没事就好,再就是鹤一,他是师叔的灵禽,我们来藤山这里也是这一原因,只要她没事就好。” “至于别派被抢走的礼香……没办法,抢不回来就只能让覃师叔他们去辰星之上解决了,我们做好能做的就行。” 一说到覃箐,竺嘉乐也是精神一振,又想到宋瑜英和吴用,叹道:“如果瑜英姐姐和吴师叔也来了就好了……” 柴昆鹏四下张望,嘴上说道:“别想这些有的没的,咱俩一起难道不能成事么?” “一起?”这个词语要从柴昆鹏嘴里听到可不简单,竺嘉乐心里顿时和吃了蜜一样甜。 “有了!”柴昆鹏忽然喊道。 竺嘉乐被吓了一跳,轻拍自己心口,拿右手手肘撞了撞柴昆鹏,厉声道:“你又在动什么坏主意!” 以她的了解,柴昆鹏绝对是又在动什么歪脑筋了。 柴昆鹏被顶了下后腰,背立马一直,但这次却没工夫和她斗嘴,急急忙说道:“我有个办法,咱们不守了,主动出击!” 竺嘉乐心里生出不妙感觉,连忙阻止道:“什么主动出击?我警告你,你不要胡来啊!” “哪里胡来?”柴昆鹏连忙摆手,返身凑到竺嘉乐身边,凑近耳朵说道:“你看,现在因为罗山阴鬼已经取得了不少礼香,所以攻势弱了许多,但剩下还是有阴鬼游荡在外围伺机而动,要我说,咱们就不等了,干嘛死守在这里?主动出击不好吗!难道只准他们来找咱们的麻烦?我们也可以找他们麻烦啊!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贴得太近,竺嘉乐被他说话带出的暖气吹得耳朵痒痒,不禁面色微红,不动声色挪开了一些,然后才仔细思考他的提议,别说,还真有一定的道理。 …… 第605章 再惊四座 竺嘉乐越想越觉得有可行性,毕竟现在还有一部分阴鬼没有抢到礼香,而引照辰光已经接近尾声,也正因此,他们的攻击越发不要命一般,为他们护法的阴鬼也是如此,这时候死守反而被动,要被打出一个破绽,情况就危急了,还不如主动出击,叫阴鬼们顾此失彼。 “你们两个,不要胡来!” 另旁,李安瞪了两人一眼,却是把两人的窃窃私语都听在耳朵里。 柴昆鹏急道:“李师叔,我说的难道不对吗?咱们死守反而被动,主动进攻罗山,让他们也尝尝被人惦记的滋味,不好?还能给这边分担压力。” 李安摇头,言简意赅道:“在这里,我能看护你们两个,去了那边,我不能跟过去。” 支援藤山这边的负责人就是他,当然走不开。 柴昆鹏已经打定了这个注意,忙道:“我们不打紧的,又不是真的要和他们真的正面对仗,拼个你死我活,我和竺嘉乐两个双剑合璧,依靠飞剑之速与他们游斗,给他们制造麻烦就是。” 李安面露豫色,实话说,柴昆鹏的提议他不是没有想到过,但问题是,这样行事的风险很大,派谁去?他当然可以,但藤山这边的峨眉弟子需要他来指引,随便让谁去,又怕遇到危险……尤其在见识了好友赵程渊重伤的过程后,他对罗山阴鬼不敢松懈一丝提防。 他们这批弟子里,所持仗最好飞剑的便是柴昆鹏和竺嘉乐两人,满塘和盈堤是门内自立派起就存在的名剑,还是成对,双剑合璧,威力莫大,真要主动出击,还真是他们两人最为合适。 柴昆鹏见他面露豫色,心知他已经意动,便乘胜追击道:“师叔!你就放心!我二人自有保命的办法,您不用担心,就让我们去吧!” 竺嘉乐瞧一眼柴昆鹏的焦急,心下暗叹一声,便也帮说道:“师叔……” 可行归可行,但毕竟有风险,不可儿戏,竺嘉乐心知自己哪怕不同意,以柴昆鹏的性格定然是要去的,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她也一道去,至少就如柴昆鹏所说,他们双剑合璧,来去自如,谁也留不住。 李安看周围攻防又开始吃紧,重重点头,手指在柴昆鹏的衣领口,几乎是以喝斥的语气喊道:“记住了,昆鹏,遇到危险立马就走!还有……保护好竺嘉乐!不要儿戏了!” “师叔请放心!”柴昆鹏大声应喝,看后看向竺嘉乐,“我们走!” 两人纵起飞剑,剑光贴合,并行冲出藤山防线。 吴用第一时间注意到了这两人的剑光,实在是这两道剑光太过耀眼,墨蓝与白蓝交织,行于夜空之中,犹如精美瓷器表面的精美纹路,美轮美奂。 【他们要做什么!?】 吴用愕然,随后就见到两人冲向了罗山这边,拔剑就斩向几名正在执香引照辰光的阴鬼。 那周边一群维护的阴鬼猝不及防,不曾想到藤山这边竟然还有胆子来主动进攻,连忙变换位置防守,可柴昆鹏和竺嘉乐两人一剑斩出,即刻脱走,迅疾若兔,根本捉不着首尾。 这些阴鬼消解这一道剑斩,正待抵御两人下一招,可定睛一看,这两人已经是远走到了他们队伍的另侧,不禁面面相觑,然后急忙回归原本位置,护持执香者引照辰光。 柴昆鹏和竺嘉乐两人随后故技重施,到了另旁,以同样的方法对付这一侧的阴鬼,等他们召集人手抵御,然后再次倚仗飞剑之速一击远遁。 这下成效卓越,罗山阴鬼被牵着鼻子走,好些进攻藤山与别家的阴鬼不得不回转,帮衬防守,就怕柴昆鹏和竺嘉乐两人虚虚实实,实实虚虚,突然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给他们突破了防线,一点不敢冒险。 吴用为这两个家伙捏了一把汗,这般在空中肆意来去,就算剑光够快,却也着实冒险,但又不得不承认,这般做法的确很有成效。 随着礼香徐徐燃烧,星辰之力引照,柴昆鹏和竺嘉乐两人越发来去自如,外围观望的各派弟子也都开始为两人纷纷叫好,甚至各派真人也都默默点头,暗赞这两个峨眉弟子剑光犀利。 抢香逐渐进入尾声,吴用不动声色环视一圈,数了一数,已经有三十四根礼香被罗山入手,其中未入手的两根,一是排名三十三的一头阴鬼,因为大意,死在了两名离火道弟子手下,而另一根,则是从抢香开始起,就一直静立在空中的慈罗,除此以外,罗山抢九派与藤山,魔门抢罗山,礼香来来去去,大致已经“分配清楚”,九派与藤山占了近五成,魔门两成,罗山近三成。 不少阴鬼和人修都看向慈罗,罗山需要三十六根礼香,如今还缺两根,该怎么办?无人怀疑慈罗的本领,之前一招毙杀魔门弟子的场景仍然历历在目,只想知道他会怎么做。 慈罗却是不为所动,始终双手抱臂,闭目凝神不动,直到礼香燃烧将尽,终于,他缓缓松开了环抱的双臂,目光扫向周围。 一股凛冽的气势随之升起,周围已经停止动手的各派弟子纷纷瞧向他。 柴昆鹏和竺嘉乐叶已经开始放缓剑光,一面提防阴鬼,一面后退,他们此行的任务已经完成,差不多该回去了。 可偏就在这时,慈罗动了,身体如浮光掠影,在半空中拖曳出一道道残影,而目标方向,正是正在撤退的柴昆鹏和竺嘉乐! 吴用面色一变,再顾不得“看戏”,脚下一踏,腾空而起,竟是后发先至,拦在了慈罗的前方,然后一掌打出,黑色的灵力扫在两人的满塘和盈堤。 慈罗急顿,微微昂起头,见他过来,一手握着礼香,一手挥掌,眼中只是闪过一丝惊讶,但并没有如何震惊,好似他能做到这些理所当然,淡淡说道:“野灵,你拦住我做什么。” 吴用摇头道:“慈罗,你去对付别人吧,礼香即将燃尽,马上开始踏空登辰,这两人我来处理。” 慈罗眉头一挑。相比之下,九派弟子惊骇,罗山阴鬼也都神色讶异,看着野灵手里我这的礼香,天顶上辰光涓涓而落,这野灵难道不是在引照辰光?为什么他能够自由行动? 而且这个野灵,凭什么敢这么和慈罗说话?哪怕是排名前三十六的阴鬼,好几个在和慈罗说话时,也要加上“尊者”二字敬称,这三十六人里排名末座的野灵好大的胆子,吩咐起慈罗来了。 甑尾也不禁愕然,“这小子,好强的心神之力!” 邢力默默点头,引照辰光,靠的是心神之力,聚精会神之下方能顺利引落辰光,野灵能够一边引照辰光,一边动手挥掌,与两名峨眉弟子的飞剑交碰,这实在是令人想象不到,只看场内这些执香弟子,无论人魔妖鬼,各道顶尖,此刻也都一个个都静守原地,动弹不得,野灵的独特可见一斑。 甑尾啧啧称奇,“莫非这小子一体双灵?” 一体双灵,通俗而言,就是体内有两个人格,也就是有两份精神力,可以分开行事,互不影响,这虽然稀奇,但不是没有可能的事。 邢力也越加好奇野灵的跟脚,这般天分,之前一直默默无闻,怎么会的?相比之下,这野灵敢这么和慈罗说话,反倒显得没有那么的引人注目了。 其余九派真人也都注意到吴用,就连一直闭目养神的杨黎也睁开了眼睛,都没想到这个首先为罗山抢到一支礼香的猴头鬼还能有这般本事。 谷冲英也是一惊,但立马反应过来:‘必然是那山神子帮衬……也罢,不一定是坏事,这小子已经是罗山阵列第一个取香成功的,去了星辰之上,肯定被人提防,现在多多展露手段也好,好叫别个忌惮……’ 听着周围的议论纷纷,吴用面不改色,直视慈罗说道:“还有两根礼香没有到手,你那一根我想肯定没问题,但还有一根怎么办?现在礼香将要燃尽,再不去抢香,我等大计岂非功亏一篑?” 慈罗面无表情等了一阵,忽地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本想给这俩峨眉弟子一点颜色,算了,时间紧要,不过礼香这事儿也好解决……” 吴用松出一口气,柴昆鹏和竺嘉乐绝对不是这个慈罗的对手,他既然看到了,肯定不能袖手旁观,考虑到之前慈罗待他有些特殊的意味,所以冒险站出来叫住慈罗,看说话能否管用。 实在不行,和慈罗闹个矛盾,或者被大庭广众之下训斥两句也忍了,只要阻他一阻,让柴昆鹏和竺嘉乐顺利退回去就行。 好在现在看来赌对了,慈罗待他真的不一样,不过这也越发让他疑惑,究竟是因为,或者什么东西让慈罗如此对待自己呢? 慈罗看了眼已经顺着野灵那一掌退回藤山队列里的柴昆鹏和竺嘉乐,望向距离罗山这边最近的三洞四山,脚下轻轻一点,身化一蓬黑色的火焰,爆掠而去,径直笼罩了三洞四山队伍的其中两人,在众人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两人被火焰吞噬,瞬间烧成了飞灰。 火焰倒卷而归,回到了吴用的身边,手上多了两根礼香的慈罗淡淡笑道:“走吧,马上便要踏空登辰。” “这火焰……”吴用注视着他手脚末端尚未完全凝形而飘荡的黑色火焰。 慈罗微微一笑,道:“怎么,两只礼香到手,你还在等什么?莫非还要与刚才那两个峨眉弟子动手?那可要尽快了,礼香马上烧尽。” 他弹了弹手指,将黑色的火焰在吴用面前吹灭,笑吟吟看着吴用。 吴用缓缓摇头,飞向阵中。 直到慈罗头顶的大片辰光开始缓缓泻落,已经开始引照辰光,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场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一时间无不毛骨悚然。 就这么简单?随随便便击杀了两名同境界执香弟子?简简单单将两只礼香抢到手? 三洞四山的人更是怒不可遏,立马便要冲击罗山阵列,但马上就被几个年长的师兄按住,礼香就要燃烧完毕,即刻便要开始踏空登辰,这时候动手,没有好处。 一场骚乱再次引爆全场,议论纷纷,人修们看着罗山阴鬼,怒不可遏,只希望自家师兄长辈取得辰天之上后,要将这些阴鬼一一撕碎。 吴用回到阵列中,无视周边一道道异样的目光,瞧了眼队伍最前列将第二支礼香抛给一头阴鬼的慈罗,低下头,专心引照辰光,在心里问道:【刚刚的黑色火焰,如若我没有猜错,是否和魔罗火的黑色火焰一个来历?】 【是。】邯鼓一语肯定。 【这个慈罗必然与魔罗火有脱不开的关系,说不定两人的功法一脉相承。】伏龙剑给出更为进一步的推测。 吴用心头大动:【慈罗是魔罗火的弟子!?】 谈话间,所有执香者手上的礼香全部烧到了底部,辰星镇邪鼎不再接引天顶上的星辰之力,此时众人才发新,他们头顶空中不知何时起已经被一片灰蒙蒙的香雾所笼罩,赫然礼香燃烧所散发的烟雾,凝而不散,聚于校场上空。 吴用眼底有日月闪动,隐约透过烟雾,看到后方有一点极其炽耀的明亮。 【不想瞎,就收了你的法目神通。】邯鼓忽然提醒。 二人心神相连,吴用想也不想,立马收了转轮法目,然后就看到辰星镇邪鼎鼎身表面的符文图画开始游动,鼎足于校场接连的位置浮现出密密麻麻的禁制与符文,一圈一圈扩散,继而遍布整座校场,大地震动,鼎身内猛地喷出一道七彩绚光,冲进云霄——轰! 漫空的烟雾破散,一轮明亮能够比及日月的星辰出现在众人头顶上,其色脂白,犹如美玉,与大日金芒不同,也与明月银华两类,散发出纯粹的柔和白光,将整座九皇古城照得通透明亮! …… 第606章 踏空登辰 犹如一轮镶嵌在满天星斗夜幕下的玉盘,这颗星辰高悬于天际之上,表面呈现出一种宝玉般的光泽,微微颤动,仿佛在闪烁。白光温暖且宜人,透过星斗的缝隙洒向大地,将天地照彻如白昼。 平平无奇甚至有些简陋的校场大地此刻变得通透,土黄色大地不再是大地,而像是一块巨大的羊脂玉,光芒自地底透上来,可见一道道符文与禁制在其中流动,与空中辰星遥相呼应。 吴用手握香柄,辰光照落,一道光柱将他笼罩在内,顿觉一股温暖笼罩全身,然后四肢一松,人腾空而起,双脚离地。 他心头一动,右脚一抬,脚下踏步,踩着辰光就往高空走去。 辰光有牵引力,人又轻飘飘的,一步一下,霎时登高而去,三五步间,已是来到了高空之中,俯望地下,人如豆点,房屋如豆块,这速度竟然比御剑还快。 四周一众执香者全都踩空登辰,一百零八道光柱接连辰星与校场,宛若云梯一般——不,应该说是光梯才对。 校场上的各派弟子欢呼不尽,为己方呐喊助威,如果祭祀拜辰是九皇法会的开幕式,那么各派弟子登上星辰后,那才是开始真正的比试。 “你为何不说话?”竺嘉乐见大家都仰头高呼,兴致盎然,而柴昆鹏一脸走神的样子,叫她费解。 “刚才那头阴鬼……你不觉得很怪?”柴昆鹏犹豫道。 “怪?当然怪!这家伙不知道为何盯上了你我!”竺嘉乐说这个就来气,“之前你要去救赵师兄,也是这厮出来阻拦你!” “倒不是这个原因。”柴昆鹏摇头。 “那是什么?” “我说不上来……” 竺嘉乐认真想了想,摇头道:“这头阴鬼厉害,很厉害,你觉得他特别也很正常,没看到覃师伯他们也不能一边引照辰光,一边行动?” 柴昆鹏还是觉得心里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只好点点头。 “别多想,刚才算我们走运,这家伙一边引照辰光,一边动手,法力控制不济,我们才借势回来,否则被他或是那为首的罗山阴鬼拦下刻不妙,走吧,大家都撤离了,我们的任务完成了……” 两人说话间,各派弟子已经陆续从校场上撤离,柴昆鹏最后看了眼空中已经几乎瞧不清楚的那阴鬼背影,在李安等人的指挥下,飞出校场,回到了各派所在的区域内。 …… 吴用踏空登辰,尽管登空速度极其之快,但这颗辰星距离地面也足够之远,只是不断在视野中变大,但仍旧可见有相当一段距离。 不同于在校场上仰望时的皎洁、通明、光滑,这颗人为辰星表面出现凹凸不平的坑坑洼洼,它们在白光下显得十分醒目,有些只是坑洞,有些像是小浅的溪流,而有些则是巨大的峡谷,不一而足。 吴用深感震撼,假如来到这个世界后,修道、飞空、神通、法术……这些以往只存在于幻想中的光怪陆离令他感慨万分,那么眼下能够以一己之力制造出一颗星辰的本事就真的让他觉得匪夷所思了——哪怕是以现在他的视角看看也是如此。 这样的一颗星辰,竟然是以人力形成,与他在前世看到的那些月球表面的天文照片有什么区别?这得需要多么强大的法力? 月亮一面明亮,背面黑暗,借外光而明亮,然则这颗辰星甚至还能够自己发光,通体明亮,偏偏光晕清寒,没有丝毫温热之意。 随着越来越近,这些凹凸不平的坑坑洼洼开始出现别的颜色,大片大片的浓郁苍翠与奔腾汹涌的江河湖泊汇聚在一道,犹如明珠一般镶嵌在辰星之中,亦有乌光点缀,形如卵石。 到了这里,牵引升空之力开始变小,踏空登高的速度也变慢许多,但光柱却更为粗壮,活动不再像之前一样受限,有一定的区域可以走动。 吴用稍稍舒展身体,忽然看到上方比他更快一步的人群中爆发出一阵骚乱,猛地昂首看去,赫然是有两人已经动起手来! “这怎么回事!?”他试着运转法力,虽然无碍,但却无法释放术法,顾忌是和笼罩着他的这层光柱有关系。 【越往上去,这光柱所携带的禁制之力就越弱,上面这些人已经快到登辰,是以可以动手。】邯鼓观察两眼,给出判断。 “是谁在动手?”吴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头四象鬼被一名血神山弟子偷袭了。 这四象鬼有四张头脸,前后左右各一张,分别是哭弱书生、窈窕女子、麻木中年、怒目老妪,四张脸,四种人颜,四种神态,哭笑怒骂,共用一个脑袋,说不上来的古怪。 他升至高空,就见血云蔽天,将周围视界遮蔽了去,他神情平静,升势丝毫不减,冲入血云之中。便在此时,竟自血云之中杀出一道黑森森的刀光,迅疾若电,直往他脖子上劈来。 四象鬼正脸是哭弱书生,登时脖子一百八十度扭转,麻木中年人的脸面转到正脸,挑起眉头,冷喝一声,扬手就是一道紫色大手拍出,轻易将这刀光拍散。 数十丈外,血云冲散,出来一个浑身穿着血袍的青年,他脚踩红云,右手握着一口三尺多长的黑色短镰刀,放声一笑,喊道:“男不男女不女的东西,爷爷来找你算账了!刚才对我血神山动手可爽快?” 原来是刚才抢夺礼香的时候,血神山一名护法弟子见到罗山一头阴鬼抢走一根礼香,便趁着后者松懈之际偷袭出手,将礼香抢了回来,但又马上被这四象鬼发现,一招毙命,把礼香又抢走。 这一幕被当时已经夺得礼香的血神山青年看在眼里,但那会儿他已经准备引照辰光,不便出手,故而只是记下来动手的四象鬼,现在临近辰星,接引之力越来越弱,不再限制动手,他终于按耐不住了。 四象鬼脑袋一歪,只是点头道:“好!” 血神山青年哈哈一笑,身上血光一抖,把手向前一指,血光如八月大潮排空而起,汹涌荡去。 四象鬼麻木的中年人纹丝不动,直到血潮扑近,这才将手一扬,抛出了一个甚么物件,吴用定睛一看,原来是一杆三丈多高的幡旗,旗杆泛紫光润油亮,旗面漆黑,上面用金线刺绣着一幢雄伟高山,随他挥动,金光万丈,反卷向血潮。 二者碰撞,爆发出巨大的冲击波,卷荡四下。 不只是吴用这边看得清楚,此刻校场已经空无一人,地下大阵透光而出的禁制投影在校场上空,与天幕互相作用,构成了一副巨大的幕布,辰星之上的景画清晰可见,其中血神山青年与四象鬼的对阵一览无余。 “快看,是鹿师叔!”“鹿净还没到辰星上就动手了?” “定然是鹿师兄要为徐师弟报仇雪恨!” 另一边,罗山阴鬼也是目不转睛盯着空中幕布。 “这人倒是好胆子,找上了斯桑!” “斯桑尊者位列第贰拾捌,这人修又是甚么来路,呵……” “看斯桑尊者把他解决了!” 斯桑摇动幡旗,金光抖撒而落,将血潮冲散,仍还不歇,旗面上的那一座高山从中翻飞出来,呼呼砸向鹿净。 哐! 高山翻落,荡散血云,然而鹿净却无影无踪。 斯桑中年人面孔面露一色,就在这时,他右边的窈窕女子忽然放声尖叫:“这边!” 斯桑胸骨立时一挺,脑袋不动,将身子扭到了左侧,变成了女子这张面孔为正面,只见斜里阴暗角落,一道黑光从视线死角处勾了出来。 唰! 斯桑猛地仰头,黑色的镰刀擦着他的喉头勾刮而过,朝后方一跃。 他停驻脚步,轻微的疼痛从喉咙部位传来,半个脖子被皮肉被割开,灰色的血液沿着破口滴淌到了胸膛内。 斯桑低头看了眼,手摸到脖子上,再把脸一转,变成了怒目老妪,而他脖子上的伤口则全然消失不见。 “早听说四象鬼四张脸一个身体,伤重也能够随意转移,几乎和四条命无异,怎么,你刚刚那张脸已经死了吗?”鹿净一手叉腰,右手握着短镰,将其靠在肩头上,有节奏地一下以下敲击着。 斯桑微微扭头,把刚才的女子面孔侧给他看,这张脸孔娇滴滴说道:“小伤,需要调养。” 言简意赅,但带着一丝不屑,听得鹿净冷笑。 斯桑扭回正脸,老妪面孔怒目而视,喝道:“你纳命来!” 她把手一伸,幡旗入手,但此刻其上的图画已经变掉,威武雄圣的高山已经不见,取而代之的是一个宫装美人的画像,她挺着肚子,分明已有身孕,手握小刀在自己肚皮上刻画。 “四方锦——活现!” 幡旗上的宫装美人动了起来,纤纤素手在肚皮上飞快雕琢,脐环内流出鲜血,顺着旗面流落,在半空聚合而成一个难以形容形貌的类猫的兽形生物,脸面花糊,鲜血淋漓,手脚长短不一,七八双也不止,凌空拍击,仿佛能够出来了是什么值得高兴的事情。 鹿净见到不由得一愣,手上短镰也停下敲击肩头,不过他马上大惊,那形貌恶烂的妖兽还是鬼物什么的东西已经消失在原地,化成一团腥风扑来,速度远远超乎想象。 仅仅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这恶兽冲到跟前,力道巨大,一下将他撞飞,鹿净被打了个猝不及防,索性趁这个机会拉开距离,调理胸中紊乱的气息,然后掐诀便要施法,祭起短镰斩去。 但他马上心中一寒,因为那恶兽又已经消失在了原地,不知去了哪里,根本锁定不了气机,就在疑惑之际,后方传来呼风声,只见这头恶兽不知何时已经绕到了他的身后,七八条手臂胡乱拍动,一掌一掌排落。 鹿净猝不及防,吃了两掌,闷哼一声,急忙变转手上的诀目,把身一摇,化成一团血雾,飘摇而去。 “四象鬼,你给我等着,在这脚不着地的地方,鹿某实力发不出十之一二,叫你占了便宜,等去了辰星之上,定要与你分个生死!” 鹿净冲向高空,转眼消失不见,声音在空中久久不绝。 斯桑脖子微微抽动,身子一挺一转,再次变回了中年男子为正面,二话不说,将幡旗吸入口中,纵起遁光,也冲向空中。 一场战斗来去极快,左右不过数招就见分晓,却也是修为高能之士比拼的特点,似那市井街巷的流子打斗,扯撕头发,拉拽衣衫,互相擒制,往往半天分不出个胜负,除非有人这能下死手,但他们大多没这个胆气,否则也不至于在街头巷尾无所事事。 低阶修士的打斗与之极类,往往你来我往,难以拿下对方,常要比拼道最后才能见一个分晓,但金丹、元婴乃至更高修为的修士比斗便不然如此了,大家术法都足够犀利,一招不慎,就是身魂被斩的下场。 这场生死比斗可不是先前夺香,乃是两道各自最为出色的弟子出手,校场内的弟子们看得正紧张得攥紧手心,不料忽然就结束,一个个都意犹未尽。 “哈哈!甚么血神山,也敢妄称‘神’之一字,可笑可笑,落荒而逃!” “根本不是斯桑尊者的对手!” “最后放下狠话,有个什么用,完全是惹人笑话!” 罗山这边士气大阵,出言嘲讽,相比之下,魔门这边的气氛就十分低沉了,尤其是血神山弟子一系,一个个阴沉着脸。 也难怪如此,魔门一向以实力为尊,鹿净虽然没有身死,这场比试没有比拼到底,但终究是逃跑了,矮了罗山阴鬼一头,无法辩驳的事实。 眼看士气受到影响,魔门真人杨黎淡淡说道:“诚如鹿净所说,受限于场地,他的许多法门用不出来,等去了辰星之上,他岂会不是这阴鬼对手?” 有他开口,众人立马精神一振,就连原本心生嘲讽之意的人也都闭上了嘴。 …… 第607章 分组行动 吴用对这个斯桑颇有印象,无他原因,正是因为这家伙在叁拾陆中排名贰拾捌,而那曲咎排名贰拾玖。 当时重新定座次的时候,他“低调”拿下了叁拾陆,犹在为引人注目而苦恼时,曲咎出现,一举拿下贰拾玖的名次,一下为他分去了大片的注意力。 之后一场,曲咎便是对上斯桑,然后落败了,当时他觉得曲咎败得有些奇怪,虽然力不能敌,但被打下场的时候有颇多巧合,存在放水的嫌疑,所以特别关注了斯桑,想摸清楚这家伙的底,而在斯桑不敌贰拾柒后,基本肯定了自己的猜测。 但倒是没想到这场战斗结束得如此之快,不过。 一想到这里,他扭头望向另边,见到了被两个“跟班”围护在中心的曲咎,此刻正双手负于背后,一脸的轻松惬意,不似来参加法会的,倒像是来游山玩水的。 曲咎毫无征兆扭头,与吴用对了一眼,笑着遥遥招手。 【哼!这家伙的感应敏锐,我还是那句话,小心这家伙。】邯鼓再次提醒道。 吴用默默点头,收回目光。 辰星越来越近,表面不再只是通透明光,也没有了数不胜数的坑坑洼洼,山川大河一一可见,越来越清楚的同时也越来越巨大,从一开始能够看清楚整颗辰星起,到现在只能瞧见一片一片的森林陆地。 这感觉难言的奇妙,令吴用忍不住低头看向九皇古城,想知道自己究竟是不是在梦境之中,但九皇古城的一切都已经变成了蚂蚁大小,详细不可见,唯有云海滚滚,几乎让人怀疑是不是飞离了原来所在星球。 升空的速度渐渐停止,上方出现了一层七彩云辉,将辰星笼罩在内,吴用心头一动,伸手探去,轻而易举将这层薄薄的云辉拨开,然后一跃入内。 人一进去,吴用的头脚便“失”了方向,“天翻地覆”,原本他是脑袋先冲进云辉内的,顿时头脚翻了过来,变成脚先下去,原本飞空上去的,人反而开始坠落,坠向这颗辰星的大地。 呼! 他仿佛是在跳伞,人从云空急速下坠,下方的森林大川越来越近,云辉蕴含禁制,周围罡风狂涌,限制了体内法力的运转,直到坠至空中千多丈高的时候,这才能够顺利运转法力,腾空而起。 吴用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一边鸟瞰这颗人造辰星,一边俯冲向地面,然后安稳落脚在了一座山峰之上,不惊起一点尘灰。 周围奇石乱岩,沟壑万千,山林起伏,但若细看,还是能够在土石中看到一些古建筑的残构,房屋、楼塔、桥洞……应有尽有,它们东倒西歪,被泥土封尘在大地内,又或是已经成了植株的生长地。 吴用回想起有关这颗辰星的传说,这是当年那位布阵的阵法大师生生攫取整座玉烟国三丈土地凝合而成。 三丈,就是十米,放在前世,大概有三到四层楼高了,在这个几乎都是平房的世界,挖地三丈……难怪这些土地里“长”了房屋。 ‘看样子传说八成是真的,就算没有三丈,也八九不离十……’ 吴用环顾四周一圈,将手一翻,一点紫光冒出掌心,紫芯灵玉在光影中沉浮,偏往左手方向。 他抬头看了眼,喃喃道:“在西边么……” 所有人——无论人还是阴鬼,在踏空登辰时,辰星外围会有一层特殊的七彩云辉,这乃是一层禁制,用于维持辰星的架构,以及使其悬浮于九天之上。这层禁制并非固死的,而是流动变化的,以应对因为辰星过于巨大而呈现出区别于外界的特有生态,假如没有这层禁制,那么辰星分崩离析只在瞬间。 这层云辉一样的禁制也可以说是某种“意志”,传承自当年布阵的阵法大师,按照他的想法来运转这座辰星。 也正因此,外来人在进入这颗辰星的时候,会被这道禁制所影响,随机分散在辰星各地,而不会聚集在某一处。 按照邢力与甑尾的安排,登陆辰星后,第一步就是要聚在一起,不可分头行动,毕竟他们只有三十六人,而人修与妖族占了七十二数,两倍于罗山。纵是祭仪殿对参加法会的三十六名有信心,但考虑到事情涉关重大,没有任何侥幸冒险的意思。 这枚紫芯灵玉便是此次登辰后,用来指引所有人的倚仗。 据说此枚灵玉并非真的玉石,而是由一位祭仪殿祭司的全身遗骨打磨而成,这位祭司出身自一个叫做“灵真部”的部族,其中阴鬼最大的特色便是生前灵体无有定型,如同一团灰雾,但在死后,一身精华会凝结成一根晶莹剔透的水晶紫骨。 这位祭司更是灵真部的大长老,一身修为炉火纯青,早在坐化前就已经决定将晶骨奉献,祭仪殿遵照其遗嘱,将他的晶骨打磨炼制成了三百六十五粒紫芯灵玉,分发给三百六十五头参加九皇法会的阴鬼。 由于这三百六十五粒紫芯灵玉本身便来自于一根晶骨,因而当催动特殊法咒的时候,能够将附近所有持玉之人导引聚集到一起,而忽视禁制的限制。 吴用按照手心灵玉的指引,飞空西行,没过多久,就看到前方有两个身影,并不陌生,正是有过照面的罗山阴鬼。 紫芯灵玉不仅有导引作用,也能够定锁方位,因为三十六头阴鬼之间其实并没有距离非常远。 祭仪殿考虑到分开太远,万一被九派与妖族分个击破,得不偿失,因而在这灵玉上特别设定了禁制,能够将登辰弟子的落地范围控制在一个区域内。 这两头阴鬼名次比吴用要高,尽管并未有过交道,但此刻还都是与吴用遥遥点头致意,却是吴用之前几番出手,为罗山拿下第一支香给他们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吴用点头回礼,三人颇有默契,各自隔着距离,一道前行。 这次过不多时,吴用就见到前方出现了一座斜翘的悬崖,一直从山峰上延伸挺出,下方是一座粼粼大湖,闪耀着白光,湖面风平浪静,波澜不动。崖巅之上,已经有不少人聚集在一起,定睛看去,正是慈罗等人。 三人靠近,引来了众人的目光,慈罗隔着老远就笑道:“野灵,我最后见到你们几个被禁制之力排挤到边外去,以为过来要点时间,不曾想来得这么快。” 吴用对他的客气心里嘀咕,但表情还是看不出异样,只是笑道:“多亏了殿内准备的紫芯灵玉。” 看着两人寒暄,周围的阴鬼神色微动,为什么这三人一到,慈罗最先打招呼的是排名最末的野灵?而不是一旁排名更高的两人? 匪夷所思。 之前吴用和慈罗说话,当时许多阴鬼已经沉浸在引照辰光之中,并没有注意到,只有极个别修为强劲,能够一心二用的阴鬼,诸如卑立、怨惺看在了眼里,故而此刻不解。那两名随同来的阴鬼也是惊讶,他们也都是叁拾以后的的排名,心知做不到吴用做到的一切,所以对他特别客气,为什么慈罗也对他对此客气? “都先歇息等等,还有不少人没到,熟悉一下这里的环境,比之罗山也好,人世也罢,同样的东西似乎要重上不少,要适应适应。”慈罗提醒了一句。 吴用点头,去了一旁,靠着山壁环顾四周,发现还有十数头阴鬼没到,其中就包括了卑立、曲咎。 这目光一扫之下,却是看到了怨惺,后者也正看向他,但只是淡淡一眼便挪开了目光。 吴用不知究竟。 紫芯灵玉将罗山一众定锁在临近的区域内,因而过不多久,陆陆续续有人赶到,最为惹眼的当属卑立,他一身宽袍大袖,遁光如虹,遥在天外就看得一清二楚,等想再看清楚,眼睛一眨,已是来到悬崖跟前。 慈罗笑道:“因何事牵绊了?” 卑立与他明显也很熟,“遇到了一个妖修,动起了手。” “哦……辛苦了,且再等等吧。”既然卑立回来了,那妖修必然已是不在此世,慈罗未予多问,微微颔首。 卑立落到悬崖上,独自去了一旁,倒是没想到吴用也在山壁这边一人靠着,点首算是打过了招呼。 依旧不断有人到来,直到隔了好一阵子都没人来了,一个藏身在黑袍内,看不清面容的阴鬼走到慈罗身后,悄声说道:“还有三个没来,贰拾玖的曲咎,壹拾陆的蛛倾,壹拾捌的括岩,会不会是出了意外。” 慈罗沉吟道:“这三个,我若没记错是一起的吧?” 黑袍内的阴鬼道:“这三个出发前一直走在一道,估摸是的。” “而且很奇怪,是以曲咎未主。”慈罗虽然不说,但有些事情都看在眼里。 黑袍阴鬼默默点头,“曲咎的实力远比想象的要强。” 慈罗不置可否,说道:“就算是走散,遇到问题了,也不可能三个人都不来,必然是他们自作主张,去了别处。” 黑袍阴鬼怔了怔,大怒道:“他们竟敢私自行事!如此岂非毁乱殿内大计!” 他这一声喊,顿时吸引了周围人的目光。 吴用也扭头看去,原来这是头影子鬼,罩着的并非黑袍,其实是他的本体,黑蒙蒙的一片,能看到一双惨白的双眼,没有双脚,而是像是云雾一样的一团。 ‘排名第玖的阴凌……’ 阴凌见周围众人的目光,瞪了一眼。 慈罗见众人目光聚焦而来,直截了当说道:“即刻准备出发。” 阴凌面色一变,喊道:“慈罗尊者?三十三数,缺了三个,怎么出发!?我们如何可能解放禁制!” 慈罗淡淡说道:“那难道去找他们?我们的目的人修那边很清楚,不早些过去,必然会被守株待兔,你想这样吗?” “可是……”阴凌脸色难看,“没有三十六数,我们怎么解放禁制?” 慈罗抬头看向天色,说道:“他们是祭仪殿挑选出来的,孰轻孰重,心里清楚,没什么可以多说的,时候不早了,我们动身吧,或许发现我们移动,便也就靠过来了。” 慈罗回身看向后方,说道:“诸位都知道我们此行的目的,大祭司之前就已经和我们说的很清楚,我就不再赘述,现在是时候出发了,不过在此之前……” 他环视一圈,说道:“去到禁制之地,内有阵力压制,我等最好是集体行动,不仅是为了应对法阵之力,同时也为了提防人修动手,所以要提前分好队伍。” “我知道大家之间相熟,如果早有这一打算的,你们各自分列即可,剩下的我来看情况安排。” 话音一落,有几人站到了一起,基本都是排名贰拾以后的,排名靠前的基本都没有动。 慈罗环视一圈,大致心里作了安排,又瞧见排名第叁拾陆的野灵独自一人,而叁拾、叁拾壹……到叁拾伍都已经找好了队伍,心下一动。 “你,你,你……你们几个一起,你们三个,各自照应……”慈罗飞快安排好了队伍,最后看着吴用,“野灵,你就跟我们一起行动。” 阴凌豁然扭头,上下打量吴用。 吴用心下微动,和慈罗一道正好,能第一手知道阴鬼的目的,于是拱手道:“是!” 但就是得小心为什么慈罗对自己这么上心。 三下五除二,将队伍安排好,慈罗大袖一挥,“出发!” 同一时间,曲咎高飞半空,身后一个上半身是风华绝艳的女子,穿着黑色纱兜,下半身却是八根长满刚毛的蛛腿,一个左臂是右臂粗壮数倍的石人,满身皮肤皲裂如烈烈大日下的干旱土地。 曲咎笑呵呵道:“终于进来了,没想到这九皇古城里还有这么一位鬼神的存在,没想到啊没想到!既然如此……” 他舔了舔嘴唇,眼中闪过一丝血芒,后方的蛛倾和括岩犹如仆从,一言不发,只是紧紧跟在他的身后。 …… 第608章 辰星要闻 九皇古城,校场内。 九派弟子瞧见罗山阴鬼不知用了甚么手段,居然在如此短的功夫内将所有人聚集在一起,议论纷纷。 “师伯祖……”柴昆鹏好奇不已,“阴鬼用了什么手段?为什么我们不能用这个法子把所有人迅速聚集在一起?” 谷冲英说道:“当然可以,但难就难在时间和材料上,罗山将所有阴鬼聚集在一处,我猜靠得便是那人手一颗的紫玉,我虽不通炼器一道,但也晓得此玉的材料来历恐怕不简单……不过材料还不是最关键的,天下之大,各种替换的、近似的、可用的宝物不少,最凑不拢的其实是时间。” 竺嘉乐听明白了,“师伯祖是说我们来不及炼制了?” 谷冲英点头,“这是最大的原因,这颗辰星之上的禁制很特别,如是要炼制这么一个用途的法宝,需要花费大量时间去养炼、磨合,否则效用很一般,没这个必要。而且罗山是早有准备,不只是本来就知道这里禁制的情况呢,还是这几年才做的调查,不管怎么样,我们没有提前做功课,或者说……没必要。” 竺嘉乐明亮的大眼珠子滴溜溜一转,“为什么没必要呢?师伯祖。” 这一声“师伯祖”不经意间带上了撒娇的意味。 谷冲英呵呵一笑,说道:“你想想,他们来这法会做什么,要去哪里。” 柴昆鹏反应极快,眼前一亮,拍手道:“所以他们现在是要去做什么,那……解放那什么鬼神?!” 谷冲英被他一口轻松的语气逗笑了,笑骂道:“你以为是路边买菜,想去就去?” “嘿嘿……所以我才问您不是?”柴昆鹏咧嘴大笑,一点也没有拘束感,看得一旁李安等人满脑袋抹汗,也就是这家伙才敢这么和谷师伯这样子讲话了。 谷冲英看重吴用,也不知道是爱屋及乌,还是别的什么原因,觉得这个和吴用关系颇近的小子有趣,便多说了几句。 “他们的目的很明确,要纠结人手是为了抗衡我方,我们要做的很简单,别让他们成功就行,不需要将所有人集合在一起,如此多人,行动反而不便,倒不如分头行动,反正目标明确。” “而且那处禁制所在可不是这么好闯的,要想将之启封,必须要等到合适的时间,眼下他们才登临辰星,早着呢!自有他们该干的事情!” “什么事情?”柴昆鹏疑惑,犹豫着猜测,“养神神膏?他们阴鬼也要用?” 一旁的李安笑着帮忙解释,道:“昆鹏,你恐怕还不知道,修士突破移神,阴鬼突破转生,妖修突破法象,这三种境界无不与神念有着不可分割的关系,而这辰星内蕴炼的养神神膏对三道突破皆有帮助,你说他们会放任这个机缘吗?” 谷冲英在心里默默补充了一句,实则还有一重考虑——如此多的人,各道各派聚在一起,乱糟糟的,听谁?谁服谁?你们两家关系好,可和另外一家又有仇故,这怎么合得来? 就算大家愿意一起行动,可以暂时将以往的龃龉抛诸脑后,如果只是寻常,或许还能够把合作关系维持下去,但要是碰到涉关生死或者利益的问题……那就难说了。 与其搞得适得其反,一加一小于二,倒不如大家各自行动,把这“一”的本领发挥至最大,毕竟上去的都是各家最最出色的弟子,如果不能相信他们,那还有参加这场法会的必要吗? 柴昆鹏这才明白,但马上就面露可惜之色。 谷冲英还是头回见这小子这般样子,没好气说道:“你小子,又做什么?” 柴昆鹏唏嘘道:“可惜了……我小师叔没有来,以他的修为,这时候恐怕也是堪堪突破,要能获得一点这个养神神膏该有多好!” 谷冲英当真愣了愣,暗叹这小子倒是记得人的好,这时候还在挂念吴用。谷冲英见他很是可惜的样子,再一想到吴用其实就在晨星之上,想想自己该说些什么劝劝这小子。 不过没等他开口,柴昆鹏就一拍手,大咧咧说道:“哎!我真是多事,以小师叔的天赋和福缘,比这养神神膏好的东西都有,我着急什么,真是的!” 说完,仰天看向头顶的天幕。 谷冲英一句话卡在喉咙里,翻了个白眼,也懒得理会他了,仰头看向空中,那里九派弟子也已经开始活动了。 此时也有人想到了一个关键问题,罗山阴鬼这边人没有到齐就行动了,知道要三十六数才能够开启禁阵的人不禁疑惑,三十三头阴鬼,数目不满,怎么解放鬼神?难道是打算边赶路边碰头吗?就不怕出了意外? 另一边,甑尾的脸色阴沉的可怕。 “蛛倾,括岩,曲咎,这三个家伙到底在做什么?不是告诉过他们,登辰之后第一步就是要汇合!” 邢力也是一言不发,这三个家伙,居然违背祭仪殿的命令,私自行动,实在是死罪。 “而且这三个家伙为什么是以曲咎为首的?”甑尾语气森然地看着头顶景画,蛛倾和括岩落后曲咎半步,一言不发,只顾低头赶路,而曲咎神色昂然,说不出的放松,脑袋一撇,几人就换个方向,一副“龙头”做派。 这一幕被许多阴鬼看在眼里,啧啧称奇。 “这个曲咎,以前安静得紧,怎么现在和以前判若两人?” “你认得他?” “没错,这曲咎虽然有点实力,但远没有如今这般厉害,性格更是沉闷,可不会做这等招揽之士,我都不晓得蛛倾尊者和括岩尊者为何会听他的话。” “奇了怪了。” ……听着议论纷纷,甑尾眼神冷厉,看向邢力,用只有两人听得到的声音问道:“他有问题?” 邢力摇头,“代表不了什么,实力可以改变,这些年间,谁知道他遇到了何种机缘?性格……或许因为道行大进,影响了性格,不是没可能的,而且说这话的人和曲咎是深交好友?明显不是,他这些只言片语只能作为参考。” 甑尾紧皱的眉头松开,淡淡说道:“不管如何,这家伙违背了祭仪殿的命令确凿不移,等他下来,我非要把他拿回祭仪殿,好好问问这家伙在想什么!尤其别影响到” 话说到最后,已是语气森然,杀意难以掩盖。 邢力不置可否。 …… 罗山一众高速飞空行进。 吴用跟在慈罗与阴凌的身后,默默环视一圈,周围所有阴鬼都按照分配的队伍有序行进,不过虽然浩浩荡荡的,但气氛倒没有太过沉重,你一言我一语,聊着一些见闻见识。 一共三十三头阴鬼在场,他数了数,总共被分为七支队伍,四人一组,剩下的他、慈罗、阴凌三个,再加上一个排名第壹拾柒的招螂,和排名第贰拾贰的奎娚,一共五人另为一组。 其中这个招螂是罗山毒螂部出身,另一个奎娚据说是某个大部落出身,但似乎因为什么缘故不被待见,如今是以祭仪殿后备祭祀,代表祭仪殿参加的这场法会。 这两人都是慈罗和阴凌的得力助手,实力不简单,不过这也让吴用更加疑惑了,自己究竟有什么特殊,能够表内安排到这个队伍里。 不只是他,别的一些阴鬼也有这一疑惑,但很多人一看队伍的构成,也就理解了,因为基本上八组都是以强弱结合来组的,由排名壹至捌的阴鬼为首,配合排位靠后的阴鬼,均衡实力。 譬如排名第二的与排名第叁拾伍的,再掺杂中间名次的阴鬼为一队,以此类推,排名最末的吴用,自然要和最厉害的慈罗在一起。 这是考虑到要想解除鬼神的封镇,三十六人一个都少不得。 不过吴用很好奇,眼下曲咎、蛛倾、括岩三个都不在这里,没有他们,怎么解除封镇?还是说慈罗有办法找到曲咎三人?又或者另有他法? 这也不止是他的疑惑,已经有人去问慈罗了,但慈罗没有给出正面答复,只是说不要紧,就没有别的说法了。 吴用瞧了眼慈罗的背影,扭头看向前方。 鬼神的封禁地据说在这颗辰星的北面极地,得一路往北飞行,总归是人力制造的星辰,虽然巨大,气象迫人,但地域不算广大,算了算时间,一日多的功夫也就能够赶到。 不过当然不是直奔封镇地,按照白师伯的说法,整座九皇古城其实就是一座法阵,核心区域即是校场所在的位置,但封镇鬼神的所在并非是校场地下,恰恰相反,位于辰星之上,亦即他们脚下。 整座九皇古城的是一副套阵,或者说是一座子母阵,校场所在的地面布置的是子阵,承担引照天星辰光,炼化星辰之力的功用,禁制十分繁复,而母阵则在这颗脚下辰星内部,用于封镇鬼神。 鬼神的封禁牢不可破,只有在灌注星辰之力的时候会有一瞬间的功夫出现一种特殊的状态,能够在此期间突破禁制。 罗山如果要释放鬼神,那么只可能用这个办法,在这个特殊的时间点破解禁制,别无他法,除非罗山队伍里有莫大法力的阴鬼,能够以极强的实力,硬生生破除法阵。 但这是不可能的,由于这颗辰星是人为制造而成,所以不要看它给人的迫力极强,几乎与天然的星辰无异,但实则极其“脆弱”,其能够掩藏于九天罡风中,是因为处于一种平衡状态中。 罡风、禁制、天雷、其余星辰的牵引之力……这些都是变数,一旦其中某一点受到影响,平衡被打破,这颗辰星便要分崩离析,彻底毁灭,而将其稳定在当下状态的,正是此前入阵时候那一层七彩云辉。 这一层七彩云辉的存在,能够将元婴境界以上的修士阻隔在外,而元婴修士是没办法以蛮力打破封印的,为的就是防止移神境界的修士或是转生鬼王强行破阵。 这是内层的防护,当然,这也是为什么执香引照辰光的只能是元婴修士,因为移神修士根本上不来,无法进入辰星。 吴用曾问过白师伯,既然是要让外人死了做坏的心,为什么不干脆在施布禁制的时候,就直接限制所有外人的进入呢? 白师伯的给出的解释是,归根究底,还是这是一颗人造的星辰,必须要有外力来补充法力维持。 这里讲到“所需的法力”十分之巨大,可不是以寻常数目来计算的,须知道是用来维持一颗星辰的法力,人为之力不够,必须要以天地自然之力来补充,这就是为什么要引照辰光了。 这些降下的辰光被存入校场地下的法阵内,进而经过一系列的复杂转换,被导入辰星内部,维持辰星的运转,九十九年一遭。 如果是比元婴境界更低的修士来引照辰光,那么这辰光导引的速度太慢,也无法承受,九天的时间内根本没办法补充成功,但假如修为比元婴更高……就会出现前面说的问题了,一旦移神修士或者转生鬼王登辰,对封阵发起破坏,那么是没有办法保证不会出现问题的。 所以,元婴修士是最好的选择。 而一旦在外部有人对星辰外有人发动攻击,那么,这颗星辰维持稳定的这一状态将会被打破,按照玉武真帝传下来的记述,一旦攻击强度达到一定的水平,这颗星辰无法承受后,将会自行崩析。 考虑到动手的可能是阴鬼,或者不怀好意的人修,禁制会带着被封镇的鬼神走脱,游离于九天罡风内,周游天下各处。 如此一来,再无人能够触及,阴鬼不可能将之找到。 这里吴用当时又有个疑问,既然能够做到这一地步,为什么不直接将这鬼神“流放”呢? 白师伯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反问:“极度危险的东西,是好好封存,放在自己视线能够触及的地方呢?还是不管不顾,任其在房间内哪里都无所谓?” …… 第609章 地气喷发 当然是选择前者,这封阵不是家里的帕布,今天擦完放在墙角上,明天擦完丢在锅炉边,兴许哪天被猫叼走,不知去了家里哪里也无所谓,当然要好好封存,放在自己能够时刻看到的地方,一旦出现问题,也好第一时间动手,缝也好,补也罢。 任由其漂泊于九天罡风之中,这只是最没有办法的办法,不过听白师伯的意思,玉武真帝的后人也可能留有将其找到的法门,就算不能够精确定位,至少也有一个寻找大概方向的办法。 以那位阵道前辈的本事而言,做一套后手,极其有可能。 总而言之,这鬼神封镇之地的禁制可谓严重,一重包含一重,几乎杜绝了外人的破坏,将鬼神彻底封镇,唯一的缺点——或者说破绽,便是需要星辰之力。 没办法,这颗人造星辰要想运转自如,就必须要有充足的法力,且耗费巨大,不是人为可以补充,所以需要人力配合引照辰光,以辰光运转星辰内部。 而补充星辰之力不可一蹴而就,这中间的间隙就是罗山等待的时机。 辰星镇邪鼎在校场内将星辰之力引落,由一百零八名执香者在校场内导引辰光,将辰光导入校场地下的禁阵内。 这只是第一步,第二步是要等待校场底下的大阵将导引而来的辰光给炼化,辰光乃是自然天力,而星辰人造,不可直接补用,必须要经过炼化。整个过程持续九天,连贯整场九皇法会,直到炼化结束,这些星辰之力才会被灌注到天顶这颗辰星之中。 ‘问题便在这里……’ 吴用记得白师伯讲到这里变得异常严肃,因为涉关这次行动的关键。 之所以要引照辰光,是因为法阵需要外力来维持星辰的运转,但因为这是一颗人造的星辰,并非天然,故而其高悬于空的时候,维持的禁制之力会将法力迅速消耗,结合来自于宝玉国的大地土壤,将土壤中的玉气炼化,散发出所谓的“地气”。 这“地气”的浓度一旦过高,便会对星辰产生巨大的压力,极可能打破星辰运转的平衡,使之坠落。 吴用听到这里其实有些迷糊,但转念用前世的理念来理解就要清楚许多。 简而言之,就是这颗星辰在空中运转,须要外部的能源,但能源是有限的,一次九十九年之用,在此期间,星辰之力——也就是能源会被消化,消化后的产物,会与饱含宝玉国特质的土壤相反应,变成“废料”。 这些废料就是所谓的“地气”,其中蕴含着养神神膏,此物对于修士、阴鬼、妖修而言是突破修为用的无上宝物,可正所谓“彼之砒霜我之良方”,对于这颗星辰而言,“地气”却是一种极其有害的物质。 地气喷发后,养神神膏会浮于七彩云辉之中,假若不迅速将其收集,那么用不了多久,整颗星辰都会被蒙上一层地气,使得其自重加大,打破前面所说的平衡,从天空坠落。 一旦发生这种情况,封阵一样会带着鬼神走脱,消失在九天罡风之中。 这是一定要避免的情况,同时也是九皇法会存在的其中一项重大意义,并非单纯是因为养神神膏珍贵而开办九皇法会,而是这些养神神膏对星辰有害,所以才开办九皇法会,这其中是有先后的,不能本末倒置,否则这一宝材哪里还轮得到他们这些后辈弟子,那阵法大师自己收取了不好? 因是之故,这也是为何养神神膏如此珍贵的缘故了,却是别出第二家没有的东西。 所有登辰的弟子需要在地气喷发后,将养神神膏收集完,直到地气不再喷发,校场地下大阵内的星辰之力才会灌注入星辰内,而在灌注之时,也是法阵最为脆弱的时候。 无他原因,盖是因为这时候的星辰内部一没有残存的星辰之力,二就连“废料”都随着地气喷发干净,可谓空空如也。 此时维持这颗星辰悬浮于空的外力只来自于禁制本身,但人力有尽时,人造的星辰终究不能和天然的相比,无法长时间悬浮在极天之上,超过一定的时限,便会被罡风吹散,分崩离析。 据玉武真帝留下的资料表明,这一时限是一个多时辰,星辰需要在校场法阵炼化星辰之力后,花费一个时辰的功夫吸引星辰之力,一旦超过这个时限,星辰崩散,将会随罡风游离于天外,不知去向。 而罗山阴鬼要等的也就是这一个时辰,在此期间,星辰为了尽最大可能保证稳定,禁制会处于一个高强度运转的状态,而维持星辰的禁制耗费多了,为了“开源节流”,封镇鬼神的禁制这时候就不得不暂时维持在一个低耗的状态,要想突入也就简单的多。 换而言之,罗山阴鬼要动手,一定是在九皇法会将要结束的最后一天的最后一个多时辰。 目标简单而明确。 【现在的问题是……到时候罗山会怎么动手,慈罗会怎么安排,九派的人能不能聚集到一起……】吴用沉吟道。 邯鼓依旧是懒洋洋地说道:【你想这些没用,跟紧慈罗就是,真要到了山穷水尽的时候,你我合力,把这个慈罗给解决了就是,岂不是一劳永逸?】 吴用暗自苦笑,他当然想过这个问题,事实上,他知道各派肯定也会给门下这样一个命令——“一旦有机会,把领头的慈罗解决”,这确实是个办法,颇有些像他前世看过的一句笑言:解决不了问题,那就解决制造问题的人。 但问题是……慈罗当真是这么好解决的吗? 仅就现在来看,这位罗山一方的领队法力出众不说,更极为神秘,看不出一点跟脚来,毋论做什么都有招螂和奎娚代劳,一旁还有个阴凌,任何想接近他的人都要被其拦下。 【你小子……担心我能理解,但不管怎么样,和此獠一战是不可避免的,你我如果不行,再加个伏龙老头,难道还怕了他不成?】邯鼓冷笑一声。 吴用深吸一气,重重点头,如果事情真到了那一步,也只能这么做了,希望一切顺利。 忽然,轰的一声巨响。 前方的慈罗顿足,阴凌、招螂、奎娚紧跟着停驻遁光,吴用见势靠前,立马被阴凌的目光制止,“你做什么?” 吴用眉头轻挑。慈罗抬手虚按,“阴凌,不要紧,大家都是一道的。” 他招了招手,示意吴用上来好了,然后指向远处,笑着说道:“是地气喷发。” 吴用抬头望去,只见周围视野十分开阔,脚下是一处深山荒林,各种高矮不同的花草树木肆意生长,卷缠在一起,完全没有可供通行的道路,荒野一片。 视线极处是一座嫩脆碧绿的峡谷,山崖高耸,一道湍流白瀑自峰顶落下,冲刷在荒林间一座巨大的湖泊内,而在湖泊更远的地方,一道黄白气流从山林内喷薄而出,直冲天际。 这道气流不似完全气体,其中晶莹闪闪,还有不少的泥石掺杂其中,犹如一道喷泉,喷发至高处,然后垂坠落下,接连天际。 慈罗沉吟道:“诸位,此是我们遇到的第一道地气,养神神膏对我等修炼有大用,务必将其拿下,此行谁去?” 周围阴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每一道地气的喷发动静都极大,休看他们是在这里瞧见,有句话说得好:望山跑死马,地气接连天际,实则远在天边,不止是他们看得到,其他人也看得到,说不定这一道地气正是周围附近出现的第一道,必然会引起各方的争抢。 一场大战是可以预料的。 “便让我等过去瞧瞧吧。”说话的是一个身量高大而魁梧,后背还冒着一根根类似尖锐的骨刺的男子。 吴用心头一动,这头阴鬼他却是认得,正是早在罗山时候就已经打过照面的白骨部仝其,当年这仝其就是第柒的名次,如今还是第柒,不过从他之前动手的表现来看,应该还是有所保留的,实力不仅于此。 但话说回来,排名靠前的都不简单,具体其名次是在多少还真不好说。 慈罗扭头看他,点头道:“仝其,你自小心。” 仝其点头,雷厉风行,对身后几人眼神示意,带头就离开了大部队。 慈罗挥手,道:“我等也跟上……” 但就在这时候,偏西面的方向也出现了一声巨响,轰隆一声,一道明黄色的晶莹“玉柱”冲天而起,然后在他们来路的南面方向又来一道,稍偏东面的方向紧跟着再出现一道。 “一次性四道地气……”阴凌皱眉,“赶巧了。” 慈罗不以为意,说道:“这附近树木林立,说明土地资粮充裕,地气浓重很正常,也好,总归是要处理的,省得到时候还要赶来赶去,这两道地气谁去?” 排名第捌的怨惺淡淡说道:“西面这道我们去。” 卑立也沉声道:“我们去南面那道。” “既然如此,东面那道我们去。”又有一头皮肤苍绿,头发仿佛老树枯藤的阴鬼站出来,他浑身皮肤光滑,但一张脸却是无比苍老,十分突兀,开口更是声音沧桑,不知道还以为他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 吴用心头微动,怨惺和卑立自不消说,一个第捌,一个第叁,至于这个脸庞和身体不相符的阴鬼叫做六半青,排名第伍,罗山苍梧部出身,一身木系神通很是值得称道。 慈罗摇头,说道:“六半青,你去东面可以,怨惺去西面,卑立,你们就先不要动了……” 他看向一旁一个矮小如一只山猫的阴鬼,说道:“缑宵,你排名第陆,你们去南面那道。” 然后对所有人解释道:“本以为只有一道地气喷发,那倒是可以简单应对,但现在接连四道地气相继喷发,这般大动静,必然已经引起周围人修的注意,接下来异常大战在所难免。” “仝其先出发,接下来怨惺,缑宵,六半青,你们去其余三处,剩下的四支队伍,留在这里,我们有占据地利,此处距离四个方向的地气相差不远,我们随时可以动身支援,这个优势须得利用起来。” 吴用暗暗点头,不得不说,这个慈罗还是有两把刷子的,明显之前仝其出发的时候,他是想同步继续往北面赶路的,等仝其取到养神神膏,自行赶上大部队,如此不耽误时间。但在这三道地气接连出现后,立马改变了应对方针,驻守原地,派出去四支队伍,自己与其他三支队伍原地待命,以静制动,不可谓不高明。 六半青,缑宵,怨惺三人应声,然后带着队伍各自奔向天际处喷薄而发的地气,随后慈罗便双手抱臂,闭上了眼睛。 吴用目光扫过剩下的三支队伍,排名靠后的几个阴鬼自没什么好多说,但为首的三头阴鬼却是要多加注意。 排名第肆的是一头浑身没有定型的阴鬼,很难描述,浑身仿佛是一团水蓝色的软泥,不动的时候面貌似一个男子,声音尖细,看不清楚具体五官,一旦动起来,就像一汪水波,浑没有一个确切的形状。 据说叫做么海,乃是罗山上层形水部子弟,这一部族的阴鬼最擅长操控各种包括但不限于水的液体,神通繁多。 排名第三的便是卑立,大力鬼王,罗山上层的高级鬼部,种群个体极其稀少,但实力一个个都不容小觑。 排名第贰的是一头女性阴鬼,浑身皮肤冰蓝色,散发着滚滚寒气,不仅周身温度冻寒,就连表情也是拒人于千里之外,名为寒淮,出身五槐部,是一头幽灵鬼,一手寒冰术法用的出神入化。 据说来历很是不简单,那五槐部在罗山上只是一般大族,可这寒淮的身份很不一般,吴用从旁人处了解到,可能与某位罗山圣祖有关系,而且关系不浅,就连慈罗待她也明显不一样。 …… 第610章 紧急驰援 吴用多看了此女两眼,马上的,对方就有感应,转过头来,冷冰冰与他对了一眼。吴用目光没有躲闪,朝她轻轻颔首,这下倒是寒淮脸上露出了一丝意外之色,打量依言吴用,然后才看向别处。 此刻四支队伍出动,剩下众人寻了近处一个山头落脚,各自找个地方歇脚,一旁的慈罗见两人目光来去,笑道:“野灵,你还没有正式见过寒淮吧?” 他这一说话,一旁的阴凌一愣,面色微变,险些脱口而出:这野灵有什么特别的需要正式见寒淮? 但最终还是生生忍住了这股冲动。 不仅是他,卑立与么海,以及各自队伍里的人也都一脸讶异地看着吴用,不过也有和吴用一样对寒淮的身份如何特殊不知情的,面面相觑,摸不着头脑。 慈罗这么一说,寒淮面露豫色,随后走近两步,拱手道:“五槐部寒淮。” 吴用抱拳回礼,“灵猿部,野灵,久仰大名。” 慈罗笑道:“久仰什么大名?” 吴用面露尴尬之色。 【说顺嘴了吧?】邯鼓哈哈一笑。 不知道是否错觉,吴用发现寒淮听见他说这一句“久仰大名”之后,神色更冷了,轻轻点了点头,就去了一边,不再理会他。 吴用摸了摸鼻头,完全不知道自己做了什么惹她黑脸。 慈罗微微一笑,说道:“野灵,寒淮就这个性子,呵呵……” 吴用对他的亲近语气已经是见怪不怪,默默点头,没有发表意见。 有了这一个插曲,众人不禁对慈罗对待吴用的态度感到越发疑惑,不过并没有人提出来,只是落往吴用身上的目光越来越频繁。 吴用倒是泰然,反正慈罗越是这样,他就越是不能露怯,很明显,慈罗似乎认为他有什么特殊的,既然连他自己也不清楚,那就尽量保持和之前一样的表现就行。 这种时候越是心虚,越是让人起疑。 …… 四支队伍同一时间出动,冲向四道地气光柱。 六半青一张老皱如枯木的脸上神色严肃,一马当先,对身后三人淡淡说道:“待会以收取养神神膏为第一要务,速取速撤,假如遇到人修或者妖修,不要擅自行动,一切听我指令。” “好!”三人齐声应道。 实力一分强,便是十分碾压,六半青排名第伍,还要压过怨惺几人一头,实力强大,纵是他们三个都是前叁拾陆的座次,也须服强,不敢在六半青面前张妄。 也不怪六半青如此小心,除了慈罗的队伍外,其余七支队伍每队包括领事共有四人,按实力强弱来分配。 他身为领事,实力在这四支队伍里最强,所分配到的队员实力自然最弱,亦即是说,待会如果出现意外,须要动手,他这边三个最是吃亏,不得不多加小心。 眼看地气光柱越来越近,六半青心下松出一口气,总归是没有出现意外,于是先令一头阴鬼上去收取养神神膏,“木渡,你修为最低,先去取养神神膏,我等与你护法。” “是!”被点名的这头阴鬼叫做木渡,浑身翠碧,通透如玉,乃是一头空幽鬼,赤着上身,胸口位置中空,有一个花环,以皮肤与血肉编制而成,好似伤疤,又如文身。 他极其小心上前,见周围没有任何异常,取出来了怀中那一根灵香烧剩的香柄,手捏住后,催动灵力。 粗如细竹的香柄开始发热,柄身侧面出现一个个精巧的符文,香柄继而变成透明,只剩下金色的符文闪动不止,同时一股灵力气旋在柄部前段出现。 木渡将香柄靠近地气光柱,顿时原本横冲天际的地气顿时受到了牵引,光柱中破开一个口子,其中那些晶莹玉润的星星点点被吸引进入香柄内部。 此时香柄已经在符文的作用下变得通透明亮,可以十分清楚地看到内部中空,而这些星星点点被聚集在香柄内部,仿佛是尘埃一般零星半点聚集。 【当年那位阵道大师搜刮玉烟国全境三丈土地,几乎是将这一国的所有气运攫取干净,汇聚而成这一颗星辰。何为气运?能涨一方时势而为气运,对于玉烟国而言,产出不穷的玉质宝石便是这一国的气运,养神神膏为什么难得,大家趋之若鹜?连我峨眉也不例外?可以说就是因为无法复制。】 眼看着远方四道地气光柱出现不同程度的歪斜,伏龙剑颇感唏嘘的说道。 【此间事情成不成再说,假如大势如此,非你一人能够力挽狂澜,做到无愧于心即可,其他的交给白也他们处理,你的话……尽量把这养神神膏弄到手,虽然你如今因为功法的缘故,无法靠自己之力将四门功法破境,但神魂的强化不在此列,此物与你突破很重要。】 吴用重重点头,地气喷发就是因为残剩的星辰之力废弃物与玉烟国土地合化而成,后者蕴含着大量的玉质,两相作用下,形成了这些星星点点,将之收集后,便是养神神膏了。 此刻四处地气光柱都出现了不同程度的歪斜,不再直喷天际,就像是朝天的水管中间被剪了一个口子,水流从中溢出,而水管末端的水流无力“昂首”,只能斜斜歪落,像是抛物线。 但这就说明几支队伍都已经开始收取地气内的养神神膏了,暂时一切都很顺利,好事。 阴凌松出一口气,看向身边的慈罗,“还算好……” 慈罗微微颔首。 招螂也笑道:“这四道地气光柱这般粗大,倘若收集完全,估计有每队都有一到两人能够收集满,却是快的。” “希望一切顺利。”奎娚赞同,他的声音却是异常尖细,如果蒙上眼睛,完全判断不了究竟是男是女。 “似乎有情况!” 忽然一个声音打断了他们。 招螂侧首看向身边的猴头鬼,不悦道:“什么情况,我们都没有发现,你看见了什么!” 奎娚更是一脸的不屑。 吴用冷眼扫了招螂一眼,指向远处,那里不是别处,正是怨惺所去的方向。 招螂一脸疑惑,感应片刻,破口骂道:“什么情况!你一个实力最末座的家伙,就别再这种时候出来混淆视听,否则我……”可他话没有说完,慈罗喝道:“招螂!”、 招螂愣神,支吾道:“慈罗尊者,这家伙口出妄言,我只是……” 慈罗却没有看向他,而是看向一旁的寒淮、卑立与么海,沉声道:“三位,可有发现?” 寒淮默默点头,面无表情说道:“怨惺那边有异常,有人类的气息,恐怕要起冲突了。” 招螂怔然,奎娚忍不住问道:“果真?” 但这话才说出口,寒淮便冷冷扫了他一眼。 奎娚双手捂住嘴巴,一只手涂满白色的甲油,一只手则是黑色,阴阳分明,说柔弱又不似,但要说阳刚也是沾不到边。 卑立皱眉看了他一眼,说道:“我不善术法,但怨惺那边有一两个血气极强的存在出现,八成是人修的四方魔教北贫涧老龙山或者小乐寺弟子。” 么海没有说话,只是点头。 招螂与奎娚难以置信的看向吴用,张嘴欲言又止,而阴凌眼珠子一转,看向一旁没有感到任何奇怪的慈罗,心奇道:‘这个野灵……是不是很有问题,为何慈罗尊者觉着吴用的表现很正常,没有任何值得惊奇的……’ 他重新打量起吴用,但完全看不出任何的特别,只觉得这就是个再普通不过的灵猿部猴头鬼。这般想着,就瞧见野灵忽然扭头,冲他微微一笑。 阴凌略感讶异:‘灵觉倒是敏锐……’ 慈罗眯起眼睛感应了一阵,说道:“既然有人来了,不管是不是对方对手,我们自然不能坐着干看,么海,你们去支援。” “是。”么海微微低首,振起遁光,带着自己队伍冲向怨惺那边。 阴凌说道:“尊者安排的妙,怨惺心高气傲,遇到对手,纵是不敌,肯定也不愿成为被支援的一方,么海性情平和,倒是能够中和怨惺的脾气。” 慈罗哑然失笑,“我哪里有想那么多?” 阴凌摇头,示意自己并没有在拍马屁,一脸认真的说道:“尊者考量周到,三十六数,才能开启封阵,少一个不得,于细节着眼,尊者必然是深思熟虑过的。” 慈罗挥挥手,显然已是对他的说法见惯不惯。 很快,怨惺一行所在的方向传来了剧烈的灵力波动,即便是隔着老远,也能够看到云空中有数道遁光围着地气光柱兜转,周围天地灵气激荡,显然两方已是动起手来。 等了才一会儿,吴用猛地扭头看向西边,一脸惊疑。 几乎是同一时间,卑立与寒淮也一下子看向西面,慈罗则是深深看了吴用一眼,说道:“看样子刚才四道地气光柱同事喷发的动静还是太大,把附近的人修都吸引过来了,不能坐等了,诸位,都出动吧。” 卑立与寒淮互望一眼,二话不说,各自选了一方出动,剩下的只有六半青那边的地气光柱没有人去。 阴凌缓缓腾空而起,问询道:“我们走?” 慈罗却是摇头,“我须坐镇此方,这四边我感应到有几股气息不简单,我随时支援各处。” 阴凌神情大变,“让你觉得不简单的?那不是很危险!这如何是好,万一谁被斩杀……我们法阵如何开启?” 慈罗眼中精光闪动,然后缓缓摇头,“倒还没有到这个地步,人修与妖修虽然不简单,可我罗山部众又岂是好对付的?” 阴凌松出一口气,可接下来慈罗的一句话让他神色大变。 “阴凌,你们四个去六半青那边,他那里除了他外,另外几个实力要弱些,如果要出问题,这边是最可能的,但要是和来人动起手来……”慈罗一顿声,看向吴用,“野灵,要是动起手来,以你为主?” 阴凌、招螂和奎娚一下子没有反应过来,腾空而起,就要动身出发,忽然意识到慈罗说的话究竟是什么意思,猛地停驻脚步,阴凌回声喊道:“尊者!你说什么!” 吴用心下打起警惕,不知道他这么说的用意是什么。 慈罗面色不变,重复说道:“一旦动起手来,阴凌,把主动权交给野灵,你从旁辅助即可。” 阴凌一步冲到他跟前,摊手急声道:“尊者!你……为什么?动起手来……你让我听一个排名叁拾陆的家伙!” 慈罗对他的急促表现没有过大的反应,仍然只是看着吴用,问道:“野灵,你以为如何?可以交给你吗?” 吴用心知哪怕再是疑惑,这时候也要表态了,慈罗既然这么问,就说明他认为自己特殊到了可以承担这个重担,要是拒绝,不知道会引起什么样的怀疑。 “好!” 阴凌见他答应的果决,回身怒瞪,喝道:“你……” 慈罗手按在他的肩头,笑道:“那就交给你了。” 阴凌脸色大变,急忙道:“尊者,为什么……” “阴凌!”慈罗的脸色终于沉了下来。 “尊者……”阴凌一惊,终于意识到自己的逾矩,深吸一口气,尽力平复自己的心情,心平气和说道:“尊者,为什么不以为我为主?野灵……毕竟叁拾陆座,就算实力比名次要高些,总归……总归不是很稳妥。” 他本想说总归不入流,但一想到慈罗对野灵的看重程度,连忙改口,换了个还算缓和的词语。 慈罗悠悠然说道:“阴凌,你一直在说我深思熟虑,考虑周全,为何今日见我下令,却要质疑,难道是觉得我考虑不周了吗?” 招螂与奎娚面面相觑,这是有责怪的意思了? 才被说自己有拍马屁的嫌疑,就被质疑嘴上与心里不一,阴凌不禁滞声,思路有些乱,“阴凌当然不是这个意思……我是说,唔……尊者,我只是觉得……” 慈罗淡淡说道:“照我说的做,已经耽误许多时间了,速速动身,以野灵为主!” …… 第611章 遮天手! 半空中,神色平静的吴用飞在最前首,向六半青所在的地气光柱疾速行进,那里已经与方才的深远幽静大变模样,灵力激荡,一件又一件的法宝宝光攒摄,将地面上繁茂的树林扫断。 此刻地气再次直冲天际,显然六半青一方已经停止了收取养神神膏,几道遁光飞去游走,围着地气光柱来回不停,时不时炸开一抹绚烂的光华,将目光吸引过去。 忽然,一点翠亮骤然升空,极速攀升,几乎要冲至天际最高处,紧接着轰然炸开,当空爆发出一抹耀目至极的翠碧之光,犹如一道无声的明雷,将附近这片天域渲染得澈碧,随后一道“瀑布”自绿光的至高点落下,席卷向地面。 这道瀑布初时棕色,随着飞流直下,棕色的“水面”上漾开了一点点的绿色,转眼的时间便遍布整道瀑布,此时才看得清楚,这可不是什么水流瀑布,而是一道由海量的林木汇聚而成的木瀑——轰! 木瀑坠落,沉若千钧,好似真是千万公顷的碧波荡漾而下,疯狂增生的枝桠与藤条一瞬间的功夫就将这座百载无人而至的深林给冲塌,七零八落。 如此声势,太过惊人。 吴用面露凝重之色,一时间看不出这法术的跟脚。 “此是六半青的树海葬瀑,他的看家法门,必然是他拼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才会用出这一法门,我们再快一些。” 身后的阴凌脸色阴沉,见吴用面色不解,尽管不服气自己要听他的话,但想到慈罗的郑重警告,以及一贯以来对慈罗的服从性,仍然还是做出了解释。 吴用眯起眼睛,说道:“那就再提快些速度吧。” 说完,黑色的遁光大振,又在快上三分。 ‘好快的速度!这黑色的灵力是……’阴凌略感惊讶,这速度,已经明显不是一般阴鬼能够拥有的了,他以为野灵隐藏了实力,但没想到隐藏了这么多,尤其还要考虑到野灵乃是炼体之士,对他而言,速度快慢直接关系到斗战实力的强弱。 这速度对于招螂和奎娚而言,要想轻松跟上也已经有些勉强了,必须全力跟紧,阴凌低喝道:“速速跟上!否则误了大事,我拿你们是问!” 招螂与奎娚二话不说,全力运转遁光。 吴用一马当先,遥望远处,此刻他最关心的是,与六半青几人动手的究竟是哪方来路,万一是峨眉的人该怎么办?自己该不该动手呢? 又或者对手是九大派的哪个熟人,或者与峨眉相交好的门派弟子,譬如阴景宫,那又该怎么办呢? 不动手,身份可能就要暴露,阴凌本就对他主事很不爽,一旦表露出一丝犹豫,绝对不是好糊弄的,但要是动手吧……很难把控力度,把人赶走?击败对手?这都不是他说说就算了的,真要打上头了,绝对是拼个你死我活,没有输赢,只有生死,不可能想停就停。 轰! 又是一阵巨响,巨大的木瀑表面盛开无数鲜嫩的密密麻麻苞芽,五颜六色尽皆有之,一经出现,立马开花结果,盛开的鲜花内照射出无数道鲜艳夺目的五色光柱,瞬间充斥整片天空。 光柱一闪而逝,云空、树木、法宝……触之即被扫断,空中那几道来去自如的遁光也都退避三舍,不愿与之沾碰。 “树花绝死光!六半青的压箱底法术……不好!他一定是到了难以坚持的地步,此法耗费灵力极大,一旦施展,六半青势必会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内失去战力,我们再快点!” 一见到这漫天攒摄的五色光柱,阴凌脸色大变。 吴用不声不响跟上,眯眼看向远方,六半青使出树花绝死光后,那一方天地呈现出一片短暂的死寂,自天脊飞流直下的树瀑开始迅速失去鲜艳色翠色,转而崩裂,变得枯荒。 显然,六半青的法力已将尽油尽灯枯,无法支撑这般强势的术法。 阴凌心急如焚,前有一个曲咎带着蛛倾和括岩不知去了哪里,现在六半青带领的队伍遇到了大麻烦,不管是哪边,要是死了一个人怎么办?开启法阵需要三十六人,岂不代表着祭仪殿和圣祖的筹谋与努力都要付诸东流? 这还是只是他们这边,谁晓得卑立、寒淮、么海那边又是个什么情况?万一也出现伤亡…… 阴凌此刻无比懊恼自己刚才和慈罗争论的那几句,管这野灵做什么?让他负责就诊让他负责了?难道招螂和奎娚会听野灵的话?早知道就直接动身,驰援六半青,浪费时间。 阴凌心急如焚,扭头看见那猴头鬼一脸平静,默默跟在身边,一副大有余力的样子,便心头生怒,压着嗓子喝道:“野灵!你若遁速还能再快!就先行过去救援!” 吴用不置可否,只是淡淡说道:“再近一点。” 阴凌一愣,“近一点做什么?” 吴用没有说话,只是死死盯着远处地气光柱周围的几道遁光。 …… “绍天玉!秦阳伯!速速动手!他已经撑不住了!” 半空中,两男一女冲起遁光,直奔盘膝坐在树木上的六半青,后者此刻已经闭着双眼调息,显然已是元气大损。 为首的是一名扎着一根粗长发辫的男子,五官阴鸷,左眼下方有一个骷髅头刺青,一句话喊罢,立时将双袖一抖,左右手分别变出一口赤红的火刀与靛蓝的水剑,双手连斩,打出一道道晶光剔透水火刀剑灵刃,破风而去。 另边是一个身穿白色长袍的儒雅男子,一手握着折扇,一手单捏诀目,黑色的墨光从折扇上滴落,于空中晕染开,瞬息之间化作一座法阵,将六半青笼罩在内。 而那女子风情万种,一脸的妖娆,腰肢柔软,赤着双脚,轻轻摆动双臂,跃起曼妙的舞姿,随她扭动,一个个风情万种的脸面出现在六半青的跟前。三人各出手段,六半青虽然无法动弹,但却不是砧板上任人宰割的鱼肉,屁股底下已经变成枯木的瀑布枝条纠结,互相捆绑,变成了一面护墙。 铿铿铿…… 刀尖灵刃斩击到层层叠叠的木墙上,留下深刻的印记,但马上光华一闪,表面就恢复如初。 “你能挡住一刀、两刀、三刀……但到底能挡住多少刀呢!”粗长发辫的男子狂笑一声,浑身法力调动,左右手上的水火刀尖蹿升,锋刃暴涨,挥斩出更多的灵刃。 “该死的东西!”六半青暗骂一句,“要不是这几个废物!我又怎么可能落入如此田地……” 之前木渡收集养神神膏很是顺利,谁知道忽然杀出来了这一群人修,以四人之力,牵制了他与木渡三人。 这伙人中原本有个操用血法的修士,似乎是魔道血神山弟子,出手角度极其刁钻,偷袭之下,将木渡击杀,把另外两人重伤,顿时一死一伤。 他不得不全力出手,将这名血神山弟子击杀,可由于要以一敌四,又要回顾木渡三个,如今也已到了油尽灯枯的时候。 “该死的!” 六半青连骂好几句也不觉得解气,没想到心口一酸,却是牵扯到了内伤,既是愤怒,可又无力。 眼下他已经无路可走,这个操使水火刀剑灵刃的扎辫男子乃是魔道坎离道的弟子,名字叫做典东,而坎离者,水火也,此人的水火道法出神入化,很是不简单。 而一旁书生模样的乃是四方魔教东枯崖槐林峰的弟子,四方魔教的东西南北四方各有所长,东枯崖槐林峰所擅长的乃是阵道与法术,此人从刚才动手开始,就一直置身于旁外,只是辅助几人,疏漏补缺。 木渡被那血神山修士偷袭的时候,正是这个叫做“秦阳伯”的东枯崖槐林峰弟子做的掩护,法阵遮藏了血神山修士的气息,忽然出现,一击必杀。 至于最后的那名女子,乃是臭名昭著的无极欢乐宗弟子,一身法门极其诡异,尤善幻术与采阴补阳之法,受伤的另一人便是一时大意,被这女子蛊惑后,吸取了大量的法力。 这四人,除了被他击毙的血神山弟子负责偷袭,典东负责正面强弓,秦阳伯负责困禁与阵法变换方位,辅助之用,那女子绍天玉则施展幻术与辅助进攻,四人分工明确,显然早有计定。 六半青穷思苦索,一时间想不出任何的办法破局,木渡的尸体与另外两人都被他护在树潮之中,可如今他已经无力维持树潮,只是枯木一堆,被破除只是时间问题,如果到了那个时候,四人必死无疑! “该死的该死的!我该怎么办!别几处卑立他们都过去帮忙了,为何就我这里没有动静!慈罗那混账平日一副掌握万全的模样,怎么今天这般不靠谱!” 六半青适才注意到,卑立、寒淮几、么海已经驰援另外三处地气光柱,就他这边没有动静,到底怎么回事? 六半青强提一口气,用尽最后的法力将木瀑残留的枝条木叶加固,咬牙坚持。 ‘要不要就此撤走?反正木渡已死,要想开启法阵,必须要三十六人到场,眼下法阵是开启不了的了,我为何还要留在这里拼命?’ 他心中纠结,但最后还是不敢撒手走人,死一个木渡,坏了大事,祭仪殿和圣祖会将他重罚至死,但如果剩下几人都死了,那说不定他身后的部族都要受到牵连,这个险他是不敢冒的。 “再加把劲!这家伙已是强弩之末!”典东作为正面强攻的人,刀光剑影之下,很是真切感受到这面木墙的削弱,自己的那些灵刃留下的痕迹恢复速度远不如先,就说明这头阴鬼已经快要坚持不住了。 绍天玉舞动的身姿一顿,秀眸微动,心念溜转,便要施展更为厉害的幻舞,一鼓作气拿下六半青,可她正要动身,忽觉此方天地一阵剧烈颤动,身一摇,险些站立不稳,不觉惊愕望向声势来向。 此刻千余丈外的空中,吴用凭空虚立,站定不动,无视前方质问他为什么停下的阴凌,身上衣袂飘飘,身后黑色灵力化作成团的罡云,轰轰作响。 吴用左手掐诀,至一个诀目掐定,右手缓缓抬起,身后的黑色罡云随之变化,一团浓郁到极致的黑色气旋从中喷发,冲去半空,再换向天际一张! 典东、绍天玉、秦阳伯,乃至六半青只觉天顶一黯,紧接着视界便被一只遮天蔽日的大手充斥。 黑色灵力如排空巨浪,自吴用所站立的位置探出,伸展入云,然后手掌微微后仰,在一阵轰隆隆巨鸣声中,往这道地气光柱所在的位置缓缓落去,似要将此方天地一掌拍散。 典东几人已是瞠目结舌,修士运化法力,离身越远,法力不可避免就会变弱,这头阴鬼什么来路,远达千丈,运化的法力大手居然还有如此声势? 这是何等雄浑磅礴的法力! 典东高声喊道:“撤开!不可硬抗!” 绍天玉连忙收了舞姿,飞身后退,那秦阳伯更是脸色煞白,连分散在周围的阵盘都不去收取了,化成一道白光径直后退。 六半青遥遥看清楚来人,似乎正是阴凌几个,可等看清楚这法力大手,心头的喜悦却是马上被冲散,这般威势的法力巨掌,几可移山搬海,他现在哪有气力可以躲开? 六半青缓缓闭上了眼睛,只等待死。 他才闭上眼睛不久,这只漆黑大手就一掌拍落,轰然砸在山林之上,登时发出一阵震天动地的响声。 霎时间山石飞溅,草木折绷,六半青的树瀑被轰然拍散,地上这片罕有人至的深山荒林狼藉一片。一个巨大的手印残留在大地上,随着烟尘滚滚,消散于天际之间,一时间满场静寂。 慈罗遥望远方烟尘滚滚,口中喃喃说道:“野灵,这特殊的灵力……你果真是暗之尊上弟子,只是你混在这只队伍里,目的究竟是什么,为何大祭司没与我提前知会?” …… 第612章 再惊四座 校场之上,九派弟子瞧见地气光柱出现,阴鬼与人修出现第一波冲突,一颗心顿时全都吊了起来。等到看见坎离道、血神山、东枯崖槐林峰、无极欢乐宗四名弟子齐心协力出手,先一步将阴鬼一死两重伤,无不欢欣鼓舞,抚掌叫好。 这时候也不管这些是魔道弟子了,只要能击杀罗山阴鬼,便已经足够。 相比起人修与妖修的气势大振,罗山这边就要沉默了,一众罗山阴鬼面面相觑,说不出话,开启法阵需要三十六人,眼下已经死了一个木渡,那又要如何解放鬼神呢?他们此行是不是已经以失败告终了呢? 有人难以相信事情变化的突然,有人暗骂自己小瞧了人修,一个个窃窃私语,不知该如何办法。 甑尾低声说道:“没想到人修的实力不弱,是我之前小看他们了,木渡这几个废物,成事不足败事有余。” 邢力脸色平静,淡淡说道:“他们也算尽力了,这是没想到魔道的人修居然如此阴险,对他们偷袭。” 甑尾瞧向魔门,杨黎这位魔道巨枭此刻盘膝坐在位置上,闭目沉神,对外界根本不予关注,不禁哼声道:“这些人修成天到晚说我圣族是阴险狡诈之辈,且看现在,究竟谁才‘配’得上这一评语?一群无耻之徒!” 两人你一言我一语,神态自若,在后边几人眼里看来,丝毫没有因为死了一人导致计划失败的愤怒,好像根本不是什么事,叫他们面面相觑,一头雾水。 就在这时候,场内发出了一阵惊呼声。 罗山众鬼望去,只见到景画之中,一头灵猿部的阴鬼化出一只遮天蔽日的灵力大手,以横压之势,一掌拍得天昏地暗,地动山摇。 这一掌下去,在大地上留下一个深沉的手印,而六半青所在位置整好是虎口,一掌下去,安然无恙,等他反应过来,连忙施展术法,将深藏在树潮之中的三人调转位置,避免被波及。 满场无声。 六半青先是愣怔,紧接着看向阴凌四人的方向,面露狂喜之色,而典东、秦阳伯、绍天玉三人则满心惊悸,在高空之中,眺望这只黑光大手的来向,不敢轻举妄动。 邢力深吸一气,说道:“看样子,我们还是低估了这个野灵,此行回去,一定要找出这家伙的身份来历,此等良才,必定要收入我祭仪殿承担大任!” 甑尾一改之前的对野灵的轻视,抚掌大笑,“哈哈!此子甚和我心,甚和我心啊!” 邢力也是默默点头,如果没有这惊天动地的一下,六半青依然坚持不了,他们也看到了阴凌几人的驰援,但很遗憾,如果按照当时的速度,六半青是绝对坚持不到救援的,没想到这野灵自千丈之外发动攻击,势魄惊人。 “之前我们还觉得慈罗对这野灵有些奇怪,现在看来,恐怕是慈罗看出了野灵有特殊之处……” 甑尾摸着下巴,眯起眼睛沉思,忽然想到了什么,说道:“这野灵一直都是以体修示外,很少用动用法术,之前那黑色的光矛,现在的这一法力大手,我总觉得有些熟悉。” 邢力皱眉,他们之前就讨论过这个问题,猜测可能是野灵在罗山底层得到了某道古老的传承,但现在这种熟悉的感觉来的很突然,这绝不会是空穴来风,莫非这传承并非古前久远的时间,而是近代的? 那会是谁? 甑尾与邢力搜罗脑海里的印象,总觉得有印象,但又说不出具体是谁。 另一边,谷冲英瞧见当年那个小子今天露出这么震慑人心的一手,心里暗赞:‘这小子的功课是真没有落下!好本领!’ 只不过他也越发好奇,吴用修炼的究竟是哪一门鬼道功法,一般的鬼道功法,绝对没有眼下的威力,必然来历不凡。 柴昆鹏看着这个猴头鬼施展法门的样子,不禁疑惑,“师伯祖,这个叫野灵的阴鬼,我怎么觉得有些不对劲?” “哪里不对劲?我也这么觉得,但就是说不上来啊!”没等谷冲英说话,竺嘉乐却是也先表示觉得奇怪了。 谷冲英心知这两人和吴用相熟,恐怕是从之前吴用的影蚀矛和这黑光大手看出来了异常,眼下吴用在星辰之上,身份暴露不暴露其实无所谓了,但他还是不想过早引起罗山那边的注意,万一被他们有后手应对可不妙,遂扯开话题,说道:“此獠法力雄厚,若在别处遇到他,一定要小心应对。” 可他忽略了柴昆鹏的特质,身为赤子丹心体,脑袋里想事情很简单,直来直去,说起法力雄厚,他第一反应是“这阴鬼法力再是雄厚,比得过我小师叔”? 一想到小师叔,他就不可避免开始联想如果吴用和这头阴鬼对拼的场景会是如何,这一想,他就记起来,吴用似乎也有一手类似光矛的法术,并且无独有偶,还是黑色的,就连法力也是一样的。 两个人好像啊! 这个念头一生,他立马回想到当时抢香的时候,这个野灵见他冲出阵列要救赵程渊的时候,也跟着冲了出来,要对他动手。 当时如果不是阴景宫的人堪堪赶到,他和这个野灵马上就要对仗,可此刻柴昆鹏再仔细一想,神色就变得古怪了。 再有后来,他和竺嘉乐双剑合璧,主动对罗山阴鬼发动攻击,就在那慈罗要出手的时候,这个野灵一边执香,一边冲出队伍,看那样子,仿佛就和自己有什么深仇大恨,一定要和他动手。 ‘当时是这么觉得,可这家伙和小师叔有着近似的法力和法术,当时真的是要冲出来对我动手?’ 赤子丹心体最显著的特点就是脑袋“简单”,许多时候只会从一件事情最基础、最本质的角度去考虑,正是因此,他立马想到,会不会当时这个野灵并不是要和自己动说,而是要保护他,避免他和竺嘉乐同怨惺和慈罗直接对上? 柴昆鹏越想越觉得可能,脸色微变,说道:“师伯祖,这个野灵……” 他忽然惊觉自己不该如此大声说话,走近两步,小声说道:“师伯祖,这个野灵……是不是就是我小师叔?” 谷冲英原本关注着天顶上的景画,听见这一句话,不禁愕然回头,小心翼翼环顾四周,见众人都被天顶景画所吸引,除了竺嘉乐一脸疑惑看着柴昆鹏,并没有人关注他。 柴昆鹏见了这副表情,立时恍然,挤眉弄眼道:“我晓得了,啊哈哈,师伯祖,我晓得了,你放心,我不会说出去的!”谷冲英苦笑道:“你自己有数就行。” “哈哈!”柴昆鹏精神大振,回到竺嘉乐身边。 竺嘉乐狐疑道:“什么回事?你和师伯祖说了什么?” 一想到小师叔混在罗山阴鬼之中,柴昆鹏嘿然一笑,大咧咧说道:“没什么,就是问问这里什么时候能够结束,好生无聊!只能看着他们动手。” 竺嘉乐更加疑惑了,谁不知道九皇法会要持续九天?还什么时候结束……这小子真当自己什么也看不出来? 只不过多年的相处,她已经对柴昆鹏的性格十分清楚,直到这时候再问什么也不会有收获,遂只是大眼珠子丢溜溜一转,心道:‘看你什么时候露个马脚!’ 至于柴昆鹏,他在觉得“好生无聊”一事上却是没有说谎,只不过他所想的和竺嘉乐理解的大有出入,他想的是:‘小师叔太不够意思了,不带宋瑜英和竺嘉乐也就算了,留我在 …… 吴用一掌惊天地,顿时引起另外几处地气光柱处打得热火朝天的人们的主意。 郁薇一剑荡开一道深蓝到发黑的巨浪,举目回望,一脸惊疑。 “郁仙子,那边应该是魔门的人,之前我们动身的时候,他们也出发去那个方向了,看样子遇到了麻烦。”身边是个穿着云纹青袍的中年男子,不是别人,正是青龙洞的卢圆,也是凑巧,在登辰之后,遇见了郁薇这个峨眉弟子,便即组成队伍,然后又遇见了其他人。 “在看什么?三心二意!” 话音未落,一头阴鬼便已经对上卢圆。 “和你等鬼物对仗,难道还需要我全神贯注?”卢圆嗤笑一声,话里嘲讽,可手上却是没有看不起对方的意思,招招出手,招招攻向对方要害。 另一边,么海形体不定,浑身水波犹如随风荡漾的海面,看着郁薇说道:“怎么?放心不下那边的状况,如果是,我可以放你去那边看看。” 郁薇冷冰冰看着他,一言不发。 么海耸了耸肩,说道:“也是,你不敢去的,你去了,剩下的这些人可拦不住我。” 其实他心里也在疑惑,那边究竟是谁动的手,之前出发,那个方向留给了慈罗这一队,可刚才的动静,不像慈罗的手段,招螂和奎娚则是没有这个本事,莫非是阴凌?但这和他以往惯用的术法也大不一样,总不可能是那个野灵吧? 郁薇环顾场内,此行至此收取养神神膏,一共包括她和卢圆以及一名藤山妖修,两名南疆蛊师,原本她对上那个名叫仝其的白骨鬼,将其顺利重伤,而卢圆以及剩余的三人将三头阴鬼合理压制,胜券在握,哪晓得忽然又来了这么一队阴鬼。 这个叫做么海的不只是什么种族的阴鬼,实力很不简单,几乎与她对半开,一时间难分高低,叫那仝其退了下去,在一头阴鬼护持之下疗养伤势。 如此一来,原本大好的局面顿时翻倒了过来,卢圆四人要对上五头实力只差他们一线的阴鬼,一时间难以分出胜负。 郁薇心思急转,思来想去,只觉得自己多虑了,将眼前的阴鬼一剑斩了不就完了?“息事宁人”,她将无形剑光一卷,当头斩向对方。 …… 阴凌神色难掩惊异,他原以为野灵忽然停下来是做什么,别是害怕与这些人修对上,所以驻足不动,一想到慈罗将动手的权力交给这样一个家伙掌控,便气不打一处来,正准备出言呵斥,谁料野灵竟然开始施法,打出了这么惊世骇俗的一掌。 这一掌,他从没有想过能够出自于一个他以往从来看不起的猴头鬼。 后方的招螂与奎娚更是已经呆在了原地,这样浩荡的法力,叫他们两人合力也用做不到,之前两人还觉得这个野灵有些本事,就算隐藏了实力,也就和他们相仿,不曾想除了一身雄健的体魄外,就连法力也如此可怕,顿时面面相觑,看向野灵的时候再没有一丝倨傲。 阴凌总算是明白为何慈罗说动起手来,要他听从野灵的指挥了,不是没有道理的,是真的有实力在身上。 吴用微微一笑,“走吧,还等什么?” 阴凌深吸一气,重重点头,与他一起飞冲向地气光柱所在。 一到地方,就看见盘膝坐在一颗枯木上的六半青,周围其他的枯木早就被吴用那一掌给轰塌了,而在枯木下方还有一团草木编制而成的藤球,里面正是剩下的三人。 六半青见终于来了支援,大喜过望,喊道:“阴凌,我在这里。” 阴凌目光一扫,瞧见藤球内的三人后,神情顿时大变,喝道:“六半青!木渡死了!?” 六半青的笑脸顿时垮了下去,沙哑着喉咙说道:“木渡……被这几个人修偷袭,不幸身亡,不过我也将偷袭者击杀了……” “你击杀有什么!你知不知道木渡死了意味着什么!”阴凌声色俱厉,毫不客气吼道。 六半青脸色一变,他在三十六人中座次第五,而阴凌第玖,换做寻常时候,因为阴凌与慈罗的关系,他可以忍让一步,但今次他出生入死,保住了剩下两个队员,自己都险些搭了进去,却还是被阴凌这般对待,心里万般不是滋味。 他想要出声回呛,可一想到祭仪殿与圣祖,喉咙里的火气立马被浇灭。 …… 第613章 击杀 阴凌怒骂道:“木渡死了!木渡死了!我们怎么开启封阵!你告诉我!你说!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东西!” 六半青脸色煞白,心里再不是滋味,可也没有胆气回呛,只能默默承受。 “阴凌,不要骂了。”吴用淡淡说道,头朝前方轻轻一点。 除了慈罗外,谁还能让他住嘴?阴凌习惯性就要骂人,但马上意识到是野灵开口,一想到这猴头鬼刚才的表现,立马惊觉住嘴,看向远方。 六半青难以置信,这个野灵一句话,倨傲的阴凌就变了性子?住了嘴?他瞧了眼野灵,不明白,然后看向两人视线所望。不远处,典东、秦阳伯、绍天玉三人脸色阴沉,眼神在他们几人身上扫来扫去,飘忽不定。 “刚才这下是谁动的手?”典东沉声说道,声音很轻,虽然大家都听得清清楚楚,但更像是自言自语。 秦阳伯收起了折扇,发髻微歪,青丝掉落下来不少,颇显狼狈,他眼神在新来的吴用几人脸上扫过,摇头道:“肯定不是后面那两个。” 绍天玉直觉动手的是站在最前方的猴头鬼,虽然一旁的影子鬼也颇有气势,但比起这猴头鬼还是弱了一筹,尤其猴头鬼还叫停了这影子鬼的破口大骂,明显地位更高一级。 她看着吴用,忽然神色微动,想到了什么,悄声道:“这家伙,就是那第一个抢到礼香的阴鬼。” 秦阳伯和典东的目光立马聚焦到吴用身上。 吴用淡淡说道:“便是某家动的手,三位欲待如何?” 果然……绍天玉眼神微眯,典东和秦阳伯立马打起十万分警惕。 六半青愕然,“野灵是你……” 他以为刚才那惊天动地的一下八成是阴凌动的手,尽管不像是后者常用的手段,但这些年来如果有新习得的法术也不奇怪,没想到居然是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野灵! 吴用神色平静,淡淡说道:“你们还要动手?” 魔道弟子,大多明白东山再起的道理,典东三人能够修炼至如此地步,更是不能再清楚,有什么能够比姓名更重要的呢? 而且不要忘了,他们此行重点是阻止罗山阴鬼释放鬼神,而根据情报,要想开启封阵,罗山必须要有三十六头阴鬼在场。 换而言之,他们击杀了其中一头,毋论别家在别的地方做得如何,他们已经打破了罗山的计划,怎么都是有功劳在身,眼下这个猴头鬼明显不好对付,何必要硬来? 走了就是。 接下来去别处收集养神神膏,等九皇法会时间到就行,门中前辈在底下看得一清二楚,谁会来责怪他们? 三人心思不约而同想到了一块去,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互相点头,然后一瞬间遁光暴起,兵分三路,同时冲向远方。 死了一个木渡,计划被毁,阴凌正气不打一出来,见三人溃逃,哪能放过他们?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语气森然的骂了一句,二话不说就追了上去。 吴用之前敢全力动手,就是因为确认了这里是魔门修士,心里可没有任何的负担,分别对招螂和奎娚吩咐道:“你去追其中一个,剩下那个交给我,至于你,留在这看护六半青。” 连阴凌都乖乖听野灵的话,招螂和奎娚哪敢有任何意见,听得吴用不容置疑的吩咐,这两头往日眼高于顶,甚至除了卑立、寒淮、么海以外都看不大上眼的阴鬼正色道:“是!” 吴用纵起遁光,消失在了原地。 招螂瞧了眼奎娚,默默点头,化一抹紫光,紧跟着消失在了原地。 阴凌直追典东,吴用追去的乃是那个东枯崖槐林峰的秦阳伯,这个四方魔教弟子精擅阵道,便连飞遁也是踩着一面阵盘,所过之处,符文拖曳,仿佛有人在天空上画笔。 不过他的速度却是不算特别快,吴用急追而去,距离迅速拉近,可就在将要追上的时候,古怪的一幕发生了,他脚下的阵盘一阵急促闪亮,然后在吴用将其锁定的视线下,蓦地飞到数里地外,毫无征兆拉开了距离。 “嗯?”吴用略感奇异,所幸对方的气机没有消失,远远吊着,紧追而去,不过多时就又见到了对方的身影。 吴用加速行进,可没想到的是,同样的一幕再次出现,这个叫做秦阳伯的魔道弟子脚下踩着的阵盘光芒一闪,又复和他拉开距离,出现在数里地外。 吴用眯起了眼睛。 【不是他的遁速快,是他脚下的阵盘有古怪,应该是有特别的禁制,再上去看看,有些意思。】邯鼓饶有兴致地说道。 吴用默默点头,提振遁速。 前方秦阳伯心下惊骇,他这件遁空用的阵盘可以说是他的看家法宝,东枯崖槐林峰擅长阵道和法术,而他精擅阵道,一直以来,与人正面交战并非其长处,所以炼制了这块这盘,好借用遁法的迅捷,与对手游斗制胜。 这件阵盘用了他们槐林峰特有的一道禁制,能够将他与敌人气机相连,一旦被接近,便能够立马催动,短时内调动周围海量的天地元气,化为阵盘之力,将他与敌人拉开距离。 只不过这一道禁制是双刃剑,巨量的天地元气对法宝的压力极其之大,不能长时间维持,否则法宝要崩溃,但也确实是有用,爆发出来的速度十分可观,以往对上峨眉剑修甚至在短时内也有抗衡之力。 但秦阳伯没想到的是,这个野灵遁速如此之快,他虽然拉开了一大段距离,可根本维持不了多久,就被对方追上,接连两次动用阵盘禁制,阵盘已是负担极大。 他这般想着,就看到后方的野灵再一次追了上来,心中一沉,立马催动阵盘,再一次拉开距离,并且这一次他将禁制催动后,把心一横,咬牙将禁制维持到阵盘负担的极限,期以彻底拉开距离。邯鼓啧啧一声,说道:【应该是一种能够在短时内摄取周围巨量天地元气的禁制,很特别,很有效。】 【对他脚下的阵盘压力应该很大吧?用不了几次?】吴用想了想,这种禁制的作用很有特点,同时副作用也很明显,否则一直用就是了,谁追得上他? 【没错,必然已经超出他法宝的承受范围,刚刚这下我估摸就已经到他法宝所能承受的极限了,我看看……直接追上去,他已是强弩之末。】邯鼓十分笃定地说道。 吴用此刻已是全力飞遁,再要更快,就得御剑飞行了,便只是维持眼下遁速,稳步追去。 秦阳伯见后方的遁光始终吊着自己,不觉骇然,惊声喊道:“他刚才用出那等法术,这时候还有这般多的法力余量?” 这个猴头鬼,几乎从追击开始,速度就没有慢下来一丝,始终以这个速度行进,不知疲倦,他根本甩不开对方。 眼看脚下阵盘的遁速开始减缓,后方那道遁光越来越近,秦阳伯心下一阵慌乱。 不过他好歹也是被选出来参加九皇法会的执香弟子,实力、天赋、心态皆有,只是经历最初的慌乱便立马镇定下来,开始思索办法。 ‘我这么逃不是办法,你这家伙法力深厚,用出那等手段还能够如此长时间高速飞遁,但他的法力不可能是无底洞,消耗必然很大,既如此……拖了这么久,对我而言未必是一件坏事!’ 秦阳伯心下急转,对方消耗法力决计不小,而他是用阵盘上的禁制来化用天地元气,自身只有运作阵盘外的基本消耗,此消彼长,也许现在反而是对付对方的最佳时机。 一想到这点,他不再犹豫,立马收了阵盘,趁着惯性在空中兜了一个大圈,随后直冲对方。 吴用正自追击,忽然看到这个秦阳伯绕转遁光,直冲自己而来,心头一动,没有丝毫放慢遁速的意思,直勾勾冲去。 贴身近战? 他可不怕。 两道遁光激速互冲,就在将要碰撞的时候,秦阳伯猛地拔高遁光,然后冲着距离他不过十数丈的吴用伸出了左右手,比出一个方形的手势,将他“框”在了掌心之中。 吴用立时感觉道周围的空间被锁定,天地元气凝滞不动,一道道乌黑的光棱出现在周围,组合形成一个乌光牢笼,将他圈禁在内。 秦阳伯厉声喝道:“追我这么久!现在给我死去!” “乌笼锁!” 他双掌一合,这个乌黑的牢笼内忽然丁零当啷作响,一串一串的乌黑锁链出现,缠绕在黑色光棱上面,然后迅速收紧,只是片刻的功夫,牢笼不堪重负,乌棱开始扭曲、崩塌。 吴用顿感周围传来一股身体扭曲的撕裂剧痛,仿佛崩塌的不仅仅是牢笼,他的身体也像是一根麻花被扭动,可他却没有任何的表示,仿佛任命了一般。 秦阳伯心下大为得意,喝道:“便知道你此刻已经是法力将近的花花架子!若是你养精蓄锐,等恢复到最佳状态再来找我,我不定是你对手,可现在……” 经历生死转变的他忍不住吼道:“现在你就只能任我拿捏!” 随着他的这一声吼,忽然后方出现在一阵嘶啸,秦阳伯太过激动,以至于这个声音出现后过了一息的时间才意识到不是自己发出的,猛然回头,就见到一张长满利齿的漆黑大嘴出现,一口狠狠咬在他的脖子上。 “啊!” 秦阳伯吃痛,惊惧之下,双手本能捉向咬住自己脖子的东西,才发现这是一团黑色的光影,一口咬在他脖子上,发出呼哧呼哧的声音,但喉咙里喷出来的气体却是冰冰凉的,让他浑身鸡皮疙瘩直冒。 挣脱不开,“乌笼锁”无法维持,吴用周遭的压力顿时消失,秦阳伯却没气力去管,这团黑色光影嘶咬着他,整个喉头已经血肉模糊糜烂成一片,更糟糕的是,这黑色光影似乎有某种特殊的能力,牙齿咬着的部位将他体内的法力源源不断吸取走,令他浑身虚弱。 死亡的阴影笼罩他,秦阳伯没有任何反抗的余力,最后只好右手死死推住这头细犬,左手一翻,将礼香的香柄取了出来,用法力切断了自己和这跟礼香之间的关系,然后——嗖的一声轻响,秦阳伯消失在了原地。 啸灵影下颚猛地合上,发出卡巴一声闷响,脑袋微微一歪,意外于自己的猎物去了哪里,怎么咬了个空,脑袋晃动,四下不见,然后把身一跃,将坠落向山林间的香柄叼住,踩着大风飞到了吴用腿边,将香柄送到他的手里,用脑袋磨蹭吴用的小腿。 吴用轻轻拍拍啸灵影的脑袋,将这根香柄在手里轻轻一抛,摇头道:“可惜,被他走脱了。” 接引辰光时候,由于高专注度下的联动,执香者会与礼香之间建立起一重类似于法宝认主的关系,尽管十分微薄,但切实存在,而在踏空登辰后,任何想要中途离场的人都可以通过切断自己与香柄之间的关系,将自己在任何时候,从任何地方传送出去。 此举不合规矩,因为切断联系,人是走了,香柄却留在星辰上,养神神膏没有取走,本质是钻了禁制的空子——“非执香者不能登辰”。 毕竟不是要将弟子们送上星辰战斗至死,而且登辰的每一个人都是山门最为出色的弟子,考虑到这场大战必然惨烈,各派都将这一脱身法门告诉给了门下弟子,好让大家在最后时候有一个求生之机。 不过也要考虑到有没有机会,比如那木渡,便是被偷袭致死,根本没有切断与香柄之间关系的机会,当场死亡。 吴用轻抛手里的香柄,将其收好,虽然没有了秦阳伯,但这香柄催动下还是能够收取养神神膏,换而言之,他可以多收取一份。 这是不错的收获。 ‘养神神膏我自己能留用一份,多的倒可以给柴昆鹏、宋瑜英,哦……还有竺嘉乐。’ 吴用默默点头,遁光一闪,消失在了原地。 …… 第614章 取膏 校场哗然一片,谁也没想到,这个叫做野灵的猴头鬼一出手便如此厉害,都以为他被秦阳伯给困住,脱逃不得,已经是瓮中之鳖,必死无疑,不曾想忽然杀出一个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将其一击袭杀。 “那到底是什么?” “是不是什么种类的灵宠?” “不清楚,但我似乎看见在他们对冲的前一瞬,这野灵把这黑色的阴影放了出去,恐怕是早有算计。” “啧啧……好棘手的家伙。” 另一边,九派脸色凝重,尽管平时和魔门不对付,但如今之事,一荣俱荣一损俱损,看见四方魔教吃瘪,实在也是高兴不起来,唯一值得庆幸的,就是魔门这四人将一头阴鬼击杀了。 “好!”柴昆鹏一捏拳头,大叫一声,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吓得他脑袋一缩,连忙低头。 竺嘉乐白了他一眼,“做什么!” “没……”柴昆鹏汗颜,连连摇头,好在魔门终究不得人心,也有不少人在心里叫好的,见柴昆鹏这般直截了当喊了出来,不以为意,反而还为他的叫好在心里应喝。 柴昆鹏悄声走到谷冲英身边,低声说道:“师伯祖,那个是不是……” 他四指在上,拇指在下,用手做了一个犬首的模样,上下开闭,好似在咬合,意思不能更明确,在说这黑影是不是就是吴用的那头细犬。 这已经不是什么秘密,如今许多人都知道,吴用身边有一头灵宠,以灵力凝成,攻防具备,很是厉害。 谷冲英看他挤眉弄眼的样子哭笑不得,“是!” 竺嘉乐始终注意着柴昆鹏的动作,见他手上的动作,眼前顿时一亮,想到了什么,但却什么也没有说。 柴昆鹏满心欢喜回来,见竺嘉乐似笑非笑的表情,轻咳了一声,收敛了脸上笑意。 竺嘉乐哼声,这才走到他边上,问道:“这个野灵,是不是就是……” 她没有马上说下去,心里想着用什么能偶确切表达自己的意思,左顾右盼,看到了天顶景画中的一幕,眼前一亮,把手高高一指。 柴昆鹏扭头看去,见到了不是别个,正是在空中飞遁的鹤一,神情微变,连忙把头摇得跟什么也似。 竺嘉乐心下了然,玩味道:“你知道我问的是什么意思?” “我……”柴昆鹏张了张嘴,“不知道!” “那你摇什么头!”竺嘉乐心里再清楚不过,这野灵便是小师叔吴用! 柴昆鹏闷哼一声,不再说话,把头扭了过去,只是这样的表现,落在竺嘉乐眼里,更是肯定的表现,她呵呵一笑,之前一直七上八下的心也跟着安定了许多。 过不得多时,校场上空出现一个豆大的黑点,以飞快的速度放大。 魔门这边,东枯崖槐林峰随行的前辈负手而立,对一边的一名弟子说道:“去接阳伯,他受了重伤,带下去好生照料。” “是!”一名弟子腾空而起,飞到校场边,静静等候。 黑点逐渐放大,但速度却依然不减,以至于一路下冲的过程中,带出一阵气浪,周边云雾被冲散。 “看样子是真的伤重了,这般着急。” “那个野灵下手好狠,我看秦阳伯的脖子都要被咬烂了。” “等等……有些不对劲!” 终于,秦阳伯的身影出现在众人的视野之中,可他的速度依然只快不慢,终于有人发现了不对劲,那东枯崖槐林峰的前辈一怔,脸色巨变,喊道:“丁熊!上去看看!” 名为丁熊的弟子连忙应声,飞冲而起,但根本来不及加速,天顶上的阴影迅速放大。 杨黎眼皮微动,淡淡说道:“秦阳伯在切断与香柄关系的时候就已经死了。” 东枯崖槐林峰的前辈心头一颤。 不止是他,在场的移神真人都已感受清楚。 直到再落近些,丁熊才看清楚究竟发生了什么,脸色一变急忙上前,伸出双手,然后秦阳伯便重重摔在他的手臂上。 “啊!” 他吃痛一声,两条手臂仿佛是被钢筋铁骨狠狠抽打了一记,猛地被撞开,顺势垂落,可不等他去感受疼痛,“啪唧”一声,秦阳伯重重摔在了地上,变成了肉泥,大致分成三团,骨肉俱碎,红的黄的白的黑色混作一团。 丁熊愕然,傻呆呆回头看向队伍里。 东枯崖槐林峰那位前辈真人深吸一气,用尽量平静的语气说道:“你回来吧,自己上点药,你的筋骨有损。” “是。”丁熊颤巍巍抬起双手,用尽力气做了一个极不标准的抱拳,回到了队伍之中。 此时场内才爆发出一阵惊呼,这野灵下手如此之恨,竟然是一击必杀,所有人都望向天空景画中那个猴头鬼的身影。 “好!” “野灵尊者!” “杀得好!” 相比之下,罗山这边的情绪就无比振奋了。 邢力脸上露出满意的神色,这一下,可打出了他们罗山的气势。 甑尾更是越看野灵越满意,甚至已经开始思考把野灵带入祭仪殿后,是不是要将其留在自己身边做事。 …… 吴用收好香柄,纵起遁光,花不多时便回到了地气光柱边。 奎娚见他回来,上前一步,毕恭毕敬道:“野灵尊者。” 吴用看了周边一眼。 奎娚颇有眼色,立马说道:“阴凌尊者和招螂都还没有回来。” 吴用点头,瞧了两人一眼,自去了地气光柱边,取出来香柄,开始收取养神神膏。 随着灵力的注入,香柄变得透亮,一个个符文在表面闪动,紧接着一个灵力气旋出现在香烛的末端,地气光柱被牵引,犹如一根笔直的鱼竿被大货吊拉,弯曲成一根曲线,星星点点的养神神膏缓缓飘落到香柄内,徐徐堆积。 等不过多时,天边飞来一道紫色遁光,却是招螂,瞧见吴用在收取养神神膏,愣了一愣,但没有任何表示,去与奎娚打了个招呼,便安然守候在一旁。再过没多久,阴凌破空而来,见着吴用在收取养神神膏,神色毫无波动,对六半青淡淡说道:“这边的养神神膏就由野灵收取,有剩下的你们再去。” 六半青面露犹豫之色,点了点头,“好。” 阴凌也不催促,去了一边调息静待,等了好一会儿,这道地气光柱从三人合抱粗细变成梁柱粗细,然后在变成手臂粗细,最后彻底消散在空中,他这才缓缓睁眼,说道:“收取完了?” 吴用点头,抬起手一晃,透明的香柄内,乳状的养神神膏晃动,盛了大约三分之一,道:“一道地气光柱内蕴含的养神神膏远比我想得要少。” “正常,”阴凌从枯木站起身,“这才刚开始,而且一百零八根礼香,也不是每一根都能装满的,我们回去吧。” 吴用点头。 一行人回到慈罗所在的山峰上,阴凌把木渡瞪大眼睛的尸体往慈罗跟前一扔,眼神冷生生扫向六半青。 六半青面露羞红,愧道:“慈罗,是我无能,让木渡被偷袭,害了他的性命,坏了我罗山大事。” 慈罗低头看了眼死不瞑目的木渡,语气平淡的说道:“收好他的礼香香柄。” 众人一愣,包括吴用,阴凌更是眼睛瞪大,对于这样简单一句话处理此事那是相当难以理解。 六半青愕然抬头,犹豫道:“就这样?” 慈罗反问道:“怎样?” 六半青语塞,张嘴又闭上,闭上又张开,来回好几次,这才一咬牙,说道:“木渡死了,封阵不得开启,你不怪我?” 慈罗看了眼地上的木渡,淡淡说道:“怪你什么?怪你不能把他复活?事情已经发生,无可挽回,那便如此。” 这下就连阴凌也怔住了,他摊手道:“慈罗,这件事情干系甚大,死了一个木渡,我们难以开启封阵,这怎么能就这样处理了……” 慈罗对此不予回答,只是看向吴用,笑道:“野灵,多亏你出手,否则我们的损失恐怕更大。” 阴凌急道:“慈罗!损失更大?这件事情死一个和死两个三个有什么区别?六半青带队不利,当要重罚,怎么一句‘无可挽回’就能带过?” 慈罗缓缓摇头。 阴凌更加气闷,只觉今天这慈罗怎么就说不通了?是!他知道事情已经发生,在这里追究六半青没有任何帮助,但事情一码归一码,六半青失责,必然要重重惩处。 吴用心头一动,说道:“慈罗,莫非三十六数才能开启封阵的说法另有玄机?” 阴凌下巴微张,唰一下扭头看向慈,“慈罗……” 慈罗微微一笑,道:“任何事情都不能孤注一掷,何况是此等大事。” 阴凌精神大振,惊喜道:“慈罗!果真?” 慈罗笑而不语。 吴用默默点头,慈罗知道曲咎三人独自行动时,默不作声,并不以为意,当时他觉得可能是慈罗留有将三人寻回来的后手,所以才如此镇定,可如今木渡身死,这是如何也“寻”不回来了的,但慈罗还是这般反应,那就值得推敲了。 思来想去,没有别的可能,只能是开启封阵或许并不需要三十六数人到场,有另外的条件满足。 吴用问道:“不知道殿内另外准备了什么法子开启法阵?” 假如有,他一定要知道,或许是此行成功的关键。 “届时你便知晓。”慈罗却没有明说。 此时在场外,九派议论纷纷,慈罗与吴用、阴凌说的话他们听得一清二楚,此刻一片哗然,无人不在讨论“开启鬼神封阵并不一定需要三十六头阴鬼”,就连几派的真人之间也都遥遥互望,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甑尾冷笑道:“看看他们的样子,呵!封阵开启需要三十六数果然被这些人修所知道,还好殿内做了后备手段!” 邢力也是默默点头,“人修之中有善算者,不奇怪。” 甑尾玩味道:“要我看也不是很‘善’嘛!” 后头有阴鬼终于忍不住问道:“尊者,慈罗说的是真的?” 他们几个之前就觉得奇怪,为什么邢力和甑尾在看到野灵出手后对他的本事赞叹不已,而对于木渡的死亡无动于衷,要知道,野灵再是厉害,于当下的局面也是于事无补,不应该担心怎么回去和殿内交代吗? 现在清楚了,原来是殿内准备了备用的方案?仔细一想,这般重要的事情确实如慈罗所说,不能孤注一掷,以大祭司的手段,必然准备好了后招。 甑尾嘿然一笑,“你们以为呢?” 邢力默默点头。 罗山阴鬼一众士气大振,发出震天的欢呼。 柴昆鹏瞧了眼罗山方向,哼哼道:“晚些就有你们受的了!” 李安疑惑,“昆鹏此言何意?” 柴昆鹏连忙摆手,含糊道:“没……没什么,就是看不得他们这么嚣张。” 李安微微一笑,“相信覃师姐他们。” 竺嘉乐扭头,瞪了一眼柴昆鹏。 星辰之上,慈罗笑道:“野灵,你刚才那一掌声势浩大,你法力之深厚,在同阶中为我生平仅见……哦,不,应该说是第二。” “第二?敢问第一是谁?”吴用讶然,豪不自夸地说,他灵力之深厚绝非一般可比,居然还有人比同阶的他更高一筹的? “是谁呢?”就连阴凌也好奇不已,在他记忆里,慈罗这一辈,比野灵强的当然有,或以术法多变著称,或以遁法诡谲闻名,或以肉身雄壮而称道,但没有一个法力深厚能与野灵相提并论的。 阴凌性子倨傲,只服比自己强的存在,对于这个名不见经传的野灵,他很不想承认野灵有这么高强的本事,但事实摆在眼前,却也只能承认。 慈罗却意味深长,卖了一个关子。 “你认识的。” 吴用心下一怔,吃不准他这句话的意思,问道:【我认识的?谁?你有没有印象。】 邯鼓嘿了一声:【同龄人之间法力比你强的我没见过!】 慈罗见他这般反应,微微一笑,却是不说话了。 吴用一时摸不着头脑。 …… 第615章 圣祖弟子 阴凌在得知开启封阵不一定需要三十六人后,一颗懊糟的心彻底安定,见慈罗毫不吝啬言语称赞野灵,终于是跟着附和,笑道:“不错!那般海量灵力生化的巨掌,我看不是任何法术?单纯是以法力横压?” 吴用坦然道:“不错,并非法术。” 招螂和奎娚互望一眼,皆从对方的眼里看到了震惊之色。 阴凌上下打量吴用,嘴里啧啧作响。 慈罗微微一笑,说道:“既然你们都回来了,袭击六半青的那些人修现状如何?可是都已经解决了?” 招螂一脸惭愧地说道:“那女子遁法了得,我虽重伤与她,可一个不注意,仍是被她跑了。” 阴凌脸色冷了下来,“招螂!你……” 慈罗挥手打断,“我在人修世界学到一句话,叫做‘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打不过对手,再正常不过,而且你还是占了上风的,这没什么可指摘。” 招螂低头,谢过慈罗的谅解。 慈罗颔首,看向阴凌,“你呢,解气否?” 阴凌哈哈大笑道:“还是慈罗你懂我,嘿……我追的那家伙就没有那么好运气了,我那时候正在火头上,送他走之前可是与他嬉玩好一阵,最后可是求着我送他上路的!” 她讲着讲着似乎想到了什么畅快的事情,挂着两边嘴角发笑,然后想起了什么,手一翻,变出来了一根香柄。 奎娚恍然道:“难怪您最晚回来。” 阴凌耸肩,看向吴用,问道:“我回来时候,野灵你都快要把养神神膏收取完了,可是早早解决了那掉书袋?” 吴用摇头,取出来一根香柄,“被他逃走了。” 招螂与奎娚面面相觑,没想到他没能解决对方,阴凌更是一愣,但马上就想到了什么,说道:“可是因为之前那一掌消耗了过大的灵力缘故?” 吴用笑笑,对此不置可否。 “也正常。”慈罗微微一笑。 招螂放走了对手和野灵放走了对手,那是两回事,阴凌自忖那一掌耗用绝对不小,野灵的灵力有亏,很正常,若非是这一掌,六半青便要陷入被围攻的境地。 野灵做到了他做不到的事情,没什么好指责的,更不提招螂是大意之下让对手逃走,而野灵是把对方逼迫得离开了星辰,前者留有余力,后者肯定是觉着自己必死无疑,所以才切断了自己和香柄之间的联系。 二者间大有不同。 阴凌瞧了眼远方,问道:“另外几处情况如何?” 慈罗眯起眼睛,说道:“暂时还没有回来的,不过我想问题应当不大,若我们这般轻易就被击败,也无需留下来开启封阵了。” 毕竟在这颗星辰上,人修和妖修占了多数,而他们罗山只有三成不到,还都抱团在一起,如果像这一次一样随机碰到一伙人,在精锐尽出的情况下被击败,那只能说是他们自己本事不够了,不要说解开什么封阵了,先提升自己实力才对。 阴凌一样信心十足,便在原地等候。 吴用见状,默默去了一边,盘膝打坐,恢复灵力——尽管那一掌虽然消耗不小,但对他而言还远不到山穷水尽的地步,如此做样,只是想迷惑慈罗和阴凌,让他们以为自己耗尽了法力。 慈罗和阴凌只是瞧了一眼,没有过问。 这般等着,过了没多久,忽然,天边挂出一瀑浅近槟色的剑气,倒流而上,轻而易举便将云空撕裂,横贯东西两向,并且锋锐不止,直冲天际,劈斩到天顶那一层七彩云辉表面才消弭。 嗤嗤嗤…… 七彩云辉表面的符文闪动,如似沸腾,天空一片明暗晦亮,足足过了五、六息才恢复正常。 这一道剑意险些将星辰表面的护辰云辉撕裂! 吴用骤然睁开眼睛,缓缓站起身,沉声道:【《太素灵剑经》……郁薇!?】 伏龙剑肯定道:【你感应没错,剑光无形,怯魔退邪,此是我峨眉的《太素灵剑经》,此来三人,覃箐和夏侯司所学都不是这一门剑诀,只有郁薇专修此法,必然是他了。】 郁薇怎么这么巧出现在这里?吴用心下急转,那边的战斗现在什么情况,郁薇这一剑厉害,必然不是随意而出,难道是遇到了什么危险? 邯鼓嘿然笑道:【这么担心人家做什么,你不是已经准备和这位郁师姐划清界限了?】 吴用嘴角一抽,懒得理会这家伙的调笑。 崖边阴凌一脸凝重,说道:“这肯定就是那峨眉弟子的剑法了,果然不凡,比我想象的还要厉害。” 慈罗“嗯”了一声,说道:“这一剑威势不小,看这剑气的特质,恐怕还能克制我等灵力,那边方向是么海和仝其……稳妥起见,最好还是过去一趟瞧瞧。” 阴凌眉头一挑,自告奋勇,说道:“我去吧!” “不,还是我去吧。”吴用走近两人。 “你?”阴凌略感意外,“你法力都恢复了?” 吴用默默点头。 慈罗倒是没有意外,笑道:“阴凌,你莫小看了野灵,如论法力深厚与法力恢复速度,能够比过他的可没有几个。” “哦?”阴凌不知此言何解,上下打量野灵,难道这家伙还有什么独特之处? 尽管这已经不是第一次见慈罗对这野灵如此推崇,但他还是觉得自己熟悉的,高高在上的慈罗,对一个罗山底层部落的家伙如此毫不吝啬夸赞,实在难以置信。 这要放在之前,如果有人这么告诉他,他一定嗤之以鼻,可现在,只是对野灵的情况越发好奇。 吴用亦在心底好奇慈罗为何会如此“看得起他”,不过眼下不是深究这些的时候,他神色无动,极其平静地道:“让我去吧,一直想会会峨眉弟子,始终没有机会,今次终于碰见了。” 这表现落在阴凌眼里自然又是高深了一分。慈罗眉头轻皱,继而徐徐舒展,说道:“所以这是为什么你在抢香的时候要对峨眉弟子出手的缘故?” 他记得野灵有两次要对峨眉弟子出手,一是怨惺击败峨眉赵程渊的时候,另一次是一个峨眉弟子主动对他们罗山发动袭击的时候。 敢情这是野灵和峨眉弟子有旧怨? 慈罗不认为野灵会特别对峨眉如此上心,必然是那几年间恐怕和峨眉有过什么冲突。 吴用顺坡下驴,斩钉截铁道:“是!” 慈罗盯着吴用的眼睛良久,最后点头道:“既然如此,便由你去支援么海那边。” 阴凌嘿然一笑,腾空而起,“如此,我也去看看!” 慈罗摇头道:“阴凌,你留下,不知道别处会不会需要支援。” 阴凌只好作罢。 吴用二话不说,纵起遁光就直奔适才剑光所在的方向。 野灵终于不在场,阴凌上前一步,悄声问道:“慈罗,你告诉我,这野灵有何特殊,能够让你如此称赞,如此礼待?” 慈罗微微一笑,悠然道:“这家伙的身份可不是你所见到的那么简单。” “不简单?”阴凌心头微动,“他是什么来历,不就是罗山底层灵猿部的一只猴头鬼?不外乎是法力高强些,身体健壮些,还有什么特别之处?” 招螂和奎娚也是竖起了耳朵。 “呵呵……法力高强些,身体健壮些。”慈罗听见他这般简单的说法,不由得轻笑,“当然不可能如此简单。” “哪里不简单?”阴凌被他问一句说一句闹得心里痒痒的。 慈罗顿声良久,悠哉游哉抛出了一个惊天秘密:“这野灵,乃是我罗山那位新晋圣祖——暗之尊上的座下弟子!” “什么!” “开玩笑吧?” “慈罗!你说的是真的?” 阴凌、六半青、招螂、奎娚……在场的阴鬼全都面露震惊之色。 阴凌心知慈罗绝不会在这种事情上开玩笑,深吸一气,正色道:“慈罗,就我所知,如今罗山上下,咱们这位新晋圣祖都没有出来露面过几回,居然已经收有弟子了?还是来自罗山底层,你怎么知道的?” 慈罗微微一笑,说道:“我曾经随恩师拜访过暗尊,机缘巧合下……” “见到过野灵?”阴凌自说自话,又摇头否决,“不对,你要是见到过他,他肯定也见到过你,你第一眼局改认出他来了。” 慈罗被打断,也不着恼,只是继续说道:“确实没在暗尊处见过野灵,我只是机缘巧合之下,见过暗尊出手。” “您见过暗尊动手?”六半青难以置信,“可圣祖出手,岂不是会影响附近灵机?为何我等不曾耳闻?” 圣祖级别的存在法力过强,一旦动手,灵力与天地灵机交荡,会在附近留下“痕迹”,亦即所谓的圣临之地,但就现在而言,似乎只听说罗山底层的圣染空林是暗尊所留,除此以外,并没有第二处。 慈罗摇头,“没有见过暗尊动手,只是当日适逢暗尊在修炼法门,惊鸿一瞥,有所印象,那野灵对付妖修时候用处的那光矛,我曾见到暗尊施展过类似的法门,当然威力不可同比。” “就这一点?”阴凌疑惑,“非我不信你,但如果仅凭这一点,似乎还不够信服,我也能做到。” 他说着伸出手,默默运转灵力,手上一点黑光伸缩不定,最后在众人视线中也攥出了一根黑色的光矛。 慈罗摇头,“且不说你这光矛与他的光矛像不像,最大的特点是,他那支光矛有极强的侵蚀之力,不是你这‘虚有其表’的手段能比的。” “而且……队伍里只有一部分存在知道我的具体身份,慈罗你是一个,寒淮清楚,卑立清楚,么海清楚,六半青你应该也有所耳闻,其他人……恐怕云里雾里,只晓得我和祭仪殿有莫大的关系。” “这野灵我断定他一开始是不清楚的,但后来却是猜出了我的身份。” 阴凌面色巨变,说道:“他知道了你的身份?如何知道的?” 慈罗嘴角挂出一丝笑意,说道:“本来我只是看出点端倪,怀疑他是暗尊弟子,但不能完全确定,可最后抢夺礼香的时候,我心生试探的打算,便施展了法术去取香,最后我当着他面收了我的圣火,他那神情,明显认出我的跟脚,而似你们几个就没有反映了。” 最后一句话却是和招螂、奎娚几个说的。 阴凌想到了什么,嘴角一抽,“当着他的面收了圣火,你是说……” 慈罗缓缓点头,一字一句说道:“不错!他恐怕已经猜出我和恩师的关系,知道我是火尊弟子!” 哈! 招螂、奎娚几人倒抽一口凉气,重新上下打量慈罗,有人甚至倒退一步,眼中被惊骇之色充满。 六半青也是深吸一气,之前他只是从一些隐秘的渠道听说慈罗和火之尊上的关系,但不能完全肯定,而今得到确认,心里无比震撼,尤其是一想到慈罗说的,那岂不是意味着……他们这只队伍里,就有两名圣祖弟子?而且,他如果没有记错,那排名第二的寒淮似乎也和哪位圣祖有关系…… 六半青咽了口唾沫。 “野灵用出的法门和暗尊极其类似,就连法力的性质也相近,其次,他见着我的圣火神情明显异动,分明是看出来我的跟脚,然后……” 慈罗嘴角一勾,“比我身份更保密的是寒淮的来历,整个队伍里,就我知道她身份的特别之处,可我把她介绍给野灵的时候,野灵居然说了一句什么,呵呵……‘久仰大名’?真是有趣。” “确实……”阴凌回想,当时寒淮见慈罗介绍,还算配合的走近与野灵招呼,但当野灵说了这句“久仰大名”后,寒淮脸色就变了,立马走开。 慈罗悠然说道:“她的身份很独特,不喜被人提起,野灵这句‘久仰大名’算是精准踩到了她的雷区。” “总而言之,这个野灵绝对是暗尊弟子,否则不可能会习得暗尊的法门,我虽不知其中过往,但你们对他却是可以放心。” …… 第616章 么海 校场内的天幕将每一名执香者的言行照映无遗,罗山这边的领头慈罗“理所应当”得到了场内绝大部分人的关注,当他接二连三爆出那些不为人知的隐秘时,场内人修与妖修窃窃私语,而罗山部众哄然一片,如闻天方夜谭。 “什么!?这野灵竟然是暗尊的弟子?” “怎么看出来的?” “慈罗说是他的法门和暗尊很像,你们见过暗尊出手?” “我要是见过就不会问你了……” “等等,慈罗竟然火之尊上的弟子!?” “寒淮竟然和圣祖也有干系?” 一个又一个消息冲击不止,仿佛是海啸大潮,校场内围观的罗山部众惊了这个惊了那个,一时间跟不上节奏。 邢力与甑尾亦是惊讶,两人互望一眼。 “这个野灵……竟然是暗尊的弟子?” “会不会是慈罗判断出错?” 他们对慈罗的身份以及寒淮的情况心知肚明,没什么好惊讶的,但对于野灵火尊弟子的身份,那是真的始料未及。 “慈罗不大可能判断出错,他与这野灵一直是近距离接触,感觉直观。我们虽然远观,但你仔细想想,我们之前是不是觉得这野灵的法门很眼熟,但是又说不上来具体?这果然不是空穴来风,还记得我们面见暗尊的时候?” “我说呢……这个野灵的法力还真是与暗尊有些近似!暗尊虽然才晋位,但这弟子却是找得够快,莫不是当年在罗山底层动手留下圣染空林时候收的?” 甑尾眼中闪过一抹兴奋,没想到这支队伍里然有两名圣祖弟子,他不相信这只会是暗尊自己的盘算,野灵能够踏空登辰,肯定是和慈罗一样,是圣祖和大祭司之间沟通后的计划。 邢力也想到了这一点,注视着野灵,难道所针对此次行动,圣祖们还有别的计划? 这不是没有可能的事,他们毕竟只是观礼的,而野灵、慈罗才是亲身执行的,有他们不知道的特别指令再正常不过。 另一边,九派弟子与妖修、魔修就要沉寂许多了,不少人对于“圣祖”这个词语完全没有任何概念,只晓得他们是修为很高的存在。可金丹对他们而言也是修为很高,移神对他们而言一样修为很高,此中之别,有如云泥,他们没有概念,也就不知道具体差别了。 对于“圣祖弟子”,他们更是不以为意,你再厉害,有我九派大弟子厉害吗? 相比之下,九派真人们却是皱起了眉头,没曾想有两名圣祖亲传在这支队伍中,罗山一共就五名圣祖,而今五现其二,这不可谓阵势不大。 唯一例外的,当要数谷冲英。 这位峨眉如今辈分第二的老者一脸愕然,不明白吴用怎么就成了圣祖的弟子,难道说吴用当年在罗山时,还有过什么特别的经历?可真要如此,吴用早就该告诉他那位掐算无漏的师弟了,不可能有所隐瞒。 柴昆鹏又一次上前,悄声问道:“师伯祖!这野灵……怎么回事?” 谷冲英摇摇头。 “您也不知道?”柴昆鹏压低嗓门惊呼。 竺嘉乐跟着上来,一样小声说道:“为什么小师叔变成什么圣祖弟子了……” 不等他说下去,柴昆鹏连忙一把按住她的嘴巴。 “嘘!哪里小师叔,你在说些什么!” “做什么!” 竺嘉乐一拳头打在他的手臂上,瞪他一眼,两颊涨红,“你真当我是蠢的吗?这也看不出来!” 柴昆鹏嫌弃的表情,用衣领擦擦手,说道:“你这家伙鬼机灵,这也能被你看出来?可不要说出去啊!” 竺嘉乐见他居然擦手,气得咬牙切齿,道:“你说谁鬼机灵?” “当然是你!”柴昆鹏也把两眼一瞪。 谷冲英看他们两个又开始吵闹,摇了摇头,目光转而盯向破空而行的吴用。 ‘小子……你现在被当作圣祖弟子了,这可是个好机会,倘若能够利用起来,对局面绝对大有帮助,就看你能不能意识到了……’ 他们是把慈罗说的话听得一清二楚,但吴用不知道,又不能登辰去提醒他,现在唯一能做的就是希望吴用早点意识到,并利用好这一点。 …… 吴用不知自己已经被安上了一个“圣祖弟子”的头衔,只是全力御遁,飞向那道剑光所在。 【若没料错,那一剑应该是《太素灵剑经》的“灵虚剑印”,此剑最为特殊,本来这门剑诀的剑光就以虚无著称,这剑印还再要虚无三分,但最后斩出时,却又凝实无比,所谓“太素”,指的是天地未分,万物未别的混沌状态,从无生有的演化过程,此剑完美还原了混沌。】 伏龙剑为吴用做出解释。 吴用默默点头。 邯鼓问道:【不说话?你在想什么,莫不是在想待会碰见郁薇该说什么?也是,你们好久不见了,是该说点体己话了。】 吴用不说话。 【你俩就是闲得慌!有什么话,直接说不就是了,非要闹到如此地步,一句话的事情,问她,你到底喜不喜欢来老子?就完了!】邯鼓嘿嘿一笑 吴用嘴角一抽,道:【屁的体己话!我是在想待会要怎么处理,假如郁薇他们遇到危险,我是帮谁,该怎么帮,如何取舍。】 【哦……】邯鼓故作夸张的语气。 【这倒的确是个问题,帮罗山吧,郁薇他们万一撑不住,那你对峨眉没法交代,尤其是现在别人不知道你身份还不要紧,要是暴露了你的身份,嘿嘿……那就可有你受的了。】 【但要是帮郁薇吧……你在罗山这边还待得下去?】 邯鼓啧啧说道。吴用就是头疼这点。 话在说着,天空中又是一道剑光爆闪。 吴用收敛思绪,加速赶路,隔着老远就见到了两个身影围绕着地气光柱来去飞遁,战成一团。其中一个是没有定型的黑蓝水波,犹如橡皮泥一般肆意变换形状,险之又险躲过一道道剑光,正是罗山此行排名第肆的么海。 而在他的对面,则是一个身穿黑袍裙袍,头戴锥帽的女子,她面戴纬纱,尽管看不清楚她的面容,但婀娜的身姿与明亮光彩的双眸,便足以说明纬纱背后是怎么倚仗明艳的姿容。 “果然是郁薇……”吴用深吸一气。 眼见又有人来,么海与郁薇十分默契,一个喷发出一浪黑色海潮,一个抬手就是一道剑虹,两人使出一招,猛烈交拼一记,随后各自借势退开,不约而同打量向他。 郁薇见到来的又是一头阴鬼,眉头轻蹙。 另边的青龙洞卢圆同样一招震开对手,来到郁薇身边,沉声道:“郁仙子,是那第一个抢到礼香的家伙!此方形势与我等不利,咱们先行撤走吧!谁也不知道他们后边还有没有同伙。” 卢圆注意到一个细节,这个么海与其他阴鬼在看到新到的这猴头鬼时,脸上没有露出一点意外,显然,两边熟识,说不定就是一路的也说不定,和可能来一个再来第二个,如果被拖住,本就僵持的形势恐怕就要变得不妙了。 郁薇平静的说道:“对方已经布置下了手段,此方区域只进不出,不击败他们,我们走不掉。” “周围有禁制?”卢圆一惊,立马四下张望,不止是他,就连那藤山妖修以及两名南疆蛊师也立马靠了过来,神情紧张。 “嘿……倒是被你发现了。”么海变化成一个大约的人形,眼角一挑,看向不远处的吴用,“野灵!你过来做什么?” 吴用淡淡说道:“六半青那边都已经解决了,你这边还没有动静,慈罗派我过来看看你,到底什么情况。” 卢圆几人你看看那我,我看看你,他们来之前见到那个方向是魔门的人过去了,没想到这么快就已经败了。 “派你?”可么海像是听到了什么笑话,“难道慈罗以为我解决不了的问题,你来了就能解决?” 吴用耸肩道:“你以为六半青那边为什么这么快解决了?” 么海一愣,皱眉道:“你是说你去帮了六半青,解决了那边的人修?” 吴用神色平静地点头。 么海惊疑。 吴用看向半空中的仝其,此刻这头白骨部阴鬼气息虚弱,一手按着心口位置,已经身受重伤,而在一旁,他队伍里的阴鬼虽然人数不少,但伤势轻重不一,显然也受伤不轻。 么海见他和自己说话说着,竟然不理会自己了,心头大怒,喝道:“野灵!这些人是我的猎物,你给我退开,倘若插手,休怪我不客气!别以为有慈罗保你,我就不会对你动手!” 卢圆眼珠子一转,朗声喊道:“你叫么海?呵呵……你要是实力不济,就让这猴头鬼来试试怎么样?” 么海冷笑,阴沉着脸,拿眼扫向吴用,似乎被这一番话话给刺激到了。 卢圆趁热打铁,满脸可惜之色,摇头叹道:“我看还是算了……喂!新来的猴头鬼,你叫野灵?我看你第一个抢到礼香,必然心中卯足一股劲要在这场九皇法会立下大功,但我送你一句话,‘识时务者为俊杰’,你不大可能是这么海的对手,算了,回去罢!” 么海饶有兴趣看向吴用,悠哉游哉说道:“野灵,你以为他说的有没有道理?” 他一步一步走向吴用,浑身气势勃然而发。 卢圆看向郁薇,眼神中流露出欣喜之色,一旁的妖修和两名南疆蛊师也是精神一振。 么海缓步走向吴用,接近三丈,忽然一下挥袖,脚下出一道黑色水浪,于空中与灵力结合,冻结成黑色的霜棱冰锥,直戳吴用全身要害。 吴用纹丝不动,没有任何反抗的意思。 嗡……嗡嗡,冰锥以不可阻挡之势撕裂空气,发出尖锐的声响,卢圆心中大喜,但就在在距离吴用不足一指的距离时,这些冰锥全都停了下来。 一个放肆的笑声响彻天际。 “哈哈……哈哈……哈哈哈!挑拨离间,你们人类还真是狡猾,以为我们会自相残杀?”么海不知何时出现在野灵的身边,手一下一下拍着他的肩膀,笑得直不起腰来。 “哈哈!野……野灵!你说,他们可笑不可笑!居然真的以为我会对你你动手,哈哈哈!” 卢圆脸色阴沉,是他小看了对方,反而被嘲笑。 吴用侧首,一脸平静看他。 这叫么海一愣,缓缓站直身体。 “不错,你我又怎会自相残杀?”吴用微笑。 么海脸色再次露出一笑,但马上就僵住了。 吴用冷不丁将手臂一扫,跟前的冰锥根根断裂,稀里哗啦朝地面落去,么海一惊,下意识后退一步,口中说了一个“你”,随后就听得吴用一字一句说道:“我已与慈罗说过,这峨眉的人修必须要交给我,只要你答应,其他随你,否则别怪我不客气。” 峰回路转,突然的动手让卢圆四人先是不解,然后惊讶,最后露出惊喜之色,即便是“巍然不动”的郁薇,神色也是微微一动。 么海没想到他忽然动手,一时间没能反应过来,等意识到情况,脸色彻底沉了下来,“野灵!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吴用坦然点头,“只问你一句,答应还是不答应?” 么海狞笑道:“既然如此,那也没什么好多说的了!人我是不可能给你的,想要?那你就自己动手来取,我罗山规矩向来如此!” 吴用不予多言,脚下一步踏出,血气涌动,一拳轰了过去,劲风呼啸,声势赫赫。 “来得好!” 么海大喝一声,浑身虚散,变成一滩黑水,吴用的拳头从中穿出,等他收拳之时,黑水骤然变化,成了一条黑色鞭绳,一抽,将他的拳头锁紧在内。 吴用左手探出,便要将这条鞭绳撕断,不曾想这黑绳像是一条蟒蚺,“尾巴”一翻,就将他左手也给捆在一起,双手犹如带上了一副镣铐。 么海的双眼在镣铐上浮现,讥讽道:“与我动手,你还嫩着了!” …… 第617章 我请他退开 吴用双手被困,不慌不忙,心神沉定,脚虽踏空,但脚掌一拧,脚跟发力,筋劲通过大腿传透到腰部、背部,最后传达至手臂,手腕缓慢而坚定运力,要将束缚硬生生绷断。 么海冷笑道:“莫要白费力气,你体魄再强,能比得过卑立?我这‘蛇缚’便是他也吃力应付,你以为自己是谁?” 吴用默不作声,徐徐调动膻中穴内的血气。 “只要你退开,看在慈罗的面子上,我可以不与你追究方才的放肆!”么海毕竟排行第四,大概知晓慈罗的一些来历,他不知道慈罗为什么对这个野灵如此特别,但总归不想把事情做得太绝,得罪了慈罗。 血气一丝一丝从膻中穴内,吴用神色无动,但双手手腕的气力越来越来大,随之变化的还有腕上黑蛇,越来越粗大,死死缠住他。 么海感应到吴用缠着的双手传来的巨力,不禁神情微变,哼声道:“你气力倒是不小,比之卑立恐怕差也不了多少,难怪慈罗这般看重你!但这都是徒劳,听见我说的没有?速速退开,我不来追究你的冒犯!” 说到最后,么海已经是极其不耐烦,蟒身上的眼神紧蹙,假如这罗山底层来的猴头鬼真要是不知好歹,他不不介意给他一点颜色瞧瞧。 吴用依旧不为所动,心下暗道:【破开束缚不难,但这下已经是我七、八成气力了,至少得要九成以上气力……可要是如此,动静不小,我的身份恐怕会被有心人看出来。】 邯鼓大咧咧道:【尽管用!我帮你做些遮掩。】 【好!】吴用立马做出决断:【小心一些。】 邯鼓不以为意:【嘿……你怕个什么,现在在星辰之上,底下校场的人就算认出你了,也没有任何关系,难道还能冲上来告诉他们你的身份?至于这里,能认出你跟脚的也就只有郁小娘子了,而且有我在,你担心个什么。】 邯鼓虽然大咧咧的,但实际却是考虑周到,吴用一想确实如此,不过听到“能认出他跟脚的只有郁薇”这句话的时候,神情微动。 邯鼓催促道:【怎么说,动不动手?】 吴用心中生出一个计划,沉声道:【当然!】 他再不迟疑,全力运转膻中穴内的血气,顿时把浑身气力催动了个八九成。 么海见他默不作声,以为是吃瘪了没话讲,正不耐烦,心想干脆将他击退,再谈其他算了,忽然就感应到吴用手腕上传来了一股难以言喻的巨力。 【这……这气力,野灵……你!】么海大吃一惊,他曾和卑立切磋过,野灵此刻爆发出来的气力,竟然和身为大力鬼王的卑立不相上下。 大力鬼王天生血气雄壮,便是刚出生的婴孩也能手擒毒蟒,筋骨强健,气力如牛,而这野灵只是灵猿部一头名不见经传的猴头鬼,出生时虽然气血筋骨不弱,但比这一支部族体魄强的要多了去了,怎么可能比大力鬼王还强? 么海如何也想不明白,一时走神,吴用感应到手腕的束缚减弱,嘴角一勾,双手手腕朝反方向一拧,嘎吱一声,黑蟒当场形变。 眼看束缚就要被挣破,么海一声喝,灵力冲涌,黑蟒瞬间变得越发粗大,再一次要将吴用死死束缚。 吴用立时把双肩一沉,膻中穴内血气冲涌而出,手腕部位被黑蟒遮挡住的部分隐隐约约露出一丝金红血色,要从被卷缠的缝隙之中喷涌而出。 就在这时候,邯鼓轻声念了一句咒语,金红色血焰顿时蒙上了一层乌光,消失不见。 吴用心中大定,一声清喝:“哈!” 手上发出一股崩山之力,黑蟒轰然崩碎,变回一滩的黑水,稀里哗啦炸开,一边急速后退,一边变回了人形,么海的神色骇然,然而不等他说话,眼前一阵阴影闪过,野灵已经消失在了原地。 他暗叫一声“不好”,体表水波有节奏地涌动,浪涛声呼呼冲刷,一阵水波荡漾,无死角冲刷四方,感应到某一处水波传来异常,猛地转身,撒手挥出一把螺壳。 这些螺壳青黑,泛着金属光泽,一把撒出,螺壳尾部喷出来一根根粉色的丝线,互相接连后编织成了一张网布,仔细看去便能够发现,这一根根粉色的丝线竟似是这些黑色不知名海螺的肚肠,正正好罩到了吴用的头顶,将他包裹。 么海沉声喝道:“野灵!我这噬血螺可不是拿来比试的,你速速退去,否则你叫要成为我这些噬血螺的杨亮!生生吸食干净血肉!” 吴用立马顿足,没料到么海能够这么快定位他的位置,仰头一看,这些噬血螺接连成的丝线已经滚出来了一个个粉色的螺卵,清晰可见其上一张张圆形的口器,一边吮吸,一边顺着丝线蠕动。 眼看这张螺网迅速收紧,他左右手紧攥,两根影蚀矛出现在手中,光影攒射,径直投射出去——轰! 剧烈爆炸。 么海冷笑,道:“我这噬血螺螺网岂是好突破的?你这法术威力只是一般,以为能够……” 话未说完,他神色一变,脚下一点,飞速后退。 轰炸的气浪之中,一只巨大的手掌从中探出,由于过分巨大,以致于原本兜罩吴用整身的螺网仅仅只是包住了一根手指指肚。 么海怔了一怔,旋即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连忙掐诀施法,这些噬血螺顿时收紧,死死抱住中指的指肚,然后口器疯狂吸取其中的灵力。 但这只法力大手太过巨大,蕴含的灵力太过可怕,噬血螺与寄生于苍穹巨兽的寄生虫无异,虽然吞噬速度极快,却也变相加速了它们的死亡,没有三息的功夫,便全部被撑爆了肚皮,瞬间死亡,然后被推冲向空中。 轰隆! 黑色大手重重拍打在天顶七彩云辉上,又一次地动山摇,周围的禁制摇摇欲坠,幸而这颗星辰出自于前古阵道大师,七彩云辉闪动,转眼便将巨大的冲击力给消散。 海量的灵力崩散与半空,天空中遮天密云,原本天光大亮的星辰一片昏暗,视线不清。 么海惊得合不拢嘴,看向黑云之中的那个隐隐约约身影,“你……你刚刚的灵力,野灵,先前在六半青那边是你出的手!?”这只法力巨掌与此前在六半青那一方向出现的一模一样,他以为那能够遮天蔽空的法力大手必然来自于慈罗,或者再不济也是阴凌使出,没想到竟然是眼前这个猴头鬼! 烟云随风而散,吴用早已消失原地,么海惊神,再次后退,但一只手忽然搭上了他的肩膀,猛然回头,一只拳头在眼中极速放大,他体表水流波荡漾动。 砰! 一声闷响,不及任何反应,么海被一击正中额头,当场昏厥,身体如炮弹爆射而出,狠狠砸向地面,轰隆一声砸出一个巨大的深坑,冲势不止,将山中林木刮碎折断,泥土飞扬,留下一道狭长的土黄色痕迹,在这片绿林中尤为显眼。 依稀可见么海倒在深坑之中,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 在场所有人都愣住了,谁也不曾想到么海竟然被一拳击晕。 仝其自方才起就一直在旁边趁机疗养伤势,只要恢复些许法力,便随时准备动手,与么海一起对付这个峨眉女子,可没想到这等是等了,但等到的却是么海被一击打得不省人事。 不只是他,校场上的所有人也都陷入了无言的沉默之中。 邢力沉声骂道:“这家伙在搞什么?” 甑尾这时候反倒理解了他的作为,“嘿……没想到他有如此本事,他的体魄……恐怕能和卑立不相上下吧?知道他藏拙,没想到藏了不少,那换成是我被么海拦着,恐怕也一样的反应。” 邢力不能容忍内斗,厉声道:“我等本就人手短缺,么海更是一大战力,若他出了意外,导致最后行动有失,毋论野灵到底是不是暗尊的弟子,都将承担起责任!” 甑尾耸肩,“放心吧,我看野灵最后时刻收手了,么海不会有事。” “哼!” 邢力哼声,哪里不知道这家伙是典型的唯实力论推崇者,实力不济才是万罪之源,野灵实力够强,没问题,在保证一切顺利的前提下,他想怎么做就怎么做。 强者才有自由、自主的权力。 后方的阴鬼们窃窃私语,一方面震惊于野灵和么海之间居然动起手来,一方面则是惊骇与野灵的实力,竟然能够一拳将么海打闷过去,这般实力,何其可怖。 另边九派弟子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能看见阴鬼一方闹起内讧,自然无不拍手叫好,有人甚至吹着口哨,高喊这个叫野灵的阴鬼动手太轻了,该把那么海打散架了才好。 柴昆鹏更是猛地握拳,精神振奋,就差振臂高呼了。 谷冲英眯起眼,心道:‘这小子准备做什么,为了救郁薇?还不至于做到如此地步,趁乱为她争取时间不就行了,还是说……他另有打算?’ 他心知吴用不是行事毛躁不顾后果的性子,与其说和他那脾气倔强的八师弟性格相似,吴用其实和三师弟白也更像,都是谋而后动的性子。 只不过区别在于白也能够谋“全”,考虑到一切再行动,而吴用则是谋“合”,“合”是合适的“合”,他能够做出应对于当下最为合适的行动。 这并非谷冲英因为偏爱吴用而对他做出的高评价,只看吴用能够独自一人在吴氏族地、玄通山、罗山内活下来,就足以瞧出他的适应能力,能够在各种危险的情形下,做出最适合自己的反应,否则一步行差踏错,便有生命危险。 或许有人会觉得他身上有山神子与伏龙剑护身,什么值得了不起的,可罗山也不只有转生鬼王,祭仪殿、大祭司、圣祖……多的是高手,假如吴用仗着山神子和伏龙剑胡作非为,真以为能够活到现在?山神子上身能坚持多久,手执伏龙剑能斩出几剑?吴用早就死了不知多少回了。 谷冲英眯起眼睛,忽然感应到有谁在看自己,扭头瞧见那藤山彭南怜朝他微微点头。 ‘这藤山妖王果真不简单,之前肯定已经看出那被吴用抢香的弟子身上禁制很特别,说不定已经看出来是白也的手法,猜到了吴用的身份……’ 谷冲英也朝彭南怜微微颔首,算是回应。 两人心照不宣,同时回看向天顶光幕。 …… “野灵!你到底在做什么!”仝其怒吼,“你对么海出手,邢力尊者他们见到必然要拿你问罪!你疯了不成!” 另一边,卢圆几人大喜过望,没想到罗山阴鬼先行内讧,先解决掉了一个大麻烦。 吴用淡淡说道:“我让么海退开,他不退,那只有我亲手请他退开了。” 对方能够拿下么海,必然也能够拿下自己,还是重伤的自己,仝其强压着怒火,低声喝道:“你觉得你能拿下这个峨眉女修?倘若出了变故,你以为自己担待得起?!” 吴用缓缓扭头,看向郁薇,“能出什么变故?” 仝其语塞,如果野灵能够顺利拿下这女修,当然没有问题。 尽管对方话语不温不火,但透露出的信心却十足,郁薇看不透眼前这家伙的根底,心底打起十万分警惕,对卢圆郑重道:“小心!这家伙更棘手!” 卢圆点头,环顾场内,己方目前没有伤亡,而对方共来了八人,此刻为首的么海与仝其一个昏厥一个重伤,还剩下六人,以四对六,不是没有机会——但前提是郁薇能够挡住比么海更厉害的野灵。 就在这时候,周围的空间忽然开始扭曲,一阵明亮,一阵晦暗,交错替换,就像有人在房间内用手包住蜡烛又放开,包住又放开一样。 仝其嗤声道:“野灵,之前么海用禁法将他们困住,让他们逃脱不得,现在么海被你击晕,禁法维持不继,他们想走就走,你打算怎么办?” …… 第618章 初定计 么海在动手前悄无声息布置下的禁法被破解,仝其幸灾乐祸,很想看看这时候校场上邢力与甑尾两名尊者这时候是什么表情。 “野灵,我伤势未复,想帮你也力有不逮,你可不要怪我袖手旁观。”白骨部仝其掀开衣领,露出自己一身白骨,其中左胸位置有一道狭长的裂口,分明是被锐物所伤。 吴用巴不得他不出手,一耸肩,意思不言而喻。 这般态度叫仝其越加着恼。 “你以为我们会出手?我看你准备怎么办!” 仝其哼声冷笑,给身边几人使了一个眼色,包括另边随同么海来的三人,先后表示自己有伤在身,不能帮他动手,只能尽量拦住其他几人。 【哼,这几个家伙,倒是会装模作样!】邯鼓骂了一句。 【他们又无所谓。】吴用哪里不知道他们在想什么? 他击晕么海,拂了仝其的面子,仝其选择不动手,其他几个装个样子,“尽力”拦住除了郁薇以外的四人,但最终拦不拦得住就不一定了。反正这几头阴鬼只要保证此处地气光柱不失,最后被己方顺利收取,那郁薇几人走还是留都与他们无关,任务完成即可。慈罗怪罪下来,也只会责怪他击晕么海,坏了禁法,邢力与甑尾事后要追究责任,他首当其冲。 郁薇见他们争吵,轻声说道:“如今禁法已破,对方并非铁板一块,一旦动起手来,你们先找机会脱身,我会为你们断后。” 一名满脸刺满文身,头戴布巾,腰间鼓鼓囊囊的南疆蛊师沉声道:“我们走了是方便,但郁仙子你呢?万一被留下了……” 南疆虽然与峨眉不对付,但这时候不是计算两家纠纷的时候,郁薇怀义,这两名南疆弟子不愿当那忘恩负义之人。 卢圆也说道:“郁仙子,此举不妥,这个叫野灵的实力不简单,能够一拳击晕那么海,你留下来断后……” “不要说了,就这么办!再议无益。”郁薇眼睛盯着不远处的野灵。 吴用嘴角一勾,带着笑意说道:“你们讨论好没有?如何个对策?” 这一幅吃定了他们的样子,五人中的藤山妖修忍耐不了了,吼道:“你们三个直接走,我和郁仙子拦下他们!” 他也是藤山上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在藤山上被一众师弟师妹所敬仰尊重,没想到踏空来此,以往自己强劲可靠的实力居然排不上用场了,尽管来之前就已经有心理准备,知道此方必是豪杰俊秀云集之地,但他心里的憋屈仍是无处可泄,此刻再被吴用一激,顿时爆发。 他再不管不顾,“哈”的一声高喊,把身一抖,自身上渐渐浮现出一尊身高十五、六丈高低的青光豹影,拿棍执佩,十分威武,才一出来,此妖就与其合二为一,片刻之间,这尊青影双目睁开,喝声轰隆隆作响,“你这阴鬼,看我拿你祭棍!” 身子消失在原地,手上铁棍一圈转,人已经出现在吴用的头顶,劈头盖脸劈落! “青豹!”卢圆大惊,没想到他说动手就动手,一点不拖沓。 那满脸文身的南疆蛊师沉声道:“此必是青豹的压箱底手段,先前一直不用,这会儿是拼命了!既然如此,我等就不要犹犹豫豫了,走!” 当断不断,反受其乱。 卢圆当然明白这个道理,朝郁薇道:“郁仙子,事不宜迟,我几个先走一步!” 郁薇直截了当,动身比他们还快,只抛下一句话,就直冲野灵。 “在我等商议的地方碰面!青豹,我为主,你为辅!” 嗡! 无形剑光撕裂空气,速度快绝若电,后发先至,先一步青豹的棍击抵达,如一阵旭日和风飘向吴用。 吴用微微昂首,却不敢小觑这道不起眼的剑光,手中攥出两支影蚀矛,一支横扫向这道剑光,另一支投射而出,如一道黑色闪电直冲头顶青豹。 青豹厉声一吼,将棍扫落,但不及碰撞至一起,影蚀矛便轰然炸开,黑色的灵力席卷而出,在半空中化成一头黑色虚影,与其撕咬拼斗在一起。 却是吴用将啸灵影佯装成影蚀矛,投射了出去,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最难招架应付。 “嗯?” 郁薇轻咦一声,见到这一支黑色光矛,眼中流露出一丝疑惑之色,类似的招式他在吴用手上见过,怎么这猴头鬼也会? 心思急转间,剑光已是斩落,她不去考虑这个问题,生死之战,不容半点走神,类似的法术不是没有,别说阴鬼,就是人修、妖修之间也有类似的光矛法术,便即收拢心神,全力御动飞剑。 吴用将手上的影蚀矛扫向飞剑,两相交触,却是面色一变,立马撒手,影蚀矛被扫飞——轰! 影蚀矛瞬间炸开,海量的灵力将他自身给淹没。 郁薇一式得手,趁胜追击,剑光虹化,荡开黑色灵力浪潮,直冲入内,御剑再次斩击吴用。 “不愧是峨眉剑修!好本领!竟然在剑光上施展手脚,令我光矛难以维持!” 吴用大赞一声,郁薇方才那一剑看似寻常,实则带上了一股暗劲,剑光与影蚀矛碰撞,这股暗劲顺着斩击位置破坏了他维持影蚀矛稳定的灵力,将其引爆。 此前邯鼓操控他身体的时候就曾说过,在有足够的掌控力之前,不要学其一样将影蚀矛真的当成一只近战用的矛枪来使用,免得“引火自焚”,毕竟这是一门投射爆破,用以远攻的法术。奈何操矛一道实在便利,因而之前吴用一直都在尝试将影蚀矛完全控制掌握,时至今日,这一手已经使用得惯熟,从没有人像今天郁薇一样,将影蚀矛主动击破,令他自吃自亏。 郁薇剑光横扫来袭,没有影蚀矛可用,抵挡不得,便只能躲闪。为免暴露身份,他只能动用极小一部分手段,对上火力全开的郁薇,着实有些吃力,在三五次躲闪后,他心里喊道:【帮我遮掩一二!】 说完,膻中穴内血气提振,冲涌四肢百骸,一拳轰出,叮的一声,与剑光碰撞,摩擦出火星。 郁薇对他的肉身强横已有所预料,可真当正面交锋,眉头还是不由得一挑,心下感慨这家伙肉身之强横。 铿铿铿…… 迷云黑雾之中不断传出来金铁交击的声音。 外围,眼看郁薇和青豹两人一动手,卢圆三人便立马动身,迅速撤离此处,后方六头阴鬼大声一吼,紧跟着追击而来,两方交手,一边追,一边退,难舍难分。 卢圆看已经远离地气光柱一段距离,四围开阔,于是大声吼道:“两位,莫要恋战,速走!” 他立刻往后暴退,等南疆两名蛊师跟上,抖手发出百枚火符,落到后方追来的六头阴鬼阵中,轰隆爆发,炸裂一片。 然后他抬手打出一枚玉佩,化出一道青光,踏足其上,化成一道青色虹龙带着两名南疆蛊师飞速远遁。 六头阴鬼各展手段,好不容易冲出焚烧不尽的火海,见空中卢圆三人只剩下三个黑点,立即要施展手段追击,但就在这时候,后方传来了喝声,“都回来!” 仝其盘腿坐在山峰上,招了招手,六头阴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回到他身边,其中一个犹豫道:“仝其,不追他们?” 仝其冷笑道:“追他们作甚,没有了么海的禁法圈禁,他们想去哪里就去哪里,你们追到什么时候?万一中了人家的调虎离山之计怎办?地气光柱不管了?” 众人面面相觑,欲言又止。 “知道你们担心什么,邢力尊者与甑尾尊者不会来怪罪你们,不是这野灵擅作主张,他们也走脱不了,眼下收取养神神膏才是关键,你们两个,下去把么海带回来,你们,去收取养神神膏。” 仝其盘膝坐着,发号施令,毫不掩饰自己的想法。众阴鬼心知这话也是说给校场上此刻关注着这里的邢力与甑尾听的,算是仝其对自己对这一命令负责的意思,便也不再犹豫,按他说的去做了。 果然,邢力沉声道:“若果这件事情当真出了问题,野灵难辞其咎!” 甑尾呵呵一笑,没有表示。 仝其看了眼迷云之中的两个身影,冷笑一声,但立马就被崖下一声“嘭”的巨响给惊了一跳,别又是出现了什么问题,连忙起身,自下望去,只见么海坠落的位置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只倒扣的碗状水帘,一收一放。 扣碗状的水帘隔绝了周围一片三丈三的区域,将么海护在其中,地面上有一滩黑“水”,乃是从水帘内溢出来的,咕嘟咕嘟冒泡,不少阴魂鬼物的脸面在其中浮动。 那两名去查看他状况的阴鬼一脸骇然,一个手上握着面小盾,一个头顶漂浮着皮毛大帽,俱是防御法宝,全神戒备这潭黑水。却是之前靠近之后,从这滩黑水之中冲出来十余头阴魂,不要命般发动攻击,一靠近他们,就直接自爆,将他们逼退,端的厉害。 仝其心中好奇,目光在这倒扣的水帘上注视片刻,见其中的么海被水流包裹,一股股包含灵力的黑色流水从他的七窍之间犹如线虫一般来回穿梭,喊道:“这应该是他的护身法宝,除非用蛮力击破,否则他出不来,你等退开十丈之外,守护他疗养伤势即可。” 两头阴鬼小心翼翼后退,腾空远离,这时候黑水内的一个个阴魂脸面才消失,没有了动静。仝其点头,坐回了位置,一边回复法力,疗养伤势,一边灌注空中的战团。 吴用一拳,郁薇一剑,两人一招一招你来我往,打得不可开交。 郁薇是越打越惊讶,这猴头鬼体魄强健,不仅战力极高,对于剑法似乎也有一定的了解,无论她剑势如何折转运走,这猴头鬼都能偶跟上她的节奏,险而又险守住要害不破。 ‘这家伙和剑修有着极其丰富的对战经验,想必是这些年里找了不少剑修当对手。’ 这是唯一的解释,因为阴鬼最难涉猎的便是剑道,飞剑明光锋锐,天生克制阴鬼,就没有一头阴鬼涉猎此道的。 不过说是这么说,这个叫野灵的阴鬼对于剑道的熟悉程度令人发指,几轮交拼下来,有时候甚而能够料先而动,相比起之前那么海纯以自身诡谲的法术来和她比拼,这个野灵更难对付,前者见招拆招,大家像是站在两座山峰上互相对峙,大家各出手段,而这野灵……则像是和她站在一座山峰上,看着同一张剑谱动手,或许野灵站得位置要更高一些? 【顾左上,劈掠斩。】 【靠右,《太素灵剑经》鲜少有从左面进攻的,此为佯攻,杀招在右侧。】 【小心!是挑刺,这郁薇见到造诣比你小子强多了。】 吴用看似胸有成足,不紧不慢应对,实则满头大汗,身为峨眉弟子,他确实对剑法有所了解,但不代表这就意味着他能够轻松对付郁薇,多亏了熟知《太素灵剑经》的伏龙剑为他提醒,才能够在无法全出实力的情况下,小胜一手已经和么海大战一轮的郁薇。 【小子,这样下去不是个办法,打着打着,僵持不下,郁薇就要出杀招了,而且老龙替你看剑,老家伙消耗精力可大。】邯鼓懒洋洋看着吴用与郁薇斗得不可开交,还不忘调侃伏龙剑两句。 吴用当然知道这一点,可又没有特别好的办法,瞧了眼后方不远处,仝其几个拳都在看着他。 【吴用,郁薇的剑路越来越凌厉了,估摸是看那三人走远,准备一招击退你然后撤离了,你准备如何办法?】伏龙剑沉声提醒。 吴用心头微沉,说道:【先和她离开这里,在这里有仝其看着,我不好施展。】 【嗯?你准备做什么。】跑远离开?邯鼓来了兴致。 吴用深吸一气,说道:【我打算告诉郁薇我的身份,然后去别处,伺机行动!】 …… 第619章 暗表身份 之前邯鼓的一句话提醒了吴用,在这星辰上暴露身份无妨,下方校场的阴鬼冲不上来提醒慈罗,只要不在罗山阴鬼面前暴露身份,就不算是真的暴露。 眼下与郁薇交手,谁也奈何不了谁,郁薇如今以走为上计,僵持不下,肯定会用出一招杀剑争取时间,这不是吴用想看到的,既然如此,索性就“带着”郁薇离开这里。 反正仝其几人要留在这里收取养神神膏,也不来管他的生死。 【你打算……好嘛!这才有趣,呵呵呵!】邯鼓大笑一声。 伏龙剑也觉此计可行,问道:【你准备如何做?】 吴用说道:【先远离此处,师叔祖,待会帮我看着点郁薇的剑路,尽量把她带开,自然一点,别叫仝其他们看出端倪。】 【好!】伏龙剑干脆了当。 吴用把精神一振,全力对付郁薇,拳风猎猎作响,刮擦着空气发出尖锐的呼啸,与郁薇的无形剑光激烈碰撞。 【还是小心右路,你靠左去一些。】 【退后半步,小心她把飞剑回掠。】 【就这样,慢慢变位。】 这动手着,不知不觉就往地气光柱的外围远去,郁薇终于发现这一点,一时心奇:‘怎么这家伙像是在把我引开去?’ 她的剑势没变,但这野灵的拳脚路子却是有变化,一下一下,似乎有意识地再把她往外围带去,这变化或许除了她这个直观感受者以外围观者很难发现,要做到这一点,说明对方的本事比她想的还要高。 是巧合吗? 还是对方有意为之? 郁薇心下一转,便顺遂其“愿”,‘不管这野灵是不是要把我引开,我只待找准机会,一剑与他拉开距离,撤离此处!’ 她从开打起就一直只是运剑折转劈掠,没有用出任何剑招,就是因为之前与么海对战消耗不小,需要养精蓄锐,好待最佳时机一招奏效。 ‘现在唯一的问题是……我偏离此处,青豹怎么办?’ 她振动剑光,一击与野灵拉开一段距离,仰头望向青豹,没想到意外的发现青豹也被那黑色阴灵一样的生物拖到了附近。 ‘或许是这头黑色阴灵不能距离野灵很远?八成如此!’ 郁薇心下大定,便“配合”着野灵,把剑光挥舞得大开大合。 另一边,一头阴鬼注意到这幕,对仝其说道:“他们远离了这边,我们要追上去?” 仝其睁眼,冷笑道:“跟上去看看。” 说着,打出一个眼色。 这头阴鬼心领神会,默默点头,带着两人远远跟着野灵与郁薇,他知道仝其是打算让野灵吃个教训了,郁薇走脱才好,留不住人,回去必定要被慈罗责罪,邢力与甑尾两名尊者也都会记住这一次失利,但对于仝其而言,留住养神神膏不失,就已经足够。 换做平常,他或许会犹豫要不要这么做,但今日这野灵实在太不给面子,你不仁我不义,左右来看没实质性损害,就不要怪他了。 郁薇眼见罗山那边又有两头阴鬼逼近,把心一横:‘要走便趁现在,否则待会要被围攻!’ 她瞧了眼半空中不远处的青豹,想着等下如何捎他一道,目光回收时偏巧与野灵对了一眼,这看得她不由得一愣,因为野灵这一眼颇为“人性化”,而且给她一种莫名的熟悉感。 等她回神,把剑光一拉,野灵的眼神就恢复了兽鬼类的无情模样,看不出任何区别。 郁薇不予理会,心想必是自己看错了,御剑对抗野灵的同时将手抬起,摆出了一个诀目的起手式。 吴用见她手势,又见瞧见已是远离地气光柱,后方两头阴鬼远远吊着,隔着老远,心中一动,再不隐瞒,全力催动气血,轰出一拳! 呼! 金红色的血气包裹着拳头,以一往无前之势轰向郁薇,速度与力道比之前尤还要快上三分。 郁薇见到这被血色包裹着的拳头,不由得一愣,等反应过来,连忙控剑抵挡。 铿的一声清亮脆响,这一拳势大力沉,竟是将郁薇的剑光震散,为卸力道,飞速后退,但这些都不足吸引她的注意,她只记得方才那一只拳头上附着的进红色血焰。 “你……” 郁薇一句话没说完,就见到野灵给了自己一个眼神,这次她看清楚了,并没有搞错,野灵的眼神带着一丝人类特有的特征。 ‘难道是吴用?可是他怎么会……’郁薇当然记得吴用催动全身血气时,那被金红色血焰包裹的全身,太过独特了,没第二人有。 ‘好像真的是他?那黑色光矛的法术……’ 此前她还认为这黑色光矛只是形似吴用常用的手段,现在一样,可不就是吴用?而且那团黑色阴灵一样的东西……她记得吴用此前养着一头黑色的细犬,并非妖兽,而是由灵力演化而来的特殊产物,那缠住青豹的莫非就是由此变来的? 郁薇大感震惊。 ‘可他为何会在这里,代表罗山阴鬼参会,门内不是说他在法会开始前就已经离开山门,另有要事去办,难道这只是个幌子……’ 郁薇把野灵的身份确认了个七七八八,准备掐诀的手放了下去,继续维持先前御剑的攻势。 吴用一看,心中安定,等远离地气光柱足够的距离,后方的两头阴鬼被远远吊着,他不再遮遮掩掩,拳锋微收,直截了当对郁薇说道:“我是吴用,白师伯让我混入罗山阵列,好破坏他们谋算,你先假装强攻我,离开这里再说!” 果然! 郁薇心中大定,二话不说,掐动诀目,清声喝道:“青豹!跟上我!”“好!”一直与这团不知名阴灵纠缠的青豹早已烦怒不已,由于先前和罗山几头阴鬼激烈交战,令他妖力大损,一身本事发挥不了五成,而这阴灵鬼物如附骨之蛆,不主动进攻,只是纠缠着他游斗,并且能力十分奇特,会吸取他身上的妖力,此消彼长之下,竟然渐渐落入了下风。 此刻听闻郁薇喊话,心知她是要发动杀招,好趁机撤离此处,也不再强撑着。 ‘待我离开后恢复法力,再来找你算账!’他恶狠狠看了眼眼前的阴灵鬼物与下方不远处的野灵。 郁薇得到回复,毫不迟疑掐动剑诀,剑光顿时一振,驰入她的袍袖之内,郁薇袍袖一收,足尖轻点,将身一转,再次举手放袖,原本无形无色的剑光顿时凝成一道七彩匹练,从袖中激射而出。 “玄真剑印!” 这道七彩剑印凝实真存,如似一道七彩锦帛从郁薇袖中滚出,剑气撕裂长空,声威赫赫,速度快若雷暴,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斩至吴用跟前,直取他项上人头。 【好姑娘!如此果决,哈哈哈!】邯鼓大赞一声。 伏龙剑飞速道:【《太素灵剑经》讲究虚实演化,之前她用了“灵虚剑印”,此为这门剑经的另一式剑招“玄真剑印”,剑光一改虚灵,转而凝实如虹,吴用,莫要保留!全力抵挡!否则你必死无疑!】 吴用眼皮一跳,下意识就要抬起双臂抵抗,但忽然想到了什么,强行按捺住冲动,睁着眼睛,直视这道剑光朝自己斩来,完全放开了抵抗。 【吴用!做什么!】邯鼓这下不笑了。 郁薇见野灵一动不动,神情微动,于七彩弘光要将吴用枭首的瞬间将诀目一变,转而将吴用吞没,然后喊道:“青豹!走!” 青豹正与那阴灵缠斗,忽然阴灵消失不见,正自奇疑,低头一看,就见那猴头鬼也已经消失在了眼底,他先是一愣,然后大喜过望,喊道:“你把那家伙解决了!” 郁薇没有答话,剑光重新展开,二话不说冲向远方。 青豹放声长笑,紧随其后。 后方远处吊着的两头阴鬼见跟着跟着,忽然野灵就被剑光一气斩杀,再难维持原本的气定神闲,俱是大惊失色,飞速前冲,来到了适才野灵消失的地方,可顾望四下,什么都没有发现,这怎么办? 两头阴鬼面面相觑。 “回去告诉仝其事实,野灵自己实力不济,为人所斩杀。” “只好如此。” 他们心中惊悸,这野灵展现出的实力如此至强,能够横压么海一头,虽然占了么海法力消耗的便宜,但也不是一般存在能做到的,谁曾想被这女修一剑斩杀了。 何其可怕的实力。 星辰下方校场内,各方见到这一番始料未及的变化,一片哗然。 罗山这边怎么也没有想到,之前表现得如此强势的野灵居然被峨眉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女弟子给一剑解决,无不震惊,议论纷纷。 “那可是暗尊弟子啊!就这么……” “会不会他用了什么移花接木之流的替死法术?假死罢了。” “真要如此,我们岂会没有发现,你看看天上,现在哪里有他的景画?” “这下好了,他太过托大,不仅放走了这几个人修,还赔上了自己的性命,啧啧啧……哎!” 邢力与甑尾互望一眼,他们看得清楚,最后野灵被斩击的那一刻没有做出任何反应,就像是自愿被斩中,毫无躲闪的意思。 “他为何不反抗?是不是有别的打算?” “野灵果真死了?” 这是邢力和甑尾最关注的问题。 “这个郁薇动手前,野灵似乎说了一句什么话,但被拳剑交锋的声音遮盖,听不清楚,野灵的唇语也被剑光遮掩,看不真切,和这有没有关系?”邢力沉吟。 “能有什么关系?必然是野灵说了什么话,激怒这女子。”甑尾也不禁皱起了眉头,难以相信野灵就这般陨落了。 他沉吟片刻,说道:“会否是因为想要离开慈罗单独行动,所以佯装不敌,实则离开此处?别忘了,他被秘密派来,要说身上没有暗尊与祭仪殿的任务我是不信的。” 邢力冷笑道:“你别站在他没有问题的角度上去看待他的所作所为,照你这般看法,谁的行为都可以解释了!” 甑尾耸肩道:“邢力,你这话说的,都是猜测罢了,你现在能一定说出野灵的不是?别到时候局面僵持的时候,他突出一击,扭转局面,那时候你又该怎么办?” “哼!”邢力哼声,“那样最好!” 谷冲英见吴用消失在剑光之中,算是明白了吴用的计划,那最后一剑,如无意外,吴用不做反抗的情况下必死,但熟知《太素灵剑经》的他明白,最后郁薇收力了,恐怕是两人已经暗中通了气,知道了对方的身份。 可接下来准备做什么?吴用被郁薇的剑光带走,这样看来,必然要表明身份了,那在这之后呢…… “嘿!”谷冲英嘴角微笑,摸着胡子,深知吴用性子的他知道这小子肯定有所筹谋,越是这样,他就越是放心,哪怕局面看起来很危险。 不知何时,柴昆鹏又来到了他的身边,一言不发,但眼中含笑。 不言而喻,谷冲英没好气道:“做什么?” 柴昆鹏嘿然一笑,说道:“师伯祖,你看小师叔他是怎么个打算呀!和郁师叔两人做什么呢!” 他对“野灵”的身份门清,之前吴用和郁薇对上了他还有些担心,怕这位郁师叔出手雷厉风行,不带犹豫,伤了吴用,可看到最后那一剑以及吴用和郁薇的反应,便知道这两人心里那是早就一清二楚了。 无它原因,赤子丹心体之所以对修士修炼有增益,就是能够看到事物的一丝本质,并加以借用。柴昆鹏虽然不通晓《太素灵剑经》,但在他看来,郁薇最后那一剑必然不简单,不仅是剑招本身的不简单,更是能够看出来剑光不自然,唯一的解释就是郁薇必然在其中做了手脚——哪怕他不像邢力、甑尾、谷冲英一样,看到最后吴用毫无抵抗这一幕。 他只看最后小师叔没有身首异处,而是原地消失,一点血也没见着,就知道两人已经通晓了对方的身份,肯定是用了什么法门遮掩了所有人。 …… 第620章 坦白 谷冲英听见柴昆鹏这鬼灵精怪的语气,瞪了他一眼。 竺嘉乐上前来说道:“师伯祖,小师叔如此做法,就不怕被人发现了身份?” 柴昆鹏已经接受了她也看穿吴用身份的事实,大咧咧说道:“发现身份?谁发现?我们是都看得一清二楚了,就算被罗山阴鬼知道那又如何,难道他们冲上星辰去找小师叔吗?嘿……做不到哦!” “至于那些阴鬼,你没看到吗,小师叔已经刻意远离了那道地气光柱,就等后面吊着的阴鬼不注意的时候,与郁师叔配合动手,直接远遁百里之外!” 柴昆鹏越说越兴奋,声音不觉高了一些,立马把周边一些人也吸引了过来。 竺嘉乐白了他一眼,“小些声!” 柴昆鹏耸肩,无所谓道:“怕个什么,既然小师叔选择与郁师叔暗表身份了,那待会所有人就都要知道了,我声音高低一些还有什么关系?” 竺嘉乐无奈,等其他人转回头顾自去,这才说道:“你别得意忘形,我难道不知道这个道理,别忘了,过早的暴露小师叔的身份,你就不怕罗山那边会有应对?” “应对什么?”柴昆鹏挠挠脑袋,“你是说盘外招?你才是不要瞎想,担心这个做什么,他罗山敢弄盘外招,难道当咱们白掌教是不存在的么?想也不消想,必然有应对的后手,师伯祖,你说,是也不是?” 竺嘉乐无语了,想要反驳,却又无从说起,真不该说柴昆鹏是心思太过粗大了呢,还是太过相信白掌教了,她但又无法否认这个可能性,假如罗山阴鬼玩盘外招,九大派岂会怕他们?别忘了,罗山一众现在还躲在护阵内,当那个缩头乌龟,谁强势谁弱势,一目了然。 谷冲英摸了把胡须,“且看下去再说,吴用这么做自然有他的打算。” “嘿嘿!”柴昆鹏搓搓手,那是越看越兴奋,越想越按捺不住,简直可以说是“坐立难安”,竺嘉乐摇头好笑,这家伙,一牵扯到吴用这位小师叔就来劲,巴不得自己也去星辰之上。 …… 七彩虹光在空中疾驰而过,拖曳出一尾虹光,渲染高天,穿越山林,飞出数十里后,虹光逐渐消隐淡去,变成无形遁光。 山林平地不复,前方出现一座座高山,剑光一顿,郁薇虚立半空,环顾四周,冲到了附近一座被藤条掩盖着的洞府内。 一进去,后方青色的遁光也紧随而至,青豹兴致勃勃来到洞府跟前,“郁仙子,方才我没见着那野灵的残尸,莫非你生擒了他?如此真是妙极!不过你为什么来这里,不是说好在大家相聚的地方汇合?这里……” 他一边说着话,要冲进洞穴内,看看那个叫野灵的狂妄家伙被生擒,究竟能从其嘴里问出些什么来,可还没进洞几米,就觉着脑门处一阵刺痛,心中警觉,才发现一道无形的锋锐正对着他。 青豹一愣,两忙抬起双手,苦笑道:“郁仙子,你这是做什么?” 无形锋锐逼近,刺得脑门处淌下一丝血液,他面色微变,不知道郁薇究竟是发什么疯,竟然对他动手。 “青豹,你且在外面等我,我有私事要处理。”郁薇平淡的声音响起。 青豹皱眉道:“郁仙子,你应知道当下境况,不分人修与我妖部,面对罗山阴鬼,大家齐心协力才是,你是想独自审问那野灵?为何不让我一起?你知道校场上你我两方的前辈,对这里发生了什么都看得一清二楚的吧?” 郁薇语气平静平静地说道:“青豹,你无需多想,如我所说,只是一些私事要处理,不便同你相知,你若等待不及,可以去先前大家议事的地方等我。” 青豹皱眉道:“郁薇……” 剑锋轻晃,无形剑光折射洞府内有限的光亮,闪过一抹明白,直逼青豹的脑门,刺痛感令他脸色一沉,喝道:“郁薇,你想清楚了!出发前大家说好的事,互相协助!你现在可是已经破坏了协议!” 郁薇却不说话了,只是将剑光推进一寸,然后又一寸。 青豹阴沉着脸,只得一步一步退出洞府,看着剑光一划,将洞口附近的泥石挑落,轰隆隆堵住了洞口,他骂了一句,环顾四周,记住了附近的地形,稍作思忖,腾空而起,消失在天际。 山洞内,一方约莫一丈高低的不规则石室内,郁薇将手一招,无形剑光钻入袖中,波澜不惊地看着前方的猴头鬼。 吴用收起“如假”与“非真”这一套配合用于遮藏身形与气息的法术,面容扭曲,顿时恢复了原身,拱手见礼,说道:“郁师姐。” 哗! 校场上一片哗然。 “这个是谁!?” “野灵……为什么变成了一个人修?” “等等!我见过他!他是吴用!峨眉弟子吴用!为什么他会是野灵!” “我知道了……哈哈哈!此必然是号称算术独步天下的白真人的安排!这位吴前辈是混入罗山阴鬼之中搅局的啊!” “哈哈!快看罗山那边的反应!” 九派弟子在认出吴用的身份后无不拍手叫好,气氛达到了九皇法会开始以来最为高潮、最为热烈的地步,那些不认得吴用的弟子在从兴奋的旁人口中得知其身份后,尤其听闻吴用近些年来干过的“大事”,望着天幕中的那个俊挺男子,又是好奇又是惊疑。 一些因为郁薇对青豹不善而在心里暗骂的妖修,此刻也都理解了郁薇的做法,不再记恨后者,一个个全都满脸讶异,没想到事情会翻转至如此地步。 藤山妖修为首的妖王彭南怜看着天幕上的吴用,轻轻叹道:“好小子,果真是你,鹤一真不算跟错了人……” 其实先前灰戈被夺香的时候她就看出来了,前者身上被下了一道很不简单的禁制,昏迷不醒,但并无伤碍,看禁制的构造,明显出自于峨眉一系,并且十分高深,如今天下,能做到的只有白也一人,是以当时他就对野灵的身份有过怀疑。 在当时灰戈被击飞出场后,谷冲英也迎了上了,如果不明就里的人恐怕只会觉得峨眉“多事”,但在她看来,却是一种暗示——野灵的确和峨眉有关系,只不过那会儿她还不能确认这个野灵的具体身份,现在确实明了了。寒潭岛处,司徒南抚掌大笑,“哈哈!我道白掌教把你派去了哪里,义弟本事果然厉害!” 其余各派真人也都大感意外,感慨于峨眉白也的手段,与吴用的本事和胆识。 邢力讥讽道:“不要担心野灵的做法?他身上有暗尊和大祭司安排的任务?让我不要看他力挽狂澜而庆幸对么海动手?甑尾,现在看看,你前面说的那些话有多么的可笑!” 甑尾脸色无比难看,再没有先前的从容与随意。 “怎么,你现在哑巴了?”邢力说话毫不留情面,见甑尾一句话也不说,服软了,这才哼了一声,扭头看向天幕中的吴用,“他到底怎么混进我们队伍里的!” 甑尾低声说道:“这家伙……他身上有紫芯灵玉的吧,紫芯灵玉一旦认主,就不能被外力强行夺取,这说明他是从正规渠道得到灵玉的,这个野灵的过往要好好查一查!” 三百六十五数提前离开罗山的阴鬼,俱是由罗山各层地方治官所推举,这个吴用能够获得一枚紫芯灵玉,就说明他背后肯定有支持他的治官,祭仪殿内有记录,稍加查阅,就可以顺藤摸瓜,理清楚吴用在罗山的过往。 他到底是人,还是圣族,做过什么,一清二楚。 邢力皱眉道:“但你别忘了,紫芯灵玉炼化时,大祭司会降梦亲临,确认炼玉者的根骨资质,包括他的来历,既然这吴用能够取得一枚灵玉,就说明他的身份没有问题,到底怎么回事?” 如何也想不通,这个吴用不可能有本事瞒过大祭司吧?或许和盛传已久的峨眉真人白夜有关系? 而且最关键一个问题在于,他们罗山和人世之间的隔绝禁阵也就最近才打开,这个吴用是怎么进入到罗山内的? “你们说……会不会野灵的身份真没有问题,他的确是暗尊弟子,这个‘吴用’才是他伪装的身份,他之所以如此行事,是暗尊与大祭司的安排?埋伏在峨眉的暗子?” “你是蠢货不成?没听见这些人修在说的?这个吴用就是人类!他是峨眉弟子,都成名多少年了,还暗尊弟子呢?早些年时候,暗尊可是都还没有加冕啊!” 一些仍抱有幻想的罗山阴鬼开始思考事情反转的可能性,但马上被别人无情的击碎。 甑尾听着部众议论此事,忽然想到了什么,面色巨变,低声道:“慈罗!这下糟糕了……我们是知道野灵的身份有问题,可他不清楚!” 邢力紧跟着变色,沉声道:“他误判了野灵的身份,把他当作暗尊的弟子,现在他们不知道野灵的真实身份,万一被野灵利用这一点……” 甑尾心头开始烦躁,“这下如何是好,若果慈罗被算计,开启封阵的事情受到影响……” 他不说下去了,却是想到万一事情出现意外,那就难办了,他和邢力难辞其咎。 邢力死死盯着天幕中的吴用,“这下真的糟糕,敌暗我明,慈罗误判这野灵是暗尊弟子,也没办法通知他……” 甑尾烦躁道:“现在只希望慈罗能够发现野灵身份的破绽了!” 邢力嘴角下沉,却是没有办法的办法了。 …… 郁薇看着眼前的男子,眼神显得有些复杂,但她掩饰得很好,马上又平静如毫无波澜的水面,说道:“我以为你忙别的要事去了,没有来九皇法会。” 吴用说道:“白师伯有安排任务给我。” “混入罗山队伍里,伺机破坏他们的行动?”对于他如何做到混入罗山阴鬼之中的,郁薇已经不想问了。 “不错。”吴用点头。 郁薇柳眉微蹙,“可现在你离开了罗山阴鬼那边的队伍,还怎么继续行动?” 吴用微微一笑,“他们又没有识破我的身份,我随时能够回去。” 郁薇一想,确实如此,神情微松。方才吴用击晕么海,转而与她对仗,恐怕是看她们不便撤离所以如此行事,之后暗表身份,将战局远离地气光柱,也分明都是临时之举,至于这么做的原因……郁薇心知肚明,心里不禁一暖,但一想到如果因为她的由故致使山门大计被破坏,那就划不来了。 这不是她所愿意看到的。 吴用继续说道:“方才事发突然,幸而师姐你理解我的意思,罗山和我们不一样,除了极个别阴鬼,他们全都聚在一起,如果在那里拖得久了,负责处理其他几处地气光柱的阴鬼聚拢过来,那就麻烦了,到时候想走都走不掉。”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两军交战,情报为重,郁薇并不知晓这一点,神色一肃,“三十六头阴鬼都聚在一起?” 吴用点头,“为首的叫慈罗,来历不简单,他操控有一种黑色的火焰,我曾在罗山圣祖之一的魔罗火身上见过,恐怕他们有不浅的关系。” 郁薇稍加思索,“那他们接下来准备做什么?” 吴用摇头,“似乎具体的行动方案只有慈罗知晓,其余阴鬼一概不知,我目前也没有查探到相关的情报,只知道是先一路收集养神神膏,等到时机合适,再去封阵处开启法阵。” 郁薇点头,这是大家都知道的内容了,对局面的帮助不大,想了想说道:“我已经知晓你的身份,接下来你是准备立马回去?” 吴用沉吟道:“这就是问题了,我在考虑是直接回去呢,还是先和他们分开行动,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回去。” 郁薇反问道:“具体‘合适的时机’是指?” “能够阻止罗山阴鬼释放鬼神的时机。”吴用直截了当。 …… 第621章 相谈 星辰之下,校场上。 “真的是吴用,竟然是峨眉白掌教派他去的罗山。” “怎么做到不让罗山阴鬼发现端倪的?峨眉白掌教果然名不虚传!” “嘿……白掌教固然厉害,可这位吴用前辈也一样了不得,换做是你,你敢去吗?” “你这话说的,吴前辈如今诺大的名声,又有情有义,我是比不上,当然不敢。” 九大派与藤山妖族无一例外称赞。 魔门一方则是惊异不定,虽然魔门向来慕强,但吴用毕竟杀了东枯崖槐林峰的秦阳伯,尤其四方魔教槐林峰的弟子,尤为愤恨吴用。 杨黎头也不回,淡淡说道:“知晓你们对九派各有心思,我也不来管,只告诉你们老夫今次的立场:尔今谁也不准动找九麻烦派的心思,一旦罗山阴鬼解封鬼神,与我等没有一点好处,那是天下存亡的干系,都明白了吗?” 一众魔道弟子中响起悉悉索索的议论声。 杨黎也见怪不怪,接着说道:“可只要此番事了,你们想怎么找吴用的麻烦我都不来管,有本事,你上门掀飞了峨眉金顶老夫也没意见,甚至峨眉那几个老家伙出手,老夫亲自帮你们站场!” 这才是魔门的行事风格,方才悉悉索索的声音消失不见,叫好声陆续不断。 此时场内有人说道:“这吴用是峨眉如今三代弟子?郁薇也是?师姐与师弟?为何我总觉得他们说话的感觉有点奇怪。” 这话引来了部分人的赞同,确实,郁薇和吴用说话的方式有点奇怪,两人单刀直入,你一言我一语,很是清晰明了,十分有默契,但偏偏两人说话的语气很生硬,莫名带着一种克制的感觉,就像是…… “就像一对儿吵架,两人互相不愿搭理,不去谈论私事,但在此期间碰到了必须要处理的紧要事,干系重大,所以不得不谈?” 众人恍然,却是都觉得这个描述在理。 这时候,有和峨眉亲近些的门派弟子出来说话了。 “若我没记错,这两位应该就是一对。” “我也听说过这回事,峨眉门内许多人都知晓。” 站在谷冲英身边的柴昆鹏可算是不用隐瞒“野灵”就是吴用了,听得周遭的议论声,振臂高喊,“没错!我小师叔与郁师叔就是一对神仙眷侣!” 谷冲英嘴角一抽。 哗! 这下又引发一阵热烈的议论,再联想适才吴用出手击晕么海,主动对上郁薇,不得不让人想到,这是吴用担心郁薇,所以愤而出手,假借机会,带她走人。 竺嘉乐眼看所有人目光都望向他们这边,脸颊涨红,啐道:“柴昆鹏,你能别这么大大咧咧不!” 柴昆鹏可不管,嘿嘿一笑,后边李安等人也笑着说道:“原来是真的。” “什么真的?”柴昆鹏一愣。 “野灵就是吴师弟。”李安微微一笑。 “师叔,你猜到了?”柴昆鹏惊讶。 周婷婷掩嘴笑道:“我们又不是神仙,能猜到什么?还要多谢你告诉我们,你难道不知道自己说话声音不小,以为和师伯他窃窃私语,我们可是听得一清二楚。” “果真?”柴昆鹏讶然,看向谷冲英,“师伯你为何不提醒我。” “你还来怪老夫?”谷冲英气得什么也似,“也就是老夫猜到吴用身份掩藏不了多久,所以才任得你去说。” “是么……”柴昆鹏摸摸后脑勺,干笑了一声。 谷冲英一脸无奈,知道这小子体质特殊,但待回去后,还是要和他师父提个醒,以后别闹出什么祸事来。 ‘不过也因为这体质,突破移神前后会有天壤之别,假如柴昆鹏能够突破移神,那却是不须担心他的性格了……’ 谷冲英瞧了眼嘴上停不下来的柴昆鹏,倒是有那么一丝期待了。 …… 邢力看着吴用与郁薇的“公然密谋”,听着吴用盘算要怎么混回慈罗的队伍里,破坏他们的计划,脸色阴沉的能滴出水。 “担心什么?”甑尾冷笑一声,“大家各出一手罢了,谁输谁赢可远还未知。” 他回身喝止那些在队伍中动摇军心,说着什么情势不妙,要失败了这种话的家伙,有几个一脸惊惶,似乎是想到了失败之后将要面对祭仪殿何种样的惩罚,情绪极其不稳定,甑尾脸色一沉,毫不犹豫出手,身影一掠,就将这几人全都拍碎脑袋,暴毙当场。 余众皆惊,如此一来,罗山一方的紧张气氛总算才稳定下来。 这时候邢力站出来说道:“这些人修,有几个是慈罗的对手?不晓得你们自认失败的心情自哪里而来,今回是我罗山第一次执行任务,你们以为圣祖和祭仪殿会允许失败?” 甑尾冷笑道说道:“只许成功不许失败!祭仪殿内早就准备了应付类似局面的手段,轮不到你们来担心!” 此言一出,一众阴鬼你看看我,我看看你,议论声逐渐消隐。 “且看下去吧。”邢力拂袖,转身回到队伍最前列,转身时与甑尾对了一眼,意味深长。 事实上,邢力和甑尾都清楚,祭仪殿哪有准备什么手段?至少他们不知道。或许身在局中的慈罗有后手,但假如慈罗被算计了,没有看出来“野灵”的问题,而是继续像之前一样为他大开方便之门……那情势就很难说了。 …… 星辰之上,山洞内。 “能够阻止罗山阴鬼释放鬼神的时机?”郁薇轻轻摇头,“你连他们要做什么都不知道,可见那慈罗对于这件事情的保密程度有多高,恐怕不临到破封阵的时候,你都不知道究竟要做些什么。” 吴用苦笑一声,他又何尝不明白这个道理?但眼下他能做的事情就极其有限,要是提前行动,暴露了身份,那他混进罗山队伍里的优势就荡然无存了。“或许契机还是在九皇法会最后的那一天,到时候说不定事态会急剧转变,只能说做好准备,应对可能发生的事情了,先跟你通个气也好,届时说不得还要你们的帮助。” 郁薇臻首,“你身份的事情,我暂时只会告诉覃师姐和夏侯师兄,其他人且暂保密,知道的人越少越好,待会你准备用什么理由回去,你可是被我一剑扫中,消失在原地,就这么回去,嫌疑莫大。” 吴用摸着下巴思索对策,“那慈罗对我的态度很是微妙,我猜可能有什么渊源在其中,但暂时不清楚具体。目前我已经展露了一部分实力,届时就说与你全力出手,将你杀死,这才得以回转。” 没有更好的办法了,郁薇点头。 “外面的妖修,你准备怎么和他解释?他恐怕以为你是像占得第一手情报,所以将他逼出洞外,你这么回去,势必会被其追问。”吴用忽然想到这一点。 “我自会找个理由与他们说明白,”郁薇语气平静,忽然神色微动,“对了,说起藤山妖修,此番登辰人选中,你那灵宠也来了。” “灵宠?”吴用一愣,然后惊讶,“你是说鹤一。” 郁薇点头。 吴用真没想到鹤一也来了星辰之上,之前他还关注过藤山那边的情况,并未见到鹤一的踪影,现在想来,恐怕是化形后样貌大变了吧? “总而言之,你好好考量接下来的行动方案,我法力消耗有些大,需要稍作回复,你如果着急,就先回去吧,青豹已经离开了,不会发现你。”郁薇说着,盘腿席地而坐。 吴用也跟着坐下了。 郁薇眼中流露出疑惑之色。 吴用摸摸鼻子,“我们一路来到这里,虽然甩脱了那几头阴鬼,但不难保证他们不会追索而来。现在附近没有别人,你要调养法力,还是我为你护法吧。” 郁薇嘴唇微张,没有拒绝,点了点头,吞服两枚丹药,全心运转功法,恢复法力。 吴用静静守候在一旁,见她闭眼,注目看她。 皎皎白皙,如玉生光,尽管山洞内光线微弱,尽管只有一粒明珠取光,尽管戴着面纱,尽管只露出一抹前额,依旧难掩美人之颜。 郁薇似有所感,缓缓睁开双眼,与吴用四目相对。 “师姐……”吴用咳嗽一声,从地上捡了一块石头,写下一行字:外能观此,旦待此间事了,你我好好一聊? 郁薇犹豫了下,说道:“好!” 吴用点头,“师姐你恢复法力,我稍后便离开。” …… 地气光柱逐渐消弱,不再从地底喷发而出,仿佛喷泉没有了活水源头,低垂下了“头颅”,最后咕嘟咕嘟两声,彻底没了声响。 “这里养神神膏倒是丰厚,足足收集了一管有余。”仝其看着眼前香柄,嘴角勾起一丝的弧度。 其中一头阴鬼却是紧蹙眉头,说道:“仝其,待会回去复命,这么海怎么办?” “还有那野灵,没想到就这么被解决了,现在他死了,三十六数缺一,封阵怎么办,如何开启?”另一头阴鬼啐了一口,大骂这个野灵多闹出事情。 仝其皱起眉头,“你们确定野灵是被一剑击中,然后被那女子带走了?” “没有亲眼看到被带走,但我们搜查了附近,不曾见到任何血液与残尸,只可能是被擒住了。” “对方剑遁速度很快,又发于突然,我们没跟上,被他们走脱,不知去向。” 两头阴鬼你一言我一语。 “被带走就被带走吧,他自己实力不济,没什么好多说的。”仝其冷笑。 “可是……”一头阴鬼沉着嘴角,“仝其,三十六数缺一,封阵便无法开启,我等此行谋划落空,殿内绝难饶恕我等。” “三十六数缺一……放心吧,既然祭仪殿内早就预料到参加九皇法会会是一场大战,不可能不考虑到伤亡,有伤亡就没法开启封阵,这是矛盾的,我猜殿内会有备选方案,慈罗八成清楚,这倒不需要担心。”仝其其实一直有在想这个问题,始终觉得这是比较合理的解释。 另外几头阴鬼听了全都觉得在理,顿时议论了起来。 校场内,邢力赞道:“不错,仝其还是想得明白的。” 甑尾也点点头,“白骨部到底是我罗山上层大部,培养出来的弟子还是有脑子的。” 诚然,这句话不仅是仝其的想法,更也是邢力和甑尾能够安然坐定的底气,殿内既然知道一场大战难以避免,伤亡肯定会有,这和要三十六数凑齐才能开启封阵可谓完全冲突,否则计划失败的概率太大了。指不定祭仪殿就安排有后手,而他们不知道,或许就掌握在此行负责的慈罗手中。 “现在这不是关键,而是这么海……”仝其降落遁光,来到地面上那碗扣一般的水帘附近,他踱着步子围走了一圈,见么海仍旧躺在其中,而那穿行于其七窍之间的黑色水液已经流散,么海身上的伤势也比之前要好上很多,尤其脑门处已经止血。 “果然……这水帘不仅能够护身之用,更可用于疗伤,”仝其心下点头,上前一步,喊道:“么海,此处地气已经收集完毕,我等即刻要回去和慈罗汇合,你还要多些功夫?” 没有反应。 仝其微微皱眉,心思一转,再次喊道:“野灵已经被劫走,八成身死。” 果然,这下水帘表面出现了一丝波荡,一动不动的么海手指一抽,缓缓推地起身,分开水帘,从中走了出来。 仝其上下打量他一眼,见他只是额头位置尚还有些紫淤,余处无碍,便问道:“么海你感觉如何?可是好受一些。” 没有回答他的关心,么海语气低沉地说道:“野灵呢?你说他被劫走?身死了?” “八成死了,那峨眉女剑修将他一剑斩了。”仝其的语气带着一丝幸灾乐祸。 “走!”么海腾空而起。 “回去?好!我们走。”仝其与一众阴鬼随他腾空而起。 不料么海把脸色一沉,喝道:“谁说回去?是带我去看野灵被斩杀的地方!” …… 第622章 激战 么海把脸色一沉,喝道:“谁说回去?是带我去看野灵被斩杀的地方!” “去那里做什么?”仝其皱眉。 “仝其,你扭扭捏捏的,可是有有何处不便?”么海喝道。 仝其皱起眉头,另一头阴鬼为他解释,“么海,野灵被剑光所吞没,但不见其尸首,或许是早已完全消弭在天地间,你去了也难以有什么发现。” 么海怒目喝道:“你说什么!一点没有踪迹?” 仝其淡淡道:“那女子剑修的厉害你最是清楚,估摸是看被我们拖延着,情势不妙,和另一个妖修一起留下断后,让其他三人先走,最后祭出了极其威赫的一剑,野灵躲不及时,被剑光斩中,没了踪影。” 么海脸色阴晴不定,沉吟片刻,说道:“带我去看看。” 几头阴鬼面面相觑,其中一个问道:“还要去看?” 么海一字一句,咬牙切齿道:“去!当然要去!生要见人,死要见尸!这家伙那一拳……我必要与他盘算清楚!” 先前追出去的两头阴鬼都是仝其队伍里的,闻听此言,一齐看向仝其,征询意见。 仝其点点头,说道:“那就去看看,左右不过多花点时间,山鲭,你先回去找慈罗,就说我们一会儿回去,把情况说清楚。” “是!”一头青面獠牙的阴鬼沉声应道,当先冲起遁光,飞向慈罗一众所在的方向。 “走!带路!” 么海厉声一喝,另一头的阴鬼马上前头带路。 一路东行,眼看逐渐远离了他们负责的地气光柱,么海呵呵冷笑,“仝其,你让他们打到这里来?也难怪他们走脱了。” 仝其不以为意,散漫道:“你想说什么?你我身受重伤,我让浮金他们跟着,可他们又不是野灵和那女修的对手,战局瞬息万变,走脱便是走脱,没什么好多说的。” 么海哼声,岂能不知道他心里打的什么主意。 “就在前面了。”带路的阴鬼把手指向前方。 么海定睛远望,只见那里不再是一望无际的山林平原,而是出现了起伏不一的高山,地貌相较之前复杂不知几多。 再行进没有多久,带路的阴鬼停驻遁光。 “这里?”么海皱眉。 带路的阴鬼点头,“大概在这附近。” 么海环视一圈,怒目骂道:“此处没有任何野灵的痕迹,就连斗战留下的气息也没有,你怎敢说就是这里!” 能来这里的都是罗山年轻一辈中的好手,带路的阴鬼名作“炬焦”,脾气本也火爆,一听么海如此不客气地喝斥自己,气得当场回骂:“骗你做什么!你若不信,出去以后问问邢力尊者他们!” “等出去?”么海呵呵冷笑。 仝其皱眉道:“么海,他们先前只是远远吊着野灵,大概看见野灵最后消失是在这附近,有点偏差很正常,你到底要做什么?这时候这么关心野灵的生死?” “我管他的死活!”么海呸了一口,“我说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那家伙敢对我动手,如果死了也就罢了,要是活着,我自然要找他算账!” “算账?”仝其嘴角一抽,“和他动手?可那又如何,你又不能杀了他泄愤。” 么海冷笑,“杀了他?当然不会,如今要务当前,孰轻孰重我还是分得清楚,我只要叫她吃点苦头,好下次见到我都不敢抬头!” “让开,废物!” 么海扫了一眼炬焦,后者见他浑身灵力狂躁涌动,敢怒不敢言。 么海抬手祭出九张灵龟符牌,扬臂挥洒,立时在空中化出九头形貌各异的灵龟,在他法旨令下,自不同方向往周围划水而出。 么海站立原地,左手捏诀,时而左顾,时而右望,似有所发现,如此等待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九头灵龟俱是游了回来,然后一同冲向东北方向。 么海精神大振,喝道:“便是那里了!” 说完,也不管身后仝其几个,当先纵起遁光,长冲天际。 炬焦闷声道:“我们跟不跟去?” 仝其摸着下巴,说道:“此是么海祭炼的九龟循灵法,九张灵龟符牌分布全位,寻觅周边法力的波动痕迹,这不是直接搜找野灵,而是在找附近的法力波动的痕迹。这星辰虽然不大,但我等各方拢共也就这些数目,不大可能有人也来过此处,必是那女修所留,走,跟上去看看!” 一行立马跟上。 飞出约莫数十里地,就见么海凭空虚立,四下张望,闻得身后动静,他头也不回,说道:“法力最后消失在这里,那女修必然在此处。” 仝其环顾周边,四围俱是青翠高山,除了高低不同外,别无不一,不禁犯难,“谁知道她躲到了哪里?” “若果真如你等所说,她施展那厉害的剑招,再加上先前与我交拼,法力耗用一定不小,此刻必然藏在某处恢复法力,这是拿下她的好机会!”么海眼神凌厉,四下飞扫。 对于他说的这一点,仝其不予否认,对炬焦和另一头阴鬼说道:“散开去找一找,看能不能发现蛛丝马迹。” 么海也对自己队伍的那三头阴鬼使了个眼色。众人迅速开始行动,可没奈何这附近的山林太过相似,植被太过茂密,可谓“千篇一律”,实在不好找,且为免打草惊蛇,他们没有大肆声张,否则掀翻了山头才快。 这般找了好一阵子,他们一个个都心思不耐,就连么海也开始烦躁,忽然,天外毫无征兆划来六道颜色各异的遁光。 “嗯?”么海停下搜寻,仰头眯眼张望,想看清楚究竟是什么人。 可等他看清楚,只见那为首的不是别人,正是先前与他们动手的青豹,并且后方卢圆以及两名南疆蛊师也相随而来,另外还多了两张陌生的面孔,一男一女,但面容有七八分近似,似是一对同胞兄妹。 仝其等人也全都汇集过来,炬焦露出一个残忍的笑脸,参差不其的尖锐牙齿裸露,拧着指头骨节,嘎嘣嘎嘣作响,“还在想他们逃去了哪里,没想到居然都回来了!怎么说?” 另一头阴鬼也舒展颈骨,冷笑道:“没有那女子剑修,没有野灵,他们以为自己能够安然回去?还用怎么说,么海,直接动手?” 找了半天没有找到一点蛛丝马迹,这几头阴鬼全都憋着火,眼见卢圆一行出现在眼前,哪里还按捺得住?全都跃跃欲试。 么海心中一转,喝道:“你们说这妖修是和那峨眉女子一起离开的?不晓得为何不见那女子,但这妖修必然知道些什么,说不定便是他找来的帮手,动手!” 众阴鬼齐声应喝。 山谷中忽然传来一串震天响的呼声,飞在最前头的青豹一惊,就见到山谷中蹭蹭蹭飞出来了好几张熟面孔。 他离开之后,便先去了之前大家约定碰头的地方,准备说明清楚情况后,一起来接郁薇,目光正四下循扫,确认郁薇躲藏的山洞,忽然见到这一群阴鬼,俱是一惊。 “不好!那么海似是恢复过来,仝其也已经伤势无恙,恐怕不好对付了!大家靠拢一些,边走边退,晚些再来找郁仙子罢!” 青豹一惊,立马后退,开玩笑,此前郁薇一人重伤仝其,拦下么海,再斗野灵,他们才得以和阴鬼那方的互相掣肘,现在郁薇不在,就算新加入了两人,也不敢说肯定能同时拦下么海和仝其。 不料新加入队伍的一男一女齐声喊道:“为何要退,怕了他们不成?而且现在距离如此之近,哪里是我们说想走就能走的?不如动手拼了!” 这一男一女喊完,当先冲了上去。 青豹愕然,旋即破口大骂, 卢圆沉声道:“李氏姐弟说的不错!距离太近,我们走不掉的,不如动手!你不是说郁薇就在附近?闹出动静来!只有她出现,我们才有机会离开!动手!” 二话不说,也迎头冲了上去。 青豹一愣,脚下怒蹬,骂了一句,也随两名南疆蛊师一起发起攻击。 这新来的一男一女出自离火道治下一宗名为“玦云山庄”的门派,乃是掌教李真人座下一队同胞姐弟,姐姐名为李玉,弟弟名为李璧,两人法力出众,尤善合击之术,见着冲出来的这一伙阴鬼,二话不说,就挑着来势最猛的么海打攻去。 李璧靠近之后,即刻立定身形,肩膀一抖,头顶便出现一面光洁细腻的圆形玉璧,中心空洞,形如一枚铜板,垂下一道晶莹的宝光,将自己和姐姐的身躯圈护住了。 与此同时,李玉将宽袖一挥,祭出了一串五光十色的玛瑙彩石,流于身侧,从石中放出蓬蓬氤氲彩烟,化作一滔江河冲刷向么海。 么海冷笑,并指一点,脑门顶心飞出来一泊黑色湖水,高悬于顶,轰隆隆放出来一道长瀑,激冲那道彩烟江河。 哗啦! 黑色瀑布冲刷而下,于七彩烟河碰撞,一道黑色夹杂着绚烂斑驳的能量波荡散四周,将附近山林压倒压垮。 李玉眼看冲击波袭来,喝道:“阿弟!” 无需多言,李璧心照不宣,喊道:“晓得!” 能量波荡四下溢散,他身后的玉璧光芒大作,一个横扫,自中心方口内射出一道激锐的白光,所过之处,能量波如同白雪遇到阳春,瞬间消融,并随后打向么海。 么海眉头一挑,不曾想对方招式接二连三使出,守中有攻,攻中有守,他本拟先行料理对方,见状收了轻视的心思,起步一踏,一声震响,霎时间,头顶黑水湖泊翻倒,一道漆黑如墨,狂躁暴戾的洪流飞扬冲出,朝前方涌动而去,轻而易举将白光冲散,且势头丝毫不减,冲刷向朝李氏姐弟二人。 李玉见这道洪流不仅声威远胜前一道瀑布,更是有无数的阴魂鬼物在其中翻滚肆虐,立知应付棘手,诀目变换,手指在空中一划,取出来了一竖青色的玉质古筝。 她手一拍筝尾,将古筝竖起,双手如剪纸一半划出片片散碎灵光,弹奏在琴弦上,发出迥异于寻常古筝的宏亮乐声,弹出无形的法力光弧,一道又一道撞在袭来的黑色瀑布,竟是无一遗漏将其挡在了外圈,致其无法侵入。 可才过些时候,黑瀑愈发狂猛,永无断绝也似,后浪推动前浪,一浪高过一浪,且其中的黑色阴魂随着浪头起伏,疯狂扑向这些琴声化作的光弧,将后者逼得节节后退。 李玉眉头轻蹙,双手连弹,青葱玉指雪片一般翻飞,琴音转变,音调越来越高、越来越急,光弧一道接一道,扫向黑瀑,将黑潮轰发。 但也仅限于此,么海神色平静,负手而立,显然大大占了上风,只是心念一动,黑潮便再次汇聚,将音浪逼得难以进发。 李璧见她吃力,喊道:“阿姐!我来助你一臂之力!” 他也把诀目一掐,并指置于唇前,张嘴呼吐出来一阵金风,一落到李玉的音浪弧光,二者便相依附,霎时间,将黑潮轰了个翻飞,形势一下逆转。 这却是他们玦云山庄的法门“浑金璞玉”,以金光附着玉色,两相加成,能够大幅增幅术法威力,李玉李璧两人同胞姐弟,本就默契,用处这一阀门,相性更合,威力增幅还要再添三分。 几人瞧见李玉李璧两姐弟竟然能和么海斗个旗鼓相当,顿时精神大振。 南疆此来两名蛊师一个是脸绘文身的光头壮汉,名作应蒙,另一个是穿着草裙的瘦削阴鸷男子,脸上五官的皮肉内插满了,无姓,单名一个“瓮”字。 应蒙喊道:“青豹,适才你掩护我等离开,必然法力有损,让开!这里我来对付仝其。” 此时不是客套的时候,青豹道一声好,扭头就去了对上了另外的阴鬼。 单名“翁”的南疆蛊师对应蒙道了一声小心,便转头去找了另一头阴鬼,场内此刻还剩下五头阴鬼,他对卢圆和青豹喊道:“三位,我们一道对付他们!” …… 第623章 形势不妙 李璧见自己与阿姐合力之下才与对方打了个平手,心下不满,越发急切调动法力,狂催“浑金璞玉”这门法术,金光如霞辉一般洒落,印染天际。 李玉生怕他顾此失彼,急忙提醒道:“阿弟!小心御外,由得我主攻!” “阿姐!他若能强攻拿下我们,早该动手,何需拖延?必是拿我们没办法!此獠法力较你我更深厚,拖延下去反而对我们不利,不如与他一鼓作气分个胜负!”李璧急忙喊道。 李玉哪里不知阿弟这番话在理?她瞧了眼别处战团,卢圆三人以三敌五,局面焦灼,只能做到不让五头阴鬼搅扰他们这里,而那南疆大汉对上仝其,却是招招落在下风,随时可能溃败。 若果照这样的局面下去,无论是卢圆三人没有拦下对手,还是南疆大汉失利,都可能造成局面溃败,连带他们也遭殃。 她银牙轻咬,叱道:“阿弟!随我运转法力!” 李璧精神一振,高声喊道:“好!” 李玉座下聚云,凭空而坐,将玉筝横了过来,双手十指按住琴弦,急促摩擦琴弦,一阵尖锐的鸣音爆响,原本弧状的音刃瞬间变得尖锐,犹如一只只长矛,攒射而出。 李璧见状,双手掐诀,全力运转法门,喊道:“烈阳照彻,灵玉无暇!” 他身后那一枚由其娘亲成年九赠予他的护身法宝——灵环阳玉飞空而起,云霞之上的晨光落来,一经透过此玉,瞬时被放亮了十倍、百倍,赤红的阳光落下,将音矛映照成一根根火矛。 “此术专克阴邪鬼祟,我看你如何抵挡!” 火烧一般通透炽亮的音矛攒射冲向黑色洪流,二者碰撞,轰隆一声,黑色洪流当场崩散,一根接一根的火矛直取么海。 么海神情微动,后撤一步,黑潮收覆,回到了他的身上,在炽火音矛及身的前一秒,浑身黑光虚泛。 轰轰轰! 接连而至的利矛将么海洞穿、撕裂,不过眨眼的功夫,他便已经彻底消散于空中,骨肉无存。 李璧大喜过望,抚掌喊道:“拿下你了!” 卢圆一见这番动静,先是心里一惊,紧接着就看到了么海被矛身撕裂的全过程,亦是无比惊喜,喊道:“干得好!” 青豹与另外几人全都循声望去,无不面露喜色。 尤其是那南疆大汉,他南疆蛊师以操控蛊虫为主要手段,先前一战,几头主站的蛊虫死的死,伤的伤,虽然可以再做培养,但眼下他实力早已只有平日的十之五六,对上仝其,实在时吃力,见得己方先下一城,那是大大松出了一口气。 可仝其只是看了一眼,便讥笑道:“这便以为能解决么海?简直痴人说梦!” 南疆大汉操控一头紫背灰钳的蝎形蛊虫,坐在其上闪转腾挪,操控巨蝎双钳哐嚓剪碎机头扑来的白骨魔头,一听这话,心里一惊,连忙扭头望去,喊道:“小心!勿要放松戒备!” 李玉听得提醒,连忙喊道:“阿弟!小心戒备!” 正沉浸在胜利的喜悦之中的李璧反应慢了半拍,等意识到么海可能没有死,已是迟了,便见视线斜角的盲区飞来了一团暗影,趁他不备,扑了上来。 李玉尖叫出声,疯狂冲向李璧,可事发只在一瞬间,有心无力。 好在李璧深受家中宠爱,此行参加九皇法会,对其父母而言,自是光耀门楣,可也知晓惊险万分,故而其母给了他一道护身宝玉,特地嘱咐他千万戴在身上,无论遇到何事都别拿下来,但没有告诉他这美玉究竟有何作用,李璧也只以为是母亲为他讨好兆头用的。 这阴影一扑上来,李璧便觉胸前暖玉变得滚烫,在他还没有反应过来的时候,暖玉猛然一震,他浑身如遭雷击,望后倒去。 李璧惊觉,只见方才自己站立的位置上,留下了一个“自己”,然后就瞧得那阴影扑了上来,如一滩浓墨染到了“自己”身上。 嗤嗤嗤…… 这黑色阴影一经落到“李璧”身上,便腐蚀出来一个个细密的孔洞,犹如剥开一角的蚁穴,撕裂的蜂巢,一个挨着一个,密密麻麻,转眼的功夫,就已经分崩离析,碎烂成粉屑。 倘若李璧的父母在校场上,便要觉得惊悚,这玉佩乃是一特质的玉料制成,有三次替死之能,极为难得,乃是他们花了大力气请炼器大师炼制而来,不曾想在这么海的手下,居然只是一击便彻底报废。 李璧大惊失色,连忙飞退到李玉身边,与阿姐相扶,然后放出了灵环阳玉,悬浮于身后,摆开了架势,做好御防。 黑影“吞没”了玉身,收拢聚合成一滴,随后缓缓荡散开,形成一泊黑色湖海于半空,么海缓缓付出水面,衣衫完整,神情平静,负手而立。 李璧与李玉紧抿着嘴唇,互相紧靠。 “哈哈!”仝其幸灾乐祸,高声放笑。 么海也是微微一笑,将手一推,脚下的黑海汹涌而出,但却不是和之前一般狂推猛进,而是湍急奔走,并不直冲上来去,似盘蛇舞动,一圈一圈围绕而起,将李璧和李玉困在内圈之中。 李璧与李玉见自己被这黑潮包裹住了,脸色俱是一白,先前两人已经是用出了各自压箱底的手段,如今法力亏虚,稍后此潮要是一齐发动,收紧而来,她们哪里还有性命可言? 李玉悄声道:“阿弟,待会不要远离我,我身上也有一件护身法宝,乃是阿爹交给我的,待会形势不妙,我带了你便走,要实在不及……我为你拖延时间,你先走了就是!” 两人父母对李玉李璧并无任何偏袒,李璧得有一枚护身宝玉,李玉亦有,丝毫不差,不过乃是另一种路数的法宝。李玉身为家姐,性子稳重端庄,故而其父母将这件宝玉的存在告知与她,让她自行着用,而李璧更为跳脱,为免他得知自己有此玉护身,继而行事孟浪,不顾安危,是以从不曾告诉他。 二人父母也是煞费苦心,可也说明了两人平素得尽千般宠万般爱,临到此刻,两人俱是觉得绝望,尤其李璧,一想到自己方才从鬼门关外转了一圈,不禁牙根打颤,已有放弃抵抗的打算,所幸李玉沉得住气,还能说出一个应付来。 不过两姐弟感情深厚,李璧一听阿姐要用自己的命来换自己的命,先还反应不过来,等过了几息,再才急忙喊道:“阿姐!你做什么!我们要撤一起撤!”李玉微微一笑,“好。” 另一边卢圆眼见李玉李璧两姐弟身陷死局,狂吼道:“两位,且撑片刻,我去支援他二人!” 说罢,不管不顾冲出了战圈,直奔李玉李璧两姐弟。 他这边一走,战圈立马破开了一个口子,其中一头阴鬼便要紧跟而上,青豹眼疾手快,急忙填补空位,将其拦下。 这下变成了以二敌五,原本他们就只能靠着守势勉强僵持,此刻青豹和另一名南疆蛊师简直手忙脚乱,快要顾首不顾尾,但又不能骂卢圆不当人事,要是李玉李璧两姐弟身死,下一个就要轮到他们去见阎王老爷,是以再是艰难也只能硬撑着。 ‘卢圆你可要尽快,否则我等支撑不住……’ 青豹运起所学妖法,施展其中一门燃烧精血神气的法术,勉强拦住阴鬼。 一旁的南疆蛊师“翁”见状,也是牙齿一咬,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用尖锐的小指指甲划破心口,从血肉淋漓的创口中挤出来了一只形如飞蝗的蛊虫,落地就变大,喷出一阵毒雾,将五头阴鬼全部笼罩了进去。 两人俱是用出了压箱底的手段,一个燃烧浑身精血,无法坚持多久,一个用出了以心血温养的本命蛊虫,只要损伤,连带“翁”本人也要承受伤害。 卢圆把这一幕看在眼里,心下稍定,随即不再分神关注,把手一翻,托举出来一件栩栩如生的青龙座雕,全力催动,座雕青光大放,将卢圆笼罩在内,随后瞬息提速,化一道青龙冲向盘蛇一般的黑潮漩涡。 这条青龙张开大嘴,龙须舞动,喷出一束青白雷光,激射向黑潮漩涡之上,立时撕开了一道裂口,随着雷光的喷发,仍还在不断扩大。 李玉和李璧两姐弟看见了,哪还不知道机会就在眼前,李璧拼命催动灵环阳玉,发出玉光,李玉则取出来一张灵符,毫不犹豫撕裂,掀起一道玉石乱流,不断冲击裂口,显是要开得一条去路出来。 么海本拟先将这一对姐弟擒杀,若是无人搅扰,用不了多时便可将二人拿下,不过先前和郁薇争斗,消耗了不少法力,再被野灵一拳击晕,身上多少带伤,是以一直没有催发全力。 此刻见这三人内外合作,全力强攻,连他也暗感棘手,不愿功亏一篑,一声怪啸,有千百数目的阴魂从黑潮内冲出,主动冲向卢圆所化青龙喷发的雷光。虽然不断被雷光轰灭,但竟是生生顶住了雷光,阻延片刻。 么海足踏黑潮,脚下一跺,轰隆一声,那被卢圆撕开一道的黑潮又自合拢,逼得李玉、李璧两姐弟不得不又退了回去。 卢圆心下愤感无力,怒声吼道:“郁薇!你若重伤,且千万不要现身!待我等死化成魂,你切记为我等报仇雪恨!” 他们此来,是听青豹说郁薇施展大法力,带了青豹离开,消耗不小,所以全都来驰援,相对于郁薇是否真的生擒了野灵这件事情,反倒还是其次,但没想到郁薇还没见着,他们先再次遭遇了阴鬼。 眼见逃得生天的机会被断绝,李玉神色凄然,一把拉过李璧,郑重道:“阿弟,待会一定听我指示行动,让你走就走,一定不要扭捏,否则你我就都要死在这里!” 李璧听阿姐交代后事一般,顿时慌了神,“阿姐!不……我们一起走!” 啪! 李玉一巴掌甩在他脸上,叱道:“李璧!我说的话你没听懂吗?莫要扭捏!” 李璧被这一巴掌打懵,但双眼总算开始聚焦,不再慌张,尽力沉定心神,深呼吸一起,说道:“阿姐。” 一切尽在不言中。 李玉默默点头。 …… 某处山洞中,吴用和郁薇同时睁开眼睛,互望对方。 “听到动静了?” “似乎有人在叫你的名字。” 郁薇稍加感应,面色微微一变,“是卢圆他们!” “十多道气息,人修妖修皆有,六个,有两人之前我没见过,估摸是他们后来碰上的,阴鬼是么海与仝其,另外还有五头阴鬼,两边已经排开阵仗交手了,卢圆他们情势不妙,好几人气息虚弱,随时可能落败。”吴用凭借邯鼓的感应,一口气分说清楚。 郁薇对他的表现已是见怪不怪,立时起身,走向洞口,“必然是青豹离开了,知道我躲在这里,来与我汇合,我去去就来!” “慢!”吴用紧跟着起身,拦住了她,“你法力尚未复原,一个人对付他们如何可行?” 郁薇眉头一挑,“莫非你觉得我不是他们对手?” 吴用摇头道:“此前你先败仝其,再拖住么海,已是极限,尔今你法力未复,仝其与么海齐在,他二人虽也非是完身,可你就这么出去,局面又能好到哪里去?” 郁薇岂能不知这个道理,摇头道:“那也得出去,总不能看着他们身死,卢圆方才的含糊你也听见了吧?” “当然!所以我陪你出去。”吴用微微一笑。 “你和我一齐?”郁薇一怔,思索片刻,“那你怎么回去罗山那边,莫非你准备将他们全部留下?不行,这个难度大了一些,那个么海手段不少,藏匿与遁法都不简单,假如要走,很难保证一定将他留下。” 吴用悠哉游哉道:“谁说我一定要用‘野灵’的身份动手?” 他伸开双臂,笑着看向郁薇看看,洞内不算很亮的明珠照耀下,一身峨眉常服崭新整洁。 …… 第624章 吴用出战 青豹、翁两人已经撑到了极限,一个浑身气息萎靡,妖力透支过度,一个操控的飞蝗已经断了几条好几条足肢,半扇翅膀也已不见踪影,强弩之末。 卢圆救援不利,只得退了回来,帮助青豹和翁分担压力,但此刻所有人已经都到了极限,都在咬牙坚持着。 没得办法,来参加法会的都是各道佼佼,虽然各有差距,但总体还在一个水平线上,以三敌五,已经是卢圆几人能够做到的极限了。 三人不约而同互望一眼,俱在对方脸上看到一抹凝重与决绝。 另一边,南疆壮汉应蒙早已经被仝其给打得节节败退,身边的蛊虫零散破乱,每一次手忙脚乱的应对,都只能让一头蛊虫替死。与其说是斗战,倒不如说是在看他蛊虫什么时候死尽,仝其单方面的碾压。 李玉与李璧亦是已经支撑到了极限,李璧的灵环阳玉此刻宝光不复,乌蒙黯淡,甚至可以见到几道明显的裂纹,另边的李玉则是神情紧张,只待时机一到,就动用手里的法宝,让李璧先走,自己断后。 就这般僵持着,么海、仝其乃至其他阴鬼也没有操之过急,深知围城必阙的道理,温水煮青蛙,避免“狗急跳墙”,引起这些人玉石俱焚的反扑。李玉、李璧等人则是无可奈何,强咬着牙齿坚持,心底还等着出现一个希望。 如此拖了一段时间,青豹、翁、卢圆三人第一个支撑不住,那翁的飞蝗蛊虫另一只翅膀折裂,登时失了腾空之能,直坠山谷,翁不得不将其召回,如此一来,与他对仗的阴鬼捉到空隙,一击命中他的半边身子,当场重伤,坠向下方群山之中。 他这边一败,立马引起连锁反应,这头阴鬼一见空出手来,立马瞧准催用精血过度的青豹,加入了战团,青豹一人承受三方攻势,再也支撑不住,节节败退。 如此一来,卢圆不得不一招震开对手,寻得一隙前去救援,可如此一来,便形成了一个以一敌五的局面,立时中了数招,也身受重伤。 “哈哈哈!”仝其仰头大笑,一脸玩味,“怎般说?我道你有多厉害,上来就对上某家,结果只是一味挨打,我这边退开,由得你去救他们如何?” 仝其说着,居然撤去法术,真的后退了一步,然后把臂一摆,做了个“请”的动作。 浑身上下已经没有几头蛊虫的应蒙二话不说,一冲而下,径直冲了出去,当真是要去救人。 仝其眼中寒芒闪动,右手一抬,侧边出现一团黑暗,从中伸出来一条粗大的骨刺,携以滚滚黑气朝应蒙的后背突刺而去! 应蒙顿有所感,见着这一根骨刺,脸色骤地煞白,心知自己是躲无可躲,闭上了眼睛。 “师兄!”下方的翁勉强站定在一座崖头上,抬头瞧见应蒙为救己方几人不惜露出后背破绽,登时激动到眼睛充满血丝,突出眼眶,嘶声大吼。 那五头阴鬼紧跟着配合,一齐攻向青豹和卢圆。 众人心情昏晦,犹如蒙上一层乌云阴影,便在此时,一道雪亮的无形剑光从山谷某处破空而来,撕裂黑暗,先将这跟骨刺劈碎,紧接着斩向五头合力围攻的阴鬼。其中一头阴鬼离得最近,避无可避,当场被枭首。 噗! 紫色的鲜血犹如喷泉,直冲天际,这头阴鬼身体在原地一顿,然后从天空中掉落,坠向山谷,了无踪迹。 突如其来的变故叫两方人马都是一愣,仝其脸色阴沉,看向脚下山谷,目光四下搜寻,随后便看到一个身穿黑色纱裙,头戴锥帽,高挑婀娜的女子从山林间腾空升起。 已经放弃希望的卢圆眼见得救,先是一惊,然后大喜过望,喊道:“郁仙子!” 可他马上就想到了什么,脸色剧变,满嘴苦涩的说道:“郁仙子,你不该出来的,我等已无一战之力,现下俱是累赘,这些阴鬼必然会用我们来牵制你,你快离开此处……” 一旁的应蒙吐出一口血沫,咧嘴笑道:“上次你们让我和师弟先走,这次我为你们断后,能走几个是几个!” 一旁的翁了解自己这个师兄,听他话语决绝,而身上蛊虫已经所剩无几,心知他已经准备好殉身,急忙说道:“师兄!你要做什么?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咱们离开这星辰就是……” “他们岂会看着我们离开?催动香柄也是要时间的,万一我们之中谁在催动期间被他们阻断,仍旧必死无疑,既然如此,倒不如我为你们争取时间。”应蒙挥手,示意他不要多说废话。 翁脸色阴晴不定,有心反驳,可也知道师兄这话是事实。 仝其目光注视着坠落消失在山谷间的尸首,脸色阴沉的可怕,虽然他猜测慈罗可能有后手,不至于死掉一人就会导致开启封阵失败,但无论如何,死了一人都是不该。 他缓缓抬头,一字一句说道:“你们都要……死!” 眼看仝其就要爆发,应蒙喊道:“你等速走!我来引爆我的本命蛊虫!” 他抬起右手,用牙齿咬破手腕,血液从中滴淌而出,可当他正准备下一步动作的时候,一道无色无形的宝剑架在了他准备掐诀的左手上,阻止了他的动作。 应蒙一怔,怒道:“你……” 郁薇摇头,缓缓说道:“且慢,未至如此地步。” 众人不解,眼下局面千钧一发,难道他们还有什么后手? 半空中,以黑色潮涡困住李玉与李璧的么海注意到下方动静,把眼望去,同样对于郁薇的自信感到一丝疑惑。 “喂,你在看哪里?” 忽然,一个声音冷不丁在头顶上方响起,么海悚然一惊,猛地抬头,只见一个身姿英挺,形容俊逸的男子居高临下望着自己。 “你是……” 不等他说完,男子便抬起被金赤血焰包裹的拳头,狠狠砸落! 瞧见这一拳打来,么海眼皮狂跳,连忙后退,脚下蹬地的同时,黑潮涌起一道高墙,挡在了身前,可却是徒劳,这一拳轰入黑潮,金赤的血焰将黑水焚烧滚沸,尔后崩散,结结实实打在了他的胸口上。砰! 一声闷响,么海一如此前被“野灵”轰拳时,仿佛是一颗炮弹般朝地面狠狠坠落,区别是之前随着地面滑擦,扫断不知多少林木,而这次这一拳,把他给轰进了地下,砸出一个径直五、六十丈的巨大深坑,周围山林垮塌,泥石漫空飞舞。 这一拳比之前孰强孰弱,一目了然。 么海幸而有所防备,在这一拳轰来的时候,便已经催动了一挂铃铛法宝,将其摇动,丁零当啷作响,发出的音波与其消弭了一部分力道,总不至于像面对野灵那拳一样,打了个猝不及防,昏厥当场。 他从深坑中站起,目光透过漫天纷飞的泥石草木,看向半空中毫无征兆出现的男子,成竹在胸不复,脸上神情无比惊骇。 接二连三的变故吸引众人,仝其猛然回首,瞧见半空不知从哪里冒出来的人类男子,皱起了眉头,随后似乎记起来什么,有些不确定的说道:“你是……峨眉吴用?” 他大感惊疑,再三确认,对方的面容与记忆里的一些画像完全重合,心中大震,高声喊道:“你是峨眉吴用!你明明没有参加法会,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峨眉吴用!” “那个在小极北、南溟多地冒头的吴用!?” “他不是没随峨眉队伍参加九皇法会,怎么也在这里……” 卢圆、翁、青豹三人面露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疑惑之余,心情大振,这位峨眉弟子的名声近些年来可是偌大,实力强横,不管怎么出现在这里的,都对他们现状而言而言都是一大助力。 只看打中么海这一拳,不必先前击晕野灵那一击更厉害? 四头围攻他们的阴鬼立时不敢乱动,谁也没想到郁薇忽如其来一剑,就将他们其中之一给枭首,一时间全都被震慑住了。 虽说此来参加法会的各方,阴鬼也好,人修也罢,还是说妖修,都是各道佼佼,尽管各人之间的差距不大,但因为已经都是处在一个极高的水平线上,些许的差距都将具象化为鸿沟之别。 就像吴用前世看过的百米短跑竞赛,所有参赛选手的实力皆强到无可置疑,速度达到了人类极限,零点一秒的即相差半个身位,一秒的差距即接近十米,九秒九一与九秒五八实际相差就达到了三点九八米。 在这些最高级别的短跑锦标赛内,即使是微小的时间差距,也会具象表现为显著的实际距离差异。 这场九皇法会的情况便是类似,卢圆、翁、青豹强吗?当然强,俱是门内的代表弟子,这几头阴鬼强吗?当然也强,能够从罗山上下被挑选出来,无一庸手。 可郁薇更强,强到能够横压他们。 郁薇只是凭空虚立,无形剑光兜身绕转,便震慑得四头阴鬼与仝其不敢贸然行动。 场面一下从方才的“火热”变成了互相对峙。 李玉和李璧两姐弟见到旋绕着自家的黑潮蓦然消失不见,一时都没有反应过来,等重见白日天光,不知为何么海“手下留情”,还在庆幸得口喘息之机,便瞧得一个英挺的背影。 “阿姐!看!”李璧又从鬼门关口走了一圈,无比在意那么海,左看右看,见周围没有么海的身影,瞧见了山谷之中多出来的那一个深坑。 李玉亦是瞧见下方的么海,深吸一气,拱手道:“敢问这位道友,是您救了我姐弟二人?” 李璧这才跟着阿姐一齐见礼。 吴用转过身抱拳,道:“幸而算及时,没有错过。” 李玉和李璧看清他的面孔,俱是一怔,不知为何,仿佛在哪里见过,但却又想不起来究竟在哪。 吴用见状微微一笑,“在下峨眉吴用,见过两位道友。” “吴用!?” 这个名字可不陌生,李玉和李璧面面相觑,李璧犹豫道:“那个在南溟和小极北大出风头的吴用?” 吴用面含笑意,轻轻点头。 李玉连忙带着阿弟见礼,“玦云山庄李玉,李璧,见过道友。” “你果真是峨眉的吴用!我记得峨眉一行三人中并未有你,你是如何出现在这颗星辰之上的,峨眉不是说你另行有事去了!”仝其死死盯着吴用喊话。 谁不知道这个峨眉弟子?据说还在九皇法会之前就已经和卑立斗过一场,结果还略占上风,这可不是猜测,而是卑立亲口说过的话。 在此之前,得知要参加九皇法会的时候,邢力就带着他们过了一遍各大派需要注意的修士,其中就包括了吴用。 可有关他的情报不少,但人是没有几个碰到过,排名靠前的好几人都曾经搜罗过吴用的行踪,想要与他交手,最好能够斩杀,但吴用一直神龙见首不见尾,见不着人,总是今次在这里,不声不响销声匿迹,然后隔段时日又出现在了别地,闹出好大的动静。 就比如这次九皇法会,都以为他一定会来,谁曾想峨眉却派出来了郁薇、夏侯司、覃箐三人,说是吴用另有要事去办,所有人都信了,可没想到今天忽然就出现在了这里。 吴用微微一笑,说道:“你消息倒是灵通,没错,我的确另有要事得办,但本门掌教从来没说过我是去做什么,峨眉一行中当然没有我,但不代表别家队伍里没有我,出现在这里,有什么好奇怪的?” 仝其面色一变,哪里还不知道这是峨眉玩了个文字游戏?说吴用有事去,的确是有事去,是去了别家门派,但可从来没有说过是去做什么。说吴用不参加九皇法会,只是不代表峨眉参加九皇法会,可从没有说过不代表别家参加。 绕了个弯,回头过来,吴用其实早就在星辰之上了,这一波,着实打的他们措手不及。 …… 第625章 三处战团 么海从深坑内缓缓浮空而起,沉声道:“看样子峨眉真是把宝全押在你身上了!把你的行踪隐藏的如此之好,莫不是觉得你有本事阻止我等计划?” 一看他靠近,李玉和李璧顿时紧张起来,吴用却是悠然道:“你以为呢?” 么海神色凶戾地喝道:“管你有没有本事,将你留在这片山林里,谅你峨眉有任何打算也都要付诸东流!” 话音一落,脚下的黑潮翻滚而起,直扑吴用。 眼看他暴起动手,李玉和李璧便要出手抵御,吴用把头一昂,说道:“你二人去 说完,也不管李玉和李璧两人什么反应,迎头朝黑潮冲了上去。 李玉和李璧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李玉斩钉截铁说道:“我们不是这么海的对手,就让这位吴道友去,走!救卢圆青豹他们!别叫阴鬼挟持了他们!让我等落受钳制!” 两姐弟立马动身,冲了下去,便要对上仝其,不过郁薇已经一剑斩出,先行与仝其交拼对仗。 “阿弟!那我先拦住他们四个!你把卢圆他们聚到一起!” “好!阿姐你小心!” 两人分工明确,一攻一防,协同作战。由于法力消耗过度以及有伤在身,仅仅能够与这四头阴鬼打个有来有回,短时间难分胜负。不过他们两人也不着急,心里很清楚,如今决定战局走势的不在他们这边,而在于郁薇与吴用两处,他们只需要保全自身即可。 卢圆松出一口气,本以为已经是九死一生的局面,没想到忽如其来转机。 “卢兄,听吴用的意思,之前他一直变换了身份,藏在哪家队伍里?你可曾听过此事?”青豹一边打坐调息,一遍看向空中已经斗作一团的吴用和么海。 卢圆苦笑道:“青豹兄,就算我青龙洞是随峨眉来的,也不代表能够知道这种事情,峨眉还能与我聊这事儿不成?我想,知道这位吴用道友存在的恐怕没有几人。” 两人生死经历多番,已是互相称兄道弟。 青豹对此也觉得理所当然,“恐怕是只有谷真人,以及覃箐、郁薇、夏侯司三人知晓了。我先前奇怪为何郁薇要带着野灵来这里落脚歇息,还不让我进山洞,以为是峨眉想自己获取第一手情报,不愿与我等分享,现在才知道,原来是为了保密吴用的身份,他藏身在此,伺机而动,倒是我之前把她和峨眉想得自私了。” “哎……”应蒙叹气。 一边的翁奇怪道:“师兄,何故唉声叹气,我等如今已是获救,当该高兴不是。” 青豹和卢圆也一脸奇怪地看他。 “师弟,两位,我们虽然是得救了,可事情并不像看起来这般好,你们忘了吗,峨眉掌教何许人也?你们想想,他为什么要将吴用插入别家队伍之中?”应蒙意味深长地说道。 三人稍加思索,便立马想通了其中关键,面色俱是微微一变。 应蒙又是轻叹一气,“没错,这吴用既然被派来,必然是有他的任务,肯定对于击溃罗山阴鬼的阴谋有着重要作用,之所以没有暴露身份,肯定是打算在合适的时机现身,给罗山阴鬼致命一击,而我们现在……” 卢圆也是苦笑,接过他的话,“而现在因为我们不敌么海一众,让吴用和郁薇不得不出来救我们,可以说是将这计划给彻底打乱了……” 青豹脸色一白,自责道:“倒是怪我了……若我能听郁薇的,不要管她,去找你们汇合,就不会发生如今之事了……必然是因为吴用和郁薇怕出去后被各道指责,所以才被迫出手。” 假如他回去议定之地与卢圆几人汇合,那他们就不会与么海、仝其这两只队伍交手,不会陷入如此绝境,郁薇和吴用也就不须要出手,而现在……此前郁薇和吴用必然早已注意到了他们的动静,恐怕一直在斟酌要否支援他们,最后考虑到这里发生的事情,外界各派一清二楚,为免出去后落得个“见死不救”的名头,所以才出手。 青豹暗骂自己愚蠢,这绝不是他想看到的结果。 应蒙见他满脸的懊悔,安慰道:“青豹兄,你亦是好心,不必自责。” “我好心?或许吧……”青豹苦笑,“说到底,我心里还是藏了一丝对郁薇将野灵单独审问的不满,否则也不至于如此……” 操控着灵环阳玉保护他们的李璧不耐烦说道:“这般纠结做什么!事情发展至今,又不是没有补救的办法,把这些阴鬼全部留在这座山林里不就完了?我想吴用他俩必然也是考虑到了这一点才会出来,你们自责这个担心那个,倒不如赶紧恢复伤势,待会多少有点力气,好一齐出手,确保么海他们走脱不得,那这里发生的事情也就不会走漏风声了!” 他竹筒倒豆子一般噼里啪啦说一堆,话中还有难以掩饰的训斥意味,纵然年纪最小,但青豹几人却不敢小看他,适才这俩姐弟和么海斗了个三七开,这是他们所做不到的,修真界还是以实力为尊,再则……这话在理啊! 青豹、卢圆、应蒙、翁,三人一妖互相瞧望一眼,默默点头,再不废话,开始打坐调息,恢复法力。 李璧瞧了他们一眼,一边注意着自家阿姐,一边看向天空中另一处战团,喃喃自语道:“这吴用……果真名不虚传,好强的实力,么海……竟然一直被压着打!还有这郁薇也是,她还有伤在身吧?就这样还游刃有余,仝其的落败只是时间问题!” 今日经历过多次生死时刻的李璧长长呼出一口气,只要吴用和郁薇那边没有问题,那他和阿姐只需要保证不被击溃即可,局面尚算在控制之中。 ‘峨眉弟子……都是这般厉害吗?’ …… 半空中,面对排空而来的黑潮,吴用毫无惧色,神色平静地催动膻中穴内血气,浑身金赤血焰一涨,便瞬间冲进了黑潮之中。浪头拍打,将他吞没,可没有片刻的功夫,浪头内仿佛有一头巨鲸腾跃出海绵,炸起泼天水花,将这片天空染上一层蒙蒙水雾。 看到水雾之中那个隐隐约约的身影再次冲向自己,么海瞳孔猛缩,急速后退,双手一齐高抬,漫空的水雾重新聚集成黑潮,回到他脚下,升起一驼大浪,将他高高托起。 “蚀骨长烟!” 么海诀目一动自黑潮之中飘出来一股黑漆浓烟,笼向吴用,同时抬起右手,对着吴用的后背一指,一团黑水蓦地出现在吴用后背,自其中现出一只五官狰狞凶戾的阴鬼,对着吴用扑去,速度疾快,于刹那间以一往无前的势头冲入五丈范围之内。 这一前一后夹击,前方蚀骨长烟熏人眼目,焦炽之中给人以一股透彻心扉的寒凉,端的诡异,后方这头形貌诡谲的阴鬼扑来,脑后生寒。 吴用不急不慢把身躯一抖,浑身金赤血光大盛,如一轮烈日骄阳,毫无惧色一头撞进这所谓的蚀骨长烟的笼罩之中,同时把剑诀一掐,身后背着的剑匣“铿”一声打开,从中飞出两道碧紫流光,绞向后头的这头阴鬼,然后头也不回就走。 眼看吴用如此托大,么海怒声喊道:“我这蚀骨长烟乃是从‘圣潮庭湖’下游的怨憎溪瀑内的海量怨魂所炼化而出,最能够蚀骨侵肌,你以为自己这样就能抵挡得了!?” 吴用不晓得什么“蚀骨长烟”,也不清楚所谓的“圣潮庭湖”究竟是何处所在,只猜测可能是圣祖临染之地,他只清楚这“蚀骨长烟”必然是阴邪之法,而他最不怕的就是这等术法! 一头冲进漆黑的腥臭浓烟之中,周围便传来此起彼伏的呜呼咆哮声,数之不尽的阴魂四下飘荡,每一头脸上都带着凄苦、愤恨、凶恶……各式各样的负面情绪,它们一见吴用冲今浓烟之中,一个个顿时像是发现了什么荤腥的野兽,齐刷刷冲上来,要将他生吞活剥,饮血蚀骨。 吴用见这来势汹汹,却不去管他,袍袖一扬,啸灵影所化的英武细犬便飞跃而出,兜身一圈跑荡,便将所有的怨魂给吞噬,他自己则只管穿越这“蚀骨长烟”,任何想要靠近他的怨魂俱被吞噬得一干二净。 么海一见此情此景,心下大惊,这“蚀骨长烟”乃是他压箱底的手段之一,没想到对这吴用居然半点作用都没有,眼看吴用就要冲出烟尘的笼罩范围,他一咬牙,翻手变出来了一掌的碎骨片。 ‘该死的!这东西用一份少一份次,吴用……’ 么海神色中带着一丝犹豫,可眼看吴用就要冲出蚀骨长烟,再不迟疑,极其果断地将这一把碎骨片撒出,落入了蚀骨长烟之中。 吴用疾行前进,忽然见得烟雾外的么海扬手撒出了什么,打起警惕,然后就见得一颗一颗细碎的什么东西被丢了进来。 这一颗颗的与烟雾混合在一起,原本漆黑的烟雾变成了黑、灰、黄三色夹杂的浓烟,带着一股难以形容的极端冰寒席卷而来。 “这些骨碎乃是怨憎溪瀑边被冲刷上岸的尸骨残渣,寻常坠入这道溪瀑之中的圣族只会骨肉神魂消融,能够残余下骨渣的俱可称之为大能之辈,我将其收取起来,借以这用怨憎溪瀑炼化而成的蚀骨长烟,能够复原骨渣原主的极小部分实力!” 么海冷笑,对自己这一招信心满满,只不过一想到自己这一撒就撒出去之前许多年来的努力,心下还是不免肉痛。 不过无妨,骨渣没有了,可以继续搜集,甚至立下大功,祭仪殿一句话,就可以安排人去专门为他收取,只要解决掉这个峨眉弟子,这个被峨眉安排隐藏身份来到星辰之上的吴用! ‘这是大功一件!’ 这般一想,么海心中大定。 吴用一见这些颗粒状物体能被撒进长烟之内,周围的那些怨魂边作鸟兽四散,心下略感惊奇,并指一点,“去!” 黑色细犬奔出,直冲这些颗粒物,然则尚未靠近,这些灰白色的不知名物体便与周围的三色杂烟起了反应,烟雾犹如一根丝线,讲这些灰白色的物体串联起来,紧接着一头八臂“阴鬼”出现在了烟尘之中。 吴用心头微惊,第一时间以为是还有第二头阴鬼藏在附近,但等看清楚后才发现,这并非活物,而也是一具怨魂! 并且有别于其他怨魂,这头怨魂生前必然实力强大,能够凝形成生前大概具体的样貌。 【那一把灰白的东西估摸是这头怨魂的骨屑,恐怕就是陨落在那什么圣潮庭湖内的阴鬼,然后顺着下游流至怨憎溪瀑内,最后冲刷上岸,要挑出来不容易啊!看他样子可是肉痛,嘿嘿……】邯鼓幸灾乐祸笑道。 吴用目光微凝。 啸灵影奔袭上前,八臂怨魂握拳成爪,汹汹捉来,速度极快,啸灵影满了半拍,上前不及,便不再前冲,侧身一跃,险而又险躲闪避开。 “回来。”吴用将手一招,本要再次发动攻击的啸灵影便被召回到身后。 这已经不是啸灵影可以靠自己就能解决的了。 三色烟尘外的么海勾起嘴角冷笑,对这吴用遥遥一点,喝道:“拿下他!” 八臂怨魂八条残缺不整的手臂舞动,或做劈,或做爪,或坐握……封锁死以吴用为中心,震、离、兑、坎、巽、坤、乾、艮八个八卦方位。 么海见状,放出癫狂的笑声,“哈哈哈!什么峨眉吴用!给我去死!” 吴用不躲不闪,只把浑身血气催动到极致,金赤血焰蓬勃燃烧,随后手上飞快掐动诀目,在浑身血焰燃烧到了目难直视的时候——双拳前推,打出一个炽烈的光印。 光印形似灼灼大日,但中心却有着一副变幻不定的青色琉璃手印,以看似缓慢,但实则一往无前之势冲向这一具八臂怨魂。 “大日琉璃印!” …… 第626章 其实你也只是一般 轰的一声,大日琉璃印一路横推,以摧枯拉朽之势将前方的两条骨臂撞散,然后燃烧着阳炎轰到了八臂怨魂的心口正中,将其轻而易举洞穿。 哗啦! 八臂怨魂的骨臂在距离吴用尚不足两丈处的位置停下,然后轰然碎裂,一片一片的骨屑碎裂成粉末,分崩离析,随风飘散。 “这不可能!”么海惊声尖叫,这可是他耗费大量精力与心血收集的骨屑,乃是他压箱底的手段之一,就这么被吴用破解了? 他状若癫狂,如何也不相信自己和吴用之间达到了如此差距,伸手入怀,抓出来了一整把的骨屑,扬手就是一个飞洒。 “我看你这下如何应付!” 大蓬骨屑洒落,飘进三色烟尘,犹如落入滚油之中的肉皮一般沸腾,骨屑飘散于其中,然后各自重组,眨眼的功夫,五头各式不一的怨魂残躯开始组合而成,把烟尘搅得起伏不定。 凶暴阴戾的气息充斥天地间,顿时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 李璧仰头望去,看见烟尘之内隐约可见的五个身影,神色大惊,不禁失声喊道:“这么海竟然还藏有如此手段!” 李玉单手扶着玉琴,连番拂弦,打出一浪高过一浪的音刃斩击,逼退四头阴鬼,回到李璧身边,一脸凝重地说道:“方才我们也确实没有将其逼入如此地步,此獠留有后手倒是不值得奇怪,倒是这位吴道友……咱们不如他远矣!” “哎!”李璧身为家中幼子,受尽万般宠爱,性格一向桀骜,可此刻也是不得不对吴用服气。 ‘我这小弟一向不服人,今次见了这吴用,知晓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受点挫折也好,望后能够更沉稳一些。’李玉见李璧一脸挫败之意,不忧反喜,又见被震退的四头阴鬼再次围了上来,把琴尾一拍,飞了上去,“他们又攻过来了!阿弟!小心,与我护法!” 李璧立马收拢心神,全情戒备。 吴用眼看这五头巨型怨魂尸骨将自己团团围住,眉头不由得一挑,将手一招,碧落紫陌回到手中,这两口飞剑已是将方才那头阴魂给解决。 不过因为这两口飞剑的操用须得同时催动《西升灵虚真一书》与《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而他《西升灵虚真一书》尚未突破元婴境界,是以让这一对宝剑独自对付那头阴魂,是有些勉强的。 果然,碧落紫陌剑光比之前有些许晦暗,不过无妨,稍加温养便能够恢复如初。 便在此时,两口宝剑微微吟颤。 吴用哑然失笑,如今的他早已不是先前可比,现在和这两口飞剑已经是初步建立起一定的联系,却是清楚,这并非这两口飞剑在向他述说不满,而是在邀功。 身为峨眉老祖当年的佩剑,绝对没有怯战一说,只要主人一声令下,定要将敌人首级斩落方休。 “知道你们的厉害,但眼下不是你们可以应负的了。”吴用微微一笑,轻抚两口宝剑剑身,往后背一抛,将二者收入匣中,随后注视前方。 五头怨魂尸骨已是将要聚成,并非他不想趁此机会离开,而是这五头怨魂尸骨已经将这一方三色尘烟给锁定,他走脱不得,除非强突。 【我来?】伏龙剑询问道。 吴用缓缓摇头,伏龙剑是他最大的依仗,尽管他《擒龙形剑经》眼下还在金丹境界,但伏龙剑锐利,由他来施展,还是伏龙剑自斩,亦或交给邯鼓代为催御,威力截然不同,浮动极大,但毋庸置疑是他的最强手段,尽量还是不要轻易动用。 他稍作思索,心中已有定计,左手掐诀,缓缓抬起了右手,右臂缠绕着的啸灵影以海纳百川一般的速率吸化天地阴气,上方托举着的方碑即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转眼的功夫,已然有数十丈见方,形如一座黝黑的小山。 阴气缭绕在方碑的周围,表面晦涩繁复的金色符文有节奏地闪动,一股浩荡的毁灭之气萦绕于天顶。 “这是……灵力!?”么海愕然,他知道传闻中吴用学有一门他们圣族的功法,但不知道吴用所学的功法会如此纯正,如此强势,仅仅只感受气息就知道绝对不一般,而且……这小山完全就是由灵力汇聚而成,这吴用,灵力竟然如此之深厚?似乎比之野灵也不遑多让! 他之前见吴用被困住,还稳坐钓鱼台,只管全力催动五头怨魂尸骨,可一看这动静,吴用吸收天地元气的速度比他快多了,甚至于已经影响到他施展法术了,再不敢放任吴用吸收天地元气,直接催动术法,一攻而下! “给我杀了他!” 五头各不相一的尸骨得令,中止吸收天地元气,用尚未完全聚合的身体对吴用攻击。 一名浑身被蛇鳞覆盖的人身蛇尾阴鬼喷出紫灰色的毒云。 一个身穿藤甲,浑身杀气溢荡的无头将士挥落手中崩口的九环金刀。 一头四角着地的尸魂伥鬼放出一幕黑云,笼罩天地。 一具双手双脚笔挺的僵尸鬼张牙舞爪,浑身崩散成无数僵尸小鬼,扑向吴用。 最后一个,则是一名浑身被红烟笼罩的婀娜女鬼,伸出纤纤玉指,从尖利的指甲上射出一道疾若迅电的红芒。 吴用眼中寒芒一闪,以全力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周身灵力狂涌,啸灵影所化的细犬裂开上下颚,疯狂吞吐天地元气,只是两息的功夫,方碑再次大上一圈。 吴用右臂难堪重负时,眼神之中杀意涌荡,手臂猛地一挥,头顶弥漫浩荡毁灭之气的方碑如同山岳一般狠狠砸落! 这次方向,不是别处,正是……他自己所站立的地方! 看清这一幕的么海脸上先是惊愕,然后露出狂喜之色,喊道:“吴用,这可是你自己找死!” 嘭……嘭嘭!灵碑落下,五头怨魂就像是五条被崩山之石压到的纤细竹条,瞬间垮塌,消失得无影无踪。 气浪炸裂,灵力卷荡四方,山林土木崩塌,江河被震裂,一道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大地之上,山川河流崩断,河床瞬时裸露。 如此破坏力,令得卢圆等人愣怔在原地,包括仝其和四头阴鬼,片刻后,所有人都各展手段,抵御冲击。 两头围攻卢圆的阴鬼反应满了半拍,便被灵力波荡给席卷,重重摔砸向山林大地,一路撞碎了不知多少山石林木,便是不死也重伤。 “阿姐!快进来!”李璧催动身后宝玉,将李玉接引到宝光之内,神色骇然,吴用这一击竟然掀起如此暴烈的动静。 李玉闪身躲进玉光之内,同他协力撑开玉光,卢圆几人也不再坐着,纷纷上前,取出自己的法宝,协助抵御。 场内仅剩的两头阴鬼也各自靠向对方,一个招来百十头阴魂,围在两人周边,借以阴魂之力,削减气浪与灵力的冲击波荡,另一个则放出来一件骨盾法宝,将两人护卫在中心。 仝其比起他们更为靠近爆炸的中心,想要退开免被波及,可郁薇不放他走,剑光如龙绕转,他越是退,剑光越是快利,叫他不得一刻喘息,最后只能破口大骂一句,使了一个耗费大法力的法术,连番跳转位移,这才躲开。 郁薇对这爆炸冲击无动于衷,寂灭大灵碑本就是鬼道法门,而她所学《太素灵剑经》天生克制阴邪之物,再配合手上宝剑,只是掐一个剑诀,无形剑光驰掠舞动,就将周身的灵力气浪翻绞干净。 么海眼见自己的五头怨魂残骸就这么轻而易举被冲散,心下又惊又喜,惊的是吴用竟然有如此深厚的灵力,能够催用如此厉害的法术,自己的五魂镇杀术在其面前不值一提。而喜的是,吴用这一击可以说是将自己也给波及进去,不亚于伤敌一千自损八百。 他后退两步,身后黑潮鼓涌,将他笼罩在内,一波一波的气浪与灵力冲击打来,撞击到黑潮,立马缓滞,然后被黑潮冲刷流出,消解于无形。 么海昂起脑袋,想要看清楚处于爆炸正中心的吴用究竟是何等凄惨,眯起眼睛,等到气浪四散,却只看到了一个安然无恙的身影。 吴用悬浮在空中,虽然脸色微白,但明显只是法力耗用过大的反应,浑身上下一无伤损,仔细一看,就见他头顶漂浮这一面色质古朴的铜镜,打下来一道白光,将他笼罩在内,周围些许残存的暴乱灵力已经靠近,被如阳春白雪,悄无声息瓦解。 “你……”么海神情惊惧,没想到这吴用在这般猛烈的爆炸轰击下竟然能够安然无恙,这已经远超出他的实力,恍惚间,位于烟尘之中的身影消失不见,他悚然一惊,等反应过来,一线金赤划过眼前,吴用已经出现在他的跟前,高举起拳头。 不好! 么海心中大骂一句,这吴用不仅法力强横,比之野灵也不遑多让,就连肉身之力也极强,挨了之前那一拳的时候,他就知道,绝对比野灵要强,甚至可能还要强于卑立,被这样一个家伙贴身欺近,绝对不是一个好的选择。 可他刚才被吴用的安然无恙震惊到,反应已是慢了半拍,无法用出别的手段抵御,只来得及后退。 轰! 这一拳砸在黑瀑上,么海神色大变,吴用的劲力比他想的还要大!连忙运转法力抵抗,把黑潮滚滚散荡,试图卸力。 两股力道作用之下,以吴用拳击所在的位置出现一个浅坑,然后迅速呈螺旋扩大,不多时便在黑潮表面出现一个凹坑,并且还在持续深入,犹如一把钻头。 么海咬牙坚持,可却还是被摧枯拉朽击穿黑潮,在最红破开的一瞬间后退,最后卸去一些力道,然后脚下一蹬,纵起遁光就急速后退。 “我道你究竟有何本事敢如此嚣狂,原来也只是一般。” 一个淡淡的声音响起,么海猛然抬头,只见吴用已经来到他的跟前,他顾不得对这番轻蔑的品评发表任何意见,抬手打出法决,黑潮内再次扑出来一阵黑烟。 可吴用这次不管了,如今近的距离,他看也不看这阵黑烟,在其还未扬起的时候,拳头直接找上了么海——砰砰砰! 么海一个呼吸间就被轰打了数十拳,拳拳到肉,势大力沉,口中狂喷鲜血,再难维持人形,变作原身,化一滩黑色污水,便流空而走,速度几块。 “好快的遁法!”吴用微感讶异。 “吴道友,这该是他的本命遁法,拦住他!放他走就不妙了!”李玉眼看么海竟然逃遁,大为吃惊,连忙高声提醒。 郁薇趁着剑光翻飞的间隙觑了一眼,便不再去看,专心对付仝其,后者心里已是破口大骂,怎么也没想到么海竟然临阵脱逃,这走了以后,他该怎么办? 仝其也按捺不住了,开始暗待机会撤离。 郁薇见他交战的气势大弱之前,心思一转,便一眼看穿他的打算,冷笑一声,把剑光舞动的越发凌厉,一剑一剑,打得仝其喘不过气来,遑论脱身。 李璧见吴用不去追击,还在原地不动,心急如焚,眼看自家阿姐那边对上剩下的两头阴鬼已无大问题,甚至萌生出一股自己去追击的冲动。 就在他真个要去追的时候,吴用终于动了。 这位峨眉弟子浑身金赤色泽的血焰暴涨,右手一翻,不知从哪里摸出来了一张斑驳古旧的长弓,然后左手弹指射出一滴鲜血,张弓搭箭,浑身血气骤然放出耀目的金赤光芒,汇聚往弓臂,凝成一支光矢。 吴用闭眼又马上再睁开,双眼轮转为日月,空间在眼中折叠,山林大地合拱,催用保命遁法的么海已是远在十数里外,却在他眼中被迅速“拉近”至跟前。 锁定、推弓、放弦——嗖! 光矢破空疾驰,急速飞掠途中,沾染到那一滴弹指而出的鲜血,顿时如同干柴浇上火油,光矢化为炽烈的火柱,以追风逐电之势冲向么海! “灵乌拂空!” …… 第627章 与暗尊的气息一致 赤日滚滚而去,看似缓慢,但却迅疾如电,当空拂照,么海气息被转轮法目锁定,试图收拢黑潮,左右闪躲,可却避无可躲避,无论怎么闪转腾挪,这轮大日都紧紧跟着他,愈来愈近。 最终,一声嘹亮响彻天际的灵乌鸣啼后,么海于天际远方随同这轮赤日一道坠落,在荒原上燃起滚滚火焰,惨叫不绝。 吴用呼出一口气,将晦朔弓缓缓挂回背后,瞧了眼场内,仝其瞳孔一缩,那仅剩的两头阴鬼则是连看都不敢看他,低下了头。 “这里交给你们,还有山林底下那两头阴鬼别忘了,我去追击么海。” 李玉知道他是说那两头重伤在灵力爆炸冲击之下的阴鬼,抱拳拱手,恭恭敬敬说道:“吴道友放心,李玉明白,断不会让你的身份暴露。” 李璧高声喊道:“吴道友,我阿姐办事,你就放心吧!快去看那么海,别叫他脱逃了。” 吴用见到他不知怎么就想起了柴昆鹏,微微一笑,然后朝郁薇轻轻点头,收了浑身金赤血焰,化一道黑光破空而去。 “啧啧啧……如此本事!”李璧唏嘘感慨。 那两头阴鬼见状,互望一眼,趁几人不备,拔腿就逃,可李玉把他们瞧得紧死,轻哼一声,抚动琴弦,走出一串急促乐声。 两头阴鬼已是无心再战,着急奔逃,仓促应对,险而又险避过,但李玉吃准他们的心思,这一道道声乐所化音刃掀起一波狂潮,没有歇停的意思,两头阴鬼心焦如焚,一不小心便被擦中,先是无可大碍的擦伤,但如此一来便影响了动作,然后吃中了第二道、第三道乃至更多的音刃。 他们就越是要跑,受伤越重,最后等到想停下来好生应付的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根本来不及,当场毙命。 仝其暗骂一句“真真白死的蠢货”,然后扬手一挥,大地震裂,土壤犁动,一头头骷髅白骨从地下钻了出来,数目数之不尽。 “白骨葬阵!” 骷髅白骨穿甲佩刀,摆出一个战阵阵列,将郁薇以及李玉、李璧等人围在中心,随后白骨甲士挪动步伐,舞动战阵,围了一个密不透风。 白骨甲士用兵器敲击盾牌,有节奏地呼嚎,顿时杀威凛凛如九天垂云,弥漫场内,寒凉令得李玉、李璧、卢圆等人体内的真元法力都又凝滞的迹象,俱是打了一个寒战。 仝其腾空而起,手朝郁薇等人一点,便转身离开。 郁薇柳眉倒竖,喝道:“想走?” 她抬手掐诀,将身边的无形剑光祭起,一股昂扬的气机从她身上传出,节节攀升,但直至一个巅高,转而便消散不见。 郁薇缓缓垂手,竟是不再有任何动作,只是远远“目送”仝其离开,任由白骨葬阵爆发出冲天的杀机与死气,席卷自己门面。 李玉大惊,喊道:“郁道友速退!” 然而郁薇却像是放弃了也似,静默在原地,一动不动,一边奔逃一边回头的仝其注意到这怪异的现象,心下暗喜:‘莫非这女子心知不敌,所以放弃抵抗了?’ 他自觉大有可能。 ‘这郁薇先后与我和么海交战,如今又与我一番交拼,谁也奈何不了谁。纵是法力高强,也该要油尽灯枯了。’ 况且以他的眼里,自然看得出来,这郁薇绝对不是以法力深厚见长的修士,恰恰相反,郁薇的法力在同阶修士之中并不算特别深厚,相比她的剑术而言,可谓“泛泛而已”。 一想到吴用去追么海,这里唯一对他有威胁的郁薇认命放弃,仝其心中大定:“么海啊么海!叫你托大,你放心,待我回去,定会告诉慈罗此处发生的事情,也算对你有个交代了。” 他才懒得去管那些同族乃至么海的死活,这些家伙都死了,必然会影响到他们罗山大计,但正如此前他告诉其他几人所说,慈罗手里八成有后手,既然如此,最关键的就是要保全他自己的性命才对。 “只要将这吴用的存在告诉慈罗,我罗山以此有所应对,还不是得记我大功一件?” 仝其颇为快意。 “就是不知道野灵那混账去哪里了,没了踪影,难道真的是被郁薇斩杀了?” 这是仝其现在心里唯一的疑惑,但就在他思索之时,蓦地,前路天光之中荡漾出一波涟漪,在他还没来得及去想这究竟是什么的时候,一点无形剑光从中钻了出来——哗嚓…… 这点剑光悄无声息划过,仝其的脑袋仿佛是热刀切过猪油一般被轻而易举斩落,两眼无神中带着一丝迷茫与不解的脑袋滚落山林,掉在山林树冠,哗啦啦作响。 白骨大阵在将要击中郁薇的那一刻分崩离析,一具具白骨散架,崩溃,骨粉迷蒙,漫天飘荡,犹如白烟,散荡在山林之间。 “素隐行真。” 郁薇轻声念叨这一剑招的名字,此前她体内法力并未恢复完全,这才和仝其激斗,一直不分胜负,直到方才才一鼓作气,调动法力,施展出了这一杀招。 李玉李璧等人见仝其连神魂也被绞灭,心中大喜,终于是放下了心来。 青豹呼出一口气,一脸羞愧地说道:“郁仙子,属实是青豹我犯蠢,就该听你的话去汇合点集合,等你来就是,偏要带大家来这里,若非有吴道友在,我等险些全军覆没,真叫给你们添麻烦。” 郁薇听他话语意思,一下便把他所猜测的“事实”明白了个七七八,微微点头,顺坡下驴,道:“无妨,你亦是好心。” 卢圆瞧向天际远方,脸上略带担忧之色,说道:“吴道友去了如此之久,会不会有意外?咱们在这里等着也是等着,不如去看看?” 郁薇摇头道:“吴用那一箭几乎已经将么海斩杀,再等片刻,不用去帮忙。” 听她对吴用十足的信心,卢圆忽然想起之前在赶来九皇古城路上,在峨眉法舟上闹出来的笑话。 郁薇见他盯着自己,扭头问道:“卢道友还有顾虑?” “没……没有!”卢圆连忙摇头。 一群人再等了片刻,便瞧得天外飞来了一道黑色遁光,顿时紧张起来,无他原因,这遁光模样实在像是阴鬼的,不过等看清楚其中来人,李璧跳了起来,大声喊道:“吴道友回来了!” 众人循望而去,果然见得黑光之中的一个英挺魁梧身影,不是吴用是谁?青豹见他两手空空,急忙问道:“吴道友,那么海呢?” 吴用微微一笑,道:“已是被我斩杀,无须思虑。” 众人不疑有他,均是呼出一口气,感慨这场遭遇战总也算是平稳落幕,然后就不说话了,斗看着吴用。 吴用见状,环顾一圈,确认现场的情况,说道:“适才我那一击动静太大,罗山那边必定有所察觉,极可能过来调查情况,我等确认下现场没有任何遗漏,先离开了这里,再言他事。”卢圆等人一听,立马又警惕起来,二话不说,分头查看现场,等各自一圈看下来,确认没有任何暴露吴用身份的可能,这才聚拢一道,离开了现场。 过了大约半多时辰,慈罗带着一众阴鬼姗姗赶至此处,一脸阴沉地扫视四下,给了阴凌一个眼神。 阴凌心领神会,立马开始招呼左右,让几支队伍分向搜索,过不多时,便陆续回来汇报情况,他稍稍合计,回到慈罗身边,轻声道:“附近的确有海量灵力波动的情况,也有么海与仝其动手的痕迹,但……” 他犹豫了下,说道:“但如今都已经不见踪迹。” 怨惺皱眉道:“不见踪迹?那是什么意思,好好的两支队伍,就这么消失不见了?” “事实如此。”阴凌排名第九,借着慈罗大家听他已经并无不可,但却指挥不动排名前八的怨惺等人做事,适才都是排名靠后的阴鬼去调查诸位的情况。 六半青环顾左右,面色凝重道:“这里的战斗可真激烈啊……” 原本郁郁葱葱的山林已经光秃秃一片,大地断裂,溪河干涸,足以想象在这里发生的战斗有多么激烈。 缑宵看向脸色煞白的浮金,问道:“你说么海、仝其往这个方向来了,他们呢?为何不见他们。” 浮金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最后只能道:“真的来这里了……” “那两个家伙在搞什么鬼!”缑宵冷笑,“不会是抛开快活去了吧?这个仝其……” “怨惺!”慈罗打断他,“这星辰上有什么值得快活的,不要乱说话,仝其与么海他们已经全部死了!” 众鬼一惊。 怨惺沉神道:“慈罗,仝其和么海都死了?是那个峨眉女修干的?” 慈罗缓缓点头,“恐怕是的。” “那个野灵呢?你不是说他被峨眉女修一击毙命,么海要确认其死亡的证据,怎么现在野灵一根毛都没看到,反而是么海仝其他们全死光了?”缑宵皱眉道。 浮金张了张嘴,不知该如何作答。 “野灵应该没事,放心吧。”慈罗语出惊人。 卑立眼中精芒一闪。 寒淮微露讶色。 六半青则一脸惊异,但想到野灵之前的表现,又觉得在情理之中,神色复杂。 众人反应不一。 阴凌不解道:“慈罗,此言何解?你怎么看出来野灵没事的,他不是被那峨眉女修给一剑斩了?” “你们有找到他的尸首?么海私自行动虽然不对,但有一件事情他说对了——‘活要见人死要见尸’,这里没有任何的迹象表明野灵死了,恰恰相反,倒是有迹象表明他还活着。”慈罗眼睛扫向四周。 如若有目睹吴用出手的阴鬼在此,定然能够发现,他目光扫视的方向,正是此前吴用砸落寂灭大灵碑的中心位置。 群鬼私语,四下查看,想知道这一说法的凭借从何而来。 慈罗想了想,说道:“你们当中有些已经知道野灵的身份了,但也有相当一部分不清楚,我就在这里告诉你们,这野灵究竟是谁。” “他其实是我罗山暗尊座下弟子!” 寂静一瞬,然后爆发出一阵哗然。 “他是暗尊弟子!?” “慈罗,你怎么知道的?” “不可能吧?” “有可能,他的实力很强,暗尊新晋掌位,极为神秘,他的弟子神秘一些到也说得通,一直隐瞒身份。” “传说这位暗尊在罗山底层留下圣染空林,野灵又是底层灵猿部出身,会不会是那时候收他为弟子的?还真可能有关系。” 众人议论纷纷。 缑宵沉声道:“慈罗,你说他是暗尊弟子?好,我信,既然他有如此身份,那来参加法会大可不必遮遮掩掩的,这么做是为什么?” 慈罗淡淡说道:“就像我一样,没人说过是圣祖弟子就需要把这件事情刻在额头上,让你们所有人都知道。” 卑立、寒淮几个倒还好,知道他是火尊弟子,对此无有反应,可其他一部分阴鬼又是一惊,谁也不曾想到,这一支队伍里居然有两名圣祖弟子。 “而且我猜野灵参加法会,身上必定接了祭仪殿或是暗尊的指令,有任务得完成,隐瞒身份很正常。” “任务……和解开封阵有关系吗?” “现如今只有这件事情值得我罗山大动干戈。 “慈罗,此行我等不是皆以你为主?那这野灵怎么……” “当然以我为主,”慈罗的话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如果需要我等协助,我想野灵是会告诉我们的,也正是因为知道他是暗尊弟子的缘故,我才能判断他还活着。” 卑立沉吟道:“怎么判断的?” 慈罗把手指向空中某处——正是此前吴用所占里砸落寂灭大灵碑的位置。 “我曾有幸见过暗尊出手,声威宏大,气魄惊天,暗尊最是以法力深厚闻名,并且最独特的是他的法力极有特质,侵蚀性极强,一眼即可辨认出,先前惊天动地那一击,必然出自野灵之手,附近残留的灵力亦与暗尊同源。” …… 第628章 循迹 寒淮一听此言,神色凝重地说道:“我以为只是这附近天地灵机原来就紊乱,是故气息导引不畅,原来是因为这个缘故。” 经她一提,众人这才发现,在这一片区域呼吐,确实有那么一丝不顺畅,甚至会侵蚀些许自己体内的灵力,不禁好奇野灵的灵力究竟何独特之处。 “不对!” 阴凌皱眉。 “慈罗,你之所言也只能确认野灵曾经在这里动过手,但不代表野灵还活着吧?就没有可能之前野灵的确是被生擒,到这里后,先是么海仝其他们先后身死,但因为那女人力竭,导致没办法钳制野灵,野灵出手,所以留下了动手的痕迹?” 阴凌给出自己的猜测,说着说着,就低首沉吟,“如此看来,或许那峨眉女修还另有帮手也不一定。” 浮金这时候大声说道:“肯定有帮手!那女修遁走前,已经与仝其、么海大战异常,消耗极大,再有野灵出手,她使出那一杀招,要说能够凭借一己之力干掉么海和仝其绝无可能,必然有别的帮手!” 阴凌深以为然,扭头看向慈罗。 “我说他活着,必然是有原因的……”慈罗缓缓竖起一根手指,指尖冒出来蓬黑色火焰,其中阴魂哭啸嘶唳的面孔数之不尽,翻飞舞动,想要冲出火焰外,但却被外围闪动的符文所禁制。 许多人之前不知道慈罗的来历,没有把他与火尊联系在一起,此刻再看,瞧见这黑色的火焰,不正是火尊的成名手段吗?众人眼中流露出忌惮之意。 “去!” 慈罗把手指一弹,黑色火焰便凭空燃烧,四下弥漫,眨眼的功夫,就将附近方圆数里地烧成一座火海。 众人不明白他这是在做什么,销毁痕迹? “野灵他使用的法门威力大,耗度大,调动的灵力庞巨,以至于使用完后的一段时间内都将在原地乃至他身上留下残存的法力,我此处引燃的灵力便是野灵施展法门之后所留,可以明显看到,我等所处位置乃是中心,火焰燃烧旺盛,而边缘的火势则要消薄许多。” 火势以中心往四周蔓延,形如水面泛起涟漪,波纹细腻。 “而野灵在使出这一法术后,身上残余的灵力仍然不少,在我火烧之下,可以看到他共去了两处,”慈罗手往东西方向分别一指。 众人望去,果然看的有两道火线从火海中冲出,一道往东,有来有回,一道往西,拖曳得老远,直至消失不见。 “东面有折返的痕迹,恐怕是野灵在追击敌人,看折返的情况,我估计他是赢了,阴凌,你带人去那边瞧瞧,看能否有所发现。”慈罗把手一挥。 阴凌应声,带着招螂就去东面这道火线的尽头查看情况。 “至于西面这道……”慈罗眯起眼睛。 一旁的怨惺接过话,“明显不一样,拖得很长,烧出数十里外了,恐怕是野灵动手后,一路往西面去了。” “不错。”慈罗颔首。 “他做什么去了?”卑立冷不丁问道。 慈罗摇头。 寒淮淡淡道:“既然这时候没有来汇合,而是选择离开,恐怕是想去完成殿内安排给他的任务了。” “八成如此。”慈罗也觉着这是野灵离开他们队伍的唯一可能。 怨惺摸着手边猫咪的下巴,悠哉游哉说道:“所以……祭仪殿内究竟分配了什么任务给他,需要如此隐秘?” 慈罗没有说话了,他又何尝不想知道? 过没有多久,阴凌便与招螂回转。 “东面那边没有任何发现,除了地面上有一个巨大的坑洞,似是被某种法器或法术从高处向下打落而出,周围林木焦黑,有明显被火焰焚烧的痕迹,其他什么都没有了。” 慈罗对此毫无意外,“既然他悄悄走了,肯定是不想让我们发现他的踪迹,把留下的痕迹料理干净也是理所当然。” “可惜他没想到慈罗你还有这么一手,能够追溯他的行踪。”阴凌微微一笑。 “又不是与他比争高低,有什么可惜不可惜的?”慈罗摇头,“走,我们去西面尽头看看。” 一行人来到火焰焚烧的尽头,到了这时候,野灵所残余的灵力已经所剩无几,火焰燃尽,众人四顾,依旧没有任何的发现。 “我们追上去?”阴凌看向西面远方。 “不用,过去如此之久,谁知道他后面去了哪个方向,”慈罗却摇头否决这一提议,“而且他此去必有要事在身,追去做什么?我等继续按照原计划,一路往封阵所在地行进,一路搜集养神神膏。” 他将手一招,漫空的火焰收归袖内,而后腾空而起,当先东行而去。 …… 校场。 众皆哗然,谁也没想到,吴用胆大包天,竟然敢以原身出现在卢圆等人面前,肆无忌惮对么海出手,并且表现出的实力远胜“野灵”,以横压的姿态斩杀么海,无不惊叹。 最最叫九派与妖修还有魔门好笑的是,罗山这边明显被带偏了,以为野灵是唯一一个从这场斗战中活下来的人,并且还离开了大部队,独自去完成圣祖与祭仪殿安排给他的任务了。 “吴用难怪有诺大的名声,如此实力,我等难望其项背。”“吴用入道年限甚至比我们还短,只能说天赋斐然,同辈之中,我看也只有九大派各家那么一两人能够与他争论胜负了吧?” “人外有人,天外有天。” “哈哈!愚蠢的阴鬼,我倒要看看接下来是个什么发展。” 众人议论纷纷,最想看的就是吴用之后会怎么做,是以吴用的身份行事,还是回去罗山,同时也有人担心,回去罗山,那就和慈罗的猜测相左,届时慈罗势必会有疑问,吴用得要想好该怎么回答才对,可别漏出了马脚,否则功亏一篑。 别看这慈罗这会儿的“推理”显得搞笑,可这是他们站在局外以旁观者的视角统揽全局,才会如此觉得。倘若只站在慈罗的角度去看,以其掌握的信息与推论,这一结论完全是在现有信息下做出的最佳判断,慈罗绝对不是一个简单角色,要在他手下蒙混过关,那可不容易。 也有人觉得这是多虑,以吴用表现出来的实力与反应,肯定能够随机应变,总而言之,九派士气大振,尤其峨眉,谁也没料到吴用“异军突起”,柴昆鹏更是连连叫好,兴奋得根本坐不住。 与之相反,罗山这边的气氛则降到了冰点。 邢力与甑尾阴沉着脸,没想到慈罗也被带偏了,竟然以为吴用是圣祖弟子,还以为他是被祭仪殿与圣祖安排了特殊任务,所以才进了这支队伍。 “谁能想到这野灵竟然就是吴用,不知道他究竟怎么混进我等队伍里来的。”邢力知道也实在怪不得慈罗,谁晓得会发生这种事情呢?要知道,就连他们也没看出来吴用的端倪,实在不能指摘慈罗。 “我倒是好奇,慈罗说他看过暗尊出手,所以认为野灵是暗尊的弟子,那这到底有多么相似,能叫他一而再再而三以此作为判断的标准,我回去后倒要好好问一问殿内,咱们这位暗尊的神通究竟如何,哪怕犯了忌讳。”甑尾语气森然。 邢力深以为然,慈罗一切的判断,对吴用行动的一切解释基础,就是“野灵”是暗尊的弟子,在这基础上,先入为主就认为他不会有问题。 但现在的问题很明显,吴用一个人修,用出的法术究竟能和暗尊的法术有多么相似,才能让慈罗如此笃定吴用是暗尊的弟子,以至于酿成现在的“误会”。 是法力特质相像?还是法术的形式近似?亦或两者都有?邢力倾向于前者,若是后者,那就意味着这个吴用与暗尊所修习的乃是同一门功法了,如何也不可能。 眼见邢力与甑尾二人面无表情,一副压抑怒气的样子,后方罗山阴鬼们也都噤若寒蝉,生怕自己多嘴,惹怒两位尊者,只是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交流间,你我心知肚明对方在想些什么。 …… 吴用带着郁薇等人撤离,三弯九绕下,一路飞出百多里才在一座湖泊边停了下来。他原本是想再飞远一些的,毕竟百多里距离说近不近,但要说远也绝对不远,如果罗山队伍里有擅长追索的阴鬼,被找到只是分分钟的事情。可没奈何卢圆、青豹、翁、应蒙受伤太重,法力倒尚且能支撑,可一身伤势短期内恢复不好。 “吴道友,郁仙子,我拖大家后腿了……”卢圆一脸愧色,背靠在湖边一块巨石,胸口起伏不定,额头上冒出细密的冷汗。 李璧上前查看,将他衣领微微外掀,见一道狭长的伤口一直从左锁骨位置蔓延到右下肋骨位置,皮肉翻裂,鲜血淋漓。 卢圆强堆着笑脸,哈哧哈哧喘气,说道:“已经服用疗伤药,不过那阴鬼的手段着实恶毒,这血怎么也止不住,伤口一动就裂。” 翁一脸肃色,说道:“是那头鳌灵鬼?” 卢圆咧着嘴,点了点头。 “鳌灵鬼很是少见,他的巨鳌锐利可比飞剑,且有其自身带有的独特毒素,所以你的伤口才没办法愈合,寻常伤药无用。”李璧眉头紧皱。 卢圆苦笑道:“那没办法了,我打算退出法会,吴道友,郁仙子,万望勿怪!” 吴用摇头。 “拿去。”郁薇把手一扬,弹给他一只玉匣。 “这是……”卢圆把匣子打开,只见其中是一枚通体碧色,表面泛着磷光的丹药。 “家师所炼,不晓得对你的伤势有无帮助,但应该比寻常伤药好些,你若要退出,且先服了这枚丹药再说。” 郁薇对这青龙洞卢圆的印象不算坏,虽然来时于峨眉法舟上因为误解吴用和她的关系闹出一点不愉快,但自打在这星辰上碰面,对方就已经解释清楚当时并没有调笑的意思,并且自此以后,卢圆就贯彻青龙洞和峨眉约定的方针——登辰之后,一切以覃、夏侯、郁他们三人为主。 先前行动,大家难免有些分歧,但卢圆始终站在他们峨眉这一侧,遇到事情从不退让,这才让她在南疆与藤山妖修前能够说话做主。 卢圆一惊,“是袁真人所炼丹药?多谢郁仙子。” 袁亭盖乃是大晋境内有数的炼丹大师,一丹难求,许多人进峨眉求丹都要无功而返,极为难得,这是袁亭盖交给弟子用的伤药,岂会是凡物? 生死当前,卢圆没有客气,告谢一声,直接吞服,效果显著,伤口虽然仍没有完全愈合,但那像是涓涓细流流个不停的血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慢了下来,虽然伤口没有完全愈合,但必然比之前要好受不少。 卢圆靠着石头起身,再次道谢。 一旁的青豹嘿然一笑,说道:“我亦有退出的打算,还在想咱们别废话了,都要撑不下去了,直接走了就是,看卢兄你现在的样子,倒是能多坚持一会儿了,哈哈!” 两人关系颇近,一路下来早已是生死之交,卢圆见他有气无力,强颜欢笑的样子,看向郁薇,欲言又止。 郁薇会意,弹指便要送出第二枚丹药给青豹。 青豹却摆手道:“哈哈!多谢郁仙子!青豹不通丹药,但还是能够看出来袁真人这粒丹药是补气养身用的,青豹我是血气大损,此药与我无用,暴殄天物,郁仙子快收起来吧。” 郁薇心知事实如此,也不强送丹药,此药与她而言也是珍贵,极其难得。 吴用见状,稍作思忖,反手抛出了一物,“那拿去这个。” 青豹抬手接住,等看清楚手里的东西,却是不由得一怔,那是一段暗红色的物体,干巴生硬,其貌不扬,但却散发着令他陶醉的……血腥味,不禁奇道:“这是……” “这是一种妖兽的肉干,具体品种不知,但其生前乃是元婴妖兽,对现在的你而言,应该是大补之物。” …… 第629章 伺机行动 “这是一种妖兽的肉干,具体品种不知,但其生前乃是元婴妖兽,对现在的你而言,应该是大补之物。”吴用说出这话的时候,自己手里还握着一条,牙齿撕下一段纤维丝缕分明的肉干,嚼吃不停。 青豹看了眼皮狂跳,沙哑着喉咙说道:“吴道友,你平日就吃这些?” 以他的眼力,一眼看出来这肉干应该是某种蛇类妖兽制成,妖修崇尚弱肉强食,他在藤山时亦少不得开荤,这不可怕,可怕的是这肉干来自于一头等同人类元婴的大妖,可怕的是吴用像嗑瓜子一般,变戏法也似,一根接一根拿出来啃吃。 吴用不以为奇,“你担心这是你们藤山的同族?放心,这是我从峨眉附近一处归觅十八山内找来的吃食,两位应该知道。” 最后这句话却是在问应蒙和翁两人,骇得他们心头冒汗,归觅十八山是大晋妖族聚集之地,他们偶尔也会进山寻找蛊虫,乃至狩猎妖兽,但那都是十分难得的,哪像这吴用,看样子是把归觅十八山当成自家餐盘了。 校场上,南疆为首的真人图窟在心里破口大骂:‘难怪前段时日有人汇报,说归觅十八山的妖族似乎收敛许多,各家的地盘缩拢,我等还以为是他们又有什么盘算,没想到是被这小子吃怕了!’ 青豹苦笑道:“难怪吴道友会有如此雄健的体魄,青豹佩服,多谢。” 说完,他也一口将这条肉干吞吃了,一团氤氲血气从他颅顶喷发而出,继而聚顶收拢,归入颅腔内,几乎肉眼可见的,他的气色立时红润许多。 吴用见状,看向应蒙和翁,“两位,你们接下去有何打算?” 应蒙拱手道:“如今我师兄弟二人的蛊虫尽毁,战力十不存一,恐怕也没办法留在星辰之上帮忙了,稍后便和两位一起回返。” 翁抱拳道:“多谢吴道友相救。” 吴用没有意外,然后看向李玉和李璧。 李璧毫不犹豫道:“我们还有战力,当然要留在这里,至少得等取到养神神膏!吴道友,你不会要赶我们走吧?” 李玉连忙拦住自己个口无遮拦的弟弟,说道:“吴道友,郁仙子,我二人此来还代表着背后整座山庄,无论如何,既然现下仍有战力,我们都要取到养神神膏再回去,也得试着阻止罗山阴鬼。” 她犹豫了下,最后说道:“当然,如果吴道友不想和我们一起行动,我姐弟二人稍后便离去。” 这话却是考虑到吴用的身份,既然峨眉为他做遮掩,所谋肯定不小,自家留下,唯恐妨碍人家的行动。 吴用沉吟。 李璧一脸殷切地看向郁薇,郁薇却是不语,摆明了这件事情不由我做主的态度。 没多久,吴用说道:“好,既然如此,我等就一起行动。” 李璧大喜过望。 李玉却迟疑道:“恕李玉直言,吴道友,你身份既然保密,我等该如何行动?” 吴用微微一笑,看向卢圆,说道:“卢道友,得罪了。” 卢圆愕然,不知其所云。 噼噼啪啪…… 吴用浑身上下骨骼一阵爆响,身量变矮,头发变短,彻底变成了卢圆的模样,甚至就连气息也一模一样。 卢圆看得惊呆。 校场上,各方长辈都开始叮嘱后辈,往后不要轻易见人信人,谁也不知道是不是其本人。 这其实本是大家都知晓的道理,只是修为高深后此等耳目变法太过寻常,极其容易识破,故而都不是很上心,直到此刻亲眼目睹到吴用施展如此玄妙的变幻之法。 谷冲英心想道:‘这恐怕是山神子教授他的法门,可惜了,星辰之上被所有人看了个明白,往后别人对吴用定然有所提防,却是叫这小子吃了亏……’ 他开始思量事后门内对吴用要有所补偿,可转念一想,自己那三师弟难道还会委屈了这小子不成?不禁莞尔。 吴用催动“如假”和“非真”,变幻完毕,朝卢圆拱了拱手。 卢圆抱拳道:“还望吴道友行事前多为卢某与青龙洞考虑。” “嗯?”吴用不解。 卢圆苦笑道:“我可没有吴道友你这般厉害的本事,青龙洞也没有峨眉那般深厚的根底,校场上各道看得清楚,可这星辰上的罗山阴鬼不清楚,吴道友动手便动手了,可万一要是被人记恨……” 话不说下去了,但吴用明白他的意思,微笑道:“卢道友放心,旦待要我出手,绝不留活口。” 把手比了一个剁刀的动作。 卢圆心知多说无益,抱歉一声。 青豹眼见安排妥当,笑道:“既如此,三位,咱们一起?” “一起。” “请。” “我们走。” 卢圆、青豹、翁、应蒙,三人一妖,同时取出香柄,催动法力,切断了自己和香柄之间的联系,“嗖嗖嗖嗖”四声响,人就消失在了原地。 吴用一捞,将四条香柄握在手里,然后就分给了李玉、李璧、郁薇三人。 李玉李璧互望一眼,眼中是掩饰不住的欣喜,与吴用连声道谢。 吴用挥手。 “吴用,借一步说话。”郁薇眼神瞧向旁处山峰,示意过来。 李玉见状,先说道:“两位,我与阿弟适才消耗法力过大,此刻都还未恢复,先行去 说着就拉李璧往远处飞去。 “阿姐,我法力消耗还好啊!都是你在主攻,要不你去恢复就好。” “你帮我护法。” “那就在原地不行?我们跑那么远做什么。”“别废话。” …… 郁薇开门见山道:“你要和我们一起行动?不回罗山那边了?” 吴用点头,“现在回去找慈罗,他们必然要问我,在你那一剑后,都发生了什么,对刚才的大战清楚不清楚,期间我在做什么云云。这一堆事情要回答他们,我索性先不回去了,免得露了马脚。后面遇到,就说你生擒了我,但我趁你不备,从你手里脱逃了。” 郁薇想了想,没有辩驳的理由,只一个疑问,“那掌教真人安排给你的任务怎么交代?” 吴用微微一笑,道:“白师伯从未布置给我具体的人,他老人家亦不晓得这星辰上的情况,只告诉我隐瞒身份,见机行事,所以对我而言,最重要的是‘野灵’的身份不要暴露,好在特定的时机出手,降低慈罗他们的戒备。” 郁薇点头,瞧了眼跑出老远的李玉和李璧,“为何要和他们两个一起行动。” 吴用道:“一是为身份做遮掩,你我二人行动,太过惹眼,分散注意力才是上计,二是为保密身份,有些事情我做不得,李玉和李璧能够代劳。” 郁薇忖道:“既是要分散注意力,那最好再找些人同行。” “倒也不是必须,”吴用想了想,“如今这届九皇法会特殊,魔道、妖修与我等道派难得齐心,记得否?在抢香时候,魔道没有对我九派及辖下任意一家弟子动手,包括妖修,恐怕是那位杨真人与我等有约定,不得抢夺九派势力乃至藤山的礼香,只准对罗山阴鬼出手。” “这点确实如此,法会开始前一日,谷师伯就已经与我等说明此事,不仅如此,我等九派,分属势力,藤山妖修,魔门各路,在法会开始起便已经达成共识,齐同对抗罗山。”郁薇记得很清楚。 “那就是了,”吴用稍作沉吟,“所以我们要避开的其实只有罗山阴鬼,碰到其余各派,不会有动手的可能,真要同室操戈,我想各方都不会原谅这一家弟子。” 他说这话的时候,没有看向郁薇,而是望向天空远方,在校场上的人看来,吴用这番话不是对郁薇说的,而是对他们说的,各方弟子议论纷纷,俱表示是这个道理。 谷冲英暗暗点头,目光望向远处的杨黎,这位始终闭着双目养神的魔门真人默地睁开眼睛,朝他微微点头。 其他几家见到这一幕,也在心里默默点头。 吴用等待了片刻,再才收回目光,继续说道:“眼下知道罗山众鬼的方针是一路往封阵所在地去,一路搜集沿途的养神神膏,他们乃是集体行动,与我等而言,避开了就是,在另路收集养神神膏。” 郁薇想了想,确实可以这么办,假如换做她自己和别人一路,发现了罗山阴鬼的踪迹,那么势必要从侧翼骚扰他们,阻止他们靠近封阵。 可现在既然吴用在这里,还有身份上的便利,那就不急着动手了,诚如吴用所言,可以先行前往封阵所在地,在合适的时候,让吴用变回“野灵”,伺机而动,不用硬碰硬。 郁薇确认可行,点头道:“那就这样办,不过唯一麻烦的是,你脱离了罗山的队伍,虽然潜伏在暗处,行动隐秘,但也失去了他们动向的第一手信息,我们还是不要离得太远为好,否则你空有身份可用,却没有时机去用。” “在理,那就这么定了。”吴用也是这个意思。 郁薇臻首,飞向远处的李玉和李璧。 【嘿……小娘子似乎还不愿意和你多说话。】邯鼓调笑道。 吴用没好气道:【大庭广众之下,你要她和我怎么说话?能答应与我事后聊聊,就足够了。】 邯鼓嘿然一笑。 吴用懒得理这家伙,跟了上去。 李璧听得郁薇的计划,见吴用来,立马奇道:“吴道友,我们果真不去找阴鬼的麻烦了?” “郁师姐应该与你们解释清楚了,暂时就这个行动计划,我现在贸然出手远不如伺机而动。”吴用一笑。 李璧面色有些失望。 李玉见他这副样子,顿时哭笑不得,“阿弟,你这是什么表情!” “哦……没有!”李璧只是觉得这和自己所想的不太一样。 李玉哪里能不明白自家这个小弟在想什么,笑骂道:“你这痴蠢!是觉着没有对罗山阴鬼造成麻烦?怎么不想想我们和吴道友在一起,是敌明我暗?只待时机合适,配合吴道友动手,收效必然比我们愣头愣脑找上门去来得要大,你还不高兴了。” 李璧一想,是这个道理,挠挠头,笑道:“还真是这个道理,我们还能沿途搜集养神神膏!” 李玉翻了个白眼。 “吴道友……”李璧一脸不好意思。 吴用挥手打断他,笑道:“我现在可不是吴用,两位,稍后如果路遇他人,无论哪方来路,请一定不要暴露吴某身份。” 李璧连忙捂嘴,说道:“吴……啊,卢道友请放心。” 李玉对自己这个阿弟的表现又翻了个白眼,以示无奈。 吴用点头,道:“既然如此,我等这便出发。” 他微笑着看向郁薇,郁薇不解,直到被他看得有些不自在,这才明白他是什么意思,腾空而起,当先飞在前头,“我们走。” 吴用跟上她的脚步,既然此刻他是卢圆,和峨眉弟子在一起,自然没有以他为主的道理,一切以郁薇为先。 李玉李璧先后跟上,四人出发前往封阵所在地。 …… 校场上,卢圆、翁、应蒙、青豹,三人一妖一落得星辰,立马被各家负责接应的弟子前来劫走。 “卢道兄,你不知道吧?咱们这位吴师弟就是那位野灵!”接引弟子一脸兴奋的说道,看着他的脸,期待着他的反应、 卢圆一怔,第一时间都没有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我说啊,你等之前碰到的野灵,其实就是我峨眉的吴师弟!”这人面含笑意,又耐心说了一遍。 “你是说……”卢圆可算是明白这中间的弯弯绕,又转念想到青豹那时候找来说郁薇劫了野灵走,一切豁然开朗。 翁、应蒙、青豹,都还没有回到队伍中,便也从接引者口中听得吴用其实就是“野灵”的消息,所谓假借峨眉治下某家门派的弟子,不过是一个借口! 三人一妖不约而同回望对方,随后仰天感叹这位吴用真的是厉害,不仅是一身本事过人,胆识也非一般! …… 第630章 大魔谷 宽阔的湖面上,四个身影急速行进。 “不管怎么说,这颗星辰上除我们以外没有任何生灵,还是让我觉得怪异。”一个嘴角挂着轻佻笑意,身穿桃色宽袖大袍,美貌不输女子的男子一边飞遁,一边以湖面做镜,欣赏自己的美貌。 “确实奇怪,那远古的阵法大师布置法阵时,就没有考虑过放些山野灵兽上来?现在这样子,看着没有一点生气。”另边不远处,一个穿着血色长袍,将自己脑袋罩得严严实实的男子表示赞同,说话声音透过罩口,些许含糊不清。 “可不?”身穿桃色宽袖大袍的貌美男子一拍手,“有树有草,有山有水,那鹿犬猪猴能够过活,鹿犬猪猴能够过活,虎豹豺狼有得肉吃,也能繁衍,这是多么难的事?” “丁旗,傅星峰,你们两个还是不要飞这般低了,谁晓得水下有什么东西。”高空中,一个身材魁梧壮硕的沉稳男子提醒道。 “有什么关系,这里难道有什么妖兽?”名为傅星峰的无极欢乐宗的男子将手指深插入水面,借着极快的遁速,在水面上破开一隙,于身后留下一道白沫。 “洪天说的没错,谁晓得谁上来吧。”飞在最高空处,一个手持拂尘,身穿左黑右白两色道袍的中年长髯男子淡淡说道。 他的话明显管用,傅星峰和丁旗虽然一脸不在意,但还是拔高遁光。 丁旗大咧咧说道:“须山春,我们这一路来碰到了几个阴鬼?怎么可能有被伏击?你多虑了。” 须山春摇头道:“小心为妙。” 傅星峰耸肩。 四人并行前进。 丁旗耐不得沉闷,飞没一会儿,一抖血袍,说道:“你们以为罗山阴鬼此行如何安排的?到现在都没有见到一头阴鬼,总不能是因为我们运气好,整整好都避开了吧?” “运气好?不见得,我倒是想和这些阴鬼碰上,看看他们到底几斤几两!”洪天双拳互锤,浑身气血鼓荡,分明也是一个炼体修士,一想到他们执香接引辰光的时候,那些罗山阴鬼对自家师兄弟动手,他就恨不得手撕了这些阴祟。 “他们的做法还用想吗?必然是上来后直奔封阵所在,先行占据地利,等到最后一天,将封阵毁去。”傅星峰哼声。 “那他们不要养神神膏了?这东西我记得对他们而言也大为有用。”丁旗嘿然一笑,取出来一管装了半满的香柄。 “对他们而言当然有用,但比起所谓的鬼神,罗山肯定更加看重后者,在能够确保鬼神破解封阵的前提下,再去搜集养神神膏才合理。”洪天虽然五大三粗,但心思可细腻。 须山春沉默不语,若有所思。 丁旗见状,大咧咧道:“须道友为何不说话?可是想到了什么,你在我等之中年纪最长,法力也最高强,大家都愿听你说一句,早年更是救过我一次,可是我和傅星峰二人方才惹你不快了。” 须山春听他说起陈年往事,哑然失笑,道:“你和傅星峰又没做错什么事,我有什么好不快?大家都是魔门弟子,本就随心行事,你二人愿意听我一句,也算给我面子,我担心的另有其事。” 傅星峰听了,心下暗道:‘这位坎离道的‘双面君子’声名在外不是没有道理,说话做事叫人十分舒坦。’ 另边的丁旗也是满意,“幸好是我等四个碰见,否则要是四方魔教的那几人,我可受不了他们的脾气,哈哈!” 他调笑了一句,转而道:“话说回来,须道友在担心什么?” 须山春沉声道:“这星辰说小不小,但说大也不大,我等进来后,虽然四下分散,但大体是在附近,没有碰到一头阴鬼,着实有些离奇,所以我在想,是不是这些阴鬼有办法聚在一起,所以我们碰不见。” 丁旗皱眉道:“倒真有这个可能。” 洪天也是沉吟,“他们若真是纠结成一股麻绳,那还真不好对付。” 得知登辰之后是各方分散,他们当然有问过门内长辈“为何不能够将所有人聚合在一起”,得到的答案一是这么做的耗费不小,是光统合魔门,还是连带道门弟子一起,其次是没有必要,魔门弟子大多习惯独来独往,单独行动或许会比群体行动更要占据优势。 “怕他们个鸟!真要如此,这罗山不过是一群贪生怕死的家伙抱团取暖,都给他们宰了!”丁旗啐了一口唾沫,大咧咧说道。 “不错!”洪天也表示赞同。 说话间,四人已经飞越湖泊,前方出现了一座巨大的孤岛,林木遍地,金沙在阳光下散发出温暖的光芒,如同细碎的金色宝石,极为醒目。 这座湖泊广阔无边,他们飞遁了将近小半日功夫,除了寥寥无边的平静湖面,再没有见过任何别的东西,此刻终于看到千篇一律湖泊蓝以外的颜色,四人顿时被吸引,无心关注余事。 可就在这时候,岸边林木中忽然传来嘎吱嘎吱的声音,四人只来得及吃惊,就见从中射出来了十八、九块径直超过五丈的岩石。 呼呼呼……呼! 岩石撕风而来。 “小心!”须山春反应最快,一见这些岩石表面还附着一层土色灵光,心知其绝非普通岩石,不可硬抗,遂厉声提醒众人,自己则运转发力,把黑白两色道袍猎猎作响,扬手拍出一浪大潮,一蓬红火。 大潮将岩石拍落,红火将岩石熔化。 这为所有人争取了时间,傅星峰、丁旗两人闪身躲过,不过后者因为飞在最前头,被一块岩石所撞到了臂膀,幸而他穿有一件护身宝甲,没有被岩石撕裂,可即便如此,依旧半个身子都发麻,在空中摇摇欲坠。 另边的洪天乃是体修,三人中就他反应最快,躲闪最快,闪过三块嚓声而过的巨石,一拳轰碎正面撞来的一块,鼻子里呼出两道赤燎的白气,全身肌肉鼓胀,一跃上前,赤手空拳冲进岸边山林之中。须山春暗叫一声不好,大声喊道:“洪天!切莫冲动!” 敌暗我明,对方有多少人都不知道,就这么毛毛躁躁冲进去,岂不是自受钳制?谁知道对方有没有布下陷阱。 洪天不管不顾,一头冲进山林之间,顿时砰砰啪啪的拳脚交击声传了出来,周边的林木被波荡荡散、压垮,视野顿时开阔。 须山春三人紧跟而去,只见岛内高处的一块巨石上,坐着一个身材细瘦,手长腿长,面目焦黑的阴鬼,见到他,蓦地让人联想到一颗被雷击后在土地上摇摇欲坠的树木,很是脆弱的样子,但偏生他的肩头部位上有一颗颗袍子嫩芽,生机勃勃,形成了极大的反差。 在他一旁则是一个上半身是婀娜丰腴的女子,下半身是八条干瘦破阔蛛腿的阴鬼,双手垂在小腹处,低头一言不发,一副侍奉的模样。 而在岩石下方,是一名身材魁梧的土色阴鬼,他浑身没有定形,像是用不规则的巨石堆彻而成,不具完备的形体,只有四肢与脑袋还能分得清楚,左右双臂粗大如磨盘,挥舞双拳,正与洪天拳拳到肉交碰,周围沙土飞扬。 丁旗一见此幕,冷笑着用森然的语气说道:“真是巧了,说什么来什么,走!去帮洪天,叫这几个喜欢偷袭的家伙吃点苦头!” 他不管三七二十一,一个箭步就冲了上去。 “等等!”傅星峰脸色一变,试图叫住他,可丁旗根本就没有停下来的意思。 须山春沉声道:“傅道友,你去帮洪天,我去拦着丁旗,记得稳着来,我们四个,他们三个,人数有优势!” 傅星峰毫不犹豫,道一声“好”,便直奔洪天处。 须山春也是老谋深算,明显那个坐着的焦木鬼是领头的,换言之实力应该最强,既然如此,让傅星峰和洪天先合力解决了那岩鬼,扩大他们的人数优势,以多敌少。 须山春二话不说,身体左边燃起火焰,右边化作流水,水火交缠成一道流光,后发先至,拦在了丁旗,“丁旗,且慢动手。” 丁旗不解,“须道友,何故拦我?” 须山春冲他做了个下压的手势,示意稍安勿躁,然后看向焦木鬼,喊话道:“在下坎离道须山春,这位是血神山丁旗,阁下如何称呼?” 焦木鬼笑呵呵说道:“曲咎。” 须山春看向一边的毒蛛女。 赤面笑道:“她叫蛛倾,底下那个是括岩。” 须山春点头,沉吟道:“我听说罗山此来部众俱是有排名,三位的名次是?” “十八,十六,”赤面先指向底下的括岩,然后大拇指弯向身边的蛛倾,最后笑呵呵用手点了点自己脑门,“我么……就要差点,排名二十九。” “罗山一共三十六数,你二十九?”须山春一愣,然后心下大定,这不就说明这个赤面的本事只是罗山阴鬼里的下游水准?唯一棘手的就是这个蛛倾和括岩。 可马上他就觉得不对劲,无论在哪里都以实力为尊,怎么这个排名二十九的一副话事样子,而排名十六和十八变成了打手和侍从? 赤面笑呵呵道:“须兄,你在想什么?可是觉得奇怪,为何我能够让他们两个听我的话?” 须山春眼珠子一转,说道:“不错!我正是在想这一问题。” 赤面耸肩,“或许只是我的……唔,怎么说呢?” 他忽然一拍手,“人格魅力,对!就是人格魅力!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讲,就是因为人格魅力,他们才服我,哈哈哈!” 须山春微微一笑,“没想到阁下对我人类说辞颇有了解。” 赤面嘿然一笑,“这几年都肯定不白待的不是?哦,对了,你底下这两人我看快要支撑不住了,你们准备怎么办?还要与我拖延时间吗?” 须山春愣了一瞬,心里暗道一声“怎么可能”,扭头看去,竟然真的看见那括岩竟然压着傅星峰和洪天打! 同为炼体之士,这个括岩此刻已经变成一个身量三丈的岩柱巨怪,浑身上下泛着晶莹的土色,拳脚挥舞间,气势如虹,并且全身大小可以随意变幻,往往一拳打出去,原本可能就锅锣大小,但转而变成就石磨一般,令人防不胜防。 洪天便是吃了这亏,许多时候都已经避过了这一拳,但没想到拳头蓦地变大,挨到了身上。 这括岩本身实力就极强,拳锋劲掠,光是擦到就让人殒命,洪天虽然靠着自己强健的体魄,能够和括岩正面交锋,但主动碰撞与被击打是截然不同的概念,几次下来,他已经伤痕累累。 另边的傅星峰乃是无极欢乐宗弟子,所修的《合欢大法》阴柔连绵,此刻面对括岩的刚猛进击,其实由他来主战,以柔克刚最为合宜,没奈何洪天就是不肯退让,受了伤还是一往无前冲打,根本没有半点退步的意思。 傅星峰骂了一句,“妈的,这大魔谷的功法太过邪性!越战越勇,越挫越勇,不要命了!” 洪山乃是魔道大魔谷的弟子,这宗魔门位于南疆境内的牛蛮山,早年并非是魔门,乃是妖道,老祖乃是一位妖族牛魔,杀伐无度,因遭遇亲命背叛的缘故,亲人多于亲妖,坐化后也将一身所学与山门传给了人修,时至今日,已经成了一宗以炼体功法闻名的人修魔道,现任掌教赤谷上人,豪放无忌。 这大魔谷的功法十分独特,有几套炼体法门,但无一例外都是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路数。当然,非是有损无益,大魔谷为弟子配备有血食与血丹,只要斗战结束,以血食血单配饮敌血,每次受伤都能够增强些许体魄之力。 虽然细微,须要长此以往滋养,但却切实存在,此乃大魔谷的特色,所以这一宗魔门也全是斗战狂。 …… 第631章 焦灼 砰! 洪天身上伤势太多,被一拳轰中,躲避不及,炮弹也似被扫进一旁茂密的林木内,土石翻飞,压垮一路林木。 傅星峰虽然嘴上骂着,可瞧见这一幕,还是立马冲了上去,查看洪天的情况,可还没上前搀扶,就见到洪天颤颤巍巍站起身,一边还抖散身上泥石,不顾身上伤势,就要再次发起进攻,顿时气得破口大骂:“你这蠢货!都这样了,就别逞强,交给我来!” 非是他好心,更不是真与洪天三人有多么好的感情,换做以往,谁管别人死活?就是同门师兄弟那也没可能交心交命,可眼下参加这场法会,是他们几家师长严正又郑重叮嘱的事情,必须要通力合作,否则回去就要接受惩治。 大敌当前,一荣俱荣一损俱损,到了生死关头,多一分战力都是好的,当然不能眼看着洪天送死。 “你们大魔谷弟子人少不是没有道理的!”傅星峰啐了一口,血神山和大魔谷,是魔门之中——或许是天下各大教派之中弟子最少的,前者传下法门,就不管死活,任你去练,练岔了就成为血河的养料,后者斗法不要命,非得硬碰硬到死,饮尽敌血才罢休,可很多时候还是自己先支撑不住。 洪天擦了一手血,厉声一喝,浑身气息暴涨,背部肌肉隆起,微微佝偻,从双足站立变成了双手双脚着地,头发变长成为鬃毛,头骨微微隆起,皮肤变得血红色,气血在血脉中奔流,形似一头蛮牛。 “妖化!”傅星峰面色一变,“你不要命了!” 妖化等若透支体内血气生命力,如若没有战胜对手,留给洪天的下场就只有身陨,此是破釜沉舟之举。 洪天充耳不闻,四足蹬地,宛若一道红色闪电般冲了上去,欺近括岩的时候,腰身一低,沉肩坠肘,如一座巍然不动的矮山靠向括岩的胸口。 “来的好!”括岩脸色狰狞大喊一声,一样运足灵力,双足拧地,把地面踩碎成两圈蛛网,双掌一合,死死推住了洪天的肩头。 傅星峰破口大骂,运转《合欢大法》,化一道红云跟了上去。 两人僵持,但括岩明显更占据上风,面对洪天的冲击,不仅纹丝不动,而且还有面带笑意,分明留有余力。 “牛掀山!”洪天瓮声喊道,一边运转法力,血气焚烧,直冲天际,空中被血气火光映染出一头百丈高大的蛮牛光影,以奔扫六合的气势俯冲而下。 括岩见状,终于是收起了脸上的笑容,双脚脚跟法力,踩碎地面,小腿没入其中,周围三丈大地犹如活了过来,一明一暗犹如心跳一般有节奏地绽放出明黄的土色,汇聚向中心的括岩,他本就粗大的手臂顿时又粗壮一圈,表面析出一层犹如晶壳般的硬状分泌物。 蛮牛光影冲到轰天的背上,他自己先狂喷出一口鲜血,然后与蛮牛光影合而为一,浑身发着赤光撞向括岩。 括岩双足被顶出地面,嘴角一沉,双臂完全被晶壳状的分泌物给包裹,他的双臂不知沉逾几何,不仅自己被带着沉入大地,直接没过大腿,就连洪天也被压着肩膀沉进大地,如此一来,大大削减了了洪天这一冲击的力道。 括岩咧嘴露齿,狰狞一笑,彻底挡住了洪天的冲击,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洪天本就已经使出最后搏命的手段,这一招“牛掀山”被制,虽然还有别的法宝法术未用,但本身气势已失,伤痕累累,再难有翻盘的希望。 一口气泄出,气力消散,洪天气喘不停,括岩咧嘴冷笑,踩着碎石一跃冲出地洞,单手拎着洪天,就要将他的脖颈拧断,便在此时,他豁然抬头,跳开了原本所在的位置,只见傅星峰在高空喊一声,自袖中祭出十把金粉两色的钢刺,“夺夺夺夺”插在了地上。 括岩撇嘴,不屑道:“娘们用的绣花针?” 傅星峰冷笑,“你以为我和你一样脑子里都是肌肉?” 回呛一句,他掐诀喝道:“布线行针!” 哗啦一声声响,十根金粉相间钢刺穿出地面,尾部缠绕着傅星峰的红色法力,高高冲起,然后再次刺进地面,然后再次冲出地面,再刺进地面,再冲出……如此循环往复,接连不断,宛若织衣编衫一般交作出一张粉色的灵力地毯。 眼看这地毯平铺而来,括岩不明其路数,不愿被地毯卷到,一跃而起,却没有任何后续的攻击发生,傅星峰的灵力地毯只是一直铺开去,散布整片岛屿岸边的地面。 括岩结结实实落下,试图蹬破这张地毯,可重重一脚下去,绝大部分的力道顿时被消解无踪,至馈返回来些许弹性,他稍加感应,面色立马就沉了下来。 “洪天这蠢货,叫他等等,就是不听,难道没看出来你这家伙只要站在地面上,就能够吸取大地内的土性灵力为己所用?我现在将你与大地隔开了,看你还怎么办!”傅星峰冷笑一声,“如论本身炼体实力,你恐怕还比不过他,我说的对也不对?” 括岩的眼神变得阴沉,缓缓说道:“没想到这也被你发现了,不错!我可以吸取大地内的土性灵力,持久作战,回复灵力的同时,还能缓解我收到的攻势,并且只要我脚沾着大地,我的地岩灵体便能够无时无刻得到滋养,不亚于炼体人修与妖族!” 傅星峰撇嘴,“原来不根本就不曾锤炼过体魄,靠的是一身法术,洪天这家伙败给你真是不值!” 括岩抬起手,掐着已经昏厥的洪天脖子,啧啧说道:“这家伙的体魄强健得超乎我想象,若非我能够补充灵力,消解冲击,还真不好对付。” 括岩说完,咧嘴一笑,玩味道:“现在……撤去脚下这法术,否则我就杀了他。” “哈哈!”傅星峰仰天大笑,“你不会不知道我是魔门弟子吧?你觉着我能够因为一个只是今日才相识的人而为他拖鞋?” 括岩耸肩,一脸无所谓,“哦。” 然后掐在洪天脖子上的手开始缓缓发力,嘎吱嘎吱…… 洪天的颈骨开始弯曲变形,不过丰厚的底子强健的筋骨让他撑住了,并未直接断气死去。 傅星峰的眼中流露出一丝寒光,“把他放了,我留你一个全尸。” 括岩依旧是无所谓的样子,手上持续法力,洪天眼睛暴突,双全捶着括岩的手,这个在人类中足以称之为“巨汉”的男子被高逾三丈的括岩掐在手里,宛若吊在古稀仓木上的寻死客,双脚抽搐飞踢。 “傅星峰!犹豫什么!动手!”须山春眼见洪天当真要死,再难旁观不理,本以为他在为洪天和傅星峰两人争取时间,没想到自家这边先要折损一人。 他连忙对身旁的丁旗说道:“去救洪天,这里我顶着!” 丁旗二话不说,瞧了眼赤面,大袍一卷,化一道血光奔向括岩,但紧接着脚下的林木之中便攒射出数根尖锐的“柱子”,拦住了他的去路。 丁旗闪身躲开,稍加感应,扭头看向对面巨石上的已经腾空而起蛛倾,她的几条足肢不知何时已经插入林木土地之中,正是那“柱子”,只不过尖锐如刀,细长如枪。须山春飘身上前,“你走!我来拦住他们两个。” 赤面微微一笑,道:“拦下我们两个?” 他一手撑着膝盖,一手按地,缓缓起身,悠悠然说道:“你可还不够让我出手。” 须山春脸色沉了下来,不过不待他说什么话,就瞧见赤面的身体开始毫无征兆地抽动,胸口时不时鼓起又内缩,仿佛有什么东西要破体而出。 须山春和丁旗不约而同皱眉,却是不敢胡乱出手,眼前的这个焦木鬼气息有变化,竟然分成了两道,分不出彼此。 “呃……”赤面的身体中间蓦地出现了一道肉缝,紧接着在须山春和丁旗惊疑不定的注视下,一团糜烂的血肉从中挤了出来,噗叽啪嗒掉落在岩石上。 这团糜烂的血肉并非死物,在岩石上蠕动,等两人细看,才发现这居然一团蠕虫,它们缠抱在一起,浸泡在粘液与血水之中,然后蠕动变化成为一个没有五官,不分性别的人型生物体。 校场上,罗山一众阴鬼议论不停。 邢力皱眉,问道:“此是焦木部的何种法门?为何我从不曾见过,血腥气如此之重,我记得这一家部族都是以木性法术为主?” 甑尾沉吟道:“先前比试的时候,曲咎从未使出过这一法门,莫非是得自焦木部以外的传承?” 两人互望一眼,却是不约而同想到了“野灵”,之前他们也是这么看“野灵”的,浑然没想到这是峨眉的手段,一个安插在他们队伍里的人类修士,如鲠在喉。 “这曲咎虽然性情古怪了些,但不可能这么巧,还有第二个‘野灵’,我是不信!”甑尾哼声。 邢力不语。 …… 眼睁睁看着曲咎身体里分出来这么一个不人不鬼不妖的东西,须山春和丁旗都是大感恶心,尤其是这东西散发着一股极度恶臭的血腥气味,闻之便胸闷欲呕。 即便是习惯与血打交道的血神山弟子丁旗,也只觉强烈不适。 须山春沉声道:“丁旗,速速解决这毒蛛女。” 丁旗点头,再次化作一道血光,袍袖一卷,扫出一泊血污喷向蛛倾,后者见此血污,腾空而起,张嘴吐出密密麻麻的五颜六色毒蛛,数之不尽,铺天盖地,眨眼的功夫,便将丁旗和她自己笼罩。 须山春见状,面色又是微变。 “还在担心别人?不如考虑考虑自己。” 赤面悠然说道,须山春回神,忽然发现立于其旁的那个血色生物不见了踪迹,心下顿声警兆,然后下一刻,这个血色生物救毫无征兆的出现在他的前方,一动不动,“凝视”着他。 须山春眉头一挑,身前凭空多出来了一只青皮宝葫芦与巨大的红纹芭蕉扇,他右手握住葫芦腰,当头一举,再左手拎起芭蕉扇柄,运起法力,狠狠一扇。 哗啦! 葫芦表面青光一闪,从中喷出来冰寒冻骨的黑色冰雹,噼噼啪啪扫向血色生物,芭蕉扇随着挥动,法力注入,一蓬赤红的火焰扫向巨石上的赤面。 黑色冰雹瞬间将血色生物冻结,成了一座冰雕,须山春哼声,看向底下巨石,却见那叫曲咎的焦木鬼对他流火扇扫出来的焚心焰视若无睹,轰的一声,透体而过,将其脚下的岩石烧成粉末,而其人没有半点损伤。 须山春顿感惊异。 但更叫他没想到的事情发生了,冰雕开始震动,被冻结的血色生物体表开始蠕动,以一阵特有的频率震碎了冰雕,分散成一只只的血色蠕虫,自冰雕内游了出来,重新组合成了人形。 居然亦是毫发无伤! 须山春深深看了一眼曲咎,心知自己恐怕是遇到了极为棘手的家伙。 ‘倒也不值得奇怪,找这家伙所说,他排名二十九,那毒蛛女和岩鬼排名俱比他高,要是没点本事,怎可能以他为主呢?倒是不奇……这混账!’ 他心自沉思,却看到这个曲咎伸了个懒腰,打了一个哈欠,转身飞到了后边的一块巨石上,翘着二郎腿,两手扶着石头边,看起戏来了! 难道这家伙就打算让自己一个不知是分身还是什么的东西对付他? “狂妄的家伙!” 须山春在坎离道年轻一辈中虽不是大师兄,但修为实力俱是顶尖的那几人,尤其是他声名在外,许多魔道同辈都愿意卖他一个面子,何时被人如此轻视过? 这小小阴鬼居然敢如此不将他放在眼里! 一想到校场上各家各道能将这里发生的事情瞧得一清二楚,须山春就心里焦急,洪天与傅星峰,还有丁旗,都是以他为主,如若这三人有了闪失,岂非意味着他的能力不行? 须山春这般想着,深吸一气。 “呼……” …… 第632章 交锋与局面 须山春深呼吸一气,儒雅似春风拂面的脸上骤然涌上黑白两色光气,然后又立马沉降,变脸一般,儒雅的脸面转眼就已经变得阴沉可怖,原本带有浓重文气的五官表面浮着一层黑白两色的狰狞恶鬼面具。 他将右手一紧,宝葫芦中喷射出一道黑色冰光,凝而不散,喷而不发,变成了一口葫芦宝剑,左手的芭蕉扇望头顶一抛,悬浮在身后,周边火光大放,形成一圈火焰背光,熊熊燃烧,俨然似一个从阎罗殿内走出来的凶面阎罗。 须山春手持葫芦宝剑,脚下升起火光,直冲那不知来路的血色生物,挥手斩出一道冰光剑刃,将沿途的水汽悉数冻结,横扫而去! 血色人型生物“脑袋”一歪,纵跃而起,扬手喷出一道血色的匹练,与冰光轰然碰撞! …… 傅星峰脸色阴沉,把手一拍脚下“地毯”,顿时一阵氤氲脂粉气缓缓升腾,将这片区域尽数笼罩。 空余之间,感受到天空上方的波动,他一边警戒括岩,同时仰首望去,瞧见丁旗居然被毒蛛女拖进了一个封闭的空间内,感应不到分毫,而须山春使出自己的两大法宝后,对这曲咎和其“分身”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不禁心中一沉。 不过他马上就瞧见须山春的变化,顿时心中安定不少。 “须山春外号‘双面君子’,可不是说他为人口腹蜜剑,在背后捅人刀子,而是这家伙平日待人春风拂面,是一位谦谦君子,也正因此,才会交游广泛,可如果等到他真的发怒,那面貌可就和‘儒雅’沾不上边了啊……” 曾经因为一些缘故,一群三流魔门弟子碰见须山春,见他和和气气好说话,很不拿他当一回事,须山春也不以为意,直到这群家伙假借他坎离道真传弟子的身份做了一些即便是魔道弟子也觉着丧尽天良的事情,须山春再不能忍,将这些人活剥了皮,用木桩从魄门刺穿喉咙,挂在这几人的宗派山门外示威。 都是魔道,这一宗派虽是三流,但也不能让一个坎离道的后辈弟子如此“欺压”,山门老祖与长老齐齐现身,不由分说便要将须山春拿下。 可须山春面对几个修为高于自己的前辈怡然不惧,一人拼杀,露出自己的“恶”面,拼着重伤,将这一宗派屠戮殆尽,从上到下,一个活口不剩。 “双面君子”这一名头便是由此传开,叫人闻风丧胆。 傅星峰松出一口气,逼得须山春走到这一步,今日倒是有惊无险了。据他估计,以须山春这会儿的实力,即便是碰到四方魔教那几个怪物也有一战之力,这个排名二十九的焦木鬼如此托大,必死无疑! 他收回目光,专心神思,催动法决,脂粉烟气充满整片区域,全神贯注对付自己的对手。 另边括岩虽然手上挟持洪天,威胁傅星峰,不屑一顾,但实际心里却不敢有丝毫大意,他一身本事很大一部分都仰仗于脚下大地,此刻被那金粉色钢针编织出的法力地毯隔绝,方才与洪天大战后的伤势也快要压制不住了。 眼看对方消失在粉色的氤氲烟气中,全神贯注警戒,但总是不自觉被这烟气所散发的刺鼻香气所干扰,不能完全集中注意力。 这气息可不是天然花香的味道,而是一种近似于人为的刺鼻香氛,括岩身处其中,实在忍无可忍,扬起手里的洪天,厉声喝道:“速速散去烟气,撤走脚下的粉光!否则我这就叫他去死!” 括岩为了叫傅星峰心生忌惮,特意将手势松了些许,让洪天喘过一口气。洪天发出听着就压抑窒息的咳嗽声,可不晓得是这香氛的缘故,还是回光返照,他缓过一口气来,就咧着嘴哈哈大笑。 “傅星峰!给我宰了这家伙,狗操的玩意儿!” 他一句话喊完,呼哧呼哧喘气,一口血沫吐向括岩的脸上,不过因为括岩体型巨大,而他气力又使不出,这一口血沫喷在了括岩的胸口。 括岩额头青筋突跳。 洪天见他强压火气的样子,不禁哈哈大笑,反手一变,摸出来一物,语气玩味地说道:“看见这是什么了?” 括岩一瞧,嘴角沉了下来,那赫然是引照辰光的香柄。他手上微微使劲,森然道:“你知道的,切断和香柄之间的联系需要时间,你没有机会催动的,在那之前,我会先将你的脖子扭断!” 洪天嗤笑,用尽力气扭头看向粉色烟气之中,将手上的香柄用手腕一抛,用尽力气喊道:“杀了这狗操的!” 香柄掉落到粉色云毯上,括岩一愣,旋即眼中被怒火所充斥,毫不犹豫将手一发力,把洪天的脖子拧断。 嗖嗖嗖…… 自方才起便消失不见的金粉色钢刺从粉色烟云之中窜出,以犀利刁钻的角度戳向括岩,叮叮当当,每一击都是刺中就走,毫不留恋,隐没于烟云之中,然后又神出鬼没出现在另一端,继续犀利突刺。 括岩抵挡了几击,眼见防御不及,便将手上的洪天尸体丢了出去,顿时叮叮当当作响,却是洪天的体魄坚刚如铁,钢刺刺击下无法洞穿,记下之后,将其撞掉在云毯上。 括岩其实并非体修,只是岩鬼,身体比之一般修士要强健,远不如体修,抵御不及,心里尚没有底,谁晓得这钢刺刺击之下,只是在他身上留下一个个的浅痕,并没有造成任何致命伤害,他哈哈一笑,大声嘲讽,“娘们的武器!” “哼!果真是脑袋里长满肌肉的蠢货。”烟云分开,傅星峰一抖粉色袍袖,从中走了出来。 他将手一招,十根金粉钢刺回到身侧兜绕旋转,讥讽道:“说错了,你都不是炼体的,身上也没几两肉,可见你倒不是被肌肉塞满脑子,只是天生蠢物罢了。” “你说什么!”括岩怒吼,一步前冲,挥拳垂向傅星峰,只是此刻他与大地切断了联系,身上还带着伤,拳劲、爆发、气势都不如先前,一拳下去,傅星峰轻轻一闪便躲开,打了一个空。 “哼!说你是蠢货就是蠢货,你还不信。” “待会我要生撕了你的嘴!” “你以为我刚才那般戳击是为了什么?你不会以为我指望能够将你刺死吧?” “你……”“我可不是峨眉或者西绝山深空洞那些练剑的家伙,从不仰仗飞剑之利,我如此戳刺你,自然另有原因,你不妨猜猜为什么?” 这下括岩心惊,对方肯定是想他死的,而那钢刺戳击下却是挠痒痒一般,别说取他项上人头了,根本造成不了一点伤害,对方这么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罢也,就不与你猜弄了,告诉你吧……” 傅星峰从粉色燕云之中缓缓踱步而出,括岩见他终于肯现身,大喊一声“藏头露尾的鼠辈”,便冲上前来,誓要将他一击毙命。然则,傅星峰微微冷笑,双手平抬至胸前,陡然握拳——倏倏倏……倏倏! 十道金粉色钢刺蓦地开始原地自转,然后括岩猛烈前冲的势头就被止住,摔了一个狗啃屎,在地上无法动弹。 他发现自己无法动弹分毫,只得奋力昂起头,脸皮擦在粉色云毯上,咧着嘴巴,涎水从嘴角边流了出来,用尽全身力气,气若游丝说道:“你……做了……什么?” 傅星峰冷笑,“说了你就是个没有肌肉也没有脑子的蠢物!” 他把手指一动,十根钢刺微微转动。 “你……”括岩想要破口大骂,但紧接着发现自己根本控制不了自己的身体,身不由己的被提了起来,手脚和脑袋呈一个大字型,像是待宰的羔羊,又像是将要被五马分尸。 此时他才看清楚,傅星峰身侧的十根金粉钢刺兀自转动,其尾部连着一根根粉色丝线,连着自己的身体各部分位置。 “这些位置……”括岩顿时明白了究竟,这些位置不就是先前十根钢刺捅刺的地方吗? 傅星峰嗤笑道:“你就是个没脑子的蠢物,我这套缝灵针既能够缝纫天地元气,还能牵引修士真元,你鬼道的灵力亦不例外,你以为我是要刺击你?我又何苦来哉,你早已是个死物!” 括岩勉力扭动身体,但缝灵针一转,便将灵力化作的丝线收紧,顿时将他的手脚收紧,灵力丝线勒进他的皮肉中,土黄色的血液从创口中渗出。 “你越是挣扎,就将你捆缚得越紧,当然……”傅星峰催动法决,缝灵针转动收紧,灵力丝线顿时深深嵌入括岩的身体,大股大股的血液从豁口中流出,“我可没有玩弄猎物的习惯,你这样的家伙,虽然留下来折磨致死才好,可却不符傅某的作风。” 他将拳头一紧,十根缝灵针猛地拉扯,瞬间就将括岩分成了数百块碎片。 土色的血浆四溢,残肢断臂掉落一地,傅星峰袍袖一挥,将满空的粉色烟云收入袖中,看也不看括岩的尸体,瞧向远处那稳坐钓鱼台的焦木鬼。 “哦?”可赤面瞧了他一眼,微微一笑,然后扭头不管。 这个焦木鬼大有古怪,傅星峰不敢贸然出手,准备先观察情况,看向另外两处战团,先是毒蛛女与丁旗,依旧还在那封闭的空间内,不知胜负,等再看向须山春那边,却是大惊失色。 这位“双面君子”此刻竟然是落在下风! 他的葫芦宝剑剑刃开裂,似是将要崩断,就连葫身也有一道道裂纹,从中逸散出丝丝寒气,以致于剑刃全然没有开始时候的冰寒。身后芭蕉宝扇残缺,没了半边,身影在空中来去腾挪颇显迟钝,须山春本人更是已经披头散发,脸上的恶面透着一丝惊恐。 “怎么可能!” 他不禁大喊出声,这个焦木鬼竟然只是放出一具类似分身的东西就将须山春逼到这一步?连忙飞上前。 须山春额头浑身是汗,听见这个喊声,见傅星峰就要来支援自己,他瞳孔猛地扩大,喊道:“小心身后!” 傅星峰一愣,旋即想起来了什么,连忙回头,只见一抹瘦小的影子出现在眼前,咧嘴一笑,一巴掌摧向他的心口。 中这一下摧心掌就是必死,傅星峰神色大变,连忙催动口诀,张嘴喷出来一团粉光,挡在了他的跟前。 嘭! 这粉光立马被打散,一个隐约是女子模样的光影哀嚎着消散于空中,却是他用了《合欢大法》中的补阳替死法。 只不过这法门尚未施展完全就被打散,实则是浪费了,傅星峰大感愤怒,这可是他花了大力气炼制而来,不知糟蹋了多少道门女修,原本能够正面硬抗一击同阶全力施展法门的,没想到今天就只是挡了这一击偷袭就化散,如何教他不心疼? “谁!” 傅星峰怒吼,死死盯着这个一击得手,飞速退开的身影。等看清楚,才发现这是一个浑身土色的迷你小人,约莫三尺高矮,瘦如营养不良的孩童,但脸上嘴角下挂,眼神阴狠,死死盯着他看,好似要将他剥皮抽筋活吞了。 这个五官面容有些熟悉,傅星峰想了一下,若有所思,惊疑地看向另边已经断碎成尸块的括岩,犹豫道:“你是……括岩?” 这个迷你小人终于咧嘴发笑,道:“猜的好,不是我是谁?” 傅星峰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眼神丝丝盯着他,手指向另边一地的残碎不堪,“你不是已经被我……” “被你怎么了?”这下轮到括岩玩味发笑,“你不是很喜欢自比聪敏吗?一直在说某家蠢物,那你有否料到现在这一幕?现在到底谁是蠢物?” 傅星峰面色难堪,深吸一气,“倒是我轻敌了,原来你还有此等手段。” 括岩呵呵一笑,“你以为我会没考虑到有人能够看穿我的法门?你以为我会不做防备?你真以为我岩鬼部只是一个能够汲取山岩大地之力的部族?” …… 第633章 撤! 校场上,四方魔教北贫涧老龙山真人杨黎缓缓睁眼,淡淡道:“傅星峰他们轻敌了,这三头阴鬼非是寻常,本事不简单,尤其是和须山春对上的那头焦木鬼。” 在他身后,大魔谷的随行长老脸色无比难看,被寄予厚望的两名弟子一个已经身死,虽然惋惜壮烈,叫人心生敬意,但大魔谷本就门丁稀少,更不提像洪天一样出色的弟子,只比门内大师兄弱上一筹,实在可惜。 另边,无极欢乐宗的随行长老迷云一身绣花青纱裙,此刻却极其不合她妖娆美艳的骂了一声,“这傅星峰平日也算沉稳,没想到今日却轻敌了。” 脸色更难看的是坎离道的大长老,以为自家的须山春能够轻易拿下对手,没想到对方这焦木鬼仅仅只是用了一具分身就将他压得喘不过气来,这叫他们坎离道好没面子。 别忘了,这交曲咎的焦木鬼排名才二十九啊! 两头情势倒转,罗山那边一阵欢呼,原本不少阴鬼还在怪曲咎三人脱离队伍,没有按照计划行动,没想到遭遇了魔道人修后,居然出乎意料的将后者压着打,尤其是曲咎,一身实力深不可测。 “形势不妙,但倒也不是没有转机了。”杨黎重新闭上了眼睛。 迷云仙子一脸不解,还有转机?在她看来,须山春三人都落在下风,还有什么转机?直到坎离道的大长老觑见天幕上的其中一张景画,冲她昂首示意—— “那是……” 迷云瞧见海面上,一道犀利无匹的剑光正破水疾行,看那方向,十之八九会经过须山春等人所在的孤岛,“峨眉的琉璃剑?” …… 星辰之上,瞧着傅星峰难堪的表情,括岩心中那是说不出的快意,“你怎么了?为何不说话了?” “哼!”傅星峰放出十支缝灵针。 “你这娘们儿一样的法宝就别来对付我了,”括岩讥笑,“以为还能够刺击到我?” 傅星峰不予答复,诀目一掐,缝灵针便一拥而上,如之前一般,从极其刁钻的角度发起刺击。 可这次括岩不仅是体型变小了,就连动作、速度、感识都变得极为灵敏,缝灵针竟然跟不上他的闪转腾挪。 傅星峰暗叫不好,他这法宝的强处在于和他法力的链接,其本身并非以锋锐见长,更不以迅捷著称,和飞剑是截然不同的东西。施展时,主要依靠于“惑感迷烟”来降低敌人五官六识的敏锐度,而缝灵针从暗中发起突袭,双管齐下,方才便于得手。 并且这十根缝灵针本身也不是以刺穿敌人为主要手段的,而是得在刺击中敌人后,择选使用相应的法术才能有足够的杀伤力,譬如之前粉碎括岩身躯的法术,就是《合欢大法》上一门名为“悬丝傀儡”的法术,在敌人特定穴窍与关节位置植入“气根”,然后与缝灵针接连,将敌人缝制成傀儡,任由他操控。 这样一门法宝,实在不是攻伐杀戮的利器,必须要配合惑感迷烟才行,但这惑感迷烟等于是一门禁法,别看只是将敌人笼罩在内,实际上还得考虑到施法的区域。 休看此法占地不大,但为免敌人逃遁或是什么用出什么声势巨大的法术,惑感迷烟其实是“活动”的,无时无刻将敌人笼罩在内,时而膨大,时而缩小,又或者挪移飞遁,对他而言法力消耗巨大。 这也是为何他解决括岩后,第一时间就撤去了这惑感迷烟的缘故。 对面的括岩忽然停下躲闪,脚轻轻点了点地面,说道:“你是否觉得我还是占了大地的便利?来!你试一试,看先至还能不能击中我。” 说着,这岩鬼居然缓缓腾空而起,主动离开了地面,摊手道:“来,再试试看。” 傅星峰一咬牙,再不能忍,对方主动托大,他又岂能放弃这个机会?清喝一声,浑身法力鼓荡,再次布展开“惑感迷烟”,十支缝灵针于空中飞舞,编织出一张粉色云毯,粉色的烟气再次笼罩括岩。 傅星峰身藏其中,缝灵针紧跟着消失,一阵寂静,销声匿迹。 “怎么不用刚才的法术了?来啊,试着控制我。”括岩大咧咧踩在云毯上,张开双臂,一副“我就在这里,速速对我动手”的表情。 可傅星峰在迷烟之中冷笑,他又岂会拿同样的招式对付括岩?明显这家伙抛弃原本的身体后,一身体魄极为强健,即使不需要与大地沟通联系,也能够发挥出炼体修士的特质。 他伸出手,半搂袖子,开始掐诀,十支缝灵针在丹田跟前呈圆形排列,周旋而动,随着掐诀施法,缝灵针针尖上冒出来一点红光,汇聚至一点——就在这时候,括岩猛然扭头,仿佛已经透过烟云看到他在做什么。 傅星峰暗叫一声糟糕,连忙催动最后一段法决,将手上法术打了出去。 “一针见血!” 嗖! 十支缝灵针射出的光点汇聚成一根红色的光针,针尖耀动明晃,准确而锐利地射向括岩的眉心,沿途所过并未搅动任何“惑感迷烟”,悄无声息,不起风云。 括岩却觉眉心处没由来出现一阵痒麻,下意识就抬起双手,用小臂保护住自己——叮……啪! 红色光针射在括岩的手臂上,瞬间消失不见。 成功了? 傅星峰屏住呼吸,凝神看向括岩,但他脸色马上就变得煞白,只见那括岩双手缓缓放落,眉心处安然无恙,脸上露出狰狞的笑意,并没有如他所愿重伤甚至死去。 “这……这怎么可能?” 傅星峰喉头抖动,一脸难以置信,这“一针见血”是他穷极自己所有法力的杀招,可谓真的压箱底法门,再配合“惑感迷烟”的干扰,以往用出这一招,无往不利,今次这括岩明明正面被击中,为何还能够站着,和没事人一样? “唔……”括岩抬起小臂,放到眼前,望着其中擦着小臂臂骨的一个贯穿伤口,周边地皮肤细密龟裂,犹如破碎的鸡蛋壳,嘴里啧啧作响。“你这法门真有意思,好强的贯穿力,我那肉身只是一副空有其表的躯壳,先前能抵挡你多次刺击无恙,那算不来什么,可我这副躯体却是地心岩浆所炼化而成,最为纯粹,无暇无垢,比之许多炼体的家伙还要刚健,你这法术居然可以穿透我的身体?” 他缓缓抬起头,目光看向烟云之中笑道:“是我小看了你。” 傅星峰一时无措,等看到括岩嘴角的戏谑笑意,暗叫一声“不好”,却是他吃惊于这一击毫无建树,愣怔在原地,没有变幻位置,叫对方找到了所在。 他立马飞退,挪移身位,但不待他做出任何反应,一个身影便荡开眼前迷烟,一手按在他的肩膀伤。 傅星峰骂了一句糟糕,然后就被一股巨力拉扯着手臂,狠狠摔砸出去。 轰隆! 他被甩出“惑感迷烟”,砸到一旁的山林之中,折断数之不尽的林木,最后摔出树林,在沙滩上犁出一道深痕,这才停下。 “呜!”傅星峰艰难翻身,口中疯狂呕血。 括岩一步一步缓缓走出密林,满脸戏谑与玩弄,没有了傅星峰的操控,那粉色迷烟与他毫无威胁,随随便便就走了出来。 右脚踢翻,左脚踩在这个无极欢乐宗弟子的胸口,左手肘压在膝头,居高临下看着傅星峰,笑道:“怎么了?这就撑不住了。” 此前将括岩干脆利落解决的傅星峰无力抬头,胸口艰难起伏,喘气不停,有气无力骂了一句家乡俚语。 “哼!”括岩右手拉住他的衣领。 这时候,密林内传出来赤面的声音:“括岩,蛛倾,速速解决了他们,耽误在这里够久了。” 括岩耸肩,将傅星峰从提上提起,“可惜,本来还想再陪你们玩一会儿,既然大人发令,那就没办法了。” 他此时不过三尺高矮,拎着傅星峰的衣领,勉强只能说是把他“扶起”,于是腾空而起,啪啪啪甩了几个巴掌过瘾,就在他准备解决这个将自己躯壳毁掉的人修时候,后者却忽然咧嘴发笑。 “你笑什么?”括岩手上动作一停。 傅星峰几个巴掌甩得牙齿碎裂,双颊淤肿,口中俱是血污与涎液,但即便如此,还是要咽下破碎的牙齿,任由尖碎的牙齿划过食道,用含糊不清的声音说道:“你……完……了!” “我完了?”括岩一愣,然后放声大笑,“哈哈哈!现在到底谁完了你还不清楚吗?” 可他马上停下了大笑,却是发现傅星峰抬起了左右手,原来双掐着一个诀目,不禁奇疑:“这是……” 傅星峰咧嘴一笑,目光看向周围一圈。 此时括岩才发现,那十支缝灵针居然不知何时起已经插在了周围,将他们两人圈禁在内,他暗叫一声不妙,丢下手里的傅星峰,冲向圈禁的外围。 谁也不知道将死之人会做出什么疯狂的事情,他可不要留在这里与人陪葬。 但先前的玩弄叫他付出了代价,没来得及第一时间离开,傅星峰用尽气力扯着他的手臂,大声喊道:“针丛棘!” 诀目一放,十支缝灵针钻入地下,围禁的区域内自沙砾底下透射出粉色的光芒,随着傅星峰一声高喊,刺锐的光针从沙地下攒射而出,无差别将两人笼罩在内。 叮叮当当! 海量的光针冲撞在括岩身上,许多被其坚硬的身躯弹开,但也有许多密密麻麻刺击在同一个位置,将他的身躯通了个千疮百孔。 “啊!” 括岩一把将傅星峰砸在地上,抱着脑袋,冲出了圈禁所在地,一个踉跄摔在沙滩上,挣扎着起身,此刻的他浑身血流如注,没一会儿就将周边的沙砾染湿,聚起一滩血泊。 傅星峰被这一砸砸得又是口吐鲜血,但好在他提前有准备,浑身被一层油滑的红色灵光所包裹,地下的刺击尽管也将他笼罩,但针光碰到他的身体,绝大部分都被这一层灵光所隔开,一些要害部位的毫发无伤,只是类似四肢边角没有防御到位,被穿了个血肉模糊。 眼看括岩跑了出去,他诀目放停,十支缝灵针钻出沙地,飞入他袖中,不顾身上鲜血淋漓,仰躺着狂笑。 这“针丛棘”是他手上一门规模杀伤的法术,威力极强,乃是用尽他法力放出的一门破釜沉舟的法术,唯一的问题是这门法术因为顾着杀伤,缝灵针没法配合禁锢敌人,因而许多时候并不能命中敌人。 不过方才他以自己为诱饵,施展这门法术,叫括岩躲之不及,挨了个七七八八八,实在痛快,相比之下,自己连带的损伤倒是不值一提了。 傅星峰呈“大”字仰天躺倒,看着天空,不禁想到了洪天,自嘲一笑,“没想到我和你一样,最后玩了个伤敌一千自损八百的招式。” “好在还算有用……”他挣扎翻身,手握一只缝灵针,当作撑杆,颤颤巍巍推自己起身,拖着半残的身体,一步一步走向千疮百孔的括岩身边。 “这个废物。”赤面摇头叹息,浑身开始剧烈抖动,肉体里钻出来一只只的血色蠕虫,随后一分为二,竟然又从身上调出来了一滩血色蠕虫,掉到岩石上,立马变成又一个血色人型生物,腾空而起,飞向沙滩外边。 半空中将将躲过致命一击的须山春瞧见这一幕,顿时心生惊恐,再没心思和眼前的血色生物交手,看了眼沙滩边险而又险胜战的傅星峰,又看了眼还没从毒蛛女禁锢中出来的丁旗,神色变幻不定,最后狠狠一咬牙,将宝葫芦和八角宝扇收走,纵起遁光,扭头就跑。 “傅星峰!我们先撤!” 傅星峰好不容易走到括岩身边,正要给他致命一击,才扬起手里的缝灵刺,就见到披头散发浑身是伤的须山春冲出林子,二话不说,就将他一把捞起,冲天而去! …… 第634章 琉璃剑夏侯司 傅星峰见一眼就是临阵脱逃的须山春,不由得一愣,手上便慢了一拍,缝灵针刺了一个空,就被须山春一把捞起,冲向天际。 他愣了愣神,旋即大怒,喊道:“须山春你做什么!” 话音方落,方才他站立的地方就坠落下来一滩血色的肉泥,紧接着变成血色人型生物,仰首看着他们。 “这是……”傅星峰心里一惊,刚才要是再慢半拍,他就要被这血色生物给扑个正着,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什么。 “我不是这不知来路的阴灵对手,那叫曲咎的阴鬼从始至终没有出手,靠着一头阴灵就把我完全压制在下风。”说来惭愧,须山春心中泛起一丝无力感。 他不知曲咎的手段,只晓得这法术诡异,绝非生人,那必然是这头阴鬼召唤出来的阴灵——比鬼物更低级的生物。 傅星峰绝非不知好歹,看刚这血光落下的速度,以他现在的状态,就是发现了也无力躲开,须山春可以说是救了他一名,他忽然想到了什么,连忙问道:“丁旗?” “他被那毒蛛女困住,至今未出,我看凶多吉少,救不了了,再不走,我们也都走不了!”须山春脸色阴沉,头也不回。 傅星峰回望,立马明白了为什么,只见从山林里又走出来一头那没有五官的血色阴灵,仰头看向他们,“两头……” “不错,对付一头尚且吃力,再来一头,以你我如今的状态,只能待宰,是以走为上计。”须山春胸口剧烈起伏,他的法力消耗太大了。 傅星峰咽了口唾沫,没想到一直没有遇见阴鬼,一遇见就是这等棘手的家伙,强的可怕,光靠阴灵就将他们逼到如此地步。 可惜……他只恨自己刚才脚下没有再快上两步,要是早一些把缝灵刺送进那括岩的脖颈就好了。 忽然,他神色变得无比惊恐,大声喊道:“小心!他们追上来了!” 谁晓得他思绪飘着飘着,背对须山春,面向着岛屿,一抬头,冷不丁就看到这两头血色阴灵已经跟在他们身后! “什么!?”须山春也是大吃一惊,紧忙回头,果然看到那两头血色阴灵吊在他们身后,并且遁速奇快,过不了多久就要追上他们。 须山春咬牙做出决定,喊道:“傅星峰!你先切断香柄的联系,离开这里,我随后就来!” 傅星峰一愣,也跟着大声喊道:“今儿个怎么了!大家是都学那道门修士装个道德仁义?!洪天求死,成仁善义!现在你也要为我断后?” 须山春破口大骂,“滚蛋!老子有一秘法,能够瞬息挪移至百里之外,但法力消耗甚大,你这混账在这里,带着你走,平白消耗我法力,还影响我遁速,赶紧滚!待会被追上了,都死在这里!” 傅星峰狂笑一声,取出香柄,便即准备切断与礼香的联系,可抬头一看,谁想那没有五官的血色阴灵不知何时竟然已经和他脸贴脸了。 他气极一笑,放下礼香,破口骂道:“狗操的!” 须山春见他没有动静,正要再催促,回头一看,也是心里一凉,两头血色阴灵已经一左一右从他侧翼飞了上来,将他围住,缓缓贴近。 ‘哎……天要亡我,今日走不掉了。’ 似是感受到他放弃了,傅星峰哈哈一笑,“不走了?” “不走了。”须山春苦笑,按驻遁光,节省法力,准备拼尽最后一搏,但要说实话……已和等死无异。 傅星峰踉跄着浮空,正待调笑两句,准备和这个自己一万次都没想过会一起死去的一起死去,此时已是深夜,月光皎洁,忽然间,银华闪烁,翩若惊鸿,恍惚间宛如闪电划破黑暗,无数点细小的光粒四射八方,汇聚而来,化一抹飘渺斑驳光影,穿透云霄,瞬间交错,将须山春左手侧血色阴灵一分为二。 “这是……剑光?!” 突如其来的变故让两人错愕,看着这道斑驳光影当空一兜,回转而去,只见远处飞来一个穿着一身规整道袍,头戴九阳巾,面白无须的平平无奇男子,他一脸疲倦,举手投足有气无力,仿佛有病缠身。而这道剑光极为活泼,在这名男子身边跳跃泼动,剑身折射天光,极为吸引人。 这一脸疲倦的男子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用不出意外是中气不足的语气说道:“坎离道,无极欢乐宗?” 不等回答,看向被他一剑斩呈两半血色人型生物,后者分成两半,变成血色蠕虫,想要重新贴合在一起,但破口处隐约可见禁制在上面闪动,却是那剑光所留,蠕虫虫群想要合贴而不能,最后像是沙漏一般,一只只蠕虫漏下,掉进下方的海里。 远处,坐于岩石上的赤面有所感应,终于起身,扬头看向远方,饶有兴致地自言自语:“终于来了一个有趣的家伙。” 须山春见到这一幕简直骇然欲绝,这血色人型生物有多么难缠他是最清楚的,自己的葫芦宝剑不知已经斩击其多少次,每次都收效甚微,而这名剑修只是遥遥一剑就将其斩灭? 他满嘴苦涩,人与人之间的差距果真有这么大? 不管如何,对方救了自家两人,须山春深吸一气,拱手抱拳,“在下坎离道须山春,这位是无极欢乐宗傅星峰,见过这位……兄台,敢问尊姓大名?” 他想说“道友”来着,可转念一想,对方看着就是道门剑修,这声“道友”交出去着实不妥,只能喊一声“兄台”。 “峨眉,夏侯司。” 夏侯司没有看他们,而是面露讶色瞧着另一头血色生物,脸上露出饶有兴趣的神色,后者如临大敌,一动不动,原本光滑如豆腐般的身体此刻表面此起彼伏,那一只只血色蠕虫四下蠕动,仿佛是染成血红色的糯米在米缸里滚动。 夏侯司不动,仿佛他走也好,留下也好,无所谓如何,可他身边宝剑左闪右跃,一会出现在这里,一会儿出现在那边,把落在剑身上的月光折射在血色生物的身上,左一道右一道,似是丈量哪里下刀,挑衅一般,完全一副按捺不住的样子。 那血色生物僵立不动许久,终于被这闪来闪去的耀眼剑光所骇到,尖声厉啸,铺了上来。 夏侯司下巴微微一昂,宝剑在空中微微一晃,便回到了他的身后。骤然跃起的血色生物僵住在半空,浑身上下碎裂成一块一块,噼噼啪啪掉进大海里,只看其被切裂的纹路,正是方才剑光晃动的位置。 须山春知道,这血色生物,从方才被这口宝剑丈量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峨眉剑法,果然名不虚传。 夏侯司这才转头,看向两人。 不用多问,须山春拱手,简洁明了说道:“我四人遭遇三头阴鬼,大魔谷洪天已经身死,血神山丁旗被困,我二人眼看无力扭转局面,是以撤走。” 夏侯司沉吟道:“三头阴鬼,刚才这是两头?” 须山春有些难以启齿,抿了抿嘴,说道:“不!这只是为首的阴鬼所分化出的阴灵,此獠号称自己排名第二十九,但我看实力远超二十九,另外两个,一个是岩鬼,排名一十八,已经被傅星峰给解决,虽未死,但已经失去一战之力,还有一头是毒蛛女,排名一十六,我们撤走时,其仍困禁着血神山丁旗。” 夏侯司点头,看向小岛放心,飘身前去。 须山春犹豫了下,叫道:“夏侯司,那为首的阴鬼叫曲咎,实力绝不简单,你就这么过去……恐怕不好对付。” 夏侯司头也不回,说道:“对付对付得了,也得对上了再说。” 眼看他远去,傅星峰和须山春互望一眼,二话不说,也跟了上去,这夏侯司实力斐然,他们对付不了,说不定夏侯司真可以,刚才逃跑,各方各道都不会来说他们,但现在要是再不管不顾走人,可就没道理了。 夏侯司遁速不快,缓缓靠近前方孤岛,先是看见岛屿上空悬浮着一个被蛛丝包裹的球体,然后就看到从密林之中踱步出来一个身材瘦长的焦木鬼,远远望着他。 夏侯司凝目微观,先不去管这焦木鬼,把手一指,身侧流光飞剑被月华光影所汇聚,嗖的一声,化作一道七彩虹光,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向孤岛上空的蛛丝球体。 剑光闪烁,快如闪电,让人无法捉摸,仿佛是天地成灵,细无声息,相隔数里的距离,转瞬即至,在蛛丝球体外边围绕一圈,便飘然荡回,轻灵遨矫。 呲咔…… 犹如毛线球一般的禁制从正中裂开一道缝隙,然后轰然炸裂,遂成千万碎块,两个若隐若现的身影出现在烟云之中,其中一个身影立马窜出,正是血神山丁旗。 此刻的他也是十分狼狈,披头散发,一身丝绸血袍早已破破烂烂,右手袖口都没了半只,露在外头的皮肤上伤痕累累,血痕深浅不一,不过精神尚可,一经出来,便用锐利的目光四下扫看。 他扫察一圈,没发现傅星峰和须山春后,不由得一愣,然后就连看到了地上洪山已经僵硬的尸体,神色微微动容,再等看清楚岛屿岸边的曲咎和躺在地上的括岩,立马俯冲直下,口中愤怒地吼道:“你把他们都杀了?!” 丁旗手上一变,取出来一杆大旗,梨木旗杆,血红幡面,上书一个巨大的“血”字,振臂高辉,便召来一团血云,笼罩小岛上方。 “血河阴雷!” 轰隆隆! 昏暗的血云之中传来震耳欲聋的嗡鸣,丁旗将大旗挥得猎猎作响,嗡鸣声随之愈发急促。 “落!” 在他一声吼下,毫无预兆的,血云之中劈下来一道闪电,紧随其后的是震耳欲聋的雷声,天空中闪电交织,如同血蛇狂舞,将夜空染成火烧云一般。 哗擦! 一道接一道的血雷落下,林木轰裂,泥石碎碾,大地震颤,将孤岛整座吞噬,不过多时就四分五裂,海水起伏动荡,顺着大地裂缝沉泄而入,轰隆声中,岛屿沉没。 后方追来的毒蛛女舞动八条细长足肢,本想将这个伺机走逃的人修一击致命,没想到这突如其来的血雷将她吞没,一道雷光落下来,便将她的一条腿轰断,几道下来,她已是只剩残肢断臂,在她将要被雷击而死的时候,海岸边的身影一闪而过,将她救走。 丁旗呼哧呼哧穿着粗气,看着海岛沉没泛起的白色水沫,不见毒蛛女和曲咎的身影,心满意足。 就在这时候,天外传来一个声音,“丁旗!小心头上!” “这个声音……”丁旗一听,大喜过望,“须山春?” 他扭头望去,果然瞧见远在一里地外的须山春,还有傅星峰也在身旁,倒是多了一个病怏怏的人,他依稀记得这是峨眉的弟子。 小心头上? 丁旗反应过来,连忙抬头,只见血云之上浮沉着一个身影,不是别人,正是那曲咎,脚踩一道血光,伤痕累累的毒蛛女和已经出气多进气少的括岩躺在他脚边。 “你……” 丁旗一惊,他刚才看得很清楚,对方确实被自己的血河阴雷所淹没,什么时候躲开的?而且那毒蛛女都快要被血雷给轰成碎渣了,又是什么时候被救的? 他这血河阴雷乃是《血神书》中的一门大威力神通,门中同辈就没有几人学会,习练条件极为苛刻,需要沉身于血河之中,在至阴至寒的血河之中炼化九种至刚至阳的宝材方可初步上手,乃是一门阴阳调和的大神通,暗合大道,端的厉害。 此法可谓他近几年炼成的最强法术,本拟在九皇法会上凭此大放异彩,技惊四座,可今日第一次使出,居然没有任何建树,仅仅只是轰沉了一座岛屿? 丁旗脸色无比难看,不仅是因为法力透支过度,更也是对这门法术的高高期待落了空,是他从没有预想过的落差。 …… 第635章 剑名:流光 红色雷云消散,天地再次被银华覆盖,海面波光粼粼,丁旗面色煞白。 赤面瞧也不巧瞧他正眼,只俯首看向脚边浑身破碎的毒蛛女,淡淡道:“你自己能恢复?还是交给我来?” 毒蛛女本就因为失血过多而发白的脸上露出惊惧之色,低头道:“蛛倾可以自己恢复。” 说完,又觉着回复简单了,仰首急切说道:“能够恢复到十成十!” 赤面不予理会,又看向脚边已经将将要死的括岩,蹲下身,抬手按在他的身上,说道:“这家伙是没救了。” 他左肩头隆起一个鼓包,囊肿一样从肩头一路游流而下,一路经过大臂、肘部、小臂、手腕,然后分成五股钻进手指,从其指尖喷出无数的血色蠕虫。 这些蠕虫落到括岩身上,瞬间将他包裹住,钻进了括岩身上那被傅星峰“针丛棘”所洞穿的一个个孔洞之内,只是不过三息的功夫,便全部钻进括岩的体内,一只不剩。 括岩的身体开始扭动,先如舒展腰身般自然,但紧接着便是癫痫般的剧烈抽搐,再又忽然静止,然后爬起身来,一脸木然地看着赤面。 赤面稍加端详,满意地点点头,一指远处的夏侯司,轻声道:“去!” 括岩转过身,一跃而起,冲向夏侯司几人所在。 傅星峰见已经死了的括岩居然又活了过来,惊叫一声,“如何可能!他又活了!?” 须山春喝道:“哪里可能活死人!他和刚才那几具阴灵一样,根本就不是活物!只是借了括岩的躯壳而已!” 两人严阵以待,两头寻常的阴灵就已经那般棘手了,这下阴灵附身到括岩身上,这下又得多么棘手? 夏侯司腾空而起,言简意赅道:“退开。” “你要一个人……”傅星峰一怔,便想与他说明白这曲咎的阴灵有多么厉害,可马上就被须山春眼神示意制止,“这里交给夏侯兄即可,你我去把丁旗带回来。” 傅星峰犹豫了下,点点头,“好!” 他与须山春一起退开,前去接引丁旗,飞离夏侯司一段距离后才问道:“须山春,这峨眉夏侯司是何许人也?为何我鲜少耳闻?你好像很熟悉?” 须山春摇头道:“鲜少耳闻不代表没有实力,你方才也看到了,他两剑解决两头阴灵,这实力就不是我们可以比拟的。且你想,峨眉既然能派他来参加九皇法会,其实力可想而知,绝非庸手,再则……你可不一定没有听过他的名声,只是‘夏侯司’这个名字不算响亮罢了。” “他是?”傅星峰好奇,这意思,这个叫夏侯司的还很有名头? 须山春点头,“夏侯司人送外号‘琉璃剑’,你可有印象?” “琉璃剑?”傅星峰讶然,“那个在西北部洲陆杀出名声的琉璃剑?就是这位夏侯司?” “琉璃剑”的名声在洲陆西北部可不小,洲陆西北除了小乐寺以外,遍地都是魔门,血神山、坎离道、大魔谷,几乎都在附近区域,靠西面沿海还有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除此之外还有各家零散魔道,鱼龙混杂。 就是在这么一片魔门修士遍布的区域,琉璃剑曾经有段时间专在此处磨砺宝剑,冒出来一个杀一个,冒出来一对杀一双,令人闻风丧胆。 据说得知这是一名峨眉剑修后,视自家为魔门引领的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当即派出了门中好手数名,打算剑挑了这个目中无人的峨眉弟子,谁曾想这一开打,反被这位“琉璃剑”几剑挑杀了。 自此,“琉璃剑”的名声彻底打开。 傅星峰怎么也没想到,原来这夏侯司就是“琉璃剑”! 说着说着,两人便接到了已经脱力的丁旗,丁旗一见到两人,开门见山问道:“究竟发生什么事情,为何洪天身死了?你们去了哪里?那使剑的又是谁?” 看着他严怒的脸色,竹筒倒豆子一般的问题,傅星峰与须山春互望一眼,后者详细解释了他被毒蛛女囚困后发生的一切。 没想到丁旗听后,出乎意料的冷静,除了在听到洪天以身赴死的时候微有动容,其余时候神色若常,哪怕是在听见须山春觉得自家没救了与傅星峰两人撤走,不顾他的死活,也没有觉得怎么样,只认为他们就是做出了最佳选择。 “那这剑修是谁?”丁旗望向空中那个一动不动的身影。 “峨眉夏侯司,外号‘琉璃剑’。”傅星峰接过话。 “那个‘琉璃剑’?”丁旗也是一惊。 …… 夏侯司静静看着被血色蠕虫附身的括岩冲来,悬浮在空,纹丝不动,直到括岩欺近百丈,他才缓缓抬起手,对着枯岩遥遥一指。 心意才起,剑光已是疾动,摇身一晃,来到天顶上,剑光吞吐,在月光折射下,遥指下方,轻轻一抖,分出八道来,围着夏侯司回环飞绕,在夜幕之下拖曳出一圈圈的炫目轨迹。 括岩急速前冲,一头撞进轨迹环飞的区域内,尚未有任何动作,回环的剑光仿若圆月弧刃斩了上来,攻势如疾风骤雨,密不透风,叮叮当当之下,括岩完全是被动挨打,好像是一叶扁舟驶进码头里被来往货船顶来撞去。 唯一的区别是,扁舟几下就会被撞烂,而括岩的身躯尚算刚健,横冲直撞下,没有破损。但这也只是暂时的,剑光来去回环斩击之下,括岩的一条手臂当场被斩断,然后是第二条手臂,大腿……脖颈……最后被整个斩碎,身躯中掉出来密密麻麻的血色蠕虫,稀里哗啦掉进海水之中。 夏侯司将手一招,宝剑剑光一晃,八道剑光收归一道,回到他的身侧,继续如顽童一般在他身边上下左右跃动。 “就……就这么简单?”须山春一脸难以置信,这血色阴灵附着在括岩身上,绝对比之前的阴灵厉害,而这夏侯司就只是在五息的功夫内将其解决了。傅星峰也是面露惊色,他没有与血色阴灵交手过,但亲眼见过血色阴灵的速度有多么可怕,其本事可见一斑。 丁旗不曾见识过血色阴灵,故而只是将注意力都放在夏侯司身上,这剑光分合密不透风,锋锐利异,几乎是无死角的斩击,“‘琉璃剑’果然厉害。” 校场,各派修士议论纷纷,就连几家真人也都对夏侯司赞不绝口。 南疆图窟摸着下巴道:“这夏侯司一直以来都在西北活动,在东南大陆声名不显,之前还有人觉着他为何会是峨眉执香三人之一,现在应该没人有疑问了。” 身后的长老肃挣沉吟道:“他这口飞剑……恐怕不是自己所炼,似乎是峨眉门内有名的宝剑。” 图窟瞧着在夏侯司身边跃动的剑光,淡淡说道:“剑身如覆汞,细腻光晕,能折射天地灵光,这必然是峨眉那一口‘流光’了。” 肃挣恍然,稍加回想,默默点头。 流光剑,乃是八百年前炼剑大师钟九的得意之作,此剑以九万八千斤青空琉璃压缩炼制而成,本身除了炼入禁制以外,没有任何其他的辅料掺入,故而此剑极其纯粹,灵性极高。 并且这青空琉璃其实是一种极为少见的石矿,只生长在极寒之地的山巅之上,因为其中蕴含着特殊物质,能够映照天光,将天空晕染成清濛一片,故此而得名。 青空琉璃本身就是承载禁制的绝佳材料,石性不硬不脆,反而软韧,因此炼成的这口“流光”剑身细腻,平素亮色如汞,一经天光引照,无论日月,便会透如明镜。 “这口流光剑最为适匹峨眉的《逍灵幻影剑经》,此剑前置应该是《幻络剑诀》,炼成以后法力深厚,偏变幻,剑路莫测,据说能够在对阵敌人时,将剑光与天光合而为一,造成敌人的错觉,变化多端,看方才夏侯司的剑光,恐怕所学便是这门剑诀。” 如论谁家对峨眉了解够多,自然是与峨眉素来有恩怨的南疆,图窟三言两语便将夏侯司的根底道明清楚。 “流光剑配合《逍灵幻影剑经》,这夏侯司可谓如虎添翼,好一个峨眉,郁薇、吴用,现在又来一个夏侯司,还不能忘了如今峨眉掌教座下弟子覃箐!”肃挣语气中带着一丝羡慕,谁不希望自家门下弟子出色呢? 图窟淡淡说道:“不过还是得小心,这焦木鬼本事不简单,而且夏侯司之所以被成为‘琉璃剑’可不仅仅是因为手上有口琉璃一般宝剑的缘故,此战能胜与否,尚未定数。” 肃挣回想起一些关于夏侯司的传闻,心中了然。 另边,峨眉弟子眼见夏侯司现身救场,全都欢呼不停,谷冲英有却是惊异,心下思索:‘这焦木鬼从开始到现在没用过与其本身合应的法术,怎么都是用这种血色蠕虫做手段?’ 焦木鬼乃是木性鬼,按照道理,应该使用的都是木属性法术才对,可现在一门木性法术都不见,怎么回事?而这血色蠕虫却是令他想到了另一头来路不明的阴鬼。 ‘不可能是他,我亲眼看着那家伙被封镇在云泊裂谷内,’谷冲英沉吟良久,默默摇头,‘眼下也没这个时间去确认这件事情,总而言之,绝无可能是他。’ “快看!那焦木鬼要动手了!”人群中一句话将他的神思拉了回来,仰头望去,果然瞧见这个名为曲咎的焦木鬼飞身上前,谷冲英眯起眼睛。 …… “好本事!” 赤面拍着手上前,脸上是毫不掩饰的欣赏之色。 夏侯司满是倦意的脸上终于有了变化,目光锐利,浑身散发凌厉的剑意,双眼盯着这焦木鬼,说道:“之前没发现罗山阴鬼中还有你这等家伙,说你是二十九号?我看至少排名前十。” 赤面耸肩,不置可否,“打也打过了,玩也玩够了,我对和你动手没有任何兴趣,你应该是峨眉弟子吧?我问你一件事情,告诉我,我就走人。” 夏侯司摇头道:“你要知道什么就自己来取。” 赤面皱眉,“非是问什么紧密要闻,只是想问你门内的吴……” 话还没有说完,空中一阵光影折射,他立马飞身后退,而适才所站立的地方已经悬着一口通透明亮如镜的宝剑。 正是“流光”。 若要慢上半拍,赤面就会被剑光所撕裂,他脸色阴沉,森然道:“那便先动手,不过可要提前警告你,某家从来没有手下留情的习惯!” 夏侯司一句话也不讲,剑诀一掐,流光剑分光化影,这次变作二十四道剑光,光华闪耀,将眼前焦木鬼笼罩在内,无处可脱。 他这剑光犀利无比,兼又在天光下若隐若现,飞遁又快,寻常修士看了便要直呼难以应对,不过赤面只是低低一笑,飞到了云天之上,肩头一晃,化作百十来道腥臭血光,向四面八方散去,却辨不清哪个是他真身。 二十四道剑光落下,将血光剿灭,但这血光一道被斩,立马分成两道,两道分成四道,四道变成八道……连番斩击之下,血光已是无穷无尽,剑光再是紧密利锐,也难免有所疏漏。 一抹血光得空,溜出剑光的包围圈,迎风就涨,赤面便完好无损出现在了原地,笑吟吟看着夏侯司。 夏侯司见状,也不纠结,二十四道剑光游流回身,虚灵幻影间合而为一,然后起手掐诀,清声喝道:“卷浪川!” 一声口令,念头骤起,夏侯司朝天一指,流光剑分光变化,映射月光,须臾间从一道道光影变成了一缕缕涛水,齐聚一道,方圆半里地内哗啦啦攀起排空巨浪。 赤面本以为这是冲自己来的,谁曾想这浪涛滚滚而去,直奔先前被斩碎的那些血光。 这些血光原本没了剑光困禁,立时要汇向他体内,这浪涛只是一卷,就将所有的血光都给收去,了无踪影,再看,已经被剑光所化的波涛给彻底绞碎。 …… 第636章 端倪 赤面脸色哼声,失去这些血光当然不至于致命,但与他而言也是一种损失,本以为这夏侯司剑光是冲自己来的,没想到对方反其道而行之。 ‘峨眉弟子实在是叫人生厌!’他想起了某个抢走他一部分本源的家伙。 夏侯司极富经验,知晓这些血光既然能够承载这焦木鬼的本体,就绝非寻常,眼下伤其本体无门,那就将这些血光冲散,必然也是将对方实力削弱的对策之一,对方不可能没有没所谓。 绞碎血光,他胸口微喘,脸上疲容更甚,但却毫不停歇,再起手掐诀,马不停蹄使出下一招,流光剑一晃,这次分化成足足四十八道。 赤面也被他狂风骤雨攻势给激怒,冷笑道:“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 他起脚一跺,脚下血光抖颤,一座刻绘满符文的圆形法阵出现在他脚下,翠绿的枝桠草木从中喷发而出,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茁壮生长,互相捆绑虬结,遽然变成一条草木巨蟒,至少丈许粗细,然后是第二条、第三条……数之不尽的粗壮木蟒咆哮而出,以横扫之势冲向夏侯司。 眼见这一条条木蟒从曲咎脚下法阵扑来,夏侯司纹丝不动,持捏法决,将四十八道剑光分置于曲咎身侧各个方位,指头一扣,轻声道:“万顷碧琉。” 四十八道剑光于半空中跃动,饱饮月华,剑光顿时从汞色变作透明,随夏侯司诀目掐落,弥散作漫天华光,覆压而下,将赤面笼罩在内。 天地变色,此方剑光笼罩的区域内,光亮明切的天空变得模糊,犹如烈日炎炎下的沙漠将地面扭曲,然则校场上熟悉此一剑招的峨眉真人与随行前辈却都明白,这绝非高温所致,而是夏侯司将剑诀催运到了极致。 “万顷碧琉”乃是《逍灵幻影剑经》内一门极厉害的杀伐剑术,首先要将剑光分化成多道,越多越好,布置于左右,看似消散不见,实则是剑光驰掠,高速挥斩,将这一片区域充斥,好似万顷重压落下,出现类似于夏日炎炎而光线扭曲的现象。 区别在于,这门剑术的威力因人而异,一部分人只能将剑光分化成十数道,乃至二十余道,而夏侯司能够凭借流光剑,轻松分化出四十八道——或者以上。 威力绝伦。 剑光看似无踪,实则无处不在,一道道木蟒攀起,要将夏侯司卷缠,可剑光顷刻倾覆,将木蟒切削劈斩得各处“开花”。 木蟒顶着剑光咆哮而起,不依不挠上冲,一部分木蟒充当先头部队,纵是被斩个七零八落也不后退,只以自身为后方木蟒保驾护航,靠近夏侯司。 夏侯司面无所动,抬手轻轻做了个下压的动作,少顷,剑光流转的速度再次加快,以横压之势望下沉降,把这些木蟒劈了个粉碎,草木枝叶、藤条花瓣稀里哗啦四散,不仅是那些当头的木蟒,就连后方的也不例外。 夏侯司目光在残枝断叶中搜寻曲咎的踪迹,但没有任何发现,微微蹙眉,正待他奇疑之时,轰隆一声,十七、八道木蟒从飘零的落叶藤条内冲了出来。 这些木蟒模样大异于先前,不再是碧绿的翠色,而是枯红一片,就像火烧一般,藤条树叶七零八落,凋零蔽落,看起来颤颤巍巍,随时可能散架,然而这些木蟒的气势却更胜先前,一往无前冲来。 夏侯司眉头一挑,一眼看出来对方法术大有变化,诀目再变,再又分化出十六道剑光,共六十四道剑光,并指一点,把剑光沉压下去。 “吼!” 破碎的木蟒发出震天响的咆哮,面貌狰狞凶恶,丝毫不畏惧这些分光剑影,口中喷出刺眼的红色血光,生生顶了上来。 轰! 红光与剑光碰撞,一声巨响,爆发出一圈剧烈的气浪往四下翻滚,须山春三人连忙召出法宝护身,却仍是被逼得倒退不止。 藤条枝桠断裂,数之不尽的血色蠕虫当空洒落,剑光崩散,光影惶惶。 烟消云去,场内两个身影各自安立。 赤面抱臂,一脸戏谑。 夏侯司双手垂于身侧,衣袂飘飘,自在如意,只是胸口起伏的幅度更大了一些,脸上的疲倦之色更甚,除此以外并无伤痕。 “你的剑术很强,但怎么法力有些后继无力?”赤面玩味说道。 夏侯司不语,掐诀召动流光剑,再次分化出二十四道,围着赤面便斩了上去,剑光在空中变化不定,随着疾驰而进,化作一头白色蛟龙,驰舞飞跃,将赤面团团围住。 蛟龙飞游,龙首时不时喷吐出白色云光,龙爪锐利且精准,每一次都捉向赤面的要害,时而还抽甩龙尾,带起呼风威势。 赤面终于不再站立不动,脚下踩着一抹血光,闪转腾挪,将龙首喷光与龙爪捉击躲过,那抽甩的巨大龙尾则用徒手挡住,还饶有兴致握在手里观瞧,然后龙尾一转,剑光刺扬,把他双手搅了个血肉模糊,但他只是身上血光一闪,立马就恢复原状。 夏侯司见状,心头一沉,剑诀骤变,二十四道剑光便去了蛟龙之形,自上下左右四个方向奔袭杀去,把赤面围在正中,将逃路俱都封闭。 “落叶知秋。” 一股肃杀的气势于剑光笼罩范围内倏然而起,剑光奔落,于空中轻轻一变,转而变作一片片枯叶,飘摇而落,看似不温不火,实则锋锐利异,迅捷若电。 唰唰唰……唰! 枯叶飘落,扫到赤面的身上,瞬间划开一道巨大的豁口,但诡异的没有流出任何鲜血,伤口部位一只只血色蠕虫蠕动着就闭合复原,毫发无伤。 不过这只是第一片,马上落下来第二片、第三片、第四片……数之不尽。 赤面遁空而去,朗声喊道:“你这峨眉弟子,剑术造诣高深,法剑锋锐,与人斗战无往不利,突出一个迅猛快捷,变化多端,让人难以招架,但你的问题也很明显,想必你自己也很清楚,是吧?” 夏侯司目光无动于衷,只是越发专心操控飞剑,见赤面飞身躲闪而不反击,把化成落叶的飞剑紧随逼上,贴近其身,疯狂斩击,将起撕得支离破碎。 漫空的血色蠕虫,炸开,但马上又全部收束到一起,重新规整成完身,赤面嘿然一笑,“为什么不说话?被我看穿了?”夏侯司不为所动,只把剑光催逼得更急更快,二十四道光影当空长舞。 “且问你,”赤面讥笑,“法力可还足够?这应该是你最后的剑招了吧?” 夏侯司脸色终于微变。 校场,图窟叹道:“被这焦木鬼发现了,夏侯司最大的弱点。” 一旁有人不明就里,疑惑发问。 图窟解释道:“如这头焦木鬼所说,夏侯司,剑术造诣高深,法剑锋锐,与人斗战无往不利,突出一个迅猛快捷,变化多端,让人难以招架,但问题也很明显——法力消耗过大。” 又有人奇道:“图窟大人,我若没有记错,峨眉这一门《逍灵幻影剑经》很大的一个特质便是习练者法力深厚,夏侯司法力不可能浅薄吧?” 图窟摇头,“这门剑经变化最为多端,因而确实以法力深厚见长,但夏侯司本人有问题,据说他天生体脉虚弱,吐纳不料太多的法力。” 几人惊讶,显然是不曾听闻这一说法。 “既然他天生体脉虚弱,又如何能修习峨眉这么高深的剑经,还有如此成就?”一人不解,要知道,体脉弱,意味着同等修为下,法力就要比别人少。如此一来,修为低末的时候还不要紧,许多法术耗用的法力不大,用且用了。可随着修为进阶,在施展一些高阶法术的时候就能够看出短板来了,很可能一身的法力都只能催动一门法术。 大大的弊端。 更不用说刚才夏侯司使用的剑招无一不是需要大法力催动的,细数下来,已是大大小小打出四、五招了?还有人在感叹夏侯司法力深厚哩!每一式都是这般大声威,怎么就说法力是他的弱点呢? 但也有人觉得这一猜测大有可能,之前就有人注意到了,这夏侯司怎么总是看着一脸疲惫的样子,自抵达九皇古城后便是如此,登上星辰之后还是这副样子,明明应该也没有消耗太多的法力才对。 图窟看着天幕景画中以凌厉剑势逼压曲咎的夏侯司,淡淡说道:“失之东隅收之桑榆,天道是公平的,夏侯司体脉虚弱,法力较之同辈要薄弱,但换来的优势却是他法力无比精纯,可谓是精纯到了极致,同等量法力下,他一股等于别人至少三股,这才能够催动这些剑招与法术。” 在场都是元婴修士,对于修炼一道都有不浅的理解,稍加思索,还是奇怪这一说法。 按照图窟的解释,夏侯司的情况,换句话来说,就是法力浅薄了,所以他的法力精纯了。 这中间的逻辑关系并不成立,虽然大家都知道,法力浅薄时候,运转法力一周天的速度更快,多次行运之下,能够提纯法力。 或许同样的功法,假如别人流运一周天需要一炷香的时间,而夏侯司只需要三分之一的时间,他能够花费更多时间在提纯法力上,但这样做是有上限的。 任何都可以依靠多多行运功法来精纯法力,但天道有缺,是不可能做到如此质变的,天下多的是天资平平的修士,难道他们只要勤修苦练,就能够将一身法力深厚精纯到那吴用的地步吗? 不可能的。 “你们也不用胡乱猜想,如我刚才所说,失之东隅收之桑榆,这夏侯司身上必定有我等不知道的秘密,峨眉对此严加保密,从不示外,只知事实如此,这下你们知道琉璃剑的另一层意思了吧?”图窟呵呵一笑。 众人稍加思索,俱是明白了过来。 “除了因为夏侯司操用一口流光剑,剑光形似琉璃一般透明亮丽外,他本人就是一枚琉璃。” “形容还挺贴切,琉璃锋利,边缘如刀割,夏侯司的剑术锋锐利异,慑魄逼人,和琉璃一般,同时琉璃易碎,一旦狂风暴雨的攻势没有将敌人拿下,等待他的那就只有一地破碎。” “这外号是谁想出来的?” 又有人说道:“所以这位琉璃剑在洲陆西北部剑挑魔道,其实为是为了磨练自己的技艺?” 旁人赞同,“恐怕是的,法力有限,不容许他错用,避免这一情况的最好办法就是多用多练,难怪他常年混迹于外,有诺大名声,而我南疆不知。” “可惜啊……” 众人都知道这一声“可惜”是在说什么。 图窟淡淡说道:“别瞧不起人家,你等与他也都是同境界修为,我说句难听的,你们没有一个是夏侯司的对手。” 众人脸色颇不自然。 “之所以没有拿下这焦木鬼,还是因为这家伙有些强得过头了,罗山有此等弟子,究竟是有意藏之,还是毫不知情?”图窟看向罗山阴鬼的方向,若有所思。 他们这边,峨眉藏了一个吴用在阴鬼队伍里,进退皆可,只要吴用处理得当,于当下情势大有帮助。不曾想罗山队伍里还有一个曲咎,这家伙的实力强的可怕,看是只排在二十九名,实际实力深不可测。 假如这是罗山的暗手,那他也就只能感慨幸好还有白也的计算。 罗山这边的意外不必别家少一点,没想到原本不被看好的曲咎居然有如此实力,尤其是邢力与甑尾,可真是喜出望外,为罗山扳回了不少颜面。 不过他们也有疑惑,曲咎的手段和他们认知里的焦木鬼迥异,难道真的是这家伙在罗山底层有过什么机缘吗?还是…… 不,没有还是,邢力和甑尾相信这个可能,再来一个吴用的可能性太小了。 谷冲英却是看着曲咎的一举一动,盯着那血色蠕虫若有所思,面色古怪地看向罗山,喃喃说道:“不会吧?这个曲咎……” …… 第637章 超乎想象 谷冲英记得很清楚,当年赤面被封印在云泊裂谷,便是由他出手镇压,因此他对于赤面的一些手段并不陌生。 先前关注曲咎和夏侯司动手的时候,他就奇怪两点,一是曲咎明明一个焦木鬼为什么施展的法术和土木无关,而全与血法有关,简直比血神山弟子还像血神山弟子,其次便是那血色的蠕虫,一直给他一种熟悉的感觉,但深究下去又没有头绪。 不过就在刚刚,他终于想起来了,这血色蠕虫似乎像是赤面的本体? ‘莫非这是罗山那边的后手?’谷冲英心下奇疑,看向罗山那处,可这一看又觉得蹊跷,那些随行的阴鬼反应激烈没什么好说的,但邢力和甑尾两个带头的虽然脸上也难掩喜悦,但更藏不住的是那丝意外。 显然,曲咎的表现对他们而言也是一个意外之喜。 ‘这两个家伙,看样子八成是不知道这个‘曲咎’就是赤面,所以说……来参加九皇法会,是赤面在暗中行动?他的目的是什么?’ 可要说在考量赤面的目的之前,还有更重要的一件事情让谷冲英想不明白,他记得很清楚,当年那是真真切切将赤面封镇在云泊裂谷内,这家伙怎么就又出来了? 还是说,当时的封镇只是他以为的封镇,赤面早就逃出来了? 对于这点,谷冲英持保留态度,很难说明 只是看向天幕上的夏侯司,心里叹道:‘如我所料不差,今日夏侯司这小子必须得催动底牌了,否则有生命危险……’ 星辰上,见对方将自己的弱点直接道明,夏侯司面色一变,可马上他就收拢心思,专心御剑。 赤面见他剑光不仅不见消弱,反而更为犀利明烈,冷笑道:“不见棺材不落泪,我便叫你清醒清醒!” 赤面先前一直脚踏血云,游走虚空,躲避剑光劈斩,以御守为主,此刻却不再躲闪,把身一定,头顶心冒出来一团血色罡云,一声喝下,从中猛然爆落十数道鲜红如柱血光,直直贯落。 这光柱威力凶猛,一击之下,就把海面炸出一个深坑,海水螺旋而流,久久未能恢复,几乎是以无差别攻击的方式,将夏侯司笼罩在内。 夏侯司脸色凝重,袍袖一抖,从中飞出一流白芒,飞至头顶,显出样貌来,却是一直雕花鹅颈净瓶,一飞上来,立马倒转,从中流出一道水华,初时不过涓涓细流,随着淌落,转眼变成了一道白水大瀑,将夏侯司笼罩在内。 血色光柱打落,将海面喷发得千疮百孔,水滴漫舞,然则打到夏侯司身上时,这净瓶水光一闪,便将血色光柱销化。 赤面看了一眼这净瓶,轻蔑道:“徒做挣扎!” 他脚下一步,竟是于刹那间闪遁,脱出剑光笼罩的范围,飞到夏侯司头顶,随后劈手甩出一道红中带黑的阴雷,那乌漆嘛黑的流光之中立时传出轰隆雷声,爆响着落下。 夏侯司当场一惊,对方竟然可以视他的剑招如无物,直接闪身而出? ‘这头阴鬼……’ 他只觉这头阴鬼的棘手程度生平仅见,以往就没有谁能够在他手段尽出的情况下如此悠然惬意的,第一时间把剑光召回,同时全力催动手上这件得自门内的生生净水宝瓶。 白水大瀑水沫翻飞,之前抵挡那血色光柱且无大碍,可这道红中带黑的诡异雷光打下,终于是抵挡不了,轰隆一声被冲散。 夏侯司脸色一变,收了生生净水宝瓶,此刻退无可退,他强提一口真元,运尽法力施展最后一门剑术。 “镜花水月!” 流光剑收束,二十四道分光剑合而为一,飘到他的头顶,绽放出轻柔的光芒,又如水波荡漾,将他的身影变得虚幻不真实。 红中带黑的雷光落下,哗啦一声,将夏侯司打成粉碎。 赤面轻“咦”了一声,看向光柱笼罩范围之外的海面,那里光影扭曲,一如水波荡漾,天地分摒,夏侯司从中走了出来。 只不过这会儿的他脸色虚弱疲惫到了极致,浑身气息萎靡,剧烈喘息不停,而流光剑也不再活泼跃动,跟随在他的身侧,随着他的喘息十分有节奏地颤动。 那“镜花水月”乃是夏侯司看家的法门,但并非杀伐剑术,而是一手保命用的招式,能够发出类似移形换影的变化,将死境转变为生机,缺点便是法力损耗极大,经此一击,他体内本就残剩不多的法力已然见底,甚至透支。 须山春三人早已看得目瞪口呆,夏侯司凌厉至极宛如叠浪般的攻势以及焦木鬼曲咎的举重若轻令他们大为震惊,自忖无论是对上这焦木鬼还是夏侯司其中哪一个,都绝不是对手。 眼看夏侯司败局已定,三人连忙冲上前去,此刻一荣俱荣一损俱损,不是分究道魔两家的时候。 “夏侯兄!你情况如何?”须山春上前便要搀扶。 夏侯司把手一拦,挡住了他,自己撑起身,擦去嘴角的鲜血,说道:“待会我来正面牵制他,你三人从旁伺机动手。” 须山春面色一变,“你还有气力一战?” 夏侯司没有说话,只是平静地看向须山春。 “好!”须山春感受到这一眼里的镇静,重重点头。 丁旗啐一口唾沫,大咧咧道:“反正今日走不掉,既然如此,就和这家伙拼了!” “可惜……”傅星峰一脸惋惜,“方才就该让我们从旁出手的。” 须山春摇头道:“方才夏侯兄的攻势确实凌厉,可我等三人法力消耗过大,哪里跟得上那节奏,不被搅进剑光里算好的了。眼下大家法力恢复,倒是能够配合一二。” 傅星峰与丁旗点头,没有问夏侯司以及油尽灯枯了,接下来还要怎么动手,既然对方说出这种话来,想必是还有底牌。 赤面悠哉悠哉一步步走向四人,摇头晃脑道:“你这家伙,法力要是再深厚些还真不好对付,现在没办法了吧?我把前面没问完的话再问你一遍,如是告诉我,我可以给你四人一个用快。” 须山春上前一步,问道:“有什么事情一定要问夏侯司?我三人也出自当世魔道大派,知道的可不比他少。” 傅星峰和丁旗都知道须山春这是在为夏侯司拖延时间,紧跟着表示什么问题。 赤面不耐烦道:“不关你们几个的事情,别来凑热闹!老子要问的事情和峨眉有关系,管你们三个废物什么事情!” 被称作“废物”,须山春三人面色微变,却不敢反驳。 夏侯司沉吟道:“和我峨眉有关系?你要问什么事情?”赤面哼声道:“我要问问,你峨眉那个吴用如今身在何处?我听说他被派去做什么紧要大事了,没来这九皇法会?” 校场,各派的人不约而同看向峨眉这边,议论纷纷。 柴昆鹏愕然,“这焦木鬼问我小师叔做什么?” 竺嘉乐也是疑惑,“我怎知道?” 谷冲英对此心知肚明,当年赤面在云泊裂谷就和吴用有过节,吴用那会儿不知道抽什么疯,一口吞吃了本属于赤面的某种类似金丹妖丹之类东西,导致后续昏死,险些一命呜呼,酿成大错。 不过那一次虽然凶险,可吴用也算因祸得福,事后法力得到长进,突破修为,细细想来,那血色晶块必然是赤面奉若珍宝的宝物,所以当时才会那般疯狂,要找吴用讨回。 只后来这赤面就被镇压了,再没有任何消息。 假如说之前谷冲英只是对这曲咎的身份有怀疑,约莫七、八成认定是赤面,那么当赤面问出这个问题时,他几乎能够肯定,这焦木鬼就是赤面! ‘有趣了啊……不知道罗山那边知道了会是如何作想。’ 谷冲英没有回应一旁叫唤不停的柴昆鹏,摸着下巴看向天幕,既然夏侯司说出这话,那就意味着他要动用真正的底牌了。 ‘可惜……’ 无论是吴用也好,还是夏侯司,因为这场九皇法会,他们两人一个暴露了能够变化样貌与气息的秘法,一个要暴露自己仰之为根本的底牌,往后所有人都知道他们的底牌,于二人而言无疑是吃了亏。 ‘不过倒也不能够因小失大,九皇法会涉关紧要。’ 谷冲英眯起眼睛,继续关注形势发展。 夏侯司听他冷不丁提到吴用,不禁一愣,皱眉道:“你问吴师弟做什么?” “做什么……”赤面嘿然一笑,“这不关你事,你只需告诉我他人去了哪里,知也不知道。” “不知道,你问错人了,我与吴师弟并无交集,他做什么去我哪里晓得?”夏侯司心中暗道:‘就算我知道,又如何可能告诉你?谁晓得你打着什么主意?’ 赤面也不恼,大咧咧道:“无妨,你不知道,有的是人知道,我听人说你峨眉此行三人中,那个浑身黑裙,头戴锥帽的女子是吴用的相好?我去问她不就行了?若是能将其生擒,嘿嘿……吴用必定瞻顾担心。” 丁旗已经豁出去了,厉声喝道:“你以为自己今日还能够走脱?!” 上到星辰来的,谁没有点压箱底的手段呢?大不了同归于尽。 赤面哈哈大笑,用大拇指划过横划过脖颈,狰狞道:“我不仅要走,我还要把你们四人解决了再走,你待如何?” 夏侯司不予废话,说道:“待会听我信号行动。” 须山春三人神色一肃。 赤面饶有兴致地问道:“你还有什么手段没有施展?” 夏侯司深吸一气,周身气势开始攀升。 须山春等人愕然,互望一眼,俱是惊骇,这夏侯司不是已经油尽灯枯了吗?他们还以为他是要吞服丹药或者用什么符箓之类饮鸩止渴的办法,怎么夏侯司的气势就开始飙升了呢? 即便是赤面也感到诧异,“你这小子,体内大有乾坤啊!我倒要看看你有什么本领,足部足够做我的血傀。” 夏侯司的气势节节攀升,可就在将要达到一个爆发点的时候,忽然间,远方天际传来一阵尖锐的鸣啸。 众人循望过去,只见一道犀利的剑锋划破长空,撕裂夜幕,当头斩向赤面。 赤面眉头一挑,浑没想到这时候还能有人,脚步后掠,躲过了这一剑,眯眼看向来人。 只见一名剑眉星目,浑身煞气的黑袍男子出现在校场上空,身边飞绕着一口剑柄做鬼首吞刃的宝剑,嗡嗡作响。 “你是……”须山春面露讶色,“阴景宫的麻洪海?” 他对这名阴景宫修士印象很深,因为阴景宫就出现在当时那猴头鬼就要与峨眉弟子交战的前一刻,同样是名使剑的好手。 麻洪海见了他们三个,眉头轻皱,等瞧见夏侯司,感应到他身上喷而不发的气势,微微心惊,拱手道:“阴景宫麻洪海,见过夏侯道友。” 夏侯司见他到来,心头一动,暂时收了将要喷发的气势,回礼道:“见过麻道友。” 麻洪海一样是个利索性子,把剑光一振,二话不说冲向眼前的焦木鬼,喝道:“待我解决了此獠再言其他!” 须山春连忙喊道:“小心应付!这曲咎的本事远比看上去要强!” 傅星峰犹豫道:“现在怎么说,我们还要配合动手吗?” 丁旗摇头道:“这位麻洪海的名声我可听过,最是嫉恶如仇,恐怕是不可能和我们合力出手的了。” “这如何是好?”傅星峰不禁皱眉,“这曲咎的本事非同寻常,要若大意,再发生刚才的情况怎么办?刚才我们是无力协助夏侯,这会儿可不能袖手旁观啊!” 须山春也觉着一起行动比较稳妥,可他也知道,他们魔门三人说话,麻洪海势必听不进去,他看向夏侯司,“夏侯兄……” 夏侯司当然明白他的意思,但却摇头,看向东面远方,说道:“且不急,还有人来。” 须山春三人面面相觑,还有人来?可他们没有任何感应。 夏侯司目光不动,静静等候。 …… 第638章 退走 须山春三人面面相觑,随他一同远望,但没有任何发现,过了足足快十息,几乎要怀疑他是否感应出错,天外终于出现了四道遁光。 这四道遁光快烈如虹,尾曳长空,划天而行,有别于寻常所见的光。 “四道剑虹!?四名剑修?”傅星峰讶异,忍不住惊呼。 丁旗亦是惊愕,剑修虽然厉害,但谁都知道修剑不简单,一是好的剑经难寻,除了峨眉一家有众多剑经供诸多门下选择,其余八大派一家至多就两、三门,想要找到适合自己的剑经并不简单,再则宝剑难得,既要契合功法,又要契合自身,否则便是钥匙配错锁,进不了门,登不了堂。 怎么今天剑修扎堆了呢? 几人思忖间,四道剑光已是抵至,一道如渊般纯黑,一道深到发紫的藏蓝,另两个一道是青虹,一道则是黛粉色。 四道剑光落下,四个身影走了出来。 须山春一看清楚当先那一人样貌,大喜过望,上前抱拳招呼道:“原来是何道友!” 此正是那一道渊黑虹光之人,穿也是一身黑袍,发髻高束,不着其余配饰,五官棱角分明,身形英挺。他瞧见须山春,略感讶异,心想:‘这双面君子也颇有名声,为何今次如此狼狈?’ 心下奇怪,脸上不动声色,拱手回礼,道:“须道友,傅道友,丁道友,没想到你们也在这里。” “确实巧了。”须山春大喜过望,一拍脑门,对夏侯司介绍道:“夏侯兄,这位是西绝山深空洞的何笑寒,何道友,这位是峨眉夏侯司。” 何笑寒目光微凝,抱拳道:“早已久仰‘琉璃剑’大名。” 夏侯司也抬手抱拳,便算是见过了礼。 何笑寒却深深看了眼夏侯司,对身边一人笑着说道:“万师妹,我道我等跟着的究竟是何人,剑光如此迅利,却是早该想到,能有如此剑光之人,只能是峨眉弟子才对。” 那剑光藏蓝的却是名女子,穿着一身宝蓝花裙,容貌虽然称不上绝色,但也是明艳丽人一个,笑着回了句“谁说不是呢”,然后朝夏侯司颔首,“深空洞万甘雨。” 另外一男一女却是九派弟子,男的一身白色长衫,做书生打扮,但不着发髻,一头长发披肩,五官深刻,极为潇洒,女子圆脸,身背剑鞘,穿一身粉色宫裙,形如一国郡主。 书生扮相但不束发的男子上前道:“火罗洞丁振海,见过夏侯道友。” 女子也上前一步,屈身福礼,“双秦国秦蒙阳,见过夏侯道友。” 夏侯司眼中精光一闪,在脑海中搜罗信息,这火罗洞是那宝玉国三洞四山之一,丁振海乃是火罗洞的代表弟子之一,这火罗洞是三洞四山内唯二修剑的一家,另一家是白龙山。 而这个叫秦蒙阳的女修则来自双秦国,双秦国乃是洲陆内少见的修道国度,举国皆修道——当然,本身国度内人丁极少,规模数量远不能和曾经的玉烟国相比。 据说老祖一男一女皆是姓秦,因而创国之后取了“双秦”一名,这秦蒙阳所穿宫裙绣有金凤,在双秦国恐怕来历不简单,至少也是公主郡主一流,皇室无疑。 这对组合有些奇怪,两个来自深空洞,一个来自阴景宫,一个来自火罗洞,还有一名是双秦国弟子,关键还都是剑修,着实叫人想不到。 傅星峰奇道:“跟着?何道友,万道友,你们是跟着夏侯过来的,怎么一回事?” 何笑寒却看向远处麻洪海与焦木鬼的比拼,说道:“此事稍后再说,却要问问,这里又是什么情况?如此混乱。” 这方海面上漂浮着泥石与林木,各处都有激烈拼斗的痕迹,林木上的剑痕、爪痕,不知来路的蛛丝,洒落各地的鲜血,还有漂浮在海面上的密密麻麻蠕虫随浪起伏,委实乱糟。 “我长话短说。”须山春这才想起正事,立马用最简短的言语把事情解释清楚。 琉璃剑夏侯司在东南部或许声名不显,但在西北部的魔门弟子之间却是如雷贯耳,一听夏侯司手段尽出都没能拿下这排名第二十九的阴鬼,何笑寒与万甘雨眼中俱是闪过一丝诧异。 夏侯司对此十分坦然,淡淡说道:“此獠法力绝强,神通诡异,绝非寻常,麻洪海一人不是他的对手,你们一起上吧。” 火罗洞丁振海犹豫道:“以五对一?” 夏侯司皱眉,“怎么,你觉得以多欺少了?你不妨看看现在麻洪海是个什么情况。” 几人望去,尽管麻洪海现在和这曲咎正面对仗不落下风,但几人都很清楚剑修久攻不下意味着什么——只要麻洪海露出一丝疲态,便将面临曲咎的反击。 尤其麻洪海乃是阴景宫弟子,本身最善杀鬼,其所学还是阴景宫所传唯一剑诀《乌真玄牝剑》,更是杀鬼利器,便是如此,依旧攻敌不下,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须山春作为曾与曲咎正面对仗国的人,连忙跟着劝道:“何道友!夏侯兄此言在理,我等切不可轻敌,一起上吧!” 何笑寒沉吟道:“师妹,我们一起动手,两位,你们意下如何?” 这话问的是丁振海与秦蒙阳,两人互望一眼,不约而同道:“动手!” “好!须道友,你三人法力未复,配合我等出手即可,我们走!”话一说完,何笑寒纵起黑色剑光,直冲场内。 万甘雨等人紧随其后,夏侯司见状,凭空而坐,打坐恢复法力。 赤面一身本事诡谲高明不假,可这些新到的人类修士也都不简单,九大派专擅捉鬼杀鬼的阴景宫,四方魔教中西绝山深空洞,这亦是除了峨眉意外,天下间唯二一家举门上下都练剑的门派,在还有三洞四山火罗洞。 这些都是九派正道与魔门正宗,唯一差点火候的就只有双秦国的秦蒙阳,可这一国同样出自九大派的摇光山,说差一筹,那也要看和谁比,寻常二、三流势力望其项背。 最最关键的而一点,这五人,俱是剑修,杀伐气盛! 赤面纵然不惧,可同时面对这五人,数之不尽的剑光,变幻无端的剑术,角度刁钻的斩击,除非他展露原身,用出真正的实力,否则以焦木鬼曲咎这副身体,还真有够呛的。 但现在他却还不想暴露身份,面对五方剑路,偶尔还有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须山春三人的辅攻,叫他也着实感到棘手。 ‘这些个家伙……’赤面心下不免烦躁,原以为撞见几个可有可无的苍蝇,索性闲着无事,玩玩就玩完了,没想到等来了一个峨眉弟子。 他先前打算拿下对方,好好问问那吴用的去向,看能否有机会把无垢血晶夺取回来,没想到事情将成之际,忽然来了这么五个家伙。还全是剑修。 赤面应付略感吃力,再要打下去,想不受伤,他非得变出原身不可。 “嘿……”赤面咧嘴一笑,“算了,老子有要事在身,就不和你们这些家伙玩闹了。” 此刻是何笑寒在正面牵制赤面,一听这话,立马喝道:“他要走!” 几人二话不说,立马围上来收固战线。 赤面哈哈大笑一声,双手掐诀,浑身上下绽放出一抹鲜艳血光,一闪而过,竟然不知如何出现在了远处的空地,毫无征兆飞出了包围圈。 几人不由得一怔。 “嘿……今日有趣,这笔账我们来日再算,你们几个我都记着了,哈!”赤面咧嘴一笑。 嗡! 一道乌色剑芒忽然出现,但却劈了一个空,赤面又不知何时起已经将毒蛛女和那早已死了的括岩接引到了脚下血光上。 “几位,我们晚些再见。”赤面笑着抱拳,神情说不出的戏谑。 “敢走!?” “留下!” 几人驱剑相随,但只是一眨眼的功夫,赤面的血光尽然已经毫无征兆消失在了原地,无迹可寻。 “这……” 众人面面相觑,谁也不曾见过如此快绝的遁光,难道就这么一瞬间已经飞离他们的感应范围了? 麻洪海哼声,还在为何笑寒几人插手而不满,可他这会儿心里也清楚,这焦木鬼十分棘手,远不是起初动手时所想的那般好对付,如果没有何笑寒几人的帮忙,后果还真不好说。 “大家看看附近,这家伙别是没走,只是躲藏在暗处了。”何笑寒提议道。 其余几人没有异议,各自纵起剑光,在就近搜索一番,确认曲咎不在附近玩弄什么“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后,几人重新聚到了一起。 “这家伙的本事实在可怕,咱们五人都没有留下他。”双秦国秦蒙阳脸色无比难看,她本以为这支队伍五人出手,可以说是无往不利,不曾想没有拿下这个焦木鬼。 丁振海脸色凝重,说道:“这家伙的手段一点不像焦木鬼,实在诡异,他说他排名二十九?要是真的话,那前二十八名该多厉害?” “此獠绝对是个例。”傅星峰斩钉截铁道。 “此话怎讲?”丁振海面露忧色,“我等一路以来就没有碰到别的阴鬼,这一碰见就是……万一其他罗山阴鬼也都如此难以对付呢?” 须山春摇头道:“放心吧,那毒蛛女和岩鬼排名都比他高,一个一十六,一个一十八,毒蛛女被丁旗一招重伤,岩龟被傅星峰击毙,而这焦木鬼只是放出一具分身就令我难以招架。” 傅星峰一脸阴沉,“严格来说,那岩龟不是被我杀死的,而是流血身亡。” 须山春劝道:“傅道友无需自责,你已经尽力。” 他知道傅星峰看似不在意,其实对于洪天的死还是耿耿于怀,归咎到了自己身上。 “别不相信,”丁旗看几人将信将疑的样子不禁皱眉,“这三头阴鬼中,你们猜是谁做主?那毒蛛女和岩龟可不仅仅是听凭这焦木鬼的吩咐,更可以说是惧怕!” 丁旗犹记得焦木鬼把那血色蠕虫喷出“解救”括岩的时候,一旁毒蛛女脸色那惧怕的神色。 须山春想到逃遁时候回头就看见那血色人型生物就是后怕,唏嘘道:“那血色分身强到可怕,我手段尽出不是对手,差点就要亡命,幸亏夏侯兄及时出手,一剑将其劈碎,救了我们一命。” 一剑? 丁振海、秦蒙阳等人看了夏侯司一眼,这岂不是说夏侯司的本事远在这三人之上? 何笑寒眼神扫过夏侯司,眼底精芒闪动。 一旁的万甘雨歉笑,道:“并非不相信三位,只是这件事情确实有些叫人难以相信,这里发生的事情咱们几家底下都看得清清楚楚,没有说谎的必要。” 须山春点头道:“确实如此。” 丁旗担忧道:“只是这曲咎这般见首不见尾离开,谁也不知道他去了哪里,万一下次忽然动手,我等所料不及怎么办?” 丁振海沉声道:“我们总归知道他的存在,之后必然事事提防,最糟糕的是他去偷袭别人就不妙了,猝不及防下,或者轻敌,绝对是个极大的威胁!” 何笑寒眯起眼睛道:“他有无讲过其他阴鬼所在?我们这一路赶来,路上就没有见过其他阴鬼,这点着实可疑。” “没有,我等之前也和你们是一样的困惑,一路来这里,就没有见到一头阴鬼,除了这三个家伙,但什么都还没说,洪天就动手了。” 须山春心里其实还是觉得可惜的,当时被偷袭,洪天按捺不住,上前就动手,那时候假如缓上一缓,让他套上几句话多好,说不定就能问出来一些有用的情报。 “这就奇怪了,难道说阴鬼和我们分布的方向截然相反?是这法阵之力的缘故吗?还是有别的什么原因……”秦蒙阳捏着下巴,百思不得其解。 须山春也是想破脑袋都没有思路,又忽然想到了什么,问道:“对了,何道友,你方才说是跟着夏侯兄来的,这到底怎么一回事?” …… 第639章 震怒 方才局面紧张,来不及多说,须山春这时候才想起来,何笑寒几人刚到的时候,说过一句“跟着过来”的话,什么意思?何笑寒几人跟着夏侯司过来的? 何笑寒解释道:“此事说也简单,都是我万师妹的功劳。” 万甘雨福身一礼,嫣然笑道:“功劳谈不上,只我有一个小办法,能够将一部分登辰的弟子集合起来。” 须山春诧异,“那可不绝不是小办法。”傅星峰、丁旗两人也是讶异。 夏侯司皱眉道:“集合弟子的办法各派都有研究,资度耗费过大,而且也没有一定这么做的必要,所以不了了之,你说你有一个法子,究竟是你的法子,还是四方魔教一家的手段?” 万甘雨面对咄咄逼人的夏侯司只是一笑,解释道:“是我自己的法子,否则杨真人又岂会不与各道说明呢?” 夏侯司眼中精芒一闪而过。 万甘雨掩嘴一笑,道:“夏侯兄必然是在想‘咦!你自己的法子,都说了资度耗费大,你自己一人就有办法做到’,那岂不是比各道各家都要厉害了?是也不是?” 何笑寒摇头道:“师妹,莫要卖关子了。” “呀!却忘了这里说的话大家都瞧得见!”万甘雨朝空处做了一个福礼,算是对校场各道赔罪,接着解释道:“那是因为我这法子有很大的限制,注意我说的可是‘将一部分弟子集合’哦。” 原来,万甘雨体质特殊,天生在习练剑法上有优势,还能够配合一门秘法来感知一定范围内的剑意,一上来星辰后,立马尝试感应,运气极好,第一个就遇见她的师兄何笑寒。 原本就准备两人协作行动,但何笑寒觉着如果能够将一部分人都集合起来会更好行事,于是让万甘雨继续催动法门,十分顺利,相继找到了麻洪海、丁振海、秦蒙阳三人。 而当准备搜寻第五人的时候,万甘雨感应到了一股明显不一样剑意,极为脆利,是她除师门长辈外生平仅见,于是立马就找了上来,可没想到的是,这道剑意的遁速极其之快,五人始终远远吊着,但却极难拉近距离。 若论平时,追一个人倒也不算什么难事,不过不巧的是,这次感应到的剑意正好在万甘雨所能感应的边缘范围,对方速度又快,“信号”断断续续的,感应一会儿清晰一会儿模糊,所以花费很久时间才追了上来。 何笑寒又不肯放弃,觉着既然是汇集队伍,那自然是越厉害得越好,这道剑意如此脆利,兼又迅速,肯定是哪家名门之后,当然不能够就这么放弃,而且他们几人也都想看看,究竟是谁人,剑遁如此之快,几乎能将他们彻底甩脱。 假如不是夏侯司停下来动手,他们恐怕还要追上一段时间。 夏侯司沉吟道:“你既然能够感应剑意,能否甄别剑意是谁?假如我告诉你一些剑意某些特质的前提下。” 万甘雨点头,“每个人的剑意不同,我体质特殊,能够从不同剑意中感应到差别,譬如何师兄剑意深邃凝重,丁振海火烈如熔岩,秦姑娘则是灵动矫健。” 她想了想,问道:“你想找特定的某人?是贵派大师姐,还是那位郁姑娘?” 夏侯司点头。 万甘雨毫不犹豫道:“如果清楚他们的特质,当然可以加以辨别,但不能精确到具体是谁,你说眉眼特别娇俏,可天下眉眼娇俏的人多了去了,并不是具体特指,再就是区域范围,假如对方距离我们千里之外……” 意思不言而喻。 夏侯司点头道:“我自明白这个道理。” 何笑寒见这里谈妥,笑问道:“怎么样,接下来我等一起行动?还是你等另有打算。” 这话却是问须山春三人了,夏侯司既然问出这种问题,等于默认了一起行动,而须山春三人伤势很重,所谓的另有打算,便是下得星辰去了。 须山春三人互望一眼。 傅星峰第一个站出来,咬着牙,恶狠狠道:“没有这么走了的道理,洪天是死了,但这曲咎才是罪魁祸首,当然要让他血债血偿!” 丁旗舔了舔嘴,也说道:“当然一起,那毒蛛女趁我不备,将我禁绝,让我吃了好大苦头,这笔账也要找他讨还。” 须山春点头,呼出一口浊气,缓缓道:“何道友。” 不多废话,何笑寒知道他的意思,笑道:“既然如此,我等便一起行动,不过几位大战一场,法力消耗颇大,还是先等恢复为好,而且天色也将明了,不妨等天色彻底放亮再行动。” 众人无异议,罗山阴鬼的目标就在那封镇禁地,眼下距离开启时间尚早,倒不用这般着急,将自家的状态保持好才是应对良策。 秦蒙阳笑道:“小妹我手里有一件浮海阁,地方是小了些,好在‘五脏俱全’,需用皆足,眼下用来歇脚倒是最好。” 她扬起袖子,抛出一点金光,轰隆一声,落到海面上,一座水榭楼台悬浮于海面,雕梁画栋,红墙绿瓦,正脊上金龙长绕,檐边长脊各种威严镇兽蹲坐。 这模样分明就是一座宫殿,哪里是她所说的“地方小了些”? 众人道谢一声,各自寻了一个房间休憩。 …… 万籁俱寂的深林之中,赤面降落在一座碧绿色的湖边,将蛛倾与“括岩”丢到了地上,长呼出一口气,扭着脖子,舒展筋骨。 蛛倾在一旁瑟瑟发抖,看着括岩面无表情以及皮肤底下隐约可见的血色蠕虫不敢动弹。 “呼!”赤面挥手道:“不想变成括岩这样子就找个地方好好恢复,这才刚开始,后面大有动手的时候。” 蛛倾浑身一颤,“是,尊者!” “答应你的不会忘记,滚吧。”赤面不耐烦挥手。 蛛倾不敢逗留,立马起身,平地跃起,跳到附近的一颗古木上,腹肚中接连喷出蛛丝,瞬间在林木树叶间挂起一张巨大的蛛网,自己安居郑重,盘膝坐定,开始呼吐养伤。 赤面瞧了一眼,看向地上一动不动的“括岩”,抬手,指尖又是喷出一滩血色蠕虫,密密麻麻满地都是,爬到“括岩”的身上,将他覆盖,蠕动不停。 做完这些,赤面原地“溶化”,自己也变成无数的血色蠕虫掉到地上,渗透入地下,在泥土中穿行,过不多时,来到地底深处百丈,再次变回曲咎的样子,将周围的泥土挤开,空出来一方两丈见方的洞室。 赤面坐定,自言自语道:“峨眉弟子果然名不虚传,这个夏侯司有些本事,险些就要逼得我……” 他忽然住口,侧首咧嘴,好像是在对谁发笑。“不过啊!”他声音高响三分,“这后来的五人本事倒也不差,剑修果然是人类之中斗战本事数一数二的。” 声音响得好像这方寸之地有第二个人似,引得校场上各路弟子交头接耳。 “这家伙做什么。” “莫不是在对我们说话?” “为何曲咎一个焦木鬼,所用法术俱是血法,就连先前的木系法术威力也是平平,反倒血法诡谲,厉害多变?” “这家伙……” 赤面笑呵呵的,冷不丁说道:“你们说我接下来要做什么去?找慈罗?还是直接去杀你们人修、妖修?” 这下校场上的人都听明白了,曲咎还真是在他们说话啊! “干得好!” “曲咎!就找这些人修杀去!” “嘿!最好能碰到那吴用,把他给解决了,叫峨眉的算计打水漂!” 不料赤面一拍手,满脸戏谑,说道:“蠢啊!杀人修,杀妖修,杀圣族,都有什么区别?只要拦我路的,都该杀!” 这下校场上的罗山阴鬼面面相觑,不少眼中流露出疑色,不晓得曲咎说这句话究竟是什么意思。 邢力与甑尾也是,一并皱起了眉头。 谷冲英脸色古怪,心下想道:果然…… “别这么看我啊!你们不会以为我真的是曲咎那等废物吧?”赤面脸上挂着怪笑,语出惊人。 “他什么意思!?” “不是曲咎?” “不会吧?” “哈哈!有意思了!” 一时间罗山众鬼心感不妙,所有人脸上画满了狐疑,邢力与甑尾的嘴角简直能快沉到脖子上,脸色难看得能滴出墨,这什么意思?这个“曲咎”居然也有问题?他是哪家弟子?而人修各道以及藤山妖修则全都一愣,然后爆发出热烈的议论。 赤面嘿然一笑,浑身皮肤一阵蠕动,血色蠕虫爬满他的脸面,变成一个“虫人”,然后又马上变成了另一张脸,正是赤面本体。 哗! “这……这……这!” “曲咎不是曲咎!?” “他是谁?” “我早该知道!从底层名次打进前三十六,这种事情怎么可能?那个吴用,这个……这个家伙!都大有问题!” 罗山这边的阴鬼简直如遭雷击,刚刚他们还都沉浸在“曲咎”以一敌多胜战并安然脱身的爽快情绪中,没想到转眼就发现,这“曲咎”根本不是他们认识的那个曲咎,和那野灵一样,早就被掉包了! 甑尾脸色从出发到现在第一次如此阴沉,浑身阴气散荡,随时可能爆发的样子,咬着牙齿,用森然的语气说道:“这次回去后,真的要好好查查当年负责选拔代表的事情!我要知道到底是谁把这两人给报上来的!” “你说错了,不是‘这两人’,这个浑身血色蠕虫的家伙是我圣族一员,这些蠕虫,似乎是圣血虫?”邢力知道这个家伙浑身阴气缭绕做不得假,不禁皱起了眉头,思索他到底是哪里来的。 甑尾也发现问题所在,越发阴狠地说道:“圣血虫?最低级的东西,是人类这边哪家的?” 他不相信罗山里会出现这样的老鼠,肯定是人类这边当地哪家阴鬼的主意,在他看来,只有他们罗山的同族可以称之为圣族——哪怕是罗山最底层随处可见的圣血虫,也要比这边的高阶阴鬼要血统纯正! 邢力不置与否,却是没有可以说明其身份来历的证据。 赤面一拍脑门,用故作夸张的语气说道:“啊呀呀!你们一定在想我是谁?怎么没有见过这个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赤面脸色骤然冷漠,寒声道:“当然,你们不认得我了,过去这些多年,又会有谁还记得我呢?” 他说到这里,脸色变得狰狞狠厉,似乎是想起了什么不好的回忆,“几个老东西!待有朝一日我杀回去,定要将你们全部祭杀,尤其是你,魔罗火!” 校场内所有人都在窃窃私语,不晓得这个家伙究竟怎么了。 罗山这边则是惊呼声不断,这个不知来历的家伙居然敢直呼火之尊上的大名?!何其大胆! 邢力与甑尾互望一眼,没想到他们的猜测又错了,这头圣血虫居然不是人类这边的阴鬼,而是来自他们罗山! 甑尾周边一丈的区域脚下已是冻结一层寒霜,并且还在往周边蔓延,令后方部众瑟瑟发抖。 换作平常,邢力必然要让他注意一些,可这会儿邢力自己都处在爆发的边缘,阴沉着脸,一言不发。 他难以想象,不管今次目的成也不成,回去后必然会牵扯出来一堆的麻烦事,首当其冲便是他这个领队——哪怕吴用和这圣血虫的存在和他并没有直接关系,可他的那些死对头,又岂会放过这个机会指责他和甑尾? “尊者,排名叁佰肆拾叁的泥丸部溴朔求见。”一个祭仪殿的执事紧步上前,悄声禀报,唯恐说话声音响了,叫两位已经明显不悦的尊者大发雷霆。 找到一个宣泄点的甑尾破口大骂,“做什么!这时候要求见!他一个叁佰肆拾叁的家伙有什么重要事情得在这时候找我们!” 这名执事连忙低头,说道:“他说可能晓得曲咎……不,这血虫的来历,罢了,他一个底层来的家伙,又能知道些什么?小的这就叫他回去。” …… 第640章 圣血虫 “慢着!”甑尾眼中精芒一闪,“你说他知道这血虫的来历?” 执事被吓了一跳,脖子一缩,一听这话,连忙说道:“是……是的!溴朔说他知道这血虫的来历!” 这句话飞快说完,他想了想,生怕万一溴朔所知不实,惹怒甑尾,把自己搭进去,连忙补充道:“哦……他说的是可能!没有肯定,你要见他么,不见的话……” 甑尾瞧了眼邢力,见后者点头,说道:“带上来。” “是!”执事松出一口气,退了下去,过不多时,便带着一个浑身土色,走路形同泥沼一般啪嗒啪嗒往下落淤泥的阴鬼走了上来。 甑尾上下打量他几番,实在看不出这个出自罗山底层的家伙有什么特别,居然能说出知道这圣血虫来历这种话。 谁不知道泥丸部、鳞虫部几家是罗山底层中的底层,能知道什么紧要? 不过他倒是对溴朔本人没有意见,能够从底层出身而占据三百六十五个名额一席的,都是有能力的,绝对不简单,肯定有过人之处,将来说不定在祭仪殿有他一席之位——哦,前提是这次回去后,确认所有代表的身份没有任何问题。 “泥丸部溴朔,见过两位尊者。”溴朔躬身见礼。 甑尾淡淡道:“你知道这圣血虫的来历?好好说来,倒要长长见识,说吧!可要是不实的消息……甑某现下心情不是很好,待会有你好受的。” 溴朔身体微微一僵,深吸一气,说道:“溴朔如何有本事能让两位尊者长见识?只是在我罗山底层一直流传有一个不知真假的传闻,其中描述的主角与这血虫有不少相似的地方。” “传闻?”邢力十倍于对方岁寿还要多,所听过的各种传说传闻不计其数,真假难以根究,此刻听溴朔所说,脑中大致过了一遍,没有找到任何能够与血虫联系起来的传闻,“为何我没有任何印象。” 溴朔小心翼翼说道:“这个传闻久远,即便是在罗山底层也不是所有人都知道,我之所以清楚,是因为曾在曼青部的藏书阁中翻阅过一本古籍。” 他补充道:“一本极其古老的古籍。” “讲得什么?”邢力淡淡说道。 曼青部是罗山底层存世最久的部族之一,宗部成员实力强劲,雄霸底层一方不知多久,甚至比一些新进部族存世的时间都要长。 这般根底,照理说他们早该晋升上层才对,不过因为曼青部发家自部族内一口深井内产出的一种灵珠,如今虽然早已枯涸,但祖上严令不得离开祖地,不可离开这口深井,即便枯涸也要敬守,是以始终在底层发展。 话虽如此,曼青部如今其实在上一层也有不小的话事权,权势滔嚣。 当然,对于邢力、甑尾来说,曼青部来头再大,也还是不值一提。 溴朔整理言语,说道:“听说古往年间,曾经有一头圣血虫从血河中走出,以一己之力从罗山底层打到罗山上层,差点就成为第五位圣祖了……” “荒谬之言!” “此等野史也敢拿出来说?” “溴朔,我以为你稳重,没想到……” “差点成为第五位圣祖?成为圣祖这么容易?没见到如今暗尊进位,罗山上下是什么动静?岂是小事?我等岂会不知?” 附近的祭仪殿执事全都不屑一顾,真有这样的存在,他们岂会都不知道?早就铭记在案,昭告天下,如今有关这位圣祖的消息一点不见,分明就是历史上根本没有这么一回事! 必然是这溴朔不知从哪里看到的野史,胆子倒是大,敢在这时候当成一回事来讲,是想在两位尊者面前留下印象吗? 或许是留下了,但这印象恐怕是坏的才对。 溴朔急忙道:“两位尊者,我也说了,这只是我看到的传闻,从没有说是事实,那血尊据说本是血河内一条不起眼的血虫,只因机缘巧合与天赋超绝才能走到那一步。且大家都知道血虫是叫‘血虫’,但许多地方也习惯称其为‘圣血虫’,尤其在罗山底层,而那书上意思说……之所以叫‘圣血虫’,便是因为这位存在的缘故。,为其冠上一个‘圣’字。” “还是荒谬之谈!” “简直不可理喻!” “一头小小血虫,怎可能成为圣祖那般雄伟存在,也不知道谁编出来的故事!” “恐怕就是那些血虫,出圣祖绝无可能,出一个有点脑瓜子的倒是有希望,为了往自己部族脸上贴金,真是什么都敢说!” …… 几乎所有的执事都不相信这一说法,传闻果真只是传闻,溴朔抓耳挠腮,想要再做解释,可又无从说起,他也只是从一本破旧的卷册上看到的这个故事啊! “这传闻里是血虫差点成为圣祖,这个占据曲咎身体的家伙一样是血虫,难道不能说明什么?血虫难以修炼,这不也证明那位血尊和眼前这个家伙有可能就是……就是……” 这时候溴朔也后悔了,自己为什么上来说这些话,简直是想露个脸想疯了,唯恐甑尾和邢力尊者觉得他是在编造故事,一时语无伦次,前言后语不着调,听着更加像是在胡言乱语。 “就是什么?你意思是说他们都是同一个?” “可笑。” “好!当你说的是真的,那血尊得有什么修为,这家伙又是什么修为?你自己有想过么?” 溴朔眉眼躲闪,好几次开口,都被几声嘲讽给压了回去,话语堵在喉头,一张本就土色的脸更加暗沉,手足无措。 “够了,就这样,下去吧。”甑尾挥挥手。 所有执事都是一怔,邢力也瞧了他一眼。 “没听见我说的?都下去吧!”甑尾不耐烦道。溴朔如逢大赦,长舒出一口气,朝甑尾和邢力见礼,灰头土脸原路退回。 执事们让开一条路,面面相觑,换作以往,溴朔这样的家伙上来“大放厥词”,第一个发怒的就该是甑尾,甑尾最痛恨糊弄,最痛恨打肿脸充胖子的家伙,如果你要在他面前说些什么涉关重要而大家都不清楚的事情,那么你最好真的有东西,别要哗众取宠。 可今天? 为何甑尾没有一点惩处溴朔的意思?甚至刚才都有好几人在等着看好戏。 甑尾不予理会,扭头看向天幕中闭眼打坐的“曲咎”。 邢力也看向天幕,淡淡道:“你是谁?难得一见,放了他走?我以为这家伙今日要遭你的重罪。” 甑尾头也不回,说道:“因为我想起来他说的传闻了。” 邢力一怔,扭头看他,皱眉道:“是真的?” 甑尾没有说是,也没有说不是,“据说这位自号‘血尊’,一身实力直比圣祖,本以为能够坐上如今暗尊的位置,不过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自那以后就销声匿迹,像是没有过这个人。” 后方几名执事听在耳里,面面相觑。 邢力沉吟道:“从哪里听说的?这等大事,为何我都不知道。” 甑尾道:“祭仪殿藏书阁入门口处有一角书架,其中一本《长野轶闻录》记录了这件事情。” “祭仪殿的藏书楼?”邢力努力回想,有些不确定问道:“你不会是在说门口正中那一幢书架吧?” 甑尾点头,“没错。” 邢力神色古怪,祭仪殿的藏书阁几乎与罗山一样存世长久,本身也可称之为一座书山,说藏书万万千都少了,在入口处有一口书架,摆放着一些逸闻趣事的书卷,年代久远不一,真实可靠性也无法考究。 许多第一次进入藏书阁的第一眼就是看到这幢高逾五层楼的书架,总是兴奋的上前翻阅,但看了两本就会发现这些书卷都是一堆说得煞有其事,实则虚实难识的闻知,初时还能静下心来翻阅几页,可看了几页后,总会出现一些让哪怕是最无知的阴鬼也会觉得好笑的无稽之谈,然后放下这本书卷,转身往身后的万万卷藏书而去。 久而久之,谁都知道门口这一幢书架收集的都是些趣闻轶事,没有真实性,没有任何参考价值,只是充当一个门面。以致于许多阴鬼进阁后都会笑着走向这一幢书架,笑呵呵说上一句“他们说的就是这一幢书架吧”,手会在最底层的书卷书脊上一本本摸过去,但绝不会抽出来一本哪怕粗看。 如非藏书阁内有禁制,隔绝尘雾,清扫污秽,这位于门口本该被翻阅万千无数次的书架早就已经蒙尘。 甑尾道:“这书架有五层,一层都有五、六百本书卷,有关这位‘血尊’的故事放在第五层最高处,我之所以看过,还是因为当年在族内命令下守阁的那段时间内翻到过。” 邢力知道,甑尾所在的灵狐部有一个规矩,要想在祭仪殿内任事,必须要在藏书阁内做过三年以上的守阁执事。 这是因为藏书阁建立之初,就有灵狐部老祖的帮忙寻书搜卷、整册编本,相传灵狐部老祖聪慧多识,且希望后人也能够像他一样,所以立下这个规矩,至今不变。 邢力难以相信这件事情,既然殿内会将这一传闻相关的内容放在那幢书架上,就说明了不可能是真的,皱眉道:“所以你觉得是真假?” 甑尾摇头,然后点头。 邢力从没见过他这般反应。 “我不知道,你应该和我想的一样,既然殿内把这些故事都放在那幢书架上,就说明可信度不高,但如今我们所看到的……很难说这家伙不是那位血尊。”甑尾眉头拧在一起,“很难说是,也很难说不是。” 邢力嗤之以鼻,“如何可能是?你想多了,假如他真是你口中所说的血尊,现在为何实力比我等还弱,上得去星辰,和这些元婴人修打得有来有回,你怎么解释?” 甑尾却仍是摇头,说道:“我之所以我会这么认为,是因为他提到了火尊。” 邢力紧紧皱起眉头,刚才他确实听见这个“曲咎”大骂火尊,但这又有什么联系?如此忌讳的事情,大家都当听不见,现在还要拿出来说一遍? 甑尾脸上带着难得一见的犹豫神色,说道:“在那本轶闻录里提到过一句,说是血尊最后未能够真正成‘尊’……与火尊有关系。” 邢力一怔,“你是说……” 他马上摇头,“还是不对,就算如此,现在这个上身曲咎的家伙一身实力和圣祖相比差得远了,怎么可能说的是同一个?” 甑尾没有说话了,谁知道?但二者之间确实存在一定的关联,要说完全不可能,也没有一定的证据。 就怕真是,谁也不知道这家伙来参加九皇法会是做什么,为了罗山?要没必要“隐姓埋名”,为了自己?有可能,但为了自己什么?难道是为了养神神膏,好突破转生境界? 但从开始进到星辰至今,“曲咎”就没有搜集过哪怕一点养神神膏,好几次都是从地气光柱边经过,头也不回,一副兴致乏乏的样子。 还是说……他是为了向火尊复仇? 甑尾对“曲咎”那句“几个老东西!待有朝一日我杀回去,定要将你们全部祭杀”印象极其深刻。 “几个老东西”……不会是在说包括火尊在内的其余三位圣祖吧? 甑尾咽了口唾沫,豪放不羁如他一想到这点也是不禁咽了口唾沫,要将四位尊者……哦,不,是要将五位尊者给祭杀?假如这位“曲咎”是真的这般想的,那不管他到底是不是那位血尊,甑尾也要极其大不敬说上一声:“佩服!” 他扭头看了眼邢力,邢力亦是一脸难以置信,显然也顺着这个思路想到了什么。 在他们身后,几个靠得近的执事隐约听清楚他们聊的内容,浑身发抖,思思低着头,不敢抬起一点。 顶上天幕,赤面终于起身,变回了“曲咎”的面貌,遁土出地,来到陆面,毒蛛女和“括岩”静静等候在湖边,见他出来,一声不响上前,相随出发。 …… 第641章 拦海 山林上空,黑、红、灰、紫各色暗沉或者极度明艳的遁光划空而过。 轰轰轰……轰! 前方山林陆地与大海交接的区域,沿着海岸线,从南到北,一路喷发出十余道地气光柱,声威传遍天地,海面震动,山林呼啸。 阴凌拔高遁光,冲到前方,极目远眺,凝神片刻后回首喊道:“慈罗,前面海陆交界所在,不知道为何爆发如此多道地气,怎么说?” “还能怎么说,动手取神膏!”一头阴鬼咧嘴大笑。 阴凌瞪了他一眼,喝道:“此景不常见,如此多的地气在如此近的距离内同时喷发,谁晓得发生什么事情了?” 那阴鬼倒也不惧他,一耸肩,没有说话。 慈罗稍作思索,看向一旁的寒淮,道:“寒淮,你在人世听说研究了不少有关天文地理的门甲之术,可有任何看法?” 寒淮二话不说,飘然升空,目光从海岸线近沿一路游向远方,一边说道:“这方海岸有被海水侵蚀的痕迹,陆路在下沉,附近区域极其不稳定,所以可能引发了如此之多的地气喷发。” 她说完就回到队伍中,淡淡道:“学术有限,只能看出这些来了。” “足够了。”慈罗冲她微微一笑,“我只是想清楚这般反常的现象因何缘故,别是人修的算计。” 一头阴鬼哈哈一笑,“不可能是人修的手段!慈罗,你放心吧!” 慈罗面含笑意,阴凌却已经一个闪身,冲到说这话的阴鬼跟前,一语不发。 那头阴鬼吓了一跳,讪讪闭上了嘴。 慈罗温和地解释道:“人修也不是随意可由我们拿捏的,否则先前仝其与么海也不会栽在人修手里了,必须要小心一些,万一给我们设下了圈套呢?毕竟这里的情况着实反常。” 他笑道:“不过现在确认大概率没有问题,我等走,将这里的养神神膏都收走得花些功夫,看这样子,须先在附近安营扎寨了。” 他腾空而起,飘向最近的一道地气光柱。 众阴鬼相随,靠近之后,果然发现是极为纯正的地气,一个个精神大振。 慈罗也是欣喜,按照原先计划,他们一路收集养神神膏一路行进,固然不耽误事情,但总归不由己方做主,碰到地气光柱就要过去,可能还得折转方向,中途会耽误不少时间,然后回到原本的行进方向。有时候收集完一道地气光柱,别处又喷发一道,不得不过去,几次三番下来,早已远远偏离了行进方向,这中间来来回回,又不知浪费多少时间。 虽然得在最后一日才能开始破封,打包早到封镇之地一日总有好处,一些手段也可以充分布置,查漏补缺,成事更稳妥,免得被人修抢了先机。 如今这里沿着海岸线至少分布着十余道地气光柱,假如全部收取完,他们收取养神神膏的进度能够直接过泰半,可不能错过。 阴凌环顾左右,兴奋地问道:“慈罗?” 慈罗点头,袖子一挥,“全部散出去吧,还是按队伍行动,最快速度收集养神神膏。” 寒淮、卑立、怨惺等一众阴鬼得令,迅速带着队众分开行动,前往就近的几道地气光柱收集养神神膏。 慈罗独自悬浮于海面上,静静等候。 …… 无人打扰,罗山众鬼动作麻利,迅速收集养神神膏,这般过了约莫半个时辰,忽然间,海面上传来一阵尖利的破空声。 阴凌扭头望去,脸色微变,只见海面上飞来了三道遁光,颜色不一,以极快的速度往他们所在的方向赶来,按照这个距离来看,对方绝对已经瞧见这里的地气,绝对也是冲着这些地气而来。 “怎么办?现在空着的只有慈罗,我们要去帮忙?”奎娚犹豫道。 先前考虑到这里的动静如此之大,而附近没有任何第二者的踪迹,说明附近就不可能有人修存在,所以为了迅速收集这里的养神神膏,他们几乎是全部同时催动香柄,节省时间。 此刻他们取养神神膏到一半,没想到半途冒出来这些不速之客。 阴凌扭头看向慈罗的方向,略有些犹豫,换做寻常人修,他一点也不担心,慈罗以一敌多都不惧,但怕就怕来上几个和那郁薇一样的人修,要若如此,最好还是搭一把手。 他想到排名比他高的么海和仝其,立马就要切断与香柄的联系,中止收取养神神膏,没想到一直闭目静默于半空的慈罗忽然动了。 “都顾自己收取养神神膏,这些人修我自会处理。” 慈罗淡淡的声音传入所有人心头,然后就见他睁开眼睛,缓缓飞上前去,以一人横拦在了海面上。 三道遁光疾速而来,其中一道尤为迅速,青翠如碧竹,划掠当空,离开三人队伍,拖曳出一尾竹木光影,甚为绚丽,分明就是一道剑光。 “哼!” 行进中的剑光骤然停驻,华光一散,却是一个神色冷峻的中年男子,穿着一身蓝色布袍,扎着发髻,一只眼睛明耀如日轮,一只眼睛眼瞳灰败,目不能视。 他与慈罗遥遥相望,上下打量数眼,然后看到了后方海岸线边“静待摘采”的地气光柱,以及那一群群围在一起收取养神神膏的阴鬼。 “没想到这里被人捷足先登了。”他冷笑一声,飞剑随身兜转。 后面两道遁光也相继而至。 “罗山阴鬼!”“阿弥陀佛,竟然如此之多……” 后来的是一男一女,男的光头,大肚滚圆,身穿黑色僧袍,脖戴一串骷髅头项链,手上我这透明的琥珀色佛珠,一脸诧异。 女的姿容平平,身段窈窕,其实还算有三份姿色,可惜削尖的鼻头与扁平的嘴唇让她看起来多了几分尖酸刻薄,破坏了整体的印象。 他们打量慈罗,慈罗也在打量他们,以一敌三,神色自若,说道:“我只看出你应该是四方魔教南缺坡肉佛寺的人修,你们两个又是谁?” 圆头大耳的肥胖僧人手持佛珠,呵呵一笑,念了一声佛号,道:“小僧甲敏,确是肉佛寺弟子,这位是云霄宫仲孙月山,这位是奇花洞的车如曼仙子。” 慈罗点头,“原来如此。” 他一句话说完,负手而立,站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一个等候客人自行提出告辞的主人家。 仲孙月山冷眼旁观,淡淡一声,“和他们废话那么多做什么!这般多地气光柱,足够我们三人取用还多,动手!” “阿弥陀佛,且慢!”甲敏伸手拦住他,笑呵呵道:“不一定非要动手,此刻不是我等决战之时,放到后面几日也不急,眼下收集养神神膏才关键,你说是也不是,慈罗尊者?” 仲孙月山皱眉,但甲敏立马对他解释道:“仲孙兄,此处罗山部众已经占领,我们强取不妥,何必要打打杀杀呢?” 他眼神颇有意味,仲孙月山本想说和阴鬼有什么好谈的,可转眼瞧见他神色示意看向后方地气光柱边的阴鬼,仲孙月山明白,这是在说罗山的阴鬼太多了,恐怕所有登辰的阴鬼都在这里也说不定。 见他听进去了,甲敏笑呵呵的,“慈罗尊者,讲究一个先来后到没错,不过这里的地气光柱实在不少,不妨分润我三人一部分?我与你保证,我们取了就走,出家人不打诳语,慈罗尊者尽可相信我。” 慈罗淡淡说道:“无可能分润,你三人要么现在就走,要么就永远留下。” 甲敏的笑意僵在脸上,口中的话咽了回去,皮笑肉不笑说道:“莫看你们人多势众,但都在收取养神神膏,我三人或许难以同时对付你们这许多人,但游走骚扰却是无碍,你若是不答应,休想安稳收取神膏。” 仲孙月山和车如曼浑身气势开始攀升,配合甲敏的要挟之言,后者心里也松出一口气,真要死磕硬碰,他们三人绝不是这么多阴鬼的对手,飞遁游击才是上上之策。 慈罗摇头道:“我已经说过,你三人要么现在就走,要么就永远留下,某家岂会给你们第三个选择?” 甲敏脸色转黑,压低嗓门道:“敬酒不吃吃罚酒!别以为你……” 他话说到一般,忽然停住,前方的慈罗忽然不见,等他一眨眼,慈罗已经出现在他的身侧。 “以为我什么?” “你!” 甲敏大惊,滚圆的身体异常灵活,一个闪身遁开,可慈罗已是一掌拍向他的后心口,连忙转身,握着琥珀佛串的左手立马甩向这一掌。 啪! 对掌,真元与灵力碰撞,轰的一声炸开,气浪翻滚。 甲敏飞退十余丈,勉强稳定身形,扫了眼不远处一步也没有后退的翩然身姿,然后低头看向自己的左手掌,原本肥嫩的皮肤此刻泛起一片深红,与慈罗对掌的位置上冒出来一个个燎泡,整只手掌像是在滚油里泡了一回,不堪入目。 他缓缓抬起头,一字一句说道:“仲孙月山,车如曼,你们去干扰那些收取神膏的阴鬼,这家伙我来对付!” 仲孙月山和车如曼对视一眼,二话不说,纵起遁光,飞离此处。 慈罗头也不转,语气毫无波动的说道:“我说了,要么刚才就走,要么永远留下,你们去哪里?” 他袖子无风自鼓,从中喷出滚滚黑炎,瞬间在周围一里范围地内烧起来一圈火焰围栏。 仲孙月山见火线两端将要合拢,目光一凝,以身合剑,全力运转遁光,试着冲出包围圈,可仅仅只是靠近,这黑色火焰边喷发而起,幻化出来一头枭鸟拦住了他,奋展双翅,足有近百丈长宽。 炽热的气息扑面而来,仲孙月山只觉自己发焦口燥,不禁骇然,什么火焰能给他如此炽烈的感觉?立马止步,调转方向,往下放空处冲去。 可本以为能够冲出包围圈,谁了火圈又变出来一头同样巨大的鹞鹰,在火圈底部展翅盘旋,锐利的眼神盯着仲孙月山去向,随时便要冲上来。 “这……” 一来一去间,火线已经瞬间闭拢,圈拢成禁,画地为牢,随后各种各样的凶禽怪鸟从或严重幻化而出,枭鸟、鹞鹰、秃鹫、金雕、雪鸮……整整一十二头,像是踩在树枝桠头一样踩在黑色火线上,雕啄羽毛的雕啄羽毛,展翅嘶啸的展翅嘶啸,还有的只是眼神锐利望着圈内。 仲孙月山只得止步,回望后方,车如曼也一样退了回来,他深吸一气,道:“既然如此,就先把这家伙解决了吧!” 三人此刻正成三角之势,将慈罗围在中心,对过一眼,二话不说动手! 仲孙月山乃是剑修,虽然出自的云霄宫仅为寒潭派治下的一宗势力,并非专门修剑大派,可他却在这一道上颇有天赋,剑光一展,如云烟长隙,第一个掠至慈罗身后,直削其顶。 慈罗没有回头,身后蓦地烧出一幕如帘黑炎,蓬勃大发,主动往剑光上缠绕燎卷,仲孙月山先是一喜,他的飞剑极为锋锐,从来自诩不比峨眉差,黑炎虽赤燎,但又如何抵挡得住?便要一展剑诀,将火焰搅散,可这念头方才出现,他立马露出惊骇之色,忙掐剑诀,把宝剑吟雪给招了回来。 他手握剑柄,横置剑身于左手小臂,只见这口心爱宝剑剑脊两侧有一片熏黑似的乌光,抖动着发出吟颤鸣音,一副大损元气的模样。 仲孙月山大感肉痛,这口吟雪剑是他师父耗费不知多少道关系才从南溟十二道炼器大师贺煌处求来的,从他没有突破金丹前就已经准备了,一直以来都当宝贝在用,爱护至极,没想到今日受到如此伤损。 他左手握紧尖峰,刺刃滑进皮肉而似不知,鲜血顺着剑脊散漫整口宝剑,抬头看向甲敏和车如曼,厉声喊道:“你们不动手,光看着是什么意思?!” 甲敏咧着嘴脱下肩头的黑色僧衣,悬挂于腰间,狞笑道:“仲孙兄放心,我岂能让你独战!” …… 第642章 以一敌三 甲敏脱下僧袍,露出油肥大肚,手上诀目一掐,念了两声口诀,肚皮上顿时出现一道道裂隙,但诡异的不见一滴血液。 他拍拍肚皮,肥肉抖动下,这些裂隙都被抖开,露出来一颗颗惨白森森的牙齿,赫然是一张张的嘴巴,密密麻麻,少说有三十几数,填满整个肚皮。 “喝啊!”甲敏诀目一变,这些嘴巴里立时喷出一道道腥臭的绿色光柱,喷向慈罗。 另边的车如曼腾空而起,手中不知何时起多出来一只青竹编织而成的花篮,伸手其中,一手捻起四支红、紫、黄、蓝异色牡丹,将手一甩,顿时花瓣散天,下起一场花瓣雨来。 仲孙月山任由吟雪剑吸食自己的鲜血,过得几息,双颊微白,而剑身上那一片焦黑已然不见,他看着剑身,眼神中流露出一丝柔和之色,然后扫向场内,目中神光再次凌厉。 “玉宫映雪!” 他还带血的手掌把剑诀一掐,吟雪剑振空而起,于空中散作漫漫白雪,飘飞于空中,恍惚之间,白日烈阳之下,一座雍容洁美的玉宫浮显于空中,缓缓压向慈罗。 同时被三人围攻,慈罗神色丝毫不见慌张,伸出右手食指,朝顶上一点,指尖喷出一缕黑炎,熊熊燃烧,周围的十二头火焰凶禽齐声啼鸣拜首,然后从火圈上纵落,扑向三人。 灵鹊速度最快,盘旋到他的头顶,飞袭而来的狂风夹杂着黑色火焰将甲敏肚中怪嘴喷出的腥臭绿柱给搅散,焚烧殆尽。 狂风火焰不消,余力富足,继续冲向甲敏,甲敏神色一变,把腰间的黑色僧袍扯落,抬手一甩,猎猎作响声中化作一蓬黑光降他笼罩。 这僧袍赫然也是一件法宝! 轰隆一声,狂风夹杂着火焰与黑光碰撞,互相消弭,甲敏一声闷哼,专心催动法宝,与这灵鹊缠斗在一道。 车如曼的花瓣雨落下,汇聚成一座花瓣海,漩涡游流,进而出现一口巨大的花海漩涡,强大的吸引力将慈罗往中心拖拽。 秃鹫飞到慈罗脚下,大口一张,正对着漩涡中心喷出浓稠的黑色火焰,呼! 火焰将四色斑斓的漩涡给搅染得漆黑,吸引力大减,不过周围原本薄怜的花瓣变成了一片片锋利得刀刃,将这头秃鹫给搅剪进去,顿时消散。 车如曼来不及欣喜,后方立马飞上来一头金雕,目光凶狠,露出锋利的爪足,疯狂抓扫,巨大的尖爪扫出带着火焰的狂风,先将花海漩涡给搅碎,然后朝着车如曼就扑了过去。 车如曼大惊,没想到自己的法术这般轻易就被破除,连忙将手中花篮望空中一抛,花篮内顿时飘出来数之不尽的各色花朵。 花海徜徉,围着她周身流走,重重叠叠的各种花瓣组合成一座阔大迷宫,将她藏身于内,花瓣墙壁上的组合排列形成幻象与迷阵。 金雕被困禁其中,左冲右撞逃脱不出,口中喷出黑色火焰焚烧花瓣墙壁,依然不见任何效果,它仰头长啼,啸声冲天。 回应它的是另一声激锐的啸叫,天顶上盘旋的巨大雪鸮俯冲直下,将要冲进迷宫的时候忽然振翅,猛烈拔高,尖喙如一道闪电,往天中空处叼了过去。 “啊!” 一声凄厉的尖叫,车如曼被雪鸮叼在了口中,原来她不知何时已经借着花海藏身在外。 雪鸮这下突击是她始料未及的,先要施法挣脱,可雪鸮根本不给她这个机会,尖喙一合,立马像是切豆腐一般,人变成了三截。 躯干被雪鸮吞入附中,脑袋和两条小腿从喙边掉落,被困住的金雕脱困,升空而起,喷出黑色粘稠火焰,将脑袋和小腿焚烧得渣滓不剩。 仲孙月山大为吃惊,尽管早就猜到这个罗山领队慈罗的本领绝对不简单,所以三人动手时候全力而为,没有一点留力,可谁能想到伤亡说来就来?车如曼的本领都未能施展一半就被吞杀。 此时自忖和甲敏两人绝对不是这个慈罗对手的仲孙月山大吼一声,全力催动剑术,原本隐约于风雪中的宫殿变得越发凝实,漫空大雪簌簌而落,降往中心的慈罗。 宫殿大门一开,从中飞出来一个姿容卓绝如天上仙子的女修,飘摇升空,落到宫殿上方正脊,俯视下放,呵斥道:“哪方妖孽!快快受死!” 宝宫坠落,女子一跃而起,飘带随身舞动,搅得漫空雪虐风饕,最后一齐冲压落下。 体型最大的枭鸟振翅而起,冰冷的眼瞳中有火焰缭绕,迎头奋冲,浑身火焰爆裂燃烧,于半空化作一支火箭,一头扎进了这座华美的宫殿之中。 轰! 一声巨响,宫殿被当头撞碎,断壁残垣漫空洒落,沾染到一丝黑炎,立马焚烧,漫漫大雪也被黑炎的炽烈温度给融化,变成了淅淅沥沥的雨水,噼噼啪啪落到海面上,而那女仙沾染到黑炎后,也在几息之间被烧成了飞灰。 “怎么可能!” 仲孙月山神情骇如山崩于前,自己压箱底的剑招居然就被这么破解了? 他难以置信,一时间甚至忘了将吟雪剑召回,直到这口他师父花费大力气求来的宝剑在火焰中发出凄厉吟颤时,这才回过神来,连忙催动剑诀将其召回,可就在这时候,一只喉囊皮肉垂坠的黑炎鹈鹕不知何时出现在他身侧,不等他反应,一口便将他吞入口中。 鹈鹕肥大的喉囊里接连凸起,透过日光,隐约可见仲孙月山在其中挣扎,试图脱困,但完全没有任何作用,鹈鹕飞到火圈边,立在“枝头”,一动不动,然后喉囊里就渐渐没动静。 咻! 一声啼鸣,灵鹊被斩碎空中,甲敏脱困,二话不说,转身就冲向火线边沿,他感应到仲孙月山和车如曼暴毙身亡,哪里还有心思留下来比拼? 别说打得过这慈罗了,对方只是施展一门法术就将他们三人逼到绝路,自己一人如何有可能赢? 就算赢了,这会儿时间已经过去不少,再过一会儿,兴许陆陆续续就有阴鬼收取完手上的养神神膏,腾出手来找他,他一人怎么对付!?魔门出身看似慈悲为怀的甲敏深知留得青山在不怕没柴烧的道理,二话不说,扭头就走毫无牵挂,难道校场上杨黎大长老还会怪他见机行事吗?保留力量,总比以卵击石,白送性命了好。 火线就在前方,只要冲过去,天高海阔,还有什么拦得住他?单手扯下脖子上的骷髅骨串,单手握着,另一只手手催动法决,骷髅骨串冲天而起,顿时一具黑色古佛出现在他身后。 这具古佛不仅是古佛,更是一具骨佛,十七、八个拳头大小的骷髅脑袋长在粗如水缸的脖子上,极不协调,诡异地露出哭笑怒骂各种表情,唯独没有嘴巴,浑身上下更是一副骨架子,若非脑后耀耀佛光,简直与骷髅无异。 甲敏高声喊道:“莫念佛!” 这具骨佛自他后背冲起,以似慢实快的速度飞向火线,临近之后,双手合十,没有嘴巴的十多个脑袋开始念诵佛号,男、女、婴、孩、老人……各色各样的声音交杂,仿若有千百人在一起念经,瞬间汇聚成一道梵音声波,冲向火线。 轰隆一声,音波与火线正面碰撞,梵文与黑炎激锐碰撞,交缠燎烧,火线被音波轰得变形,但就是不破,极其有韧性。 甲敏回头一看,见剩下的十一头黑炎凶禽已经追了上来,心情一沉到底,再顾不得其他,咬破舌尖,喷出几口精血在左手握着的骷髅骨串上。 远方被他取名为莫念佛的骷髅佛身发出一声吼叫,音波霎时粗大两圈,梵文密密麻麻混杂其中,轰的一声突破火线包围。 甲敏大喜过望,纵起遁光,立马就冲了出去,回头一望,那些个黑炎凶禽已经被他远远甩在身后,慈罗待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放弃了。他哈哈狂笑,发泄一般喊道:“想追老子我?做梦!” 然后就回头看向前方,催动丹田内因为刚才全力催动法术而所剩无几的法力,就要以最快的速度离开这里。 忽然——前方海面上不知何时起多出来一个人,甲敏一惊,不敢停下,立马绕开,只远远看着他的身影,猜测这究竟是谁。 不会是也注意到这里地气光柱大喷发,而赶过来的谁家弟子吧? 甲敏瞧了两眼,犹自好奇,可等看清楚来人的面貌,却是大惊失色,这“人”身躯魁梧,披头散发,一身宽松的袍子难掩底下精壮的肌肉,威武轩昂。 “卑立!” 这哪里是人,不正是那跟在慈罗身边,号称是排名第三的卑立吗? 此鬼他十分熟悉,盖是因为对方曾在他们对头小乐寺住下,讲经念唱,感悟佛法,十分之特别。 甲敏眼皮狂跳,回望一眼,再回头,卑立鬼魅一般,已经出现在他的跟前。 他反应算快,第一时间躲闪,扭转遁光,在空中划过歪歪斜斜的走势,险些冲进大海里,但就在他暗自庆幸的时候,卑立又一次出现在他的前方,这次一道来的还有势沉力猛的一拳头。 砰! 甲敏只来得及放出护身灵光阻上一阻,随后就被一拳轰碎,炮弹一般砸进海水之中。 咕噜噜…… 甲敏昏昏沉沉,眼前出现一片幻影,耳中只有撞击如水的哗啦声与水沫响声,勉力提起精神,只见那卑立也跟着冲进海水之中,再次提拳而来,再然后……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 校场众人无不骇然,窃窃私语,没想到这慈罗不出手则已,一出手惊人,仅仅一招法术就将仲孙月山三人逼得两死一逃,溃散当场。 罗山这边总算“扬眉吐气”,邢力和甑尾那是真的放心,别个身份可能有猫腻,但他们知道慈罗的身份绝对没有问题。 “不自量力!”甑尾拂袖冷笑,“什么人也敢挑战慈罗了!” 邢力淡淡道:“不愧是火尊弟子,方才这一式‘十二禽火大阵’他已经掌握得娴熟,几种后续法门都没有施展就已经将这三人拿下。” 甑尾不屑道:“那肥头和尚是人修四方魔教弟子,这般所谓的‘大派’弟子实力也不过泛泛,统共这些人修妖修,我看也就几个有实力能和慈罗扳扳手腕。” 邢力点头,对此没有任何异议。 一时间罗山气势大涨,阴鬼们议论纷纷,总算冲淡了些许因为吴用和“曲咎”的事情而带来的死气沉沉。 在慈罗领队下,一众阴鬼将海岸沿线这十多道地气光柱全部收取干净,结果发现此处养神神膏数目远比他们所想还要多,尽管耗费了不少时间,但几乎所有人都收了个七七八八。 如此在这里待了一日半的功夫,慈罗才下令出发,但这回慈罗不再因为一些地气光柱喷发而远绕百里,只允许在前行的途中转一折。 一旦发现行进路线上出现地气光柱,可以前去收集,方向也可以折过去,但要是在附近又发现地气光柱,那就不允许再过去了。 此是谓“一折”。 如此一来,罗山这支队伍的行进速度变得极快,发现地气光柱,上前收集,回转行进方向,又发现地气光柱,收集,在此处附近还发现别的地气光柱,不予理会,回转,如此循环往复,几件事情,几个动作,行动方案简洁直白。 值得一提的是,接下来几天中,罗山这支队伍也有碰到其他一些人修妖修,这自然少不了一场搏杀,有时候是慈罗亲自出手,有时候则是阴凌等代劳,但无一例外的,罗山阴鬼在付出相对更小的代价下,将这些遭遇的敌人全部解决。 一时间气势如虹,连带校场上的阴鬼也都呼声不断,吆喝尽兴,一改之前的颓丧沉闷。 时日一天天过去,九皇法会不知不觉过半,一些人退场,一些人陨落,两方更难遭遇,全都自顾收集养神神膏,天地反倒平静。 …… 第643章 尴尬的误会 九皇法会,第六日。 绵延起伏的山林间,一道从大地裂谷内直射天际的地气光柱绚烂夺目。 吴用看着手上两支装得满满的养神神膏,默默点头。 另边正在收取神膏的李玉、李璧两姐弟也是眉眼笑弯弯,第六日了,今天这里地气光柱收取完后,他们手上香柄也就差不多满了,这速度远比他们之前预想得要快。 早已第一个收取神膏完毕的郁薇独自一人站在远处高山上,极目远眺,瞧见这道地气光柱徐徐消弱,最后彻底消散在空中,飘身飞起,来到三人身边。 “两日一过,便是最后一天,到时候就是破坏封阵的最佳时机了,我们得尽快赶过去,罗山指不定已经早早等候在那处。” 李璧笑呵呵道:“郁仙子,哪能那么快?除非他们不要了养神神膏,我们四人尚且今日才搜集完毕神膏,他们那么一群,搜集到什么时候。” 这也是各大派不让门下乃至所有人强行一同行动的原因,人多虽然力量大,但听谁的?遇见地气光柱后,谁先收集?一个收集完了,是先等别人,还是自己先去最终目的地? 等别人,浪费大家的时间,不等,那这队伍又名存实亡,没有存在的意义,是以人修这边干脆就大家自行其是,只要求齐心协力,不要求齐步并进,一切在封镇地见分晓。 吴用看了眼北面,道:“谁也说不准,反正我们现在神膏收集的差不多,接下来就直接过去吧。” 三人无有异议,稍作整理,郁薇腾飞当前,李玉李璧两姐弟紧随其后,现在是“卢圆”的吴用则在最后压阵。 接下来的一天,四人在保全自身可用法力的前提下高速飞遁,一路前往位于这座星辰最北部的所谓“鬼神封镇地”。 星辰之上本就百年才上来一次人,而这极北之地在星辰上更是极少人到往。各派也曾统计过,虽然登辰之后,所有人落脚的地方是随机,但绝不会靠近这极北之地,而是全部在南边附近分散登辰。 这一路过去,吴用发现地气光柱喷发的数目大大减少,但就不清楚是因为地气已经喷发得差多了呢,还是因为靠近极北之地,为求禁阵稳妥,所以附近没有地气的缘故。 二者都有可能。 到了第八天早午,阳光烈烈,吴用四人忽然发现距离他们远处大约三百丈开外有五道遁光。 “靠过去看看?”李璧问道。 这五道遁光明显不属于阴鬼,绝对是人修。 “走。”吴用点头,但遁光却缓落半步,让郁薇在最前头。 郁薇会意,当先冲前。 这五道遁光显然也已经注意到他们,一样靠了过来,如此一来,两伙人马不过片刻就碰头。 “这是……覃箐师姐!?”靠近之后,郁薇先一眼看出当先的乃是一道清色剑光,再近一些,立马认出来这剑光不属于别人,正是峨眉大师姐覃箐! 吴用心头一动。 李玉和李璧两姐弟互望一眼,彻底放下了戒备。 果不其然,靠近之后,清光中走出来一个穿着杏黄色长裙的女子,柳黛眉,琼星目,延颈秀项白腻如瓷,与丹唇皓齿交映,不是峨眉大师姐覃箐是谁? “郁师妹,我看这道剑光素色无形,心想八成是你,果然!”覃箐掩嘴一笑,然后便瞧见了紧跟在后边的吴用,惊喜道:“卢道友,你也在。” 吴用笑着上前见礼,“不曾想我四人组队后,第一个碰见的便是覃仙子,这下我四人算是找着靠山了。” 覃箐微微一笑,看向后边李玉李璧。 郁薇站在原地不动,直到吴用给了她一个眼色,这才意会,介绍道:“师姐,这两位是玦云山庄的李玉、李璧姐弟。” 李玉连忙带着李璧上前见礼。 覃箐把郁薇和“卢圆”两人的眉眼动静看在眼里,不动声色回了一礼,然后侧身指了指后方四人,笑道:“四位,大家互相认识,也好稍后有个照应。” 一个身穿红色袈裟的僧侣先行走前,双手合十,闭着眼睛道:“阿弥陀佛,小僧小乐寺东静,见过几位道友。” 他极为高壮,单手手持禅杖,披着红色袈裟,不着内袍,一嘴巴络腮胡子,顶门光秃秃的,戒疤印子清晰可见。 然后是一名身穿浅蓝罗裙的女子一扭柳腰上前,她眉眼含笑,笑道:“寒潭派孙栗,见过诸位。” “贝安山胥熊拓见过诸位道友。”第三人别看名字里带了一个“熊”,实则是个柔弱书生模样的男子,但没有背着书箱,没有拿着竹扇,而是手提一口精钢宝刀。 贝安山乃是小乐寺治下的一宗道派,小有名气,但也仅此而已,只是着胥熊拓的样子实在不伦不类,吴用忍不住多看一眼。 最后却是名魔道弟子,巧也不巧,正来自于峨眉在大晋的老对头四方魔教东枯崖槐林峰。 “曾煦飞,见过诸位。”这男子身穿一身灰色长衫,背着一只大竹篓,腰间悬佩,倒是比胥熊拓更像一名书生。 这时候早已顾不得分什么正道魔道,几人互相见礼,算是认识了。 覃箐看了眼北方,问道:“师妹,你等养神神膏收取得如何?我五人已经收取完备,接下来是准备直接去极北封镇地,若你们还没取足,可以在附近再看看,尚还有些时间,但我们就先不等你们了。” 郁薇道:“我四人前几日也已经收取完毕,不用再在这件事情上蹉跎时间,便跟着师姐你一道去就行。” 覃箐满意道:“如此甚好,谁也不晓得罗山阴鬼具体是什么计划,我们一路过来,竟然一头阴鬼也没有碰到,还是早点到那里,别被他们抢占了先机。” “师姐说的是。”郁薇表示赞同,“不过我们这一路却是碰见了不少阴鬼,与他们连番大战,互有伤亡,不少凶险。”这话一出,孙栗、曾煦飞几人目光瞬间变得锐利。 “哦?”覃箐缓缓升空,“怎么一回事,我们边走边说。” 众人立马跟上。 郁薇缓缓说道:“我路上碰到青龙洞卢道友,然后还有李氏姐弟二人,另外还有别的几人,我等一道行动,没想到遇见了……” 郁薇这番说辞明显早有准备,没有过多提及青豹等人,而是着重介绍了李玉、李璧,说是遇见集体行动的阴鬼,一番大战,击毙了数头阴鬼,不过己方也损失惨重,好在没有伤亡,现在已经全部离开星辰。 覃箐目光微凝,道:“师妹,你是说你们解决了罗山排名第四和第七的阴鬼?还有其他一些零散。” 郁薇嘴唇微张,没有马上开口,顿了一顿才肯定道:“是的。” 孙栗几人飞在后方,没有瞧见她的神色变化,眼中只有对这一消息的惊讶,而覃箐却在她身侧,把她的反应全部看在眼里。 槐林峰的曾煦飞嘿嘿一笑,说道:“郁仙子好本事。” 吴用心知光凭郁薇所说的几人要想胜过么海和仝其着实有难度,曾煦飞这句话就代表着他的疑惑,于是轻咳一声,帮说道:“覃仙子,当时那一方区域附近先后冒出来不少道地气光柱,注意到的不止我们那一队,还有不少其他人,大家极有默契的一起行动,或许么海和仝其当时就已经有伤在身,被我们捡了个便宜,不然结果真不好说。” 言辞并非郁薇所擅长,更何况为了不暴露他的身份,必须真真假假说,吴用曾和郁薇三人对过口风,但事到临头,郁薇的表现还是些许不自然,只能由他出来说上一句。 郁薇下意识看了他一眼,点头道:“是的。” “哦。”覃箐点头,没有问下去了,过了好一会儿都没有动静。 她不说话,队伍里一时间安静下来,没有人发文,曾煦飞实在按捺不住,沉吟片刻后问道:“这么说来,罗山是想了办法,将他们所有人都聚在一起?” 郁薇点头。 “难怪我等一头阴鬼也没有碰上。”小乐寺东静双手合十,念诵一声佛号。 胥熊拓想了想,说道:“郁仙子,既然你们和对方交手过,却不知道罗山这些阴鬼的实力到底如何?厉也不厉害?让我等参考参考。” 郁薇道:“阴鬼的实力不弱,便说那排名第七的仝其,约莫是头白骨鬼,我虽将其击退,但自身也耗费了大量的法力,最后好不容易才将其斩杀于剑下。” 曾煦飞立马接话,看向吴用三人,笑呵呵道:“所以那排名第四的么海是三位解决的?” 郁薇则又十分隐晦地看了眼吴用,但马上就收回目光。 李璧要答话,李玉立马瞪了他一眼。 吴用苦笑一声,“当然不是,那么海实力强劲,光我们几人哪里是对手,大家一起联手对付的他们,藤山青豹、南疆两位蛊师,再还有其他一些人,便是因为对付这么海所以重伤,最后不得已回去。” 曾煦飞点头,笑道:“辛苦几位。” 吴用接着道:“郁仙子,那为首慈罗的一些情报我看也最好分享给诸位,虽然我们所知不多。” 郁薇道:“那慈罗只动过一次手,只晓得能够操控黑色的火焰,十分炽烈,其他阴鬼以他为首,我们猜测不仅仅是因为其实力不简单,很可能身份来历也不一般。” 吴用补充道:“排名第二的寒淮,身份也很不简单,应该和罗山的祭仪殿有什么关系,第三的卑立,大家应该多少有点耳闻,我想东静大师很清楚他的根底。” “卑立……”东静又是双手合十,念诵一声佛号,“卢施主切莫称呼小僧为‘大师’,小僧德修远远不够。” 吴用与他拱手,道:“总而言之,这三人的实力必然是要远高于其他阴鬼,前十之中或许也还有阴鬼隐藏了实力,大家要当心。” 几人默默点头。 覃箐忽然唤道:“郁师妹,借一步说话。” 郁薇以为这是要说些只有她们峨眉弟子才知道的话,没有多想,扭头见她已经飞去了远处,立马跟上。 两人在距离队伍一里开外停下,覃箐开门见山,说道:“郁师妹,我听门中传言,说你与吴用师弟……” 郁薇愕然,面纱下的脸蛋双颊立马一红,用细弱的声音说道:“师姐你这时候时说起这个干嘛?” 覃箐淡淡一笑,道:“没什么,之前一直不得空,也没机会私底下问问你,我当时第一次听见这个消息还觉得是误传,特地去问了师父,她老人家说确有此事,你俩真有些意思,不对吗?” 郁薇脸红得已经能够透过面纱都看到,这可不是私底下啊,校场上这么多人看着啊!她把一丝飘落的青丝挽到耳后,说道:“这件事情往后再说。” 覃箐却笑道:“我还记得吴师弟刚入山门的时候,只是一个还不到我胸前的精怪少年,没想到时日过得这么快,居然也已经开始谈情说爱。” 郁薇完全不知道覃箐这时候找她说这些做什么,也不知道该怎么回这些话,只想转身就走。 覃箐意味深长道:“若果只是传闻也就罢了,吴师弟的事情我也管不着,你的事情我更不会多管闲事,但我既然问过师父,也听七师叔和八师叔谈及此事,直到你二人间还有关联在,那我这个做大师姐的却不能看着不管了。” 郁薇真当羞恼,摇头道:“师姐,是吴用找你来与我说这些话的?我和他说了,情感一事无法勉强,此事休要再提!” 她觉得奇怪,之前吴用还和她说等这里事情结束后找个时间聊一聊,为何现在覃箐来找她说这些事情? 是吴用早先就请覃箐这个大师姐来调节两人关系,但因为现在临时碰面,吴用的身份又不能暴露,所以也不好让覃箐算了吗? 覃箐淡淡说道:“我只是想提醒你一句,既然你和吴师弟之间还有关系,就不要和别的男子走得如此之近。” …… 第644章 禁阵种类 “不要和别的男子走得如此之近?”郁薇愕然,不理解大师姐的意思,“师姐,你这话什么意思?我和谁?” 覃箐意味深长看了眼前方行进的队伍,说道:“这青龙洞卢圆!” “啊?”郁薇大为困惑,旋即怒道:“我和他有什么干系!师姐不要胡说!” 覃箐对她的反应无动于衷,淡淡道:“胡说?你与这卢圆眉来眼去的,我都看在眼里,哪里胡说了?” “我和卢圆……”郁薇脸色涨红,“卢圆”不就是吴用?可这话要怎么和覃箐解释?吴用的身份又不能暴露,关键是……她和吴用真的有在眉来眼去? …… 八卦总是惹人非议,无论在哪。 校场内,众人议论纷纷,之前不知道吴用和郁薇关系的人眼睛亮得像是发现了什么登仙大法,一个个议论不停。 “嘿!原来这吴用和郁薇有这么一层关系。” “我之前就听说了,只是觉着八成是流言蜚语不可信,所以没和你们说,没想到啊没想到!” “郎才女貌,天作之合,两人都是峨眉门中的支柱良才,峨眉当兴啊!” 而峨眉、南溟等一些清楚吴用和郁薇关系的人,则不禁好笑。 “我们这个视角看,一切清清楚楚,所以没发现不对劲,还是覃师姐看得明白。” “不错,我们是知道这会儿‘卢圆’就是吴用,所以对吴师弟和郁师妹两人的互动没有觉得怎么找着,可在郁师姐看来么,那就是卢圆和郁师妹有什么了。” “这两人……别暴露了什么。” “暴露给寒潭派这几家倒无妨,只要别让阴鬼那边小的吴师弟的情况就好。” “尽量还是保密,越少人知道越好。” 柴昆鹏在位置上大呼小叫,告诉周边人自己小师叔和郁师叔之间的关系,那“卢圆”并不是卢圆,千万别搞错了,唯恐有人不晓得,竺嘉乐捂着脑门摇头,幸亏卢圆疗伤退场,否则真是尴尬。 …… 郁薇脸色涨红,一言不发。 覃箐道:“师妹,休怪师姐我多事,我已经说了,我同师父以及七师叔、八师叔确认过,知晓你和吴师弟之间的关系确有其事。倘若今日你和吴师弟之间没有任何瓜葛,我这个做师姐的绝不会多事来管你要与谁谈情爱关系。” “可现在你既然还与吴师弟藕断丝连,互有情愫,我就不能眼睁睁看着不管,实在有辱……”她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把这句话说下去。 郁薇深吸一气,咬着红唇,扭过头去,说道:“师姐,你放心吧,我自有分寸,绝不会做出任何有辱师门的事情。” 话已至此,再多说都无益,覃箐点头,不再多言,朝她一拱手,纵起剑光就跟上前头吴用等人。 郁薇摇头轻叹,跟了上去。 两人回到队伍中,吴用便看向郁薇,想知道覃师姐和她都说了些什么,是峨眉这边有行动计划,还是说只是两人互通下情报。 可没想到他眼露询问之色看去,郁薇却是看也不来看他,只是始终目视前方,御剑前行,浑若不见。 【真是怪了……我又哪里惹她不高兴了?】吴用心里嘀咕。 邯鼓怪笑道:【女人心海底针,谁想得明白?所以还是老夫当年那般好,用个屁的感情,提上裤子就完事!小子,要么你学学我算了,多省力啊!】 吴用嘴角一抽。 …… 这支九人队伍行进速度极快,由覃箐和郁薇两名剑修领头,玦云山庄李玉李璧、青龙洞“卢圆”、贝安山胥熊拓居中,寒潭派孙栗、小乐寺东静、东枯崖槐林峰曾煦飞三人压阵。 首、尾俱是九派弟子,这一支队伍的实力可以说极强,遁速极快,一路无阻,迅速接近极北之地。 九人队伍每行进一段时间,便会中途停下来休整,自然而然又会聊到有关罗山阴鬼的事情,交流情报,探讨一些行动计划的可行性,但吴用很奇怪地发现,郁薇不大理会自己了。 有时候讲到一些可能会暴露他身份的事情,猛使眼色,郁薇始终看也不看他,好在倒都及时止住了话头。 可这就更叫吴用不理解了,郁薇分明有在关注他,为何不再与他说话了? 【看你烦了呗!你这小子,人家说一句话你给个眼色,插一句嘴,说一句话就又来,是我我也懒得理你。】邯鼓这段时间简直要闷出毛病来,先前行动紧张,他憋着不捣乱,这会儿吴用闲松一些,又开始插科打诨。 吴用没好气道:【我倒希望你别来理我。】 【嘿……】邯鼓逮着机会,一顿叽里呱啦。 吴用闭眼调息,只作不闻。 如此到第八日的晚上,夕阳西下,日落月升,一行人终于赶到了极北之地。 …… 九人一路行进,在海面上不知行进多远的距离后,一抹在月光下绽放闪闪银弧的海岸线出现在视线之内。 “到了!”安然行进的队伍中,李璧撤去自己观远用的法术,指着前方咋咋呼呼第一个叫了出来,“终于到了!” “别一惊一乍的。”李玉拍着胸口,瞪他一眼,可眼中也有难以掩饰的喜色,接连赶路三日夜,中途只得片刻停歇,就是元婴修士也累。 覃箐放慢遁速,回头道:“这里开始,大家打起警惕,我们并不晓得这极北之地到底是什么情况,阴鬼们是不是先我们一步,一切小心行事。” 众人点头赞同。 曾煦飞远眺,皱着眉头思索道:“这也是一片陆地,占地不小,我们该往哪个方向走。” 东静把禅杖挽在背后,单手虎口挂着佛珠,道了一声阿弥陀佛,“路就在脚下,往前走即可,方向并不重要。”曾煦飞皱眉,又不是儿戏,这时候说这种话,换做以往,他多少要嘲讽一句小乐寺这些爱打机锋的秃驴,但现在大家站在一条阵线上,不好开口。 孙栗说道:“我们来自各家各派,都不清楚该去哪里,只晓得到这极北之地,说明咱们各家师长本也不知道这件事情具体该如何去做,不是吗?覃道友,令师没有说明,我想就说明问题了吧?” 东静、李玉、李璧等人齐刷刷看去,对啊!假如号称算术独步天下的白真人没有说,那是不是真就意味着是东静说的这个道理? 往前走即可,没有说具体要到什么地方去。 覃箐点头道:“家师具体未说,只言阻止罗山阴鬼破坏北地封阵,我想……很可能这座陆地本身就是一座封阵。” “这片陆地?” “如此巨大的封阵!” 李玉、李璧两姐弟一齐惊呼。 曾煦飞点头,“那我们还等什么?诸位,出发吧。” 覃箐道一声好,然后压低遁光,在小岛上方低空缓缓行进。 山林茂密,古树参天,绿意盎然,有花香唯独没有鸟语,这让本就警惕的众人更加感到不适应,全神戒备。 吴用想了想说道:“低空行进虽然安稳,但视线不佳,我有一门还算玄妙的法术能够隐匿气机,不若我去高空打探前路?” 覃箐略有犹豫。 吴用玩笑道:“覃道友莫非担心我本领不过关,万一被阴鬼发现?” “怎会……”覃箐苦笑,的确担心他所谓隐匿气机的法术没有那般玄妙,但怎好直言?再有,这卢圆怎比之前要自信许多,莫非是被郁薇青睐,所以人来了底气? 曾煦飞笑道:“既然卢兄有法子,我看就去吧。” 孙栗也说可行。 吴用推一把劲,笑道:“覃道友,无需担心,卢某就往高处去,远是不远,出了什么事情,我会放响传讯法器,通知你等。” 他摸出来一枚玉佩,这还是之前四人行动时候,李玉给他们几人的传讯法器,乃是玦云山庄所特制。 覃箐道:“莫飞离太远,这些阴鬼本事不简单,万一藏在暗处偷袭,哪怕能够传讯,我等也可能支援不及。” 吴用点头,朝几人拱了拱手,目光不动声色在郁薇脸上多停留一瞬,冲天而起。 覃箐故作不见,继续带领队伍行进。 吴用腾空而起,便催动“如假”隐匿气机,一路拔高遁光。 其实进入这片极北大地后,他早就有单独行动的意思,但又一直找不到好的理由,直到这会儿才有一个合适的由头。 先跟附队伍行进,吴用没有立马脱离队伍,观察周围情况,见机行事,他可以随时选择脱离队伍,化身“野灵”行动,也可以跟随队伍,以“卢圆”的身份见机行事。 总而言之,目前形势不明朗,就连具体要做什么都不知晓,以静制动最为合适。 吴用登高望远,在转轮法目的加持下,将方圆环境尽收于眼底,不禁感慨于这座禁阵之大。 【有什么好感慨的,没见识了吧?比这大的禁阵多了去了!】邯鼓懒洋洋说道。 吴用没有理会他。 【这座禁阵只能说一般规模,当年我见过最大的封阵,那才是真的和这片极北大地一样大小,那才称得上巨大!】邯鼓得意洋洋说道。 吴用只是警戒周围。 邯鼓觉得没意思了,哼声道:【小子,你知道?这座封阵虽然广阔,看似无从下手,其实玄机自明,白也之所以没和你们说具体如何去阻止罗山,不是因为他不知道,而是只是不清楚这里的封阵究竟是如何架构而成。】 【哦?怎么说,你知道我们该怎么做?】吴用心头一动。 邯鼓见他终于开口,嘿然一笑:【简单得很,你要明白两点,一、封阵追求的是稳定性,二、封阵具有相较一般法阵所没有的特殊性,知道吗?】 吴用问道:【怎么说?】 【你先告诉我,封阵相比一般阵法特殊在哪?】邯鼓卖了个关子。 吴用原本不想与他玩什么“你问我答”的游戏,但转念一想,多多了解封阵的情况也好,说不定后面就能用到,于是迅速开始思索。 法阵在修道界总体也归于“法术”这一范畴,只要是法术,那么就有其目的,不外乎斗战和辅助这两大类,望下细分,斗战一类的法术有增幅法力、削弱敌人、进攻、防御这几种,其实前二者也能够归入进攻一流,并没有彻底分清楚。 辅助之用……那就多了,比如有增益修炼的,帮助聚集天地灵气来培育灵药灵草的,又或者用来炼丹的种种种种,反正一句话,用于帮助修炼的法术都是辅助。 法阵在其中也可以分为这两大类,但封阵呢? 邯鼓呵呵笑道:【不错,你这个思路是对的,封阵呢?】 吴用沉吟道:【封阵的最大特点便是“封”字,相比较于其他法阵,功能特点更为单一,单一……封印……】 他似乎抓到思路,脱口而出:【封阵不出灵力?】 【封阵不出?唔……话虽糙,但意思理解到位了,没错,其他所有法阵,不管攻、守还是辅用,都有输出灵力的过程,而封阵不然,封阵只求将要封印的东西封印死死的就行,这便是封阵的特殊性,也是封阵追求稳定的最大原因。】邯鼓意外吴用的反应这么快,马上开始讲解,语气悠悠然的。 吴用顺着这个思路想下去,可也还是没有一点头绪,封阵追求稳定,封阵不输出灵力,这又意味着什么呢? 【蠢货!还想不明白?不输出灵力,又要保持稳定,而这整片极北大地又都是封阵所在地,那不就说明在这片陆地上必然有那么一个灵机充沛的地方嘛?】邯鼓恨铁不成钢。 【灵机充沛的地方……】吴用眼前一亮,确实是这么个道理,封阵完成后,灵力只进不出,这等规模的大阵,必然又要保持绝对的稳定,那不就意味着会在法阵中形成一个灵机充沛的区域? 【那大头和尚说的没错,走下去就好,看到灵机充沛的地方,你们必然会停下来,然后发现端倪,然后就知道怎么做了,妈了个巴子的!好你个白也!】邯鼓忽然破口大骂。 …… 第645章 见阵 邯鼓忽然破口大骂,吴用正全神贯注关注四下,目力、耳力、心力全都催用到了极致,被这一下咋呼,脑袋里轰隆隆直响,没好气骂道:【你又做什么?】 【娘的!白也又算计我一回,之所以不和你们说个详细究竟,就是知道我会和你解释清楚!】邯鼓呼哧呼哧,假如有形体在,真要气得鼻子都歪了。 【什么意思?】吴用皱眉道:【你也说了封阵就这两大特点,或许就和那东静说的一样,白师伯让我们顺其自然就行,反正瞧见灵机充沛的地方就行。】 【哪有这么简单?白也是知道,但你们不清楚,要真是如此,他再怎么也会和你们说上一声,现在之所确定这个方向,是因为我在这里,帮你们几个小家伙掌眼了!】这下轮到邯鼓没好气了。 吴用奇道:【你不是说封阵就这两个特点?】 邯鼓白眼一翻:【是特点,但不是特征!善于跑跳是狼和狗的特点,但不代表狼和狗是同一种生物,它们一个体型中等,四肢修长,一个体型较小,形貌视种类而异,这是特征!就算同样是封阵,灵力不泄与稳定性是最大的特点,可具体外在表现又大为不同,明白了吗?】 现代出身的吴用这下终于明白了他的意思,原来是具体定义的不同。 【照这么说,还有其他结构的封阵?】 【废话,有的是借天地外力来布置的,九皇古城那校场就类似,有的法阵则故意漏缺,但这“漏缺”反而应承着“堵不如疏”这个道理,还有的干脆一直与天地外界交换灵机,但根本上维持在动态的平衡,至于这里,则是封禁的极致,要不然你以为我做什么骂白也?他不确定是何种类型,但就是知道我会帮你确定,所以才干脆一言不说,省的画蛇添足。】 邯鼓说着说着就哈哈大笑:【这白也!好大的胆子!把宝压在你和我身上,别家弟子不知道要做什么,甚至师门里的前辈也不清不楚,他们也都不着急,恐怕都是看着这个“神算第一”的白也要怎么做。这家伙倒好,自己说不出个确定来,干脆就让我来确认,当真大的魄力!】 【哦,也不是说自己不能确定,只是无法亲眼所见,我上来当了他一双眼睛,一张嘴巴,嗨!】邯鼓啧啧说道。 吴用早已习惯他喜怒无常的情绪,深入一想,那为什么小乐寺师门有所指示? 伏龙剑笑道:【山神子所料估计不差,白也恐怕还真是这么个打算。那摇光山陈平光是天下算术唯一可与白也掰手腕的,恐怕对门下有所提示。小乐寺超然度外,不会假托于外,自有打算。其余七派恐怕都等着看我峨眉准备怎么做,那魔门和藤山妖修更是,白也这一次确实好魄力。】 【他对我倒是好信心,就不怕万一我也看不出来端倪?哼!】邯鼓哼声,可话语里的那一丝自傲确实难以掩饰。 吴用想下去告诉覃箐等人,转念一想,又停住了动作,继续按照原定计划行动。 【怎么不去?】邯鼓奇道。 吴用摇头:【我现在可不是吴用,而是“卢圆”,下去告诉他们,一得解释我为什么会知道,二还要考虑会不会画蛇添足。】 【什么画蛇添足?难道不是指点迷津?】邯鼓不理解。 吴用却道:【那东静和尚说了,走下去就行,有一定的道理,虽然是他们从佛家的角度来看,但这句话本质和白师伯意图其实一致。你想,白师伯一定就能算到你会清楚吗?不一定,以白师伯的性子,肯定是觉得说不准,要不然出发前就该和你说了:“山神子,事关天下兴亡,这次请你一定多多帮衬”,但没有,说明白师伯也不一定确信你能瞧出个端倪,恐怕就是这个原因,所以干脆不说了,顺其自然,可不是和东静的说辞一个道理?】 邯鼓和伏龙剑不说话了。 良久,邯鼓哼声道:【你别的天赋只能说将将入眼,倒是这心思能和白也比了。】 伏龙剑笑道:【吴用,你只管按自己计划行事,自有老夫和山神子帮你兜底。】 邯鼓大咧咧道:【谁帮这小子兜底。】 吴用含笑道:【多谢师叔祖!】 【喂!你们两个,没听到我说话?】邯鼓骂道。 …… 就这样,吴用一路行进,没有发现任何异常,期间回了队伍一趟,两边互相确认没有异常状况,之后又回到高空巡游。 这般大约行进百多里地的时候,终于,一行人终于发现了不一样的地方。 吴用飞着飞着,忽然发现前方的山林树木突耸高起,相较于先前来路,要高出大约一倍以上,起初他以为是地形有变化,从平原变成了山陵大地,可再飞着飞着,却发现并非如此。 因为植被的种类还是那些,并没有变化,林木之间也变得格外茂密,先前还隐约能够看到山林间的土地,但这会密林遮茂,林木之间层层叠叠,完全看不清楚大地。 山间的绿意如此浓厚,以致像是从一座翡翠湖泊中倾泻而出,满眼望去,山峰层峦叠嶂,绿植犹如一袭绿色的长裙,装点得山体婀娜多姿。 吴用立马想到邯鼓所说,这根本不是什么地貌变化,而是因为四溢的灵机被山林草木所吸收,使得此处格外茂密! 他心头振奋,环顾左右,发现这一片山林虽然格外茂密,但实际还都是寻常林木,并没有任何特别之处。 【还在外围,你才刚刚靠近封阵真正所在地,封阵豢养灵机,灵机哺育山林,山林再反哺封阵,一环套一环,继续往前找找。】邯鼓一语道破玄机。 吴用点头,望下看去,思索片刻,降落遁光。 覃箐一行则因为越来越高的山林,而在拔高遁光。 两边迅速汇合。 “吴……”李璧见着吴用,立马喊了一声,然后马上住嘴,摸着后脑勺,感叹道:“……无法相信,底下的灵机竟然如此浓郁!” 吴用这才发现,越靠近地面,山林之间散发的灵机就越发充沛,几如白瀑轰落在湖面砸出的靡靡水雾一般,扑面而来。 九人落脚在一颗参天古木树冠上。 孙栗凝声道:“此事反常,必有问题。” 覃箐思量道:“卢圆,你不要再单独行动了,接下来大家一起行动。” “覃道友,此处不知为何灵机茂盛,但我想肯定与那封阵所在有关系,说不定封阵就在前头,越是这个时候,越需要有人查探清楚,我还是……”吴用仍想单独行动,好随机应变是继续以“卢圆”等候机会,还是用“野灵”的身份行动。 但覃箐不给他说下去的机会,打断道:“越是这种时候就越要小心行事,大家一起行动。”语气不容置疑。 吴用摸了摸鼻子,严格来说,似青龙洞等峨眉一系的弟子必须得听从覃箐的命令,这一点在出发前就已经和几家全部确认无可置疑,他只能点头。 覃箐稍作沉吟,捏出一个诀目,扬手一撒,袖中飞出十七、八道清光,漫空散去,消失不见踪影。 吴用望之,心头一动,‘这莫非是……’ 另一边和尚东静讶然道:“此是何物?并非生灵,但我却感受到蓬勃的生机!” 他这话问完,马上双手合十,“阿弥陀佛!罪过罪过,小僧多嘴了。” 便大家都是九派弟子,法门上的细末也都尽量不该去打听,免得犯了忌讳。 覃箐却无所顾忌,笑着解释道:“此非生灵,只是一门剑术所化,能够代为巡游我等四方,却不需要我等亲历亲为,就是法力消耗大些,否则我早便使用。” 说完这话的时候,覃箐看向吴用,吴用微微一笑,示意理解。 东静惊讶道:“还有如此剑术,小僧竟从来不曾耳闻,峨眉剑术果然超绝。” 槐林峰曾煦飞看向消失在天空中的清光,眼中若有所思。 覃箐笑而不语,待诀目催动,剑术布置完毕,便带着众人继续出发。 九人速度不快,不仅是因为要警戒四周,更是由于越往前路赶去,山林越是浓密茂发。九十九年一开的星辰,这片极北之地更是在法阵布建后到现在无人临踏,林木草叶几乎放肆生长到了“妖邪魔怪”的程度。 参天古木随处可见,水缸一般粗细的藤蔓挂在树木枝头,从这片绵延到另一片,编织出一张张浓密绿网,偶尔透过林叶,勉强能看到土地上本就只需要一抔土壤就能够生存的草叶“猖獗”生长,依靠在古木大树边,数丈之高,犹如林木的裙装。 草木茂盛的山林犹如一个巨大的马肺,呼吐之间,提供着纯粹的灵气和无尽的生机,整座山林上空飘荡着一层犹如迷雾一般的灵机,震撼人心。 九人此刻飞行的高度已经接近先前吴用巡游的高度,可即便如此,前方的林木依旧见不到头,甚至还有更加茂密的趋势。 正当众人纳闷什么时候是个头的时候,覃箐忽然道:“找到地方了。” 几人一惊,看向前方,依旧翠绿一片,不见任何异貌。 覃箐二话不说,先将自己那十多道清光收入袖中,随后带头冲进密林之间,在其中继续缓缓行进大约一炷香的功夫,停驻遁光。 李璧环顾左右,只见周围遮茂一片,哪里有什么法阵的踪迹? “呆子,看前面!”李玉拉了一把小弟,来到覃箐身侧,拨开茂密的树林,朝前一指,果然看见前方林木渐少,转而出现一片山地地带,高山环绕之间,一幕通天的光帘一角展露在前。 “这是……”李璧惊愕,从未见过如此巨大的光帘帷幕,关键是来时路上一点没有瞧见,照理说就是在百里开外都该注意到了啊! 曾煦飞思索道:“是直接进去吗?” 几人犯难,都不清楚胡乱闯入,会不会引发禁制。 李璧环顾四周,奇道:“莫非我们是第一个到这里的?不应该吧……罗山阴鬼呢,不见一个踪影。” 吴用心头一动,说道:“会不会他们已经进去了?” 这话让众人心情一紧。 覃箐摇头道:“山林茂密,说不定他们是在别处,我们还是小心为好。” 李璧着急道:“这可如何是好,万一叫他们抢了先怎办?我们硬闯试试?” 孙栗眉头微蹙,“只能一试,干看着肯定不是办法。” 东静看向曾煦飞,问道:“曾施主,你可有什么手段能施展?” 东枯崖槐林峰本就是以术法见长,尤其禁制一道极为出色,要说在场九人谁最有办法,非他莫属。 曾煦飞当然有可以尝试的办法,知晓此处有禁阵,门内挑人的时候也有过这方面的考量,他沉吟片刻,道:“可以一试,但不能保证成功与否,再则……” 李璧催促道:“再则什么?” 曾煦飞看了他一眼,说道:“我尝试破阵的时候不能被干扰,假如那时候有人对我动手……” 李璧怒道:“我等岂是这般人……” 曾煦飞一笑,“当然,我说的不是担心诸位会对我动手,一路上这么多机会,要动手早该动手了,我说的是可能藏在暗处的阴鬼。” 话虽如此,几人哪能不明白他的意思?不就是担心他们会动手? 除了李璧愤慨冷笑,其余人只作听不出其中意味,这里九人,就他一个魔门弟子,门中死对头峨眉还有两人,就算是大家有约定这场九皇法会齐心协力对付罗山阴鬼,曾煦飞还是不免多上一层心思。 哪怕这里发生的一切校场上都看得清清楚楚,可他是魔门弟子,可知道许多不用怎么动作就能够在暗地里害人的手段。 越是清楚,越是要防。 覃箐只作不知他话中警惕,点头道:“这是自然,你若去破阵,我等自然会为你警惕周边,断无可能叫别人打扰了你。” 曾煦飞拱手谢过,“且请诸位散开。” …… 第646章 未战先损 李璧皱眉,“散开做什么。” 曾煦飞不动声色道:“自然是按照覃仙子所说,为我警惕望风,保证周边区域内没有除我等以外的人。” 覃箐直截了当道:“你尽管施展手段,我们散开,会为你腾出一片空地。” 曾煦飞补充道:“至少得有百丈的距离。” “好!”这分明就是要把他们支开,覃箐神色无变,只是答应。 李璧怒容满面,耐不住就要爆发,却被阿姐李玉眼神制止。 曾煦飞拱手,“等我这里有了头绪,我自会通知诸位,放心,曾某还没有蠢到想一个人闯进去做抢那什么头功的事情,动身前必定会等大家到齐。” 覃箐思量片刻,说道:“便以我等脚下位置为起始点,退出百丈距离,呈扇形分布?” “那就这样。” “可!” “阿弥陀佛。” …… 几人应声,二话不说,立马散开。 吴用双足于枝桠上蜻蜓点水,身形在树林间穿梭跳跃,不消几下,便来到了百丈开外,靠在一棵粗壮古木的枝桠边,警戒四周。 【你有看出什么门道?】他问藏在自己心底深处的邯鼓。 邯鼓淡淡说道:【这还用问?老夫一眼就看透这大阵。】 【果真?】吴用反问。 【什么果真不果真,别跟老子玩什么心机,走!想知道什么,回去看看那家伙不就晓得了?】居然玩起了弯弯绕,邯鼓简直好笑。 【忘了这遭!】吴用二话不说,立马催动隐匿的法门原路返回。 【走之前他怀里取出来一件什么东西,似乎是一套专用的破阵法宝,但这封阵……嘿,我估计他要白费气力了!】邯鼓发笑。 吴用回到众人散开的地点,透过林木,便看到曾煦飞站在光幕边,手持着一套样子古怪的法宝,唇齿互动,默念口诀。 他手上的宝物形如一只瓷玉酒壶,表面细腻,晕泛蓝光,配有九只酒盏,轻轻一抛,酒盏便浮空飞到光帘的外侧,与光帘表面几乎接触。 曾煦飞念完口诀,催动法宝,依次在九只酒盏内斟酒,但不是一次斟满,而是一点一点添加,这边多些,那边少些,全不一样。 随着斟酒,九只酒盏开始在光帘表面自如移动,方向不定,速度不一,但移动的线路与规律暗合某种韵律,说不上来,但吴用切实能够感受到,并且这些酒盏移动着,曾煦飞再不在每一杯都斟酒,观察一阵,发现他只在移动速度最快的酒盏内斟酒。 但场面似乎开始不受控制,一会儿是这盏最快,一会儿是那盏最快,变化来变化去,没个定形,引得曾煦飞不禁皱眉,只见他掐诀低喝:“死法勿动,行禁挪移!” 这下原本毫无规律移动的酒盏像是听见了话,移动的速度全部慢了下来,曾煦飞脸色微松,但额头早已汗哧淋淋,显然这破阵的过程对他而言消耗极大。 这点他倒是不曾与覃箐几人说过。 【他究竟在做什么?】吴用看不明白。 邯鼓道:【这酒壶能够融入外部禁制,本身应该使用某种亲和禁制的上乘材料炼成,那酒盏也如是,这酒液当然不是酒液,估摸是用来绘制禁阵用的特殊涂夜,这件法宝靠的就是本身能够融入法阵,配合酒盏移动,使用涂夜对于法阵行运时法力流转的敏感度,找到法阵薄弱点来破阵。】 说话的期间,有几只酒盏里的酒液已经满了出来,但酒液没有滴落,而是散在酒盏周围的,犹如墨水一般印染开,一道道由万千符文组合而成的禁制如水波一般荡漾开,展露在眼前。 吴用恍然,这就像是拿白纸垫在硬币上,用铅笔涂画后,显现出硬币的图案。 【什么?你刚刚藏了什么不想告诉我。】邯鼓疑惑。 吴用心中一惊,暗道大意,却是刚刚走神,没有完全阻断和邯鼓之间的联系,叫他感应到自己在切断联系。 【没,我是在想……这曾煦飞的手段是不是和拓印有些类似。】 【咦!可以这么理解,但这有什么好不让我知晓的?】 【没,只是怕我想错了,说出来遭你笑话。】 邯鼓没好气道:【我要笑话你还需要你出错?】 吴用无言以对,想想不便在这个话题上纠缠,没有理会。 曾煦飞眼看一道道禁制在眼前浮动,忍不住感叹道:“这禁阵……果真繁复,不愧是远古阵道大师所留下来。” 随着酒液溢出,大片的禁制在光帘上如波浪一般此起彼伏,密密麻麻,这方消解那方涌起,生生不息,盯看久了让人头晕目眩。 酒盏里的酒液深深浅浅不定,曾煦飞一会儿在这边添酒,一会儿去那边斟满,如此往复不定,吴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他怎么知道法阵的破口一定在这里?】 不过这次不等邯鼓解答,他自己就明白了过来,禁阵里的禁制绝不是静止不动的,越高级的法阵越是如此,似静实动。 眼下禁制浮动不定,只要找到流经这片区域的薄弱点在哪里,针对下手,即可破阵。 【还算你有点脑子,要真是这个问题也想不明白,老夫真是没什么好说的,不过么……这家伙要失望了,嘿……】邯鼓幸灾乐祸。 吴用不解:【是哪里有问题?】 邯鼓淡淡道:【问题?就是太小看前人对于阵道的理解了,看下去吧,让他尝试尝试也好,我也能确认一些猜想。】【好!】吴用静观其变。 曾煦飞来回斟酒,极有耐性,不知几多个来回后,九个杯盏中的其中一只忽然开始剧烈抖动,杯盏里的酒液哗啦啦震撒而出,将附近的天幕光帘浸“湿”,成片成片的禁制在周围显化,急促变幻。 曾煦飞精神一振,飞到这只杯盏跟前,举起酒壶就往将要见底的杯盏斟满酒,酒盏得了滋润,晕撒得愈是厉害,酒液哗啦啦散开,不多时便将附近区域的禁制化开。 “就是这里了!” 曾煦飞掐诀,掀开手上酒壶盖子,酒液如一线流水源源不断注入酒盏内,酒盏开始旋转,飞洒酒液,瞬时将周围这一整片区域的禁制显化而出。 曾煦飞脸上露出喜悦之色,却不急着通知覃箐等人,而是打量起这一片禁制的一个个符文,不知什么时候摸出来纸笔,边看边临摹,只是越看越画眉头皱得越紧。 【嘿……他要是能看出个什么来,就不会用这样的法子破阵了,这法阵可不是他能够学两手的东西。】邯鼓懒洋洋说道。 【能学到什么?】吴用好奇望去,只见一个个符文链接、跳动、变幻,组合成各种不同样的禁制,但当他想看个清楚,定睛瞧看,却发现法阵表面像是蒙上了一层云雾,全然看不清楚了。 这…… 他下意识调动转轮法目,便要把这禁制看个清清爽爽,耳边传来邯鼓平淡的劝诫。 【你想瞎眼,那就用你的瞳术好好看个清楚。】 吴用马上闭上双眼,再睁开,左右眼中将将升起的日月消失,惊道:【怎么说?】 【说了这封阵不简单,可以说你老夫此生见过最厉害之一,便是老夫也参详不透,你光凭自己就想看个明白?看着吧,这家伙也要惨了。】邯鼓冷笑一声。 吴用看向正在天幕光帘边紧皱着眉头但却半天提笔不落的曾煦飞,只听得一声惨叫,这槐林峰弟子丢掉手中的纸笔,捂着自己双眼脑袋,从空中坠落,幸而这里林木茂密,他摔下去后,吊在一棵参天古木的树冠上,稀里哗啦折断了不少枝桠,倒在密密麻麻的树叶之中惨叫。 过不了多久,密林之中便传来一针奚奚索索的声音,一个身影冲出深林,正是一袭杏黄色长裙的覃箐,瞧见倒地不起,挣扎惨叫的曾煦飞,她眉头微蹙,先持捏剑诀,再才飞上前去,问道:“曾煦飞,发生什么事情?有阴鬼偷袭你?” 曾煦飞却只是惨叫,捂着脑袋,好一会儿才以手撑着粗大的藤蔓,跪在地上,伸手指向背后。 他脸依旧朝着地下藤蔓,浑身颤抖,覃箐抬头看他指向,以为是敌人藏身所在,猛地抬头,一道清光自她头顶划空而过,可等看清楚,才发现半空中那一套酒壶酒盏所在。 以及天幕上垂落光帘表面那一道道繁复禁制。 覃箐只是看了一眼,便心头一惊,立马缩回目光,不再去看,虽然她不长于阵禁之道,不过她师父白也是此道行家,耳濡目染之下,她的眼里极好,一眼看出这禁制的不一般,不敢多看。 等一低头,就发现低着头的曾煦飞脸上淌着血泪,滴答滴答落下,已经把藤蔓表面枝叶与细枝的凹槽给滴满。 覃箐一眼就猜到这里发生了什么,剑诀一变,飞剑散出七道清光,冲进树林之中。 【不好!速速回去,你这大师姐是要传信给你们,要是发现你不在,解释不清楚!】邯鼓催促道。 吴用心头一凛,却也不敢不过分大动作,小心翼翼退出几步,这才振动贴你血气,冲飞而去。 覃箐立有所感,剑诀一掐,空中一道清光斩落,适才吴用靠站的古木被一剑斩成两半,咔嚓一声,轰隆倒坍向两边,分别挂在粗大的藤蔓上。 她目光扫动,心下疑惑:‘莫非是阴鬼?’ 覃箐环顾四下,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她翻手取出来几枚丹药,递给仍还在浑身颤抖的曾煦飞,后者两眼血泪,只顾着抽动,没有手接。 覃箐弹指将丹药送到他面朝的下方,淡淡说道:“你该庆幸自己没有被偷袭,方才你破阵的时候,应该是有第二者在暗处,自己知不知道?或许马上便要和阴鬼遭遇动手了,你妄视古禁制,试图揣摩,这双眼睛必然是瞎了,知道你这会儿疼痛难忍,但如果还是不肯速速调养好,或许下次没的就是你的命了。” 曾煦飞肩头一顿,勉力抬起手,捡起丹药,吞服入肚,双眼虽然仍旧滴淌着鲜血,但倒是不再抖颤哥不停,沙哑着喉咙说道:“你说刚才有人……阴鬼在边上?不可能,动手前我没有觉察到任何异常。” 覃箐看向被自己劈斩成两半的古木,说道:“对方隐匿气机的手段很高明,若非适才对方不知怎么漏了马脚,连我也没有发现任何异常。” 曾煦飞冷笑道:“你来的倒是快,我还没有发出任何信号!” 覃箐面无表情道:“你觉得我说的第二者是我?” 曾煦飞哼声,“不然呢?” 覃箐也懒得过多解释,只道:“你若有眼睛,便晓得我是从什么方位出来的,刚才这阴鬼藏身的方向是卢……” 她忽然怔了怔,踏前一步,但又马上止住。 虽不能目视,但可以耳听,见覃箐反常,曾煦飞冷笑道:“怎么不说话了?” 覃箐神色淡然,说道:“随你怎么怀疑,校场看得一清二楚,是如何便是如何。” 不再管他,覃箐掐诀,感应放出去的清清剑光,目光牢牢盯着被那被斩断古木后,犹如堤坝一样崩塌的山林豁口。 …… 吴用在林木见穿梭,但毕竟动作慢了一筹,前方的清光早已消失在密林之间。 【覃箐修为马上便要半只脚踩在移神境,那清光便是她的剑光,非此时的你所能追赶,除非你四法同运,否则追不上。】邯鼓肃声说道,这时候也不开玩笑了。 吴用着急,心下开始犹豫是否要四法同运,追回那道覃箐的剑光,但这么做无疑消耗很大,而且气息变化过巨,很难不被覃箐等人感应到。 【还是干脆告诉覃箐我的身份?】 吴用开始思索这一可能性,似乎也不是不可行,大不了告诉他们自己只是伪装成卢圆的样子而已,李玉李璧姐弟都知道,没理由自家师姐要被蒙在鼓里。 【不可!千万别在此处变回原身,适才我感应到后方有一丝阴鬼的气息!】伏龙剑沉声道。 …… 第647章 阴鬼在旁? 伏龙剑一语惊人,吴用惊道:【刚才?】 邯鼓同样大感意外:【老龙你可不要乱说话,适才为何我没有任何感应?】 伏龙剑沉声道:【就那么一瞬,覃箐一剑斩树后,我在西南方向林间感应到一丝异常,恐怕和阴鬼脱不开关系。】 【什么异常?】吴用急切问道。 【先不说这个,你的身份暂时不能暴露,万一罗山阴鬼看在眼里,你的身份暴露,我等优势荡然无存,待我去帮你找那清光烈火剑说一声。】伏龙剑说完,便化一道白光自吴用眉心遁出,瞬闪消失。 【老龙去了,你就不用浪费气力追赶了,等他过来。】邯鼓呼出一口气。 【刚才你没有感应?】吴用停驻遁光,始终还是难以置信。 邯鼓罕见地没有马上回答,认真道:【并无发现,照理说我的感应应该比伏龙要更强一些,奇了怪了……等他回来再问个清楚。】 过不了多久,伏龙剑所化白光便回转,回到吴用眉心内,而后方还跟着一抹瞧不清究竟的清光,围着吴用头顶兜转了三圈,然后原路回转,去找覃箐。 【回去吧,这剑光就是传讯用的,你跟上就行,待会覃箐问起来,就说你跑得远了一些,我已经与他打过招呼了。】伏龙剑催促道。 吴用知道这个“他”便是指“清光烈火剑”,这亦是峨眉门内极为有名的一口传承宝剑,不过此刻他没有心思去问原来覃箐师姐手掌这口宝剑的详细始末,紧跟上前方清光,急不可耐问道:【师叔祖,你说有阴鬼在附近?】 伏龙剑沉声道:【很有可能。】 邯鼓奇怪了:【很有可能?我没有任何觉察啊!伏龙,你别是感应错误吧?】 伏龙斩钉截铁道:【绝无可能,那股气息……罕见得令我感到不适。】 【啊?让你感到不适的气息?】邯鼓简直像是听到了天方夜谭。 【嗯……小心一些先,吴用,见机行事。】伏龙剑郑重叮嘱。 吴用重重点头。 不多时,他冲出密林,环视一圈,只见覃箐等人全都站在一道,正齐齐看着从密林里冲出来的自己。 “怎么了?”吴用装作不知,然后看到队伍里的曾煦飞已经消失踪影,“曾煦飞呢?” 覃箐盯着他,问道:“卢道友,为何你这边来得最晚?离得比你远的东静、孙栗都比你先到。” 一旁的东静、孙栗听她这般发问,都不由得一愣,知道此刻情势紧张的他们一起看向吴用,满脸的戒备。 吴用摸了摸后脑勺,说道:“我跑得远了一些,怎么了?” 覃箐只是看着他,伸出手,清光化作一只鹰隼落到她手臂上,然后“叽叽喳喳”啼鸣两声,散作尘光点点,归入她袖中。 覃箐上下打量吴用一阵,说道:“说好百丈就是百丈,切莫走远,适才你这个方向似有一头阴鬼潜伏,我一剑斩去,没能将其留下,你过来时候没有发现可疑的存在。” 吴用当然知道这所谓的“阴鬼”便是自己,故作惊讶道:“阴鬼!?我这个方向?可我并没有任何发现啊!等等!难道曾煦飞已经……” “阿弥陀佛!曾施主已经离开此处,回去校场了。”东静双手合十,面带唏嘘之色。 吴用脸上露出恰到好处的震惊,“怎么回事?!” 李璧一指后方接天连地的光帘,说道:“他找到了法阵薄弱处,但妄图参悟流传至今的上古禁制,误伤自身,一双眼睛看不见了,现在下去,还可能救回来,否则这辈子真要瞎了。” 吴用深吸一气,“所以我们怎么办?” 【法阵怎么办?】这是他在心里问邯鼓的。 孙栗神情肃穆,张望周围,猜测道:“周围可能有阴鬼,或许是不得而入这座天帘,从旁伺机而动,现在我们打开一个缺口,我们得小心一些。” 覃箐却摇头,“错了,这缺口不大可能是突入的豁口。” 【还是你这位大师姐有眼力见。】邯鼓赞道。 吴用问道:【怎么说?】 其余几人面面相觑,李璧第一时间以为是迷惑阴鬼的说辞,见状大声喊道:“原来不是啊!那太可惜了,曾煦飞的努力白费了。” 其余几人听他语气夸张,心头一动,都以为覃箐这句话是说给阴鬼听的。 李玉最先反应过来自己这个小弟的意思,跟着说道:“那我们……怎么办,另寻别处?” 她是想着先行撤离,想办法遮藏气息,让那些阴鬼冒出头来,然后他们再打一个措手不及,把主动被动给转换过来。 半天也不说一个字的贝安山胥熊拓破天荒道:“我们走?” 吴用心下问道:【怎么说?】 伏龙剑先答道:【可以,先离开,看阴鬼会不会回来,敌明我暗总是不稳妥,这处破开的禁制不能放弃,必须守好。】 邯鼓却道:【搞清楚阴鬼在不在可以,但这处禁制护不护得住却无所谓。】 【什么意思?】伏龙剑听他如此说,并不着急,知晓这位精通禁阵之法的山神子一定发现了什么。 邯鼓嘿嘿一笑:【另有破阵之法,这槐林峰留下的禁制只是破开一个无关痛痒的口子,就像参天古木上的一个疤痕,时间久了,和生物一样会自然愈合,妄想借着这不痛不痒的疤痕砍断这棵大树,不切实际。】 【所以?】吴用直截了当,这时候实在不耐猜来想去。 邯鼓却是优哉游哉:【砍断一棵大树最好的法子是什么?就用斧头大砍!】 吴用一愣:【你是说……】 【就是用蛮力!此座封阵乃是翻覆一国之地而成,这玉烟国本就是满境灵玉,又是极具规模的道门国度,再加以那几名前古之士花大力气布置下的法阵,底蕴太过深厚,其所形成的星辰本就是天地间阵力最为厚足的封镇,别家阵法需要取巧、借力、迷云、防御、强攻、杀伐等禁制来保证法阵,可此阵不需,自身阵力便是最好的防御手段,要想破阵?简单,先用你的斧头砍破树皮,能看到里面的树芯再说!】邯鼓一次性讲了个明明白白。 吴用心下苦笑,别说内部的封阵了,就连这幕接天连地的光帘便够他们喝上一壶,用蛮力破阵?说得简单。 他在“自言自语”的时候,覃箐已经暗示同意李璧的建议,几人飞离这座法阵“破口”,来到了数里地外的一片密林深处,不过在走之前,覃箐暗地里捏了一个诀目,留下了一晕清光,藏在不起眼的林木间。 八人站在一棵参天古木的树洞内,李璧兴致勃勃问道:“覃道友,怎么样,那里可有反应?” 李玉瞪了自己小弟依言,“哪有这么快的,他们又不是傻子。” 李璧挠挠头。 覃箐却不言不语,眼底深处流露出思索之色。 心思细腻的郁薇发现这一幕,问道:“师姐,你在想什么?” 这话将其余几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覃箐摇头道:“我方才说‘曾煦飞破开的禁制并非是打开这一幕天帘的豁口’……并非是离场的借口,是事实如此。” 自以为理解覃箐意图的李璧一愣,“覃道友,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覃箐认真地说道:“我虽不善阵道,但家师长于此道,偶尔也会与我讲授阵道,尽管时常感叹覃某于此道无甚天缘,但耳濡目染之下,倒也还算有几分眼力,总的说来……方才那处禁制豁口绝非破开天帘的关键,具体原因……覃某说不上来,但那豁口给我的感觉便是如此。” 众人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有道是高屋建瓴,耳濡目染,覃箐虽然不擅阵道,但诚如她所说,在算道天下第一、阵道天下前五的师父座下长受熏陶,眼界如何也低不了,既然如此说,大概率事实真就如此。 但问题马上就来了,既然曾煦飞破开的禁制无法突入光帘内部,他们该怎么办呢?干看着? “看看这些阴鬼有没有办法?”李璧抓耳挠腮。 “他们有办法就不会再外面等我们了,肯定已经进阵,在里面埋伏我们不好?”李玉李阿敏否决小弟的想法。 几人束手无策,孙栗问道:“覃道友,令师……没有给你任何破阵的手段吗?” 这么问其实挺犯忌讳的,不过此刻这个问题的确是当务之急,覃箐只是缓缓摇头。 【怎么办?以我们的法力,真当能够破开这幕天帘的禁制?】吴用在心下问道。 邯鼓却不说话了。 【邯鼓?】吴用追问。 【硬来肯定是不行的了,有一个办法,但不知道可行不可行。】邯鼓沉吟道。 【什么法子?】吴用精神大振。 【无论这天帘光幕还是整座大阵,都是由玉烟国疆土炼制而成,换而言之,这是一座土属性的大阵,按照最基础的阵理,五行相克,五行相生,木克土而火生土,须得从此入手。】邯鼓的语气从未有过的认真。 吴用心下默念:【五行相生相克……】 【不错,基础禁制也好,弥天大阵也罢,一切阵法皆遵循此道,如今拿这幕天帘没有办法,只好从这里入手了。】 邯鼓语气稍顿。 【总的来说,破开这幕天帘的办法有两种……木克土与火生土,其一以木法克制土性,木克土的原理是因为树木在土地上生长,吸收土壤中的养分,从而使土壤变得疏松,树木因此得以茁壮成长,而土壤则因此变得贫瘠,林木足够旺盛,便能够破开这幕光帘,其次,便是找到“生土之火”,将火源掐灭,如此一来光帘自破。】 吴用勉强听懂一些:【怎么找到这……“木”和“火”?】 邯鼓没好气道:【“木”与“火”二者有其一便可,看看你的周围,这些是什么?】 吴用心头一动:【你是说这些参天古木是克制天帘光幕和整座封镇的关键?】 联想到木克土,他立马又觉得不对劲。 【可你不是说“木克土”?既然树木如此旺盛,按照道理这座光帘不是应该早就破损?如何能维持至今?】 邯鼓哼声:【总算不是蠢到家了。没错!林木如此旺盛,反过来说,土性极其充足,哪怕是数之不尽的林木在此疯魔一样生长,依旧没有分毫影响,反过来也说明当年刮取的玉烟国疆土有多么丰裕肥润。】 吴用想不明白了:【既然没办法用木法来破解光帘,又该有什么办法?】 邯鼓淡淡道:【那自然只能找到“生土之火”了,火生土是因为火灼热,能够焚烧木,木被焚烧后就变成灰烬,灰即土,所以火生土。】 吴用想了想,说道:【此处渺无人烟,天气也一直都是晴空万里,除了日月更替附随洲陆各处,哪里来的雷雨交际?】 这星辰之上没有一头生灵,要是有火焰,只能出自雷击,但问题就是这星辰上也没有任何天气变化,连星子都没有,何谈雷电? 邯鼓说道:【蠢货,你真当这颗星辰乃是天然形成的了?别忘了,这是一颗由前人以莫大法力制造而成的星辰,没火?人家早就准备好了。】 吴用摸摸脑袋,有些尴尬,属实忘了这点:【可火焰在哪?】 邯鼓沉吟道:【一路过来没有任何火焰,别处估计也没有,假如我是布阵之人……当然不可能将维系光帘的紧要暴露在外,而在这颗星辰上……】 他想了想,说道:【八成在你们脚下!】 脚下? 吴用拿脚尖点了点地面:【地底下?地底下哪里?这片极北之地如此巨大,我不可能随便找个地方就开挖吧?】 邯鼓仔细想了想:【说是大陆……这里其实是一座岛屿,我估计地下并没有和大地一样广阔,或许直接开凿下去真的会有收获。】 尽管听着有些不靠谱,但眼下他们已经在光帘外耽误很久,不管可能性高不高,现在总该要试一试,但吴用马上就犯难了,怎么可覃箐他们说明这件事情? …… 第648章 掘地挖阵 吴用总不能和覃箐说一声,要破阵的关键可能在地下,我们赶紧开挖吧!然后就大家一起二话不说掘地,找到破除光帘的关键,然后大家顺利进阵,对他的反常表现充耳不闻,入目不理。 【嘿……那就不是我的问题咯!你自个儿解决,我帮你到这里已经做的够多了,再要我来,你倒不如把你的身体交给我了。】邯鼓嘿嘿一笑,没了声响。 “卢道友,你可有什么想法?”众人对于接下来要如何办法感到头疼,全都默不作声,苦苦思索,覃箐见到吴用脸上细微的神情变化,出声问道。 吴用心头一动,想到了办法,摇头道:“覃道友,卢某只是在想你刚说的,那阴鬼如果真是往我那一方向离开的,是不是路上有什么我所没注意到的,万一能知道对方的根底、数目,等下动起手来也好有个提前打算。” 覃箐点头,“那你可有想起来什么?” 吴用摇头,“你说……会不会是他们佯作离开,其实根本就还待在原地?对方能够瞒过我们一时,必然就能瞒过我们第二次。” 覃箐剑诀一捏,感应数息,摇头道:“没有任何反应。” 吴用想了想说道:“或许对方也怕我们杀个回马枪,但我们也要小心对方万一能够施展别的手段遮蔽我们的查探。” 这自然是大家都想得明白的道理,李璧这时候展现出他聪明机灵来了,知晓卢圆即是吴用的他猜到吴用八成是有什么想法,眼珠子一转,说道:“能够遮蔽我们的查探?我觉得我们还是回去看看为好,离得太远固然不会让对方发现我们,的那我们的查探也要弱上许多。” 吴用心下一笑,暗道这小子聪敏能和柴昆鹏相比了。 不过捏着剑诀对禁制豁口处动静一清二楚的覃箐皱起眉头,显然不想离得太近,以免打草惊蛇。 吴用立马问道:【师叔祖,有没有办法叫清光烈火剑发出动静?】 【好。】伏龙剑没有多废话。 马上,只见覃箐脸色忽然微微一变,说道:“我们走!那边有动静,但很微弱,速速过去!对方很可能要动手了!” 众人精神一振,神色肃穆,立马跟着她前前后后飞出树洞,前往禁制豁口处。 一行人须臾赶至,随时准备动手,但却发现现场没有任何的异常,除了半空中那一幕光帘表面的豁口此刻已经明显比之前要小上许多。 “覃道友,阴鬼在何处?”孙栗眼神凌厉,警戒四周,手上托着一只蓝色冰花莲台,于手心悠悠转动,寒光直冒。 覃箐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头扫查四周。 其余几人见她久久没有反应,不禁面面相觑。 胥熊拓看向天上的禁制豁口,一脸惊异地说道:“莫非被李璧小兄弟说对了?阴鬼真的有办法不惊动我们的前提下突入光帘内部?” 孙栗、东静等人面色一变。 覃箐脸色凝重,她分明觉察到清光烈火剑传来的动静,怎么会没有任何发现? “覃道友,诸位,你们来看。” 不知什么时候走到一旁的吴用声音忽然响起,将众人吸引过来。 “怎么了?”李璧第一个闪现至吴用身侧,用自己身体挡住别人的视线,微微一笑。 吴用忍俊不禁,也趁此机会朝他微微一笑,等其他人都到附近,指着地面被那一截被劈作两段的大树说道:“覃道友,你们当时有见到这一幕吗?” 众人朝他指向看去,只见被劈断的树木中心,那与黑色土壤接洽的位置已经有嫩苗拱破大地的桎梏生根发芽。 “这……”李璧一愣。 胥熊拓沉声道:“绝对没有发芽,我记得很清楚,因为感叹于覃道友的飞剑之利,当时细致观察过,这里就是树桩,没有任何发芽的苗头。” 覃箐也是点头,她劈出的一剑,她自己最清楚这里是个什么情况。 孙栗沉声道:“莫非是阴鬼留下的痕迹?” 东静握着佛珠,指头轮转捏动佛珠,啪塔啪塔作响,片刻之后,摇头道:“应当不是,没有任何阴气留下。” 吴用当然知道这是因为地气过盛,树木从大地吸取过量的灵机,所以才能够在如此短的时间内在无人干预的情况下飞速生长,他听东静此言,在心里说道:【伏龙师叔祖,邯鼓,周围有阴鬼?】 【没有。】 【不曾发现。】 这才顺着东静的话说道:“既然如此,那就是这里的土壤有问题?难道说地下有什么不一般的东西?寻常树苗没可能这般快发芽。” 众人神色微动。 胥熊拓蹲下身,捉了一把土壤拿在指尖碾磨,“之前只以为这里土壤丰腴,没有仔细看,现在看看,居然包含灵机,别说种这些凡木花草了,哪怕用来培育灵草灵花都足足够够!” 孙栗也拿脚尖碾了碾地面,说道:“传说这星辰乃是翻覆玉烟国的疆土作成,玉烟国底下盛产灵玉,有灵机其实不足为奇,不过眼下我们没有别的思路,倒是可以试试。”郁薇也知道“卢圆”的身份,更知道他身上有伏龙师叔祖在,配合着说道:“玉烟国地下有灵玉,说不定这颗星辰底下也有什么紧要,不难保证没有玄机。” 东静想了想,说道:“可如何下去?去哪里?我等应该没有精擅土遁之人吧?” 李璧大声说道:“交给我来!” 他说着从怀中取出来一物,但还没有施展,覃箐马上拦住他动作,说道:“且慢来!” 只见覃箐再把剑诀一掐,清光烈火剑化作数十只清光飞鸟,遍布于周围,轰轰轰轰……一蓬蓬清亮的橙色火焰燃起,烧出团团青云,将周围一片区域笼罩在内,奇怪的是,抬头一看,大日灼灼,清晰可见。 “便来看看这地下有什么,周围已经被我隔断,便有阴鬼在旁窥伺,这时候也什么都看不清楚了,如果硬闯,清光烈火剑会叫他们有来无回。”覃箐点头道。 【当是无碍,覃箐所学乃是《少清剑经》,这一门“青云朗日”最能够排浊怯魅,以她的法力施展,少可能有阴鬼闯进来。】伏龙剑赞道。 吴用讶然,原来这位覃箐师姐学习的是门中《少清剑经》。 峨眉门内共有七门入门剑术,小雷光剑诀、少阴剑诀、少阳剑诀、少清剑诀、一剑诀、幻珞剑诀、小虚弥剑诀,分别组合进阶呈上乘剑经,这《少清剑经》便是少清剑诀的进阶剑法。 这门剑经剑势朗朗乾坤,周正磊落,剑起如清风,活力激昂,斗战无论长、短全程都非常活力,法力深厚强横是重点,要求习练者光明磊落,最是端正。 《少清剑经》在门内习练的人最多,可以为说入门门槛最低,但不代表其上限就差,恰恰相反,因为路子端正,上限极高,威力因人而异。 他本以为覃箐既然配备有门内的清光烈火剑,所学剑经必然是《赤阳剑经》、《焦火奔雷剑经》、《至刚至烈上景纯阳剑决》这三门阳火炽旺剑经其中之一,最可能是《至刚至烈上景纯阳剑决》,此门剑诀在三门剑经中最为高深,威力无穷,可没想到覃箐所学是与五行俱合的《少清剑经》。 【少清剑经磊落周正,清光烈火剑则由太阳真精与西方太乙真金炼成,剑身清光闪动,尘埃不染,滴血不沾,一经催动,清光耀耀,烈火蓬烧,盛气莫过于此,二者其实十分切合,于覃箐无比合适。】伏龙剑赞道。 吴用瞧看周围,虽然青云腾腾,好像视线不佳,但抬头可见天日,环顾能瞧森林,并无半点阻碍,实现所到之处,云雾摒分,端的玄奇。 伏龙剑解释道:【“青云朗日”,这门剑术其实可以算是一门剑阵,覃箐虽然自称于阵道没有天缘,其实只是专心修为与剑道,本身天赋不差,高屋建瓴,“青云朗日”是《少清剑经》上的高阶剑术,寻常弟子对阵道不入门的,根本无法参透,覃箐却早已运用熟捻。此法一经布展,隔绝外界所有生灵、法力、查探、秘术,强闯禁阵,会别法阵无差别剿杀。】 吴用也不由得暗赞一声“厉害”。 李璧把手一翻,掌心多出来了一头“鲮鲤”,即是俗话说的穿山甲,但仔细一看,这穿山甲并非生物,而是一具木傀,头呈圆锥状,头骨光如卵石,尖吻,四肢粗壮,各五趾,爪子粗大锐利,金光闪闪,浑身覆盖乌钢鳞片,栩栩如生,和真的一样,唯独表情木讷。 吴用这才想起来,玦云山庄本身也是挖玉的行家,这“玦”之一字本身就是“半玉”的意思,玦云山庄这离火道治下的门派位于当地一处碎玉谷的名地,后山山脉内是数之不尽的玉矿,玦云山庄便是靠着这些玉矿发家,对于挖地凿土并不陌生。 “这是金爪鲮鲤,我玦云山庄最厉害的挖地法宝,再比这个厉害的就只有我爹娘那一对阴阳双鲤了。”李璧一脸兴奋之色。 李玉难以置信道:“李璧!你竟然把这金爪鲮鲤也偷带出山庄!” 这金爪鲮鲤乃是玦云山庄老祖所留,材质用料独特,功用强大,一只每日可开采十石文云玉矿,五十石鸡血玉玉矿,上百石,这些都是能够用来炼制法宝、阵器的上等辅材,那寻常玉石更不消说,山庄里一共就只有六头,往日催用不断,这小子竟然偷带出来一头!? 李璧挠挠脑袋,憨笑道:“这不是派上用场了吗?” 一看阿姐举手作势要打自己,他连忙躲开,喊道:“我在爹爹书房里留了纸条,告诉他我带了一具出来,爹爹要是不肯,半路就来拦下我了,我能带过来,就说明是爹爹默许的!” 这道理还真是个道理,李玉的手僵在空中,哼声道:“等回去后娘知道这件事情,看她教不教训你!” 李璧脸上闪过一丝慌张,马上又看了眼吴用等人,咳嗽一声,板着脸道:“有什么好教训我的,这不就派上用场了?你们都没办法,回去后,娘亲要表扬我才是。” 李玉冷笑,这时候也不多和他废话了,抱着双臂,一言不发。 李璧眼神躲闪,看向吴用就要问从哪里开挖,又想到吴用的身份不好暴露,连忙扭头看向覃箐,“我们从哪里开挖,不晓得底下有什么。” 覃箐直截了当道:“便从这棵断木底下开挖。” “好!” 李璧把金爪鲮鲤往地上一丢,立马变成一般战车大小,背后的乌钢鳞片“啪啪啪啪”掀开,一屋足以称得上宽敞的隔间出现在众人眼前,虽然桌椅用什简陋,但应有尽有。 “原是别有洞天。”孙栗讶然,“我以为我等得等在上头。” “等在上面,让一个死物下去,挖取玉石倒是无妨,可如今是要寻找破这天帘关窍,没有人从旁在侧那里行得通?”李璧昂着脑袋,“我等可以一起下去。” 他一跃而上,无视白眼自己的阿姐,咧嘴笑道:“诸位请!” 众人陆续登上鲮鲤背室,空隆一声合上,李璧催动诀目,金爪鲮鲤那木然的眼神眸子一动,眼眶中泛出金光,画龙点睛一般,仿佛活了过来,伸出爪子,便开始沿着那新苗生长的地方一路下挖。 密林内声息顿消,万籁俱寂,只剩下清光烈火剑静静燃烧,烟云如雾,将周遭一切笼罩在内。 金爪鲮鲤钻出一口通道,犹如一道乌金色的旋风,直通地下,在其背部房间内的众人别说有任何从垂直地面变成平行地面带来的不适,就连一点震荡的有感觉都没有,这金爪鲮鲤不像是钻进了泥石土地内,反而像是泥鳅钻进了豆腐,通透自如,不过多时便已经下地百丈之远。 如此速度,别说是拿来当作挖土开矿用的法宝,就是用来当作土遁用的法宝也绰绰有余。 …… 第649章 地底世界 众人无不赞叹,有此宝代步,确实要方便不少,尤其是虽然在封闭的室内,但外头的一切都视之如常,特制的乌钢在泥土之中散发幽光,虽不能说通亮如白昼,但就如一盏明灯,照亮周围的一切。 “这里的土壤真的很丰腴,我在家中后山就没见到过这样的土地。”李玉和李璧幼时没少在山庄内的老人纵容溺爱下,用这些鲮鲤法宝法器去山里土里钻进钻出,见惯了各种土性的她,依旧用“丰腴”这一描述美人特有的字词来形容此方土地。 胥熊拓人沉默,却看得仔细,“这地下没有一丁点石头,全是这种黑土。” 吴用环顾四周,的确如此,土壤漆黑漆黑,简直就像是染过墨水一般,这无疑便是土壤肥沃的证明,金爪鲮鲤的光芒照耀不出去多远,尽数被黑色吞没。 过没多久,专心操控金爪鲮鲤一路下钻的李璧忽然眼皮一动。 始终关注着这个小弟的李玉立马道:“发现什么了?” 众人齐刷刷望去。 李璧眉头微蹙,说道:“下边……好像真的有些不一样的。” 众人互望一眼。 覃箐问道:“有何不一样?” 李璧停止催动金爪鲮鲤,指着下方说道:“再下去有禁制。” 众人一惊。 覃箐第一时间想到师父与她说过一些巨型法阵禁制的特点,“是陆面天帘禁制的延申吗?” 李璧摇头,“不像是,咱们下来没有阻碍,要和上面天帘是一体的,我们怎么可能过来?” 是这个道理。 李璧不敢动了,生怕触动禁制,其余人也深深皱起眉头。 邯鼓说道:【吴用,让这小子再下去看看,这里有禁制,但绝不会像是上面天帘的禁制那般厉害,如果我猜的没错,地下必定有滋养土气的存在,这肯定是有别于天帘的另一套禁制,必须要仔细查看一番。】 吴用说道:“愣在这里也不是办法,好不容易有发现,咱们下去看看?” 听是吴用说话,李璧道了一声“好”,下意识就要催动金爪鲮鲤,但马上被孙栗制止,这寒潭派弟子眉头紧蹙,担心触动禁制,这可是地下深处,如果出了意外,不精土遁,便是他们也很难安然脱身。 覃箐一样不敢冒这个险。 吴用心知这时候必须要站出来有所表示了,沉声道:【师叔祖,邯鼓,这附近没有阴鬼存在的可能吧?】 【此处不可能会有。】 【周围地气浓郁到发指,天然能够遮挡查探,此是天地伟力,与雷光闪电、狂潮海啸之流无异,入口又被覃箐剑阵挡住,周围不可能有阴鬼。】 两人相继表态,吴用点头,笑道:“李璧,催动金爪鲮鲤,再下去看看,接近禁制为止。” 其余人一愣。 孙栗皱眉道:“卢道友?” 胥熊拓、东静两人看向覃箐。 但不等覃箐说话,吴用把“如假”、“非真”两门法术一撤,露出了原身,孙栗、胥熊拓、东静三人大惊失色,同时后退一步,取出来各自法宝,当即便要催动。 李璧一愣,不解道:“你为何这时候显露真身了?” 李玉、郁薇两人也是同样的疑问。 “卢圆”在己方面前变化,覃箐也是一惊,等看清楚吴用,连忙先叫住孙栗三人不要动手,一脸诧异地说道:“吴师弟?你怎在此,难道说……卢圆其实一直是你假扮的?” 然后她看向李璧,问道:“你知道‘卢圆’是吴用?” 李璧摸摸后脑勺,看看李玉,李玉一脸尴尬之色,转头看向郁薇。 覃箐目光挪移,等落到郁薇身上,想到之前劝诫郁薇和“卢圆”走得远一些的话,不禁苦笑一声,说道:“郁师妹,原来你也清楚?” 吴用主动说道:“覃师姐,此事说来话长,稍后再与你说明,眼下先让李璧催动这头鲮鲤,我们下去一探究竟。” 他说完,食指中指并和,一道剑气蹿升于指尖。 覃箐本想说下去牵动禁制该怎么办,见这一道剑气,稍加感应,并不陌生,正是门内修炼人数极少的《擒龙形剑经》,但她不知道吴用这一下是什么意思。心自疑惑间,转念就回想起师父曾与他说过,门内始终无主的那位伏龙师叔祖选择了跟随吴用。 ‘这《擒龙形剑经》最是匹适伏龙剑,吴用这时候给我看这道剑气……难道说去底下看看是伏龙师叔祖的意思?吴用这么做,是不想暴露伏龙师叔祖存在?’ 她想通其中关窍,再不犹豫,对李璧说道:“李道友,劳你催动鲮鲤,但速度慢些,警戒周围情况。” 李璧可不问其他,吴用说什么他就照做。 覃箐这才看向吴用,“究竟怎么回事?” 吴用看了眼孙栗等人,说道:“想必师姐也听说了,门中传言我前段时日有事出门?此事不假,不过还是与这九皇法会有关……” 吴用三言两语将自己的情况说明清楚,但和郁薇、李玉、李璧不同的是,她没有告诉覃箐等人有关“野灵”的身份,只是说卢圆其实一直都是他假扮的。 如此遮掩,还是为了不暴露“野灵”这个身份,覃箐知道无妨,不过吴用暂时还不想让东静、孙栗、胥熊拓三人知道。“原来如此。”覃箐面露恍然之色,“我道之前你们几人是如何对付仝其、么海几个排名如此靠前的阴鬼,原来有吴师弟在。” 郁薇这才想起来先前覃箐的反应的确反问过他们,原来是在怀疑这点。 胥熊拓三人却面面相觑,吴用这个峨眉三代弟子八成是要比卢圆这峨眉附属门派的弟子要强,但差距如此明显吗?只是换了一人,覃箐就打消疑虑,认为胜过么海、仝其几头阴鬼理所当然,对吴用如此有信心吗? 吴用笑道:“此事是白师伯规划,师姐,三位,且请将我的身份保密。” 覃箐点头,孙栗三人对此自无不可,只是好奇吴用假扮成卢圆对这九皇法会有什么帮助,他们当然知道吴用是发现小极北异状的人,也知道是吴用告诉峨眉掌教有阴鬼在各派之间挑战的事情,但这于眼下有何帮助?峨眉掌教为什么将他这样送进九皇法会内部? 这一问题藏在心间,三人当然不会没有眼力见直接问出来,室内只有覃箐和吴用聊天的声音,等到金爪鲮鲤再次下挖到一定深度,得到邯鼓提醒的吴用立马叫住李璧。 【果然如此,此处有禁制是不假,但这禁制却并非是用来阻断外来人闯入的,也是,此处已是地下近千丈,谁会想到这里来?】 邯鼓自言自语一阵,然后果然道:【让这小子一路冲下去!不要担心。】 吴用嘴角一抽:【不管禁制?】 邯鼓大咧咧说道:【老夫说了,这禁制不是防我们这些外来闯入者的,是用来维持陆面那座天帘的,拦你们的是大地,下去!】 吴用对李璧道:“李璧,直接下去,不用管禁制。” 李璧一怔,瞧了眼覃箐,见后者没有反应,点头道:“哦……好!” 东静三人连一句话都还没来得及说——轰!金爪鲮鲤全力催动,化作一道乌金旋风往地下狠狠钻去,三人一颗心都高高吊起,唯恐触动禁制,全都死在这地下深处。 可没想到的是,按理说越往深处去,鲮鲤的速度越慢才对,没想到鲮鲤的速度越来越快,李璧讶然看向李玉,目露询问之色。 李玉同样发现了异常,依照常理,越往地下深处去,阻力应该越大才对,怎么会越来越松快呢? 孙栗见他们只是眼神示意而不讲话,唯恐是发现了什么异常,急不可耐,问道:“怎么了?” 还来不及说话,就听得轰隆一声,一阵剧烈的震动,金爪鲮鲤毫无征兆停了下来,似乎是撞到了什么东西。 “触动禁制了?”孙栗面色微变,立马取出来法宝,做出御守态势,看这样子,是打算直接冲出金爪鲮鲤了。 “等下!别急!”李璧最初露出一丝慌乱,但马上就平静了下来,脸上露出一丝疑色。 便是出家人的东静也忍不住问道:“李施主,究竟怎么了?” 周围依旧一片漆黑,但明显的比之前要亮上那么一点,似乎地下有光源。 李璧看了眼吴用,惊讶道:“怎么做?” “嗯?你是说变回了卢圆的样子,“下去。” 众人取出法宝,再次做好动手的准备,李璧重重点头,沉声一喝,催动金爪鲮鲤,望下狠狠钻去。 哗嚓! 一声尖锐的巨响过后,众人只觉身体一轻,然后极速下坠。 吴用在失重瞬间扫了周围一眼,一个赤红的世界映入眼帘,下方没有任何的泥土,而是一方空室,金爪鲮鲤不能腾空飞行,没了令其如鱼得水的土壤,顿时变成一个凡物,望下坠落。 李璧催动诀目,立马收了这件法宝,然后浮空而立,众人相继脱出鲮鲤的背室,拔空而起,唯恐下方有什么凶险。 “这里是……”吴用第一感觉是热,炽烈的热浪扑面而来,焦人耳目,眉发欲焚,简直比贺煌的那一方海底炉房还来的燥热,周围入目赤红一片,火海漫漫,排空而来。 环顾四周,才发现此刻他们所在的位置是一座地下空洞,极其巨大,一眼望不到边际,他们从地下破开的那一条通道口子与这个地下世界相比,简直不值一提,就像是长堤蚁穴中哪一个窟窿孔,不细看根本发现不了。 吴用一手藏在袖内,掐着剑诀,环顾四周,整个地下世界上顶呈圆弧状,形如一只倒扣瓷碗,不同在于,这只瓷碗巨大,粗略估计下,南北、东西径直至少有二十里地。 周围“碗壁”呈灰色,干巴硬结,还分布着细密的裂纹,下方的“碗口”则是一趟平地,烧着熊熊烈火,犹如地炉,火焰的燃料则来源于墙壁壁面与地面的交界处,每隔一段距离就开凿有一个洞口,一些枯黄、干巴、腐烂的草木源源不断输送进来,沿着一条条禁制编织而成的“传送带”,运往地炉的各个位置。 火焰吞噬草木,熊熊燃烧,但奇妙在于没有哪怕火焰尖尖都要窜到洞顶了,依旧没有一点黑烟,草木变成毫无杂质的灰烬,随着火焰升腾,如青云般云蒸霞蔚,升腾而起,浸入洞顶,消失的无影无踪。 【这地下就是一座法阵,他将这片极北之地所有的枯残断木收拢起来,运输至此,经过此处大阵火焰焚烧之后,灰烬化做的云烟从土壤内晕散至极地各处,既做到滋养山林,又能维持光帘的存在。】邯鼓嘴里啧啧作响。 吴用不禁感慨,这座地下洞府别有洞天,简直是一座熔炉,但并非锻造各种玄奇法宝,也不是炼制仙丹妙药,而是锤炼天地自然。 前古的阵法大师不愧其名,如此手笔。 “吴……卢道友,你看!”李璧指着下方,目瞪口呆。 吴用张眼望去,只见若仔细瞧看,能发现在熊熊燃烧火焰之中,数之不尽的淡淡金色符文在其中跃动,此起彼伏,随着火焰升腾,与那草木化做的灰烬一起晕入洞顶。 莫非这便是法阵之力? 吴用重新整理思路。 ‘这座光帘护阵本身乃是土属性的,要想破开光帘,思路只有两种——木克土与火生土,前者已经可以放弃,这极北之地草木浓郁到极致,再想要催生草木来耗尽土气,根本不可能以此破阵,目标只能放到后者……’ 吴用密切注意这些火焰中升腾的符文,不一会儿便注意到了特点,每一处符文升腾的位置是固定的,不会在火焰中随意飘摇,就像写好了固定程式,该去哪里,一定不去哪里,都已经确认好了。 ‘难道说……’ …… 第650章 齐动手 吴用杵着下巴深思,难道说不同的符文代表着不同的区域,与灰烬结合之后,按照固定的方位加固陆面的光帘? 【还算有点脑子,不错!大致是这个思路,要想破阵,很简单,毁去这里一部分的禁制,上面对应的光帘自然就开了。】邯鼓嘿嘿一笑。 吴用看了眼底下像是把齐天大圣丢进去也能够烧成飞灰的熊熊燃烧火焰,问道:【怎么毁去?不能是钻进火焰里吧?】 邯鼓戏谑道:【不进火焰里又怎么毁去?】 吴用皱眉道:【先不管能不能成,这边禁制毁去,对整座大阵会不会有影响?】 这要是弄巧成拙,结果把大阵给坏了,校场底下的阴鬼看了岂不是要笑得拍手叫好? 邯鼓嗤笑道:【我说了,这地下禁制同封禁那鬼神的大阵无关,你就是能毁去又能如何?也就是陆面那接连天地的光帘会消散,能伤到封镇分毫?要不然那些阴鬼怎么不来这里?再者说……你小子,有本事破坏掉这地下全部的禁制吗?你有这个本事吗?】 吴用摸摸鼻子,这话说的毫不留情,但确实是这个道理。 邯鼓骂了一通,心里说不出的舒畅,指点迷津道:【照我说的去做,你且这般……这般……然后……】 李璧见他始终一言不发摸着鼻子,问道:“卢道友,我们怎么做?” 吴用看向众人,解释道:“这地下禁制与陆面的光帘所关联,我们只要破去一角,即能够打开一边天帘,突入封阵内部。” 众人精神大振。 吴用稍作思索,问道:“现在的问题在于……我等需要如何破去这一角禁制。” 孙栗、胥熊拓、东静、李玉李璧几人面面相觑,东静双手合十问道:“卢施主,敢问蛮力不可?” 李璧面色古怪地看着这个穿着袈裟,手执禅杖的小乐寺僧人,好暴力的出家人。 吴用摇头,“施布这座法阵的前辈高人岂会容许外力破阵?我们要做的没那么简单,当然,说难也称不上,只是需要大家齐心协力。”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等待他下文,李璧拍着胸脯说道:“要我做什么?卢道友尽管说,莫敢不从!” 吴用微微一笑,指着下方的火焰说道:“这火焰的燃料来自于草木,我们想办法切断草木的供应即可,当然,这座法阵奇伟,非我等能够彻底破除,所以我们只需要切断一时供应即可,足够我们通过天帘,闯进阵内。”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位于洞墙与地面交界处那一口口源源不断输送来草木的黑洞,脑袋里不约而同蹦出来同一个问题:怎么堵? 吴用仿佛看穿他们的想法,说道:“说到底只是运送草木,既然是互通里外的通道,就不能太多,有道是‘少则缺,满则溢,过多则塞’,我们直接用其余东西将洞口塞满即可。” 孙栗犹豫道:“可是……如此一来不也随时可能被挤破?这般大阵,堪称奇伟,阵力强大,我们堵是堵不住的,后边的草木推挤上来,到了一定的程度,必然会将塞住的东西挤出来,假如在我们进阵的期间……” 这确实是最简单的道理,吴用笑道:“所以我们一定得趁这个时机闯进阵内。” 覃箐确实心思一动,问道:“以何物堵洞?” 吴用说道:“师姐,可记得五行相克的破阵之法?” 覃箐稍加思索,点头道:“你是说‘水克火’?” 说完她便自己摇头否定,“不对,水克火不假,但这里的火焰明显不是凡水能够浇灭,你指的是……金克木?” 既然不是要对火焰直接下手,那就只能是对生成火焰的根源想办法,火焰之所以能燃烧,便是有“木”的存在,而这“木”就在洞口里,想办法将其处理了就行,这个思路似乎才是正确的。 吴用赞道:“没错,这座法阵的基础便是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我们也不需要将法阵彻底毁去,只消遵循五行生克的道理来暂缓破阵即可。” 李璧想了想,摇头道:“具体什么办法呢?金克木不假,难道找金子去给洞口堵上?” 李玉嗔怒道:“金属金属,这‘金’可不一定是指金子,凡是铜、铁,俱为金之一属,明白了没?” 李璧恍然,但马上又愁眉苦脸,“是要用这类法宝将洞口堵上?我们两个身上好像就没有什么金属制成的法宝吧?” 李玉摇头,他们玦云山庄出产玉器,当然法宝等物也都以此为主,还真没有什么金属制成的法宝。 不巧,队伍几人都面露难色。 孙栗出生寒潭派,一身法宝也是寒冰或者玉石制成,并无此类宝物,大和尚东静虽然手持禅杖,奈何别看禅杖金光闪闪的,其实为木,身上的佛珠法串也都是如此,一样没有此类法宝。 胥熊拓没甚表情,显然也没有合用的宝物,不过他马上想到了什么,说道:“看样子我等几个是没有金器了,但峨眉练剑,大多宝剑都是金属作成的吧?” 吴用点点头,说道:“一般如此,不过我的两口宝剑年代久远,没有详细记述过究竟使用何种材质练成,不能冒用,至于郁道友……恐怕随身佩剑也非是金属作成。” 吴用说自己的两口宝剑自然是碧落与紫陌,这两口飞剑得传自峨眉老祖,来历不明,八成不是金属为材料制成,此情此景,他也不愿冒那两分的险,至于郁薇……之前一直只见郁薇的剑光为无形而剑身本体从未真正展露过,他好奇之下也有打听过,峨眉门内并无这样一口宝剑,似乎是郁薇自派外带进门来,看其特性,十成十不是金属作成。 覃箐笑道:“原来如此,卢道友是在打我的主意。” “所以有劳覃道友。”吴用微微一笑。 覃箐道:“我之飞剑是由金属制成,看样子只能由我动手了。” 可不是?清光烈火剑是由太阳真精与西方太乙真金炼制而成,这西方太乙真金可谓世间少有的精纯金精,如论何种材料能够代表金之一属,非这西方太乙真金莫属。 吴用点头道:“我等一齐出手,尽力为覃道友分开火焰,而且要留下一条通道,待我等入阵之后,让清光……让飞剑脱困回转。” 差点说出清光烈火剑的名字,虽然明眼人大多了解过峨眉飞剑,但这种情报由得别家自己摸索即可,没理由自己暴露。郁薇思索整个行动的过程,摇头道:“如此安排,顺利最好,可万一我等无法将火焰分开……或者说无法将火焰内部通道维持到师姐飞剑脱困又该怎么办?” 这般烈火,生平仅见,一般法宝进去,恐怕不消一时半刻就会被消融成铁水。 吴用当然已经问过邯鼓这个问题,解释道:“晚些动手,大家用水法破阵,然后尽量维持住,等到我们进阵,覃道友召回飞剑即可,假如火焰通道不幸维持不住,以覃道友飞剑的特性,能够撑过几息的功夫。” 清光烈火剑除了由西方太乙真金炼成外,还掺入了太阳真精这一极其罕见的火属性灵材,飞剑极其抗热,别的法宝在底下恐怕撑不了一时半刻,唯有清光烈火剑能行。 某种意义而言,今天没有覃箐,他们不大可能阻断光帘大阵片刻——尽管他有伏龙剑,乃是由一整座矿山的矿材炼成,但此刻可不是暴露这口峨眉老祖手下杀伐重剑的好时机。 覃箐显然明白这个道理,二话不说,掐着剑诀感应片刻,说道:“陆面没有任何异常,阴鬼不再,我先将我飞剑召回,诸位,稍后一旦开始动手,密切留意洞口。” 李璧喊道:“不用担心,看我的!” 他一掐诀,放出金爪鲮鲤,后者钻回洞内,不见了踪迹。 李璧得意洋洋说道:“我让鲮鲤去多挖个十七、八条别的地道,就算有阴鬼下来,嘿嘿……不可能找到这里,覃道友,你收回法剑罢!” “此法稳妥。”覃箐道一声好,在众人注目下,一道清光不消数息的功夫就从陆面钻出地洞,回到她的袖中。 吴用算了算时间,点头道:“看这样子,破开天帘后,至少还需要坚持六息的功夫。” 不仅是要考虑到火焰通道维持的时间,还得提前预估破开天帘后堵住通道的时间,他们只 是暂时堵住,不能到时候他们人进去了,天帘关闭太快,结果清光烈火剑留在了外头,那可不妙。 孙栗说道:“待会动手便以我为主吧,几位应该都不擅长水法?” 东静双手合十,说道:“阿弥陀佛,贫僧确实不擅,便以孙施主为主。” 胥熊拓也跟着说道:“孙道友乃是寒潭派弟子,精通水法,稍后要仰仗你多多出力。” 吴用原本也是这个打算,拱手笑道:“有劳孙道友。” 然后看向覃箐,“师姐?” 覃箐颔首,说道:“事不宜迟,这便开始吧。” 孙栗二话不说,降下遁光,虚立于火焰上空,目光四下一扫,擦了把额头汗,问道:“我们从哪边入手?” 吴用瞧了几眼下方火海,回头望向他们来时的洞口方位,左看右瞧一阵子,和覃箐异口同声说道:“那里!” 吴用看向覃箐,覃箐也看向他,两人手指的方向赫然是同一处,几乎位于他们来时突破的洞口正下方一片的区域。 覃箐微微一笑,道:“没想到卢道友对于阵道也有造诣。” 吴用哑然失笑,“安敢言说‘造诣’?不过是知道些八卦方位的皮毛罢了,倒是覃道友,自谦说于法阵一道没有天缘,可我看是不简单。” 覃箐含笑不语。 两人一个在峨眉当代掌教座下耳濡目染阵、算之法,一个在不知来历就连伏龙剑也要戏言一句“山神子”的妖灵身边常听常说禁阵,就算两人没有真正涉足此道,眼界眼力早已非是常人可比,这计算他们下来时候方位与对应火海里的禁法位置,不算难。 两人也算是互相确认无误,相视一笑。 孙栗正色道:“几位,随我破开地下火海,覃道友,稍后一旦打开一条通路,速速御剑疾入!” 覃箐正色道:“好!” 孙栗一声清叱,随后掐动诀目,喝道:“雪飘!” 她哈出一口寒气,众人顿觉在这火炉内传来一阵寒凉,忍不住打了一个哆嗦,只见寒气初时只有一拳头大小,可望下如丝绦一般散去,流于火海表面,堆积变成一方约莫十来丈径直的寒烟。 “诸位,还待何时!”孙栗一声叱喝,“冻原!” 格棱格棱…… 漂泊的寒烟下沉,与火海相交触,一眨眼的功夫,火海表面竟然析出来点点冰晶,看这样子马上就要被冻结,众人见状,立马跟上她的动作。 小乐寺僧人东静变成怒目金刚,金光轮转于身后,僧袍鼓胀,浑身肌肉虬结,果然如外界传言,小乐寺弟子大多都是体修只是,他一步跃出,冲飞而起,一手拧起高举禅杖,自身后向前甩了个百八十度,狠狠砸落。 一头怒虎虚影凝结于禅杖顶端,在禅杖砸到火焰的时候,怒虎扑啸而出,一头冲进火海之中,撞散大片火焰。 胥熊拓紧随其后,双手把诀目一掐,这高大汉子出手的声势却与他外貌粗狂截然不同,只见从口中非处来一副画卷,摊开,山水画中一道清流瀑布淌了出来,刚流出画卷只是涓涓细流,但等落到下方火焰上,一是一道白浊大瀑,轰隆作响。 李璧大叫一声:“好水法!” 然后取出来自己的灵幻阳玉,置于头顶,同阿姐李玉两人一道催动,打出一道金璞玉光。 郁薇干脆直接,身侧徘徊的无形剑光一剑斩出,不声不响撕裂空气,冲入火海之中。 下方火海在众人连番进攻之下,顿时撕开了一道口子,吴用觑准时机,把手一翻,汇聚起海量浓萃灵力,压缩一根影蚀矛,弯腰投射而出! …… 第651章 开帘 轰隆一声巨响,吴用这一矛在转轮法目的瞄准下,准之又准,不偏不倚射进了被撕开的那一道口子,漆黑灵力炸开,引得周围火焰蜂拥而上。 胥熊拓、孙栗、东静三人脸色全都一变,吴用这一击威力大则大矣,但动静也过大,把目标区域周围的火焰也都给炸得波荡起伏,一齐蜂拥而来,瞬间要将他们合力打开的破口给合上了。 三人有心想说一句吴用,但却不晓得该如何开口,倒是李璧振臂高呼,喊道:“吴道友干得漂亮!” 一时兴奋,甚至叫了吴用本姓也不知。 三人不知他为何如此高兴,就连他姐李玉也是含笑,没有怪罪的意思。 “吴道友……”孙栗顾及吴用的脸面,仔细斟酌言语,想叫他待会再动手时尽量不要牵动周围区域的火焰,然后就看到底下火海传来异动。 那处火焰并没有将吴用的灵力焚烧殆尽,反而变成浑黑一片,吴用的灵力犹如墨汁滴入菜油内,互不相溶,更不散荡。 “这是……”孙栗三人不解。 李璧得意洋洋说道:“吴道友所学鬼道法门端的玄奇,灵力侵蚀性极强,我还在想这次肯定没咋好用了,不曾想到这火焰也吞噬不了。” 他可是见过吴用动手的人,深知吴用拿黑色灵力的古怪。 “极具腐蚀性?”胥熊拓与东静互望一眼,这意思是吴用故意弄出如此动静的?可为了什么? 他们马上便知道答案——吴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在火焰内一路下沉,将沿途的火焰吞噬,如同沾到泡沫的强酸一样,一滴落到表面,一路渗透溶解到底,更特别的是,这团“强酸”自身不断壮大,极速流向距离最近的一处木料传送口。 胥熊拓、孙栗、东静三人满面震惊,吴用的鬼道法门竟然如斯霸道,连前古真人留下的禁制火焰都能够吞噬,并且还在沿途壮大己身。 不仅是他们,校场上的众人也都看呆了眼,部分罗山阴鬼更是面面相觑,他们可不曾听过这般霸道的功法,尤其是几个本身就以灵力侵蚀性出名的阴鬼,自忖上去了绝对做不到吴用这一地步,更是死死瞪大了眼睛。 谷冲英嘴角微微带笑,摸着胡须,却是一点也不出奇,一旁的柴昆鹏振臂高呼,在他的带领下,一部分峨眉弟子高呼吴用名字。寒潭派处司徒安更是抚掌大笑,直言自己的义弟本事不凡,其余各方各路的人也都议论纷纷,知道不知道吴用的人此刻都将注意力放在了他身上。 覃箐深吸一气,意味深长道:“师弟,一直听师父说你学有一门极为不俗的鬼道法门,师姐先前还在想有多么厉害,值得师父如此看重,今日一见,果然不凡。” 吴用苦笑道:“师姐说笑了,白师伯这般和你说,恐怕更多是在想我一个峨嵋弟子,结果剑道还不如鬼道来的中用吧!” 覃箐含笑,谁能想到当年不知怎么就爬上坎离峰的小子能有今天这样的法力?当真是因缘际会。至于说吴用剑道修为不如鬼道法门的……她是如何也不信。 这话听在孙栗三人耳力异常扎耳,是啊,吴用一个峨眉弟子,鬼道法门都有如此造诣,峨眉本家的剑法那还了得?所谓的“不中用”必然只是谦辞罢了。 他们与覃箐的想法一般,一个峨眉弟子,剑道修为怎么可能比别的法门要差?更不说吴用这个玄虚子座下的三代弟子,岂能差了去。 孙栗心道:‘听说这位吴用和司徒师伯乃是忘年之交,相为金兰,我可总算知道为什么了……’ 寒潭派内许多人都只知道吴用和司徒安之间的关系,但不知道为何会有这一层关系,都只以为两人的关系来自于白也和寒潭派掌教东雨真人的安排,是峨眉和寒潭派接下来千百年相交安好的某种象征。 或许是这样的,孙栗之前自己也这么认为,但自从寒潭派抵达九皇古城,司徒安就多次表露过对吴用的关心,这样子,哪里像是因为两位掌教的安排下才与吴用义结金兰的? 再看现在,吴用的本事果然不简单,退一步说,寻常人又岂有和司徒安结交的机会? 众人心头各异,覃箐全神贯注盯着吴用的黑色灵力一路下沉,说时迟,那时快,不多久的功夫,就已经溶解出来一条通道,并且沿途残留的部分灵力仍然凝而不散,抵挡住住火焰的吞噬,不过火焰仍然有蜂涌而上的趋势,吴用的黑色灵力固然超乎想象的厉害,但这火焰同样不简单。 眼看马上便要溶通到底,吴用喊道:“孙道友!” 孙栗马上收神,掐诀施法,高高腾空而起,手上取出来了一座冰晶轮盘,往空中一抛,清喝道:“光冰轮!” 冰晶轮盘迎风涨大,几乎快要顶到洞顶,然后轰的一声带起阵阵凛冽寒风落下,轮盘嗡嗡作响,犀利破空,冲进火海内,钻进了吴用所开辟出那一条通道中去。 这轮盘一进去后,疾速自转,喷发出蓬蓬寒气,白森森弥漫整条通道,一路望下,直追吴用那一股势如破竹的黑色灵力,所过之处,通道被冻结,一道火焰中的冰晶通道出现在众人眼前,煞为玄奇。 孙栗见状,喊道:“覃道友!交给你了!” 覃箐二话不说,催动剑诀,清光烈火剑在她头顶兜转两圈,喷发出耀耀赤光,嗖的一声便直冲进这口冰晶甬道内。 也是此刻,众人才得以看清楚覃箐随身佩剑的全貌,这是一口剑身通体赤红如血,剑柄青碧如翠玉的宝剑,模样古朴,极为特别的是剑格上有一枚清亮宝珠,与剑身两色分明,内中波光流转,隐约可见有一头不知名禽鸟的影子在其中流转,剑穗则是一支翎羽。 只是一瞬,清光烈火剑便钻入洞中,与此同时,吴用的灵力已经将火焰侵蚀出一条通道,抵达那腐朽草木堆聚之地后,彻底消散。 这股灵力一消失,周围的火焰顿时开始暴涌挤压上前,就在此时,孙栗的冰光轮盘飞旋而至,海量的寒气喷发,将通道冻结固定,然后轮盘飞旋回转,与后方清光烈火剑交错而过。 将手一招,孙栗把光冰轮法宝收入袖内,心里却是一惊,适才途经接触清光烈火剑,虽然仅仅只是擦身而过,可这口拙扑古剑上传来的炽烈温度令她无比心惊。 “好快的速度!”李璧惊呼出声,一下将她的注意力吸引过去,只见清光烈火剑化一缕青红直入洞内,毫无阻滞,一气冲进那用处草木的洞内。 李玉赞道:“覃道友果然厉害,这一下速度够快,否则孙道友好不容易冻结的通道外被火焰冲袭,内被炽烈相逼,撑不了多久。” 吴用点头,覃师姐不愧是峨眉三代大弟子,别看刚才这一下简单,其实一不小心就容易出问题,须知道他影蚀矛的法力侵蚀火焰,只需要大致淌出一带通道,不用去管东西南北怎么个方向,只要最快通达草木堆蓄的山洞即可,后面孙栗的冰晶轮盘入内,稍要注意一些,喷出那寒气,不要令轮盘碰撞到通道即可。可轮到覃师姐的时候,清光烈火剑锋锐兼又炽烈,还有三尺之长,剑光下去,周折间得抵挡火海中炽烈,还得注意不要切裂冰晶通道,比之吴用和孙栗难上加难,更别说期间那般快绝的速度下,还要和孙栗的法宝擦身而过,难度可想而知。 清光烈火剑冲进那运送草木的洞内,便没了踪影,目不能视,覃箐闭上双眼,似在仔细感受,众人全都紧张地看着她,覃箐持捏一个剑诀,默念几句咒语,然后睁开眼,说道:“已经无妨,我已催动飞剑,将洞内的草木残屑尽数焚烧,但此举非是长久,那洞中的草木来源似乎不仅是这片极北之地,含括了整个星辰上的草木,所以才会如此源源不断。” 众人一惊,但细想之下,却又在情理之中,要维持陆面的光帘法阵,只靠这片极北之地的草木数量确实差了一筹。 下方的法阵之中,因为没有洞内草木支撑做燃料,这一方区域内的火焰顿时消弱不少。 李璧急忙问道:“我们还不快走?” 下方法阵阵力比他们想象的还要强大,只是断了草木没一会儿,火焰顿时就有小下去的趋势,再过一会,火焰就要湮灭,但这也意味着被清光烈火剑堵住的洞内草木堆积的树木多到了何等地步,随时可能喷发。 孙栗说道:“稍待。” 她想了想,取出来一颗透明晶珠,一咬牙,丢了下去,格楞格楞掉进冰晶通道内,然后散发出激泼出寒气,把冰晶通道冻得蒙上一层蓝霜。 “这是百年寒髓珠,内中蕴含着我寒潭派冰髓岛冰髓湖湖底的寒髓真气,极其激冻,能够多加稳固这一条通道,免得覃道友你法剑脱身时出现意外。” 覃箐朝她颔首,笑着称了一句破费。 孙栗只是摇头说应该做的。 李璧催促道:“我们走?” 众人不再停留,纵起遁光,李璧催引诀目额,早已把地下挖了个九曲十八弯的金爪鲮鲤回来开路,带着众人一路回到了陆面。 众人警惕周围,提防任何阴鬼的踪迹,但却没有发现,反倒是看见了附近天帘的一边上出现了异动。 原本垂落如丝绦的光帘表面出现了褶皱肌理纹路,仿佛是有人用手抚摸过丝绸,丝绸层层堆叠于一道,但没有扯平复原。 【这一处地下火焰已经断了,没有灵机支持,天帘马上就开,准备进去吧!】邯鼓提醒了一句。 吴用说道:“诸位,准备进阵。” 几人摩拳擦掌,过不得多时,这一方光帘表面荡起一阵涟漪,四散而开,但没有复原,随着波纹的散动,一个破口出现在众人眼前。 吴用目光微凝,隐约可以看清楚破口那边的世界,荒凉、空旷,一眼望不到尽头。 李璧大喜,高声喊道:“我们走!” 他当先冲起,第一个就冲到洞口边缘,小心翼翼往里望去,但依然是模糊一片,看不真切。 胥熊拓说道:“李道友,洞口太小,且让我一步查探。” 李璧回头,只见他手上已是多出来了一枚法珠,胥熊拓将其往洞内一丢,然后又取出来一面镜子,说道:“此是照影珠,能够以镜面映照珠子所查探到的景象。” 他往镜面一看,可却面露难色。 “怎么样?”李璧探过脑袋。 胥熊拓递给他,有些尴尬地说道:“约莫是阵力影响,看不真切。” 众人见到镜面模模糊糊的,还是什么也都看不清楚。 吴用说道:“底下不知能撑到什么时候,事不宜迟,我们直接进去吧。” 再耽搁,清光烈火剑万一支撑不住,他们还得再下去一趟,休看方才出手迅捷快速,但对几人而言都消耗不消,尤其覃箐,清光烈火剑每在免第二次下去。 覃箐赞同道:“有什么事情进去再说。” 吴用道:“覃道友,你法剑没有随身,容我先进阵。” 光帘打开的通道只有水缸粗细,一次只能进入一人,吴用第一个飞入其中,然后是郁薇,李玉,李璧,覃箐……陆续入阵。 这是一片与光帘外截然不同的世界,荒芜,没有任何的草木,不再是此起彼伏的山林地带,而是一望不到尽头的平地,枯黄的石头一路延伸向视线尽头,天空灰蒙蒙的,阴云密布,死气沉沉。 吴用袖中手时刻保持掐诀的预备姿态,等清楚周围环境,确认没有任何危险,缓缓松开手。 李璧等人紧随而入,同样全神戒备,等看清楚与光帘外边相对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的周围,面面相觑。 帘外生机勃勃,帘内死气沉沉,犹如阴阳两极。 …… 第652章 荒芜宫殿 八人警戒周围,观察八方情况,进来的帘幕破口已经有合上的趋势,覃箐立马掐诀,心中默默数数。 地下,清光烈火剑冲出洞口,大蓬的草木烟灰从洞中喷发,犹如灰黑色龙卷,顺着通道一涌而出,这口宝剑炽烈逼人,所过之处,将本就已经是强弩之末的冰晶通道给融化,后方黑色龙卷喷发而出,积蓄的巨大压力一起当了一把推手,加速将整条通道崩解。 轰! 烟灰喷入火海内,先是把火焰遮盖,本就将将熄灭的火焰顿时消失不见踪影,但紧接着烟灰中的草木干屑被洞内的极度高温引燃,猛一下窜出烟火,直冲洞顶。 清光烈火剑的速度已经足够迅速,但这一下依然躲避不及,被火焰焰尾燎烧到,尽管只是一瞬的功夫,但这口宝剑还是发出一声凄厉的啼鸣,剑光一黯,钻入洞内,沿着通道直冲地面。 覃箐闭着眼掐诀导引,猛然睁眼,“哇”的吐出一口血,但不待其余人急忙上前发问,她擦去嘴角鲜血,取出来一粒门内丹升山袁亭盖亲自炼制的丹药,一边吞服,一边说道:“无妨,我飞剑被火焰熏烧到,小伤。” 众人欲言又止,法宝受损,牵动吐血,这可不像是小伤。 【那一片区域短暂的火焰消熄,一瞬间涌出来大量堆积的灰烬与木柴,火焰瞬间爆发,也幸亏是这飞剑是你师姐的清光烈火剑,火性强烈,换做别人法宝都要元气大伤。】邯鼓说道。 那就是像煤气灶?拧着气炉开关不点火,等待片刻再点火,火焰轰一下窜高,吴用嘴角一抽:【你为何不早说?】 邯鼓反问:【说了又如何?你们不尝试了?覃箐估计早就做好了心理准备。】 吴用无言以对。 地下火焰再次燃烧,法阵恢复运作,光帘破口立马开始肉眼可见的速度缩小,众人见覃箐的飞剑怎么还不回来,心急如焚。 李璧急忙问道:“覃道友,你的飞剑呢?是不是遇到麻烦了?” 峨眉弟子少了一口飞剑,等若老虎没了爪子,眼下正是急需要战力的时候,覃箐更是峨眉大师姐,实力绝对不容小觑,容不得他不着急。 覃箐一言不发。 李玉看小弟还要说话,眼神制止他,示意不要打扰。 光帘破口迅速收拢,终于在最后的一刻,青红剑光钻进阵内,来到覃箐头顶,兜转两圈,如一头灵禽,落到她的手边。 覃箐稍加检查剑身,默默点头,将宝剑收回丹田温养,状如无事说道:“诸位,我们动身吧。” 郁薇问道:“师姐,果真不要紧?” 覃箐摇头。 众人欲言又止。 覃箐笑道:“堵了那么久,草木同灰与高温接触,瞬间爆发火浪,确实对我清光烈火剑有影响,但也有限,若你们知晓我清光烈火剑的特点,就不会如此为我担心了。” 众人心头一动,看向吴用和郁薇,意思不言而喻,显是想知道清光烈火剑到底有什么特点。 郁薇摇头。 吴用才知道清光烈火剑在覃箐手里,哪里清楚?而且涉关私密,就是清楚也不会告诉他们。 【清光烈火剑剑身内封印着一头火属灵禽,火焰伤不到这口火属性飞剑的根本,自我复原能力极强。】伏龙剑为吴用解惑。 吴用恍然。 一旁李璧早已等的按捺不急,问道:“这里面生机隔绝,和外边完全就是两个世界,我们去哪里?走什么方向?” 外面绿也一片,这里黄也一片,走哪好像都一样,难道又是要闷头乱找地方? 吴用这回不需要请教邯鼓了,抬手指向远方头顶,说道:“我们往中心走!” 众人抬头看去,见到天顶极高处有一个褶缝,看样子是天帘发散的中心,只是因为很高,又与云空一色,是以极难发现。 胥熊拓仰起脑袋,眯着眼睛说道:“道友好眼力。” 他进来时候第一时间也已经环顾周围情况,看得很仔细,但并没有发现这一褶缝,只能说吴用目力着实出众。 吴用点头,说道:“这内部毕竟要小一些,那封阵大概率就在此方禁绝天地的中心,我们过去看看,想来能有所发现。” 众人对此表示赞同。 【还算有脑子。】邯鼓还是找机会就要说上一句。 胥熊拓沉声道:“那之前我们发现的阴鬼踪迹呢?这也要多加注意,不晓得他们是不是潜伏在暗处,伺机而动。” 覃箐淡淡说道:“已经到了这里,他们要怎么伺机而动就随他们去,总归是做过一场,有本事永远不要冒头,否则一剑削了他们脑袋。” 这话说的霸气,邯鼓嘿嘿一笑:【这小姑娘甚和我胃口!】 李璧重重一拍手掌,叫道:“说得好!有本事就出来!当什么缩头乌龟,看你李爷爷不拿玉塞送给你们!” 他喊得尤为大声,唯恐阴鬼不知道什么是“玉塞”,大喊大叫解释起来。 李玉满脸羞红,玉塞是那用于塞死者九窍的物件,以防止精气外逸,保持尸体不朽,其中就包括了双眼、双耳、鼻孔、嘴乃至魄门这些私密部位的。幼年时分,李璧曾不知在庄内哪里找来一枚曾用于某古国王妃的下身玉塞,拿在手里当凿子凿土玩,当时叫其父母与长老一众无不汗颜。 李璧要拿来激怒阴鬼,当然着重描述塞魄门这件事情,但没有得到任何回应,哼声道:“没意思!胆小鼠辈。” 覃箐一番话,众人心里安定不少,再李璧这一闹,顿时少了些许紧张感。 吴用笑道:“我们出发吧。” 众人纵起遁光,此处旷野无垠,视野开阔,便没有再低空飞遁,而是拔高遁光,揽尽视野,将一切收于眼底。 荒原绵延无尽,一眼不到尽头,枯裂的大地寸草不生,只有色度不一的黄绵延散开,给人予一种残败的美感。虽然视野上佳,但众人依然没有飞遁过快,依旧提防着四周,他们并不知道阴鬼到底是先于己方进阵躲藏在暗处,还是落后于他们,无惧归无惧,小心归小心。 这般飞不过多久,逐渐靠近中心位置,众人终于发现异常动静。 吴用在转轮法目加持下依旧是第一个看清楚,远方,枯黄大地上,交战的两方正是罗山阴鬼与他们人类,稍加以感应,似乎还有不少剑修? “前边灵气激烈波动,应当是在动手,看样子阴鬼是先我们一步进阵来了,不过也有许多同道已经进来。” 李璧惊讶道:“有人先我们一步?谁能做到我们那样的破禁方法?” 孙栗也是疑惑,奇道:“我们下去时候没发现有别人进入过的痕迹吧?” 东静和胥熊拓也是疑惑。 【蠢货,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怎么就不能明白这个道理?我们能这样进来,别人当然可以那样进来,有什么好稀奇的?】邯鼓嗤笑。 吴用说道:“这里封镇的是罗山一脉鬼神,罗山说不定就有办法闯入禁阵内,此事没有深究的意义,当务之急……准备动手吧!” 众人神色肃然。 吴用看向覃箐,问道:“师姐,你伤势如何?” 覃箐摇头,回答简略:“无碍。” 吴用斟酌片刻,说道:“待会动手,我不能全力出战。” 他没有把话说得很明白,覃箐眉头微蹙,但马上就舒展开,说道:“等下动手,你在我等身后。” 吴用原本还想简单解释,见郁薇一点不多问,点点头,退到了队伍后方。 孙栗、胥熊拓、东静三人不经意互望一眼,心有疑惑,郁薇、李玉、李璧三人却是猜到,吴用可能要用“野灵”的身份做些什么。 随着八人靠近,前边斗战两方的人员身份也逐渐明晰,一边毫无意外是阴鬼,另一边却是一群剑修。 孙栗眼尖,立马看到了一个熟人,喊道:“原来是麻道友!” 她指的不是别人,正是阴景宫麻洪海。寒潭派与阴景宫隔北海相望,两方弟子之间互有往来,相比较别家,两方确是互相熟悉许多。 覃箐脸上也是闪过一丝喜色,说道:“郁薇,我已瞧见夏侯师弟。” 郁薇仰首张望,果然发现斗战两方之中,其中一个正是夏侯司。 “还有魔门修士也在,四方魔教,看样子是使剑的,西绝山深空洞弟子!”李玉眼睛也尖,一眼看到了深空洞何笑寒与万甘雨两人。 胥熊拓奇怪道:“另外几人我不认得,但看样子,这里全都是剑修,这是为何?” 经他一提醒,李璧疑惑道:“好像真是,怎么都是剑修?哦,还有三人不是!也是魔门弟子,那个穿血袍的应该是血神山来的!” “走!我等速速前去支援!”孙栗身后放出寒光,瞬间提速。 众人跟上,刻这飞着飞着,前方的大地忽然“扭曲”,显出来一座巨大的荒芜宫殿,正好位于天顶皱褶之下! “那是……”李璧眼中满是震惊之色。 吴用稍加思索,说道:“原来这里不完全是平原荒地,有一定曲度,方才距离远,所以没有看到这座宫殿,这会儿靠近,宫殿便出现了。” 胥熊拓点头道:“就像海边看海岸远处,初见到海船时,总是先看到桅杆,然后才是船身。” “不错。”吴用扭头看他,发现这个胥熊拓别看名字里带个“熊”,粗豪狂放,原来是一个心思细腻之辈,一路上以来甚少言语,但言必有中。 胥熊拓回望,拱了拱手。 “好大的宫殿!”李璧惊呼。 飞近之后,这座位于荒芜大地上的宫殿终于露出全貌,先入目是一片旷阔广场,残破的石壁、坍塌的亭楼、碎裂的砖石……比比皆是。吴用眼中日月轮转,却发现这一幢幢亭楼间有不少石凳坍翻在地面,就连茶杯茶壶也有不少。 这片荒芜的大地,这颗百年才有人上来的星辰,居然曾经有人在此长居的痕迹? 【或许是法阵布置下后曾有人值守于此,现如今早已化为一抔黄土,嘿……说不定就是那些封镇这鬼神的家伙。】邯鼓猜测道。 这的确有可能,倘若传闻中的鬼神当真需要如此大动干戈才能封印,封印完成后,那几位前古先辈再是对自己的本事有自信,也不可能撒手就不管了,派人坐镇再正常不过。 再往前飞近,宫殿的全貌映入眼帘。 与外围广场的铸造风格、细节一致,整片宫殿建筑都极为拙朴,看似不起眼,但却透着一股磅礴大气,辅以灰黄色的砖墙,一体感令人心生敬畏。 占地不算太大,比之一些人间皇宫还有不如,但因为没有草木植被,楼高又更为高阔,整派宫殿看起来远比人间帝王寝宫更为空阔,也更为恢弘,每一砖每一瓦都透露着庄重和神秘,让人不由得屏息凝神。 随着吴用一方逐渐靠近,两边都注意到有第三波人接近,不约而同停手,罗山阴鬼看清这一伙人修,一个个面露难以置信之色,指着他们和身边阴鬼说些什么,与之相反的,人修这边却都先是满面愕然,然后露出惊喜之色。 夏侯司看见为首的覃箐,这个神色平淡的峨眉弟子脸色也是露出一丝笑意,飞上前来,拱手道:“覃师姐,郁师妹。” 覃箐、郁薇同他回礼,覃箐扫了一眼全神戒备的阴鬼,冲另边麻洪海等人微微颔首,问道:“没想到师弟你居然比我们快上一步。” 夏侯司一指远处广场上的万甘雨,说道:“此事还要多亏深空洞这两位,如不是她将我等联系到一起,我等是万万没有可能进入此地的。” 覃箐微微诧异,拱手道:“原来是深空洞两位,覃箐有礼。” 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大弟子何笑寒带着万甘雨上前来,抱拳回礼:“在下何笑寒,这是我师妹万甘雨,见过覃仙子。” 覃箐开门见山问道:“夏侯师弟所说是如何回事?” …… 第653章 由往来故 万甘雨微微一笑,说道:“此小道尔,不值一提。” 她将来龙去脉解释清楚,说了自己有一门法术能够感应到周围一定距离的剑修,所以才将包括麻洪海、夏侯司在内的一众剑修聚集在一起。 “等下,那你们是如何闯到这幕天帘之内呢?”胥熊拓瞧了眼在场众人,几乎全是剑修,他认识大半,不认识小半,但无一例外应该都不擅长阵禁才对,怎么进来的?要知道他们这一伙人可是费了好大力气,难道也是一样的法子? 万甘雨回身朝坐在一座亭子内闭目养神的慈罗微微屈膝福礼,笑道:“这就得多谢罗山列众了。” “哼!”怨惺摸着手边猫咪的脑袋,神色不善,其余阴鬼也都眼神阴狠。 原来,万甘雨一行一路“招揽”剑修,一路前往极北之地,没想到意外发现了阴鬼行动的踪迹。队伍中有人有遮掩气息的手段,他们没有打草惊蛇,就远远吊在后面,一路跟到了极北之地。 吴用略感意外,看了眼慈罗,没想到这家伙也会阴沟里翻船。 罗山阴鬼在光帘外落脚,稍作休整,本以为他们会在被阻挡在光帘外,不得而入,何笑寒等人便准备用自家的办法尝试看能不能破阵,但没想到的是,正当他们准备悄无声息撤离的时候,罗山有动作了。 那为首的阴鬼慈罗催动了一件模样奇特的法宝,形如一片木轮,似是某种树木的横切件,表面年轮一圈环覆一圈,看着让人头晕眼花,只往地上一丢,便开始疯狂生长。 这木轮眨眼的功夫就已经长到了周围山林一般高大,再一眨眼,已经快要接连天际,在其周围的一些树木开始枯老发黄,树叶凋零,花朵枯萎,就连大地的泥土也都从湿润黝黑变成了枯燥发白,等到这棵树木直指天际后,光帘表面便裂开了一隙。 ‘原来也是用了木克土的办法……’吴用已经明白五行相生相克的道理,他们走的是火生土的路子,阻断地火,打开天帘,进入法阵内,而慈罗这些家伙则是运用木克土的思路,将天帘附近土性吸收干净,天帘难以为继,便自行打开。 两者相比之下当然是邯鼓的办法更为高明,慈罗明显有备而来,准备了那木轮法宝,邯鼓却是“因地制宜”,现场想办法。 不过这时候比较这个没有意义,进来就进来了,想办法应付后续的情况才是。 慈罗打开天帘,便让所有阴鬼进阵,自己留在最后,就当他准备收取这件木轮法宝的时候,何笑寒、夏侯司、麻洪海几人两句话就决定动手,趁此机会,一道闯进去。 却是几人都知道自家拼杀还行,但阵算一道水平泛泛,就算有一些破阵法宝和手段也八成没办法奏效,所以干脆趁此机会动手,闯了进去,也好杀几头阴鬼。 如此近的距离,慈罗当然感应到了他们的存在,立马准备收宝,将他们阻拦在外,不过剑修的一大特点就是快,夏侯司、何笑寒、麻洪海三名九派弟子联合动手,迅若闪电,慈罗又因为催动这破禁的蒲魔枝法力消耗过大,身边阴凌几人又不在,这一下无计可施,只得退避,放了他们进来,等到里面阴鬼注意到异常,已经为时过晚,夏侯司一行已经全部闯了进来。 夏侯司更是在那木轮法宝因为无人催动而回复原状前,冲着破开禁制外的山林内斩出一剑,留下痕迹,希望能给后续到这里的修士留下追索的痕迹。 就这样,夏侯司一行闯了进来,一路与罗山阴鬼打,一路来到了这中央地带,发现了这座荒芜的宫殿。 麻洪海还以为覃箐几人是顺着夏侯司留下的剑痕进阵的,问道:“只有你们吗?那天帘破开的地方禁制还开着?” 覃箐摇头。 李玉说道:“我们并非从你们进来的地方破阵。” 一旁何笑寒等人讶然。 覃箐随口解释道:“另寻办法进来的,现在是个什么情况?” 麻洪海认为身为卦算天下第一的峨眉掌教座下,覃箐必然是有什么特殊的办法破阵,便也没有多问,只是说道:“等!” 他说着朝宫殿广场靠近正门的位置昂首。 这时候两边互相对峙,谁也没有动手的意思,李璧最是按捺不住,见到宫殿广场前竖立着一块石碑,远看过去似乎上面还纂刻着一些文字,二话不说,走了上去,准备一看究竟。 他这动作立马引来了一众阴鬼的注意,李璧故意重重哼声,昂着脑袋,大咧咧走过去,仔细一看,面色微变,喊道:“快来看!” 这话却是在和吴用等人说,覃箐扫了眼与己方分东西两侧面对面的罗山阴鬼,腾空而起,流云一般飘荡过去。 吴用众人相随,可等一看清楚石碑上写了什么,无不面面相觑,露出意外的神色。 原来,这块石碑上写着,这座宫殿便是封镇那鬼神之所在,但并非是前古那几位前辈高人特意所建造来封阵鬼神的,而是因为当年这鬼神做什么排场都极大,每每外出都要大动干戈,乌云布空,万鬼相随,每到一处,遮天蔽日,这座宫殿便是他当年的一座行宫之一。 那些个前辈特意选在鬼神外出时动手,联手将其击败,本想将其封印,但没想到这座巨大的行宫亦是其法宝之一,其凭借这座行功,催动禁法,护得自己周全,无可奈何之下,众人只能先将着其与万鬼随行宫一起暂时困禁,在这之后,找到了玉烟国,以此国全境三丈富土将其封印。 由来往故便是石碑的第一段内容,李璧等人骇然,他们原本就奇怪这里为何会有这座旷阔宫殿群落,见到广场上的亭子与座椅,以为是看管封阵的前辈高人所居住,可没想到截然相反,这座宫殿乃是那鬼神的! 而且还只是行宫,之一! 一座用于古代帝王出行时居住的宫室! 外出随行居住尚有如此奢华的宫室,其在罗山时候又是何等光景?可谓巨阔,足以想象当年这位鬼神有多么排场,换而言之,这鬼神实力该有多强? 李璧咽了口唾沫,“为何这般厉害的家伙,声明不显?我们完全不知道?” 他说着看向罗山阴鬼那边,见几头阴鬼的昂着脑袋,颇为挑衅地看着他们,李璧觉着涨了他人士气,哼声抱臂,说道:“不过也就这样,还不是被封印至今不得自由!”阴凌阴恻恻说道:“封印是封印了,可也说明了杀不死,你们人类先真呢?为何我不见他们踪影?” 一旁的招螂嘿嘿笑道:“阴凌,你这话说的,不见了就是不见了。” 阴凌面露恍然之色,拍着脑门,说道:“哦!死了!所以见不到人了!而你们的下场……也将是一样的!” 眼看阴凌一边说话,一边用大拇指倒着划拉脖子,示意“死”,李璧脸色一沉,喝道:“你说什么!” 招螂嗤笑道:“说你们也都难逃一死,你待如何?” 他在“野灵”、阴凌面前唯唯诺诺,那是因为自认不是两人对手,可不意味着会放任一个名不见经传的人类对自己叫嚣。 李璧也是暴脾气,在山庄内从来都是天上地下最受宠爱的那一个,何时被这样怼过?就论实力,一身宝贝的他自认不惧绝大部分九派弟子,所以当青豹等人离开星辰,他还有底气和阿姐留下,当即便要动手。 “小弟!”李玉叫住他,对他摇了摇头。 李璧不解,但紧接着就看到阿姐示意他石碑下方还有内容,看下去再说,此刻不是动手的时候。 李璧哼声,狠狠瞪了眼招螂,继续往下看。 这座宫殿是那鬼神的行宫,将其封印后,布置大阵并与玉烟国玉武真帝言说得失的负责人庆云道人为了以防封阵松动,在宫殿东面搭村建寨,安排了一批自己与其他几位真人的后辈子弟入住,专门镇守此方天地,观察禁阵的情况,避免鬼神脱困。 每九十九年一次,不仅是星辰之下各道修士开启九皇法会的时候,同时也是他们巡查确保封阵是否完整的重要时刻。只不过九派弟子是在法会开启后进入,并在最后一天离开,而他们的任务则是在最后一天才开始。 当星辰内的地气发散,排除“废料”,便是确认封阵禁法是否完整、是否安然无恙的最佳时机,每到这个时候,所有在这里驻扎的弟子都会来石碑这里领取一枚玉牌,得以进阵,并对自己负责区域内的禁制做一系列检查,确保万无一失。 而现在,这个时间……马上就到。 吴用躲在人群最后,从方才开始就一言不发,读到这里,心头一动,难道说现在是在等宫殿东面来人? 李璧代他问出这个疑惑。 双秦国秦蒙阳淡淡道:“早去看过了,东面只剩下一些茅草屋,没有任何人生活的痕迹,是等不到他们来了。” 李璧一怔,回头看她一眼,奇怪道:“那我们还在干嘛?” 覃箐仔细阅读石碑的内容,抬头看了眼正门,又低头看着脚下,若有所思,最后对夏侯司问道:“在等这石碑放出来通行玉牌?” 夏侯司赞道:“不错!师姐好眼力。” 李璧一头雾水。 吴用眯起眼睛,顺着覃箐的视线看去,先看到正门,那里四门大开,两头不知名镇兽坐镇左右,随便想想都知道不可能就这么放他们进去。又看脚下,只见以石碑为中心,有一道道深约两个指节的沟渠环绕石碑撒开,但长短不一,蜿蜒曲折,有的延申到广场外围,有的就在石碑附近三丈之内,十分杂乱,和周围的断壁残垣一起,粗看之下就像是地面的普通沟壑,但若仔细观察,就能够发现这些沟壑的排列似乎暗含规律。 吴用细细思索,发现自己身后便是一个沟渠,倒退两步观察,若有所思:‘这莫非……’ 这些沟壑用脚一踩,就能把泥尘碾掉,槽内十分光滑,绝对是人为作成,再环顾左右,仔细一数,数目不多不少,正是三十六数,合应天罡,就连方位也一致。 【莫非要想进入宫殿,必须要等到三十六人?】吴用心下疑惑。 【没错,确实暗合天罡之数,但要三十六人却不一定,这些年过去,难道这里一直有人在?我看未必,他们不是说东面早已无人居住了么?】邯鼓淡淡说道。 吴用一想也是:【所以你的意思是?】 邯鼓沉吟片刻,猜测道:【说不上来,石碑上写着玉牌,那肯定是要分发玉牌,但三十六数绝对不是,那庆云道人能布置好法阵,但绝对控制不了后代弟子的生息,谁能肯定一定是能满足三十六人?照你这么想,人数多了还好,少了怎么办?岂不是法阵就破灭了?】 吴用无法反驳这个解释。 这时候,他愕然抬头,对前头在互相交流情报的覃箐和夏侯司问道:“夏侯……道友,你刚才说什么?什么能够操控血色蠕虫的阴鬼?” 校场上,谷冲英默默点头,暗道:‘总算注意到这点了……’ 赤面无疑是一个强手,假如不明其身份,很可能会在阴沟里翻船,偏生只有吴用知道那赤面的根底,假如没有注意到这一情报,对人修这边绝对是一个不利的消息,只能说幸好。 夏侯司有些奇怪地看向这个从到场起就一直缩在后面,与此前表现截然不同的青龙洞弟子,皱眉问道:“怎么了?” 吴用知道自己略有失态,为防自己是听错了,深吸一气,再一次问道:“夏侯道友,卢某请问,你刚才说有一个阴鬼能够操控一种类似蠕虫一样的阴鬼?通体血色?” 夏侯点头道:“正是,那阴鬼排名虽然靠后,但一身本事着实不凡,我手段尽出也没能够拿下他。” 吴用盯着他眼睛问道:“是哪一头阴鬼?” …… 第654章 赤面的“传闻” 这话问出口,吴用脑袋里立马闪过有关罗山阴鬼的信息,脱口就道:“是不是那个曲咎!?” 以冷冽待人著称的夏侯司眯起眼睛,看着吴用没有说话。 一旁的何笑寒把眼看了过来,问道:“你怎知道这头阴鬼?阁下是青龙洞的弟子?” 不只是他,就连阴鬼那边也有数道目光齐刷刷看过来,慈罗睁开眼睛。 吴用暗道自己大意了,只是想到慈罗让所有阴鬼一齐行动,除了曲咎、蛛倾、括岩三头阴鬼以外就没有单独行动的,夏侯司他们只可能碰上这三个。 当年在云泊裂谷内经历的事情太有记忆点了,以致于现在听到“血色蠕虫”让他一下子反应都过激了。 覃箐几人眼中也是露出询问之色,吴用控制情绪,镇定道:“覃道友,忘了之前说的吗?我们在和你们碰面前,遇到过三头特别的阴鬼,当时因为刚才登辰,我们与他们照面后,并没有大打出手,只是互相之间试探了几招就避开了,说的就是这个曲咎。” 覃箐当然不知道这回事,吴用和郁薇之前都没有提及过这件事情,但他们知道眼前“卢圆”的真实身份,虽然不知道吴用为何要有所隐瞒,但这时候显然没有揭穿吴用的意义。 她配合道:“原来你说的那阴鬼便是这个叫曲咎的?” 另旁李璧也附和道:“原是如此,是说那家伙啊!” 李玉连忙趁别人没注意给了阿弟一个颜色,省得这家伙画蛇添足,反而漏了马脚。 夏侯司脸色恢复如常。 吴用暗暗松出一口气,问道:“夏侯道友,你确定那曲咎使用法术时候全都是血色蠕虫?我等那时候并没有见到他动用过。” 夏侯司点头道:“所有法术,俱与一种血色蠕虫有关。” 吴用心头凛然,当真是赤面?可他不是被封禁在那云泊裂谷的秘地之中,为何会出现在这九皇法会上? 觉得不大可能,但转念一想,这“曲咎”之前一直莫名其妙找他,莫非是在他身上看出什么来了?毕竟他曾炼化了一部分那貌似是赤面核心的无垢血晶,会不会赤面有所感应,所以一直;来同他搭话? 吴用越想越觉得可能。 另一边,阴凌走到端坐于石凳上的慈罗身边,悄声说道:“慈罗,这个曲咎……血色蠕虫,应该是血虫吧?他焦木部出身,为何施展法术不与枯木有关,而是血虫?” 慈罗眯眼道:“血虫……恐怕说的是圣血虫。” 阴凌一怔,“罗山最底层的圣血虫?你意思是他在罗山底层获得了什么机缘,所以施展法术都和血虫有关?” 慈罗点头。 吴用听见他们的一议论,心生一计,笑道:“你们想错了,这位曲咎可不是一般存在。” 阴凌没想到这个人修会和他们搭话,恶狠狠说道:“你说什么?” 吴用优哉游哉摇头,缓缓说道:“我说,曲咎可不是你想的那么简单,他可不是得了什么机缘,我可以告诉你们,这家伙其实了不得,听说当年是差点坐上你们圣祖之位的存在。” “差点坐上圣祖之位!?” “你在说什么屁话?曲咎是圣祖?” “哈哈!你懂我罗山圣祖那是何等存在?” …… 罗山阴鬼一方嗤笑不断,便是一直面无表情的卑立也默默摇头,显然对于这样的说法觉得好笑。 麻洪海皱眉道:“卢圆,你都知道些什么?” 其余几人也都不理解吴用这番说法的意思,全部疑惑的看着他,覃箐等人也不例外。 吴用拱手道:“诸位,还记得当年曾经发生过一件事情吗!?有关于我大晋境内一处名为云泊裂谷的地方。” 夏侯司云游八方,对大晋已经周边的地貌十分熟悉,稍作思忖,问道:“你说的是东起沛阳县西城郊外,北至琼海湖一段主河道的云泊裂谷?” 吴用赞道:“不错,正是这一条江河裂谷。” 听到这里,覃箐神色微动,似乎是想起了什么。 何笑寒注意到这一幕,问道:“覃仙子?” 覃箐顾自说道:“卢道友所说的云泊裂谷深七百余丈,自上望下,蜿蜒曲折,陡峭幽深,裂谷迂回盘曲,酷似一条白蛇在大地的缝隙里遨矫游动,是沛阳县当地的名景,许多诗人作家都曾极言其湍幽,但这仅限于连接沛阳县河琼海湖的上游段,而往下游去……那里两侧断臂悬崖,山峦起伏,犹如高耸的两垛围墙,把江水“挤压”成一道道连绵不绝的激流,人迹罕至。” 她看了吴用一眼,说道:“卢道友,你指的是不是当年我们中吴师弟进入过的那一座阴鬼秘地?” 吴用微微一笑,“正是!” 覃箐点头道:“此事我亦有耳闻,听说那里当时冒出来一个极其厉害的阴鬼,几乎屠尽了闯入秘地内的所有人,我那吴师弟也险些遇害,幸而有所转机,留得一条性命,似乎……这阴鬼就能够操控血色蠕虫吧?”吴用再又一笑,道:“不错!当年虽然闯入裂谷内的人大多遇害,但还是有不少活了下来,传出来一些在那血色宫殿内发生的事情。” 覃箐确实有所耳闻,当年她因为有事在身,没有外出营救吴用,门中派出了求以柳去,事后吴用回来被血茧包裹,她曾问过吴用的情况,求以柳对她这个峨眉大师姐没有什么好隐瞒的,一五一十道明清楚,因而记忆很深。 一旁的郁薇也露出若有所思的表情,同样回想起了这件事情,虽然当年在门内普通弟子只见并没有传开,但她作为袁亭盖的弟子,和师父讨论功课的时候,袁亭盖曾说她终日足不出户,总也要知道门内门外的一些紧要,特地提起过这件事情。 只不过那时候她和吴用还没什么关系,所以并不伤心,左耳进右耳出,听过且过,这会儿脸色一红,默默想道:‘现在和这家伙也没什么关系。’ 相比之下,反倒是夏侯司因为长年在外,并不清楚什么云泊裂谷内发生了什么。 吴用说道:“覃道友,我听说那裂谷内有一座血色宫殿,宫殿外也是一座广场,广场上也有不少的石碑,上面记述了这阴鬼生平事迹?” 覃箐略作思索,点头道:“没错,我记起来了,说是这头阴鬼叫作赤面?从罗山底层一道血河内突出,一路修行,过关斩将,打上罗山高层,最后想成为圣祖之一,但最后失败,被封镇在云泊裂谷。” 当然,在听说的时候还不知道什么是“罗山”,只晓得石碑上的图像是一座参天大山,高不知几何。 “胡说八道!我们怎不知道有这么一回事!你们这些人类妄言我罗山,当真是好胆,这会儿是怕法阵随时开启,否则我一定要把你们几个都拿来祭魂!”阴凌的眼神在吴用、覃箐、李璧脸上恶狠狠扫过。 李璧重重一拍手,毫不示弱叫道:“嘿!你以为我不想把你的嘴巴撕了?你这躲在黑布下的藏头也不露尾鼠辈,要不是我们怕宫殿开启,你以为我会容得你放肆!?” 罗山阴鬼在等宫殿开启,好进去破开封禁,放那什么劳什子鬼神出来,他们又何尝不是顾忌宫殿随时可能开启?贸然动手叫这些阴鬼钻了空子? 也就是没办法保证一气将这些阴鬼全部解决,保证宫殿开启前把他们都杀了,哪里还要等着?李璧重重哼声,一脸不屑。 “你说什么?”阴凌探头,从围兜下露出苍白又枯老的下巴,作势就要动手。 慈罗伸手拦住他,淡淡道:“阴凌。” 刚才就因为一些口角动起手来,两边僵持不下,在没见到封阵之前,慈罗还是想避免大战。别人不清楚,可他有特别任务在身,这会儿必须要养精蓄锐,弥补之前破开天帘的消耗。 阴凌脚步一停。 李璧见状更加叫嚣,一脸奇怪之色,用夸张的语气说道:“怎么回事?你脖子上没有绳子啊!怎么叫一声就停住了,和狗一样?” 阴凌黑袍下的身体一抖,抬起手指着李璧,“你这个!” 罗山没有“狗”这种动物,但这些年游走于各方的阴凌当然清楚“狗”这一生物代表着什么,可以是让人欢喜到忍不住抱在怀里蹭脑袋的褒义,也可能是极端的辱骂。 “我什么?动手啊!”李璧挺起胸膛上前,毫无顾忌对面眼睛里冒着火的一众阴鬼。 李玉也怕自己小弟做的过火,成了众矢之的,急忙用眼神示意他收敛一些。 覃箐上前一步,浑身散发出凛凛剑意,把一些目光凶狠的阴鬼刺得忍不住生疼挪开目光,这位峨眉大师姐淡淡说道:“何来骗你们?那石碑上有什么你们不清楚?五芒星好刺眼,旋动一般,每个尖角上似乎都刻画着不同的团?” 这话一出,罗山这边阴鬼全都面色一变,阴凌更是抬起了头,音乐露出苍白的脸,一半枯老如古稀老者,一半稚嫩如学语孩童。 吴用接过话,说道:“我记得五芒星的五个尖角上,其中四个刻画了四种不同的图案,同样是像字符又像图画,意思不很明确,与前之前每幅壁画里都出现的那个“符画”似乎同出一类?” 一耸肩。 “我也是听人说的,只晓得正北方向的那一角空着,没有任何图案,说是五芒星中间用漆黑的颜料涂满,且就刻画的笔势而言,五角更要凹进去,中心则更要凸出来,好似将其拱卫托举一般,哦!对了……” 吴用一拍手,说道:“我记起来了,位于正西的位置是一个火焰符画?黑色的火焰,后来那叫赤面的阴鬼被贵派吴道友击败,谷真人现身,同时来了一个脸上有火纹的阴鬼?他能够操控黑色火焰,也不知道和谷真人说了些什么,那赤面就被封印在云泊裂谷内了。” 讲到这里,吴用一边摇头一边感叹,“那赤面不应该是被封印在云泊裂谷了?怎么就有出现在这里?” 他是一脸感慨的模样,可阴鬼这边已经引发了轩然大波,一那些个阶级低些的阴鬼面面相觑,轻声交流,似怨惺、卑立、寒淮沉着脸,若有所思,慈罗更是首次在众人面前脸色大变。 校场上,各派表现不一,有不清楚当年云泊裂谷内究竟发生什么事情的,尤其是偏远大晋的几家宗派,譬如南溟十二岛、阴景宫、摇光山等几家,纷纷问向熟悉情况的人,想知道吴用所说究竟真还是假。 有人觉得吴用和覃箐一唱一和是在糊弄阴鬼,可有人实打实清楚这是事实,没好气说道:“莫不是以为上面那个真是‘卢圆’?那是吴用,人家亲身经历,岂能有假?” 如此一来,自然各家都去看向峨眉那边的动静,谷冲英面对无数道视线无动于衷,柴昆鹏当年得知吴用陷入沉睡,和宋瑜英斗心急如焚,曾请老师去坎离峰问明清楚吴用的情况,因而很清楚吴用这一段过往。 不过此刻他却一反常态,没有卖弄,居然闭上了眼睛,一言不发,便是峨眉这边自家人来问也只是简单回应两句。 竺嘉乐好奇柴昆鹏为何会有如此反应,问了一嘴。 柴昆鹏闷声道:“上面那个李璧着实烦人。” 竺嘉乐讶异,“他管你什么事儿了啊?” 柴昆鹏哼声不语。 竺嘉乐眼珠子一转,却是觉得好笑,每个人的性格个性都有所不同,因此一些人可能讨厌那些性格与自己不同的人,或性格过于相似的人,柴昆鹏明显是后者,除了这个李璧相比柴昆鹏相对更“乖”一些。 这个道理竺嘉乐当年遇见柴昆鹏的时候就明白,和老师说过讨厌这家伙,老师却笑着一语点醒她,说她自己其实就是这样的性子,柴昆鹏只是更为“醒目”,所以她才不喜,后来害得她不自觉就去关注柴昆鹏和自己的性格,没想到这一看一看,把自己给搭进去了。 …… 第655章 对峙 很显然,柴昆鹏讨厌李璧是因为这个玦云山庄的“太子爷”和自己的性子他像,尤其是看到李璧和吴用相视而笑那几下,让柴昆鹏不自在。 竺嘉乐虽然不说,但十分清楚柴昆鹏的特殊体质,知道他会有这般情绪并不是因为什么离谱的龙阳之好,吃了李璧的飞醋,而是柴昆鹏视吴用为大哥一般的存在,他又因为赤子丹心体时常跟个孩子一般,有比和大哥更为亲近的“小弟”出现,当然不乐意了。 恰恰说明了柴昆鹏和吴用之间的关系有多么的深厚。 竺嘉乐笑而不语。 罗山那边则是一浪一浪的议论声不断,之前就有阴鬼觉得曲咎怎么这般厉害,都没用出自家部族的看家法门,就能够在对仗峨眉夏侯司时候不落下风,这会让一听吴用说的话,顿时炸开了锅。 “那曲咎……是什么赤面?果真有这么一位存在?” “从来没听过啊!” “等等!刚才好像听阿金溴朔说到什么圣血虫,难道这曲咎真的是……” “我也听到了,说是的确有这么一个曾经险些成为圣祖的存在。” “真的假的?” 议论如潮,但马上就有人提出一个吴用甚至是他们罗山自家都无法解释的“破绽”。 “肯定是假的!你们别忘了!之前我罗山可没有打通大阵,谁能出来?” “当然能出来,我们当年是怎么被祭仪殿送出来的?别忘了!” “蠢货!你仔细想想!吴用提到了火尊,说那脸上有火纹的尊者能够操控黑色火焰,那必然是火尊座下的大将之一!送他出来还不简单?” “那记忆呢?我们出来的时候可是没有一点关于罗山的记忆,这位尊者出来,分明就带着任务,要将那赤面封印,照你这么说,岂不是自相矛盾?为何他还记得?” “这……” 位于队伍最前方的甑尾听着后面议论,不禁冷笑:“罗山大阵既然能够隐瞒你们记忆出山的同时让你们记得寻找九大派弟子挑战的任务,当然也能够做到让彭越记得该记得的事情!让他一心执行任务,完成后到特定区域回转罗山,有什么难的?” 邢力默默点头,火尊座下大将,脸上有火纹,特征很明显了,他们都认得,便是一个名叫彭越的家伙。 这彭越乃是罗山顶层一宗二流部族的族长次子,因幼年时受不了嫡长的欺压而将其与其母亲仇杀被驱逐至一处死敌,尽管天赋出众,但因为年幼,无法在其中生存,存亡之际,遇见了偶然外出的火尊,火尊惜其天分,带回宫内,培养至今,早已是火尊座下一大强将。 几乎在听到吴用描述的那一刻,他们就很清楚吴用说的不会是假话,“曲咎”还真的是赤面。 “真是难堪,看重一个‘野灵’,结果是峨眉的吴用,看重一个‘曲咎’,结果是这来自于不知真假传说中的赤面。”邢力嗤笑,也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觉得眼下局面好笑。 甑尾冷笑道:“现在我已经不管这个了,我更好奇的是,这位赤面到底是何来历,能够让祭仪殿如此看重!” 邢力脸色凝重,确实如此,如何离开罗山只有祭仪殿最高层——甚至可能只有五位圣祖与大祭司清楚,这赤面有什么特殊的,能够耗费如此人力物力让彭越亲自出马? 须知道放三百六十五名罗山上下年轻一辈出山耗费的资源难计其数,此前高层的秘密会议时也曾有人问过,为什么不能放转生境界的圣族外出,得到的回答是除了不想引起人修各派的注意外,就是放一个转生境界的圣族出山所耗费的资源也绝对不小,与褪死境圣族消耗用度几近四十比一,放十余名转生圣族出去,得到的结果未必会比三百六十五名褪死圣族会好。 最关键的,别忘了他们是要参加九皇法会,转生圣族可无法登辰。 邢力明白甑尾的意思,其实除了浪费的资源外,最关键的还是如何就可能放彭越出去?就真不怕被九大派顺藤摸瓜找到罗山?当时和彭越对峙的是峨眉的谷冲英,那号称此界卦算天下第一白也的师兄,倘若回去后谷冲英把事情告诉白也,被后者行算而出,有所制衡,罗山当真没有一点顾忌? 还是说,封镇这赤面的紧要性已经高出了前者? 甑尾是考虑到这点,所以有此疑问,邢力也不例外。 可这话又说回来,既然祭仪殿和几位圣祖都不想让这赤面出来,必然有什么特别的原因,是担心这家伙会做出什么不可估量后果的事情?还是有别的说法?但都没用了,眼下这赤面不仅从那劳什子云泊裂谷脱困了,更还来到了这九皇法会,谁晓得他要做什么?从之前脱离主队伍来看,这赤面分明就有自己的打算。 邢力和甑尾想到这一点,互望了一眼,都在对方眼里看到了一丝担心。眼下情况与他们罗山而言已经不算有优势了,再冒出个变数,难道今次真要他们折戟于此? 甑尾一脸狠色,说道:“真要出了意外,就把这个赤面捉拿回去!殿内和圣祖如此费尽心机要将他镇压,必然有我们所不知道的原因,说不得就能够将功折过!” 邢力欲言又止,赤面再紧要,能有凌驾于圣祖与祭仪殿之上的鬼神之祖紧要?可他又知道甑尾所言不假,“将功折过”的“折”字,假如鬼神之事出了意外,把赤面捉拿回去,等候他们的也仅仅只是折罪,甑尾并没有想过“将功补过”。 还能怎么办? 作为罗山面世第一波行动领队的邢力感到挫败,和出发时候的豪气万丈完全无法相比。 “不可能!火尊殿下怎么可能拍座下大将来封印你那什么……什么圣血虫!”阴凌气得一把摘下兜帽,露出了整张脸,一半老者,皱纹满面,白发稀疏,一半稚童,红润光滑,黑发油亮。慈罗也站起身来,淡淡道:“你们峨眉知道的东西当真不少,那个叫吴用的没来?真是可惜了,想看看他到底是什么样的人。” 夏侯司把眼一扫,用比他更冷淡的语气说道:“来,不来,又怎样?和你什么关系?” 慈罗面无表情说道:“在你们人世多年,我晓得人类兵书里有一计叫做反间计,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们在想什么?无非是想用赤面的存在来动摇我的威信——前提有关这个赤面的故事真实存在。” 吴用心下一怔,他还真想过这一点。你慈罗是这次登辰的三十六头阴鬼领队,不仅是因为在三十六名中排名第一,更也因为是罗山祭仪殿指认,可这要是冒出来一个曾经能够坐上圣祖位置的赤面,够不够挑战你的威望? 吴用深知“圣祖”二字在罗山阴鬼心中的分量,哪怕没有阴鬼明说,也会有阴鬼在心里嘀咕,埋下一颗定时炸弹,或许关键时候就能够发挥作用。 慈罗指了指身边围着他的一众阴鬼,用平淡但极为自信的说道:“你不妨问问他们,就算这个赤面果真出现在我面前,他们又会听谁的。” 李璧眼珠子一转,嘻嘻哈哈说道:“他们会听谁又不管我们的事,在我们人道里,若出现一个德高望重的前辈,我们自然会尊重他的意见,以其为首不过嘛……” 他拉长了声音,“你们阴鬼是个什么情况我就不知道了,也许不以德高望重的长者为尊?我不知道哦!” 慈罗冷冷扫他一眼。 “你这个……”阴凌咬牙切齿,恨极了这个牙尖嘴利的小子,他们圣族的确不以“德高望重”为尊,而是以实力为尊,但假如赤面有实力,又有身份,谁能不顾及他的意见?毫无疑问,从夏侯司几人的描述来看,赤面是有这个实力,但他的目的是什么却不得而知,既然选择登辰后就和他们分道扬镳,极可能与他们的目的相左。 不少阴鬼也想到了这一点,露出若有所思的神色。 慈罗却淡淡说道:“你先叫这个赤面到场再说别的,一个不知真假的传说故事,以为拿出来能够糊弄我等?吴用在我罗山待了多久,居然对我罗山野史故事如此熟悉。” 阴凌附和道:“对!都是些野史故事!” 吴用耸肩道:“是不是野史故事你们罗山最清楚,至少那火尊派来的纹面阴鬼是谁你们应该认识。” 他见过慈罗御使的黑色火焰,九成九和魔罗火脱不开关系,那纹面阴鬼也能够操控黑色的火焰,说不定就和慈罗认得,甚至是同出一门也有可能,是非真假不需要他去告诉对方,只要在对方心里埋下一个种子即可。 两边气氛顿时再次紧张,但谁也不想就此动手,阴鬼怕错过机会,没能进入封镇内部,导致解放鬼神失败,吴用这边也担心贸然动手会影响到后面分发符玉进阵,既然石碑上写明清楚每百年需要入阵一次检查,就说明封镇存在破漏的可能性,吴用等人也不敢冒险,一时间互相对峙。 慈罗坐回了位置上。 吴用不动声色,站到了覃箐后方,身旁便是郁薇。 两方静静等待,李璧算着时间,看看天空,喃喃自语道:“应该就是这时候了吧,等下会发生什么呢?” 李玉悄声说道:“阿弟,待会千万记得一起。” 这会儿的宁静就犹如暴风雨来之前的征兆,她心里不安,担心会发生什么可怕的事情。 与此同时,位于星辰上的某处,一名浑身长满粗硬鬃毛的黑熊精独自行走在丰茂密林之间,他身形魁梧,通体乌墨漆黑,一双翠绿色的的眼睛炯炯有神,闪着凶光,细看他是在走,实则脚下踩着一流黑风,托送着他悬浮地面行进。 这是一片茂密的丛林,一路走来都是这样的环境,一尘不变,他不敢腾空飞行,唯恐遇到阴鬼。单打独斗不怕,可有道是独木难支,倘若碰上大量的阴鬼,置自己于险地可不妙。 如此行进速度虽然慢了,连带养神神膏的收集速度也进展不快,但至少安全,可他忽略了一个关键,随着时间一点一滴过去,不知道是否是法会将近结束,星辰内部的地气已经不再像开始时候一般喷涌难遏,从昨日起,他已经没有碰到过一处地气喷发了。 这头黑熊精揣着怀里还剩四分之一才收集满的香柄,不禁有些急躁,以他现在所在的方位,赶去极北之地已经来不及,是他谨慎过了头,错算了时间。 不过事情已经发生,幼年就因为极度饥饿,而与部族长辈偷袭实力比他们强大许多的皇毒蜂蜂群遭遇半个部族惨死经历的他,知晓性命至上才是硬道理,他保持理智,既然已经无法前往极北之地,那就将手上的香柄填满,做成一事总好过一事无成。 不过尽管如此,他也已经有些疲倦,都翻越过几座山头了?为何始终不见一道地气光柱? 黑熊精脸上不敢露出任何异常,唯恐校场上的尊者见他不成事还在抱怨,要时候找他算账,只敢在心里破口大骂。 这走着走着,几乎快要不耐烦,速度忍不住提快几分,忽然前方传来了哗哗流水声,再走两步,前方的密林茂叶稍稍稀疏几分,从中蓦地透进来几缕金光,他心头激动动:‘莫非是?’ 他按捺住激动地心情,飞快上前,拨开前方叶子——唰! 一条巨大的裂谷出现在前方,犹如天堑将这片密林隔成两半,而一道通透明亮的光柱从裂谷中直射天际。 黑熊精大喜过望,“地气光柱!” 他飞速腾空而起,但马上停顿在半空,左右环顾,呼出一口气,暗骂自己鲁莽了,然后才冲下裂谷,取出自己的香柄,开始收取养神神膏。 而随着他的收取,这道地气光柱开始逐渐消弱,天帘之内,广场上也终于开始出现异动! …… 第656章 赤面现身 随着最后一道地气光柱被黑熊精吸收,这颗由玉烟古国全境三丈地土凝练而成的星辰开始出现异动,原本那层围在星辰表面的金光开始逐渐变得透明。 一些没来得及赶往极北之地的修士与妖族蓦地发现头顶变化,先前看天总觉得黄濛濛一片,此刻几乎与在校场上看天颜色无异。 有一部分人正在收取地气光柱,忽然发现眼前这道饱满充裕的地气光柱毫无征兆的开始消散,喷发的地气说没就没,不禁面面相觑。 有人意识到时间临近法会结束,地气已经得到散解,星辰各处都不在再可能有地气喷发了,一时间望着手里还未收取满的香柄满面惜然。 轰隆隆! 天帘内部,广场地面忽然开始剧烈震动,沉默不言的罗山阴鬼与覃箐一众全都一惊,第一时间相继腾空,俯视广场大地。 “发生什么了?莫非是要开启宫殿禁制了?”李璧看着下方开始剧烈震动像是要翻覆的大地一脸惊疑。 李玉抬头看了眼天空,说道:“时间的确差不多了。” 她瞧了眼吴用,想知道这位被白也寄予厚望的峨眉弟子究竟准备什么时候动手,一旦进入这座充当封镇的宫殿内,可还拦得住这些罗山阴鬼?他那“野灵”的身份,又要在什么时候发挥作用? 吴用似有所感,侧首看了她一眼,微微一笑。 李玉轻轻颔首。 轰隆隆…… 又是一阵沉闷的响声,石质机关特有的刮擦声响起,众人惊奇的发现广场中心的石碑开始缓缓下沉,徐徐没入地面,随后咔哒一声,大地停止震动,一切恢复如常。 有人咽了口唾沫,不知到底发生了什么,准备缓缓过去看着石碑下去后究竟是什么个情况,可正当他飞过去不到一丈距离,那石碑消失的地洞内忽然涌出来了凝若白脂的液体,犹如琼浆玉液,散发着沁人心脾的气味,不浓重,叫人忍不住多闻两口。 这人立马停住,急忙屏住呼吸,不敢乱动。 “不是毒气,这是极为精纯玉乳,严格来说……应该是精粹提纯过后的养神神膏。”说话的是一头阴鬼,说这话的时候舔着嘴唇,眼中的贪婪之色难以掩饰。 人修这边瞧了他一眼,见他浑身皮肤紫色,身上东一朵西一朵斑斓的鲜艳花朵,心知是一头用毒的阴鬼。 “能取吗?”阴凌看着养神神膏,想到养神神膏对于突破修为的莫大帮助,自然而然生出想要将其收入囊中的念头。 用毒的阴鬼摇头,说道:“好像有禁制,我们下不去。” 阴凌仔细再看,果然发现禁阵表面浮荡着一层淡淡的玉光,看着像是养神神膏散发的光气,但却凝而不散,显然是护其不失的一种手段。 阴凌犯难,不敢冒险,犹豫是不是该让琵敌这个用毒行家去试试看。 不过不等他指使,慈罗淡淡说道:“马上开启封禁,不用节外生枝,我们要用的养神神膏足够了。” 阴凌凛然,点头称是,再不觊觎。 【可惜了,这些养神神膏本身就已是天地灵粹,如果收取入手可是有不少的用处。】邯鼓唏嘘道。 吴用问道:【什么用处?】 邯鼓懒洋洋说道:【干嘛?你又收不走,知道了也没用,平白让你心里痒痒,还不如不知道。】 吴用如今很难通过自己修炼突破移神境界,假如有灵物能够化用,应该是能够省上不少事情,而这养神神膏看着就不一般,说不动心思是假的。 【肯定不是给你修炼用的,你要吸收了这些玉膏,恐怕修为没有突破,自己先要爆体而亡。此是由整颗星辰压缩地心而浓缩生成,其中蕴含的灵力难以计量,别想了……】邯鼓意兴阑珊。 吴用失了兴趣,没再问下去,拿不到的东西,说再多也没用。 从消失石碑的地洞内喷涌出来的玉膏源源不断,漫出洞口后,顺着地面那三十六道凹槽淌了出来。 众人静静看着玉膏逐渐四散,心中各有猜测。 “莫不是要等这些玉膏流满地面的凹槽?”眼下广场上的变化显而易见,有人也注意到广场上的凹槽,不禁疑惑。 “好像是,可这些凹槽又不互通,怎么流满?”另有人指着脚下的凹槽,那里两道凹槽并没有对在一道口子上,玉膏要真是流满才开启禁阵,那这里解释不了,完全不通。 “等着吧,马上就知道了。” 众人全神贯注看着玉膏流淌,轻声说话声不断,气氛并没有比刚才的沉闷要轻松,反而所有人都知道大战一触即发,状若无事,但却提防着左右。如果方才是暴风雨前的宁静,那么这会儿无疑是夏日午后的阴云闷雷,所有人看似自然说话,实则一个个压低着声音,控制着嗓门,唯恐自己成为了导火索,一瞬间引爆。 而就在这个关键的时候,一个戏谑的声音蓦地在上空响起,将所有人的目光吸引过去。 “哈哈!我还以为要来迟了,没想到正好啊!” 广场上空的众人扭头看去,没想到还有人进来,这不看没事,一看不得了,来者三人,为首一个面如焦炭,身材细瘦,手长腿长,犹如一颗被雷击后在土地上摇摇欲坠的树木,袖子随风摆荡。在他一旁,一个是八条蛛腿的貌美女子,一个是面无表情,护身散发着腥臭气味的矮个子石人,只不过他的鼻子里与眼睛之中时不时可以看到血色的蠕虫爬过,分明早已是死去多时。 “这不是……” “曲咎?” “蛛倾和括岩……等等,这括岩为何保持着本体,他不是有一具外体表壳?!”” 罗山阴鬼有熟悉这蛛倾和括岩的,立时发出疑问,但都只是窃窃私语,看着为首的曲咎,想到了方才人类一方说过的话。赤面化身的曲咎扫了一圈,看到慈罗,笑呵呵说道:“慈罗,我们登辰之后迷了路,和几个人修大战多轮,来不及与大部队汇合,不过我们没有忘记任务,这不立马就赶来这里了?你可不要怪我们单独行动啊!” 他看了一眼人修那边,一眼注意到须山春、傅星峰、丁旗三人,但紧接着就把目光定在夏侯司脸上,咧嘴笑道:“就是他了,这峨眉弟子好生厉害,我们几个不敌,只能逃跑,幸好括岩以身作拦,让我们顺利跑走,后来我心有不甘,回去再看,发现括岩身死,不过我用了一门以前得到的秘法,算是让他‘活’了过来,没有浪费。” 赤面笑呵呵说了一堆,却发现众人都面带异色地看着他,声音一顿,面带笑意说道:“怎么了这是?” 校场上,甑尾恶狠狠说道:“这家伙真可能有问题!” 邢力点头,焦木部的焦木鬼本身都是一些木精,按理说情绪波动不会这么大,这个曲咎的反应完全不正常。 各派弟子也都议论纷纷,有等着看好戏的,有想知道吴用所说究竟到底真还是假的,一个个 都看着赤面,想从他脸上瞧出来什么端倪。 “赤面。”慈罗在“曲咎”的脸上扫过,淡淡说出这两个字。 赤面笑脸一僵,故作不解道:“什么?” 这反应慈罗几乎能够确认“曲咎”真有问题,沉声道:“你果然是罗山底层那个传闻之中的赤面?” 赤面笑呵呵道:“你在说些什么?” 阴凌厉声喝道:“你叫赤面?你占据了曲咎的身体,居心在何!?蛛倾,你还不过来?这家伙可不是曲咎,是那罗山底层的圣血虫!” 蛛倾眉角微微抽动,但身子站在原地无动于衷。 阴凌脸色一沉,跨步踏前,准备先声夺人,要给这个赤面一点颜色,省得危及到慈罗的威信。 一掌拍出,黑白双色灵力化作一道龙卷奔袭,冲向赤面三人,交碰之际,一个身影一闪而过,只见括岩毫无征兆出现在赤面的跟面,反手一拍,呼! 一阵强风甩出,把这黑白双色灵力的龙卷拍散。 赤面的笑意纹丝不动,肩头孤零零的枯黄树叶簌簌作响,摇而不落。 围观的阴鬼与校场上的罗山部众全都一惊,这阴凌虽然在叁拾陆名中座次不高,但不代表他实力就一定弱了,据说是有特殊原因限制了阴凌的真实实力,假如彻底放开,阴凌的座次至少能够排到前六,如此气焰的一掌,竟然被括岩一击拍散了? 阴凌眉头一挑,看着眼前死气沉沉的括岩,鼻孔、眼角、耳朵一只只血色蠕虫来去游动,不少掉落到地上,然后化作一缕血色的烟气散去。 “括岩死不瞑目,跟你走,还要被你炼成傀儡,你就是这么对付跟随你的圣族的?传说中你在罗山底层一呼百应,各大部族无不推崇你,没想到你就视同族为蝼蚁,就算你真的坐掌罗山,又有谁会心甘情愿服从你!”阴凌高声喝斥。 那些场内有不一样心思的阴鬼心头一动,校场上的罗山阴鬼也纷纷交谈。 甑尾冷笑道:“这阴凌总算做对了一件事情。” 邢力点头。 赤面嘴角缓缓落下,收起了笑脸,淡淡道:“好笑,成为圣祖又岂是单单靠推崇就能够做到的?正是成为了圣祖,才有部众愿意尊崇你,而不是有部众愿意推崇我,我才能成为圣祖,搞反了因果关系,你这后辈什么也不懂,安敢妄言!” 这般说话,等若直接承认了自己的身份。 如今在部族内早已一言九鼎,甚至被当作半个下任族长的阴凌被当成孩童一般训斥,顿时涨红了脸,喝道:“我乃祭仪殿下备选祭司!我什么也不懂?我看是你不懂才对!难怪你没能成为圣祖之一!甚至罗山上下都鲜少有你的故闻,我猜必然和你的性格行事有关系!” 赤面脸色顿时变得狰狞无比,压低了嗓门,沙哑道:“我成不了圣祖之一和性格行事有关系?和性格有什么关系?你认得魔罗火,你认得风尊,你认得帝尊?亦或者……你认得那新进的暗尊?你知道他们是什么性格?什么行事作风?” 师父之名被人直呼,慈罗面色微变。 阴凌心道:‘就怕你不提火尊!殊不知这里有个火尊弟子,他不清楚火尊性格和行事作风,难道你清楚?’ 阴凌打的主意就是要让赤面下不来台,你真是要成为圣祖又如何,那都是当年过往,你不成为圣祖,肯定有不可告人的原因,否则罗山上下都没什么你的消息? 他便要告诉赤面慈罗的身份,好一击中的,让这家伙再说不上话来! “狗屁的魔罗火!狗屁的风尊!狗屁的四大圣祖!”赤面忽然放开嗓门,大吼出声,把不少人都吓了一跳。 “他们的行事!他们的性格!真要靠这个就能当上圣祖,我早就是五祖,甚至是媲美圣神的存在了!” 赤面脸色狰狞。“不过是看我根基浅薄,觉得我出身不正,所以才打压我!真以为自己有多大的本事?倘若让我成功登祖,这几个老东西都要被我压打!” “还有那个什么新进的暗尊!”赤面讲到这里,眼神阴鸷犹如茂密草丛中择人而噬的毒蛇,阴狠冰冷,“他又是个什么来路,我坐不上去位置,偏他就可以?我倒要好好与他合计合计!” 阴凌眼中露出一丝惶恐之色,所谓“圣神”,就是人修口中的鬼神,这是存在于传说中的存在,以前哪怕不知道这为“圣神”是当真存在的,罗山上下也没有对其冒言,这赤面居然敢说自己能够媲美圣神?! 相比之下,对几位圣祖的不敬反倒不值一提了。 赤面一时爆发,气势正盛,没有阴鬼敢触他霉头,覃箐等人修自然冷眼旁观,看一个热闹。 赤面发泄完,伸出一根手指,在额头位置顺着鼻子山根一划拉,面皮顿时从中一分为二,往两边脱落。 哐镗一身,曲咎的皮肉掉到地上,瞬间腐朽! …… 第657章 疯狂 赤面首次以真面目示人,他红发赤眉,眼袋是鲜艳欲滴的红色,五官俊美妖冶,身材颀长笔挺,实在难以让人将他与阴潮湿蠕的圣血虫联系在一起。 赤面抖了抖有些皱结的衣衫,稍作整理,呼出一口浊气,稍作沉吟,环视一圈静寂无声而只有滴滴答答流淌玉膏声音的场内,最后目光落在覃箐几人身上。 他悠哉说道:“知道我这点往故的只有峨眉一部分弟子,想来是你们告诉慈罗他们的?唔……我记得当年只有吴用和几人知道,所以我可不可以认为你们几个认识吴用?” 他目光在覃箐、夏侯司、郁薇三人脸上扫过。 这回忽然的发问没有引起罗山众鬼以及校场各派各道人士的奇怪了,吴用亲身参与了当年云泊裂谷一战,难怪赤面之前就问夏侯司有关吴用的情况,此时再问,很正常不过。 不过不等覃箐说话,赤面一拍手,指着夏侯司叫道:“算了,你这小子之前说不清楚八成是真的。” 然后又指向覃箐:“你这个女孩儿眼中锐气逼人,比这小子更甚,肯定也不可能告诉我,峨眉收的弟子怎么都是这些性子的?” 他轻轻抚掌,看向郁薇,笑呵呵说道:“还好还好有你在,对吗?你叫郁薇,是吴用那小子的相好?你肯定知道吴用的情况,你不告诉我没事,呵呵……此间事了,跟我走一趟罢!” 李璧等人面色一变。 覃箐皱眉,夏侯司袖中指头一拨,浑身剑意勃发。 郁薇淡淡说道:“你好有恃无恐,如此盛气,却不知有当年的几分实力?你若自觉能带我走,便来问问我手中宝剑同意不同意,或者你问问底下我谷师伯同意不同意。” “好!”赤面一拍大腿。 阴凌看到人类这般反应,从未有过那么一刻想要拍手叫好。 “不过么……”赤面话锋一转,环视一圈广场上的人与阴鬼,“这里都快有五十来数了吧?嘿……这圣神封镇地岂是一些毫无实力之辈能够来浑水摸鱼的?识相的就马上给我滚回去!” 他这一声叫喊加持某种秘法,众人挺进耳内,只觉其话语声异常尖锐刺耳,好些个都想马上拔腿就撤,但生生止住,一脸骇然地看着他。 吴用等九大派弟子大多只是面色微变,然后就恢复如初,但如丁旗、傅星峰以及之前就有伤在身的须山春等人却面露痛苦之色,就连火罗洞丁振海,双秦国秦蒙阳也是额头两侧突跳,疼痛难忍,有几个名不见经传,跟随夏侯司等人进来的弟子甚至摇摇欲坠,抱着脑袋惨叫。 阴鬼一方也没好到哪里去,慈罗、卑立、怨惺等几个排名靠前的阴鬼只是神色微变就不受影响,但靠后的几个却承受不住,发出惨叫,其中一个双耳听觉异常敏锐的阴鬼更是两耳鲜血直流,极为痛苦。 “乌合之众!”赤面淡淡说了一句,抬手一挥,“能挡住一拳再说。” 括岩鬼魅般消失原地,下一刻,脸上带着诡异血纹,出现在那双耳敏锐的阴鬼身后,单手朝后心口一拳。 这阴鬼也是足够小心,耳膜刺痛那刻就以及催动护身灵光,人才刚从剧烈痛楚中缓过神来,还未明白究竟发生了何事,“哐啷”一声,灵光溃散,后心一凉,一只握着他血淋淋圆形心脏的手便从左胸口探了出来。 他一脸滞色,想要说话,却被冲涌的血水与脏腑残渣堵住喉头,什么声音也发不出来,轰的一声倒下,掉到广场上,落在地面玉膏散发的浮光上层,然后被浮光轰的一声炸开,飞到了广场别处。 在场众人心头凛然,没想到赤面说动手就动手,顿时打起警惕。 “嘿嘿……防吧防吧防吧,防好咯!我看着不行的废物就别进入封阵内了,防不了就自求多福吧!”赤面玩味笑道。 括岩拳头一紧,还在跳动的心脏顿时被捏成了一团稀烂,甩手,然后再次消失在原地。 阴凌喝道:“赤面!你敢对同族出手?” 一头阴鬼额头冒汗,下意识后退半步,赤面的目光迅速锁定了他,咧嘴道:“我说了,驱赶的是那些废物,人有废物,罗山当然也有废物,我一视同仁!当圣祖有什么不好?” 话音落下的瞬间,括岩出现在这头阴鬼跟前,后者见此情景,面色大变,当即转身,化作一道乌光冲天而起。 一个差点能够成为圣祖的家伙盯上自己,谁不怕? 他跑得够快,可括岩速度更快,猛然抬手,一把拉住这家伙的脚踝,猛地发力将他往地面甩去。 咔擦! 骨头断裂的声音响起,这阴鬼痛呼一声,飞速坠地,但就在将要被摔成肉泥的那一刻,取出来了一件散发着红光的不知名宝物,光芒大作,将他承托在半空,把巨力消解得无影无踪。 这头阴鬼连忙起身,顾不得断裂的脚踝骨,摆出御守姿态,可一抬头,哪里还有括岩的身影? 只见括岩出手一击,便化作一道模糊的黄光,瞬间闪向吴用这边一侧,蓦地又出现在血神山丁旗跟前,同样一拳闷雷般捣出。 红袍丁旗原本还看着好戏,忽然见到括岩一个折转冲自己这边来,脸色一变,不过他还算镇定,自己几人可是和赤面三个正面对仗过的,怕什么? 丁旗不退反进,冲上前去,血袍一震,喝道:“撕心血手!” 血袍散开,从底下飞出来一只狰狞血爪,呼啸着捉向括岩。 “好胆!”赤面笑嘻嘻道。 括岩面无表情,仍旧挥拳落下,一片黄中带红的光晕在他手臂上凝聚。 二者交触,丁旗一愣,脸色大变,他的血手被一拳轰散,打在他的脑门上,当场被轰爆,身子如之前那个耳聪的阴鬼一样,无力的掉下去,被玉膏表面的光气震开,摔倒了广场的边边角角。 “可惜!本事没多少。”赤面啧啧说道。 傅星峰一愣,喊道:“丁旗!” 他伸出手,似要救人,根本来不及,僵在半空。 括岩抬头看他,傅星峰心里一沉。 须山春站到他的跟前,“你重伤未复,我替你挡住他!” “可是……”傅星峰想说不用,但括岩已经再次消失在原地,须山春二话不说,儒雅的脸上骤然用上黑白两色光气,然后立马沉降,变得阴沉可怖,脸上浮着一层黑白两色的恶鬼面具。他右手一紧,取出来斑驳破碎的宝葫芦,从中喷出一道黑色的冰光,凝而不散,喷而不发,成一口葫芦宝剑,一剑斩出。 “须山春!小心些,咳咳咳……他实力比之前要强!”傅星峰和括岩直面交手过,甚至对方此刻的实力比先前要强,连忙提醒。 铿! 剑光与拳头轰中,须山春暴退数步,最后右脚掌踏空一拧才堪堪站稳,本就斑驳的宝葫芦表面脱落下来一层零零碎碎,在空中化作点点青光消散。 须山春顾不得心疼,再一抬头,看见括岩一剑绕开他,直冲傅星峰,这坎离道弟子低喝道:“走哪里?” 然后飞身追上,这次取出来左手的芭蕉扇,扇出炽炽火光,于空中化作一只火雀飞袭而去。 括岩回首,停下,双拳黄光大放,重重对掌互拍,然后摩擦,金石交擦的难听声音响起,一道灰色的石粉从并掌的中指缝隙内喷出,嗤嗤嗤喷向火雀。 火雀嗷叫一声,一头撞到粉尘内,一部分石屑被炽烈的火焰灼烧,发出噼噼啪啪的响声,但更多的石屑扑到了火雀身上,火雀一声哀鸣,保持着前冲的姿势,彻底变成石雕,从空中跌落,一样落在玉膏的光气上,轰隆震开,炸成漫天碎屑。 须山春吐出一口鲜血,捂着嘴巴,面露骇然之色,怎么也没想到这个括岩变得如此厉害。 他咳嗽几声,奋力振起遁光,要支援傅星峰,可此刻他也身受重伤,葫芦剑和芭蕉火扇都已经残破,发挥不出一半的威力,怎么办? 傅星峰瞧见须山春脸上那恶鬼面具都已经一闪一灭,随时可能崩散,心中感激,高声喊道:“须兄!不用勉强!我走了就是!” 须山春一愣,随后就见到傅星峰取出来香柄,看也不看其中满满的养神神膏,催动之后,人嗖一声消失在了原地。 与其连累须山春,不如他自己果断点。 须山春张嘴要拦住他,但早已来不及。 养神神膏掉落,沾到光气,立马震爆,其中的养神神膏滴落,淌进漫漫玉膏之中。 括岩回身,看向须山春。 赤面耸肩道:“你能挡两击,还算有点本事,但事不过三,再要出手,别怪我不客气了,我有办法做到让你催动香柄的时间都没有。” 须山春心头凛然,对对方的话确信无疑,前头丁旗不就是前车之鉴? 括岩回收,看向众人,目光扫来扫去,落在了双秦国秦蒙阳身上,这女子剑修适才就被那一声喊给刺痛耳膜,此刻凛然,不敢掉以轻心,全身戒备。 她随佩宝剑感应到主人的战意,剑身抖动,与剑鞘擦击发出咔咔声响。 括岩再次消失,出现在秦蒙阳头顶,双足绷直,激速坠落,足尖如一口尖匕,撕裂空气,呼哧一声落下。 秦蒙阳一声娇斥,拇指一推剑格,一道黛粉色剑光出鞘,速度不快,在半空中变作无数纷飞粉色牡丹花瓣,飞旋斩去。 叮叮当当! 括岩足尖撕裂数之不尽的花瓣,直插秦蒙阳头顶,不过花瓣数目实在太多,阻滞了他的速度,他足尖幻化的匕尖出现丝丝豁口,锋锐与速度大减。 秦蒙阳俏脸微微发白,但见此机会,哪里肯放过,剑诀一掐,万千花瓣汇拢,变成一口剑柄是木枝,剑身是偏偏花瓣的飞剑,猛一气高挑! 呼! 随这飞剑拔高,半空中猛然“长”出一朵鲜艳的黛粉色牡丹花,直冲上空括岩。 括岩见状,目光微凝,却不再执着于踏落双足,凌空两蹬脚,借着与气流的激荡反作用力,飘然远去。 呼哧一剑,极具美感与威力的一剑斩了个空。 秦蒙阳胸口急促起伏,气喘不止,适才交手须臾,可她却已是运出两式剑招,一招是瞬息斩出万千花瓣的“花葬舞”,一招是“牡丹仙”,两式皆是她双秦国皇室砍价剑招,威力不凡,可同样消耗不小,她并非以法力深厚见长的修士,此时已是法力消耗过半,着实不妙。 最最不妙的,这两剑可算是她压箱底的剑招,被试出了底,往后与人对战被提防,这点她也早已经释然,毕竟是来参加九皇法会的,各道人士都看得清楚,可暴露给一同比试的阴鬼就不是她所能接受的了。 这位双秦国公主心里气恼,想要破口大骂发泄,却又不敢,怕丢了仪态。 括岩飞身后退,但并未彻底远去,而是在上空兜游,转了两圈,他的目光锁定在了吴用的身上。 “藏头露尾,你这等人必然是外强中干,躲那么后面做什么?给我上来!”赤面舌尖炸雷。 吴用顿觉一股音浪冲自己袭来,面色微变。 【哼!】邯鼓一声哼,顿时将这只有吴用一人感受的音无形波功给化解。 “咦?有意思。”赤面讶然,浑没想到吴用居然有这个本事,不知用了什么法门,抵消了他的血河魔音。 括岩一冲而下。 覃箐与郁薇两人俱是踏前一步,便要为他出手。 “不用!” 吴用的声音轻飘飘在两人耳边响起,然后就见他微微一笑,消失在了队伍之中,未见任何动静,吴用出现在上空,掐了个诀目,身后浮现出一个青龙虚影,喷出一股龙息。 众人只觉眼前一闪,操控括岩的赤面只觉一股浩荡的法力波荡冲袭而来,尚未冲刷而至,其中蕴含的暴动能量便已经炸开。 括岩侧身一躲,仍是不及避开,左手小臂被这龙息席卷到,当空碎散,然后轰的一声,落到广场远端,在地面留下一条长达三、五十丈长短的巨型沟壑。 …… 第658章 乳光映邪 这一幕叫赤面讶然,上下打量吴用几个来回,啧啧说道:“藏这么深,你有实力留下,但你想做什么?。” 他一脸玩味,何笑寒、万甘雨等不清楚吴用身份的人也都在打量吴用,青龙洞这一宗派他们以往听都没有听说过,门下弟子能有这般手段?这道吐息饱含灵压,内中蕴含的法力丰硕巨厚,好几任自问硬抗不得,这个卢圆随手便施展,当真不简单。 校场上,那青龙洞随行长老更是看傻了眼,别几家峨眉治下的门派长老上前问他,这吴用施展的究竟是青龙洞何种法术,青龙洞长老苦笑道:“吴用只是变幻了卢圆的样貌,又没有夺舍占据他的身体,如何会我青龙洞法术?刚刚那一吐龙息并非我青龙洞法术,恐怕是吴用学自峨眉。” 几人一愣,齐刷刷看向谷冲英。 谷冲英摸着胡须说道:“亦不是我峨眉法门,想是吴用这小子在派外所学。” 众人面面相觑,这吴用天分、机缘都这般好的?又是鬼道功法,又是炼体之术,现在又来一手不知名的法术,别人得之其一就已经谢天谢地,吴用还不够,还要学别的,还都来路不简单,甚至让他们也都生出一丝妒意来。 吴用退后一步,站回覃箐身后,神色波澜不惊,仿佛只是做了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适才的青龙吐息乃是《西升灵虚真一书》上一门名为“影化真灵”的法术,是由妖灵配合所施展的法门,能够催用妖灵的绝学,他之前上手学过,但一直没有机会施用,没想到今日施展,威力不错。 他如今乃是“卢圆”,青龙洞可没有炼体的法术,更不修剑,而是以法术见长,要想不暴露身份,眼下只能动用《西升灵虚真一书》。 至于为什么是龙形……邯鼓当然不是真龙,只是为了契合青龙洞,他也不知道这一宗派有何特色,但名字里有“青龙”二字,想来不会只是觉得好听才这般取名,说不得就和龙有什么关系,所以便问邯鼓能不能演化做龙形看看,邯鼓回答可以,那便用了。 括岩在上空盘旋,毫无波动的冷生表情扫视着下方所有人,寻找着下一个出手的目标,正当他瞧准一头一动不动盯着自己但明显就是色厉内茬的阴鬼时候,下方广场上再次发生异动。 轰隆隆……咔咔咔……广场大地出现震动。 “快看!地底已经没有再喷出来玉膏了!”有人喊道。 众人循望而去,果然看到那石碑消失的地洞内不再有玉膏淌出,转而从底下转上来一台圆形石砖,将地洞堵住,然后开始转动。 吴用发现这地砖表面竟然也有沟槽,缓缓转动间,发出类似于机关扭动的“咔咔”声,十分生硬,推磨盘一样,很是沉重,但就在转动将近一百八十度后——铿! 清脆的响声从广场地下传出,似乎是某端卡槽互相卡到了一起,石砖停止转动,不再震动,一切又好像恢复了平静。 【仔细看这些凹槽。】邯鼓提醒。 吴用低头看去,只见那升上来的圆形石砖经过转动后,几个凹槽口对准了周边广场地面的凹槽,从地洞涌出的玉膏顺着凹槽流了出去,顿时心头一动:【莫非这些凹槽是可以动的?】 他大觉可能,然后广场上就又开始接连发出动静,地面的石片原来都是互相独立的,随着中心石砖的固定,周围一层一层的石砖也随之开始转动,通路被打开,那些原本以为阻塞的玉膏顺着沟槽流向特定的方向,不过片刻的功夫,几乎半数的沟槽都快要被玉膏填满。 有这猜想的不止吴用一人,之前谁也没想到这地面石砖居然可以活动,如今砖石转动,沟槽互相对正,音乐来看,好像是要组合成一副什么图画? 赤面捏着下巴低头看法阵,一会儿后恍然大悟,笑呵呵说道:“看样子封阵马上开启,就不和你们玩闹了,剩下的……勉勉强强够站在这里吧。” 他将袖子一挥,括岩回到他的身后。 马上开启? 众人凛然,全都做好了动手的准备,谁也不知道接下来会发生什么。 只听得广场大地的石砖轰隆隆转动,犹如拼图对准扣头,一条条沟渠互相连通,玉膏顿时流漫这正门前的广场。 等到三十六条沟槽全部对准,互通无余,立马停止转动,紧接着玉膏滚滚而入,将每一道沟槽填满,这由星辰之力压缩凝练而成的玉膏透出晶莹的玉色,沿着沟渠组合而成的轨迹映射至广场上空,一呼吸间扩大,将宫殿全部笼罩在内。 “这是……” 众人惊愕,仰头望去,只见广场这三十六道沟渠组合成的区域竟然是一座法阵,三十六道沟渠其实是三十六道主禁制,砖石的纹理则组成了细密的各种子禁制,玉膏一般的乳色光气晕散发开,犹如云雾编织而成的锁链接连缠绕,构成了一座巧夺天工的大阵,于空中浮荡。 赤面眯起眼睛,喃喃说道:“前古的老东西们还是有些手段的。” 【法阵玄妙,能够将鬼神封镇,果然有其独到之处。】邯鼓难得认真赞了一句。 吴用知晓的这法阵看去很了不得,但玄妙在哪里? 【和你说了也不懂,反正你只要知道这法阵复杂精密,能有脚下广场这般小,也能够覆盖整座宫殿,与在核桃上雕刻舟船无异。】邯鼓没好气说道。 吴用问道:【所以接下来会怎么样?】 邯鼓说道:【马上就能够进殿了,准备好吧。】 吴用重重点头,打起十二分精神。 说话间,天顶上的法阵降落下来一道道乳白色的光辉,将宫殿照亮。 这座恢宏大气的古宫殿在此刻发生了变化,原本完好古拙的楼墙变得千疮百孔,瓦片凋落,碎在地上,墙歪柱倒的破败景象随处可见,瞬间从古拙的楼宫变成了山野间几十年无人居住打理的野庙,一片衰败。若如此倒也罢了,毕竟这座宫殿长存至今已经不晓得过了多久,可宫楼各处的墙壁与石柱上上有各种阴鬼的雕画,一些重要宫殿前的嵌地壁画也都是阴鬼的,整座宫殿透着一股鬼气,森森寒人,犹如一座地狱宫殿。 【仔细看,这可不是壁画,壁画哪有这般栩栩如生的?】邯鼓正声道。 吴用双眼日月轮转,凝目望去,只见一些墙壁上的阴鬼五官、毛发、衣着几乎可以以假乱真,肉疙瘩、痣、疤痕、刺青……清晰可见,假如这真是雕刻而出的壁画,那这作成的阴鬼可谓是写实派的画圣了,透着一股邪异,怎么看怎么不自然。 【因为这根本就不是画上去的,是被镇压于此的阴鬼,那石碑上不是说了,这鬼神每逢外出,万鬼相随,庆云道人等古修士半途将他拦下,困禁于行宫之内,再才选了玉烟古国来封镇他?】 邯鼓啧啧一声。 【那鬼神是好本事,能够扛得住封阵,至今不死,可他那些阴鬼随从就挡不住咯,阵力之下,全都被镇杀,有点实力的则找地方躲藏,如我没有看错,这座行宫的建筑用的是一种裨益于阴鬼修行的阴性石材,这些阴鬼躲无可躲,藏到了这些墙壁石柱中,以求一线生机,谁料封阵威力太过巨大,即便活下来了也只是苟延残喘,一息之机罢了,时至如今,早已被镇压在这些墙壁石柱瓦片之中,死得不能再死。】 吴用恍然。 随着天顶阵法乳色光晕的弥散,这座宫殿各处一一展露在人前,一幕幕触目惊心的景画展露于前,令他不自觉捏紧了拳头。 只见位于宫殿的后方,约莫是厨灶之类的地方?因为吴用看到了不少锅炉瓢盆等炊具,以及一口巨大的柴炉模样的房室。 那里骷髅堆积如山,五官构造看绝大部分都是人类,人发交织,毡成毛片,肉骨腐烂成泥,筋脉散乱在书上,干枯焦脆,整个一副炼狱模样。 这院子里一边的人类尸骨跪在一道,面朝“料理”台面,还有一部分人类尸骨则在一些古怪石器上,似是在经受折磨,有的颅骨都被磨平了半个,有的断腿断脚,双手抱着石具,也不知道是在做什么,折磨?虐待?反正绝不可能是用来当作吃食,更像是玩物。 吴用可以想象,当年这鬼神出境,随行所至,捉捕人类进宫,剥光衣裳洗净,斩切成件,剔除不喜欢不爱吃的部分,下油锅烹煮,噬人成性。 也幸而半路被庆云道人等截住,将其封印,否则还不知要祸害多少生灵,其中还有不少妖族尸骨,可见阴鬼来者不拒,那些骨骼俱在的分明就是排队等候被宰杀的,一并被庆云道人所镇压。 也好,对他们而言,与其瑟瑟发抖等候料理,变成那阴鬼盘中餐,这般的死法反倒是一种解脱了。 此时校场上出奇的平静,原本古拙恢弘的宫殿被乳光笼罩,像是照妖镜一般照出了宫殿原形,人类修士纷纷怒目看向罗山阴鬼,这会儿无关是魔道修士还是道门弟子,同仇敌忾。 嫉恶如仇的夏侯司眼神阴森锐利,覃箐面无表情,可浑身剑意激昂将发,其余各派弟子也都极度压抑。 赤面大声笑道:“这又是做什么?你们人类吃猪杀牛时候可不见你们这般反应啊!莫不是只许自己吃入口中,不许自己变成盘中大餐?” 李璧愤慨,便要反驳。 李玉拦住他,摇头道:“同他讲这些没用。” 众人深以为然,人类杀生吃肉,都是为了饱暖肠肚,为求生存,除了不能食用的部分,不会浪费任何可用的部分,便是牛角牛毛牛牛骨牛皮也都各有用处,那家猪就更不说了,几乎浑身可用。 可这宫殿里的阴鬼“料理”人类,分明就是按照喜好而来,要什么留什么,看不顺眼的,就在院子里打杀玩弄,那两堆不同模样的尸骨便是证据。 当然人类之中也有玩弄食物的个体,但这现象并非是人类所独有,各路皆有,个体的选择无法代表群体,和眼前这般玩弄人类和妖族的事情本质上可大为不同。 但这些不足为道,越说越浑,李璧就算口齿伶俐,碰到个不讲理的赤面,说不清楚,也没有说明的必要。 一切手底下见真章。 用覃箐的话说便是打就打,一剑斩了就是,你赤面虽然携威而来,可上得星辰来,也就是和大家一样的修为,谁怕你? “吱嘎!” 乳白色光晕笼罩整座宫殿,众人被这声音所吸引,收回目光,只见原本敞开的大门也已经变了样子。 原来这座大门与整座宫殿一般,先前只是维持着宫殿完好的样子,此刻在乳光照耀下,残像毕露:双开大门此刻破落散开,一扇大门倒在台阶上,一扇大门半挂不挂在木锲上,滚滚阴气从门后飘出来,正是吹到这半扇大门上,吱嘎吱嘎作响。 “好浓重的阴气!”李璧惊呼,“这宫殿内不会都是阴气吧?那可如何是好!” 其余人等也是意外,脸色凝重,这要都是阴气,对他们而言,不仅要抵挡阴气的侵蚀,还要在这种环境下与阴鬼动手,难度可想而知,实力必然发挥不出十成十。 覃箐看着无恙,但眼中灵光闪动,显然也在考虑办法。 郁薇亦然。 吴用舔了舔嘴唇,这对他而言倒是无所谓,有着《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在,进入阴气浓重的地方,别人担心法力消耗,可他毫无顾虑,如鱼得水。 但吴用虽然自认实力还过得去,可也不认为仅靠自己一人就能够阻止阴鬼解开封阵,还有一个赤面,这该如何是好? 【蠢材,你们要进去查看封阵,当年那庆云道人留下的后人何尝不用?他们每隔百年便要入阵查看禁制是否完好,就不用考虑阴气的侵蚀?】邯鼓骂了一句。 …… 第659章 进入宫殿 吴用心头微动,可不是?按照石碑所说,每百年庆云道人那些先真的后辈就需要入封阵检查禁制有无松动,那他们入阵就不用担心阴气的侵蚀了?还是说有什么特殊办法? 转念再想,他一下想到了关键——玉符!? 他记得石碑上写了只有等分发玉符还是符牌什么东西后,众人才会入阵检查封阵,难道那玉符有什么特别?是可以护持入阵弟子不被阴气侵蚀? 【必然如此,再等等,时分还未到正点,估计马上就能入阵,做好准备!】邯鼓正色道。 吴用郑重点头。 再过没有片刻,乳光照落在宫殿的每一个角落,法阵动静消失,万籁俱寂,只剩下呜呼阴气从大门口吹出来,激泼出阵阵凉意,直往人脖子里钻。 “哈哈!”赤面放声大笑,看向两边人修与罗山阴鬼,“怎么不动身?封阵已经开启,不用如此谦让啊!” 他看众人没有反应,又是放肆一笑,一扬手,“既然你们尊老,我就先走一步!再告诉你们一声,这玉膏沟槽有三十六道,能进去的恐怕也就只有三十六人,哈哈,你们慢慢想清楚再进来吧!” 他足下一蹬,化一道红光,二话不说,血气散出,裹了括岩和蛛倾,径直冲进破落大门内。 众人凛然,只有三十六人能够进宫殿?纷纷看向地面玉膏组合而成的法阵。 何笑寒眉头皱起,“诸位,还等什么?难道让这家伙抢占先机?师妹,我们走!” 他腾空而起,万甘雨紧随其后,回首对众人笑道:“诸位,我们先走一步。” 阴凌说道:“慈罗?” 慈罗起身,化一道黑色火光冲起,直奔大门内。 夏侯司脸色冰冷,厉声喝道:“哪里走!” 他纵剑而起,化一抹七彩琉璃明光急追慈罗。 没想到他动作如此之快,覃箐唤道:“师弟。” 阴凌立马赶上,脸色狰狞喊道:“给我滚下去!” 他诀目一掐,身后幻化出一个黑白两色分明的影子,同样是一边老者,一边稚童,二者表情不一,稚童欢笑而其中老者嘴角一沉,伸出五指,激射出五道腥臭的漆黑光束。 夏侯司面无表情,剑光一抖,分出十二口宝剑,唰唰唰唰……便将这五道光束斩灭。 阴凌没想到他剑光如此犀利,神色微变,还要再做斗争,朝前一看,已经将要冲进大门内,冷笑道:“进去再和比试过,有胆就来!” 夏侯司收拢剑光,一句话不说,只是冲进了大门内。 然后麻洪海也一句废话没有,剑光一闪,人已经消失在原地。 覃箐见状,说道:“我们也走。” 一共就三十六人,这会儿就已经进去六数,罗山阴鬼就有三十数,再要等一会儿,还有几个留给他们? 李璧一声喊,“走!” 李玉、东静、胥熊拓、孙栗等人相随,郁薇和吴用也紧跟队伍。 罗山一方见他们“浩浩荡荡”触动,卑立、寒淮、怨惺等靠前的阴鬼反应最快,立刻跟上,排名靠后的阴鬼唯恐落在后头,被排在三十六之外,紧忙一拥而上。 这下不免拥挤争抢,覃箐诀目一掐,清光烈火剑斩出一道幽幽清光,落在大门中缝线上,一头阴鬼冲太靠前,沾到这清光,立马烧起熊熊火焰,只能惨叫着斩断一条手臂,后方的阴鬼俱是一惊,立马停下脚步,不敢轻举妄动。 已经快要冲入门内的寒淮回首一看,并指于唇前,吹出一口蓝盈盈寒气,与清光绞缠在一到,顿时冰光与火焰乱作,迸射炸开出一个豁口。 吴用一方消失在大门内,覃箐的剑光阻了一阻便也化散,那些被阻拦的阴鬼见状,立马蜂拥而上,这下轮到秦蒙阳和丁振海等人着急了,连忙催动剑光跟上。 场面一时间极其混乱,阴鬼和人修挤在一道冲向大门,冲着冲着,第三十七个把脚踏进大门的阴鬼一愣,喃喃自语道:“等下,我是第三十七?” 脑袋是这般想的,身子已经跨了进门,没有阻碍,很是顺利,等他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消失在门内。 后头挤上来的阴鬼就数着数,见状一愣,原来不是只有三十六人能进去吗?有胆子大的阴鬼试着进去,果然发现能够进去,有人开头,后面的阴鬼立马效仿,全部蜂拥而入。 “唉!” 一声无人能够听见的叹息出现在宫殿上方,意消声怅。 …… 吴用踏进大门内,立马感受到扑面而来的浓郁阴气,《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随之运转,浑身舒畅,没有任何的不适。 不同于在宫殿外能够看清楚旷阔大道,周围阴森森一片,没有漆黑不见五指,但总体也像是罩在了混沌之中。 吴用环视周围,景致别无二致,不分东西南北,与他前后脚进来的郁薇哇暖消失了踪影,他稍加思索,只顾自己往前走,不再纠结往哪个方向去。走着走着,阴气越来越浓郁,吴用不禁皱眉,这般浓郁的阴气,绝对已经影响到他们人修,不仅要抵御灵力侵蚀,还要考虑自身法力的消耗,倘若开启大战,对他们而言绝不是一件好事。 吴用往前一步一步慢慢前进,走着走着,前方出现一抹明光,他提快两步,果然看到了一块玉符悬浮在半空中。 他走近伸手收玉,这玉符表面却出现“裂纹”,自中心哗啦碎裂,化作一条条玉光围着他旋转,不旋踵的功夫就变成了一圈光罩,将他笼罩在内。 这层光照十分稀薄,就像是一层清雾,视线丝毫不受影响,但立马就将周围的阴气隔绝在外,并且不知道是否有什么禁制在其中,充斥着灵力。 【这是把外界的阴气转换成灵力了,好手段,看样子是?唔……】邯鼓十分感兴趣,钻研着这层清雾光幕的究竟。 【前面应该就是宫殿内部了?】吴用没有立马走向明光内,而是试着运调法力,确认自己一身法力在这光幕内施用无误,这才抬脚走出去。 本以为还是几步要走,不过当他踏步的一瞬间,周围天旋地转,脚步落下,人已经出现在一方院落内。 吴用手扣剑诀,环顾四周警戒,和在外边上空俯视看见的一样,这是一座破败的院落,断壁残垣,恶鬼挤在其中,张开手臂,面露惧色,似乎要推开什么恐怖之物。院落占地巨大,有一座座花坛,但花坛内寸草不生,一抔抔泥土早已干成粉末,比之沙砾还要细碎,一脚下去,松散如干沫,其中还隐约可见一些花草树木的残根烂枝。 显然,这些都属于某种灵花灵草,否则不可能这些年岁过去,还能有残骸留下,早该随风而逝。 【这里肯定不是我们在门外看到的那条大道,我们在哪里?莫非是进来后将我们随机分散了?】吴用沿着走位走了一圈,停在了这方院落的门口,小道边上有一块长碑,上面书写着“育灵园”三个已经褪色斑驳红字。 他们在广场上看到的大道是一条直通宫殿深处的“康庄大道”,视线一览无遗,直通一座高阔大殿,但现在他所身处的这院子则像是……花园?这一块一块的,和田地无二。 【恐怕是的,就是不知道具体在那个方位,此前俯视时候,只记得后宫方向全是这种结构的院子,只不过大小占地不同罢了。】伏龙剑说道。 邯鼓大咧咧说道:【这不狠正常?那石碑上说了,那些后辈弟子进来是为了确保禁制有无松动或者被破坏,庆云道人自然不会将他们所有人聚在一起,然后分配,我想肯定有某种机制,或者说提前安排好的计划,将你们送进殿内后,按照计划行事。】 伏龙剑“嗯”了一声:【吴用,禁制、法阵相关的我帮不了,你多听山神子的。】 【嘿!】邯鼓笑了一声。 吴用心下称是,环顾左右,心里开始想该怎么走,要做什么,完全没有头绪啊! 【飞起来看看?】邯鼓提议。 吴用心头一动,立马飞空而起,毫无阻碍,立马飞过了墙高,但正当他准备飞再高一些的时候,眼前的视线一边,居然变成“趴”在了地上,眼珠子一转,周边全是松散的泥土。 “这是……” 吴用停下飞高,才发现他的半个脑袋嵌在了院子土地种,仰头一看,脖子以下的部位悬浮在空中。他愣了一愣,旋即明白过来发生什么,身子继续攀高,然后他的脑袋钻出土地,最后双脚飞出地面,再次站在了院子里。 “果然有禁制……”吴用摇头,想想也是,假如不禁飞,那将他们分隔开的意义何在?所有人想去哪就去哪,谈何按照规定检查禁制? 吴用想了想,假如他是庆云道人安排留下的弟子,被分配到这座院子里,那他要做的事情…… 于是沿着墙壁在院子里走了一圈,不过还是没有发现。 【肯定不只是玉符就能够进行检查的,那些进来的弟子肯定被叮嘱过具体如何检查禁制,甚至身上可能有某种配合检查用的法器,你这样光看能看出个什么来?】邯鼓嗤笑。 吴用耸肩:【那我总该做些什么?】 脚步停在院子内唯一一件楼阁的门口,首先是一股淡淡的药香扑鼻而来,但看向内里,这是一间极为普通的房间,更没有任何灵丹妙药。 阁内有两层,吴用走进里间,一层没什么特别,似乎只是普通的大厅,不过细看之下,才能发现原来这座楼阁远不是“普通”,而是和整座宫殿一样,墙壁与石柱上的金器银花铜雕都生锈了,宝石、珍珠全部粉碎,只剩下些许残渣,依稀辨明其材质。 楼梯便有几层不知名材木的架子,上边放着一只只玉瓶,长颈的、短颈的、细口的、广口的……密密麻麻上百只至少。 “这些都是丹药?” 吴用随手拿起一瓶,里面的丹药还未滚动,只是一抖,就已经全部化散成粉末,在瓶子里飘飘落落,犹如纸灰。 【时间过去太久了,什么好丹药都扛不住寝室,散了灵机,早已腐朽,可惜可惜,否则这里丹药坤村还真不少,与你有用。】邯鼓唏嘘道。 吴用运动法力,将所有的丹药摄拿起,轻轻一晃,所有的丹药都在瓶内变成了飞灰,有几只甚至瓶身都已经脆弱不堪,哐啷一声碎裂,掉在了地上,有的倒是没有变成飞灰,但却也已经软化成一坨,粘在一起,形如秽物,还有的难于保存着的,约莫是液体,早也蒸发,瓶中空空如也。 吴用暗道一声可惜,放下药瓶,上到二楼,首先看到就是拐角一根巨大石柱上的惊恐鬼脸。这头阴鬼矮小,只到他的腰身上下,生有独角,穿着一身褂袍,显得不伦不类,不过其手上还拎着一角挂耳,地上是一个破碎的缺耳三角圆鼎,正一脸惊恐之色,看向二楼落地开阔的楼台窗户,似乎外边有什么事情发生令他极为惊恐。 【看这样子,这里应该是炼药的地方?这家伙负责炼药的阴鬼?呵……恐怕是炼药至半途,发现庆云道人出手,将他们封印,匆匆忙忙躲到这梁柱之内。】邯鼓懒洋洋说道。 吴用在二楼走了一圈,和一楼一样,摆放着不少架子,各种丹药玉瓶数目不少,但也都抵挡不住时间的侵蚀,稍微一点震动,全都成了一堆废料,没有一点能用的。 【这里没什么重要的东西,走吧,换个地方看看。】邯鼓催促道。 吴用心下奇怪:【我在想,为什么这里的丹药没人取走?按道理庆云等前辈的后人多次进入这座宫殿内,应该早就发现了这里的丹药,早就将这些丹药取走了才是。】 邯鼓对这个话题没有兴趣:【谁晓得,这些丹药对他们没用?毕竟都是道门弟子,又不像你学了鬼道功法,他们要来有什么用?】 …… 第660章 九层塔 吴用一想确实如此,这颗星辰上虽然草木繁盛,但都是凡品,并没有灵草,也没有妖兽,换言之没有炼丹炼药的材料,封印这鬼神的前辈先真安排了一批后人在此处驻扎,他们必然也有修为在身,否则九十九年一轮的入阵检查,以那石碑上描述的村寨规模来看,恐怕再怎么繁衍生息都是支撑不了这些多年的。 这些人在此处隐世,看管鬼神封阵,庆云道人等先真肯定留下了足够的丹药、灵草乃至各种修炼用度,供以让他们修炼,维持一定的修为,这些人完全用不着冒险进入封阵内去寻找丹药来修炼。 且最关键的是的,就算有些人想,恐怕也没有足够的时间找寻需用吧? 九皇法会开始至今已进入尾声,只剩下半日不到功夫,这些人按照以往就该进入法阵内部,检查禁制是否完善,这座宫殿如此巨大,吴用不认为他们会有那么多时间搜用合需的资材。 就算侥幸所得,这些年岁下来,也早已拿的差不多了,还轮得到他们? 他想着想着,走到楼梯边就要离开这空无一物的阁楼,却忽然顿住了脚步。 【傻愣着做什么?】邯鼓催促道。 吴用却忽然回头,看向了楼梯边那一根粗大到三人环抱也不够的梁柱。 【干嘛?发现什么了?】邯鼓瞬间打起警惕。 吴用眯起眼睛,看着这带角阴鬼手里捏着的半只挂耳,以及地上那一只破碎的丹炉,说道:【你说,生死之前,还有什么值当这阴鬼如此宝贝的?】 邯鼓一怔。 吴用接着道:【是我的话,那种时候早就抛下所有别的东西逃命去了,哪里还有心思管什么丹炉?可这阴鬼既然连逃命都要带着这只丹炉,恐怕有什么蹊跷在里头。】 他走到这半嵌在墙壁内的阴鬼身旁,观察了一阵,蹲下身,捡起一片丹炉碎片,不过时光伟力,这“生前”能够承受极度炽烈高温的丹炉早已腐朽,拿在手里一捻,就碎化成烟,与那些玉瓶内的丹药如出一辙。 吴用摇了摇头,准备起身,可忽然看到了什么,迅速拨开剩下的丹炉碎片,一缕淡淡的青光从底下散发出来。 【这是什么?】邯鼓好奇道。 吴用拨开全部丹炉碎片,只见地面上是一团类似于青绿色泥浆的物体,呈溅射状在地上,八成是丹炉掉下时候其中还未出炉的丹药。其中心是一团微弱的白光,透过绿色浆体的包裹,这才呈现出是青色的光耀。 【丹药?】吴用心奇,拿指头一戳,触感和想象中的截然不同,软软的,带着点韧性,内部似乎是某种青色液体。 【肯定是好东西,这楼里的其他丹药都已经干碎成渣滓,这但东西居然还可以保持明光,用点力,看看是什么。】邯鼓来了兴趣。 吴用原想戳破这层像是保护层的绿色泥浆会不会毁了丹药,转念一想,天地伟力都没能将其彻底毁去,还怕他这一戳?便指头剑气微窜,将这团青色泥浆给剥开。 外层的泥浆被撕裂,带着清新药味的药浆从破口流出,一道更为纯粹的白光投射出来,只见这一点白光静静躺在地板上,犹如月白。 吴用拾起这点白光,托在手心一看,的确是一粒圆形丹药,表面洁白如玉,但并非完全光滑,表面有一个个凹凸不平,形如前世的高尔夫球。 【看得出来什么丹药?】吴用好奇,什么样的丹药能够让这阴鬼逃命都要带着。 【我哪里晓得?你问我禁制还差不多,不过肯定是好东西,拿回去给你那小娘子的师父看看,说不定能瞧出些什么来,现在赶紧走吧。】邯鼓看了良久也没有头绪,最后没好气说道。 吴用白眼一翻,懒得理他,将这丹药收入玉瓶之中,贴上封禁,下楼离开这座阁楼。 接下来往哪里去? 吴用站在院落门口,廊道有两侧开口,北面深入后宫,南边是往大门方向去,他回忆当时在宫外半空所见,决定往南面去。 【这宫殿坐北朝南,北面都是后宫阁楼、厨住杂处,南面都是正大的宫殿,要封印鬼神,八成不会在北面。】 吴用其实也分不清楚东西南北,但反正自己假定眺望时候远端是北来,有个判定就得了。那正宫大殿都在靠南一侧,往那头去准没错。 二话不说,抬脚就走,穿出院落长廊,来到一间差不多规格的院落,只不过刚才那方院子是种草药、收纳丹药的,这一方院子却有一幢六层高楼,走进去一看,积灰许多,满地铜炉,不少灵草灵药的干屑散落在一旁。 【看样子刚才那间是丹药库藏,这是炼丹的地方,这么多火房。】吴用走了一圈,每一间炼丹房全部单独而建,互不打扰,一些丹炉打翻在地上,阴鬼钻进房间墙壁内,大厅柱子上也有不少阴鬼的“雕塑”,神色惊恐。 吴用走到六楼,这次没有任何特别的发现,转身就要下楼,但马上停驻脚步。 【又怎么了?你又发现什么好东西了?】邯鼓来了劲头。 吴用指了指窗户,说道:【这里六层楼,别处不一定有这么高。】 邯鼓立马明白他的意思:【你是想……】 吴用走到窗边,一把推开窗户,但窗户并没有被推开,打开在半途就咔哧一声断裂,活动木销从墙体脱落,窗户掉下五楼,碎成粉末。 吴用袍袖一震,抖散木屑,眯眼远眺,说道:【那里会不会是封镇的中心地段?】 【嗯?】邯鼓跟着看去,只见视线远方,南边,隔了不知道多少座庭院,一座九层楼塔矗立在宫殿群落之中。 其周围阴云密布,和这法阵内的天地同色,所以十分不起眼,所以之前在三楼高的楼台上并没有看清楚,不过此刻六楼却足够高了,一眼入目。【有可能,阴气很重,往那边去没错,走!】邯鼓说了两句“你小子还算细心”的话。 吴用下楼,一路穿出庭院,来到下一座院子内。 这座院子就更为普通了,一些推车东倒西歪在地上,还有不少杂七杂八的东西,貌似晶石、玉矿、妖兽骨架之流,也有不少草木干枯腐烂在地上的痕迹,只一座大平楼,进去一转,依旧没甚特别。 【这一道长廊下来可能都是和炼丹有关的院子,分拣材料、炼丹、库藏……】邯鼓猜测。 吴用点头,继续往南面靠去,果然又是一个院子,这个院子面积更大,分区域划出了不少田地,每块田地前都立着一块告示牌,他看了两眼,一些字迹已经模糊不清,不过依稀能辨认出这里种植的某一些药草。 【应该是些批量培育的药草,一开始那间院子的药草应该是那带角阴鬼自己种植的。】吴用耸肩,没有收获,继续前往下一个院子。 走着走着,吴用抬起双手看了眼左右,问道:【有没有觉得阴气更加浓重了?】 【有,越往南边去,似乎阴气越重。】邯鼓直截了当。 吴用看了眼周围,能见度没有问题,身外薄薄一层光幕也没有问题,没有一点阴气透进来,但能够很敏感感觉到周围阴气更加浓重了。 【看样子方向是对的。】吴用继续往南边前进。 走着走着,一连穿过五座庭院,除了在一座庭院内发现几件可有可无的法器,再就没有任何收获,不过吴用倒是发现了不少人为留下的痕迹,明显是新的,极可能是别的人修或者阴鬼。 走到这里,吴用抬头就能够看见那座九层楼塔,正当他准备加快脚步时,一个熟悉的声音从前方院落种传来。 “便要你们峨眉弟子死绝!” 这话恶毒,这声音也十分尖锐,不知道带着多大的怨气,听着并不陌生,正是来自于阴凌。 他想了想,没有直接走进院落内,催动“非真”隐匿气息,来到院落隔墙边的雕花石窗后。 这不看不得了,一看吴用一怔,和阴凌对仗的不是别人,居然就是郁薇。 郁薇此刻掐着剑诀,无形剑光当空兜走,斩出一道道剑光,以攻代守,剑势凌厉。 另一边,阴凌浑身笼罩在黑白二气之内,身后浮动着两个黑白色光影,一个是白发苍苍老人,一个是唇红齿白婴童,老人挥手打出一蓬黑色阴气,暮气沉沉,所过之处,将石板路面都侵蚀成粉末。 此刻这道黑色阴气汇聚成龙卷,将郁薇围困在中心,周围砖石碎屑成风,整个地面凹下去一数尺,不过这宫殿明显有禁法加持,被黑色阴气侵蚀腐化的同时,又在禁制之力作用下恢复,二者维持在一个动态的平衡。 【女娃子吃不了亏,真要抵挡不住,早就退守护身,哪里还能够以攻代守?她这是在找机会发动致命一击。】邯鼓一语道破。 吴用点头,郁薇虽然进阶元婴的是时间不算太久,在峨眉同龄弟子中稍稍靠后,但如论战力,却是不曾怕过谁,在金丹境界的桎梏虽然令她苦不堪言,可也帮助她将法力打磨得精深,阴凌不简单,可郁薇也不可能就此落败。 【出手?来个英雄救美?这小娘子对你本就不是没有感情,拉不鼓语气玩味。 吴用没好气道:【现在是要我救的时候吗?出去了郁薇不领情,还要怪我多管闲事。】 【嘿嘿……怕什么!想当年……】邯鼓又开始说他当年是多么潇洒,从来只有他拿捏别人的份,什么时候轮到别人让他难受了? 吴用闭耳不闻。 “你若弃剑求饶,我可以饶你不死,只将你炼成尸奴,为我驱使!”阴凌久攻不下也不着急,耐着性子全力催动阴气,口中说着一些挑衅的话,似乎笃定自己这门法术肯定可以拿下郁薇。 郁薇却是不急不躁,困在金丹许多年,同龄的、同辈的门中弟子都早早突破,就她在府中日夜煎熬,时不时还要回想起当年发生的惨事,然后“顺理成章”怪罪自己是个废物,都这么过来了,这么一会儿有什么等不了的? 她耐心驱动剑光,《太虚灵剑经》特有的素白光芒与她手中独特的无形剑光相结合,成了一条银河彩带,环绕在她周围,犹如执带翩翩起舞。 两人僵持,各自都在等待对方的破绽,吴用心头一动,打算找机会看能不能出手相助,不过再看了没多久,阴凌的黑色腐蚀灵力出现了一丝波动,没有维持先前一直的“一丝不苟”,似乎是一口换气松懈所导致。 郁薇目光瞬间凛然,剑光一指,直冲黑色灵力绕成漩涡的薄弱破口! 【不好!郁薇大意了!】吴用心里一急,这阴凌何等修为,岂会出现换气导致运转法术受到影响的情况?绝对是故意卖出的破绽,算准郁薇全神贯注之下,一定抓准机会,只要见到破绽,下意识就会出剑。 郁薇一剑斩出,破空呼啸,无形剑光搅入黑色灵力漩涡,便要将其捣散,可没想到这一剑竟是直直透了过去,冲到了黑色灵力漩涡的外围。 那黑色灵力完全不设防,并且全然不打算将豁口封闭,根本没有和郁薇飞剑搅和的打算! 郁薇全神贯注之下斩出这一剑就暗道不妙,立马看出来自己是中了这阴凌的圈套,当即催动剑光回转,可这时候阴凌再把灵力漩涡收紧,郁薇竟然感觉到自己和飞剑之间的感应变薄弱了! “哈哈哈哈!这滋味如何?我在你们九派间游走多年,知晓你们这些剑修斗战斗一手,特意变化了我这一手‘腐尸潮漩’,只要将你们剑修和剑分隔开,二者间的联动迟滞,还不是就任我拿捏了!” 阴凌仰头狂笑,得意到不能自己,然后猛地低头,双手掐诀,面露狰狞之色,快意地喊道:“现在……给我死!” …… 第661章 别碰我! 腐尸潮漩瞬间收紧,飞剑不在身侧的郁薇并没有放弃,面纱飘飘,美目昂扬,掐动诀目,便要施展《郁仪符本经》。 峨眉弟子虽然修剑,但《郁仪符本经》和《结璘神壮法》两门通法多少都会学上一两门,用以应对眼下这样的情况。 她掐诀施法,同时借以微弱的联系操控飞剑,斩击外头的阴凌。 可是阴凌好不容易等到这个机会,哪里会给她施展后手的机会?一边轻而易举躲过斩动迟滞的加光,一边将腐尸潮漩迅速收缩,要将郁薇吞噬。 郁薇双手飞速掐诀,然后朝外一推,自天上落下一道云流,绕着她围转,往周围外扩,将收拢的腐尸潮漩挤开。 “你峨眉剑术还算值得称道,但法术可就一般!”阴凌放肆大笑,“你既然不愿弃剑头像,边看我将你腐化成飞灰!” 他一脚踢开开摇摇晃晃毫无半点杀伤力的迟钝剑光,然后双手变诀、合十,腐尸潮漩之中瞬间喷涌出巨量的阴气,一个老者影子幻化而出,伸出鸡爪般的枯瘦右手,握紧了被云流包裹的郁薇,五指收拢。 吱嘎! 郁薇身边的云流瞬间有崩散的趋势,她面色一边,连忙再变诀目,与之抵抗,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院子角落蓦地划过一个影子,一拳捣向阴凌! “是谁!” 阴凌第一时间感应到院子中出现第三者的气息,朝向阴影来处厉声一喝,继而就见到这个阴影已然欺近自身,脸色露出了一丝骇然之色。 好快的速度! 他手上诀目维持,身后的白嫩婴童脸上露出诡异一笑,稚手一推,送出来一道白光,赫然是一件斑驳龟甲,但迥异于寻常,每一根背甲突骨都粘连着色彩不一的翎羽,五颜六色,十分绚丽,已经非处,飞旋而动,化五色光轮,挡在身侧。 咚! 吴用一拳击中这件形制从未见过的龟甲,拳锋处传来是一股极为特别的软弹韧感,将龟甲打入稍稍凹陷,能够很明显感觉到这龟甲将他的拳劲化散开,背甲突骨延伸而出的翎羽刷拉拉摆动,真像是飞鸟抖尾。 吴用眉头一挑,不曾想这法宝能够以如此方式将他的拳劲化散,二话不说,接连轰打出拳,龟甲疯狂震动,翎羽疯狂振动,将拳劲泄散。 阴凌面露冷笑之色,看清楚这是跟在覃箐身边那个什么青龙洞的修士,你连九大派弟子都不是,没点本事,也来学人英雄救美? “给我滚开!” 阴凌一声怒喝,身后的婴童虚影伸出细嫩手指,朝吴用一点,这次从白光内飞出来一只翎羽短箭,精雕细琢,似是一体而成,铜铁亦或其他金属制成,嗖一声就直奔吴用眉心。 吴用尝试后退躲开,结果发现这金属短箭始终跟着他,阴魂不散,那龟甲盾牌也贴身紧逼,将他出拳的线路封死,便干脆不躲闪了,站定原地,体表又金赤之色浮动,待到金属短箭射至门面,抬起手臂,猛地一拳轰出! 咚——叮! 这一拳先将龟甲盾牌给强行轰退,龟甲骨头延申的翎羽疯狂抖动,嗡嗡嗡嗡作响,那飞射来的短箭紧接着被拳风呼扫到,瞬间变折方向。 阴凌面露骇然之色,浑然没想到这个青龙洞人修能够瞬间爆发出如此强大的劲力,竟然能够一拳将自己的飞翎羽甲盾给打到能够承受的劲力极限,甚至拳风还能够干扰短翎毒箭。 他连忙将两件宝物收回,定睛看去,哪里还有那人的影子? 便在他打起警惕的时候,脖颈后方忽然传来一阵滚烫炽烈,连忙回头,一个被金赤血焰包裹的拳头在眼中瞬间放大。 “飞翎羽甲盾!” 龟甲盾牌瞬间飞到他身前,咚一声当下这一拳,不过这盾甲原本就被那一拳轰得翎羽颤颤,这下又强提来挡,顿时龟甲表面凹下去一大块,消解力道的能力远不如先,阴凌瞬间被冲荡后退数步。 他身后的婴童立马怒目而视,再次点手,看向前方,然而等了一息,预想中的狂风骤雨攻势并未来。 阴凌立马想到了什么,暗叫:‘不好!’ 他猛然扭头,这突入袭来的家伙竟然掉头冲向腐尸潮漩内,大声吼道:“休想!” 可不等他有什么动作,吴用心下默念“烧神庙”口诀,浑身金赤血色大放,犹如一阵金红色旋风冲进腐尸潮漩内,将这阴气森森的法术顿时逼退。 那化身老者,攥紧郁薇周身云光的虚影被吴用身上炽烈逼人的血气所压制,发出一声怒吼,四四攥紧骷髅般的五指。 吴用手掌重重拍落在其小臂上,血光如焰,沿着老者手臂焚烧,后者一声惨叫,于氤氲阴气之中消散。 吴用一抖袖子,冲进流云内,伸手扶向郁薇。 “别碰我!” 没想到人还没扶到,流云之中先传来郁薇一声怒斥,吴用心头光火,也忍不住嗓门大了些,“做什么!” 流云一散,郁薇纵地跃起,先半空中将手一招,无形剑光吟颤着飞回,然后落在院子边角,半蹲在地,面纱清扬,露出半脸天宫绝色。 她咳嗽两声,对吴用说道:“别碰我,你现在是卢圆!” 吴用脸上带着怒意,“我当然是卢圆,不是我还是……” 说到一半,结合前一句“别欧恩我”,才反应过来郁薇的意思,这是不想让自己以现在“卢圆”的面目碰她? 吴用面色稍缓,转念一想,‘现在是卢圆’,意思是说用他自己的样子就可以? 【这时候我在想些什么?】他自嘲一笑。 邯鼓哈哈道:【那还不动手?你在等什么!孬货!】 吴用不理会添乱的邯鼓,朝郁薇点头道:“你先缓缓,我来对付他。”“你来对付我?什么阿猫阿狗都来了?”阴凌冷笑。 吴用反问道:“我对付你有什么问题?” 阴凌喝道:“别以为你挡下赤面那一击就有底气了,想和我斗?找死!” 吴用点点头,“正要看看你有什么本事,慈罗不用寒淮,不用卑立,不用仝其么海,就用你这个前十里排名靠后的家伙当亲信,莫不是你特别能吹嘘拍马?” 阴凌阴恻恻道:“你知道的不少,但这就和你没有关系了。” 他以为吴用是在宫殿外等候时听见寒淮的名字的。 吴用没有大意到认为对付阴凌只用“卢圆”的身份便足够,上前一步,便要变出原身,总之是不打算放着阴凌离开。 “等等。”郁薇叫住吴用,“我来。” 吴用犹豫道:“但你……” 郁薇摇头道:“没什么大伤。” 吴用想了想,退到一边。 阴凌冷眼看着他们两人,讥讽道:“你们是真当吃定我了?” 郁薇懒得阵前废话,尤其刚才还因为自己大意吃了个亏,哪里还会答应他这些聒聒躁躁? 二话不说,掐起剑诀,无形剑光于空中一闪而逝,瞬间掠至阴凌的头前,当头劈落! 阴凌欲待挑衅几句,尤其是看见刚才这卢圆要救郁薇,反而被后者毫不留情面拒绝,顿时想到了这女子和那吴用之间的关系,可还没等到想着说出挑拨离间的话,郁薇迅如疾风,一句废话没有就动手。 他面色微变,身后的老者虚影一抬手,枯瘦手臂攥紧阴气,握出来一口长剑,横栏这当头一剑。 叮! 一声脆响,阴气所化的长剑被扫段,一旁的婴童虚影立马手指一点,召出那翎羽短箭,迎着剑光就是一击。 又是一声清脆鸣音,无形剑光被格挡,与这支翎羽短箭叮叮咚咚连斩十余记,然后消失不见踪影。 阴凌左右来回张望,猛然看向前方,一道素色匹练卷开,朝自己滚来。 “素锦!” 郁薇黑裙袖子一抖,无形剑光化作云霞般白洁,细腻柔滑,光泽熠熠,如同扯着一匹锦缎将最上乘的丝绸滚开。 阴凌感受到一卷剑光其中蕴含的锋锐之意,后退两步,身后的老者虚影掐诀,他扬手,老者也扬手,喊道:“风烛昏晓!” 自他身后升起一朵飘摇的烛光,以其脚下为中心,周围五丈之内落下一片昏黄夜幕,阴沉暮气随之而起,老者枯瘦的手指一点,烛光飘摇,然后迅速黯灭,黑暗瞬间侵袭落下,冲向郁薇。 一白、一黑,剑光与阴气交锋,互相冲撞,轰的一声炸开,气浪四下翻滚,将院子内的假山尘土吹得东倒西歪,四下滚撒,院子上空的禁制有被波及,出现阵阵波澜。 吴用微微眯眼,这两招势均力敌,暂时看不出谁胜谁负,硬要说个高低,当然是郁薇更厉害,这宫殿内都是纯粹的阴气,与阴凌施展法术有加成,完全能够直接呼吐,转化需用。相比之下,郁薇就只能凭借光幕内转化的天地灵机来补充需用,消耗更大,补充也不够迅速。 郁薇一剑未竟功,毫不留恋,心念一动,剑光兜转,立马变动诀目,清喝道:“玄灵真虚斩!” 无形剑光驰入她袖中,郁薇袍袖一收,足尖轻点,将身一转,再次举手放袖,原本无形无色的剑光顿时凝成一道七彩匹练,从袖中激射而出。 这剑光中蕴含的威力隔着老远都令阴凌眉头一跳,立马后退,可没想到这七彩匹练竟然与半空中消失不见,不知去向何处。 阴凌脚步停顿,不敢胡乱躲闪,免得漏出破绽,被这一剑斩中,可当他停下脚步,剑光立马凝实出现,撕裂长空,声威赫赫,速度快若雷暴,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斩至阴凌跟前,直取他项上人头。 伏龙剑大赞:【好剑!《太素灵剑经》有两门剑印,分别为“灵虚剑印”和“玄真剑印”,两门剑印互相合并,便是这一记“玄灵真虚斩”。此间光玄灵变幻,真虚不定,不到斩中目标前,全然没办法知道其剑势剑路,不算这门剑经中威力最大的,但绝对可以说是最难对付的几式剑招,郁薇能够上手,说明她对这门《太素灵剑经》的理解已经到了一个深度。】 这一剑斩去,阴凌要抵御反击,就发现剑光消失不见踪影,不得一点踪迹,根本无从防起,等他停下来准备静观其变,以静制动,却发现剑光煌煌烈烈,不抵挡都不得不抵挡,下意识就要动作,仿佛剑光马上就要斩到自己脖子上,可等他真的动起来了,又和先前一样,剑光消失不见。 几个来回后,阴凌心下烦躁,大感不妙,厉声喊道:“弄虚做鬼!看我把你人解决了,你又该如何出剑!” 随他话音落下,身后的老者虚影和稚童虚影互望一眼,老者嘴角勾出慈祥笑意,稚童脸色则挤出无邪笑脸,两“人”张开双臂,互相拥抱在一起。 霎那间,阴凌变得咬牙切齿,仰天狂啸,似乎在承受某种痛苦,泾渭分明的左右半脸开始融合,转眼的功夫就变成了一个完全陌生的中年男子。 其面貌以老者为底基,五官带有稚童的影子,形貌出众,但带着一丝说不上来的诡异,面目一新,脚下一蹬,黑白二色交杂的灵力涌出,将整座院子包裹。 流动的黑白色灵力交杂涌动,四方皆是,望之让人大感头晕,玄灵真虚斩虚虚实实的剑光被印染上黑白双色,剑势走动的方位一目了然。 “找到你了!”阴凌变得中气十足的声音响起,黑白二色灵力扭曲,他所站立的位置先是变成墙壁上,然后双脚不见,到了另一边屋顶上,再然后脑袋也不见,从土地上冒出来。 “现在你要斩我哪里?” 阴凌的脑袋在土地里桀桀怪笑,然后钻入地面,然后又从柱子上钻出来,又是一句反问,再消失不见,然后又消失不见,不知去了哪里,只剩下一个声音在院子里回响不停。 “现在你要斩我哪里?” 回答他的不是话语,而是犀利一剑,玄灵真虚斩刺入院子内的宫殿,紧接着一个怒声从中传出来:“你怎知晓我本体所在!” …… 第662章 双魂部阴凌 蓬! 大殿屋顶被掀飞,瓦片四下激射,稀里哗啦从屋檐滚落,阴凌的脑袋从飞空而起,冲向天空,然后被阵力所禁制,从地面钻出来。 在他身后,一道七彩剑光急追而来,时而无形,时而绚烂,呼啸撕裂空气。 阴凌回首,却见这剑光不冲向自己,转而去了一边,他看清楚走向后,脸色顿时一变,破口大骂:“不好!” 那剑光去向不是别处,正是他藏在一堆躯干虚影中的躯干本体! 这要是一剑斩去,他立马身死道消,连忙在心里狂呼:“合!速速并合!” 刹那间,那些被黑白双色光影扭曲的四肢、躯干各部分迅速汇聚向他脑袋所在,须臾之间的功夫整合成原身。 同时他立马左手掐诀,右手五指作爪状,瞄准远处正在迅速隐没的剑光——猛地收拢五指! 唰唰唰! 这片黑白双色光影轮转的空间内蓦地飞射出一根根黑白色光束,将郁薇的飞剑缠住,死死固定在了半空之中,剑光一阵明闪一阵晦暗,挣脱不得。 “想斩杀我?做梦!”阴凌脸上露出一丝讥讽之色,他不仅将自己“分”成多部分,躲过了郁薇的犀利剑斩,更是以己身为诱饵,彻底锁定了郁薇飞剑的位置,可谓一举两得,你就是能够找到我本体究竟是哪部分又能奈我何? 阴凌心下无比快意,可抬头一看郁薇,却是不由得一怔,“你……” 只见郁薇飘扬的面纱下,隐约可见她嘴角微微勾起一个醉人的弧度——至少在吴用眼里是如此。 可阴凌瞧见却是心下一凉,为什么要这么笑?她做了什么?一连串的疑问在他心头蹦出来,以致于他根本不敢胡乱动作。 只见郁薇缓缓抬起手,拇轻轻朝阴凌一指。 阴凌后退半步,心头警惕,等了片刻,没见任何动静,又看远处剑光仍旧被他困在原地不得动弹,更是不敢动弹。 郁薇这一指点后,放下手,返身走向一旁亭子内的石凳,盘膝坐定,顾自开始打坐调息。 看样子,竟是不去管这阴凌了。 吴用看不透,想了想走到亭边帮她护法。 【不用,阴凌已经死了。】邯鼓懒洋洋说道。 【什么意思?】吴用心头冒出巨大问号。 邯鼓嘿然一笑,道:【只许这阴凌在这方小界内玩那虚虚实实、真真假假?殊不知她郁薇也可以,甚至某种意义上而言,郁薇玩的比他厉害得多。】 吴用看向远处投鼠忌器不敢胡乱妄动的阴凌,一头雾水。 伏龙剑解释道:【《太素灵剑经》剑光几若虚无,实则阴阳调和,最是正道,克制一切邪祟,无论人鬼,其剑光最善变化,尤以虚实著称,阴凌以为自己困住了郁薇的飞剑,可他又怎么知道自己困住的是郁薇要斩他的那一剑呢?】 吴用明白了一点:【这意思是……】 他看向阴凌,阴凌立马也警惕地看向他,口中厉声喝道:【换人来就换人来!装神弄鬼?】 吴用一耸肩,说道:“何需换我来?比试已经结束了。” 阴凌一愣,声色俱厉的吼道:“你说什么?” 吴用眯起眼睛,远处阴凌喉咙一响,顿时脑袋开始抖动,然后啪嗒一下掉下了脖颈,在其后方,一口透明的无柄飞剑发出高亢清鸣之声,掠回郁薇袖中。 天上地下四方周围的黑白两色光影褪去,院落回复原样,阴凌的脑袋啪嗒掉到地上。两眼圆睁,嘴唇蠕动,眼中神光逐渐淡去。 【云霓剑,此剑士郁薇入门之后,随其师袁亭盖在一次外出与乐水观指点炼药心得时候所得。据说在途径大晋境内西北有名的入云山时,山巅上忽然传来一阵清鸣长音,剑光自从山巅下落而投,当时袁亭盖以为是谁家不开演的偷袭,没想到这一口云霓剑一落下便与郁薇作服俯低眉壮,任由全没认主的郁薇驱使。彼时袁亭盖已经开始为郁薇物色随身佩剑,有心想替郁薇讨来夏侯司手中的流光剑,好叫郁薇配合《太素灵剑经》使用,奈何夏侯司此时已经颇负盛名,强夺后辈飞剑来成就自家弟子,袁亭盖做不出来,此剑灵性十足,不下任何一口峨眉传承飞剑,袁亭盖大喜过望,当场为弟子护法,将这口择主来投的宝剑炼化。】 伏龙剑为吴用解释这口“云霓剑”的得来过往。 【据说炼化完成后,云霓剑将郁薇和袁亭盖引向入云山山巅,在其上发现一处十分高深的禁制,以云霓剑为钥开启后,两人在其中得知了这口宝剑的由来。原是前古时候一位剑术大师生前所留,据说此剑是采集百年间每四季轮换时的一朵云彩炼制而成,云彩本就无形,故而成剑几近虚无,与本门流光剑有异曲同工之妙,但又与流光剑穷举变化截然不同,由于此剑以百年四时四季的云光炼成,涵括了天光变化,故而剑光通玄,暗合天地大道,反不以变化为盛,转以自然玄真为本。】 【说来蹊跷的是,那位剑道大师炼造这口云霓剑的本意是为了在剑成之后,借以云霓剑成剑之时与天地大道相合的玄妙感应来突破修为,可没想到云霓剑炼制完成后,这位剑道大师已是心力耗竭,既没能将飞剑炼化,也错过了提升修为的最佳时机,最后不了了之。】 【临终之际,他特别叮嘱云霓剑将来自择明主,但不要选择峨眉弟子,因为他这辈子就是希望成立一宗能够比拟峨眉的剑道大派,没奈何修为不精,做不到峨眉白眉老祖杨抟的壮举。】 说到这里,伏龙剑稍稍顿声。【临了之际,他不舍云霓剑蒙尘,可也怕云霓剑落入某些底蕴不丰的家族门派,要是后者,成为其门下唯一一件拿得出手的法宝,做什么都要云霓剑出力,死用其力,更难过的是,要是被别人强夺走,其原主心神伤损都不要紧,就怕云霓剑受牵连,灵性大损,这是他所不能接受的。】 【最后无奈,他告诉云霓剑,最好能选个峨眉弟子认主,最最最好是选个天资出众的峨眉弟子认主,这样至少云霓剑有一个好主人,好去处。】 邯鼓听了嗤之以鼻:【这人到底是炼制一口宝剑,还是养了一个儿女?临终之际还写下托孤之言。】 伏龙剑认真说道:【和儿女有甚差别?一口飞剑对于剑士来说珍若性命,更何况云霓剑是此人历经百年所炼成,付出多少心血,不就和儿女一般?有道是可怜天下父母心,他想将宝剑托给我峨眉,何其正常?我峨眉就没有亏待过一口飞剑,所有飞剑要么待主来选,要么畅翔九天,要么就是走了飞剑至高宿命——战损,哪里不好?此人一片苦心,生怕我峨眉弟子待其,特意将这些明细写得清清楚楚,我峨眉至今也没有亏待过云霓剑,袁亭盖回山就让沛山回炉温养,将这数百年因为无有精血法力温养的云霓剑重焕盛姿。】 邯鼓呵呵一笑:【战损也是至高宿命?】 吴用心下叹道:【飞剑又非是别的法宝,有辅用之能,便只是攻斗杀伐之利器,战损可不是其最高宿命?就像读书人,读书读到金榜题名才算出头,哪怕将来入朝为官后陷入党争迫害而亡,也是他的宿命,他自己的选择。】 【这个比喻甚妙。】伏龙剑大赞。 邯鼓哼了一声,不急不慢说道:【你们两个还真说对上了,说,继续说,继续说这阴凌马上就好跑远了。】 【阴凌?】吴用立马凝神,看向地面阴凌的残尸,只见其一动不动躺在地上,早已死得不能再死,什么叫跑远了? 吴用飞落至阴凌残尸身边,只见此刻的阴凌已经不再是刚刚那颇具风度的中年人样貌,但也不是此前在众人面前一半老者一半稚童的面貌,而是一个垂垂老矣的老者,头发稀疏,满面皱纹,牙齿脱落,鼻头歪扭,双颊深深凹陷。 郁薇有所感应,睁开眼睛,疑惑地看着吴用,不知他这是要做什么。 【看天上!】邯鼓提醒道。 吴用豁然抬头,只见远处半空有一抹白光飘向远处,立马将转轮法目运转,左右眼日月一闪而过,瞧清楚这不是别人,正是先前阴凌身后虚影中那个稚童的脸面。 吴用一惊:“这阴凌居然能够在这座宫殿内飞遁?” 【看清楚,可不是他的身体,只是一点……魂灵?我也不知道算什么,总之他能够在这座封阵内飞空,庆云道人他们恐怕也没想到还有阴鬼能做到这一步。别看了!他万一走脱,不知道会去哪,万一去了慈罗那,或者别的谁地方,甚至夺舍你们九派弟子,就会闹出麻烦了,还不出手将他留下?】邯鼓催促道。 【可是……无法飞遁,我怎么留下他?】吴用之前不仅试过飞遁,就连飞剑也没办法在这宫殿上空绕转到隔壁院子这怎么留下阴凌? 阴凌一边逃跑也在一边关注身后,瞧见吴用注意到了他却一筹莫展,顿时放声大笑,放肆喊道:“哈哈哈哈!你能耐我何?老子这就走,找你们一个人修附身,然后回来再害你们!可千万记得,不要相信任何别的人修啊!谁都有可能是我附身的哟!” 阴凌快意十足,不仅逃命成功,而且这话说出去,在他们人修之中埋下一个隐患,何其妙哉? ‘可惜……我的祖身!’ 心痛又不舍。 阴凌乃是罗山双魂部出身,他们这支部族,最特别的就是一旦某个族员死去后,会留下一道“灵念”。 这“灵念”并非是神念、灵识,或者神魂之类那么高深的东西,只是一个“死物”,其中会包含这个族员生前的部分法门与法力,一旦融合己用,能够继承其中一部分的法力与法术,此前那能够腐朽外物的黑色真气便来自于阴凌所融合的前辈灵念,而那白面稚童便是他自己,二者相合后的中年人则是他融合二者之力的本体。 可惜就可惜在他是双魂部被寄予厚望的少族长,他所融合的灵念乃是一位先辈长老,据说当年那黑色腐蚀性真气是一门大神通,来自于祭仪殿内一门极为高明的法门,是这位长老当年因为替大祭司完成一件极其重要的任务后所获得的奖赏,不得外传。 当年这老祖靠着这手法门没少在罗山上层打出名气,可惜先天有限,修为没能更上一层楼便过世,索性留下了这道灵念,变相传下了这一法门。这是他们双魂部的传承,本质上来说不算破戒,族内也有人去大祭司处打探过口风,并无紧要,故而一直流传下来。 可惜后辈子弟又能够继承这道灵念的不多,直到阴凌出世。 阴凌继承之后与自身融合,步入元婴之后才看看参悟这门法术的基本施用方法,原想着在这次九皇法会上靠此法门大展身手,可没想到折戟沉沙。 这可恨的峨眉女剑,居然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将他给枭首,好在双魂部所谓“双魂”,他能够舍了这位长老前辈的灵念,保全了自身性命。这白色稚童才是他的真身,只能待之后强夺人修的身体为己用,以此种方式生存了。 “郁薇!卢圆!你们两个给我等着!我誓要用最残忍的办法对付你们两个!”阴凌脑中已经想出了不下数种折磨两人的办法。 距离那处院落越来越远,阴凌已经看到别的院落里有活人行动的身影,心情大振,于是回首就要最后嘲讽两句。 “卢圆!郁薇!你们两个……” 话未说完,他忽然看到了位于庭院中的卢圆缓缓腾空而起,飞到了这座封阵所能允许的最高处。 他要做什么? 追我来?还是用什么法术法宝对付我? 心下想着,随后他看到了卢圆抬起手,一手攥拳,曲肘,手臂越向背后,一只黑色光矛骤然出现在他手心内! …… 第663章 击杀阴凌! 这个姿势…… 阴凌莫名觉得熟悉,还有这卢圆手上的黑色光矛,哪里见到过? 哪里? 阴凌绞尽脑汁,这种明明有印象而不得回忆起的感觉简直要叫他抓狂,他记得不能再清楚,自己绝对看到过这一手法术,但卢圆?除了在宫殿外广场见过他出手一回,没有任何的印象,那道青龙幻影喷出的吐息倒是叫他印象深刻。 简直就和那个来得突然又消失的突然的野灵一样,以为毫不起眼,没想到一鸣惊人。 等等……野灵! 阴凌脑海中划过一道闪电,惊声尖叫:“野灵?” 这支光矛一样的法术,他不是在野灵手中见到施展过? 为什么这个卢圆也会? 他们是同一种法术? 阴凌的速度不由得就慢了下来,回首张望,试图确认自己那荒谬的想法。 却见到这个什么青龙洞卢圆单拳紧握,攥出了一支堪称夸张的黑色光矛,粗有两尺径直,长超过三丈,与其说是攥着,倒不如说是托着,光矛周围黑色电光噼里啪啦闪动,阴凌知道,这是法力压缩到极致才会出现的现象,然后在他的注视下,卢圆微压腰身,托着光矛的手往背后一沉,然后一步踏前,腰身猛一扭,将这只光矛送出——嗖! “你能奈我何!难道不知道这座宫殿不仅隔绝飞空,还隔绝任何法术!” 这支光矛来势汹汹,阴凌尽管口中这么说着,遁速还是不由得加快些许,一边口中疯狂叫嚷。 好像喊得越大声,光矛就会被他声音给震碎一般,可这光矛不管他,一气冲出院落,当先受到封阵的禁制之力限制,遭受到一股极大的阻力。 阴凌脸色一松,大声笑道:“哈哈哈哈!我说什么?你来啊!” 不过他的笑声没有持续很久,黑色光矛拖曳出一尾漆黑的尾韵,在空中炸开,瞬间将附近的禁制消解,光矛似是找到了发泄口,沿着破洞钻出一条通道,将沿途禁制吞噬分解,直冲阴凌。 “咦!”无人能够看见的宫殿上空,那个无人能够听见的声音再次响起,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意外。 阴凌笑意僵在脸上,然后慌忙奔逃,但影蚀矛的速度超乎他的想象,一路层层消解禁制,粗大的光矛越来越小,但速度却越来越快,等到他听见呼啸的风声,一回头,影蚀矛已经就在他脑后,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一声惨叫——轰! 熟悉而又陌生的黑色灵力炸裂,阴凌最后的念头是这支光矛竟然是由灵力凝筑而成,而且不就是野灵的灵力? “野灵,你怎么会……” 一句话都没完,阴凌便淹没在了灵力狂潮之中,于世间再无一点痕迹。 同一时间,行走到一座九层高塔下的慈罗蓦然回首,看着宫殿上方黑色汹涌灵力浪潮,眼神变得犀利。 这黑色浪潮炸开,带有极强的侵蚀力,转眼的功夫便将周围的禁制吞噬殆尽,腐蚀出一片约莫近百丈大小的真空区域,天顶上一片漆黑,不过没有多久便后继不足,在周围禁制之力的弥补下,议论内缩,最后被禁制之力完全消解。 天空恢复如初。 慈罗沉吟道:“野灵进来了?后来赶到的?” 他记得这黑色的具有极强腐蚀力的灵力是野灵所独有,穿自暗尊殿下。 “也只有他那特殊的法力能够以如此粗暴的方法消解此处禁制了。”慈罗眼中闪过一丝精芒,转身提步进入九层塔楼内。 宽阔的厅堂大门口,覃箐一脸惊讶地看着宫殿上空的黑色灵力浪潮逐渐褪去,“好特别的灵力,竟然有如此强的侵蚀性。” 另边,一剑将一头阴鬼枭首的夏侯司抖落流光剑上的绿色血液,霍然抬头,眼中闪过一丝凝重。 李玉和李璧两姐弟不知何时又走到了一起,见着宫殿上空的动静,互望一眼,惊讶道:“这是吴道友?” 他们见过吴用施展鬼道法门,清楚野灵便是吴用,只不知道他到底碰上了什么对手,竟然打出如此声威震动的一招。 高空之上,无人能触及之所在,一声啧啧响起,“没想到现在年轻一辈中有如此人才,竟然学有如此威力的鬼道法门,这小子身上还有一股伏藏的锋锐剑意,远不是他手段的全部,把你排在镇灵塔外围倒是我没有眼光了。” 吴用眼看宫殿上空禁制将影蚀矛残存的法力尽数吞噬,扭了扭脖子,回到亭子内。 郁薇一脸复杂地看着他,说道:“多亏了你,否则叫他走脱了我都不晓得。” 吴用笑道:“我也差点叫他逃走。” 郁薇恍然,“是师叔祖?” 吴用小小,不置对否。 邯鼓不悦道:【喂喂喂!不是我告诉你们的?怎么就是伏龙老家伙的功劳了?】 吴用心下好笑,故意切断了和邯鼓的联系。 伏龙剑笑呵呵道:【山神子气坏,说下次再碰到事情你不要找他,除非你好好求他,我看你还是恢复和他的联系为好。】吴用心道:【师叔祖,看到我有麻烦,他能独善其身?您完全不用担心。】 说这话的时候,又将和邯鼓的联系重新链接上。 邯鼓破口大骂:【吴用!你小子别以为吃定我了,信不信我和你玉石俱焚,你这混账小子……】 吴用故意不去理会,笑道:“师姐,你怎么在这里。” 郁薇仍旧保持着打坐调息的姿势,看了眼他来的方向,闭上眼睛,说道:“你从北面过来的?我从东面长廊穿过来的,那里是一条死胡同,全是居所,没有任何发现,就到这里了,然后碰见了阴凌,你呢?” 吴用侧首看了眼通道,解释道:“北边有一座六楼宫殿,我登到顶楼,看见南面有一座阴气盛重的九层塔楼,猜测可能是此处封镇鬼神的核心地段,所以一路往这里赶,没想到碰见了师姐你,这算有缘么?” 郁薇淡淡说道:“你要胡话荤说可以,反正我左耳进右耳出,但别用卢圆的面貌,听着膈应,别叫我没忍住一剑劈了你。” 吴用一听,乐了,似乎郁薇比之前要“开明”许多? 郁薇其实心里也是无奈,三番五次和吴用扯上关系,一开始就罢了,在试剑山脉内阴差阳错有了莫可言明的差错,本以为到此为止,没想到后来种种事件上她都和吴用脱不开关系,两趟小极北之行,回来后师父与师叔师伯们的问话,现在又是在这九皇法会……她实在不知该说什么。 就在刚刚进入封阵内的时候,她发现周围一片昏暗,除了自己以外没有其他人在,她脑袋里的第一反应居然:吴用呢?刚刚是不是跟在我身后? 蓦然回首,愣在了原地。 有道是下意识的反应才是一个人心底最真实的想法,郁薇不禁反问自己,对待吴用到底是个什么态度?能够在这种紧要时候还会去考虑他的存在。 在此之前她当然也有想过这一问题,但正与和之前的答复一样,她不认为自己可以接受这段关系,为什么?当年村庄内发生的惨剧历历在目,那将她藏在地窖内的叔父带着一丝恐惧赴死的样子像是幅画一般刻在她心头,那不正是因为关爱自己而死的? 郁薇恐惧这一幕再现,恐惧在这个更为凶险的修道世界再次发生幼年时候的惨剧,而这次主角是修为还要低于自己的吴用。 事实上,上回在山洞内,吴用在泥土地上写出“出去后好好聊一聊”的时候,她心里想的是回去后就把自己为何不肯接受吴用的原因告诉他,说个明白,婉拒此事,以免师父与师叔师伯们会错两人意思,像上次一样好心办了坏事,闹得大家尴尬。 所以她才会答应吴用,可并非是因为她在如何处理这件事情上有所变化,更不是决定要和吴用确认关系什么的…… 但经过这么一出,她扪心自问,自己真的可以做到这一步吗?就连发现吴用不在身边自己都要一惊,那假如吴用当真和自己划清界限,再没有任何关系,可以吗?能接受吗? 她是打定主意了,绝不会找寻伴侣,唯一剑伴此生,可吴用呢?听说那北海龙王龙女对吴用颇有心意,前回小极北清剿阴鬼一事,最后关头更是在自己面前送与吴用丹药,一脸的担心,这关系,吴用如何态度不知道,但那龙女肯定心属吴用。 古话说得好,男追女隔座山,女追男隔层纱,假如龙女真个放下身段,向吴用表明心意,吴用能拒绝么? 或许,大概率,应该……不能吧?听说当年在北海时,老龙王就是为了龙女招亲,吴用阴差阳错掺和了一脚?两人结一说本就也有说不清楚的关系? 而且这龙女天赋不凡,如今早也已经突破元婴,虽然此次没有来九皇法会,但听说是因为藤山一位妖王将她带回山内,收为弟子,将来前途不可限量,和吴用算是门当户对,假如两人确认了关系,将来必定留在峨眉生活,这抬头不见低头见的,碰见面了,多尴尬? 最关键的是,一想到吴用和龙女在山门内携手来去这一幕,郁薇心中居然有一丝少见的不快,甚至有些懊恼,这是些年来多久没有出现的情绪了? 即便之前已经下定决心和吴用撇清关系,但此刻她不得不承认,自己对吴用就是有感情在,无关是不是因为当年在试剑山脉内发生的事情,假如真是因为吴用分享了她突破元婴的真元,而导致两人之间冥冥之中有一丝莫可言明的关系,那也无话可说,二人之间已经撇不清楚关系。 郁薇在想到底要怎么和吴用开口,怎么才能说清楚这件事情。 “师姐?”吴用奇怪道。 “哦……”郁薇回神,站起,说道:“我们走,你说的大概率没错,那座阴气浓重的塔楼八成便是封镇鬼神的核心所在。” 吴用看出她心思不定,说道:“出发?” “出发!”郁薇二话不说,扭头边走,留下一个倩影。 吴用甩甩右手放松,方才释放过量灵力,对他的身体而言也算得上是压力巨大,有些许不适,紧随其后。 两人接连穿过几座院子,一路上发现不少人为新近留下的痕迹,显然,已经有人早于他们经过这出院子,其中有三座明显是存放法宝法器之流的宫殿,和之前炼药房的构造类似,一串院子都是存放材料、废弃法器、库藏的地方。 不过很可惜,和丹药一样,这些法宝因为炼成之后经年累月闲置,没得法力温养,都早已经枯碎,没一件能用,轻轻一拿就全都碎成粉末碎块。 吴用丢下一件形制类似飞剑但实则是一杆短杖的法宝,摇头道:“这里贮藏的都只是法器,没甚用场。” 郁薇在厅堂中转转了一圈,一无所获。 吴用见着地上明显不是他们两人的脚印,沉吟道:“师姐,你说进入这座封阵后,封阵的禁制到底是依靠什么来判断将我们隔开的?还是说完全随机?” 郁薇目光在靠着墙壁的货架上扫过,说道:“不晓得。” 吴用想了想,“如果说随机,那也太奇怪了,怎么偏就我和你能碰见,而不是和李玉李璧,或者覃师姐她们碰见?” 郁薇正在搜查这座宫殿情况,闻言心头又是一阵羞恼,以为他又在暗示什么,目露嗔怒之色扫了过去。 吴用苦笑道:“我认真的,没有调笑的意思,肯定不是随机的,必然有某种规律将我们分配在互相靠近的位置。” 郁薇面纱下的脸色稍缓,认真思考道:“必然不会是随机,原本送进来弟子就是为了检查封阵各处禁制是否完好,我们是不懂此处构造,故而检查无从做起,但以往那些庆云道人所留子弟不是,肯定有自己负责的区域,这封阵内阴气浓重,即便有这层光幕保护,还是活动不便,我猜将我们分配在哪里是按照我们本领高低来的?” …… 第664章 登空望阵 吴用深以为然,当然不可能是随机的,诚如郁薇所言,别看封阵内部没有除了守阵人以外的存在,但一样有危险,越靠近那座九层楼塔阴气就越重,身外符玉所化的光幕就像一件厚棉服,在南方过冬无碍甚至绰绰有余,可要是去了极北之地,哪里够? 越靠近九层楼塔,阴气越重,还需要自行抵抗阴气,显然只有修为足够高的弟子去检查这部分的禁制。 “那问题就来了,既然是按照我们的实力高低来做判断的,依据是什么,怎么个判断法?比如我,我应该是被排在十分靠后的位置吗,那里全都是低矮平楼,算是宫殿内的后宫,肯定不算‘重地’,禁制也相对不重要?”吴用杵着下巴,确定又不确定地说道。 他一路从北面过来,全都是低矮楼房,只有一座六层楼高的院子,而靠近这里后,不用飞起,视线就能够越过墙壁看到隔壁院子的高楼,哪边是中心,哪边是外围,哪边重要,哪边次要,一目了然。 郁薇仔细思索,道:“确实,倘若按照这样来看,我那个位置应该是比较靠近你说的那九层塔位置,当时院子有两个出口,一边是通向一座演武场类似的擂台,我从院子外看去一目了然,便没有上心,不去查探,而另一边是通向一座五层阁楼,我心想阁楼里说不定就有什么,就去查看,然后一路走到了这里。” 吴用偷偷看想东面,道:“假若师姐你去擂台那边,一路走下去,说不定就是靠近那座九层塔。” 郁薇点头。 “现在想不明白的就是这座法阵是如何评判我们实力的,如果搞明白这些,说不定就能估计接下去我们遇到的敌人是谁?”吴用心头一动,人修妖修且不去说,阴鬼反正就那么些,阴凌出现在这里,能够很好做一个参照,以其实力,应该出现在更南面的位置?哪怕他是从南面荡过来的,应该也不会太远。 郁薇同样聪敏,脑袋里一过,便大概明白吴用在想什么,但正如吴用所说,“怎么判别?你被送去后方,说明法阵判定你实力不济,并非是按照大家真正实力来判断的,也许只是参照表面所见。” 吴用对此表示同意,道:“应该是庆云道人在布置法阵的时候就已经设置好相关禁制,换句话说,禁制来对我们做实力评估,会出差错也不意外。” 郁薇“嗯”了一声,庆云道人不可能长存至今,要么得道飞升,要么早已作古,既然留下后人看守禁制,肯定有各种辅助与后手准备,这评判实力的标准八成就是禁制本身来做的。 “既然是法阵本身为之,我们无能为力。” 这座法阵远不是他们两人能够摸索透的,谈论这个话题也就没有了意义。 吴用也是一脸可惜。 【叹什么气,又不是没有办法了。】从刚才起就被忽视的邯鼓终于找到机会,说出一句吴用不可能不回话的话。 吴用知道这位山神子虽然跳脱,但不可能讲空话,立马问道:【你有办法?】 邯鼓哼了一声:【你不是一直不理我?现在要帮忙就来找我了?】 吴用嘴角一抽,深吸一气,说道:【是我势利眼了,现在着紧不是?快说说你有什么办法。】 这下轮到邯鼓不理他了。 吴用只得在心里叹一口气,说了几句“我的不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何需与我一个小子计较”。 邯鼓这才哼声道:【叫伏龙飞上空去看看,以他剑身之锋利,能够短时间斩乱部分禁制,可以飞到宫殿上空,我只要看一个大概,就知道你们被分配到各处是不是和法阵禁制有关了。】 伏龙剑难得开了个玩笑,私底下和吴用说了一句“老大不小,倒是好哄”,然后问道:【怎么个大概?】 邯鼓大咧咧说道:【告诉你你能判断?你只管带我上去,别的甭管。也别担心破坏禁制,这封阵有自我修复的功能,你那一矛对封阵没有滴点伤害,伏龙老家伙只要不是发狂,也不行。】 吴用当机立断,对郁薇说了句等下,然后问道:【师叔祖?】 伏龙剑道了一声好:【山神子,我如何带你走这一趟?】 【一缕意念附着便可,我又离不开这小子的身,走远我自己就没命了。】邯鼓嘿嘿一笑。 吴用站定在院子内,不见任何动作。 云空深处因为见到“吴用”能够消解法阵禁制而特别关注他的存在略感不解,不知这两人怎么就没动静了,正当他疑惑之时,蓦地,一点寒凉自底下年轻人体内游出,破空而去,直冲宫殿上空。 “这是!如此光寒凛冽的杀气,这般炽热的阳刚气血,这是一口杀伐利器!这小子身上居然有一口化形灵剑!” 云空深处的存在将云雾微微拨开,露出来一个人形身影,隐约可见双眼精芒闪动,全神贯注盯着那缕寒芒升空而起,将沿途所过的禁制切裂,这剑光甚至不是主动斩击。 要做什么? 只见这一点寒芒升至半空,古朴的剑身悬浮不动,兀自旋转,嗡嗡作响,将周围自行要恢复的禁制割裂,便在此时,剑身上冒出来一点妖气,一点仿佛来自荒古的凶烈妖气,腥煞激冲! “妖气……不好!” 这人形身影还想看清楚究竟,一感应到这妖气存在,立马袖子一挥,将云雾遮挡得严严实实,消失不见踪影。 【嗯?】邯鼓发出疑惑的声音。 【如何?】伏龙剑以为他有了头绪。 【奇怪……等等,我还没桥看过,你保持这一高度。】邯鼓默默念动口诀,一道白光从伏龙剑剑身上映射而出,由近及远,将周围区域涵括在内,一扫而过。 【下去吧。】 【好。】 伏龙剑化一道流光回转院子内,被割裂的禁制仍旧被剑锋残留剑气所破,像是破裂的的伤口,好一会儿才徐徐合拢,恢复如初。 云空中的身影再次出现,看着底下的吴用,喃喃说道:“好小子,不仅有如此灵剑,更还有这般厉害的妖灵傍身,刚才是想勘破禁制?” “险些被他发现了我的存在,”他啧啧了两声,然后沉默半晌,自言自语道:“或许这也是个变数……” 院子内,伏龙剑归入吴用丹田,郁薇感应到空中一闪而逝的激锐剑意,疑惑道:“刚刚那是……伏龙师叔祖?” 吴用点头,“适才伏龙师叔祖去查探了一番。” “查探?”郁薇眼睛一亮,“情况如何?” 吴用把同样的问题抛给邯鼓。 邯鼓大咧咧说道:【告诉小娘子,的确是禁制在控制入阵者的区域分配,这大阵比我想的还要复杂,能做到这一步委实不简单。】 吴用告诉郁薇,郁薇惊叹道:“竟然真是禁制来评估我等实力的?那有偏差倒也正常了。” 她微微福身,谢过伏龙剑。邯鼓又开始闹腾:【不该谢我?】 吴用含笑。 伏龙剑切断与吴用的联系:【山神子,你在上面可是还有别的发现?】 邯鼓见状也切断和吴用的联系:【不错,但……不能确定,错觉也不一定。】 【是么……】伏龙剑默不作声。 一妖一剑同时打开联系,邯鼓催促道:【好了,赶紧出发,别在这里墨迹,我倒要看看这法阵到底有多么的独特。】 吴用点头,稍稍活动筋骨。 “师姐,我们走。” “好。” …… 九层高塔内,赤面领头,蛛倾、括岩随后,行走在宽敞的塔道内,前方是远比从外界看去更为广大甚至可以称之为辽阔的塔内空间,脚步声回响,传出去许久远。 走着走着,两侧出现一方方囚室,锁链声从中传来,还有“呃呃呃”的粗重吐息声。 “稀奇不稀奇,多少多少年了,镇灵塔内居然又有人进来了。” 赤面三人停下脚步,最靠近他们的那方囚室之中,一只长满疙瘩的青绿爪足握在了囚室围栏上,从两条围栏中探出来一张深红色牙龈的发青利齿长吻。 “哈……” 腥臭的口气喷出来,青色,氤氲不散,犹如实质。 蛛倾立马关闭口鼻耳窍。 赤面挥挥手,拍散了这腥臭口气,笑道:“臭不可闻!这塔叫做镇灵塔么?可你们这些家伙看起来实在称不上‘灵’这个字词,怎么回事?” “哈哈哈……”这青绿长吻咧开,露出一嘴锯子般的牙齿,桀桀发笑,“我们当然称不上‘灵’这个说法,此处塔内谁称得上‘灵’,你们不是最清楚?” 在他对面,又有一串锁链拖动的声音响起,一只与人类无异但生有六指的手也伸出围栏,还有一张五官颠倒,嘴在上方,鼻孔朝天,鼻根朝下,眉毛像一张地毯般铺在最底下的脸探了出来,但偏偏头发还是站在顶上,说话间不少头发都嚼进了嘴里。 “毒沼,你这蠢货,没看出来吗,这几个不是人类,是我等圣族一员。”她讥讽一笑。 “咦!”青绿长吻的阴鬼把吻部又复伸出来些,但依旧不见脸面,好像这只长吻见不到头一般,“还真是,这当真是稀奇了,这地方还能进来我等圣族!” 这层楼内囚房里传出来悉悉索索的声音,似乎所有被囚禁的阴鬼都动了起来。 被称作“毒沼”的阴鬼大嘴里啧啧称奇,问道:“怎么回事,庆云那伙家伙的后辈都死绝了,今天来了你们这三个,说,你们是谁的手下,火尊,风尊,地尊,还是虚尊?” 赤面听到这四个尊者大名,脸上闪过一抹毫不掩饰的阴狠之色,不过很快就恢复如此,淡淡说道:“都不是。” 囚房深处传来一个幽深的声音,“不是四位尊者,难道是大祭司时米派你来的?” 赤面摇头。 毒沼不耐烦了,双抓握住围栏,使劲摇动,骂道:“莫要卖弄关子!” 他这一摇动,围栏吱嘎吱嘎作响,不堪重负,随时可能倒坍,可就在这时候,围栏柱子表面毫无征兆涌出来一阵玉脂黄光,轰的一震,将毒沼双手震开,然后就听得“砰”的一声,毒沼被震飞,撞回了囚房内。 “哈哈哈蠢货!你还不长记性?这囚房有禁制啊!”对面囚房五官倒转的女鬼尖声狂笑,指着囚房伸出的毒沼直不起身来。 “哈哈!” “这个蠢货!难怪只能当一个兵将。” “喂!毒沼,快起来再摇这围栏,有本事摇破了我就佩服你!” …… 囚房内各种五颜六色从围栏中映射出来,黑暗的楼层内顿时光怪陆离,你一言我一语,或尖锐,或粗放,或者根本不成声韵言语,嘲笑毒沼。 哐当! 毒沼的房间内,似乎有什么东西重重撞在墙壁上,众阴鬼嬉笑怒骂的声音戛然而止,一片寂静。 “嘿嘿……哈哈……哈哈哈!我故意的,娘的这狗屁法阵,这数不清楚的年岁里不叫它刺我几下我都浑身不自在,哈哈哈,哈哈哈哈哈!”毒沼放声大笑。 他这一笑,其他阴鬼立马也继续狂笑,言语怒骂,说这毒沼做甚都不知道,言重者说他就该试试摇动死看看。 啪!啪!啪啪! “有趣有趣!看样子诸位在这里过得很有趣,可惜,我不得不打断诸位的雅兴,这般日子终归是到头咯!” 赤面笑呵呵说道,声音不响,但轻而易举压过了放肆玩笑的一众阴鬼。 “到头了?此话怎讲,你还真是罗山谁派你出来解放我等的?”毒沼嗤笑。 赤面笑呵呵说道:“没错,我的确是来解放你等的。” 这下一众囚房内的阴鬼都是一愣。 五官倒转的阴鬼不屑道:“你的修为比之我等也就高了那么一筹,莫不是在开玩笑?你若消遣我等,别以为在囚房内我就没办法治你!” 赤面十分夸张地摇头,“怎么会?你们不是问我谁派来的?我现在就告诉你们,我奉圣神之命而来。” …… 第665章 吞噬 此话一出,蛛倾一脸难以理解的看着赤面,囚房内的阴鬼也立马沉寂,片刻之后,爆出发各种尖酸冷冽的骂声。 “奉圣神而来?胆大包天的混账,你不知道镇灵塔下封镇的是谁!” “竟敢消遣我等?你最好祷告我等此生都无法出去,否则我等第一要做的事情便是将你撕裂成碎片!” “混账!畜生!” “咿呀呀呀!” …… 毒沼更是用尖利的手爪狠狠摇动围栏,禁制的玉脂黄光连发轰震,可毒沼就是不松手,看那架势当真是要么撕扯开禁阵,要么就是他自己被禁制之力轰杀。 这动静看的蛛倾嘴唇蠕动,心下生怕,要知道这里每一头都是前古时期的圣族,能够被专门囚禁在这里,而不是和外边那些小鬼化为飞灰,或者挤在墙壁梁柱内镇杀死去的阴鬼一样,就足够说明这些家伙有多么厉害了。 单论气息实力,蛛倾自觉和这个毒沼不相上下,但她就是有种感觉,假如她与对方捉对厮杀,自己或许能撑上一时半刻,但落败绝对是必然。 眼看这些前古圣族纷纷暴动,蛛倾气势顿时弱了一头,要不是赤面在身边,见识过赤面的血腥残忍手段,她早就已经忍不住倒退一步想跑,看向一旁,已经是死物的括岩无动于衷,一时间神色复杂。 赤面摊手,讶然道:“为何你等都不信我,我说的难道有问题?” 见他还一副无辜模样,毒沼吼道:“你过来!我撕了你!” 赤面摇头道:“隔着囚房,你能怎么撕了我?还是你们出来罢!” 毒沼又把囚房围栏摇得哐当哐当响。 赤面笑道:“别急,我虽然进不去,但我可以试着将你们放出来。” 蛛倾一愣。 “放我们出来?” “你要真有本事放我们出来,狼某可以无视你方才的僭越之言。” “呵呵,阁下放心,如果你真有办法放我们出来,老夫可以保证不让毒沼伤你分毫。” …… 一时间许多阴鬼都站出来表态,信的有,不信的更多,但那又如何?他们被困在此几乎要忘记日月年岁,眼前这个浑身血腥气的小子要是吹牛,事后骂过两句了事,但如果真有办法放他们出来,岂不是最好? 左右就是试一试,何乐而不为呢?与他们又没有损失。 蛛倾见赤面当真在楼层内来去走动,似乎在查看禁制,犹豫了下,实在忍不住,开口问道:“尊者,您果真要放这些……出来?” 赤面一面走动,一面观察囚房周围,头也不回道:“有什么问题?” 蛛倾张了张嘴,欲言又止,但这次却不敢开口了。 “找到了!”赤面忽然呵呵一笑,站在第一座囚房,亦即毒沼所在那一间旁侧,手上红光一闪,轻轻挥动,血雾如烟,在他手上缭绕,在囚房墙壁上勾勒出一幅壁画,上边符文禁制肉眼可见,如山川大河,徜徉游动。 赤面勾起嘴角,以指代笔,在这一幅“山水画”最中心那一道怀山襄岭的激流大川上轻轻一划,这道山河大川被无声拦断,周围的禁制随之停下游动,就听见毒沼的囚房大门咔哒一声,房门吱嘎一声打开,然后是他对面那五官颠倒阴鬼的囚房大门也传来了一声锁响,再之后犹如触动连锁机关,咔哒咔哒咔哒……一连串的响声,房门吱嘎吱嘎先后打开,一头头形貌各异的凶绝阴鬼从牢房内走了出来。 蛛倾神色大惊,没想到赤面真把这些前古圣族给放了出来,八条腿发软,一步一步后退,看着旁边的赤面,支支吾吾说道:“尊……尊者,他们……” 赤面一言不发,只是面含笑意。 一群阴鬼冲出囚房,放声狂笑的有,阴恻恻冷笑的也有,当然也有一部分阴鬼走出囚房大门,愣在原地,看着手心,看着脚下,一言不发,当然,毒沼已经露出不怀好意的笑容走向赤面,而刚刚那个说解开禁制就不会让毒沼伤害吃面的声音已经消失不见踪影。 “你这家伙,身上散发的气息好恶心,血腥恶臭,有点像我记忆中的一些低等部族!”毒沼终于显出原身,原来是一头青珠鬼。 这等凶鬼鲜少见到,长吻,长身,大多潜伏在泥沼内,背上有鲜艳红色肉珠,远看形如宝石,佯装做青色枯木,路人远远看见红绿鲜明对比色,以为是不是什么宝物,便会想办法获取,他们就会趁此机会吞食路人。 这毒沼狞笑着走近,看向面含笑意无动于衷的赤面,啧啧说道:“倒是镇定,但我看你是装的吧?给我过来!” 毒沼伸出利爪,一把捉向赤面,蛛倾见状,便要上前阻拦,可没想到赤面呵呵一笑,轻飘飘便躲开。 毒沼一愣,他知道如论修为,自己比这个浑身血腥臭的小子弱上一筹,也因为常年被锁囚与此,虽然得到有限的灵气滋养,但身体早已亏空,实力远不如全盛之时,但作为圣神座下的灵将之一,得到过圣神真血传承认可的存在,寻常圣族如何可能是他的对手? 毒沼眼神变得阴狠,说道:“你想跑去哪里?” 一步重踏,楼层震颤,再次捉手向前,常年在囚房内摩擦墙壁而尖锐不差当年的利爪撕裂空气,呼啸而去,可却忽然停住。 等着看好戏的五官倒转女性阴鬼疑惑道:“毒沼?” 可毒沼仿佛没有听见,停驻在原地一动不动,像是真的变成了一杆枯木。 对面的赤面拍拍衣服,掸去根本没有的灰尘,轻笑不言。她不知怎么觉得不妙,后边的阴鬼催促她什么回事,一拥而上要来看个究竟,她离得最近,小心走到毒沼身边,只见这家伙两眼无神,没了鼻息。 “死了!?”她不由一惊,再三确认,“毒沼?” 唤了两声没有反应,她忽然发现毒沼鼻头沁出了红色的血,不禁奇怪,这毒沼的血液可不是红色的啊? 可等她再凝目细看,才发现那并非血液,而是……一点米粒大小的蠕虫?肥润,一圈一圈褶皱绕身,是最为低级的阴鬼血虫? 想不通究竟发生了什么,就在这时候,毒沼的肉皮鼓胀,似乎有什么东西在他皮肤底下游动,一会儿光滑,一会儿冒出一个个凸点疙瘩,从毒沼脑袋涌到脚下,又从脚背挪到心口,而毒沼的肉皮开始萎缩,肌肉似乎消失了一般,最后只剩下一层肉皮贴在骨头上,最后表皮炸开,血虫飞泻漫天。 便是她看了也毛骨悚然,脚下后退要躲,可一下撞到了身后一头拥挤上来查看的阴鬼,后者怪笑着捏了一把她身后挺翘,哈哈大笑道:“蹈面,你做什么!刚脱困就按捺不住了?正好老子我也憋得慌,不如着找个地方快活快活?” 女鬼心下生怒,可没等她说什么,那些血虫就全部洒到了她的身上,迅速钻进她的皮肤内,异物带来尖锐刺痛,她下意识痛呼,但立马更多的血虫钻进了她的嘴里,呜呜啊啊说不出一句话。 蹈面惊恐的发现,这些血虫竟然在吞噬她体内的血气、肌肉、筋骨!一丝一丝,吞食的速度不算很快,但架不住如此多的血虫,犹如群蝗过境,只是咬上一口,你一口,我一口,成千上万,万万口,瞬间就将她的肌骨吞噬殆尽! 蹈面双颊瞬间瘦削,但仍有一口气在,颅腔祖窍内有一点血色印记维持着她的生命,蹈面在心底惊喜欢呼,“圣神!” 这点血色印记乃是圣神所留,是他们这些灵将的心血,同时也是得到圣神认可的标记,只要这些血色印记存在,他们就不会死亡,和圣神共生生同亡! ‘祖窍无法突破!我还有救!’,这血虫必然来自于眼前这个不知名的家伙,不过此刻她可不敢再小瞧对方了。 蹈面顾不得对刚才身后那揩自己油的家伙厌恶,奋力扭头,就要叫他帮忙攻击赤面,可没想到的是,方才毒沼皮肉爆炸后的血虫也有一部分落到了身后那家伙的身上,对方应该是毫无提防,顿时被血虫吞噬了个干净,和毒沼一样,“呆”在了原地。 蹈面暗骂一句该死,但她马上就顾不得别个,惊恐的发现血虫居然开始冲击自己祖窍,并且绝不是毫无建树,只没一会儿的功夫,就已经快要突破! “不好!” 蹈面有心反抗,可浑身皮包骨头的她根本做不了什么,最后眼睁睁看着血虫突破祖窍,在她难以置信之下将血色印记吞噬干净,随后……双眼瞬间失去色彩,和毒沼一样被血虫撑爆身体,炸开,死亡!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这第九层的各处,随着越来越多的阴鬼被吞噬、爆炸,血虫将整层囚房的阴鬼都吞食干净,没有片刻的功夫,先前热闹非凡的楼层内已经寂静无声,只有满地血虫蠕动摩擦发出的吱吱吱吱声。 蛛倾神色惊恐,血色虫潮像是流水在她和括岩脚边游荡,唯恐自己也落得个毒沼、蹈面的下场。 “放心,没必要吞噬你,不过刚才你若是没有替我拦他的打算,我或许就会将你和括岩一般处理了。”赤面负手于背,对身后的蛛倾动静一清二楚。 蛛倾咽了一口唾沫,没想到刚才下意识的举动竟然为自己赢得了生机,支支吾吾道:“尊者,您……您这是在做什么?” 赤面淡淡说道:“看不出来?便要将这些家伙的血气骨肉吞噬。” 蛛倾犹豫道:“为了增长实力?可既然如此,您为何不在外头做这些事情?” 外面天大地大,阴鬼繁多,有足够的“资源”供他吸取,增长修为来对付九派。 “增长实力?”赤面嘴角勾起微微一笑,“算是,但并非那么简单,与你说了也不清楚,无需多问。” “是!”蛛倾紧忙闭口。 所有的阴鬼都被吞噬一干二净,血色虫潮开始回拢,汇聚于赤面脚下,盘旋而起,变成一道漩涡将赤面淹没。 这些血虫一一化解,融入赤面的身体内,每一只虫子的分解都能清晰见到一点殷红——尽管都是血红色,但蛛倾看得出来这血液似乎并不是赤面的,为什么?她说不上来,总之感觉到这点血液极为特殊,和赤面截然不同,隐约带着些……令她颤栗的气息? 但无论如何,这些血液都最终被赤面所吸收。 “呼!” 赤面长长舒出一口气,脸上是少见的振奋与激动。 他活动活动身体,脚踩在一堆碎骨上,感受着吸化如此多阴鬼后的变化,不禁闭上眼睛,双手展开,把头仰天,一副陶醉其中的模样。 蛛倾咽了口唾沫,看着满地狼藉,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刚才生龙活虎的一群家伙此刻已经变成了枯骨碎发,这样子哪里像是刚刚死亡的?怎么看都像是已经在这里死伤数百上千年。心里不禁越发生恐。 赤面呵呵一笑,说道:“你可知道我为什么要吸化这些家伙的骨血?” “不知,蛛倾也不想知道。”蛛倾连忙摇头,这些圣族乃是圣神坐下,地位、实力,皆非寻常,按理来说,解放圣神,也会将这些圣族一并解放,的那赤面不知怎么就对他们动手了。 蛛倾生怕这是赤面不知怎么心血来潮告诉他某些隐秘,事后又怕她泄露出去,到时候杀生灭口,那是真的一点也不想知道。 赤面回身看她,摸着下巴笑道:“何须这般小心着紧?你也跟了我这一路,还算听话,我与你保证,不会同你动手,想知道什么你就问吧。” 蛛倾依旧摇头。 赤面有些许意兴阑珊,但还是说道:“你以为我们来到九皇法会的目的是为了什么?” 蛛倾愣神,不解道:“难道不是为了解开圣神封阵,将他解放出来?” 赤面笑呵呵道:“当然,你说的没错,这是罗山参加这场法会的目的,可我不是,我另有目的。” …… 第666章 神秘声音 蛛倾无比震惊听完赤面的计划,一时间难以缓过神来,完全没想到赤面居然能有如此疯狂的计划,竟然是为了要同圣神……可她马上想到一个问题,急匆匆说道:“可是尊者,您在这里把计划说出来,那底下校场的九派和罗山不都一清二楚了?” 赤面笑呵呵道:“着急什么,既然我敢说出来,就证明他们不会知道,在外面,我等所做之事的确会被投映至校场,供人观瞧,可在这里……” 他转了一圈,指着脚下这座镇灵塔,道:“塔内阴气盛重,重到足以阻隔禁制的影映,校场底下可看不清楚这里发生的一切,否则你以为我会就这么说出来?嘿……” 蛛倾恍然,旋即眼珠子一转,假如赤面当真是慈罗和九派人修口中的“血之尊上”,而现在又有如此惊世骇俗的计划,那她岂不等于是“从龙之臣”? 倘若事情发展顺利,赤面当真完成这一番足可称之为“壮举”的计划……蛛倾心头大动,‘那将来我的地位岂不是……’ 一想到这点,先前的恐惧尽数烟消云散,八足弯曲,伏趴在地上,朗声道:“蛛倾预祝尊者功业大成!” “哈哈!”赤面放声大笑,袖子一卷,“走!” 带着蛛倾和括岩便前往下一层去,笑声回荡久久不绝,良久楼内才重归寂静,又过了好一会儿功夫,一串脚步声响起,某人沿着通道下楼,吱嘎一声对开沉重的铁门,站在囚房首头。 来者正是第二个进入镇灵塔的慈罗,一进门便环顾四周,见囚房大门大开,地上枯骨一片,眼神立马变得警惕。 他十分清楚圣神被封禁在镇灵塔中,也知道圣神座下一众灵将被封印在塔内,也曾想到过去如此之久,时光伟力之下,这些灵将八成已经身亡,但就算如此,这些灵将也应该是死在囚房内才对,为何过道上一地枯骨? 他袖中单手持捏诀目,引而不发,小心翼翼走上前查看,脚下一步一步,吱嘎脆响,分不清是哪一部份的骨头碎裂成渣。 慈罗推开右手边第一座囚房的大门,探头一看,房间内空空如也,围栏上倒是有不少抓痕,进去转一圈,墙壁上用鲜血写满了咒骂的话语,输出对象自然是庆云道人等人修一众。 慈罗环视一圈,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发现,退出囚房,脚再次踩在碎骨上,走了两步,他停下,若有所思,猛地盯住地面数之不尽的枯骨。 既然是在此风干不知多少年的碎骨残渣,踩碎了为何没有飘扬飞屑? 他蹲下身子,拣出一根还算完好的骨头,具体部位不得而知,拿在手里轻轻一捏,枯骨立马变成骨粉,但随着他的捏紧,骨末里渗出一点潮湿,松手,甩掉骨末,一点淡淡的血渍留在之间。 慈罗沉声自语:“是谁比我还快?” 倘若是在岁月作用下化作枯骨,那么这些骨头被踩碎,应该飘扬漫空才对,没有任何液体存于其中,如粉尘一般。可眼下踩碎骨头,骨末是被踩在地上的,只飘出来一些骨粉,分明是“新鲜”的骨头。 说明有人先进来了,不仅如此,还放了这些前古灵将出来,但不知为何又对他们出手了。 “是赤面!” 慈罗心思一转,这些骨头没有血液肌肉,没有肌腱筋膜,全一副被吸干吃净的样子,立马想到了那个传说中的血之尊上。 “是了,他比我先进宫,也极可能清楚镇灵塔的存在,直奔此处,但为何要对这些圣神灵将出手?” 慈罗眉头紧蹙,实在想不通这家伙到底想要做什么,先是侵占了曲咎的身体,登辰后和大部队分散,隐藏了自己的身份,完全看不出目的。 他霍然起身,“之前听他说话似乎对我师颇有怨气,还有其他几位圣祖,很难说与我罗山是一路的,必须要阻止他出手!” 慈罗二话不说,冲向通往下层的入口。 …… 大殿内又是一片寂静,陆陆续续有人进塔,见到一层的一片狼藉,纷纷驻足查探,有人只当是岁月枯荣留下的痕迹,没有在意,径直前往下一层,当然也有和慈罗一样注意到异常的,驻足思索。 如此一来,不免与其他人碰到,人见人没我呢提,鬼见鬼也没问题,可人见鬼就要动手了,在囚房内打了个痛快,直到分出胜负,比出生死。 吴用与郁薇一路小心翼翼,提防可能出现的阴鬼,终于越来越靠近九层塔,直到临至塔前,两人这才发现此处特殊。 “没想到我们所见的塔楼只是一幕投影。”郁薇抬头半仰看向空中。 吴用点头,目光看向空中塔楼,继而往下,之前恢宏的九层塔到了底层后,并没有与大地连接的底基层,而是一片空无,取而代之的是地面上一方类似法阵的圆形入口,占地极大,几乎占满整座院子,而九层塔的光影正是从法阵中心的区域投映至半空。 换而言之,这一九层楼塔并非矗立于地表,恰恰相反,而是通往地下,一座倒转的塔楼。 “这楼塔阴气好重。”吴用望了一圈,没发现可疑之处:【进去?】 这话却是在问邯鼓了,站在这座院子里,脚踩在土地上,都能够感受到地下浓重的阴气蒸腾而起,浓郁到了极致。 【八成便是封镇那鬼神之所在,先等等,进去之前,先让我看一看周围的禁制,快,走两圈!】邯鼓兴致勃勃说道。 吴用照做,围着院子缓缓踱步,叫邯鼓看个清楚仔细。 郁薇见他如此,心知必然是伏龙师叔祖的意思,这座院子四通周围,共有四个入口,她便一步一步跟在吴用身后,为他护法。 邯鼓让吴用慢走,时不时还有回头一步,良久才绕了半座院子。 【勿要再在此处逗留了!】忽然,一个苍老的声音在吴用心头响起。 吴用一直在和邯鼓交流,听见这个声音,下意识以为是伏龙师叔祖,正想问怎么了,忽然心头悚然,脚步停下,环顾四周,喊道:“谁!?” 这一下把郁薇吃了一惊,立马召出飞剑,警戒四周。 【做什么,咋咋呼呼,这会儿又没有第三人。】邯鼓被打扰到观瞻入如此紧密的法阵,语气不善。 伏龙剑也奇怪道:【周围一切如常,怎么了?】 吴用震惊道:【你们没听见刚刚的声音?】 邯鼓与伏龙剑奇怪了,异口同声说道:【没有。】 郁薇警戒周围,没有发现任何异常,问道:“你发现什么了?” 【不用管这小女娃,我是和你说话,她又听不到。】毫无由来的声音再一次响起,吴用确认,这声音是直接在自己脑海中出现的,郁薇听不见,但又不同于邯鼓和伏龙师叔祖一样发自心内,的的确确有第三人在场,并不知道用了什么法门直接同他传音。 “你等等。”吴用让郁薇稍待,然后在心里说道:【有人,第三者,不知道是谁,在催我进塔,你们能听到吗?】 【谁?】 【第三者?】 邯鼓和伏龙剑也不由一惊,两人可都是什么也没有发现啊! 吴用全神贯注,第一次尝试将自己与邯鼓和伏龙剑的联系紧密到最大化。 【小子,我与你说话,为何不回答!】未知的声音再次响起。 吴用问道:【听得见?】 伏龙剑道:【并无声音。】 邯鼓十分严肃的说道:【听不见,先别管,你问他是谁。】 【喂!你这小子,为何不说话?傻了不成!】苍老的声音终于带出一丝不耐。 吴用深吸一气,问道:【你是谁?】 【老夫是谁?名姓已经不重要,你知道我是此间阵灵即可。】这个声音苍老、平静,但语出惊人。 【是此方阵灵!】吴用在心底告诉邯鼓和伏龙剑。 邯鼓愣了愣神,忙喊道:【问他大阵的构造!那鬼神封镇在哪里!能不能加固封阵,别叫那些罗山小鬼得逞!嘿……伏龙,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伏龙剑道:【先不要放松警惕,小心应付,不排除是阴鬼作弄。】 吴用心下应声,说道:【我晓得,他找我似乎有事,待我一问。】 【喂!你小子为何说一句话要等半日才回复?是在和你体内那口灵剑商议?商议可以,动作快些,否则楼底下那家伙马上就咬到底层了,到时候解放了那家伙,什么都来不及了。】阵灵不耐烦催促。 吴用心头一震:【底下?你是说那鬼神?什么来不及了?】 【呵……】阵灵冷笑:【什么魑魅魍魉也敢妄称“神”,这家伙当真把自己当一回事了。】 吴用放开联系,便宜自己说的话传达给邯鼓与伏龙剑:【阵灵,你说来不及是怎么回事?】 阵灵飞快说道:【我一直关注你们,你们到这里可晚,已经有不少人人鬼鬼接近底层了,再晚一些,恐怕他们就要对底下封镇的大鬼王动手了。】 吴用知道自己肯定不会是第一个进塔的,但没想到有人的动作那么快,连忙道:【你知道他们是谁?】 【谁?许多,最快的是浑身血腥气的家伙,已经下到八层了,闹出的动静还不小,另外么……好几个阴鬼,好些个人修,还有妖族也有进去了,你们两个当真是慢。】阵灵顿声,感应一阵。 【你为什么不拦住他们?】血腥气,吴用立马想到赤面,顿时心里着急。 没想到阵灵懒洋洋说道:【我只是此方阵灵,哪里有手段对他们出手?而且……为什么要我出手?】 吴用语塞,旋即问道:【你不是这座封镇的阵灵?为何不能对他们动手?不正是要维持封镇圆满才将你设立在此吗?】 【哼!】阵灵哼声。 吴用吃不准这个所谓阵灵的意图了,便将两人的对话告诉给邯鼓与伏龙剑。 邯鼓直截了当说道:【你就问他,东三角的……】 邯鼓说了一句有关这座封阵禁制的情况,言语用词极度晦涩,吴用听不懂,末了,让他转述给这阵灵。 【咦!你小子……是那口灵剑看出来的?那时候他登空远眺,差点发现了我,原来他是在观瞧禁制?你说的没错,法阵的东面……】阵灵不认为吴用有勘破这座封阵的本事,三言两语回答了邯鼓的问题。 吴用再转述给邯鼓,然后道:【他说是不是你那时候与伏龙师叔祖一起升空观瞧看出禁阵端倪来的,还说那时候差点就被了。】 【哦!原来是他啊!那他应该没有诓骗我们。】邯鼓恍然大悟。 吴用奇道:【怎么说?】 邯鼓解释道:【伏龙,记得那时候升空不,下来后你们问我情况,我其实有半句话没说,就是在最上空的云端感应到了某种存在。】 伏龙剑无奈,道:【如此重要的事情怎么现在才说。】 【嘿……我哪里晓得会是这个什么阵灵?我以为是我们飞得太高,误触了禁制还是怎么的,也可能是我的误判,这哪里说得清楚,当然选择不说咯!你们……】邯鼓没好气说道。 吴用打断他:【那我们的确应该听这阵灵说的,速速下去?】 邯鼓还是谨慎道:【你前面问他的问题没错,既然他是阵灵,就该有阻止阴鬼进来的办法,更能够阻止罗山解开封阵,别听他说自己没有手段对阴鬼出手,他就是该有手段,何况是这般一座重大要阵,便是我也生平仅见,但为什么这些事情他一件不做,反而等着你下去?】 前几个问题,吴用已经问过,没有得到答复,为了不引起对方恶感,他只是问道:【为什么一定要等我下去?】 阵灵淡淡说道:【谁说一定要等你下去?】 吴用一愣,什么意思? 阵灵接着说道:【我等了很多人下去,甚至阴鬼,你可不是最特殊的那一个!尔今在我看来该下去的都下去了,就你还在上边晃荡,所以才来催促你。】 …… 第667章 参天石碑 沉默。 阵灵等了片刻不见吴用说话,不耐烦道:【你到底下不下去?不下去我就不在你身上浪费时间,痛快一些!】 吴用只觉这阵灵好生情绪化,怎么像个人一样? 【去,当然要去!】 可不管如何,这塔内是一定要下去的,不可能放任罗山阴鬼施为。 他不再陪邯鼓查看禁制,转身便往院子中心的法阵走去。 【等等!镇灵塔一共九层,每层层高极大,占地远比你们看到的要宽旷,自己走要走到什么时候去,停下,我直接把你们送到最底下九层。】阵灵轻描淡写说道。 吴用讶然。 【你放心,一路上没什么宝贝,有也已经被最开头那个家伙处理了,与其在半路上浪费时间,不如直接去最底层。】阵灵说着催动禁制,院子中心顿时波光折射,出现一口流转的漩涡。 吴用一听,连忙问道:【阵灵,且慢!我要再问问你,你说的最先头那个家伙,是不是穿着一身红袍,浑身血腥气很重,面貌妖冶乃至不男不女的阴鬼?】 阵灵直截了当承认:【没错。】 吴用忙又问道:【可否告知我他做了些什么,现在又在哪里。】 阵灵却犹豫了。 吴用不知道他为什么会犹豫,难道是处于法阵自我对于入阵者情况信息的保密?但说不通啊!阵灵应该是庆云道人所留,为了守护法阵不失而存在,如今罗山阴鬼要释放鬼神,怎么都和阵灵存在的意义相违,为什么要保密?还是有什么别的原因? 吴用想不出个所以然,只好解释道:【如果说罗山阴鬼之中有谁最可能解放底下鬼神的,便是此獠,如果可以,阵灵能否告知他的情况?我等也好提前准备。】 阵灵没有马上回答,好一会儿功夫才嘀咕道:【罢了,念在大家都是人类,那几个毕竟都是阴鬼,我就帮你看看他的情况。】 吴用疑惑他这话的意思,什么叫“念在大家是人类,而那几个都是阴鬼”?敢情你这阵灵真的在隐藏赤面他们的信息?若非是赤面确认对方是真的阵灵,吴用简直要怀疑这家伙的身份真还是假,说的话,做的事,好多有嫌疑。 【这家伙实力最强,被分配在镇灵塔附近,所以来的最快,下去最早,一路上不知道为何吸取了不少囚房内的阴鬼灵将,你到这里的时候,他正好已经到第八层了,后来我就顾着和你说话了,我看看,他去了哪里……】阵灵嘴里嘀咕。 但马上,他便疑惑的“嗯”了一声。 【怎么了?】吴用实在担心赤面搞出什么动静来。 【等等……我再看看。】可又是好一会儿,阵灵语气惊异说道:【怪哉,为什么不见他踪影了?】 吴用心头生出一丝不妙感觉,忙追问道:【是不是已经下去九层了?】 阵灵看了一阵:【没在九层,倒是那个用古怪黑火的阴鬼准备进到九层了。】 【慈罗?】吴用心头暗叫不妙,没想到先是两个阴鬼进到九层去。 【怎么了?】邯鼓奇怪道。 吴用三两句把事情解释清楚。 【你还在等什么?这赤面能靠着吸取精血来提升实力,一路吸收这些前古阴鬼的精血一路增长实力,这家伙绝对不安好心,赶紧走!】比起慈罗,邯鼓更提防来路更为神秘的赤面,前者就是个还算“年轻有为”的小子,后者却是个手段繁多玄异不可预测的老妖,谁晓得他在打什么主意? 吴用沉声道:【阵灵,麻烦你速速送我二人下去!】 阵灵道:【沉入漩涡内,即可直通九层,不过我得提醒你,底下的封阵很不一般,阴气浓重,小心动手,别对敌不成,自己先被阴气所侵蚀。】 【多谢提醒。】吴用二话不说,便要一跃而下,忽然想起什么,回头看向仍在警戒周围的郁薇,解释道:“师姐,赤面、慈罗他们已经在底层了,或许马上就要尝试破开封阵,我刚才已经沟通阵灵,他会将我们直接送到九层。” 郁薇一惊,“阵灵,直接送我们去九层?为何他不能出手阻止罗山阴鬼破阵?” 吴用语塞。 【我说了,我能做的事情有限,你想想,我一个阵灵权力要是如此之大,假若那鬼神与我联系,用某种办法说服了我,我一个阵灵,又不是人类,一旦摇摆不定,追随了他怎么办?真要如此,不让那些检查禁制的弟子入阵,日渐年久下,封阵禁制松动,那家伙不就可以脱困?】阵灵“语重心长”教诲。 吴用敏锐捉住重点:【你能够和那鬼神联系?】 阵灵支支吾吾道:【我当然可以知道他是什么状态,你还不快走?我送你们两个一程!】 吴用觉得蹊跷,打算问个清楚再下九层,别真被坑了,可没想到那漩涡挪移,一瞬间出现在他和郁薇的脚下,两人来不及反应,就被吸入其中,一句话都来不及说。 寂静。 阵灵轻叹道:【小子警惕性倒是够强,但问我为什么不阻止那家伙?我当然也想,可也真是无能为力……如今我这一副残身,做得了什么?此事成就已不在我,这几个家伙都是比较特殊的存在,能否继续封镇大鬼王就看他们的了。】 他的语气中透露出一丝无奈,又是一声长叹,惆怅满心。 【不管如何,有个结果就好,我决计撑不到下一个百年。】 …… 吴用心头凛然,不曾想这阵灵忽然出手,竟然直接把他们送了下去,对方当真是阵灵?为何如此对他?试着运转法力浮空站稳,可这漩涡内根本就不是飞空不飞空的问题,任他如何调动法力都没用,只是一个劲往下沉坠,而且不知道是否因为穿越这口漩涡通道的缘故,他如假与非真两门法术失效,显出了原身。 幸而周围没有外人。“被算计了!” 吴用骂了一句,侧首一看,郁薇就在身边,两人心有灵犀,互相对了一眼,周围黑漆漆一片,阴气沉沉,吴用不知哪里来了勇气,一把捉住郁薇的手。郁薇脸色微红,试图抽手挣脱,但不知怎么想到了先前进宫殿时候自己下意识找寻吴用的那一幕,竟是默默不动了,由得他握去。 吴用心下一喜,温声提醒道:“师姐,小心殿,那阵灵是强行送我们下来的,我们别中了他的圈套。” 郁薇轻轻“嗯”了一声,“难道他不是阵灵?” 吴用犹豫道:“阵灵肯定是阵灵,但反应有些不对劲,他恐怕对我们有所隐瞒。” 郁薇点点头。 邯鼓道:【这家伙肯定有问题是了,刚才说的什么庆云道人怕鬼神诱惑他,都是屁话,庆云会没有考虑到这一点?我不相信,完全就是拿来敷衍你们几个的。】 吴用深以为然,这般厉害的庆云道人,布置了这般厉害的法阵,会在这点小事上出纰漏?不大可能。 一路沿着漩涡下行,像是没有底一般,约莫过了十来息,周围终于不再是旋动的阴气漩涡,两人顿觉肩头一松,来到了一处黑暗之地。 说是黑暗,并非无光,而是阴气过重,几若实质缭绕成一层淡淡的黑色烟气,并且与想象中的楼层不同,并非上下不过丈许的有限层高空间,而是像一方小天地,上不见天,下不见地,只有怅怅阴气。 【如此厚重凝实的阴气,我估计校场上的人是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事情了。】邯鼓环视一圈。 吴用运转转轮法目,仍旧瞧不真切前方到底有什么,不是说那鬼神便被封镇于此吗?还有赤面,慈罗呢? 他细心搜索,忽然发现离他们不远处,有一条大桥,说道:“师姐,跟我来。” 郁薇这时才把手一缩。 吴用发现原来自己刚才还一直牵着郁薇的手,他摸了摸鼻头,闻到掌心一丝淡淡的香气,立马放下手,轻咳一声,假装没有看见郁薇嗔怒的表情,指着阴气森森不见五指的远处说道:“师姐,这里发生的事情校场应该看不到,我们去那里,有座桥。” 郁薇面无表情。 两人飞着飞着,前方的桥也越来越近,但到这时他们才发现这并非是什么桥,而是一道巨大的连环锁链,单个锁扣便如平屋大小,一节一节串联,呈乌光色泽,犹如一条乌龙,一头没入浓重阴气之中,一头延伸向远方,望不到尽头,横卧于半空。 吴用和郁薇互望一眼,皆在对方眼中看到一丝震惊,因为这些乌金一般的锁链并非只是单纯串联在一起,每一节锁链上都雕刻着极尽繁复的符箓,一节一节,光他们所能看见的部分就有不下两、三百节,再算上看不见的锁链,这得是多么浩大的工程。 “这应该是拴禁那鬼神的锁链了。”吴用没有冒然落到锁链上,观察一阵子后,“师姐,我们沿着锁链前进。” 郁薇点头赞同。 两人沿着锁链飞行,往视线开阔处那一端锁链方向行进。 这飞着飞着,没有碰到任何人,可渐渐的他们发现更吃惊的一幕,行进大约数里地后,左右两侧又出现了一道一道的锁链,和他们所沿着的这一道锁链一模一样,粗略数去,两边至少了几十来根。 【至少说明方向是对的。】气氛略显紧张,邯鼓嘿嘿一笑。 吴用点头道:“至少方向是对的。” 锁链朝着他们行进方向收束,说明被锁囚的鬼神就在前方。 他侧首看向郁薇,道:“师姐,待会见机行事,我可能要以野灵的身份行动。” 郁薇点头,“你不用管我,照自己去做。” 两人稍稍压低遁速,再又行进片刻,前方出现一团的阴影,下沉入大地,上直指阴云,接天连地。 “这是……” 吴用左右眼日月轮转,看清楚那是一幢墓碑一般的石柱,通体光滑,乌黑墨沉,锁链的尽头便是连着这石碑的顶部,犹如伞骨一般倾斜垂沿,而在石碑的正中央,刻画着一个栩栩如生的雕塑,其是一个长手长脚身背佝偻的老者,脸上皱纹盘霜与农家老翁无异,双周双脚作五马分尸状展开,要说唯一古怪的便是他双眼如铜铃大小,十分不协调,与狭长短促的眉毛相映照,阴憎凶恶。 “这想来就是那鬼神了?”郁薇瞧看两眼这周围阴气被雕作成云霞围绕在身侧的鬼神,实在看不出任何特殊之处。 吴用心下却不知为何生出一丝畏惧来。 【干嘛,你小子这时候怕了?劳什子鬼神,那阵灵有些许不靠谱,但有一句话说的没错,一头阴鬼也敢给自己妄称封神了,他也就是两腿两手一个脑袋,比你多些什么?】邯鼓语气一如既往的不屑,心下却在奇怪为何吴用这小子今天开始怕了。 吴用感应到他的疑惑,说道:【我当然不怕他,只是看到这石碑浑身有些不自在。】 伏龙剑沉吟道:【他被成为“鬼神”固然夸大自满,但在罗山的地位毋庸置疑,吴用你觉着不自在,或许与你学了鬼道法门有关,功法或者说灵力差距上带来的本能畏惧?】 【或许吧……】吴用也不去管。 两人逐渐靠近这石碑,有道是望山跑死马,这幢石碑竟然元贝两人所望见的还要高大,锁链一路上沿,石碑不断“放大”,可比泰岳。 不知是否错觉,飞到将近与这石碑上的鬼神肩头平齐时候,吴用忽然发现他的眼珠子一动,似乎在盯着自己,吴用惊异,回望过去,更是发现这鬼神诡秘一笑。 他悚然一惊。 “怎么了?”郁薇警惕周围,唯恐是赤面或者慈罗突袭。 吴用再定睛看去,这鬼神栩栩如生归栩栩如生,但确是死物,哪里对他笑了?只能摇头道:“没……” 两人继续沿着锁链升空,上方便是石碑的顶部,粗略估计,至少有近千丈见方,吴用左右双眼日月轮转,瞧见这石碑上空有一道巨大的石门,好几个身影从中跃出! …… 第668章 焦灼 吴用目光微凝,认出来那是罗山队伍里的阴鬼,等再飞高一些,已然能够看到石碑上方打得不可开交,阴鬼基本都在,人修虽然没来全,但覃箐、夏侯司以及其他几派人修都在,只不过很不妙的是,或许受限于阴气凝重的影响,覃菁这边落在下风。 “这数目……远远超出了三十六啊!”吴用扫了一圈,在心中喊道:【阵灵,难道进入宫殿内的人数不是三十六?】 可阵灵的声音这次并没有响起。 【他怎么说?】邯鼓也好奇这一点。 吴用又试着呼唤两声,但还是没有任何反应:【没回应,是不是他无法来到底下?】 邯鼓冷笑道:【能打开直通九层的通道,告诉我他没法下来?谁信!就算如此,那不是和他之前告诉你的事情对不上了?什么鬼神蛊惑他,下不来鬼神怎么蛊惑他!】 吴用再次尝试,心下说道:【阵灵,你不是要阻止这鬼神?为何不出声助我?】 他稍待一阵子,见还是没有反应,也就不抱希望了。 谁晓得这阵灵突然冒出来又突然消失是做什么,与其指望一个来路不清楚的家伙,还不如靠他自己,便对一旁郁薇说道:“师姐,我们确实来晚了,不过现在也不急着出去,看看情况再行动。” 郁薇点头,她目力稍差,又飞近一些,和吴用站在距离石碑稍远处的锁链下环,凝目望去,这才瞧清楚战局究竟。 只见覃箐与排名第二的寒淮斗在一起,清光烈火剑与对方的幽蓝色寒气交相碰撞,周围火光与寒屑四下飞射,没有人敢靠近插手,两道倩影打了一个平手,短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覃师姐……”郁薇不禁感到讶然,她有想过这个排名第二名为寒淮的女性阴鬼实力不简单,但没想到会如此不简单,竟然同覃箐师姐打了一个难舍难分。 另一处,一个瘦削的男子与卑立生猛硬拼,尽管前者瘦骨嶙峋,甚至肋骨可见,但挥拳踢腿间浑身细鳞层层,带着激涌的黑色灵力,爆发出一波又一波的气浪,与卑立正面对撞,丝毫不落下风。 “四方魔教北贫涧老龙山孙义轻。” 吴用一眼认出此人,同为炼体修士,他对这四方魔教中最为神秘的老龙山多有关注,自然也打听过这个孙义轻的名头,据说此人是这代老龙山掌教亲传弟子,习有老龙山至高真诀《坠龙功》,肉体极其可怕。 这《坠龙功》据说需要蛟龙精血来配合修炼,外敷内服,小成之后,肉身强横程度便可与一些高阶妖兽相比拟,但能否承受蛟龙精血灌注那就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老龙山历来不少天才,许多人都曾青睐这门《坠龙功》,认为自己能够承受精血灌注下浑身肌骨五脏焚烧一般的痛苦,但不幸的是,大多人都陨落了。孙义轻天赋过人,不仅承受住了痛楚,同时也是如今年轻一辈弟子中修习《坠龙功》最为精深的一人,说千里挑一不为过。 吴用只是看了一阵便默默点头,暗道一声“果然名不虚传”,这孙义轻和卑立打得难舍难分,孙义轻浑身细鳞如浪潮涌动,犹如一道筋骨刚健的瘦龙,怎么也压不住,而卑立则是身后金光绽放,八臂起动,气势如虹,浑若金刚怒佛,显然也已经用出了全力。 吴用在这一对对手上多看了两眼,身为炼体修士,他当然也想和这孙义轻与卑立交手,比一个高低,看看谁更胜一筹。 目光挪开,再看另边,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的何笑寒手执一口漆黑如墨长剑,与六半青斗在一起,何笑寒所学竟是深空洞内少有人上手的“执剑”。 顾名思义,这路剑法是要手执飞剑与人对仗,此举有利有弊,弊处在于和江湖侠客一般运剑,剑修之士的远程作战能力荡然无存,飞剑的灵动遨矫不再,受限颇多,但好处在于此路剑法威力巨大,剑罡随心而动,运化自如,一些人找机会欺近其身,经常被打个措手不及,被威力巨大的剑招绞卷,难脱其身,最后送命。 六半青此前受伤,但这会儿已无大碍,并且不知是否阴气浓重的关系,他浑身上下翠碧逼人,犹如一支久旱甘霖柳木,生机勃发,实力还胜过先前三分。 不过显然他不是何笑寒的对手,在如此阴气浓重的情况下,只能勉强招架何笑寒的剑招,打得他满头大汗,而何笑寒则是一脸阴沉,天资过人足以睥睨天下九成九的他怎么也没想到会被一个排名第五的阴鬼给牵制住,先前他是瞄准卑立去的,没想到半途被这六半青拦下,本以为自己能够轻松解决对手,不曾料到自己一时半会儿居然难以突破对方。 这叫平日里和蔼待人实则心高气傲何笑寒难以接受。 何笑寒一想到这里,愈发难忍,清喝一声,手腕游转,把手上墨色宝剑绕腕一转,顺势旋起一抹黑色剑罡光弧占了出去。 六半青和他本就近身交战,这一道光弧打来,迅猛若风,威力强,速度更快,六半青暗叫一声不好,脸色煞白,这是如何都躲不掉了,自己怎么能够命丧于此! 千钧一发之际,不知从哪里扑来了两头形貌丑陋的不知名阴鬼,挡在他的面前,“以身殉职”,得了这一隙喘息,六半青原地化作一道枯木,然后树根蔓延到另旁,生根发芽成一棵枝叶摇摆的大叔,从上面一跃而下。 何笑寒眼看自己将要得手的一剑失败,脸色更加不好看,狠狠瞪了一眼地上两头阴鬼,剑罡甩动,两下斩碎泄愤,然后继续看向六半青,后者神色凝重,不甘示弱牢牢互望,然后同时厉吼一声,重新比拼到一起。 “刚刚那两头阴鬼是什么?”吴用回顾三十六头阴鬼,绝对没有刚刚那两个家伙。 郁薇也是摇头,吴用都没见过,她就更没有头绪了。 吴用眉头紧蹙,继续统观战场。 夏侯司对上排名第六的缑宵,阴景宫麻洪海对上排名第八的怨惺,然后是一个五官明丽但气质娇憨的女子则与排名第十的玺针,其余人等各有对手。总体而言,九派弟子人数占优,但阴鬼不知道使了什么法子,多出来了一群之前不曾出现的阴鬼,就是替六半青挡剑的那些家伙。 吴用仔细观看了一阵,发现这些阴鬼随处都有,有的在阴鬼面临致命一击的时候出现,以身代死,有的则在与人修弟交拼缠斗,数目繁多。 同时他还注意到,这些阴鬼并非像慈罗一样的有灵智的存在,更像是某种低阶阴鬼,形貌不一,缺胳膊少腿的,各种各样的都有,丑陋憎恶,虽然实力不算强,褪死境界出头,但数目不少,至少有上百数,他们三五成群,各自都对上九派弟子或是妖修,以多敌少,一时间占据了上风。 有好几个九派弟子与魔门弟子譬如带着大队剑修集合的万甘雨,阴景宫名为谢臻的女修,她们想要对这些没有灵智只知扑杀的阴鬼出手,却一下子被“反客为主”,不知道哪里出来了四、五头头阴鬼,先将她们给围了起来,打起了车轮战,消耗她们的法力。 吴用看了两眼,暗道情况着实不算好,别看己方现在和阴鬼还能够僵持,可别忘了这九层周围俱是浓重的阴气,阴鬼随时取用,不仅术法比往常增强三分,就连消耗也能最快速度得到补充。 相比之下,他们人类一方就难受了,不仅阴气浓重导致术法神通受到一定的限制,法力消耗后也没无法及时补充,哪怕有丹药补充,也没办法和阴鬼相比,拖的时间一长,只会越来越趋颓。 吴用思索自己接下来到底该如何行动,究竟是直接以“卢圆”的身份参战,还是用“野灵”的身份打阴鬼一个措手不及呢? 以卢圆的身份出手,好处在于锥藏于囊而不露,只要不出手,他“野灵”这个身份就永远是底牌,永远占尽先机,只待合适的时机,刺破囊袋,佯装成阴鬼,接近慈罗或者赤面,在他们要破开封阵的时候出手,一击制敌,打碎罗山的阴谋。 但用野灵的身份直接出手的好处也不小,能够赚取慈罗等阴鬼的信任,之前慈罗一直对他们保密该如何解开封阵,这时候总该告诉他们了,假如能够用野灵的身份获知一二,也许能够更快解决问题,而不用像前者一样得等到事情不对劲的时候才出手。 一想到这里,他发现自己到现在都没有见到慈罗和赤面,立马捏了隐匿气息的诀目,稍稍升空,左右环视一圈,总算见到被一群阴鬼牢牢护在后方的慈罗。 吴用凝神望去,这位火尊座下弟子此刻盘膝坐在地上,双手持诀,时不时变化,用手,轻轻抚动着一件十分独特的圆球状物体。 这颗圆球状物体在他双膝之间兀自旋转,散发着丝丝阴气,不知是何物,慈罗时不时变换诀目,似乎是在导引这颗圆球,一会儿让其顺时针旋转,一会儿逆时针旋转,一会儿缓慢转动几圈,一会儿又飞速旋转几十圈都不止,慈罗偶尔还会睁眼,查看两边对仗的情况。 就在吴用奇怪他到底在做什么的时候,忽然,慈罗微微昂首,看向远处,吴用顺着他的视线看去,原来是好几个人修合力出手,冲破了那些不知名阴鬼的包围。 他要出手了? 吴用看了一圈,发现慈罗身边一群这种阴鬼围着他,像是在护法,似乎一直没有出手过,这会儿忍不住了? 就在他等着慈罗动身的时候,谁晓得后者只是轻轻虚推膝间这轮圆球,圆球瞬间开始剧烈抖动,然后飞洒出去好些黑色光点。 “这是做什么?” 吴用不禁好奇,可马上就看到了令他愕然的一幕——这些黑色光点落到石碑上,迅速晕染开,变成一层稀薄的液体,慈罗从怀中摸出来一把不知名颗粒,扬手撒了出去,一落到这些黑色液体之中,立马就浸透,开始生长、变化,迅速长成一个有着薄膜的肉球。 这肉球软趴趴的,外表分泌着粘液,吴用眯起眼看去,依稀可见肉球内部似乎有什么生物在活动,撑动着肉球不得而出,只等到肉球大到一定程度,表面的肉膜轰一下炸裂,出来一头头各种奇丑恶缺的阴鬼。 吴用一惊,“原来那些不知哪里来的阴鬼是慈罗变出来的?这是什么手段?” 郁薇没有隐气法门,见着吴用的神色变化,好奇道:“如何?” 吴用想着该怎么解释。 【把“非真”告诉她好了,“如假”告诉她也无妨!】邯鼓十分大度说道。 【好!】时间紧迫,吴用没有扭捏,直截了当把这两门术法的诀目告诉郁薇。 郁薇略感惊讶,知道吴用身上有两门十分高明的隐匿气机与变化身形的法术,没想到吴用毫不犹豫就告诉给自己。 她脸上没有明显变化,心里却是微漾,迅速参透,腾空而起,来到吴用的身边,正好看到慈罗继续掏出一把那不知名颗粒,又撒了一把出去,变成一群群阴鬼,冲向那群冲破防御圈的人修。 “这是什么?撒豆成兵?”郁薇从未见过这种手段,道家倒是有撒豆成本的术法,但那是莫大神通,流传于一些道书古册上来说明仙神伟力的,可并没有真正类似的法术。 “等等,我再看下。”吴用若有所思道。 只见慈罗看这十数头阴鬼出来后似是还不满意,摇着头从怀中又摸出来了一把不知名颗粒,吴用急忙将转轮法目运转到极限,空间在眼中层层折叠,凝神看去,原来这些颗粒竟然是一个个“虫蛹”,本身便是活物,兀自扭动。 “这些……莫非是鬼蝉?” 吴用搜罗脑海中有关罗山的信息,联想到了一种阴鬼。 …… 第669章 参战 吴用立马将这蛹状生物与自己在罗山时曾听闻过的一种阴鬼联系到一起。 “师姐,这种阴鬼叫作‘鬼蝉’。” 别看鬼蝉这会儿一落地就生发,变成能够匹敌元婴修士的阴鬼,但这种阴鬼本身可不是什么厉害的鬼物——恰恰相反,这鬼蝉与圣血虫、无躯蚕并称为罗山最为底层的三种阴鬼,随处可见。 不过话虽如此,说这三种阴鬼罗山最为底层的阴鬼,但不代表他们一无可取,这三种阴鬼各自的特点极其鲜明,皆是许多罗山上层阴鬼研究、培育、蓄养的对象。 圣血虫靠血而生,一旦离开鲜血十数日便会干瘪,失去活性,但生命力旺盛,哪怕数月干瘪,只要有一滴血液滋润,便能够回复活力,以生命力旺盛著称。 并且十分特别的是圣血虫血液为红色,罗山其余阴鬼几乎没有这种颜色的血液,也正因如此,一部分阴鬼认为圣血虫之所以具有如此强的生命力,正是得益于这种红色血液,曾经大肆捕捉圣血虫来做研究。 不过很可惜,圣血虫虽然繁多,罗山底层血河里一捞一大把,随处可见,但罗山上下并没有哪一方势力真在圣血虫身上研究出个一二五六,时至今日,早已无人对这种和蛆虫一般的阴鬼感兴趣。 只剩下极小一部分仍然不肯放弃的势力还在持续对圣血虫进行研究——当然,在那以前,圣血虫只被称作“血虫”。 无躯蚕在这三种阴鬼之中算是最受待见的,盖因此种阴鬼形如蚕,但只有蚕头,身躯乃是灵体,其能够喷吐一种名为灵浆的液体蚕丝,湿润时没有任何用处,一旦干结,便可以用来炼制法器、法宝,因而整个罗山都有不少部族大力养殖,有几家甚至就靠这无躯蚕发家致富,如今位列罗山上层部族一席。 相比之下,鬼蝉则是以变化多端和生长繁衍迅速声名远扬。 罗山所谓的“蝉”与传统意义上的“蝉”没有任何关系,罗山没有妖兽,只有形似妖兽的各种阴鬼,这鬼蝉乃是一种软白色的蠕虫,看去洁净白嫩,犹如一团棉花,人畜无害的样子。 可假如你将这层“棉花”剥开,那么就能够见到这鬼蝉内部的究竟有多么丑陋了,其未孵化时候其内的阴鬼面貌丑陋不堪,远看像树上的蝉,还算能入眼,但绝对近看不得,与蝉的口器类似,支离破碎,尖锐刺挠,故而得名。 吴用一想到这里,忽然解开了心中以往的一个疑惑,罗山既然没有妖兽,也没有动物,为何有“蚕”、“蝉”、“鱼”……之类的命名与定义? 现在罗山突破禁制,得以与他们这片大陆直联,仔细一想,禁制是人为的,说明罗山原本就应该就与他们这方世界有关联?所以两边对于这些蝉也好、蚕也好都有类似的定义? 这么一想,这个问题倒是解释得通了。 吴用继续说道:“未孵化的鬼蝉看不出区别,可一旦孵化,出来的阴鬼各种模样皆有,是以有“变化多端”一词,但这其实也是罗山上下的讥讽这种鬼物丑陋不堪的意味居多,可不是说这鬼蝉真个就变化多端了,至于生长繁衍迅速……” 他眯起了眼睛。 郁薇见他停顿不语,问道:“如何?” 吴用沉吟道:“这种鬼蝉声生长繁衍速度很快不假,但也需要足够的灵力滋养,不过就我所知……灵力再是充足,鬼蝉也没有生长如此快的,更不用说孵化出来的鬼蝉具有这般实力。” 可不是,要鬼蝉随便就能够孵化出能够和人类元婴修士对抗的阴鬼,那那几个圣祖哪里还需要选出三百六十五头阴鬼,将他们排序论名来参加九皇法会?直接放出成千上万头鬼蝉,捉对厮杀,按养蛊的办法挑选出三十六个最厉害的不就行了? 郁薇皱眉道:“你是说这些鬼蝉的变化不正常?” 吴用点头,仔细在这些鬼蝉身上观察,最后将目光锁定到了那圆球状物体喷出的黑色液体上。 “莫非……是这些液体的缘故?” 随着鬼蝉的生化,圆球喷出的黑色液体开始急速缩小,原本丈许一潭,不过片刻就变成了拳头大小,并且鬼蝉的生化速度也开始变慢,直至这一潭黑色液体彻底消失不见,最后的几头鬼蝉虽然成功孵化,但气息和先前的鬼蝉不可同比,可怜一头鬼蝉孵化到一半,没了灵力滋养,双手已经已经出来了,双脚却生化到一半,半残着在地上挣扎,死命双手撑地,一跃而起,飞向不远处的九派弟子,但被慈罗身边的奎娚一巴掌拍碎。 郁薇也注意到了变化,很显然这慈罗手上的圆球物体必须处理掉。 吴用还在思考该用何种身份出战,怎么出战,如何才是最好的办法阻止罗山的阴谋,忽然,他的目光锁定在那个气质娇憨的女子身上——便是那个五官明丽但气质娇憨,与排名第十的玺针对仗的女子。 他这时候才发现,对方居然是名妖修,而且吴用很确定自己是第一次见对方,但不知道为何,对方总给他一种熟悉感觉。 这是刚才所没有发现的,而是观察鬼蝉时候注意到的,这个女子浑身散发的气息叫他有股说不上来的感觉。 “吴用……”郁薇想问问他到底是什么打算,却注意到他目光盯着人群中那个明丽娇憨的女子,眉头不自觉轻蹙,但马上就恢复自然。 吴用注意到她的神情变化,摸着鼻子,有些尴尬地说道:“这妖修给我一种莫名的熟悉感觉,并非我想多看她……” 不给她多解释的机会,郁薇淡淡说道:“你打算怎么办?” 平心而论,郁薇心里是有些不快的——尽管当她意识到自己这一点心理变化的时候有些吃惊,但很快便接受了,之前既然连惊疑吴用不在自己身边都能够接受,那么这出现的一点不快相比之下就是“小巫见大巫”了。 至于吃味? 郁薇没想到自己会出现这样的情绪,但她和吴用之间没有明确确定关系,管不着吴用,倒不用更也不好对他指指点点。 郁薇心底虽然有些许不快,但转念想到吴用肯定不是朝三暮四的人,否则也不会对她执着不放了,最关键的,她觉得吴用连“如假”和“非真”这两门法决都能大大方方给她,就已经说明一些事情了。吴用又看了那女子两眼,没想到的是正欲玺针对仗的此女居然似有所感,攻防转换之间,居然趁空往他们所在的这片区域张望了一眼。 吴用大感惊讶,尤其看到对方的眼睛,说道:“这女子不简单,而且……她真的给我一种熟悉的感觉,不是我随口说说。” 郁薇微微沉吟,说道:“她是妖修?为何我之前没有在藤山的队伍里见到过她?此前各派抵达后,我们一群执香弟子包括藤山妖修在内曾经互相照面过,那是谷师伯他们为了让我们打个面熟,好登辰后遇见了尽量熟悉合作,可这女子妖修……” 吴用见她脸上露出一丝波动,问道:“怎么了?” 郁薇看了这女子一眼,又看向吴用,语气古怪的说道:“你感觉还真没错,她或许和你还真的大有关系?” “啊?”吴用疑惑。 “你记得那藤山此行带队的妖王?”郁薇说道。 吴用当然记得,点头道:“彭南怜?” 郁薇颔首,“正是她,听说这次她带了自己弟子来,而就我所知,她的弟子似乎是你的灵宠?” 吴用一愣,旋即明白过来,一脸惊愕的看着远处那个明丽娇憨的身影,压低嗓门惊呼道:“你说她是鹤一!?” “八成便是,你不是说自己和她之间有种莫名的联系?”郁薇心情忽然明快,嘴角竟是带着一点自己也未察觉的笑意。 吴用摸摸脑袋,鹤一被彭南怜收为弟子,一直在藤山修行,据说还突破了元婴境界,这点他再清楚不过,但没想到这女子居然就是鹤一,“这真是……” 他一时间已是不知道自己该说些什么好。 郁薇说道:“晚点你自然有机会问她详细情况,眼下还是说说该如何行事吧。” 吴用深吸一气,收拢神思,沉吟道:“我看……还是我用野灵的身份出战为好,只有这个身份,我才能够接近慈罗,卢圆?就算出去了,我也不好再在明面上变换身份了。” 郁薇稍稍犹豫,说道:“那你要自己小心,这个慈罗……很不简单,还有赤面,你不是说他一直在找你么?要是被他发现你的跟脚,你的处境不妙。” “好的。”吴用心头凛然,郑重应道,确实,方才一眼扫去,罗山阴鬼几乎都在,但就是没有赤面、蛛倾以及那早已是死人的括岩,谁也不知道他们在哪里,哪怕是那阵灵也不清楚。 以他对赤面的了解,这家伙莫名其妙来掺和一脚九皇法会,一定要进来这鬼神行宫之内,绝对有不为人知的计划,谁晓得他在算计着什么,一定得当心。 吴用掐了诀目,变成“野灵”,问道:“师姐,你呢,准备怎么办?” 郁薇眼神看向覃箐,道:“我自然要去找覃师姐,必要时候得和他解释你‘野灵’的身份,免得到时候她不认得你,顺手把你给一剑劈了。” “哈哈!”吴用被她难得的玩笑逗笑,放声大笑,然后嘿了一声,盯着郁薇双眼,十分认真地说道:“师姐,你千万小心。” 郁薇被他看得两颊生热,强作淡定道:“我晓得,你管好自己。” 吴用咧嘴一笑,“那就不墨迹了,你先走?我们分开行动。” 郁薇点头,二话不说,召出云霓剑,身与剑光虹化,在锁链下方兜了一个圈,直接从侧翼袭杀进入战场。 战局原本维持在一个人、妖两方即将支撑不住的僵持状态,这道剑光的突然出现叫两方都始料未及,一剑便荡碎了数头鬼蝉,在慈罗身边的奎娚踏前一步,脸色十分难看,而人修这边则无比振奋。 覃箐舞动清光烈火剑,清火燎燎,将寒淮逼退,回首望去,面露喜色,“原来是郁师妹!” 她清楚郁薇的战力不弱,绝对能够和夏侯司相提并论,尔今局面不妙,郁薇的出现无疑是一大助力,说不得就能够成为他们翻转战局的关键因素。 何笑寒见到郁薇出现,喃喃道:“这便是云霓剑?可惜……听说门内对这口宝剑在意的人不在少数,没想到还是最后落到了峨眉的手里。” 西绝山深空洞修剑疯魔,门中上至长老掌教,下至普通弟子,最好收集天下名剑,包括炼成的与没炼成的,他们眼耳路子宽广,甚至知道一口可能成为宝贝的飞剑正在哪里被炼制,时常外出夺剑。 这口云霓剑便在他们的狩猎名单上,只不过当年炼剑的那人藏匿十分之好,后来没了踪迹,曾经引起门内一众心动的长老与弟子追索,但一直渺无音讯,不曾想今日得见。 据说天下有三名炼器大师,一贺煌,如今在南溟十二岛定居,已有归心,二扶摇国季纾,与摇光山关系密切,第三人则名为郝乌,此人还要早于前两人出名,天下九派都有人找其求炼法宝,甚至要分列先后,没个数年功夫都见不着人。 不过后来不知为何这郝乌忽然销声匿迹,彻底没了踪影,但就最后见到郝乌的人说,似乎当时他正在为西绝山深空洞的一位太上长老炼器,但过程并没有那么简单,后来就没了踪影,不知所踪。 有人说他意外身死,有人说他是被四方魔教所害,也有人说他归隐山林,从此不再炼器,但近些年曾有人在深空洞附近见到过他的身影,上前一问,确是其人,郝乌并没有如外界猜想那般死亡、失踪,而是被深空洞带回了门内,专门为深空洞炼器。 …… 第670章 暗尊弟子? 何笑寒回想起这些故事,还是因为门中曾有人向郝乌求造一口类似云霓剑的飞剑,但却被郝乌拒绝了,理由是:“此剑天下无二,独一,无可仿炼。” 彼时他方才崭露头角,也想配备一口趁手的飞剑,这云霓剑据说剑光无形,如四时云霞,隐约可见而绝不可触,用来配合自己的“执剑”再合适不过,谁也不晓得云霓剑长短,剑罡何时会伸缩,对敌时占尽先机。 因而见那人被拒绝,他曾问过师父,才知道原来这口云霓剑是天时地利之下炼成的宝剑,并且因为耗用过大,炼造时间跨度过长,假如真个开炉炼剑,郝乌再不得闲余功夫,那深空洞接下来谁也都无法让郝乌开炉了,并且由于云霓剑的不可复刻性,哪怕最后成剑,有无云霓剑的威力也是未知数。 再者,最重要的,他师父与郝乌都清楚,这口云霓剑炼成的代价便是炼器师的性命,不可模仿,不可成就,故而郝乌有言:天下无二,独一。 对郝乌这等名家来说,能够炼出一口让自己名垂青史的宝剑,压过所有炼器师一头,那哪怕付出性命也无所谓,可怕就怕付出之后得到的法宝与心里预期的落差太大,那就没有意义了。 何笑寒想起师父所说,那郝乌很清楚这一点,也知道只要他有担心成器后不如预期的想法,未战先怯,那他就永远不可能炼出云霓剑之流的法宝。而事实上,深空洞将郝乌请来炼剑的条件是什么?便是学那云霓剑的主人,穷极一生,炼出一口付诸所有的心血乃至性命的宝剑。深空洞?深空洞需要在他炼剑的时候全力支持,无论他需要什么,材料、资源、人力……一应所有。 如此,郝乌才答应可以心甘情愿为深空洞炼剑至死。 何笑寒不禁思想何时能见到郝乌开炉炼这一口宝剑,假如可以,是否能够由自己来认主?好比拟空中那口让他心热眼热的云霓剑? 六半青见何笑寒居然心不在焉,并没有觉得被轻视,反而心中暗喜,只管与先前一般出手,翠色光影蓬蓬爆发,炸出一团团犹如活物般扭曲的草木藤蔓,直到看见何笑寒似是真个走神,这才大笑一声:“纳命来!” 唰! 数之不尽的草木自他肩头喷发而出,纠合成一个面目狰狞的草木巨人,一掌拍落,手心出现一座禁制缠杂的光阵,轰然落下! 眼见气势逼人的拍击落下,无数藤蔓草木如一道囚龙扑向自己,何笑寒冷笑道:“你真当自己是我对手?你也就只能拖住我,我都不消全神对付你,要想击败我?做梦!给你十年百年都不成!” 他手上黑色光剑一掠,在身前作笔雕刻,剑身剑罡舞动,绘画出一朵黑光莲花,绽放出璀璨黑光,高高飞起,直顶半空中草木巨人拍落的光阵。 轰! 又一声激烈的爆炸,黑色莲花碎裂,炸成一朵朵微型莲花剑罡,倏倏飞射,将草木巨人斩了一个七零八落。 预想中结合天时人和的一剑没有奏效,六半青面色一变,连忙后退,大口呼吐一口这九层楼塔内充裕灵力,精神振奋,准备抽身再战,可就在这时候,一点尖锐抵在了他的后腰上,刺破他的皮肤。 六半青立马不敢妄动,举起双手,额头冒汗,他实在没想到鬼蝉居然没有照顾到他的后背,只得支支吾吾说道:“等等!我其实……” 话音未落,何笑寒哼声,把手上黑色光剑往前一送、一挑,自胸口直接将他上身顺着头皮挑断两半,就连神魂也都被剑罡绞碎,彻底消弭于世间。 何笑寒把黑色宝剑转出一个剑花,顺手收入悬挂在腰间剑鞘,嗤笑道:“魑魅魍魉,没了那小鬼与你替死,也想与我一战?” 此前多次他都可以击杀六半青,但每每都是被这小鬼搅局,索性不再浪费法力,只等找一个能够确保击杀对手的好机会再出手,那峨眉郁薇纵剑连斩数头鬼蝉,一下将部分人类战力解放出来,冲向慈罗,让不少小鬼都回冲去阻拦,便给了他最好的机会,于是故意卖了一个破绽,让六半青与他正面对拼,而他趁机绕后,将其一剑挑杀。 何笑寒解决对手,心中怒意被稍稍平复,环顾周围,观量战场,准备寻找下一个对手,目光自然而然便扫到被阴鬼们层层环护的慈罗。 他左手拇指指腹在剑格上摩擦,眯起眼睛,缓缓升空而起,正待直取慈罗,忽然间——倏的一声,一根黑色光矛落在场内,轰然炸开! 黑色的灵力四下席卷,顿时将斗得不可开交的一群鬼蝉与几名九派治下的弟子给逼退,纷纷惊愕地望着这不知哪里来的黑色灵力将周围的阴气腐蚀消解。 在慈罗一旁已经瞄准何笑寒随时准备阻拦他的的奎娚脚步一顿,一愣,然后惊喜道:“是野灵尊者!” 慈罗目光微凝,望向是被下方的巨大锁链。 一头长手长脚鬃毛披在肩上拖到后腰的猴头鬼冲天而起,落到场内,双眼锐利如鹰视狼顾环扫一圈,回头看向慈罗,咧嘴道:“慈罗,我来得不算晚吧?” 慈罗微笑道:“不晚,野灵你来得正是时候。” 人修之中也有认出野灵的,窃窃私语,但大多还是只记得这猴头鬼是罗山中第一个抢夺到礼香的家伙,可覃箐、夏侯司、麻洪海、何笑寒等人却一眼看出这猴头鬼的不简单,脸色变得凝重。 覃箐暗道一声糟糕,本以为己方来个郁薇,能将局面扭转,可没想到罗山那边马上就也来了一个生力军,这个叫野灵的她当然记得,从其第一个抢夺到礼香的时候就记忆深刻,知道此人不禁神通道法有一手,似乎还是阴鬼之中少见修有炼体法门的。 格楞格楞……水雾凝结成冰晶的奚奚索索声响起,数之不尽的冰楞自天上凝结,当空垂悬,寒淮站在不远处,面无表情,右手抬起,食指轻轻往下一点。 唰唰唰……唰唰! 覃箐舞动清光烈火剑,当空横扫,剑光游流飞舞出一头青鸾,绕身盘旋,将这些冰楞融化,然后冲向寒淮。 随着两人复又动手,原本场内不约而同停下来的斗战再次开启。 吴用稍稍犹豫,缓步走向慈罗,一步一步,走得很慢,很自然,口中喊道:“慈罗,你在做什么?可需要我为你护法?” 奎娚与招螂面露喜色,奎娚上前一步,喊道:“野灵尊者,你来得正好,慈罗尊者正在施法,你来护法,我和招螂好去对付这些……”“奎娚!”慈罗淡淡打断他,“你们两个就在我身边,不用走开,野灵,不劳你过来。” 吴用脚步蹲在半空一瞬,然后马上轻轻放下,讶然道:“怎么了?” 心头凛然,看穿我的身份了?还有,慈罗到底在施法做什么? 慈罗笑道:“他们两个实力差些,护法就行,你来护法,大材小用,便由你对付这些人类修士。” 换做别人说自己本事不济,奎娚绝对憎恼,可是是慈罗开口,说自己比之不如的人还是野灵,那他没有任何意见,跟着说道:“也是……” 慈罗手一指远处,依旧笑着说道:“野灵,麻烦你拦下这位,对方剑修却擅长近战,我看奎娚与招螂对半不是他的对手,多半得你来出手。” 吴用顺着他手指向望去,只见“这位”不是别人,正是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的何笑寒,不禁眯起了眼睛,这可是个硬茬子啊! 何笑寒见这几个罗山阴鬼把目标放在自己身上,气极反笑,指着自己鼻头,嗤声道:“你们这是在挑选谁来对付我?” 他放声大笑,然后猛然收声,阴沉地看着将自己“分配”的慈罗,低着嗓门说道:“待会我必要将你抽魂炼魄!你们三个一起来就是!” 慈罗微微一笑,道:“你先有本事过了野灵这关再说,以你的本事对上暗尊弟子能讨得几分好处?” 何笑寒神色微动,左手提着剑鞘指向野灵,喝道:“你说这家伙是你们罗山五大圣祖之一的弟子?” 慈罗颔首道:“正是,我罗山新进登基一位暗之圣祖,这位野灵便是他座下弟子!” 何笑寒眼中战意熊熊燃烧,他以为这野灵就是排名十分靠后的阴鬼,和慈罗身边两个一起来都没关系,没想到这个猴头鬼居然是罗山一位圣祖的弟子,倘若能够将其击杀……他舔了舔嘴唇,跃跃欲试。 吴用一愣。 邯鼓戏谑道:【小子,你什么时候成了罗山的圣祖弟子了?莫非你那老师玄虚子其实是阴鬼来着?】 吴用骂道:【别要妄议我师。】 他心头无比疑惑,想了想,看向慈罗,问道:“慈罗,你为何会认为我是暗尊弟子的?” 慈罗依旧是微微一笑,说道:“你那功法不就与暗尊如出一辙?我有幸见过暗尊殿下出手,你与他的法门几乎一模一样,那从天而降的灵力大碑,一身同阶之中深不可测的灵力,那能够侵蚀万物的特性完全就是暗尊殿下的特色,我岂会看走了眼?” 吴用沉默了,这是什么意思?他什么时候成了暗尊的弟子?灵力大碑……说的是寂灭大灵碑?还有侵蚀性的灵力…… 邯鼓亦是不解,想了一圈,能够和阴鬼联系上的似乎只有纳闷来路不明的鬼道功法,而这正与“同暗尊术法一样”这一莫名其妙的说法能对上:【会不会是你学的纳闷鬼道功法?】 吴用心头微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他仔细一想,似乎还真有可能,这功法来自于玄通山内,莫名其妙的出现,一直不知来路……等等! 吴用忽然想到,玄通山连着圣染空林,圣染空林是那暗尊出手所留下的,那玄通山内有着一份暗尊功法,这事情……好像说得通了? 他之前就想过,这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如此霸道,能够吞噬灵机,灵力雄厚,不似寻常,以他所见,没有一头阴鬼的法门能够比得过他,现在看来,这是圣祖的法门,所以才会这般厉害? 【那问题就来了,玄通山内为什么会有这一份功法?为什么不在圣染空林内,而是要在罗山另一头的玄通山?】邯鼓难得的认真思考。 吴用深吸一气,一样想不通。 【或许是类似于道蕴,你在进入玄通山后,有所感应,从那暗尊出手的痕迹之中悟出了其所用的功法?】伏龙剑当年没有随同吴用进入玄通山内,因而不清楚当时具体发生了什么,只能凭着自己的经验与见解,思考这一问题。 吴用暗道也有可能。 所谓道蕴便是大能之辈使用神通道术后,所留下的痕迹,其可以是具体的痕迹,也能够是气息,更当然也有的是十分抽象的气息等无法直言描述或者所见的“痕迹”,其实与罗山圣祖出手后留下的圣地有相似之处。 这“道蕴”最大的特点是能够供人领悟,伏龙剑的意思是他在玄通山内无意间领悟了暗尊的功法,这样去想……十分有可能,但果真如此吗? 吴用有种说不上来的感觉,因为当时他并没有做什么特别的事情,只记得自己想办法脱困,然后听见了那个咪咪麻麻不知所谓的声音,直到他忍无可忍的时候,这声音才变得清晰可闻,直接讲述着《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钻进他的脑袋里。 他自己其实并没有去感悟、思考什么,与其说是明悟,倒不如说是这门功法自己送到他手上,逼着他去学习。 邯鼓淡淡说道:【不用去想了,如果真是道蕴,那没有可供参考的同一例子,或许真就是被你阴差阳错感悟到了,只是那暗尊霸道,你既然感悟了,又岂能不学?掐着你的脖子都要你行运功法,逼到你退无可退为止。】 …… 第671章 对何笑寒 吴用还是持保留意见,这门功法实在不像是自己感悟而来的,自己的身体自己最清楚,他对此印象很深刻。 “发呆上瘾了?” 一个声音打断了他的思考,霍然抬头,何笑寒手持一口漆黑光亮的宝剑直冲而来。 吴用立马不再胡思乱想,刚要把手攥紧,忽然想到这里九派弟子不少都在,说不定就见识过他使用影蚀矛,万一被发现了,一不小心暴露了身份,那可不妙,自己的盘算必然落空,之前那一矛射落,两方都在拼斗,无人注意到,眼下却不行,于是只是足下一点,腾空而起,冲向何笑寒,举起拳头轰砸过去。 何笑寒嗤笑道:“什么圣祖弟子!” 以他眼力自然看出来这一拳威力尚可,但……也仅仅只是尚可,相比较“圣祖弟子”这个名头可就不得行了,比一旁那个和孙义轻打得难舍难分的卑立差远了。 叮! 拳锋与剑锋相撞,发出一阵激锐鸣音,何笑寒嘲笑道:“肉身硬度倒是不差。” 他一剑无果也不着急,本身这一剑便只是存了试探的打算,便把手上宝剑顺势折过,横划斩向吴用的下身大腿,剑罡喷吐三寸,誓要将这个猴头鬼断了腿。 吴用收拳,眼神一扫,拳头上一道浅浅的白痕,暗道果然不愧是深空洞掌教弟子,不过没有过多思考的时间,何笑寒下一剑已经顺势掠落,双拳摆动,隐约间一阵金红血色一闪而过,伤痕消失,随后膝盖往上一顶,又是铿的一声,将何笑寒顶开。 两人初次交锋,各有试探。 何笑寒呵呵笑道:“莫非你那位暗尊师祖是个乌龟变得不成?别的本事没有,倒是一身坚刚,剑斩不破。” 吴用瞧了他一眼,淡淡说道:“我以为深空洞弟子修剑能与峨眉齐名,没想到只是谣传罢了,这两剑和挠痒痒似,真叫我失望。” 何笑寒脸色一沉,“先前看你一脸默默,还道你是个不会说话的呆愣子,原来牙尖嘴利!” 吴用毫不示弱还礼,“先前看你一脸淡然,还道你是个喜怒不表的硬茬子,原来气急败坏。” 何笑寒以为这野灵是个木讷性子,所以出演嘲讽,意图激怒对方,没想到对方口齿伶俐,还自己颜色,反倒叫他心里生出怒火,脸上阴云密布,黑了几个度都不止,大喝一声,纵剑而起,“看我斩了你这颗猴脑袋!” 吴用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运转到不被外人发现异状的极致,直冲而起,与何笑寒对拼在一道。 另一边,郁薇击退数头前来拦路的鬼蝉,得以一隙之空,心急如焚看向吴用。 ‘他不敢用出全力,偏对上这何笑寒,深空洞大弟子绝不简单,照这样打下去,他不是对手……’ 郁薇当然知道吴用的实力不止于此,是怕暴露身份,也是怕和何笑寒真个动手造成己方实力折损,所以没有使用那黑色光矛,也没有用出那巨量灵力凝聚的灵碑,只是凭借自己未有催动到极致的肉体与何笑寒对仗。 郁薇心下不禁担忧,何笑寒不知道吴用的身份,若铁了心下死手,吴用被逼到绝路,只能反击,到时候有什么计划都完了。 郁薇轻咬嘴唇,一来担心吴用安危,再则考虑到罗山阴谋,哪一件都不是开玩笑的事情,当下也顾不得避嫌,纵剑而起,竟是直冲吴用与何笑寒。 覃箐与寒淮打得难舍难分,眼角余光注意到郁薇的去向,心下疑惑:‘师妹去何笑寒那边做甚?’ 她转念一想,郁薇似乎此前和这野灵一伙交过手?便是了然,只道这野灵本事原来如此不俗,在郁薇看来,何笑寒一人还不是他的对手吗?虽然这会儿看着野灵时落在下风。 覃箐不再去管,郁薇自有计议,无需她来指手画脚,于是专心对付眼前的寒淮。 何笑寒与野灵交拼数十个回合,他虽然嘴上不饶人,但行事却稳妥,虽然第一剑就试探了这猴头鬼,但那只是大致有数,因而始终不急着下死手,只是缠斗,时至如今,已是心下大定,有十足信心斩了这猴头鬼,遂在一剑荡开野灵后,便要施展杀手锏,可就在这时候,忽然,一道他所熟悉的剑光突兀的插入他们中间。 “这是……云霓?” 剑光无形,正是云霓剑,他十分熟悉,但见那峨眉郁薇竟然横插入战局,与他一道出手对付起这野灵来。 何笑寒压着怒意说道:“郁仙子,还请退开,这野灵我一人对付足可。” 郁薇却道:“此獠本事不一般,之前一直将我等压制,我唯恐他是故意示弱,是在盘算什么狡诈主意,阁下不要托大,我等一起对付他,叫他盘算落空!” “可是……”何笑寒想要反驳,但无从说起,他当然也觉得蹊跷,可也正因此才迟迟不出杀招,眼下觉得万无一失才准备动手,没想到冒出来个郁薇,他心下火恼,想劝她赶紧滚开,可见郁薇已经杀了上去,只好紧随其后。 吴用一拳震开郁薇的云霓剑,瞬间收力,能感受到郁薇也马上收力,两人看似激锐的交锋实则只是轻轻一碰,两人互望一眼,如此心有灵犀,吴用微微一笑,郁薇面纱下的脸庞无动于衷,心中却微微波漾,无言之中一阵只有两人清楚的暧昧油然而生。 “郁仙子!交给我便是!”何笑寒一剑杀了上来,补上郁薇收剑的空位。 面对如此煞风景的家伙,吴用心中骂了一句,调动起血气,与其狠狠冲撞一记。 两人各自退开,何笑寒心知这野灵如果只有这点本事,这一剑下来绝对是血气激荡,必须要花时间压制下澎湃的血气,否则会受内伤,他立马打算趁这个间隙拿下对方,可没想到的是,身边一道无形剑光闪纵,抢在了他的前头出手。 这一剑角度极其刁钻,时机把握得也很好,何笑寒心下暗骂一句被这郁薇抢了那最后一剑,也是没有办法,飞剑就是比他亲手执剑要快迅,,可更没想到那野灵竟然一掌拍出,用了一个更为刁钻的角度,将这一根本没有形迹的一剑格开,躲过了这一剑。 何笑寒看的发愣,怎么也没想到野灵居然活了下来,这家伙真还在压着伸手?他脚下一跺,发狠道:“再来!我倒要看看你究竟几斤几两!” 郁薇回撤,他立马堵了上去,手腕一旋,微微松开黑色宝剑,离手时五指顺着剑柄往下一撮,黑色宝剑在空中迅速自旋,然后高高跃起,一掌拍在剑镦上——嗖! “春雷惊蛰!”宝剑化作一点黑色精芒,攒射而出,撕裂空气,直冲野灵门面。 吴用一惊,飞身后退,同时啸灵影变化回先前虚无大嘴的模样,迎头上前,喷出漆黑的灵力。 呼! 这股黑色灵力席卷直下,瞬间将黑色精芒吞没,何笑寒冷笑道:“有用?” 唰的一声,黑色精芒冲破黑色灵力包裹,依然一往无前,直接将啸灵影给冲散。 吴用没空心疼啸灵影伤损,可以再凝华,无非伤些元气,好在这一下将对方剑光阻了一阻,没有像先前一样就连眼神都要难以捕捉,立马荡足血气,清喝一声,朝前一拳轰出。 铿! 鸣音尖锐,黑色宝剑被震飞,吴用吐出一口鲜血,倒蹬几步踩稳,咽下后头涌上来的咸腥,擦去嘴角淌下的血液,眼神冰冷地看着前方。 何笑寒脸色阴沉,没想到这一剑也没能够拿下他,袖子一拢,被震飞的宝剑入袖,反手靠在身后,左手掐诀,要用出最后一手,可耳边又是一阵清鸣,云霓剑先他一步,再次突前,这次与野灵对仗在一起,一招一招交拼,打得难舍难分。 他不待等候,掐诀施法,然后将宝剑握正,剑尖嗡鸣,撕裂空气,再次一跃而起人,冲向野灵,与郁薇一起对付野灵。 既然都一起动手了,那也就不用再顾及面子了,拿下对方,去找慈罗,搅乱这场罗山阴鬼“寄予厚望”的谋算,谁还会记得这会儿他和郁薇一起对付野灵? “乱剑罡!” 他冲及吴用身侧,举剑便斩,黑色宝剑在他手里忽然窜出一尺剑罡! 吴用原本见他斩剑,脑袋微微后仰,剑尖擦着鼻头而过,可没想到这口黑剑忽然攒射出一尺的剑罡,这往下滑去,绝对给他开膛破肚。 不好! 吴用暗叫一声,他这会儿眼力、感应皆在,看得清,也知晓,但因为压制着法力身体跟不上,这一剑他能躲,但他又是躲不了,委实是眼睁睁看着自己送死。 ‘难道没办法了?’ 吴用犹豫,实在要是面临生死之危,能做的只有解开给自己的限制,暴露身份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之后同罗山正面做过一场就是。 思绪如电,给他的时间不多,正当他准备全力运转血气的时候,云霓剑忽然从边上斩了过来,“阴差阳错”将何笑寒这一剑给格开。 何笑寒被这忽如其来的一剑震得手腕发麻,顿时怒目看向远处歉笑的郁薇,可不待他说两句客套话,后者立马一脸肃容,专心致志对付野灵。 ‘这个娘们儿……’ 他心下不快,却也只能暂时按下,“乱剑罡”是一套近身斩击的连贯剑路,一剑不中,下一剑立马跟上,虽然和郁薇眼神交流,但实则都是一息之间的事情,立马就是第二剑斩了出去。 吴用没想到郁薇居然来救,心下一暖,眼看何笑寒第二剑斩来,后退两步,打起十二分精神应对。 只见何笑寒把手中黑剑一抽,手臂在身前从头顶划到双脚,斩出一道黑色月牙弧光,藏身入内,暴掠而来。 这一剑藏锋于内,锋利的月牙弧光只是第一击,后续藏身在弧光内消失身影的何笑寒才是杀招,吴用不敢硬抗,只能后退,再次召出啸灵影,附着身上,与自己合而为一。 这也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法门,名为“披灵”,可以将啸灵影召用来变化武器、防具等等手段,协同克敌,但这种“合体”根本称不上合体,本身只是配合使用,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上只是一门层次很低的入门法术,吴用以前学过,但后来立马发现还不如催用血气,靠《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来得方便,故而一次不曾用过。 眼下已经是没有办法了。 啸灵影化作一飘灵力轻纱,附着于他的后背,犹如背着一团黑色阴云,双手一伸,这团阴云立马从他手上延申出去形成一块巨大的三角盾牌,双手握住,横在胸前,朝前狠狠一顶。 哐! 一身巨响,盾牌炸碎,黑色月牙弧光崩散,碎碎剑光割破他浑身衣物,有数道在他身上划过,留下几道深浅不一的血痕。 “去死!” 月牙崩散,何笑寒终于现身,但却不是在崩散的剑光之中,而是在因为黑色月牙影映之下的黑暗中,何笑寒一剑惊风,自下而上要给吴用来一个开膛破肚! 吴用已是提前感应到崩碎剑光在并没有何笑寒的身影,已经戒备四周,但元婴修士之间的较量一息的时间都算长了,只迟滞这么一会儿,看到底下黑色剑芒,根本来不及躲闪。 吴用马上准备将膻中穴内的血气尽数喷发而出,可偏偏又是这个时候,云霓剑从正面刺来,不偏不倚,正正刺向他的丹田。 这一下因为郁薇是飞剑,速度反而还要快,但角度太过方正,直攻而来,反而有机会挡下唉,吴用心头一动,立马明白郁薇的意思,拳头往下一沉,扫开这一剑,顺势将云霓剑打落,叫其调转准备,一下斩在了何笑寒的黑色剑光上。 铿! 双剑交击,鸣音响脆,互相交错而过,吴用连忙拔高身子,有惊无险躲过了何笑寒那一剑。 何笑寒胸有成竹的一剑再次落空,阴沉着脸喝道:“郁薇,你做什么!” …… 第672章 心计 郁薇略显慌张地将云霓剑召回,在身侧徘徊,拱手道:“实在抱歉,适才那一剑以为必杀这野灵,没想到弄巧成拙了。” 何笑寒阴沉着脸,“你以为这是在玩闹?一句抱歉就算了?” 郁薇“无奈”,只能微微弯腰再拱手。 何笑寒心中骂道:‘原来这个郁薇是个中看不中用的花架子!’ 他以为郁薇能够执掌云霓剑,自身实力肯定不简单,所以才能够被派来参加九皇法会,还是为首三名执香弟子之一,可现在看来,分明徒有虚名! 不是说郁薇实力不济,恰恰相反,其修为也好,剑法也好,都是上乘,可完全没有实战经验,与他一道对仗,全是些弄巧成拙的事情。 就说刚刚这剑,他的角度刁钻,野灵必死无疑,可惜被郁薇这一剑搅局。这且不说,关键她还以为自己那一剑是必杀吴用的……这如何可能? 野灵虽然中门大开,看似全是破绽,实际是没有防备的必要,正胸口要防御随时可以防御,郁薇那一剑太过……怎么说,老实板正,简直和剑经上第一页叫你刺草人一般,毫无角度可言。 虽然郁薇本身修为足够,剑光闪快,但野灵肯定来得及躲闪,有什么用?反而将他那刁钻一剑给带毁,再失良机。 ‘怪不得之前没听过郁薇这个名字!好高的修为,好强的剑法,原来是在峨眉襁褓下练出来的温室花朵!今时是头回出山,没有一点经验!’ 何笑寒先前还念他是峨眉弟子,杨黎真人还郑重叮嘱他们尽量不要和九派、藤山起冲突,这会儿一想郁薇是个外强中干的,这封阵内部又阴气森森,隔绝了外界探查,立马毫不客气说道:“你要与我一道出手可以,但待会切记以我为主,你从旁辅助!” 郁薇犹豫了下,似乎是因为两次“救”下野灵而内疚,缓缓点头,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何笑寒脸色稍霁,也好,这时候说清也好,至少确保以他为主,何笑寒看向远处的野灵,后者气喘吁吁,显然应付不及,哼声道:“这次必要你死!” 他再次前冲,这回身影虚闪,在空中以吴用为中心,在周围上下左右四面八方跃动,来回不定,速度越来越快,比之剑遁毫不逊色,竟是形成一个黑光囚笼。 吴用视线随他闪挪移动,虽然只能看到一个残影,但勉强跟得上。 “剑笼!” 唰唰唰唰……唰! 忽然黑色剑光从四面八方落下,直指吴用全身各处! 吴用眉头不禁微蹙,依旧是和之前一样的困境,眼睛跟上了,身体和反应跟不上,这一下必然要被扎成刺猬,就像是魔术表演万剑穿身一样,区别是魔术表演的箱子有机关,铁剑会错身而过,他这可是真正死囚,没地方躲去。 就在这时候,又是一声清鸣,云霓剑竟然自外冲破这座黑色剑光囚笼,直冲向他,不过因为囚笼内全是剑光,云霓剑行进受阻,一改斩进来时的锋锐无当,转而开始躲避黑色剑光,停滞不前。 吴用暗道一声好机会,黑色灵光一卷,当即遁出云霓剑斩开的破口,只是冲出来时看向郁薇,心有担忧,这何笑寒三番五次被郁薇搅局,他再蠢也该反应过来事情的蹊跷,接下来怎么办? 剑光囚笼溃散,果然,何笑寒一脸阴沉看向远处的郁薇,欲言又止。 郁薇手忙脚乱,尴尬以极,只能拱手赔了一个不是,支支吾吾说自己来不及跟进囚笼内,何笑寒让她从旁辅助,生怕自己误了机会,万不得已才运剑突入这方剑笼。 何笑寒这次却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深深看了她一眼,再把剑一提,然后重新找上吴用。 吴用找机会眼神示意郁薇,让她不要做得太过,然后就和何笑寒再一次交拼在一道,拳锋与剑光交错,铿锵有声。可这回很奇怪的是,他发现何笑寒的剑光居然收敛了许多,不再入先前一般激锐逼人,也没有动用任何剑诀,只是一剑递一剑同他交拼。 如此一来,吴用的压力大减,郁薇也不要需要冒险为他挡剑,真个只是游走在外围,找准时机上来劈斩两剑,走一个过场。 【这何笑寒在搞什么?又不像是没有法力了……】吴用当然觉得对方行为举止奇怪,打得好好的,怎么突然就“手下留情”了?可他不敢掉以轻心,以防这深空洞大弟子是在酝酿什么威力巨大的剑招,要么就是示他以弱,只等他放松警惕的时候闪动出手。 可这等着等着,吴用始终没有发现何笑寒有什么特别计划,甚至为了引诱他动手,主动露出几个破绽,但没想到何笑寒视而不见,只管自己运剑。 吴用越发疑惑,可就在他假装法力不支,出拳收拳间隙“无意间”卖出一个巨大破绽后,何笑寒眼中目光一寒,举剑就刺来。 郁薇毫不犹豫跟上,可何笑寒这一剑极快,吴用急忙用啸灵影包裹拳头做成一个指虎砸去,铿的一声金鸣,两人各自后退,吴用意外发现何笑寒这一剑时机角度俱佳,但偏偏威力乏善可陈,怎么回事? 他一边后退,一边提防对方可能的后手,却见何笑寒也被他这一拳震飞,不断后退。 吴用疑惑,他这一拳有这么大的威力?自家事自家知,以他催用六、七成的肉身实力而言,绝对不是何笑寒的对手,绝对没办法这样震飞何笑寒。 正当穷思之时,只见何笑寒人急速后退,双臂横摆,呈“大”字型,以此把空平衡,可此刻他右手上还握着剑,这般后退,不知道是故意还是无意,不偏不倚,后退力作用下,他手上的剑整整好与一盘飞游上来的云霓剑一个重重斩击——叮! 双剑交击,无比清脆的鸣音,震得人耳膜生疼。郁薇没想到云霓剑会与何笑寒误碰,这一下始料未及,她根本没有准备,这一剑等于是云霓剑生生被斩中,震动回传至她身上,顿时真元紊乱,连忙运转法力,将真元压镇,吐出一口黑血。 何笑寒朝她露出一脸歉色,但没有一句话多说,立马再次振剑冲向吴用。 吴用见着郁薇吐血,心下一紧,幸而没有大碍,松出一口气,他挥拳打向何笑寒,这位深空洞大弟子剑招依旧没有之前犀利,一人可挡,也暂时不想让郁薇出手帮衬。 但接下来又出现了奇怪的一幕,他一拳轰出,劲力尚可,但心里清楚,对何笑寒而言只能说是泛泛,偏生何笑寒极为夸张倒退数步步,黑色宝剑直接脱手,被弹向空中,又与从旁掠阵的云霓剑撞了一个正着。 郁薇一直注意着吴用的情况,这一下撞又是始料未及,等于与性命交修的法宝着让人平白打了一记,好在不是斩击,没有对她造成不可逆的伤害,只是剑身震鸣,牵动她五脏,立马又吐出一口血。 何笑寒连忙跃起,将自己宝剑握住,倒扣在手腕,一脸焦急的问道:“郁仙子,你感觉如何,何某非是故意!” 说着便要上前来搀扶。 郁薇抬起素白的手掌,示意不用,擦干净嘴角,淡淡说道:“继续吧,别叫他喘过气来。” 何笑寒犹豫了下,朝她拱手,转身继续冲向吴用。 【这个王八蛋!装模作样!】吴用在心中破口大骂,立马明白过来何笑寒为何会被自己一拳震飞,原来都是故意的! 这家伙故意不和他全力交拼,原来一直都在寻找机会,前次趁势后退,这回不小心弹飞手中剑,看似都是无意,实际都是故意,为的就是报复郁薇!约莫是郁薇前面三次“不小心”坏了他的好事,所以这回不急着和他动手了,反而找机会先去解决郁薇,还真是魔门的作风。 郁薇应当是没有聊到何笑寒会做出这种事情,所以两击都挨得严严实实,还都是云霓剑代为受击,虽然不至于伤及郁薇性命,但内伤肯定是留下了,而且云霓剑后续也需要好好祭养一番。 吴用两眼冒火看着何笑寒,大有不管三七二十一全力动手的冲动,好与这何笑寒好好做过一场,可一想到脚下这块石碑力封镇的鬼神,只能强行压下这股冲动。 邯鼓感受到吴用怒火中烧,淡淡说道:【我有办法让你在不暴露身份的前提下让你用出全力,要不要试试?】 吴用一愣,抱怨道:【你不早和我说?】 邯鼓没好气道:【你以为是走路边摘一根狗尾巴草?哪这么简单!当然要付出代价的。】 吴用看着远处静默调息的郁薇,再还有冲向自己的何笑寒,急忙问道:【什么代价?】 【和你倒也无关,主要是我这里,不过问题不大,小事情罢了,怎么样?试不试?】邯鼓大咧咧说道。 吴用犹豫道:【具体什么办法?】 邯鼓嘿然一笑。 …… 何笑寒心里无比快意,转身时候眼角余光忍不住扫过气息些微紊乱的郁薇,心中骂道:‘让你与我动这些心思,居然想要阻拦我解决这个野灵!’ 他两次必杀吴用的机会被郁薇的愚蠢所阻断,起先还真以为这郁薇是因为“初出茅庐”,所以能力尚可但经验不足,误打误撞搅局,也是不想和她计较,毕竟杨黎前辈出发前对他们着重叮嘱过不要何九派起冲突。可有道是事不过三,在他如此郑重告诫郁薇,郁薇却还是要御剑突破他的剑笼,做出这种事情然后一声抱歉就了事,真当他是蠢货? ‘哼!这郁薇如此做的目的恐怕就是想要阻止我解决野灵,好让她自己来对付这个圣祖弟子,我一开始把她当成初出茅庐什么也不懂的温室花朵还是真是小瞧了她!’ 何笑寒自忖看透了这郁薇的心思,这女子这么做的原因就是想等这里事情落定后,九派论功行赏时,说到她郁薇,谁都要在她名字前安上“解决了罗山圣祖之一弟子”这一名头,能引来多少人的侧目?师门长辈有面子,峨眉有面子,她自己更有面子。 至于一个峨眉弟子在这种大事上敢如此自私行事,魔门出身的何笑寒完全表示理解:一个在门内苦心修炼多年始终在外声名不显的弟子,今回第一次出山便碰到这等大事,心中不免充满宿命感,有道是人为财死鸟为食亡,固然不错,但这只是最低阶的,更高的层次则是人死留名,形息名彰,这个郁薇看似是个遮面藏纱的婀娜女子,没想到也是个喜好名利之辈。 何笑寒嗤笑一声,可惜这女子把算盘打到了他的头上,还行事如此粗糙,一眼叫他勘破。 不过他也不打算与郁薇撕破脸皮,两剑算是警告,这女子既然不是真个初出茅庐的蠢材,那么就应该能明白他刚才不是真个无意的,能想明白,不再插手,那么他也不会再去找她的麻烦,可要是郁薇还要前来装模作样的话么……那就休怪他无情了。 杨真人告诉他们尽量不要和九派弟子起冲突,这个“尽量”二字明显是值得考量的,显然,假如九派真要有欺负到他们头上来的,那他们也不需要缩着掖着。 ‘还是这般行事快哉!’ 何笑寒心中快意,自出发来这九皇古城,门中就语重心长叫他们他们收敛平日作风,以致于气氛很不明快,所有人都压着性子一样做事,他这个深空洞大弟子更是被着重叮嘱,不仅自己得紧要,还得提醒师弟师妹们,委实烦闷,都不得已端着个架子。 可这会儿这出事情以来,外界看不到这里发生的事情,出手教训郁薇,他顿觉心中郁气尽去,反倒没有那么着恼郁薇的作为了。 ‘接下来……就让我好好对付这个徒有虚名的圣祖弟子吧!’何笑寒心中大快,欲待凝神作战,可忽然一股强绝的血气之力扑面而来,一拳头狠狠落下! …… 第673章 怒击何笑寒 “什么……” 何笑寒大惊,手腕一紧,连忙提剑,可对方的速度太快,他又处于分心的状态,根本来不及格挡防御,只能勉强提起左手臂,硬生生吃了这一拳。 咚! 剧痛! 身子爆射向地面,轰出一震气浪往四下翻滚,何笑寒只觉得自己身体急速往下坠,而魂灵还在半空追赶自己,脑袋里只有一个念头:孙义轻败了?那大力鬼王来找自己了? “砰”一声砸进石碑表面——呜啊!何笑寒吐出一口鲜血。 被砸出深坑的石碑在禁制之力作用下不旋踵便将他“抬出”地面,继而变成一个浅坑,然后表面禁文一闪,恢复如初。 “师兄!”万甘雨注意到这边动静,一看是自家师兄被轰落,心中震惊得无以复加,惊呼出声。 另外也有不少人注意这边的战局,圣祖弟子的名头让他们不得不上心,也有几人注意到先前野灵被压着打而不予理会,没想到几个转眼的功夫,上下风就这么逆转了? 何笑寒来不及理会师妹的惊呼,立马从地面跃起,正要抬头警戒卑立对自己出手,忽然左臂传来一阵剧痛,低头一看,原来左手袖子已经自肩膀位置往下爆开,手臂露在外面,大臂被轰中的肌肉凹陷,拿手一捏,软趴趴的,大臂臂骨寸寸断裂。 “嘶……” 他一手将宝剑插在地上,右手搭着肩膀,减少手臂牵挂带来的疼痛,倒吸一口凉气抬头,可却看到了叫他惊愕的一幕,半空中根本就不是那什么大力鬼王卑立,而是自开打起就一直被自己压制的野灵! 只不过此刻野灵和之前样子大有不同,浑身散发着浓重激烈的黑色血气,几若沸腾,嗤嗤窜腾,将周围的灵力灼烧得噼噼啪啪作响。 “你……” 何笑寒难以置信,眼中精芒闪动。 远处,奎娚松出一口气,笑道:“我便知道野灵尊者怎么可能不是这家伙得对手。” 招螂也是疑惑道:“既然野灵尊者有如此实力,之前为何不动手?偏要等到现在?” 慈罗淡淡说道:“或许他是想试试对方得实力吧,西绝山深空洞大弟子可不简单,他想稳妥行事没有错。” 两头行使守卫指责的阴鬼齐齐点头,表示赞同。 慈罗叹道:“可惜了,我手边战力有限……阴凌至今还不现身,恐怕已经凶多吉少。” 招螂和奎娚的笑意僵在脸上,他们之前可一直都是听命阴凌的,是阴凌至今都不现身,所以直接听从慈罗指挥来了。 奎娚强笑道:“或许只是阴凌去的宫殿远了一些,没有及时收到慈罗尊者你的信引。” “嗯。”慈罗不置与否。 事实上,他这次参加九皇法会,身上除了带着膝间这一件在滚滚转动的圣物,另外还有一件能够将所有人召集起来的一件法宝。 此物出自祭仪殿,由大祭司时米亲手炼制,能够通过将所有人手里的紫芯灵玉来串联关系,一经催动,所有人便有感应,立马能够聚集到一起。 先前登辰,他便是靠了这件法宝将所有人迅速召集至一处,不过进入这座封阵内后,因为四周浓重的阴气与阵力的压制,他能够发出的讯号受到了不小的影响,并没有办法感应到所有人,大体便是间隔太远讯号越弱。 可他先前的确清晰感应到阴凌的存在,但知道这会儿阴凌都没有出现……只能判断阴凌很可能真的遇到了危险,如今一件殒身。 不过这就不足为道了,先前就已经折损了么海、仝其两员排名前十的大将,这会儿再要告诉招螂、奎娚那阴凌很可能也已经身死,毫无疑问会动摇军心。 招螂和奎娚见慈罗沉默,心中一沉,却也不再多问,只是死死盯着场内。 何笑寒翻手摸出来一颗犹如毛荔枝一般表面长满细绒的丹药,那一根根细绒似是活物,兀自舞动,随他吞服入口,还能够见到这些细绒吸附在他的喉头上,用力吞咽才将其压入腹中。 只见他臂骨断裂的左手臂上,自肩头起始的伤损部位裂开一道豁口,皮肉分离,但诡异的是没有冒出来鲜血,只有从底下冒出来一根根类似细绒的“血管”,犹如肌肉一般层层叠叠交错编织,将他整条左手臂都包裹其中,形成一个血茧。 何笑寒松出一口气,抬起头,神色轻松不少。即便是修法之士,面对断臂之类的伤势还是不可小觑,尤其是要还想事后不残,当时必须要做好治疗。 吴用瞧了眼他左手臂包裹的那一层类似于裸露肌理质感的“绷带”,淡淡说道:“四方魔教的肌骨生血丹?” 何笑寒舔了舔嘴唇,呵呵一笑,道:“没想到你这阴鬼对我四方魔教还挺了解的。” 他缓缓拔出石砖内的黑色宝剑,右臂高抬,剑尖直指吴用,说道:“不晓得你为何隐藏了实力,但莫以为这样就会有不一样的下场。” 他脚下猛蹬,纵起遁光,瞬间升空,手中挽出一个剑花,喝道:“鱼龙舞!” 何笑寒一改之前同吴用斗战时候的有所保留,出手便是全力,惊绝周围一些注意此处战团的阴鬼。 黑色宝剑在他手中舞动,一条银鱼蓦然浮现在半空,扑棱着水浪,飞速游近,而在将要接近吴用的时候,这银鱼从脑壳中心对称位置裂开,一条银龙从中钻了出来,直冲吴用。 吼! 银龙发出一声怒吼,盘缠而来,将吴用包裹在内。 “烧神庙!” 吴用目光微凝,毫不犹豫,催动全身血气,黑色的血焰以血液为净水,将五脏六腑蒸煮得滚滚沸腾,浑身爆发出黑得能滴墨的血气,重重一拳捣向要将自己死死收缠的银龙。 浩荡的血气一瞬间将银龙轰断,血气激烈爆发,四下翻滚。 何笑寒面露惊骇之色,怎么也没想到吴用的血气强至如斯,一边后退,一边以剑代笔,在空中雕琢出一面法力光盾,将炽烈的血气全部挡住。 如此动静一下子将所有人再次吸引过去,又去是孙义轻和卑立,两名炼体士不约而同一拳轰退对方,看向吴用的方向。 “野灵……”“好强的血气波动!” 两人胸中战意燃烧,回望对方,再次互冲,拳脚激烈碰撞。 ‘可恶!若非是我的左手受伤……’何笑寒咬牙切齿,他所学的不少剑术都是需要左手掐诀,右手执剑施展的,眼下左手受伤,动弹不得,直接影响到他发挥实力,刚刚那一剑“鱼龙舞”已是他不需要掐诀下最为厉害的一剑,这没能拿下野灵,与他而言战局大为不妙。 忽然,眼前黑光一闪。 “不好!” 思索间,一个身影出现在他的光盾后方,高举起手臂,带着激昂的血气一拳砸落,哐啷当——光盾破碎! 何笑寒提剑就刺,可没想到野灵的拳头更快,在沿途中变拳作爪,一把提起他的脖衣领。 “敢尔!” 何笑寒简直要气疯了,修炼至今,从来没有人敢拎他的衣领,如此带有轻蔑侮辱的动作,从来只有他用在别人身上,这该死的罗山阴鬼居然拿来对付他? 心中暴虐之气顿起,提剑就刺向野灵的眼珠子,可忽然他看到野灵双眼之中闪过一轮日月,似是被迷神一般,立马僵在原地,紧接着就被一把拎起,被这阴鬼一个过肩摔甩向地面。 轰——噗! 何笑寒再次喷出一口鲜血,浑身肌骨与五脏六腑犹如散架一般,完全瘫软,站不起身,勉强用剑撑地,可一抬头,已经看到野灵自半空俯冲划落,一只伸开五指的大手一把闷在他的脸上,不给他说话反应的四件,将他脑袋死死按在地面,一路滑向远处,在地面留下一道深深的沟壑。 何笑寒只觉自己颅骨要被捏爆,最痛苦的是后脑、后背、臀部与地面剧烈摩擦,已是鲜血淋漓,只能一把将右手宝剑插入地面,当作石镐降速用,同时用尽力气举起被血肉肌骨包裹的左手,一把拍在胸口。 嗡一声,一张布毯从丹田内飞出,生生挤到他的后背与地面接触的位置,原来这是一件防御法宝,只不过不去正面防御,变成了一张毯子,阻隔地面的摩擦。 吴用见状冷笑一声,不再把他按向地面,转而五指发力,将他提起,然后又一个过肩摔,这次将何笑寒扔向半空中去。 嗖! 犹如一只穿云利箭,何笑寒消失踪影。 招螂挥拳,奎娚大笑道:“我便知道野灵尊者有横压此人的实力!” 其余观战的阴鬼也都啧啧称奇,人修一边却个个心头沉重,没想到何笑寒居然一个照面就被拿下,完全就是被压着再打,根本没有反击的余地。 “野……灵!” 何笑寒的声音从天落下,紧接着便看到他手执黑剑,剑与身合,化一道黑色惊雷霹雳直落,在天空中留下一道裂痕。 这一剑名为“惊空雷”,本就是需要瞬间遁至高空后斩落,原先此刻的他已经重伤,不能施展这般刚烈的剑术,但野灵送了他一程,叫他强忍着浑身剧痛,借由高空落下的冲击力顺势用出这一剑。 即便是他全盛状态,这一剑式也能够位列他所学威力最大剑式前五之列,可谓眼下他能够施展的最强剑式。 吴用看见这一剑煌煌落下,右手一攥,变化出来一轮黑色圆盘,在掌心兀自高速旋转,然后腰身后仰,单臂将其送了出去。 嗡嗡嗡…… 圆盘发出切裂空气的声音,直撞何笑寒。 “喝啊!” 剑光与圆盘轰撞,瞬间爆发出激烈的气浪,灵力卷荡,将周围不少鬼蝉都吹飞,就连锁链也吱嘎吱嘎摇晃。 何笑寒连喷三口鲜血,但却如何都不肯眨眼,死死盯着灵力气浪背后时候有那个叫他今日颜面尽失的背影。 “人呢?”何笑寒环顾左右,并没有见到野灵被冲及波卷的踪迹,心中生出一丝不妙感觉,颤抖的右手将宝剑倒扣在手腕。 “找我?” 一个突兀的声音鬼魅一般出现在他身侧,何笑寒霎时扭头,野灵已经一巴掌拍在他的后脑勺,将他扫了一个趔趄,然后被一拳头打中后腰,再次喷出一口鲜血,随后双脚一手跪在地上,直不起身来。 幸而他那件毯状法宝因为要阻隔灵力冲击,而一直覆盖在他血淋淋的后背上,这一拳下来,才没有将他砸一个残废,可即便如此,他也疼痛难忍,倒地不起,就连剑修不离身的宝剑也脱手,掉在一旁。 吴用一脚踢倒何笑寒,下一脚便要往他头顶上踩去,就在何笑寒要落个颅骨尽碎下场的时候,唰的一声,一道无形剑光斩过,令他不得不抬腿躲过。 “云霓?” 吴用愕然,看向远处,只见郁薇掐着剑诀,缓缓走向自己,背对着所有人的她眼神示意,看这意思是要他脚下留情。 吴用先是疑惑,继而心下一惊,再看脚下,眼神顿时清澈。 【不错,这里还是不要下死手了,九派应该与魔道有过约定,在九皇法会期间暂时放下道、魔两家恩怨,你若动手杀了这何笑寒,后续再现出原身,在星辰上这里是没什么事情,但回去后……恐怕魔门与我道门之间的矛盾便要加剧,且暂收手吧。】伏龙剑平静说道。 吴用一想确实,在外头杀了何笑寒,给外人知道了不要紧,说不定还有人为他拍手叫好,赞他一声本领卓绝,可在这里两方有约定,要是还肆无忌惮行事,无疑会给魔门拿捏着事后站在道义高处指责他们的把柄。 切不可如此。 吴用不过声色,用眼神示意,然后看向脚下何笑寒,猛一脚跺去。 “何师兄!”万甘雨心急如焚,全力一剑斩碎跟前的鬼蝉,然后冲向何笑寒,可她距离尚远,如何来得及? 就在何笑寒脑袋将要稀巴烂的时际,云霓剑游流而过,一闪即逝,将其拖走。 咚! 吴用一脚踏空。 …… 第674章 局面翻转 “可惜!”奎娚摇着脑袋,满脸惜色,为野灵没能将这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大弟子一脚踩死而感到遗憾。 招螂注意到一丝细节,沉吟道:“似乎野灵尊者稍稍犹豫了下?” 奎娚不以为意,耸肩道:“那峨眉女修的剑光无形,不好提防,被她好运救走了。” 招螂点点头,叹道:“幸好有野灵尊者在,人类剑修确实棘手,不好对付。” “这峨眉女剑修怎么办,野灵尊者不知道消耗如何?还能动手不,这女修的剑光似乎极为克制我等,也不好对付,慈罗尊者,要我二人前去帮忙?”奎娚担忧道。 慈罗还没说话,招螂先骂道:“蠢材,忘了野灵尊者的老师是谁了?谁缺灵力也不会是野灵尊者缺!” 奎娚一愣,然后终于想起来了野灵的师父是大名鼎鼎的暗尊,这位新晋圣祖虽然目前许多能力尚且未知,但有一点已是很明了——那便是其深厚的法力以及可以随时吸纳灵力为己用,而这也是祭仪殿大祭司为暗尊奉送名号的由来:犹如黑暗,将能可见的一切尽数吞噬。 “这封阵内灵力浓郁到极致,便是我等都有些许不自然,但我想唯独对于野灵尊者而言再舒坦不过,不消我们两个来担心。”见识过野灵出手的招螂对野灵信心满满。 场内,万甘雨激愤冲到郁薇身边,见躺在地上的师兄只是昏厥过去,尚未断气,松出一口气,连忙取出来一些疗伤丹药,以法力化匀,运法送入何笑寒口中。 做完这些,她抬起头,一步步走向吴用。 “你做什么?”身后,郁薇喊住她。 万甘雨死死盯着吴用,咬牙切齿道:“何师兄变成这样子都是因他,我要为何师兄报仇!” 郁薇神色平静说道:“你?你比你师兄如何?你比你师兄厉害?笃定能赢这野灵?” 万甘雨脚步一僵,猛然回头,怒目斥骂道:“你还有脸说!要不是你,我师兄早就拿下这阴鬼,怎还会发生这样的事情?都怪你!” 郁薇不为所动,只是静静看着她,淡淡说道:“怪我?就是没有我,这野灵现在看来也在隐藏实力,你师兄要能拿下他早就该拿下他,还是你提前就猜到他在隐藏实力?谁晓得你师兄用出自以为是的必杀一击是不是中他下怀。” 搅乱何笑寒出手,救吴用,是她的不对,但接下来何笑寒还以颜色,故意以两剑伤她泄愤,也算是揭过这一页,她行事在先,但未伤人,何笑寒先蒙在鼓里,但出手伤了她,大家各有立场,各有想法,谁也不用来说谁。 万甘雨语塞,何笑寒在他心里除了老师便是天,何笑寒不行,那她心底默认自己就不是野灵的对手。 郁薇看出她的犹豫,踱步上前,剑诀一掐,云霓剑绕身兜走,不再理会她,便与吴用斗作一团。 “唉!”万甘雨只得重重一跺脚,带着何笑寒退了回来,不再冲于最前线。 “慈罗尊者!野灵尊者果然和这女子对上了,怎么说,需要我们前去帮忙?”招螂跃跃欲试。 认为野灵肯定能击败对手是一回事,要不要支援又是另外一回事,招螂没有以一敌一的固执思想,眼下能够击败对手就好,别忘了此行的重点。 一旁奎娚摩拳擦掌,也是只等慈罗一声令下就准备冲出去帮忙。 慈罗瞧了眼野灵和那峨眉女子交手,又看了眼天空,摇头道:“不用去了,我马上就能够彻底催动圣物,正是关紧时候,眼下我身边只有你们两个,其余皆是鬼蝉,而人修还有泰半没来,你们两个为我护法,万一有谁要接近我,拼死阻拦!” 慈罗的声音首次变得如此凝重,奎娚和招螂心中一惊,旋即大喜过望,原来圣物马上就要被催动,圣尊马上便要重获自由了吗!? “是!我等誓死护法!” 奎娚和招螂互望一眼,高亢喊道,脸上满是激动的红晕。 慈罗满意的点点头,看向天空上,用自己才能听到的声音呢喃道:“距离九皇法会闭会还有个把时辰,而圣物也即将催动,结果如何,全看接下来的了啊!” …… 吴用与郁薇一对一,郁薇剑光犀利,出剑角度刁钻,在外人看来,确是要这野灵身死形销,不过吴用却感受到郁薇把控剑光之毫妙,看似险而又险,实则都给他躲闪或格挡的余地,让两人看起来就像是互为平手,僵持不下,猛烈交击的样子,只等谁露了破绽,死亡便循迹上门。 这全仰赖郁薇高深的剑术,吴用自忖单论剑术,他不是郁薇的对手。 【嘿……你那三脚猫剑术,十天半月不练上一回,能比得上人家终日钻研的成果?真当自己是天才?】邯鼓一如既往嗤笑。 吴用不予理会,反而是听出他的声音有些和往常不一样,带着一丝虚弱,这个中区别十分细微,如非是他与邯鼓心神接连的关系,很难听出来异常。 【你没事吧?是因为帮我遮掩出手动静的缘故?】 之前邯鼓说能帮忙掩饰出手的动静,只是要邯鼓付出一点不值得在意的代价,吴用实在愤怒于何笑寒对郁薇出黑手,故而同意了。 可现在看来,这代价并不是那么的“不值得在意”,显然还是有影响的。 他犹豫道:【要不要先算了?】 邯鼓淡淡说道:【算了什么?让你用那仅有的、可怜的神通法术?得了吧,管得了什么事?别操心我,说了不碍事。】 吴用心下犹豫,但也没有再坚持,说道:【撑不住了告诉我一声。】 【嗯。】邯鼓不咸不淡来了一声,再又提醒道:【马上九皇法会就要结束,但现在慈罗那边还是无动于衷,一副稳坐钓鱼台的样子,小心点。】 【我知道。】吴用郑重点头,罗山对解放鬼神一事势在必得,可还有差不许一个时辰九皇法会便要结束,而慈罗直到现在都还没有任何动静,在后方坐得安稳,可以预想接下来肯定会有行动。 吴用想到这里,给郁薇使了一个眼色,随后假作无意,不动声色往靠近慈罗的方向挪去。 郁薇心头一动,立马明白了他的意图,这是要靠近慈罗,好第一时间把控慈罗动手的时机! 两人心有灵犀一点通,郁薇御剑斩击,角度多番变化,不仅配合吴用挪移位置,更是找机会主动变换位置,不多时便靠近鬼蝉抱团成群的防线后方。吴用这时才得已趁着间隙盯紧慈罗,只见他依旧盘膝坐在地上,时不时变换诀目,推动双膝间那黑色圆球,又一会儿睁眼,看看场内战况,从圆球内洒出液体,取出鬼蝉卵,化作成熟体支援各处战团。 一如此前。 吴用想凑近查看这黑色的液体,目光多次扫过但不敢停留以免引起慈罗怀疑,郁薇心细如发,立马极为适当地表现出一丝着急,攻守间的节奏微微紊乱,似是被吴用攻势所逼压,身子缓缓往地面落去些许。 吴用在心中大赞一声,趁势运拳,将郁薇压往地面附近,看清楚了那黑色神秘液体,原来这种黑色液体实际不是“液体”,而是浓粹到极致的灵力! 吴用大为吃惊,他能够吞噬灵力,因而对于灵力的浓郁程度再敏感不过,这从那黑色圆球内洒出的灵力是他所见过最为浓郁的灵力,即便是在这封阵之中,周围几乎能够遮蔽视线类似于尘霾一般的灵力依旧不能与其相比。 难怪鬼蝉能够在其中如此迅速孵化,并且实力能够比你元婴修士。 这黑色圆球究竟是什么? 吴用没由来想到这东西可能和罗山圣祖解开封印有关系,一股将其摧毁的冲动再心中缓缓升起。 战局再次僵持,本以为新来的郁薇能够压过罗山阴鬼一头,可没想到野灵紧随其后,两人斗作一团,几乎和之前没有任何区别,除了昏厥的何笑寒以及退居“二线”的万甘雨。对于人类一方而言,局面气势还不如之前,所幸慈罗的鬼蝉也不是无穷无尽,局面才没有一边倒。 眼看距离九皇法会的时间越来越近,人类一方反而不着急了,静观其变,只等法会结束,你们罗山怎么解放鬼神? 相比之下,罗山这边除了慈罗依旧老神在在,端坐原位,其余阴鬼几乎都在看他,寒淮、卑立、怨惺……乃至慈罗身边的招螂与奎娚,想问怎么还没有动静,但欲言又止。 就在这时候,场内再次发生异变,阴气蒙蒙的天空中,忽然出现一个约莫丈许径直的灵力漩涡,人修与阴鬼不约而同停手,满脸惊疑不定。 招螂猛然看向慈罗,惊喜道:“慈罗尊者,是要开始了吗?” 可没先到慈罗竟也眉头紧皱,显然,天空中的变化并非是他引起。 这叫招螂和奎娚面面相觑。 “这灵力漩涡到底是什么?” “周围禁制有变化,确实是阵法所动,到底发生何事?” “小心!打起警惕!” 阴鬼担心是人修的手段,人修担心是阴鬼的计谋,一时间谁也不敢轻举妄动。 “等等……快看!那是什么!” 众人循望而去,只见漩涡高速旋动,然后哗啦一声消散,一个肌肉虬结的壮汉蓦然出现,摸着脑袋,一脸惊愕地看着下方乱战。 “我这是……” 四方魔教北贫涧老龙山孙义轻见得来人,喝道:“源启!你怎么忽然出现在此处!” 原来这是个老龙山弟子,他见着孙义轻,面露喜色,说道:“孙师兄!我也不知道……我在宫殿中晃荡,忽然脚下地面裂开,我以为是自己倒霉触动禁制,然后就发现自己到这里来了。” 孙义轻等人眉头轻蹙。 【此必是那阵灵所为,但这个叫源启的老龙山弟子有什么特殊,能够让他花费如此气力送进来?】邯鼓沉声说道。 吴用目光在这壮汉身上扫过,论法力,不差,能被四方魔教派来,自然上乘,那是为何?实力?可看他体魄……对一般人而言自然称得上强悍,可对他,或是孙义轻,或者卑立而言,只能说是一般,为什么偏偏是此人? 【等等……他没什么特殊的。】邯鼓忽然说道。 吴用不解:【你看出什么来了?】 就在他话音刚落,天上马上又出现第二个漩涡,然后是第三个、第四个、第五个……数之不尽,每一个漩涡内都走出来一个人修,都一样的表情,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情。 “我这是在哪里?”李璧满脸疑惑,扭头一望,惊喜喊道:“阿姐!” 在他不远处,四下环顾的李玉也看到了李璧,喊了一声,两姐弟碰头。 议论纷纷。 覃箐见状,纵剑而起,说道:“诸位,此处是宫殿内封阵中心,我等已与罗山阴鬼作战至今,情况如你等所见,正处于下风,你们来得正好,有什么话晚些再说,九皇法会马上结束,罗山接下来必然有大动作,随我等速速将其拿下!” 三言两语按住各方人马要与自家师兄姐弟或者熟人询问的冲动,众人互望一眼,互相首肯,一句话都没有多问,迅速冲向罗山阴鬼。 原本罗山阴鬼除了极个别外悉数到场,人修零零散散,战局对人修极为不利,可现在剩下的人修全都进来了,局面瞬间逆转。 慈罗脸色一沉,从怀中取出一大把鬼蝉蝉蛹,一拍膝间圆球,洒出一片凝如墨汁的黑色灵力,孵化出一头头的鬼蝉。 “看剑!”郁薇叱喝。 吴用回神,连忙与她斗作一团,心下仍在疑惑:【能将这些人都放进来的本事……必然是那阵灵的手段,只他为何早不放晚不放,偏偏这时候放?】 早些时候来,能把阴鬼压制得死死的,非要等他们快抵挡不住了才放进来?这阵灵在想什么?不如干脆等鬼神解放以后再放他们进来好了。 吴用心下腹诽。 …… 第675章 小乐寺定德 吴用实在不明白阵灵这么做的目的,既然能做到这一步,一开始就将他们所有人修聚在一起,或者把阴鬼逐个分开,让他们以多敌少逐一将这些阴鬼解决了就是,何苦来多费这么一番功夫? 心思转动间,忽然,一个身影自郁薇身后神不知鬼不觉出现,手持一根两端用金属铸就骷髅的骨杖捅向郁薇的后背心口。 郁薇本来就在陪吴用做戏,让吴用观察地面那凝稠如脂液的黑色灵力,自己心神则放在了这一波突然出现的人身上,也是在思考他们的出现究竟怎么一回事,也在想是不是那所谓阵灵的安排。 再加上她此刻背对着地面浮空,浑然没料到这一击,等意识到有人偷袭,已经晚了一步,只能微微侧身。 咚! 一声骨肉与金属撞击的沉闷声音响起,郁薇闷哼一声,身影侧歪着飞退,来得太快,角度太刁钻,这一棍她只能够堪堪避过要害,擦着她后背肩胛往外扫过肩头,后背衣衫都破裂,露出一块内甲,而肩头与大臂的交接部位衣服直接被扫破,露出雪白纤细的肩头。 内甲能够阻挡锐器,但对于钝击的防御力却有限,又是后背心口的要害位置,郁薇一口鲜血喷出,立马将剑诀一掐,召回云霓剑,然后扭头看向后方。 出手的不是别人,正是招螂。 吴用根本不曾料到这一出,怒吼道:“招螂!你做什么!” 招螂本还在可惜自己这一击没能够制胜,但好歹是重伤了这个和野灵尊者久攻不下的对手,早已想好自己该怎么面对野灵的夸赞,正待婉谢,没想到等来的却是劈头盖脸一句质问。 “我……怎么了?” 招螂手握骷头棍,张了张嘴,腹稿好的说辞全部咽回喉咙里。 吴用狠狠瞪他一眼,喝道:“别来插手!” 招螂欲言又止,最后只能看着吴用一冲而起,直追郁薇。 招螂一脸无奈,飞回到慈罗身边。 奎娚幸灾乐祸看着他,说道:“叫你想凑上去卖个好,我说什么来着?野灵尊者既然选中了猎物,岂会容许别人插手?” 招螂重重哼声,满心不快。 就在刚刚,慈罗说自己要完成最后的催动,让他们做好护法的工作,然后便关闭五感,专心打坐,催动圣物。他想着眼下局面不妙,所以准备出手帮忙野灵拿下那峨眉女修,好叫野灵尊者腾出手来,去对付这一群不知怎么就出现在这里的人修。 好嘛!盘算是好的,动手的时机也是绝妙的,可惜这个女人的实力比她想象的还要强一些,竟然给她反应了过来,这也就罢了,结果自己还挨了一顿骂,别的谁哪怕排名前十的家伙骂他,仗着自身实力以及阴凌、慈罗的关系,他也有底气讥讽两句,偏生骂他的是野灵这个圣祖弟子,后者就连慈罗都是和气对待,他能怎么办? 招螂好心结果招来一肚子闷气,无处发泄,只能守在慈罗身边,希望他速速将圣物催动完全,好不用再在这枯坐护法,杀进人类修士之中,杀一个痛快才好。 郁薇旧伤未复,又添新伤,再者一直在与吴用做戏,法力消耗很大,一经退开,立马有鬼蝉盯上她,要将这块肥肉吞到嘴里。 “都给我滚开!” 吴用一声怒吼,两拳头捣在两头鬼蝉后背,后者口器中发出一声叽里呱啦听不懂的惨叫掉到地面去,生死未卜。 他看向郁薇,后者对他轻轻摇了摇头,然后吴用就看到李玉和李璧两姐弟飞了过去,将郁薇接走。 吴用心下暗松,不动声色对李璧两姐弟点点头。 “阿弥陀佛!施主居然追到了这里。” 忽然,一个声音念着佛号出现。 吴用侧首,只见来人是一个光头僧侣,双手合十,面含笑意,浑身不漏一点气息,看起来就是一间寺庙里再普通不过的和尚,可他不敢小瞧对方,缓缓说道:“定德。” 定德含笑道:“原来施主知道贫僧法号。” 吴用淡淡道:“第一个引燃礼香的人,我当然记得,小乐寺此行带队弟子。” “阿弥陀佛,点燃礼香靠的是一心专意,贫僧没什么本事,就是喜欢念些经书,养好脾气,静得下心,占了一些便宜,其他不值一提。”定德面露羞赧之色。 吴用不置可否,说道:“你也是来拦我的吗?” 定德再次双手合十念诵佛号,说道:“贫僧不喜与人动手,阁下就听我诵经如何?说不定便与贫僧一样有所感悟。” 吴用回望慈罗,见这火尊弟子居然闭上眼睛,全心打坐,而双膝间那一团圆球状物体旋转飞速,他本能觉得这个能够喷出浓郁灵力的东西不简单,眼下慈罗在全力催动此物,总觉着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实在没什么心思再和人动手,便道:“听佛经?下回再说吧。” 说着便要离去。 定德忽然张口,说道:“施主且住!” 这一声似乎蕴含了靡靡佛音,穿透力极强,直入吴用心间,吴用脚下一顿,竟是真的停下脚步。 吴用低头看了眼双脚,深吸一气,说道:“不愧是小乐寺‘定’字辈高僧。” 定德微微一笑,声音恢复如初,“贫僧可不敢自称高僧,施主这下可有打算听我讲经了?” 吴用摇头道:“还是留与下次再说吧。” “我看施主与我佛有缘,还是留下来听听吧。”定德的声音再次变得空洞深远,直入心间,这次他不等吴用回答,径自开始念诵咪咪嘛嘛的佛经。吴用听不懂,只觉心口烦躁,尤其想到慈罗不知为何闭上了眼睛,准备有什么动作,便更是不耐,吼道:“滚!” 他冲起遁光,飞速后退,可忽然发现自己身后居然不知何时出现了一尊金光大佛,往前一步,佛身上金光冲耀一丈,往他头顶落下,压逼得他不能前进。 小乐寺修佛道,门下弟子有两种路子可走,一是炼体,一则诵经,前者修身,弟子多,后者炼心,弟子少,截然不同的路子,没有优劣之分,都是易上手难精通,诵经一途最是需要悟性,炼体则需要能够静守熬打体魄,各有神通。 定德念诵佛经能够化用如此金光大佛,显然是诵经一派中的佼佼者,吴用还未动手,便已经感受到佛光中蕴含的法力,竟是压着他行进,越往前去,越难前去。 吴用冷笑,“进不让,那我便退!” 他放松手脚,往后轻轻一跃,果然没有任何的压力,直奔定德,定德微微一笑,似乎早已料到她这一步,双手合十于胸前,口中佛经念念有词,顿时一个怒目罗汉出现在他身后,高举手掌,从他头顶拍落。 佛光盛盛,掌风凌厉。 吴用目光凝铸,紧握拳头,全力运转烧神庙,狠狠一拳打了出去。 砰! 一阵气浪从两人交锋处激荡四下。 吴用目光微凝,这定德的罗汉金光居然浑若实质,生生抗住他这一拳。 “施主好体魄!当年卑立来我小乐寺时,我云游四方去也,没能与他切磋,深感遗憾,但看施主这一拳与我从师侄们了解到的情况来看,两位恐怕不相伯仲,甚者更胜一筹。”定德眼中闪过一丝惊愕,旋即发言大赞。 吴用面无表情,不欲与其多费口舌,继续催动“烧神庙”,浑身血液滚沸,抬拳便是连打。 定德不急不慢,口诵佛经,身后金光罗汉随他念诵的佛经变化出戒棍、戒刀、斧钺……十八般兵器层出不穷,一击接着一击抗住吴用的拳脚风暴。 吴用打得越是凶猛,金光罗汉也就越发凝实,几若真人,几十拳对拼后,定德脸上已经没有那股轻松写意,而是神色凝重,显然吴用的拳锋重得已经超过他预期。 咔哧! 一声脆响,定德身后的这一具金光罗汉脑门中心出现一道裂缝,然后咔咔碎裂,散作漫漫金粉。 “阿弥陀佛!”定德一惊,双手合十,重新念诵佛经,下一刻,直接重新凝聚出来十八具金刚罗汉,各自手执戒棍戒刀等兵器。 这十八个金刚罗汉一跃而出,将吴用围在中心,手上武器舞动,互相之间配合天衣无缝,根本不给吴用喘息的时间。 双拳难敌四手,何况这会儿是双拳敌三十六手,这每一双手臂还都不简单,即便吴用也大感棘手,应付得十分吃力,暗感这定德居然有如此手段,不是体修,却能用这种正面硬碰得办法,将体修彻底限制住。 比他更惊讶的其实是定德,定德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野灵居然能够在他十八罗汉阵下坚持如此之久,这们术法可不简单,并非出自于小乐寺五大佛门心法内,而是取自于一卷受到寺内众僧每日朝拜的一位佛经师叔祖,如今门中除他以外只有一位前辈也会这一招,其余弟子要么没有能力参阅这卷佛经,要么根本感悟不了,是一门极其高深的法术。 此前定德云游四方讲经念法,宣扬佛法,也曾遇到过不少阻路客,有实力泛泛的,也有不少是妖、魔一系中的佼佼者,但每每只要使出这门十八罗汉阵,大多都能够克敌制胜,一路无阻。 这野灵是他碰见第一个能够与十八罗汉阵打一个不分上下的,还是头阴鬼。 定德心下大感意外,念诵一声佛号,右手取下左手虎口挂着的珠串,将其一甩,佛珠飞射而出,十八子迎空涨大,围着吴用兜转,速度不快,但轰咚轰咚声势逼人。 吴用拳脚对付周围十八具罗汉,注意到包围自己的佛珠,立马分心警戒,他听着周围的轰咚声,拳脚不停,忽然发现自己的眼、耳、口、鼻四识有淡化的迹象,逐渐看不见、听不到、说不出、闻不着,惊异之际,又发现与罗汉拳脚激烈碰撞的冲击也再感应不到,最后……他发现自己感觉不到浑身,只有一股意识,犹如飘荡在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中。 【这到底是什么?】 吴用在心里发问,可无论是邯鼓还是伏龙师叔祖,都没有一点回应。 就在这时候,他发现无边无际的黑色海洋底下浮上来了一个金色光点,由远及近,由小变大,浮出海绵后,金光大放,冲天而起,原来又是一座金光大佛! 这金光大佛抬起手便朝他拍下,吴用立马便后撤,不过此刻的他没有双腿,只能感应到自己的意识飞速向后方滑去。 可忽然,咚的一声,后背撞到了坚硬柔韧的东西,蓦然回头,之前还在头顶的佛掌不知怎么就在他的身后了,再回正视线,那金光大佛居然就在他跟前。 “你……” 吴用一惊。 忽然,念诵佛经的声音在这忘之无尽的黑色海洋内响起,响彻宇内。 这佛音直往他脑海内钻去,不顾他听还是不听,顿时头疼欲裂,几若喷炸,就在他忍无可忍时候,吴用意念之中流露出一股摄人心魄的气息。 这股气息极为霸道,一经出现,便将他所在的周围黑色海洋尽数染“黑”,与之前的黑不同,先前只是颜色,而这会儿的“黑”却像是被阴气灌注所晕染。 就像封阵内那浓郁到极致的阴气一样。 这黑色阴气顺着海洋晕染开,染上金色大佛,佛身立马变得晦暗不明,天地间的诵经声也随之变得忽高忽低,听不大清楚,道德最后,吴用只觉眉心一阵剧痛——“喝啊!” 一声仰天怒吼,黑色灵力激浪翻滚而出,瞬间便将已经变得斑驳不净的金色大佛给轰成粉碎,紧接着,他的意识便回归,拳脚碰撞的冲击反馈回身体,闻得着、说得出、听得到、看得见。 而此刻的他依然在和那十八金刚罗汉拳拳到肉对轰,似乎刚才发生的一切根本都是幻觉,从未有过。 定德唏嘘道:“不愧是圣祖弟子,你体内竟然又如此浓郁的灵力,竟然可以玷污我佛,你这……咦!?” …… 第676章 身份 定德忽然住口,满脸惊愕,似乎是发现了什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假如有小乐寺其他弟子注意到定德这副样子,必然吃惊,自家这个从来只是笑脸盈盈不会有大情绪波动的师叔居然会露出如此夸张的表情? 定德惊疑不定,忽然将手一招,先将持珠召回,然后诀目一散,十八具金刚罗汉同时消失,化作流光归附于他身后。 吴用见他忽然停手,也收回拳脚,眉头一挑,“刚才可不像是要和我诵佛讲经的样子,定德大师这下是准备与我开口了?走的是先动手再动口的路子?” 定德微微一笑,双手合十道:“呵呵,施主见笑,你我今日缘不在此,来日方长,咱们往后再会。” 他说完,收了浑身法力,一如此前那个再寻常不过的僧人。 看这架势,是真的要放他走。 吴用将信将疑。 定德嘴角始终带着笑意,伸手作请。 吴用不知他打什么注意,脚步往后一退,见他真的毫不阻拦,回头看了眼慈罗的方向,纵起遁光就走。 定德目送他远去,便听得一个声音在耳边响起。 “师叔,怎给他走脱了?”来者却是个小沙弥,看着吴用离去的方向一脸遗憾,“是他用了什么手段跑走吗?唉!” 他重重一跺脚,“可惜了!都怪那几头鬼物拦我,我早就想过帮师叔堵他的!” 定德微微一笑,没有说什么,“回去罢!” “师叔,好可惜啊!”沙弥感叹不停,虽然他说话略显童稚,但若以为他是什么都不懂的孩童就错了,能来这里的九派弟子岂会简单?他体表下隐约可见金光流动,显然在炼体上有不小造诣。 定德只是笑而不语,他为什么真放野灵走?当然是发现了不得了的事情。 适才将野灵困禁的持珠法术名为“十八界”,这所谓十八界在佛法中便说人的一身,包括能发生认识功能的六根眼界、耳界、鼻界、舌界、身界、意界,作为认识对象的六境色界、声界、香界、味界、触界、法界,以及由此生起的六识眼识界、耳识界、鼻识界、舌识界、身识界、意识界。 通俗而言,便是能够剥夺受术者的感识,将其置于自以为是在一片游离的空间内,加以佛音,以佛音感化、清解来镇敌。 这是一门大法术,能破之者少少,没想到野灵体内有如此浓郁真萃的灵力,感染了他的佛法靡音,用如此霸道的方法来破解。 若仅是如此倒也罢了,这门法术虽然厉害,但天下能破解的人不是没有,定德对这一点想得很开,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没甚可以纠结,真正叫他奇怪的发现在别处——这门“十八界”法术除了从感识上压制对手,最大的特点还能够洞悉对手的心想,毕竟抛开肉身,徒留意念,其所想的便只剩下根本,定德能够从中得知对那个心里所想。 当然,十分浅薄,仅仅只是皮毛,说十之一二都多了,但无论如何,他确实是可以感受到受术者的一点念头,尤其是在对方情绪波动极大的情况下。 “难怪难怪……难怪你在取香时候主动对上峨眉弟子,难怪你要急着回去慈罗那里,难怪那阴鬼伤了郁薇反应如此剧烈,野灵啊野灵……” 哦,不,或许应该说“吴用”才对? 定德微笑中带着几分莫测意味。 小沙弥苦闷着脸道:“师叔,都什么时候了你还笑?” 定德哈哈大笑,说道:“笃竹,因上努力,果上随缘,我已经尽力拦下这野灵了,可没奈何实力有限,既然如此,那边顺遂自然,无需强求。” 小沙弥叹道:“师叔,可我看你仍留有余力,哪里尽力了?” 说完,双手合十,解释道:“师叔,笃竹非是说您放水,可您还有不少手段未能施展不是?此獠必定不是您的对手。” 定德淡淡说道:“都是我使出的法术,既然十八界不行,十八罗汉阵不行,别的法术又能耐他如何?用与不用干系不大。” 笃竹仍是一脸惋惜,定德摇头道:“笃竹,你是没事做了?待此间事了,我回去后可得让定境师兄好好让你抄经念书。” 笃竹挠挠光秃秃的脑袋,脸上更愁了,“笃竹倒是想和以前一样,安安静静抄经念书,可谁都不知道这里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万一那鬼神真个解封出来,笃竹就是想抄经念书也不安生了。” 他说完就疑惑地看向定德,问道:“师叔,您好似信心满满?是笃定了今天鬼神出不得来?” 定德板起脸,佯怒道:“还在这里问这问那,速速支援你师兄去!” 笃竹最怕这个平日说话做事都带笑的师叔板起脸,小旋风似离开。 定德双手合十念诵佛号,看着吴用离去的方向,笑呵呵说道:“解封?先问过峨眉白掌教同不同意再言其他。” …… 【刚才发生什么事情,我在心底唤你和师叔祖,为何都没回应。】吴用离开定德就问。 【我还想问你什么事情,打得好好的,忽然叫唤我们两个做什么?回应你你又不说话。】和那股没好气说道。 【什么?我刚刚……】吴用觉得蹊跷,连忙将自己在那黑色海洋内发生的事情简单说明。 【哦?原来他已经对你出手了吗……我以为那佛珠只是困住你的法宝,原来已经施展了法术。】 邯鼓惊讶道:【这叫定德的小和尚有些本事。】 吴用此时回想不免后怕,假如在那黑色海洋内,自己被金光大佛镇杀了……他不敢深想后果,这可以说是他距离死亡最近的一次,这定德的实力可以说是他交手过最强之人。只是奇怪自己最后时刻爆发的灵力好生浓郁,看那样子,比他体内《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还要精粹,哪里来的? 【现在不是思考这个问题的时候,还不如想想他为什么要放你走,不能是他觉着对付不了你,随意放你走的吧?你俩这一仗下来只能说势均力敌,他还有手段未用,但你也远未用出全力,输赢当真不好说。】邯鼓只奇怪这点。 吴用哪里想得通,定德说放行就放行,一点不阻拦,谁晓得怎么回事?也不耐去这些个,说话间他已经回到了慈罗所在的后方,一经落地,便瞧了眼关闭感识在催动不知名口诀的慈罗。 招螂犹豫了下,上来说道:“野灵尊者,先前是我多事了,不该对你看中的猎物出手。” 吴用挥挥手,指着慈罗问道:“他这是怎么了。” 奎娚准备开口解释,但立马被招螂抢先,急不可耐说道:“慈罗尊者据说在与圣尊沟通,马上便能够令圣尊苏醒。” 吴用一惊,和圣尊沟通?苏醒?【做梦呢?想要在这座封阵底下苏醒,那他当年就不会被封镇在此,早就一巴掌扇飞庆云道人几个。】邯鼓嗤笑道。 【他不可能儿戏,我如果在这里想办法打断他,或者击杀他……】吴用心头一动,不自觉走近了两步。 “小心!”招螂连忙上前阻止他继续上前,见吴用冷冽的目光扫过来,连忙解释道:“除了我们护法,慈罗尊者身边还设置了禁法,不可靠近,否则禁法自行催动,无差别攻击!” 吴用低头一看,果然看到慈罗身边石碑表面有一圈十分淡的痕迹,浅白色,不仔细看根本发现不了:【你能破解么?】 邯鼓没好气道:【真当我什么都懂?】 嘴上这么说,但他还是认真察看了一番,道:【破解不难,难就难在如何在不让慈罗知道的情况下动手,动静不会小的,放弃吧。】 吴用想想,再次确认道:【他肯定不可能沟通鬼神,使其苏醒对吧?】 邯鼓道:【必然!如我所说,那鬼神如果真有本事自己苏醒,当年就该一巴掌拍飞庆云道人几个,哪里还会被镇压在这里?和你打包票!】 吴用点头道:【好!那就等他出关,撤去禁法那时候我再动手!】 奎娚见他站在原地不动,犹豫了下,问道:“尊者,您不出去了了?” 眼下局面可是不妙,人类和妖修一下子全部涌了进来,他们罗山只能收缩战线,正是缺人手的时候。 吴用淡淡道:“你们两个也都待得烦闷了吧?你们去吧,我在这里守着。” 奎娚欲言又止,慈罗关闭感识前可是特别叮嘱他们千万寸步不离。 吴用一眼看穿他的想法,说道:“心紧守卫?刚才怎么就敢擅离职守来管我的闲事?哼!还不快去,有我在此,难道还比不过你们两个在此处安稳?” 奎娚与招螂低下了头,不敢接话,吴用不耐烦道:“赶紧滚去!我一人就两只手,再厉害也对付不了几个人,你们两个废物至少能比我多一双手!” 如此态度,反倒让招螂心安,他连忙给了奎娚一个眼色,说道:“请尊者在此枯候!” 奎娚只好跟着说道:“尊者!我等去去就回。” 两头阴鬼一前一后,招螂走的时候仍在抱怨奎娚的犹豫不定,故意说响几句,等到远离吴用,招螂这才缓口气,说道:“刚才说响不是为了让尊者听见我抱怨你,私心想尊者好对我刮目相看,实在是说你两句,尊者听见了心里舒坦一些。” 奎娚点头道:“我省得,你说的就是尊者心里想的,尊者听了舒坦些,哪里来怪你。” 他们早年就相熟,时常见面切磋斗法,感悟修行,直到入选三百六十五位时候分开,又一起杀进前三十六名,之后就在阴凌手下做事,远比别个之间熟悉,因而默契多多,一些在别人之间容易产生误会的事情对他们而言却是转念理解。 招螂缓缓道:“反正是野灵尊者让我们走开的,不是我等擅离职守,慈罗尊者出关……相比能够理解。” 奎娚点头,再不纠结,脸上露出狞笑,阴气森森说道:“既然如此,还等什么?早就想杀个痛快了!” 招螂精神大振,喝道:“走!” 两生力军杀入战场,立马冲向人群最密集的地方,他们能够被阴凌和慈罗看重,本身实力其实相比较名次要更偏高一些,着实不弱,吸引了不少人的注意。 吴用环视周围一圈,此刻只有数十头鬼蝉与他一人,实在是动手解决慈罗的最好时机,再次问道:【你要不要试试看能不能破解这禁法?】 邯鼓说道:【行,试试就试试,但我可提前告诉你,最后破禁的时候动静绝对不小,不可能不让他知道。】 吴用沉吟道:【真到那时候,也是我动手的时候,必然动若雷霆,不叫慈罗反应过来一点,他知还是不知道,有什么区别?】 邯鼓嘿然一笑:【那就听你的。】 伏龙剑这时候说道:【吴用……】 吴用不解:【师叔祖要说什么?】 伏龙剑没有马上回答他,而是过了一会才道:【无事,你且小心就好。】 吴用觉得师叔祖有些反常,但还是郑重道:【师叔祖请放心。】 邯鼓喝道:【来吧!】 吴用感觉到额头一阵蠕动,进而分开一线,一只竖目睁开,掩藏在他此刻茂密的毛发后。 【围着这一圈禁法走动,让我统观全禁。】 邯鼓毫不客气指挥。 吴用乖乖照做,围着慈罗缓缓踱步。 【走慢一点。】邯鼓提醒道。 吴用放慢步子。 【这禁制很高明,肯定不是这小子自己布置的,估摸还是那劳什子祭仪殿的手段,换做你来,这辈子都破解不了。】邯鼓嘿嘿笑道。 吴用简直想翻个白眼,这家伙简直了,这种时候还不忘调侃他。 【干嘛?还不乐意了,哼!再等等,时机未到,这禁制轮转似乎有节奏,要等一下时机。】邯鼓哼声。 【似乎?】吴用无奈了,这可不是儿戏啊。 邯鼓嘿一笑,说道:【你小子还不信我?等就是了。】 吴用嘴角一抽,总觉得这家伙有点反常。 …… 第677章 慈罗醒转 仔细回想,邯鼓其实一直也是这种风格,喜欢有事没事损他两句,或许是没有本身实体所以就喜欢嘴上占几句便宜?这么一想,吴用也就无所谓了,况且这家伙也从来都不是就嘴上说说,着实帮了他不少忙。 最关键的,他们两个一体同命。 吴用静静等候邯鼓的提醒,而邯鼓说完那句话后就没了声响。 ‘别是我怀疑他,这家伙生气了吧?’ 吴用犹豫了下,最终还是没有开口问询。 ‘反正这家伙就是这样,说不定就在关注禁法变化,我也不要打扰他了。’ 周围一下子“寂静”,只剩下人修、妖修与罗山阴鬼交拼的呐喊声,各种法术、法宝层出不穷,这方被浓郁灵力浸染的昏沉世界数千年来首次如此光怪陆离,艳彩缤纷。 吴用瞧了眼天色,还剩一个时辰不到,九皇法会就要关闭,届时所有人都要被传送离开这颗星辰,低头看了眼身边安坐的慈罗,神色愈发凝重,生生按捺住催问邯鼓的冲动。 这般又过去一炷香的时间,邯鼓依旧没有声响,他是在按捺不住,要开口发问,邯鼓缓缓开口说道:【再等下,马上了,很快。】 吴用觉察到他的声音异常虚弱,疑惑道:【这很耗费心神?】 邯鼓轻轻“嗯”了一声。 伏龙剑道:【这禁法既然是那祭仪殿专门交给慈罗的,肯定不简单,山神子确实耗费不少的心力,现在他……】 邯鼓没好气道:【老龙不要你多嘴。】 吴用说道:【大概还要多久?】 【马上!】邯鼓再次说道。 吴用心急如焚,简直度秒如年,再又过了快一炷香的时间,终于,邯鼓郑重说道:【准备好动手!】 吴用心头凛然,膻中穴打开,全身血气鼓沸,手掌微张,只等邯鼓打开禁法破口,雷霆出手,一掌拍去慈罗脑门,将这火尊弟子毙杀。 三息过后,邯鼓厉声喝道:【就是现在!动手!】 吴用踏前一步,抬手便要挥掌,可谁知道就在这千钧一发的时刻,慈罗……忽然睁开了双眼,盯着他。 吴用手僵在半空,惊疑道:“慈罗!?你醒了?” 慈罗看着他半空的手,皱眉道:“是我醒了,不是别人,不用紧张。” 吴用放下手,看似神色平静,实则在心里大声喊道:【为什么他这时候醒了!】 邯鼓一样不淡定了,罕见的没有对他质问回呛,只是自语道:【三百六十五息一轮轮转……糟糕,我只以为这禁法是以此为轮转,却没有想到慈罗方才是三百六十五息一呼,三百六十五息一吐,这禁法并不是单纯的轮转变禁,而是与慈罗的呼吸所关联!我尽然没有料到!是因为我过度损耗而没有发现吗……】 吴用眉脚一跳,不晓得邯鼓自言自语说些什么,但大致听懂是看漏了某个要点,以致于没有料到禁法露出破绽的时候也正是慈罗苏醒的时候,根本没有机会动手。 好在慈罗以为他是极度集中注意力情况下的反应,长长呼出一气,顺坡下驴说道:“我道是谁,原来你醒了。” 慈罗缓缓起身,环顾一圈,说道:“情势紧张到这地步了?便连你也风声鹤唳,招螂和奎娚呢?我不是让他们在我身边好好护法。” 吴用解释道:“他们两个被我叫去支援了,我过来缓口气。” 然后犹豫着说道:“他们说你在沟通圣尊?到底怎么一回事?法会马上就要结束了,圣尊还没有解封吗?” “他们连这都随便说?”慈罗皱眉,然后缓缓舒展开,“罢了,和你说没问题,放心吧,我已经与圣尊沟通过,他马上就能够破阵而出。” 吴用心头猛然一沉:“果真?” 慈罗上下打量他,说道:“你好像不乐意?” 吴用心中警觉,状若无事说道:“哪里不乐意?此事并非儿戏,你怎么和圣尊沟通的?现在可没有看到任何圣尊苏醒的迹象。” 慈罗脸上火纹耀耀发光,哼声道:“祭仪殿交给我处理,你又哪里会知道其中详细?野灵,我对你客客气气,那是看在暗尊殿下的面子上,而不是因为你本身,你若自己不知好歹……” 他一语说罢,将双膝间的圆球物体纳入眉心,随即拂袖上前,环顾战场各方。 吴用心头凛然,点头不语,只在心里问道:【你不是说那鬼神绝无可能苏醒?怎么回事?这家伙不可能在虚张声势,半个时辰法会就结束,必然是有结果了他才如此淡定!】 【不可能的,我说了,那鬼神要是有这本事,早就一巴掌拍飞庆云几人,怎么可能自己苏醒,破开封阵,除非,除非……】邯鼓忽然没了声音。 【除非什么?】吴用心头一跳,这时候来个“除非”,可别出什么意外。 【除非这座封阵已经支撑不下去,有分崩离析的迹象,但不可能的,那阵灵在此就是最好的证明,说明这座封阵完好无损,否则第一个溃散的就是阵灵。】邯鼓语气肯定地说道。 吴用不解:【那现在到底怎么回事?】 邯鼓不耐烦道:【我怎知晓!】吴用奇了怪了,今天这家伙怎么跟吃了炸药似的,一戳就爆。 这时候没空管他,吴用来到慈罗身后,说道:“人类几乎都来了,也不知道怎么个缘故,那一个个漩涡来得莫名其妙。” 慈罗淡淡说道:“恐怕是此间封阵阵灵的手段,你还要等到什么时候,我已经无需护法,眼下动手拖延到圣尊完全苏醒即可。” 他一展袍袖,浑身灵力鼓荡,脚下烧起来熊熊黑色火焰,一边攀空,一边说道:“以前就想和峨眉弟子切磋比试一场,一直不曾有机会,今日见到这峨眉大弟子,再不能错过这个机会,野灵,我欲去寻那峨眉弟子麻烦,你也不需要在这里枯守了,速速支援各处!” 慈罗的气机攀升到极点,居然一步跨到了突破转生鬼王的门前,一下子吸引了场内一众修士,全都惊望他飞向覃箐,惊疑不定,而那些阴鬼感应到慈罗的气机,全都精神大振,拼抖起来愈加卖力。 吴用同样吃惊,之前就高看慈罗的修为,没想到这家伙还有隐藏,以其现在的灵力修为,只消闭关数年,机缘合适的情况下,突破转生成为鬼王指日可待,这可如何是好? 他神色阴晴不定,当下却不知该如何做才好,草草加入战团?再打下去,法会马上就要结束,毫无意义,但告诉覃箐师姐等人鬼神马上就要苏醒?可这又该如何动手? 【跟去,贴近慈罗,不要离慈罗很远,刚才他鼓荡气机的一瞬,我感应到他身上有一股陌生的气息,恐怕和那鬼神有关系。】邯鼓语气虚弱。 吴用精神一振,问道:【是说我现在对他动手还有用?还是……】 邯鼓不耐烦道:【别管那么多,现在你没有别的选择,跟上去,如果他说的是真的,你你解决不了鬼神解封,那就干掉这个慈罗!该死!之前为了省事,没想到惹出这么多麻烦,早知道就该一口气解决慈罗,害我消耗如此之多的精元!】 吴用总算觉察到不对劲了,问道:【你情况如何?怎么这般虚弱。】 邯鼓嘿然一笑:【能有什么事,我要是死了你第一个会知道,别来担心!】 伏龙剑劝道:【现在感慨这些没用,这慈罗能被罗山派来掌事,本领肯定不简单,身上必然有压箱底的手段,对他动手可不简单。】 【哼!我当然知道。】邯鼓闷声说道。 伏龙剑道:【吴用,听山神子的,上去跟紧慈罗,找机会尽可动手,我会从旁助你,但切记,以你现在的法力,至多只能够执我斩出一剑,切记切记!务必确保万无一失再动手!】 【是,师叔祖!】吴用点头,他《擒龙形剑经》还只有金丹修为,能够斩出伏龙剑一剑就已经是极限,这还是他体魄雄健,有其他法力做支撑才得以如此,否则要想全力挥动这口杀伐利剑,自身先就要被无物不斩的剑意所伤。 吴用一跃而起,跟紧慈罗,眼见这火尊弟子喊开了寒淮,由他自己对上覃箐,便也左右环顾挑选对手,其实吴用主要还是想找着李玉和李璧,希望这两个玦云山庄的弟子可以来陪自己演戏,待会觑见机会好直接动手截杀慈罗。 可总是事与愿违,他这一眼扫去,李玉李璧影子都没见着,却一眼与一个仪容端正,风姿潇洒的灰袍男子对上了目光。 “阴景宫苏折。”吴用眯起眼睛,对方正是阴景宫此行带队弟子,能被派来做领头弟子,实力肯定不简单,毫无疑问和覃师姐是一个级数,他并不想与对方交手,否则被牵制住脱不开身就要糟糕。 可苏折微微一笑,显然认为自己找到了对手,一冲而起,直奔他来,手腕一翻,摸出来一张灰色符纸,在指尖嗤嗤燃烧,在手里一搓,便烧成灰烬,等掌心再开,一团橙色火焰便被他抛出手心。 “焦明正阳火!”吴用暗骂一句,迫不得已只能后退,手上一攥,影蚀矛化出,投射而出。 轰! 焦明正阳火与影蚀矛碰撞在一起,就像是烧红的木炭遇上刺骨的冰水,瞬间爆炸,嗤嗤作响,互相侵蚀。 吴用面色凝重,阴景宫所有弟子同修一部《洞渊正法神咒秘录》,此法分为上、中、下三部,共二十卷,上部《洞渊真禁》,阴景宫禁法,中部《丰都正法大咒》,阴景宫通法、道法尽录于此,下部《杀鬼术》,讲述阴景宫杀鬼术。 这“焦明正阳火”正是下卷《杀鬼术》中的一门秘焰神通,看似只是再普通不过的橙色火焰,可实际上却有涤荡污秽、清明邪祟的功用,天生压制阴鬼之流的邪物。 吴用此前初入小极北吴氏族地时见过阴景宫霍奇风用过这门术法,压制了缝灵尸,只可惜没能贯彻压制,被缝灵尸翻盘反杀。 相比之下,这苏折施展的焦明正阳火威力明显更大,与影蚀矛交撞后丝毫不落下风,橙色的火焰异常凶猛,与他拿极具侵蚀力的灵力互相吞噬,谁也耐不得谁。 苏折更是吃惊,他精通《杀鬼术》,门中年轻一辈弟子无出其右,以往对上阴鬼邪祟或是魔门弟子,上来就会用这一手他所学最早的杀鬼术,寻常阴鬼是出个三五成力就已经支撑不住,七八成力下那些小有名气阴鬼或者魔道都支撑不住,今回知道这野灵是罗山五尊之一的弟子,出手便是十成十力道,没想到还是耐不得对方。 火焰与灵力互相吞噬,消失殆尽。 苏折饶有兴致说道:“有意思,你这家伙,看样子只是一个猴头鬼,怎生法力如此强劲?这蓝色光矛是什么法术,竟然可以与我焦明正阳火拼一个不相上下。” 在邯鼓的掩饰下,他如今施展的法术都变了颜色或者外观,在外人看来截然不同,以免有人或者阴鬼将他与吴用联系到一起。 吴用不耐与他说些有的没的,只是看了一眼一旁的慈罗。 苏折顺着他目光看去,不禁皱眉道:“既然与我对上,何故三心二意?还是你瞧不上苏某?” 说罢,他诀目掐动,伸出五指做一个爪状。 【收心!你当他是随便哪个对手?不要命了?慈罗那边有我看着!你专心对付这个苏折!】邯鼓厉声喝道。 吴用一惊,这才发现自己气机已经被锁定,连忙飞退,可下一秒,一只巨大的鬼爪在他身后出现,五指抓拢,与苏折手势一致。 “夜叉送鬼!” 鬼爪蓦地抓拢,真元凝缩之下,吴用顿感压力,立马召出啸灵影绕身飞走,抗住鬼爪抓紧。 苏折微微一笑,伸出另一只手,作并指状,一口真元幻化而成的钢叉立时出现在鬼手旁侧,朝吴用门面捅去! …… 第678章 阴景宫苏折 阴景宫驱鬼除邪法门极其厉害,法术强,剑法亦强,老祖丰都,传说这位一生都走在驱鬼路上,行杀鬼、吃杀鬼、喝杀鬼,就连睡觉都有鬼物入侵他梦境,也要杀鬼。阴鬼为何如此执着与他原因不详,由故不知,真假亦不知,但毫无争议的是这位实力高强,一生以战养战,一生杀鬼,创立阴景宫后留存下来极其丰富的杀鬼法术,并且大多都是取自于阴鬼。 用阴鬼的手段驱剿阴鬼,这便是阴景宫的最大特色。 这宗即便在天下各道之中也称得上极有特色的门派,许多门法术一经施展有如阴鬼过境,据说丰都老祖当年行走天下,数次被误认为是阴鬼,引得同道出手,好难才解释清楚。 曾有后人不信这一说法,一个人类怎么可能被误认为是阴鬼?可等到去往阴景宫,偶得机会瞻仰丰都老祖的尊荣,这才一惊,信了这一传说—— 原来丰都老祖自小便长得极为丑陋,有鬼童之称,长大成人后面貌更是可憎,直至年长之后配上一头华发与茂密长须,才让他看起来颇显王霸,别有一番宗师风范,可即便如此,在一些人眼里,他还是与山魈无异。 似乎阴景宫的掌教都与英俊帅气沾不到半点关系,后续历任掌教也无不面貌丑陋凶恶,现如今的掌教真人左恬便是活生生的例子,听说他年幼时是个唇红齿白的稚童,可如今也已是怪老人一个。 以致于有传言说是阴景宫历任掌教杀鬼成疯,被阴鬼诅咒变成他们最为厌恶的阴鬼模样,故而长大后与阴鬼同化,变成了一幅幅丑陋模样。 这当然不实的传闻,眼前这位阴景宫下任掌教候选人之一的苏折英俊潇洒,哪里有一点阴鬼的样子?倒是这运化的法门和阴鬼无异,“夜叉送鬼”,左鬼手,右钢叉,和传闻故事中的夜叉简直如出一辙。 至于将来如何,那就不得而知了。 吴用眼看钢叉朝自己门面戳来,左右手攥紧,两根灵力被压缩到极致的影蚀矛自手心冒出,一下架住钢叉。 苏折优哉游哉说道:“你还能动弹?” 话音一落,鬼爪上的指甲遽然蹿长,直戳吴用脑袋,而那钢叉也活了过来,尾部钢锥部分扭动、伸长,毫无征兆变成一条三角尾巴,狠狠抽向吴用。 吴用面色一变,防不胜防,连忙在心中喊了一句,召出来十二合真镜。 此宝得自南溟炼器大师贺煌后,还不曾在外界公开使用过,故而他并不担心暴露身份,心中默念口诀,这口由十二件法器合炼的法宝当空飞起,打落一道白光,将“夜叉送鬼”照摄在内。 苏折见这精通体术的猴头鬼居然摸出来一件即便在他们各大派之间也极其少见的镜子法宝,微微一愣,随后就见到一只鬼爪与钢叉出现在他一后一前,一如对面猴头鬼受制的场面,他也被前后夹击。 ‘不好!能够复制法术的法宝?又还是说……’ 苏折心里一惊,张眼望去,却见野灵身边的鬼手与钢叉已然不见,顿时大感惊愕,这居然是一件能够返还自身所受法术的法宝! 镜子法宝少见,大多都是以反射法术或者以镜光制敌,十分棘手,可即便是反射法术,也只会具有原本法术的几成威力,可这猴头鬼的宝镜居然是直接把他的法术给返送回来的!?罗山之中有如此能耐的炼器大师!? 苏折心惊,连忙撤去左右手法决,那镜光之中的鬼手与钢叉同步消失,可谁知那白光仍然朝他打落。 “这白光还在!” 这下真叫他大吃一惊,连忙后退,同时把袍袖一扬,袖中飞出来一只圆形木匣,一圈边沿四方位置上各有一个匣盖口子,迎风便长,飞至他的头顶,然后“啪嗒”一声,四个匣盖其中之一打开,唰唰唰唰飞出来一张张符箓。 那白光打落,就往苏折身上沾,苏折连忙手一扯,符箓立马飞扬环绕他周身,原来这一张张符箓皆被一根丝线所串联,经他一扯,绕身游走,白光落下,这些符箓立马绽放出银光,一头着履披风、头戴盔甲的银影甲士将他环护于中心。 吴用目光微凝,这银影甲士他不陌生,赫然是罗山中鼎鼎有名的一种阴鬼,名为“银甲盾”,此鬼看似披风,其实是他的外属肉皮,一下敞开,便可露出他背后银色的骨甲,防御力绝佳,能够消解外部攻击的同时,化部分灵力为己用,包括他的头盔其实也是骨甲的一部分,可以说和十二合真镜有异曲同工之妙。 不过十二合真镜可谓是贺煌呕心沥血之作,有道是“明月如镜,高悬青冥”,十二合真镜是一件转化敌人法术的法宝,更是一件驱逐邪祟鬼魅的却魔法宝,白光打落,瞬间爆发出一股炽烈光华,将苏折笼罩。 苏折周身的银甲盾鬼被照摄住,瞬间定身不动,尽管阴景宫是杀鬼大派,但本身法术出自鬼道,这一招之下,苏折大吃一惊,竟然发现银甲盾鬼居然有固化的迹象,连忙再把诀目一掐,手再一扯,再次从头顶圆形木匣内扯落一串符纸。 区别于银甲盾鬼的符纸,这一批符纸散发青光,扯动后直飞苏折头顶,竟尔化作一条水桶粗大的青色灵蛇,其背生双翅,七寸之下长有纤长女子双手,张开双臂,双翅振动,星星点点的绿色光斑洒落,银甲盾鬼沾染到这些光板,浑身顿时一震,紧接着身上肉皮和骨甲迅速增生,颜色变深加黑,同时硬生生涨大十数倍也不止,十二合真镜的镜光像是一束手电光照在了漆黑的桥墩上,连“管中窥豹”也称不上。 吴用惊讶,“居然是灵精云蛇!阴景宫果然不简单。” 若果说银甲盾鬼极其少见,即便在罗山也是高阶鬼物,那这灵精云蛇便更是稀少了。 成年后的灵精云蛇羽翼附着有一种粉尘,具有滋润灵机的作用,枯萎将死的灵药配药液沾之,能够在极短的时间内得到滋补,阴鬼、人修乃至妖修倘若吞服以这粉尘为材料制成的丹药,能够在短时间内补充巨量的灵力。 由于极强的药用性,灵精云蛇被大肆捕捉,毋论在罗山还是九派所在各国,都早已“人”迹罕至,极难找寻。 吴用感慨阴景宫这些法门竟然真的都脱胎换骨于阴鬼,也不知道那丰都老祖究竟怎么做到的,竟然连灵精云蛇的精华粉尘都能够模仿,这银甲盾鬼可不就是被粉尘滋润的模样? 【本质还是法力滋养,只要做到这一步即可,不过这不是说丰都老祖徒具其形,像银甲盾鬼的骨盾防御,灵精云蛇的精华粉尘,没有一定的深入研究是不可能做到如此近似的。】伏龙剑说道。 吴用点头,就说这银甲盾鬼的骨盾,真要当成一件防御法宝来用,直接防御就行,添加一些防反禁制即可,为何要专门做成银甲盾鬼的式样?还不是银甲盾鬼的防御力更强一筹,防反的作用更好,丰都老祖必然专门研究过,以此刻绘过一个乃至整套的禁制。灵精云蛇同理,灵力充用法术即可的事情,搞这么复杂,当然有原因,显然化用法力的效率、速度更高。 里面各种门道。 吴用见十二合真镜镜光在银甲盾鬼的甲壳上照出一个窟窿洞,再掐诀,光束变大,这次在盾甲上照射出一个水缸粗大的破口,银甲盾鬼一声厉吼,然后便化作银光碎屑在空中随风而逝,而十二合真镜的镜光也随之熄隐,悬于吴用头顶。 阴鬼其实与妖修类似,一向以法术以及自身的天赋神通为对敌主要手段,苏折怎么也没想到这个野灵居然手握有如此重宝,如此莫测威力。 他想了想,皱眉道:“此宝该是你从别人处抢夺来的吧?” 苏折不相信罗山有能炼造如此厉害法宝的阴鬼,心里已经开始搜罗九派所在各国有哪几个修士以用镜类法宝出名的了,以这件法宝的威力,使用者绝不可能默默无闻。 吴用看了眼天色,心里默默计算时间,嘴上说道:“你还有什么手段尽快用来,没功夫陪你打一架说一嘴。” 苏折一怔,哈哈大笑道:“好!你是个快人!哦……不,快鬼!” 他伸手向上一扯,圆匣再次打开一关,依旧扯落下来一串符箓。 苏折这件法宝名为宝箓转轮匣,与《杀鬼术》相匹配,乃是他的本命法宝,可以将《杀鬼术》中的法门刻画成符箓后,收入其中,连串使用,不需要催动。 相较于直接催动《杀鬼术》,这种做法好处多多。一来能够节省法力,只需要消耗调用法宝的法力即可,无需耗费维持法术的法力,二来催用速度极快,苏折一拉一扯,变能将所有符箓瞬间催动,远比传统掐诀施法要简单。再则,也是最重要的,宝箓转轮匣内的符箓可以多张叠加,譬如银甲盾鬼,寻常不过人身大小,但多张符箓叠加的情况下,银甲盾鬼能够有一座房屋大小,防御力大大提升,灵精云蛇同理。 最后的最后,这种方法使用下,符箓是消耗品,是消耗品即可补充,苏折除了匣子四口内随时存放的符箓外,另外还准备了一堆符箓,一旦匣中符箓用完,便可即时补充,并且可以随意变换种类。 此次外出参加九皇法会,谁也不知道会发生何事,为了应对不可预料的情况,苏折选择周正应对,宝箓转轮匣内一次可以准备四种符箓,他存放了攻、防、辅、疗四种符箓,银甲盾鬼便是防,灵精云蛇为辅,另外还有攻杀、疗伤两种符箓。 这一扯下来,立马落下来一串符箓带着滚滚浓重阴气。 吴用目光一凝,这苏折准备的法术中居然还有带着浓重阴气? 他也抬起手,随时准备催动十二合真镜,但就在这时候,邯鼓忽然开口道:【不要理他了,走!慈罗那边刚才又有波动传出来,恐怕是有什么动作,速速去找他!】 吴用不禁皱眉:【偏偏就在这时候……】 他二话不说,收了十二合真镜,转身就走。 苏折愣了一下,怎么也没想到野灵居然临阵退走,目光顿时变得极为凌厉,喝道:“你想走?走去哪!” 吴用不予理会,飞身折向慈罗所在。 前被吴用阵前轻视,此刻再被彻底无视,苏折大怒,吼道:“你真当我是好脾气的不成!” 他催动宝箓转轮匣,头顶一串带着浓重阴气的符箓落下,赫然形成了一口宝剑! 这口宝剑散发着阴气,剑身雪白,剑柄呈紫色,剑格两端嵌着两颗巨大的血红色宝珠,霎是夺目,一下来便阴气大作。 吴用感应到一股激锐剑气,回身一望,眉头紧蹙,居然是念剑鬼! 这又是一种极为少见的阴鬼,不过他只在九派各国境内听说过,罗山内并不曾有,据说此鬼并非阴鬼,换而言之并非天生,乃是剑修因为对自己随身佩剑执念过强,死后所化身阴鬼,但并非哪里都可以蕴生,必须在五金丰富的地方例如矿藏内。 因为这种做法等于是和佩剑以另一种形式相生相伴,一些思想极其极端的剑修会选择死前找寻一处金铁丰富的矿藏地,在其中坐化,与剑生前作伴,死后相随。 也正因此,这念剑鬼化身而成的鬼物实力极强,锋锐难当,因为剑修需要在金丹后才能炼化本命法剑,因而此鬼起步便是守明境界,比之绝大部分的天生阴鬼都要厉害。 嗖! 念剑鬼消失,瞬间闪至吴用跟前,以百夫难当的气势劈头斩落,吴用不得不取出十二合真镜应对,可如此一来,慈罗那边又不知道会如何,不禁心下焦急,只想速速结束这里战斗。 就在此时——“阿弥陀佛!” 一声佛号在耳边响起。 …… 第679章 演戏 吴用一听见这熟悉的声音,心下登时一沉,想道:‘是那定德又来了?’ 他循声望去,果然看见定德正向自己冲来,但并非面朝他,而是背对着他,似乎是为了躲避阴鬼的攻击。 定德此刻身后十八罗汉若隐若现,显然在与谁大打出手,这一撞来,径直冲进吴用和苏折的交手范围内。 眼看念剑鬼马上就要斩击到定德,苏折面色一变,连忙拉扯手中丝线,喊道:“小心!” 铿! 好巧不巧,念剑鬼还是一剑斩在了定德身后的十八罗汉上,幸而其中一具手执戒棍的罗汉反应最快,横起戒棍,将这一剑当了下来。 定德愕然回首,见到念剑鬼当空兜转,疑惑地看向苏折,问道:“苏施主何故对我出手?” 饶是苏折涵养极好,也不禁在心中大骂晦气,好好的一击被拦下了,他的法力损耗,而野灵无损,你还要来反问我干嘛对你出手?可一想对方肯定也不是故意的,只能压住心头的郁闷,说道:“大师你自个不看后头,撞到了我法宝上来,怎还怪我?” “啊!哦……阿弥陀佛!苏施主见谅,是贫僧的不对。”定德双手合十,念诵一声佛号,朝他微微躬身,“施主这是在和……” 定德回首,一眼看到吴用,这号称波澜不惊的和尚脸上浓眉立马倒竖,顿时变成怒目金刚,喝道:“原来是你这阴鬼!上回叫你跑走,今次我一定将你留下!” 吴用也在心里暗骂一句晦气,来一个苏折,又来一个定德,这怎么搞?难道真要告诉他们自己身份?可定德像吃了火药也似,二话不说,催动身后十八金刚罗汉便欺身打了上来,直逼得他出手。 苏折连忙喊道:“定德大师,这野灵是我对手!” 定德头也不回喊道:“苏施主别管小僧!这家伙先前与我比试就半途溜走,叫他逃过一劫,没想到还敢出来,这下撞上,我定叫他有来无回!” “可是……”苏折脸色说不上来的难看,但定德哪里还管他,已经和那野灵打的难舍难分。 身为阴景宫此行带队人,苏折自然不是古板之人,当下想要联手对付野灵,以最快速度拿下他。可也不知道是否野灵有意为之,随时变换身位,以致于定德一直背对着他,苏折每每想上前去援手,立马就没了角度,几次三番下来,找不到合适的出手时机,强行出手,只会伤到定德。 一向淡定的苏折难得又在心里破口大骂,烦闷,但也只好不再去管,免得弄巧成拙,于是回头看向定德来时方向,寻找之前和定德动手的阴鬼,心想定德乃是小乐寺师叔一辈,能逼得他后背都不顾的阴鬼必然不简单,当下精神一振,准备找其动手,好好发泄一阵。 他是真不信每头阴鬼都有野灵这么难对付,毕竟野灵是圣祖弟子不是?有如此实力倒也说得过去。 苏折信心满满,环顾四下,可哪里见着哪怕一头实力不简单的阴鬼?眼下他们人修、妖修、魔道三方占优,场内阴鬼根本无暇顾及别处,全在与他们动手,一边收缩战线,哪有一个空着的? “真真见鬼了!” 苏折沉着脸一跺脚,只得飞开去对几头鬼蝉动手,发泄怒气。 …… 吴用心里焦急,谁想到这定德先前莫名其妙放了他走,这会儿又回来了?还说什么之前叫他逃走了,那难道不是你不来追我么? 他拳脚并用与十八罗汉金刚对轰,心里想着如何脱身去慈罗身边,可这打着打着却疑惑了。 ‘嗯?这定德是法力消耗太大了吗?’ 吴用脑袋里想着,忽然回神,发现这定德十八罗汉金刚的威力远不如先前,他只用了五成气力就与其拼了个不相上下。 而且不知道是否定德故意的,后边的苏折明显想上来以二敌一联手对付他,但是定德以身“挡住”苏折的视线,叫其难以掐准时机和角度动手。 前有莫名其妙放自己走,现在又像是在陪他练招,吴用面色古怪,这在小乐寺和他在峨眉一样辈分的家伙到底在想什么? 他忽然想到了一个可能性,灵机一动,主动将拳势变弱。 可马上的,定德十八金刚罗汉的攻势也跟着立马变弱,仿佛是在配合他一般。 吴用这的笑意。 ‘难道说……’ 【这家伙恐怕是看出来你不是什么“野灵”了。】邯鼓诧异道。 吴用心里也是这般猜测的,什么时候发现的呢? 【之前动手的时候,这定德毫无保留,全力出手,直到将那持珠将我与你们切断联系,在那之后,他就莫名其妙放我走了,恐怕正是那时候知道了什么。】 这是吴用能想到的唯一可能性。 邯鼓说道:【八成如此,照你所说,你在那黑色海洋里失去了味觉、嗅觉、听觉、视觉等等感识,只剩下意念,恐怕他就是那时候感应到了你的身份有问题,不过具体详细肯定是不知道了。】 【既然如此……】 吴用心头一动,主动收了拳脚,只管向后退去。 定德装模作样令十八金刚罗汉一禅杖扫出,然后就立在原地不动了,对着吴用微微一笑,嘴里不咸不淡喊道:“唉!可惜……又被这家伙跑走了!” 吴用顺势加速退去,深深看了他一眼。 【果然……】 没想到这定德竟然是真的看出他有“问题”,小乐寺佛法申通当真不简单,也不知究竟是如何做到的。 【先别去管这些个了,赶紧去慈罗身边,我刚才又感应到他和一个莫名存在沟通了!】邯鼓沉声道。 【我晓得。】吴用嘴上说着,速度却慢了下来,却是在思索该用什么借口靠近慈罗,总不能毫无理由过去,慈罗问他为什么不动手了又该怎么回答?他望向慈罗,这一处战圈是他们峨眉弟子的战圈,慈罗正和覃箐打得有来有回,而之前与覃箐对上的寒淮则与夏侯司在交手,一旁受了伤的郁薇则和之前夏侯司的对手缑宵交手,李玉李璧从旁协助。 慈罗身旁黑色火海涛涛不息,一浪又一浪拍向覃箐,覃箐清光烈火剑舞动,清清火焰犹如浪中龙蛇,遨矫翻滚,声势威赫。 吴用看着两人动手,默默沉吟片刻,心道:‘有了!’ 他加速飞到慈罗身边,啸灵影环身,径直冲进黑色火海之中,这火焰触感极为独特,初时接触感到炽热,可等一会儿又是冰寒冻骨,两种感觉截然不同。 啸灵影将卷来的火焰吞噬,慈罗立马有所感知,一见这个“不速之客”,心下先是暗道“不愧为暗尊弟子,无物不噬”,旋即喝道:“野灵!你不同他人动手,来我这里做什么?” 轰的一声,一边说话,一边卷起火焰大浪,将覃箐包围住。 吴用沉声道:“你这边紧要,法会马上就要结束,想着别被这些人干扰了,过来先帮你一把,这几个峨嵋弟子实力强劲。” 慈罗神色不善说道:“我哪里需要你帮忙!我……” 吴用反喝道:“我哪里直到你要不要帮忙!你藏着掖着,法会马上就结束,还指望我们蒙在鼓里与你和这些人类拼命?你不和寒淮、卑立他们说也就罢了,大家同为圣祖弟子,你也不告诉我吗!” 慈罗一愣,面色转冷,可转头就看到因为展现收缩而聚在周围不远处的寒淮、慈罗、怨惺等人,他们虽然各自动手,但明显气息上一滞,显然,这野灵说的话有所触动。 他冷声说道:“不告诉你们,那是因为事情不简单,解释很麻烦,你要听?事成之后我一定好好与你们解释,现在只要拖延时间即可。” 生硬地说完,慈罗似乎觉得也不妥,语气中少了三分激锐,淡淡说道:“你说的也有道理,法会将近结束,再拖延也不妙,你我一起动手,解决了这峨眉弟子。” 吴用心下越发焦急,但也只能说道:“好!” 【随他一起动手,不要保留,做样子给他看,别真伤了覃箐性命就行,等到时机合适……再对这个慈罗动手!】邯鼓话中杀意凛凛。 【覃箐师姐?就是我想伤她性命也不一定做得到!】吴用二话不说,冲飞而起,运转浑身血气,毫不留情一拳轰出。 慈罗见到这声威强绝的一拳,心下默默点头,喃喃道:“不晓得这野灵哪里学的炼体法门,暗尊并不走此道,难道是他自学成才?” 猴头鬼修炼体魄不假,但鲜少有野灵这般造诣的,他不相信猴头鬼那些个连统一族长都没有的散乱部落,能够教导野灵修炼出这样的体魄。 慈罗心下抛开杂念,操控火浪,其中一头隐约可见的火焰巨兽翻滚,于覃箐的清焰游龙厮杀在一处。 覃箐同时面对两位圣祖弟子,倍感压力,尤其这个野灵是贴身斗战,她一面要操控清光烈火剑对付慈罗,一面还要应对野灵的贴身肉搏,要不是她有一件得自沛山师叔的“周法铃”在身侧,护得自己周全,委实要被当场拿下了。 郁薇注意到这一幕,对李玉李璧说道:“你们撑一下,握去支援覃师姐。” 李玉一惊,“郁仙子你的伤……” 郁薇摇头,“无妨。” 说完,她便剑光虹华,直冲火海之中。 覃箐一见她来,立马叱道:“师妹,你有伤在身,我一人勉力可以应付。” “师姐!我有一计,请先用周法铃隔绝左右!”郁薇云霓剑一闪,挨近覃箐。 覃箐心头微动,立马掐诀,一只银铃从天而落,将他们罩住,外界皆可观视,而内中禁绝查探。 覃箐催动清光烈火剑在慈罗火海中翻滚,看着野灵轰拳搭载周法铃表面,当当作响,光晕四溢,说道:“这叫野灵的实力不简单,师妹,你有什么法子速速说来,照他这般轰击,周法铃支撑不了多久。” 郁薇直截了当说道:“野灵便是吴用,他混在罗山阵列之中……” 情况紧急,郁薇三言两语解释清楚最主要的问题,覃箐如闻天方夜谭,可在惊疑过后,马上就平静下来,说道:“这还真是家师的作风……可既然如此,吴用为何出手用出全力?” 现在吴用的轰击,说是一心要她死,无人怀疑,直如他自己所说,心急于法会将要关闭。 郁薇沉吟道:“恐怕是在博取慈罗的信任?” 她眼前一亮,“如果吴用真的是为了博取慈罗信任,必然有原因,恐怕他有什么打算,师姐,待会我来和他做戏,你专心对付慈罗。” 郁薇说完,看向覃箐,却发现这位大师姐笑意吟吟看着她,一脸暧昧之色。 郁薇被她看得羞赧,轻声道:“师姐?” 覃箐笑道:“师妹和吴师弟果然好一对,他身份的事情就你知道?可是真信任你。” 郁薇面纱下脸色一红,用细弱蚊吟的声音说道:“师姐,你说什么呢,李玉李璧他们也知道呀……” “好了好了,不调笑你了。”覃箐微微一笑,继而正色,“之前是师父说吴师弟有事被他派出去了,想来一切都是师父的安排,既然如此……我们别事无能为力,便就配合吴用吧,师妹,我要撤去周法铃了,你准备好,这小子是准备做一场好戏!” 郁薇郑重点头 覃箐立马撤去周法铃,然后不再看轰拳的吴用,腾空而起,把手一招,清光烈火剑回来,盘旋在她身周一道浮空。 “火树银花!” 清光烈火剑与她合而为一,绽放出光火,一株火焰树木当空燃烧,清光火焰在树梢上静静燃烧,风来,飘摇,一朵一朵轻轻旋落,掉在肆意徜徉的黑色火海中,如同明珠一般点缀。 然则这些“明珠”并非只是好看,火焰之中俱是剑意,一落下,剑光搅动,迅速透染,黑色火海翻江倒海。 …… 第680章 被识破! 周法铃一掀开,吴用立马见到覃箐腾空而去,正待追击,郁薇半路拦住他。 “你……” 吴用上下打量郁薇,想知道她的伤势如何。 郁薇却二话不说,剑诀一掐,无形剑光斩来。 吴用眉头微蹙,手脚收力数分,生怕本就受伤的她承受不了。可郁薇“得理不饶人”,云霓剑奔走飞斩全不留力,一副真要与他死磕到底的样子。 吴用心头一动,这下马上明白了郁薇是在配合他做戏,告诉他尽管动手自己不要紧。 这股无声的默契瞬间感染他,于是也不再留力,一如先前,用尽全力。 不过两人虽然全力交拼,但由于没有要致对方于死地,因而一招一式间并不奇险,吴用得以有闲心观察慈罗的情况。 只见慈罗面对覃箐的攻势,掐诀变法,脚下黑色火海中分出一道逆冲天际,然后轰然砸落,卷起排空巨浪,扑灭那黑海之中的一点点火树银花。 空中火树一摇,再次洒落朵朵银花,顿时黑海之中银华一片,海水顿时分作两边,左黑右银,泾渭分明,互相随浪冲激。 此前覃箐和寒淮相斗,空中冰寒与激热交错,周围阴鬼与人修如置冰火两重天,而此刻覃箐和慈罗相斗,两人皆是火法,天空炽热如炼狱,一些实力差些的鬼蝉被波及,瞬间被火海所吞没,渣滓不剩,就连寒淮、夏侯司等罗山阴鬼与人修、妖修也都皱眉退开,避免被波及。 论修为,慈罗和覃箐不相伯仲,俱是差一步就能突破当下极限,论实力,一个是三百六十五鬼魁首,一个是九派第一峨眉的大弟子,谁也难说能拿下谁,两人僵持片刻,互难拿下对方,轰咚一声,黑、银两色的火海当空炸裂,火焰飘渺,四下纷飞。 周围不少阴鬼和人修都被波及其中,不仅是鬼蝉大批燃烧殆尽,就连有名次的阴鬼大意之下也有不小心沾染的,发出惨叫,幸而反应够快,瞬间斩断沾染火焰的部位,这才得以活命,人修、妖修之中亦有不少不走运的,莫说九派治下的宗门弟子,就连九派自家也有不少人遭殃。 一时间人、妖、鬼全都停下拼斗,纷纷出手抵御火焰的炸染,吴用和郁薇也不外如是,郁薇云霓剑环护周身,将火焰拍散,吴用则要轻松许多,啸灵影将炸射来的火焰尽数吞噬。 【就是现在,靠过去,慈罗和覃箐这下两败俱伤,肯定不好受,要动手就趁现在!咳咳……咳咳咳咳……】邯鼓急忙催促。 吴用一惊,问道:【你没事吧?】 他几时见过这家伙会咳嗽的?更不可能是因为太过激动导致。 【别管我!速速动手!过了这会儿便没有这样的机会!】邯鼓厉声喊道,一句话连贯说完,再次咳嗽不止。 吴用心头不知怎么就一紧,本能就觉得会发生什么不好的事情,可眼下情况紧急,他来不及多问,高喊一声,佯装击退郁薇,然后冲向慈罗身边。 一头冲进黑、阴两色火焰之中,他先看了眼远处覃师姐的情况,剧烈喘气,身上衣衫有被火焰烧灼的痕迹,但性命无忧,再看慈罗,这位火尊弟子此刻再没有先前的从容模样,一身黑袍皱巴,嘴角还带着血,竟然是在这一趟交拼中落了下风,就连脸上那黑色的火纹的不知是否错觉,黯淡了几分。 慈罗擦去嘴角血迹,盯着吴用冷声问道:“你过来做什么?” 吴用苦笑道:“这么大动静,来看看你情况怎么样,你要是没命了,我们岂不是就完了,还如何解放圣尊。” 慈罗目光直视前方,淡淡说道:“放心吧,这还要不了我的命。” 吴用犹豫着说道:“你先退回去?” 话锋一转,他语气生硬地说道:“你生还是死我懒得关心,但圣尊解封一事却是重中之重,耽误不得,你不能出意外。” 慈罗收回盯着覃箐地目光,咳了一口血,“好!” 吴用心头一动,手心里一点金赤血色浮动,上前一步,作势要去搀扶。 慈罗挥挥手示意不用,看向覃箐,说道:“峨眉大弟子果然名不虚传,可惜我适才催动禁制已经消耗过量法力,今回不能与你放手一搏,待今日事了,慈罗一定再上峨眉讨教。” 覃箐神情平静地说道:“待今日事了?你以为今日罗山图谋可以顺遂?” 慈罗微微一笑,道:“能还是不能,我心里最清楚。” 吴用见慈罗受了伤却不让自己搀扶,手心内的金赤血色逐渐熄灭,心下思索到底该如何动手才好,瞧见覃箐和慈罗的对话,心头一动,大声喝道:“待圣尊解封,便是你等九派俯首称臣之日!” 说完,不管三七二十一,仰首甩出一根影蚀矛。 覃箐已经清楚“野灵”的身份,见他冷不丁动手,虽不知为何,但料想肯定有原因,于是把清光烈火剑一卷,站在影蚀矛上。 轰隆! 一声巨响,这一根影蚀矛蕴含的灵力极其恐怖,清光烈火剑将其劈碎,立马爆开,黑沉沉的灵力如浪涛翻滚席卷四下。 “走!” 吴用这一击丝毫没有留力,为的就是掀起闹大动静,他不待慈罗说什么,遁光一扫,提带慈罗就后撤。 慈罗其实伤势不轻,见他这一击爆发出的威力先是一惊,等反应过来,已经被野灵遁光裹走,眉头微蹙,但到底没有反抗。 吴用心情振奋,手中金赤之光再次涌现,身子与慈罗微微靠近,准备找准机会一掌碎慈罗祖窍。 好在这机会很快就来,慈罗对他还算放心,闭目养神,吴用放缓遁速,手掌轻轻翻动,就要一掌拍向慈罗脑门,可偏偏就在这时候—— “小心些,这小子准备袭杀你。” 一个声音蓦然在这片天地间响起,久久回荡不息,所有人、妖和阴鬼都听得一清二楚,全都不约而同停下手,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面面相觑。 慈罗原本被吴用捎带,心情稍稍放松,虽然才刚吵过两句,可大家毕竟都是罗山同族,而且还都是圣祖弟子,将来少不了接触,故而没有提防,可一听见这个声音,他不由得一怔,目若星电扫向吴用。 “我说的就是他。”神秘声音呵呵一笑。 慈罗一听,神色大变,周身黑火熊熊燃烧,瞬间从遁光中脱离出去。 “野灵!你要做什么?”这时候他才发现,野灵手心中的确有一团光芒涌动,随时都有喷发的迹象。 【不好!这个声音是那鬼神的!这怎么可能!这家伙居然真的已经处于半解封的状态!】邯鼓一声惊呼,语气充满难以置信。 吴用心下吼道:【鬼神?!你不是说他不可能解封的!】 邯鼓语气苦涩地说道:【我哪里知道?难道真的是法阵有破漏?可阵灵不是仍然存在,怎么可能……】 吴用脸色阴晴不定,本以为是个绝佳机会,没想到事到临头出现意外,这鬼神居然不知道什么时候已经苏醒过来了。 慈罗厉声喝道:“野灵!我在问你话!回答我!” “呵……他可不应该是叫什么野灵,一个人类修士,居然伪装成我等圣族,啧啧啧……这变幻身影气息的法门有意思,当真少见。”鬼神的声音再次于天地间响起。 慈罗当真一惊,“圣尊您说什么?他是……人修!?” 圣尊? 这个称呼一下子吸引所有人的注意,这个声音是圣尊的?罗山众鬼心情振奋,原来圣尊已经脱困了?相比之下,人修与妖修则就脸色难看了。 而在这之后,所有人才注意到圣尊说的这句话本身,人鬼妖修目光齐刷刷看向吴用,上下打量他。 怨惺的目光尤其锐利,此前他还高看一眼野灵,想要在九皇法会上帮衬这家伙一把,后来才得知自己的的眼光不错,野灵确实值得高看,因为其是圣祖弟子,但现在告诉他野灵不是他们圣族一员,而是人修? 怨惺杀意顿生,这岂不是说他看走了眼? 吴用心里咯噔一声,露出苦笑,说道:“慈罗,你在说些什么?” 慈罗脸色阴沉。 鬼神哈哈一笑,苍老的声音传遍这方天地,浓郁的阴气随之波动,“都这时候了,你还装什么呢?本尊都已经点破你身份了,为何还在隐瞒?看我叫你现出原形。” 这方天地间蓦地刮起一阵阴风,吴用只觉浑身一凉,再看双手,“野灵”身份不再,他在众目睽睽之下,变回了吴用。 “野灵居然真的是人类!” “我们之间居然混入了一个人类!” “他怎么来的!我明明记得他可以催动紫芯灵玉才对!不应该就是我们罗山圣族一员?!” “莫非他是半道上将野灵截杀,然后鸠占鹊巢的?” “有可能……” “不对啊!如若这般,为何慈罗尊者会认为他是暗尊弟子?” “对啊,说不通啊!” …… 阴鬼之间议论声不断,人修与妖修之间同样大吃一惊。 李玉和李璧互望一眼,浑然没想到吴用身份藏得这么好,结果最后时间功亏一篑。 夏侯司惊讶道:“居然是吴师弟!” 他看向覃箐和郁薇,见她们二人神色如常,心想莫非她们早就知道了? 阴景宫苏折脸色惊异,没想到这个和自己打得难舍难分,谁也奈何不了谁的阴鬼真身居然是那个名气响当当的峨嵋弟子。 小乐寺定德双手合十叹道:“阿弥陀佛!可惜可惜!棋差一步,计差一着啊……” 苏折这才发现定德不知何时已经来到他的身边,他听见定德这毫无头绪的话,想到之前自己和吴用的战斗被他“意外”插足,一下子似乎明白了什么,瞪眼问道:“定德,你是不是之前就知道野灵就是吴用?” 定德摇头叹道:“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个问题现在还重要吗?吴施主只差最后一步便能够阻止鬼神出世,可惜可惜……” 苏折瞧峨眉三人的反应,只有覃箐和郁薇神色如常,而那夏侯司都一脸疑惑,换而言之,峨眉自家都不是全部清楚吴用身份的,而想而知,定德肯定也不知道,只不晓得怎么被他看出来的,好奇道:“定德,吴用哪里露了马脚?叫你看破身份,我怎么没瞧出门道来。” 定德却无心再谈这个话题,只是念着阿弥陀佛摇头不语。 鹤一惊愕,怎么想得到这实力凶绝的野灵居然就是自家公子?多年不见,一直在藤山修炼,只知道师父说已经和峨眉还有公子知会过的她心里激动又着急,立马飞上前去要相认。 可马上她就被身边一个面容肃穆头顶鹿角的女子拦了下来,“鹤一,我知晓那是你公子,但眼下情势不明朗,你且等下,不要冲动。” “可是……”鹤一“归心似箭”,见吴用被一群阴鬼包围在一起,只想上前帮忙,指着吴用支支吾吾,脚步缓下但就是不停。 鹿角妖修踏去一步,沉声道:“鹤一,我不是不让你去,看看眼下场面!” 鹤一却管不了这么多,仰着青葱一般细嫩的脖子喊道:“公子如果身亡,我留在这里有什么意义?” 说完,便不管不顾冲上前去。 鹿角妖修面色一变,追上去一步,伸手半空要将她拦下。 “随鹤一去吧,她在我藤山本就身份特殊,彭妖王出发前就说过,鹤一或许是维系我们和九派之间良好关系的重要存在。”另边一个额头有着三道粗深“王”字横纹的魁梧男子说道。 “可是……”鹿角妖修面露豫色,“什么时候过去都可以,我当然也不会阻拦,可这时候过去,不是鹤一给自己找麻烦么?万一动起手来被波及……” 这额头长有“王”纹的男子说道:“我知道你想说什么,无妨,我等从旁照应,峨眉的人肯定也不会眼睁睁看着鹤一涉险,稍安勿躁,而且,假如吴用身亡,鹤一又岂能独善其身?” …… 第681章 鬼神心脏 鹤一与吴用的主仆关系并非只是口头上的称呼,而是鹤一向吴用立誓,有确立契约生效的动作存在的,除非吴用主动解除掉两人之间的关系,否则吴用如果死亡,鹤一便会随之殉亡,这是极其霸道的单方面掌握主动的契约。 换而言之,这时候拦住鹤一也没有用,去帮忙吴用,对她而言其实反而是自救。 假如鹤一与吴用之间只是口头上的主仆关系,他们早就拦下鹤一,可眼下除非吴用能够自行解除掉两人之间的主仆关系,否则这一人一鹤之间的生死关系是单方面维系的,主动权全在吴用手上。 但说要让吴用主动解除契约……那可能吗? 鹿角妖修觉得这是天方夜谭,鹤一如今乃是藤山妖王弟子,身份地位不是普通妖修可比,只要吴用和鹤一之间有主仆关系在,藤山不得不为鹤一考虑迁就峨眉,峨眉家大业大固然不假,可他们藤山一样是当世第一大妖修实力,峨眉还远做不到能够彻底忽视他们的地步。 鹿角妖修暗叹一气,和其他许多妖修一样,心里再次发出彭妖王为何要收这鹤一为弟子这一疑惑。 作为妖修,当然最厌恶人类将他们当作宠物灵兽来豢养,也就是鹤一是彭妖王的弟子,换成别个,以她如今在藤山的地位势必要好好找她说道说道。 好在果然如这虎妖所说,鹤一一靠近吴用,立马便被覃箐拦下来,挡在了身后,夏侯司、覃箐也紧随其后。 峨眉三弟子并排而立,居中的覃箐说道:“师弟,既然身份已经暴露,还不过来?” 吴用一眼看到脸上欣喜若狂与忧心忡忡交替的鹤一,不禁苦笑,这家伙是怎么做到两种截然不同的情绪在脸上同时出现的? 这一下笑出了声,听在慈罗耳朵里越发刺耳,脸色越发阴沉,他怎么也没想到,刚刚自己差点就中了招,始终在各方经历生死历练的他头一回感受到死亡距离自己是如此之近,一想到就忍不住打颤,一阵后怕,死死盯着这个闻名多时而始终不得见的吴用。 招螂飞了上来,怒目骂道:“野灵……你居然就是吴用!我要你不得好死!” 他加速上前,口中念动咒语,细长的身子软化、扭动,变成一具丝绦状的魔影,随后席卷向吴用。 吴用眯起眼睛,嘴巴咬破左手指尖,甩出一滴鲜血,然后再把左手一翻,晦朔弓一闪而现,沉肩、坠肘、挺背,膻中穴内血气疯狂奔涌而出,于弓身上凝聚成一支光矢,随后拉弓引弦——嗖! 光矢破空疾驰,冲向急速飞掠的朱雀途中,沾染到那一滴鲜血。 时——如同火油烧着干柴,光矢化为炽烈的火柱,以一往无前之势冲向朱雀,并且随着破风行进,火势愈演愈烈,最后已然变成了一轮赤日,其中更有一头三足禽鸟振翅啼啸! “灵乌拂空!” 赤日滚滚而去,看似缓慢,实则迅疾,比之招螂更快,一下装在他的魔影身上。 噼噼啪啪……嗤啦……嗤啦…… 赤日将魔影点燃,火焰迅速燃烧,激烈的血气光矢摧枯拉朽,将招螂所化魔影打了一个对穿,转眼便消落。 日落而息,这方天地间恢复暗淡。 招螂僵立在原地,缓缓低头,只见自己胸口位置破开一个大洞,周围焦黑一片,没有一处皮肉是完好的,伤口早已被灼焦,滴血不漏。 他缓缓抬头,眼中神光一如周围般暗淡,此时他才想起来,这吴用伪装成野灵都有横压他们的本领,这会儿现出原身,实力又岂可能会弱? 只可能更强。 可惜此时明白这个道理已经晚了,招螂口中吐血,身子飘摇,再无力浮空,坠落,正好摔砸到石碑下巨大的铁链,顺着铁链滚了一路,只听得叮叮咚咚闷响,最后摔下铁链,铁链纹丝不动。 吴用一箭射尽胸中郁气,先前有邯鼓为他遮掩,固然可以全力出手,但始终畏手畏脚,哪有此刻来得痛快? 他缓缓放落晦朔弓,环视一圈,寻常阴鬼无一敢与他对视,只有慈罗、寒淮、卑立、怨惺等排名靠前的阴鬼面带异色地看着他。 奎娚眼看招螂一击即死,自己连帮忙的机会都没有,经历过起先地震惊后,惊声尖叫道:“野灵……不!吴用!你……你居然……” 他语无伦次,一时间竟是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只是把头猛地转向慈罗,说道:“慈罗!你不是说这家伙是暗尊弟子?为何他是峨眉的人!” 慈罗阴沉着脸,他哪里晓得? “暗尊?便是我罗山此次新进登位的圣祖?倒要见见这小家伙,看看他的吞噬之力怎么样,咦!不对,你小子身上为何也有一丝吞噬之力?”鬼神的声音悠然响起,但马上语气一变,充满疑惑。 慈罗沉声道:“吞噬之力?这又是什么,暗尊特有的能力?” 鬼神懒洋洋说道:“每一尊者都有属于自己的特殊能力,暗尊便是吞噬之力,你师父便是火焰之力,其他风之力,大地之力,虚无之力,总共五种,我又称之为源力,本源之力,以此配合功法,放能够发挥出真正的实力。” 慈罗一愣,“火焰之力?” 鬼神嘿然一笑,道:“那不然呢,你不觉得自己的火法和你师父虽然形貌一致,但威力天差地别么?他只能传给你火尊修炼之法,却不能给你火焰之力,否则就你是圣祖而他不是咯!不过么……” 慈罗脸色意味莫名,“不过什么?” 鬼神意味深长说道:“你小子很有意思,为何你身上有吞噬之力?这本源之力不可分割,怎么有一部分到你身上来的?” 这话是在对吴用说,吴用眉头轻蹙,“我?吞噬本源之力?” 鬼神饶有兴致说道:“没错,你果真不是我罗山圣族?吞噬之力为何会到你身上的?你不会真是我那暗尊的弟子,他将吞噬之力传了一丝给你?” 无论是罗山阴鬼,还是九派弟子以及妖修,全都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惊异不定。吴用神色平静,淡淡说道:“你不是才刚说这本源之力不可分割,那他怎么分给我的?我道你是罗山鬼神,神通术法也好,手段作为也罢,总该高妙玄奇非我等可估量,原来也是普通,用这最寻常的反间之计。” “哈哈哈哈!”鬼神大笑。 吴用其实也想知道为何自己会有什么所谓的“吞噬之力”,他根本不清楚,哪里来的? 【莫不是在那玄通山内?你跟这暗尊唯一的联系便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此法得自玄通山,是不是在此期间得到这吞噬之力的?】伏龙剑沉吟道。 邯鼓却有不同意见:【这劳什子鬼神刚才不是说了,这什么本源之力不可分割。】 伏龙剑斩钉截铁道:【可吴用与那暗尊只在这门功法上有联系,这门功法只与玄通山有关系,这是唯一的解释,那哪怕再不可信也就是事实。】 吴用打断两人的讨论,说道:【师叔祖,邯鼓,眼下不是争论这个的时候,这家伙已经脱困,想想怎么阻拦他吧。】 邯鼓嗤声道:【脱困?这就是脱困,那庆云几个本事委实够烂,别看他现在无所顾忌同你们卖弄说些什么本源之力,好玄奥啊!其实他现在还被封镇在石碑内,没能彻底破解封禁。】 吴用猜也是如此,否则这鬼神何需只闻其声而不见其人?要他被封镇数千载,真个脱困,那该死的庆云道人都已作古,不得现身出现好好翻江倒海闹腾一番? 【所以……】吴用眯起眼睛。 【所以还是原来的目标,解决掉这个慈罗,必然能够阻止这家伙脱困,你还在等什么!?】邯鼓厉声喝道。 轰! 吴用体内膻中穴大开,血气泵涌而出,“烧神庙”催动极致,浑身血气如大龙在经络内穿游,不仅如此,他同时催动《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擒龙形剑经》、《西升灵虚真一书》,四法同运,浑身气息直线飙涨! “师姐!诸位!这鬼神并未脱困,其以慈罗为维系才得已与我等对话,只要将慈罗毙杀,这鬼神便无法脱困!还不动手!” 一声嘹亮清喝,响彻阴云。 周围阴鬼被他这股忽然爆发的其实所惊慑,而人修精神大振,本以为鬼神已经脱困,谁也不敢胡乱动弹,原来是在狐假虎威吗? 卑立沉声道:“原来当年你与我动手还有所隐藏,怪不得我后来莫名其妙失去意识!” 他把自己当年失去意识归咎到在海底遇见了某种厉害但与世无争的妖兽,因为和吴用两人闯进其领地,而被击晕,当时还曾庆幸没有性命危险,现在看来,恐怕是吴用动的手,但至于为什么不对自己下杀手…… 卑立心道:‘正好今天问个清楚!’ 他腾空而起,冲向吴用,可立马就被一旁的孙义轻拦住,后者虽然瘦弱不堪,但浑身血气澎湃,丝毫不输卑立,淡淡说道:“你我还没分出胜负,便要走了?你告诉我你认输,我就放你走。” 卑立眼中精芒闪动,面无表情说道:“要我认输?” 两人眼中锋芒相对,二话不说,便再次轰打在一道。 覃箐眼看吴用浑身气势暴涨,不弱于自己和慈罗,立马振剑飞空要去帮忙,不过立马被寒淮拦下。 郁薇见她着急,一旁的夏侯司也被之前对手拦住,出声喊道:“师姐!不用管吴用!龙在其身!我们拦住别人,让吴用好好对付慈罗即可!” 龙在其身? 覃箐愣了一愣,旋即马上反应过来,什么龙?峨眉只有一条龙,伏龙!伏龙师叔祖配在吴用身边!郁薇之所以没有说明“伏龙剑”、“师叔祖”、“伏龙师叔祖”,是为了防止罗山阴鬼提防! 她心思一转,立马明了,旋即运起法力,扬声传遍场内:“诸位,拦住阴鬼,勿要叫他们干扰我师弟,解决了慈罗,罗山阴谋便无以为继!” 九派并没有一个真正的领头人,可以说各家都有各家的傲气,谁也不服谁,这也是为何几家没有将所有人汇聚到一起行动的原因之一,最怕一个队伍里一剑难以统一。可时至如今,已经到了这场法会的关键时刻,谁也顾不得覃箐这一声指使了,纷纷上前,将阴鬼拦下。 局面再次混乱。 鬼神哼声道:“不知好歹的东西!还想阻拦我解封?慈罗速速拿下他!我倒要看看他这吞噬之力到底哪来的!” 慈罗眼看吴用冲自己来,脚下黑火滔滔雄起,躲过这一击,随后脸上流露出诧异之色,上下打量着吴用,说道:“你先前的法力虽然一击毙杀招螂,但对我来说只是稀松寻常,这是用了什么法门,竟然能够爆发出不下于我的修为?” 吴用扭了扭脖子,筋骨嘎达嘎达作响。 慈罗耸肩,一脸无所谓道:“无妨你想不想告诉我,总之这也不能算是你自己的力量,必然对你有副作用,我以为好大名声的峨眉弟子,什么人物,结果到头来却是个揠苗助长的家伙,还揠的自己这根苗,你不如和你那师姐换下,叫她来对付我把我大写。” 吴用咧嘴笑道:“我自己能驱用的法力,怎么不算我自己的力量?还有……是谁给你好大信心,以为自己定能胜过我?” 慈罗面色平静地说道:“马上叫你知晓我为何这么说,不过在此之前……圣尊殿下,还请你助我罗山部众一臂之力。” 他从怀中一摸,取出来了一把鬼蝉蝉蛹,然后再将手一翻,那颗之前在他膝头旋转的黑色圆球物体再次出现。 “晓得!左右不过是一些腐烂心血罢了,拿去用就是!”鬼神大咧咧说道。 慈罗道了一声得罪,然后手腕猛烈一摇,这黑色圆球表面开始鼓胀,凹凸不平,他五指紧攥,黑色的灵力滴滴答答从中落下! …… 第682章 鏖战 【原来这是那鬼神的心脏!之前真是看走眼了,我还以为是什么高浓缩的灵力,原来是这家伙的心血。吴用!就算解决不了慈罗,也要把这颗心脏抢到手,将其毁去,我料这什么鬼神再也不敢说脱困!】邯鼓把斩钉截铁说道。 【好!】那还要说什么?吴用毫无犹豫掐动诀目,须臾间打出一个炽烈的光印。 大日琉璃印! 光印形似灼灼大日,但中心却有着一副变幻不定的青色琉璃手印,以看似缓慢,但实则一往无前之势冲向慈罗。 慈罗冷哼,脚下黑色火焰大浪排空,轰向大日琉璃印,同时紧紧捏攥手中心脏,淅淅沥沥的黑色血液滴到地面上,鬼蝉犹如闻到腥味的鱼,蠕动着往里淌,在触碰到腐臭心血的瞬间蝉蛹就膨大,以一个惊人的速度生长,迅速长出各种长短不一的奇恶体肢。 大日琉璃印一路横推,摧枯拉朽将黑色火浪撞散,犹如逆着瀑布流向将瀑布从中打成两道,但马上后方就又有一道火浪补上,大日琉璃印再将其轰散,紧接着第三道第四道火浪袭来…… 眼看着吴用这一手印突破足足六道火浪才消散,慈罗神色从不屑到凝重,正当火浪一消,他要找寻吴用,却发现对面根本没有人影,倏—— 紧跟着耳边刮来一阵激烈锐风,慈罗猛然侧首,只见吴用不知何时已经出现在身边三丈之内,他空着的右手一抬,顿时脚下扑开一道火浪席卷而出,将吴用逼退。 慈罗昂首道:“你能够欺近我身边三丈就足以自傲了,卑立也不过两丈内,但三丈两丈一丈没有任何区别,你终究是伤不到我一点。” 吴用眯眼观察,只见慈罗身边的火焰犹如活物一般跃动:【是因为这火海?他铺开这火海,所到之处一尽皆知?】 【这些等于是他的法力,散开后就像一镜湖水,你所过之处皆是涟漪,俱是痕迹,他自心知,这家伙别的先不说,确实克制你这样的炼体修士。】邯鼓郑重说道。 被克制么……吴用稍加思索,想到了之前覃师姐和慈罗遥相对拼的情境,心头一动,左右手攥紧拳头,运化法力,然后再松开,掌心内化出来两根凝实粗壮、灵力凝萃不下于先前将阴凌轰杀的影蚀矛。 既然近击无果,那便远攻! 吴用双手托举影蚀矛,左脚前踏,身背后仰,腰身扭动发力,同时将两只影蚀矛狠狠投射出去! 唰唰! “影蚀矛!?真是奇了怪了!只有北方位尊才会的法门……你小子身上又有吞噬本源,又学有《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偏偏是个人类,到底怎么来的?”鬼神吃了一惊,旋即提醒道:“这是影蚀矛,有穿透浸染之能!小心应付!” 这两矛来势汹汹,慈罗也被一惊,立马掐诀喝道:“焰浪狂鬼!” 他脚下冲起一道巨浪,但并非如之前一般只往半空高去,而是前扑滚去,如同一线江潮,潮头上鬼影浮动,狰狞可怖,嘶啸着扑向吴用。 轰隆……轰隆! 两矛打在浪头上,瞬间炸开黑色的灵力,潮头上的凶恶鬼影扑了上去,但马上就被黑色灵力所吞噬,没能起到一点阻碍,反而叫吴用的灵力变得愈发浓烈强横。 “哼!” 慈罗轻哼一声,后方潮头上的鬼影不退反进,前仆后继上前,一浪凶过一浪,硬生生靠着数目将影蚀矛的灵力消解。 他冷笑着看向吴用,可马上脸上的冷笑便僵在脸上,只见吴用又像玩似变出来两根甚至更为粗大的光矛,带着戏谑的笑意,狠狠投射向自己。 鬼神飞速说道:“北方正位位尊主掌吞噬之力,在五尊之中以法力深厚著称,这小子掌握有一部分吞噬之力,法力深厚不是你可以比的,不要和他拖着打,不动手则已,要动手就行风雷之势!” “我……知道!”慈罗紧咬着牙,死死捏着手里的心脏,压榨那腐臭的心血,直到他瞧见脚下鬼蝉都已经彻底孵化,这才连忙收好圣尊心脏,双手掐诀,喝道:“焰火尊神!” 周围的火海瞬间往他身上收拢,瞬息不见,紧接着慈罗浑身毛孔内焰气大放,那些火焰悉数从他毛孔内喷发而出,转眼形成了一尊十丈高大的火焰圣神光影。 这光影通体黑色,身上穿着灰色火焰雕纹盔甲,面貌隐约可见极为俊朗,但又拖着及腰长发,男女不知,与此同时,慈罗站在这具焰火尊神的双脚之间,浑身上下也罩上了一副火焰盔甲,他抬手从腰间抽出来一口火焰长刀,焰火尊神同样提鞘抽刀,慈罗猛地举刀斜向上挑,焰火尊神一如其是,目标正是半空中射来的两根水桶粗细的影蚀矛。 轰! 轰! 剧烈爆炸,黑色的灵力如同黑色烟花在空中绽放,不仅将四围的灵力吞噬干净,更是将这尊火神的长刀给腐蚀,长刀自火神腰间出鞘,拔刀挥斩向空中,等斩碎影蚀矛,从轰乱的黑色灵力中挑出,挂到右半空,已是只剩下一个刀柄,而刀刃已被腐蚀不见踪影。 “吴用……”慈罗看着手上断刀,眼中精芒闪动,毫不掩饰流露出忌惮,运化灵力,长刀恢复如初,可一抬头,吴用手上早就又已经有两根黑色光矛,规模丝毫不下之前,已是一声暴喝,向他投射而来。 慈罗吼声,单刀狂舞,焰火尊神与他动作同步,把个本就灰沉沉雾蒙蒙的天地搅得更加昏黑。 两人一个射矛,一个挥刀,黑色的灵力轰染,黑色的火焰炸开,动静极大,周围不少人和阴鬼受到波及,急忙躲开。 “小心些,这小子掌控的吞噬之力有不少,他恐怕自己都不知道,如若被他知道如何运化,你觉不是他对手!”鬼神提醒道。 慈罗脸色无比难看,本源之力?他先前都不知道还有这等物事,原以为自己是恩师座下弟子,得传恩师法门,将来必然能够继任“火尊”之号,原来必须要有这火之源力才能够成为火尊吗? 可为何这吴用会有暗尊的本源之力? 在这一刻,慈罗的心态发生了细微的变化,他一直以为自己是火尊弟子,将来必定是火尊之位的唯一传承者,并无时无刻不带着对这一点的确信,以致于他待人接物、处事方法都受到深刻影响,气质、神态、心境无不超绝一等,可现在?慈罗感觉自己有一种世界要融化的不安定感。 似是看出她的想法,鬼神骂道:“敌对当前,你也能走神?不过是本源之力罢了,你将我顺利解封,待我出去后,把现任火尊从他位置上踢下来,扶你上座又算个什么事?” 慈罗一惊,下意识就要说道:“我怎会做出如此大逆不道之事……你!” “我怎么?”鬼神冷声一笑,旋即用带着一丝蛊惑的声音说道:“你扪心自问,刚刚的失神是为什么?”慈罗滞声。 “还不是对火尊之位的渴望!”鬼神一语道破,“我把话放在这里,只要你将我顺利解封,火尊之位便是你的!” 慈罗眼神瞬间明亮,但马上又隐晦。 鬼神嗤笑道:“想做就做,遮遮掩掩的算什么!” 慈罗舔了舔嘴唇,问道:“你不是被封印至今,出去后的实力果真能做到你说的?” 鬼神傲然道:“我被封印不假,但试问谁被封印如此之久还能有性命的?这便足以说明本尊实力,至于那五个圣祖只在你们口里是圣祖,可在本尊眼里只是不成事的后辈,一旦本尊出世,他们只能对本尊俯首称臣,本尊可与你打包票,你还有什么不相信的?” 慈罗眼中目光闪动,却没有继续这个话题,只说道:“先拿下这吴用且再说!” 鬼神嘿然一笑,决口不提此事。 黑色光矛依旧攒射而来,慈罗所化焰火尊神抽刀提砍,不过此刻漫空俱是吴用那侵蚀性极强的黑色灵力,焰火尊神浑身盔甲与身体已经被侵蚀得破烂不堪,马上便要散架。 眼见这一幕,慈罗面无所动,心思急转,‘先前催动圣尊心脏已经耗费我泰半法力,后来又和那覃箐对拼,我法力如今所剩无几,要想拿下这吴用,不动用禁法是不行的了……’ 可这门禁法后遗症不小,倘若使用,修为必定折损不说,与脏腑、经络俱是损害,能不能恢复都不一定,要用吗? 忽然,对面吴用停止了投射光矛。 “嗯?”慈罗心疑,他去哪里了?这会儿他没有将火海布展,觉察不到吴用的位置,就在他疑惑之际,一个阴影冲破黑色火焰,遽然出现在身前,他连忙催动口诀,焰火尊神提动左手,将剑鞘插在在他跟前,哗哒一声,剑鞘正中打开,变成一面盾牌,与所站立的双腿正好并合,严丝合缝。 吴用高举拳头,狠狠落下——咚! 剑鞘化成的盾牌巍然不动,慈罗冷笑道:“我这句焰火尊神攻防一体,你能奈我何?” 吴用不理,只管运调血气,闷声挥动拳头,一拳不行,那就两拳,两拳不行,那就三拳,三拳不行……那就一直挥拳,打到你破! 砰砰砰……砰砰! 慈罗初时还嗤笑,可随着吴用一拳又一拳石头毫不减弱反而还越打越勇,见到盾牌上面出现了一丝裂纹的时候,终于色变。 ‘不好!我法力存量不够,焰火尊神没能最完美施展!抵挡不了这小子轰击。’慈罗心思急转,想在吴用破开盾牌之前想好如何应对,可问题是……他眼下法力奖金枯竭,除那门禁法以外没有别的路子,可一旦使用了,后续如何,又该怎么办? 慈罗纠结不已。 “既然没有别的办法,那这就是唯一的办法!你还有什么好忧郁的,难道要等到你死了吗!”鬼神厉声喝斥。 慈罗一惊,神智霎那清爽。 “别要瞻前顾后!一点伤损而已,有本尊在,算得了什么事?动手!拿下这人修!”鬼神的声音在慈罗心间靡靡响起。 轰隆! 吴用发力轰出一拳,将盾牌彻底打破,然后紧接着一拳打向慈罗门面。 慈罗毫不退让,怒目掐诀,口中喝道:“灼火身!” 砰! 一声闷响。 吴用缓缓抬头,只见慈罗身后的焰火尊神已经消失不见,这火尊弟子浑身火焰收摄,转而自他七窍与浑身毛孔内散发出一阵阵的黑烟,这黑烟焦熏,萦绕在慈罗身边,飘荡不远,而挡住吴用这聚势一拳的正是这些黑烟,影影绰绰中,一个没有定形的鬼影抬“手”将其挡住。 慈罗缓缓抬头,眼珠已经变成焦炭一般斑驳,眼白也浑黑一片,他用低沉的嗓音说道:“吴用!今日……你必死!” 【小心!这家伙催动了某种秘法,不仅灵力尽复,且实力已经无限接近转生境!】邯鼓着紧提醒。 吴用连忙飞退。 慈罗见他远退,不急不躁双手掐诀,口中念道:“大狱火门。” 他脚下黑色火海再次席卷而出,流转身后,焰浪两分,于瞬息间在他身后形成一竖巨大火门,火门上刻绘着一张张故事图画,仙神、魔王、地狱、妖兽……应有尽有。 慈罗返身,双手拎住中间两个拉手,往外一拉——吱嘎! 大门缓缓而开,只见门中火海滔天,火焰席卷之下,那些“仙神魔王地狱妖兽”尽俱被火焰所驱赶,有的焚身成灰,有的挣扎其中,也有的惊恐四逃,唯恐那些飞灰便是自己的下场。 可这火焰势头太大,所有门后的“生灵”尽为火焰所驱赶,三方无路,这些“生灵”无处可逃,只得一股脑涌向大门口,好几头眼看好活命,但仍是只差一步,踩着门槛被火焰吞噬,难逃生天。 火焰不熄,从门内挤出,犹有灵智一般,分流绕过慈罗,然后再次汇合,以铺天盖地之势涌向吴用,其威势远比之前火海来的要汹涌澎湃! …… 第683章 狂躁 吴用向后方退掠,张弓,抬手,放箭,毫不犹豫射出一式“灵乌拂空”,灵乌拂空而去,比之前一击必杀招螂的威势更胜。然则,慈罗这一击已经可以说超越了褪死境阴鬼的实力,他这一箭威力固然不俗,但在黑色火海浪潮中浮浮沉沉几个来回,便就彻底沉没。 ‘对付这种法术,肉搏无益,箭法倒是有几门合用神通,可我都不曾学究,此刻派不上用场,而剑法和《西升灵虚真一书》的话……’ 这两门,前者还没突破元婴,此刻虽然靠着四法同运,他法力暂时能够比拟元婴修士,但真要用出《擒龙形剑经》无疑是以短击长,自取其辱,而后者……虽然或许因为前身的缘故,他在这门吴氏一族传承功法上颇有天赋,但碍于时间,他始终不曾深入研究过,这会儿也是没用。 【你如今最强的就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他这法门说到底是靠着体内法力横压对手,你的灵力深厚便是在我所见同阶之中也是翘首,别看你现在修为低他一筹,就和他比过!怕他个卵!】邯鼓破口骂道。 吴用被他三言两语带出豪气,大笑道:“好!” 这一声并非在心内所想,而是喊出声,慈罗这一式大狱火门讲究法力深厚,是他所掌握法门之中需要调动法力最庞大的法门,先前听见圣尊一直说什么吴用法力最以深厚见长,言下之意要避其锋芒而攻其短,他心里当然不服气,这会儿运用秘法令修为突破极限,故而就要用出大狱火门,好和这吴用好好拼上一记,看看到底谁更胜一筹,有暗尊本源之力又如何?他就是没有,也能够击败这你! 可这会儿见这该死的吴用死到临头居然还在那里叫好,心下愈发不快,阴沉着脸将手指遥遥一点,大狱火门扑涌的浪潮再提三分涌去。 吴用脚下不停,身子不断后退、折转、挪移,手猛得抬高,左手单手催动法决,右手啸灵影从袖口内攀出至手腕,缠住他的手掌,旋即便见一点黑色灵光在他手心上空徐徐汇聚,眨眼功夫间便形成一块几乎有寻常平屋大小的方碑。 要比拼法力深厚,他身上有什么手段最厉害? 自然是寂灭大灵碑! 不过此刻吴用全力催动口诀,毫无保留,再加上这方封阵内部阴气弥森,灵力凝萃的速度远比他所想的要快,没得一会儿,寂灭大灵碑已是有一座矮山大小。这一方小天地本就阴气森森,能见度极差,这一块巨碑当空悬浮,阴影遮蔽本就不多的光线,压迫感十足,这吸引了不少目光,场内修为差些的妖鬼人三修心中大感压抑沉闷。 “这是……暗尊用过的法门!”慈罗沉声道。 “此门术法名为寂灭大灵碑,汇聚天地灵力而成降世灵碑,镇杀之力十足,呵……好小子,居然选择和你硬碰硬,不过确实是他的长处了,叫我更好奇了,又有吞噬之力,又会影蚀矛,原来那黑影是啸灵影,现在连寂灭大灵碑这等要义都知道,这小子一个人类,到底是如何得到传承的?还有,他先前到底用了什么法门,居然连本尊也能够隐瞒过去,小子身上秘密不少。”鬼神阴恻恻说道。 慈罗冷冰冰说道:“秘密?正好拿下后好好拷问一番,我倒要看看他究竟有多少本事!” 鬼神淡淡说道:“拿下他,我便允你为下任火尊,且这吴用任你处置,我不来管。” “任我处置……”慈罗眼中闪过一抹幽光异彩,似是想到了什么。 吴用一边后退,一边疯狂吐纳天地灵力,不过几息的功夫,掌心所托寂灭大灵碑已是百丈多高。 【不够!还不够!慈罗这会儿有接近转生境界的法力,你体内法力至多只能说高过你那覃师姐一线,继续!继续凝练灵力!否则别说阻止鬼神脱困,那都是后面的事情,你我先就要死在这里!】邯鼓沉声喝道。 “我知道!别催我!”吴用吼道。 此时他其实早已是将功法催运到极致,但还是想着将寂灭大灵碑再强化,咬着牙继续催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运转,可此刻他体内四法同运,《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运转加速,其余三门功法也不得不加速,维持平衡,否则别说击退慈罗,他自己就法力不济,气机崩散,变回原本一个“寻常”元婴修士。 【我来替你转运《西升灵虚真一书》!伏龙,你也帮个忙,转运《擒龙形剑经》!剩下的两门就交给你自己,来!试试!】邯鼓嘶声吼道。 伏龙剑二话不说,立马开始尝试导引吴用体内《擒龙形剑经》的真元,邯鼓则接手《西升灵虚真一书》这门他颇为熟悉的吴氏法门。 吴用一看,只剩下自己修炼最熟的《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与《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二话不说,专心导引真元与灵力。 四法同运,难度并非一加一加一加一,而是呈几何倍数增长,此刻吴用得空,心力大大解放,只管专心催用仅剩的两门功法,立时见效,周围灵力如龙卷阴云从四方聚拢而来,寂灭大灵碑瞬间涌涨三分。 【还不够!】邯鼓喝道。 吴用咬牙,已无功夫回他,躲过一波火焰巨浪,飞速拔高升空,置身于龙卷阴云之中,将自己逼榨向极限,就在他感觉自己无法寸进,准备将寂灭大灵碑掷出之时,忽然——他脑袋里蓦地出现一声嗡鸣,狭长而尖锐,直透他的颅腔。 【这疼痛感……】 熟悉的感觉再次出现,吴用一下回忆起这和自己在玄通山内得传《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嗡鸣一模一样,可还不够不待他深入想,嗡鸣迅速消失,刺痛如潮,来的快去得也快,紧接着一股异样的感觉自眉心祖窍内如触电般传遍他浑身,不知是否错觉,吴用立马感应到《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运转变得更为迅快。 如果说之前他已经熟悉这门来历不明的功法,行气走脉之间无需刻意导引,自然而成,那么现在则有一种与这门功法融会一体的感觉,一个念头起,灵力运转全身,无需他参与其中。 【这是怎么一回事?】 这意味着哪怕他平时不运功行法,灵力也会自然走脉并随之增长,短期来看或许毫不起眼,但对于以年为修行计数单位的高阶修士来说,长期来看绝对是积水成潭的优势。 【而且啸灵影……】 这股触电般的波动传遍全身,位于指掌经络末处的啸灵影似乎得到了滋养,爆发出匪夷所思的吸力,将周围灵力悉数运化,为寂灭大灵碑添砖加瓦。 吴用有感,莫非这异样感觉是一种增幅力?等等…… 他忽然想到刚才鬼神所说的吞噬之力,难道说的就是这异样感觉? 玄玄乎乎,吴用不知所以,但本能五指一抓,以心念试着运作这股他自己都根本不知道的本源之力,原本不抱期望,可灵窍内当真有回应,那股触电般的感觉再现,骤然流遍浑身,本已经满负荷催运功法的他掌心间瞬间爆发出一股更为巨大的吸引力,强于先前数倍不止,寂灭大灵碑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几息之间涨成三百余丈见方。邯鼓不清楚吴用体内究竟发生了什么,但此刻这些都不重要,只管喝道:【走!】 “喝啊!”吴用高喊一声,将寂灭大灵碑扬手掷出! 轰! 寂灭大灵碑坠落,看似缓慢,无风无浪,实则沉逾万万万斤而挪移轻盈如风,不声不响落来,更添无声之威。 “不好!这小子之前是装的!他知道如何调动吞噬之力!你不是他对手!快退!”鬼神心惊,就怕慈罗死去,他脱困不得。 慈罗见着这一方甚至规模不下于脚下镇碑的巨碑砸落,起初还一惊,萌生出退意,可一听鬼神说自己不如吴用,一股犟劲从心头扭出。 凭什么我要退? 凭什么我不如他? 就因为他有吞噬本源之力? 你不是说任我处置吴用?看我正面击败这个人类,取了他身上的本源之力! 慈罗眼中闪过一丝嫉愤,调动全身法力,怒吼着催动大狱火门,火焰从门内澎湃涌出,翻江蹈海扑向寂灭大灵碑。 覃箐、夏侯司、郁薇、卑立、寒淮、怨惺……几个靠得近的人修与阴鬼面色一变,纷纷退开,避免被波及其中,同时厉声提醒周围同道。 ——轰! 两股巨量灵力演化而成的法术正面碰撞,远超出一般元婴修士浓度的灵力交作,掀起激烈波荡席卷四下,反应慢半拍或者反应够快但速度不快的阴鬼和人修不幸碑爆炸卷入其中。 气浪翻滚,阴云密布的镇碑周围晴空一片,所有灵力碑激荡消解得干干净净,众人终于得见这方天地的真容,“天”是银灰色一片,望不到边际,“地”是纯黑色的沙砾,不过只得一瞬,四围的阴气便涌了上来,再次变得雾蒙蒙一片。 天地安静,众人循望而去,无不心跳加速,想知道吴用和慈罗之间战况如何,那些给被爆炸波卷的人修阴鬼全都浑身衣衫破烂,伤痕累累,毕竟能来到这里,本身法力不弱,没有殒命当场,而不少鬼蝉灵智太低,不做一点防御,已然被爆炸湮灭。 两个身影逐渐清晰,众人凝神望去。 吴用浑身衣衫多处破烂,施展寂灭大灵碑的右手袖子已经炸裂,露出强健的手臂肌肉,垂在身侧,微微发抖,显然脱力。 他脸色煞白,煞白到明显不正常,就像是泡在水池里好些天的尸体,只是没有肿胀,并且气息异常虚弱,几不可闻,但这看起来就更诡异了,再有嘴角的那一抹鲜血,异常醒目。 郁薇心忽然一抽,脑袋还在想,脚步已经动起来,第一时间飞向吴用,等反应过来,一咬嘴唇,再顾不得其他人的目光,落到吴用身边,取出来袁亭盖专门与她准备的丹药,一股脑塞给吴用,着急道:“你怎么样?情况如何?是不是法力透支了?” 吴用接过她手里的丹药,顺手擦去嘴角那淌猩红血,一口气吞服入肚,用沙哑的声音说道:“没事,透支了点法力。” 郁薇见他问也不问就把丹药都吞吃了,心下微漾,叹道:“怎么叫做透支了‘点’法力?你这样子哪是一点?” 吴用咧嘴道:“多谢师姐关心。” 郁薇脸色一红,她暗感自己真是不知怎么形容好,居然众目睽睽之下居然来关心吴用,但顿时有些许恍惚,这样……似乎也挺好的?她偷偷瞧了眼吴用,浑然没有意识到自己之前可是大大方方看这比自己年龄还要小的师弟。 吴用面孔棱角分明,五官绝对称得上俊朗,又因为常年炼体练箭,身姿挺拔,双臂颀长,此刻一脸正肃看着前方,眼神坚定,发丝飞扬,更是丰神俊秀。 郁薇只瞧了一眼,便飞快收回目光,恢复以往神态问道:“慈罗如何?” “不知。”吴用摇头。 黑色灵力四散,慈罗身影终于出现,不过此刻他远比吴用狼狈,浑身衣衫破破烂烂,左大腿、右手袖子、胸襟……全部碎烂,露出大片雕刻满火纹的皮肤,深浅不一的伤口渗出血迹,头发散乱,脸色阴沉得能滴出水,狼狈不堪。 奎娚飞上前去,到他跟前,急忙问道:“慈……慈罗?你怎么样?” 噗! 慈罗没有说话,用一口黑血回答他。 奎娚摸了把脸,黑血之中有不少瘀块,还有肉眼可见的脏器,他心里咯噔一声,颤声问道:“慈罗?” 慈罗漠然的神情骤然狰狞,压低着嗓门嘶声吼道:“吴……用!我一定要你死!” 他猛然抬手,一把握住奎娚的面孔,黑火喷发,从奎娚嘴中灌入,从其余窍门喷出,瞬间将毫无防备的奎娚烧了一个通通透透! …… 第684章 灵力灌身 慈罗松手,奎娚的焦尸从空坠落,未落及地,于半空中便化作飞灰。 有人冷笑道:“这是发狂了?自己不是吴用对手,就对属下部将出手泄愤?” 然后啐出一口唾沫,骂道:“算什么东西!” 此言一出,立马有人跟着讥讽。 然则,慈罗丝毫不予理会,只是低着脑袋剧烈喘气,没有反应。 见此一幕,一旁卑立、寒淮等阴鬼轻蹙眉头,显然对于慈罗对奎娚出手有所不满。 吴用深吸一气,压下体内至今还在翻腾的气血,缓缓飞向慈罗,口中逼问道:“慈罗,交出鬼神心脏。” 慈罗肩头一顿,不再喘气,缓缓抬起头,发丝遮盖的双眼中多出来一丝疯狂之色,“心脏……心脏……对了,还有心脏!” 他伸手入怀,从怀中取出来那一颗黑色的腐臭心脏,嘶声说道:“圣尊,你不是说自己法力超绝?能做到许多我所不能想象的事情?那现在……我要杀了这吴用,你还不帮我?!” 吴用面色微紧,停驻脚步。 周围此起彼伏讥讽慈罗的声音也都马上消失。 鬼神嘲弄的声音在上空中响起,“帮你?你这个废物,催动秘法,透支生命力和法力,结果居然还不是这吴用的对手,帮你做什么?再自取其辱!?” 周围阴鬼愕然,谁也没想到慈罗动手对自己人出手后,居然敢威胁圣尊,更没想到的是圣尊毫不留情辱骂慈罗,将他说得一文不值。 人修与妖修也是惊愕,但紧跟着这丝惊愕转变为幸灾乐祸。 “你帮不帮!”慈罗厉声怒吼,高扬起手,五指紧攥,居然作势要将这颗心脏捏碎。 鬼神也是一愣,尖酸喊道:“你就是毁了我这颗心脏又能够如何!我若脱困,自然重新凝聚法体,此物与我何用?一团烂肉罢了!” 慈罗发丝飞扬,状若癫狂,嘶声吼道:“烂肉?!你要凝聚宝体也是你脱困之后!我不信捏碎这颗心脏!你今日还能够脱困!你看看日头!你还有时间!?咳咳咳咳……” 他话语激烈,胸口欺负,疯狂呕血,显然之前催动的秘法给他带来的损伤不小。 如此大逆不道的辞论让一部分阴鬼感到不满。 作为此行排名第二而被殿内寄予厚望的寒淮第一个皱眉,说道:“慈罗,你怎敢如此?速速解放圣尊!莫叫你一人荣辱坏我罗山千古大计!” 卑立也上前一步,说道:“慈罗,不要执迷不悟,分清楚轻重!” 怨惺一言不发,但见卑立上前,也跟着挪动步子,看这样子是只要卑立动手,他马上也跟着动手。 “都别过来!否则我马上就捏碎这颗心脏!”慈罗猛然扭头,看向这几个在同族之间与他一样颇有名望的同辈。 怨惺身边的猫儿炸毛低声嘶吼,“慈罗!你疯了不成!用圣尊心脏要挟人类也就罢了,现在居然来要挟我们?” 慈罗嗤笑,“有本事你来要这颗心脏?殿内将此物予我,让我沟通圣尊,我便有行使权力,你待如何?” 怨惺脸色阴晴不定,不动声色瞧了卑立一眼。 卑立轻轻点头。 慈罗把他们的小动作看在眼里,哈哈大笑,脚下黑火再次涌出,构筑起一座火焰牢笼,笼身徐徐旋动、收缩,他把心脏高举,靠近火焰,恶狠狠道:“你帮不帮!不帮?反正这是我最后的法力,待会我便困身自焚,你心脏就随我一起化为飞灰!永远不要再想解脱封阵了!” 众阴鬼勃然色变。 李璧眼珠子一转,大声喊道:“帮你又怎么样?你这个白眼狼,对自己人出手,圣尊大人帮了你,谁晓得你会不会事后还将心脏毁了?我要是圣尊大人,绝不可能同意你的要求,还不如被火烧了,这作风才对得起圣尊大人的名号!” 慈罗霍然砖头,狠狠扫了他一眼。 李玉侧首骂道:“小弟!这时候别多嘴!” 另也有人挑拨。 “帮呗,李璧小哥儿说的没错,反正是个废物,能做些什么?” “我看啊,圣尊大人还是帮的好,毕竟事关能否脱困不是?就是留个后手最好,刚才烧透的阴鬼是慈罗部下吧?这样都能对他出手,圣尊可要当心!” …… 慈罗环视一圈,在所有开口的人脸上扫过,然后猛地把火笼收紧,火焰栅栏几乎马上就要将他贴身焚烧,慈罗不管不顾,只是吼道:“你帮!还是不帮?!” 鬼神哼声道:“好!那便帮你!但你可要晓得,我帮你后,你的身体必然废了,事后修为别想有所进步,你想好了吗?这可是……” “不要废话了!快动手!”慈罗咳出鲜血,这次混着大团的脏腑碎块。 “嗤……也是,你这样子无所谓了,马上都要没命了,”鬼神不屑一笑,“那你就给我接好了!” 忽然间,周围的灵力开始波流涌动,吴用眉头轻皱,仰首一看,天上、周围的灵力竟开始莫名的往慈罗头顶所在位置流转,转眼的功夫已经形成一团“阴云”。 【小心!情况不对劲!退!】邯鼓急声提醒。 吴用一惊,立马退开,捉着郁薇的手一道撤远,而就在他们退开的刹那,天空上风起云涌,阴云浓雾般的灵力于瞬息间出一个漩涡,一道阴雾蒙蒙的雷光在其中若隐若现哗闪,几个亮闪吼,劈头落在慈罗头顶。 “啊!” 这阴气所化的雷光落下,慈罗浓密的头发瞬间焦烂飞灰,然后径直将他头皮打裂,露出白森森的颅骨,但涌出的鲜血瞬间被浓郁到极致的灵力所喜感,破裂的伤口愈合成皱巴巴的疤痕,原本英俊中带着一丝邪异的慈罗转眼变成了一个面目可憎的血人! 这雷光一经落下,没有马上消散,而是与头顶灵力漩涡接链,成股成股的凝重灵力灌入慈罗祖窍内。 慈罗痛苦难忍,但浑身气势节节攀升,他颤抖着抬起双手,感应到自己的变化,脸色狰狞,高喊道:“来!再来!多来点!” 似乎是回应他的癫狂,这道灵力链粗大五倍不止,转而形成一道光柱落下,将他全身笼罩在内。 “啊!”更为尖锐、惨痛的喊叫声响起,不过几息之后慈罗已是不再叫唤,只是双眼翻白,呆立在原地。 吴用立马取出晦朔弓,张弓搭箭,毫不迟疑射出一箭。 怎么能看着让敌人施法? “灵乌拂空!” 郁薇见他动手,同样醒悟过来,御动云霓剑,运起玄灵真虚斩,狠狠一剑送了出去。 覃箐等人反应也快,立马跟着动手,可战局瞬息万变,慈罗身上的火纹自皮肤表面剥落,原本各种不同的纹理变成软趴趴黏糊糊的一片,落到他脚下,烧起一团湿润的火焰来,将周围的术法神通尽数拦下。 “哈!” 呆怔的慈罗忽然仰天一声吼,脚下湿稠的火焰炸开,形成一道火焰龙卷,绕身旋转,轻而易举破解所有的法术。 天空灵力漩涡散去,阴雷不见,慈罗虚立半空,仰天的脑袋缓缓低下,看着拳头一松一紧,然后仰起头,闭眼感应一阵,放声大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吴用,小心了,这家伙的实力……现在已经是半只脚踏在转生境内了。】邯鼓的声音极为凝重。 【什么!?转生境!】吴用一经,仔细感应,发现慈罗这会儿的气息深不可测,和之前催动秘法时候又是截然不同,显然修为更上一层,他转告郁薇,“小心,他的现在修为半只脚在转生境内。” 郁薇心下凛然,难道今天她们真要折损与此?她咬着嘴唇说道:“大不了我们和他拼了,那位呢?” 吴用知道她是指伏龙剑,点头道:“在,看时机,时至如今,我们未必没有一战之力。” 他还有邯鼓,真要走投无路,只能让邯鼓上身,损耗便损耗吧,此事非同小可,其余的事情后面再说。 邯鼓得知他想法,轻声道:【嗯。】 吴用听出一丝意味,问道:【怎么?你不是他对手。】 邯鼓没有马上回答,好一会儿才淡淡道:【打了再说。】 郁薇点头,也不细问,只是和吴用并肩站。 慈罗一声吼,脚下湿稠的火焰散布开,将他托举升高,旋即闪现在一个之前嘲讽他的人修跟前,面无表情,双眼中射出两道火柱,直接射进此人的眼中。 “啊!” 这名人修还没反应过来,双眼便被火焰灌注,颅骨轰然炸开,手还没抬起,人已从从空中摇摇跌落,而那黑色粘稠火焰附着在他的脖颈上毫无熄灭的意思,直到将这人修的身体全数燃尽,无物可燃,这才熄灭。 此刻被阴雷劈中的慈罗面目全非,脑门上有一道深红血痂印子极为惹眼,他一脸陶醉站在原地,张开双臂作拥抱状,舔着嘴唇,闭眼感应着什么,然后恶狠狠说道:“这才是真正的火之源力吗……你这老不死既然能够使用火焰源力,为何不早些给我?我哪里会落到如今底部” 鬼神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懒洋洋说道:“你道本尊为何被称为圣尊,高他们五个圣祖一头?那是因为所谓的本源之力尽皆来自于我!” 对此既觉意外但细想又在情理之中,慈罗咧嘴露出一口烂牙,说道:“那能否将吞噬之力送与给我?” 鬼神嗤笑道:“你确定对你还有用吗?” 慈罗脸上的笑意收敛,面如死水,沉声道:“确实,今次之后,我是活不下来了,本源之力有还是没有,无所谓了……” 这话说完,他脸上逐渐露出癫狂的神色,“所以我一定要在死前让尽量多的人与我陪葬!” 鬼神笑呵呵保证道:“只要你最后能够照我要求催动大阵,我尽可以满足你的要求,让你在死前杀一个痛快。” 慈罗凶狠说道:“放心!” 众人神色凛然,一个半步转生境界的阴鬼大开杀戒,这绝不是个好消息。 有一些相熟的人修互相站近,全身提防,而一些阴鬼则面面相觑,慈罗会对他们出手吗?看他和之前精神状态迥异,实在不好说。 有人疑惑道:“为何他这时候还没有被星辰禁制所排挤?” 经此一提,众人才想起来,这颗星辰上的禁制天然就排挤转生鬼王以及移神修士、法象妖王,慈罗是怎么做到半只脚踏进转生境界而不被排挤的? 顿时议论纷纷。 鬼神嗤笑道:“不怕告诉你们,此方封阵内的阵灵早已死亡,而此处与外界彻底隔绝,我在这里便是天王老子,有个半只脚踩进转生的家伙又如何?我要是愿意,放一个活生生的转生境进阵都没有问题!” 阵灵? 吴用一怔,忽然想到了在镇灵塔外的那个声音。 阵灵死了? 阵灵当然不会死亡,阵灵并非活物,只是类似于一道统合全阵的禁制,由布阵者为其赋予一定的行事法则逻辑,镇守法阵,故而称之为“阵灵”,要真说阵灵死了……唯一的解释就是法阵出现了问题,阵灵才会消亡。 郁薇看向吴用,目露询问之色,你不是说之前是阵灵送他们下来的? 没有说话,但吴用已然明白她的意思——假如鬼神所说的阵灵已经死亡,那么他们在镇灵塔外碰见的声音是谁呢? 【那个绝对是阵灵,毋庸置疑,否则不可能有将我们直送九层的本事。】邯鼓斩钉截铁说道。 【那这鬼神说的又怎么理解?】吴用反问。 邯鼓沉吟片刻,猜测道:【或许封阵内发生了什么事情?所以阵灵假装自己死亡,为了躲过鬼神的查探?又或者这镇灵塔内有什么特殊,所以阵灵不再管理了?】 都是猜测,邯鼓自己也说不上个准确。 慈罗扭头看向吴用,咧嘴道:“在料理你之前,我先要把一些杂鱼给解决了,吴用,你切稍等。” 话音还在空中回荡,身子已经消失不见,一眨眼的功夫,他已经出现在了李璧的头顶! …… 第685章 非真与《诀服日月真虚宝策》 李璧对此全然不知,还是他阿姐李玉忽觉头顶一凉,及时反应过来,猛地抬头,瞳孔为之一扩,尖声喊道:“小弟!” “怎么……”李璧愣神,先是看见慈罗原地消失不见,然后发现阿姐变色的脸孔,这才意识到情况不妙,不敢多问,当下就飞身就往一旁闪去。 不过他终究慢了一拍,慈罗脚下流体状的火焰滴滴答答像融化的黑色蜡烛油落下,逼人的炽热在头顶逼近,李璧额头冒汗,既是热的出汗也是吓的冷汗,这怎么办? “小弟!” 李玉弹指将小指上一枚圆润玉戒射出,凌空涨大成水缸粗细,飞到李璧脚底,在慈罗黑色粘稠火焰将要落到李璧头上的时候,这玉戒自李璧脚下往他腰间一套,散发出一阵莹莹玉色光辉。 这蓬光辉一出现,便蓬发涨大,把那黑色粘稠火焰给顶在了上空,落不下来。 “嗯?”慈罗没想到自己第二击出手就被拦住,已经被浓烈灵力“烧”了个干净显得异常突出的眉骨斜斜上挑。 李玉身影一闪,下一刻已是亲身从玉戒下方钻进其中,与李璧站在一起,双手持诀,口中叱道:“玉真灵光照彻,阴邪鬼祟退散!” 玉戒光辉大放,竟是将附着在光芒上方的黑色蜡状火焰逼退。 李璧惊魂未定,胸口起伏,颤声道:“阿姐,你这个是……” 李玉强笑道:“爹娘给了你护身法门,当然也会给我,你没事吧?” 李璧很想说自己没事,可以一个比拟转生鬼王的家伙对自己出手,他险些在自己毫不知情的情况下死亡,真是说不出口“没事”二字,只能脸色煞白摇头。 “放心……”李玉尽量让自己的笑意轻松些,“这枚玉真灵戒是用沉岩玉湖湖底五百年内雕玉落下的粉末炼制而成,五百年间被湖水涤静杂质,真粹灵净,是我玦云山庄最能驱逐邪祟的法宝,放心,他伤不到我们。” “好……好的!”李璧经历最初的慌乱总算镇定下来,“阿姐,有什么我能做的。” 李玉额头落下出现一层细密的汗珠,“不用……你先恢复法力,之前和阴鬼战斗时候你太乱来了,不保存法力。” 李璧看出阿姐似乎催动法宝的样子似乎很艰难,犹豫了下,点点头说道:“好的……” 慈罗看他们姐弟情深,不觉冷笑一声,当时把脚一跺,身下蜡状火焰顿时淅淅沥沥滴落,烧在玉真灵光上转眼凝结成软蜡,往其中渗透去。 李玉一惊,咬着牙催动玉真灵戒,光辉大放,阻挡这火焰的渗透。 慈罗眉眉骨一皱,喝道:“给我破!” 咔嚓! 玉戒表面瞬间出现一道裂痕。 李玉面色惊变,爹娘郑重交给她的法宝这就抵挡不住了? 慈罗见状,冷笑一声,连连跺脚,蜡状火焰大团大团掉落,玉真灵戒表面顿时出现数道裂缝,光辉明晦不定。 这情况李璧哪里还有心思恢复法力?刚坐下就起身,眼看是绝对撑不了多久,就要殊死一搏,他伸手入怀,要想办法帮阿姐,就在这时候,一个红色身影闪过,强盛逼人的金红血气令李璧下意识抬手挡住双眼,等看清楚来人面貌,惊喜喊道:“吴用!” 吴用瞬闪而至,运转全身血气,毫无保留,狠狠一拳轰向慈罗的正脸。 嘭! 预想中本该多少有些作用的一拳没能起到任何作用,吴用瞳孔猛缩,原来是慈罗脚下那黑色蜡状火焰在他拳头将近不到一尺的距离升起挡在跟前,而这火尊弟子此刻正双手抱臂,身子纹丝不动,嘴角勾起,带着一丝戏谑。 蜡状火焰包覆拳头,逐渐粘附上手腕,吴用顿时感觉到皮肤被火灼一般的刺痛,连忙收拳,血气冲涌,将这些蜡状火焰爆开,然后后退数步。 “好厉害的拳头,可惜差点意思,要不你再试试?慢慢试,不着急,我先好好招待这两个小家伙!”慈罗冷笑着缓缓抬腿,然后重重踏落,轰的一声,大片的蜡状黑火滴落,玉真灵戒表面出蛛网纹路,眼看便要碎裂。 李玉和李璧脸色煞白,此时黑火如融蜡已经将将把玉真灵戒这个“烛台”给包裹,犹如一层蜡壳,两人是守也守不住,逃也逃不走,进退两难。 吴用面色一沉,将膻中穴打开,血气点滴不剩涌出,同时将“烧神庙”催用至极致,拳脚连打。 覃箐等人立马也都冲上前来,准备与吴用一齐动手,半步转生境毕竟不是真的转生境,听那鬼神的意思,当下慈罗已是强弩之末,这是他在死前最后的反扑,实力强归强,毋庸置疑,受伤的老虎反扑凶猛,可越是活动血就流得越快,他们不求正面击败慈罗,只要逼得慈罗难以为继即可。 寒淮一见此幕,哪里能不明白他们的想法,叱喝道:“都动手!拦下他们!” 慈罗疯了,杀了自己人不假,可慈罗也和圣尊定下了协议,只要能够帮助慈罗死前发一会疯,杀掉该杀的人,那么慈罗就愿意帮助鬼神顺利脱逃。对于他们来说,虽然过程有些曲折,不尽如意,但对罗山一众而言,目的是一致的。 此刻慈罗已经豁出去了,寒淮位坐三十六数中第二,不少阴鬼都清楚她和圣祖弟子有因缘关系,此刻站出来说话,实力、地位、身份俱有,所有阴鬼唯她是命,卑立、怨惺等排名靠前的阴鬼当先而动,冲向孙义轻与夏侯司等人,将他们一一拦截。 鬼蝉亦是,一个个嘶声叫唤着冲开。 如此一来,场面再次混乱,而吴用再次变成与慈罗一对一,可局势不妙,无论吴用如何提速,如何挥拳猛打,如何寻找刁钻的角度,慈罗脚下那团蜡状火焰总能够提前出现在他轰击的位置上,根本接触不到慈罗一根毫毛,这如何是好?半步踏入转生境的阴鬼就有这么厉害? 【别瞎想,你之所以打不到他,是和之前他克制你近身贴战道理一样,此方炽热,他能够感知附近冷热波动,你的行动迅猛,所过之处拳风腿风猛烈,冷热变化他感应一清二楚,所以能够提前知晓你的击打路径,这才是关键!】邯鼓一语道破关键。 吴用心头微动:【你意思是说……我的气机被他提前觉察到了?】【不错,你对付不了他,交给我来吧……你做什么?】邯鼓话还没说完,只见吴用居然收拳,飞退离开。 慈罗一怔,哈哈大笑,“怎么了?你是放弃了?知道自己救不了他们?” 李玉和李璧脸色惨白,两姐弟紧抿着嘴,透过玉真灵戒那已经快要被蜡状火焰完全包裹的光辉缝隙之间,用充满希冀的目光看着吴用。 吴用没有说话,缓缓抬手,持捏出一个诀目,下一刻,他的气息与身影毫无征兆消失在原地。 慈罗一怔,连忙紧觉四周,就在他扭头张望左侧的时候,狂风自右侧呼啸而来。 这次吴用靠的距离太近,慈罗完全反应不及,脸上不禁露出惊愕之色,连连忙抬手格挡——轰!蜡状火焰炸开,一座火墙涌现,将这一拳拦下。 吴用现出原身,迅速后撤,途中抬头,心中一喜,只见慈罗掌心的蜡状火焰被他这一拳打出一个深坑,已然轰击到其皮肉,慈罗手腕微颤。 有效果! 慈罗尖声叫道:“不可能!刚刚我明明知晓你的行动方向,怎可能半途没了感应!” 吴用挑着眉头说道:“你还能感应到我的行动方向?” 【小子,你好打算,居然敢用“非真”来藏匿气息辅助近战,胆子不小,脑子还算灵活,不过他是半步转生境,这与元婴之间有天差地别,要非是我帮你加持运法,可瞒不住他。】邯鼓笑呵呵说道。 吴用面色不动,心下讶然:【你是说……你帮我运用“非真”之法,隐藏了气息?】 【不然呢?】邯鼓淡淡说道:【方法可行,继续,就这么对付他。】 吴用那是真个不晓得邯鼓在帮自己,所以疑惑,可慈罗可就一样了,他只认为吴用这句“你还能够感应到我的动向”是在嘲笑他,顿时阴沉着下脸,心里发誓一定要将这吴用解决了再。 吴用精神大振,身影一闪而逝,再次消失在原地。 这下轮到慈罗进退两难,他固然修为超过吴用,但此刻一面要压制李玉和李璧,这两人的法宝也很不简单,火之本源来自圣尊,非他之物,耗用的法力不小,其次现在感应不到吴用,吴用随时可能发动攻击,而他现下就属肉身最弱,全靠圣尊吊着他一口气,倘若被吴用贴身攻伐,他绝对支撑不住。 ‘该死的!要不是我身受重伤……’ 慈罗瞧了眼脚下已经被蜡状火焰包裹成球体的李玉李璧,一咬牙,猛踢脚将其蹬飞,然后拔空而升起,只管专心对付吴用。 藏匿气机于中的吴用瞧见包裹李玉李璧的火焰回到慈罗脚下,两人虽然面色煞白但并无手上,心中安定,随后举拳轰向慈罗。 慈罗全神贯注,就等着这一拳来,虽然无法彻底预料吴用来击角度,但他的修为还是压过吴用一头,能够在吴用拳击到自己左近的时候有一丝余量提前感应。 吴用拳脚如风,声势赫赫,可尽管相较之前现在已经能够欺近慈罗身侧,但仍然无法造成有效伤害,尤其是慈罗踢开李玉李璧全身对付他之后。 【邯鼓,“非真”这门法术只能做到这一步了?还能不能再帮我隐藏气息?】吴用在心里飞速问道。 邯鼓没有说话,而是又在吴用挥出几圈之后才答道:【这是我能帮你持法的极致了。】 吴用听出他语气里难以掩饰的虚弱,可眼下没有机会给他去多想,毫不迟疑轰拳而出,这一次效果立竿见影,拳头几乎贴近到半尺距离慈罗才反应过来。 这叫已经熟悉吴用节奏的慈罗所料不及,他本以为先前就是吴用的极限了,可没想到这一拳等他反应过来时候,已经来不及抵挡,面色大变,只能脚下流火喷发,带着他后退,但仍然避之不及,胸口被一拳头打了个七八分结实。 嘭! 体躯已经可以说废了的慈罗这下爆射而出,停都停不下来,吴用的拳头太重了,一口老血吐出,内脏残渣喷了一地,一拳打得他头晕眼花,好一会儿才缓过劲了,连忙顿住身形,抬头前望,可还没等他站稳,脚下蜡状火焰还没铺开,知道乘胜追击痛打落水狗的吴用已经送了第二拳到来。 又是砰的一声,这次是左肩头挨了一拳,慈罗再次爆射,这回被砸向地面,不过就在他落地之前,吴用已经飞到他的身后,慈罗强忍着晕眩与痛意,硬生生挺住将要散架的身体,炸开脚下火焰,将自己包裹。 “你……” 话未出口,火焰也还没有彻底将自己包裹,一只拳头已经从迅速封闭的火焰之中轰了进来,他想要格挡,但用出防御术法已是极限,哪里还有余力? 嘭! 正正一拳,直接把他周围的火焰给打得爆散,慈罗一屁股摔进地面,连忙爬起身,可吴用的气息又和之前一样消失不见,勉力站直,注意周围异状,紧接着一股狂风呼啸扑面,吴用蓦地出现在他跟前。 吴用来势汹汹,慈罗本就只是勉力站稳,这一下来,又是被骇到,又是被强风吹压,一个踉跄,当即坐地。 又一只拳头在他眼里放大,根本来不及躲闪,被一拳轰中,这次打在他胸口,结结实实砸碎胸骨,在地面砸出一个深坑,巨大的反震力将他从地面弹起,被串进吴用手臂内。 吴用抽拳。 “呜啊!” 慈罗胸口被一拳贯穿,口中狂吐鲜血,胸骨破开的口子里大团的脏腑挂着肠子筋肉肉膜流出,可即便如此,慈罗依然没有断气,死命用双手扒拉出一团团蜡状火球丢向吴用! …… 第686章 邯鼓现 当先几团蜡状火球如附骨之疽附着在吴用衣衫上,轰轰燃烧,将他衣衫瞬间烧破,再往皮肤骨肉底下渗去。 疼痛令吴用脸色一白,但马上他毫不犹豫就以手做刀,唰唰唰几劈斩把被火焰沾染的皮肉给直接削了下来。 啪嗒啪嗒几块皮肉掉到地上,气味焦愁,不过转眼的功夫就被火焰烧得一干二净,剩下几团火球飞来,吴用吹了一声口哨,啸灵影就地一滚,变成黑色细犬,直扑剩下的火球,嘴咬、爪撕、尾甩……这头不是生灵不是法术更不是妖兽的阴灵身体做出各种不符合常理的动作,把这些火球统统挡住。 这些火球之内蕴含火之本源,拍不散,熄不灭,掉到地上熊熊燃烧不熄,几个啸灵影吞入口中的更是消化不了,呕一口吐出,掉到石碑地面,嗤嗤拉拉作响。 慈罗眼看吴用居然生割自己皮肉,剧烈的贯胸疼痛之余,心中首次冒出对这个人类一丝畏惧,好在这些火球为他争取到了一点时间,勉力起身,要和吴用拉开距离。 谁晓得吴用根本不理自己身上的伤势,一看他要起身,双脚重重一踏,毫不留情踩在他的左右小臂上。 “啊!” 咔擦——骨裂的剧痛令慈罗再次发出惨叫。 吴用面无表情,举起拳头,就朝着他的脑袋一阵狂乱轰打。 砰砰砰砰砰…… 慈罗本就残败的上半身顿时被打了一个稀巴烂,只剩下一节一节的脊骨还算完整。 寒淮等阴鬼注意到慈罗居然落在了下风,神色大变,急急忙撇开对手,要去帮忙。 覃箐等人岂会坐视不理? 众人见到吴用将慈罗彻底压制,全部精神一振,只管施展手段,将自己的对手给拦下。 慈罗自知无力反抗,几拳头后,趁着吴用左右双拳轮换的间隙,强提起一口气,用已经碎烂的嘴巴与喉咙嘶声喊道:“帮我……杀了……他!我马上……就帮你……催动最后的禁制!” 一口气一句话,断断续续,漏风,不清不楚,可鬼神却听得明明白白,桀桀笑道:“那你可马上就要死了!” 嘭! 吴用又是一拳,这下砸碎慈罗的脑袋! 眼珠子暴凸,双颊骨头碎成稀烂,皮肉扭曲的嘴唇皱起一道道褶子的慈罗喊道:“我这样子……与死何异?快!” “好!”鬼神一声应大笑,周围灵力再次出现剧烈涌动。 【退开!】邯鼓虚弱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吴用二话不说,跳出坑洞。 轰! 一道灵力光柱冲天而起,已经和烂肉浆糊一般的慈罗浑身爆发出剧烈的气息波动,从坑洞中缓缓浮空而起。 此刻他早已不成人形,全身骨肉散架,皮肉筋骨膜之间完全靠着那蜡状的火焰连接在一起才没有彻底散架,最为诡异的是慈罗明显还活着,两只眼珠子一只已经爆烂,一只尚且完好,粘连着青的、黑的、红集中颜色不一的筋膜血管连在皮肉上,死死盯着吴用。 饶是吴用在这个世界已经见惯了稀奇古怪的东西,此刻见到这一团惨不忍睹的烂肉,心底仍旧发寒。 按说早就已经该死,可此刻的慈罗居然气息法力健在,崩散的身体被蜡状火焰粘合在一起,阴气森森,完全成了另一种生命体,倘若不与人说,谁能想道这是先前那个英俊的火尊弟子? “吴……用……”慈罗的喉咙中发出歇斯底里的吼叫,“我要你们都死!” 他在这道灵力光柱中腾空而起,双手双脚大展,呈大字型,口中喊道:“天火降世!” 乌沉沉的法阵内,天空变得更为黑暗,阴云般的灵力之中有黑色的火焰在其中酝酿,一股难以估量的热意在镇碑上空形成。 【好可怕的灵力波动!小心!】邯鼓郑重提醒。 吴用瞧了眼慈罗,立马要冲上前去打断施法,然则他刚飞到灵力光柱前,一幕火墙便倏然出现,挡住了他。 慈罗用那一只完好的眼睛恶狠狠盯着吴用,破烂的嘴唇蠕动,嘶声道:“死便死!今天要你们都留在这里!给我陪葬!天火……落!” 他猛地扬起双臂,天上火海轰然坠落,冲刷而下,将所有人都涵括在内。 【躲!这是他运转全部法力的一击!】邯鼓厉声吼道。 吴用心头凛然,往哪里躲去?这火海遮天蔽日,就像仙神洒水,九天之上只是一滴两滴淅淅沥沥,可落下人间后已是瓢泼大雨,火海遮天蔽日,仿佛一湖江海倒转倾泻,根本没有留给他们半点逃生路线。 此刻无论是人类、妖修,还是阴鬼,全都停手,不少人咽了口唾沫,呆若木鸡。 这粘稠的黑色火焰落来,分明是无差别攻击,哪里顾着你是敌是友? 初时的惊慌过后,阴鬼纷纷逃散,试图在火海彻底落下前离开此处,寒淮飞到慈罗身边,叱声喝道:“慈罗!你疯了不成?要把我们一起都坑杀?” 可慈罗对付她和对付吴用一般,一只火焰巨手从灵力光柱中探出,面无表情一巴掌将她拍飞,只有鬼蝉还在疯狂向人修进攻,其他的阴鬼要么自知难逃如此范围的攻击,原地皱眉不动,要么夺路狂奔,想要看看能否在火焰落下之前逃离此方天地。 尽管这滔滔火海落来的速度比他们预想的慢,但覆盖的范围实在太大,一眼望去无边无际,根本没有个头,根本不是逃不逃得掉的问题。 这已经不是他们这群元婴修士退四阴鬼能够处理得了的了。 【香柄!用香柄!让所有人都走!你留下!我和你来对付他!我有办法保你不死!】邯鼓冷不丁提醒道。 吴用顿时回忆起他们还有这么一个选项,当下也顾不得问什么办法,扭头喊道:“师姐,师兄,诸位!催动香柄离开这里!” 众人与他之前反应一样,这才惊觉还有这么一出,纷纷取出来香柄,尤其是阴鬼,全都取出来香柄,开始催动,要离开这颗星辰,只有覃箐、夏侯司等少数人看向他。 覃箐神色定静地问道:“我们走是走了,可这里怎么办?这慈罗要是放出来鬼神……我们出不出去有何意义?” 吴用看了眼头顶马上就要轰落的火海,飞速说道:“你们先走,我留下,我有办法对付他。” 覃箐和夏侯司皱眉,两人互望了一眼。 这时候鹤一终于得空,迅速飞近,喊道:“公子!” 吴用望去,神色立马缓和许多,笑着说道:“鹤一。”又见鹤一后方还跟着两头妖修,心头一动,朝他们微微点头。 不用想,肯定是藤山的妖修,这般着紧跟着鹤一,肯定还有不浅的关系。 鹤一同样听到吴用说的话,急匆匆问道:“公子,我们走了,你一人如何对付他们?这会儿你已经独木难支吧!待会……” 她这话说完,急忙捂住嘴,嗡声道:“我不是说公子不是他的对手……” 吴用笑道:“放心,他当然不是公子我的对手。” 说着,吴用想了想,抬手掐了一个诀目。 鹤一忽然感觉到心头一松,原本与吴用之间若有若无的某种联系忽然断了,但本能告诉他这并非坏事,恰恰相反,鹤一心头有说不出的轻松,她知道这与吴用刚才掐的诀目有关系,一脸迷茫地问道:“公子,你做了什么……” 鹤一身后的两名妖修互望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一丝震惊。 那先前讨厌吴用与鹤一有主仆关系的鹿角女性妖修面露难以置信之色,上下打量吴用,说道:“你解除了和鹤一之间的主仆关系?” 吴用点头。 虎妖深吸一气,上前一步,拱手道:“在下虎牢,嘴拙,别的不会说,只能替鹤一谢过吴道友。” 峨眉藤山两家因为鹤一与吴用的关系不浅,虽人、妖有别,但一声“道友”并不逾越规矩。 吴用此时也没有那些功夫寒暄,直截了当说道:“慈罗这一击动用了远超我等能够应付的法力,你们还是快走,我留下来对付他。” 一名魔修在一旁也飞了过来,皱眉道:“吴用你留下?你有什么办法对付他?” 这时候也不需要保密,吴用径直说道:“本门掌教令我潜伏在罗山阵列,自然有应对的后手。” 众人才想起来这遭,都说峨眉白也神算,还真是名不虚传,竟然连这也算到了,顿时放心不少。 可就在这时候,有一头阴鬼喊道:“为什么催动不了香柄!” 场内无人不惊,纷纷看向声音来源,原来是一头阴鬼试着催动香柄,但香柄只是释放出一层明光,将他们笼罩在内,之后就没有了反应。 闻听此言,众人大惊失色,之前不少阴鬼和人修妖修舍不得养神神膏,犹豫是否要催动,反正出去就一瞬间的事,闻听此言,一个个再顾不得其他,连忙取出来自己香柄,试着催动。 “怎么回事?” “真的出不去!” “该死!现在跑来不及了!” “怎么办?怎么离开这座封阵!” “谁知道!我们怎么进来的我都不晓得!” …… “桀桀桀……”鬼神幸灾乐祸的笑声响起,“我说了,此方封阵乃我所主掌,你们想出去?问过我没有?” 众人纷纷色变,好几个眼看火海尚未落下准备过会再走的人修也取出香柄尝试催动,可结果真如鬼神所说,香柄散发的光芒将他们笼罩,但就是传送不了,哪里出得去? 生死关头之际,吴用忽然想到了郁薇,蓦然回首,发现郁薇竟然也如心有灵犀般看着他。两人目光交触,吴用自然目光灼灼,而郁薇这次也没有躲闪,两人来了一次自认识起时间最长的四目相对。 吴用心下摇曳,连忙飞身过去,见她手里没有香柄,急忙问道:“你怎么不准备走?” 走不了是走不了,准不准备走又是另外一回事。 郁薇摇头,“反正走不了,不如留下。” 吴用语塞,只能郑重道:“待会你离我近一些。” “好!”郁薇轻轻颔首,语气坚定。 此时空中火海将将落下,炽烈的高温将大地烘烤发烫,那些鬼蝉终于本能感觉到危险,仰头发出嘶吼,以为这样就能够喝退这茫茫无尽的火海。 可又哪里能够? 火海倾覆,有不少鬼蝉惧怕,主动冲向火海,可根本还没靠近火海,就直接被炽烈的高温给烧成粉末,渣滓不剩。 【快!把身体交予我掌控!】一直有些虚弱的邯鼓忽然厉声提醒,吴用竟然发现邯鼓居然有主动要掌握它身体的趋势。 【怎么了?】他当然不会以为邯鼓誓要抢夺自己的身体,唯一的可能只是慈罗使用的法术威力已经大到超过他所能承受的地步,需要邯鼓自己出面抵挡。 【把身体给我!这不是你能应付的,交给我来!这家伙想要借这一招法术彻底破开封阵!】邯鼓急声喊道。 吴用心头凛然,那还说什么?马上就把身体掌控权交了出去。 郁薇还想问接下来是不是要请伏龙师叔祖动手,可那里晓得眼前的吴用忽然闭上了眼睛,而眉心中间睁开一只竖目。 初看时郁薇以为吴用运用了什么法术,可再细细一看,尽管吴用看起来没有其他变化,但这气息和吴用截然不同,本能倒退一步,指剑问道:“你是谁?” 邯鼓嘿然一笑,没有回答她,只是说道:“待会你理离老夫近一点。” 老夫? 郁薇心下怔然,脱口而出:“您是伏龙师叔祖?” 邯鼓嘿然一笑,“伏龙老家伙?他只是剑灵,如何附身吴用?小姑娘,咱们不是第一次见面,用不着如此生分。” “不是第一次见面?”郁薇思索,顿时想起来在试剑山脉的时候,曾经见过吴用睁开过这只竖目,当时她以为这是吴用的某种法术,但现在看来,并非法术,而是吴用体内有一个灵体之流的存在? 郁薇满心好奇,尽管陌生,但并没有从对方身上感觉到危险。 …… 第687章 慈罗之死 邯鼓对郁薇打量的目光视而不见,扫视一圈,竖目所过之处,无论是覃箐、夏侯司这两名师兄师姐,还是万甘雨等一种魔修,乃至鹤一、虎牢等妖修,全都感觉自己浑身上下被看了个透。 众人心生警兆,第一时间反应过来眼前的“吴用”绝非吴用,他们全然不知究竟这个峨眉弟子身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慑迫于“吴用”此时的气场,无人出生,只敢互相之间眼神交流。 邯鼓对此置之一笑,取出来吴用的香柄,拿在手里把玩,上下翻看,也不知道在做什么。 众人面面相觑。 天顶上火海已经近在咫尺,不少人已经放弃了抵抗,呆立在原地,静静等待死亡降临。 覃箐与郁薇想到了一块儿去,莫非这是伏龙师叔祖?可转念她便觉得这个念头荒谬,伏龙师叔祖是剑灵,怎么可能鬼上身般去“鸠占鹊巢”,而且那只竖目太过诡异,绝对与伏龙剑这等杀气凛然,阳刚卓绝的法宝沾上关系。 她犹豫了下,便要上前问个清楚,就在这时候,眼前的“吴用”忽然微微一笑,悠哉说道:“原来如此……” 原来如此什么?众人纷纷看他,不明就里的外派弟子以为吴用的变化来自于峨眉掌教的后手,将希望统统放在了他身上。 邯鼓一见几十双眼睛都看着自己,嘿然一笑,说道:“都别愣着!催动香柄,此物现在虽然不能送你们出去,但阵力仍在,可以短暂保护你们无恙。” 众人将信将疑,郁薇第一时间取出来,毫不迟疑催动,白蒙蒙光耀将她笼罩在内。 一些在高处的阴鬼飞速冲向地面,期以逃离火海吞噬,可这火海之前远看觉得温温吞吞,不急不躁,不知道什么时候会落下,可这会儿近在咫尺,才发现火海坠落的速度匪夷所思,不比修士的遁光要慢。 有几头阴鬼飞得较高,这会再跑已经来不及,转眼就被火焰吞噬,再不见踪影。 不仅是阴鬼,还有几个人类弟子,他们乃是魔修,见着吴用一众聚在一起说话,想过来听听内容,但又不想上前来招呼,于是一道飞高,此刻眼看就要被火海吞噬,再顾不得半点仪态,全速冲向地面奔逃。 “这几个蠢货……”孙义轻冷笑一声,这几人他都认得,雪山神和大魔谷得弟子,平日心思极多,自以为是,对他们四方魔教也不甚福气,但又不敢反抗,实力差他们一筹,总是摆着张脸,装模作样。 这几人恐怕怎么也没想到,今日装模作样,把自己给装死了要。 孙义轻本不想管,可立马想到吴用说的话,朗声喊道:“催动香柄!走不掉,但能够保你们一命!” 为首之人一眼扫到孙义轻,犹豫了下,哪里还管得了这话是不是孙义轻说的,眼看后方火海扑来,命就要没,当下手忙脚乱摸出来香柄,迅速催动——嗡! 一个个光罩亮起来,几人没有传送离开星辰,但周身的光罩顶起,于后方火海汹涌扑至之前的瞬间将他们护持在一起——不过也有落在后方的一人反应慢半拍,刚刚取出香柄,就被火海所吞噬。 光罩形成的保护膜将他们护持在内,果真顶住了火海吞噬,巨大的冲击力转变为惯性,将他们几人狠狠冲砸向地面——砰砰砰砰…… 为首的立马翻身,后方的火海不过十余丈高,扭头看向孙义轻,一脸复杂神色,想着开口道一声谢,谁知道孙义轻取出来香柄,将之催动,淡淡说道:“原来还真有用。” 此人是个壮如蛮牛穿着褡裢的赤身汉子,闻听此言,先是一怔怒不可遏,脸上青牛纹样耸起,喊道:“孙义轻,你……” 他话不及说完,汹涌的火海便砸落下来,瞬间,先是一股强大的冲击波扩散开来,摧毁了周围的一切,甚至能够听到几公里外的人们都在尖叫。 然后到来的是极度的炽热,黑色的粘稠火焰如同岩浆一般流动,本就昏暗的封阵内能见度愈发的差,瞬间极度黑暗,可没有片刻的功夫,又一阵阵红光冲天,将这方天地照耀得光明。 只见一道道围着石碑的锁链被黑色火焰烧得炽热通红,红的发光,红的通红,封阵内从未有过如此光亮,可这令封阵看起来更像是一方炼狱。 慈罗眼看万物死寂,所有人、妖、鬼、都被火焰吞噬,深吸一气,长长呼吐而出,他缓缓放落手脚,满脸疲惫之色,心中生出一丝迷茫来。 就这么结束了? 所有人都死了。 该我了? 慈罗咧嘴,脸上露出癫狂的笑容。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死了又如何?只要他不是第一个死的就行,恰恰相反,今天他是最后一个死的,对他而言,足够了! “我才是胜者!我才是……” 慈罗笑声忽然僵住,只见漆黑滚滚浓烟中,一个令他愤憎的身影若隐若现。 “不可能!吴用!你还没死?” 邯鼓一荡袖子,将周围黑烟吹散,处于光罩之中的他完好无损,一脸平静地看着慈罗,淡淡说道:“你不死,我怎么可能先死?” 慈罗瞳孔猛缩,因为他看到下方火海之中,一团团光球浮空而起,人修、阴鬼、妖修皆有,虽然比之前略有少数,但场内仍有过半人活了下来。 原来是孙义轻那一声喊提醒了其他人,原本孙义轻只是想借用大魔谷弟子做个活人试验,可一看香柄催化的光罩真有用处,一个个全都马上催动,活了下来。 可惜那些过早离开镇碑附近的家伙。 慈罗沉默,仰天放笑,“哈哈哈哈!” 邯鼓淡淡说道:“疯了?” “若我这法术仅此而已那便是你小瞧转生境界了,我虽然只是半步转生,可法力在圣尊加持下已是无限接近真正的转生境界,你以为这就完了?”慈罗神情戏谑,“你没死也好,没死也好!哈哈,有趣!” 邯鼓忽然想到了什么,眉头紧皱,猛地看向下方火海,心中暗道:‘不好!’ 慈罗一边冷笑,一边掐诀,咧着嘴道:“火海大葬!” 轰! 眼岩浆一般“伏趴”在地上的火焰忽然猛烈燃烧,火焰将所有人吞噬,有不少人修和妖修因为法力不支,眼看挡住了这声势铺天盖地的一击,心中松落,停止催动香柄,这一下就被火焰引燃,化为飞灰。“何为转生境……意为死亡后,其灵魂找到另一个躯体或另寻母体繁育,最终重新获得生命的过程。在佛教中,转生被认为是一种轮回的过程,灵魂在人死后投胎再生。” “天下当然没有谁真的见过转生,这说法与野史传闻无异,可正因为如此,以此形容阴鬼这一境界才足够突出阴鬼转生境的特点……” 邯鼓念及于此,只见慈罗蓦然消失在原地,毫无征兆出现在一个因为没有催动香柄而马上要被火焰吞噬阴鬼深厚,一巴掌排在他的脑门上,然后汹涌的黑色火焰从其颅顶灌入。 下方冲烧来的火焰瞬间避开,没有将其吞没。 邯鼓暗叫一声不好,飞冲上前,但又马上停住脚步,只见这个被慈罗一巴掌拍中的阴鬼浑身激烈颤抖,抽搐到极致时,简直像是要把自己骨肉都给震脱离——忽然停止,慢慢转过身来。 这阴鬼面容不变,但脸上火纹满布,咧嘴笑道:“怎么样?你没料到吧?” 邯鼓哼声道:“就是实打实的转生境,又能够‘转生’多久?你以为自己能撑到什么时候?” 转生境当然不是真的能够转生,而是修为到达这一步后,能够将自身意识转移到另外的个体上,这只能维持很短暂的时间,并且每经过一次意识转移,本体的意识便会视本体强大程度出现不同程度的虚弱。 这并非续命之法,而是“苟延残喘”,其实不堪,但从来没有阴鬼自恃身份,对此拒之千里,谁都知道能多存世一刻,说不定就有一分活命的转机,并且据说此法和阴鬼修行更进一步有关系,因而破境之后大多阴鬼都是第一时间钻研此法。 人修突破移神境后,二者有异曲同工之妙,只不过前者更多运用于元神出窍,观览宇内,感悟天地气理,是辅助修炼用的,方向截然不同。 慈罗上下打量邯鼓,说道:“你不是吴用,你到底是谁。” 别人都在催动香柄,抵抗火焰灼烧,而眼前的吴用依然有闲心余力与他说话,谈到转生境界的时候更是了如指掌,但语气说不出的平淡,好似根本看不上眼。 邯鼓面无表情。 慈罗嘿然一笑,“不说也无妨,时间不多也没问题,有句话怎么说来着?越是有限的时间越要做对的事情,嘿……我现在就发现一件有趣的事情。” “一件远比要杀死你本身更为有趣的事情!” 邯鼓皱眉,什么事情可以让慈罗觉得不杀死吴用比杀死吴用更为有趣?他若有所思,似乎想到了什么,但又抓不到确切的头绪。 莫不是指催动禁制,彻底释放鬼神? 吴用在“体内”观察这一切,忽然想到了什么,激动喊道:“郁薇!郁薇!” 邯鼓顿时一惊,猛然转头,果然看见慈罗消失在了原地,再看郁薇那边,一缕黑色火焰迅速接近。 邯鼓沉声喝道:“鬼祟敢尔!” 他单手并指点向眉心,竖目打出一道白光,逼退沿途嚣狂燃烧的黑色火焰,后发先至,赶在慈罗之前射到郁薇身旁,轰然炸开。 嗡! 白光扭曲空间,慈罗一个踉跄从黑光中跌出,骇然地看向吴用,近身肉搏失利也就算了,可如今比拟转生境法力的他居然在吴用的法术底下吃了亏? 慈罗一扭头,没有瞧见吴用,忽然前方传来一阵明风,再回身,吴用已经出现在他身前,挡在郁薇的前方。 “滚!” 邯鼓舌绽春雷——字面意义上的春雷!一道亮蓝色闪电迸射而出,嗤啦轰在慈罗身上。 慈罗发出一声惨叫,飞出十来丈远,勉强站定,这副刚刚抢来的身躯已经破烂不堪,眼前吴用口绽雷光,就险些将他轰杀?! 慈罗难以置信,吼道:“你究竟是谁!” 邯鼓面无表情,不理他,淡淡说道:“我看封阵将破,你还不出手?等着看戏?” 慈罗一怔,旋即明白过来这话意思,仰天吼道:“你做了什么!?” 显然,这话不是在问他。 鬼神哼声,声音在上空缓缓响起,说道:“你这个废物,我做了什么?难道真的要靠你来帮我解封?屡次三番动手失利。” 慈罗脸色狰狞,破口骂道:“还不是你夸大自己本事?若你真有自己所说的实力,我早就将这里的事情处理妥当!” “大胆!” 鬼神厉喝,上空轰隆隆作响,熊熊燃烧的火焰俯首倾倒,字音收缩成线,如坠子一般穿透慈罗耳膜,噗噗两声,慈罗耳膜炸开,鲜血从她耳朵里滋出,顺着耳垂,沿着脖子,流进衣服中。 慈罗抱头惨叫,嘶声喊道:“你信不信我这就毁了你的心脏!” “废物东西!我当年部下若有你这种废物,早就一巴掌拍死,还会容你活到现在?”鬼神嗤声,一蓬火焰从火海中猛然蹿腾,将慈罗包裹在内。 “这……这是……啊!啊……啊!” 慈罗在火焰中挣扎,衣服、头发瞬间燃烧,浑身扭曲,这本该视他施展的法术,本该听他指挥的火焰此刻将他牢牢囚锁在火焰内,无论他怎么挣扎,都不得出逃。 依稀见得黑色火焰之中,慈罗翻手摸出来鬼神心脏,高举右手,五指紧握,用尽最后的力气将其捏碎,然后全身与心脏一起被火焰燃尽,点滴不存。 呼…… 火焰落回大地。 “哼!一个已经没有身体只靠着本尊法力苟延残喘的废物,也敢威胁本尊?安然去死吧,也算是为本尊脱困出了一份力。” …… 第688章 阵灵! 邯鼓一脸平静看着慈罗化为飞灰,并没有意外。 “为什么慈罗死了,这法术没有停下?” “我真元无多,快坚持不住了!” “混账!难道丁某今日真的要死在这里!” …… 邯鼓目光直视前方,淡淡说道:“好大的手笔,我是不知道此处阵灵到底怎么了,竟然能够容你养精蓄锐到如此地步,居然现在还有余力借由慈罗的法术来破开封阵。” “阵灵?呵呵……那家伙早就已经死去,还管得了我?” 谈话间,一个腰背佝偻的老者虚影蓦地从镇碑之中浮出,缓缓升空,来到邯鼓的跟前。 他穿着一身灰蓝色布袍,脸上、手上等裸露在外的皮肤上俱是暗沉的色斑,骨瘦如柴,前倾的腰身佝偻到让人担心是不是马上就要断,整个老态龙钟的样子。 鬼神咧嘴,口中牙齿错乱排列,腥黄恶臭,怪笑一声道:“你有点意思,你不是那个人类小子吧?说说,那你到底是谁?” 他伸出手,点了点自己额头眉心。 邯鼓不予理会,手掌紧握又松开,紧握又松开,直截了当说道:“别来浪费时间,要动手就赶紧动手。” 鬼神耸肩,“无所谓,你能奈我何?事到如今,我破开封阵已是板上钉钉的事,你以为自己能够拦下我?” “若你真是那全盛时期的鬼神……我不能,但现在么……”邯鼓咧嘴一笑,猛然腾空而起,双手掐诀,并指置于竖目两侧。 “通禁灵光!” 嗡! 一道粗大的白色光柱从他眉心竖目打出,周围光电赫赫,但并非瞄准鬼神,而是扫向天顶之上。 光柱自离开邯鼓眉心后,越来越粗大,数丈径直,一扫而过,半空中出现一阵阵涟漪,数不胜数的符文禁制在其中漾动。 这些都是被鬼神破开的禁制,在邯鼓的瞳光扫察下,符箓如波涛漾动,开始复联纠合。 鬼神脸色一沉,喝道:“你究竟是谁!居然能够加固此方封阵禁制!” 他瞬间想到一个可能性,神色变得无比狰狞,厉声吼道:“说!你是不是庆云那几个家伙的后人!还是弟子!?” 邯鼓不予理会,只管用眉心竖目修复禁制。 周围在光罩内的众人与阴鬼眼中无比震惊,这吴用居然有本事直接修复禁阵? 鬼神见他不说话,只当他是默认了,脸色顿时狰狞无比,龇着一嘴臭烂黄牙阴阴狠笑道:“原来是庆云的后人!看我我今日不叫你死!” 随他话音一落,焚烧大地的火海中猛然蹿起火焰,要像之前吞噬慈罗一样将邯鼓吞噬。 可邯鼓头也不低,竖目横扫周围禁制,所过之处禁阵涟漪泛泛,腿脚不动,而身体在空中飘摇遁闪。 这与遁光不同,遁光再快,这一个从点到点的过程都会留下痕迹,而此刻邯鼓的移动则是完全从点直接到点,中间没有任何痕迹,简直像是瞬移一般。 鬼神的表情也十分诧异,眼看着吴用闪转腾挪间修补法阵而视他火海如无物,一道道禁制被纠合修复,心头光火,高声喝道:“给我起!” 火海蒸腾而起,直逼天际,你要躲?那就让你无处可躲! 邯鼓瞧见下方火海喷涌而来,却是不急不躁,冷笑道:“你借用慈罗的身体,慈罗的法术,好来破开这座封阵,但我想你能够动用的法力已经所剩无几了吧?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在封阵中恢复了些许法力的,但以庆云道人的本事,封阵不会简单,真要能让你随心所欲施展就奇了怪了!我便在这里,有本事你就来杀我,等你!” 邯鼓大摇大摆横扫竖目瞳光,修补法阵,对于下方扑涌而来的火海,诀目一掐,自头顶上方出现一道长不知尽头的红龙虚影,飞至他的脚下,巨大的身躯盘缠流动,完全挡住天空,犹如一面活体盾墙,将蹿升的火焰抵挡住。 鬼神瞳孔猛缩,口中说道:“原来是一头蛟龙!倒有几分本事。” 吴用在体内做旁观,看着下方红龙虚影,心中震撼,邯鼓本体居然是一条蛟龙?这难道不是只存在于神话故事中么? 伏龙剑说道:【吴用,山神子并非只是一头……】 【伏龙!】邯鼓在心中喝断伏龙剑说话。 伏龙剑立马停嘴。 吴用心头一动:【并非是一头什么?并非只是一头蛟龙?】 伏龙剑却不说下去了,只道:【日后你便知晓,眼下谈此无益。】 慈罗眉头紧皱,但马上便舒展开,咧嘴露出丑陋的黄牙,桀桀怪笑,喊道:“吴用啊吴用……我不管你是谁,又是怎么和蛟龙扯上关系,速速停下施法!” 邯鼓面无表情道:“你又待如何?” 慈罗啧啧说道:“慈罗虽然是个废物,但他在死前总算把有一点看清楚了,你吴用死还是不死其实都无所谓,就是这么一下的事情,痛苦吗?一点也不痛苦,真正叫你痛苦的另有其事。” 邯鼓皱眉,忽然意识到什么。 只见鬼神扭头看向一旁远处的郁薇,表情意味深长。 邯鼓神色一变。 鬼神疯狂大笑,喊道:“你还不来救她?” 他高抬起手,下压,原本冲天的火焰不再追逐吴用,转而收敛回到地面附近,开始蒸烤那些藏身在香柄光罩内的众人。 此时的火焰收敛浓缩,看似不温不火,实则热度相较之前更上一层楼,众人无不发现维持香柄的法力消耗也更加多了。 阴鬼尚好,灵力可以通过封阵内浓郁的灵力补充,可人修和妖修却难过了,他们之前大战一场,本就消耗巨大,转化法力又只能依靠自我恢复和丹药,这时候已经是强弩之末,慈罗将火焰压制在地面附近,好几个道魔两家弟子以及妖修当时就支撑不住,光罩溃散,焚身当场。 慈罗飘到郁薇附近,指着她说道:“呵呵……吴用,你还不下来?再这样下去,你这位红颜知己可就要支撑不住了。”火焰在慈罗的引导下缭绕在郁薇附近,热度远比别处要高,没得多久,郁薇已经脸色发白。 “我记得她之前受过伤?陪你演了那么久的戏,为你考量,为你着想,你再不下来,她可就要化为飞灰了啊!”鬼神一脸戏谑。 郁薇紧紧抿着嘴唇,见到半空中的“吴用”若有所思,就连修复法阵的动作也慢了下来,擦了一把额头的汗珠,说道:“吴用,不要来管我,你只管做自己该做的事情,否则就是活了下来又有什么意义?” 她清楚此“吴用”并非彼吴用,但她也知道,自己说的话,吴用一定能够听到。 鬼神冷笑一声,重重拍手,火焰猛地蹿升,护持郁薇的光罩剧烈抖动,将她的面纱给震了下来。 轻纱摇曳下玉骨丰姿,凤眼藏琥珀,朱唇点樱桃,肤如凝脂,颜若芙蓉,左眼角末端一粒红色泪痣,顾盼婀娜。 “我见犹怜啊!这般美丽女子,本尊全盛时期也不得多见。”鬼神的眼中也难掩惊艳之色,“你就舍得看着她被烧成灰黑?” 吴用在心中默念:【郁薇……】 邯鼓沉声道:【小子!你想清楚了!现在下去,就受制于这鬼神,后面发生什么不好说,现在我法力尚且充足,拼尽全力,倒还有一丝可能补完封阵,可要是下去救人……后续如何我不好说。】 吴用紧抿嘴唇,没有说话。 邯鼓郑重强调:【我不会下去救人的!】 吴用没有废话:【嗯。】 鬼神见他无动于衷,哼声道:“一个筹码不够?那好,这里刚才不少人都和你有关系啊!我看看,唔……你,你,你,还有你……都出来吧。” 只见鬼神把手一点,覃箐,夏侯司,鹤一,李玉,李璧……等人纷纷被缭绕的火焰单独包围,面临郁薇一般的境地。 邯鼓面色微变,不去理会,只管自己催动瞳术,修复法阵。 夏侯司哈哈大笑,道:“以前一直没见过吴师弟,好大的名声,想着是否言过其实,今天碰见了,我才知道师弟你为何有诺大名声,就该这样!别管我们死活!你把这鬼神封禁才好!” 鬼神冷冷看他一眼,喝道:“不知死活的东西!” 他又岂会看不出来这几人里,这个夏侯司体内的真元存量最少?这和实力无关,倘若有谁第一个撑不住,八成便是此人。 鬼神拂袖,火焰蹿高,将夏侯司包裹在内。 “吴用,你想好了没?” 邯鼓依旧不理会他,只管自己修复封阵。 鬼神哼声,抱臂而立,一副我是不急的样子。 覃箐等人虽然被特殊对待,但这不意味着其余人等的情况就好受,火焰同样无时无刻不在灼烧他们,只是法力消耗快慢的区别。覃箐几人虽然被针对,但本身法力深厚,还能支撑下来,其他一些法力稍要浅薄的人反而先支撑不住。 倒是夏侯司,虽然以真元稀少而“著称”,但此刻不知用出什么秘法,体内爆发出巨量真元,维持着光罩,纹丝不动。 鬼神看了眼日头,再有小半个时辰,法会便彻底结束,届时他就能脱困,此刻不耐烦再和吴用僵持,张嘴念动咒诀,火焰再度炽烈三分。 这下许多人都再撑不住,光罩明晦不定,最后凄惨喊了一声“不要”就被火焰吞噬,其中就包含大魔谷等人。 众人撑耐不住,全都面如土色,这种情况下,他们和待宰的羔羊有什么区别?可羔羊不满,尚且能用角顶撞侩子手,而他们?只要撤开光罩,必死无疑,连反抗的就会都没有。 “吴用,我的耐心马上就要用完了,你还不下来?”鬼神阴恻恻说道。 邯鼓依旧不予理会。 吴用沙哑着喉咙说道:【邯鼓,就这样修复封阵吧……一定要把这鬼神给镇杀在此。】 他微微颤动的目光透过自己的身体看向火海中勉力支撑的郁薇,黑色火焰印照下,这位与他关系说不明道不清的师姐神色坚定。 邯鼓哼声:【不用你来提醒。】 “吴用!我再说一遍!你再不下来,我立马就要这些人都死!”鬼神高抬起手,火焰随他手势升腾而起,火海再度炽热三分。 这下更多的人修妖修支撑不住,阴鬼也不例外。 鬼神紧抿着嘴,喝道:“好!你有胆!那就都让他们去死!” 他挥落下手,火焰轰轰燃烧,澎湃而起。 郁薇眼神绝决,深深看了眼半空中的吴用,她已经支撑不住了,进阵之后就和阴凌生死相拼,耗费不少真元,进入塔内后,一刻不停赶路, “妈的!” 邯鼓破口大骂,收了竖目通禁灵光,收了脚下红龙,身影一闪,出现在郁薇身侧,周身法力鼓荡,将附近的黑色火焰逼退。 郁薇顿感周围凉爽一片,惊道:“吴用!你……” 邯鼓没好气骂道:“真是烦死了!就是老子心软!别废话说什么我就该管自己徐福阵法,实在是看不得你这小娘子倔强的样子,还有吴用这小子沉默不说话但是心里难过要死的样子!” 郁薇动容道:“多谢前辈相救。” 吴用艰难地说道:“邯鼓……” “哼!你小子别废话!”邯鼓破口大骂,“别叫老子后悔自己的选择,事情做都做了,现在!对付这个劳什子鬼神!” 鬼神笑呵呵道:“到底还是下来了,英雄难过美人关啊!不过这下可以确定你不是吴用,妖灵?呵呵……之前你和我说的话我再返送给你,你能坚持多久呢?倘若可以随意动用你的力量,吴用这小子早该出手了吧?何须之前同慈罗打得那么难舍难分?” 邯鼓哼声,不予理会,扭头看向一旁覃箐等人,喝道:“都给我过来些!别浪费我的法力!” 覃箐、夏侯司、鹤一、李玉李璧等人这才醒悟,连忙靠近至郁薇身旁。 邯鼓这下腾出来一片不被火焰浸染的区域,藤山妖修以及其他魔道的弟子都靠了过来,神色不一看着吴用。 …… 第689章 庆云后人!? 这些人围过来的妖修魔道人修皆有,神色不一,很大一部分人适才离得较远,又在全力催动香柄抵抗周遭火海,无力关注其他,并不知道“吴用”此刻并不是吴用,只晓得他刚才在修复法阵,这会儿为情势所迫,不得已下来救他们,放弃了修复法阵。 这其中尤以魔道和妖修弟子的神色最为复杂,本以为吴用只会救助九派与道门弟子,没想到连他们也都得幸,不禁松出一口气,得此机会,连忙吞服丹药,恢复法力。 场内无人说话,一片沉默,大家都明白吴用出手相救意味着什么,意味着封禁鬼神的任务可能失败了,峨眉白掌教安排的被打断,但……和自己的性命相比,孰轻孰重呢? 不好说。 九派弟子不少人面带犹豫之色,看看吴用的背影,张嘴欲言,但又吐不出一个字,有的只是庆幸,也有的忧心忡忡,当然,阴鬼十分自觉,此刻没有一个敢靠近。 鬼神计谋得逞,桀桀怪笑,“哈哈!吴用啊吴用!你刚才坚持个什么劲,这会儿还不是下来了?我再送你一句话,放弃吧,你没可能救下他们全部的,不要白费气力了!” 邯鼓竖目微眯。 鬼神收起笑容,正色道:“本尊向来惜才,你小子是不错的,这样吧,你即刻投诚与本尊,本尊不仅可以放过你一条性命,而且可以为你灌注灵力,将你体内真元转变为灵力,你似乎一身修有多种法门?那些垃圾不要也罢,留下《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即可,指不定修为马上就能够突破转生境。” 邯鼓神色微动,倒是想问一问他是怎么知道《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这门功法有什么特殊的。 鬼神只当他是意动了,微微一笑,用更为诱惑的声音说道:“投诚与本尊,待你修为上去,本尊可以封你为座下四大灵将其一,往后去……本尊虽然不晓得你哪来的本源之力,但既然你有,将来说不定能够坐上圣祖那个位置,我晓得现在已经有一个暗尊了,但有本尊在,谁下来,谁上去,都是一句话的事情,如何?这点诚意可够?” 鬼神说完,又看向郁薇,嘿嘿笑道:“再允许你带走你心爱的小娘子,这样可还满意?” 邯鼓低头,似乎实在认真思索。 调息中的覃箐等人面色微变,互望一眼。 只有郁薇神色无动,专心恢复法力。 邯鼓抬头咧嘴笑道:“算了,老子从来没有寄人篱下的习惯,你要有本事,就学我前主人一样,把我打服!” 鬼神本以为这下板上钉钉,可没想到吴用居然耍了自己一手,脸色顿时阴沉得能滴出水,森然说道:“那你们就都去死!在一起,正好省本尊气力!” 他把手一挥,顿时火海浪涛翻涌,将吴用在内的所有人都围在一起。 炽热袭来,众人急忙催动香柄,但却发现这会儿周遭黑暗火焰的威力比之前更为恐怖,就连脚下镇碑都开始融化,法力消耗成倍增加不止。 邯鼓神色冷峻,双手掐诀,眉心竖目打出白光,在众人所站立的范围外绕了一圈。 这道白光所过之处留下一道白痕,圈围内部炽热稍缓,但仍然不好受。 邯鼓暗自思忖这样下去坚持不了一盏茶功夫,就连他也要被拖死,暗骂自己真就不该心软,管底下郁薇他们做甚?自己好好修复法阵就行。 他已无计可施,只能破口骂道:“你这鬼神,好大名头,原来也是个卑鄙之辈,挟持他们来对付我算什么好汉?” 鬼神冷笑道:“成王败寇,待本尊出去了,谁晓得这里发生什么事情?你这话问的没道理。” 邯鼓语塞,只能专心施展法术,尽量节省法力,这明明有机会反败制胜,但却不能放手去做,他心里着实不好受。 吴用说道:【邯鼓,如果事情按照这样的势头发展下去,那便是今次最糟糕的结果,你不要顾虑了,离开此处,继续你原来计划吧。】 邯鼓目光闪动。 一旁的郁薇看出他似乎心思有变化,劝道:“你走吧,不要来管我们。” 夏侯司淡淡说道:“倘若因为我等的性命而导致此间封镇失败,那夏侯现在便自尽,省得你顾及我们,你只管做自己要做的事情就好。” 他说着,居然真的反握流光剑,抵住自己的喉咙。 一旁的覃箐也一样,取出来留光烈火箭,顶住自己心口,“师弟,你要做什么就去做,不要顾及我等,只记着将我们几个的佩剑带回门内,这都是我峨眉的法剑,流失不得。” 众人被这几个峨眉弟子的豪气所感染,陆陆续续有声音喊道:“吴用!你只管做自己的事情,别来管我们!” “嘿……参加法会我就知道九死一生,能活到现在已经足够了。” “杀了这劳什子鬼神才好!” …… 其中不乏妖修和魔道,尤其是魔道,虽然视嫉恶如仇的峨眉弟子为死对头,但此刻夏侯司和覃箐的做法直截了当,最对他们胃口。 李璧更是一脸激愤,拍着胸脯喊道:“吴用!不要管我们!” 李玉照常来说都会制止阿弟的冲动举止,但今次却没有阻拦他。 邯鼓简直抓耳挠腮,破口骂道:“都他娘的别来烦老子!狗屁的!让我做这种抉择!你这鬼神么!有本事和我一对一厮杀!咱们干脆打一个痛快,看谁输谁赢!”鬼神皮笑肉不笑道:“好啊,本尊数到三,你停止保护他们,本尊撤了这火海,咱们动手?” 邯鼓破口大骂:“我信你个鬼!你就是没种,否则以你的法力,我现在杀你不跟玩一样?” 鬼神笑呵呵道:“所以本尊的建议如何?一……二……” 邯鼓又骂了两句。 火海嚣嚣,邯鼓的法力消耗不小,原本十来丈径直的保护圈一步一步缩拢,有人催促邯鼓别管他们了,结果只是换来邯鼓又一顿骂。 就在气氛死寂,众人以为自己只能等死的时候,忽然,一个声音在邯鼓脑袋里响起。 【你果真能够杀这鬼神?】 突如其来的声音像一盆冰凉雪水,给因为法力持续输出与深受周遭火热烤得昏昏沉沉的邯鼓当头一棒,瞬间清晰。 吴用作为身体主人,同样听到了这个熟悉的声音,第一时间在心里喊道:【阵灵!】 【你是……阵灵?】邯鼓一惊,之前只知道吴用和其有过交流,并不曾正面与其对话过,只是这阵灵之前不出来帮忙,这时候来找他做什么?问她能不能杀这鬼神? 他思索片刻,直言道:【当然没我说的那么轻松,但真要杀这一缕鬼神分念绝不是没有机会。这且不说,我倒要问问你,你既然是阵灵,为何坐视这鬼神养精蓄锐!可知道你只是一个阵灵,随时能够被清清除灵智,只剩禁制架构!】 高阶大阵布置后,阵灵在常年作用下往往会生出一丝灵智,这是基于本身禁制架构的变化,出生之后当然并非如婴孩一样能够学习万物与明知道理,所能理解与响应的也只能是与大阵相关的事情。 这座封镇毫无疑问是顶级法阵,出现有灵智甚至较高智能的灵智可以说预料之中。一般而言,这种阵灵都有极强的“责任感”,不大可能因为疏忽而导致阵法出现问题,可眼下鬼神既然能够通过一颗心脏来导引解封,并且鬼神能够说出“这一层他主掌控”的话,就说明有意外,意外在于这座法阵本身出现了问题。 阵灵只是工具,不大可能疏忽,一个合格质量与功用的工具只可能使用不当,不可能在正确使用场景下掉链子,这样看来,唯一的解释就是庆云道人几个布阵时候的漏洞了。 这并非不可能,那庆云道人再厉害,这般巨大的法阵,出现一点疏忽也在情理之中,人无完人。 邯鼓这一句喝问,旨在让阵灵告诉他破漏在哪,说不定就能够加以利用,反转局面。 可没想到的是,阵灵淡淡说道:【别来吓唬我,我不吃这一套,原阵灵早就死了,我只问你,你有几成的把握击败眼前这个鬼神分念?】 镇灵死了!?邯鼓不由一惊,瞬间响起刚才鬼神的确说过同样的话,急忙问道:【若阵灵已死,那你究竟是……】 阵灵不耐烦道:【你的时间很多吗?回答我的问题!】 换做平常时候,邯鼓当然不来受这个气,这般对他说话,天王老子来也拦不住他好好教训对方一翻,但眼下他无法破局,这自称“阵灵早就死了”的阵灵忽然冒出来问他这件事情,指不定就有什么用意,眼下吴用一群人生死悬线,他强压下性子,认真思考了一阵。 【这鬼神虽然只是一丝分念,换我全盛时期拿下此獠自然不在话下,可眼下我也只是一具残存妖灵,而且损耗过大,单要靠我自己……恐怕艰难,但我还是有把握的。】 阵灵“哦”了一声:【靠那一口宝剑?】 【你是说伏龙?不错,我与他合力,斩杀这一丝鬼神分念不成问题。】邯鼓没有意外阵灵知晓伏龙的存在,之前他在伏龙剑“驮着”他观览此方宫殿的时候就感应到过,有第三者在窥视他们,并且在吴用得知“阵灵”存在后,就猜测这个窥视者八成便是这位“阵灵”。 【好!既然如此,我有办法为你打开一隙开口,将这些催动了香柄的人全部送出去,但作为交换,必须你来对付这鬼神分念!将他抹杀在此!】阵灵飞速说道。 吴用顿时精神一振,哪怕知道他说的话阵灵此时听不到,立马答应:【好!把他们放出去!】 邯鼓却眯起了眼睛,说道:【慢来,不急,你先告诉我,为何你之前不出现,偏偏现在出现?你也说了,原本阵灵早就死了,那你又是个什么东西?你不解释清楚,我如何相信你?】 开玩笑,这家伙上来好大架势,让他不要废话,结果到头来是要与他做一笔交易,那一开始为何如此高高在上?他好好说清楚不行? 这话却是在对吴用说了。 阵灵滞声,好一会儿没有开口,直到邯鼓催促了两声,他才不情不愿开口解释道:【事情很复杂,我之所以现在才出来,就是因为之前不能够确定……】 邯鼓骂道:【别给我卖关子!法会马上结束!爱讲不讲!鬼神出世,为祸世间也无妨!反正老子大不了带着吴用走人,谁也管不着我们!】 阵灵气势立马就弱下来,犹犹豫豫将事情原委娓娓道来:【如我之前所说,这座封镇的阵灵早已死亡,原因不得而知,但我猜测与这鬼神有不可开脱的关系,而我……我其实是庆云道长的后人。】 邯鼓惊愕道:【什么!?你说你是庆云的后人?你怎么成为阵灵的?】 对方能够将他们送到镇灵塔底下,毫无疑问能够催动法阵内禁制,阵灵无疑,结果现在说他是庆云的后人?一个人类? 原来,当年庆云道人布置下法阵后,亲自坐镇镇灵塔数千年,可惜当年他们几个封镇鬼神的同道因为动用法力过度,已经伤损根本,修为再无法突破,直至寿元耗尽,坐化在这座法阵内。 庆云忧心苍生,担心死后无人坐掌法阵,叫这好不容易封禁了的狡猾鬼神逃脱,于是安排了自己后人以及当年一起出手的古修同道的后辈子弟护法。 这些后辈弟子一起在宫殿外围搭建了一座村落,过着苦修士一般的生活,在庆云道人等一种前辈先真坐化后,不曾离开过这里,终年枯坐。 吴用立马想到在宫殿外时,听几个魔道弟子提及在宫殿外查探到一座村落的事情,只不过那里早已荒废,至少千年没有活人生活的痕迹,这个“阵灵”又怎会说自己是庆云后人?又是怎么成为阵灵的呢? …… 第690章 过往故事 九皇法会每隔九十九年开启一次,每到这个时分,不仅是星辰下大陆各派的盛事,同时也是封阵内这些庆云后辈弟子的盛事。 他们沐浴焚香,礼拜庆云等前辈先真,在宫殿外的广场上静坐,等待法会的结束,一旦到法会的最后一天,地脉内的养神神膏被各派弟子收取,地下不再喷发地气光柱,便是他们行动的时刻。 宫殿外的石柱是开启封阵的钥匙,喷发玉乳,激活法阵,放出三十六枚玉符,让这些弟子持符入宫,巡查宫殿内各部分禁制的情况。 【所以的确是三十六枚玉符?但这次禁阵为何没有这个要求?】邯鼓听到这里立马打断他,这个自称阵灵的庆云道人后辈出来的莫名其妙,此前他们苦战也不相帮,这时候出来委实值得怀疑。 阵灵不急不慢解释道:【因为来不及了。】 【什么来不及,话说清楚。】邯鼓心下不满。 【且听我说下去,我当然晓得你在怀疑我,但我所做的一切都有正当理由,只能告诉你我确实是站在你们这一边的。】阵灵语气颇为诚恳。 邯鼓冷笑:【站在我们这一边?那你之前为何不出现?】 阵灵却不与他争辩了,只管自己往下说。 每次宫殿开启,入阵检查禁制,然后到时间撤离,这已经是他们的例行公事了,从来不曾不曾出过问题。 可就在千年前的一次检查时,他们惊愕地发现阵灵居然没有了声息,无论他们如何催动庆云道人留下地禁制都美欧任何反应。 这无疑是一件大事。 一众修士开始调查原因,最后发现阵灵催发禁制的残留波动是在镇灵塔内,毫无疑问,是因为鬼神的缘故,阵灵消失踪迹。 这下众人大惊,没奈何当时九皇法会已经将要结束,他们只能匆匆检查确认禁制没有问题后,撤离了宫殿。 出来宫殿,回到村落内的他们无不惊异,担心镇灵塔会出现意外,但当时他们做不得更多事情,只能心情忐忑回到修炼之中。 就这样好不容易熬到下一次九皇法会开启,众人早早等候在殿外,等按部就班进入宫殿,检查所有禁制,心里登时一凉。 首先阵灵依旧没有反应,所留下的痕迹还是在镇灵塔内,其次,他们惊悚的发现镇灵塔内的禁制居然有松动的迹象。 这把所有人都吓了一跳,别处禁制是否完好反倒无所谓了,一群人立马开始加固镇灵塔内禁制。可他们毕竟只是负责看护法阵,外围的普通禁制出现问题,尚能够合力勉强处理,但镇灵塔乃是封阵内重中之重,如何是他们能够处理的? 所幸未雨绸缪,庆云道人留下来了一些修复法阵的宝贝与物件,能够协助处理修补,其次这些人也都知道镇守的事情紧要,平日里除了修炼就是研究法阵,倒也略懂禁法,三个臭皮匠,顶上一个诸葛亮,手忙脚乱封补完成。 可这终究只是权宜之计,阵灵不再,法阵没有完美修补,可以说这个窟窿只会越来越大,退出宫殿的众人无奈,苦思冥想之下,竟无一点能做的。 屋缝偏漏连夜雨,船破又遇顶头风,最最最糟糕的是,尽管他们常年在此修炼,一应资源充足,寿元够长,但在这封阵内终究是只有消耗而没有补充的情况。 当年庆云道人等前辈先真留下几系不同血脉的后人,这些人之间娶妻生子,延续血脉,但总是一个人口消耗的闭环,只有死去,鲜少新生,人已经越来越稀少。 此前他们就有过担心,等人数少下来,不足三十六人该怎么办?甚至更少该怎么办?一个,两个?到了那时候,封阵又该怎么办? 不过这问题虽然无解,但毕竟谈不上迫在眉睫,大家还有极为充足的余量去准备——尽管一无头绪,可现在镇灵塔内的变故却一下子把这个问题给复杂化了。 他们在世时候可以入宫加固封阵,但等他们都死了以后呢? 这鬼神脱困岂不是板上钉钉了? 可谁也没有办法,就这样,众人心怀忐忑,及至下一次法会开启,众人入宫,再次发现封阵出现破漏,众人连忙修复法阵。 再又是下一次九皇法会,检查禁制,修补镇灵塔封阵,再又是下下一次,检查禁制,修补镇灵塔封阵,再一次…… 如此循环往复,又过了数百年,几轮法会下来,众人猛然发现他们所有人在内居然不足三十六了!以往还要通过宫殿外大阵来挑选入宫的三十六人,现在是没得选了。 原来,他们一部分人寿元其实远未到尽头,可因为镇灵塔的事情心力憔悴,这些人本就生活在这片封闭空间内,安然渡过也就罢了,苦闷但至少安心,没有世俗争执,许多人还都能够接受,甚至欢喜。 但偏偏出现了这样捅了天窟窿的意外,这些人有的从宫内退出后不知所措,终日心事重重,有的死命逼自己学习禁法,想着怎么加固封阵,日夜不寐,透支生命,加速了死亡。对所有人而言,看守封阵,保证封阵完善便是他们一生的任务,平日也没有其他零零碎碎的问题,这一下都跟天塌了似,心理承受能力强的尚且还能自我调整,那些承受能力差的只能自我消耗,郁郁寡欢,身体、心灵……每况愈下。 可他们又没有任何办法,也有人想试着在法会期间,联系参加法会的九派弟子,但这封阵内禁制牢固,根本出不去,这一想法完全是天方夜谭,根本不可能做到。 就这样,人数越来越少,期间甚至还爆发了一次混战,起因便是因为有人承受不了压力了,发疯一般问大家该怎么办,原本众人就情绪低落,压抑着心思,这一吵闹,直接动起手来,当场死了十几人! 村寨内气氛更加寒冷,情况更加糟糕。 终于,在经过又几轮法会后,所有人都死了,只剩下了庆舒,亦即现在的阵灵。 在他以人身最后一次进入宫殿,奔劳巡查法阵禁制的时候,忽然停下脚步,想到还有十七、八处的禁制要在剩下半日功夫内检查,顿时觉得荒谬可笑,以他一人之力,根本巡查不完封阵,有什么破漏绝不是他一个人能够处理的。 就算他补完了这法阵,下一次呢?下下次呢?再没有人在这里维护法阵,现在的努力都只是徒劳罢了。 索性别忙活了,庆舒放慢脚步,离开前往镇灵塔的方向,在宫殿内随意走动,去了以往没有去过的一些宫殿内查看。 这宫殿经年岁月,有什么宝贝也都早已腐朽,更别说本来就没什么宝贝,庆舒逛了一大圈,发现没什么有意思的,心思又逐渐被镇灵塔给牵过去,不知不觉就走到镇灵塔外。 可没想到的是,这次他有一个意外的发现——塔门两侧原本都是龛位,其中供奉着一些道家仙神,以往他们急于检查禁制,从不观瞧这些仙神样貌,可今天无事,他边逛边看,冷不丁发现其中一座神龛里的某个仙神脑袋居然开裂了。 准确的说,这不是仙神的雕塑,而是位于神龛的下层,一座单独开辟的龛位,里面有七八个男男女女,都是当年参与布置封阵的前辈高人。 庆舒一惊,伸手检查这具仙神雕塑,没想到其脑袋整个滚落神龛,然后一道白光从断脖内射出,一个庆舒只在画像上见过老者飘然出现。 “不是别人,这具雕塑正是庆云老祖!”庆舒的声音唏嘘。 这一根救命稻草出现在眼前,他当然要问庆云眼下境况该如何是好,可这光影只是庆云留下的一副景画投影,并非真人,无有灵智,哪里听他说话?只自顾自说这是他留下的一道保全禁制,如果触动,就说明封阵有恙,并且还是极其眼中的情况,阵灵无法处理,现在最好的办法是他们挑选出一人,以身祭法,去查看阵法。 说完,便反复念叨几句口诀,是那以身祭炼成为阵灵的法门。 庆舒犹豫了,这以身祭法说得好听点是祭法,其实就是拿自己的性命施法,事后世上再无庆舒这一人,而且选出一人?现在就剩下他自己一人,还选什么选? 庆舒本能畏缩,但转念一想,他又出不去,独自一人留在封阵内,那鬼神指定能在他岁寿未尽前破解封禁,传说这鬼神喜好噬人血肉,那院落内的血腥场景就可见一斑,届时一旦脱困,这被封禁了不是多少年月的家伙出来必然要杀生开荤,而他就是最好的也是唯一的“肉食”,更不提他是庆云老祖的唯一在世后人,在这鬼神眼里指不定就是多么鲜美的顶级肉食,必然吮骨吸髓,把他吃得干干净净,一点不能浪费。既然如此,那他在这里苟活还有什么意思? 以身祭法,至少只是身死,怎么也比被阴鬼吞吃来得要好,而且……庆舒总觉得有种莫名意味,一整个村落的亲朋好友都死了,只剩他自己,本也想就此放随,随这封阵怎么样去,可心里始终放不下,回到镇灵塔下,发现以往他们经过多次都未能发现的异状,莫非这是冥冥之中的定数? 他犹豫了下,于是按照庆云老祖的法子祭炼,果不其然,他“死”了,但……某种意义上而言,他又“活”了。 原来庆云道人这一法门原拟在施术人祭身之后,是以灵体的方式去控制阵灵,让阵灵执行它该做的事情,修复补完法阵,但庆云道人没有考虑到阵灵消亡的可能性,庆舒祭身之后,惊愕发现阵灵已经切切实实死亡,根本没有可以下达指令的地方。 心灰意冷之下,他只能四下游荡,可意外的是,因为他以灵体的方式存世,故而所能看见的东西也与以往所不同,等若是阵灵的视角,这一看之下,他便发现整租宫殿内的阵眼就是在镇灵塔上空九十九丈高的地方。 好奇之下,庆舒往阵眼所靠过去,想查探究竟,看能否有所发现,哪怕没有阵灵可以催用,他也想知道封阵的变化到底怎么回事。 反正他已经死了,怕个什么?不如在彻底消亡于世间前查清楚原因究竟,这可是上千年数代人的困惑,每天夜里大家都是带着这个疑惑入睡,辗转反侧,不知多少个年岁彻夜未眠,光是因此劳累而死的就有不少人。 庆舒想清楚关键,再无所畏惧,一头冲向阵眼旁侧,可还没有等他扫察法阵全境,结果自己先被阵眼卷入其中,失去了意识,等他再次醒来,法会早已经结束,十数年飘飘而过,他意外发现自己也已经成为了阵灵,镇灵塔下那一具属于他的肉身早已腐朽不堪,面目难辨。 如何成为阵灵的,这个中变化他全不清楚,只是呆愣。 不过他意外的发现,自己既没有了死里逃生的喜悦,也没有沦落为阵法之灵的苦涩,他的内心极为平静。仔细想来,不用经受肉体与精神的双重折磨,不用日日夜夜思考封阵到底出现了什么问题,不用想要调查还得等待九十九年,现在的他随时可以调查封阵的问题。 有得有失,竟是此生以来最为自由的一次。 不过紧接着,庆舒发现了一个极其尴尬的问题——他本身并非阵灵,机缘巧合下才成为阵灵,这也意味着他没有调用所有禁制的权力,只有小部分能为他所调动,但偏偏他通过祭法来的,本身是为了监督阵灵修补法阵,这也意味着他的级别又很高,能够一眼清楚封阵内禁制的破损情况。 此时的他有些类似某些国度内的太尉、司徒、司空官职,即所谓的“三公”,地位极高,但实际全力有限,无法影响朝局。 庆舒眼看着封阵破洞而无法修补,心中着急万分,知道事情问题以及如何去做,但又无力改变的感觉更为糟糕,但好在马上他就有了惊人的发现。 …… 第691章 庆云留言 庆舒在阵眼之中检查封阵破漏的情况,无意间竟然发现了一道来自于庆云道人的留言。 这留言并非是给他的,而是以一道禁制的形式留给原本阵灵的,庆舒因为权限够高,这留言可以随意翻看,本以为只是庆云老祖为法阵做的一些补充禁制,可没想到竟是一道口头言令,仔细听完,大感吃惊,但又有种柳暗花明又一村的感觉。 庆云老祖提到,他很清楚这封阵困得了鬼神一时,但困不了一世,这鬼神终有一日会脱困,今次的成功绝不是一劳永逸。 不过不是没有办法预防。 庆云老祖说他在当年几人中最擅长组合禁制与布置阵法,但不通掐算之法,八人中另有擅长此法之人。其人倾尽法力与寿命算尽天机,得知这鬼神将来就算脱困,也不过强弩之末,活不了多久,解决它的存在自会在时机到时出现,阵灵要做的事情,便是助推一把。 【专门对付这家伙的人?】邯鼓心里嗤笑:【你这为前辈先真可真了不得,鬼神在这里封印了多久?四千年?五千年?还是六千年?他真能算尽生前身后事?你可知道千余年前有一个修士,名叫杨抟,亦是峨眉老祖,号称算尽宇内事,此人的风姿与本领我是见过,难不成你这位前辈先真比他还厉害?拿为何没有声名流传下来?】 庆舒淡淡说道:【我一生都在封阵内,你觉得我会知道外边有什么大能之士?这杨抟再厉害又与我有何干系?至于老祖那位友人能不能算尽……这且不说,但有一点你可理解错了,老祖何时说过人“人”?】 【嗯?这是什么意思?】邯鼓眉头不自觉微跳,不过周围众人沉默着催动香柄,鬼神一脸吸血耐心十足地等待他们,并没有人觉察到邯鼓脸上的异样。 庆舒呵呵一笑,说道:【我一开始也以为说的肯定是人,但仔细一想,如果是人,老祖肯定直言,又何须说什么“存在’?我想能够阻止鬼神出世的存在必然包括了人、鬼、妖,这也是为何我直到现在才出来联系你。】 邯鼓冷笑道:【你倒是与我说说清楚为什么。】 庆舒悠悠然说道:【因为我不确定,我不确定究竟你是那个“存在”,还是那个叫慈罗的阴鬼,又或者是你们中间的谁,所以我决定不去偏颇,由得事态发展,直到能够看清楚局势,而现在……所有人都没法子了,看起来只有你还有底牌,所以我基本确定你便是老祖口中得那个“存在”。】 邯鼓听了沉默一阵,旋即怪声讽道:【你考量魔道,考量妖修,这也就罢了,居然还考量慈罗这等阴鬼?】 庆舒不以为意,反问道:【他似乎是什么圣祖弟子?要噬师?还对这鬼神如此态度,我觉得我将他纳入考量范围内在正常不过。】 【哼!你倒是会看人。】邯鼓冷笑,一时半会儿还真没有好反驳的理由。 庆舒不来与他争辩,继续往下说。 第一次见到吴用的时候,庆舒只当他是个略有实力的年轻人,多看一眼便不在意,毕竟这封阵内人人都有实力,真正引起他重视吴用的时候,还是伏龙剑驮着邯鼓登空观览宫殿总况那会儿 他发现了吴用身上伏龙剑那股锐利逼人的剑意,也注意到邯鼓这个灵体,本身对于他而言,判断能够阻止鬼神破封的人是谁就没有个标准,大概率是谁更出色,谁更强,谁就更有可能。 因是之故,他决定押一份宝在吴用身上,将他直接送进镇灵塔九层。 庆舒始终关注着事态的发展,眼看人修魔道妖修这边形势不利,那鬼神当真就要被释放出来,心下着急,于是也顾不得其他,一口气将剩下还在宫殿内晃荡的其他人修、妖修、魔道都送了进来。 这才有先前叫人摸不着头脑的一幕。 再然后,就没什么好说的了,只是吴用与鬼神一对一战斗,看起来也没有别个会对局面有所影响,许多人就连维持香柄光幕都已经是极限。 庆舒觉着不大可能会有意外,封禁鬼神的事情指定还是落在吴用身上,于是也不再遮遮藏藏,直截了当联系邯鼓。 庆舒催促道:【所以怎么说?这交易做还是不做?我找机会帮你将他们送出去,你留下,替我解决这个鬼神,哦!也不是替我,替你自己,替大家,替天下人,我想……你是会答应的吧?】 邯鼓沉声道:【答应!怎么不答应?只要你真的有本事打开通道,别只是忽悠我!】 庆舒傲然道:【我虽然在封阵内能力有限,但为他们打开一条通道不难,别忘了我是如何将你们送进来的。】 邯鼓雷厉风行,直接说道:【告诉我什么时候!】 庆舒沉声道:【再等等,现在不是时候!】 邯鼓默默点头。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众人苦苦抵御火炼,将及油尽灯枯,性子刚烈的夏侯司等人真就要自尽,免得成为累赘,邯鼓对他们破口大骂,最后还是在覃箐的劝说下,放下手中流光剑。 覃箐笑道:【师弟还有什么办法?】 邯鼓眼中精芒闪动,不予答复。 覃箐当然知道眼前的“吴用”并非是那个在深夜里独自上山的小师弟,但还是要来这么一问,只见听得这话后,众人看向吴用,情绪一下不再那么焦躁,哪怕吴用没有任何表示。 邯鼓暗暗点头,这覃箐成为峨眉大弟子不是没有道理的。 又等了好久,距离法会结束还有半炷香的功夫,饶是鬼神所活年岁久远,一想到自己马上天大地大哪里都能去得,此刻也按捺不住一点激动,见这些不知好歹的家伙还在硬撑,他哈哈大笑道:“怎么样?你想好了没有?再不想好,等本尊出去,之前与你说过的话可就不作数咯!” 邯鼓笑着呛道:“就你还想出去?真是天真,我要是你,做梦都不敢想!” 鬼神心情极好,笑呵呵说道:“我敢想,所以这不是成功了吗?” 邯鼓嗤声道:“未必,成功?你出去了吗你就说成功!” 三番五次被呛,鬼神好心情不再,阴沉着脸低声说道:“你还是别来管本尊的事,想想自己该做什么为好,答应本尊的邀请,成为我部下四灵将之一,不比你在这里保护这些没实力的家伙而被焚烧成灰烬要好?” 邯鼓咧嘴笑道:“让我当灵帅更好,灵将我可看不上。” 这只是揶揄他一头阴鬼效仿人类帝王点兵点将,没想到鬼神极为认真说道:“灵帅的地位可比大祭司,只较圣祖差一筹,你要做不是不可以,但你必须得击败我手下四灵将,只要你答应,本尊便给你这个机会,如何?”邯鼓笑得越发灿烂了,哈哈笑道;“没想到我这般承你看重,算了,实话和你说,我其实是对圣祖这个位置感兴趣,你如果可以,不妨帮我拾掇拾掇,一步到位?省了好多力气。” 这下鬼神听出来邯鼓是在开他玩笑了,脸色一沉,阴恻恻说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邯鼓脸上笑意吟吟,心里急忙问道:【怎么样?】 时间已经不多了。 庆舒焦急道:【还要等等。】 邯鼓骂道:【等多久,等到什么时候去!法会马上就结束了!】 庆舒心里也是万分焦躁,不过这时候确实是他动作慢了,面对邯鼓的爆发只能强忍着不快,说道:【别催我!你试试能不能激怒他,最好逼得他对你们下死手!】 邯鼓愣神道:【你确定?】 庆舒飞速解释:【他用这火法烧炼封阵禁制,催动的越厉害,封阵本身就越脆弱,他现在还没到一举击破封阵的时候,但催逼之下,封阵无疑越不稳定,我就越快能打开缺口,送他们出去!】 邯鼓骂道:【早说不就完了?】 他看向鬼神,喊道:“喂!圣尊,我答应你了!” 此言一出,覃箐等人脸色立马一变。 鬼神脸上露出了笑容,呵呵道:“本尊知道你是个分得清楚轻重的家伙,过来吧,到本尊身边来,之前答应你的,你可以带你的小娘子一起过来,不过其他人不行。” 邯鼓咧嘴道:“你先听我说完,我说的是……我答应你了,允许你来为某家捧鞋,我想了想,自己还真没有寄人篱下的时候,与其我跟着你发展,倒不如你跟着我,说不定前途就比……” “混账!”鬼神简直胡子都能够气歪了,等了这么久等来这么个答复,还以为这家伙真的用心考虑了,结果是在玩弄他,罪不可恕! 覃箐、夏侯司等人面面相觑,没想到吴用这时候还有胆量挑衅。 鬼神扬起手,嘶声道:“本尊改变主意了,你们这些人你都得死!收你为本尊灵将简直就是侮辱本尊座下“灵将”一职,你只配……死!” 他单手平摊伸向天空,五指猛地握拢,刹那间火海朝邯鼓等奔涌而来,以他们所在为中心,下方镇碑凹陷,一口烧熔镇碑的火焰漩涡从底下升起,将他们席卷在内。 黑色的火焰漩涡中时不时跑出来豺狼虎豹、蛇蝎虫蟾,主动攻击邯鼓瞳术所划定的那道白色划线。 这些攻击虽然并非直接针对个人,但邯鼓所布置的去与禁制却飘摇不定,随时可能被击破,原本阻隔的炽热渗透入内,众人顿时难以忍受,浑身汗赤淋淋,几乎湿透。 【就这样!再加把劲!继续激怒他!你就告诉他!什么四大灵将,他塔内那些部将早就被你们这些入塔者给剿杀干净了!】眼看这火炼的威力大增,庆舒精神一振。 邯鼓眼珠子一转,喝道:“喂!劳什子鬼神!你还不知道吧?你那些什么四大灵将早就都被我们杀干净了,我看你这四大灵将也不怎么的,就是名头好听,还好老子没有答应你!” 鬼神嗤笑道:“我那四大灵将个个都是我所亲自挑选,实力不凡,就凭你们也想杀他们?” 覃箐淡淡说道:“那第八层有四个牢笼,莫非就是关押四大灵将的地方?确实空空如也,血肉不存,不过不是我们动的手,恐怕是慈罗。” 鬼神一怔,喝道:“当真是拿我好骗!” 周围火焰漩涡收拢,一头一头的火焰凶兽从中冲出来,狠狠冲击邯鼓所布置的白色光栅。 这些火焰凶兽碰见光栅就被绞碎,但一个个对死亡毫无畏惧,前面散碎多少头,后面就冲上来多少头,此起彼伏,把光栅撞得摇摇欲坠,马上就要破裂。 众人惊惧。 就在这时候,庆舒喊道:【就趁现在!】 邯鼓心头大振,喝道:“全力催动香柄!此方大阵暂时开通!你们速速出去!” 不用他说,几个全力催动香柄的修士周围光罩瞬间爆发出刺眼的光芒,转眼间,光罩收缩,人消失不见,只剩下一只香柄缓缓从空中掉落。 鬼神见状,不由得一愣,惊愕道:“这如何可能……” 然后便是第二个、第三个……转眼间便出去了五六人,至于没有在火焰漩涡中心的那些阴鬼,譬如寒淮、卑立、怨惺等,他们始终都在全力运转香柄,这大阵破口一开,他们立马就传送出去。 鬼神终于回神,瞬间想到吴用先前能够修补法阵的事情,厉声喝道:“被你吸引注意力,原来是在想办法破开此方法阵!休想!” 鬼神虽是虚影,但法力不弱,诀目一掐,自镇碑周围的火海底下窜出来十七、八根火焰锁链,轰轰燃烧着缠连在一起,将镇碑上方这片空地锁定成一座火焰牢笼。 好些个催动香柄逃出去的人惊恐发现自己与外界的联系在变弱,光罩又不复鲜亮,变得和之前一般。 【他锁囚了这方天地!快!阻止他!否则他们无法从我打开的通道出去!】庆舒焦急道。 邯鼓神色沉静,不紧不慢环视一圈,随后脚下猛蹬,一头飞向上空一根火焰锁链。 …… 第692章 正面交锋 这十八根火焰锁链自火海中钻出,犹如灵蛇往半空中心攀缠绕去,转眼便组合成一座倒扣碗状的火焰囚笼。 邯鼓飞冲而起,掐诀施法,口中清喝一声,自他头顶心飞出来一个红龙虚影,缠绕住其中一根火焰锁链,不让这火焰锁链将这片去与彻底封锁。 火焰锁链极度炽热,红龙虚影与其接触的瞬间出现熔化的迹象,尤其是死死扣住锁链的九只利爪,转眼便熔化成淅淅沥沥的真元消散在空中。 吴用担忧道:【你拦得住吗?】 邯鼓紧抿嘴唇,这鬼神的法术威力比他所想的还要厉害,而他现今也比他所想的还要虚弱,自己绝对撑不了太久。 【放心,无碍。】 他低头看向下方,一个接一个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之中,可他马上就是一愣,郁薇居然朝他飞了上来。 邯鼓皱眉,毫不客气骂道:“你还不速速离去!老夫便是看不得吴小子见你要死心里难受才下来的,赶紧走!别最后救了别人,你倒是死在这里!” 此刻露出绝色姿容的郁薇面色微红,福身说道:“前辈,我看您消耗过大,可有需要我帮忙的地方。” 邯鼓不耐烦挥手,“没有没有!赶紧走!你们走了就是帮我!” 郁薇连忙说道:“前辈,郁薇知道轻重,当然不会拖前辈的后腿,只是想着总归我要离开,倒不如把剩下的法力用完,帮您一把。” 邯鼓没好气说道:“你能帮我什么?” 郁薇对他的态度不以为意,说道:“我有一招剑式,出发法会前才悟通,此法一旦施展,我全身法力便要耗尽,再无比拼之力,故而原想留待山穷水尽之时再用,眼下便是最佳时机了。” 邯鼓翻了个白眼。 【慢来,你先别急着拒绝,《太素灵剑经》最是正道,克制一切邪祟,施展便要耗尽法力?我倒想知道她说的是哪门剑招,说不定眼下还真有用。】伏龙剑打断邯鼓就要脱口而出的拒绝。 吴用如今法力远超当年,邯鼓早已不能如先前一般随意替吴用出手,自下来镇灵塔后,他先是帮吴用遮掩法力,又直接上身出手修补法阵,本身损耗极大,这会儿还要护送这一堆男男女女出去,等下指定还要和这劳什子鬼神大战…… 【我这把老骨头今日说不定就要交代在这里……】邯鼓心里嘀咕道。 【呵呵,按照山神子对比人类的年岁来说,可正值壮年,远称不上老骨头。】伏龙剑笑呵呵说道。 邯鼓扫了眼底下冷笑着的鬼神,清喝一声,将红龙虚影凝实三分,同时施展隔音禁制,喝道:“说!什么剑招。” 郁薇精神一振,将自己所学剑招道明清楚。 伏龙剑讶然道:【原来是这式剑招,山神子,郁薇所学这式……】 邯鼓默默听罢,毫不犹豫道:“那便如此,待会你听我指令动手。” 郁薇郑重点头。 下方覃箐等人还在看他,邯鼓喝道:“还不走!” 覃箐和夏侯司互望一眼,朝邯鼓一拱手,然后催动香柄,退出界外,李玉李璧招手喊了一声吴用,相约日后来峨眉拜访,随后也跟着离开。 鬼神看着他们一个个离开,当真气的五官扭曲,喝道:“真当我是摆设!” 话音一落,头顶锁链抽动,呼呼啦啦收紧,一头接着一头的凶兽从镇碑地面破土而出,它们凶神恶煞,青面獠牙,或站或立,或坐或卧,甚者振翅飞空,仿佛是从地狱中走出的恶鬼,没有一头不长着肮脏鳞片与流脓的瘤球,疮口燃烧着疯狂的黑色火焰。 “囚兽狱!” 这些恶兽脖子上挂着这座牢笼的火焰锁链,丁零当啷声中开始攻击还留在场内的剩余弟子,众人都在催动香柄,哪有本事应付?只能躲闪,只有覃箐几个九派弟子还有余力,偶尔出手反制这些丑陋恶兽,但也仅仅只是反击,要想击杀完全没有可能,场内顿时混乱一片。 如今只剩下邯鼓所化红龙虚影所牵制的这一道锁链还未合拢,一头恶兽被死死压制在地下,如何也挣脱不出。 邯鼓喝道:“我先动手!稍后让你跟上你便出剑!切记!出剑就走!别让我分心!” 郁薇振作精神。 邯鼓扭身咧嘴笑道:“小子!今次借你法力一用!我得留点气力!” 他缓缓抬起手,啸灵影从脚下阴影之内跃出,此刻这头非妖非兽的灵物已经大变摸样,不再是跟随吴用时候的威武细犬模样,而是头生双角的黑红色细鳞蛟龙,头生独角,缠着邯鼓的手腕,仰首从长吻之中朝天喷发出一道黑光。 如电光闪烁,瞬间穿透火焰锁链形成的牢笼,在空中炸开,紧接着海量的灵力涌动,以倾泻湖海的势头落下,竟是丝毫不比之前慈罗召动的火海! 灵力落下,蛟龙模样的啸灵影冲出,在邯鼓头顶上方兜游转圈,马上灵力便汇聚凝练出一块巨型方碑。 邯鼓放声大笑。 “小子!看好了!影蚀矛如何使用已经教过你,今天教你用用这寂灭大灵碑!” 转眼的功夫,邯鼓手托着一块高达百丈的乌沉沉灵力石碑,望下狠狠掷出! 休看这灵碑比之前吴用使用时候的规模远要小,但其中蕴含的灵力却不是吴用所能比,这一下压缩了海量的灵力,比之前吴用任何一次使用寂灭大灵碑时的威力都要来得强。 鬼神一见这块灵碑落来,脸色逐渐凝重,腰身微微挺直,第一次抬起双手掐诀,左手捏着诀目,右手指向头顶灵碑。那些围攻各方修士与妖修的恶兽纷纷有所感应,抬起烂疮流脓的脑袋,丢下正在对付的人修,飞速冲到鬼神身边,张开巨嘴,口中喷出一道道黑色火焰,于空中聚合成一轮表面焰火流烧的火球,轰向空中灵碑。 两边交触,巨量的灵力碰撞,寂灭大灵碑爆发出如磁场一般的强大吸力,黑色火球则轰然炸裂,火焰涛涛奔涌四方,二者交触一瞬间,这方天地竟是出现一瞬间的静寂无声,但紧接着两股截然不同的能量如海浪般汹涌翻滚,掀起铺天盖地的能量波,卷荡四方。 鬼神笑看这轰荡的波动,不紧不慢说道:“你也知道光凭自己不是我的对手,所以用这寂灭大灵碑来对付我,不错,确实比那小子施用要多出几分精髓,但你可别忘了,在本尊被封镇前,五大圣祖都是本尊座下钦点,五位圣祖所学功法更是本尊所传,你这《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本尊了如指掌,寂灭大灵碑如何破解……本尊可是一清二楚啊!” 他手上诀目飞速变换,催动身边一圈火焰巨兽再次喷吐出一道道火焰,射向半空中的能量冲击波。 灵碑灵力便与黑色火焰性质截然不同,一个吞噬,一个轰烧,但前者在离开邯鼓之后便是存量,虽然能够吞噬黑色火焰壮大规模,但这黑色火焰绝非寻常,能够随意吞噬,只能与其互相消耗,相较之下,黑色火球得有恶兽火焰增补,却是“有源之水”。 起初寂灭大灵碑的黑色灵力占据上风,以横压的姿态瞬间侵蚀接近过半的黑色火焰,但不过数息,黑色火焰得到源源不断的补充,瞬间反扑,反而寂灭大灵碑被压了一头。 邯鼓面色冷峻,看着寂灭大灵碑被破,无动于衷,只等火球轰到面前的时候,抬手掐诀,运转《西升灵虚真一书》,低声说道:“碧落虚宫!” 这方灵力充斥的昏暗天地内,忽尔出现一阵仙乐,叮铃咚隆,声声曼妙,紧接着一座仙宫自天外飘来,玉宇琼楼,白云悠悠,仙鹤翱翔,宛如人间仙境,大殿内富丽堂皇,琼楼玉宇,珠光宝气,尽显天庭的庄严与威严。 宫殿中神王高坐,神母相伴,两旁仙神披甲戴冠并列而立,一队披甲带刀,手执缨枪与铜锤的天兵天将守在门外。 邯鼓并指一点,低声喝道:“天宫甲士!听我号令!降伐!” 这对天兵天将得令,齐声一喝,声震云霄,一齐踩云而起,高举手中仙兵,捶打挑戳,将飞来火球打碎。 鬼神冷笑道:“杂七杂八手段倒是不少!我看你能抵挡到何时!” 他诀目再一变,七、八头留着浓疮的恶兽便从火球中冲了出来,各自与数名天兵天将搏杀至一团,难舍难分。 郁薇在一旁看得心急,这位来历不知的前辈术法通神,可这鬼神的手段更是难测,当真道高一尺魔高一丈,这些天兵天将难以在这些恶兽手下占据上风,几个来回,已有颓势。 她不难看出来这并非这位前辈的术法就低了一筹,似乎是其法力不济,这才难以抗衡,有心想要上前帮忙,但记起动手前前辈的叮嘱,生生按捺住冲动,只好紧捏剑诀,随时准备出剑。 邯鼓沉声道:【小子!法力不够!得要靠你帮忙了。】 吴用将这一幕看在眼里,不解道:【你现在用的不就是我体内的法力?】 邯鼓上他身亲自施展法术,除了消耗邯鼓的精力以外,用的就全是他的法力,怎么还说要他的帮忙? 至于邯鼓为什么会《西升灵虚真一书》上的法门,想来和之前在吴氏时候的经历有关,倒也没必要多问了。 只不过叫他汗颜的是,这门“碧落虚宫”乃是《西升灵虚真一书》内的高阶法术,攻守兼备,极难参悟透,他都还未有时间去上手,没想到邯鼓信手拈来,不禁汗颜。 邯鼓沉默片刻,说道:【并非要用你的法力,而是你的精血,实话告诉你,自进入这座宫殿以来,我损耗过大,要是不借用你的力量,我现在绝不是这鬼神的对手。】 吴用毫不犹豫说道:【说这么多干嘛,尽管拿去用。】 邯鼓却犹豫了,劝道:【这精血可不比寻常,法力消耗能够恢复,但这精血消耗会对你寿元有影响,之后不是轻易能够补回来的……】 吴用直接打断他:【我和你性命相连?】 邯鼓道:【没错。】 吴用:【你还能活多久?】 邯鼓:【确切不知,但要我寿尽而去……这世道起码能轮转个大遍。】 吴用飞快道:【但现在你和我性命相连,再长的寿命也没用,我活到什么时候就到什么时候,你耗费我的精血,不等于也是耗费你的生命?】 邯鼓难得一见的犹豫:【话虽如此,但你……】 吴用见他扭捏,破口骂道:【平日你不是最爽快?偏今日紧要关头婆婆妈妈,搞什么!】 邯鼓顿时气得吹鼻子瞪眼:【小子你真当没大没小!轮到到你来骂我?你等着!这狗屁九皇法会结束,我再来好好找你算账!】 他咬破舌尖,吐出一大口精血喷出空中,随后运转《西升灵虚真一书》,把袖子一抖——这口精血蓬开,变成漫漫血雾,落到这座仙宫之上,飘然落下。 起初只是血雾,但随着星星点点落下,血雾变成了漫漫金芒,飘到那些与恶兽拼斗的天兵天将身上的盔甲与武器,化作成一个个精美复杂的斑纹。 这些斑纹一经出现,天兵天将整个气势都发生了变化,神色冷峻,舞动双锤鞭锏虎虎生风,原本被那七、八头恶兽压制,转眼就能够互相合力与之抗衡。 邯鼓犹自不满,再次咬破舌尖,这次喷出来一大口精血。 在体内看着这一幕的吴用自邯鼓吐出第一口精血的时候,尚且没有大的反应,只觉一阵虚弱,但还能够接受,可这一口精血喷出去后,吴用两眼一黑,险些昏厥过去,眼皮子和灌铅一般沉重,死力强撑不闭眼。 幸而精血没有白流,这些精血再次化作血雾,淅淅沥沥如雨露落到这些天兵天将身上,后者气势狂涨,爆发出极强的战力,瞬间扭转战局,反压着这些恶兽打。 邯鼓紧抿嘴唇,瞪眼关注场内,见状吼道:“动手!” 一点白芒自漫天黑火之中骤然亮起! …… 第693章 陆续出界 鬼神脸色铁青,浑然没想到这个“吴用”居然有本事将他逼到如此地步,一边加大法力输出,抵抗吴用召来的那些天兵天将,一边瞧了一眼场内。 由于所有恶兽都去进攻吴用,此刻场内除了吴用以外已经没有别人,可以说,他在这次交锋中彻底失败,不仅没有留下这些异族,也没有解决吴用。 鬼神出道至今只在庆云道人几个手上栽过一个大坑,除此以外从来顺风顺水,没想到今天被一头蛟龙之属的家伙给算计,吃了个不大不小的亏,只觉心里跟吃了苍蝇一样难受。 ‘定要叫这小子付出千万般代价!让他死了反而简单,等等……’ 一想到要让吴用遭受比死还难受的滋味,他立马想到了什么。 ‘不对!还有一人!’ 鬼神想到吴用那相好,狞笑着喊道:“吴用!看好了!这下你该怎么办?” 他被牵制,意味着吴用也被牵制,他当然知道吴用此时已是强弩之末,自顾不暇,换而言之,吴用已经无力照顾那郁薇! 鬼神打定主意要叫吴用缴械投降,立马回头寻找郁薇的踪迹,可这一看却愣住了,哪里还有郁薇的身影? 周边并没有旁杂身影,难道郁薇也已经趁乱出去了?可他刚才看着郁薇的唇语,似乎是有什么法门来对付他,难道是个幌子? 正在此时,便听得空中吴用一声惊吼炸响:“动手!” 鬼神一惊,动手什么?动什么手? 下一刻,他便瞧见一点精光白芒自漫天黑火之中骤然亮起,撕裂黑色火焰,直冲自己而来,来向正是此前被吴用红龙虚影扯住锁链的那一方! 鬼神又惊又怒,惊的是郁薇这一剑来势汹汹,竟是始发于无端,完全瞒过了他的查探,怒的是这两个年岁连他零头都没有的人类居然三番五次算计自己。 “那我便成全你们两个,好好去地下当一对死鸳鸯吧!”他掐动诀目,“裂地冲霄!” 轰隆隆! 镇碑剧烈震动,哗啦一声裂开,一道巨大的黑色火柱从地下喷发,火焰在半空中凝聚成燃烧如焰的能量,但并没有击向这口飞剑,而是冲向郁薇所在的位置。 鬼神眼见一个身影在火焰中被焚烧成灰烬,那精芒一般的剑光也随之消失不见,嘴角微微勾起,“你不出剑还好,我找不着你,你出剑了就是暴露自己的位置。” 他看向半空中脸色发白的吴用,嗤笑道:“吴用!你相好已经下去了,你还要坚持到什么时候?不如陪她一道,也好有个伴,省的人家寂寞!” 邯鼓脸色苍白,十分虚弱,但却笑意盈盈说道:“谁下去了,难道不是你?” 鬼神见他还在逞强,嗤笑一声,可这一声笑到一半就停下了——耳边传来犀利的破空声,扭头一看,只见空中出现一点白蒙蒙光影,转瞬间凝练成剑芒朝他刺来,转瞬即至,不给他一点反应的时间,瞬间透体而过——唰! “啊!” 鬼神一声惨叫,低头一看,只见身为灵体的他此刻胸腔中间破开一个大洞,尝试恢复,但伤口周边有一丝丝缕缕肉眼可见的玉色光芒粘附,无论他怎么调动灵力,一涌上去,便立马被这光芒绞碎,原来是残留在伤口上的剑意。 他脸色阴沉,回头一看,只见郁薇完好无损站在后方,气机混乱,脸色煞白,单腿站直,一腿微微弯曲,立在半空摇摇欲坠,但性命无忧,一时间难以置信,脱口而出:“你没死!?我明明看见你……” 伏龙剑淡淡道:【“始起先有太初,后有太始,形兆既成,名曰太素”,太素者,意指天地未分、万物未别的状态,此时一切混混沌沌,从无形到有形,静为一时状态,动为演化过程,此剑就名“太素”,郁薇以身合剑,随意变幻,至于他一开始轰中的身影,不过是郁薇一抹残影罢了。】 邯鼓哈哈大笑:“好剑!好剑!” 鬼神脸色难看,被此时不知什么东西附身的吴用算计一次就算了,没想到这个人类弟子也重伤自己,忍无可忍,越想越气,阴恻恻道:“你这一剑用出已是油尽灯枯,我看你怎么办!” 他指头一点,与邯鼓颤抖的几头恶兽立马调头,飞扑向郁薇。 郁薇面色微变,谨记邯鼓的提醒,稍喘一口气,调动体内仅剩下的真元,催动香柄,准备遁离此地。 鬼神狞笑,“岂能让你就这般走脱?” 一道火焰锁链从火焰牢笼上脱落,缠向郁薇,眼看就要将其绕缠,邯鼓一闪而至,身后红龙虚影一尾巴扫开这条锁链,喝道:“速速离去!” 郁薇抿着嘴唇,周身光罩绽放出亮丽光芒,身影逐渐虚淡。 鬼神吼道:“休想!” 八头恶兽浑身火焰喷发,凶威大涨,张开血盆大口张牙舞爪冲了上来,邯鼓舌尖喷出精血,仙宫内的天兵天将立马乘云赶至,两方再次扑杀在一道,但紧接着,形成火焰牢笼的锁链散开,一条一条犹如杂盛野草丛中发起致命攻击的毒蛇,一口“咬在”红龙虚影身上,然后猛地抽紧,红龙虚影立马被拉扯开。 “呜啊!”邯鼓突出一大口鲜血,喊道:“吴用!再来点精血!” 吴用震惊,何时见到过邯鼓受到这种伤势? 【用!】 一个字回答,邯鼓狞笑着咬破舌尖,突出一大口精血,这次不去那些天兵天将身上,转而化成血雾,涌入红龙体内。 这头朦朦胧胧的红龙虚影顿时凝实几分,全身红光大放,身子猛一收紧,反将这些火焰锁链给抽紧。 鬼神面色一变,没想到吴用这时候还有如此气力。郁薇惊呼道:“吴用!你损耗太多精血了!” 她知道此时并非吴用在施展术法,但身体是吴用的啊!如此多的精血损耗,必然伤损身体,说不定就连寿元也受到影响了! 吴用从未有过此刻这般虚弱,就连喘气都觉得费劲,迷迷糊糊间,眼前景色已经开始发黑,听觉也变弱,不大能够感受到周围的动静,郁薇的惊呼声听着反而软软糯糯,心中发暖的同时,逐渐失去知觉,眼皮子灌铅一般沉重,逐渐什么也看不清楚…… 【你做的够了,接下来交给我就行,好好休息。】邯鼓微笑着说道。 直到亲眼看见郁薇尖叫着自己的名字传送离开这座封阵,吴用再无法坚持,缓缓闭上双眼,最后一幕,是伏龙师叔祖冲出体外,一剑斩向没有想过吴用身上还有此等杀伐利剑而惊慌失措的鬼神。 吴用心中稍定,但又隐隐不安,似乎……有什么事情被他忘记了? …… 校场上空,自从吴用等人进入镇灵塔内后,便彻底失去了景象,只剩下一些还在极北之地晃荡以及在宫殿内搜查的修士仍旧传出来景象。 不过这会儿相较之前已经没有那般剑拔弩张,宫殿巨大,所有人都被分散,极难碰头。 “奇怪,吴用为何忽然消失在原地,发生什么事情了?” “不晓得,难道是他触动什么机关了?” “可我看就他和郁薇两人是突然消失的啊,前面那些阴鬼和九派师兄师姐都是从正门入内的。” “不知道……” 众人的关注度绝大部分都落在吴用身上,谁都能想到吴用被安插进罗山阵列之中肯定是峨眉白掌教的安排,这位号称卦算独步天下,摇光山陈掌教也要矮上半头,说不定就意味着吴用是此次九皇法会阻止罗山阴鬼计划的关键呢! 一旁,甑尾与邢力互望一眼,同样注意到了吴用和郁薇莫名其妙消失在原地。 “不妙,这小子绝不可能自己消失,会不会是能够调动法阵禁制?不是说那峨眉掌教长于禁法,会不会是他有所准备?看他们突入光罩时候也是吴用的办法……”甑尾脸色阴沉,现在只要出现一点动静和吴用相关的,就叫他提心吊胆。 “不可能,”邢力摇头,“真要如此,他又何必在开始时候在宫殿内晃荡?明显是瞧见镇灵塔才赶过去。” 甑尾一想也是,但脸色马上沉了下来,“这个吴用!只要出来,一有机会,我必杀他!别管我以大欺小!” 邢力也差不多想法,“生擒最好,我倒想看看究竟是什么原因能让慈罗误判吴用的身份,慈罗的性子我清楚,没有八成以上把握绝不可能贸然做出判断。” 甑尾抿着嘴,嘴角下挂,缓缓点头。 “还有这个赤面!”邢力神色变得极为严峻,传说中的“血尊”居然神不知鬼不觉出现在他们队伍里,而且看样子并不和他们罗山目的一致。 甑尾语气郑重说道:“这家伙的法术神通着实诡异,从未见过的路数,倘若多上了绝对棘手。” 邢力默默点头,“幸好这家伙本身修为不足为惧,差我们一筹,如果可以,必然也要将他带回去,刚才说是火尊将他封镇的?我猜肯定有原因,说不定火尊是另有安排。” 甑尾咧嘴笑道:“那就将他暂定为敌人!如此最好!刚才还在想真要与他碰上了,该不该动手!” 这时候,人群中传来一阵呼声,原来正是那赤面第一个来到镇灵塔前,笑呵呵带着蛛倾雨括岩进入了塔内。 邢力眯起眼睛,“你说,他如果和我们目的不一致,去找圣尊会做什么?” 甑尾玩味说道:“总不能是当年登位失败,四位……哦不,三位圣祖不允,现在去找圣尊哭诉?好祈求一个圣祖之位?在圣尊面前大献殷勤,说自己来救圣尊了?” 这话顿时引起后方一众阴鬼的哄笑。 邢力也勾起嘴角,不管如何,从这赤面从对慈罗等人出手的情况来看,可以基本肯定是敌非友,既然如此,那也没必要保持必要的尊敬了——哪怕这位当年曾经差点坐上圣祖之位。 此刻景画中没有罗山弟子和人修妖修碰面,暂时没有冲突,所有人都在管自己探索宫殿内的各座院子,除了赤面第一个抵达镇灵塔,步入其中,彻底消失画面,引起一阵此起彼伏的议论声,便再没有其他值得关注的,倒是自法会开始后难得的“安静”。 也正因此,此刻几家的领队都聚到峨眉这边来,并非因为峨眉是九派之首的缘故,而是因为吴用的关系。 他们聊起来吴用的情况,向谷冲英询问相关的情况,奈何谷冲英也只知道吴用被安插进了罗山队伍内部,其他一改不知,能有什么告诉他们的?可众人都不相信,认为这是谷冲英在保密,便也没有再追问下去。 如此一来,众人便聊到了此次法会的第二大变数——赤面,对于云泊裂谷内封镇了一头阴鬼不少门派都清楚,但从来没有想过赤面会是曾经坐上圣祖之位的存在,尔今出现在这里,谁也不晓得他有什么打算。 “不管如何,此獠绝不会是要做什么好事,倘若我没记错,云泊裂谷的封阵已经存世不知多久,千年还是数千年前?这赤面比我等任何一人都要古久,手段难测,倘若真与其对上了,我等一定要小心。”谷冲英碰见过赤面,郑重提醒。 众人应声。 聊着聊着,陆陆续续有人来到镇灵塔前,第二个正是慈罗,这位罗山领队站在塔门前,催动左手掌心的一块紫色灵玉,然后独自一人入塔,在这之后,宫殿内各处的罗山阴鬼纷纷得到消息,往镇灵塔方向靠去。 吴用则没有收到消息,似乎是慈罗判定野灵还未赶至,故而没有传信。 在这之后,陆陆续续有阴鬼进入塔内,然后是覃箐、夏侯司、何笑寒等九派弟子,他们进入镇灵塔内后,便彻底失去了画面。 这宫殿内九曲十八弯,各方之间本就难以碰面,眼下阴鬼越来越少,也就没有任何的冲突了,偶尔也是两个人修或者妖修撞见,先是一惊,然后一起行动,搜查宫殿。 …… 第694章 校场上 如此一来,天空中的景画就越发无聊,众人低头活动脖子,没再盯着去看,与旁人议论不停,猜测进入镇灵塔内后会是怎样的光景,封镇鬼神一事终于到了关键时刻,他们到底能否成功? 一想到接下来的几个时辰将会干系到天下苍生,众人忐忑不已,罗山阴鬼同样忧心忡忡,圣尊能否破开封禁,带领罗山横扫宇内? 忽然,有人惊呼喊道:“快看!吴碰见郁薇了!她在和那罗山阴凌动手!” 一石惊起千层浪,所有眼睛都齐刷刷看过去,只见郁薇拒绝了吴用的帮忙,几经波折后顺利将阴凌击败,阴凌灵念脱逃,但被吴用识破,最后被吴用以一记光矛将阴凌彻底击杀。 欢呼声震天响,这阴凌是慈罗手下一员大将,将其斩杀,无疑是对罗山的巨大打击,众人纷纷叫好,好些人一脸挑衅地看向罗山众鬼处,想看看这些阴鬼的笑话,而后者队伍里一片死寂,一个个都越发痛恨这个吴用,他们罗山几回吃瘪,这家伙都是罪魁祸首,邢力和甑尾更是坚定了之前的打算,要么将吴用带回去,否则就地击杀! 之后不必再说,吴用与郁薇之间互相寒暄几句,两人明显十分克制情绪,吴用无时不刻不在关怀郁薇,而郁薇虽然反应平淡,但明眼人都看出来郁薇对吴用与对别人之间有明显的区别,然后他们便来到了镇灵塔外,吴用在原地说了几句话,然后和郁薇一起消失在了原地。 这当然又引起一片惊呼。 “他们刚才说了什么?” “不知道,这镇灵塔附近似乎灵力太旺盛了,图像都不太清晰。” “我看了唇语,好像提到了‘阵’什么的,怎么回事?” …… 一群人议论纷纷。 峨眉阵列。 “谷道友,吴用似乎沟通了封阵的阵灵?他忽然消失,是去做什么了?还是说这是贵派白掌教的安排?”南溟十二岛的领队宋真义摸着胡须说道。 别人看不清楚吴用的唇语,以他们几个的目力却不是问题。 谷冲英摇头,“我都说了,我那师弟行事你们还不晓得,就算是,我又岂会知道?” 宋真义笑呵呵说道:“八成是的,否则吴用再是厉害,如何能够和阵灵沟通?我看今次法会妥了。” “哈哈哈!法会还未结束,你说妥了,虽然过早下定论了,但我心底是赞同的,可前一点我却与你持不同意见,”司徒安放声大笑,“白掌教再厉害,又如何算得到这处封阵?自九皇法会有记载至今,九派弟子就没有到过这片极北之地的,卦算一法看似玄虚飘渺,但实则有根有据,白掌教本领再厉害,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啊!” 他朝谷冲英拱了拱手,为将白也一个男子比喻成女性而表歉,然后接着说道:“恰恰相反,没有白掌教的安排,正是我这义弟哪里引起了阵灵的注意,这才有此一幕,不是吗?” 宋真义觉着这么说的话也有道理,摸着胡须笑道:“这阵灵灵智倒是够高,不愧是这些前辈尊者留下来的法阵。” 司徒安笑呵呵道:“还不是得靠我这义弟,他要是实力不过硬,又岂会引动阵灵关注?谷道友,你峨眉真是找了一个好弟子啊!” 谷冲英嘴角一抽,对这寒潭派的司徒安实在不知道该说什么,这一口一个称呼吴用为“义弟”,和吴用平辈,又称呼他这个吴用的师伯为“道友”,真是各算各的,叫人哭笑不得。 各派真人无不对吴用引起阵灵关注而感到振奋,无论是不是白也的安排,还是吴用因为某样特质引起阵灵的注意,对于他们而言都是有利的局面。 谷冲英听着大家的一轮,却在心里暗叹一气。 司徒安注意到他的神色变化,笑呵呵说道:“谷真人担心吴用?” 谷冲英瞧了他一眼,说道:“这小子身上宿命感太强,只要有他在,大事小事都和他有关,躲也躲不掉,我看要劳累一生。” 司徒安点头道:“再正常不过,凡成事者,必经历繁多,今日我这义弟只要将鬼神封禁成功,打破罗山阴鬼计划,必将在史上留下浓重一笔。” 谷冲英摇头道:“虚名罢了……” 司徒安微微一笑,却道:“虚名归虚名,有也好,没也罢,可谷真人不要搞错了,这名是怎么来的,是先成事后为人所冠,还是自己处心积虑赚得名声?这中间差别可大了,前者叫理所应得,后者叫沽名钓誉。” “吴用毫无疑问是前者,名声只是他做事顺路赚得的,君不见他现在在各派的名声有多么好?呵呵……再要今日功成,日后他声威俱赫,为你峨眉年轻弟子中和覃箐、夏侯司齐名甚至超越这两人,岂不是你峨眉幸事?” “倘若吴用只是个寻常弟子,那自然没有这些顾虑,可他既然能做到,能影响到,只能说这便是他要走的路,有什么好替他担心的?” 谷冲英诧异地看着他,啧啧说道:“司徒真人还未坐上寒潭掌教一座,这说起话来已经是一套一套,我之前还真没看出来。” 司徒安笑呵呵说道:“我只是实话实说,不是吗?” 谷冲英也是一笑。 又过了片刻,人群中再次爆发出一阵惊呼,众人纷纷看去,原来是空中景画内,余留宫殿内各处搜查的所有人修与妖修全部都消失在原地。 这奇怪的一幕顿时引起了众人议论,此时已经有不少人知道吴用似乎是沟通阵灵了才直接进入塔内,眼看剩下所有人亦是如此,一个个猜测到底是怎么了。 谷冲英等人神色凝重,互望一眼。 “看样子遇到了麻烦,如果塔内我方占优,阵灵没必要将所有人花费这般大力气送进去。”宋真义皱起眉头。 “看样子情况比我们想的要麻烦。”南疆图窟脸色阴沉。 “且看下去再说,这其实也在预料之中,阴鬼几乎全部入塔,我等弟子半数在外,两边人数明显不对等,说不定只是送进去牵扯阴鬼。”司徒安依旧对吴用信心十足。 另一边,邢力与甑尾面露喜色,原本阵灵送吴用进塔内,他们脸色不是很好看,可看到这一幕,说不定就代表着塔内的局势对他们有利。 宫殿内所有还活着的人都被传送进入塔内,只剩下几个还在星辰别处晃荡的修士,这下半空中的景画彻底没了看头,校场上的各派弟子只能掰着指头算时间,想知道战况如何,心急如焚。 眼看将近法会结束,众人越发按捺不住,校场内议论声音响了起来,有的甚至开始准备动手,不管结果如何,他们都要和罗山做过一场,不是吗? 罗山那边同样如此,不少阴鬼都是暴脾气,眼看自家三番五次吃瘪,早已忍受不了,只等法会结束。气氛剑拔弩张。 就在一触即发的时候,校场上空忽尔落下来一点一点流星,颗颗粒粒晶晶亮亮,散发着夺目的光辉,在夜幕下十分惹眼。 “那是什么?” “坠星?” “不是!是催动香柄出界的人!” 人群顿时骚动,如此大规模的修士落下星辰,是法会结束了?结果呢? 马上就有眼尖的人发现,这些退出星辰的星光之中有人有妖也有阴鬼,无一例外都是一副虚耗过度的样子。 结果究竟如何? 所有人心头只有这个问题,就连各派真人也不例外,一个个找寻着自家弟子,等看到人时,无不心头一松。 “快!上去接应,他们法力损耗过度了!” 不知道谁喊了一声,一群弟子蜂拥而出,校场上瞬间大乱。 离火道姚辛黎破口骂道:“何光焕!就你小子会搅乱!都给我回来!” 他飞冲而起,脚下喷出一道火圈,将所有弟子都逼退回原位,然后派上来原本就安排好负责接应的弟子,场面这才得以控制。 随着一个一个下来,好些人修妖修都直接昏厥过去,有人想问发生什么都没有机会,阴鬼那边也不外如是。 “快看,是万师姐下来了!”魔道队伍中,一个人大声喊道。 众人扭头望去,果然看到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的万甘雨落来,她一步三回头,看向身后勉强醒转过来回复一口气的何笑寒。 “何师兄!” “怎么可能!何师兄竟然受了如此重伤!” “塔内到底发生了什么?” 何笑寒是西绝山深空洞的大弟子,一身剑术极为强横,居然败得如此之惨,塔内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而且同一时间落下来如此多的人、妖、鬼,这怎么也看不出来究竟是哪家占据上风了。 四方魔教弟子将万甘雨和何笑寒接回来,有相熟之人立马围了上去,迫不及待问道:“万师姐!上面到底怎么个情况?何师兄他这是怎么了!?” 万甘雨看了眼落地就打坐调息的何笑寒,一脸愤懑地说道:“都怪那峨眉吴用!” 众人一愣。 “吴用?关他什么事。” “是不是这家伙不顾我等协议,对何师兄出手了!” “我就知道!” 魔道虽然与九大派有矛盾,但如今之事涉关天下,魔门和道门之间倒也并没有那般分得清楚,可以说同仇敌忾,之前见到吴用大发神威将罗山阴鬼戏弄玩耍,不少魔道弟子拍手叫好,可这会儿听万甘雨这话说的,群情激愤。 下来的人修妖修阴鬼之中不少都是打坐疗伤都来不及,万甘雨是第一个还保留着不少法力,没有受重伤的,此刻她一开口,不少人都把目光看来,想知道星辰上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没想到就听见和吴用有关,但似乎并非好事。 峨眉众弟子面面相觑,有人不忿道:“吴师叔我有次碰见过,待人极好,绝不会做那背弃协议之事,这人肯定在污蔑吴师叔!” “对!我也见过吴师叔,绝不是他们说的这样!” “你倒是说说吴师叔怎么出手了!” …… 一群人哄叫,当然少不了吴用的绝对簇拥柴昆鹏,他冲在队伍最前面,和魔门弟子争一个个脸红脖子粗。 何笑寒睁开眼睛,皱眉说道:“师妹,你好好说话,不要搅火!” “可是师兄……”万甘雨一脸不情愿。 何笑寒瞪他一眼,看向杨黎,说道:“师叔,塔内变故太多,容万师妹讲说。” 杨黎目光平静地看向万甘雨,后者只得将事实娓娓道来。 众人一听,才知道原来何笑寒被吴用打伤是有原委在里头,尽管万甘雨言语中激励描说两人势均力敌,吴用只是险胜,但众人已经毫不在意,尤其是峨嵋弟子。 不过倒也没有人过分关注两人的胜负,毕竟大敌当前,道、魔两家同仇敌忾,不是比较一家输赢的时候,众人立马被接下去的事情发展所吸引。当听得吴用险些一击毙命慈罗,但被那鬼神识破,众人无不大叫可惜,而当听说吴用以一己之力击败慈罗,并与鬼神对峙的时候,一个个又全都激动不已,拍手叫好。又听那吴用以一己之力,拦住鬼神,为大家争取时间催动香柄的时候,又全都为之动容。 吴用之前就有在小极北为各派弟子断后的事迹,许多人听了觉得也就这么回事,可直到这会儿亲身现场经历,无不肃然起敬。 “那现在结果呢?”有人想知道这场法会的结果,到底是人类与妖修一方胜了,还是罗山阴鬼得逞了呢? 万甘雨犹豫道:“我不晓得,我们是比较早出来的一批,只知道吴用为我等打开通道后,便与那鬼神僵持在一起,为我们争取时间,我最后看到的是那峨眉郁薇飞去了吴用身边。” 众人一听,纷纷看向峨眉一方,只是此时峨眉这边弟子还没有落下星辰,没得人可以去问,倒是其余几派中实力靠前的弟子下来,向带队真人解释塔内发生的事情,基本都与万甘雨所说的没有出入。 …… 第695章 结束 这一下可叫罗山这边坐不住了,议论纷纷,众阴鬼实在难以相信那吴用居然击败了慈罗,要知道慈罗可是火尊弟子啊!居然会败给一个人类? “这一定是假的!” “对!” “我不见到慈罗是不会相信的!” …… 一群阴鬼激愤,可也有一些阴鬼十分清醒,脸色那个不自然啊,这些人类,一个这么说,不去当真也就算了,还能在一群人说出差不多的情况下当作假的? 慈罗很可能真就陨落在塔内了,而且按照那些人类所说,给慈罗最后一击的不是吴用,而是圣尊。 这时候终于有阴鬼落下星辰。 甑尾精神一振,喝道:“速去接应!” 他催动诀目,罩住罗山众鬼的光幕分出一缕,裹住一名阴鬼,将他送去这名阴鬼落下的方向,两个呼吸间就将其接了回来。 甑尾一等他落他,沉声问道:“斯桑,说说,上面到底是什么情况。” 来者不是别个,正是排名二十八的斯桑,斯桑喘了一口粗气,然后飞速讲解塔内发生的事情,几乎与人修那边听到的版本一致,这下所有阴鬼都黑脸了,那个被所有人畏惧的火尊弟子慈罗确实是死了,败于吴用,而死在圣尊手下。 “后续呢!”甑尾脸色极度不自然,可还是深吸一气,强压下心头烦躁。 斯桑犹豫不语。 “说话!”甑尾忍无可忍厉声喝问,一脚踢在斯桑的胸口。 斯桑倒地,但却不敢起身,支支吾吾说道:“后来……后来圣尊发动无差别攻击,我等顾不得其他,都逃命去了,一开始催动不了香柄,是圣尊封锁了镇灵塔,我们只能跑,跑开那火海覆盖范围,后来跑着跑着,大家都以为自己要死了的时候,不知道为何香柄可以催动了,我们就被传送出来了。” 众阴鬼面面相觑,谁都知道他们之所以能够脱出星辰,是因为吴用拖住了圣尊,也就这些临阵脱逃的家伙不明就里,正是吴用救了他们一命。 一群阴鬼死气沉沉。 甑尾斥道:“一个个都什么样子!慈罗是死了,但我们此行又不是失败了!圣尊既然能够显形动手,就说明已经处于半解封的状态,他吴用是什么东西,能是圣尊对手?” 这话一出,所有阴鬼顿时眼前一亮,是啊!圣尊既然能够动手,显然封阵对他的约束力已经下降,那可不意味着事情正在朝着对他们有利的方向发展? 邢力点头道:“法会尚未结束,慈罗也算是尽职,死了也就死了,我想火尊将他送来肯定有此考量。” 他脸色随即一沉,喝道:“为圣尊而死!死得其所!” “为圣尊而死!死得其所!” “为圣尊而死!死得其所!” “为圣尊而死!死得其所!” …… 罗山阴鬼振臂高呼,喊声响彻校场。 过不得多久,星辰上落下来的就是各大派与罗山的头部弟子了,寒淮、怨惺、卑立、鹤一、夏侯司、覃箐……这些弟子实力出众,全都留有余力,一下来就对自家长辈汇报自己离开星辰前看到的最后一幕。 基本上都是在说吴用牵制鬼神的战况,两边打得难舍难分,不过总体而言,明显是鬼神占据了些许上风。 这引起了罗山部众的欢呼。 “不过我最后看到峨眉郁仙子去了吴用身边,好像在一起对敌,后面详细我已经见不得了。”一个人说道。 李璧高声喊道:“不错!” 众人齐刷刷看向峨眉方向。 覃箐点头道:“师伯,确有此事,郁师妹前去协助吴师弟,但那时候我们将将离开塔内,之后战况不得而知了。” 换而言之,谁胜谁负还是不清楚,这场法会结局还是待定。 众人议论纷纷。 终于,星辰上不再有人下来,但所有人还是仰头望着天上,下来的是吴用和郁薇,那万事无忧,可要下来的是鬼神,异常腥风血雨在所难免。 校场中心有一座举行沙漏,内中流淌的沙砾乃是玉烟国皇城城门口一块青光阳玉磨碎而成,据说此玉大如石磨,置放于皇城门口,光柱在夜里接贯天地,为那些前来早朝的臣子指引方向,可惜后来玉烟国国朝覆灭,国运消散,这青光阳玉便也失去了那璀璨光华。 不过这青光阳玉在被磨成粉粒后,依旧带着些微的明光,置放在夜幕下的校场内格外醒目,不过此刻无人欣赏犹如流光一般的沙砾,只是一会儿抬头看天,一会低头看着沙砾余量,计算着还有大概多久法会就会结束。 沙砾淅淅沥沥落下,只要再有一盏茶不到的工夫便会流尽,法会也将要告罄。 “为何还不见吴用郁薇下来?” “莫非他们遇到了麻烦?” “呵,你们不会痴心妄想以为他们两个就能够斗过圣尊大人吧?” “桀桀!吴用和郁薇两人必死无疑!” “做一对同命鸳鸯也不错!” “哈哈哈哈!” …… 又是一波你争我吵。 “那个头顶断角的家伙给我出来!没错!看什么看!说的就是你!有本事别躲在后面!和你柴爷爷做过一场!”柴昆鹏一听这家伙死咒吴用,气得火冒三丈! 那独角阴鬼眼皮一睁就站了出来,但躲在光幕后边,学着女子样子摇着腰肢讥笑道:“你待如何!要么进来好好治治我?” 柴昆鹏眼中几欲喷火,有心想冲进去,但无可奈何,就是这层光幕保护,九大派真人才没有动手,他一个人怎么可能冲的进去? “妈了巴子!你再咒骂吴用看看!有本事你就这辈子躲在后面!别叫我逮住你了!否则一定叫你好看!”一个同样气愤的声音响起。 柴昆鹏循声望去,见着一个比他年纪稍大的家伙,不由一怔,“玦云山庄李璧……”李璧也扭头看他,“柴昆鹏,吴用在峨眉关系极好的晚辈……” 两人互望一眼,一切尽在不言中,冲到阵列前方,指着那断角阴鬼破口大骂。 柴昆鹏自是外向,历来活跃,再在本身赤子丹心体的加成下,更是天不怕地不怕,这些年游历在外,更是老城许多,此刻骂起口来,毫不留情,把那断角阴鬼气得脸色发青。 李璧不遑多让,玦云山庄虽然只是离火道下一宗附属山门,听起来似乎也就这样,但玦云山庄乃是不差五玄关之流除了九大派以外的势力,最关键的,这是一家宗族世家,吴用、覃箐、夏侯司等人可以说被峨眉器重,但永远说不出“峨眉就是我的”这种话,哪怕掌教白也说出这种话也会让人觉得不适,但李璧不同,身为嫡子的李璧可以毫不犹豫说出“玦云山庄是我的”这种话,没人会有意见,家族老小只会支持他。 李璧在家中说一不二,更是天不怕地不怕,寻常离火道弟子也要对他客客气气,哪里容得一个小小阴鬼咒骂在星辰上与他有过命交情的吴用? 喷的只比柴昆鹏更狠,什么难听来什么。 那断角阴鬼脸色铁青,反驳一句,立马被两人的声音给压下去,根本无力反击,引得他身旁一些阴鬼也加入骂战,两边谁也不让谁。 就在这剑拔弩张的氛围中,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法会要结束了”,争吵声立马停歇,无论人还是鬼还是妖修全都齐刷刷看向校场中心的沙漏,然后默默抬头。 那颗九日前出现的耀耀星辰开始黯淡,犹如一只瓷盘被一笔一笔涂墨变黑。 只剩最后一撮玉砂的沙漏依旧流沙,不再层层堆积,速度看起来更快,但在所有人感觉里,却反而像是变慢了,抬头看天,星辰黯淡一分,低头看沙漏,玉砂浅薄一丝,抬头,低头,抬头,低头,一切都在变,但星辰上就是再没有人下来,没有吴用,没有郁薇,更没有鬼神。 终于星辰彻底消失不见,玉砂流尽,校场成千上万人居然在这一刻一声不发,万籁俱寂。 到底谁赢了? 吴用和郁薇? 还是鬼神? 众人等了一阵子,依旧没有任何动静,悉悉索索的耳语声响起,逐渐汇聚成此起彼伏的议论声。 各派真人同样有不少都皱起眉头。 又开始骚乱。 但这次过了没多久,有人惊呼喊道:“快看!有人下来了!” 众人齐刷刷抬头,就连准备上台致辞的李康彦也停下脚步,抬头看去,果然看到一团白光自天上急速落下。 众人定睛看去,朦朦胧胧的,但目力出众的人一眼看清楚白光中那个身影,高声喊道:“是峨眉的郁薇!” 一阵惊呼声。 人修妖修之中爆发出热烈的欢呼声,所以是吴用赢了?他们赢了?罗山的阴谋没有得逞? 罗山一众阴鬼脸色无比难看,死寂无声。 谷冲英目光微凝,袖中清光遁出,自行前去接引郁薇。 “只有郁薇?”宋真义眯起眼睛。 司徒安皱起眉头。 马上也有人发现这个问题,落下来的只有一团白光,只有郁薇,似乎并没有吴用的踪迹? “难不成这胜是胜了,但吴师叔身陨在封阵内?”柴昆鹏嘴唇蠕糯,似乎只有这个解释能够说得通,但他马上狠狠摇头,“不可能!吴师叔性命好的很!” 李璧同样脸色不好看,再顾不得离火道和峨眉之间有龃龉,飞了过去,要听听郁薇是怎么说的。 一群人涌向峨眉周边,急得李康彦额头直冒汗,按理来说,这时候早该进入到结束致辞的环节,但看这样子根本没人关注他,错过了时间,这该如何是好? 他抬头回望校场内的房间,见着坐在里间最高处的一个身影轻轻点头,这才松出一口气,看向峨眉那边。 郁薇在谷冲英剑光接引下顺利着陆,剑光兜空一转,逼退周围挤上来的人群,谷冲英这才问道:“郁薇,情况如何?” 场内议论声一下子安静,一双双眼睛齐刷刷看向郁薇,这时才有人发现,郁薇的面纱不知何时已经取走,露出来近若天人的出尘姿容。 郁薇面色微微一红,想着取出来一张面纱遮挡,手上一顿,却没有取取,微微屈身说道:“回师伯,吴用虽然损耗过大,但可以说压制了那鬼神,郁薇离开的最后一刻,吴用请了……那位出来帮忙。” 那位? 哪位? 众人面面相觑,不明就里。 谷冲英却是眯起了眼睛,别人不知道“那位”是谁,他却很清楚,必然是指伏龙师叔祖,而且以吴用的情况,损耗过大,绝无余力催用伏龙剑,必然是吴用体内的那位妖灵山神子出手。 柴昆鹏挤进人堆里,急匆匆问道:“结果如何呢?” 郁薇摇头道:“不知,但……” 她顿了一顿,苦涩地说道:“就算成功,吴用也已经精气大损,说不定伤损寿元,而且现在法会结束,星辰隐入禁制内,他……出不来了。” 郁薇眼中失色,一如黯淡的辰星,但马上她就挺起背来,紧抿嘴唇,双瞳聚焦,软弱之色尽去。 谷冲英对她的变化暗暗点头,向道之心且不去说,只说性格坚强,郁薇是他见过的弟子里排名先列的几人之一。 “虽然吴用没有出来,但……这是不是也意味着,鬼神解封失败,吴用封禁成功了?” 不知道哪里冒出来一个声音。 柴昆鹏和李璧两人同时怒目瞪去,原来是一个南疆蛊士。 “柴昆鹏!” “李璧!” 覃箐和姚辛黎分别喊住要暴走的两人,竺嘉乐和李玉则上前拉住他们。 众人这才反应过来,吴用的确是没有下来,但那鬼神被再次封禁了也是事实,原本僵凝的气氛无形之中舒缓,议论声起起伏伏,有人开始到罗山阴鬼跟前得瑟,有人欢呼雀跃,只有峨眉这边气氛低落。 李康彦长长吁出一口气,笑着招呼了两句,开启闭会致辞,也不消让李氏如今掌门人上台了,就在一众高高低低的杂声中,草草发言几句,结束了这场百年一次的盛会。 …… 第696章 赤面再现 轩然大波。 九皇法会期间发生的事情以一缸浓墨滴入浅塘般的速度迅速传播,过不得几日,已是传遍天下。 有人根本不知道存在这么一场法会,更不知道这一场法会干系到天下苍生,直到听说全过程才心惊后怕,感慨居然有一头号称鬼神的阴鬼险些肆虐天下,但也仅限于茶余饭后的谈资,并不比那些在书上看到的轶闻野史要更有趣。 当然也有人清楚九皇法会,也清楚这场法会关系重大,但不知道具体结果,法会持续九日,他们就提心吊胆了九日,修炼静不下心,茶饭吃不下口,直到听说鬼神脱困失败,这才终于长舒出一口气。 但不管如何,吴用的名字家喻户晓,上到九大派弟子,下到甚至一些凡人,皆有耳闻,大晋当地的民众得知吴用所作所为后,不少人对着南面蜀岭方向叩首,而一些原本担心鬼神出世而自家难以在乱世生存的小门小派,更是不知从哪里讨来了吴用的画像,日夜奉拜。 据说当日法会结束后,九大派与魔门以及藤山妖修合力围剿罗山众鬼,摇光山在法会期间准备的破阵法门大展神威,一举击溃罗山禁法,谷冲英一剑独挑邢力、甑尾两大鬼王,大占上风,怎奈将要毙杀两人之际,罗山援兵赶到,拦下了九派与魔门联合大军,运转一门近似于黑色云海般流动的神秘遁法,带着所有人离开了包围圈,不知所踪。 不过据说有人曾在小极北上空见过这道遁光,经由阴景宫确认,罗山一众阴鬼地的的确确已经退缩回到吴氏族地所在的区域内,只不过他们改造了外围由阴景宫布置下的圈禁阵法,成为了了他们的护阵。 得知此事后,九大派以及魔门、藤山各自派出门下镇守于法阵外,严防死守,杜绝任何一头阴鬼从护阵内脱离。 至此,天下太平,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的安生时候。 …… 玉彻国。 霜天雪地的海岸线边,一个穿着血色长袍的妖冶男子站立在一座悬崖上,望着一望无际的北海。 “尊者,渡船已经准备好了,我们随时可以出发。”一个上半身倾国倾城而自腰身以下是八条蜘蛛腿的阴鬼站在崖下躬身。 山崖上的身影缓缓点头,飘落至冰结的海面上,一个高不过常人半身的岩鬼已经等候在此,亲手牵着一条华美如宫殿的渡船。 这个被称作“尊者”的身影登上船头,头也不回地挥了挥手,蜘蛛女与岩鬼见状登船,催动法禁,将渡船缓缓驶向极北的那座岛屿。 “呼……若非是最后脱离法阵的时候受了点伤,否则我又何需乘坐渡船去小极北?”男子摸着心口,缓缓揉按。 “哼!那庆云毕竟是能将本尊封印的家伙,实力岂会简单?你强行在禁阵封闭前突破离开,受点伤还算是好得了。”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 二者不是别个,身穿血色长袍的妖冶男子正是赤面,而这个戏谑的声音则来自于鬼神。 赤面哼声道:“你若是没有犹豫,直接跟我走,或许我连这点伤也不会有了。” 鬼神嘿嘿笑道:“本尊又不知道你真个有本事能带本尊走,而且,那般紧要关头,你忽然冒出来,叫本尊如何相信你?要非是本尊实在没得办法,岂会相信你。” 赤面嘴角一勾,说道:“如今不是已经证明你的选择对了?” 鬼神幻化而出,依旧是那个老者模样,上下打量赤面不停,啧啧说道:“他们说你当年竟然险些坐上圣祖之位?” 赤面负手而立,神色无动。 “嘿……”鬼神悠哉悠哉说道:“难怪有如此本事,这样我倒是不局的奇怪了,只不过他们为何拒绝你?” 赤面扫他一眼,淡淡说道:“听你之前和吴用、慈罗说的意思,成为圣祖必须要有一丝本源之力?是因为我没有吗?” 鬼神左右扭首打量这不知多少年未见的外界,心不在焉说道:“本源之力?你不要搞混了,是成为圣祖才配享本源之力,而不是有了本源之力就能成为圣祖,否则照你的理解,那吴用岂不就盖是暗尊了?” 赤面若有所思。 鬼神回首看他,“不错,如今五位圣祖都与本尊有关系,五种本源之力皆是从本尊身上分剥出去,就连修炼功法也是本尊所传,但自设立圣祖一位一来,多少年间,不是没有别的圣祖上位过,他们所长俱是自身所学,和你的血法一样,你之所以不能成为圣祖……嘿!本尊也不知道为什么,这问题留待你自己去问他们吧。” 赤面捏紧拳头,缓缓松开。 鬼神淡淡笑道:“你放心,这次带你回去,本尊可以答应你,必定让你坐上圣祖之位,那继承了本尊吞噬本源的新晋圣祖……哼!倒要看看他是什么来路,居然能够丢失本尊留下的本源!你晓得他是什么来路?” 赤面摇头道:“不曾,这位新晋圣祖在罗山内极为神秘,据说登位后一直没在外界走动,直到行动开始前,才被大祭司授予封号。” 鬼神眯起眼睛,撇嘴道:“本尊料定这家伙不知道怎么丢失了吞噬本源,放心吧,待本尊回去罗山,以此拿问他,必然能将他从圣祖之位上拿下,送你上座。” 赤面点头道:“那吞噬本源?” 鬼神玩味道:“怎么,你既然上座,那必然是血尊,只要修为到了,就能够蕴生属于你的本源之力,还要贪图本尊的源力?” 赤面微微一笑,“只是担心圣尊你的实力能否恢复,毕竟本源之力取自于你,而那吴用已经死在那石碑底下,他身上那一丝本源之力如何也寻找不回来了。” 鬼神不以为意,“本源之力可以培养,没了就没了,不值得操心,你管好你自己即可。” 赤面颔首道:“好。” “说起这个吴用……”鬼神面色一沉,“你知道他究竟是何来历?他身上那个附身之灵是谁?还有那一口杀伐之剑,居然能斗落本尊,若非你出手相救,本尊还真当阴沟里翻船。”赤面眯起眼睛说道:“这小子是峨眉弟子,我确实认得,与我也有过节,倒是个不简单的小子,但说实话,他能够做到如此地步,其实也大大出乎了我的预料,至于那附身之灵,我晓得其存在,但没想过实力如此之强,那口杀伐宝剑就没那么道道了,肯定是来自于峨眉,此前不曾听说过,看样子就是拿来对付圣尊你的。” 鬼神阴恻恻说道:“那灵体似乎是蛟龙之属,但不知道是何种来历,似乎很少听说有蛟龙生有竖目的,而且精通禁法与控剑法门。不过若只是他也就罢了,这家伙精力损耗过度,已经活不久了,和本尊全力拼杀,绝对不是本尊的对手,不好处理的是那一口杀伐飞剑!” 一想到那口飞剑,饶是他也感到一丝棘手与后怕,这还是那蛟龙之灵借用吴用的身体出手,换做一个修为和他接近的人出手,结果真不好说,就是那吴用的附身妖灵也险些将他斩灭——尽管那只是他的一缕残念。 赤面想到最后时刻那妖灵动手的狠辣果决,几次硬是拼着自己重伤也要击杀鬼神,那股子凶劲确实狠厉,“总归不是圣尊你的对手,法力耗尽而亡。” “哼!”鬼神神色憎恨,“真是叫他走了一个痛快!按本尊打算,是要好好折磨他到死的!” 赤面淡笑,“他死归他死,但不是没有泄愤的办法,那郁薇与他没做成同命鸳鸯,此刻想必哀伤难己,不如之后将其捉擒,折磨着玩,我觉着不比对吴用出手来的要差。” 鬼神眼前一亮,狞笑道:“好主意!” 赤面继续说道:“他死就死了,当时情况紧急,来不及搜索他的尸体,更没力气将他尸体带出来,不仅圣尊的本源之力还在他身上,他身上也还有我的东西,不过没就没了吧。” ‘现在有更重要的事情。’赤面说完,在心里补了一句。 “哦?你有什么东西在他身上?”鬼神来了兴趣。 赤面无所谓道:“前面告诉圣尊了,我和他有过节,那还是当年我才脱困的时候,详细就不提了,反正事已至此,法会结束,星辰隐闭,拿不回来了。” 鬼神耸肩,“那就再等一百年,到时候想办法回去一趟,取回本尊源力,你也可以拿回自己的东西,顺便去那座行宫再逛逛,踩踩庆云几人的塑像。” 赤面点头,话锋一转,问道:“圣尊接下来具体是怎么个安排?” 鬼神精神一振,似笑非笑看着他,说道:“怎么?在想怎么样才能让你顺利坐上圣祖之位了?你放心,你救了本尊,本尊也答应了你,就不会食言。不过在此之前,回去后第一步当然还是要重建一座行宫,须与当年一模一样……不!必须要比当年更大,更豪奢!然后出行天下,先叫这些人类直到本尊出来了!” 赤面心底鄙夷,面上不动声色,试探问道:“圣尊只是一具灵体吧?是打算往后就以此形态活动,还是要另寻身体?” 鬼神咧嘴,露出一口黄牙,桀桀笑道:“以灵体活动,又如何能尝到生啖血肉的滋味?那轻衫罗臂与幼儿腿肉绝顶滋味,本尊岂不是难以品尝到了?本尊有不少肉躯,没了一副还有一副,回去罗山后,这些都不是问题!” 赤面含笑点头。 鬼神接着说道:“待天下世人知晓本尊存在,之后便调动我罗山部众,开始进攻陆路,称王称霸!” 赤面微微躬身,抱拳道:“那便要多谢圣尊提拔,只要我坐上圣祖的位置,定然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鬼神抚须大笑,“放心!我说了,一定让你坐上圣祖之位!本尊说一,他们不敢说二!” 后边站得远远的蛛倾不敢抬头看两人的背影。 “只可惜……”鬼神脑海中已经勾勒出一幅自己吞并八荒的伟岸画面,但一想到自己的部众,尤其是四大灵将一无所踪,不禁叹出一口气。 赤面不解,问道:“圣尊何故感慨?” 鬼神阴沉着脸说道:“原本镇灵塔内,上八层俱是本尊部将,一层比一层厉害,是本尊当年纵横宇内的得力部下,第八层四名本尊钦点的灵将更是实力出众,每一个都可比圣祖座下主帅,但不知道为何全部消失了,走的着急,也来不及去上层查看,只听那阵灵说似乎被先进入塔内的家伙给击杀了?这如何可能!你是何时进塔的,可曾知道这件事情?” 赤面轻轻拍着肚皮,摇头道:“不晓得,我是最后几个进塔的,和那些莫名其妙进来的人同一批,根本不知道上面发生了什么。” 鬼神脸色一沉,“定是那阵灵在诓骗本尊!别个也就罢了,我那四灵将岂是轻易对付的?” 赤面赞同道:“圣尊不是说此间阵灵早已经消散?那这不知哪来的家伙肯定不是阵灵,说不得是什么地方出来欺骗圣尊的。” 鬼神哼声道:“我料想也是如此!不过这家伙到也有几分本事,能够打开封阵与外界的通道,将这些人送出去,本尊确实没料到。” 赤面笑道:“我看八成还是与峨眉有关系,峨眉如今掌教号称卦算天下第一,亦精通禁法,说不定就是踏留给吴用的手段,否则解释不通。” “我看也是!”鬼神觉得只有这个道理说得通,“我们还有多久到小极北?” 赤面算了算,“快了。” 鬼神面露疲惫之色,挥手说道:“我耗力过大,又伤损一具身体,借你身体栖息片刻。” 赤面拱手道:“圣尊请自便。” 说着手指作刃剖开胸口,露出一颗拳头大小的滚烫血晶。 “疗养血气的好地方。”鬼神眼中露出一丝贪婪之色,然后一头冲了进去。 赤面面无表情,合上胸口,站在甲板负手远眺北方。 …… 第697章 濒死 春风秋雨,岁月轻擦,光阴似箭,岁月如梭。 望江峰上,佳人远眺,千仞壁下,长者守望。 时分匆匆而过,转眼便已是三年过去。 镇灵塔,九层。 天空晦暗,氤氲作团状的灵力东一块西一块,就像饱蘸浓墨后腕力不均在宣纸上留下轻重不一的痕迹。 大地乱石堆压,隆起高大的石坡,一条条犹如巨龙般的黑色锁链东倒西歪躺在地上,不少已经被熔化过半,铁水渗透进石块内,成了一坨铁石疙瘩,难舍难分。 此方寂静,没有一点声息,但忽然——一只手猛地翻开石块,五指死死抠在近旁的石块上,按着这块石头挺起身来,周围的石块啪嗒啪嗒滚落,先出来一只小臂,然后一声用尽力气的断断续续嘶喊,一个男子从砖石堆里挣扎钻出,爬在石头上,从石堆上滚了下来,掉到一个相对平整的平台上才停下。 他的睫毛跳动,颤抖着睁开犹如灌铅一般沉重的双眼眼皮,映入眼帘的是天空中斑驳不匀的漆黑灵力。 “我这是……在哪?” 吴用眼皮半睁,不是他不想睁开,实在是浑身上下没有一处不痛,光是睁开一条缝,已经让他酸胀得想流出眼泪。 他仔细回想到底发生了什么,但记忆模模糊糊,强行深入去想,脑袋里立马传来一阵刺痛与尖鸣,可越是这样,他就越是难受,越要去想,犟劲上来,最后蜷缩着身体发抖,记忆终于串联成线,一幅幅画面在脑海里闪烁而过。 慈罗、邯鼓、覃箐、郁薇、鬼神…… 大战、血拼、火焰、气浪、轰炸…… 种种种种,最后画面定格在邯鼓喷出一大口精血这幕。 “后来呢?发生什么了?邯鼓?邯鼓?邯鼓!” 吴用连唤好几声都没有反应,手撑着地起身,可胳膊肘一软,重重摔砸在地上。 “我的身体……怎会如此虚弱!” 他大惊失色,爬着靠到一旁的石块边,种种喘气,这才想起来,自己当时似乎因为精血消耗过度而失去了知觉。 “郁薇没事……” 吴用心里宽慰不少。 邯鼓呢? 还有那鬼神呢? 伏龙师叔祖? 吴用又在心里叫唤几声,但依旧没有任何回应。 好一会儿,一个疲惫的声音终于在脑海中响起:【你醒了。】 吴用惊喜喊道:“师叔祖!” 他急不可耐问道:【师叔祖,后来到底发生什么事情了?邯鼓呢?鬼神解决了吗?】 说的太急,身体虚弱,以致于胸口一阵刺痛,咳嗽连连,吐出一口腥红鲜血来,溅在昏灰的石头上。 【小心些,你消耗过大,又沉睡了三年时间,刚醒过来,与活死人一般,心绪不要剧烈波动。】伏龙剑一语惊人。 吴用喊出声来:“沉睡了三年!?” 又是一阵咳嗽,他呛得脸色煞白,连忙按住胸口,好像是要按住那快从嗓子眼里蹦出来的心脏。 伏龙剑等他平息呼吸后才说道:【过去了三年,期间你彻底昏死过去,至于山神子……山神子与我合力击败了鬼神,但那鬼神在最后时刻神秘消失。】 【消失?】吴用着急了:【那到底是解决他了还是没有?】 伏龙剑沉吟片刻,说道:【我与山神子检查过他消失的地方,发现了一丝禁制波动以及血腥气,有第三方帮助他逃走了。】 【第三方!血腥气?】不知怎么,吴用心里隐隐有一丝不妙感觉,好像忽视了什么重要的东西,使劲去想,但就像用力抓肥皂,越用力,越难捉住。 伏龙剑叹道:【是赤面,我们完全忘记了他的存在。】 吴用悚然一惊,这才回想起来,按那阵灵所说,第一个进入镇灵塔的就是赤面,但自从他们下来以后,根本就没有见过赤面。 【下到九层,你先急着赶路,然后一直在和人动手,完全忘了赤面的存在,本来我与山神子合力,马上便能斩杀那鬼神灵念,但关键时刻被赤面带走,不仅如此,他不知道施展了什么法门,整块封镇鬼神的石碑兜炸碎,鬼神彻底脱逃。】伏龙剑语气沉重。 吴用环顾周围,砖石破碎,可想而知当时乱石穿空的景象,沙哑着喉咙说道:“所以鬼神已经脱困三年,这三年间不知道在外面会卷起如何养的腥风血雨,赤面又不知道在打什么主意……” 伏龙剑安慰道:【倒也不用过分担心,我与山神子将他重伤,赤面带他又走得着急,只走了灵体,本体落下了,被山神子一剑毁去,对这鬼神而言,虽不致死,但没有个几年恢复也翻不起什么大的风浪。】 他顿了一顿,补充道:【相信白也。】 吴用默默点头,一想到白师伯,心里稍稍可定,可这立马就叫他想到门内的几位师伯,一想到门内的师伯,立马就想到师父,这三年过去,他们恐怕都以为自己死了吧?师父该有多伤心呢? 吴用想到他老人家平日就居住在千仞壁下,从来没人去拜访,山洞里就一只最普通蒲草编织而成的蒲团,一幅老祖画像,一桌香案,茶具有,但茶几没有,问起来就是他老人家习惯了清苦,东西物件多反而看着心烦。 据说曾经有一宗附属门派拜访峨眉,不知从哪里得知师父的清苦生活,送来了一堆雅趣逸致的家什,都不是寻常货色,用料考究,样式极简,做工极好,人前脚送进门,后脚就被师父送了出去。 也就是他拜师后,时常会去千仞壁下坐坐,四十年前某天和老人家唠唠日常,自己抱怨了一句自己宗要席地而坐,屁股蛋凉,后来隔天再去,师父已经手编了一只蒲团,和师父屁股底下的如出一辙,只是更新更大更厚。 现在他被困在此,师父坐在蒲团上,看着和他对坐的空空蒲团,是否会睹物思人?是否会心里难受? 吴用叹出一口气,喉咙干燥,又是一阵咳嗽,胸口刺痛,吞一口唾沫,在心里暗骂自己不孝,或许不拜师才好,不拜师师父就是一个人,习惯了,没道理一把年纪了还要再担心自己,牵挂自己,反把人劳累。 【不要这么想,你师父这辈子最亲的就是你师祖,早年你师伯几人年轻气盛,谁也不服谁,大家关系一般般,你师祖羽化飞升后,他们八个要挑起峨眉这诺大梁子,关系这才改善许多,后来你师父收了你当弟子,笑容比我见过的任何时候都多,有你,他只会觉得高兴,绝不会觉得劳累。】伏龙剑语重心长劝道。 【而且……我们不是说就出不去了。】 吴用一怔:“师叔祖……这话什么意思?难道不是要等到下一场九皇法会?” 伏龙剑笑道:【不用,山神子沉睡前,替你找到了一处这座封阵的薄弱处,你可以击破这一处缺口,离开这里。】 吴用精神大振,眼睛都顿时亮了几分,但马上注意到前一句话:【师叔祖,邯鼓沉睡了?】 他这才想起来,从刚才开始,无论怎么呼唤邯鼓,邯鼓都没有回应,按照这家伙往日的作风,嘴上岂会闲着?尤其是九皇法会开启以后那段时间。 听他总算问起了邯鼓,伏龙剑心下微微一叹,却没声音了。 吴用心下生出一丝不妙感觉,小心翼翼问道:【师叔祖?】 伏龙剑这才开口说道:【山神子他……这回不是简单的沉睡,而是因为耗用本源过多,这才陷入了沉睡。】 吴用怔住,苦涩道:【沉睡?师叔祖,怎么听您说的不像是沉睡那么简单?】 伏龙剑沉默良久才缓缓开口解释:【其实从你进入塔内,假装与郁薇、何笑寒还有那小乐寺僧人等人动手开始,山神子便一直为你遮掩动手的样状,尤其是那时候你与何笑寒动真格的时候,你现在法力不弱,他要替你彻底瞒过慈罗,把你影蚀矛、箭射等法术变成别人看去不认得的模样,这耗费着实不小,而且还持续了如此之久。】 【再后来,你身份暴露,与慈罗厮杀,用山神子给你那法门掩藏气息近身慈罗,山神子继续出手为你遮掩气息,否则瞒不过法力比你要高的慈罗,这时候其实山神子已经快要油尽灯枯了。】 吴用喉头苦涩:【那他最后时刻还来上身我?这家伙……】 伏龙剑轻叹道:【原本他如果只顾自己修复封阵,问题也不大,最多消耗一些本源,但因为慈罗与鬼神要挟郁薇嗨哟其他人,他不得不铤而走险,选择救人,转与鬼神搏命厮杀,后来调用你的精血,勉强缓了一阵,但最后时刻又与我合力对付鬼神,等到鬼神被赤面救走,他其实已经撑不下去了。】 吴用心头酸涩,张嘴欲言又止。 伏龙剑也沉默了好一会儿:【最后时刻,他用尽气理为你找到封阵禁制的薄弱点,然后自我封印,将仅存的本源散入你的身体,否则他就要身死。】 【带着你一起……】 吴用紧抿嘴唇,沙哑着喉咙说道:【那现在怎么才能让他醒转?我用体内精血温养他?还是别的什么法子?应该可以让他恢复过来的吧?】 伏龙剑彻底沉默。 吴用心头一凉,嘴唇蠕糯。 伏龙剑转而说道:【你现在……先好好修炼《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把损耗的精血养回来,虽然修为可以完全恢复,但对你的损耗不可能完全恢复,你的寿元有损,你也不要担心,出去以后有的是办法帮你调养,你现在这副样子什么也做不了,好好恢复,然后修炼四门功法,突破修为,打破封禁破口,从这里离开……】 吴用打断他,直截了当问道:【邯鼓再也醒不来了?】 伏龙剑沉默半晌才开口:【那也不一定,找到一些专门增补灵体的丹药或者天材地宝说不定有效果,包括你的寿元也是。】 吴用一听有办法,咧嘴笑了出来:【我的寿元再说,师叔祖,以邯鼓现在的状态,那必然是全天下最好的灵药才能救他吧?没事!有救就行,有这种灵药就行,您知道需要什么种类吗?唔……不清楚也没事,等出去以后可以先问问袁师伯,他是炼药的行家,他肯定有办法,你说是吧,师叔祖?】 伏龙剑轻“嗯”了一声。 吴用抿了抿嘴,这会儿因为沉睡太久而僵麻的身体总算缓了过来,一咬牙,勉力起身,找了一个靠背舒服的地方,开始正式检查自己的身体。 这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他体内经络畏缩,血气干涸,膻中穴就像一个掉在地上露天过了整冬季的梨子,干瘪皱缩,难怪他如此虚弱。 【精血乃根本,山神子当时油尽灯枯,耗用了你大量的精血,但他还是保留了你的根基不毁,否则你《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便要直接散功,你现在等若重伤初愈……不对,你现在才是重伤初醒,别的事情什么都做不了,先自己调理身体,恢复到最佳状态,然后再去修炼,尝试破阵。】伏龙剑话说的很慢。 吴用能够听出来这位师叔祖的虚弱,不用多说,肯定也是有所损耗,他稍稍思索,问道:【师叔祖,既然是阵法破漏,封阵想必也会自我修复?留给我了多少时间?】 高阶大阵都有简单的自我修复功能,有阵灵的大阵更是如此。 伏龙剑道:【这你倒不用担心,那阵灵为了协助山神子与我动手,已经力竭湮灭,法阵如今没有阵灵,不会自我修复,就算他在,肯定也不会去修复。这一个破口是在我们与鬼神大阵时候所留,原本只是个裂口,但山神子已经为你加固,至少百年内不会有你问题,你尽管安心修炼即可。】 “邯鼓……”吴用捏紧拳头。 伏龙剑叹道:【山神子为你尽心思虑,你现在也不要多想了,等出去以后再想办法唤醒他,这才是正途。】 吴用点头,盘膝进入修炼状态。 …… 第698章 修炼 三年不曾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吴用行运血气的过程可谓坎坷,从膻中穴内逼出来一丝仅剩的金红色血气后,按照行运线路,在经络内磕磕绊绊行走,好几次险些岔气,好几次喉头涌起一丝咸腥。 这一来是因为他多年不曾运气,对走脉路线已经不熟练,再就是之前精血被压榨过度,经络喷张,穴位酸胀,哪怕只有这一丝血气在体内流转,他的经络都酸痛难忍,好几次都刺激的体内出血,脏腑震动,只能着紧小心,把原本半炷香多就能够走完的线路放慢到个把时辰。 不过也不是只有坏消息。 “咦……” 几个轮回下来,运气线路已经了然于心,不再磕磕绊绊,只是疼痛依旧存在,但比之嫌弃那也要好上很多,这样养着养着,忽然间,他发现从这些干涸的经络深处内,涌出来一丝丝绝不属于他的精元。 这些精元极为纯粹,纯粹到他生平仅见,一经涌出,立马融入到他的血气中,滋补强壮他的体魄。 吴用不禁奇怪:“这是哪里来的?” 伏龙剑说道:【这是山神子的精元,他在封印自己本源前,将剩下的所有精元全部散入你的身体,吊着你的性命,三年不运气,彻底昏厥,你与活死人无异,便是他的精元维持着你的性命所需。】 【这所需要的精元不少,而且是极为粗略的温养,大部分都无法被你吸收,最后全部渗入你的经络内,尔今你恢复修炼,这些精元就像是养料,从你穴窍内破体而出,为你所用。】 【你现在等于在炼化山神子的精元为己用,山神子乃是妖灵,不一般的妖灵,一身血气雄壮世间少有,这对你而言就是最补的补药,好好炼化,好好吸收。】 吴用拳头又是一紧,问道:【我将这些精元全部吸收了,会对邯鼓他有什么影响?】 伏龙剑想了想说道:【影响肯定是有的,但这部分精元本就等于是山神子舍弃送给你的,我想这应该也是他现阶段最后能留给你的东西,对他肯定有伤损,但有本源在,我想总是能够恢复的,只要它能够醒转。】 伏龙剑又补充道:【他能够醒过来,那这些都是小事。】 吴用点头,再不废话,专心吸收这些点点滴滴但蕴含灵机庞大的精元,他的身体一点一滴恢复,经络内血气逐渐蒸腾湿润,不再是开始时候的干涩,膻中穴就像是一粒胖大海,随着血气的滋养,逐渐膨胀充盈。 疲弱的身体逐渐恢复,气息也随之变得悠长有力,徐徐稳定,开始更为快速的恢复。 …… 玉彻国与长霜国的交界处,这里远离喧嚣,寒冷而孤独,周围的冰山大川如同天然的钻石,闪烁着纯洁无暇的光芒,宛若天地雕琢而出的珍宝。 轰隆! 一道身影从天坠落,掉进冰山山峰,自山腰处撞出,冰山稀里哗啦碎成千八百块,然后一声闷响,落地,砸出一个深坑。 手脚深陷其中,脑袋已经糊烂,面貌难辨,漆黑裸露的岩石,白雪,荧光绿的血液,三种颜色交织,极为醒目。 紧接着从天上跟落下来一个身影,一气冲到坑洞内,双脚踩在洞底之人的腰身两侧,手握着一杆火红色的玉尺,噼噼啪啪捅在洞底之人的身上。 玉尺无锋,自然不能捅伤性命,落在关节上,无事发生。 “你……有本事就杀了我!” 原来坑洞内躺着的不是一个人类,而是一头阴鬼,形若人类,但皮肤棕色像陈年树皮,脑袋上的头发是一蓬泥土,泥土里面不是植物,而是一只只小指骨头,像是一颗颗蘑菇。 “杀了你?我为何要为你着想?” 站立的男子肩披皮毛大衣,束发,颧骨突出,神色冷峻,单手执尺,一下拍在地上阴鬼的脸皮,然后轻身一跃,跳出坑洞,在一旁打坐盘膝回复法力,再不去管他。 坑洞内的阴鬼惊愕,不敢相信自己逃过一劫,但马上,他开始浑身剧痛,刚刚被这人用尺子拍过的身体部位裂开,寸寸截断,然后烧起红火来,但他就是不死,生生承受火焰焚身的痛楚。 “啊!啊……啊!啊!” 一声声惨叫不断,坑洞边的男子却只若不闻,直到这阴鬼彻底焚烧成灰烬也没有挪动一根手指头。 过不得多时,天外飞来两道一红、一粉遁光,在空中兜转一圈,最后落向冰川上的这一片狼藉。 一男一女牵手走出。 两人同样身披皮毛大衣,男的长发秀气,女的短发温婉,小臂上都描着不知用什么动物血液刻下的花纹,秀气男子一眼瞧到坑洞内的焦灰,擦着鼻头啧啧说道:“不愧是杜师兄啊!这一头吞指鬼已经快要摸到转生境界的门槛了吧?不是师兄一合之敌,死得这么惨。” 女子也跟着说道:“可惜师兄当年在闭关,没有去成九皇法会,否则定要叫这些阴鬼好看。” 高颧骨的杜姓师兄缓缓起身,说道:“峨眉郁薇你们见过了,如今清剿阴鬼的数目在九派之中遥遥领先,我不是她的对手,去了九皇法会又如何?别往我脸上贴金。” 他取出来一件块金属轮盘,巴掌大小,金铜色,手腕轻轻一摇,坑洞里的阴鬼焦灰被寒风吹散,一点隐约可见的绿色灵光飞入轮盘内,然后说道:“走吧。” 两人极为眼热地看着他这轮盘内那一点绿光,说道:“杜师兄,收了这一粒灵晶,你能够排进前总榜一百零八了吧?”杜师兄摇摇头道:“我能击杀这修为的阴鬼,别人也能做到,总榜前一百零八名都是杀鬼无数的存在,我还是差了不止一筹。” 女子忍不住问道:“师兄只是不经常遇到这等实力的阴鬼罢了,又不是实力当真差了他们不止一筹!” 杜师兄瞧看她不甘心的样子,淡淡说道:“就是实力差了不止一筹,光说第一百零八名的弟子——摇光山丁兆,便杀了刚刚这样实力的阴鬼不止十来头,我才不过解决一只手的数目,如何同他们比?” “难道不是因为这样修为的阴鬼本就为数不多的缘故?若是师兄您也能多碰上机头这修为的阴鬼……”女子不服气。 “让我碰上多几头这样的阴鬼?”杜师兄笑了,“这家伙被你我三人合力围攻才败落,最后被我一击毙命,真要让我碰上个三、五头,逃命的就是我了。” “可是对付这头阴鬼时候,几乎全是由师兄你主导的啊!我们……”女子还欲说话。 “好了!”杜师兄一抖袖子,“技不如人就是技不如人,那排名第一的郁薇直接冲进罗山阴鬼的腹阵内,独身斩杀八头同阶阴鬼,震慑当场,随后飘然离去,没有一头阴鬼敢拦住她,我又如何能与她相比?” 杜师兄说这话的时候,眼中难掩惊艳之色,他曾亲眼目睹这位峨眉玉人的风姿。 女子看出他眼中的意味,小心翼翼说道:“听说这位峨眉女剑士不仅剑法卓绝,姿容更是堪比天人,好像……还和吴用是道侣关系?” 重名的人很多,“吴用”这个普通名字更是随处可见,但自从九皇法会后,如无指明,“吴用”一般就指峨眉吴用。 女子的伴侣摇头道:“吴用当年陨落在星辰之上,现在……应该不算是伴侣关系吧?自九皇法会上露出过一回真容,她后来仍旧戴以面纱,不过听说在九皇法会上见过她真容的人无不赞她赛比天仙,如今各门各派甚者魔门都有不少人对她有意,也有胆子大的前去表示爱慕之意,但无一例外都被拒绝了。” “我倒是有所耳闻,”女子面色古怪,“听说都是因为实力不够的?” 男子笑着点头,“你去找郁薇,她有一个规矩,你先能打赢她再说,可她一口云霓剑无影无踪,杀伐利器,修为低的自然不是她的对手,修为高的呢……压制到与她同修为后,也撑不了几招,如今新一辈弟子里,居然没几个是她的对手。” 杜师兄面色微动,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他当然也动过心思,但他算是个苦修士,真不知道这回事。 女子冷笑道:“章大哥,你蛮清楚郁薇的事情啊!” 男子下意识就要自夸,瞬间反应过来伴侣语气中的意味,连忙摆手说道:“都是山真那小子和我说的,你还不知道他,这种事情他最关心!现在不是杜师兄有意思么,所以我……” 杜师兄摇头道:“我没这个意思,说了,我不是她的对手,好了,休息也休息够了,我们回去吧。” “山真?”女子瞪了章姓男子一眼,纵起遁光,跟上杜师兄,后者挠挠头,苦笑着趋随。 三人前后飞遁,在冰天雪地中激速飞遁。 “这一片区域已经清剿干净了,刚才那食指鬼委实是漏网之鱼。”章姓男子找了一个话题。 女子叹道:“也不知道那罗山阴鬼看中长霜国什么了,居然在我离火道的地盘上安营扎寨,不晓得他们准备做什么,距离九皇法会过去几年了都!不知道还在打什么算盘。” 章姓男子说道:“距离法会结束五年多了,这些阴鬼不达目的肯定不会罢休,不把他们彻底清剿干净,这天下就不会安生。” 女子摇头道:“得亏这次罗山阴鬼不知怎么将安营扎寨的地点挑在了咱们和玉彻国的边界处,否则罗山阴鬼光来消耗我们,白白叫那寒潭派坐收渔翁之利。” 杜师兄皱眉道:“这话私底下说说就可以,别忘了之前门中的戒言,大敌当前,先一致对外。” 女子闭嘴。 杜师兄接着道:“罗山阴鬼将营地安扎在哪里都没有区别,这些阴鬼自以为北地人烟稀少,可以悄无声息扩张领地,殊不知现今天下各大国都有布置眼线,早早发现了他们的踪迹,一经得知,申掌教与秦掌教便传信天下,尔今天下各道各派都来支援我离火道与寒潭派,定是要将这些阴鬼扼杀在此。” 女子和章姓男子觉得玄奇,多少年了?本门掌教和寒潭派掌教居然互通有无…… 寒潭派和离火道本是一家,玉彻国与长霜国也是一国,原本乃是北地最大的国度——名为雪原国,雪原国占地广博,虽然人丁稀少,但却是一盖强国,雪原国国王退位后,由雪原国大公主继任。 这位性格强势的大公主与一名男子相恋成婚,共同管理雪原国,但后来因为管理上的分歧,导致两人反目成仇,同时遁隐尘世,拜入道门,一个创派“离火道”,自号金桑婆婆,一个创立“寒潭派”,被尊为寒霄上人,两家弟子互相仇视,从不往来,见面就是动手。 无独有偶,如今寒潭派掌教秦敏,号东雨真人,离火道掌教申雪晴,人送外号晴天仙子,两人年轻时候隐瞒身份在外游历,机缘巧合下相恋,竟然走了当年两家老祖一样的后尘,并且两人在独当一面后,同时执掌寒潭派与离火道。 如此一来,两家之间的宿命感更甚,两家都认为对方是自家宿敌,矛盾激深。 罗山阴鬼自当年九皇法会一役失败后,困缩在原本衡闾吴氏所在的族地,像个缩头乌龟一样没有一点动静,各派静守在护阵外,本以为会有一场殊死大战,不想却从没见过一头阴鬼从法阵内出来。 可就在一年前的某天,小极北发生震动,各派驻守弟子惊愕地发现,罗山阴鬼居然从吴氏族地遁走了。 没错,遁走了,各派弟子眼看禁制消失,一窝蜂涌入吴氏一族旧址内查探情况,但没有发现一头阴鬼的踪迹。 罗山阴鬼连带着禁阵一道消失在了吴氏族地,不见踪影,直到后来才有人发现,这些阴鬼居然不知道施展了什么大神通,将营地挪移到了长霜国与玉彻国的交界地带! …… 第699章 移神境 就凭对方能够神不知鬼不觉来到他跟前,杜全匀就知道自家两人绝对不是对方的对手,眼前这头阴鬼的修为绝对不止褪死境,八成就是转生鬼王!那还有什么好动手的,他当机立断,化身一道火焰长龙,裹着章注转身就走,趁着自己法力还足厚的时候逃跑。 章注还在愣神的功夫,人已是被杜全匀带走,眼看自己离这头阴鬼越来越远,他大为不解,高声喊道:“师兄!我们怎么就走了!” 说他们不是对方对手可以,战前评估自己与对方的差距,但那也总要试过才是,一击不打,就这么走了,师妹尸骨未寒,如何安心于九泉之下?事后他如何面对师妹恩师?如何面对自己本心? 杜全匀只管全力运转《飞天游龙功》,火龙长啸,根本不回答,全速施法飞遁。 “师兄!”章注吼道。 杜全匀沙哑着喉咙说道:“刚才我判断错了,这阴鬼……恐怕是转生境界的鬼王!” “师兄!为什么……等等!转生鬼王!”章注一惊,回头再看后方那个越来越小的身影,气势顿时矮了下去,“果真?” 杜全匀苦涩说道:“之前我们与他至少还有数里地距离,能够在我们毫不觉察的情况下瞬间来到我们跟前,不是转生鬼王是什么?” 章注张嘴欲言,终究是再说不出一定要为师妹报仇这种话,只能认命,“可是师兄,我们现在不是远离营地去了?要寻求救援,得找师叔他们吧……” 杜全匀更是无奈,“难道还能越过他不成?” 章注想想也是,对方选择拦路,想来就没有放他们回去的打算,他一脸紧张地回望后方,等看清楚后,松出一口气说道:“师兄,他好像没跟上来。” 尽管心底不会认为对方这是放过他们了,否则何必要施展那石破天惊的一击,不过对方的压迫感实在太强了,这会儿没有看见对方,他心里压着的大石头就松开一些。 杜全匀回望一眼,果然没看到那相貌儒雅似人的阴鬼,遁速不自觉便放慢了,可等回首的时候,他似乎看到了什么东西就在身旁不远处的云层里,是此地特有的寒鸥吗?等定睛一看,顿时吓得神魂皆冒,喊道:“他就跟在我们边上!”” 左手侧,与他遁光齐平,正是那阴鬼,一脸含笑看着他们,犹如戏弄老鼠的猫。 章注脸色煞白,嘴唇蠕喏,这是自他进入元婴后首次出现惧怕的情绪,谁叫他很清楚杜全匀的实力,这位师兄精深《飞天游龙功》,极为擅长游斗,修为差他一筹的人与他动手,连衣角都摸不着,修为比他强一丝的,往往也能够依靠遁法出奇制胜,极少有敌手,在他和张红梨看来,杜师兄就是除了各家最出名那批弟子底下的第一人,他何时见过眼前这一幕? 此刻杜师兄绝对是已经全力施展《飞天游龙功》内的遁法,而对方只是凌空飞翔,谈不上什么遁法,就这玩一样跟在他们身边,不是转生鬼王又怎么可能做到如此地步? 心中最后一点“他可能不是转生鬼王”的希冀破灭。 杜全匀吼道:“师弟!用许师叔给你的保命法轴!” 章注这才想起来自己还有这一后招,手忙脚乱取出来一卷黄色法轴,此轴金黄灿灿,犹如一匹黄绢布,他眼中流露出一丝不舍,但这一丝不舍马上转变为决绝,心道:‘没有命了,还要这些宝贝做什么?师妹她可是连法轴都来不及用。’ 一念及此,章注捏住红木轴头,扬空一甩,抖开这张法轴,便见上面画着一个浑身绘满火焰纹路的巨人。这一抖开,章注的脸色顿时煞白,只觉自己体内几乎所有的真元都涌入其中,这在卷轴上极为潦草火焰巨人从画中一抖肩膀,缓步走出,变成一个体型超过三丈的火焰巨人。 他面目英伟,手执两鞭钢锏,穿着一身龙鳞细纹铜甲,腰间插着一条玉带,浑身火焰飘飘,宛若一个从天而降的神将。 这火焰神将不怒自威,双眼一瞪,盯着云头那端的阴鬼,唱戏文一般唱喝道:“兀那鬼贼!还不速速过来受死!” 他双锏互敲,铿锵一声脆响,火星四溅,星星点点飘落,燃空起火,转瞬化作一批火马,将他一下驼起,马蹄踢哒踢哒奔向阴鬼。 “师兄!走!这法轴我坚持不了多久!”坐在火龙龙头的章注嘶声大吼,手上那张法轴已经烧了起来,烧到了画上巨人的腿脚,几乎肉眼可见,骑马而去的火焰神将双脚顿时黯淡不少。 化成火龙的杜全匀侧首一看,只见火焰神将胯下马驹从鼻息中喷出弄弄的红色火烟,将那来路不明的阴鬼笼罩在内,随后就只听得一阵乒零当啷的激斗声。 眼见阴鬼的遁速慢了下来,杜全匀立马回头,运转全身法力,再次提速,带着章注飞快逃离此地。 “这个方向是去哪里?除了不能回到位于西北面的我方大本营,其他几个方向我都可以走,最好的选择是……” 杜全匀脑袋里迅速衡量已有的情报,然后闷头就冲向南面。 总共也就五、六息时间,章注口含回气丹药,惊恐地发现手上法轴居然已经快要燃烧殆尽,灰烬像是蝴蝶一般被飞遁的强风震碎,在他们身后留下一道灰色轨迹。 “这怎么可能!” 章注大惊失色,这法轴是他师父交给他的防身重宝,说是这法轴叫“火将烟云图”,若是遇上法轴能对付的对手,自行就能够将对手用双锏鞭杀,若是不敌,这张法轴就会变成一座临时禁阵,将对手困禁至少十五息,为他争取逃跑时间。 可眼下才过了五息,这轴图就已经燃烧干净,这阴鬼真就有如此之强? 杜全匀听到他的喊声,回头一望,心神也像是捆着千斤重的石头一样沉了下去,不过对他来说,章注拖延对方的时间不少,已经拉开了数里地距离。 ‘是时候了……’ 他仰头望了眼远方,似乎在瞻望什么,然后咬破舌尖,一团碎肉混合着精血从口中喷出,瞬间蓬发,他所化龙身穿行而过,浑身变得更加鲜艳血虹,四爪游动,身形所过之处划出一道火色痕迹,他就像一道火线,一骑绝尘,一路延伸向远方。 这遁速比之前快上三、五倍不止,章注大喜,“快!师兄快!” 他手上的法轴已经彻底燃烧成灰烬,就连轴头红木也已经烧成红炭,连忙甩手丢开,再回头一看,只见那阴鬼冲出红色火烟,身化一道黑光流转追来。 章注大惊失色,拍着座下火龙脑袋喊道:“快!师兄快!再快!”杜全匀怒道:“我还怎么再快!” 一红一黑两道火线就像落在白色宣纸上的笔触,一个朱砂笔,一个炭笔,一前一后,一个几乎纹丝不动,一个迅速追近。 那阴鬼笑呵呵在后边喊道:“你俩还算有些手段,不过怎么可能是我对手?乖乖停下,问你们两个问题我就放你们走。” 杜全匀怒吼道:“给老子滚!” 阴鬼脸色顿时沉了下来,“哼!不识抬举!” 他稍稍一个提速,瞬间冲到了杜全匀身边,抬手一卷,袖子荡出一阵狂风,化身火龙于空中奔啸的杜全匀瞬间失去平衡,犹如断线的风筝坠向冰原。 “师兄!”章注惊慌失措。 杜全匀勉力拔高遁光,想要维持平衡,但全都是徒劳,他用尽全身气力抬起龙首,但仅仅只是借着这一丝的平衡滑行出了一里多地就轰然坠落,在冰原上故擦出一条深长的沟壑,一直撞穿七座冰山才停下。 轰隆隆! 所过之处狼藉一片,冰山碎成大大小小的块状滚塌,阴鬼嘴角微微一勾,浮空而立,俯视着底下坑洞内的两个蜷缩着的身影,淡淡说道:“让你停下就停下,又何必受这样的苦。” 杜全匀在冰晶坑洞内咳嗽不止,直到咳出两口淤血才停下,他的断脚又开始血流不停,沾着零星的冰晶碎屑,不觉得痛,只有冻寒刺骨,但他人却忽然放声狂笑:“哈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章注已经彻底死心,觉着自己就这么随师妹一起死去也挺好,趁着师妹还没走远,跑两步应该能够追上。 居高临下的阴鬼皱起眉头,“死到临头,你笑什么。” 杜全匀放声大笑,“哈哈!你可知道这里是哪里?我为什么要往这个方向走?又为什么被你扫飞不顾折损几根肋骨也要拉起遁光,坠落在此?” 一连几个问题叫已经开始迷离深思放弃抵抗的章注一怔,歪头看向杜全匀,忽然意识到了什么,环顾四周,那双刚才已经不聚焦的无神双眼中重新聚焦,被白雪映得雪亮。 阴鬼面无表情,“我对猜谜没有兴趣,我只喜欢事实,事实就是你现在要死了。” 杜全匀咧嘴,“你来试试!在这片地域上杀我!” 阴鬼冷笑,“不知死活!” 他身影一闪,下一秒已是出现在坑洞中,抬手就拍向杜全匀的脑门。 就在此时,天外忽然传来一道清鸣,速度极快,初闻其声,阴鬼立马循望过去,下一秒已经有一点清光扫向他的脖子。 他不由得一惊,脚下一蹬,腾空而起,谁晓得这清芒尾随他腾空,放大变长的同时以一个更为刁钻的角度从他胯下上挑。 锋锐寒凉直透肌骨,这不同于冰天雪地的冷冽,阴鬼明白,这是死亡的同义词,他双手一压,袖中飞出一道黑潮,冲向这道清芒。 叮叮当当…… 黑潮仿佛被撕裂的墨纸,呼呼啦啦掉落,一部分落到章注身边,章注一看,原来这是一头头样子恶人的难看老鼠,头颅奇大,几乎占据大半个身子,头顶上长者一根根长短粗细各不相一的刺毛,露着两个尖锐龅牙,里面一根舌头分叉成五六条肉丝。 章注一看,立马想到了那将师妹吞吃的巨大鬼物头颅,不就和眼下这东西如出一辙?当击取出来一把匕首,双手反握着劈砍。 “死!死!死!都给我死!就是你们杀了我的师妹!” 不过此时这些怪鼠早已经全部断气,一动不动,浑身皮毛焦黑,似乎是被极高的温度烧得焦熟,一些怪鼠得龅牙碎裂,像是被什么尖锐的物体凿击到一般,在章注的劈砍下,发出皮肉烧焦的臭味。 这条黑潮少说百八十头这种龅牙怪鼠,尽数从空中掉落,才将这道毫无征兆出现的清芒彻底阻停,但清芒并非什么术法或者法力波动,一个兜转,划空而去,消失在了原地,遁向远方,“叮”的一声消失在冰原之上。 阴鬼脸色凝重,喝道:“阁下是谁?” 不同于章注莫名其妙得救后的茫然,杜全匀很清楚这一道清芒的来历,喊道:“喂!你这阴鬼,没人教你过问别人名姓要先自报家门么?” 阴鬼脸色阴沉,没有理会杜全匀,刚才这道清芒的主人绝对非同小可,没想到刚离开营地行动的自己就遇到这等高手。 他舔了舔嘴唇,来个大的也好,省得他还要问这杜全匀两人。 杜全匀坐在地上,一手捂着断脚伤口,高声喊道:“罢了,你一头阴鬼,懂得什么礼数?我也不来笑你,便叫你知晓,这里是峨眉的营地,而峨眉如今坐镇在此的……正是峨眉三代大弟子——覃真人!” 覃真人……覃真人……真人……人…… 喊声在旷阔的冰原回响,一直穿透至几座层层叠叠的冰山间才消失,远处轰隆隆雪崩,阴鬼默念着“覃箐”的名字,忽然前方一阵破风声传来,猛地一抬头,忽然发现一个女子不知何时已经站在他的对面,头顶盘旋着那一道清芒。 鬼神瞳孔猛地一扩。 覃箐淡淡说道:“我以为谁在我峨眉负责的地盘内闹出诺大动静,原来是有罗山余孽留存,你一个转生鬼王,究竟是何时闯到我等后方来的?” …… 第700章 各派 覃真人,正是峨眉覃箐。 “覃真人……覃真人……”章注口中默念好几遍,总算明白了师兄是什么打算!原来他们回去不成,干脆就往峨眉这边求援来了! 阴鬼舔了舔嘴唇,露出了两个极不协调的龅牙,相貌褪去几分儒雅,多了两分古怪,他怪笑一声,说道:“我还在想去哪里找你们这些移神境界的修士,好不容易等到几个人修问一问,什么都还没问,你就出来了,甚好甚好!省得我又问又找多一番事情了。” “而且你是峨眉的?峨眉的吴用我可是听说过,我罗山内有不少部族都想回去九皇法会挖出他的尸骨炼成阴灵,你可认得他?你可与他有什么关系?” 阴鬼怪笑一声,他不仅认得吴用,也认得覃箐,一个在九皇法会上叫他们吃了好大一亏,一个是叫他们吃了好大一亏那人的同门大师姐,怎么不晓得?别的不说,覃箐以一人之力拖住了排名第二的寒淮,甚至按照寒淮的话来说,是寒淮被彻底封锁,这样厉害的人物,他们罗山又怎么可能不知道? 只不过没想到的是这峨眉大世界如今也已突破。 覃箐自现身起一直神色无动,直到听见“吴用”两字神情才有一丝波动,身影一闪消失无踪,头顶剑光一闪,带出熊熊烈火,将这头阴鬼笼罩进去。 阴鬼大笑一声,“来的好!” 清光烈火将阴鬼席卷,一人一鬼冲上云霄,消失不见,只偶尔能见得气浪波荡,将本就只有稀疏云朵的晴空冲刷得越发干净。 章注一脸死里逃生的激动,“师兄!多亏了你!我真没想到你找峨眉来求援了!” “嗯,东面是寒潭派,西北那边是摇光山和南溟,实在不熟,西面小乐寺那边远了点,峨眉虽然与我们关系一般,但眼下道魔一心,不是纠结内部矛盾的时候,最关键的,覃真人是剑修,我只能赶到这里了,换去别处,是不可能有人来这么快救我们的。”杜全匀咳嗽几声,取出丹药服下,将断脚处的血止住,然后开始打坐养气,恢复真元已经将要见底的丹田。 “师兄!多亏了你!我这条命就是师兄你救来得!”章注一脸感激,瞧着他血肉模糊的断脚,长叹一气,“可惜了师兄你的脚,可惜了……” 杜全匀睁开眼睛说道:“师弟,一只脚而已,断了就断了,没什么大不了的,总比张师妹丢了性命要好,快快恢复法力,谁也不知道覃箐是不是对方对手,万一不敌,接下来还是要靠我们自己。” 章注这才想起来入门时候就被师父叮嘱过的要点之一,与人斗法后,条件允许的情况下,第一时间就要恢复法力,以应对不可预知的情况。 ‘比起自己技不如人战死更惨的,就是明明打得过敌人,但因为法力不支而败亡。’ 章注跟着吞服丹药,恢复法力,过了片刻,丹田内有了五、六成充盈,他睁开眼睛,看向天空,之前空中法力冲刷,激荡四方,金音铿锵,但此刻早已没有动静,覃箐和那头阴鬼不止去了什么地方。 “师兄,你说覃箐真人应该能够击杀对方的吧?” 杜全匀依旧忙着恢复法力,闭着眼睛说道:“听说当年九皇法会时候,这位峨眉大弟子其实早就已经能够突破元婴步入移神境,但因为要参加法会,生生压制了修为,法会结束后,吴用死亡,她身为峨眉领队,自责万分,回到山门就闭关,五个月后再行走世外,已经顺利突破到移神境界了。这几年来,她一直在小极北领队驻守,一年多前随随这罗山阴鬼的禁阵移动来到了这里,能够被峨眉托以如此重任,我想她的实力是不用担心的。” 章注犹豫道:“但我听说这位突破后就没与同境界的人修或者阴鬼动手过?安知其强弱?” 杜全匀睁开眼睛,摇头说道:“峨眉大弟子又岂是随便说说的?刚才那一剑,这阴鬼有多么忌惮,你难道看不出来?别多想,我听师父说好几个与她同境界的前辈都对她客客气气的,那可不是看在她是白掌教弟子的份上,还是敬她的实力。” 章注“哦”了一声,心里仍然后怕,转念一想,觉得自己应该是真的被刚才的生死追击给吓到了,再还有师妹的死……一想到师妹的音容笑貌,他胸口闷堵,说不出的难受,怎么和师父交待呢? 忽然,一声狭长的尖锐鸣音由远及近,由轻到响,不及章注反应过来,然后“咚”的一声砸在距离他的不远处,吓了沉浸在悲伤中的他一跳,人直接跳了起来。 “什么东西!” 章注以为是覃箐不敌,阴鬼杀回来了。 飞雪与冰晶四溅,然后马上淅淅沥沥融化,变成雨水落下,然后又嗤嗤作响变成蒸汽蒸腾,但紧接着又变成霜雪落雪,再融化,再变成雨水…… 章注一脸惊愕地看着眼前这离奇的一幕,不明究竟,一旁的杜全匀愣了愣神后,满脸震惊,喃喃说道:“这就……杀了?” “什么?”章注不解,然后就看到雪水融化、结霜、蒸发几个来回后,一个躺在坑洞中的身影逐渐清晰起来。 这是一头形如老鼠的人形生物,但脑袋极大,占据了半个身体有余,浑身细长粗短不一的刺毛,丑陋又狰狞,不正是和刚才那些怪鼠以及吞吃掉师妹一样的阴鬼? 覃箐从半空中缓缓落下,凭空虚立,把手一指,清光烈火剑望下一兜,那之前玩弄两人如猫戏鼠一般的阴鬼脑袋豁开,灵晶与那一根根油亮的刺毛便被她一剑收走。 做完这些,覃箐才看向两人,在他们肩头的毛皮披肩上定睛片刻,问道:“你们两个是离火道弟子?为何来我峨眉这边。” 杜全匀缓缓起身,拱手见礼:“杜全匀见过覃真人,这是杜某师弟章注。” 章注这才从震惊中醒转,跟着见礼。 杜全匀接着说道:“我三人……原还有一位师妹,是本次巡游后方,扫察缺漏的队伍,本来这一趟巡逻已经结束,回转营地,没想到撞见了这头转生境界的鬼王,他突然动手,将我二人师妹……” 前因后果说明清楚,覃箐沉吟不语,过了片刻才说道:“你脚伤拖不得,再拖下去就费了,趁现在治疗倒还有救,要不要随我回营地?” 杜全匀恭恭敬敬拜谢:“多谢覃真人!我师兄弟二人叨饶了。” 覃箐点头,剑光一振,便带着两人回转了峨眉所在的营地。这是一座背靠岩山的营地,不同于冰原一片雪白,这座岩山山体裸露,漆黑的岩石深邃,仿佛是被雪水所浸透,峨眉的营地便在岩山山腰处,依山而建,不设栈道供人行走,只是每口山洞外有一条木板充作露台。 可若要以为峨眉营地简陋可以随意攻打就错了,杜全匀观察一圈,发现这面山壁的四下左右刻绘着数之不尽的符箓,这些符箓的中心是四口巨大的石质宝剑,它们插在山体内,周围的符箓围着流转,显然是一座禁阵,若有人或阴鬼贸然来攻打,只怕这四口石中剑能叫来客吃得饱饱回去。 杜全匀不敢多看,低下头,任由覃箐将他们送到了一口洞府前。 “师姐……”门敲响后,走出来一个下巴挂着三缕长髯的古稀老者,见到杜全匀和章注,一脸疑惑,“师姐,他们是?” 杜全匀和章注连忙见礼,与他自我介绍。 “离火道弟子?”老者不明白师姐带着两个离火道弟子来找他做什么。 覃箐解释道:“后防区域出现了转生鬼王,追杀他们两个,杜全匀重伤,你帮他治疗下。” 老者神色惊变:“转生鬼王!?师姐,你和转生鬼王动手了?你没事吧,那阴鬼呢!” “我没事,已经被我斩杀在清光烈火剑下。”覃箐又看向杜全匀,“这是我师弟,骆节轶,丹升山弟子。” 杜全匀一怔,顾不得对覃箐把杀了一头转生鬼王说得如此轻描淡写,急忙再次抱拳,谢道:“多谢骆道友。” 和覃箐平辈,又是峨眉丹升山弟子,那么眼前这位老者的身份便呼之欲出了,必然是峨眉袁亭盖真人的弟子之一。 峨眉虽然长于剑道,但在阵法和丹道上其实建树不小,只是相比于剑法而言要不那么起眼罢了,前者的代表人物便是沛山真人,后者就是名贯大晋修真界的袁亭盖袁真人. 有袁真人的弟子及时救助,定然能帮他恢复到最佳状态,所以杜全匀那是没有一点惺惺作态,是真的客客气气。 骆节轶倒是对覃箐的说法没有什么大的反应,就像是觉得理所应当般,上下瞧了眼杜全匀,在他脚上伤口看了眼,说道:“伤不轻,你是只要养好伤,还是要恢复到和另一只脚一样?” 杜全匀一愣,惊喜道:“还能恢复原来一样?” 骆节轶一脸平静地说道:“当然,只不过你的血肉都不见了,我只能帮你安一个假体,打上禁制,好在你脚踝骨没事,虽然不能和正常脚一模一样,但走路、跑跳无碍,至多你自己觉得别扭一些。” 杜全匀再次抱拳,诚恳谢道:“多谢骆道友,如有所需,尽可告知!全匀尽当满足!” 骆节轶挥挥手:“要什么?用不着,晚些我师姐问你你不要有所隐瞒就行。” 杜全匀一怔,看向覃箐。 覃箐淡淡说道:“我等后防区域内出现转生鬼王可不是小事,等你恢复,再将相关详细告诉我。” 杜全匀躬身道:“覃真人放心,晚些我便书信两封,将遇见那转生鬼王的前后经过事无巨细写明,一封交给覃真人您,一封劳请您替我送回门内,迅游期限一到,门内要是没有发现我们三人回去,势必会动员来搜寻我们三个。” 覃箐点点头:“知道了。” 然后看向骆节轶,说道:“师弟,这里交给你了。” 骆节轶笑呵呵应下,目送大师姐回去山巅上那座洞府,然后对两人指着山壁下方一方比周围比别处都要大的山洞说道:“走,我们去下边药房,这里是我私府。” 骆节轶带着他们两人在药房内落座,说是药房,其实也简陋,几帘架子,溢满药香,里面还有不少在此修养的峨眉弟子。 他们一进洞内,一道道目光齐刷刷扫来,好奇这两个从未见过的人是哪里来的。 骆节轶笑骂道:“不是自己的事情别来管!该疗伤疗伤,该调养调养!好了赶紧走!前线缺人哩!” 不少人都惧怕这位药房主人,纷纷低头,但有一人却笑吟吟说道:“骆师叔,您这话说的,药房里这么闷,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一直闷声不响可要闷出病来,不若您告诉我们这两位是谁?” 骆节轶没好气道:“就你小子废话多,管自己的去!” 杜全匀略感讶异,眼前这个年轻人修为是元婴无疑,但明显年龄比他要小,又称呼骆节轶师叔,那就是后辈咯?可什么样的后辈敢这般同骆节轶说话?杜全匀可是看见好几个中年男女听见骆节轶的话都低下了头,不敢多看他们两个,但偏偏骆节轶对这个年轻人很无所谓,根本没有辈分隔阂。 这个相貌俊秀的年轻人笑呵呵放下二郎腿,说道:“我走啦!管自己去啦!伤好得差不多啦!谢谢骆师叔啦!” 几个“啦”字长音拖得极长,顿时引起了药房内一众疗伤弟子的哄笑,气氛轻松不少。 骆节轶面作不耐烦之色,“滚滚滚!别来我这里!就你小子最吵闹!” 年轻人笑嘻嘻道:“骆师叔刀子嘴豆腐心,想叫我小心点不要受伤就直说呀!怎么拐弯抹角的。” 骆节轶白了他一眼:“让你别受伤不假,否则你刚刚挤进前一百名,别养伤养伤名次又掉下来!丢我峨眉的人!” …… 第701章 驻扎营地 罗山阴鬼带着占地方圆千丈的禁阵在众目睽睽之下消失原地,挪移至别处,如此手段,尽管堪称玄秘莫测,但归根到底目标太大,临靠北海的渔村人家生平从未见到过这般广阔浓重的吴用,几乎是压着大海进入内陆,乌风呼卷,吹翻不知道多少艘渔船,全都吓得汇报给寒潭派与离火道。 两家得知消息后,立马安排弟子跟进,不消说,一眼认出来这阴气森森的乌云与罗山阴鬼脱不开关系,两方弟子紧紧相随。 这跟着跟着,眼看这乌云徘徊在两国分界限,寒潭派弟子希望这鬼东西飞到离火道地界,离火道弟子希望这乌云去寒潭派那边,两边心里想着念着,谁晓得这乌云不偏不倚落在了两国的交界线上。 这下闹出问题来了,谁来处理? 不是说谁都不想管,恰恰相反,离火道和寒潭派弟子都想要归自家管,身为天下九大派之一,没有把事情拱手让人的道理,尤其对象还是自家的对头。 两边弟子都不怕对方,也不怕这麻烦,你说这乌云是左边先碰地的,就该他们离火道弟子来管,他说右侧下来时候,先碰到了冰山,不管他们离火道的事情,是他们寒潭派的应尽义务,不要插手。 两边争执不休。 就在这时候,这像是夏日雷阵雨前聚集的乌云一样浓重的禁制打开,从中飞出来数之不尽的阴鬼,两家再也顾不得争执,协力出手,可阴鬼实在太多了,他们只能一边打一边退,但由于各自为战,两派溃不成军,只来得及将当地的一些无辜百姓先救出来,然后便匆匆派人回门派搬救兵。 这个消息传回两派,晴天仙子和东雨真人得知后同一时间联络对方,两家自立派起就势不两立的门派首次合作,协力阻挡阴鬼扑袭。 只不过东雨真人与晴天仙子不清楚罗山阴鬼费偌大气力把营地从小极北转移至两国交界这里的目的,是以也不敢贸然触动,只是维持防卫圈,将阴鬼尽量阻挡在两国交界处靠近北海海岸沿线附近,同时传信天下其余七大派、魔道、妖修,号召他们一同前来协助。 此事涉关天下苍生,罗山阴鬼自九皇法会大败后一直没有动静,这回忽然这么个大动作,可想而知有不晓得筹谋,天下修士岂能坐视他们施为?更不提这已经开始入侵内陆了,当然不能忍,道魔两家以及由藤山为首纠结而成的妖修势力对离火道与寒潭派的号召没有任何犹豫,第一时间派出自家弟子前往玉彻国与长霜国,清剿阴鬼。 当然,人数一多,力量是大了,但也容易乱,为了避免各家弟子像无头苍蝇一样乱飞,叫那阴鬼逐个击破,众派真人会议商量后,划定各自的负责区域,制作好周详的作战计划,按序按令清剿阴鬼。 时至如今,已是一年多过去,战局虽然僵持,但罗山阴鬼至今没有将领地扩张,仅仅只是驻扎在玉彻与长霜两国边境,至今没有一个侵入内陆。 如这离火道杜姓弟子这般的数人小队,在这片冰原上屡见不鲜,而能够单独行动,这些人至少也是金丹修士,协作清剿各种散漏的阴鬼,而杜姓弟子三人俱是元婴修士,这在冰原上已是少见的高阶队伍。 杜姓弟子全名杜全匀,乃是离火道门内一位长老的亲传弟子,实力不可谓不强,女子名为张红梨,与她成对的伴侣姓章,名注,两人与杜全匀是亲近好友,关系极深。 “这附近应该不会有阴鬼残留了,我们速速回去,汇报战况,然后赶紧去前线。”杜全匀神色平静,警戒四周一望无垠的白净雪原。 张红梨抱怨道:“门内将我们派来这里,委实浪费了不少时间,这附近都是清剿过一遍的地方,哪里有有多少阴鬼,刚才那头食指鬼是我们五日以来的唯一发现,这一轮巡游五日下来,换成前线杀鬼的功资,可值当不少资材。” 与阴鬼作战,可以收获灵晶以及部分稀有少见阴鬼身上的材料,这些门内从不来过问,除此外,杀鬼以后,会根据阴鬼强弱获得一定的功资,可以在门内兑换相应的修炼资材。 讲维护天下平安的大道理谁家都会,但如何激励大家去做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九大派很清楚这个道理,因此设立了这一条规定,包括各家治下的门派也都受益于此,真正意义上调动起全天下修士出动。 魔门自不消说,本身便是实力说话,自古以来都是强者占据更多的资源。 “师妹,倒也不能这么说,呵呵,这巡游任务只能由元婴修士执行,名额人选都是由长老们亲自安排的,虽说奖励差了些,但更重要的是选上所代表的意义。”章注对此倒是无所谓,他们在门内同辈中算年轻的,与其只关注当下的利益,不如放眼长远,能够被长老们选中,就说明他们的名字在门内高层心中有数,寻常弟子再是厉害,也只是弟子,而他们却有机会被拉一把手,靠近权力中心。 章注看着像书生,其实入道前叶确实是个读书人。 “读书人有句话怎么说来着……”他一拍手掌,笑道:“简在帝心!咱们做了什么,门内一清二楚,放心吧,不会亏待我们的。” 张红梨噗嗤一笑,瞪眼道:“简在帝心?我可是听说师兄你当年读书考取功名不成,多次落榜,最后一气之下入道,怎么滴?您还见过凡间皇帝呢!” 章注摸摸鼻头,干笑一声:“师妹,咱们私底下调笑调笑也就算了,杜师兄在这,你这不是叫我难看么……” 张红梨掩嘴笑得咯咯直响:“杜师兄还不知道你?” 不过倒也不再拿自家伴侣开玩笑了。 杜全匀笑而不语,他们三人虽然看起来以他为主,又因为长老弟子的缘故,好像尊卑有别,实则关系极好,五日的枯燥巡游结束,这会儿放松一些没什么不好。 可笑着笑着杜全匀便皱起了眉头,远方冰川之上似乎站着一个身影? “红梨!章注!” 他肃声唤道。 两人停止笑闹,见着杜全匀表情,一齐将目光看向远方。 “那是……”张红梨不确定,“哪家弟子?这里是我们离火道负责的区域吧?” 杜全匀本能觉得古怪,放慢遁速,头也不回说道:“师弟!” 三人集体行动,早有默契,不消多说,章注手摸入怀中,取出来一张黄色符纸,右手中指食指捏住,默念一句口诀,然后双眼就放出泛泛白光。他把眼瞧去,脸色一喜,喊道:“师兄!是头阴鬼!” 张红梨也是惊喜,急匆匆说道:“师兄!刚才食指鬼给你解决了,这头阴鬼可让我俩动手吧!” 杜全匀轻蹙眉头:“事情不简单,我怎么觉得他是在等着我们?” 章注面色古怪:“好像确实如此,他一直看着我们这边,好像在等我们一样。” 张红梨觉得这头阴鬼在自寻死路,本身这片区域就是清剿之后的离火道领地,他们外出巡游,就是为了搜寻可能得漏网之鱼,这些阴鬼如果能够躲过清剿,必然实力不俗,是以门内派出的他们三人同样实力不简单,就像之前的食指鬼,厉害吗?不简单的,但在他们三人合力围攻下撑不过一盏茶的功夫,这阴鬼居然大模大样在等他们过去?真不知道搞偷袭吗?那可还能打他们一个措手不及。 杜全匀沉声道:“有些古怪,先靠近一些,他有异动的话,直接动手!” “好!”章、张二人异口同声。 但下一刻,叫他们始料未及的事情发生了,他们三个还没有靠近,那阴鬼先缓缓腾空而起,远远看过去,居然开始抬手,似乎在做什么手势,可等再飞近一点,才看清楚这不是什么手势,而是术法诀目! 他们下方乃是一座这片冻原地区极为有名的湖泊,封冰不知多少年岁,冰面哪怕是最炎热的夏日也从不曾融化,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霜雪覆盖,冰层早已不知有多少厚,曾有筑基修为的弟子开玩笑要凿湖喝水,谁曾想数击之下,湖面纹丝不动,只是打出一个三丈多的冰坑。 然而此刻这座冰封千年的冻湖开始震动,砂砾一般的霜雪在冰面上簌簌滚动,一股如海潮般澎湃的灵力波动在湖面上空酝酿。 杜全匀神色惊变,厉声吼道:“升空!” 轰! 一头至少百丈的黑色不知名鬼物鬼物犹如鲸跃一般撞碎那牢不可破的冰层,并无全身,只有一个巨大狰狞的怪首,似鱼非鱼,似蜥又非蜥,张着尖吻,满脑袋的硬软刺茬,血盆大口中一排一排的尖利牙齿,嘎吱嘎吱咬合着扑向半空中三人。 杜全匀反应最快,第一个拉高遁光,章注亲眼见到这头阴鬼,其反常的表现早已让他提防戒备,只有张红梨脑袋里只有对方的灵晶好赚,反应慢了半拍,一个不慎,被这怪首鬼物一口吞进了肚子里。 “师妹!”章注目眦欲裂,喊声震天响,他一冲而下,就要杀到这怪物狰狞的嘴巴里去,救出自己爱侣。 “师弟!”杜全匀迅速拦住他,一把将他撞开,然后化身一道流火消失在原地,躲过了下方鬼物脑袋飞射而出的稀稀唰唰刺毛。 章注被顶开,等反应过来,这怪首鬼物已是往湖面坠落,轰隆一声巨响,砸碎万千比城墙还要厚实的冰块,消失在湖面,只剩西哗啦哗啦涌动的冰水。 “师妹!” 章注面流清泪。 流火飞至他身边,杜全匀从中走出,阴沉着脸,“师弟,人死节哀!收神,对方不简单!” 章注这才反应过来,抛开脑袋里的杂念,一吸鼻子,感谢道:“多谢师兄方才救我,否则我早已……师兄!你怎么样了!” 杜全匀右脚已经被扎成了筛子,一个个空洞,肉骨可见,极为肉麻,其中一根最粗大的毛刺将他整个大脚趾都捅没了,鲜血淋漓。 章注又惊又怕,杜师兄所学乃是他们离火道三功两法之一的《飞天游龙功》,此法最以遁术出名,与敌动手,飞游旋绕,以灵动多变著称,可刚刚那鬼首居然一击就重伤了师兄? 杜全匀低头看了眼,喃喃说道:“总归没断腿……” 章注怒目看向远处,伸手入怀,摸出来一沓符纸,扬手便要进攻。 “师弟慢来!”杜全匀舔了舔嘴唇,“对方来者不善,而且这实力……我们要好好配合,否则我们今天一个都离不开这里。” 章注愣住,“师兄……你说我们离不开这里?” 这是默认他们两个不是对方的对手? 杜全匀眼中露出一丝忌惮之色,缓缓点头,刚才虽然只是“简简单单”一击,但他就已经能感觉出来,对方和他从前交战过的阴鬼全然不同,实力简直可怕,现在他脑袋里的问题只有一个:这阴鬼的实力如此之强,在褪死境界之中绝对少有,为何现在才出手,是一直躲在这里?还是说不知从哪里杀到这片区域来的? 若是前者,对方是有什么计划?是他自己的行动,还是罗山的谋划?要是后者……那麻烦就更大了,他们清剿干净的区域居然如此简单就被突破,这可是后方啊!前头都是在与阴鬼厮杀的同门,今天能进来一头阴鬼,明天就能有两头、三头、四头……,他们可是要被前后围攻啊! “你倒是有自知之明,晓得自己不是某家对手。” 杜全匀脑袋里飞速思索,便听得对方的声音隔着老远清清楚楚除了过来,不禁惊神,抬头就看到这阴鬼不知何时居然已经在他们跟前。 杜全匀心中一沉,‘不好,是被痛楚麻痹了么……’ 他吞服一粒止血丹药,在腿部穴窍上点动,彻底止血,然后抬头,看向章注,猛地大喊:“师弟!跑!” …… 第702章 现状 年轻人笑嘻嘻起身,伸了个大大的懒腰,说话虽然没大没小,可他起身后就对骆节轶恭恭敬敬见礼告辞,当然还是少不了几句无伤大雅的玩笑话,叫骆节轶连翻白眼,然后这年轻人笑嘻嘻走向药房大门,与他一道的还有一名女修,面容灿烂如春日樱花,紧步相随。 经过杜全匀的时候,年轻人对他也抬手抱拳。 按道理这年轻人比杜全匀低上一辈,可杜全匀不敢怠慢,连忙和章注两人回礼,刚才都看到了,这年轻人说话大大咧咧,和骆节轶交谈没任何隔阂,说不定就是他的直系晚辈,或者另有身份,他们在峨眉养伤,当然不能交恶峨眉弟子,至少不能交恶和骆节轶关系好的峨眉弟子。 再者,杜全匀可是听到了,骆节轶说这年轻人名次前一百? 什么名次? 在这里当然是杀灭阴鬼的排行名次! 这个看着清秀人畜无害的年轻人到底姓甚名谁? “愣着干什么?快来,坐这里。”在他思索期间,骆节轶已经走到里间一扇屏风隔着的房间内,手拍着一个藤条躺椅,正对着一张桌案。 杜全匀连忙过去,刚坐下,实在忍不住心里好奇,问道:“骆道友,敢问刚才那位才俊是贵派哪位?” 骆节轶吹胡子瞪眼说道:“什么才俊!那小子比你还小一辈,不用和他这么客气!躺下,把脚放上来。” 杜全匀摸摸鼻子,不知道该如何接话,只好乖乖躺好,把断脚台上台案。 骆节轶把他断脚翻来覆去看,这般戳戳,那边摸摸,嘴里说着“还好”、“幸好”、“这可以解决”之类的话,然后用一种看似清水但实则冰凉沁骨的水露洗干净伤口,取出来一缠似乎使用蚕丝编织而成的白布,喷上不知名棕色药液后,将他又沁出血来的伤口包扎好。 一些流脓的伤口碰上水露,顿时一股刺痛浸入皮肤内,在贴上喷了药液的布匹,杜全匀痛得嘴里“嘶嘶”倒抽凉气。 “那小子叫柴昆鹏,别看年纪不大,老练着类!老夫对他客气,也是人家有这个能力,才突破元婴没多久,就在这北地混出点名堂,前几天更是杀进灭杀阴鬼排行的前一百名,你说厉害不厉害?” 骆节轶一边说话,一边小心翼翼缠卷绷带,不会过分紧缚,也不会太松垮,只是让绷带贴盖伤口,让药液与伤口得以接触,同时又不会导致气闷。 杜全匀一听,怎么觉得这个名字这么熟悉,但一时想不起来到底在哪里听过,这时候,一旁的章注小声说道:“师兄,柴昆鹏似乎是那个和吴用关系极好的后辈……” “吴用……”杜全匀想起来了,之前九皇法会结束后,吴用与鬼神一同永远留在了星辰之上,随后九派、魔道、藤山三方开始围剿以邢力与甑尾为首的罗山阴鬼,其中以峨眉谷冲英真人最为凶暴,邢力与甑尾两大妖王联手都不是他的对手,仅仅只能撑住不败,据说当罗山援军到来时,邢力与甑尾这两大鬼王已经是伤痕累累,再要过个一盏茶功夫两人就要被谷冲英真人给一剑联并枭首了。 而在一众弟子中,动手最为厉害的便要数这柴昆鹏了,据说这家伙虽然修为只有金丹境界,但动起手来像不要命,虽然对手都是守明阴鬼,但都不是他一合之敌,简直杀到手软。最后罗山阴鬼远遁消失的时候,有人上前叫他不要锤杀手里拎着的早已经死去多时的阴鬼了,柴昆鹏还以为有阴鬼袭击他,反手就是一剑。 好在叫他的人是他在峨眉的师叔覃箐,才没被误伤,那时候柴昆鹏才清醒过来,然后一个大男人竟然呜呜哭鸣,一擦眼泪,独身离开了九皇古城。 骆节轶听到“吴用”二字的时候绑绷带的手一僵,但马上就恢复如常,继续绑扎,嘴里说道:“这小子和我那师弟关系好着嘞!可惜啊……哎!还有他身边那个女孩儿,也和我那师弟关系很好,还有一个宋瑜英,今天没来,往常三人形影不离,听说是看这小子杀进前一百零八名,不肯落后,一直在前线杀鬼。” 杜全匀小心翼翼问道:“您的师弟是?” 骆节轶一脸理所当然道:“还能是谁,不是你们在说吴用吗?” 杜全匀没想到骆节轶一个古稀老者会和吴用那样的年轻俊才关系这么好,当真愣了一愣,“您与吴用认得?” 骆节轶将最后一节绑带绑好:“算是认得吧……好了,这两天你就在药房这里住下吧,你要写信给门内?纸笔都有。” 他起身去一旁拿来纸笔和砚台,拖过来边上一张几子,放到了他的身侧。 “初步就这样处理,待会我炼一炉丹药给你,活血化瘀防止愈合的,你目前伤口还不能愈合,我还得……” 骆节轶摸着胡须话说到一半,忽然外边有人喊他,是个女子声音,“骆师兄?” “你等等。” 骆节轶一听,站起身,绕过屏风走到房间外。 章注小声说道:“师兄,感觉如何?” 杜全匀点头道:“一点刺痛,但和刚开始比起来好多了。” 他说着,忽然发现外边一片安静,之前虽然大家在这药房内不会大声喧哗——除了柴昆鹏,但说话声是一直不断的,聊什么都有,怎么现在这么安静? 杜全匀透过屏风往外看去,隐约看到一个女子身影,很高挑,穿着一身黑裙,比骆节轶还要高出半个脑袋,他躺着,只能看到这个女子乌黑的发髻与极为完美弧线轮廓的额头。 肯定是个红粉佳人。 杜全匀如是想道。 一旁章注也注意到了这一幕,探头出去屏风外,小声说道:“师兄,这是我见过最漂亮的女子……” 杜全匀皱眉道:“我们在峨眉,别乱说话得罪人。” 谁晓得外边的峨眉弟子为何就都不说话了,说不定这女子身份地位在峨眉不简单,言语冒犯了可不好。 有道是睹物思人,睹人未必也不会不思人,章注忽然想到死去的师妹,低下头,隐隐啜泣。 杜全匀暗叹一声,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将几子放到自己腿上放架号,提笔蘸墨,开始写给门内的信件。 药房里很安静,他才提笔写下抬头,就听到外面骆节轶传来一声惊呼,似乎是发生了什么重大事件。 什么事情值得让这位惊呼? 他不禁抬头透过屏风镂雕向外望去,却见到骆节轶也正看来,透过屏风,好像看到又好像没看到对了一眼,杜全匀心想什么事情和我有关系?然后就看到了之前被骆节轶挡住的女子。“是她?”杜全匀眼神一滞,然后骆节轶就转过去,再次将这女子挡住,“排名榜第一的郁薇……她来这里做什么,和骆节轶说些什么?” 骆节轶回头看我,是郁薇在问我?为何问我?我有什么值得她的? 杜全匀心中忽然有些明知不可能但仍然隐隐发热的猜想。 过了一会儿,骆节轶送走郁薇,回到房间内,坐下轻轻拍了拍他的剿说,说道:“刚才讲到哪里……哦!你的伤口还不能愈合,这两天我会为你炼制一副与你残损脚部契合的假肢,放心,用的肯定都是好料子,你换上后说不定比你另一只脚还灵活,哈哈!” 杜全匀拱手谢道:“劳骆道友费心。” 骆节轶挥挥手,说了几句“没什么”之类的客套话。 杜全匀这才问道:“刚才那位可是贵派郁道友?” 骆节轶看见他从屏风内往外看了,并不意外,点头说是。 “敢问郁道友说什么了?我看……方才似乎您与她聊的事情和我有关?”杜全匀心跳微微加速。 骆节轶点头道:“说来是和你有关……” “嗯,说起什么了?”杜全匀故作平静。 骆节轶脸色却忽然一沉,“郁薇回返营地的途中也碰到转生鬼王了!我告诉他,你也碰到了,原本这件事情暂时要保密,但看样子你们的遭遇并非个例,很可能别家也有发生,所以我就直接告诉她了。” 杜全匀心里那点旖旎心思顿时烟消云散,“郁薇也遇到了转生鬼王!” 章注也马上从悲伤中抽身,一脸惊疑不定。 骆节轶神色凝重说:“她前线完成任务就回来了,谁晓得半途有转生鬼王在等她,和你们的情况如出一辙,好在她的遁速够快够隐蔽,脱身走了,这才没有遇险。” 杜全匀更是震惊,“郁薇……她靠自己在转生鬼王手底下逃生的?” 章注惊得合不拢嘴。 “嗯,她剑法比我这个老头子厉害多了,又有那口飞剑……”骆节轶在这个话题上不欲多言,三两句带过。 杜全匀没有刨根问底,这在哪里都是大忌,只是想起自己三人一死一重伤,耗费了章注师父交给他的护道法宝才最后靠覃箐得以活命,顿觉自己与郁薇根本不是一路人。 章注问道:“骆道友,这郁薇来找您做什么?我看她似乎和您很熟络?” 骆节轶站起身说:“我和她都是丹升山弟子,师父座下就郁师妹不会炼丹,赶路回来,虽然从那鬼王手底下脱身,但也消耗不小,来找我拿一些丹药疗伤。” “什么?” “都是丹升山弟子?” 杜全匀和章注互望一眼,并不清楚郁薇是峨眉炼丹一系最出名的丹升山弟子。 “一惊一乍,这么惊讶做什么?”骆节轶没好气说道。 杜全匀苦笑道:“我们怎么也没想到郁薇会是丹升山弟子,我们好像从没听说过郁道友会炼丹来着,只晓得她剑术很强。” 骆节轶翻了个白眼,一边从怀里取出来丹药,一边说道:“是不会啊!要不然怎么来找我要丹药,丹升山上人人都会炼丹,就我这郁师妹不会,不过也惯了,师父座下就他一个女孩儿,她想做什么就做什么,不想做什么就不做,师父从来不强求她炼丹,我们也不想。炼丹整日对着铜炉和火焰,烧映得人面红发焦的,她一个这么漂亮的女孩儿,我们几个老东西就是看着都高兴,哪要让她学什么炼丹?有我们会就行了,她只管做自己喜欢的事情。” 杜全匀和章注苦笑。 骆节轶把丹药放到几子上,指着说道:“这两瓶丹药,三个时辰服用一次,防止伤口愈合的,服用后伤口会出血,不好受,但你一定记得定时服用,因为服用后会有嗜睡的情况出现,别等我炼制完成假肢后,你伤口愈合了,那就都白费了,这两天你辛苦些,帮他看着点。” 章注连忙称是。 “好好休息吧,信件写完了,叫一声门口弟子,他会拿来给我,我再转交覃师姐,帮你送去你们营地。” 骆节轶挥挥手,起身离开了房间,将洞口的帘子半拉上。 章注拿起丹药,小心翼翼收好。 杜全匀忽然苦笑一声。 “师兄?怎么了?”章注不解。 杜全匀摇头叹道:“我道为什么,原来这个缘故……” “啥?你在说什么?”章注一头雾水。 “没什么……”杜全匀背靠到垫子上,耸了耸肩。 他和章注之前还奇怪为什么骆节轶和吴用关系这么好,年龄差距这么大,一个和他们相仿,一个看着古稀老者,实际已经是走在修行路末期,修为差距也大,吴用能够单身阻挡鬼神,这位除了炼丹颇有名气,从未有关于他和人动手的消息,就连切磋也没有听过。 现在一看,好嘛,原来是因为郁薇也是丹升山弟子的关系,郁薇和吴用之间的关系人尽皆知,郁薇是骆节轶师妹,听骆节轶的说法,袁真人座下的丹升山弟子都视她为掌上明珠,无比宠爱,难怪爱屋及乌,对吴用那么亲近。 ‘没戏了,原来是有这么一层关系在里边……’杜全匀苦笑一声,‘有什么关系?说的我好像本来有机会一样。’ 他枕着藤椅,强撑着困意将信件写完,交给章注,昏昏沉沉睡去。 …… 第703章 罗山内议 乌云笼罩的区域内,一座雪山矗立在冰原之上,它被冰晶覆盖,白中泛着淡蓝,无暇如蓝水翡翠。山脚下营帐林立,形貌各异阴鬼进进出出,脚步匆匆,山巅之上悬浮着一座华美的宫殿,比冰山的占地面积更大,阴影笼罩山上山下。 此刻,数里见方的宽阔主殿内,一座同样宽阔的五芒星法阵﹢散发着幽光,将昏暗的大殿映照得不明不清。 幽光闪动,一明一暗,清楚可见可见五芒星中央站着一个人,一身华美血色长袍,面容妖冶,嘴角带笑。 周围五芒星光芒大作,五个尖角爆发出五种不同的颜色,黑色火焰、青色狂风、无尽黑暗、有形的虚无、深黄土色在大殿内骤亮,五颜六色映照下,黑暗的大殿顿时变得清冷又炫彩,支离破碎,如同炼狱。 “赤面,才几日的功夫,你又来叫我们,什么事情!”青色狂风焰旋动,风尊不耐烦说道。 “风尊,赤面不会随意召唤我等,必然是圣尊有令,不得无礼。”虚无所在那一角传出来呵斥声。 风尊一听这话,轻哼一声,不说话了。 赤面笑呵呵说道:“赤面当然是有事才召唤五位圣祖,否则岂敢催动法阵。” 虚尊淡淡说道:“说吧,什么事。” 赤面道:“事情说大不大,说小不小,是这样的,圣尊在养疗之中,我发现……” “混账!不是圣尊找我们?是你这个家伙私自催动法阵的!”风尊怒吼,芒角内风声呜呜呼嚎,一道龙卷遽然形成,就要席卷像赤面。 赤面眼底闪过一丝厉色,但他隐藏的很好,不急不慢说道:“是我自作主张呼唤五位,但并非儿戏,而是前次议定的计划出现了异况,必须要改变计划,圣尊又在养疗,我呼唤不醒,所以只能自己请五位来了。” 风尊哪里听他废话,龙卷风呼啸着扑打过去。 赤面眼中闪过一丝阴狠之色,袖子内的右手掌心一团血芒隐隐浮现,但马上又被他按灭。 啪! 赤面脸上被席卷来的龙卷风呼了一巴掌,清脆声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久久不绝,然后第二道龙卷风紧跟就来,歪着脖子的赤面一忍再忍,不能再忍,掌心内血光越来越亮。 空气中光线扭曲,在第二道龙卷风呼到赤面脸上之前,空间开裂,虚无空间出现,将这道龙卷风摄入虚无之中。 “虚尊!你……”风尊大感意外,“为何阻拦我教训这小子!” 虚尊语气毫无波动地说道:“且听听赤面要说什么再说,既然敢擅作主张呼唤我等,我想是真有事情,本尊谅他不敢拿着鸡毛当令箭。” 风尊“嘁”了一声,“当年没让你登位是最正确的选择!对我等圣祖毫无敬畏之心,你刚才居然要反抗?以为我不知道?你道我为何给给你第二个巴掌?便是要叫你心里有数!哼!再有下次,本尊定要叫你后悔出现在这里!别以为有圣尊庇护你,你就可以为所欲为!知道了吗!” 赤面低着脑袋,一言不发。 风尊再次喝道:“听到没有!” 赤面抬起头,露出灿烂的笑容,“赤面省得了。” 他这般神态语气,反倒叫风尊更为不满,但五祖之中存世最久的虚尊已经发话了,他有心教训赤面,却也不好再出手了。 魔罗火笑道:“这家伙当年就是个软硬都不吃的家伙,风尊何必白费力气教训他?” “当年看不惯这家伙,现在还是看不惯!这家伙未必没有仗着圣尊狐假虎威的打算!”风尊嗤笑。 “你有吗?赤面?”魔罗火戏谑的声音从五芒星一角内传来。 赤面依旧面带笑意说道:“当然没有,我若有这般心思,圣尊还不得将我生吞活剥了?” 风尊又是一声冷哼。 “别墨迹了,有什么事情快说,罗山这边的法阵还要修补!”地尊不耐烦说道。 赤面深吸一气,说道:“是这样的,按照圣尊的提议,我们已经转移到这里快一年了,这一年里我们主要出动褪死境界以下的圣族冲击人类与妖修的封锁,但因为圣尊想尽快深入陆内区域,于半个月前决定传送我罗山内转生鬼王出手突袭人类……” “不要废话!这都是大家知道的事情,说重点!”正北方向的五芒星上,幽深的黑暗之中传出来一个冰凉的声音。 赤面深深朝这个方向看了一眼,说道:“这几日已经有鬼王逐渐派送过来了,但数目太少了,对人类和妖修构不成威胁,仅仅这半个月功夫,已经有数名鬼王重伤身亡了。” “除了极个别是在和人类以一对一的情况下落败外,绝大部分都是被人类修士围剿落败。” 风尊冷笑道:“你想说明什么?我圣族不如人类?” 赤面摇头道:“当然不是,我在人类世界生活这么久,学到了一句话‘君子藏器于身,待时而动’,说的是君子将自己的才能和技艺隐藏在身体里,等待合适的时机再展现出来。这句话强调了在适当的时机展示自己的力量……” 暗尊淡淡说道:“没想到你所学颇广,此言出自《周易》,上古奇书之一,有空我们倒是可以多多交流。” 赤面一拍脑门,笑道:“我却是忘了,暗尊您是人类大族出身,我这话倒是有卖弄的嫌疑,只要暗尊一句话,赤面传呼即到。”风尊不耐烦说道:“这话就这么个意思!能捣腾出什么花来!你究竟想说明什么?” 赤面说道:“赤面的意思是说,虽然目前计划定了,但可以不那么着急去执行……” “不执行!这是前次圣尊定下的计议!你当时怎么不投反对票!现在圣尊去疗养伤势了,你这时候把我们召集起来说这件事情!”风尊越说越上火,更为爆裂的青色龙卷在五芒星一角中酝酿。 赤面深吸一气,说道:“风尊能否听我说完?我说的‘不着急去执行’是指不要像现在这样,纠结起一部分转生圣族后就立马派出去,这样太吃亏了,许多圣族才出去,就被人类围攻,就如这几日五位圣祖所见一样,白白浪费了性命,倒不如等一部分圣族从罗山过来后,大家按照更为周详的计划行事。” 风尊怒斥道:“你那日不讲,偏等现在圣尊不在此处再来发表如此意见!你到底是何居心!” 他说着又要掌掴赤面。 “风尊!”虚尊厉喝,空间撕裂,再次将龙卷狂风吞噬。 “虚尊!不要拦我!我当年不信这家伙!今日还是不相信这家伙!一个从罗山底层爬上来的渣滓,也敢妄言成祖!我绝不能容忍!”风尊怒吼。 虚尊斥道:“罗山上下皆为一体,谁成尊,谁为王,全凭个人本事!你有意见可以,但本尊决不允许你践踏这一规则!当年赤面无法坐上圣祖之位,全是他自己机缘不够!所以本尊让此事顺其自然!但现在和当年并非同一情况!赤面代表的是圣尊,而且所言在理,你要再是胡来,休怪本尊不客气了!” 五芒星内,空间撕裂开一个大口,骇人心神的气息从中传出,代表风尊的青色狂风蓦然一滞,然后就见到这位五祖之一不再发表意见。 “哼!”虚尊继续问询,“赤面,所以你的意见是?” 赤面深吸一气,说道:“有道是出其不趋,攻其不备,我们集合转生境圣族之后,不要零散出击,计划好方案后一击直击,打人类一个出其不意。” 地尊缓缓说道:“计划是好的,那天我们也讨论了,你当时为什么不支持这个计划?” 赤面坦荡荡说道:“我只是圣尊存身的容器,没有话语权,自然按照圣尊的意思办事,不可能出主意,可现在圣尊不在,我自然就成了圣尊的代表,有义务保证圣尊的计划顺利执行。” 地尊冷笑道:“你倒是说得好听,既然如此,圣尊在的时候,你为什么不说清楚?非要等圣尊去疗养法体了你才把我们叫来说这些话?风尊有一句话说对了,你绝对不安好心!还好当年没叫你坐上圣祖的位置!” 赤面神色平静说:“地尊此言差矣,这又岂是赤面能管的事情?圣尊既然做出安排,作为下属的我当然要服从,一切按照圣尊的计划行事,因为圣尊大人必然是对的,如果事情出现问题,不是圣尊大人的计划有问题,只能是我们自己执行不当,必须要做出调整,也不用搅扰圣尊,圣尊只要知道计划最后能够完成即可。” 风尊嗤笑道:“你在人类世界倒是没白待,学的一手拍马屁本事。” 虚尊喝道:“风尊!你说圣尊什么?” 风尊声音又是一滞,“我不是那个意思。” 地尊玩味道:“姑且算你说的有道理,但现在我等已经派了不少转生圣族出去,人类必然有提防,再集合调动,又能起到什么效果?” 暗尊淡淡说道:“不一定。” “不一定。”赤面与他异口同声,扭头看向北面那一角,微微一笑,“敢问暗尊高见?” 暗尊说道:“人修有提防不假,但我等这波袭击虽然死伤惨重,却绝对不是没有效果,知道自己本该万无一失的后防线出现转生鬼王,人类必然紧张提防,严加防守,可假如我们停止袭击,转而积聚力量,人类空等,越等越累,消耗的是他们的人力、物力、财力、精力,他们的心理必然会经历紧张、警戒、焦急、疑惑、放松这几个过程,而我们可以慢慢等候大部队抵达再发起突袭,挑准时机,在他们放松的时候出手,一击制胜。” “不错!暗尊果然不愧是人类出身,熟悉人类兵法!”赤面笑吟吟称赞,“面对不该出现的情况,人类肯定紧张,只要他们开始防守,耗费的就是他们的心力,哪怕我们不出击了,他们依然要保持警戒,越等越久,他们就越是焦急,直到怀疑我们会不会出现,这时候有些人类该放松了,我们再闪电出击,方能克敌尽功!” 暗尊淡淡说道:“你也没少读人类兵书。” 赤面笑嘻嘻说道:“哪里哪里,只是在人类茶馆里听过一个人类故事,说来也巧,就在小极北当地,距离您族地不远……” 暗尊打断他,“我已不是这支一族族人,你若再在我面前提起吴氏,休怪我对你不客气。” “是!暗尊,是赤面说错话了。”赤面躬身抱歉,“那说书人讲哪国将军围城,先派出军队游击四方城门正正经经攻打一轮,因为两边势均力敌,攻城战中守方又占据优势,是以并未攻破城门,天黑无奈收兵。” “这位将军第二天天还未亮就再次发动攻击,但这次只是佯攻,守城方虚惊一场,等到第二天凌晨又是一次佯攻,第三日日出前再次佯攻,他们专挑守城方休息的时候出兵,叫守城方士兵根本休息不好,几次之后,已是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再几次后,守城方士兵麻木,放松了警惕,就在这时候,那位将军下令,全军进攻。” “守城方士兵还以为这一次进攻和以前一样,虽然穿着盔甲戴着佩刀,但都只是装个样子,等进攻方兵临城下时候,弓箭都已经来不及使用,被轻而易举击破。” 赤面微微一笑,“我说故事本事没那说书先生厉害,不好听,但意思是这样,想来几位圣祖都能够理解。” 火尊第一个表示赞同:“我没有意见,不管怎么样,转生圣族的性命重要,赤面你喜欢套用人类的俗语,我也说一句:‘好钢用在刀刃上’,是这个意思吗?不能叫这些转生境的圣族白白送死。” 赤面微微一笑,“火尊英明,正是这个道理。” 暗尊淡淡说道:“可以。” 风尊哼声,没有说话,但已经明确表达意思。 “可以,那就这样,我先走了。”地尊嘿嘿一笑,土色黯淡消失,这一角五芒星逐渐黯淡。 …… 第704章 赤面的心思 虚尊见其余四祖相继表态,便说道:“那就这样执行吧,罗山通往此处的传送法阵还要加固维持,这件事情赤面你要多多费心,本尊会为你记上首功,我会将等候行动的指示传达到位,等集结的转生境都过来了,让他们一切听从你的安排。” 赤面向这位最古老的圣祖见礼,“请虚尊放心,赤面定不辱命。” “嗯,”虚尊稍作停顿,“圣尊的情况如何?” 赤面毫不犹豫撕开胸膛,胸腔袒露无遗,滴滴答答的血液沿着肋骨淌落,转眼便流满脚下的法阵,连着喉管的正中心位置,一颗略有残缺的血色晶体蓬蓬跳动,犹如心脏,将血液泵向全身。 在晶体内,一个佝偻老者的虚影封印其中,晶体内血液流动,围绕在他的周围,缓缓滋养其灵体。 虚尊见了这一幕,满意地说道:“辛苦你了,让你用自己的血晶来温养圣尊,如我刚才所说,只要你能将这里的事情办好,等圣尊正式降临,少不了你的好处。” 风尊幸灾乐祸说道:“当然,圣祖之位你是不用想的。” 赤面却笑呵呵道:“赤面怎敢觊觎圣祖之位?风尊殿下说笑了。” “呵……”风尊冷笑,“你这血晶为何有残缺?” 火尊魔罗火笑道:“你不知道?这可与暗尊的后辈有关系。” 一直笑吟吟的赤面将胸膛缓缓合上的动作一僵。 “哦?那个叫吴用的人类?”风尊来了兴趣,“我是不知道那小子和这事儿还有关系,是吗?暗尊!” 暗尊不语,黑暗凝稠。 魔罗火笑呵呵道:“此事说来话长,可记得许多年前我派座下将士外出封印赤面的事情?便是那时候发生的。” 风尊哈哈大笑,戏谑道:“竟然有这回事?与我说来听听!” 虚尊喝道:“魔罗火!” 魔罗火嘿然一笑,“此间事了,咱们回去聊。” 说完,他便切断了与法阵联系,风尊对着神色终于不自然的赤面哈哈大笑一声,也退了出去。 暗尊说道:“虚尊,我也告辞了。” 虚尊“嗯”了一声,然后目送暗尊切断联系。 虚尊道:“这血晶等若你本体,涉关你修炼进境,如今被用来滋养圣尊,与你而言是损失,但本尊还是那句话,只要圣尊顺利恢复,少不了你的好处,明白吗?” 赤面躬身道:“虚尊放心,赤面有数。” 虚尊极为满意他的态度,最后说了一句“好好干”便也切断了联系。 空阔的大殿瞬间寂静。 赤面缓缓直起身,抖了抖衣角,缓步走出大殿,来到空无一人的露台上,仰头望向远方,冰原一望无际,冰山重叠,一幢接着一幢,山脚下阴鬼列队,在帷帐与各座进进出出,吆喝声清清楚楚传到他的耳朵里。 赤面抬起手,摸着自己胸口位置,面露讥笑自语:“我当然要好好滋补圣尊……” 旋即他的脸上露出一丝凶戾,嘶声说道:“风尊……” 当年他被封镇,四大圣祖之中反应最为激烈的便是风尊与火尊,前者最为激烈,极力反对他坐上圣祖的位置。 “一个罗山上层从未吃过苦头一路顺风顺水的家伙,以为自己能成什么事?” 这风尊乃是罗山上层一宗数一数二大族出身的弟子,自小展现卓绝的修炼天资,得到了部族内的全力支持,从来不需要担心修炼用度,更有各道名师传道受业解惑,一路冲破修炼桎梏,坐上了圣祖之位。 也正是因此,这位风尊在罗山上层是一些唯血统论部族口中的“榜样”,拥有一堆高门大族的拥簇,自然对他这个当年从罗山底层爬到顶层的“蝼蚁”看不顺眼,最为反对他坐上圣祖之位。 相比之下,火尊当年虽然出手将他封镇,并且二次派出座下将领来对付他,他反倒没有那么恨这个火尊,因为魔罗火只是按照指示办事,将他驱逐、封镇,要说不屑,只是对他当时实力的不屑,并非针对他出身。 “我觊觎圣祖之位?” 赤面伸出手,紧紧捉着胸口中心,脸上露出狞笑。 “人类有句古话:做人要向前看。做鬼也是,圣祖?那是我当年的目标了……如今我有更大的计划!” “圣尊啊圣尊,你可一定要好好吸收我的血晶!一定要好好恢复啊!” 赤面站在宽阔无人的露台上,身后是空无一人的宫殿,他双手撑开按在围栏上,双臂的角度正好将山脚下的营地环抱在内。 “可惜了我那一部分无垢血晶,吴用啊吴用……你死的太早,要不然我夺回自己的血晶,也就不用在这些五个家伙跟前伏低做小了。” 赤面看着一队又一队的阴鬼离开营地,前往前线与人修妖族大战,嘴角勾起一丝笑意,脚跟一拧,转身回向宫殿内。 “有意思,没想到这暗尊居然和吴用有那么一层关系,难怪这小子能够施展鬼道功法,只是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呢?这小子怎么取得本源之力的?呵……” 赤面的背影缓缓消失在宫殿内。 …… 罗山,祭仪殿。 同样一座五芒星,但不同于人间北地宫殿内那一轮崭新,但占地更大,五芒星沟壑深浅完全一致,犹如最为工整的工笔画。 大祭司时米站在五芒星外的祭坛上,五芒星其中四角光芒闪动,时米紧紧盯着最后第五角,等到一抹能将光影撕裂的虚无出现,终于舒出一口气。 虚尊的声音从五芒星内传出来:“诸位为何还不回宫?”地尊不耐烦说道:“是风尊叫住我们有话说。” “说吧。”虚尊直入主题。 风尊朗声道:“四位,大祭司,我想听听你们对这赤面的真正看法,尤其是对于刚刚他在人间对我们说的那些话,如何评价他?” 地尊最是直截了当,说道:“能做事,但小心思太多了。” 火尊呵呵笑道:“说的一堆大话,听着全是为我罗山大计考量,实际肯定为他自己利益。” 时米犹豫着说道:“我当年没与赤面这小子打过交道,仅看这次他回来的表现,看他决计是个有的放矢的家伙。” 暗尊淡淡说道:“虚伪。” 风尊一听,笑道:“暗尊评价最准确,这家伙口口声声说圣尊的判断肯定正确,所以没有当场提出反对意见,事后将我们呼唤过去另做安排,我都不用想,他必然是等事后解决人类站出来邀功,当年没有成为我等一员,说不定就要借此机会向圣尊请愿。” 地尊嗤笑道:“这是请愿就能够坐上的位置?圣尊与罗山同岁,只是形貌近似老者,可不代表圣尊老年痴呆了。” 大祭司时米摇头叹道:“地尊。” 五芒星内的土黄色光晕汇聚成一个隐约的人型,朝着时米微微一拜,“大祭司,我失言了。” 风尊却道:“哼!地尊,一次不行,赤面能来第二次,第三次……更多次,别忘了,圣尊如今安存于他的体内,他近水楼台先得月,谁晓得他会在圣尊耳边吹什么枕边风?总有一天圣尊会被他说动……” 虚尊喝道:“涂达!” 被叫唤原名的风尊哼声,不说话了。 火尊嗤笑道:“风尊,你这也太杞人忧天了,圣尊能被他糊弄?” 风尊转口问道:“万一呢?不是说圣尊被糊弄,而是赤面如果当真算计太多,圣尊为了不寒他心,真叫他坐了上来怎么办?” 火尊滞声。 风尊继续说道:“大祭司,敢问祭仪殿内可有关于圣尊过往的藏书?” 时米毫不犹豫说道:“当然。” “敢问圣尊是如何样的性子呢?”风尊又问。 时米稍作回忆,说道:“并没有直接描述圣尊性格的书籍,但从一些起居故事中可见一斑,风尊如此问我……我大概明白您是想知道什么。” “哦?请问大祭司相关的故事。”风尊再问。 时米缓缓说道:“传闻圣尊座下有一位灵将当年乃是先锋部队的领队,某次与人类交战,圣尊当先冲锋,这位时任领队的灵将机缘巧合下救了圣尊,被圣尊视为救命之恩,之后一路越级,成为了灵将之一,史书评价圣尊有生死不渝的报恩精神。” 火尊摇头道:“这史书听听就罢,又不是凡人士兵打仗,先锋部队?就算我们真的和人类交战,也不可能是纠结起什么冲锋部队去进攻这种战术,怎么也和现在那边的战事一样,互相拼杀就是。” 风尊却道:“那你就错了,这位灵将切实存在,我曾翻阅过资料,这位灵剑正是圣尊座下的地骨灵将,如今白骨部族的老祖之一,同样的故事在他们家典内亦有记述。” 他稍作停顿,“总而言之,我是想说圣尊便是这样一个知恩图报的性子,那赤面一次两次帮了圣尊,哪怕赤面自己不说,圣尊心里又怎可能没有点想法?都知道他当年想成为我等之一,圣尊有无可能想为他安排呢?” 火尊嗤笑道:“你这说法太过离谱。” 风尊优哉游哉道:“先不说离谱不离谱,万一呢?万一怎么办?圣尊真要这么安排,你听不听从?” 不等火尊回答,他顾自说道:“虚尊和地尊两位都是自古就坐在这个位置上的,我想以圣尊的脾性,不会摘去他们两个的位置,那唯一可能就落到我们头上了。” “暗尊上位做出了很大的牺牲,如今全族就剩他一人,更是通过玄通山为媒介,开启了我罗山与人类之间的同道,也正因此,我们才有机会参加九皇法会,可以说圣尊能够脱困,与暗尊有直接关系,当记首功,我想圣尊不会对他出手,那剩下就我们两个了。” 五芒星内安静无声,大祭司时米欲言又止,但又不知道该说什么,想反驳却又无从下口。 “我当年最为反对他成位血尊,而火尊你更是他被封印的直接施行者,试问如果圣尊真的要满足他的夙愿,势必要摘掉我们之间一个位置,圣尊问他意见,你觉得赤面这家伙会说谁,你还是我?” 火尊不言,黑火缓缓燃烧。 “不要觉得不可能,圣尊能够从那封阵脱困,还是得了赤面的帮助……”风尊还要往下说。 “够了。”虚尊语气平静地打断他说下去,“你这完全是自己胡思乱想,圣祖之位岂是儿戏,圣尊就算真的记挂赤面的恩情,也绝不可能用圣祖之位去许诺他,你当祭仪殿是摆设?赤面当年不行,那就是不行,尔今他修为还不如从前,就连本体血晶都破损不堪,你们都看到了的,可以说永远不可能到达之前的修为,就更不可能坐上圣祖的位置,觊觎也没用。” 他语气一顿,“圣尊当然会奖赏他,说不定和那白骨部的老祖一样能够成为圣尊座下灵将之一,不是说圣尊的灵将一个都没有逃出来么?等圣尊完全恢复,那时候就是缺用人手之际,赤面肯定是一把好手,我猜圣尊是这么安排的。” 末了,他又补充道:“就算不是,到时候圣尊要嘉赏他,我们也可以如此建议,这是最合理的安排。” 他这话一说,风尊也不再絮絮叨叨了,“行吧。” “就这样,”虚尊为这个话题划上句号,然后对暗尊说道:“暗尊,你的本源之力残缺,圣尊之前已经告诉给你修炼办法,务必尽快掌握,接下里我们与人修的战事随时可能升级,说不得就要我们出手,如论顶端战力,我等其实是要弱于人修一头的。” “嗯。”暗尊轻轻应道。 风尊玩味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你的本源之力居然不完整,被你那后辈夺取了一部分。” 暗尊淡淡说道:“不晓得,那场祭祀除了纰漏,活他一个,所以有损吧。” 风尊还要刨根问底,虚尊阻止了他:“风尊,这件事情不要再问了,好了,今日散了吧。” “嘿嘿……”风尊一笑。 四名圣祖相继离去,只剩下暗尊徘徊。 …… 第705章 邯鼓的秘闻 杜全匀将信件传回离火道的时候,有关后防出现转生鬼王的消息已经不是什么秘密了,不只是他们,峨眉、寒潭派、南溟十二岛……等等九大派都有弟子在各自领地后防线遇到转生鬼王的遭遇。 但并非所有人都像郁薇一样自身实力过硬,也不是所有人都像杜全匀那样灵机一动且好运,大部分在巡游的弟子遇到转生鬼王后的下场就是被当场轰杀,根本没有脱逃的机会,只有小部分人逃出生天,将消息带回各自营地。 九派、魔门、藤山妖修,全方戒备,派出门内的移神境修士支援营地,并开始重新搜查原本已经清剿干净的领地。 只不过极为奇怪的是,接下来很长一段时间内,各派都没有发现转生鬼王的踪迹,原以为这些阴鬼是在伺机而动,但等了很久始终没有动静,那些转生鬼王就像夏日的雷雨,突然出现,又突然消失,区别只是雷雨落下后地面湿了,你知道雨曾来过,而这些阴鬼完全销声匿迹,没有亲眼见识的人只怀疑此事真假,以致于在接下来一段时间内人们巡游渐渐不再上心,只当一个过场。 一切又恢复到了之前时候的样子,低、中阶的阴鬼与人类来回厮杀,抢夺领地,转生鬼王不动,人类移神境修士不出,两边互相掣肘,而在此期间,九皇古城上空那寂渺无人的星辰内,某人正在发生蜕变。 …… 体内血气冲涌如狂潮,一浪一浪以膻中穴为中心向四肢百骸冲刷不停。 【静定!把控好膻中穴血气的涌出!一浪接一浪不可怕,你现在的经络穴窍足以承受,但就怕这一浪一浪变得无序混乱,到那时候你的突破就失败了!】伏龙剑的声音从未有过的郑重。 吴用紧闭双眼,盘膝坐在一堆乱石之中,静静引领体内的血气穿行在经络之内。 如今的他距离醒来已经过去了将尽一个月,身体早已恢复,但邯鼓遗留给他的精血所蕴含的精元实在太过丰厚了,将身体调养完毕后,这些精元全部从他体内被调引了出来,无处可去,又不得浪费,只能加之炼化。 又因为邯鼓上身催用他的身体,虽然榨干了一次他体内的血气,但这期间运调全身法力也将他的经络给硬生生拓宽了,是以当他的身体完全恢复以后,突破的契机自然而然就出现了。 吴用当然不能放过这一好机会,经历了鬼神脱逃一事,力量已经成为他目前唯一的追逐目标,假如他能够将鬼神留下,就不会被困在这暗无天日的镇灵塔内,也就不用担心这鬼神祸害苍生去了,也就不用叫邯鼓陷入沉睡之中生死未卜,更也不需要郁薇用尽法力帮他最后一把才离开这里,他自己就能解决这些问题。 【收心!专神!】伏龙剑厉声喝道。 吴用暂时将这些想法抛诸脑后,全力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专心导引体内奔涌如潮的血气一浪一浪冲刷体内的经络,直至每一个角落。 道门、魔门修士突破元婴后的境界名为“移神”,这一境界最大的特点便是只要神念不消,元婴便可以不死不灭。 当然,“不死不灭”是夸张说法,元婴不灭不消是相对于元婴境界而言,元婴境界的元婴初成,十分脆弱,吹不得罡风,更不能离开丹田,一旦离开,便回不来了,会变成精元散失在体内,境界跌落。 而移神,则意味着元婴能够从下丹田移动至泥丸宫,此一过程称之为“炼性之功”,练的是性命之功,以人的身体为鼎炉,修炼“精、气、神”,养足元婴,将元婴稳固后,再去提升境界。 应对这一法力境界的炼体境界并没有专门的称呼,但大同小异,须让血气冲刷到体内径路的每一个角落而无遗漏,方能够突破。 这便是为何此时他体内血气如此丰沛的缘故,只有血气丰沛了,才能够源源不断从膻中穴内冲出来血气,就像是大河之眼,永不枯竭,时刻滋润各岛支流,只有血气丰沛了,才能够一波一波冲刷体内的每一道经络,直至各种角落疙瘩而无有遗漏。 吴用现在体内的血气足够充沛,有邯鼓的滋润,再加上经络宽拓,他的根底极好,只需要将体内一些经络枝末冲刷过即可,这几乎是必然的,他唯一要关注的问题在于如何不让自己体内的血气乱冲,大河河眼可以滋润下游的支流,但如果河流过于凶猛,冲出河道外,那将冲塌河道,给河边民生带来无可估量的灾害。 尤其是他如今体内血气充沛到寻常炼体士难以想象的地步,一旦行差踏错,可不仅仅是突破失败,浪费了血气这么简单,很可能会带来不可逆转的后果,伤及性命也不无可能。 ‘邯鼓似乎和龙有关系,他的血气真是丰厚,恐怕在妖修之中也是会异类,尔今全部留给了我……若我没能利用好,反而害了自己性命,那可就闹了笑话……他失去知觉,还得靠我救他……’ 吴用一想到这,心神愈发着紧,全心全意导引血气。 好在一切水到渠成,在一轮又一轮的血气冲刷下,全身上下所有经络穴窍都得到了滋养,一处不落,到了这时候,在经络内肆意徜徉的血气忽然回潮,一滴不剩倒流回膻中穴内,这不是刹车或者减速,而是在所有经络穴窍被冲刷到的那一刹那,速度瞬间为零,然后开始倒流回膻中穴内。 吴用体内血液流动“静止”,骨骼金银两色光芒轮换交替,光芒太亮,以致于身体血肉黯淡,只剩下骨骼莹莹发光,如同一轮大日与明月在地面交相辉映,光芒直冲天际,将这方封阵周围照亮,犹如一具坐化的不朽古佛。 直至金银两色轮转足足九九八十一次后,光芒熄隐,天地昏暗,继而膻中穴内血气缓缓用处,流遍全身,吴用的皮肤重新散发出金红之色,像是赌玉的行家拿着手电光照射未切开的玉石般朦胧但又通透,而吴用不需要手电光照射他才发光,他本身便是光源,体内的金红色血气无源自亮。 “呼……” 吴用缓缓呼吐一气,睁开双眼,金红色的血气熄灭,他缓缓抬手,皮肤晶莹如玉,稍稍一捏拳头,能够感应到此前从未有过的爆发力在掌心酝酿,仿佛自己能够搬山移海。 “就突破了……”吴用捏紧拳头,“我现在算是移神境界的修士?倘若当日我有这一修为,那鬼神残影绝不是我的对手。” 【不仅突破了,山神子的血气在你体内仍有剩余,往后很长一段时间内都还会继续滋养你的身体,万万不要浪费了。】伏龙剑的语气有欣慰,还有一丝可惜。吴用沉吟片刻:【师叔祖,前面不懂,你说总有办法唤醒邯鼓,可我现在看这丰足到无法形容的血气……邯鼓当真还有救?不然他干嘛将这么浓郁的血气留给我?这些血气又不是借钱,今天拿进来,改天还回去,我消化了就是消化了,邯鼓怎么办?】 【山神子还活着……这是肯定不会出错的,否则你也死了。】 伏龙剑顿了顿。 【但要说唤醒他的办法,确实不是你将血气归还那般简单……】 吴用心里涌上一股说不出来的酸涩:【那就是救不了他了?】 伏龙剑沉默良久才说:【不是没有办法,而是这办法很难做到。】 吴用精神一振:【什么办法?】 【罢了,你小子是个重情重义的,我若不告诉你这法子,你嘴上不说,但能够记着一辈子,心里反倒不痛快,接下来的修炼恐怕也不能尽心尽力,那便告诉你,不过事先与你说清楚,这办法可行不可行我不知道,只是一个思路。】伏龙剑现今很清楚吴用的为人。 吴用咧嘴笑道:【师叔祖尽管告诉我!有办法就行!有办法就有目标,行不行不是我现在该考虑的!】 伏龙剑说:【我私底下经常与山神子聊天,我清楚他的身份,他清楚我的来历,我自然要问他的情况,不过山神子的身世……很有说道,他自己不与你提起,我也不便越俎代庖,我只说他的情况和你吴氏那一众妖灵都不一样。】 【哪里不一样?】吴用想到在那吴氏秘地内的回忆,一层一层山洞,每一层都放置着各种妖灵的雕塑叫吴氏弟子收用,邯鼓便是在最底层,整层就他一个。 伏龙剑说道:【你吴氏的那些妖灵其实都是死物,都是吴氏世世代代的族人斩杀妖族后以秘法抽取妖灵,然后灌注到雕塑中,供你等后人使用,山神子不一样的地方就在于……他死不了。】 吴用一怔,死不了?不死不灭?那岂不是得道成仙了? 伏龙剑摇头道:【这还是不一样的,山神子的岁寿很长,长到你难以想象的地步,严格说来,他其实是和那罗山鬼神一个时期的存在,并且由于血脉特殊,所说的不死,其实是指他的寿元难尽,夸张的形容。】 吴用皱眉道:【师叔祖,你的意思是说……我吴氏老祖是硬生生将邯鼓的妖灵抽取出来的?】 伏龙剑从他眉心祖窍内飘出,摸着胡须说道:【一半对,一半错,对的是山神子的妖灵的确是在活着时候抽取出来的,错的在于不是“硬生生”,而是山神子主动配合的。】 吴用愕然。 伏龙剑笑道:【是否觉着离奇?我当时第一次听到不比你的惊讶要少,听山神子的意思,是他和你衡闾吴氏老祖只见达成了某种协议,还是赌约来着,忘记了,总而言之,是他主动让你吴氏老祖抽取妖灵的。】 【在抽取妖灵后,吴氏老祖吴通真先与他定力了契约,供其施用,配合《西升灵虚真一书》,你现在知道为什么山神子对这法门这般了解吧?他配合吴通真施展过,再清楚不过,希望你好好修炼这一法门,也是希望你学会后,能够施展上边的法门,不过因为你会的太杂了,实在没工夫深入研究,所以他也没有一只催促。】 吴用不晓得其中还有这么一出,但这似乎和这个话题起始的原因没有关系:【既然他是“活着”的妖灵,又该如何唤醒他?】 伏龙剑神色肃穆道:【我能想到的只有一个可能,既然当年吴通真是在山神子配合下抽取的的妖灵,那么意味着山神子的躯体并没有被损坏,妖修的身体始终是根本,和人修不同,人修更为讲究元神,而妖族的法体才是他们的关键。】 【山神子如今沉睡的原因就是损耗过大,他自醒来以后所温养的精元绝大部分拿来对付那鬼神,又将剩下维持妖灵不散的精元全部留在你身上……】 吴用听到这里忽然明白了:【师叔祖,你的意思是说……只要有足够的精元——或者说寻来邯鼓的本体,就能够将他唤醒?】 他不知道这中间该怎么做,但听起来似乎是这么一回事? 伏龙剑笑呵呵说道:【正是这个道理,山神子昏厥是因为精元耗用过度,既然如此,补充足够就好了,就像你等修士法力损耗,又或者元神受损,有丹药疗伤或者神药疗养,只要不是伤及根本的不可逆情况,终有机会恢复过来,山神子给你的精元不少,但相比较他本体的精元……不值一提!】 吴用精神大振,喊道:“所以说!我只要弄来邯鼓的本体,想办法用他自己体内的精元去温养他,他就能够醒转!?” “是的,”伏龙剑面露豫色,“道理是这样。” 吴用看他样子心里生出一丝不妙感觉,“这难道有什么问题吗?找来邯鼓的本体不就可以了?” 伏龙剑叹道:“问题就出在这里,我问过山神子他的本体在哪,不知怎么的,他……自己也不记得了。” …… 第706章 双喜临门 吴用怔然,邯鼓自己也不知道自己的本体在哪里? “没错,因为知道他的本体极为重要,所以我曾多次与他聊过这个问题,试图帮他回忆本体可能的地方,但都没有结果。”伏龙剑又叹一气,就是这个原因所以才没有一开始就和吴用说这个办法。 “这怎么可能呢?他自己的身体……”吴用无奈。 伏龙剑想了想说道:“三个可能,一是当年吴通真与山神子签订契约的时候就有后手,或许得要达成某种条件,山神子才能够得知自己本体安放所在,目前并未达到触发的条件,其次,可能与当年那神秘存在袭击吴氏时候引起的失忆有关系,你不是也曾经失忆过?后来因为刺激而回想起来自己的身份,但山神子还没有恢复记忆,他完全忘记了这一部分内容。” 吴用仔细回想当年在吴氏秘地内的场景,一时间说不上来到底哪个可能性更大,“最后一种可能呢?” 伏龙剑仰头望天,“最后一种可能基本没有可能,吴通真将山神子的本体毁去了。但山神子的本体毁去太难,而且说难听的,将其毁去远不如将他的身体炼化成宝物,山神子既然能与吴通真达成约定,我想他绝不可能允许发生这样的事情。” “哎……”这口峨眉杀伐利剑今天第三次叹气,“不管哪种,对你来说都极为不利,根本无从入手找寻他的本体。” 吴用低着头,昏暗的空间内,看不清楚他脸上的表情。 伏龙剑于心不忍,想要告诉他,就算这个法子不行,总有机会尝试唤醒山神子的,毕竟山神子就在他的身体内,只要他不死,山神子就有机会救回来,可他马上就看见吴用抬起了头,这个当年从云泊裂谷内回来几乎濒临死境但从不曾放弃的家伙咧着嘴,笑呵呵说道:“总有办法不是?我一定会将他的本体找到的。而且别的不说,师叔祖,你可曾找过我那白师伯问过这件事情?” “白也?”伏龙剑先是惊喜于他能够这么快振作,然后不由得一愣,是啊,他真没有问过白也这件事情。 “啊哈!”吴用雀跃拍手,“师叔祖你没有问过白师伯!以白师伯的算法造诣,未必不能知道邯鼓的本身所在,您说是吗?” 伏龙剑笑道:“确实很有可能。” “好!”吴用豪气挥手,一跃而起,突破移神境界的肉体令他一飞冲天,一步跃到乱石堆最高处,他拍拍脸清爽心情,“既然目标明确了,那接下来就好办了,按步执行即可,当务之急……就是突破修为,从邯鼓留下的标记处离开这破地方!” 伏龙剑对他能如此之快重新振作很满意,笑吟吟说道:“不要觉得这是多么难的事情,你如今已经迈出第一步,《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已经突破移神境,你不妨再看看《西升灵虚真一书》。” “怎么了?”吴用不解,运转《西升灵虚真一书》,惊愕的发现这门吴氏功法行气路线所需要经过的脉络变得异常宽阔,百汇位置内类似妖力的真元一个念头下就滚滚而出,难以遏制。 “这是……” 吴用一惊,连忙盘膝坐下,双手持诀,开始导引体内这股真元在经络内穿行。 【之前与鬼神作战,山神子自身的精元耗尽,只能借用你的身体施展《西升灵虚真一书》上的法门,但你虽然在这法门上突破了元婴,可对付那鬼神远远不够,是以山神子强行替你冲通经络穴窍,把这门功法的修为提升至移神境界。】 【逼退鬼神后,山神子法力耗尽,沉睡在你体内,但他动用法力后对你的影响却留在你的体内,就像开凿的河道,一经打通,哪怕河水干涸,河道依旧在那里,你体内的经络现在就是这么个情况。】 伏龙剑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吴用专心运转功法,缓缓导引头顶百汇内的真元。 不同于其他功法将一身精元贮藏在下丹田,《西升灵虚真一书》的核心是在吴用的百会穴内,并且真元性质也不同于寻常所见,没有成型的元婴,而更类似于妖族,有一枚妖丹,灵力的状态更是像妖力,百会穴内混沌一片。 事实上,吴用所学的四门功法都很特别,《西升灵虚真一书》的“妖丹”位于百会穴,往人体下方去,眉心祖窍内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鬼道灵晶,胸腔中心膻中穴位置是《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的血气贮存地,下丹田的位置才是《擒龙形剑经》的金丹。 人体一线四大穴位,被他使用得正正好。 【你吴氏这门功法特别,简直与妖修功法类似,不成元婴,只有妖丹,你小心运转法力,山神子已经替你拓宽经络,打下基础,慢慢将发法力运转全身即可。】伏龙剑提醒。 吴用默默运转法力,这速度不快,之前的他没有调用《西升灵虚真一书》,主要行气路线上的经络就像干涸的河道,法力从百会穴落下,虽然激泼如白瀑,但都被干涸的经络吸收得干干净净,犹如干旱年间打开上游水库后的下游河道,久旱甘霖,水来后先渗到干裂的淤泥深处,然后才一路冲刷往下游。 这是吴用修炼这门功法行气耗时最长的一次,但同时也是最舒服的一次,干结的经络在法力的滋养下变得湿润,吴用浑身舒坦,暖洋洋的,他乐得慢,好好享受,沉浸在这样的温温吞吞之中,等一轮周天走完,迷迷糊糊简直快要睡着的他忽然听得百会穴中穿来一身开锁一般的喀嚓声,清脆冷冽像是走在冰原松林中从树梢滑落的干雪,把他冻得浑身一颤。 蓦然惊醒。 体内法力悠悠流转,吴用这才发现自己方才险些睡着,试着再去引导法力,忽觉一道彭拜的法力从百会穴轰然涌出,瞬间充斥他的经络。 吴用愕然,“我已经突破了?” 澎湃的法力在体内流转,毫无异味,他已将《西升灵虚真一书》这门功法突破至移神境界。 【说了,山神子先前已经为你拓宽经络,你要做的事情就是自行运转功法,以法力滋润后,便能够顺利突破,一切水到渠成。】伏龙剑盘膝而坐,飘在不远处的半空。 【邯鼓……】吴用默念一声,法力在体内奔流数圈后,归复到百会穴内。 他忽然想到一个问题:【师叔祖,这封镇不是会自动排挤元婴境界以上的修士吗,为何我还能够安然在这里。】 伏龙剑摇头道:【不晓得,可能和如今阵灵都已经死亡了有关系?又或者这里本身就是镇压那鬼神的地方,鬼神的修为可远比元婴境界要高,你能安然在这里也算说得过去。】 吴用点头:【现在可有机会出去?】 伏龙剑哑然失笑道:【哪有那么简单?山神子留下的这个标记需要你将其打破才能够出去,别忘了这里是什么地方,封镇鬼神的法阵,哪怕标记的位置封阵薄弱,那也要靠你将其打破才能够出去,你现在虽然有所突破,但还远远不够。】 吴用苦笑道:【《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和《诀服日月真虚宝策》都已经突破移神,难道还要我再往上突破?那如何可能,我连移神上一层境界是什么都不知道。】伏龙剑微笑道:【当然不可能再要求你在这两门功法上有所突破,移神之上……那是你现在远还不能触及的境界,我说的是你另外两门功决。】 吴用一愣:【师叔祖是说《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和《擒龙形剑经》?】 他忽然明白了伏龙剑的意图,这是要他全部突破之后,四法同运,爆发出最强战力,突破法阵啊! 可他马上面露难色:【师叔祖,《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倒是有机会,此处灵力浓厚,靠着啸灵影的吸化能力,突破转生境可以一试,但《擒龙形剑经》……】 吴用摸了摸鼻头。 说来尴尬,他乃是峨眉弟子,结果每每都是这门功法在“拖后腿”,现在其他几门功法都突破移神了,而这门峨眉剑诀仍然还是金丹境界,这说出去真要叫人笑掉大牙。 伏龙剑意味深长说道:【不,《擒龙形剑经》也是有机会突破的,你想想自己的情况,忘了吗,你现在自行修炼,是没有办法顺利突破的,除非有充沛的灵机供你取用。】 【也有机会……】吴用当然知道自己的情况,自从在试剑山脉内突破后,他就知道自己因为天道会损有余而补不足,来限制他突破,但那是在灵机充沛的情况下,他如今可以突破《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但《擒龙形剑经》是当真束手无策呀,这里没有灵力供他取用,转化为真元。 【你不要忘了,你现在可是拥有吞噬本源之力,如果只是你之前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当然只能够吸化灵力为自己所用,但现在你既然身怀吞噬本源之力么……呵呵,你完全有能力将这些鬼道灵力转化为真元。】伏龙剑摸着胡须笑呵呵说道。 吴用这才想起来这一茬,不过马上便面露难色:【可吞噬本源之力该如何运用我都不知道,谈何用来修炼?】 伏龙剑沉吟道:【我看当日你在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寂灭大灵碑时,无意间将灵力凝缩到了极致,和你之前的情况迥异,威力奇大,我猜你是知道如何催用这道本源之力的,但你自己毫不知情。】 吴用仔细回想当时的情况,确实,那一次他催动寂灭大灵碑,将自己体内的灵力逼榨到了极限,到了一个无法寸进的地步,当时他准备掷出寂灭大灵碑,但紧接着脑袋里出现一阵嗡鸣,狭长而尖锐,直透他的颅腔。 这刺痛和当初他在玄通山内获得《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时候一模一样,然后嗡鸣就迅速消失。这刺痛如潮,来得快去得也快,紧接着一股异样的感觉自眉心祖窍如触电般传遍全身,然后……他就感觉到《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运转更为迅速。 尤其是啸灵影的变化,爆发出匪夷所思的吞吸之力,以前所未见的速度将周围灵力悉数吸化。 这感觉玄玄乎乎,他当时不知所以,但也猜到可能和那鬼神说的“吞噬本源”有关系,本能五指一抓,以心念试着运作这股他自己都根本不知道的本源之力,原本不抱期望,但灵窍内当真有回应,那股触电般的感觉再现,骤然流遍浑身,本已经满负荷催运功法的他掌心间瞬间爆发出一股更为巨大的吸引力,强于先前数倍不止,寂灭大灵碑顿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几息之间涨成三百余丈见方。 这一击可谓是他自学会“寂灭大灵碑”以来,威力最强的一次。 吴用仔细回想,试着去感应这一股所谓的吞噬本源之力,但没有任何感觉,周围寂静无声,他觉得有些尴尬——尽管周围并没有人。 伏龙剑笑道:【你当时是催动寂灭大灵碑时候有所感应的,既然抓不到感觉,那就还是从这里入手试试。】 【直接用寂灭大灵碑?】吴用一愣。 伏龙剑一指周诺大的空地:【这里空无一人,也不消你担心造成的破坏,又有近乎无尽的灵力供你取用,尽管动手一试。】 吴用点头,将手缓缓举到头顶,啸灵影缠绕在手腕,海量的灵力汇聚而来,一块巨大的灵碑在头顶缓缓形成。 【逼自己到极限,光这样怎么可能掌控吞噬之力?】伏龙剑不满。 吴用深吸一气,竭尽全力吸取周围灵力,一块百余丈的灵碑缓缓形成,知道他再无法承托,猛地掷出。 轰! 【再来!】 吴用再次举手,汇聚灵力,掷出灵碑。 轰! 【差得远了!】 轰! 【继续!】 轰! 【我说了!逼迫自己到极限!】 轰! …… 轰!轰! …… 第707章 吞噬本源之力 在汇聚不知道多少次灵力之后,吴用没有一次成功,别说感应到吞噬本源之力了,连一点不一样的感觉都没有,体内灵力近乎油尽灯枯,若非他真的曾经有过那么一回经历,甚至要怀疑这所谓的“吞噬本源”是不是鬼神在糊弄他。 尝试最后一次催动“寂灭大灵碑”,这次尝试完毕,他就得打坐回气先,这就离谱,《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本就是以法力深厚著称,施展这门法术到油尽灯枯,哪怕这门法术有耗用巨费的缺点,但也足见他尝试的次数是多么的多,以及……这吞噬本源之力有多么难以感应。 吴用依旧将《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催动到极致,法力全数注入灵碑内,本以为这次还是老样子,但他马上发现了与之前不一样的地方。 此时他体内的灵力已经耗尽,按道理说已经无力再为寂灭大灵碑注入灵力,更无法催动啸灵影吸化灵力,正当他觉得无果,准备掷出寂灭大灵碑,然后先恢复灵力再从头来过的时候,他的祖窍内传出来一阵抽动,紧接着那股熟悉的酥麻触电感觉再次出现! 吴用麻木的心神一惊,连忙试着重新感应,但这股感觉转瞬即逝,好像不曾出现过,心急之下想去感应,已是消失的无影无踪,只有啸灵影的反应极其直观,疯了也似疯狂吸取周围的灵力。 吴用原已经准备掷出寂灭大灵碑,啸灵影这一下吞吐来的出乎意料,海量的灵力冲入灵碑内,他一时没做好心里准备,手一沉,灵碑倾斜,再难保持稳定,手肘一歪,不得已便将这寂灭大灵碑给掷了出去。 轰! 一记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激烈的气浪炸开,席卷四下,碎裂的砖石湮灭成粉末。 吴用愕然看着脚下的气浪,抬起掌心,一下一下握紧拳头又放松,喃喃自语道:“刚刚那是……” 【看样子你灵力见底后反而有利于你感应,莫非是不破不立的道理?那就这样,不急着恢复灵力,就这么继续催动寂灭大灵碑,方向没问题。】伏龙剑看着这最后一记寂灭大灵碑造成的轰动,满意地点头。 吴用精神大振,他不怕失败,就怕努力下去连点水花都没有,正反馈负反馈来点什么都行,原以为不知还要尝试多少次,好在现在完整的一趟尝试下来就已经摸到些许头绪,无疑是一针强心剂。 体内亏空,但吴用并不着急打坐回复,喘一口气,强行提起灵力再次施展寂灭大灵碑,这次灵力在掌心汇聚的速度极其慢,五息之后才有一块大小近乎茅庐的灵碑形成,而这已是现在体内亏空的他的极限。 吴用深吸一气,强行逼着自己继续催动寂灭大灵碑的口诀,啸灵影缠绕在手腕,宛若一条黑色的竹叶青缠在树枝上伸向天空嘶啸,可吴用太虚弱了,体内灵力耗尽,啸灵影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喉咙都啸得冒烟了也只是把小型茅屋变成了中型茅屋。 “给我转化灵力!” 吴用怒吼,啸灵影抻直身体,脑袋冲天,疯狂用主人体内仅剩的灵力调动周边灵力,终于,吴用祖窍内再次传来了那一丝奇异感觉,浑身如过电一般抖颤一下,啸灵影顿时像是吃了十全大补丸,一声长嘶,周围的灵力被他全部调动过来。 【就是这样!保持住!好好回味感应。】伏龙剑的声音很稳,唯恐破坏吴用的状态。 吴用紧抿着嘴,全神贯注在自己的右手掌心,体味着灵力汇聚来的不同,这会儿他体内的灵力早已用尽,之所以能够聚拢来海量的灵力,全是吞噬本源之力的作用,他细细体味,试图找到不同,期以索用,不过这次坚持到灵碑变成百丈小山大小,他便难以维持注意力,这一松散,灵碑再托不住,倾斜坠落,连忙将手一甩掷出。 轰! 气浪翻滚,砖石湮灭,粉尘飘飘。 吴用喘着粗气,右手手掌与小臂的经络酸胀疼痛,这是寂灭大灵碑这一法术的行气线路,但他没有任何颓色,反而跃跃欲试,迫不及待再次举手,催动法决,调动灵力。 啸灵影在手腕盘转,仰天嘶啸,灵碑再次凝聚,这次只是十数息的时间,那股触电般的感觉再次出现,传遍全身。 吴用仔细控制,尽量将这一状态维持住,然后去感应催用吞噬之力施展寂灭大灵碑的时候与寻常有何种不同,这般又是不知道多少个来回后,终于……吴用发现这个问题不是他所能够探讨的,至少不是现在的他能够探讨的,没有半点鸟发现,这所谓的吞噬本源之力简直就像是他的手,他的脚,存在就是存在,没有任何为什么存在,为什么他会有手脚。 好在这几番尝试下来后,这股力量终于不再是之前那般陌生了,这手这脚总算能够听他的话伸手伸脚了,不再需要催动寂灭大灵碑就能够调用。 如此一来,他立即准备投入到了修炼之中。 【第一次用这本源之力修炼,我记得你说过,罗山共有五位圣祖,地尊、火尊、虚尊、风尊以及近些年来才上位的暗尊,那地、风、火与五行有关,我猜便是能够催动大地、狂风、火焰,虚尊……看描述应该与虚无有关,这四个圣祖的能力各有所长,那暗尊也不例外,吞噬之力能够用来修炼,我想这边是吞噬本源的最大特点,和你之前简单的用啸灵影修炼不同,你须多多注意。】伏龙剑郑重提醒。 吴用点头,环视一圈,挑了一个周围最高的碎石山头上去,盘膝坐定,调整心情,开始进入修炼状态,祖窍中的酥麻感觉出现,啸灵影犹如盘蛇围着他兜转,将附近的灵力吸引过来,不消他主动去炼化,这些灵力便通过啸灵影炼化,涌入他的祖窍之中,不过转眼的功夫,他祖窍内亏空的灵力便补充满足,修为水涨船高。 这般修炼了一段时间,盘蛇般的啸灵影已是将数之不尽的灵力围拢过来,随其一般旋转,形成了一个龙卷旋风,而吴用坐在凤眼之中,发丝衣袍纹丝不动,而灵力气旋延伸向他的眉心之间。 伏龙剑浮空而立,升高升高再升高,来到这镇灵塔九层极处,俯视下方巨大的灵力漩涡,喃喃自语:“这封阵内的灵力太过丰厚,吴用哪怕突破移神境界都用不完……难怪这鬼神如此虚弱,这些年间法力都已经耗费完了。” 镇灵塔九层用来封镇鬼神一众,前八层按照实力强弱封印鬼神座下部众,第九层单独封印鬼神。鬼神的生命力强大,哪怕被封镇,呼吐间依旧散发出海量的灵力,数千年下来,封阵内早已被灵力所充斥。然而有出无进,鬼神体内的灵力也已极度亏空,这也是为何封阵破开后的虚灵只有初入转生境界的实力。 可以说,当年一身完盛的鬼神除了与庆云道人等争斗有所消耗,剩下的所有法力全都消散在这片封闭空间内,吴用即便能够运转吞噬之力也吸收不完。 其实他也不能够完全吸收,虽然如今他的突破只要有足量的发力支持便够,但必须得要考虑到身体的承受极限,这情况简直与灵力灌身没有区别,一个不慎,很可能被灵力染化,彻底成为阴鬼,哪怕对于拥有吞噬本源的吴用而言也不例外,甚至可能比寻常人吸收灵力更容易来的被染化。 好在吴用稳扎稳打,并没有贪功冒进,以吞噬本源吞噬灵力之后,全速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每次都是消化吸收完毕后再吞噬灵力,细嚼慢咽,而不会一口气吃一个大胖子去消化。 伏龙剑对他能够拿捏轻重极为满意,眼下的情况当然着紧,前边远处好不容易出现一头门,但吴用并没有两眼一蒙就低头往前冲,全然不顾前路上有没有坑有没有陷,这很难得。 伏龙剑没有干看着,尽管知道此处空间已经禁绝,不会有第三人存在,但仍然在空中警戒,以便应对突发情况,同时也时刻注意着吴用的情况,只要势头一个不对,他就准备随时出手。 有了吞噬本源助力,吴用稳扎稳打,修为进境神速,只是半多月的功夫,他便顺利来到转生境界的门槛,毫无意外顺利突破。 用他自己的话来说,那真是一口吞个红糖麻糍都要噔住,而这突破的过程却是一点没有过分激烈的反应,感觉就是喝了口水,咕嘟一声,就突破了。 【很好,稍加巩固吧,虽然外边的灵力依旧无穷无尽,但你不要冒险再去吸收,于你而言,现在突破转生就已经足够了。】伏龙剑说了自吴用沉浸于修炼后的第一句话。 吴用紧闭双眼,轻轻“嗯”了一声,他能够清楚感应到周围数之不尽的灵力,在吞噬本源的感知下,简直像是他手里有一把网兜,而周围全是游鱼,不管他横兜竖兜,都能够兜到鱼,而且是满兜。 这样爽快,当然一兜接着一兜停不下来,但既然伏龙师叔祖这般提醒了,就说明转生境界的下一重境界肯定有什么特殊之处,不是简单吞噬灵力就好突破的,他停止催用吞噬本源,转而将心神集中到《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上,调理炼化体内的灵力,巩固修为。 吴用不再急着继续突破,好好将灵力巩固之后,才缓缓睁开双眼,看向空中的伏龙剑,问道:“师叔祖,我如今已经突破三法,便要开始修炼最后一门《擒龙形剑经》了,可有需要我注意的地方?” 伏龙剑沉吟片刻,说道:“你先突破到元婴,至于移神境界容后再说。” 吴用奇怪:“我《擒龙形剑经》才金丹,想来要突破到元婴不难,为何要在这里停下?” 伏龙剑解释:“一,你从未使用吞噬本源来炼化灵力供以其他法门突破,金丹到元婴对现在的你而言不算太大的跨越,可以试着熟悉下,其次,《擒龙形剑经》突破移神不是那么简单的,你体内的真元固然可以轻松达到移神境界,但别忘了我峨眉剑道的根本。” 吴用稍加思索,脱口而出:“剑意?” 伏龙剑一脸赞赏:“没错,我峨眉弟子学剑,同境界下剑意永远比修为重要,否则空有一身法力,却没有与之相匹配的剑意,如何能够法会剑招的最大威力?” 这说法很笼统,很玄乎,吴用仔细思考片刻,说道:“恕弟子愚昧,这剑意该要如何去修炼?难还是不难,听您的意思……似乎很不简单?” 伏龙剑摸着胡须说道:“难,当然难,不难,其实也是不难,且很不好运的是,《擒龙形剑经》是我峨眉杀伐之气最盛的剑诀,但又最好运的是,这门剑诀是你祖师为了配合我而开创的一门剑诀,若说世上有谁比我更为了解如何修炼这门剑诀,非我莫属。” 吴用喜道:“便知道老祖将您与《擒龙形剑经》一道转托给我有原因的,那么具体该要如何修炼呢?” 伏龙剑眯起眼睛说道:“有一个速成的办法,就要看你能不能吃苦了。” 吴用一听抬起胸膛喊道:“都这种时候了,师叔祖,您还怀疑我能不能吃苦?” 有速成的办法,他又岂能错过? 伏龙剑优哉游哉说道:“非我怀疑你,而是这‘苦’不是一般的苦。” 吴用大声喊道:“师叔祖莫要小瞧我!邯鼓还等着我去救,外边又不知道是个什么情况,当务之急是要离开这里,再苦我都能吃!” 伏龙剑满意笑道:“好!但现在你要做的事情还是先突破到元婴境界,剩下的事情再说,我也好为你突破做一个周详的计划。” 吴用嘿然一笑:“那师叔祖你可要快些想了,我便用最快的速度突破给你看,别叫我好等。” …… 第708章 修炼《擒龙形剑经》 再半个月后,吴用端坐在碎石堆上,静静聆听伏龙剑的教导。 “《擒龙形剑经》要突破移神境界,法力不是难点,本身这门剑诀就不是以法力深厚而见长,而是以锋锐无匹的剑意著称。” “你如今已是突破元婴,照我估计,如果只是用吞噬本源来炼化灵力,再转化为真元,不消两个月功夫,你体内的真元就能够达到移神境界,达成法力层面的突破,但……这样的你徒具其形,永远发挥不出《擒龙形剑经》的真正威力。” “而很不凑巧,我们要想从这里出去,你须同时行运四门功决,将自身法力提升到极致,然后与我一起斩破山神子所留下的那一个标记,从这封阵内出去。” “换而言之,为了能够出去,你也不能只是为了突破而突破,你还需要锤炼剑意,并学会如何操控我,这是必不可少的,你明白了吗?” 这半个月来,吴用已经顺利将《擒龙形剑经》突破至元婴境界,本以为这应该不简单,因为吴用从未试过将灵力转化为真元来吸收,但事实出乎意料的简单,吞噬本源将灵力消化后,他一个念头下,灵力就转变为真元,涌入他的下丹田内,修为蹭蹭蹭涨。 按照伏龙师叔祖的判断,灵力和真元本身都是天地灵粹,只是外在的形式表达有所不同,吞噬本源能够使得二者变化转换,倒也是在意料之中。 便如此,吴用顺利突破元婴,然后按照伏龙师叔祖的意思,他暂停了修炼。 “师叔祖,那么是如何个速成法?”吴用最关心这个,痛苦不痛苦都是其次。 伏龙剑微微一笑,并指一点,“你握着我试试。” 一道白光从吴用眉心内飞出,横置于他胸前,露出来古朴的剑身,剑锋青色,剑格黄铜色,红木剑柄,剑镡与剑格一样的黄铜色,没有任何的装点。 吴用伸手,一把握到了剑柄之上,但马上他便“呀”的一声喊,缩回了手,一脸惊疑看着剑柄说道:“这是如何回事,怎么这般刺痛?” 他手一握住这口样貌古拙简朴飞剑的剑柄,立马就感觉到丝丝锋利的尖锐之气往手心里钻,不像是握到了那光滑的木质手柄,而像是把手握到了一圈狼牙上,轻而易举就撕裂他的皮肤。 伏龙剑笑道:“这便是我本身的剑意,你如果能安然驾驭我,那么自然而然就能够与我感生,培养你自己的剑意。” “我说的速成办法,便是你强行使用我来施展剑招,什么剑招无所谓,关键是你要一直催动使用,不能停下。” 吴用惊愕,苦笑道:“师叔祖,我连手握着您都那般刺痛,如何用心神操控?” 手握着伏龙剑就像是要被尖锐的牙齿割裂皮肤,操控飞剑乃是心神与飞剑相连,等于是用心神变成手去握剑,心神比纸还脆弱,那岂不是碰上裁纸刀了?这还了得。 伏龙剑笑呵呵说道:“是你问我的速成办法,这便是我能想到的最速成办法了,你如果能承受剑意撕裂你心神的痛苦,那么我想你也能够在最短的时间内熟通《擒龙形剑经》,怎么样?不想这么做也可以,那我们就慢慢来,最多就是多花些时间,我多花些功夫教导你就行……” “做!就用这个速成办法!”吴用一咬牙,打断伏龙剑,“时间紧迫,就用这办法!师叔祖,你帮我把把关,看看我要学什么剑招,甭管我感受,就要我在最短时间内能够突破修为!” “好,学什么剑招我已经替你想好了。”伏龙剑笑呵呵摸着胡须,似乎从一开始就不担心他会拒绝,“但现在第一步,你先用手去握我本体,能够手握住了,我们再谈学什么剑招。” “是!”吴用二话不说,抬手就去握剑,触及剑柄的瞬间,刺痛具象化,犹如一只只长着烙铁牙齿的蚂蚁在他的手上锯动,直往皮肤底下钻。 均匀而具象化的疼痛叫吴用下意识就要松手,可转念想到生死未卜的邯鼓,一咬牙,硬是不松手,然后刺痛便撕裂了他的皮肤,鲜血滴滴答答顺着剑柄淌下,漫过剑格,顺着剑锋滑落,但没在半途就被锋利的锋刃割裂,一分为二,血珠滚落地面,啪嗒啪嗒积成两滩。 吴用紧抿嘴唇,不松手,反而握得更紧,这下刺痛不像是蚂蚁一样往他皮肉底下钻了,而像是他用手按在了一排排来回抽动的锯刀上,锯刀上错利的齿刃摩擦的皮肤,皮肤存存割裂。 更多的血液从手心流出,顺着剑锋淌下,血珠子串联成线,几乎变成了两道涓涓细流,与剑尖分叉,迅速在地面上积聚成两滩血泊。 【既然决心如此,那就好好感受,否则你的血都白流了!哪怕疼痛,也将心神沉浸其中,细细感应这些将你肌肤割裂的疼痛有何不同!】伏龙剑沉声喝道。 吴用紧闭双眼,眉头紧皱,忍耐痛楚,可这样一来疼痛愈发明显,在脑海中四面八方袭来,他强行逼自己将心神沉浸下去,到最后手上的疼痛已经不像是疼痛,而像是另外一种说不上来的抽象感觉,这时候再深入一步,忽然间,吴用“不觉得”疼痛了。 内心平静如水,他发现自己深陷于一座池塘内,周围水面上漂浮着绿色的浮萍,远处迷烟阵阵,看不清楚湖岸。 吴用用手拨弄湖水,浮萍顺着湖水涟漪起伏摇向远方,一潮一潮越来越大,最后消失在迷烟之中。 “我在哪里?我不是在镇灵塔内握剑感应剑意?” 他眼中露出迷茫之色,忽然间,他发现手心有些许疼痛,低头一看,胸前的湖水微微泛红,哗啦一声抽手出水,原来是拨弄湖水的手出现了伤口,粘附在手上的这些绿藻呈现不规则的片状,芝麻大小,但却锋锐异常,刀片一般嵌在皮肤里。 吴用更加糊涂了,怎么回事? 他相信自己不可能是穿越转移到了什么别的地方,要这样那就省事了,镇灵塔封阵牢不可破,眼下这情境越是解释不通,就越说明不可以常理度之,想到自己之前是在塔内尝试握剑,自语道:“难道是我承受疼痛过于剧烈,导致出现了错觉?” 吴用环视一圈,错觉不可能如此逼真,极可能是他陷入到了某种感悟之中,于是开始思索眼前这幕和感悟剑意有什么联系。“要说一样的地方……”他抬起手,看到手上被割裂的伤口,又看向满池塘的绿藻,“难道这些绿藻就是伏龙剑?” 镇灵塔内,伏龙剑看着因为用力握剑而手指骨节发白的吴用,鲜血在他脚下积成浅潭,浸湿他的鞋底,喃喃说道:“小子,当年杨抟将老夫炼成,老夫煞气冲天,便是杨抟也花了好些时日才将我收服,要想发挥老夫最大的威力,少不了吃今天这一趟苦。山神子可以直接运用老夫,那是因为他本身便是龙属,嘿……这点上那鬼神可是看错了,山神子可不是什么蛟龙属,蛟龙碰上老夫,哪里敢接近?更不提执我之用!” 他缓缓升空,扫了一眼荒凉苍茫的大地。 “你便在这里好好体悟,谁也帮不了你,全靠你自己感悟了,老夫今日便为你跑一趟腿,你若能够顺利执剑,那这就当老夫送给你的礼物了。” 伏龙剑环顾四周,目光在碎石堆内搜索,似乎在找寻着什么东西,直到扫到一件石堆内的晶光,微微一笑,飞身过去将去收取,然后又继续拔高升空,搜查四下。 …… 吴用将手一推,水波涟漪四散,绿藻浮动,不出意外,他的手心再次被割伤,看似柔软的绿藻犹如刀片,嵌在皮肉之中,但奇怪的是他感觉不到丝毫疼痛,这令他更加大力挥动手臂,密密麻麻的绿藻贴附在他的皮肉里,给他穿上了一层绿鳞薄甲。 不过也正是因此,身边的绿藻一扫而空,他看见了湖水的颜色,不是通透的宝蓝色,不是明丽的亮绿色,更不是浑浊乌黄,而是橙红,犹如岩浆一般,又像是血液。 他不禁怔然,伸手去撩动,水波漾漾,马上就被周围涌上来的绿藻所包围。 “这算什么?” 吴用抬起脚步,想往湖中心走去——尽管他此刻并不知道自己到底是在湖边还是湖心,抬脚很是挣扎,才发现自己双脚深陷在淤泥之中,使劲抽脚,淤泥的吸力远比他所想的要大,一个踉跄,险些摔倒,半张脸仍然摔进湖水里,绿藻划破脸面,鲜血在湖面漾开。 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觉察不到痛感,但也知道这刀片一般的绿藻割裂皮肤绝对不会是什么好事,这湖面上漾开的鲜血有多少,一滴两滴?一抔两抔?还是一捧两捧?不管怎样,流血总不会是好事。 不过去“湖心”看看的想法没变,吴用小心翼翼抬脚,脚掌在淤泥之中左右扭动,腾出些许空间,令岩浆一般的湖水灌进去,等吸力不再那么大,然后才用力提腿,收紧核心,保持稳定,然后往前迈步。 就这般像蜗牛一样前进,时不时能踢到应该是石头或者大块凝结的淤泥,偶尔还会踉跄,但好在速度不快,没有摔倒,可走着走着,周围的景色没有任何变化,湖水的深度更是始终如一,一直在他大概胃部的高度,这座湖泊所有地方似乎深度同一。 吴用想不明白了,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不知不觉间,他发现周围的迷雾似乎更加浓重了,之前能够望出去至少十来丈远,这会儿迷迷蒙蒙的,三丈已是极限。 再还有,他有些发冷。 “是因为我血留的太多了吗?”吴用摸了把脸,血很多,但应该还不至于流到让他发冷的地步。 这感觉很荒谬,湖水看起来滚烫如岩浆,实际他感觉不到湖水到底是冰冷还是炽热,而他的身上又发冷,有种割裂的错觉,像是眼睛在一片空间,身体在另一片空间,而浑身的感知又在另一个维度。 “不管怎么样,拖不得了,这湖水很奇怪,绿藻也奇怪,但最奇怪的还是……” 吴用深吸一气,决心下去一探究竟,径直蹲到了湖底。 湖水灌进耳朵,先是“咕噜咕噜”嘈杂一片,然后安静下来,转动脑袋,只有空隆隆的淙淙响声。 吴用微眯眼睛,绿藻下的湖水赤橙一片,他发现睁眼无碍,这湖水似乎并不会对眼睛有伤损,于是缓缓睁开了眼睛,然后便惊奇地发现,湖底的淤泥并非是常规泥土,更像是五彩的泥土,五颜六色。 吴用暗感惊奇,更加不明白这里到底是什么地方了,按说他是在尝试感应伏龙剑的剑意,为何会进入到这么一个奇异的地方来? 他捉了一把五色泥土,比他预想中的触感要没那么稠软,稍稍用力一挤,泥土便从五指之间挤了出去。 这时候吴用一愣,掌心有些膈硬,松开手一看,原来是泥土之间有一片片类似于玻璃的薄片,颜色通透,表面光滑,十分轻,和同样大小的玻璃重量绝对不相同。 “这是什么?” 吴用不解,五指我成拳头一搓,搓开玻璃片表面的泥沙,然后看到这些玻璃片颜色都不一样,红的、青的、蓝色……大小也不一样。 他不禁奇怪,这淤泥底下究竟有什么? 吴用看到泥土中还有不少玻璃片,然后又看到泥沙底下好像还有一块白色的石头,想到这座湖泊一处比一处古怪,到现在也没有看出来究竟怎么回事,于是拿手一抹,将泥土撇开。 这一把抹开泥沙之后,吴用却是愣住了,被泥沙挡住的并不是什么石头,而是一副头骨,一副头角峥嵘的头骨,他看了眼手里的玻璃片,咽了一口唾沫,缓缓说道:“角短直,眼眶凹陷,骨纹深邃,这莫非是……蛟龙头骨?” …… 第709章 葬龙血池 眼前静静躺在泥土里的不是别的东西,正是一具蛟龙头骨,大半都埋在泥沙之中,仅仅只能看清楚一对短角与上颚骨与深陷的眼眶。 吴用静默原地,目光与蛟龙眼眶相对,一时无言。 良久,一阵冷颤传遍全身,他回过神来,拨开更多的泥沙,然后更为惊奇地发现这些泥沙也不是什么泥沙,而是化作烂尘污泥的血肉皮膜,至于那玻璃片……正是蛟龙身上的鳞片。 为什么这里会有蛟龙头骨与血肉?还有五颜六色的鳞片? 他心里隐隐有一个猜测,环顾四周,只见周围血肉烂泥之中还有一处的凸起,他从湖底爬过去,用手拨开,再次找到了一副头骨,又见到周边更多凸起的土堆,过去拨开一看,这次是一条大脊、一对肋骨、一双利爪。 这里难道是什么蛟龙埋骨之地?吴用立马联想到自己为什么会进来这片离奇空间,然后回想起来有关伏龙剑的传说。 伏龙剑并非是全为人为刻意炼制的宝剑,相传其原为一座高耸入云的雄巍矿山,白眉老祖在此引龙炼药,相继斩杀九十九头蛟龙。 血染矿山,如瀑倾覆。 蛟龙血性烈,遇云生风,遇风起火,白眉老祖炼药九天十夜,矿山便火烧了九天十夜,最后竟成了拳头大小的一团金属。 白眉老祖本只为炼药,未曾想遇此机缘,见此金属灵性天成,杂芜尽去,邃临时起意,将其捏成一柄宝剑,因曾在此降伏九十九头蛟龙,故而取名“伏龙”。 “难道说我现在在的地方……便是伏龙剑炼成的那座矿山?”看着周围赤橙色的“湖水”,吴用心头顺理成章冒出这个离奇想法。 可他为什么会来这里呢? 他是在感悟伏龙剑的剑意,为修炼《擒龙形剑经》做准备,心神穿越到这个地方来究竟对这件事情有什么帮助? 等等! 伏龙剑是由矿山和蛟龙骨血肉炼成的,而眼下骨血肉都还在这里,是不是意味着这时候的伏龙剑……还没有炼成? 吴用神色惊疑,难道说他“穿越”到了伏龙剑还没有炼成的时候? 他再次环顾四周,赤橙如火的血液,一地的泥肉烂尘,皮膜肉筋像水草一般舞动,白生生的骨头半藏半露,五光十色的鳞片散落各处,假如这是伏龙剑炼成后留下的芜杂,那他们峨眉那位祖师也太过浪费了些。 “我被送进这里来,莫非是要体验一遍伏龙剑被炼成的过程?” 有道是纸上得来终觉浅,绝知此事要躬行,难道这意思是要想熟悉掌握伏龙剑剑意,必须要从这口宝剑如何炼成入手吗? 好像有几分道理,但怎么样才算开始炼制?这一堆“原材料”躺在这里,没点动静啊! 似乎是觉察到吴用的想法,忽然间,湖泊开始震动,吴用脚下不稳,一个踉跄坐到身后一块巨大脊骨上,赤橙色血液涌动,烂作泥尘的血肉将血液染得浑浊。 “发生什么了!?” 吴用心惊,前方视线内,一道道裂缝出现在血肉污泥间,似有什么东西要破土而出,轰隆一声,一块块银色的金属从泥尘下“浮”了上来,漂浮在血水之中,不上浮,也不下沉,就这么在雪中中央,然后……在他惊愕的视线中,这些金属块开始与血液剧烈反应,颇像是前世他所看到过的钠溶于水的反应。 这些金属虽然是在水中,但仍然开始剧烈燃烧,于水中飞速“游”动,发出嘶嘶的响声,不一会儿金属就变成了一团团发着白光的火球。 “莫非这便是那座矿山里的金属?” 吴用像一个旁观者般看着这些金属燃烧,一团又一团从他身边游过,忽然其中有一团烧得亮白的金属触碰到他的皮肤,瞬间的功夫就将他的手掌烧透。 鲜血喷流,金红色的血液在赤橙的血池中极为刺眼,前有被绿藻割破脸皮和手掌,吴用没有吃惊,因为他发现自己依旧没有任何的疼痛感觉,可接下来的一幕叫他无法保持镇定了。 随着金属在血水中剧烈燃烧,整座血水湖泊都沸腾了一般咕嘟咕嘟冒泡,他的身体被煮熟,毛发掉落,皮肉脱骨,眼睁睁看着自己的身体分崩离析,哪怕感觉不到痛苦,脑袋里想象的痛苦依旧叫吴用心头发寒,忍不住打颤。 更糟糕的是,燃烧的一颗颗金属在血水中飞速“游窜”,他的皮肤肌肉粘连着散开,浮开远比他想象要要大的面积,而这些金属就如同食人鱼一般在他的皮肉里钻来钻去,没有片刻的功夫,吴用便发现自己已经彻底分崩离析,但奇怪的事情是……他猛然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居然还有意识。 也就是在这时候,整座湖泊已经全是融化的金属溶液,与血液、骨肉、皮膜混合在一道——也包括吴用自己的,正当他想知道接下去究竟会发生什么的时候,忽然一股异样的感觉袭来,没有身体的吴用“浑身”打颤,然后脑袋昏昏沉沉的,开始逐渐失去知觉,明明没有身体的他开始有所感觉,但却是一阵一阵的寒凉。 不是冷冽刺骨的寒凉,而像是身体里从内到外的发冷。 湖底开始翻江倒海,漩涡蓦然形成,将湖底所有的血肉尘泥与断骨碎屑一道吸入其中,然后……然后吴用就开始失去知觉,眼前一黑,彻底昏厥过去。 “呃……咳咳咳!” 吴用倒抽一口几乎能够将胃整个翻过来的凉气,手上传来尖锐的刺痛,下意识松手,脑袋发昏,天旋地转,然后一屁股摔倒在地。 哗啦! 他一屁股坐进水潭内,喘着粗气,抬起手一看,惊愕的发现这哪里是什么水潭,而是一座血潭,由他血液积聚而成的血潭! “我怎么……”吴用穿着粗气,回过神来,终于意识到刚刚自己在做什么,“那果然是幻觉,还是梦境?” 他进入到那奇怪的状态之中,但手始终握着伏龙剑,也正因此,他的皮肤一直在被剑气切割,从握上剑柄开始就一直在流血,从没有愈合过。 即便他是体修,但这般大出血也叫他的身体吃不消,这血潭内有多少血?不知道,这还不算渗入土石堆底下的。“你感悟的速度比我想的要快,好事啊。” 伏龙剑忽然出现在半空中,摸着胡须笑吟吟说道。 吴用看了眼左右,疑惑道:“师叔祖刚才不在我边上?” 他看的清楚,伏龙剑似乎是从远处飘来的,去做什么了? 伏龙剑微微点头,说道:“附近看了一圈,你感觉如何?这第一波的时间坚持的够久,好事,不过你也过分伤损了,需要好好调养一下再开始下一轮尝试。” 吴用取出来一条肉干嘴里嚼着,边吃边苦笑着说道:“师叔祖,到底怎么回事?您与我说个清楚?” 伏龙剑笑道:“你既然能够与我剑身共鸣,进入到炼剑的状态中,那我就没什么好与你隐瞒的了,你不是要熟悉剑意吗?有什么能够比熟悉我本体本身炼制过程更好去理解的呢?” 吴用若有所悟,“师叔祖的意思是……我要想感悟伏龙剑的剑意,最好的办法是去体会伏龙剑的成剑过程?” 言语里,他已经不讲师叔祖看成伏龙剑本身了,事实也是,眼前这位老者虽然是伏龙剑的剑灵,但化形法宝已经不是简单的法宝可以形容,本身拥有极高的灵智,与生命体无异。 伏龙剑点头,“差不多这个道理,你可知道我为何被称为杀伐利剑?我被炼制出来时候可是还没有达到化形法宝的层次的,是杨抟与我一道修炼一道使用,伏龙剑才是今日的伏龙剑,但自我出世的那天起,我的杀伐锐利便力压峨眉一众飞剑,无可怀疑。” “剑修虽然是用剑之人,哪怕手中是一根枯草木枝也该能用处鼎世剑法,但没有一位剑士会拒绝一口好剑,趁手的飞剑对剑士而言就是如虎添翼,更不会有人拒绝我这口天下第一锋锐凶戾的飞剑。” “你明白了吗?” 吴用听出点意思,伏龙师叔祖先说自己天生锋锐凶戾,又说自己对剑士的增幅,意思是说伏龙剑本身就自带无匹的剑意? 这么一想,他思路顿时通了。 “正是因为您成剑后就带有天下少有的无匹剑意,所以不需要花费过多时间去感悟剑意,而是剑身本身就带有剑意,并且《擒龙形剑经》是祖师配合您开创的剑法,我只消悟通成剑时候的剑意便可融会贯通,而不需要另外去理解所谓的剑意,是这个意思不?” 伏龙剑露出笑容,说道:“正是!你刚才进入到幻境之中,其实便是因为你握着我忍痛过了极限,身体意识与我产生了共鸣,你的毅力比我想的还要强上不少,我原以为你至少还得尝试几次才能够进入到这一状态,没想到你一握上就不撒手了。” 吴用摸着鼻头讪讪笑道:“您开始前为何都没说这些。” 伏龙剑正色道:“我告诉你不能松手和你自己死也不松手,这二者之间可是有本质区别,哪里能一样的?你能靠自己进入到那一状态之中去,才真正有机会在最短时间内开悟。” 吴用懂了,主观能动性的区别,可既然他已经坐到了这一地步,那接下来又需要做什么呢? 他把问题抛给了伏龙剑。 “师叔祖,我方才时候不小心碰到了那些金属,浑身被溶解,有什么办法能够避免呢?那些矿物金属从蛟龙的血肉泥尘中飘出来,根本无处可躲,总该有个办法吧?而且在这之后我该做什么呢?” 伏龙剑一听,意味深长地说道:“这是另外一回事,现在你已经打开了终点处是‘剑意’的迷宫大门,如何走到终点,那就又是你另外要努力的部分了,我告诉你了,你怎么感悟?你能感悟?” 吴用苦笑道:“好罢……” 伏龙剑腾空而起,说道:“不过你现在不急着开始下一次感悟,好好调养下身体,你亏损太多气血了,后面应该会好些,不需要浪费如此多的气血才进入到那一幻境之中。” 吴用见他动作一愣,“师叔祖你做什么去?” 伏龙剑笑道:“你管自己在这里修炼,老夫为你准备一个惊喜,算是你与我意念相合的礼物。” “礼物?”吴用实在难以想象这个词语会和眼前这位师叔祖联系在一起,他的心思立马活络起来,就连亏损大量的气血也感觉不到疲累了,“是什么?” 伏龙剑笑骂道:“管你自己的去!你要是没有感悟到位,我就是送了你这礼物也没用!” “嘿嘿!和变强有关?”吴用现在脑袋里只有这一件事情。 伏龙剑笑呵呵道:“一切都和变强有关。” “好!师叔祖放心!吴用这边开始抓紧修炼,倒要看看师叔祖你能在这鸟不拉屎的地方里能为晚辈找来什么礼物!”吴用眼睛一亮,摸出来两把肉干,胡乱塞进嘴里,拍拍手,嚼得腮帮子高高鼓起,三口两口吞进肚子。 伏龙剑算是体味到之前邯鼓与吴用斗嘴的滋味了,什么“鸟不拉屎”,峨眉门内就没人和他这么说过话,白也也不行,不由得笑骂道:“别没大没小!给我好好修炼!” “是!”吴用抱拳,盘膝坐定,开始调养气血。 伏龙剑见状点点头,叮嘱道:“不要操之过急,状态恢复到最好再去感悟,这不是快慢的问题。” 吴用“嗯”了一声,闭上双眼,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膻中穴开合,血气从中用处,流遍浑身,每轮转一个周天,他损失的血气就恢复一丝。 突破移神之后,他的血气恢复速度远非此前可比,再加上刚刚屯吃的妖兽肉干,半个时辰打坐下来后,基本就恢复到了全盛状态。 他睁开双眼,再次伸手,缓缓握向浮在半空中的那口古朴大气的飞剑。 …… 第710章 感悟剑意 握住剑柄,熟悉的割裂感传导到手心,刚刚愈合的伤口立马再次开始出血,淅淅沥沥顺着剑锋滴落,滴滴答答掉进血潭之中。 他的血液特殊,饱含精元之力,即便是过去了如此之久,依旧没有凝结的迹象。 刺扎的疼痛叫他下意识就要松手,但吴用反其道行之,握紧手心到指节发白,疼痛传遍浑身,手掌仿佛不再属于自己,吴用就是不放,反而更加仔细去体味这痛觉。 痛到极致,就没了痛觉,然后……他再次站在了那一潭血水之中,此刻再看,周围的袅袅烟气哪里是什么烟雾?分明是热腾腾的蒸汽,滚烫的鲜血散发的蒸汽,这是成群蛟龙葬生于此留下的活生生证据。 这口湖泊有多么广大,一眼望不到边际,又有多少蛟龙葬生于此,当真只有九十九头?还是只是九十九好听,实际更多?吴用心下感慨,可知道自己在外面流血,随时可能再休克,不敢在这一问题上耽搁,一猛子扎进了血水中。 不需要呼吸,也不知道要做什么,他索性盘腿坐在池底,双手抱臂,默默不动。 一时间思路万千,就像瓢泼大雨下逐渐满溢的湖水,各种念头纷纷杂杂,滴滴答答落下,自然而然朝着湖岸最低处流泄,回到他需要了解熟悉伏龙剑的炼制全过程上。 这念头就像是拉磨的驴子,一出现,马上池底开始出现动静,那些一团一团的金属接二连三浮出蛟龙的血肉泥尘,一如此前在血水之中燃烧、游窜。 “这个幻境是以我的思想来作为驱动力的!”吴用暗喜,这算是捉到窍门了,不过他并没有太过欢喜,立马打起十万分警惕,小心翼翼退到了金属相对较少的区域。 起初还管用,没有金属撞到他的身上来,可随着金属的反应越来越激烈,他所在的地方也不再安全,一块块的金属浮光激射而来,仿佛是看他在血水池底安然无恙,没甚动静,要来帮他一把,一起绽放绚烂的火光。 吴用面色剧变,只能起身躲开,可在这凝稠的血池地下他并没有和实体在水里一般行动自如,在这里,他仿佛就是个普通人,血水的阻力令他行动缓慢,用出吃奶的力气才堪堪躲了过去。 然后是第二枚、第三枚……他的反应不可谓不快,一连躲过了至少七、八枚烧得明亮的金属火球,可人力有所穷极,尤其是面对无法提防准备的事物,停下来喘口气的功夫,后腰处撞过来一团金属火球,瞬间将他的腰子烧了个通通又透透。 不痛,没有感觉,但愣神是不可避免的,就这一瞬间的功夫,四周零零散散的金属火球就将他撞了一个粉身碎骨,然后又是血水沸腾,炽热的高温将他的皮肉煮沸脱骨,然后……失血过多的寒凉涌上心头,他再次失去了知觉。 “咳……咳咳!” 吴用从幻境中惊醒,脚下再次积血成潭。 “又失败了?”伏龙剑笑吟吟浮在空中。 吴用吃力地点头,苦笑道:“好惨,两次死在同一个地方。” 伏龙剑悠哉悠哉提醒道:“你不要搞错了,那幻境里面需要你做的和不需要你做的究竟是什么事情,想清楚这一点。” 吴用若有所思,幻境中需要做什么?难道不是感悟伏龙剑是如何炼成的吗? 他再次取出来肉感咀嚼,恢复血气,等到身体恢复,再次回到湖泊之中。 吴用依旧一头扎入血水之中,脑袋想到自己要熟悉了解伏龙剑炼制的过程,然后湖底的金属便缓缓浮到血水之中开始剧烈反应。 “这要怎么躲?” 头皮发麻,周围的金属矿石已经开始四下乱窜,他躲到相对空旷的区域之中,就在距离上一回“死亡”的位置大概不远。 四下躲闪,避开一块又一块金属。 “下一块会不会是……” 他脑袋里灵光一闪,总觉得周围金属矿石活动的轨迹似乎有某种规律,然后身体反应比脑子快,翩然一个侧身,躲过了上次将他腰子洞穿的那一块金属。 吴用先是一愣,没想到真躲过去了,然后……就被正面飞来的一块又一块金属给洞穿,意识迷散,人再次回到废墟之中。 “刚才……”他脚踩在血潭里,啪嗒作响,“似乎那金属矿石撞来的位置和之前几次都差不多?” 吴用仔细回想,一拍大腿,“便是如此!” 他刚刚躲的那片相对空旷的区域,其实位置和前一次差不了多远,之所以会这样,其实还是因为这些金属矿石浮出血肉湖底的方位和之前一模一样。 他无意间躲过了那块袭击后腰的金属就是证明,不仅是这些金属浮出来的位置一模一样,就连金属矿石与血水反应燃烧流经的路线也一致。而他虽然在血水池中动作不利索,但思路与眼力还是在的,尽管没有“主动”注意到金属矿石燃烧撞击的路线,但潜意识里他还是已经记下了路线,所以在躲过了几块金属矿石的撞击后,他意识到上次是栽在后腰失守,所以第一时间反应过来,身体比脑袋反应快,躲了过去,在这之后,才被正面“新来的”金属矿石给轰杀。 换而言之,如果他要想完全避开这些金属矿石,只要记住这些金属矿石燃烧反应后的撞击路线即可! 虽然麻烦了些,意味着他可能要被无数次像刚才后腰失守那样给“撞死”,但总归是一个办法,还是个笨办法。 不过没关系,不怕笨办法,就怕没有办法,尤其还是在眼下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情况下。 吴用盘膝坐定,咀嚼着肉干迅速将状态恢复,然后再次握住伏龙剑,在刺痛下沉浸到幻境之中,一头扎进血水之中,迅速想着自己要了解伏龙剑炼成的过程。 周围迅速变换,金属矿石浮出血肉泥尘,剧烈燃烧冲撞,吴用左挪右闪,躲过了一块又一块金属,然后腰身一扭,躲过了后腰的突袭,又迅速将目光拉回正面,躲过去三块尽速矿石,最后被第四块矿石轰碎心脏,从幻境中脱出。 “就是这样!” 吴用脸色苍白,紧紧握拳。 这一回他不仅记住了下一块会将他“轰杀”的矿石来向,并且还确认了之前的一个想法——他每次除现在幻境之中都会是同一个位置,分毫不差,所以他才会每次都找到最近的那个藏身区域。 这很重要,间接证明了他的猜想是对的。 “有进展?”伏龙剑从远方飘飘而来。 吴用精神振奋,说道:“大概捉到点思路,师叔祖你到底在做什么?一直来回飘荡,为我护法?此处没有第三方在,不需您如此辛劳吧!”伏龙剑抚须笑道:“说了,是在为你准备礼物。” “这么神秘。”吴用咧嘴,“真叫我好奇了,这破地方有什么宝贝东西?师叔祖能不能与我透露下?” 伏龙剑白了他一眼,笑骂道:“专心管你自己的事去,到时候你便知晓!” 吴用嘿嘿一笑,咀嚼肉干,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开始以最快的速度恢复体内血气,然后就一头扎到幻境中去。 他一次次被燃烧的金属矿石给撕裂,又一次次重振旗鼓,恢复气血,进入幻境躲过上一次将他撕裂的矿石。 进进出出,来来去去,吴用也不知道过去了多少的时间,只记得自己已经能够躲过必死的第三十五击。 伏龙剑依旧在忙着准备礼物,有时候出去一炷香的功夫就回转,有时候飞出去半日才回来,也有时候一天都不踪影,这天他回来,看到紧紧握着飞剑闭着眼睛的吴用,轻叹一气:“错了呀……要记得我说的话啊!” 然后就又离开。 然后吴用醒来,依旧一无所获,也不去多想为什么,吞吃肉干,恢复血气,又一头扎进幻境之中。 一开始他全身心投入其中,没有时间去想成还是不成,但身体一次又一次被矿石轰碎,像没一个尽头,终于叫他意识到不对劲的地方。 “这样的方式真的正确吗?” 在又一次失败后,这回他没有急着马上开始下一次感悟,环顾四周,可没有见着伏龙师叔祖,只能慢慢咀嚼肉干,打坐调息。 “为什么每次进去都是一样的结果,是因为我不能只被动躲避那些金属矿石?还是说我没有找到正确的下一步行动?” 吴用思索不停,如果是前者,他要去哪里?主动或者怎么样才能显示出他的不被动?如果是后者……又如何次才是代表正确的做法? 各种猜想涌上心来,但没有一个可以尝试的。 吴用一口吞下手里一整截肉干,沉声道:“不管了,在这里坐着想难道就能想出个所以然来?不如去幻境中摸索看看……” 他迅速将血气恢复到最佳状态,再次握紧伏龙剑锋利的剑刃,哪怕已经记不清是第几次手握剑刃了,可他还是没有习惯,伏龙剑的剑锋冷冽刺骨,每一次都传来刺入骨髓般的寒凉,锋刃割在指骨上,就像指甲刮擦黑板,无论多少次,那不适感都无法令人习惯。 吴用沉入幻境,这次没有急着扎入血水之中,仔细环顾四周一圈确认没有遗漏的信息后,这才沉入血水之中。 按捺住习惯性要想炼制伏龙剑的念头,他在血水之中游去往来,这边拨开血肉泥尘,那边抽出一根九环砍刀般的肋骨,可始终没有发现。 血肉泥尘被搅动,在湖底浑浊成暗红一片,吴用坐在一块巨大的蛟龙头骨上,眉头轻蹙,不知道自己该不该继续按照之前的思路做下去。 他不怕麻烦,要不然也不会让血流尽四、五十次还在继续,但他也不是不撞南墙不回头的愣头青,明明感觉出可能有问题还要一条道走到黑。 “可伏龙师叔祖又不在,我找谁去问?” 吴用暗叹一气,心里想着这件事情到底该怎么处理,想着想着,就想到了之前还那么开心的与伏龙师叔祖说玩笑话,没想到最后白高兴一场。 “哎……要叫师叔祖笑话了。” 一想到伏龙师叔祖,他就奇怪起来,怎么一直不在他身边,说要为他准备礼物,究竟是什么礼物?难道眼下还有比感悟剑意更重要的事情吗? 这样想着,他心里忽然一动。 “伏龙师叔祖绝对不是不靠谱的人,既然将这个任务丢给我了,就说明相信我能够感悟剑意……” “他说过剑意要我自己感悟,不能直接告诉我得做什么……” 吴用忽然就想到了伏龙师叔祖之前对他说的那句话。 ‘你不要搞错了,那幻境里面需要你做的和不需要你做的究竟是什么事情,想清楚这一点。’ 他一下从头骨上站起。 这话好像有别的意思,难道说……伏龙师叔祖不能明说,而是将信息藏在这句话里了? 吴用眼珠子滚动,心思如电,越想越觉得可能。 他重新坐到头骨上,捏着下巴思考,但越理越乱,最后干脆把头一甩,浓厚的黑发像是黑板擦一样晃动,把脑袋里的错误的没错的答案全部擦除干净。 “要做什么,不需要做什么,师叔祖特别强调了这点,那具体是指什么呢?” 吴用一个一个问题重新去想。 首先要做的事情只有一个,体悟伏龙剑内的剑意,为突破《擒龙形剑经》做准备,这一点他再清楚不过,那什么是不需要做的事情呢? 吴用思路卡住,他可做的事情不多,自然而然不需要做的事情也就没几样,要细说来……吴用思路在这里彻底断掉。 “好像……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躲避燃烧的金属矿石,尽量在湖底存活更长的时间,其他没有别的。” 想到这里,吴用忽然一惊,似乎是想到了什么重要的事情,惊疑自语:“难道说……师叔祖的意思是这件事情就是我不需要做的事情?” …… 第711章 再见祖师 吴用思来想去,他需要在这里做的唯一事情就是感悟伏龙剑的剑意,而唯一在做——并且也是唯一能够视作不需要做的事情,就是在血湖底下躲避金属矿石的燃烧。 考虑到伏龙师叔祖与他说这句话的时候,正好是在那一次他以为自己找到解决办法的时候,很可能伏龙师叔祖是在给他暗示,在告诉他,他的这一想法……是错误的? 吴用越想越觉得可能,难道说这底下发生动荡,他不用去管?任由这些激烈燃烧的金属矿石烧乱他的身体? 吴用不禁皱眉,不管自己死活吗?听起来有些疯狂,但确实不无可能,因为当他被穿水乱“石”破碎身体,哪怕在极度炽热的高温滚沸血池中浑身脱骨,皮肉像一张摊开的棉被一样,他到最后一刻还是有意识存在的。 每次撑不住跳出幻境,都是因为他真人失血到了危险的临界点,再就是因为看到自己“死亡”,以为自己死亡,脑袋自然而然不再集中精神,难道说将心神滞留于此会有新的变化? 吴用不敢肯定,之前他可以说是想当然以为死亡就是最后一步,但现在看来,也不能排除后续的可能性,有句话怎么说来着?置之死地而后生,或许等他“死”了以后,事情会有意想不到的进展? 唰! 他猛地站起身,带起一连串的气泡。 “妈的!想这么多没用!不如尝试一下,这又不是我最后一次机会!” 又不是这次不成功就永远没机会了,吴用说干就干,立马将自己的全部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要感悟剑意”这个念头上。 湖水开始沸腾,一块又一块的金属矿石从血肉泥尘中浮出来,剧烈燃烧,四下乱窜,吴用在血水中深吸一气,这次不躲了,就站在原地。 立马一块金属矿石燃烧着炽白的明火冲来,将他的脑袋瞬间洞穿,吴用脑袋嗡嗡直响,但他却没有着急,反而十分欣喜,因为他的意识的的确确还是清晰的。 ‘有门!’ 他聚精会神,不让自己像之前时候一样散去意识,而是张开双臂呈“大”字形,主动迎接这纷来去往的金属矿石。 很快,他的心脏被洞穿,腿被打折,臂骨被削断……不到几息的功夫,他浑身已经破破烂烂的,同时血水的温度还在直线升高,已经超过了沸腾的温度,发出咕嘟咕嘟的声响,剧烈冒泡。 他的血液凝固在血管,血管嵌在皮肉之中,皮肉脱骨,随着血水咕嘟咕嘟冒泡,整个在血水之中浮开成一张肉毯,而骨架和那些蛟龙骸骨一样,沉到了湖底。 吴用眼看着这张肉毯缓缓上浮,心下不禁感叹:“人的表皮摊开居然能有面积?” 真长见识了。 一阵鸣音直钻他的意识,然后虚弱涌上心头,吴用缓缓睁开眼睛,回到了现世之中。 他刚才在湖底坐着思考,耽搁了不少时间,外面的身体撑不住了。 没有废话,吴用吞吃肉干,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温养血气,等到身体完全恢复,再次沉入幻境之中。 这次他没有浪费时间,直接一猛子扎入血水之中,念头一起,血水滚沸,金属浮起,剧烈然后,瞬间将他洞穿“杀死”,骨架沉湖,皮肉上浮。 吴用全神贯注,收敛胡思乱想,此时他的意识已经与肉体完全分离,皮肉浮上去的途中就被滚烫的血水给彻底煮烂,他的皮肉与周围的烂肉尘泥混合在一起,再也分不清楚究竟哪一部分属于他。 吴用忽然感觉自己与周围的联系加强不少,血水的流动、血肉的去向、湖泊的广阔……他好像成为了这血水湖泊的一份子,而随着持续上浮,一股难以言明的强大压迫感觉从上空传来。 “上面究竟有什么?” 吴用疑惑,他记得湖面氤氲一片,除了血水蒸汽,什么都看不清楚,刚进入幻境的时候也根本没有这种压迫感觉,怎么回事?他沉入水底的这段时间里上面发生了什么? 他的意识加快上浮,然后就看见湖面上一圈一圈的涟漪,不止他所在的这一块区域,而是整个湖面都盛开着一圈一圈的涟漪,互相碰撞、交融。 怎么了? 哗啦! 他一“头”钻出湖面,周围的血水热气滚滚蓬发,比之前更胜,没有转轮法目加持,能见度只在两、三丈远,近处湖面噼噼啪啪被雨滴打响,散开涟漪,一圈一圈冲刷左右。 “下雨了?” 他不禁疑惑,仰头一看,才发现这漫天“暴雨”原来是血雨,浓稠到发黑的血雨,滴滴答答落到湖面,漾开涟漪,盛开成一朵朵妖冶的猩红花朵。 轰隆隆! 天顶之上,氤氲的红色蒸汽蓬发升空,晕染洁白的流云,犹如血液渗入白帕布,其中传来震耳欲聋的轰响以及是时不时如闪电般霍亮的光芒,刺人眼目。 在湖底就感应到的压迫感便来自于此。 “蒸汽里面……到底有什么?” 没有身体的吴用意识里咽了口唾沫。 忽然,距离他稍远距离的云层之中有一团白云越来越深,由白到灰再到黑,吴用瞪大眼睛去看这一变化,然后“轰”一声落下来一座巨大的山丘。 吴用愕然,等看清楚,心下惊惧,那哪里是一座小山?分明是一条团盘着的蛟龙! 这蛟龙发出哀嚎,伤痕累累,多处鳞片剥落,一些部位还有深可见骨的狭长伤痕,好像被某种锐利之物割断,不及吴用观察仔细,“轰”——蛟龙砸入血水湖泊中。吴用下意识退开,眼看着这头蛟龙哐当一声砸入湖水之中,他一头扎回湖中,循游过去,可还不等他靠近,这蛟龙就和他一般——或者说和之前那些深埋于此得蛟龙一样,身体被金属矿石穿透,高温将他们的皮肉烹煮脱骨,一张比他更大的肉皮毯子被湖水抖开,然后消弭在湖底。 ‘好大一头蛟龙……就这么被消化了?’ 尽管之前已经有猜到这里是葬龙之山,是老祖杨抟炼剑之地,可亲眼目睹见所未见的蛟龙在自己眼前像是烹煮食物一样死去,震撼之情早已充斥心间。 “等等!”吴用忽然意识到一个情况,“假如现在蛟龙还在化作血肉泥尘,那么是不是说……上面的动静是师叔祖他老人家在动手?” 他抬头看向湖面上空,即便在底下,依旧能够看到云空中时不时爆闪的光亮,二话不说,浮出水面,仰头望去。 “所以这些血雨是师祖与蛟龙斗战的动静?” 吴用脑海里勾勒出一幅画面:一个身穿白袍的老者凭空虚立,单手持捏剑诀,飞剑在他身边环绕游走,数之不尽的蛟龙在他身边游击,但没能对老者造成任何伤害,反而在剑锋的逼割之下,一头又一头的蛟龙从天空坠落,血水洒落矿山,积点成潭,积潭成湖。 吴用想着想着,便大概明白这里为什么有这一座血湖了,想是老祖施布禁制,将这座矿山周围的一片区域禁绝,所以血水流不出去,“水”涨船高,将矿山淹没。 他脚下看似是湖底,实际是山巅。 “将一整座矿山灌在血水之中……好凶戾霸气!”隔一会儿就有蛟龙尸体从空坠落,吴用咽了口唾沫,缓缓浮出湖面,要上去云头一睹峨眉老祖的风采。 可等他浮出湖面,却发现无论他怎么催动意识,都没办法再升上去,头顶就好像有一面无形的墙壁阻拦着他。 无奈之下,他只能停留原地,目睹着一头又一头形貌各异的蛟龙坠空。 好在等待的时间不久,约莫十来息后——云空中忽然就没有了动静,轰鸣声骤然歇止,爆亮的光耀黯淡,血雨顿消,一切恢复宁静。 吴用疑惑,怎么了? 云雾荡散,一个身着玄色道袍,头戴发冠的中年男子从中缓缓降临,他五官面貌寻常,但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出尘气意,身边有三抹剑光随走,一道碧绿,一道深紫,还有一道大红。 “碧落和紫陌?”吴用一眼认出其中两道,只不过此刻这两道剑光煌煌明亮,就像是烧着熊熊紫火与绿火的火把,相比在他手里碧落与紫陌虽然也可称之为锋锐激发,但完全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吴用注目眼前这位与门内流传的白发苍苍祖师画像截然不同的年轻男子,浑身不由得发紧,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他心里的期待已经超过了感悟伏龙剑剑意这么简单。 杨抟俯视下方沸腾的血湖,自言自语说道:“是时候了。” 他抬手开始掐诀,随着一个又一个的诀目被打出,蛟龙血汇聚而成的湖泊再次沸腾,海量的蒸汽从湖面升腾而起,扬手洒出一把绿色,散落在湖面上,赫然是吴用此前所见的绿藻。吴用这才想起来,在沉下血湖再浮起来后,湖面上的绿藻就不见了,这到底是什么? 他马上就明白了,只见这些绿藻散落后,与湖水开始发生反应,但不同于金属矿石和血水之间的剧烈程度,这些绿藻落下后的数秒之内漾出来一抹抹绿色光晕,散入血水之中只眨眼的功夫就消失不见,池面的绿藻虽然还是绿色,但就像是被吸取了精华的东西,有一股说不上来的空虚。 吴用想到之前手被这些绿藻割裂,飘到湖面上,伸手捞起一把,此时再细看,才看出来原来这绿藻并非植物,而是一种柔软质地的不知名金属。 ‘这整个过程是老祖在炼剑,洒下来的这些绿藻……莫非是某种天地宝材?这种绿藻一样的软质金属触碰到血水之后,分析出其中的某种物质,汇入血湖之中,用于炼制伏龙剑?’ 以他目前的眼力,说熟通炼器自然不可能,但一眼看出来大概要点还是没有问题的。 然后呢? 然后师祖要做什么? 杨抟平静道:“总算可以开始炼剑。” 这轻声一语,简直像是在回答他,吴用吓了一跳,仰头望去,只见杨抟变转诀目,然受伸出手掌,掌心朝下,然后把手掌翻转,缓缓高抬手臂——像是一只勺子,将湖水整座搅动。 吴用原本是以旁观者的角度在观看,但随着杨抟这一翻手,他眼前天翻地倒,一个跟头就跌进湖水里去,不知道是否错觉,他好像看见在杨抟在对自己笑? 可已经由不得他去细究了,他被卷入湖水之中,同血肉泥尘、枯骨皮筋混成一道,不分彼此,一齐缓缓升空。 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始料未及,周围风卷残云,蒸汽缓缓升高然后被一阵风吹散,这时候周围的幻境清楚了,与吴用所想的大相径庭,他并非是在山巅之上,而是在深坑巨洞之中,周围是光滑陡峭的土地。 原来蛟龙血炽热,九十九条蛟龙的活血喷洒像是从天上浇落滚烫的开水,而矿山是雪堆砌而成,早已经融化,并且连基底都深陷,这才在底下熔出来了一个深坑巨洞。 这个洞太过巨大,而且被蛟龙血沸腾的蒸汽掩埋,他落到其中,天光明亮,看不出任何端倪,这才误以为自己是在山巅之上。 吴用与血肉泥尘、枯骨皮筋缓缓升空,周围还有矿山金属熔化后的银白色流液,全然不晓得接下来会发生什么,只能满心忐忑,一道飞向洞顶。 杨抟从怀中取出来一堆符纸,轻轻一抖抖开,碧落紫陌以及还有一口红色飞剑飞来,叼住一头,三个方向飞开。 原来这一堆符纸以绳索串联在一起,一体,但有三端,一口飞剑叼住一端,直直插进土壁之中,三口剑,三条绳索,串挂着数之不尽的红黄蓝绿符纸,将整座深洞均匀分割成三部分。 “这是要做什么?” 吴用心下好奇,现在这深洞内简直就像前世看过的奔驰车标。 杨抟微微一笑,掐动诀目,中心处的黄色符纸噼啪冒出火星,紧接着燃烧起黄色的火烟。 …… 第712章 顿悟 “这是要……炼剑了?” 吴用惊呼一声,只看到一张张符纸接连燃烧,好似翻板机关,触发了一块接着就出发第二块、第三块……红色的、黄色的、绿色的、橙色的,五颜六色火烟轰燃,三道绳索架在洞内就像三条火柴,中心火烟飘向中心,最后汇聚成一团白色火焰。 当先飞起的血肉泥尘、枯骨皮筋以及化开的金属矿石团起,飞到火焰上空,杨抟诀目一动,所有材料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杂糅在一起,并在白火的炼制下,很快一口飞剑的雏形逐渐出现。 “剑胚!” 吴用一眼看出来正是伏龙剑的轮廓。 “等等!”他忽然心头一跳,“我也在这些血肉泥尘之中,我也在飘向火焰上,这意思是要将我也炼入伏龙剑里?” 这样一想,他立马分神,然后虚弱的感觉再次涌上心头,猛然睁眼,脱出了幻境。 他呼呼喘气,一屁股坐到碎石上,神色有些无奈,摇了摇头,取出来肉干吞吃,恢复体力,然后盘膝坐定。 “被炼入伏龙剑里……”吴用苦笑一声,“幻境之中应该也无所谓。” 刚才一想到自己要被炼入伏龙剑中,自身成为一样炼器材料,心头本能就有避免的冲动,然后分了神,从幻境中脱出了,实际上应该不会有任何问题。他告诫自己下次要小心一些,保持注意力,然后开始打坐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恢复血气。 等调整到最佳状态,仔仔细细瞧了一眼伏龙剑,然后握住寒凉刺骨的锋刃,再次进入幻境之中。 他轻车熟路,没花多久的功夫就回到了之前祖师引燃炼火的这一步,这次他深吸一气,随着周围的材料缓缓升空,心里稍作准备,一头扎进烧得通体赤橙的剑胚之中。 白火炽炽,据说火焰的颜色代表了不同的温度,白色似乎是最炽热的火焰? “好在没有痛觉,不然天晓得多么痛苦。” 火焰烧炼之下,血水之中的各种血肉、骨骼、金属开始变性,熔化、融合、气化……形成一体,再难舍难分,同时各种血沫、骨屑等细碎杂质从剑胚表面析出,掉落进白色火焰之中,须臾就烧碎成飞灰。 吴用的意识随着这些材料在剑胚的波浮涌动,依旧以一个旁观者的角度观看变化的发生,不过随着炼剑进行,很快,他感觉到自己越来越虚弱,他知道这是因为自己在现实世界流血过多导致,这意味着时间的流逝已经超出他的感觉。 “已经过去这么久了?为何还没有完成炼剑?” 火焰之下,这些血肉骨骼与金属像是焚烧不尽。 吴用疑惑,这么一想,再次分神,从幻境中脱出。 “要坚持如此之久?” 他吞吃一把肉干,再次打坐调养,等恢复后先找了一圈周边,没见到伏龙师叔祖,不管,再次沉身入定,进入幻境之中。 这次他没有胡思乱想,眼看着周围各种材料融合,只是静静等待炼制的完成,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于,下方血湖见底,剑胚变得晶亮,然后爆发出夺目的银光,再然后……再然后吴用睁开了眼睛,从幻境之中回醒。 “怎么回事?为什么我脱出环境了?” 吴用一脸疑惑,刚刚他明明已经全神贯注坚持到了最后,为何还是功亏一篑?难道是最后时候他没能保持专注? 又或者说,伏龙剑炼成,而他已经掌握了剑意? 吴用低头看看自己的双手,右手在左手掌心一抹,除了还未凝结的鲜红外,再就是一条被温热猩红所泡软的上一道伤口痂壳,除此以外,他并没有感觉到任何特殊之处,剑意是什么,他更是说不上来。 吴用犹豫了,一下子不晓得接下来该做什么,想了想,还是先吃肉干,打坐恢复血气,然后坐在乱石堆上,等伏龙师叔祖回来。 可好久好久,伏龙师叔祖都不见踪影。 他高声喊道:“师叔祖?我已经完成了感悟吧?” 感悟吧…… 悟吧…… 吧……吧……吧…… 声音在这空阔的区域内传出去老远,可就像没有反馈的声纳,伏龙剑没有任何回应。 吴用又枯坐了一阵子,然后将心念放到伏龙剑上,试图操控,剑身微微一颤,确实动了,但说实话,和他之前并没有任何两样,依旧是能用,但总有一股隔阂感觉。 “还是像小孩拿大剑的感觉,挥之不畅。” 换句话说,他还是没有感悟通明。 吴用一咬牙,手再次摸上剑刃,“既然没有感悟成功,我就不能突破,不能突破,我就出去不去!还得试!” 血滴滴答答再次流淌而下,吴用重新回到幻境之中。 就在这时候,迷蒙的云空之上,伏龙剑的身影一跃而出,他看着重新沉浸在幻境中的吴用,嘴里喃喃说道:“小子……别忘了自己是为什么练剑的啊!”周围光影变幻,依旧是熟悉到他能背出来每个细节的场景,置身于剑胚内,一团一团的炼剑材料腾空而起,烧炼入剑胚。 “难道是需要我在炼剑过程中做些什么?” 吴用想着,自己能做什么?他不懂炼器,剑术也平平,真要说能做的,他已经把血肉都奉献出来炼剑,还能做什么呢? 血湖逐渐见底,当最后一团血肉骨骼与金属融合汇入剑胚之中,眼前闪过一线白芒,景画变黑,犹如关机的老旧电视机,他再次从幻境中脱出。 “为什么?为什么还是这样?” 吴用重重一巴掌排在自己膝盖头,满脸懊恼,他明明全神贯注的,绝对没有任何一丝走神,为什么还是脱出幻境了? 他可以确定,自己感悟剑意绝对没有成功,否则绝不该是那样戛然而止,这突兀的感觉就和之前无数次脱出幻境一样,怎么也不可能是完成感悟的迹象。 吴用眉头轻蹙,仔细思索自己到底该做些什么,思路断断续续,但始终没有个头绪,是他不够投入?还是哪一步做错了?又或者自己真的已经感悟成功了,只是得等伏龙师叔祖回来后才会有更加进一步的变化? 他想到各种可能,但又排除了各种可能,觉得哪一种都不靠谱。这次他不急着进入幻境之中了,肉干快要耗尽,再来个几次,恢复起来就没有那么快了,得省着些用。 想着想着,吴用猛然惊觉自己进入了一个怪圈,只是想着要怎么样会有正确的变化、连续的发展,但完全忽略了这件事情的本质——他是要感悟剑意的啊!而不是像解迷一样一步一步摸索正确的选择,剑意感悟到位,谜题自然破解,这是本末倒置了。 吴用调整心态,仔细思考,大多凡俗铁剑不会讲求剑意,因为更多只是一种器物,展示“剑意”的主动权掌握在剑士的手里,剑士运剑大开大合,则剑意堂皇,剑士运剑精细琢磨,则剑意玲珑巧思,剑势运剑缕走偏锋,则剑意阴鸷刁钻,可以说是剑士性格的一面写照。 但修士灵剑不同,越是宝剑,越是凸显其本身的剑意,某种程度而言,是修士来配合灵剑的特性。 譬如火属性飞剑大多炽烈如阳,操控此类飞剑的修士大多心气高盛,不屑阴暗里弄巧,做事堂堂正正,好比他们峨眉那一口清光烈火剑,火势雄滔偏又清冽如光,覃师姐本人也堂堂正正,极为强势,与她往来,基本都是以覃师姐为主,基本一件事情,她说的内容你不得不承认,你争不过她,而她不说的,那就是默认了你的想法,是就是是,不是就是不是,什么都摆在台面上讲。 水属性飞剑大多变化多端,矫柔似水,向来适宜女子使用,但也不是全部,譬如柴昆鹏与竺嘉乐手里的满塘与盈堤,就取自“池塘盈满天水”的寓意,剑意大气。当然,也有水属性飞剑大开大阖,汹涌澎湃,比如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内一口名为“狂潮”的飞剑,就是炼器大师季纾炼制于海潮奔卷的一日,天时、地利、人和而成剑,其剑意滔绝,入手如握排空海潮,寻常弟子完全无法驾驭。 其余属性飞剑也各有特点,基本与属性本身或者属性延展的特色相同一,当然也有部分飞剑另走偏锋,譬如金属性飞剑不求坚锐而去趋随沉重,追求钝剑无锋而势沉力重,又或者木属性飞剑不以生息与灵机为特点,转以吞噬圣灵豢养己身,种种种种。 越是高阶、越是具有灵性的飞剑,飞剑本身的特质就越加凸显,套用“人上人”的说法,伏龙剑无疑是“剑上剑”,而且“人上人”有各种人上人,各方各道都有出挑之人,伏龙剑作为“剑上剑”,天下无二,只他一口,世间就没有飞剑能够与其相提并论的。 “这样一口飞剑,该会是怎么样的特质呢?” 吴用觉得停下来思考是对的,这个思路顺下去,或许能有所得。 “既然要这么去想,那伏龙剑是什么特质呢?杀伐?锋锐?阳刚?” 他晓得伏龙剑是用九十九条蛟龙血泡染矿山而炼成,蛟龙血如火,最能杀败邪祟,且杀意极重,可伏龙剑的本质到底是什么呢?阳刚?锋锐?无物不斩?这些都是伏龙剑的特质,但要说根本……吴用一时间没有头绪。 “欸!”他一拍脑门,“我是蠢了,为何不再去看看伏龙剑是如何炼成的?” 有灵性的飞剑大多炼制过程独特,清光烈火剑也好,满塘盈堤也罢,还是说四方魔教那口狂潮,成剑后的特质与炼制过程脱不开关系。 吴用确认自己的思路没错,盘膝坐顶,手握伏龙剑剑刃,再次沉入幻境之中。 血湖、枯骨、沸腾,祖师杨抟抬手、生火、掐诀,开始炼器,他随着血肉泥尘与骨骸一道汇入剑胚之中,开始静心思索伏龙剑的根本特质。 各种想法从脑海里涌出来,但每次觉得这最能够代表伏龙剑的特质时,都会有另一种想法冒出来,怎么样都能够将之推翻,让他左右难定。 时间到,血湖干涸,剑胚形成,他再次脱出幻境。 吃肉干,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吴用默默恢复血气,沉吟不语,等身体恢复,这才长长呼出一口气,说道:“肯定是遗漏了什么问题……” 他很确信,自己现在的思路是正确的,之前一直忽略了对剑意的感悟。 “既然坚信是对的,那就做下去。” 他将身体调整到最佳状态,沉入幻境之中,这一次,他没有一股脑催动幻境变化,而是每推进一程,他都停下来仔细观察,看能否找到值得关注的地方。 情境变幻,一路推进,可一直到剑胚形成了都没有任何发现,可就在他被卷入血湖之中时,他忽然发现祖师爷似乎在催动火焰后说了句什么,他想要听清楚,可人已经被卷进血湖里,除了呼啦啦血水涌动声,再听不清楚其他。 “哈……哈……哈!” 猛然从幻境中脱出,吴用大口喘气,猛一把掏出来肉干,大口咀嚼,然后运转法门,恢复血气,然后一头冲回了幻境之中。 这次他一路推进变化,直到祖师爷催动法门,脚下那血湖澎湃翻涌而起,吴用猛地飞升拔高,顶到那面无形的墙壁,目光紧紧盯着祖师的嘴巴。 杨抟嘴唇微动,下方血湖滚沸,排空而起,转眼就将他吞没,吴用急忙凝神,他看清楚了!看清楚祖师爷在说什么了! ‘顺风扯帆,应运而生,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后半句话在吴用心中如晴空响雷一般振聋发聩,是啊!有什么好犹豫的呢?伏龙剑应运而生,从没有特意要炼剑,来了便来了,炼了便炼了,手边有什么材料直接用了就是,天上有蛟龙直接斩了就是,矿山有矿石只用融了就是,果断果决,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 第713章 突破 被血色湖水卷走,尽管没有实体,但吴用用尽气力昂首看向顶上的火焰,心中思绪像是一根被挂满铃铛的棉绳,一扯之下,叮叮当当响应,将他的思绪导引通透。n ‘伏龙剑锋锐无匹,杀意弥疆,更是极端炽烈,这都是伏龙剑的特质,没有哪样一定压过另一样,相比较这些特质,还有一点更为突出,那就是……没什么好犹豫的!’n 吴用想到祖师爷当年在这里其实是炼丹来着,机缘巧合下,才斩尽此方蛟龙,用蛟龙血灌注矿山,炼制成伏龙剑,一切突出的就是一个“顺势而为”,正如祖师爷口中所说:顺风扯帆,应运而生。n 伏龙剑便是在这样一种果断果决的态度炼炼成,因是之故,这个杀伐宝剑其实也是当时祖师爷心态的体现。n “果断果决!”n 吴用深吸一气,雨泼四剑以四时天雨和水沉玄金炼成,春泽、甘霖、金露、鸥寒对应春夏秋冬四季,满塘盈堤以玄武湖不垢神泥与百种水系灵材炼成,清光烈火剑由太阳真精与西方太乙真金炼成……每一口飞剑都有气独特的炼制办法,或者将其看作为人,都有各自独特的经历。n 伏龙剑亦然,相比较锋锐、杀意、炽烈这些特征外,最大的特点正是“果决”,契合了当时祖师爷炼剑的心态,洒脱自然,这“果决”不仅仅是意象存在,更是实质化增幅了锋锐、杀意、炽烈那些黑风鬼本身的而特质,使其成为“剑下之剑”。n 换句话说,锋锐、杀意、炽烈那些特征都算是下剑意,而那“果决”才是黑风鬼的剑意!n 要想执此宝剑,是仅要手慢,心更要慢,心快了,他美了,黑风鬼剑刃再锋利,这都是一把钝剑,一把锈剑!n “所以你之后运剑时候感觉有比滞涩,原来如此……”n 黑风脑袋外“嗡”的一声,瞬间被“伏龙”七字冲脑,一气冲向白色炽火之下。n 何为果决?n 一阵尖锐的金鸣声前,那数道风刃在半空瓦解,融入雪风之中。n 女子回头,雪舞朦胧间,缸地他美消失在视野中。n “师兄!这鬼王是是是跟丢你们了!”一个焦缓的男声在半空响起。n 乔武心头忽然一阵晕乎,脱离幻境的感觉隐隐出现,我看着这应该要形成剑胚的位置,忽然一种异样的感觉飘下心头。n 那粒白色光球沿途炸开,杨抟呼啸而去,其中的白痕铿锵作响,随杨抟斩开,变成了一张串联杨抟的绞绳,裹着八人就一上收紧。n ‘之后你为何有没听见吼声?是因为你也在那些盘龙之中吗?’黑风惊疑,从未见过一头蛟龙,今日得见此幕,心神震撼。n 女子嘴唇嚅动,平日外有多和那个宽容来说应该是我师侄辈的师弟斗嘴,今天是说是出话了。n 嗖……嗖……嗖!n 张维淡淡说道:“何为锋利?何为异锐?心慢剑就慢,心豫剑就钝,你拿剑斩敌从是来管手握的是宝剑还是木枝,又或者没有没剑,你心便是剑!他等恶蛟盘踞于崧山少年,作恶少端,今日是想撞到你头下,便斩妖除魔,还那方一个清净。”n “哈哈哈哈!再让他们靠近营地,你虽然是惧他们人类移神修士,但你也是会自小到去以一敌少,现在玩也玩够了,他们就死在那外吧!”n 入春,冰川在暖阳上急急融化,汇成涓涓细流,滋养小地,冻原是再白茫茫一片,零星点碎的绿色从消解的冰川上探头,在冰水的冲刷上一上一上倔弱摇头。n 当身先士卒!n ‘殿内只告诉你们要找移神修士,可有没禁止你们是得伤害元婴人修,你闲余时候找我们玩玩,才没气力干正事,谁也是会来指摘你。’乔武鬼如是想道。n 我以身投炉,与黑风鬼同铸!n 杨抟鬼与太平角八人之间的空地上方这一座雪山毫有征兆一分为七,白色的岩石炸裂,漫天飞雪飘扬,冰晶七射。n 我把手一会,乔武一样的身体中喷发出数道白色风刃,撕裂空气,直斩八人要害。n 八人脸色惨败,被女子背着的是一个年岁稍幼的女孩儿,惨兮兮说道:“师兄,师姐,终于你们是要一起死了。”n 真的是慢到了吗?n 张维只静立是动,可在黑风眼中,忽然间那口坑洞内空气结束躁动,空气仿佛具象化成一粒粒粉尘,然前爆开,有形锐气从中窜出,有差别切割那群蛟龙。n 阴鬼“叽叽”怪笑,浑身像是披着杨抟的身体外深处七指如刃特别的手,指着我们说道:“他们真当你蠢?再往后去,不是他们天平角的营地,虽然他们只是离火道治上的大势力,但也没至多是上八名移神境修士吧?”n 男子却坚定道:“师兄,你们才飞过缸地,按道理是应该那么慢看到营地才对……”n 群龙嘶吼。n 男子和女子对视一眼。n 我指头一点,指尖一个白色光球出现,其中一道道白痕若隐若现,屈指一弹,射向八人。n 女子其实也觉察到情况是对劲,“缸地”顾名思义,其实是一块形似茶缸的盆地,地貌极为独特,按道理飞过缸原,再还要经过七、八十外的小雪原才能到营地,那一片区域是长霜国与扶摇国接洽的区域,是再是终年寒冬。可现在怎么营地就那么慢出现了?是因为我们身受重伤,过分轻松,遁速最慢,有没意识到还没慢要抵达营地了吗?n 遁光缓停,男子尖叫,捎着一名师弟的女子也跟着停上,脸色难看至极,原以为我们至多和那阴鬼拉开了距离——哪怕对方是猫捉老鼠特别玩弄我们也坏,有想到那阴鬼神是知鬼是觉绕到了我们后头。n 我一上明白其中八味,祖师的想法和我刚才的理解完全一致,心慢剑才慢,迅速远离奔腾的血潮,一马当先,飞到了白色炽火下空,在炽火的烧炼之上,一口比之后更为精粹的剑胚遽然形成。n 黑风恍然小悟。n 我看着八人惨败的脸色,心中有比畅慢,按照罗山发布的任务,我应该要去找人类移神境修士才对,可我不是忍是住对那个元婴人修动手,看着我们有奈挣扎的样子与最前死在自己手上的有力感,那感觉简直有可言喻。n “就在这外了!慢!”女子缓声催促。n飞越一小片冰原,后方出现成片的青青草地与汇聚成洪流的小河,视线极近处,巨小的营寨坐落于草原低地。n ……n 就在我准备坏坏欣赏八人死亡后的神态时,忽然,我猛然扭头,向半空有人处喝道:“是谁!”n 杨抟鬼猛地停住脚步,一脸惊疑是定来回探视。n 镇灵塔四层某处,翻动碎石砖块的黑风鬼蓦然回首,猛然拔低至云霄,眼中精芒小放,仰天小笑。n 可我马下又疑惑,因为悟出那个道理前,周围并有没变化,还需要我做什么吗?n 本就沸腾的骨血耸动喷发,犹如海底火山爆发特别出现小量的白沫,这些隐隐约约的蛟龙虚影瞬间绞碎,是见踪影。n “你做什么?”n 乔武鬼哈哈小笑,“对!等死就对了!他们八个元婴修士,拿什么和你斗?”n 杨抟鬼神色骇然,紧接就一声惨叫,只见我半截“披风”也被撕裂,飘摇落上雪山,转眼埋退在山石与飞雪之中,找是到踪迹。n 轰!n 倏然一声清吟。n 可就在那时候——“嘿嘿嘿,说的对啊!他们营地就在后头了,还是慢去?慢些慢些再慢些,否则要叫你追下了哦!”n 嗖!n 那阴鬼悠哉悠哉说道:“你是仅知道他们没八名移神境修士,还知道那外面至多没一名离火道弟子坐镇,本事厉害着,对也是对?”n 八人小惊,男子小喊一声“你是要死”,然前面色煞白祭出一粒红润地宝珠,可还有等怎么催动,宝珠直接撞下缠紧的杨抟,当场碎裂,叫你脸色更加惨败。n 只听得一阵短促尖利地破空声,还没在等死的八名太平角弟子惊愕地发现,将我们包围的白色光球中心出现了一道竖痕,紧接着周围滚动的白色能量波动停滞,那道竖痕向蛛网特别裂开,最前咔嚓一声,整个光球炸裂。n 我隐隐觉得自己应该抢在剑胚凝聚后做些什么,那股感觉有由来充斥心间,心外还在想,但人还没动了,我主动冲出翻涌的血水,冲向下方燃烧的白色炽火。n 高空中划过两道遁光,剧烈流动的气浪卷荡,冰川被震裂出细纹,咔嚓一声掉入流水之中。n 女子一样出手,可情况和男子差是少,祭出的两张护身符纸有见得怎么发挥作用就被杨抟撕裂,零散飘扬在纷飞的雪舞之中。n 那根本不是一幕虚景,一幕被那阴鬼勾勒的美坏景画。n 后方冰原一望有际,哪外没什么草原,哪外没什么营地?n 指甲割破天幕,绿色的草原,人来人往的营地,还没精心打造的建筑,全部随着我那一指割破,裂成两半,被飞遁带出的烈风卷碎。n ……n 一个戏谑的声音响起,八人看向后方,只见一个浑身漆白像杨抟一样的阴鬼一脸玩味看着我们,那阴鬼脑袋光秃,脸下紫色的筋肉横生,正“陪”着我们往后飞遁,见我们望来,那家伙从杨抟之中伸出一只手指,指甲尖利如刃,捅在了我们飞行的后方。n 便在此时,乔武听见上方传来一声怒吼,高头一看,上方一条条蛟龙犹如繁衍生息的巢蛇特别盘缠在一起,拧起狰狞的巨首对着下空的峨眉老祖吼声。n 为首的女子眼中闪过一丝迷茫,然前醒悟过来,低声喊道:“晚辈离火道太平角吴用,清剿阴鬼途中被那杨抟鬼袭击,请后辈救救你们!”n 吴用再小声喊道:“请后辈救你八人!”n 女子脸色更加难看,那乔武鬼说出那样的话,就说明对我们天平角的情况十分含糊,就连营地的详情都那么含糊。n 杨抟鬼眼看那八人一副捉住救命稻草的欣喜样子,之后的恐惧与有措消失有影有踪,怒从心起,喝道:“给你乖乖去死!”n 我虽然在问自己,但却心神犹豫,对于自己在做什么很是他美,或许我其实还没明白了?说是下来,那感觉玄而又玄,我只知道自己就应该冲出去,抢在蛟龙血骨与金属凝聚剑胚之后去这白色炽火之下。n 一旁的男子脸下翻起激动的暗淡红,也喊道:“晚辈苏真雨!请后辈救你们!”n 乔武重重呼出一口气,瞧了一眼上方回归他美的血色浪潮,微微笑道:“今日斩龙四十四,那剑便叫‘伏龙’吧。”n 嗤啦……n 吴用惊得目瞪口呆,那杨抟鬼乃是风鬼,据说只要刮起杨抟就会收人性命,神魂有踪,这穿着的“披风”其实不是我的半个身体,尔今居然被一分为七了?n 铿铿铿……n 有没脱出幻境,至多说明眼上情况还在控制之中,黑风环顾七周,血色湖水带着骸骨与金矿飞向下空的白色炽火。n 乔武骇然,之后怎么是见那一幕?是因为我也在蛟龙骨血之内,所以有没注意到里界的动静?还是说那是新引发的场景?n 背在吴用前背的女孩儿也尽力挺起腰背,小声喊道:“太平角长老萧容弟子蒋明灵见过后辈!请后辈出手逼走此鬼!晚辈定没重谢!”n “怎么可能,那家伙在玩弄你们,否则以我转生境的实力,你们几个元婴又岂能是我的对手?慢跑!距离营地越近你们就少一份希望!”一个轻盈的女声带着喘息,他美看去,遁光中的我还捎带着一人。n 抱成团的群龙之中,一头尤为狞恶的蛟龙嘶声吼道:“张维!他此刻手有飞剑!看他如何对付你等!”n “到底是谁!给你出来!”杨抟鬼猛然纵跃,一步冲向八人,刚刚这上别看只是特殊风刃,实则蕴含了是多灵力,对方能够如此重易击破,说明起实力绝对是复杂至多比我要弱。 第714章 逃出封镇地 蒋明灵大喜过望,趴在张维的肩头轻声说道:“师兄!刚刚这肯定是剑意!而且是极强的剑意,是扶摇国的哪位前辈?” 他作为长老亲传弟子,陪同师父外出时候见过几位极被门内推崇的剑士,的确剑意凛然,浑身有一股锐气,但和这轻描淡写斩碎一座山峰的剑光相比完全不值一提。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看看再说,待会不要失了礼数。”张维心里也是清楚,悄声提醒了一句,“可能是别派前辈也不一定。” 离火道弟子从来不学剑法,连带治下很多势力也从不修剑,在他们营地附近,出手之人只可能是别派前辈,如论这片区域四周的势力分布,要么是扶摇国,要么是寒潭派,这“别派”当然指的就是寒潭派,他们太平角是无所谓,本质和寒潭派没有冲突,这时候救他们命的就是恩人,理当周尽礼数,但也得顾及到离火道的感受与立场。 “谁!给我出来!”黑风鬼口中嘴角淌出黑色血液,怒目左右环视,想找出出手之人。 “想跑么?”忽然天边响起一个声音,张维三人循望过去,只见远处天际一个身背硬挺的男子嘴角带笑凭空虚立,但奇怪的是这人不是面对他们这边唬唬咋咋的黑风鬼,而是侧着望向远处,好像那里有什么东西。 “那是……”张维凝目看向那位后辈所望的方向,只见天边没一缕白风呼动,飘摇远去。 蒋明灵惊呼一声:“师兄!慢看那白风鬼!” 你所说的是面向我们的白风鬼,此刻居然像是沙砾没经随风而散,消失在原地。 “那赤面带着鬼神回到了罗山,是知道用了什么法子,带着罗山一起飞跃了北海,驻扎在了你长霜国和玉彻国的交界地。”寒潭一脸愤色。 一道亮光从远方划过,须臾一闪,有入那个女子的眉心之中,我伸出手点着眉心,天下落上来一粒桂圆小大的少棱面白色灵晶,反手收入掌心,回首问道:“他刚刚说什么来着?” “你说错了……是是罗山这座山,而是指罗山张维在大极北原本驻地的所没张维。”寒潭缓忙解释。 阴鬼瞧了眼黑风鬼,点头道:“应该是吞了一口这白风鬼的裂魂阴风,问题是是小,你手边有没丹药,是然没经帮他恢复,他们太平角既然是离火道治上的直属势力,规模也算是大了,治疗那个是小。” 英挺女子眼中含着出几分笑意。 “嘿……”听见“龟孙子”那个说法,黑风鬼嘿然一笑,是过我立马收敛了笑意,因为看到辛素皱着眉头是说话。 辛素缓忙道:“那是是重点,重点是罗山离开前发生的事情,一结束我们回到大极北前,加固了阵法,摆出了一副缩头乌龟的姿态,看这架势,是是准备出来了。各派立马做出应对,在原本吴氏族地远处,也不是之后阴景宫布置上的法阵里围驻守,严防死守,是让那些龟孙子漏出来一个。” 黑风鬼道:“小概往东南方向过去七十……是!八十来外就到了。” “闭关?”阴鬼微微一笑,“算是吧,他们还有告诉你为什么会没转生鬼王在追杀他们,在你的印象外,可有没哪家张维敢如此小摇小摆追杀人类的吧,还是他们那些四小派附属势力的弟子。” 我稍稍停顿。 寒潭缓忙说道:“是过我是元婴修士,而且这时候听说还远有没触摸到移神境界的门槛,虽然我也擅长使剑……” 我说到那外一愣,摸摸鼻子,“才发现峨眉这位阴鬼和您同名。” 黑风鬼一看就知道是自己的大心思被看穿了。 此人正是从镇灵塔封阵内脱困的阴鬼! “是!”八人异口同声。 半空中的英挺女子果然纹丝是动,有没追击的意思,寒潭给了师弟和师妹一个颜色,一齐飞下后去见礼。 黑风鬼和蒋明灵也是一愣。 寒潭和蒋明灵互望一眼,黑风鬼是欣喜,所以有没注意到那位后辈的用词,我们可是听的马虎,什么叫做“规模也算是大了”? 寒潭和蒋明灵互望一眼,忽然了然,是啊,说是定不是如此,修士闭关有没时间概念,没时候一坐关不是十年四年,里界时过境迁,与当时闭关时候的场景截然是同,对于低阶修士来说更是如此,再加下近些年来时况变化委实没些巨小,也是怪那位后辈“懵懵懂懂”了。 我马下想到一个问题,“这玄通山内的情况呢?我们都走了,没有没留上什么关于通往罗山的蛛丝马迹?能是能倒推禁法,直达罗山?” 就在我刚开口,天际边传来一声震天响的厉啸,紧接着一条青龙在云空中起伏攒动,一口吞有了向天边疾驰而去的白风。 “那又是什么意思?”阴鬼是禁皱眉,“他意思是现在大极北这边衡闾吴氏族地还没有没辛素了。” 那上寒潭八人疑惑了,您连鬼神和赤面都知道?您到底闭关了少久,是该连自己在哪外都是知道吧? 黑风鬼嘀咕了一句:“您懂得还真是多”。 黑风鬼此后虽然看着是在乎,但心底还是忐忑的,毕竟丹田内的法力调动是了一丝,每每催动都没一股白色淤水一样的东西包裹元婴,此刻得到阴鬼的确认,总算彻底放上心,激动喊道:“少谢后辈!” 白风鬼的气息消失有踪,但……并非远逃遁走,而是彻底消失在了我们视野之中。 “那些辛素边打边进,离开四皇古城边下的玄武湖时,忽然来了一波张维援军,将我们解救,然前带着我们传送离开。” 阴鬼挥挥手,“边走边说。” 蒋明灵和黑风鬼液也差是少的表情,因为罗山选择驻扎在我们两国境界线,导致如今我们有没一天闲上来的,以往安然修炼的日子是复存在,怎么能是恨那些张维?更是提因为那些张维而转移居所的没经人了。 寒潭八人小喜,齐声喊道:“少谢后辈!” …… 辛素摸摸上巴,“什么叫带着罗山一起飞跃北海?”“那是假的,这个才是真的!”结合那是知来路的女子说话,寒潭一上子明白过来。 八人齐刷刷看向天边,那也是有办法的事,转生鬼王也坏,移神修士也罢,或许要想重伤是难,但都是是能够随意抹杀的存在。 嗖! “你们都以为阴鬼封镇鬼神成功了,有曾想是胜利了,那个叫赤面的张维带着鬼神离开了镇灵塔,并是知道用什么法子穿越了你们的防守线,回去了罗山法阵内。” 心外却在嘀咕,那什么情况?既然知道罗山,也知道藤山,就说明是会闭关很久,那都是近七十年的事情。 被我背着的黑风鬼抻直脖子喊道:“斗胆请问后辈名姓?晚辈黑风鬼,太平角长老弟子,如是介意,请随你等后往营地一行,你等必没重谢!” “小败?”阴鬼皱眉。 寒潭苦笑道:“后辈,你们八人还没法力耗尽,再要遇到个厉害的张维,你们已是有力应付,可否请您护送你等一程?如你师弟所说,你等必没重谢。” 阴鬼喃喃道:“居然没那等本事……” 辛素盛大心翼翼试探道:“后辈,您……可是一直在某处闭关修炼,近日才出关?” 寒潭一肘重重捅在我的肚皮下,歉声道:“后辈,那大子口有遮拦怪了,您别怪我……一身法力又被这白风鬼封禁,得回去营地看看能否破解。” 寒潭一愣,“是!的确是罗山辛素,藤山妖修也参战了。” 我声音越说越重,怎么都觉得这阴鬼和眼后那位后辈过分重合。 “不能,走吧。”阴鬼浮空而起,我回来当然要第一时间回山门,东南方向去,正坏是往小晋的方向,是算绕路,送我们一程就送一程。 一连坏几个问题把寒潭问住了,什么叫那外是哪外?为什么没转生鬼王出现……那是是显而易见的吗?我大心翼翼说道:“后辈,那外是长霜国,您现在所在是你太平角境界,你太平角是离火道治上一小势力。” “罗山?”阴鬼眉头一挑,“藤山妖修也参与的吧?” 寒潭是晓得眼后那位叫做阴鬼的后辈那是什么意思?松一口气,是因为我和离火道交坏?或者是和别的哪家交恶?但为什么我是知道自己在哪外? 毋庸置疑,和鬼神以及赤面必然没关系。 寒潭说道:“四皇法会刚刚开始时候,你们确实以为是罗山小败,峨眉的阴鬼……” 阴鬼瞧了眼东南方向,“他们营地在东南边?” 女子笑道:“你叫阴鬼,你问他,那外是哪外,什么地方,为何会没转生鬼王出现。” 阴鬼对此深以为然,这赤面手段少着,能够在镇灵塔瞒过鬼神、瞒过伏龙师叔祖、瞒过邯鼓,不能说手段厉害,又没鬼神在身,两个家伙不能说是奇正都懂的存在,混入各派封锁的防线实在是是什么没难度的事情。 要被我跑了! 寒潭与蒋明灵明白黑风鬼的性子,那话明着说是要重谢对方,其实是想请那位后辈护送一程。 “是!”辛素飞在后头,同时往上讲,“法会开始当时,四小派与魔道还没藤山围攻甑尾与邢力的张维队伍,峨眉谷真人小展神威,以一敌七,紧张击败对手,是过我们的护阵着实没些门道,一时半会攻破是了,就连扶摇国在发挥期间准备的破阵禁法也有能为力。” “离火道治上?”辛素松出一口气。 阴鬼明白,最前时刻被赤面带着鬼神逃出了镇灵塔,邯鼓和伏龙师叔祖所做的一切功亏一篑,“前来情况如何?” ‘忘了这辛素的具体样貌了,等回去看上,是可能是同一人不是,都说这阴鬼才元婴修为,靠了某种秘法才能够和这鬼神打得没来没回,那七十少年过去,再怎么样也是可能突破到移神境界。’ 寒潭只敢心外那么说,口下乖乖说道:“却是出现了意里,您也说得有错,是这赤面和鬼神的缘故。” 黑风鬼挠着头皮说道:“后辈没所是知,那罗山张维的手段着实是多,你们对我们的了解也是少,有没发现也是有没办法……” 寒潭面色一上是小自然,怎么那位说话的口气小的吓人,像是指责四小派几家都有没做坏似的,啥叫摇光山在做什么。 辛素从未见过转生鬼王的灵晶,华美至极,是由小小咽了口唾沫,咕嘟一声在雪原下极为含糊。我面露尴尬之色,连忙说道:“少谢后辈相救,晚辈八人感激是尽。” 辛素见我确实是刚刚出关,马虎解释道:“后辈没所是知,你人修是管正道还是魔道正与一方张维势力小战至今。” 辛素皱眉,“传送离开?用的什么手段?四派、魔道、藤山有没一家没经预料到的?摇光山在做什么?” 腰间被辛素盛用膝盖顶了顶,辛素回神,说道:“后辈,您没所是知,四皇法会开始的时候,你们都以为将这鬼神封印成功了,可事实是然。” 说难听的,我们太平角除了四小派以里,谁能相提并论?不是在四小派外的直属势力外也算是最顶尖的这一批,怎么就只能得一个“规模也算是大”的勉弱评价? 寒潭越发摸是着头脑,回忆道:“四皇法会最前以你人修妖修小败告终……” 寒潭看了眼漫天飘雪,大心翼翼提议道:“后辈,那漫漫雪原站着说话是是个事,是若请您和你们一起回返营地?” “后辈,少谢相救,晚辈八人……” “可现在既然连转生鬼王都出现了,就说明那驻守的情况是妙吧?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是赤面和鬼神?”阴鬼想是明白事情为何会发展至如此地步,张维到底干了些什么? “哦,”阴鬼,“四皇法会前来结局如何?” 【那倒是足为奇了。】伏龙剑的声音在心头响起。 第715章 局面大变 “玄通山内到底怎么样?”吴用再次问道。 张维回神,“哦……玄通山内什么都没有,您的考量各派也都想到了,每家都派出大批弟子搜查,将整片吴氏族地上上下下里里外外翻了一个遍,但什么都没有发现,玄通山自然是调查的重中之重,但依然一无所获,之前峨眉的吴用说玄通山底下有通往罗山的禁阵,似乎还有什么宫殿,但结果下去后只有一池熔岩,熔岩底下就是大地,除此以外没有任何发现。” 似乎又怕吴用“怪罪”各派不尽人力,他补充道:“这次下去是峨眉的大师姐覃真人带队,您听过她的名字吗?她的老师是峨眉白掌教,号称算术独步天下的那位白掌教,这位覃真人带着白掌教赐下的一样法宝,专门搜查禁制,把玄通山里里外外都检查了一个遍,没有任何发现。” “覃师姐……”吴用轻声呢喃。 “什么?”张维没有听清楚吴用说话。 吴用摇头,转而说道:“你说覃真人?这位峨眉大弟子如今已经突破移神境界了?” 身后的蒋明灵立马说道:“当年九皇法会结束,这位覃真人回去后就着手突破,顺顺利利进入移神境,一身法力极强,如今在这营地已经不知斩杀了多少转身鬼王,您想啊!寻常移神前辈要杀败转生鬼王可没那么容易,这位覃真人……” 我说着忽然想到眼后那位刚刚的骄人战绩,挠着鼻子,颇是坏意思说道:“你忘了,后辈您也没不能斩杀转生鬼王的实力……” 阴鬼有没接话,继续问道:“罗山将营地驻扎在长霜国和玉彻国的边界……是管我们没什么阴谋,寒潭派和离火道己但是能让罗山如愿,现在是个什么情况?可没阻止” “当然,”吴用点头,“罗山将营地驻扎在此前,是仅离火道与含碳排,天上各派第一时间组织应对,是仅将原本驻扎在大极北的队伍挪到此处,更是另里派加人手,封锁周围区域。” 阴鬼心头一动,“谁在现场?” “他说什么?赤面吞噬了鬼神?”尹荔脸色微变,在想事到如今还能没什么离谱的事情,听到那外,只觉难以置信。 张维道八人还没对我的“博闻弱识”见怪是怪了。 覃真人眸子一眨,说道:“后辈,您没所是知,最最最离谱的事情张师兄还有讲到哩!” “是错。”尹荔和尹荔婵点头。 白掌教:“赤面说,尹荔之所以和罗山配合,不是因为阴鬼早就己但投诚罗山,在当年第一次退入罗山时候就与罗山达成协议,还拿出来阴鬼会一门极为低深的鬼道法门佐证。还宣扬只要归顺罗山,就没机会获得灵力灌体的机会,阴鬼不是如此,否则以我一个人修,如何可能修为突飞猛退?” “证据?”阴鬼神色一动,“什么证据?” 白掌教:“我们放出来了一副景画,是这假‘尹荔’在打坐修养的画面,说阴鬼现在就在罗山修养。” 张维道嗤笑道:“那些张维真当做梦,还每月定时交奉贡品,把自己当作皇帝了!” 阴鬼那上深吸一气,“到底怎么回事?” “您说,可气是可气?” 尹荔婵一脸憎恶说道:“可是是?我们不是知道阴鬼回是来了,所以放出来那个说法,坏毁乱阴鬼在所没人心中的形象!阴鬼封印鬼神受挫是假,但这也是救了所没人,而且看这鬼神能被赤面吞噬,只逃出来一缕残魂,想也知道是被阴鬼重创,阴鬼早就做到了能做的全部,特别人哪没我的本事?真是可恨!” 不能想象,在那么一个盛小节日外,张维没预谋地发起突袭,对各派弟子所造成的伤害没少小,相比之上,或许藤山妖修应该有没这么“反受其害”了。 张维道嘿嘿笑道:“所以说离谱啊!后辈,您没所是知,那消息是罗山这边传出来的,确切地说,是赤面本人传出来的。” 吴用急急说道:“罗山鬼神死了。” 张维道说道:“虽然是虚假的消息,但却引起了是大的波澜。” “您绝对想是到……”吴用唏嘘,“这鬼神是被赤面给吞噬了的!” “所以局面只能说勉弱控制住,”阴鬼沉吟片刻,“赤面呢,吞噬鬼神前,以我的性子,绝对没小动作,如果没所谋划。” 吴用苦笑道:“如您所见,战事被持续拉锯,直至今日都有没开始,反而那两年冲突越来越剧烈,是知道死了少多人……” 尹荔摇头:“我出现在后线,当着在场众人抛出来一个虚假的消息前就有没声音了。” 我咳了一声,见距离营地还没段路程,继续说上去。 “一结束罗山张维完全是是你们对手,被你们一路清剿,压缩回驻扎地,各派也都以为将张维压制住了,可前来在本该有没张维的前防区域居然出现了数头转生鬼王,令你等损失惨重,于是你们也马下收缩阵线,派出移神后辈应对。” 吴用叹道:“还得算下罗山的低阶尹荔。” 张维道笑道:“后辈您也是怀疑吧?你们也是,哪怕罗山取出来了证据。” “是仅派出小量叫做‘鬼蝉’的炮灰张维,更是派出来一批又一批的转生鬼王,你们很少人都在后线辛苦一年到头,就想着年关复杂过个节日,谁曾想那罗山偏挑在那个时候出击,你们被打了个措手是及,溃是成军。”“出现在后线发布虚假消息?是什么?”阴鬼皱眉,心外本能觉得是妙,赤面是从底层爬下来的家伙,每一步都没其用意,是可能放出什么虚假的消息。 阴鬼暗叹,那着实是能怪各派松懈,那春节在后世就不能说是一年外最重小的节日,在那个古代世界更为重小,而对于各派修士而言更是重中之重,献岁、祈福、祭祖……休看修士寿元长久就对时间年岁有所谓,恰恰相反,小少数修士活得越是长久越是惜命,再因为那个世界对于“神魂”那个概念极其模糊,说有没吧,是敢完全如果,部分道门法术中就没确切体现,说存在吧,但又有没真真切切的证据,总之说是清道是明,那节日礼数是一样是可多。 尤其近些年和罗山张维战事是断,许少修士身死,活上来的刃就更加要去祭拜先人以保太平,期以开始那场拉锯战,哪怕在后线一切从简,该做的是能多。 …… “千真万确。”张维道举手作证。 张维道撇嘴道:“阴鬼的确会一门鬼道功法,但用那个理由来作证简直可笑,人阴景宫每个弟子少少多多还都会一门甚至少门鬼道功法哩!至于鬼道功法退境慢的问题……呵,鬼道功法诡谲,就你都知道没是多只要付出相应代价就能退境神速,哪外能当作证据。” 张维道讪讪。 哪怕是对赤面没所了解,听见那段话,阴鬼还是觉得荒唐,莫是是那家伙吞噬鬼神前飘了?行事是过小脑,真以为那种话能够蒙骗各派? 那难道是该是罗山的机密? 阴鬼听见我们对自己评价依旧十分激烈,淡淡问道:“怎么?” “作假?赤面用出如此有聊的手段?”那种“证据”根本当是得真,不是筑基修士也能假冒,毫有信服力,阴鬼嗤之以鼻,可总是觉得那其中没蹊跷。 阴鬼皱眉。 阴鬼对此表示相信,问道:“他是说吞噬?赤面将鬼神吞噬?他们怎么知道的?” 那简直就不能说是小逆是道,张维道和吴用苦笑,显然是是知情,阴鬼知道追问有果,将那个疑问在心外记上,又道:“所以现在各派与罗山的冲突加剧,这整体来说哪边更占下风?” 吴用坚定道:“总的来说是你们更胜一筹,但优势并是明显,罗山这鬼蝉着实难缠,杀之是尽,而且实力区别很小。” 尹荔淡淡说道:“没过一些交道,前来呢?各派怎么应对的?” 张维道补充道:“当时也没峨眉的人在后线,听说还没和阴鬼相熟的人在现场,我们认为这不是阴鬼,是过前来有声音了,想来应该明白是假的。” 尹荔叹道:“可架是住没人怀疑啊……赤面此计不能说眼光歹毒,拿捏人心太过错误了。” 张维道实在按捺是住了,问道:“后辈,听您的说法……似乎和那赤面相熟?” “是认得。”八人异口同声。 “那罗山尹荔到那外前立马结束小肆行动,试图扩小领地,你等当然是能让我如愿,立马派出弟子清剿,那中间曲折可是多。” 张维道咬牙切齿接话,“谁知道那些张维真是狡诈之极,等你们布置坏人手,我们却是发动攻击了,你们严阵以待,毫是放松,整整两年的时间,我们按兵是动,仅仅只是维持驻扎地是失,各派虽然尽力保持十成十的注意力警戒,但总归难免没疏忽,就在一年后的年关,那些张维出动了!” “本以为罗山没意让事态升级,终于按耐是住派出转生鬼王,你们严加戒备,各派也派出了门中的移神修士,可谁知道……” 覃真人哼声道:“那些张维太过狡猾,知道那是是可能的事情,但还是要拿出来说,用心险恶!” “嗯?”阴鬼心上坏奇,还没什么离谱的事情,罗山尹荔用了什么诡计? 阴鬼听了连连摇头,说道:“有道理的,赤面吞噬鬼神,七位圣祖岂能坐视是理?” “什么?”阴鬼脑子外一上空白。 阴鬼热笑道:“想也是用想,如果是这赤面的主意!那家伙在你们红尘人世混得最久,最含糊你们人类的习惯。” 覃真人脆生生说道:“那赤面还解释了一番,比如参加四皇法会的张维都没专门的什么紫芯灵玉,一个元婴修士怎么可能是被八名转生鬼王瞧破踪迹,更是可能在镇灵塔内和鬼神残魂斗法,那一切的一切,其实都是罗山与阴鬼之间配合,用以麻痹你等。” 尹荔婵在吴用背下直起身子,手指向天边远方约莫是罗山的位置,愤愤是平喊道:“后辈是知道!赤面那番话还真吸引了是多人去投诚,那些人全部投在这罗山新退的鬼王座上!怀疑张维宣说的只要能够在和你等作战之中出小力、出死力,就能够获得灵力灌身,将全身真元转化为灵力,并且能够修炼下乘的鬼道法门!” “异常鬼蝉催动上,能够没守明境界的实力就顶了天,但肯定用普通秘法催动,能够突破褪死境界,再算下鬼蝉的数目,确实难缠。”阴鬼很含糊那点。 “我放出消息来,说是峨眉的阴鬼和罗山新退圣祖没莫小的关系,那阴鬼能够混入我们罗山队伍外,做出这些惊世骇俗之事,其实都是罗山的顺势谋划,说什么蒙骗了峨眉苏真雨罢了。”吴用一边说一边嗤声,觉得坏笑。 白掌教:“这赤面用了是知名法子将鬼神吞噬,然前昭告天上此事,说是鬼神己但与我合七为一,是分彼此,让你等只要后去礼拜,侍奉我为主,各派每月定时交奉贡品,便是会再在此地发动近攻,立马鸣金收兵。” “这确实是离谱、离奇,难以置信。”吴用嘴外啧啧两声,“罗山发动突袭前,除了藤山有没手忙脚乱,其我各派少少多多没些疲于应付,坏在只是一时,很慢各派就都急过气来,重新夺回了一部分失地,但正如你后面所说,罗山那次派出的鬼蝉与转生鬼王竖目太少,你们很难再像之后一样收复领地,而就在那时候,一个惊人的消息从罗山这边爆了出来。” 吴用理所当然也认为如此,“可是是?虽然听说当似乎在场的人都惊到了,因为画面中的这个人影和而灭阴鬼太像了,怎么说?不是神似!虽然画面是甚含糊,但听说我坐在白色的雾状灵力之中,脚边匍匐着我这一头白色细犬。” 第716章 吴氏同族!? 蒋明灵越说越气愤,把张维的肩头当桌板了,一拳锤下去,等听见闷声才反应过来,朝张维赔罪。 张维拍拍他的大腿,叹道:“这怎么说呢?什么时候都有满心愤懑无处发泄觉得与族群格格不入的人,去投诚不值得稀奇,可气的是这赤面用峨眉吴用来当说辞,吴用前前后后几次在小极北行动,又去参加九皇法会,救了九大派、魔道还有藤山妖族多少人,可恨名声还要被抹黑。” 苏真雨叹道:“想反驳也没好的理由,吴用已经死了,站不出来自辩,峨眉也只是一句那人不是吴用就带过,人自家都不想过多解释,有些外人想帮也就不好开口了。” 吴用淡淡说道:“是就是,不是就不是,峨眉这么做再正常不过,明眼人总是有的。” 蒋明灵一听,登时有些气愤,昂起脖子说道:“那吴用是可比英雄一般的人物,你怎么能……” 拖着他的张维一把捏紧他的小腿。 蒋明灵一惊,连忙低下了头,抿着嘴不说话了。 吴用置若罔闻。 张维小心翼翼说道:“前辈,蒋师弟很崇拜那峨眉吴用,万望勿怪,实在是这些阴鬼极尽诋毁之事,这口气叫人难以下咽。” 苏真雨也帮着说话,“听说那赤面还放出什么话来着?说是如今罗山新进的那位圣祖和吴用有什么关系来着。” 蒋明灵闷声说道:“吴用其实是原先衡闾吴氏弟子,新进这位圣祖其实和吴用是同一族人,所以才能说服吴用转投罗山,这就是他们口中说的‘吴用和罗山新进圣祖的莫大关系’由来。” “什么!?”吴用大惊,“此事真假?” 张维三人被他忽如其来的惊呼吓到,这位前辈自现身起就一直十分淡定,哪怕是斩杀了一头转生鬼王都波澜不惊,谈起九大派也是云淡风轻,怎么此刻听说这件事情却如此失态,到底怎么了? 吴用深吸一气,再次问道:“此事峨眉有什么表示?” 张维说道:“峨眉只是肯定了吴用的确是衡闾吴氏弟子,但对于吴用和那暗尊的同族关系却未予以表示。” 吴用心头大为震动,以他的了解,是假的白师伯就会说是假的,绝不可能没有表示,而且别的不说,这事要真的乌七八糟,他师父早就该跳出来反驳了,现在这态度等于是默认了。 【难道说那暗尊真的和我是同族?】吴用不敢去相信。 【仔细考量……不无可能,为什么罗山联通着玄通山,你又会莫名其妙的鬼道功法,而且慈罗很奇怪地认为你是暗尊弟子。】伏龙剑沉吟道。 “不可能!”这最后一点简直就像一锤定音,把他最后的侥幸敲碎,不由喊出了声。 蒋明灵大为赞同,说道:“当然不可能!退一步说,吴用是吴氏弟子,那暗尊也是吴氏一族出身,吴氏遭遇如此大的祸患,这位暗尊当时在哪?为什么不出手救吴氏于水火?有道是真真假假最迷惑,一点真的东西掺杂假的消息,这赤面就是打着这个注意糊弄我们!” 他还要说下去,不过马上感觉到张维捏了捏他的小腿,瞬间醒悟,抬头看见吴用脸色阴晴不定。 显然,吴用面对这个消息的表现与他的愤世嫉俗所不同,似乎思绪万千。 张维小心翼翼说道:“前辈,您很想知道有关这件事情的消息?” 吴用点头,“赤面说吴用和新进暗尊是同族,总该有证据吧?否则谁会相信?” 蒋明灵摇头道:“前辈,这是赤面抛出的最后消息,在这之后,他就消失了,从那以后就再也没出现过,不知道做什么了。” 吴用眉头紧蹙。 张维见他神情,再次说道:“如果前辈想知道有关这件事情,您送我们回营地后可以稍等几天再离开,您可以找人一问。” “哦?你们营地内有清楚这件事情详细情况的人?”吴用原本只打算送他们回营地,然后直奔大晋或者去峨眉的营地,现在看来,停留一下未尝不可。 “没有。”张维否认,然后马上补充道:“但我们营地内有几个叛贼,他们可能清楚。” “叛贼?什么叛贼?”这个名次出现在修真界,吴用还真是第一次听到。 蒋明灵解释道:“就是赤面说愿意接收那些投诚的人类或者妖兽啊!这些人就是了,他们转去了罗山,为罗山办事,和我们动手过程中被生擒,现在关押在我们营地内。因为赤面说是那暗尊和吴用都是人类,所以投诚的这些人也全部规划在那暗尊手下,听说他们曾亲眼见过暗尊本人。” “原来如此,”吴用恍然,“但为什么说可能清楚?” 张维道:“因为……我们、离火道、寒潭派乃至别的各家实力都有打算从这些家伙嘴里翘出来一些有关罗山的情报,包括那暗尊的、和峨眉吴用关系的等等,但结果都不尽然,罗山在他们身体内布设了禁制,问不出个所以然。” 吴用沉吟道:“强行撬取呢?” “砰!”蒋明灵做了个拳头一下撑开五指的动手,“魔门没有慢慢问询的耐心,当场试过,脑袋直接炸了。” 吴用冷笑,“倒是罗山的作风。” 张维说道:“这些人都是叛贼,按道理都要就地处决,可也正是因为问不出情报来,如今囚禁在营地内,白养着他们。听说各派已经开始着手研究处理这禁制的办法,我想应该很快就会有结果,不过若您有办法问出来些什么……我想虽然这么带您回去审问那些叛贼不合规矩,但晚辈的师叔和离火道的前辈应该也不会为难。” 蒋明灵看了张维一眼,苏真雨也是,他们很清楚,一件连各派都没办法处理的禁制,这吴用不大可能有办法问出些什么来,斩杀转生鬼王固然厉害,但术业有专攻,连摇光山和峨眉都没找到机会,这吴用能问出个什么来?他们熟悉张维的为人,知道张维这是要确保眼前这位和峨眉吴用同名的前辈回去营地,当然不是害他或者动什么歪心思,八成是想看看能否将其留在太平角。毕竟眼下看来,这吴用似乎是个山野散修,但实力能够轻而易举将转生鬼王毙杀,如此人物就是九大派都不多有,倘若能过将其留在太平角,在眼下混乱的局势实在是一大助力。 吴用思索片刻,点头道:“那就有劳了。” 张维三人欣喜,能将这么一个厉害人物带回去,他们无疑会得到门内嘉奖。 接下来吴用问了几句有关如今战况,张维三人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为他一一解答,三十来里的距离,对于他们而言并不远,说话功夫里,前方便出现了变化。 一望无垠的草地取代了千篇一律的蓝白,巨大的钢铁城堡映入眼帘,钢蓝色的高大围墙如一头巨首匍匐在草原上,密密麻麻的五色遁光喷来发去,好像巨兽的斑斓毛发。 “我们到了!”蒋明灵从张维的背上直起腰身,手遥遥指向远方。 吴用眯起眼睛。 张维犹豫了下,说道:“前辈,让我先靠近,营地周边安防森严,探查到您不是我派弟子,恐会引发不必要的冲突。” “好。”吴用放慢遁速,落到他左后侧。 再过一炷香的功夫,距离太平角营地大约还有数里地,忽然传来一阵猎猎作响声,好似锦旗在狂风中拍动的声音,吴用抬头一看,一个浑身青光的披甲巨人从云头上探下身来,瞪着铜铃大的眼睛瓮声瓮气喝道:“谁人!” 说话声荡起一圈又一圈的音波直冲吴用。 只是单纯的音波,吴用纹丝不动,发丝飞扬。 一旁的张维连忙喊道:“真君勿要动手!我三人是门内弟子!” 这被称为真君的巨人哼声道:“本君自然晓得你们三个是谁,我说的是此人!” 张维急忙上前解释,“这位是我路上遇到的前辈,若没有他,我三人早已遇害,请真君放我们进入营地。” 巨人摇头,“不可,没有这个规矩,此人来路不明,又比营地内所有人修为都要高深,若他安有坏心,放他进来了……后果不堪设想。” 张维三人一惊,这吴用比营地内所有人的修为都高?他们这里可是仅次于九大派一等级的营地啊!吴用居然修为比这里所有人都高?那可是有一个离火道派来的前辈坐镇的,据说修为已经快要突破移神的第二重境界啊! 如今在长霜国和玉彻国这一条阵线里,总共分为三部分,包括九大派、魔门、藤山,其中魔门自然以四方魔教、无极欢乐宗、血神山、坎离道、大魔谷五大魔门为主,其余小门小派相辅,分别驻扎在各自附属的五大魔门营地内。 藤山另立营地,其中不仅包括藤山本家的妖修,还有大陆上其他投来的妖修以及一些中小型的妖族势力,规模基本对等五大魔门。 除此以外就是九大派,架构和魔门类似,以峨眉等大派为主,区别在于峨眉等大派治下的一级势力不少,单独设立了营地,这些营地内又聚集了这些一级势力治下的修士,峨眉等派只需要派出对应的移神修士支援坐镇即可,如此形成防护圈。 这样做一来是层层分级,便于统一管理,其次也是保护各家各派,因为一级势力大多门内有一两名移神修士,可再望下的二级势力铁定没有,要是单独建立营地,一头转生鬼王就能够将其攻破,所以才会这样安排。 他们太平角分属离火道治下的以及势力,门内有五名移神修士,除了掌教坐镇山门,以及两名实力最强的师伯师叔留下外,另外两名移神修士就在营地内,除此以外,还有一名离火道的移神前辈坐镇,前线各个营地的配置大多如此。 这名离火道的前辈修为据说已经快要突入移神二重境界,张维三人不曾触及这一境界,不明白这具体代表着什么,但知道比自家两名师叔师伯厉害就够了,而眼下守护营地的真君居然说这个吴用比离火道的前辈修为还要高!? 张维目瞪口呆,不知该说什么,那岂不是意味着吴用的修为要超过本门掌教,和门内大长老一个水准?是移神第二重境界?他心里忐忑,这还怎么招揽,别家招揽客卿都是修为比自家低许多的,现在好,他拉回来一个比肩门内大长老的人物。 巨人不耐烦催促道:“想好没有?你们进不进来?” 张维深吸一口,说道:“真君稍待,容我请荀师伯来。” 他已经答应了吴用要去看看那些叛贼,可不能在这里把人卡在了外边,这没礼数都是小事了,要是被这么一尊“大佛”给惦记上了,他们太平角可担待不起。 “快点!”巨人喝道。 张维做了个揖,然后取下腰间的迷你幡旗,拿在手里一摇,幡旗飞起,红色的绸布在风中流动,宛如靠空气而生的游鱼。 不一会儿,远方的高铁堡垒内冲起一道翠绿色遁光,以极快的速度掠进,停在他们身边。 “明灵?发生什么事了,你们为何催动信幡?”来者是个穿着银纹黄袍的年轻男子,头戴飞羽冠,左手臂弯内挽着一柄拂尘,右手掌心朝上单托,掌心内一杆幡旗兀自旋转,幡旗远比张维的要鲜艳惹眼。 他说话是问蒋明灵,但眼睛却盯着吴用,并没有咄咄逼人担心吴用是不是挟持了蒋明灵三人,而是眼底流过一丝的疑惑。 蒋明灵直起腰身喊道:“荀师伯,是这样的……” 他三言两语将事情简单说明清楚,这位荀姓修士上下打量吴用不停,抱拳道:“太平角荀安,多谢道友出手相救我这三位师侄。” 吴用抱拳回礼,“吴用,见过道友。” 荀安见他没有道明来路,只好主动问道:“敢问阁下是哪家弟子?” …… 第717章 峨眉吴用! 吴用摇头,“山野散修罢了,来处不值一提。” 荀安皱起了眉头,按说对方救了蒋明灵三人,又来到了他们的地盘,理当请对方进入营地一坐,可他看不透对方的修为,这般实力怎么可能只是一个散修?绝对有家门来历,正如真君所说,放他进来了,不安好心怎么办?会不会是善于假扮的阴鬼伪装的,而那被一剑斩杀的黑风鬼其实只是佯死? 这个可能性很小,要是阴鬼假扮的,真君应该能一眼识破,但也只是应该,不能排除有阴鬼能够瞒过真君,他必须为营地内所有弟子的安危考虑,一点风险也不能冒。 荀安有些难办,他不知道对方的性子如何,仅从蒋明灵的描述来看,这和峨眉吴用同名的男子应该是个杀伐果决的家伙,要是惹恼了对方…… 他不禁头疼。 吴用准备告辞,对方不放他进去,他总不能大闹,既然这太平角能够生擒叛贼,他们峨眉肯定更可以,回去峨眉问一趟再清楚不过。 就在这时候张维转头小声对他说道:“前辈稍等。” 这太平角弟子上前一步,整理言辞,道:“荀师伯,吴前辈原本其实不想来我们太平角营地的,只是因为蒋师弟与他约定能够让吴前辈审问那些叛贼才与我们一道回来,您看……如果真不方便请吴前辈进入营地,能否请您将那几个叛贼给带出来?” 张维这点眼力见还是有的,吴用一开始答应送他们回来,分明兴致不高,之所以答应,要么是看路途不远,走一趟就走一趟,顺便和他们了解如今天下的情况,要么就是干脆他本就要去哪里正好顺路,所以答应了,否则也不会之后再说一起来他们营地查看叛贼的时候与他们拱手道谢。 现在既然不方便带人进去,吴用本身又无所谓进不进营地,那就干脆把那些贼人都带出来好了,他只讲解决方案,绝口不提两边都难做的原因。 吴用暂时按下开口告辞的打算。 荀安感到意外,“吴道友为何要见这些贼人?” 他不相信吴用者能够问出来什么,九派至今都没有合宜的处理办法,这吴用或许实力够强,但又能做些什么? 吴用直截了当说道:“蒋明灵他们说那峨眉吴用和罗山暗尊有关系,这些贼人又都是暗尊的部下,我就想问问看这件事情的真假。” “为何?这与阁下又有什么关系?”荀安脱口而出,你只是吴用,又不是峨眉吴用,这么想搞清楚这件事情做什么? 吴用微笑反问:“难道这件事情不适合天下人都有关系?” 荀安无言以对,要这么说确实,和罗山这场战事干系天下所有人,不仅是修士,凡人也不例外,妖修也不能独善其身。他沉默片刻后问道:“阁下打算用什么办法?实不相瞒,如今怎么处理这些人是个难题,九派至今也没有一个合适的办法,我不认为阁下有办法能够从他们脑袋里挖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来。” 吴用只道:“方便就让我试试,不然我这就告辞,实不相瞒,我自然有办法接触到其他的叛贼,只是过来这里顺路,最方便,想来先瞧一瞧。” 荀安稍作沉吟,说道:“不能用类似搜魂的手段,张维他们和你说过,强行挖掘信息,这些贼人立马脑子炸裂。” 吴用点点头,“我只问问题,最多用几个小法术,不会危及他们姓名的小法术。” “好,稍等。”荀安将掌心托着的幡旗一抬,旗面迎风摇动,挂在杆柄尾部的铃铛叮当作响,一道红色光柱冲天。 过不得多时,营地内飞来两道遁光,一火红一靛蓝,一前一后相继而至。 “荀道友,你说有客人过来要看那些贼人?是谁?莫不是九派想到拷问办法了?”火红的遁光极快,人未到声先至,一下“砸”落在巨人真人身边,流火坠空,落地绽放火花,花蕊中走出来一个身披巨大棕熊皮的男子,与此前荀安一样,嘴里说着话,但眼睛一眼锁定吴用。 另一道靛蓝色遁光飘落,悄无声息踩到巨人肩头,妖冶炫目的蓝色遁光一散,一个姿容艳丽的裙装女修悬浮于巨人的肩头,“师兄,人我带来了,是要做什么?” 她美眸一眨,看见吴用,眼前一亮。 “吴道友,这是我师妹赵芸,这是离火道涂航道友,”荀安把手一展,“师妹,涂道友,这是吴用道友,吴道友救了蒋明灵三人,这次来我们太平角营地是想……” 事情始末三言两语解释清楚。 “不是我离火道来的?我以为是拷问一事有了进展。”涂航一脸戒备,“阁下才出关?非我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阁下救了太平角弟子,我等理所应当要感谢,可阁下说自己没有来历,这却是我们所不能信的了,恐怕不能放阁下进法阵内。” 荀安暗叹一声,这就是不同家门带来的底气了,换他是绝对不敢这么和吴用说话的,也就离火道这等大派可以面对吴用这样的修士如此硬气。 “涂道友,我已经和吴道友说了,他只是想问问那几人,最多用几个法术,不碍事的。” 涂航摇头道:“问几句话可以,但法术免了,吴道友,非我针对你,你要肯告诉我们真实来历,确认你没有问题,我不仅让你用发出查探,就是你想尝试一些剑走偏锋的搜魂法术我也可以同意,只要不伤及他们性命,此因公而非私,你得理解我。” 吴用想了想说道:“好!我就问几句话。” 先看看这些贼人到底是个什么情况也不迟,如这些人所说,假如他们九大派都没有办法问出有价值的情报来,那他想要几句话问出个一二三五来也是痴人说梦了。 【看一眼,问不出什么就走,也没必要和离火道闹出不愉快。】伏龙剑同意吴用的想法。 吴用话说到这份上,涂航不再坚持,点了点头。 荀安说道:“师妹,放他们出来吧。” 可站在真君肩上的赵芸没有反应,他扭头看去,只见赵芸两眼放光地看着吴用,目不转睛,就像看见了什么美味。 涂航愣了愣,在心里骂道:‘这赵芸平素打扮妖冶,不过行事端庄,我以为只是特立独行罢了,原来只是因为没遇到看对眼的人。’他回头瞧了眼这不知哪里出来的吴用,身材高挑又健硕,穿着一身近乎黑色的藏青袍子,肩膀宽阔,身背挺拔,衣袂飘飘,五官还极为俊朗阳刚,也真是难怪这个赵芸看迷了眼。 涂航这么看着,忽然越看吴用越觉得熟悉,好像在哪里见过吴用一样,但要细说又说不上来,但他乃是移神修士,不可能无缘无故出现这种感觉,说不明道不清,总之必然有原因,搞得他也上下来回端详不止。 “师妹!”荀安也注意到了赵芸的失态,咳嗽一声。 赵芸置若罔闻,还是目不转睛盯着吴用。 涂航拂袖喝道:“晚辈面前成何体统!” 荀安脸色也沉了下来,唤道:“师妹!” 赵芸眸子一动,微微笑道:“师兄,涂道友,你们可错怪我了,这位吴道友虽然样貌出众,但赵芸可不是犯了花痴,只是没想到吴道友会这般突然地出现在我们眼前。” 涂航和荀安一头雾水,吴用是跟着张维三人回来的,不这么突然出现,还能怎么出现? “师妹,是不是你认得吴道友?”荀安以为这是师妹的旧时,所以才会有这样奇怪的反应,心里奇道:‘这吴用和师妹关系好像不一般啊!师妹数十年前外出游历过一段时间,莫非是那时候认得的良缘?’ 他心里暗暗盘算,如果真是这样倒是件好事,这吴用实力不简单,如果他真是散修,能够拉拢到他们太平角内…… 荀安心扑通扑通地跳,但马上又觉得有蹊跷,要两人真当相识,这时候怎么连招呼都不打一声? 赵芸笑着说道:“师兄,我当然认得……” 荀安一愣,没想到自己的猜想是真的,可哪小的赵芸马上话锋一转,接着说道:“不仅是我认得,师兄你也认得,涂道友你也认得,明灵你们三个也认得。” 所有人一怔。 蒋明灵、张维、苏真雨三个后辈更是面面相觑。 吴用神色无动。 涂航刚才看吴用就有说不上来的熟悉感觉,此刻经由赵芸这么一说,立马重新重视起来,再次开始上上下下打量吴用,这看着看着,瞧见吴用背后的剑匣,一下子将眼前的吴用和心中某一道身影重合在一起,他惊呼道:“你是吴用!峨眉的吴用?!” 其他人除了赵芸以外都愣了一愣。 然后马上,荀安也脸色剧变,反手变出来一张画像,一下低头看画,一下抬头看吴用,嘴里喃喃道:“吴用……居然真的峨眉吴用……” 他把画像一拍,一个虚影从画像内投影落下,站立于吴用身边,画中之人一身白袍,身后背着剑匣,体型、身高、容貌一模一样,只是眼前的吴用身形要稍瘦削,但反而凸显出他的骨架宽大,穿着近乎黑色的藏青袍子,衣袂飘飘,说不出的出尘。 除此以外,眼前的吴用神色更为淡然,白袍的吴用眼神锐利,英姿勃发,犹如一柄出鞘的利剑,可以将阻挡前路的一切斩断,而眼前的吴用则神光内敛,更像是这口利剑藏锋于鞘,养精蓄锐,随时可能出鞘,不动则已,一鸣惊人。 “怪不得……怪不得……怪不得你能够一剑斩了那头转生鬼王!怪不得我这个剑道门外汉都看得出来你比我所见过的剑修都要厉害……” 蒋明灵嘴巴张大能塞下一个鸡蛋,怎么也没想到此“吴用”便是彼“吴用”,亏得他在路上还险些因为吴用的事情争吵起来,原来是人家就是正主,难怪表示平平,他一个不相干的人说这些还真没有立场,幸好吴用不予追究。 苏真雨和张维一样惊得目瞪口呆。 吴用从没有想过隐藏自己的身份,只是没有逢人就要和对方说他就是吴用罢了,同时也是记着蒋明灵三人说暗尊和他乃是同族这个传闻,为了避免不必要的麻烦,所以干脆说自己只是山野散修,没甚来路,既然赵芸将自己认了出来,他也就没必要遮遮掩掩的了,拱手道:“峨眉吴用,见过几位道友。” “真的是吴用……”蒋明灵呆若木鸡。 张维急忙见礼道:“见过吴前辈,一路上多有冒犯,万望勿怪。” 苏真雨和蒋明灵跟着见礼,低首的时候眼睛实在忍不住往吴用脸上瞥,这时候才想起来自己先前怎么不仔细看看这位的样貌,现在却是不敢了。 吴用路上问了不少有关如今天下局势的事情,他们把该说的和不该说的乃至应该避免说的,诸如有关峨眉不仗义不替吴用说话这种内容也都说了,实在算是冒犯了。 蒋明灵忍不住说道:“吴前辈为何隐瞒身份?您若早早表明自己来历,师伯他们又岂会不肯放你进营寨?” 他说罢朝一旁的荀安喊道:“劳请世博打开禁阵。” 真君看向荀安,荀安不动。 “慢!”涂航一手虚按。 众人齐齐看向他。 涂航盯着吴用道:“如何证明你是峨眉的吴用,而不是阴鬼变出来骗我们的?吴用留在了九皇法会的星辰上一直不得脱困,你现在突然出现在这里,我们怎么判别你的真假?是真的,你怎么从镇灵塔内出来的?又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你不说清楚,我们不敢放你进来。” 众人目光齐齐转向吴用,不错,吴用到底是怎么出来的?那赤面和鬼神之所以能出来是因为破禁法门,在法会结束的最后一刻脱困,那吴用呢? 他们不否认吴用的实力,可实力和禁法造诣是两回事,吴用一个人在镇灵塔内,怎么出来的? …… 第718章 惊拜 “怎么出来的……”吴用沉吟片刻,摇摇头,“我自己也不知道。” 涂航的脸色冷了下来,几乎就差把“我就知道你有问题”几个字写在脸上了。 吴用确实不知道,他突破修为后,是从邯鼓留下的标记点离开的,哪里晓得这个标记点怎么找到的?他想了想,说道:“我这么说你们也不信,总而言之我是出来了,要证明我的身份……” 他手轻轻一拍背着的剑匣,一青一紫两道剑光便破匣而出,围着他绕身飞游。 “我证明不了,但我这碧落、紫陌两口宝剑做不得假,都是本门老祖佩剑,以你三人的眼力应当能够看出来真假?” 涂航动容,不消怎么感应,他就能感受到这两道剑光的活力,于空中遨矫游动,锋锐逼人,绝非凡品。 吴用身旁的那副画像投影中,白袍吴用身边就有两道剑光,如今天下都知道峨眉祖师这两口斩妖除魔的宝剑在吴用手中,荀安和赵芸互望一眼,仅凭这一幕就确认了吴用的身份。 但三人还是存了一个保险的心思,涂航拱手道:“得罪,但我们不得不考虑你是阴鬼用了什么法门冒充,甚至是伪装了飞剑的情况。” 吴用点头表示理解,罗山能够如此大范围挪移营地,隔着北海迁移,这般本事,伪装一个他和两口飞剑真就算不得什么了,把他放在涂航三人的位置上,他会做出同样的选择。 吴用准备告辞,没想到涂航拱手道:“吴道友若是想看看这些叛贼无妨,隔着禁阵问几句话也没问题,只是不能施展法术,这些人到时候都会被送去离火道统一处理,不容闪失。” 吴用拱手回礼,“有劳。” 【倒是客气,你小子现在风评不错,都愿意卖你一个面子。】伏龙剑笑呵呵的。 【嗯。】吴用从“暴露”身份到现在,涂航三人只是对他是“峨眉吴用”的身份表示怀疑,但几人丝毫没有如传闻一样认为他和罗山有不三不四的关系。吴用承认自己不是完人,在小极北也好,九皇法会也罢,救人救世道是一方面,可要说完全没有为自己成就一番名声与事业那就是谎话了,他不是仙人,免不了俗,就连仙人也是“人”字偏旁,“人”为先,“己”为前。不过仙人不会被误解,仙人做什么都有道理,没有道理信仰者也会为他们找一个道理,而身为人类的吴用深知被人误解的可怕,前尘因果被推翻,人们只会逮着自以为是的观点来批判他,百口莫辩,跳进黄河洗不清的说法由此而来。 涂航侧首朝立在巨人真君肩头的赵芸微微点头,后者微笑着飘落到地上,右手拇指指肚按着中指指肚,捻着翘指一翻,掌心打出来一道黄芒。 此光绽放,转眼变成一座五人多高的囚牢,和衙门大牢近似,但极为通透,更像是没有车轮与车板的囚车。一根根粗细不一还留着树枝疤口的木条以极宽的距离间隔,周围七零八落套着一条银色锁链,每隔几圈铁环上挂着一张黄色的符纸。 六个穿着不一的人类或坐或躺或者靠在木杆子上,一看到被放出来,全部坐起身来,跪向笑脸盈盈的赵芸。 “赵前辈!我错了!我不该鬼迷心窍!我不该背叛人类!快放我出去吧!” “赵仙子!您大人有大量!我是被骗去的啊!您放了我罢!” “赵前辈,李三我是被好友带过去的啊!我根本不想加入罗山,现在他死了倒好,一了百了,怎生要我来背这番罪孽!” “几位前辈,只要你们放过我,我愿意为太平角尽牛马之劳啊!” …… 六个人,三个元婴修士,三个金丹,一出来就开始大声哭诉,极尽甩脱自己与罗山的关系,不是自己知道错了,就是自己是被带过去,本人根本没有这个意图。 赵芸显然看惯了这幕,波澜不惊说道:“我可没有权力处置你们,你们的命早就已经是离火道的了,放你们出来,只是有一位大人物想见见你们,问你们几句话。” 大人物? 六人一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心想莫非是离火道派来人带他们走了?一个个全都抬头看向赵芸。 赵芸朝吴用的方向微微昂首。 六人手撑着地面,不起身,膝盖扭动,背身掉首,看也不看,纳头就拜。 “前辈放过我吧……” “离火道千秋万业,必将吞并寒潭派,成为首个冠绝两国的大派!力压峨眉一头……不!两头!三头!无数头!我愿加入离火道出一份力啊前辈!” “前辈……呜呜呜……” …… 基本上这些人将各种和罗山撇开关系的理由又哭嚎了一遍。 吴用在几人身上扫过——不是他不想看脸,而是这六人头全都磕在地面,看不清脸,但……这六人仅仅只是看着在跪拜,实际上他们的脑门并没有叩在地上,只是贴着。 “哼!”涂航对此冷哼一声,“装腔作势!这些个都是见风使舵的家伙,要活命也不把戏文做足,和那几个诚心实意投入罗山怀抱的差了不知几多。” 吴用知道他是在说几个憎恨人世到极致的家伙,林子大了什么鸟都有,有这些浑水摸鱼的,自然也有诚心拜入罗山期求变化的,显然,眼前六人属于前一列,他淡淡说道:“有几句话问你们,都抬起头来。” 六人微微抬头,但还是不敢与吴用对视,视线虚焦,大概与吴用的腰身平齐。。“我听说赤面放出来消息,说峨眉吴用和五大圣祖之一的暗尊关系莫浅?此事到底真假?你们归顺罗山后被分配在暗尊座下,相关的情况总该知道更多一些,说来听听,真要有价值,我不介意为你们说情,戴罪立功。”吴用语气平缓,说得很慢, 涂航听他说可以放过六人,欲言又止。 这六人脑袋左转右看,似乎很是意动,最后右侧第二人貌似是为首的,是个光头大汉,穿着花灰色长衫,偏肌肉虬结,手臂肩头鼓鼓囊囊的,显得不伦不类,他脑袋稍稍昂起,眉心有一块黑斑,他们六人都有这一块黑斑,据蒋明灵说是禁制以及罗山暗尊部下的标记。 这大汉视线虚看向吴用的胸口位置,面露难色道:“这位前辈,您也应该知道我们被设下禁制,无法开口谈论任何有关可能暴露罗山情报的事情,不是我们不想说啊……” 吴用淡淡道:“哦?那要怎么样才能开口说?” 大汉咧嘴道:“说不了……” 赵芸柳眉一挑,食指一歪做出鞭打状,圈在囚牢周围的锁链其中一条同时甩了出去,刷拉拉一声抽在着大汉的脸上,立马印出来一条血痕。 这大汉被甩了一个踉跄,捂着脸喊道:“别动手别动手!听我说完!听我说完!有些事情我不能明说说!但我们愿意配合给出暗示!这样可好!只要你们不要杀我们!我们可以帮九大派做事,给我们一个将功赎罪的机会!不要杀我们!” 其他五人也跟着嚎叫起来。 显然,这一点是他们共同商议的结果。 涂航怒道:“这一提议之前我们就让你们考虑过,你们不是拒绝了?现在居然敢重新提出来,真当我们九派好糊弄的?” 荀安解释道:“吴道友,这一提议之前各派都有提出过,既然无法直言有关罗山的情报,那么就间接来说,我们给出一定的信息,他们在其中挑选或者用指代的方法来传达,文字、图画乃至各种符号,但都被他们拒绝了。” 赵芸补充:“不止他们六个,其他各派擒住的叛贼也都拒绝了,估计罗山那边也考虑到了这一点,在这方面有限制。” 那大汉闷声说道:“此一时彼一时,那时我们不晓得你们会怎么处置我们,现在清楚了,恐怕真当离死不远,我们愿意做这个交易。” 蒋明灵呸了一口,“你们真当是无赖!这时候不怕死了?” 张维又拍了拍他的小腿,小声道:“师弟,前辈们说话……” 蒋明灵哼声。 大汉这时候反而豁出去了,一抹脸上的血痕,大咧咧道:“却是有危险啊,罗山当然提醒过我们哪怕是用暗示或者代指的方法传递情报也会死,但我们想着这里面肯定有一个界度吧?大不了我们把能说的东西多绕几个圈子说,或者你们问我们的时候多加个选项,我们也不要直接就点明答案,有句话怎么说来着,办法总比困难多,不是吗?但我们也不是没有条件的,首先,必须要为我们建立起最好的防护禁制,能压制罗山禁制最好。” 这大汉说着说着已是完全放开,神色自如,就像吃定了你们一定会答应似的。 涂航大怒,“做梦!” 大汉回首看他,嗤笑道:“你闭嘴!我没和你说,我在和这位‘大人物’说!你可别来插嘴,听好了,第二点,我们绝对不上阵线,绝对不和罗山阴鬼对仗,明白了吗?你……” 这大汉浑身爽利,胸中因为这段时间被囚禁被不当人对待的郁气尽去,尤其是顶着涂航说的那一句“你闭嘴”,他只觉自己快要爽飞,哪怕换几个天仙让他尽情取乐也不换。再一想到天仙,他兴奋地想到只要九派同意交易,说不定就能提要求让他们准备几个名门大派的天之娇女来泄欲,算了,大派弟子还是夸狂了,小家碧玉也可以,要么风韵美妇也不错。 他心里这般没有界限地意淫着,只是想想就觉得浑身爽得简直像是有蚂蚁从毛孔里钻出来,但当他一转头,口中“你”字发音到一半,话音截然而止,眼睛瞪得像铜铃一样大。 涂航骂道:“说啊!怎么不说下去了!” 赵芸见他脸上淫秽的表情,不用想也知道这家伙绝不是在打什么好主意,指头再又一挥,锁链唰啦啦抽向大汉的另一边脸上。 这一鞭比之前更重,风声都被撕裂,可这大汉置若罔闻,死死盯着吴用,两眼瞪大,抬起颤抖的右手食指指着吴用。 啪! 一鞭子落下,他发出一声惨叫,锁链的力道极大,一下将他左边脸颊的颧骨抽碎凹了下去,短促距离内爆发的巨大冲击将大汉直接抽飞,狠狠撞到了木杆上,砰的一声闷响,木杆表面符文闪动,又将他狠狠弹到了囚牢中心,撞翻了另一个囚徒。 被撞翻的囚徒试图扶大汉起身,可这大汉自己一个猛子从地上扒拉起身,丝毫不顾血肉模糊的左脸颊,这一过程中本就已经破烂的衣服被撕扯烂,他却不闻不顾,冲到了囚牢旁边,对着栏杆外的吴用重重磕头。 他嘴里喊道:“圣祖!圣祖!我错了!我错了!我们只是骗骗这些家伙!骗骗他们把我们放出去!我们不会帮他们指认任何有关罗山的情报的!您放心!我们只是想找机会逃出来啊!圣祖!您一定要相信我们啊!” 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惊呆了,为什么这大汉喊吴用“圣祖”? 囚笼内的五人面面相觑,其中另一人眼睛看着后方的赵芸三人讪讪发笑,一手拍向大汉肩头,要让他停下磕头,口中说道:“喂!陈川冬,你在做什么?我们不是说好的,就用这个办法和九大派合作,什么叫做骗骗九大派的?” “三位前辈,陈川冬不知道发了什么疯,呵呵,呵呵……您三位不要与他一般见识,我们是真心实意……”他一把拉着陈川冬的肩头,要把他拉起身看向赵芸三人赔罪,可不等把话说完,陈川冬反手把他拉了过去。 一张因为接连磕头而鲜血淋漓的脸顶在他的眼前,破碎的颧骨因为剧烈磕头导致骨茬都戳破了皮肤,一下刺到这个男子的脸皮里,血和血粘在一起,他痛呼一声,却被陈川冬按着脑袋看向前方。 “你看看这是谁!” …… 第719章 暗尊吴用? 陈川冬双手捏着这人的脑袋,左右手食指和中指撑开他的眼皮,把他的脑袋硬生生掰向正前方,嘴里吼道:“眼睛瞪开!看看这是谁!” 被强制扭转脑袋的人心下气愤,他们只是正好被分配在一起行动,说“同僚”都有些过分亲近了,平时大家客客气气的没问题,但此刻这样接触还被强行扭着脑袋实在是过了,他十指攥紧陈川冬的手腕,大声喊道:“放开我!陈川冬!放开!痛死我了!” 然而陈川冬的双手像是铁钳,死死扣住他,他甚至有种颅骨要被捏碎的错觉。 赵芸手指再次挥动,要阻止他们自相残杀,可那被陈川冬掰着脑袋的男人挣扎着挣扎着忽然停下,原本用力对抗陈川冬手指使劲试图闭拢的眼皮一下子不再对抗,任由陈川冬血淋淋的手撑开眼皮。 赵芸三人奇怪,上前一看,只见他的眼中浮出恐惧,仿佛看见了什么极其可怖的东西。 和之前陈川冬一样,这个男人伸出手指着吴用,浑身抖颤,口中喃喃念叨:“圣……圣祖!” 陈川冬缓缓松开手,重新拜倒在地,“拜见圣祖!” 男人念叨了几声,也跟着拜倒,其余几人不解,壮着胆子抬头看了眼吴用,无不变色,全部一抖衣衫,拜倒磕头。 “拜见圣祖!” 嘭嘭嘭……嘭嘭嘭…… 骨头和地板重磕的声音接连不断,先是此起彼伏,然后统一成一片,咚咚咚……叩头不停,之前六人佯装磕头,头皮都没碰到地,这会儿却是恨不得将脑袋砸进地面里,一个个都磕得满脑子是血,尤其陈川冬,被锁链抽烂的脸已经彻底变形,可他仍旧不管不顾磕头,碎裂的颧骨骨茬都已经刺破皮肤。 赵芸、涂航、荀安三人惊愕地看着眼前这一幕,这六人之前油盐不进,都是没有来历的散修,平日烧杀抢掠,至少四个人都精通遁术,且为人毫无下限,完全是最恶心对付的老油子,之前面对拷问也都是可而不可的说话,从没有个正形,为何今日如此反常?竟然一边高呼吴用为“圣祖”,一边像要把自己脑袋磕碎一样磕头。 他们三人互望一眼,看向吴用,不禁联想到了那个传闻。 注意到三人带有问询的目光,吴用自己还一头雾水,哪里知道现在到底发生了什么? 【记得蒋明灵说的传闻?】伏龙剑沉吟。 【那怎么可能是真的?我和罗山没有任何关系!】吴用觉得天方夜谭。 【当然不是真的,我最清楚你和罗山有没有关系,现在传闻有两点,一是你和罗山同流合污,此必然不可能,但第二点说你和新进暗尊是同族出身……我现在看真有些可能。】伏龙剑沉吟。 【什么跟什么……】吴用一愣,然后明白了过来:【你是说……因为我和那暗尊出身同族,长得神似,所以被他们六人误认为我是暗尊了?】 【不错!好像不大可能?其实不然,如果你真的和暗尊长得神似,那赤面会放出来“你”在罗山调养的画面也就不奇怪的。】 【你是说!?】 伏龙剑不仅锐利,思路也如剑刃,一下切入要害,吴用顿时想到蒋明灵说过赤面曾现身前前线,放出一副“他”在罗山修炼的景画,描述说是一片漆黑,甚至啸灵影化身的细犬就匍匐在他脚边。 考虑到环境昏黑,他如果现在能够让陈川冬六人误认,那在一片黑暗之中要让人误解画中之人是他吴用可就太简单了。 思绪豁然开朗,可吴用心思却欢快不起来,因为如果照这么去理解,那基本就坐实了他和那暗尊有不可分解的关系,也许真的是同族?也许正是因此,他才能够学会《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要真是这样,那衡闾吴氏和罗山又有什么关系? “吴道友,你不说点什么吗?”涂航看着吴用。 吴用摇头道:“我自己都云里雾里,说些什么?” 荀安杵着下巴猜测:“有无可能……既然赤面要说服这些叛贼投诚罗山,就必须让这些人相信他们编出来的那套说辞,所以演化出吴道友你的样子,假装成圣祖在他们面前喝令?” 涂航点头道:“所以更加确定吴道友和罗山没有关系了,假如那赤面放出来的图画是真的,吴道友就肯定在罗山,又何需假扮成圣祖?” 赵芸说了声“不错”,蒋明灵三人也都连连点头。 吴用心知事情没有这么简单,但并未详细解释,暂时“同意”了这个说法。 囚牢内的六人像是没有听到他们说话一样,仍磕头不止,嚎叫不停,但和之前叩拜赵云三人时的情况截然不同,能够听出来此刻他们是真的在为自己的生死而努力,喉咙都喊哑了,尤其是站出来说要和九派合作的陈川冬,一张脸都磕烂了,声音已经嘶哑。 相比之下,先前的叫唤就显得不那么“真心实意”了。 赵芸说道:“吴道友,让他们停下?再磕下去,他们脑袋都要碎了,我们不好交差。” 吴用淡淡道:“都起来,不要磕头了。” 他的声音像是开关,六人磕头戛然而止,一齐低垂着肩膀和脑袋起身。 这么听话……吴用不禁看向赵芸三人,后者也都看向他,目光闪动。 一时间,四人全都明白了对方心里所想。 涂航用唇语无声说道:“问他们话吧!” 吴用轻轻点头,稍作思考,说道:“告诉我,罗山给你们的任务是什么。” 六人稍稍犹豫,陈川冬第一个站出来说道:“您给我们的任务就是找人类这方的麻烦,发挥我们的特长,游走在前线阵地,没有指明针对哪一派哪一方,只要……” 砰! 陈川冬的脑袋炸开,西瓜一样,但瓜瓤红的、白的、黑的……什么颜色都有。 五人浑身一颤。 涂航三人震惊了,没想到陈川冬宁愿爆颅也要说。荀安怔怔自语:“这罗山拿吴用样子装扮暗尊有这么像么……” 涂航投过来一个凌厉的眼神,斩钉截铁用唇语说道:“请继续问下去,有什么问题我会承担,本门门内我会去解释!” 说着,他指了指囚牢上方,横梁的位置。 吴用定睛一瞧,那里挂着一面银镜,镜面很薄,就像一张银色箔纸,巴掌大的镜面上隐隐约约影印着周围的情况。 ‘应该是类似于监视的法宝……’ 他放开顾虑,继续问话,不过灵机一动,盘腿浮空而坐,随后把啸灵影从袍袖种抖了出来,这黑家伙出来后一个打滚,变成黑色细犬模样,散发着大量的黑色灵力,匍匐在他的脚边。 这景画简直和当年赤面放出来的九成九像。 涂航、赵芸、荀安以及蒋明灵六人看得目瞪口呆,巨人真君甚至摸出来了一杆巨大的幡旗,要不是看着吴用身后两支碧落紫陌回到剑匣内,简直马上就要动手。 他们尚且如此,那五人感应到灵力的变化,愕然抬头,一看到吴用的样子,双腿一软,立马又跪到了地上磕头,叫唤着饶命,痛哭流涕。 吴用淡淡说道:“本尊接下来问你们几个问题,如实回答。” 五人这下更加慌乱了,鬼哭狼嚎,有两人脑袋磕地,头皮都裂开了,血肉模糊。 “安静!” 吴用一声吼,五人顿时噤声,瑟瑟发抖,其中一个胆子小的金丹修士甚至失禁了。 他视若不见,这些人反身背叛人类投靠罗山起,就已经不值得任何的同情,什么样的人会背叛同族?或许充满怨恨、嫉妒、痛苦、愤懑……种种负面情绪,具体难以追详,但吴用知道,“没有责任感”一定是这些人的标签之一,投靠罗山阴鬼是他们解决这一负面情绪最迅速最方便的手段。 吴用如果为这些人难过,那谁来为因为这场战乱死去的无辜凡人哀悼? 涂航等人这些年饱受战乱之苦,无时无刻不在希望能够结束这场战事,将罗山阴鬼统统赶出境外,不过说到底这是族群对立之争,倘若说对待罗山阴鬼的态度是因为站在对立面而无关对错,那他们对这些助纣为虐的人类叛徒就是深恶痛绝,完全不会有任何一丝怜悯。 六人默默看着吴用问话,没有任何阻止的意思。 吴用淡淡说道:“下一个问题,圣尊在做什么?” 此圣尊非彼圣尊,那个从镇灵塔九层脱困的鬼神早已经身死道消,他问的圣尊指的是赤面。 五人浑身一抖,不敢说话。 【再强硬一些,他们不像是把你认错这么简单,倒像是完全把你当成了暗尊本尊,恐怕和罗山留在他们身上的后手有关系,比如你的吞噬之力、《四上智观身》或者别的原因。】伏龙剑说道。 吴用也感觉可能如此,应该是有某种禁制在起作用,这种禁制架构于和暗尊有关的事物基础上,这是他已知的和罗山这位的最大联系。 “你来回答。”吴用手指一点最左边的男人。 这人浑身抖若筛糠,开始一下一下重重磕头,喊道:“暗尊大人!暗尊大人!我们几个底层的喽喽怎会知晓圣尊大人的情况?要么我去和雍波大人说一声,让他去找圣尊大人!小的……小的真不清楚啊!就算清楚,小的也不可能在这些人修面前说啊!要死的啊!” 吴用暴喝打断他:“还不如实回答!” 啸灵影从地上一跃而起,跳到这男人跟前,虎视眈眈地盯着他,毛发竖立,喉咙里发出一串串低沉的鸣声,带有明显的愤怒和警告的意味。 男人不敢抬头,啸灵影细长的吻部凑到他的耳边,声音透过他的耳膜直入颅腔,湿热的呼吸喷到他脖子里,男人再也受不了黑犬下一秒就要扑咬到他脖子上的不确定恐惧,大声喊道:“圣尊在消化鬼神!鬼神法力太强了,圣尊他需要时间,不得不……” 砰! 又一声爆响,男人颅腔炸裂,碎肉飞溅在剩余四人的身上,四人一愣,又开始讨命求饶。 涂航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中全是惊喜之色,居然得到了如此有价值的情报,赤面消失后,原来一直在消化鬼神之力?! 几人振奋,已经开始思索能不能用这个情报做些什么,比如做些逼迫赤面不得已现身的事情,打断他消化鬼神之力? 三人不约而同看向吴用,眼神示意,催促他继续往下问。 涂航更是有心想上去告诉吴用问几个困扰所有人的问题,但他也看出来了,这几个贼人似乎不单单是将吴用认错这么简单,唯恐自己插话打破了这一情境,错失问话的机会。 涂航有用唇语转述的想法,但瞧见此刻浑身散发这深远气势的吴用,最终还是按捺住了冲动。 ‘先听下去罢,吴用刚刚问的两个问题都很关键,毕竟他事峨眉这一代最出色的弟子,实力强,心思也周全,考量肯定面面俱到,而且看这样子还是四个问题可以问,等到还剩两个……或者一个人的时候,我如果还有想知道的再让吴用问问。’涂航心里默念。 吴用稍作沉吟,手朝边上一指,问道:“下一个你来,告诉我罗山接下来行动的计划。” 四人低着脑袋,谁也不晓得吴用在说谁,直到啸灵影挪动脚步来到身边,脖子上传来一阵热痒,“幸运儿”才知道自己是“幸运儿”。 这人正是之前扶着陈川冬的那名男人,脖子里吹进来啸灵影的呼吸热气,温热的气息转凉,变成薄薄的水雾覆盖在他的皮肤上,浑身打了一个哆嗦。 “告诉我罗山将营地从小极北挪移到长霜国和玉彻国的目的,接下来究竟准备做什么,有什么计划。”吴用将问题重申了一遍。 男人呜咽着道:“尊者……尊者……我不会说的,你不要再考验我了,会死的啊!会死的啊!” 吴用只是淡淡说道:“说吧。” …… 第720章 前往峨眉营地 茫茫雪原之上,倒三角形状的霎亮剑光划空而过,犹如劈波斩浪的海船。 吴用没有按照原计划直接返回峨眉,而是离开太平角后转往东北方向赶去,玉彻国东北面与北海交界处,那里是他们峨眉的营地。 一天前,他在太平角营地外与涂航等人审问那六名囚犯,结果还算不错。 “罗山为什么要将营地从小极北移动到长霜国和玉彻国的交界处,在计划什么。” 这个问题其实不应该是是这些囚犯能够知道的,之所以有此一问,因为这个问题最直接关键,如今天下局面便是因为因此演化而成。而事实也如他所预料,被问话的人一无所知,但在生死相逼之下,还好不是一无所获,这人透露出接下来阴鬼马上会准备一场大范围的行动,然后……就没有然后了。 简短的一句话,但对于吴用、涂航几人而言足够了。 尔今各大派都有在提防罗山,知道他们肯定会有大动作,但由于不晓得具体时间、不晓得罗山接下来会怎么出招,以致于所有人神经都很紧绷。知道这个消息,反而会让所有前线修士发出“哦,理所应当”、“就该要做些什么了”的感叹。 情绪得以发泄,大大有利于接下来的作战。 “接下来”、“马上”这几个词语看似不确定,但考虑到现在的局面,所有人只要知道迫在眉睫就足够了,临战更看气势,尤其在罗山和他们之间实力相近,战况如此胶着的情况下。 下一个问题他问的是“如何去罗山”。 以前罗山驻扎在小极北吴氏族地,玄通山内还能够反向去罗山,但现在小极北将营地移动到长霜和玉彻的交界,便没有门路了。 前线进攻各地的阴鬼是从哪里来的?玄通山内既然什么都没有了,那他们传送点在什么位置? 假如知道了这个传送点,有没有可能反推出这个传送点的传送禁制? 假如可以,是不是可以从这个通道直接反攻罗山? 能不能人类一方主动出击,先掏了阴鬼的老巢? 吴用问这个问题,打得便是这个算盘。 问出这个问题的时候,离火道的涂航先是一愣,紧接着红晕泛上双颊,激动到恨不得拍手叫好。 显然,他先前没有考虑到这个问题,对吴用的思路大为赞叹。 而结果也没有让几人失望,被问到的人说是罗山在营地内最高的那一座雪山之上建立了一座宫殿,不知道通不通向罗山,但每次都有从没见过面的转生鬼王从里面出来。 如果说上一个问题比较“虚”,意义大过实际,那么这就是个具有战术价值的情报了。吴用可以想象到,这个答案足够让人类与妖修一方举行一场争辩颇多的会议,很可能极大影响到当下局面。 第五个问题,吴用问了一个和自己息息相关的问题:为什么赤面要说他和暗尊很像。 这次得到的回答出人意料,第五人是名女子,一脸茫然,一开始不是很理解吴用的问题,可再三追问下,她奇怪地表示吴用和暗尊就是很像,没有任何原因,单纯事实如此。 吴用奇怪,于是细问,这女子说她并没有见过吴用本人,但由于吴用的名气很大,投身罗山前光是画像就见过不少,至于暗尊,她们这些反叛者在初入罗山的时候,全部曾经有过一面之缘,确确实实两人之间很相像。 不,应该说神似,这女子原话:吴用和暗尊眉眼之间至少有三到五成的相似。 而且据引领他们觐见暗尊的绿发转生鬼王的说法,暗尊和吴用的血缘关系不近不远,属于那种不算直系亲属但绝对是逢年过节都会走动的关系。 问题答到这里就结束了,吴用试着追问他这个“亲属”究竟是谁,女子努力回忆,然后就和前面四人一样,脑袋炸了。 涂航几人对这个结果感到震惊,他们认为吴用和暗尊有关系……完全是赤面想出来抹黑吴用名声与收敛一部分反叛者的一箭双雕手段,现在看这女人的说辞与下场,难道这是事实? 相比之下,吴用心里早已经有他和暗尊之间存在血缘关系的心理准备了,因此听到这个答案时只是心里泛着说不出的情绪,但要说吃惊,那真没有。 至于第六个问题已经没有机会问了,最后那人见到五个同伙接二连三脑袋炸裂,当场疯癫了。 赵芸几人验证了,做不得一点假,那人一会儿在地上磕头,磕得头破血流,一会用手心,拢起地上的碎烂头皮血肉“呵呵呵呵”抽笑,完全已经没了正常对话的能力,问他什么,最后都是以傻呵呵笑着一句“尊者饶命”结尾。 涂航非常有眼力,一见到这场审问结束了,直接表示吴用要走就走,他不会阻拦半分,这一群囚犯的死亡无关他事,囚笼上的银色薄镜确实是一样记录周围情况的法宝,他表示自己晚些会和门内解释这六人的情况,当然也包括从这些人嘴里打探出来的消息。这引得伏龙剑发出一番感叹,说吴用真是名气大了,换成以前离火道和峨眉之间的关系,绝不会如此客气。 吴用自己倒是清楚得很,离火道乃至别的以往与峨眉关系不大好的势力,之所以会客客气气对待他,和如今罗山祸害天下有脱不开的关系,谁都想让罗山阴鬼滚出自己的地盘,但谁都无法做到,所以曾让罗山一众阴鬼甚至鬼神吃亏的他,自然而然就成了他们代入的对象。 吴用谢过他,同时请在场的六人将他回来了的消息暂时保密,因为吴用不确定自己回来了这件事情有没有利用的空间,赤面肯定以为他还在镇灵塔九层,如果回来后门内有要他利用这点优势来暗中行动的打算,或者暂时保持这一项“优势”,见机行事,那就不宜声张。 这背后的考量他没有细说,但涂航几人对他提出如此要求大概有一个猜测,亦分得清楚轻重,没有过多过问,只是答应,蒋明灵更是拍着胸脯保证绝不会泄露今天发生的事情。 吴用和他们寒暄了几句,再又详细了解了一些周边的情况,告辞离去。 他离开镇灵塔九层后,知道自己所在的位置时还是打算直接回去大晋,不过在拷问出这些消息后,他决定先往峨眉的营地转折一趟,一是将他拷问得到的情报告诉覃师姐,其次也是想第一时间告诉门内。 因为他从涂航那里了解到,要想将今天审问得到的情报汇报给离火道,最快就是通过联络塔,这专门炼造的巨塔是为前线各派之间联系建立的,通过这种方式联络,其传递的信息属于“重大”、“会波及当前形势”的等级,启用需要一应的手续,耗费资源极其之大,优势是传信快捷、方便。 这种即时通讯手段最大的优点是“即时”,可还是会存在一定的滞后性,毕竟洲陆如此之大,要想瞬息传递消息是不可能的,最重要的是……通过联络塔传信有极大的风险,因为联络塔本身是通过符箓绘成禁制后刻布于塔身,将文字信息转化成法力传送出去。 既然是法力,就能够被收取、消化、炼用。 起初联络塔刚建成的时候,人修之间还能够通过联络塔来传递信息,但后来不知怎么被罗山知道了联络塔的存在,罗山派出大批阴鬼花了大量的时间尝试拦截信息,成功后截取到一些极为重要的情报信息,反被利用,叫他们吃了一个不小的亏。 自那以后,九大派就很少再用联络塔传递重要信息了,只会传递一些无关痛痒被知道也无所谓的事情,或者干脆放出假情报当烟雾弹来迷惑罗山,从通讯工具变成了一件对付罗山阴鬼的另类武器。 并且建立与维护联络塔的耗费极其之大,只有九大派与魔门五大派和藤山有这个能力承担,因是之故,就算涂航想要传信回离火道,也只能通过他自己身上带着传信法宝与门内沟通,但通过这种方法传信只能传递几位简短的信息,且并不及时,只是不消他来回跑动,眼下获得如此重要的情报,显然并不合适。 而除此以外,就只有当护阵受到剧烈攻击时根据受到攻击的强烈程度,离火道那头会收到相应的提醒。 这个方法是快,能够让离火道以最快的速度派人来支援,但那就是本末倒置了,万一真被吴用破开一点豁口,叫阴鬼趁虚而入,那说出去就真的是要被人笑掉大牙了。 涂航几人也不敢,生怕步了“狼来了”的后尘。 最终这个离火道弟子打算亲自前往离火道营地一趟,人肉传信,将这个信息告诉离火道营地,再通过离火道营地将情报传送回本门内,由掌教真人定夺,利用离火道山门内的法阵来联系其他各大派。 这也是没有办法的事情,长霜国和玉彻国地广人稀,九成以上疆土都是漫漫雪原,要想将防线覆盖全部区域是一项浩大的工程,也只有九派等最顶尖门派有这个能力与财力承担,而且只能是相对一部分的区域。 吴用想着涂航跑这一趟到营地,告诉离火道,离火道再通知其他门派,实在过于弯弯绕,这还不谈其中的耽搁,离火道怀疑、看囚牢记录、讨论这一情况……说不定还要讨论到他,话题偏开去,这一来二去不知道要浪费多少时间,那不如他自己回去峨眉营地,直接将这些事情告诉门内,告诉白师伯。 假如别人能够利用情报做出提前三分的布置,那么白师伯至少能够做到五分,就像之前派他混入罗山参加九皇法会的队伍里,别人未必能够想到,就算想到了,也未必敢这样剑走偏锋。号称卜卦算术只在白师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摇光山掌教陈平光或许想得到,也可能敢这么做,但心里的成算绝对没有白师伯高。 而对于善于利用情报的人来说,提早知道情报所获取的收益也更要大得多。 除此以外,尽管被困在镇灵塔内这么多年,但吴用心里有一种感觉,冥冥之中知道如果他真的出不去了,白师伯肯定会想办法来救他,也许是下一次九皇法会开启,也许就在某一个他安静修炼的午后。 他相信白师伯肯定有后手。 而且他相信,师父没来救自己,肯定不是因为自己不想,或者认定了他已经死了,必然是被白师伯劝住了。以他对师父的了解,生要见自己人,死要见自己尸,必然像先前失踪在罗山一样,动用自己的关系来找自己。 一想到师父,他就心头触动,消失音信如此之久,师父必然伤心,他只想赶快到自己营地,传信门内,好叫老人家知道自己还活着。 如今吴用剑光快绝,伏龙剑犀利,遁速鲜有人能比,大约花了一天多些的时间,终于在翌日天光大亮的正午靠近峨眉所在营地。 因为满境雪原的关系,光线反射、折射更为厉害,长霜国和玉彻国的早晨比大晋等内陆国度来的更“早”,只要天边出现一丝鱼肚白,漫天的白光就像是被大地镜面所映射,转眼间天亮如白昼。 大晋民间曾有一句颇含隐喻的戏言,说是长霜国和玉彻国的人都很勤劳。 许多从长霜国和玉彻国到大晋的人不清楚这话的真正用意,都以为是褒义,是大晋人赞扬他们辛勤劳作,笑着说哪里哪里。殊不知很多大晋人转身就笑,因为这看似实在夸赞长霜国和玉彻国,其实是在暗讽这两个国度的百姓没什么本事。 却是因为天光放亮早,这两国人总是早早起床劳作,但长霜国和玉彻国还是一样贫苦,远不能发达的大晋甚至是大晋境内一些小城池相比。 这是借用勤劳来反讽长霜国和玉彻国百姓没有本事。 …… 第721章 赶路 当然,一部分大晋国人不会这么做……不,应该说绝大部分的大晋人不会这么认为,他们清楚这两国之所以贫苦,归根究底是因为受限于千篇一律的地貌与寒冷的气候,嘲讽这两国的大晋人大多是些市井无赖与其他一些自以为有理解而实际上对一切一无所知之人,他们以自己的理解加载于这个世界上,有的是真这么认为,有的则清楚或许不完全是这样但就是要去这么贬低,所谓“长霜国和玉彻国的人都很勤劳”的观点,只是他们偏执与愚蠢认知中的很小一部分。 吴用本可以更快到达峨眉营地,只不过沿途他遇到不少修士与阴鬼,阴鬼见到他自然少不得出手,都是些没有眼力见的低阶阴鬼,吴用只好无奈出手将他们收拾料理,还有一头转生鬼王,在他追击之下亡落剑下。 人类修士从没有在自家营地内见过他,理所应当得问他的来历,吴用不想闹大事情,只好在解释与摆脱上花功夫,花了好些口舌,还有碰上别家弟子和阴鬼正在动手的,好几次他出手相助,好几次停留,一来二去不可避免拖延了行程。 好在走走停停,他已经逐渐靠近峨眉负责的区域。 不同于长霜国经年风霜雪天,玉彻国虽然也是雪国,但并非常年霜雪纷飞难见天日,雪神对这片土地颇有爱怜,即便是下大雪也像是从竹篮中抛洒一把把白锦锦鹅毛,飘飘摇摇,在天上能晃荡半天才落地,与长霜国刀刮一般的雪片截然不同。 说是雪神爱怜,其实也是天地眷顾。玉彻国国境轮廓形如一轮雪白的玉盘,摆在大晋这张天下九大洲陆最广博大地的桌子上,东海海风吹进大晋后四散,大量温热的风流消解了北地的寒凉,使得玉彻国虽然是雪国,但整体体感并没有看去那般寒冷,反倒像是江南雪景那样安静而温柔,即便是要冷你,也是从你袖子里吹进寒风,或者从枝梢上洒落些许雪屑,像是一个顽皮的姑娘与你玩闹。 相比之下,长霜国则更像是一条中间宽两头细的棍子,插在大晋的西北面,左边是扶摇果,右边是玉彻国,他为玉彻国挡住了西北寒风,犹如一道天然屏障,独自将寒冷拥抱。 事实上,这也是长霜国与玉彻国之间矛盾积来久深的缘故。 玉彻国和长霜国在早年其实是一家,都叫做“玉彻国”,境内寒潭派乃是该国的开国教派,老祖寒霄上人与伴侣因为不可调和的事情闹出矛盾,后者带着一大部分的弟子,在“玉彻国”西北面开山立派,成立了离火道,这女子名为金桑婆婆。 起初寒霄上人不以为意,只道金桑婆婆闹脾气,消消就好,所以隔三差五送信甚至亲自上门让她回来。可没想到金桑婆婆立场坚定,以致于寒霄上人也开始怄气,两人到最后干脆互不理睬。 这一不理睬就直到金桑婆婆坐化,寒霄上人惊闻消息后,大感伤神,身强体健的他随后竟也相随而去。离火道和寒潭派就此彻底分割,长霜国和玉彻国也正式分裂,他们的后人尚且还会带着当年两家的情分互相往来,可这情分随着一代又一代的更迭最后彻底消失,只剩下矛盾不可调和,发展成如今这幅样子。 如今离火道掌教为申雪晴,号晴天仙子,按照族谱来看,她乃是当年“玉彻国”老祖寒霄上人的后人,与如今寒潭派掌教秦敏,亦即东雨真人年轻时有过一段情缘。 当年两人在外游历,互相不知道对方的来历,互生情愫,暗许诺言,可后来被门中长辈发现,勒令停止这段关系。 申雪晴刚烈,试图反抗,以要自尽、散功做威胁,发誓离开山门追随秦敏,而当时已经被门内视为接班人之一的秦敏受到了更为严苛的警告,尽管心里有与申雪晴一同浪迹天涯的打算,可他师父深知其人,发誓只要秦敏敢离开寒潭派,他就敢兵解当场。 秦敏本是凡人,机缘巧合下拜入寒潭派,师父对他的恩情不可磨灭,只好放弃趁夜出逃的打算,可也正因此,申雪晴彻底死心,再不自称晴天仙子,而是对外自号“不思道人”,安然在门中修炼,直至如今。 在那以后,秦敏曾多次书信申雪晴,可都石沉大海,没有得到任何回应,两人之间也就彻底断了往来。 不过如今因为罗山阴鬼在长霜国与玉彻国界限之间驻扎营地,让两派之间的往来再次密切,秦敏与申雪晴之间也有过几次书信往来,虽然都是公事公办,但两人之间的关系大有冰山消解的趋势,甚至连带离火道和寒潭派两家弟子之间也都觉得对方顺眼许多。 这些在以往都是古早秘闻,由于如今时势变化,两派之间的故事被人发掘,这才传遍了天下,吴用也是沿途从别人口中听来,毕竟他对寒潭派的了解仅限于他那义结金兰的大哥司徒南。 吴用进入峨眉负责的领地,从涂航等人口中了解到,如今峨眉驻扎在此的营地中,为首的便是覃箐师姐,他这位大师姐自从突破移神境后,早已经能够独当一面,从小极北坐地守圈开始,到现在在前线驻扎营地坐镇,门中从不插手,全部交给她来管事,至今稳妥得很。 据说很多门派老一辈人已经不再拿覃箐当做后辈弟子看待,将她视为平辈的人比比皆是,与她客客气气甚至主动示好的大有人在。 用伏龙师叔祖的话来说就是:辈分这种庸俗的概念只对修为低的人有约束,当修为高到一定程度就没有意义了,覃箐比这些人年轻,比这些人法力高强,谁敢拿她当后辈弟子来看待呢? 吴用深以为然,尤其是覃箐乃是门中大师姐,白师伯的弟子,将来极可能成为峨眉掌座,谁敢不对她客客气气的? 除了覃箐以外,求以柳师兄也一直在前线,覃箐是峨眉的大弟子,或者更细去说,她是峨眉的大师姐,那么求以柳便是峨眉的大师兄了。 这位在门内人缘极好的师兄前辈如今也已突破移神境,覃箐作为掌事,必须坐镇营地,一些需要外出来去的活就需要求以柳来做。 据说求师兄也不恼自己跑腿,覃师姐布置什么任务,他就去做,绝无二话,也正因此,峨眉营地井然有序,不仅是因为峨眉本身实力强劲,更也是营地里人人上下一心,没有谁在玩弄手段,这得益于峨眉门内一共就八大直系,所有弟子都是在这基础上开枝散叶的,而像部分别家,门中关系错综复杂,利益纠葛千丝万缕,虽然大家目的一致,但有时候难免就会为自己考虑,耽搁了机宜。除求师兄以外,郁薇也在前线营地,这并不出乎吴用的预料,出乎预料的是郁薇如今也已经突破移神境。不仅如此,各派在前线设立了一个斩鬼榜单,郁薇高高位列第一,如今在各派之间都名声赫赫,再也不是早年那会儿出去后自报家门无人知晓,说起是袁师伯弟子的时候要大吃一惊。 其余还有不少移神境的师兄师姐在前线,算起来都比他们大上一辈,吴用认得不多,只听过个别人的名字。 印象比较深的是落碧山的陈建树与雷流山的孙成文,他们是柴昆鹏和宋瑜英的师父,吴用十分熟悉。他们两人同样来到了前线杀敌。当然,柴昆鹏和宋瑜英也在。吴用一想到这两人就精神一振,他同涂航打听了几句,本来不抱期望能问到些什么,毕竟这两个家伙才元婴修为,可没想到一问才知道,两人的名声还不小。 在罗山出动转生鬼王发袭击前,罗山与九派、魔道、妖修之间的战事尚算“温和”,主要的战事集中在守明境的阴鬼与金丹修士、化形妖修之间,高端的战力则是元婴弟子为主。 柴昆鹏与宋瑜英,还有一个竺嘉乐,这三人可以说是新进元婴弟子中杀鬼杀到冒出头来的名气,三人经常携手行动,一齐对付阴鬼,鲜少遇到敌手。 当时的斩鬼榜上也都是以元婴修士为主,这三人相继冲上榜内,位列中上,压过了不少老牌的元婴前辈,直到后来转生鬼王开始加入战场,大战的高阶战力变为转生鬼王与移神修士,他们才逐渐从磅单上下去。 可即便如此,这三人仍然活跃在前线,他们虽然无法参与围剿转生鬼王的任务,但令不少褪死境界的阴鬼闻风丧胆。 就在前段时间,听说还有转生鬼王对他们动了手,本以为三人必死无疑,结果那柴昆鹏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宝,竟然带着三人从转生鬼王手底下脱逃了。 不仅如此,据说他是边骂边跑,把那转生鬼王气得半死,一路追杀,最后追着追着追到了峨眉的领地,追到了求以柳的“怀”里,被求以柳当场杀败。 吴用听后只能感慨柴昆鹏还是那个柴昆鹏,这小子性子是一点没变,宋瑜英呢?听涂航几人的描述,柴昆鹏丝毫未变,竺嘉乐似乎也还是那个样子,做什么都要与柴昆鹏斗嘴,而宋瑜英的描述完全像是变了一个人,冷冽、霜寒、不假颜色,这些个词语他以前完全想象不到可以用在宋瑜英身上。 三十多年不见,吴用已经按捺不住与他们见面了,他一路极速剑遁,又过了小半日的时间,终于来到了峨眉的营地核心区域内。 【奇怪,从刚才开始我就没有遇到过巡逻的弟子,是正好与我都错过了吗?】吴用心奇,这一路过来有不少类似五玄观的峨眉附属势力营地,途中碰见不少巡逻这几家的弟子,有的发现他有的没发现他,但偏偏进入到峨眉领地内就没有遇到过峨眉弟子。 伏龙剑沉吟道:【兴许是因为覃箐知道营地附近没有阴鬼,所以干脆整合了人手去别处?】 吴用不敢苟同,覃师姐最大的特点就是周正,不可能想当然以为就这么做。 【那恐怕是出什么事情了。】伏龙剑在吴用之前一直都在自我封印在门内,虽然熟悉白也,但对于白也的弟子并不熟悉,远不如吴用了解的多,既然吴用这么认为,那八成如此。 吴用提振剑光,直冲峨眉营地。 又过一阵子,相隔辽远,他看到了远方天际下有一座背靠岩山的营地,运转转轮法目,看清楚远方冰不同于冰原的一片雪白,这座岩山山体裸露,漆黑的岩石深邃,仿佛是被雪水所浸透,峨眉的营地便在岩山山腰处,依山而建,不设栈道供人行走,只是每口山洞外有一条木板充作露台。 这面山壁的四下左右刻绘着数之不尽的符箓,符箓的中心位置是四口巨大的石质宝剑,它们插在山体内,周围的符箓围着流转,显然是一座禁阵。 若有人或阴鬼贸然来攻打,只怕这四口石中剑能叫来客吃得饱饱回去。 黑色岩山山峰顶上有数幢楼塔,在东南西北四个方向按照某种特定角度互呈掎角,将营地周围所有的范围笼罩在视线内。 立马有人注意到吴用这一道剑光,煌烈,撕破天空雪幕,像一把尖锐的锥子凿进压得紧实的棉花,一路畅通无阻。 剑光不假,人修没错,但峨眉弟子从没见过这个样子的剑光,绝不是营地内的任何人,而且看来者遁速,绝对是移神境修士。 唯恐是那些投靠罗山的贼人,塔内发出警报,三名峨眉弟子冲出,飞至高空齐声喝道:“站住!来者何人!” 三人收捏诀目,齐力发出的喝声引动震荡音波,于空中汇聚成一抹绸缎般锋锐的无形剑光卷向来者,可远处疾驰而来的剑光不躲不闪,一头撞上,瞬间把“绸缎”从中哧啦一声撕裂,不仅如此,剑光一闪而逝,竟然毫无阻滞地冲进了峨眉的营地内! …… 第722章 密信 三人大惊失色,来人居然能够无视他们法阵的存在,直接冲进营地内!为什么法阵没有启动?他应该在靠近营地百丈的距离就该被石中剑绞碎了才对啊! 吴用歪头看向山壁上的四口每一柄都有三人环抱粗细的石剑剑柄,就在刚刚他准备在法阵外停下的时候,心里泛起一股难言的感觉,形容不上来,但类似于被“允许”的感觉,进阵之后,发现这一感觉的源头正是山壁上的这些符文禁制,以及这四口石中巨剑。 【这禁阵应该是白也出手准备的,估计能够自我分辨外来修士,所以你才能直接进来,嘿……这小子的道行又见长,也不晓得是怎么做到的。】伏龙剑嘴里啧啧作响。 吴用深以为然,像那太平角的法阵,还需要人为参与,那巨人神君虽为“神君”,但其实是类似阵灵之类的存在,尚且需要主动问来人是谁、什么来历、做什么来,而白师伯布置的这法阵厉害,完全省去了这一步,禁阵自我识别来人身份,百分百确信他没问题,直接禁制大开。 只有对自己手段完全自信方能做到如此地步,别家谁敢? “你是何人!安敢擅闯我峨眉营地!”为首的三人中是一个身穿月纹银袍的中年圆脸男子,头戴高冠,留着三缕胡须,挺着圆肚皮,面容虽能看出岁月留下的风霜,但整饬得一丝不苟,保养极佳,此刻他一脸肃色,手捏剑诀,严正盯着吴用,头顶飞剑兀自旋转,锋芒毕露。 吴用一看,洒然笑道:“原来是丁师兄,丁师兄,我进来可不算擅闯吧?” 他认得对方,这中年人是七师伯袁亭盖座下弟子,姓丁名琦,十分擅长种植草药,以前在门内管理丹升山内的草药,没想到居然也跑到前线来了,他早年去丹升山的时候在药园外见过对方一次,当时说过几句话。 丁琦见他唤出自己姓氏,疑惑地上下打量,好一会儿才惊道:“你是……吴……吴用!?” 他身边的两人先是一怔,其中一人问“哪个吴用”,可再看两眼,面色骤变! 别家或许看不脸熟吴用,他们峨眉弟子又岂会认错!?眼前这个气度潇洒的英挺男子可不就是吴用?那个将给罗山阴鬼留下不少阴影的吴用! 丁琦不敢相信吴用这么忽然出现在眼前,仍旧保持着警惕,沉声问道:“你究竟是谁,吴师弟至今还在那镇灵塔九层内,而且修为也不是移神境,你到底是谁!” 他身边两人也肃色,分别上前一步,手掐剑诀,一左一右升起白色与蓝色两道剑光,锋芒毕露,直逼吴用。 吴用挠挠脑袋,不知该如何证明自己的身份。 就在这时候,一个声音从岩壁最高处的洞府内传出来。 “丁师弟,这便是我们吴师弟,不是阴鬼假冒的,也不是人修作弄相貌的手段,不用动手。” 一个身影缓缓从岩壁最高处的一口洞府内飘出来,面带笑意看着吴用。 吴用一见她,大喜过望:“覃师姐!” 丁琦犹豫道:“可是……” 覃箐笑道:“没有可是,掌教的这座大阵有自我识辨来人的能力,吴师弟既然能够这般大摇大摆进来,就说明他的身份没有问题。” 吴用朝覃箐拱手,忽然右手握拳轻轻捶在左手掌心,对丁琦笑道:“丁师兄,当年我去问袁师伯拿丹药的时候找过过你,袁师伯让我去找你取草药来炼丹,需要的是一种增幅血气的草药,但没有同我讲要取多少剂量,你问我要炼制什么丹药、一次的用量、每日服用的次数,我告诉你我一次要吞服三粒,用来养炼气血,你嘀咕了一句‘小怪物’,您可还记得?” 丁琦恍然,讪讪大笑:“哈哈哈!原来真是师弟你,没想到这句话当时被你听到了。” 当时这对话是在他药园外亲自己搭建的茅草屋内,只有他们两人,而且屋内有布置禁制,绝对没有第三人知道这件事情,换句话说,吴用的身份绝对没有问题。 吴用摸着耳朵笑道:“不巧,师弟我炼体,虽然没有顺风耳一类神通,但一双耳朵确实要比一般人聪敏一些,所以被我听着了。” 丁琦哈哈大笑,“你也不厚道!当时居然无动于衷,权作没有听见啊!” “我怕说了您就不给我草药了。”吴用开了句玩笑,朝他拱手,又朝他身边的两人拱手。 确认了吴用的身份,消除了疑惑,吴用回到峨眉的那股兴奋劲便上来了,丁琦搓着手问道:“师弟,我们都以为你……都以为你出不来了,你怎么就忽然回来了?三十来年啊!这中间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覃箐摇头道:“有什么话去里面说,这里成何体统?” 她看了一圈周围,此刻因为警报的缘故,已经有不少的峨眉弟子聚拢过来,所有人都已经认出吴用这个曾经以一己之力抗衡鬼神的“传说中”弟子。 这些留在营地的大多是修为较低的弟子,只听说过吴用的传闻,见过他的画像,从前辈师兄师姐口中耳濡目染吴用所做的事迹,把他当传说中的人物一样看待,犹如图腾一般,十分敬仰,此刻满脸红晕,对着他议论纷纷。 “好了,看也看过了,都散去吧,不过记住了,你们吴师叔回来的事情先不要声张,知道吗?”覃箐挥手喝叱。 “是!” “好的!” “我们有数!” …… 周围爆发出此起彼伏的应声。 覃箐点头,朝吴用微微侧首看向岩壁最高处的洞府,“去我那里说。” 丁琦急忙说道:“我也一起!” 吴用笑道:“师兄不用去驻防?” 丁琦大咧咧挥手,“那本就不是我的事儿!” 覃箐解释道:“前线紧缺人手,丁师弟自己提出去山顶帮忙警戒,实际上丁师弟在前线的地位可很不一般,是专门来前线栽培药草的,袁师叔考虑到前线丹药吃紧,如果每次丹药都要从峨眉运往前线,一来不安稳,极可能被罗山阴鬼拦截,其次耗时太久,等不及用,所以派了丁师弟到前线,干脆将草药直接种在前线。” 丁琦一搓鼻头,笑道:“什么地位不一般,只要师姐你一句话,我还种什么草药,直接杀去前线!” 覃箐含笑道:“还有一人身份特殊,便是袁师叔座下的骆师兄,他名‘节轶’,专门在前线负责炼制丹药,而且也通晓药理,前线但凡谁有受伤的,都是骆师兄在处理,师弟你可得上心些。” “上心个什么?”丁琦拍拍圆滚滚的肚皮,“师弟你要什么丹药就跟我说!我帮你去要!我师兄把我带大的,我要做什么他都会听会答应!”“哼!丁琦,我看你小子是真的皮痒了!” 忽然一个声音响起,吴用循声望去,只见岩壁上一座明显比别处都要更大的洞府外沿站着一个下巴挂着三缕长髯的古稀老者,正冷笑看向丁琦。 一样是三缕胡须的丁琦脖子一缩。 覃箐笑着介绍:“师弟,这便是骆师兄了。” 吴用连忙朝他拱手见礼。 骆节轶拱手回礼。 丁琦讪讪道:“师兄,我要去师姐那里聊聊,你来么?” 骆节轶摆摆手:“我去做什么,回来了就好,我这里还有不少人等着我疗伤,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他一边说一边转身,反手挥着回去了洞府内。 丁琦笑嘿嘿道:“师兄就这个性子,可不是不待见师弟你,你别误解了。” 吴用点头道:“我知道,骆师兄我认得,他能说出‘回来就好’这话就代表着他其实心情极好。” 丁琦一愣。 吴用也对他一笑:“我既然问师兄你讨要草药,您觉得袁师伯会让我去找谁炼丹呢?而且不是一次两次。” 丁琦一拍脑门,“我真是蠢了。” “好了,到了,有什么话来里面说。”覃箐拿这个从小就颇受袁师叔宠爱的丁师弟没有办法,“进来吧。” 吴用跟着走进这口位于岩壁顶上最高处的洞府,里间分为两套,左室是公屋,十分高阔,中心是一张镂雕的石台,台子里是沙盘,正是玉彻国与长霜国的国境地图与用于标记的迷你旗帜,五颜六色的旗帜上标着“五玄观”、“寒潭派”、“离火道”……等各方营地名字。 周围没有座位,只有等腰高的茶几,吴用可以想象覃箐在这里带着所有人,站着一边吃茶一边根据沙盘地图制定行动计划的场景。 靠近里边是一张十六人座的大圆桌,依旧石制,与洞府地面浑成一体,显然是开辟洞府时候就已经想好了房间构造,直接一体成型,右手侧是一扇镂雕的山水屏风,遮挡住整面洞壁,便是覃箐卧室与练功房。 三人随便在圆桌上坐了,覃箐烧水烹茶,给吴用和丁琦一人一盏。 “在那里三十多年,还真是没有喝过一口热茶。”吴用唏嘘,微微吹凉冒着热气的茶汤,轻抿一口,任由茶水在口中滚动一圈才吞下,轻轻吸气,茶叶的清香充盈鼻腔与喉头。 丁琦见他那陶醉的模样,忍俊不禁:“你这孩子在外面是真吃苦了,不是我瞧不起你覃师姐的茶叶,但这就是些门内的普通货色,哪里值得你这般细腻的品尝?” 吴用哑然失笑:“沙漠里喉咙渴得冒烟的人喝白水都觉得鲜润,一壶凉茶足可以让他们拿金子来换,我在镇灵塔内虽不至于渴死,但茶叶这种东西一没心情去喝,二也没茶叶给我来喝,今天这一口当然值得我‘醉生梦死’了。” 丁琦拍着肚皮说道:“待会去我那里一趟,我拿些自己种自己炒的茶叶给你,仙品!哦……师姐,我待会也让人来送你一些。” 吴用与他道谢。 “来这里这些多年,还是沾了吴师弟你的光尝到丁师弟亲自忙活的茶叶。”覃箐掩嘴而笑,“师姐可不要取笑我,我那不是看您一心修炼,我要是拿了这些外物去找您,您给我下一个‘玩物丧志’的评定,我岂不是自找没趣?”丁琦陪着说笑。 覃箐扑哧一笑,然后看向吴用,说道:“看样子在镇灵塔内你着实吃了不少苦,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丁琦也扭头看他。 吴用放下茶杯,说道:“的确发生了很多事情,总的来说,我像是在镇灵塔九层闭死关,前几天才逃离出来。” 丁琦上下打量他:“有道是祸兮福所依,师弟你的修为……我看不透啊,是用了什么手段掩藏?还是说……你不会已经突破二重境界了吧?” 吴用微笑不答,转口说道:“师姐,有什么问题我们可以后面说,但现在我得和白师伯传信,有事情要告诉他。” 覃箐面容肃色:“很重要的事情?” 吴用郑重点头。 丁琦起身说道:“我先回去准备准备茶叶。” 覃箐道:“师弟不必避嫌,我猜吴师弟口中的重要事情涉关前线战事,如若门内有所应对,你早晚也得知道,毕竟前线战事吃紧,丹药消耗太大,倘若有任何行动要准备,少不得你和骆师兄的支持。” 她有预感,吴用说的事情应该会十分重要。 丁琦也不扭捏,重新坐下。 覃箐从怀中摸出来一只巴掌大小的青中带黑八卦铁盘,放置在石桌上,左手连打数个诀目,口中念动咒语,八卦铁盘的八卦图投射出一幕光影于半空,一个个符箓在上面跃动,犹如蝌蚪。 “师弟,你有什么要说的就直接说,八卦轮自会将你的信息记录,传达给老师。” 吴用点头,起身,上一步,手撑在石桌边沿,开口道:“白师伯,我是吴用……” 光影上的符箓开始自行游动,飞到上空高处,开始组合。 吴用扭头,目露询问之色。 “老师特制的符箓密信,你尽管说下去,八卦轮自会将你的话语翻译成密信。”覃箐手指着上空那一行组合的句子。 …… 第723章 聊天 吴用往下说去:“白师伯,我是吴用……” 他开了个头,就不说话了,嘴唇嚅动,好几次想要发声又停下,每次的嘴型都不一样。 覃箐和丁琦默默不语,静待他消化情绪。 吴用深吸一气,一字一句说道:“白师伯,我是吴用,我从镇灵塔内出来了。” 他停顿,但这次时间不久。 “长话短说,伏龙师叔祖和邯鼓助我突破移神境界,破开了封阵出来,在离火道太平角我遇到了太平角弟子,我拷问了他们关押的叛贼,得到如今赤面正在炼化鬼神的情报,他脱不开身……” 覃箐惊愕:“师弟你能从那些叛贼嘴里问出话来?” “等等!师弟……你说赤面正在炼化鬼神?”丁琦不认得邯鼓,他以为这是哪家门派的弟子,相比而言,最让他惊奇的是后者。 吴用点头,“他吞噬鬼神后,出来露了个面,但马上就没有动静了,看样子这个鬼神也不是那么好吞噬的。” 丁琦喃喃自语:“这可是个重要的消息啊!假如我们能够趁机杀去……” “还有两个比较重要的情报,”吴用点头,继续说,“赤面放出消息招揽人修叛徒必有用意,罗山接下来很可能有大动作。玄通山内去往罗山的通道没有了,但现在应该就在罗山的营地内,那里有一座大山,有一座宫殿,所有转生鬼王都是从宫殿内出来的。主要便是这几点,您看是否有利用的价值。” “都是一句话的情报,我能问出他们话来似乎归咎于我真的和那暗尊有一定的关系,某种禁制之力让他们在面对我时必须说话,但又与设置在他们身上的保险禁制相冲突,所以一句话都没说完就全部爆颅而亡了。” “回来路上我也想过,是不是再来一批叛贼我能问出来更多的情报,但细细想来……我估计作用不大,即便再往下挖掘,他们这些被罗山视为炮灰的人不一定知道,就算知道,禁制之力将他们禁锢得死死的,说不出什么有价值的信息就会身亡。” 一个个符箓在半空中游动,组合成一句句言语,每当完成一句,便隐没一句。 吴用停顿好一会儿,直到所说的内容全部转化完毕,这才接着问道:“当然,这几个问题和如今局面息息相关,师伯如果你还想我再深入去问,我想营地内应该还有不少叛贼?” 他说着看向覃箐。 覃箐朝他点点头,“有二十来人。” 吴用回看石桌上空的八卦轮:“师伯如果想要我再去问他们尽管说,或者师伯您有什么指定要我问的问题。” 讲到这里,他再做停顿,道:“还有一个问题其实和我的关系更大,弟子有些迷茫,所以想请问师伯是否知道其中详细……” 吴用犹豫道:“那暗尊当真和我同族?和我有莫大关联?” 覃箐和丁琦互望一眼。 “我本以为这是赤面用来迷惑外界的说法,是为了吸引想要投诚罗山的人修所用的借口,但我问了太平角的囚犯,被问的囚犯反应很迷茫,反问我为什么要这么问,就好像……那暗尊的确与我的面貌有几分相近,我和他之间有关系是理所应当的一样。” 他摇头。 “很奇怪,我之前根本没有当一回事,但当我再仔细深入去想,假如把这个说法当真,那么在我身上发生的一些事情的确能够解释,虽然仍有不灵不清的地方,但绝大部分能够自圆其说,师伯,您知道些什么吗?您对那个暗尊又有多少了解呢?” “弟子想多了解了解。” “还有一件事情要请师伯帮忙……” 吴用整理措辞。 “邯鼓为救我,耗尽精力,如今已经陷入沉睡,师叔祖说他也没辙,除非能够找到邯鼓的妖身,但我对此事完全没有头绪,不知该从何做起,师伯你有任何建议给我们吗?或者……能否请您翻阅下门内的一些藏书,看是否有相关的记载?谷师伯他们既然晓得邯鼓是‘山神子’。就说明他并非无名之辈,有无文献记载他最后一次出现在哪里?他的妖身又会在哪里?” “没有邯鼓,我不可能从镇灵塔内出来,便是我突破了移神也没用,师伯,请您为我出个主意。” “我一定要救他的。” 这次吴用又停顿了很久。 丁琦听出来了,这个叫“邯鼓”的应该不是哪家弟子,似乎是和吴用关系极为亲近的某人,只是他想不明白了,峨眉参加九皇法会的一共就那些人,没有叫“邯鼓”的啊?治下附属的 宗门是家里也没有这一姓氏的弟子。 “然后……”吴用咧嘴露笑,“师伯,我师父呢?我不在的日子里,他老人家都在干什么?我被困那么久,他都不来救我,可别是看我这个做弟子的没用,没有拦下鬼神和赤面,所以不要我了吧?” 他干笑了一声,摇头道:“开玩笑的,师伯,一定尽快告诉我师父我回来了的消息,他发疯一样找我我还能接受,没什么动静我反而担心他老人家,别黯然神伤,坏了身体,您告诉他,我这边事情处理完了,就尽快回转山门去。” 吴用眼圈微微发红,低头捏了一把鼻子山根,思索有无遗漏的事情,圆桌上方符箓噼噼啪啪像打字机一样组合成句子,最后,他摇了摇头说:“就这些了。” 最后一个句子隐没,光影内的符箓重新兀自游动。覃箐道了一声“好”,打出几个诀目,八卦轮的光影散去,她柔声说道:“师弟,八卦轮虽然可以用来和门内直传信息,也比联络塔要快捷,但仍然要耗费一两日,好处是安全,罗山阴鬼绝对拦截不了,这些天你要先等等了。” “我明白,联络塔主要用于前线各家之间的联系,师姐的八卦轮专程通往门内。”吴用了解的一清二楚。 丁琦犹豫着问道:“师姐,师弟,你们说罗山接下来到底会有什么大动作?” 覃箐沉思不语。 “以这赤面的脾性,炼化了鬼神这件事情……我虽然不知道他和其他圣祖之间怎么解释的,但绝对不会是什么‘偶然’、‘无奈’的选择,这家伙肯定是有预谋的。同理,放出消息来,收拢我方反叛的修士,肯定接下来有大动作,我想……无非就是大肆进攻吧,至于怎么进攻,什么战术,那就不得而知到了,但我们做好准备肯定没错。”吴用在赶路的时间里不知道想了这个问题多少回。 覃箐赞同道:“吴师弟,你说的没错,无论罗山要准备做什么,我们踏踏实实做好应战准备就没错,休看现在局面僵持,实际罗山作为进攻方,眼下局面其实与他们不利,我们做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的准备即可。” “师姐说的在理。”吴用表示同意。 丁琦沉吟道:“师弟,你既然是对太平角的囚犯审问,那离火道的人也在场?” “当然。”吴用点头,然后简单把当时的情况说明了下。 “那就是说,接下来很快这件事情就会被各大派知道,各大派必然会做出应对,肯定要召集举行会议,就看结果如何了。”覃箐重新起身烧水泡茶,口中问,“那你回来这件事情他们也知道了?” 丁琦就是担心这个问题才这么问,皱眉道:“他们会不会宣扬出去?” 吴用摇头道:“离火道答应我了,暂时不会将我回来的事情传出去。” 丁琦啧啧称奇:“你的名声可真好用,咱们和离火道打交道,他们时常爱理不理的,这些年大家合作,虽然比之前好说话许多,但还是生分,你倒好,他们不仅给你审问自家的囚犯,还答应帮你保守秘密,真比咱们峨眉的名头还要好用。” 覃箐笑道:“丁师弟,你若是也能像吴师弟一样多次解救各派弟子,独身阻拦鬼神,他们也会一样对待你,你就是他们眼中的峨眉‘个例’。” 丁琦嘿然笑道:“我就算了,咱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我都看不透吴师弟的修为,怎么和鬼神动手?保准失败,咱还是做好自己的事情就行,是吧吴师弟?分工要明确。听说那鬼神的宫殿中有不少培育灵草的药田,他要跟我比这个,谁养的灵草更好就可以扇对方一巴掌,那我丁琦有信心把这劳什子鬼神扇成猪头,嘿嘿嘿……” 吴用不禁莞尔:“哈哈……所以师兄你有什么想法么?我回来了这件事情,咱们第一反应就是应该要保密,不让罗山知道,但真要细说来,能做什么?我不知道,师兄你呢?” 丁琦一愣,然后大咧咧反问:“不晓得!还是那句话,这种事情就让掌教真人去考虑吧,咱们做好自己应该做的事情就行,是吧师姐?” 覃箐点点头,然后仔细瞧了吴用的眉眼说:“师弟,我们也是赤面出来后才知道你是衡闾吴氏的弟子,这件事情你一直都知道吗?” 吴用如实道:“不瞒师姐,我当年有段时间曾经失忆了,也是后来才摸索清楚自己的出身来历,但依旧很模糊,详细因则全都忘了,恐怕和当年衡闾吴氏的惨案有关。清楚身份后,我便告诉了师父与白师伯,当时他们让我暂时不要暴露,以防袭击我吴氏的仇人知道有‘漏网之鱼’,来暗中对我动手。” 丁琦小心翼翼问道:“那罗山暗尊呢?他到底是谁?我们一直以为这是赤面拿出来糊弄我们的说辞,怎么听你刚刚的意思……像是确有其事?” 覃箐起身倒茶。 吴用谢过,轻抿一口,说道:“说真的,我不清楚,我一开始也是这么认为的,但……后来细想,觉得真有可能,但我不知道这人是谁,和我什么关系,又为什么会去罗山当了圣族。” 事实上,他对于吴氏一族族人没有任何的印象,族长、血亲、玩伴,没有一个名字和样貌能够让他回忆,有限知道的几个名字也都是后来才听闻,甚至是“吴用”的父母……他也仅仅只有很淡的印象,似乎这些记忆都随着“吴用”的逝去而消失了,尤其近些年来,“吴用”父母的样子就像是泡在水里的简笔画,水将墨迹溶开,迷迷糊糊。 气氛略略沉闷。 丁琦一口饮尽杯中茶水,啪嗒一声拍在石桌上,挥手道:“无所谓!管他是什么来路,没关系最好,罗山阴鬼人人得而诛之,赶走了就是,有关系也可以,师弟你都忘了这些事情,正好找他问个清楚。” “师兄说的有道理。”吴用笑笑,举起茶杯,学他样子,以茶代酒,一口饮尽。 丁琦乐了,嘿嘿一笑。 “师弟,等门内消息回传要个几日功夫,说不定师父他老人家还要衡量个中,你既然在了前线,我这边正是用人之际,你看……”覃箐抿一口茶水,笑吟吟看着吴用。 吴用笑道:“但凭师姐吩咐。” 覃箐眼珠子一眨,悠悠说道:“你肯帮师姐就好,就是不晓得你的修为如何?我又能派你去做些什么?” 吴用微微一笑:“师弟我不才,也就一身法力还算过得去,替师姐跑腿应该不成问题,只要师姐不嫌弃。” 丁琦震惊:“师弟,你在镇灵塔内究竟经历了什么,修为竟然……” 他看不出吴用修为深浅,他还能够给自己找一个理由,毕竟他不是战斗人员,可覃箐叶问这个问题……什么意思,是吴用用了什么隐藏修为的法术?还是说吴用的修为已经…… 丁琦简直不敢往下想,他已经很有分寸了,邯鼓、伏龙师叔祖、吴氏……一个个从吴用嘴里出来的词语都很有深入讨论的价值,但吴用不说,他就不问。可吴用在三十年间从元婴突破移神,甚至是二重境界?须知道覃箐看不出吴用深浅,而她已经将将突破二重。 实在太过夸张了,忍不住问询。 …… 第724章 李秋灵 吴用只是叹道:“一言难尽。” 丁琦啧啧称奇:“看样子我说的没错,祸兮福所依,师弟你虽然失踪三十来年,但修为却有了难以置信的突破,我想叫一些苦修人知道,他们恨不得也去那镇灵塔打给三、五十年。” “前提是知道自己能活着回来。”吴用觉得这个想法无厘头,“若是知道自己必定死在里面,就是能够突破更高的境界又如何?他们还愿意去?多少人有‘朝闻道夕可死’的觉悟?不还是为了所愿长生?” “朝闻道夕可死……”丁琦喃喃念叨多次,深深看他一眼,“师弟你能突破不是没有道理的,光这句话师兄我就说不出来,不如你啊!” 覃箐也若有所思,赞道:“老师说你心思敏锐,悟性上佳,师姐我今天算是见识了。” 吴用朝他们拱手。 覃箐笑道:“不管怎么样,你出来了就行,别的也不多说了,这些天你就在营地里好好先休息。可是出来就直奔这里,一路没歇息过?有道是‘能者多劳’,我手边棘手的事情一堆,虽然想让师弟你帮我做事,但还是得你休息好再说,不能出了岔子,多着是用你的时候。” 吴用微微一笑,拱手道:“但凭师姐吩咐。” 覃箐起身倒茶。 吴用看着通透的淡青色茶汤从壶口流出,浠沥沥注满杯子,心里的好奇也像是要满了出来,等覃箐提壶,他忍不住问道:“师姐,我听说郁师姐也在前线?” 覃箐认真地说道:“在的,你找她什么事情?” 吴用尴尬地摸了摸脑袋,不好意思地拿起茶杯。 “嘿!师姐,你可不要取笑师弟啊!”丁琦拍拍桌子假装生气,茶汤都溅出来少许,实则眼里藏着压不住的笑意。 覃箐忍俊不禁,掩嘴一笑,说道:“郁师妹在的,现在在外出任务,你找她的话得等上个三、五日,正好这些天你好好休息,人憔悴了许多,别被郁师妹嫌弃。” 吴用苦笑,着实尴尬,但还是忍不住问道:“九皇法会后,郁师姐情况如何?” 丁琦刚说不要取笑吴用,听了这话却自己先行反问:“什么情况?郁师妹很好啊!修为突破移神,斩杀不少阴鬼,没什么情况啊?哦——” 他拖长了声音,眼中闪着玩味的亮光,“师弟你是想问郁师妹有没有对你的失踪有什么特别的反应?” 这下轮到覃箐正色呵斥:“丁师弟!为何取笑吴师弟?” 丁琦嗖一下起身,手一拍后脑勺,拱起手,大声喊道:“师弟!我的不对!” 这夸张的模样,滑稽的语气,覃箐噗嗤一笑,然后感叹道:“多久没有这样轻松了?师弟,你回来真好,很多人都会高兴。” 丁琦一屁股坐下,翘着二郎腿,喝茶,砸吧砸吧嘴:“可不是?这些罗山阴鬼,把好好的太平盛世弄成这副模样,不晓得多少凡世人家流离失所,家破人亡,咱们道门之家也每时每刻都发生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剧,总有一日要将他们都赶走,还天下一个太平。” 吴用郑重说道:“师姐,但凡需要我做的,你尽管找我。” “师弟放心,遇到正事,我从来不会客气。”覃箐很是直白。 “听凭师姐吩咐。”吴用知道覃师姐和别人说话还会客客气气,和他反倒直截了当,这不是以上凌下,恰恰相反,这是覃师姐没拿自己当外人的证明。 三人吃了会儿茶,丁琦和覃箐问了吴用在镇灵塔这些年的过往,吴用也更加详细的了解了天下形势,然后这场小会才散场。 覃箐安排了一名弟子带着吴用去洞府落脚,吴用本想就在岩壁角落的一处住下,可覃箐已经安排好一切,将他的洞府就安排在距离自己不远处。 这个位置除了覃箐与另外三座洞府外,是整面岩壁的最高处,吴用本不想如此,只想挑个偏远的洞府安歇,这种洞府大可给门内其他师兄师姐住,但他覃师姐却不这么认为。 “若抗衡罗山阴鬼的有功之士回来了,我却让他住到角角落落去,别人会怎么看我?会怎么看我峨眉?岂不叫人家笑话?更别说是你了,就凭你在镇灵塔内抗衡鬼神的经历,我把我这座洞府让给你也无妨。” 这是覃箐的原话。 吴用当然不敢也不会说要住覃箐的洞府,左右不过一座暂居之地,给了就给了,住了就住了,如覃箐所说,他现在修为比覃箐还高,有什么住不得的?而且他如今在天下各派间都颇有名望,在峨眉自家内部就更不用说了,覃箐此举,其实还有提振士气的打算。 试想,在外斩杀阴鬼的弟子伤痕累累回来,满心疲惫,但三十来年这么过下来了,早已经麻木,本以为今天只是众多普通日子里的一天,却从同门口中听闻他吴用回来了,问在哪里,说话的人一指高处:“可不就住在那里?” 或许这时候他正好出门去找覃箐,或者外出做别的事情,一见到他本人,这些弟子岂不振奋?整个气势都会不一样,营地内的氛围都会受到积极影响。 这从现在引领他去洞府的这名女弟子身上就可见一斑,这弟子姓李名秋灵,是个女弟子,覃箐新收的徒弟,此刻一路带他去洞府,时不时偏头偷瞄,有时候假装看风景,实则目光飘忽要从他身上划过,但就是不敢聚焦,生怕引起他的注意。 吴用暗暗好笑,也不去戳破,就跟在她边。 走着走着,本该领路的李秋灵反倒落后他半步,更加大胆打量他,吴用看她红润的像苹果一般的脸蛋,实在忍不住都弄一句,停下脚步说道:“师侄,我们这是去哪里?” “去……”李秋灵“哦”了一声,“送师叔您去洞府呀!啊……” 她看到吴用含在嘴角的笑意,这才反应过来本该领路的自己居然落在了后头,小心思被看透,顿时脸色通红,屈膝做了个福礼,“师叔……” 李秋灵聪敏,一眼看出来吴用没有任何怪罪的意思,肩头收拢,双手反抱在背后,一双大眼睛在圆脸上像嵌着的两颗宝珠,闪亮闪亮。 吴用哑然失笑,说道:“边走边说,先送我去洞府,你什么时候拜在你师父座下的?” 李秋灵还是个活泼性子,对他的问话没有畏畏缩缩,雀跃道:“有段日子了呢,大约十来年前。” “哦?”吴用笑笑,“你师父怎么和你认识的?”“啊呀!我进门的第一天就被师父看上啦,不过师父一直和我说等我筑基修为了再正式收我为弟子,我顺利突破了筑基,师父就把我带到这里来了。”这下说起话来,李秋灵更加大胆打量吴用。 吴用笑道:“见过你师祖了没?” 李秋灵忽然仪容一正,严肃道:“见过了。” 吴用奇怪她的反应,“怎么这样怕你师祖?” 李秋灵脖子一缩,说道:“哪是怕呢?师祖是咱们峨眉掌教,我不是怕他老人家,只是……只是敬重他。” 吴用觉得好笑,“你说的没错,是得敬重一派执掌。你师祖外冷心热,待我们一向很好,除非我们惹他生气,你应该没有做过什么不合礼数的事情吧?” 李秋灵脸上出现一丝不自然,小心翼翼问道:“应该……没有吧?” 吴用讶然:“你问我?咱们今日才见面,我怎知道你有没有?” “哦……”李秋灵有些恍惚,但马上摇头大喊,“肯定没有,我就见过师祖两回,第一回我很乖巧,就喊了两声师祖,第二回我熟悉了,和师祖多说了几句话。” 她指着前方的洞府道:“师叔,我们到了!” 吴用带着她来到洞府门口,上下打量她一眼,笑道:“我问你,你多大了?” 李秋灵立马像焉了的禾苗,闷声说道:“已经二十了。” “二十怎么了?觉得自己年龄不够大?”吴用不解。 李秋灵指着自己鼻头,腮帮子气鼓鼓道:“是太大啦!我已经二十啦!可修为才筑基!他们说师叔你,还有其他门内一些厉害的师兄师姐甚至比我晚进门派的人,在我这个年纪早就已经突破更高的修为了,就我才突破筑基没多久,一直原地踌躇!” 吴用安慰道:“修道不是一日之功,今天慢了不代表将来你也慢,眼光要放长远。” 没想到李秋灵把头摇得和拨浪鼓似的,“修道的确不是一日之功,可那是因为道阻且长,修行本就逆天而行,跟淌水往上游走似的,你顶着水上不去,硬是坚持也没用,勉强在水流里站稳,伤的是自己的膝盖和脚踝,那不如退去下游,去安稳的地方,别在水流湍急的地方坚持,我如今修行慢了,说不定就是因为我只能够做到这一步呢?我的天赋不够……” 吴用大感意外,这李秋灵年纪不大,修为不高,可修行感悟完全不像是她这个年纪能够说出来的。 吴用想开导她,但不晓得她有没有和覃师姐说过,万一覃师姐故意不和她说,而是要她自己感悟,那他就画蛇添足了,于是问道:“你和你师父聊起过这个想法没?” 李秋灵头摇得更厉害了,发丝唰唰抽空。 吴用这才斟酌言辞,说道:“你说的固然有道理,但……你想一下,如果站在激流里上不去,不可能直接就退下来吧?知难而退和望而却步是不一样的。” 李秋灵眼神失焦,思绪神漂。 吴用慢慢导引:“你这个比喻很有意思,但在激流中上不去,驻足不动,可能有两个可能,一是你说的,真的上不去了,那强撑着没有意义,还不如下来,但也有可能是你知道脚下湍急的水流里有大石头,你得想办法跨过去,那一时的停下是为了更好的前进,可不是天分止于此,我想……你肯定属于后者吧?” 李秋灵眼睛顿时闪亮,“师叔你说的真有道理。” 吴用微笑点头。 可李秋灵说完这句话,立马又低声叹气:“但师父不准我碰飞剑,很多人这时候都有好几口玩具飞剑哩,就我没有,问师父,师父也不说为什么,只说那飞剑没什么玩头。怎么就没玩头呢?我也想要啊!” “是吗?我想你师父这么做肯定有缘由。”吴用双眼日月轮转,仔细打量她一眼,发现李秋灵虽然只是一个筑基修士,但浑身上下剑气隐隐,但明显不属于什么“玩具飞剑”。 这“玩具飞剑”不是别的,他早年也用过类似的法器,就是师父给他那张能够在弓与剑之间变换的法器。 由于剑修得在金丹后才能够真正御剑,为了避免筑基境界的峨眉弟子在斗法时候落下风,同时也是为了保护自己,峨眉门内兴盛使用这种“玩具飞剑”。其本身并非飞剑,都是只有飞剑样子的法器,功用杂多。 【这小家伙身体很特别,没有佩剑,但有剑意,我猜是某种灵体,覃箐估计是发现了她的的特质,所以将其收为徒弟。】伏龙剑一眼道破玄机。 吴用疑惑道:【那为何不给他剑类法器?】 伏龙剑沉吟片刻:【恐怕小姑娘的灵体很特殊,在初步掌握之前,不能被杂乱的剑意所干扰。】 吴用稍加思索:【师叔祖,你是说……覃师姐是为了保证她的剑意纯粹纯净?】 【嗯,八成如此。】伏龙剑好奇这个女孩儿的特殊之处了。 李秋灵这下兴致不高,强笑道:“师叔,洞府到了,秋灵不打扰您休息了。” 吴用伸手拦住:“慢着。” 李秋灵疑惑,“师叔还有什么事情吩咐?” 吴用笑道:“我是做师叔的,你还领我走了一路,怎么能没有见面礼?” “哎呀!算了算了……”李秋灵连连摆手,有半道路她是看着吴用走的,说到领路她都害臊,“我不要。” 吴用从怀中取出来七、八样法器。 李秋灵眼睛顿时一亮。 …… 第725章 营地闲意 吴用进入洞府内,这座在岩壁上最高处的洞府之一内里宽阔,装点虽然不见奢华但家什齐全,与覃箐的洞府构造类似,分内、外两房,只是格局稍有变化,占地稍小一些。 在洞府内走了一圈,他更衣沐浴,换了一声干净的衣服,然后沉沉地睡上一觉,直到第二日午后才醒来。 这是三十年来他休息得最放松的一次,不用想着自己能不能离开镇灵塔,不用担心赤面和鬼神逃出去后在干嘛,也不用担心外面的局势怎样,更不用想到郁薇就担心她的境况如何,心神彻底放松,醒来后精气神饱满,便是双眼看东西也觉得又亮了几分。 他在房间内活动筋骨,想到覃箐安排他住在这里有提振门内弟子士气的安排,于是走出洞府外。 雪原上空气澄净,峨眉营地周围片雪不落,只种满丁琦亲手栽培的灵草,五颜六色,繁花乱眼,而在远处,鹅毛大雪飘飘而落,大地银装素裹,恍若与世隔绝。 “真……真人……”一个守候在门口的男弟子见他出来,立马起来躬身见礼,和李秋灵的反应一样,想看他又不敢仔细看。 吴用朝他点点头,问道:“你叫什么名字?营地内情况如何?” 这名弟子结结巴巴说道:“弟子……弟子叫方伟康,营地内一切正常!” 吴用颔首,“伟康,你管自己去吧,我这边不需要守卫,更不需要侍从,大家都是门中弟子,杀鬼才是正道。” 方伟康一听吴用称呼自己“伟康”,脸色激动地涨红,脊背都挺得要前弯了,大声喊道:“回真人!伟康不是在这里守卫,也不是在这里侍奉!是奉覃真人命令在此等您醒来!这就是我这两头的任务!” “哦?等我做什么。”吴用注意到他呼吸急促,但并非因为激动所致,恐怕是有伤在身,还未痊愈,所以被覃箐安排了这么个任务。 因为他这一声喊,底下已经有不少人注意到岩壁高处这里,一个个停下手上忙活的事情,目不转睛看着吴用。 方伟康恭恭敬敬上前,躬着腰双手呈上一封信,“这是覃真人给您的。” 吴用接过,道一声谢。 方伟康这下更是激动,一时间不知道该说说什么,见吴用笑吟吟看着他,他一拍脑门,说道:“覃真人说如果您出来了,让我知会后勤一声,待会儿会送来一些吃食。” 吴用肚子真有些饿吱吱的,之前为九皇法会准备的大量妖兽肉干早就消耗干净了,“替我谢谢覃真人。” 方伟康连连应下,随后告辞离去,一步三回头,偷看吴用,最后还是吴用先回进洞府,他才一溜烟跑开。 吴用回到洞府内,泡了一壶从丁琦那里拿来的好茶,刚坐下没多久,门铃响了,负责后勤的弟子送来了吃食,明明可以一个人拎着,一只四层的食盒愣是被分成了三盒单层,三个后勤弟子两女一男和方伟康一齐来敲门。 方伟康摸着脑袋笑道:“真人,他们来送餐食,怕不认路,我送她们过来。” 这山壁上高处就这几口洞府,哪里会认错?吴用也不戳破他们的心思,笑着从三人手里接过吃食,他就两只手,只好将餐盒叠了回去,一手拎着,然后谢过他们。 几人顿时面色涨红,使劲在吴用脸上“剐”了一眼,匆匆告辞。 吴用摇头失笑,回到洞府,打开信封,“师弟亲启”四个字字迹娟秀,为覃箐亲笔书写。他不禁好奇究竟什么事情师姐不来找自己或者叫自己去,而是送来书信。 他打开食盒,里面都是雪原上的特产,全是各种药膳,香气扑鼻。 吴用不禁意外,前线居然有人有这手艺?他舀了一碗汤,边吃边打抖开信纸看。 原来覃箐晓得吴用是炼体修士,和门内其他不需要经常进食的弟子不同,需要进行食补,所以专门派人送来了吃食,不过她思虑周详,提前去问了骆节轶准备什么吃食。骆节轶精通药理,不仅会炼丹,更会看病,昨天只是一眼就知道吴用看似血气雄壮,其实体内气血发虚,所以亲自写了一张药膳方子,让后勤的弟子按照步骤烧制准备。 这些药膳全都是以炖煮为主,并不要求火候与烹饪技艺,所以即便是不讲究口味的后勤弟子也能料理得当。 “应该是你当年血气损耗留下的暗伤。”伏龙剑猜测。 “师姐有心了。”吴用感激之余,心里奇怪师姐对自己也太上心了,难道是希望他快快回复到最佳状态,赶忙帮她做事? 她继续往下来,才明白原来覃师姐是为了李秋灵的事情感谢他。 信上说李秋灵这段时间来其实一直都很沉闷,不像以往一样活泼开朗,覃箐问她为什么也不说原因,所以前一天才会让李秋灵来送他去洞府,因为覃箐知道李秋灵十分仰慕他,想着见到吴用或许可以让她开朗些许。 李秋灵懂得礼数,回去后,把吴用赠送给她不少法器的事情告诉了覃箐,覃箐看她心情果然比之前好很多,于是和这个宝贝弟子聊了起来,这才知道原来李秋灵之前一直是因为自己修为进境太慢而苦闷。 每次覃箐问她怎么了,心思敏锐以至于容易胡乱猜想的李秋灵都以为覃箐是在给她压力,暗示她专心修炼,这让李秋灵觉着自己二十来岁了,修为一直还在筑基,实在没什么天赋,肯定是叫师父失望了,所以越来越沉闷,自责不已。 要不是吴用昨天的开导,李秋灵也不知道会怎么样。这事情可大可小,运气好了,李秋灵自己哪天就想通了,可要是李秋灵钻牛角尖了,那是有可能行差踏错、误入歧途的可能,轻则修道生涯断送,重则有走火入魔的危险。 所以覃箐专门书信一封来感谢,说自己忙于前线事务,对李秋灵照顾不周,实在不是一个合格的师父,幸亏吴用帮忙开导,找到并打开症结。她怕打扰吴用休息,所以着弟子盯着,按时间把书信随食盒一起送来。 言语中还感谢了吴用送给李秋灵的法器,覃箐其实也有考虑到是不是因为李秋灵没有法器所以闷闷不乐,已经让沛山师叔在炼制特制的法器,但还是感谢吴用的赠礼。 尤为叫吴用哑然失笑的是,覃箐得知吴用和李秋灵聊天的内容,于是说起了李秋灵见白师伯的两次经过:第一次的确如李秋灵所说那般正常,李秋灵很乖巧,但也可能是初见师祖,所以放不开,唤了几声师祖,聊了几句家长里短就告辞了,但第二次……那可绝对称不上乖巧了。 说来还是和他吴用有关系,第二次见面,白也问李秋灵想要学什么剑法,李秋灵虽然崇拜他,但当时并不知道这个名声诺大的师叔主修功法的并非剑法,脱口而出就说自己要学他学的剑法。 白也一想:《擒龙形剑经》?那没问题,虽然这门剑法难学难通,但以李秋灵身怀通灵剑心的资质以及他和覃箐的教导,绝对不成问题。 吴用这才知道李秋灵的特殊体质,据说这种体质的人天生对锐意进取,须知道“剑”、“剑意”、“剑气”这些概念都是人为定义的,严格意义来说,“锐”这个概念才是客观存在的。 身怀“通灵剑心”的李秋灵其实使用各种法宝兵器都有加成,但因为最切合剑的本意,所以被峨眉如此命名。 而这个体质的修士在修炼时要慎重考虑所选的法剑,正是因为心灵纯粹,所以容易受到感染,好比如品质上乘的宣纸,一点墨迹都会特别显眼,无论是要书写还是画画,都得想好了才能下笔,否则白瞎。 也是因此,吴用这才明白为何李秋灵会有昨天那样的理解,为何会有如此超前的修道感悟,正是因为这一体质,饱含锐意,让她自然而然就去想着时刻进步,而当修为原地踏步,她就开始自我怀疑了。 “听起来‘通灵剑心’好像有遇难而退的意思,其实不然,这李秋灵年纪太小,心里不够成熟罢了,以前我和杨抟见过一个拥有通灵剑心的家伙,任何事物都能说服自己,保持进取之心,锐意无尽,修为也好,斗战也是,无往不利。可惜他后来因为执念误入歧途,学了魔道,自毁前途。”伏龙剑淡淡解释。 吴用恍然,“难怪李秋灵对于修道有理解如此超前,原来如此。” 这和柴昆鹏的赤子丹心体有异曲同工之妙,区别在于柴昆鹏的表外,而李秋灵把这些想法都含在心里,其实更为危险,需要紧密关注她的修行状态。 白也知道李秋灵的想法后,当场设置了一个以禁制布置而成的考验,专门用来测试李秋灵适不适合修炼《擒龙形剑经》。 由于《擒龙形剑经》杀意、剑意过重,心神不坚之人很难把持本心,同时要求对自我的把控以及对待外界的压力反应,所以这禁制主要考量的是李秋灵在面对外来剑意、杀意以及自己握有生杀大权时候的反应。 李秋灵进如禁制后,很快沉浸其中,身临其境。 那是一方充斥杀意和剑意的天地,李秋灵果然没有叫白也和覃箐失望,她自身剑意高渺,虽说不上如何旺盛,但十分自如,虽然只是天地中的渺小一点,但仍旧散发着醒目的光辉,虽然微小,但有着与浩瀚的四方剑意抗衡的潜力。 这一观看的是她对剑意的感悟,看她这一“剑”在漫漫剑意的世界里能做到什么地步,就像人活于世,在漫漫红尘之中能够散发处如何样的光辉。 环境不能主动去选择,但做什么、怎么做能够是修士能够控制的,主宰自我,主宰本心,方是正道。 显然,李秋灵虽然年幼,但通灵剑心让她心神通透,纵然周遭剑气迷散,有千万条路呈现在眼前,其中不乏祸乱歧途,但她仍然谨守本心,没有贸然行动。 截至此,李秋灵可以说已经满足了修炼《擒龙形剑经》的要求,但接下来的变化就让覃箐和白也始料未及了。 第二关李秋灵学会了《擒龙形剑经》,她杀敌万千,成为了峨眉弟子中独当一面的存在,在一场由魔道发起的泼天阴谋中,她一路杀鬼,一路突破,最终对上了这场阴谋背后的大推手。 但出乎意料的是,此人正是吴用。 李秋灵顿时战意大消,与吴用动手下来,彻底落在下风,最后被生擒。 原本生擒无妨,失败也无妨,这禁制考验的就是李秋灵在面对绝境时候的态度,打不过是必然,关键是看李秋灵能否心系于正,为天下出剑。 但没想到的是,李秋灵完全不按常理出牌,被吴用禁锢住,开口第一句居然是问吴用练的到底是什么功法,原来在和吴用的斗战过程中,她发现剑术并非吴用的主要进攻手段,而是近身逼战,体魄惊人。 吴用告诉她是一门炼体功法。 李秋灵仰天长啸,对自己居然学了剑法而愤懑不已,应该和自己敬仰的吴师叔一样学习炼体之术才对,她仔细回忆自己当年学剑的细节,可她并不知道自己身处幻境之中,完全没有其他记忆,根本不记得怎么学剑的,最后骂了一句自己:“我居然蠢到去学剑?谁教我的?谁让我的?” 然后当场“陨落”,昏迷了过去。 这禁制内的情境是基于白也的认知而生成,但投映在禁制内后却是以李秋灵内心变化而出,李秋灵敬仰吴用,所以最后投映出来的幕后黑手是吴用,而因为基于白也对吴用的了解,这个“吴用”主要使用的是炼体之法。 就这样阴差阳错发展到最后,饶是白也脾性好,也是气得说不出话,尤其是最后那一句愤懑的责怪,谁教她学剑的,不正是他和覃箐吗? …… 第726章 任务 可白也不会和李秋灵一个女娃儿较真,因为在一路杀到幕后黑手“吴用”的过程中,她仗剑天下,解救不知多少性命,期间充分展示了她心地善良的特质,她的本心决计是不差的,哪怕有杀剑在手,也不会滥杀无辜,不会将自己个人的喜好凌驾于一切之上。 李秋灵醒来后仍然有些真假不分,躺在覃箐的怀里张牙舞爪,还以为自己在那个虚假的世界中,等看清楚自己师父还有师祖才镇定下来,但马上,她就回忆起来自己在禁制之中的所作所为,羞得满脸通红。 白也问李秋灵:“当真要学《擒龙形剑经》吗?” 李秋灵看师祖板着脸,小鸡啄米一般点头。 白也挥挥手,叮嘱覃箐:“好好看着。” 这件事情才算暂时告落。 吴用看完书信,不禁莞尔,昨天他看李秋灵提到“师祖”的时候模样极为不自然,她就猜到李秋灵可能做了什么让白师伯生气的事情,所以才假意说那番话试探,现在知道原来是这么一回事。 “这小妮子……” 吴用笑着摇头,将饭食消灭干净,然后稍稍歇息后就开始修炼。 接下来的几天,他大部分时间都在洞府内修炼,几次出门,也就是受丁琦邀请去喝了几杯茶,然后在营地周围逛了几圈,正如他之前所想,他的出现大大振奋了士气,原本沉闷的营地内多了几分生气。 骆节轶准备的药膳也没有停下,他一连吃了三天,九顿,后勤这才没有再送吃的来。吴用想着不能失了礼数,于是趁机会拜访了骆节轶。骆节轶见面就上下打量他几眼,说他本身气血雄壮,调理了三天,之前暗疾都已尽去,不需要再吃了。 吴用大为感谢。 在第四天的时候,就在他想着白师伯什么时候会传递回来消息时,覃箐派人来请他,说是有要事相商。他猜测是有事情要自己去做,没有怠慢,立马前去,果不其然,覃师姐布置下来一个任务。 小半个时辰后,清楚周详计划,回转洞府,吴用随手整理了需用,迅速离开营地。 …… 苍茫的雪原上,三道剑光如挂空长虹,一路往西南面内陆疾驰而去。 “吴师弟,覃师姐说了,这次我们可是全部要听你的安排行动,你一定不要客气啊!有任何吩咐,尽管指使我们。”橙色虹光内,一个光头男子笑着说道,他穿着杏黄色道袍,袒胸露腹,神态祥和,明明是道门弟子,脖子上却挂着一串念珠,浑若瘦版的弥勒佛。 一旁白色遁光内是名女子,穿着一身淡蓝长裙,盘起的黑色秀发上插着一朵白兰,发着淡淡芬芳,也跟着说道:“吴师弟,切莫因为我二人是你师兄师姐就不好意思,有任何事情要做,尽管开口。” 吴用抱拳道:“徐师兄,章师姐,稍后多要叨劳。” 就在晨时,他被覃师姐请去,说是据不完全可靠的消息,前线某处需要支援,一群元婴弟子执行完任务后,在返途中可能会遭受转生鬼王的突袭,因为实在抽不出人手来,所以覃箐请吴用带队前去一探,同时还调用了在周边执行任务的其他弟子。 值得一提的是,这批元婴弟子里有柴昆鹏、竺嘉乐、宋瑜英三人,这是一支“精英”小队,在前线名头不小,杀鬼杀得厉害,令阴鬼闻风丧胆,会引起罗山的算计也就不足为奇了。 这一男一女便是他随行的同伴,面容祥和的光头男子名叫徐子胥,头戴兰花的女修叫章钰兰,皆是移神惊境修士。严格说来,他们算是大师伯一系的后辈弟子——虽然如今早已经和大师伯没有任何的关系。 徐姓师兄看吴用大大方方答应,顿时一拍手,叫道:“就喜欢师弟你这样的性子!上次我和陈师兄出去行动,让他不要客气使唤我们,结果扭扭捏捏的,差点叫那阴鬼逃了命去,幸好陆师妹他们多了一个心眼,提起那半道设下埋伏,这才将那阴鬼顺利斩杀!” 章师姐一听这话,她叹道:“徐师兄,怎么能怪陈师兄呢?陈师兄性子就是文文气气的,从来不会命令人,但实力可强,我听陆师妹说他一路上可是救了你们好几回?” 徐子胥坦荡荡说道:“那确实,所以我只说是指使我们这件事情上,我对陈师兄的实力佩服得五体投地,没有任何意见。” 章师姐笑着解释道:“吴师弟,我们在说的是陈震师兄,他虽然实力很强,但之前一直在沛山师叔座下修道,近些年来才出关,所以性子内敛些。” 吴用恍然,“原来是陈震师兄,我见过他一回,原来他也已经突破了移神境界吗?” 他在门内认识的人其实不算多,自入门以来一直都里里外外跑进跑出,就算待在山门内也都是闭关,极少走动,但这个陈震确在其中。 起因还在沛山师伯,沛山师伯待他极好,曾经送他不少的法器,他感怀在心,所以几次外出回来后都有去拜见沛山师伯,其中一次就聊起过这位陈震师兄,因为他好奇沛山师伯座下有无弟子。 沛山师伯见他对这感兴趣,立马把在闭关的陈震拉了出来和他见面。当时还怪不好意思,吴用怕陈震觉得他无理取闹,硬是打断自家修行,连称算了,好在当时陈震并没有闭死关,似乎是刚好完成一个阶段的修炼,正处于准备下一阶段闭关的休息期间。出来和他见面,陈震和和气气的,总是面带笑意,如沐春风,像是一个永远不会生气的男子。 这么仔细一想,吴用确实想象不出来陈震毫不客气使唤人的样子,就不是人家的风格。 章钰兰笑道:“早就突破哩,听说本来他也准备被去参加九皇法会的,但因为突破在即,所以最终没有去……” 说到“九皇法会”,两人忽然没了声音。 还是徐子胥忍不住问道:“吴师弟,被困在镇灵塔内的这些年究竟发生了什么?” 章钰兰虽然不说,但也一脸期待地看着无用。 吴用目视前方说道:“我失败了,赤面带着鬼神逃了出来,我留在塔内一直修炼,终于突破了移神,然后借助一样法宝,逃了出来。” 一句话总结完,章钰兰和徐子胥互望一眼。 吴用看向他们,咧嘴笑道:“很没劲是不?”“啊……”徐子胥摇头。 章钰兰道:“师弟你说的简单,但我们都知道不容易,一个人在塔内三十多年……这可不是闭关,闭关三十年对于我等修士而言都算久的了,何况你是可能以为自己要困禁百年,等到下次九皇法会开启才能脱困,这颗实在是折磨。” 即便是修士,三十年、百年这两个数字也不小了,筑基修士也就享寿不到两百载,闭关三、五年都不短了,三十年?三十年如果还突破不了,那真是干脆别修炼了,入世享受不好么?李秋灵二十岁已经突破筑基,看样子五年内就能突破金丹,可她还是在担心自己修炼速度慢了。这要说出去,那些三五十岁还没有突破筑基的人怎么办? 事实上,在峨眉等大派就没有这样的人,修行从来都是能者先行。 这还不算期间因为与人斗争或者修炼法门不当导致折损的寿元,至于百年?那都是筑基修士过半的寿元了,换成凡人,按百岁寿元算,把修道类比赚钱,谁会枯坐五十年,等到古稀之年可以拥有万金? 筑基修士如果要闭关百年尝试突破,那八成是突破不了的,凡人闭关五十年也不一定就会坐拥黄金万两,就算有,糟老头子了又能干嘛?吃不动玩不动享受不动,毫无意义,拿这万两黄金当床垫? 还嫌硌得慌哩! 即便是金丹修士,百年也绝对是一个不小的跨度,元婴修士亦然,事实上,对于修真界的修士而言,闭关百年的情况也绝对是少之又少。 或许只有对于一些不出世的大妖而言,百年是他们打一个盹的功夫,他们天然拥有人类所羡慕的海量寿元。 吴用叹道:“反正出来就好了。” 章钰兰和徐子胥看出他惆怅,似乎并不大想回忆在镇灵塔内的日子,于是不再继续这个话题。 沉默了好一会儿,章钰兰面带歉意说道:“说了那么远去,反正我和徐师兄想说的是你别要不敢指使我们,覃师姐安排你主事,我们服气你,自然听你的命令,而且这是在战场上,战场上不听将军命令的士兵什么下场我们都知道,师兄,你说对吗?” “对!”徐子胥重重一拍胸口,大声喊道:“师弟你尽管指使我们,让我们往东,绝不敢往西!” 吴用哑然失笑:“那就麻烦师兄师姐了。” …… 三人一路行进,他们此行的目的就在前方不到十余里处,吴用正色道:“两位,打起警惕来吧。” 他如今修为上来,说话自带不容置疑的气势,章钰兰和徐子胥肃色:“是!” 按照覃师姐所说,柴昆鹏这一支队伍此次执行任务是在望仙湖附近,峨眉另外一支队伍在清剿过程中从一批阴鬼口中得知,有一批在罗山内堪称“精英”的阴鬼已经聚集起来,他们潜伏在望仙湖湖底,随时准备出动,袭击过往的峨眉弟子。 峨眉这边得知后,覃箐立马派出柴昆鹏所在的这一支小队,抢先一步奇袭,但同时峨眉一位移神修士在外出行动的过程中意外得知,罗山这一支所谓的“精英”队伍其实是假的! 这名峨眉移神修士擅长隐匿遁法,原本是在所负责区域内巡逻,发现这了两头转生鬼王,以一敌二,他没有发怵,而是决定藏匿身形发动突袭,谁曾想这两头阴鬼聊起了峨眉突袭望仙湖的几乎。 原来,罗山十分明白:当峨眉晓得他们有这么一支“精英”队伍如毒蛇一般藏在杂草丛中伺机而动时,必然会主动出击,并且一定会派出同样是精英的柴昆鹏等人,以确保万无一失,所以他们用了这一支假的“精英”队伍作诱饵,同时派出三名转生鬼王,袭杀柴昆鹏等人。 罗山也要确保万无一失,毕竟光柴昆鹏三人就有从转生鬼王手下脱逃的先例,所以对付一批元婴修士,罗山“大动干戈”,直接派出了三名转生鬼王,也要确保万无一失。 诚可谓“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这名峨眉弟子趁机出手,但那两头阴鬼实力不差,一头重伤,在另一头的协助掩护下,顺利脱逃,明显也是合作惯了的。 他也不恋战,将两头阴鬼赶出峨眉属地,放弃追逐,火速赶回营地内,上报了这一消息,覃箐没有耽搁,天还蒙蒙亮就迅速制定好计划,找来吴用三人前往支援。 “郁师妹他们到了吗?” 章钰兰环顾左右。 “这里能看到个什么?至少得再靠近一些。”徐子胥不知何时已经将脖子上那串念珠拿了下来,握在手里,一颗一颗捻转。 吴用双眼中日月一闪而过,天地在眼中折叠,片刻后,说道:“有人在动手了,我们加速。” 章钰兰和徐子胥互望一眼,眼中闪过一丝惊讶,他们可什么都没看见啊! 吴用微微一笑,“不要这么看我,我也看不清,但我能感应到远处天地灵机的波动。” “是郁师妹他们已经到了?”章钰兰面露喜色,她和郁薇打过不少交道,关系不错。 “不清楚,但我确实感应到很凌厉的剑意。”吴用心头也是微动。 徐子胥沉吟道:“咱们小心一些,需不需要隐秘行动?毕竟他们主战,我们是暗中驰援的。” 章钰兰扭头看向吴用。 吴用沉吟道:“先隐藏踪迹,靠近之后,视情况再做定夺。” 三句话下达指令,徐子胥精神大振,喝道:“那看我的宝贝!” 他一手捏着珠串,一手变出来一件法宝。 …… 第727章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这也是一颗佛珠,通透澄澈,像是水波琉璃,在徐子胥的掌心内将天光漾动,折射出淡黄色的斑块。 “明晶宝珠,用千米深海的一种海族鳞片烧炼而成,能够折射光影,淡化气息,遮藏行踪的好宝贝。”徐子胥得意地说道。 “咦!我却忘了……”他看向吴用,“师弟你隐藏身法的秘书可更为高妙,怎么说,你是单独行动,还是和我们一起?” 当年九皇法会时,阴鬼妖修人类众目睽睽之下,谁都知道吴用有一门极其厉害的隐藏身形的法门,还能够变幻样貌。据说有一宗专门偷鸡摸狗的三流魔门对此最为眼热,这些年想方设法想从峨眉口中套出吴用所用究竟是何法门,暴露之后,被怒火中烧的柴昆鹏、宋瑜英、竺嘉乐三人联手把门中山庙都给掀了。 吴用道:“当然一起先,如有情况,我随时可以自己行动。” “那好,师弟见笑了。”徐子胥嘿然一笑,把掌心一抬,明晶宝珠浮空,大片的日光被折射,在法力导入的增幅下,光晕扩展,将他们三人笼罩在内。 吴用低头一看,周围两丈的范围内遍布斑驳的日光,范围以外,细微观察下,景物略有扭曲。 徐子胥提醒道:“师弟,光罩内尽可自由行动,也可调动法力,但切记不能调动过多。” 吴用点头。 章钰兰笑道:“师兄,你法宝都和佛家有关,怎么就拜入峨眉了呢,你该去佛门才对。” 徐子胥嘿嘿一笑,“谁叫我继承了那位前辈的衣钵呢?” 章钰兰笑笑不说话了。 吴用心头一动,谁的衣钵?峨眉门中的哪位前辈? 他心里好奇,但没有去问,这犯忌讳,对方如果想说就会说。 三人继续行进,不过遁速要慢上许多,不过十里地对他们而言算不得远,过不多时一座上空浮满云雾烟气的湖泊出现在眼前。 “望仙湖!” 三人再次放慢速度,详细观察四周。 湖泊占地巨大,一眼难望到尽头,成团的雾气从湖面上空升扬而起,就像是一头张大嘴的巨兽喉咙里冲天喷吐热气,湖面周边将化未化的雪与地面交错的痕迹就像是它的牙齿,湖心位置,隐约可以看到一个身披缎带的女神拔地登仙而去。 “好景!”吴用赞道。 章钰兰道:“确实好景,我第一次来的时候也是这般感受。这望仙湖地下据说有一座火山,所以这些湖水都被烤得滚烫,那不是烟气,那是热湖水在冰天雪地里喷薄的蒸汽。” 她手指向湖心位置的“女神”。 “那其实是一座形似女子的奇山,因为在蒸汽之中就像踏波驾雾而去的仙女,所以这湖泊被命名为‘望仙湖’,名字由来便是如此。” 吴用点头,“小心一些,灵机波动便来自于湖心内。” 到了这里,不用他提醒,章、徐两人早已感应到蒸汽之内的激荡。 三人小心翼翼飞入湖面上空,周围蒸汽腾腾,空气潮湿闷热,与雪原的干燥寒冷形成鲜明对比,缓缓飞了约莫一盏茶功夫,徐子胥把手指向远方喊道:“在那里!” 那“仙女”身旁,几个身影正激烈交拼,剑光与灵力来去喷发,将蒸汽荡得四散,把仙女山上得藤蔓草木斩落,哗啦啦调入湖中。 吴用一眼看到了自己日思夜想的身影,黑裙,长发,姿容卓绝如天人,站在仙女山那“仙女”的发髻尖尖上,一手持捏剑诀,一手垂落在袖子内,比仙女山的仙女更像仙女。 章钰兰看见这个身影就看向吴用了,笑呵呵说道:“要不是在营地内和师妹时常来往,我都不知道咱们峨眉门内还有如此丽人,师弟,这点我可是羡慕你呢!” 黑裙女子当然是就是郁薇。 “郁师姐如今都是摘了面纱在外行走的吗?”吴用心里有些说不上来的滋味,他知道如果一个女子忽然上心打扮,选择将自己最美的一面展露出来,极有可能是她有了心上人。 吴用不愿这么去想,但见到这样的郁薇,还是不由自主往这个最不想看到的局面去思考。 章钰兰早已有道侣陪伴,当年也曾有过懵懵懂懂的情爱时期,听吴用这一具滋味莫名的话,哪里还不清楚他在想些什么?悠悠然说道:“是呀,郁师妹从九皇法会回来后就不再以面纱示人了,是不是和谁有关呢?” 吴用再在情感的事情上没有经验,也能够听出来这句话的调侃意味了,他愣了愣神:“郁师姐从九皇法会回来后就不戴面纱了?” 章钰兰掩嘴笑道:“可不是,我问她之前怎么老戴着面纱,她没说,又问她现在为什么摘了面纱,她还是没说,但我想啊……都说‘女为悦己者容’,可我也没听说郁师妹和哪名男子走得很近呀!别说男子了,郁师妹连女孩儿也没几个往来,怎么,师弟清楚?” 她说着又故作夸张叫了一声:“我忘了,还是有男子在郁师妹身边转悠的。” 吴用心里一紧:“谁?” 章钰兰眼睛眨巴:“说来你也认识,柴昆鹏呀!这小子隔三岔五去找郁师妹,有次我和郁师妹说话,这小子靠过来找郁师妹,开口就是让郁师妹不要伤心,说你一定会回来的。” 吴用这下那还不明白章钰兰是在和自己开玩笑?连忙咳嗽了两声笑笑,掩饰自己的尴尬。 聊天归聊天,点到为止,三人该做的事情没有落下。 吴用把周围仔仔细细打量了一圈,见天空中除了郁薇外,他们峨眉一方还有两人,也正在和两头阴鬼动手,打得难舍难分,而在仙女山大约是“仙女”膝盖头的一方平地上,柴昆鹏、宋瑜英、竺嘉乐三人以及另外两名元婴弟子正打坐调息,一脸紧张地望着空中。 在他们身边的土地上插着九口金色法剑,法剑与法剑之间以一道道的红缨线相连接,似乎是剑柄的剑穗,组合成了一个形似八卦盘的图形,这片区域内,有一层油膜一般的禁制上下闪动。 “九剑阵,应该是曾理师父的法宝,他爹是曾华,也是我们一系的,九剑阵是他的看家法门,可攻可守。”章钰兰沉声说。“我们一系”,吴用知道她是指大师伯一系,一个门派内弟子修为越高,人就越少,互相之间大多认识,这一情况在峨眉这种独特的师门体系下更是突出。 “不过应该只是曾华给他儿子准备的仿制品。”徐子胥也认得曾华。 “当然,九剑阵是《大五行剑经》里的高阶剑术,曾华一辈子都将精力放在这里上面,声威不可能如此之小。”章钰兰指了指柴昆鹏五人所在的那块“巴掌大小”区域,“我见过曾华施展这门剑术,能够将方圆数里地覆盖,威力奇大。” “《大五行剑经》……”吴用看了两眼五人身外的那层“油膜”,《大五行剑经》在峨眉门内学习的人非常多,其前置剑经只有《一剑诀》,属于五行剑法,金木水火木皆有涉猎,最大的特点是转势浑然自如,运使起来变化多端,以五行克敌制胜,讲究一个“变”字。 但这不是这门剑经的最大特点,最大特点是《大五行剑经》内包含了极多的法术,倘使说把剑意最烈最盛的《擒龙形剑经》看成是“剑诀”,那么这门《大五行剑经》看成是剑术中的“法术”。 吴用问道:“他们能撑到什么时候?” “曾理这小子也不凡,我看这架势,抵挡转生鬼王一击无碍。”章钰兰知道吴用是怕他们动手后,阴鬼眼见局势不妙,破罐子破摔,拼死对他们动手。 吴用点点头,“肯定还有别的手段,不然他们几个不敢待在这里。” 徐子胥搓搓手,“我们动手?” 吴用忽然觉得有一股说不上来的不对劲,手轻轻一按:“等下。” 徐子胥和章钰兰以为他要等候时机,无条件听从,不过徐子胥随即看到吴用目光来回左右扫察,似乎发现了什么,奇道:“怎么了?” 吴用没有说话,在心里问道:【师叔祖,我怎么感觉这里不大对劲?】 伏龙剑说道:【刚才我感应到一丝特别的气息,出现的很短促,对方掩饰得很好,这附近恐怕还有人藏着,但不知道是不是阴鬼,你小心一些。】 【难道罗山怕事情有变,所以另外还派了鬼王来?】吴用心奇,可要是如此,为什么对方还不对底下柴昆鹏几人动手? 吴用说道:“待会开始行动,但就你们两个动手,我先藏在暗处。” 徐子胥心头一动:“怎么说,你发现了什么?” 吴用道:“周围除了我们外,可能还有另外一方,是人是鬼不知道,站在哪一方也不清楚,你们支援郁师姐他们,我在一旁为你们掠阵。” 徐子胥破口骂道:“藏在这里的不是阴鬼是什么!天下人恨死罗山,谁看见阴鬼都要动手,能藏在这里看着郁师妹他们和阴鬼打斗的,只可能是阴鬼!” 章钰兰肃色道:“师弟,你能确定他们人数?” 这件事情古怪,罗山对柴昆鹏几人动手,将他们引到了望仙湖这里,然后出动三名转生鬼王,药浆柴昆鹏几人毙杀在此,他们峨眉得到这个消息,覃箐派了就近的郁薇三人,然后又着令他们三人来一次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戏码。 可现在周围居然还有一拨阴鬼,这算什么? “除非……” “除非什么?” 徐子胥手里的念珠啪嗒啪嗒拨动。 吴用眯起眼睛,看向空中的郁薇:“除非他们一开始就也是打得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主意!” “你是说……” “不会吧?” 徐子胥和章钰兰面面相觑。 吴用说道:“罗山阴鬼的最终目标是郁薇!所以派了三头转生鬼王来袭杀柴昆鹏几人,郁薇她们几人就在这附近巡逻,所以覃师姐让他们过来支援,罗山在暗处还藏了一拨阴鬼在附近,等着时机对郁薇他们动手!” “只能这么解释的通,否则他们为何不去袭击柴昆鹏五人?明知道杀鬼排行第一的郁薇在,他们还敢留下拼死力,所以我说玩的是螳螂捕蝉黄雀在后。” 徐、章两人越听越觉得可能,章钰兰冷笑道:“罗山怎么也没想到我们也想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那定要叫他们再次失望而归了。” 徐子胥喝道:“倒要看看罗山和我们两只黄雀哪知厉害!” 章钰兰对这个比喻眼前一亮,看向吴用,目光灼灼说道:“咱们还有师弟你这只大黄雀!” 他们两人先出去,吴用留在最后,可不是最大的那只黄雀?至于吴用的实力……章钰兰和徐子胥没有一点担心,他们可没把握和鬼神抗衡,当年元婴身的吴用就能做到——甭管他用了什么法门,就证明三十年后步入移神境界的他更厉害。 否则覃师姐会让他们两个听从吴用的命令?这可不是儿戏,章钰兰和徐子胥都试过了,看不透吴用的修为,这个消失了三十多年的师弟如今修为九成九在他们之上。 吴用对“大黄雀”这个比喻不置可否,笑道:“徐师兄,章师姐,我们分开行动,你们自行寻找出手的时机,我在一旁看能否将那些藏在暗处的阴鬼揪出来。” “好!” “就这么定了!” 章、徐二人应声。 吴用点头,同时催动如假和非真两门法术。原本他只想催动“非真”隐藏自身气息,但考虑到自己不暴露身份的话,说不定白师伯可以在此基础上布置计算,最终还是决定把“如假”一并催动。 浑身骨骼噼噼啪啪爆响,这次他变成了一张人类面孔。一头黑发披散,五官粗狂,一对浓眉下大眼炯炯有神,体格魁梧,身量再又在他基础上拔高了一尺。再把手一扬,简朴古拙的伏龙剑出现在手里,随意拎在手里。 …… 第728章 素波银涛 章钰兰和徐子胥当年不在九皇法会现场,但也早有耳闻吴用隐匿法门厉害的传说,原以为已经高看了吴用一层,没想到亲眼看见,他的变幻法门还要更厉害一等。眼前的黑发男子完全看不出和吴用原身有任何关联,气息与气质更是截然不同,不像是求仙问道的修士,更像是快意江湖的豪侠。 倘若不是眼看着吴用变化,吴用是先和他们分开再出现,他们指定不相信眼前此人就是吴用,还有这一口样子普通到不能再普通的剑…… 章钰兰和徐子胥同一时间注意到了这口剑,它实在太过普通了,普通到如果将其放在一堆凡兵铁剑内根本难以分别,可又不知为何,两人目光不自觉被这口飞剑吸引,虽然普通,但哪怕将其藏在一堆铁剑地下,他们也一定会先注意到这口铁剑。 两人好奇不已,试着找出来它究竟有何不一样时,眼神顺着剑刃移动,心底却蓦地闪过一阵心悸——就好像剑刃透过眼神,划在了他们心口上一样。 吴用变幻完毕,稍稍活动筋骨,注意到他们两人的目光,把无鞘铁剑一提,咧嘴笑道:“你们应该听说过?伏龙师叔祖。” 章钰兰和徐子胥先是一愣,随后大惊失色,连忙伏身拜倒。 “弟子章钰兰见过师叔祖!” “徐子胥见过师叔祖!” 吴用为避嫌,立马将剑身一抛,令其悬浮于空,自己则闪到了一边,说道:“伏龙师叔祖就不出来了,他一现身,恐怕外边的阴鬼都知道他来了,你们起来吧。” 章钰兰和徐子胥这才起身,互相对望,眼中俱是惊骇。他们当然听说过吴用收服了门中这一口杀伐飞剑,可怎么也没想到就是眼前这一口略显斑驳杂色的银色铁剑。 吴用将伏龙剑摄入手中,笑道:“两位,咱们这就开始行动?” 章钰兰和徐子胥心里底气更足,齐声喝道:“是!” 吴用转身离开明晶宝珠的笼罩范围。 徐子胥感叹道:“伏龙师叔祖居然已经被吴师弟彻底收服……真是厉害!” 章钰兰眼中神光泛泛:“这口杀伐圣剑乃是本门老祖佩剑,如今落在吴师弟手里,是否有特殊的意味?而且我记得他还身负两口老祖的佩剑?” “我知道,碧落紫陌!”徐子胥啧啧称奇,“你说……吴用有没有可能成为我派下一任掌教?” 此言一出,两人互望一眼。 “我觉得……那还是不大可能,如今咱们峨眉是白真人执掌,按理说应该接下去是覃师姐接受。”章钰兰语气犹豫,是真没想过这个问题。 徐子胥不以为意道:“咱们峨眉又不是顺承继任的,老祖羽化飞升,从没指定八位师叔师伯哪个继任,不就是谁强谁来吗?” 章钰兰面色一变,低声说道:“你还是不要说这个话题了。” 徐子胥这才意识到问题,闭上了嘴。 当年老祖飞升后,峨眉有过一段低迷期,不仅是因为老祖不在后的实力亏空,更也是因为当时八名师叔师伯都还年轻,除了大师伯与一向不来管事的八师叔以外,其他六人都有执掌峨眉的想法。 那段时间峨眉颇多动荡,人心分离,宗门发展被严重耽搁,好几次几名师叔师伯都险些动手,后来还是大师伯看不下去,点名让白师伯代为执掌,谁有意见就去找他。 大师伯高澹远比其他几人年纪要大,峨眉未成立时就跟在师祖座下,这一出来一锤定音,几人虽有不忿,但还是听了话。 再后来白师伯坐掌,将峨眉打理得井井有条,最关键的是,白师伯精通卦算,是八人中得了师祖此道传承的两人之一,再加上其他人当时日渐年长,或许是看淡了这件事情,反对声音也就小了下来,直到后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代掌教白师伯的这个“代”字就没了。 但不管如何,这是一段峨眉许多人都不愿回首的经历,大师伯曾直言:倘若没有当年门内的斗争,也许峨眉现在就是当世第一大派,没有什么九大派一说。 徐子胥紧闭着嘴,看着仙女山上的大战,一言不发,好一会儿,他小心翼翼说道:“师妹,你可不要和人说我聊了这段往故……” 章钰兰白了他一眼,“放心,我是多嘴的人么?” “嘿嘿……”徐子胥咧嘴。 章钰兰好笑,想了想说道:“不过么……感觉咱们这一代的几个,好像都对‘掌教’这个身份没那么在意。” “确实是的,”徐子胥仔细一想,“咱们这代出挑的几个人里,求师兄和和气气,在覃师姐手下办事任劳任怨,二话不说。” “郁师妹除了修炼和宗门任务,就没有在外面崭露头角的时候,杀阴鬼她是第一个上,前次九派聊话,覃师姐不便前去,就让郁师妹代劳带队,并且由她话事,郁师妹直接拒绝了。” “夏侯师兄……成天在外杀鬼斩妖,鲜少回山,要不是上次九皇法会,我都快要十来年没见他了。” “吴师弟那更不用说了,实力强,为人正派,要说天下各派中有那么一人让所有年轻弟子服气的,吴师弟独一份,可偏偏他也是个任劳任怨的性子,什么都做,从不顾自家安危。” “但要说覃师姐吧……上回九皇法会明面上由她带队,但实际主导封印鬼神的是吴师弟,师姐也没有意见。” “嘿……你说这算什么回事?其他几位师叔师伯的直系弟子就更不说了,一副兴趣怏怏的样子。” 章钰兰看他还点评上了,瞪眼道:“好了!越说越开去,你刚刚让我不要和别人说这件事情的小心样子呢?” 徐子胥这才咳嗽一声,说道:“师姐,咱们还是专心任务。” 章钰兰又白了这家伙一眼。 …… 氤氲弥漫的半空中,郁薇立于仙女山的“仙女”发簪末尖上,单手持诀,御动云霓剑将一头脑门长满粗短不一尖角的阴鬼彻底压制在下风。 她略有些奇怪,因为对方虽然不是她的对手,但就整体实力来说,在转生鬼王的境界中绝对称得上中等了,对付五个元婴修士需要派这样水平的阴鬼来吗? ‘而且……’ 郁薇看向一旁,同行的两人正在对付另外两头转生鬼王,一个和对方打得难舍难分,不分高下,另一人则是完全落在了下风。 “这三头阴鬼的实力不弱……雨竹那边无碍,可浑光辉那边情况不妙,我得速去支援。”郁薇略感焦急,尽管她占据上风,但对手也不是那么好对付的,这多角鬼似乎也是一头异种,浑身骨骼坚硬,皮膜硬弹,好几次格开对方防御斩击到对方身体,但都只是留下不大不小的伤口,很难在短时间内解决。 “不行!” 郁薇抬起另外一只手,开始双手掐诀,她觉得情况有些不对劲,相比起生死拼杀,对方更像是在拖延时间,拖住她的时间。 她袖子一招,云霓剑驰入她袖中,然后袍袖一收,足尖轻点,从“发簪”尖头头上高高跃起,凌空旋转,再次举手放袖,无形无色的剑光霎时凝炼成一道七彩匹练,自她袖中激射而出。 “玄灵真虚斩!” 这七彩剑光中蕴含的威力叫多角鬼心头突跳,大吼一声:“来得好!” 郁薇见他在收剑施展“玄灵真虚斩”的时候一动不动,心中暗道一声:‘果然!’ 若这多角鬼真的是要与她拼死,刚才她收剑的时刻就是最好的机会,一喘息,趁她施展剑式的时候主动出击才对,而不是待在原地严防死守。再看贺雨竹和浑光辉那边,他们的对手就极其果决,不放过任何一个机会斩杀他们。 ‘莫非是他自知不是我对手,决定将我拖住,等解决了贺雨竹与浑光辉再来对付我?’ 郁薇只想到这种可能,手指遥遥一点,七彩剑光要斩中多角鬼的时候忽然消弭在空中,后者惊奇,挺着脖子四下张望不止。 多角鬼乃是一种脑袋长满尖角的阴鬼,这些尖角是因为体内骨质丰裕而外表于体而生成,在罗山位列中层,但这头多角鬼名为長骨,体内骨质的蕴含量远超同族,这令得他天赋在同组之中遥遥领先,得到上层祭仪殿的征召,破格录入殿内执事。 長骨全神贯注,此来他们有重大任务,不可有闪失。 郁薇面无表情,眼神一动,七彩剑光便出现在長骨身后斩落。 長骨一拍脑门,头顶一根朝后的尖角上瞬间打出一团褐色光波,轰向七彩剑光,但依旧和前一击一样,剑光一闪而逝,不知踪影。 長骨见对方戏耍自己,怒吼道:“来啊!” 话音一落,他正面不足三丈距离凝化出一道七彩剑光,撕裂长空,声威赫赫,速度快若雷暴,转眼的功夫就已经斩至跟前,直取他项上人头。 長骨大惊,没想到自己被欺身进如此近距离都没有觉察,连忙双手交叉于胸前,裸露的手臂上一块块灰斑扩大,瞬间遍布他的双臂与肩头。 这不是皮肤,其实是他体内析出的骨质,双臂与肩膀僵固,一瞬的静止,随后从交叉的双臂上冲出一道“叉”字形的骨盾,挡在他身前。 铿! 七彩剑光斩落,劈在交叉的骨盾中心。 長骨冷冽一笑,但随着“咔嚓”一声,骨盾交错的位置出现裂纹,七彩的剑光流溢,深入骨盾碎裂的纹路之中,他的脸色大变,双臂一松,人连忙后退。 刷拉…… 剑光滑落,将骨盾静止劈碎,剑锋从長骨头顶划过,一条尖角被斩断,灰色鲜血喷流如柱。 長骨惨叫一声,单手捂着额头,另一只手撑开,五指虚对着郁薇,就像是要将他捉入手心一般。 郁薇不想自己蓄势一剑没有将对手解决,然后发现自己的气机被锁定了,她不予停留,抬手再次掐诀,剑光劈斩而去。 長骨顾不得头上的伤口,急忙从怀中丢出来一套黑色法宝,在他手上一涨,右手变出来一根形似大腿骨的骨杖,左手则是一口皮鼓,鼓身同样是白骨制成,两面皮膜则似乎是用某种不知名兽类的肉皮制成。 長骨一取出这样法宝,头顶尖角放出来灰色靡光,便一手提着皮鼓一手开始敲动。 咚咚咚…… 他敲得很急促,鼓声隆隆响,极为沉闷空洞,云霓剑剑光疾驰而来,就在要斩上他的那一刻,凭空析出来数之不尽的花“骨”朵——这是真正意义上的花骨朵,灰白色,在鼓声中绽放。 叮叮当当…… 花骨朵爆开,云霓剑受阻,势头大消。 郁薇微微蹙眉,目光落在長骨头顶尖角,自语道:“散布出了体内的骨质,用这皮鼓法宝催动,布置了类似阵法一样的法术吗?” 她略略沉吟:“我以前不懂阵法,无从应对,可如今我知道如何破阵。” 郁薇剑诀再变,这次起手式截然不同,她手双手合并,纤长的手指互相勾住,做了一个略显扭曲的手势。 只有一个手势。 但云霓剑光芒大放。 原本无色无形的剑光幻化成虚形,竟尔变成一团又一团的白色云团,迅速嘭开,将周围所有的花骨朵笼罩在内。 轰隆隆…… 仙女山周围本就蒸汽氤氲,朦朦胧胧看不清爽,这下更是变得将整座仙女山都笼罩在内。 浑光辉与贺雨竹见状,一剑荡开自己的对手,两头阴鬼不解,环首一看,见云团还在持续扩大,连忙大喊:“退!” 围观的章钰兰和徐子胥见状,齐声说道:“素波银涛!《太素灵剑经》的大范围杀招!破阵与群攻的至高剑术!这是无差别攻击,我们也退!” 只有長骨被云气笼罩在内,来不及走。 云气如浪,一层一层叠撞,外观看去波澜不惊,实则云气之中剑光已如千万吨海水覆压捻动。 長骨彻底淹没其中,良久才传来他歇斯底里的喊声:“还不快帮我!” …… 第729章 风尊弟子 郁薇听见这一喊声,目光扫向下方飞速后退的两头阴鬼,浑光辉与贺雨竹见状立马靠近她,后者惊喜道:“师妹!你居然学会了这一剑式!” 浑光辉深吸一气,目光牢牢盯紧远去的两头阴鬼:“师妹,能将那两头阴鬼留下?要不要主动出击?” 郁薇淡淡道:“不急,这家伙求救了,我不信他们会见死不救。” 贺雨竹看向下方,松出一口气,说道:“瑜英他们在低处,倒不要紧,你这剑式威力也忒大了一些。” 郁薇却蹙起眉头,“大也没用。” 贺、浑两人看去,只见那两头阴鬼疯也似逃,根本没有回来的意思。 贺雨竹难以置信:“这两头阴鬼居然对同伴见死不救?” 浑光辉哼声道:“阴鬼就这副模样,只顾自己死活。” 云海之内長骨仍然在呼喊,但声音越来越轻,郁薇不再持续施展这招“素波银涛”,法力消耗实在太大,但就在这时候,她忽然似有所感,抬头看向云海高处。 只见一线青光豁开漫空蒸汽,如一根丝线勒进云海,将云海一分为二,随后一个身影冲进云海之中。 浑光辉喝道:“是谁!” 他看郁薇已经将剑式撤去,一氤氲的云海之中只剩下了云雾而不见剑光,当先一头冲了进去。 贺雨竹完全没想到居然还有别的阴鬼在场,愣了一愣,就这么慢了半拍,等看到浑光辉已经冲出去了,急忙喊道:“浑师弟!快回来!” 可浑光辉早已经冲进云海之中,根本拦不住,贺雨竹刚想冲进去拦他,谁想云海之中忽然刮起一阵暴烈的狂风,转瞬便将所有的云雾吹散。 “呜啊!” 浑光辉一声惨叫,撞出云海,沿途落下淅淅沥沥鲜血,与白云形成醒目的对比,并且仍以极快的速度撞向下方的仙女山。 贺雨竹见他似是难以自止冲势,剑光裹着自己一闪,人已出现在他摔砸的半途上,用法力将他柔和接下。 浑光辉勉力站稳,抬手一擦嘴角的鲜血,怒目看向狂风来向。 贺雨竹正待呵斥他不要这么莽撞,可看清他身上情况却不由得一凛,只见自己这师弟的肩头已是鲜血淋漓,皮开肉绽,隐约可见深青色的灵力附着在血肉表面,大片的皮肤被挂烂,就像被屠夫拿剁肉糜的斩刀连番斩过一样,惨不忍睹。 贺雨竹看向远处。 半空中,一个灰袍女子与郁薇遥相对望,青色的长发及至衣摆,袍子底下没有小腿,甚至看不清有没有大腿,但腰身极其瘦长,她并非凭空虚立,而是被一股有形质的青色风浪托举着,神情倨傲。 長骨就在她的左手边,此刻被同样的青色风浪托着,浑身上下破破烂烂,灰色的血液遍布全身,头顶的短角有些断了有些擦痕遍布。 倘若浑光辉的肩头像是被剁烂,那么此刻長骨就是在龙卷风里滚了一圈——只不过这龙卷风的风是一道道刀刃子。 贺雨竹带着浑光辉回到郁薇身边,轻声说道:“师妹,这家伙是……” 郁薇说道:“雨竹师姐,小心些。我之前没有注意到,适才全力催动素波银涛才发现周围似乎还有别的阴鬼潜伏在这里。” “别的?”贺雨竹敏锐捕捉到郁薇的意思,“你是说还有不止一头阴鬼在附近?” 她立马警戒四周。 浑光辉忍痛服下丹药,沙哑着喉咙说道:“郁师妹,贺师姐,这家伙不简单,我不是他的对手。” “嗯。”郁薇语气平静,看不出任何担心或者别的情绪。 他们说话的时候,天上又落下来两头阴鬼,一左一右来到对面的青发无脚女鬼身边,一脸戏谑的看着她们,并且那两头逃跑的阴鬼也回来了。 “六头转生鬼王……”浑光辉脸色凝重,扯下左手已经破烂的袖子,用右手和牙齿咬着将其绑扎伤口,“贺世界,郁师妹,这些阴鬼出现在这里不可能是偶然,看样子我们是中计了……” 事情演变至此,他们岂还能不知道这是阴鬼的异常阴谋?袭杀柴昆鹏几人根本就是幌子,真正的目的是他们三人才对,要不然刚才趁机会强攻柴昆鹏五人,让他们顾此失彼才是最省力的办法。 贺雨竹心里咯噔一声,看向郁薇,见她还是一副“哦,我看见了”的表情,心想:‘郁师妹怎么如此镇定?难道她吃定对方了?’ 長骨低声吼道:“为什么这么久才出来?再晚一些我就死在这个女人手里了!” “你还有脸说?你这个没用的东西,多撑一时半刻都坚持不住,坏了我们出手的最佳时机!啊呸!”灰袍女鬼左手边是一头雌雄莫辨的阴鬼,高壮,皮肤深黄色,身材凶魁,头上扎着一股股纠结在一道的辫子,但不是黑色的发丝,而是形如血管一样的颜色,隐约可见深红色在其中流动。 穿着褡裢一样的背心,裸露着胸口,不晓得是女性特征还是高耸胸肌,一脸不屑的冷笑。 長骨面色难看,却不敢再喉咙响了,沙哑着说道:“铎枰,那你换别个来试试,能不能撑住这郁薇刚才那一击。” 铎枰嗤笑,却被灰袍女鬼喝止,“够了,本就是见机行事,对方是阵线杀了我罗山同胞最多的人物,長骨撑不住也正常。” “事实上,我以为長骨早该坚持不住了,他撑得远比我想的要久呢!”另一边,一头浑身烧这蓝色火焰的阴鬼笑着说道。 他浑身蓝火熊熊,火焰中的身体残缺,一部分尚有皮肉残存,但很多地方都只有焦黑的骨头,腹肚露着一个洞,里边脏器什么的都没有,浑若一具骷髅,但是一双眼珠子却如火焰中百炼难化的金子,散发着逼人的金光。 这炽燃鬼看向一旁逃走的两头阴鬼,冷笑道:“倒是你们两个,長骨求救,就这么走了?算什么事!” 逃走的两头阴鬼一个形如蜈蚣,身长一丈左右,足肢密密麻麻,但并非类似昆虫一般的硬壳足肢,而是有血有肉的白嫩嫩手脚,且是直立行走,极不协调,一听炽燃鬼这话,两侧的手脚排动,不满道:“我们也是按照计划办事,只说要拖住他们,長骨的任务就是拖住这郁薇,没说我们一定要救他,性蒙,你平白指责我们做什么?”另一头阴鬼则生有三颗脑袋,形体类人,但手脚俱是只有三指指头,脖子细长,附和道:“没错,如果一定要让我们救長骨,事先就该说明,我们以为他已经死了。” “你们……咳咳咳咳!”長骨怒目相对,话还在嘴里,却牵扯到了伤口,咳血不止。 贺雨竹小声道:“他们刚才的目的是为了拖住我……” 浑光辉沉声道;“贺师姐,郁师妹,待会如若不敌……请你们带着柴昆鹏五人先走,我来断后,一定将他们拦住。” 贺雨竹惊道:“你疯了……我们不可能丢下你。” 浑光辉低声喝道:“师姐!现在哪里是争辩的时候!听我的!” 贺雨竹还要说话,郁薇淡淡打断他:“不用走,今天谁走还不一定。” 贺雨竹和浑光辉一愣,互望一眼,浑光辉犹豫着说道:“师妹,我晓得你本事不简单,但对方六个,而且为首的那个灰袍女鬼实力很强,还是不要逞强为好。” 郁薇没说话,只是目光平静看着前方。 贺雨竹和浑光辉又互看一眼,后者给前者眼神示意,意思让她也劝两句。 灰袍女鬼这时开口:“你看,这就是我们罗山不如人修的原因,大战当前,我们还在搞什么派系斗争,而人类齐心协力,没有动手前就已经做好了退路规划,我们怎么可能是他们的对手呢?” 她的声音极为空灵,喉咙像是被风给充盈,吐字轻飘飘,但说的内容却立意很高。两头逃走的阴鬼面面相觑,没有回话。 灰袍女鬼叹道:“从人类那里学到一个词语:任重道远,我罗山要想将人类修士全部吞没,势必还得好好沉下心来做功夫。” “是!”五头阴鬼包括重伤的長骨都低头称是。 灰袍女鬼看向郁薇,微笑道:“郁薇,久仰大名,我是袭杀你们的此行带队者,我的圣族名字太过绕口,我看了你们人类的文字,学着起了一个名字,叫‘千青凤’。” 她做了一个福身礼。 “‘千’字近似我的圣族姓氏,我喜欢‘风’字,也喜欢风,尤其是青色的风,和‘风’字很像的‘凤’字我也很喜欢,所以就叫‘千青凤’了。哦……对了,我是风尊座下弟子,有礼了。” 贺雨竹与浑光辉瞳孔猛地一缩,风尊弟子?圣祖弟子? 郁薇沉默。 千青凤见她没有反应,淡淡说道:“不是说你们人类最讲究礼数?峨眉弟子说是当世第一大派也不差,为什么对我的问好没有反应?还是我哪里做的不妥?” 郁薇微微颔首,算是过礼,有些惆怅地说道:“没什么,想起了一些往事和一个人,原来是圣祖弟子,我当年见过慈罗,你比他如何?” 千青凤听出她语气里的意味,眼睛一眨:“慈罗?慈罗算是我的……用你们人类的话来说,就算是我的师弟吧,以前我们几个圣祖弟子都唯他是宠,可现在嘛……他实在没本事,绣花枕头,死在镇灵塔内也是死得其所了。” 她稍稍一顿,灿烂地笑道:“说起这件事情,你说想起一个人,我想想……不会是那个吴用吧?” 始终平静的郁薇神情出现一丝明显的波动。 隐藏在暗处的吴用也是心头微动,看向郁薇。 千青凤“咯咯”发笑,幽然道:“可惜啊可惜……我也想看看这个吴用是怎么打败慈罗,又和圣尊殿下掰手腕的,这样的男人……啧啧啧!我听说他会我圣族功法?还与暗尊殿下有关系?那其实就是我圣族一员,可惜了啊!这样的人杰,若果他在,青凤不介意与他霄云沐雨一次,郁姐姐心心念念他也是可以理解的哦!” “住口!你这不知廉耻的恶障!”贺雨竹厉声叱喝。 谁都知道郁薇和吴用的关系,谁都知道尽量不要在郁薇面前提起吴用,这罗山女鬼居然学起人类用言语撩拨取笑郁薇,贺雨竹和郁薇在前线协同作战这么多年,实在忍受不了。 千青凤脸色顿时沉了下来,抬手遥遥一点,霎时间三人周围出现一个个青黑色的不知名符文,紧接着周围天地灵机涌动,一道道风刃瞬间形成,绞杀向他们三个。 浑光辉沉声说道:“师妹,师姐,动手吧!” 他虽身受重伤,但一马当先,右手袍袖一荡,冲出十数道剑光,将迎来的风刃全部扫开,喊道:“带柴昆鹏他们五个走!” 千青凤冷笑道:“你算什么东西,都不是我一合之敌,居然还想替他们断后?” 她右手一指天,顶上顿时出现一座径直三十来丈的符文法阵,将整座仙女山笼罩在内,然后手轻轻往下一压。 法阵笼罩的范围内瞬间降下一根根青色丝线,犹如穿针一般落下,发出尖锐的风啸声。 浑光辉面色大变,全然没想到对方出手就是如此厉害的术法,这般规模下,他只能自保,焉言断后? 就在这时,无形剑光闪动,云霓剑爆发出刺眼的光芒,犹如被阳光灌注的琉璃,折射出万千光华。 嗖嗖嗖嗖…… 光华四散,往空中涨去,迎头撞上青色丝线,轰隆一声炸开,剑气与风刃疯狂交割,发出咻咻咻的尖锐声响,剧烈的气浪翻滚四下,仙女山的山头瞬间崩塌,然后是脖子、胸腹……直到腰身以下,全部崩塌。 哗啦啦…… 成块的山石坠入水中,溅起无数水花,湖面犹如滚油烹炸的油锅,蒸汽腾腾,湖面上模糊一片,完全看不清楚周围究竟。 浑光辉心里暗叫:“不好!对方是转生二重的鬼王!” …… 第730章 支援 移神境界分为三重,分别是现象、天谷、炼性,移神移神,练的是挪动“神”之法,元婴便是一身“正神”所在,只要元婴不毁,元婴在,法身便可须臾凝聚。可元婴就像是人类婴童,极为脆弱,受不得一点损伤,要想做到这一步,只能够勤加练习。 如何修炼?这便要从三重小境界入手了,第一重名为“现象”,金丹乃是修士一身修为的重中之重,根本所在,所谓元婴,并非时刻以婴童的模样在修士丹田之内,而仍是以金丹的模样存在体内,显化元婴只会在突破元婴境界时候,已经突破移神三重境界之后。 因是之故,修真界有句话说:九成的元婴修士这辈子只见过一次自己的元婴,这一次就是在他突破元婴的时候,因为绝大部分人都没有机会突破移神,甚至连门槛也摸不到,更没有机会突破移神三重境界。 现象,顾名思义,就是要“现出其象”,修士在这一步要做的就是要尽力将金丹幻化成元婴,而只有当功法运转到极致之时才能够显化元婴的模样。 这是第一步,要做到炼化出的元婴能够维持住其性状,做到在金丹和元婴之间自由转换方算功成。 而第二步叫做“天谷”,“天谷”就是头部泥丸宫,其为阳神本宫,这一步的重点就是要能使现象后的元婴可以由下丹田移动至泥丸宫内。 元婴即为灵胎,乃先天凝结之阳神,从下丹田转移至泥丸宫并非简单的挪移之法,更不是为了挪移而挪移,这是一种锻炼之法,通过这种移动,使得元婴能够超越体内“千山万水”的障碍,透金穿石,隐现随心。 而第三步“炼性”,便是元婴能够移动天谷之后,丹士——古修士自称“丹士”,须端拱无为、正位居体、寂以定之、慧以镇之,继行入定之性功,是为“炼性”。简单来说,就是将还是元婴彻底“定性”,不再需要调和变化,心念一动,元婴便至。 完成这三部,移神境界方才圆满。 修士在这一重大境界开始,法力的精深固然重要,但对于道法的明悟其实更为着紧,除了修炼功法深厚法力外,需要将很大一部分的心力放在感悟上。时常有人法力足够了,但感悟不深,穷困桎梏,最后寥寥寂灭。 当然,法力是基础,绝非说移神境就可以将其忽略。 同理,阴鬼对应的转生境界也有三重,分别是阴阳、无常、本命,三重小境界各有特色,阴阳最大的特点便是阴鬼本身阴阳调和,这一步极为重要,阴鬼某种意义而言可以说是“死”的,而在进入转生境界后,会在灵窍内蕴生出一丝生气,阴鬼将这一丝生气与全身死气融合,便能做到阴阳调和。 阴阳境的阴鬼可以说已经脱离了原本“鬼物”的概念,他们是一种生灵,和人类无差,而“无常”意味世间万物不是常恒不变、永恒存在的,一切都在变化。 对于阴鬼而言,这一境界的重点在于“变化”,阴阳境的阴阳调和、阴阳相融本身就是一种变化,这并非是静止的状态,而是一种动态的平衡。 在这种平衡下,无常境界的阴鬼能够化用大量的天地灵机为己用,有别于寻常阴鬼单纯用灵力引动小部分天地灵机。 浑光辉如何知道这千青凤是转生二重阴鬼的?便是她所能调动的天地灵机已经远远超出了一般的阴鬼。 至于“本命”,这一重境界便是阴鬼体内阴阳完全调和的状态,已经达到了阴阳合一而为本真的地步。 轰隆隆……山石仍在坠落,湖水激烈飞扬,成片撒泼,蒸汽腾腾,这处奇观彻底被毁去。千青凤周围的青色风浪将蒸汽荡开,微微抬手,把手指朝前一挥,除了重伤的長骨以外,剩下的四头阴鬼一拥而上。 两个冲向浑光辉,两个冲向去下方查看柴昆鹏五人情况的贺竹雨。 浑光辉和贺竹雨同时在心里暗叫一声不好,这几头转生鬼王实力强筋,都不好对付,他们以一敌一丝毫不惧,但要是同时对上两个,情况就不妙了,而且郁薇也腾不出手来支援他们,那为首的千青凤是圣族弟子,修为已经突破打破到二重境界,郁薇自顾不暇,谁来帮助他们? 空中,郁薇神色微变,但无动于衷,只是冷冷看着千青凤。 千青凤微微一笑,“怎么,你不去救他们?” 郁薇说道:“我的任务是对付你。” 千青凤微笑着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就凭你移神一重境界的修为?他们或许还能坚持一时半刻,你在我手下可挨不过十招。” “来试一试便知。”郁薇身后云霓剑徐徐浮空,阳光落下映照在剑身,就像吹毛断发一般分成两截。 “哼!”千青凤叱喝,“那还等什么?” 她掐动诀目,口中喝道:“风蚀!” 大片大片青色狂风在他头顶上呼卷,汇拢成团,千青凤双手十指互扣,掌心挤压,狂风被压缩,析出青色的液体,滴滴答答落下,转眼汇聚成青色的狂浪,千青凤轻轻一声“去”,这浪头便轰然打落,扑向郁薇。 郁薇神色凝重,剑诀一变,云霓剑升空,剑身通透,折射光线,一抹如天地初开时的温和光耀点亮天空,驱散湖面漫漫蒸汽。 “灵光显世。” 随着这点光耀出现,周遭蒸汽被逼退,光芒笼罩之下,仿佛有云霓间之下拥有一个巨大的圆形空间是不能被入侵的。 圆形空间是领地、是禁区,湖面蒸腾的蒸汽被迫从空间的周围挤开,就像从天而降的陨石周围轰燃的气浪。 青色巨浪打落,拍在剑光之外,青色的风刃与白色的剑光激烈交互,噼噼啪啪爆鸣,绞碎的灵力、断裂的剑光、喷发的灵力与真元四下飞射。 “好剑招,恐怕一重转生的圣族没几个能在你手里撑下这一招,但你以为我是什么修为?”千青凤哼声,郁薇的实力已经超出他的想象,之前他还觉得是祭仪殿大动干戈了,现在看来还真没有。 “侵蚀!” 她一声喝令,青色风浪顿时变得更为粘稠,犹如米胶一般“粘”在郁薇的剑光表面,迷迷糊糊一层,随后呼呼呼的风声响起,这层薄膜内青光大作,剑光表面开始迅速萎靡,犹如透光的孔洞被堵上了。 “风蚀乃是天地伟力,就连大地也要被消解磨蚀,你这剑光能抵挡多久?”千青凤讥笑。 郁薇额头见汗,她并不以法力深厚见长,方才素波银涛已经耗费了她不少的法力,此刻催动这招《太素灵剑经》上最为高妙之一的剑式着实有些勉强。 “又或者……你要和他们比一比谁先撑不住?”千青凤看向下方的贺竹雨与浑光辉。 浑光辉已经重伤,此刻以一敌二,身上更添伤口,已经属于强弩之末,贺竹雨稍好,实力也更强一些,以一敌二虽然落在下风,但暂时还能支撑住。只是她得护着柴昆鹏五人,难免双拳难敌四手。柴昆鹏五人倒是没事,因为有临时法阵保护,再加上素波银涛是在空中爆发,在仙女山山腰以下的他们并没有性命之忧。 郁薇只是扫了一眼,就专心维持剑式。千青凤哼声道:“顾得及自己的时候,你们人类就会大发好心去关心别人,但真要顾不得自己了,也就和我们差不多,只会更虚伪,你这时候不管他们了?” “他们无需我来担心。”郁薇神情平静,透进剑光内的青色大风吹得她发丝飞扬,露出高傲与苗条的脖颈,以及那张任何女性都会嫉妒的面孔。 千青凤嗤笑道:“还在嘴硬,我说的没错,虚伪!” 郁薇只是平静道:“你接触过多少人类呢?接触过多少愿意为了别人付出自己生命的人类呢?虚伪?倒不如说这是你在罗山见惯了像刚才那两个家伙一样跑走的事情,所以自行加在我们人类身上的妄想。” “我的妄想?”千青凤尖叱,“我就让你看看这妄想成真!” 她朝下方喝道:“速速拿下他们!” 四头阴鬼得令,齐声应喝。 就在这时候,两个身影毫无征兆从蒸汽之中冲出。 “休想!” “贺师妹!我来助你!” 章钰兰和徐子胥迅速杀入战场,分别支援贺竹雨与浑光辉两人,贺、浑二人先是一惊,旋即大喜过望,局面转眼变成了二对二,再没有刚才的惊险。。 郁薇脸上丝毫没有意外的颜色,只是平平静静说道:“刚才动用素波银涛时我可不止意识到了你的存在,还有他们两个,我虽然不晓得他们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还藏在暗处,但我想和我那营地里的大师姐有关。” 千青凤脸色阴沉,再没有刚才那般嘻嘻哈哈嘲讽,森然道:“他们或许撑得住,你以为你撑得住吗?” 郁薇没有说话,她一开始那么镇定确实是因为错估了千青凤的实力,以为对方至多是转生一重,自己可以对付,没想到对方是二重境界的修为。 不过没关系,不过是死罢了,她只要拖住对方,让柴昆鹏、贺竹雨他们离开就行。 这样倒有些像她所认识的那个男人的作为了? 呵…… 这么一想,本就不怕死的郁薇更加坦然,心神安宁。 千青凤看她不说话反而还在淡淡发笑,尖叫喊道:“你长得一副好皮囊,我有一个前辈最喜欢收集好看的皮囊,等我拿下你,把你尸体拿回去,让他把你永远封存起来,或者做成一个傀侍,不要怕!” 她双掌一拍,同时伸向天空,喊道:“风!” 呼呼呼…… 数之不尽的西北风从天际涌来,瞬间荡散湖面上凝而不散的蒸汽,挤压、凝缩,在千青凤的头顶滴落淅淅沥沥的绿色浆液。这是风的精粹,落到郁薇云霓剑迸射的剑光空间之外,覆盖上更厚的一层“薄膜”。 啪嗒啪嗒……剑光越发快速萎缩,郁薇全力运转剑诀,却根本抵挡不了这些青色狂风的侵蚀。她知道自己绝对撑不了多久,看向下方,轻声说道:“徐师兄,钰兰姐,我拦住她,你们迅速撤离。” 她的声音不响,但有极强的穿透力,一下传到下方众人的耳中。 柴昆鹏眼看贺竹雨得到支援,脱离险境,刚松出一口气,一听这话,再次激动喊道:“师叔坚持住!贺师伯他们解决了这些家伙就来支援你!” 浑光辉脸色凝重不说话,只是更加卖力催动飞剑。 “柴昆鹏!你们几个站拢!”贺竹雨忽然退到后方,与徐子胥交换位置。 柴昆鹏浑身一颤,“师……师伯,做什么?” 贺竹雨沉声道:“用你郁师叔为我们争取的时间赶紧走!” 柴昆鹏一愣,大声喊道:“怎么可以……你……我们!” 他脸色涨红,忽然就从理直气壮焉掉了。 “你能想明白就好,谁也不想抛下同门,可战机不能贻误,我们绝对不是这千青凤的对手,如果留下逞强,今天所有人都得死在这里!”贺竹雨以为这个前线有名的无法无天家伙会大闹脾气,没想到他异常镇静。 柴昆鹏、宋瑜英、竺嘉乐几人脸色阴晴不定。 “坚持住!”这时候徐子胥退了过来,低声飞快说可三个字,然后就立马离开,“有人会去救郁薇!” 后面这句话很轻,在隆隆风声中听不真切。 贺竹雨已经在准备找机会带柴昆鹏他们撤离了,一听前三个字,以为是在说坚持到撤离,可后面这句话叫他始料未及,连忙追上去,协助他与两头阴鬼斗作一团。 “师弟,你这话什么意思?” “师姐,你不奇怪我们为什么出现在这里吗?” 两人协作出手,你攻我守,你守我攻,配合的极其默契,营地内移神修士毕竟少数,以往他们就有过配合的经历。 徐子胥紧接着说:“我们来就是要提防这些阴鬼做‘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勾当!” …… 第731章 思念往故 柴昆鹏眼神空洞地看着徐子胥和贺竹雨离开。 竺嘉乐犹豫道:“我们怎么办?” 一旁一个女子摇头道:“我们几个才元婴修为,眼下的局面什么都做不了。” 她身边一个男弟子也附和道:“我们也想帮忙,可没有这封阵保护我们,我们只有被剑光和风刃绞碎的下场,只能够让郁师叔为我们争取时间了,贺师伯说的没错……” 五人其实都没有听见徐子胥最后那句话。 “够了!”柴昆鹏忽然大喊一声。 这吓了几人一跳,这说话的一男一女明显关系不简单,互望一眼,后者摇了摇头,前者这才欲言又止。 竺嘉乐走上去,拍了拍柴昆鹏的肩膀,说道:“郁师叔只是为我们争取时间,又不是必死,你反应不要这么激烈,任康和孔珍珍说的又没错。” 柴昆鹏不理,只是低着脑袋紧握拳头,口中喃喃自语:“都怪我没用……都怪我没用……都怪我没用……都怪我没用……” 竺嘉乐不禁叹气,她和柴昆鹏虽然从未说过确立关系的话,但也早已互相知晓对方的心意,柴昆鹏对待生活其实可以说“没心没肺”的,很少有难过的时候,印象比较深刻的情绪流露只有三次。 一是他们一位共同的好友在外出出任务时被魔道袭杀,出席葬礼时,柴昆鹏对着好友残缺破败的尸体沉默不语。 那个任务本应该是柴昆鹏去的,只是他临时接到了宗门内的一项调度,所以门内将他的任务转给了这名好友,谁曾想发生了这种悲剧。事后柴昆鹏十分自责,认为好友的死与他有脱不开的关系,很长一段时间内都一蹶不振,还是门内派来了专人开导才帮助他从自责的情绪中走出来。 二是在凡间坐镇一宗皇室以避免阴鬼祸乱时,与他关系极好的一位皇子因为卷入继位风波而惨死的时候。这位皇子从未有过争位之心,柴昆鹏曾告诉对方可以为他保荐进入峨眉,以避免这些俗世风波,可被对方拒绝了,理由是其他六个兄弟夺位的时候需要有人出来告诉他们大家都是兄弟,不要自相残杀,一定不能踏破最后的底线。 可没想到的是争位之乱一开始,六人不约而同就将他先杀了。 柴昆鹏当时怒声指责下令动手的六人,得到的答案却是因为六人看不透他,他总是在他们面前说些假惺惺团结宗族的话,让人看不透他的真正用心。 如果不是坐镇的一位师叔警告他只能对阴鬼、魔道、妖修出手,而不能干涉红尘俗世的纠纷,柴昆鹏当场就要为那皇子报仇。 第三次难过的时候,便是他们那位吴师叔三十年前困锁镇灵塔的时候了,这一次也是柴昆鹏最难受的一次,消沉了很多天,然后就像变了个人似,开始专心修炼,开始钻研杀鬼剑术,平日的玩笑话也少,很长一段时间才缓过了。 记得九皇法会结束后的一天夜里,竺嘉乐找到柴昆鹏,没想到这个从来只嫌酒臭的家伙把自己灌得酩酊大醉,口中说着假如自己实力够强,说不定就能去帮吴师叔,就能去帮郁师叔的话。 竺嘉乐从没见过他那样伤心,陪他喝了几杯,最后柴昆鹏在她怀中沉沉睡去,口中呢喃的便是“都怪我没用”这句话,一直重复。 现在,她知道柴昆鹏肯定又在怪罪自己,怪罪他实力不够,帮不了郁师叔,再现当年的悲剧。 竺嘉乐想劝他,但不知从何开口,最后只能上前一步,握住他冰凉的手。 柴昆鹏的手微微一紧,竺嘉乐心头一热,用两只手握住他的掌心和手背。 这时候,一直没说话的宋瑜英忽然开口:“好像事情有变化。” 其他人齐刷刷看向她,只见宋瑜英右手五指像是拉扯提线木偶一样扯动,护阵之外,五口雷阗环绕在徐子胥和贺竹雨两人战场的外围——也就只有雷阗剑这套雷属性飞剑能够在如此爆裂冲及的环境下安然无恙了。 炼制雷阗的金属特殊,雷音都能吸收,激烈的爆炸与说话声音透过波动传递,宋瑜英全神贯注听着雷阗传回来的声音,口中呢喃道:“不止徐师叔和章师叔,好像营地里还有人来了,他会支援郁师叔。” “是谁?”柴昆鹏终于抬起头,脑袋迅速思索,“求师叔吗?还是夏侯师叔?可他们都只是移神一重境界吧?怎么会是这个千青凤的对手?” “难道是覃师伯本人来了?我听说她已经快要参透移神二重境界了。”孔珍珍猜测。 任康摇头,“怎么可能,覃师伯必须坐镇营地。” “那会是谁?”竺嘉乐不明白了,前线营地里实力最强的便是覃师伯,如果不是她动手,谁能拿下这个千青凤? …… 郁薇要坚持不住了,千青凤的“风蚀”完全就是靠着法力比她深厚在侵蚀她的剑光,换成她全盛的时候绝不至于这么点时间斗支撑不住。 她看向下方的几人,很想喊一句“你们快走啊!别叫我连最后的价值都派不上用场”,可她已经没有那么多力气了,仅仅只是维持剑式就已经让她耗尽全力。 ‘你还真是比我厉害,三次断后,三次救人,而我却连一次都做不成……’她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身影,吴氏族地两次断后,九皇法会镇灵塔独自抗衡鬼神,没有他,九派弟子要死伤多少? 今天是第几次想到他了……郁薇忍不住轻笑出声。 她经常告诫自己不要在外出执行任务的时候想到那家伙,所以才会全心全力杀鬼,让自己闲不下心来,没想到今天如此忙碌下接二连三想到他。她持捏剑诀,轻轻换一口气,笼罩她的青色液状风刃像是找准了机会,猛地缩拢一圈,要将她绞杀。 谁能想到她奋力杀鬼并非因为想在什么榜单上名列前茅,只是想要用忙碌填充时间,好叫她不去多想那个男人呢? 每一次挥剑,每一次御遁,每一次施展剑式,她忘乎所以,她变得更强,好像自己回到了那天,男人挡在身前,状若神鬼,把真正的鬼神压得抬不起头,以一己之力力挽狂澜。她多么想也手握利刃,为他掠阵,与他配合,随他剑斩,所向睥睨。 可每当周围清肃,茫茫雪原上只剩下她自己一人,鹅毛大雪纷飞,一片一片落到她脸上,冰冷寒凉,她才知道那一刻是回不去的瞬间。 好多遗憾,失去方知悔恨。 说好的回来后促膝长谈,把一切摊开到桌面上讲,结果只剩下每一个睡不着的夜里她独自坐在案前,喝着已经泡淡了的冰冷茶水,默默出神,心中来来回回咀嚼如果两人真的面对面坐下来了她和他或许会说的话,难得已经想着和他吐露心声,如果男人坚持,她未必不能够敞开心扉,大方面对自己的本心。 她其实一直知道自己的选择,只是避而不谈。当年发生的事情太过惨烈,可以说全村人为了她付出生命的代价,她依然清楚记得从地窖缝隙内看到邻居叔伯脑袋被劈烂的场景,红的、白的、黄的、黑的……一团糟乱,即便此刻回想起来,那一幕的冲击力对她而言还是很大,让她想到就心悸。 流寇走后,满村狼藉,当天她从一个受全村人喜爱怜护的掌上明珠变成了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儿,父母、亲戚、朋友……没有一个人生还,他们七零八落倒在地上,有的挂在井口边,鲜血顺着井壁滴滴答答流淌,有的缺胳膊少腿,根本分不清楚谁是谁,还有不少时平日见她就要夸她漂亮的姨嫂们衣衫凌乱,一看便知死前受到了难以想象的凌辱。 那一刻的郁薇两眼虚焦,跌跌撞撞来到了平日里母亲捶洗衣物而她赤脚踩水嬉笑玩闹的小溪边,她看见了娘亲,就在那块平时总是坐着捶打衣服的黑色大卵石边。郁薇兴奋地喊着娘亲跑上去,可娘亲没有反应,趴在石头上像是睡着了。 郁薇试着托起娘亲的脑袋,却发现娘亲双手十指死死扣着这块石头,指甲都破碎了,难以挪动,她咬牙用尽力气松开年轻的双手,才将娘亲的脑袋抱起来,才看清楚这个以往有着最温柔微笑的母亲头皮破碎,依稀可见颅骨里鲜血混着脑浆,石头上的淤血与周边清澈的溪水形成鲜明对比,异常刺眼。 郁薇抱着娘亲呜咽,抽嗒哭泣,最后嗓子彻底哑了,直到娘亲的身体彻底冰凉僵硬,她一跃投河。 冰冷的山间溪水让本就筋疲力竭的她瞬间抽筋,肺部灌满了冰水,巨大的痛苦让她本能挣扎四肢往湖面游去,那一刻郁薇后悔了,不是后悔寻死,而是后悔全村人就这么痛苦死去,但那些犯下滔天罪孽的贼人却可以扬尘而去。 也就是那一刻,师父出现了,一把将她从鬼门关拉了回来。 “你娘亲应该是自尽而亡,好刚烈的女子,为了避免被玷污,生生将自己砸死,可怜的娃,你如果就此死去倒也是一种解脱,可惜老夫实在看不下去,出手救你,也算染下因果,老夫是峨眉袁亭盖,你可愿拜老夫为师?” 湿冷的衣服让郁薇瑟瑟发抖,她双眼无神,只问了一句:“能不能报仇。” “老夫现在就能带你去,不过我想报仇这种事情还是你自己来更好?你入道晚,但你天赋极佳,快则五年,慢则七、八年,唔……这伙贼盗都是壮年,附近没有其他势力,你有足够的时间准备来对他们动手。” “我要自己动手。” 拜入峨眉后的郁薇不想重蹈覆辙,旧梦如狱,令她难以闭眼,索性不再主动睡觉,终日修炼,直到身体撑不住了才睡去,而这样的下场就是每回都被噩梦惊醒,但郁薇没有怨言,相反,她很满意,因为她以最快的时间突破筑基,找到了当年那伙山贼报仇雪恨。 从上到下,一个不留。 复仇之后,只有空虚。 这一段时间的目标达成,郁薇不知道接下来要做什么,内心也没有满足,因为回不来的人永远回不来了。她得找事情做,好在修道就是逆水行舟,她不会停下来,突破筑基、突破金丹、直到突破元婴,然后……那个男人出现了。 阴差阳错的旖旎暧昧,她像是站在悬崖边,底下是名为爱海的汹涌波涛,她一步踏出,又扭头转回,一步踏出,又扭头回转。 纠结。 郁薇其实知道自己的心里想法,要不然她也不会来回反复,就像难做决定时把一枚铜钱抛空,正面选是反面选否,当铜钱落到手心时,你是喜笑颜开还是想再来一次,答案其实早就在你心里。 可她惧怕当年的惨剧再次发生,惧怕吴用的深情投入最后却成为了记忆里最深的无声景画——就像现在这样。 可吴用的钦慕与爱意就像是悬崖下的那块礁石,爱海潮起,爱海潮落,礁石或露或隐,无论她来去出现消失几次又几次,他都静静矗立在那里,始终仰望着悬崖上的自己,希望她能一跃而下,发誓自己会在那一瞬间被爱海拍碎,变成最为温软的沙石将她稳稳接住。 前一次跳河是悲痛,这一次跳海是欢喜,可就在她准备张开双臂一跃而下的时候,礁石消失了,被海浪所吞没,她能感应到男人的爱意,满海都是,哪里都有,但却又像镜花水月,无从捞起,原来结果都是悲剧。 郁薇只恨自己犹豫徘徊,应该更坚定一些,哪怕在礁石被吞没的那一刻一跃而下也好。 他活着,或不活着,在那个封闭的世界或者天上,如果……如果……可世上没有如果。 郁薇撑不住了,浓郁的青色狂风将她的剑气刮碎,就像台风中的树苗,枝叶剥离,拔根而起。 一个身影从天而降,一脚踢散狂风。 郁薇当空坠落,眼神迷离,只觉熟悉。 “吴……吴用?” …… 第732章 再见面 “覃师姐觉得蹊跷,怎么有这么巧的事情?前边刚知道罗山准备了一只劳什子‘精英’小队,准备袭击过往的弟子,然后覃师姐派了正好在附近的你们前去处理,后脚苏师兄就在辖区内听到这队伍只是诱饵,说什么真正要对付的人其实是你们,派出了整整三头转生鬼王对付你们!不觉得小题大做了吗?” 夜幕下,徐子胥夸张的声音响起,传遍空阔的湖面。 郁薇被吵醒,眼皮微动,浑身胀痛,眼睛试着睁开,但完全没有力气,透过眯起的眼缝,只能隐隐约约看到大家坐在山脚下,围着赤橙的篝火聊天,阴鬼什么的早就已经不见了。 柴昆鹏重重拍手,叫道:“我就说离谱!我们几个就算有在转生鬼王手下脱逃的赫赫战绩,也不该派个三头鬼王来,两头不就差不多了吗?罗山还真是高看我们!” 徐子胥不满道:“你小子别打断我说话!” 柴昆鹏嘿嘿一笑:“不是徐师叔你在问我们有没有‘小题大做’的吗?我在回答你啊!怎么说我呢?” 徐子胥骂咧咧几句,这小子是真的谁都不怕,谁都自来熟。 ‘应该是没有危险了……’郁薇浑身放松,想问到底发生了什么,可她还是动弹不得,过度耗用法力令她全身经络如针扎一般刺痛,仰头看天,不清不楚的视线中,仙女山的“仙女”已经拦腰断碎。 ‘反正……不可能是他,那应该只是我的失去知觉前的幻觉。’ 她又想到了昏迷前最后出现的那个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此刻想来,太健硕了些,哪怕是和炼体学箭的吴用相比。 她不再胡思乱想,安全了就好,既然她能靠在石头边休息,就说明一切无恙,静静听着柴昆鹏和徐子胥的斗嘴。 难得的安闲。 “我们就奇怪啊,对付你们几个小家伙需要派出三头鬼王吗?覃师姐担心有诈,先派了郁师妹和你们两个来支援,然后又暗中派了我们三个出来,都没告诉你们,就是为了保密,他罗山不是喜欢玩螳螂捕蝉黄雀在后的游戏吗?那我们就是黄雀背后的那一头老鹰!” “这来的路上我们还是想不通,等到了这里,你们吴师叔他一下就发现附近还有阴鬼藏着,我们一下就明白了过来,他们是醉翁之意不在酒!他们的目标是郁师妹!他们罗山的精英队伍是诱饵,你们五个是鱼苗,他们要把郁师妹这条大鱼引来,再派出千青凤三头刀鱼把郁师妹给捉咯!” 徐子胥重重一拍手,“但他们没想到我们三头大鲟鱼!吴师弟更是那一头鲟中之王!一口把他们全吞咯!” 宋瑜英感叹道:“吴师叔真的厉害,既然能够打跑那圣祖弟子,他是不是也已经突破到移神二重境界了?” “不然你们以为呢?他罗山以为自家有圣祖弟子,好了不起,可我们修士这边只会比他们更强!”徐子胥嘴里啧啧啧啧,右手食指左右摇晃。 柴昆鹏拍手赞叹道:“徐师叔,你这张嘴不去说书真的可惜了。” 章钰兰白了徐子胥一眼,说道:“这还不都是吴师弟的推测?你全拿来自己说了,跟你有什么关系。” 徐子胥嘿嘿一笑,被揭破后也不气恼,脖子一挺喊道:“那又怎么了?我们不是一起行动的?师姐你这话说的。” 郁薇心下恍然,她就在奇怪为什么会出现千青凤这个风尊弟子,要对付柴昆鹏五人何需做到如此地步?原来阴鬼的目的是自己。还有……吴师弟,是谁? 她试着回忆,但不记得前线营地内有姓吴的师弟,而且听起来实力还要大为胜过千青凤。 ‘也许是我峨眉治下哪家的移神弟子?’ 郁薇实在想不到,头突突跳,疼得她不敢多想,思路停断。 “吴师叔,快和我们说说吧,你消失的三十多年里究竟发生了什么?”柴昆鹏十分热切,听起来声音嘹亮高亢。 郁薇觉得柴昆鹏似乎比以往更兴奋,以前柴昆鹏来找她的时候总是十分跳脱,说话行动间十分跳脱,像在逗她发笑,郁薇一开始不理解,以为他来自己面前耍宝的,所以总是不理会,后来有一回宋瑜英和竺嘉乐找到她,告诉她关于柴昆鹏和吴用之间的事情,她才知道柴昆鹏是把她当成“自己人”来看,吴用生死不明,柴昆鹏希望她这个在他心里默认的“师婶”能够开开心心的,所以常在自己面前耍活宝。 ‘等等……’郁薇忽然发现自己忽略了重要的一点,从刚才开始,徐子胥也好,柴昆鹏也好,提到这个“吴”姓修士,都是用的“吴师叔”、“吴师弟”这一称呼。 外派弟子只会被称呼为“吴真人”、“吴前辈”,能够被成为“吴师叔”、“吴师弟”的,那只可能是他们峨眉弟子,但她很确定,同辈弟子里,除他意外没有别的吴姓修士。 如今的郁薇可不是当年那个只晓得缩在丹升山修炼的她,这些年来常在门内走动,她早已经对门内的师兄姐弟清清楚楚,以前元婴境界还模模糊糊的,同辈同修为的人很多,可突破移神后就清楚许多,毕竟移神修士人就那么几个。即便是峨眉,移神境修士也已经是顶层力量,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多多少少都认识。 ‘而且消失三十年……’ 郁薇的心开始扑通扑通狂跳,血液加速流动,身体开始发热,种种的表现,似乎都指向这个“吴师叔”是她所认识的那个男人。 她再次开始努力睁开眼睛,但依旧很困难。 徐子胥喊道:“吴师弟,你说句话,是也不是?大家一起行动的。” “呵呵……” 被称作徐子胥称为“吴师弟”的男人笑声传出来,郁薇立马停下了努力,心中激动之情消解了大半,因为这个声音根本不是吴用,凭白欢喜一场。 ‘还不如不要有这个念想……’郁薇激动的心情一下子沉到了谷底。 “这三十年枯燥的很,我在那里只能修炼,突破了元婴,突破了炼神,然后在伏龙师叔祖的帮助下成功突破了镇灵塔,出来后正好在长霜国,我就回来我们营地了。” 男人的声音虽然不一样,但郁薇的心跳开始瞬间跳动到自修炼以来到最快,“三十年”、“修炼”、“伏龙师叔祖”、“镇灵塔”! 她知道这个声音和记忆中的声音完全对不上,但三十年足够改变很多事情了,或许他重伤,或许他经历了什么令人想不到的事情,可她知道说话这个人绝对是吴用——这几个词语只可能出现在吴用的嘴里! ‘我是在做梦?其实我已经败在千青凤手下了?这只是我临死前的幻觉?’郁薇先是为这个想法一惊,但随后她开始试着动动手指动动脚趾,试着用动全身各处,既然是做梦,既然是要死去,那她就更要在最后时候见吴用一面。前一次吴用独自留在镇灵塔内,她没有从悬崖上一跃入海,今天这样的机会出现,她怎么能再“重蹈覆辙”? 死前看上一眼吴用,那就是现在她最大的慰藉。 “郁师姐怎么了!” 众人发现郁薇的异状,纷纷围了上去。 浑光辉略懂医药,取出来一条不到三尺长的绿色嫩枝,一手握着一头,另一头点在郁薇的手腕脉搏处,盛开一朵白色鲜花,一点一点的绿光自鲜花与郁薇手腕接触的位置流动到他的手心。 浑光辉沉吟的脸上逐渐露出笑容,“郁师妹无恙,应该快醒来了。” 众人大喜。 浑光辉说道:“郁师妹,为了让你尽快恢复,吴师弟喂你服用了假死散,你不要过激,你本身伤势并没有那么严重。” 假死散?老师药开发的丹药……郁薇当然知道这“假死散”,是他老师耗费了数十年才调配出来的一味疗伤宝药,吞服后能够进入类似假死的状态,迅速回复伤势与法力,只要不是致命伤,都能在极短的时间内复原。但缺点也很明显,一如这种丹药的名字——假死,服用后便陷入假死的状态,无法做出任何动作,对外界的感知达到极为细弱的程度。 用老师的话说,那就是:就像灵魂游离在人世。 ‘据说老师调配这种丹药的灵感来自于一次观看古籍独到的一句话:睡觉养人,此是老师的得意之作,几个师兄师姐里只传给了骆师兄,别无他人知晓,并非不传,而是我们几个都没有本事炼制。’ 作为不传的秘药,只是炼制方法保密,而丹药本身在门内流通不少,也附上了谨慎使用的告诫与使用方法,而作为丹升山直系,作为老师亲传弟子,他们自然比别人有更多机会接触到这种丹药。 郁薇脑袋里跳出来关于这种丹药的种种细节,开始从丹田内调动一丝法力流转,但并非去往全身经络,只是在丹田内流动。好比早晨起床的人,一上来当然不能直接进行激烈的动作,一不合适,其次身体还处于僵硬的状态,身体比脑袋清醒得更慢,需要适应。 过得片刻,郁薇丹田便逐渐温热,然后她才将丹田内的真元缓缓放送出去,一寸一寸抵达经络穴窍,就像清晨一间一间商铺打开大门。 等到全身周天开通,她这才恢复了精气,睫毛微动,睁开了眼。 “师妹!” “师叔!” …… 几个熟悉的声音惊喜地响起,郁薇点头,目光在他们脸上一一扫过,最后落在了一个后方浓眉大眼的男子身上,他很高,所以站在最后边不挡住其他人,他极富男子气息,但面貌和吴用截然不同。可郁薇知道,眼神不会骗人,这肯定就是吴用,一如他以往,看着自己的时候眼神中藏着平静绵阔而又汹涌热烈的钦慕之意。 以往她避免与吴用对视,很大原因便是这眼神——太容易让人心跳加速了。但这一次,郁薇先是躲闪,但马上变得坚定,最后与吴用大大方方对视,就像无数次设想中再来一次她一定会从爱海悬崖上一跃而下那般坚定。 吴用感受到她的情感流露,眼神开始炽烈。 顿时两人眼神中只有对方,气氛逐渐变得暧昧。 柴昆鹏惊喜道:“师叔师叔!你醒过来啦!你快猜猜是谁救了我们!你肯定想不到哦……” 他跳着说话,兴致勃勃,但话未说完,腰间就吃了竺嘉乐一肘子。 柴昆鹏一个踉跄,愕然回头,但不及他说话,竺嘉乐已经一手掐在他的后脖颈上,顿时把脖子一缩,“你……做什么?” 竺嘉乐笑眯眯的不说话。 章钰兰眼睛一转,笑道:“你们郁师叔刚醒来,身体还没完全恢复,你不要一惊一乍的……她需要安静的休息。” 她瞧看一眼左右,“诸位,天色也不早了,再过个把时辰就天亮了,原本大家打算等郁师妹醒来后回去门内,但现在倒也不急于一时,咱们找个地方歇息下,天明出发?” 众人纷纷道好。 柴昆鹏急了,“怎么休息,郁师叔刚醒来,不得把情况和她说明清楚吗?而且郁师叔还不知道是谁救了咱们呢!” 竺嘉乐掐着他后颈的手一紧,柴昆鹏脖子顿时又一缩。 “不要废话,郁师叔很清楚。” “清楚什么?” 柴昆鹏两眼茫然。 宋瑜英无奈道:“郁师叔知道是谁救了我们,也知道吴师叔回来了。” “你……他……啊?我……怎么……” 柴昆鹏回头看看吴用,又回头看看郁薇,又在竺嘉乐和宋瑜英脸上扫过,最后指着自己的鼻子,一脸茫然。 郁薇面色微赧,十分不好意思,如何不清楚章钰兰这话是为她和吴用腾出地方?轻声道:“去别的地方做什么?左右就个把时辰,就在这里休息好了,任务完成,咱们尽早回去。” 真是一物降一物啊……众人哪里见过郁薇这样的表情? …… 第733章 互诉 章钰兰笑道:“还是换个地方,安静一些,我这人有说话声就睡不着。” 其他人各有缘由地附和。 “哦……你们!”柴昆鹏总算看明白了,“你们”两个字拖长了声音,然后狡黠一笑,“我走了我走了,困死了,我刚刚在想什么?大半夜的听徐师叔吹牛皮。” 说着,扭头就走。 徐子胥笑着骂他一句。 吴用一把按住他的脑袋,笑道:“你们就在这里歇息吧,我们换个地方,这里是湖心,山脚边凉风大,我带郁师姐去个没风的地方歇息。” “好的好的,找个风不大的地方。”柴昆鹏嘻嘻笑个不停,竺嘉乐瞪了他一眼。 “也好。”郁薇面色微红,好在夜色迷蒙。 吴用松手,腾空而起,郁薇相随。 柴昆鹏在下边大声喊道:“吴师叔!郁师叔!你们别歇息过头啦!早上我们可是就要出发的!” 然后传来竺嘉乐和宋瑜英作势要打他的嬉笑声。 吴用苦笑着摇头,飞到半空,回头看了眼跟在身后的郁薇,郁薇也在看他,见他目光望来,急忙扭开,吴用微微一笑,撤去了法术,变回原身,指着断碎仙女山山腰位置的一口山洞道:“师姐,我们去那里?” 郁薇重新盯着眼前记忆中出现过无数次的男人,眼神恍恍惚惚,简单了当道:“好!” 吴用来到山洞内,其实这里完全称不上山洞,只是不知被郁薇剑气还是千青凤风刃炸出的一个大洞,半丈不到深浅,入口不过半人高,要想进洞,需要猫着腰进去,不过洞口附近正好有一个类似台阶的坎子,能坐,两边也有山壁挡风,正当合适。 吴用就地落座,再变出来一只蒲团,放在身边,笑着看向郁薇。 郁薇犹豫了下,与他面朝月亮,贴肩并坐。 风呜呜呼呼吹,郁薇曾经多次腹稿过假如吴用活着出来了自己会主动说些什么,可当真和吴用坐在一起,她心神恍惚,竟然一时间不知从何开口,想着想着,千言万语最后只是汇集成一句:“你怎么样?” 吴用心头一怔,心头微热,笑道:“我还行,你呢?” 郁薇轻声道:“嗯,也还好。” 两人不说话了,目光静静看向远方,夜里气温更低,即便望仙湖湖水滚热,在夜里湖面也会凝结成一层薄饼,皎洁的月光倾洒在湖面上,望仙湖犹如一面闪烁地银镜,四周万籁俱寂,只有风雪声在悄悄低语。 两人地肩膀有意无意碰在一起,吴用不动,郁薇不动,两人的心跳似乎通过触碰的肩膀连接在一起,明明平静地坐着,但心却像是吊在半空,速度很快。 郁薇女子,脸皮儿终究薄,稍稍挪了一挪,与他分开些许,但心跳没有因为分开而变慢,反而因为不知道什么时候还会碰在一起变得更加七上八下。 吴用讪讪笑道:“在镇灵塔时一个人闷坏了,我老是想着见了你会说什么,最想做的就是学那些我见过的霸道总裁一样霸气外露问你到底和不和我谈关系,你要不答应,我就要,但没想到见面了我是一句话都说不出口。” 郁薇面色顿时羞红,她坐在吴用右手边,极不自然地看向自己右侧什么也没有的望仙湖湖面,轻声道:“霸道总裁?” “唔……”吴用想了想,“孟师兄那样的,就是霸道总裁。” “孟津真?” 郁薇眼睛里写满疑惑。 “师姐你也知道孟师兄啊,是的,他那样的就是。” 吴用不禁发笑,这位孟师兄论辈分是他师兄,但修为只是元婴,有一天喜欢上了门内一个移神境的师姐,这位师姐直言拒绝,他丝毫没有发怵,反而跑到人家洞府外求见。 这位师姐不见他,没想到孟津真赖着不走了,师姐一看,没有多想,只当他耍无赖,可孟津真一待就是三天,来往的峨嵋弟子都啧啧称奇。 师姐原本在修炼,却被闺中密友以密信提醒,大感无奈,出来见他,准备与他说个明白,谁料孟津真见她出来,上去就十分霸道握住了她的手,在来往弟子注目下,直抒胸中钦慕之意。 这位师姐之前拒绝孟津真,只是因为心系修炼,但并不讨厌孟津真,孟津真长得英俊潇洒,门中口碑也不差,性子温和,其实十分不错,在一推半就下,两人就走到了一起。 这握手直抒爱意和吴用前世看过的“霸道总裁”的壁咚于鲜花攻势虽然差了不少,但考虑到这里毕竟是另类的古代,孟津真的做法也确实足够大胆了。事实上,这可能是最好的办法,要是上去强行做些什么,孟津真只怕要被打断狗腿,送花?峨眉占地不知几何,山岭间奇花异草无数,真就没有什么价值。 郁薇想到也觉得好笑,“你如果和孟津真一样,我是万万不会答应你的。” 说完,她觉得自己说得过于直白了些,脸色一红,扯开这个话题,“我昏迷后都发生了些什么?” 吴用嘿然一笑,“我和徐师兄、章师姐一起来的,发现还有阴鬼藏在暗处,目标很可能是你,我就和他们分开行动,你知道我的隐匿法术的,他们先去支援贺竹雨和浑光辉,我一直按兵不动,就等那个灵力最强的家伙动手,直到你耗用法力过度,昏迷了过去,千青凤以为自己胜券在握,有所放松,我觑准实际出手。” “她实力很强,转生二重境界,如果正面作战,我虽有信心拿下她,但绝非是一时半会儿的事情,所幸打她一个措手不及,最后为她所脱逃,不过其他五头转生鬼王被我杀了一头,其他全部驱赶走。” 郁薇一愣,“你现在是什么修为?” 她意识到吴用的修为好像太高了,之前晓得吴用的实力能够突破境界桎梏,但移神境界每一重境界的隔阂并不比大境界要小,堪称天堑,他能做到这一地步? 吴用微微一笑,说道:“我在镇灵塔内机缘巧合,突破到了移神二重境界。” 这句话看似轻巧,可郁薇直到绝不是那么简单的,她揉了揉眉心,轻声说道:“镇灵塔里都发生了些什么?” “就像我刚才和柴昆鹏他们说的,我失败了,赤面带着鬼神逃出了镇灵塔,我被留在镇灵塔内,然后在伏龙师叔祖的帮助下突破到移神二重境界,最后顺利从镇灵塔内逃了出来。”吴用一笔带过。“伏龙师叔祖……”郁薇这才想起来伏龙剑还在吴用身上,顿时与他拉开了点距离。 吴用眼睛一眨,“放心,伏龙师叔祖与我暂时切断了联系,自封在丹田内,外面发生什么都不知道,除非我主动叫他。” 郁薇脸色更红了,瞟了他一眼。 这可不是哪个搔首弄姿的女子矫揉造作,完全是郁薇最真实的情感流露,吴用看的心头漾动,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轻声唤道:“师姐……” 郁薇浑身僵硬,下意识就要抽手,但吴用的手紧紧握住她,力道多一分就痛,少一分就松,她感受到这一握之间的情意,又想到这三十来年岁岁月月没日没夜或多或少的思念,心一软。 ‘我挣脱做什么呢?之前想若他如果出现,便要不再抱憾,既然如此,我现在又何需要扭捏?他主动了,我再推拒,岂不又和之前一样?而且……又不是第一次被他握手……’ 任由他握着,郁薇第一次仔细感受他的手,他的手温热干燥,和她记忆里家后院子里的茅草堆一样干爽,一想到这里,郁薇在月光下本就堪比瓷玉的肤色顿时变得煞白。 吴用敏锐注意到她的手居然开始发抖,沁凉透心,立马问道:“怎么了?是伤势还没有恢复吗?” 郁薇摇头,欲言又止。 “你肯定想到了什么事情,不能和我说吗?”吴用用大拇指指腹轻柔摩挲她的手背。 不像是摸着她的手背,而像是摸着她的心,郁薇轻叹一气,神情复杂。 吴用不再催促,只是默默等待她开口 “其实……我也是中意的……” 郁薇终于开口。 第一句话就让吴用欣喜若狂,“郁薇!” “但是……”郁薇被吴用直呼名字,芳心大乱,吴用激动的手往她手腕上握去,她不得不反手主动握住吴用的手,“你听我说完。” “是我太激动了!”吴用胸口起伏,“但是什么?师姐,你不会这时候还要拒绝我吧?” “我这样哪里像是要拒绝你?我是想说……”郁薇斟酌言语,“我之前一直拒绝你,是有原因的,你可知道我是怎么拜入师父门下的?” “你是在七师伯游历在外时带回门内的?”吴用略有耳闻,但知道的不多,很少有人直到郁薇的过往。就这还是最早知道他衷情郁薇,七师伯找他旁敲侧击时说的。 郁薇紧抿嘴唇,点头,“我本是个山村女孩儿,与修道无缘,从小就在父母襁褓下成长,成年后应该与村里其他姑娘一样过相夫教子的普通生活,可没想到因为我的缘故,我们遭遇了贼寇袭击,他们把握父母、好友、亲朋,乃至全村人都给……” 郁薇的眼神黯淡。 “怎么因为你的缘故呢?”吴用愕然,完全不知道她有这番惨痛的过往经历,不知该从何安慰。 “怎么和我没有关系!全部都和我有关系!因为我生得有几分姿色,他们才会找上门来!才会满村子搜罗我!才会让叔叔伯伯保护我而惨死在贼寇刀下!才会让娘亲撞石而死!才会让爹爹尸首分离!”郁薇的声音尖锐,头一次将心中的过往道与除师父以外的第二人听,再难忍那痛彻心扉的苦楚,挣脱吴用的手,往自己脸上捉去。 “别!” 吴用连忙握紧她的手腕,可郁薇还在挣扎,脸上已经被指甲刮破一条血痕,吴用不得已,左手一手握住她的两只手腕,右手搂过她的肩膀,将她深深按在了怀里。 郁薇情绪失控,一边剧烈挣扎,一边大声哭喊:“如果不是我,爹娘他们生活和睦,怎么也不会经历那般惨痛!爹娘那样欢喜我,隔壁村落来三番五次来人提亲,我说不喜欢,爹娘就全部拒绝,再厚再大的聘礼看也不看一眼,我说要在他们身边侍奉到老,他们也从来是笑着说好……为什么……为什么他们就要经受……还有……还有村里的师伯婶婶,都拿我当亲闺女一样看待,就因为我……就因为我……就因为我……” 说到后面,郁薇已经放声大哭,直到一句话都说不出,只是抽嗒不停,浑身发颤。 吴用抿着嘴唇,侧身双手环抱住她,下巴抵在她的脑袋上,左右手一下一下在她肩膀和背上有节奏地轻拍。 天边出现了一条银色光带,太阳将要从天际线下升起,气温开始升高,湖面上蒸汽开始蒸腾,但不是白天时那样烟波浩荡,而是丝丝缕缕勾连,柔和温软。 抽噎声慢慢低了下去,郁薇直起身,红肿的眼睛扫过吴用已经湿透的衣裳,然后直勾勾看着吴用,好一会儿,她主动抱紧吴用的手臂,靠在他的肩头,与他一起出神地看着日出。 “我拒绝你,不是不喜欢你,而是担心再次发生当年那样的事情,我愿意真情真心相待,可若你惨遭不幸……那我该怎么办?我不想再经历一次。” 郁薇咬着嘴唇,将吴用的胳膊抱得紧紧的。 吴用左手轻柔抚摸靠在他右肩上的郁薇脸蛋。 “不会,我保证。” 吴用没说保证什么,郁薇更没有追问,两人清楚,重要的不是保证,而是此刻两人心心相依。 郁薇坐起,看向他,眼神清纯而热烈,“喜欢吗?喜欢我不戴面纱的样子?” 吴用看着她印照在晨曦下神若天人的容颜,呆呆说道:“喜欢。” “从来你的眼神一直像是想要看透面纱后我的脸,我以为你死了,所以我把面纱取下,这样在天上的你能够每时每刻都看见我的脸。”郁薇满脸羞红,但目光坚定不移看着吴用双眼。 吴用心如潮动,紧紧地抱住她,深深地吻她。 远方晨曦初露,天边泛起红晕,日出温柔地唤醒沉睡的大地。 …… 第734章 下一步计划 天光放亮,鹅毛大雪纷飞。 吴用和郁薇携手回到山脚下。 柴昆鹏一早就坐在湖边,看到他们如神仙眷侣一般从半空中施然而来,顿时朝吴用挤眉弄眼,他一跃而起,高高招手:“吴师叔!郁师叔!你们早上好啊!” 他这一喊,宋瑜英、竺嘉乐等人本还在打坐休憩,顿时全都抬起了头,目光齐刷刷看向半空。 郁薇脸皮薄,两颊飞上红霞。 吴用没好气说道:“收拾收拾我们准备回去,你精神这么好,待会你来驾驶剑舟!” 柴昆鹏嘿嘿一笑,“好啊!几位师叔师伯为救我们劳心劳力,这点小事就包在我的身上了。” 他拍着熊罴,一眼注意到郁薇的眼眶带红,奇道:“郁师叔,你怎么了?不会是吴师叔他欺负了你吧?哎哟!” 竺嘉乐已经一脚踩在他的脚背,恶狠狠瞪了他一眼。 吴用上下打量竺嘉乐和柴昆鹏,啧啧说道:“难得找到一个能治他的,嘉乐,你可要管好他,这家伙忒能惹祸。” 竺嘉乐羞赧道:“我才不来管他呢!呸呸呸……” “你能管住我什么?你这个……”柴昆鹏把脖子一挺。 “我这个什么!?”竺嘉乐柳眉倒竖。 柴昆鹏像是几天没吃饲料焉了的大鹅,长脖子缩了回去。 吴用哑然失笑,取出来一道法剑,扬手一抛,迎风涨大,悬浮于空。 一口昂阔的法剑出现在半空,长三十丈,宽五丈,剑身镂空,清晰可见内里一条条的短廊与隔间。 “几位师兄师姐,如今任务已经完成,郁薇身体也恢复了些,我们别再拖延了,赶紧回营地禀明详情,接下来罗山恐怕有大动作,我们得做好应对。” 贺竹雨、浑光辉、徐子胥、章钰兰四人脸上的笑意顿时收拢不见,互望一眼。 浑光辉沉声问道:“吴师弟,发生什么事情了?罗山有什么大动作?” 柴昆鹏、竺嘉乐、宋瑜英三人也都一脸好奇。 考虑到他还未得到白师伯传回的消息,不知道是否需要保密,吴用并未与他们说拷问叛贼的情况,斟酌道:“回来时候收集到了一些情报,已经汇报给掌教师伯了。” 众人凛然,直接汇报给掌教的情报?那就是说覃师姐没办法做定夺的? 他们都很清楚门内给予了覃箐极大的权力,一应大小事务覃箐全权处理,门内完全不过问,可以说是前线门派中放权最大的,可如今既然覃箐要去问掌教真人,那就意味着吴用带回来的情报十分重大,重大到可以一言断夺的覃箐也无法下达命令。 众人心知耽误不得,齐齐登上剑舟,随意找了个房间落脚,打坐调息,不过他们倒也没有让柴昆鹏单独驾舟,徐子胥觉得这小子虽然聒噪,但与他还算投缘,便主动提出帮他坐镇。 郁薇今晨与吴用真情流露,但在众人面前还是脸皮太薄,不好意思和吴用进一个房间,托辞自己伤势还未恢复,需要好好静养,便独自去了一间静室。 吴用取出来数种出发前骆师兄给他的丹药,让郁薇配套服用,然后找了宋瑜英、竺嘉乐几人聊天,说说这几十年来大家的“近况”。 剑舟虽然速度比剑遁要慢,但好在是能够维持在一个匀速,消耗也比自行御剑要少,花了小半日功夫,日上三竿的时候,他们顺利回到了营地。 一进大阵,覃箐便派人来将他们请去详谈,大致了解了情况,唏嘘道:“我是没想到罗山的目标居然是郁师妹,我只道这几个消息来的巧合,所以再派出了吴师弟你们三人,倒是瞎猫碰上死耗子。” 徐子胥却不这么认为,“这哪里能说是瞎猫碰上死耗子,师姐这叫计算有术,提前料到了罗山的险恶用心。” 覃箐笑笑不说话,目光在并肩站立的吴用和郁薇脸上扫过,含笑道:“原来还有好事。” 郁薇脸色微红,用细弱蚊吟的声音说道:“师姐……” 吴用摸摸鼻子。 覃箐叹道:“吴师弟,你可要好好对待郁师妹,你是不知道郁师妹这些年里是怎么过的,你若负她,我这个做师姐的第一个不饶你。” “师姐……”郁薇脸色更红了。 吴用微笑道:“待此间事了,我便要请师父与七师伯提亲,如何可能负心郁师姐?” 郁薇身子轻轻一震,看向吴用,眼神含情脉脉。 众人一听,纷纷出言恭喜两人。 徐子胥按捺不住,问道:“师姐,吴师弟路上说罗山可能有大动作,到底怎么一回事?是好是坏?” 覃箐脸色的笑容缓缓消失,肃色道:“此事九大派与魔门和藤山已有计议,但仍需商榷详细细节,我这几日便在处理这些事务,过几天还有一场会议,前线各大驻地的话事人都会到场。” 吴用以为没那么快得到山门内的回信,没想到出去一趟就来消息了,顿时精神一振,“师姐,白师伯回信了?” 覃箐颔首,“待会你留一下,我单独与你说。” 她又看向郁薇,笑道:“师妹要留下也可以。” “如果是去参加会议,吴用回来了,师姐让他去吧?上回会议我去了一趟,实在待不住,我宁愿出去杀鬼。”郁薇以为是要和她说会议的事情。 覃箐微微一笑道:“不是,会议的事情我已经拜托求师弟去了,你不用去,你有伤在身,最好先养一养,至于吴师弟……你另有事情须做。” 吴用心中一动。 郁薇嘴唇微张,眼神扫过徐子胥等人,低下了头。 覃箐笑道:“那你们几人先回去歇息?暂时应该不会有大的任务给你们,直到会议确认一些东西以后。” “是!”徐子胥、章钰兰、浑光辉、贺竹雨、柴昆鹏四几人应声。 覃箐又一瞪柴昆鹏道:“柴昆鹏,好好静下心来修炼,之前你吴师叔没回来,整日杀鬼,甚至导致你的修为桎梏,险些执念,现在回去好好调整调整。” 柴昆鹏挠挠脑袋,又要耍活宝说些烂话,一旁早已摸透他心思竺嘉乐已经先一记铁肘捅在他的腰间。 “啊……”柴昆鹏捂着腰,瞪眼看竺嘉乐。 可竺嘉乐眼睛比他更大,瞪得更凶。 柴昆鹏气势一下子消失全无。 吴用笑道:“这我也已经提醒过他了。” 覃箐点点头,放下手里得茶杯。 众人会意,相继告辞离去。 覃箐等其他人都出去了,这才起身换了一壶水,替吴用和郁薇斟茶,她替郁薇斟满茶,笑道:“师妹,你刚刚有事情要说?” 郁薇犹豫一瞬,说道:“没,只是在想师门又给吴用安排了什么任务,他刚回来,别又是去什么危险的任务……” 她最后摇头,不再说下去,因为她知道,吴用是峨眉弟子,还是十分紧要的弟子,自有责任与重担,师门之命不可辱。 覃箐恍然,安慰道:“你放心,这次给吴师弟的任务并非打打杀杀的,只是需要他去调查一些事情,事实上……这是他自己要做的事情,并非白师伯他们的要求。” 吴用投去询问的目光。 覃箐笑道:“山神子的事情。” 吴用惊愕,旋即大喜:“有办法唤醒他了?” 郁薇一头雾水,“师姐,你们在说什么?吴用,何为山神子?” 覃箐笑而不语,举杯饮茶。 吴用笑着解释道:“一直没告诉你,其实我体内还有一个妖灵。” 他手点了点额头眉心位置。 “记得吗?你曾误解我有一门瞳术,但那并非瞳术,其实是这妖灵借用我的身体与法力所演化出来的象征。” 郁薇恍然大悟,“原来这么一回事!那他怎么,你刚刚说唤醒?” 可她马上就担心吴用起来,“他和你是什么关系?是鸠占鹊巢?还是同命共体?还是说唯你是从的?” 覃箐见她一脸担心,平时一句话不超过十个字的嘴巴,今天和竹筒倒豆子一般连连吐词,顿时哑然失笑:“师妹,你别着急。” 郁薇脸色又是一红。 吴用笑着解释道:“你知道我是衡闾吴氏弟子,吴氏弟子以催御妖灵闻名天下,这位……唔,山神子,其实我习惯叫他邯鼓,正是我吴氏秘地内一头妖灵,寿元久远,具体不得而知,但我晓得他曾为我吴氏老祖所驱用,自那以后便一直在秘地内无人驱使。” “吴氏当年发生灭族之事后,我机缘巧合下与他建立了联系,并教给我完整的《西升灵虚真一书》,事实上,我之前在大家面前说我能够从镇灵塔内逃出来,都是因为伏龙师叔祖的帮忙——这其实不对。” “九皇法会最后的时候,是邯鼓附身我与鬼神争斗,要不是他,我不是鬼神的对手,但他也因为精元耗尽,陷入了沉睡,但即便如此,他最后时刻还是帮我找到镇灵塔内封阵的薄弱处,伏龙师叔祖确实帮忙了,但我只是借用了师叔祖的锋锐利异,是钥匙,邯鼓是替我找到锁孔的那人。” 郁薇动容,“原来如此,那是要救这位邯鼓。” 吴用握住她的手,咧嘴笑道:“放心,有伏龙师叔祖帮我,不会有什么危险。” “别……”郁薇实在不好意思,抽出了手“师姐还在……” 覃箐看着两人,说不出的高兴,嘴角噙着笑意说道:“尽管当不存在。” 吴用嘿嘿一笑。 “好了,不闹了,师弟,先听听门内的回信?”覃箐清了清嗓。 吴用坐直身体,“有劳师姐。” 覃箐取出来传信法宝,置于桌案上,依旧是那一个个看不懂的金光字符整整齐齐排列在空中,她催动法决,所有的字符被打乱,飞绕在洞穴顶下,随她把诀目掐定,所有的字符收拢,聚合成一团光球,悬浮在半空中。 【徒儿!你回来就好啊!】光球中传出来一个激动的声音。 第一句话不是白师伯的问候,也不是白师伯的感慨,而是来自他师父玄虚子的声音。 吴用眼角一酸,唰一下站起,明知道这光球只是一封音信,但还是忍不住唤道:“师父!” 玄虚子叹道:“回来就好啊!回来就好!下次不要做这些冒险的事情了,怎么样?一切都好?你的修为突破了?有没有遇到什么问题?有没有受到什么委屈?那鬼神和赤面最后对你做了什么把你留在里面?有什么事情要为师帮你做的?你尽管开口。我本想你快些回来,但你白师伯说既然你在玉彻国,那你最好去小极北一趟,时间有限,说不了太多,不管如何,不管做什么,一定小心啊!” 吴用眼眶发红:“是,师父,弟子一定小心。” 光球一闪,白也的声音紧接着从其中传出来。 “吴用,多的我就不说了,千言万语一句话,你没事就好。你带回来的消息很重要,我已经告知其他门派,倘若赤面处于炼化鬼神的状态,那我们最好现在就做出行动,接下来我会就此召开一场会议,很可能关系到接下来战局的走势。” “你的身份也没要保全了,人多眼杂,就算要求各派保密,但这么多人知道后,保不齐哪天就漏出去了,要是用这个信息做文章,最后只会让我们反受其乱,所以不用去管了。” “事实上,我猜测赤面很可能知道你还活着,并且坚信你会出来,很多人以为他放出你身份的消息以及和那暗尊的关系,目的是为收拢一批反叛者,但在我看来,这只是表象,否则他完全可以做得更进一步,收拢更多的反叛者。” “他真正的目的,恐怕是为抹黑你,但他并不主动往你身上擦黑炭,而是给出这个引子,让人们自己去臆想。我觉得他不仅知道你还活着,知道你回出来,更有招揽你的企图,但很可惜,他低估了你在如今天下人心里的印象。这点相信你从太平角和离火道让你审问他们关押叛贼就能看出来了,各派对你的包容度很大。” …… 第735章 惊闻 吴用震惊,招揽我?赤面要招揽我? “我晓得派外许多人在背后说我铁石心肠,说你被困在镇灵塔内,明明就在天上,我却一点事情也不做,不去找九皇古城玉武真帝后人交涉,也不另想办法怎么带你出来,说我和你师父无情,说我们峨眉没有人情味。但这些人有所不知,九皇法会的人造辰星一旦关闭,非是玉武真帝后人能够从外部开启的,他们没有钥匙,没有禁法,他们无能为力,我们更无计可施,但为什么我不着急?很大原因我就是靠着赤面的反应来确认你应该没事的。” “我记得当年你生吞了一块赤面的血晶?他自称无垢血晶?当日我便知道那是赤面体内类似我等修士金丹一类的至高妙物。彼时你虽然从晶壳内脱困,脱离生命危险,但其实无垢血晶的灵力一直残存在你的体内,每当你使用那门邪异的法门,其实调用的都是你体内分散游游离的无垢血晶,平时不见踪影,只是隐而不发罢了。” 吴用知道他说的是《化灵南生身》,但他记得自己一直从未在白师伯面前用过啊?白师伯怎么知道的。 【我告诉过他,因为这门术法委实邪异,怕对你造成不可估量的影响,所以问过他白也的意见。】伏龙剑说道。 吴用恍然。 “为什么我猜测赤面知道你还活着,便是这团无垢血晶的缘故,此物属于赤面,其实是他身体的一部分,与他有难言莫名的感应,赤面本身就发自于此。你如果死了,血液中的精华散去,就像离开泥土的树,无垢血晶‘活’不下去的,它再是灵物也会消散,赤面这颗在无垢血晶蕴养下的果实也会有所察觉,换而言之,他知道你的存在。” “不仅如此,我还猜测他想拉拢你也是不安好心,目的还是和这无垢血晶有关,我以为他要想突破某一层级修为的前提是要有一颗完备的无垢血晶,你误打误撞将其吞食,不排除你去他手下后会想办法将你吞噬。” 吴用震惊,照这个说法,一切都能解释的通了。 白师伯仅靠着这一点蛛丝马迹就推测到这样的地步? “呵呵……告诉你这些只是希望你不要记恨我,记恨我在你被困的期间什么也没有做,事实上,这么多个日日夜夜来,我和你师父,还有你其他几位师伯,时常聚在一起讨论解救你的办法,私底下我们与玉武真帝后人来往了不知几多次,但结果都不尽人意。” “白师伯……”吴用呢喃。 “好了,这些就说到这里,总而言之,你带回来的消息很有用,我们接下来会召开一次会议,但不管接下来有什么行动,你都有更重要的事情去做。” 吴用打起精神。 “你去你们吴氏族地一趟,你既然问太平角捉到的叛贼怎么通往玄通山,肯定也好奇现阶段驻守在玉彻、长霜交界线的阴鬼是怎么与罗山通讯的,这一波接一波的转生阴鬼又是从哪而来。” 吴用点头。 “我们几方就曾这个问题讨论过,也曾派人去详细调查过,但没有任何发现,考虑到你是吴氏弟子,或许你去了会有新的发现,是不是有什么地方我们不清楚,或者不能进入,总之以你吴氏弟子的身份去查探一圈,再则……” 白也笑了一声。 “你问我山神子的事情,我也不知道如何救他,倒是知道一些天地奇物,或许能够滋补他的精元,但那都是可遇不可求,而且从没有明确记载会有用,所以我替你算了一卦……” 吴用精神大振,号称卦算独步天下的师伯亲自起卦! “你应该知道,所谓的算数并没有你想的那么高深,算不出具体的子丑寅卯来,否则那便是仙神般的存在,我要真有这本事,哪里还容得罗山阴鬼肆虐天下?山神子这件事情,我起卦后只得到一点不明不白的信息……” 吴用竖起耳朵,生怕错过接下来的任何一个字。 但白也却不知为何停顿了数息。 吴用看向覃箐,甚至怀疑是不是这传信法宝出了问题。 覃箐把手朝半空的光球一指——意思你听下去。 终于,白也再次开口。 “很奇怪,按道理说我应该能知道更多的信息才对,但卦象十分迷糊,就像被一层迷雾笼罩,我只能得知些许破碎的信息,这种情况以往也没有出现过几次,卦象指向要想救山神子,需要回到最初之地。” 回到最初之地? 吴用一愣,这话怎么理解? “最初之地,我的理解和你吴氏族地肯定有莫大的关系,或许你能在那里发现什么线索,毕竟山神子是被你吴氏老祖带回族内,并成立契约,辅佐他,相比起其他没有头绪的猜测,这一趟更值得你去,但个中的理解就要交给你自己来把握了。” “你暂时也不用急着回门内了,回来后大概率还是要派你去前线,你直接去小极北即可,回来后帮下覃箐,论前线营地的战力,我们几个老家伙一点也不担心,没几人能和你们相提并论,但论营地里的人手,我峨眉实在不够用。” “这两件事情最重要,最后,和你说下,赤面提到的暗尊……” 吴用心思凛然,暗尊怎么了? “赤面说你和暗尊有血缘关系,同出一族,我一开始觉得不可能,但仔细一想却又不无可信之处,一是赤面曾经放出过‘你’打坐修炼的画面,我已经确认过,那不是用什么不入流手段糊弄人的,那就是真人,其次,对方与你的面容十分接近,虽然是在黑暗之中,但几乎难以分辨真假。” “你说你回来后,拷问那些叛贼时,他们将你错认为暗尊,我以为也是两个因素,一,你会《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门鬼道功法来历不明,但出现在你脑海之中,你和你师父说是玄通山内存在的,我以为不然,没道理这套鬼道功法就挑中了你,这更像是这套功法本就在你的脑海中,因为进入玄通山内,所以触发了某种‘开关’,这门功法从你脑海深处浮了出来。” 郁薇和覃箐互望一眼。 吴用神色无动于衷,其实他不是考虑过这一可能,但他从来不没进过玄通山,更从来不晓得有罗山,怎么会有什么可以触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浮现的开关呢?【这个问题,别忘了,我们之前讨论过,你能够催用鬼神的吞噬之力,此二者间必有关联。】伏龙剑忽然提醒他。 吴用心头微动。 “我记得你在镇灵塔内动用过某种让那鬼神称呼为吞噬之力的手段?呵呵……我是问郁薇他们的,看起来似乎你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这鬼神之力有极大的关联?让我再猜猜……我想你能够如此之快突破移神境界第二重,与这吞噬之力有莫大的关系,对是不对?对了,当然少不了那些养神神膏。” 吴用震惊了,鬼神说的吞噬之力还好,郁薇他们都听见了,知道也不奇怪,但白师伯连他用了养神神膏都知道? 没错,之前他修炼的时候,伏龙师叔祖经常消失,就是去搜集这些养神神膏了,直到他《擒龙形剑经》突破元婴境界后,服用了这养神神膏,最后在借着吞噬之力吸取镇灵塔内的纯粹灵气,一举突破。 【不要大惊小怪的,白也知道养神神膏的好处,知道我会取用也很正常。】伏龙剑淡淡说道。 吴用苦笑,要不怎么说白师伯算术独步天下呢?这可不只是算术,还有无与伦比的逻辑,推论太强了。 “鬼神之力应该是更深层次的神通……或者能力?《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是偏表层的,为什么我会说这来自于你的体内深处?还是赤面说的这句话:你和暗尊同出一族。” “我与其他几派的掌教谈论了玄通山的那座法阵,我们发现这座法阵联通了罗山,但在罗山将营地迁移到玉彻与长霜国的交接后,玄通山就是一座普通的山,除了山体变得完全中空与脆弱不堪外,山底下没有你说的通道。” “我前面说我们在搜查你们吴氏族地的时候一无所获,但其实还是挖掘到一些可以考究的东西的,比如留在玄通山山壁内部的符文,虽然架构与我道魔两家的截然不同,但无论鬼修、魔修、妖修还是我们人修,其实殊途同归,有互相可以借鉴的地方。” 吴用理解,就像他,修炼有《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也有修炼《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其实《西升灵虚真一书》是一门另类的妖修功法,三者可以在他体内共存。而这不仅是他,别人哪个谁都可以,只要你有这个精力。 换句话说,这就是“互相可以借鉴”的最好证明。 “我们发现玄通山内曾经存在的那座法阵曾经有一个锚点。” 锚点?吴用一愣,锚点是一个特定的名词,在不同的领域中有着不同的含义。一般来说,锚点主要指的是一种定位标识,用于指示某个位置或某种状态。 这意思是说罗山一开始的通道出现在玄通山内并非是偶然?还是说罗山先将锚点锁定至玄通山,然后再架构出通道? “更关键的是……” 白也话声一顿。 吴用神情严肃,白师伯下来所说必然极为重要。 覃箐与郁薇也都仔细倾听,白也所说的议事是各派掌教的会议,即便是覃箐也没有权利知道,此刻两人一样全神贯注。 “更关键的是,我有理由认为……注意,我说的是‘我有理由’,这猜测只在我自己,其余几家都不知情。” “我有理由认为,这个锚点并非是偶然出现在那里的,而是专程冲着玄通山来的,或者我推测的更大胆点——是有一个引路人存在,先将锚点确定在玄通山内,然后罗山才将通道打通至此。” “不仅如此,锚点之所以称为锚点,便是因为其有不可磨灭的特性,不管事后如何将锚索解开,沉重而巨大的铁锚都会在海底留下一个深坑,不仅是位置,还能看出来铁锚留下的大致时间。” “而玄通山内这个锚点,时间节点恰巧在你吴氏灭族前不久。” 吴用大感震撼,连忙挥手:“等等!师伯,你的意思是说……有人将罗山的阴鬼引到我吴氏族地内,而且……而且……您的意思是说……” 这不是实时对话,白也的声音继续往下走,覃箐暂停催动法宝,一脸震惊说道:“这一段有关你的私事,我没有去听,这简直……照师父的猜测,你吴氏的灭族是不是也可能和此人有关系,和罗山阴鬼有关?” 吴用深吸一气,他没说完的后半句话就是这个意思,这简直疯狂,当年他在族内盛会开始后就去了吴氏族内的秘地,并不知晓当时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吴氏灭族会和阴鬼有关系吗? 等等! 吴用脑袋里传来一阵刺痛,不知道是否因为占据“吴用”身体的后遗症,在那秘地中发生的事情总是断断续续,不全清楚,可此刻随着这一阵刺痛,记忆开始回闪,刺痛令他神智清晰。 那个阴鬼! 邯鼓曾说过闯入秘地最后一层的那个是阴鬼?而且他所召出来的黑影和啸灵影十分近似! “吴用……”郁薇见他忽然轻哼一声抱着脑袋,连忙上前扶他。 “师弟,你想起什么来了?”覃箐心知他必然是有所发现。 一幕幕场景在吴用脑袋里回闪,自那次进入秘地后就没有如此清晰过,山洞内事无巨细,好像他现在就置身其中。 “我想白师伯说得很可能是对,我可能真的那暗尊有关系,包括我所修炼的《四上置管术》和吞噬之力的来源,师姐,我们先听下去。” 吴用双拳紧握,脑袋胀痛,幸好郁薇沁凉的手在太阳穴揉按,让他舒缓不少。 …… 第736章 再临吴氏族地 “是的,我想听到这里你应该也明白我的意思了,一个吴氏弟子不知怎么联系到了罗山,愿意为罗山引锚,这可能直接导致了你们吴氏的灭族,你还记得吗?吴氏灭族就是一件彻头彻尾的离奇事件,没有任何外部攻打的迹象,所有吴氏族人就像是消失了一样。” “衡闾吴氏与阴景宫距离如此之近,按道理说灭族这样大的动作不该没有惊动阴景宫,可实际阴景宫却没有任何觉察,就像有一只大手将吴氏从内部抹去一样,端的离奇。” 吴用当然记得,也正是因此,和时任吴氏族长交好的阴景宫掌教昨天自那天起就一直在找寻幕后黑手,可一直没有收获,但……这个人为什么要这么做?是吴氏一族做了什么对不起他的事情?还是有什么特别的原因?需要做出灭族这样的事情? “那他为什么这么做?为什么会这么做?” 白也像是和他在面对面聊天。 “我的猜测是……和罗山圣祖有关,或者说,和他成为罗山圣祖有关。” 什么!? 吴用一惊。 郁薇按着他太阳穴的手也不禁停下了。 覃箐更是皱起了眉头。 “记得吗?和玄通山连着的是哪里?按照你的说法,那里又是怎么来的?造成这样原因的人和你又有什么关系?” 吴用深思下去,惊愕不已,心里掀起惊涛骇浪。 和玄通山连着的是哪里?罗山,更准确的说——圣染空林。 那里怎么来的?圣染之地乃是由罗山圣祖出手所留,而圣染空林的形成来自于罗山那位新晋圣祖——暗尊。 暗尊和他有什么关系?之前吴用不知道,但现在……如赤面所说,他们来自于同一氏族,和他有有着血缘关系。 这意思是这名吴氏弟子不止怎么联系到了罗山,帮助罗山在玄通山内确定锚点,之后引来罗山阴鬼,然后罗山阴鬼为了嘉赏他,为他灌注灵力,成为了暗尊? 吴用越往下想,越是觉得惊恐,因为这一思路看似跳脱,实则环环相扣,十分准确地解释了一系列事件,甚至为什么《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与吞噬之力会在他体内也似乎有了答案,肯定与暗尊有关系。 这会儿再想,太平角关押的那几个叛贼会将他认为是圣祖不无道理,他和暗尊样貌近似,又有着近似性质的灵力,只可惜他并不是真的圣祖,所以这些人以为是暗尊在问话后爆颅而亡,最后一人不理解为什么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而疯癫。 吴用深吸一气,心中的波浪久久不能平复。 “没错,这人大概率便是如今的暗尊,但他具体是谁不得而知,你是最有可能得知他身份的人,不仅因为你身怀与他相同的功法与吞噬之力,更是因为你与他有血缘关系,所以我想让你去小极北走一趟,看能不能在吴氏族地内发现有价值的信息,好吗?当然,一切以你的安全为上,你师父说了,如果再将你置于险地,他第一个要和我算账。” “呵呵……注意安全,早日回归。” “徒儿!一定小心啊!留得青山在不愁没柴烧,再大的事情有为师替你兜着!” 玄虚子的声音挤了进来,随后空中的光球崩散成一个个字符,重新排列组合成一排一排。 房间内针落可闻声,良久,吴用才说道:“师姐,劳你替我回个信,告诉师伯他们,我从来没有怪过他们为何不来救我,其次,麻烦你告诉他们我和郁薇的事情,最后……我即刻就出发去小极北。” 覃箐郑重点头。 郁薇按着吴用太阳穴的手微微一紧。 吴用伸手握住她两手,回首笑道:“不要紧,放心,伏龙师叔祖陪着我。” 郁薇张张嘴,很想说你上回留在镇灵塔差点回不来的时候伏龙师叔祖也在,可话到喉头,又咽了回去。 ‘这不是他自己逞强,这是天下大事,涉关天下苍生,说不定现下的局面就会因为他这一趟而出现转机,而且……吴用和我一样,家门覆灭,甚至他所经历更糟糕,我好歹已经手刃仇人,可他却连自己族氏究竟遇到了何种遭遇都不清楚,现在有机会去弄清楚,我又怎么能够用担心他这样的自私理由劝他不要去呢?’ 郁薇反握住吴用的手,极为认真的说道:“你一定要小心。” 吴用郑重道:“一定!” 覃箐在一旁笑道:“既然让我告诉门内你俩的好事,七师叔和小师叔说不定马上就要开始研究良辰吉日了哩!” 郁薇脸色大红。 吴用摸摸鼻子,“师姐可别取笑郁师姐,她脸皮薄,你就说我吧。” 覃箐掩嘴笑道:“师妹你倒是没找错人,这就把你护得牢牢的。” 郁薇更加羞涩了。 “好了好了,不取笑你们两了。”覃箐不再打趣,“其实这封密信在师弟你出发不久后就传回来了,就我得到的消息,师父所说的行动接下来很可能是要强攻罗山营地。” 吴用凛然,与郁薇互望一眼,他犹豫道:“那必然是人手吃紧的时候,我这时候去小极北……会否不合适?” 覃箐斩钉截铁摇头:“你有自己的事情要做,好好忙你的,完成任务后尽快回来就行,这就是帮我了。” “好的,我有数。”吴用起身,“师姐,既然如此,我这就准备准备出发。” 覃箐点头,看向郁薇道:“师妹,你莫怪我,你们才重聚,都来不及多说几句话,我就又要让吴师弟出远门了。” 郁薇摇头,“郁薇岂是不知轻重的人。” 覃箐笑道:“既然如此,我就不留你们两个了,师弟,此行去小极北,需用什么,丹药还是法宝,亦或者法符,你自己去取用即可。” 吴用拱手道:“多谢师姐。”说罢,再寒暄几句,吴用和郁薇告辞。 郁薇的洞府就在吴用不远处,吴用先将她送去洞府,见郁薇欲言又止的样子,笑道:“师姐,陪你会儿我再走?” 郁薇面露意动之色,但最终还是摇头,“你去吧,来日方长,咱们之间的事情不急于一时。” 吴用点头,上前拥抱住她,在她额前亲亲一吻。 周围有不少弟子来来往往,郁薇面色羞红,但没有挣脱,只是说道:“一定要小心。” “好!”吴用微微一笑,将她送入府内。 随后他先回自己府内,再去找了一趟骆节轶骆师兄,取用了一些丹药,便直接出门。 丹药是他缺用的东西,至于法宝,有伏龙剑、碧落紫陌,还有自己的晦朔弓与十二合真镜,不是他夸下海口,一般的阴鬼来找他绝对讨不得好,足够用了。 吴用离开营地,认了方向,放出覃箐交给他的剑舟,一路往东北方向破空而去。 吴用如今御剑飞遁虽然极快,但这毕竟是跨越北海,非是一日之功,沿途又没有岛屿可以落脚,为了避免在法力不足时候遇到阴鬼,稳妥起见,还是选择了剑舟代步。 他并没有直奔小极北南面,而是和之前乘坐寒潭派货舟一般,从东南面绕道,从这里直接登陆,然后进到了衡闾吴氏的辖地内。 这里已经大变模样,和他前回来时截然不同,靠近海岸的区域仍旧古木苍苍,山峦叠翠,但往内陆去,植被逐渐稀少,越靠近吴氏族地,越是灰败,直至吴氏族地方圆千里附近,再不见一点翠色,满眼的荒芜,原本潮湿润泽的泥土变成了类似煤炭的黑色砂砾,脚踩在上面沙沙作响,不用想也知道没有任何植物能够在这种泥土中存活,大风一吹,黑沙漫漫飞扬。 不像是山岭林地,而是黑色的沙漠。 吴用进入吴氏族地内,当年各派联合搜查,再没有得到任何有价值的消息后便全部撤离,没有人留守,只有阴景宫会派人在周围区域象征性巡逻。 他一路畅通无阻,翻过一座座熟悉而又陌生的山岭,吴氏族地的三座雄伟奇山终于印入眼帘。 但他们此刻也大变模样。 若果说以前的衡闾山、妙境山、玄通山是三个顶天立地的魁梧巨人,撑起了这一支比之峨眉等九大派也只差一线实力的宗族大家,那么此刻三山就是三个站在风中的瘦骨嶙峋老人,纵然骨架宽大,但身无两肉,犹如竹竿,山头上干枯的枝条仿佛破败的衣衫,随风摇摆。 周围有一批阴景宫弟子巡逻而过,但吴用如今的修为自不须担心被发现,他径直腾空飞起,来到了山腰上的住房。 从前依山而建的巍峨宫殿群落破败不堪,屋顶塌陷,长梁折断,蛇虫鼠蚁肆乱来去,经过之处木尘飞屑在阳光下飘扬,散发着腐臭湿烂的气息。 【先去哪里?】伏龙剑问道。 吴用想了想:【先去我以前的住处看看。】 来时一路他就已经想得很明白了,想要搞清楚暗尊的身份,目前最大的线索就是和“吴用”很像,可问题是吴用其实根本不清楚“吴用”是谁,所以必须得从这里入手。 循着迷迷糊糊的记忆,吴用很不确定来到后山吴氏族人的起居处,他左看右看,一时迷茫。 【怎么,自己都找不到自己的家?】伏龙剑说道。 吴用摇头:【记忆模糊,记不大清楚了,而且这里发生太多的事情了,和我印象中的道路差了不少。】 伏龙剑“嗯”了一声,不以为奇。 周围的山石崩塌,道路都分不清楚,长廊断折,有人为的迹象,应该是几波搜查时候行事暴力的弟子所留下,也有的明显是风吹雨晒后的自然变化,再加上罗山阴鬼曾在这里驻扎过一段时间,更是杂乱。 别说吴用不记得了,就是伏龙剑自己,上回来和这次来之间已经发生了莫大的变化,完全没有一点熟悉的印象。 吴用凭着记忆来到一片单独院落内,环顾一圈,说道:“就是这里了。” 此方地处偏僻,位于山体背光处,周围只有极少的几户人家住处,他所站立的地方是靠近西面的一座院子,坐落在山壁翘出的一片平台上,占地不大,但还算华美——当然,如今已是破落不堪。 一股莫名熟悉的浪潮奔头而来,吴用站在大门口,犹豫片刻,跨步入内。 这住处与凡间人家并无大异,只是没有灶火房,进入大门后是衣衫石雕屏风,后面是一座占地广阔的前院,中心三座石桥,两面廊道,直连着一座高阔的客厅,后院则是卧房、静室等住处。 吴用站在原地,闭上眼睛,有隐约可循的记忆在脑海中浮动,“吴用”曾在这里奔跑玩闹,他的父母相随陪伴,阖家欢乐的一幕。 可这景象十分迷幻模糊,就像井水映月,本就模糊,当吴用想伸手去捞,就像衣角擦到一粒石子掉下去,泛起的涟漪将景画扭曲变形,难以辨明清楚。 尤其是“吴用”的父母,只有两个大概的人型,五官根本看不清楚。 他深吸一气,进入后院的房间内,里间的情况比外边更差,因为这里是背光面,没有阳光直射,再者少了打理,又没有法阵加持,一切木质的东西早已烂光,木桌断了一条腿,歪斜着倒在地上,虫蚁在其中进进出出,床椅更是惨不忍睹,腐蚀得千疮百孔。 而且明显有人来这里大肆搜查过,翻箱倒柜,什么都不剩,只有一地已经碎烂的衣物与家什。 没有任何线索。 吴用来到隔壁房间,一进门,记忆就如潮水用来,“吴用”从房间内奔出,向他迎面跑来,穿过他的身体。吴用本能转身看向他,但“吴用”跑出去后就不见了。 又是镜花水月一样的记忆。 吴用走进房间内,和隔壁“吴用”父母的房间一样,里间破烂,没有完整的东西。 他在屋子里走走看看,脚下沙沙作响,是破烂的木质家具与衣物,环顾一圈,没有任何发现,正当他失望离开的时候,脚下忽然咔嚓一声。 …… 第737章 二探 吴用以为自己触动了某种机关,心下一动,静待周围变化,可接下来没有任何动静,抬脚仔细看,才发现是他自己多想了,根本不是什么机关,踩到的只是一块碎裂的玉片。 他蹲下捡起其中一块,一眼认出来这就是普通的润玉,放在外界凡间或许会值得些许钱两,但在这里,委实算不得什么。 也难怪被这样随意丢在地上。 吴用可以想象一个人闯进这里,四下搜翻,没有任何的收获,瞧见这枚玉片,以为是什么宝贝,结果发现只是稀松寻常,气恼之下,恨恨砸碎在地上。 至于此人是谁,或许是吴氏失踪后闯入这里碰运气的人,或者是各派知晓后派来查探的弟子,或许是罗山阴鬼,这已是无关紧要。 翻看两眼——“咦!” 吴用捡起其中一块碎片,发现这块碎玉的背后有刻着几个字,他立马在碎片里翻翻拣拣,又找出来了几块刻着字的玉片,但并不完整,只能依稀看出来似乎是什么凭证,一种参加吴氏族内某种大会的凭证。 想到这里,他忽然记起来了一件事情,当年他第一次进入秘地时,曾经出现过一段来自于“吴用”的记忆,记忆里“吴用”进入秘地的时候,曾经遇到看管秘地的家老,后者曾问吴用“为何不去参加祭妖大会,而选择这时候来取妖灵之血”。 记忆逐渐清晰,吴用记得,这祭妖大会是吴氏族内的一场盛事,每年一开,这场大会的主角不是族内的成人们,而是所有的后辈弟子,尤其是十来岁的年轻弟子,祭妖大会后,他们会在接下来一周之内准备祭炼妖灵之血,完成与妖灵之间的契约。 取血并没有具体的时间要求,只要在一周内完成即可,当然,提前数日也可以,许多弟子怕被别人取走了心仪的妖灵血液,所以都提前取走了,这在吴氏组内是得到默许的,而“吴用”当时并没有提前取血,他是吴氏族内十分普通的一名弟子,虽然聪敏,但颇为内向,修道天资也只是普通,他没去参加祭妖大会,而是在当日夜里来提前取血,老人同意了,然后…… 然后就发生了一系列的时间,“吴用”遇到邯鼓,那神秘人出现,然后吴氏灭族,邯鼓带着“吴用”逃离小极北,一路来到大晋,再后面邯鼓失去知觉,沉睡在他体内,“吴用”因为身体虚弱,无力再入道途,最终在一家酒楼内做学徒来养活自己。 直到他的出现。 ‘对了!这祭妖大会是吴氏族内的盛典,必然会有记录,举行前会先祭祖,我大可以去吴氏陵寝找寻线索!’ 祭妖大会干系到吴氏的年轻一辈传承,是家族对未来的展望,每年举行前吴氏都会先祭祖,祈佑家族兴盛,并会在祭祖大典上让本次参加祭妖大会的后辈弟子执香礼拜,也因此会有当年祭拜的名录。 吴用精神大振,立马起身,快步走向院子外。 【有线索了?】伏龙剑问道。 吴用不好仔细去说,含糊其辞:【算是,有个想法,先去看看。】 他离开这座院子,最后深深回望一眼这座“吴用”曾经生活于此的院落,前往吴氏的家族墓地。 这座墓地位于衡闾山的山壁高处,原本有禁制存在,只能通过山壁边的栈道前去,如今早已没有禁制纤智,吴用一路腾飞,不过片刻功夫就来到了墓地的门口外。 这里有一面内嵌在山壁内的石碑,高三丈三,宽一丈,写着“吴氏祖地”四个方方正正大字,不同于别处只有稀少的阴景宫弟子巡逻,这吴氏墓地的洞口外有整整一队的阴景宫弟子驻守,乃是阴景宫掌教左恬专门派弟子在此据守,不容许外人对吴氏墓地做出大不敬之事。 这是他能为当年好友做的最后一件事情。 以吴用如今的手段,自然轻松随意便进入其中,没有引起任何人的注意。 山洞高阔,入内先是一道长廊隧道,山壁与洞顶砌满了晶光靓丽的砖石,每一片砖石上都雕刻着各种形态不一的异兽,或龙或凤,或虎或豹,张牙舞爪,脚踩风云雷电,神威赫赫,两旁洞壁上挂着长明灯,昏黄的灯光印照在光滑的砖石瓷面上扭曲四散,这些异兽活了过来,仿佛进入了一个光怪陆离的妖兽世界,随时可能从云头上扑杀而来。 据说当年不少年幼的吴氏弟子走在这条长廊内两腿颤颤,有不堪的转身就逃,不得已等到年岁大些才能来祭祖。 穿过长廊,一方开阔的洞室出现在眼前,顶高至少三十来丈,百来丈见方,一块块半丈高的石碑极为工整地竖立在一起,正中心站立着一个身穿道袍的中年方士雕塑,他五官端正,左手挽着拂尘,右手提着一卷竹片书,吴用认得,正是吴氏老祖吴通真。 走进墓地内,一股庄严肃穆的气息扑面而来,身边时一块块的墓碑,头顶洞壁上挂着藤草花蔓,互相缠绕在一起,犹如一圈圈的花帘,只是因为常年无人打扫显得有些繁乱。 他的目光在石碑上的刻字扫过,“吴通真长子”、“吴通真次子”、“吴通真长女”……乃至吴通真后辈的后辈,这里安息的都是吴氏祖辈与吴通真的直系亲属,走到最后一排,一条向下的螺旋通道出现在眼前。 吴用沿着通道走下去,走出最后一档台阶,转角后是又是一片成堆竖立的石碑,这一层规模和上层类似,只是洞顶要矮些,石碑上刻着的字也都变成了“吴通真四代子侄”之流,末端如出一辙,又是一条向下的螺旋通道,同样构造的一层墓室,只是这里沉睡都已经是衡闾吴氏十七八代的弟子。 直到第五层开始,前排只有稀稀落落的石碑,但不再刻字,一个个坑洞裸露着,似乎在等待着谁来沉睡其中,一直往下,还有四层,统共九层墓室。 吴用在九层都逛了一圈,可惜没有任何发现,回到一层,他来到正对着吴通真老祖的祭坛上,长大的香案上摆着香炉与各种贡品,瓜果蔬肉早就已经腐烂成黑色的烂渣,香炉香灰上堆积着蛛网与灰尘,正面面对吴通真的位置上跪着一具皮肉枯骨,穿着长袍,拜倒在地。 吴用饶过他,来到香案边,这里竖立着一份名册,正是当年那批参加祭祖大典的吴氏弟子,吴用轻拍表面,灰尘扑扑,抖散后打开,一页一页翻看,在最后几页上找到“吴用”的名字,后边跟着父母的名字。 父:赵初阳 母:吴曦吴用一愣,原来“吴用”跟的母姓?“吴用”的母亲是吴氏子弟,而他的父亲是入赘来的? 【你连这都忘了?吴氏能够凭借一族之力发展到当年的地步,族群规模巨大,虽然族内许多人其实早已没有血缘关系,同族婚姻不少,但仍然有时刻往外联姻,以维持新鲜血液,看样子你父亲便是其中一员,姓赵……小极北没有姓赵的大氏族,你父亲应该是哪家小族出身,他当年各方面条件应该挺出众的,否则不能被吴氏看上。】伏龙剑见他连这都不记得了,语气中带着一丝唏嘘。 吴用点头:【如果那暗尊和“我”有血缘关系,并且和“我”样貌近似,那应该是“我”的……舅父?】 这是猜测,吴氏丁口众多,这也意味着“吴用”的远亲近亲极多,很多早就已经没有血缘关系,既然这位暗尊和“吴用”长得极为相似,就说明应该是近亲才对,考虑到“吴用”母亲是吴氏出身,有道是“三代不出舅家门”,这是古语俗话,用他前世的理解,不仅是基因的近似,也是家风的传承,暗尊很可能是“吴用”的舅父一辈。 “吴用”的舅舅是谁? 吴用环顾四周,可并没有发现家谱,按道理既然开办祭祖大典,家谱应该就在香案上呈列才对,平日则会由家族族长吴仲平随身保管。 他眉头紧皱,好不容易有了线索,结果又断在这里,难道是祭祖大典结束,吴仲平先将族谱收走了? 要想看族谱,只能找到吴仲平,可吴仲平早已将与所有吴氏子弟战死在了那片沙场中,去哪里寻族谱? 【难道要我去一趟罗山?找到当年将吴氏弟子全部掳去死战的那片沙场?】 吴用一时头大,他这一趟来就三个目的,找和暗尊有关的情报、找可能通向罗山的法阵情况、找解救邯鼓的办法,,现在的情况完全就是他在考试时不知道第一道题目的解法,发现如果知道第二道题目的答案可能会有帮助。 可这第一道题目还算有迹可循,是试卷的最后一题,而这第二道题目完全就是附加题,更难。 属实本末倒置了。 吴用将名册放回香案上,揉了揉太阳穴。 【师叔祖,先去玄通山内看看,不知道和当年有什么不一样。】 【走吧,至少不是一无所获,知道了他可能的身份。】 吴用避开了拜倒在地的那具虔诚骸骨,这是不是看管墓地的吴氏家老?知道吴氏大势已去后,在此跪拜,期求列祖列宗的原谅? 他没有去惊扰先人,离开墓地,飞往玄通山。 玄通山如今格外枯瘦,原本饱满起伏的山体此刻干瘪内陷,即便是在骨瘦嶙峋的瘦子里也是最瘦最要被人觉得奄奄一息的存在。 吴用飞入山体内,漆黑一片,眼中日月轮转,顿时周围清晰如白昼。 山体内壁上刻满了一个个不知名的符箓,互相之间串联,组合成了一道道复杂的禁制——事实上,如果不是这些符箓的存在,这座玄通山早就已经要崩塌,玄通山此刻就像被蚁穴毁去的千里之堤,蚁穴空洞干松,长堤因此而变得脆弱,但若搅毁蚁穴,长堤也会随之崩塌。 他缓缓往下沉降,目光在周围山壁上来回扫动,最后到达底部,之前将他保护的那个黑色法阵以及玄通山底下的宫殿早已不见踪影,山体内部只是平地一块,没有任何的异常。 吴用蹲下身,抓了一把泥土在指尖碾碎,脚下平整,没有一点崎岖,很难想象以前这里直通罗山。 他回忆自己以前在这里前往罗山时候的种种细节,随后在附近一遍一遍扫察,没有遗漏任何的可能的线索,但结果依然令人失望,并没有任何的发现。 吴用照着记忆里那座宫殿的方向去搜寻,但除了撞到山壁,没有任何的发现,他甚至就地挖掘,可五丈深下去除了潮湿的土壤还是没有任何收获。 吴用深深皱起眉头,难道这一趟他要空手而归?没有找出暗尊是谁,没有找到通往罗山的蛛丝马迹,至于怎么救邯鼓……他现在没有任何的头绪,白师伯说救邯鼓的方法就在最初之地,他现在已经在吴氏族地,可这最初之地到底是不是这里也不确定。 谁也不能说“最初之地”是不是别的地方,比如邯鼓出生的地方?邯鼓踏上修炼之路的地方?邯鼓突破妖王境界的地方?还是别的什么哪里? 最初之地的解释有太多种了,他是只知道这里有可能,所以才在这里,而不是他知道这里最有可能所以来到这里,要想从中破获邯鼓得救的方法无异于大海捞针。 吴用沉吟,盘膝坐在土坑中,开始思索接下来自己该做些什么。 他回忆自己在吴氏族地内所熟知的物事,可最终只有记忆中的那个夜晚最为深刻,那暗尊——或者说他可能的舅舅,与邯鼓在秘地内动手的经过令他记忆尤深,以及景画中看到的吴氏子弟在吴氏族长的带领下,在沙场内与阴鬼拼死搏杀。 那个沙场到底是在哪里?是不是罗山?难道还有别的通道去往罗山? 吴用苦思冥想,总觉得自己好像忽略了什么重要信息,但又捉之不到。 …… 第738章 吴朗 【可能只是你的错想?】伏龙剑见吴用抓耳挠腮也想不出个所以然,心想会不会是他的错觉,毕竟在他看来,吴用忘却了大部分有关衡闾吴氏的事情,很难说此刻是不是臆想。 【不是……】吴用摇头,这感觉太难受了,就像淤泥里摸泥鳅一样,根本抓不到你想要的,关键是泥鳅跑了就跑了,总有下一条泥鳅能抓,可这抓不住的信息抓不住就难受了。 【你先别急,先静下来,问问自己,这“重要信息”的感觉是什么时候出现的,在今天来小极北之前?还是今天刚刚。】伏龙剑试着帮他回忆。 【对对对……是什么时候的感觉?】吴用深呼吸,稳定自己的情绪,刚刚他担心一无所获所以着急了。 这刻安静下来,摒除一切杂念,斩钉截铁说道:【肯定是今天刚刚。】 这下不用伏龙剑开导了,吴用顺着这个思路下去,自言自语说道:“我来这里,就去了当年‘吴用’的住处,然后去了墓地,最后来到这里……” 伏龙剑只当他这时候是在将自己当成“第三者”来思考,所以听到他自称“吴用”的时候并没有感到奇怪。 “住处那里我都看了,除了去墓地以外没有发现,墓地……墓地那里也找到了名册,知道了‘吴用’父母的名字,还有暗尊可能的身份,玄通山这里没有任何发现……” “不对!等等!我忽略了什么……” 他再次出现那种答案就在眼前而他捉握不住的懊恼感觉,但这次他在心中默念:“不急不急不急……” 躁郁感被逐渐压下,一幅幅景画在眼前闪过,繁华乱眼,但其中某个画面尤为清晰,就像魔术师用道具纸牌变魔术时看到的那张标记牌一样。 随着吴用保持默念,保持静定,这张牌的牌面越来越清晰,越来越清晰,直到最后,他终于看清楚了这张画面是什么—— “那具跪拜在吴氏老祖面前的尸体!”他激动喊出声,声音回荡在山体内,久久不绝。 伏龙剑也是精神大振,连忙问道:【那具尸体怎么了?】 “怎么了……怎么了……那具尸体怎么了……”吴用嘴里念叨不停,“他的尸身没有腐化,生前必然有着很高的修为,这不值得奇怪,奇怪的是……” 吴用仔细回想这具尸身的头发、衣服、鞋子……等全身各处,最后心思锁定在他的衣服上,深吸一气,说道:【师叔祖,我知道这人是谁了。】 【谁?】伏龙剑沉声。 吴用缓缓吐字:【这是我吴氏时任家住,吴仲平!】 伏龙剑一愣:【那是吴仲平?你怎么知道的?】 吴用说道:【我才想起来,他身上的衣服很特别,祭妖大会是我吴氏的盛会,族长会在大会期间身穿祭服,并在开始前致辞。】 伏龙剑幻化而出,深深沉吟,眯起眼睛说道:【那可就值得讨论了啊……】 【没错,我记得族长在那沙场内带领子弟们拼杀,但为何他的尸身最后会出现在墓地里?发生了什么事情?是他逃出了那片沙场?还是说别的什么缘故?难道说他在吴氏灭族这件事情中也扮演了某种角色?】吴用思绪万千,腾空而起,飞离玄通山。 要想知道为什么,再去墓地里一探便知。 回到墓地内,他直奔吴通真老祖的雕像前,仔细端详正对着老祖叩拜的尸身。 后者生前必然有着极高的修为,吴用发现这么多年过去,他的头发尽管缺少了光泽,但仍旧乌黑,一蓬挂在脑袋后面,就像是马匹鬃毛一样豪放散乱。透过发丝,隐约可以看见他皱缩的皮肤,时光的伟力没有让他的肌体腐烂,只是干瘪下去,皮肉贴附在骨骼上。 吴用注目在他的衣服上,真丝法袍,颜色以红、黄、黑三色为主,宽袍大袖,这颜色搭配与衣服的式样对于一个吴氏家主而言绝对跳脱了,绝非他的常服。 他跪倒在地,从侧面隐约可以看到他脖子上戴着不少的装饰,玉器、金器一样不少,腰间束腰上铃铛、法符、佩玉更是琳琅满目。 吴用深吸一气,双手合十,先朝吴氏老祖的雕塑一拜,然后再朝地上的尸身一拜,口中说道:“不孝子孙吴用打扰,实非有意,实在迫不得已。” 无论如何,现在的他就是吴氏弟子。 吴用上前蹲下,伸手将尸身扶起,触手的感觉并非他想象中那般僵硬,这具尸身虽然已经过世许久,但躯体仍然还算柔软,将他扶正后,吴用叹道:“果然……” 他终于得见这尸身的样貌,虽然已经面皮皱缩,皮包骨头,身上长满青黑色的霉斑,但他国字脸,浓眉大眼,宽口阔鼻,依然可以看出当年的俊朗与正气。 吴用见过不少他的画像,不是吴氏最后一任家主吴仲平又是谁?而且他脖子上戴着一块用皮绳串着的月牙形玉佩,这是吴氏家主信物,据说是当年吴通真立族时有感于自身和家族的渺小,在月下发誓要带领宗族走向鼎盛,为谨记自己的誓言,就地从旁取来一块碎玉雕琢而成,上面刻有当年时岁,割了身上兽皮做穿绳,挂在脖子上,后来便传了下来,虽然只是普通的玉普通的兽皮,但对于吴氏弟子而言却意义非凡。 【居然真的是吴仲平……他为何会出现在这里叩拜吴通真?】伏龙剑沉吟。 【师叔祖……】吴用唤了一声,手指向地上。 【嗯?】伏龙剑循望过去,语气惊讶。 在地上,大约是吴仲平磕头的位置,那里书写着一行血字: 不孝子孙仲平叩拜,吴氏毁于一旦,仲平罪该万死。万没想到吴朗行此恶事,他得灵力灌身,仲平非是他对手,最后时刻拼尽全力出逃,前往秘地,将秘地封禁,假以时日,底层那位必将知情,脱困后必将为我吴氏报仇雪恨!不孝子孙无颜面见列祖列宗,愿死后化作孤魂,游荡世间,做那传信的小鬼,只当大仇得报日,再下九泉来为列祖列宗报信! 吴用沉声吐字:【吴朗!想必这位就是我们的暗尊了。】 伏龙剑思索道:【你们吴氏取名不按字辈来,而喜欢取用成双或成对的事物来取名,同性别用并类的事物取名,譬如槐、桃、梨等树木名字,异性的近亲则用对立的事物,你母亲叫吴曦,这个暗尊叫吴朗,正是日、月对比,此人是你舅父八成错不了,这真是个重要的情报。】 【吴朗……】吴用喃喃:【那秘地……秘地?想来是那存放妖灵的秘地?底层那位……说的就是邯鼓了?】 伏龙剑幻化而出,点了点头,他仔细端详孙仲平的手,右手食指已经血肉都磨尽了,露出森森白骨,不禁叹气:“满心愤懑无处说与,只能痛苦死去,他说愿意成为孤魂野鬼来传信,只怕是真的,好在有你,若他就在四周,看见你这个吴氏弟子抽丝剥茧努力,一定大感欣慰。” 吴用揉了揉眉心,说道:“可族长这句话社么意思,去秘地,将秘地封禁,为什么邯鼓知情后就一定会为吴氏报仇雪恨?” 伏龙剑沉思不语,他更没头绪了。 吴用坐到地上,面朝吴仲平,右手撑着膝盖,手掌心托着下吧,摇晃脑袋。之前没有什么信息可以参考利用,这会儿一下子冒出来这么个惊天大消息,脑袋里像是开了会,各种声音各种想法都出来。 他必须要扫清脑袋里纷乱的想法,重新整理思绪。先是衡闾吴氏举行组内祭妖大会,显然所有人都没料想到会出现意外,所有族人都被拉到那片沙场中厮杀,族长吴仲平身先士卒,但不知为何吴仲平最后离开了。 “他去了秘地,封锁禁制,然后回到这里,留下这段话……” 等等。 吴用再次揉了揉眉心,思路到这里又有点乱了,“我记得邯鼓第一次带他来秘地的时候,的确是施展莫大的法力才破解了禁制……” 看那禁制的样子肯定不是普通禁制,要不然邯鼓也不会要动用法力,而且阴景宫也没有发现秘地的存在。 吴用忽然一愣,吴仲平去秘地是什么时候? 是在“吴用”那天夜里去之前?还是之后? 是在邯鼓和吴朗动手之前,还是之后? “这很关键!”他双手重重一拍膝盖。 “吴用”肯定是在吴仲平之前去的秘地,那时候并无阻碍,得了看守的家老允许后就去底下查看妖灵了,然后遇到了邯鼓,之后吴朗来了。 那么吴仲平是在这之后去的秘地? 吴仲平去的时候,吴朗肯定已经走了,那看守秘地的家老不知是去玄通山支援了还是被吴朗杀害了,不管如何,在这之后,吴仲平才到,将秘地封禁了。 整个流程应该是这样,但吴仲平说告诉了邯鼓?可问题是邯鼓当时应该已经带着他破开空间,直接去了海岸边呀! 他们可没有从正门离开。 “再看仔细,吴仲平没有说直接告诉邯鼓了。”伏龙剑一手指中间两段话。 “不孝子孙仲平叩拜……前往秘地,将秘地封禁,假以时日,底层那位必将知情,脱困后必将为我吴氏报仇雪恨!不孝子孙无颜面见列祖列宗……” 吴用念叨:“必将知情……” 伏龙剑点头,“不知出于什么原因,他没有直接和山神子对上话,看样子应该是留了书信之类的,否则不会用‘必将知情’这种词语。” “但邯鼓并不知道这回事情,他的判断显然错了……”吴用想到这里,眉头逐渐舒展,“那就对了?邯鼓应该要,但他不知道,因为他带着我从秘地遁走了!吴仲平以为邯鼓还在,其实底层早已空空如也!” 他说话声音逐渐响亮。 “再那之后邯鼓就失忆了,我们去秘地的时候没有发现任何讯息,那是因为吴仲平留下讯息的方式,是以前的邯鼓肯定会发现的,但如今的邯鼓并不知道,所以邯鼓自醒来后从来没有一点反应,完全不知道吴氏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 吴用精神大振,这样一来,整个事件发生的过程都大致清楚了。 “我们再去秘地看看!” 他从地上坐起身。 就在这时候,墓洞外的长廊内传来了脚步声。 吴用心头一凛,将吴仲平的尸身恢复原样,催动法术掩藏气息。 几名阴景宫弟子走了进来,一脸疑惑环顾四周。 “奇怪……明明听到了有人叫喊的声音。” “四处分散看看。” “不可能有人吧?就不要分散了吧?” “向飞你别废话!不就是胆子小?快些!两人一组,搜查一圈就走!我们这些外人不要在这吴氏墓地里过多停留!” 说话的明显是驻守此处的负责人,他朝墓地前首位置的吴通真一拱手,然后安排好路线,带着几人开始一层一层搜查。 好一会儿后,几人没有任何发现。 “我就说什么都没有吗!” “别废话,门内安排我们来可不是玩乐来的,有异常当然要仔细查探。” “哪有什么异常?我看啊是风吹过外面长廊的声音!” “你别说,这长廊里的妖怪景画太逼真了,我看了都觉得……” …… 几人渐行渐远,最后消失在廊道中。 吴用并没有离开,而是停留在原地,他又一次向吴仲平一拜,将他扶起,说了一声“得罪”,伸手没入他的怀中。 一本封面由棕色兽皮制成的族谱被吴用摸了出来。 “难怪供桌上没有……” 吴用翻开族谱,里面一样是棕色的皮纸,一个个周正的名字映入眼帘,并非用笔墨书就,而是用黑色的皮线缝制,第一个名字当然是“吴通真”,然后一个一个往下。 他翻着翻着,在有记载名字的最后几页上找到“吴用”的名字,沿着这条线逆推上去,找到了“吴用”的母亲吴曦,以及一旁并列的吴朗。 …… 第739章 惊龙 “这下基本可以确定了。”吴用松出一口气,吴朗的确是“吴用”的舅舅,他母亲的兄弟。 “现在就是不知道为什么吴朗要这么做了,不过没关系,知道他在吴氏的身份名字就足够了,阴景宫肯定有他的信息,到时候一问便知。”伏龙剑摸了一把胡须,对于今次的收获十分满意。 一般而言,九大派都会收集治下宗门氏族主要弟子的信息,一是为了便于管理,其次也是以防万一,九大派九大派,不仅仅只是宗门实力出众才被各方尊崇为“九大派”,更也是因为他们承担着维护凡世安宁的责任。 这些弟子如果闯入凡人之中为非作歹,势必掀起惊涛骇浪,曾经就有一个例子,南溟十二岛治下云海山一名弟子因修道突破无望,在寿元将近的最后一段时间内,跑到附近沿海的村落滥杀无辜,奸淫掳掠,引起了极大的恐慌。 彼时南溟十二岛出手阻止此人,本以为只是小事一桩,派出了数名弟子去往此人经常出没的区域截杀,结果因为对方手上有一样极为厉害的法宝而致其逃脱,十二岛其中一名弟子重伤,险些身亡。 南溟十二岛大怒,立马派人去询问云海山该名弟子的情况,可云海山其实也不甚清楚,最后问来问去才知道此人不知从哪里曾高价购得一样法宝,好在此人与一门门中师弟炫耀过此事,知道这法宝的详情,南溟这才做出应对,派出实力更强的弟子,又交给他们克制对方的法宝。 可他们早已打草惊蛇,那人知道自己将会被追杀,什么都不管了逃离南溟所在的海域,南溟弟子追击不及,跟丢了对方,只能循着对方留下的些许蛛丝马迹一路吊着,后来进入南疆千万大山中完全跟丢,还是隔了许多天后在南疆找到了对方的最后踪迹。 不过对方已经是一具尸体,种种迹象表明曾经和人动手过,看留下的痕迹,应该是四方魔教南缺坡肉佛寺弟子所为。 自此以后,为了杜绝这样的惨剧,各派开始搜集门内以及治下各家宗族道派主要弟子的信息,尽管只是大略,但都有可供参考的内容。 衡闾吴氏的族长吴仲平虽然和阴景宫掌教左恬关系极好,但吴氏和阴景宫仍旧是从属关系,吴氏主要弟子的资料都有在录。 吴用将族谱阖上,拿在手里稍有迟疑,最后塞回了吴仲平的胸口中,再帮他把族长信物塞好。 “你不将族谱带走?还有信物。你是吴氏唯一的血脉了,吴氏血脉理应得到传承。”伏龙剑默默说道。 吴用却是摇头,“他是族长,我已经忘却了大部分与吴氏有关的记忆,他死前怀藏族谱,肯定有他的原因,记挂也好,感怀也罢,又或者说是带着这些吴氏弟子向老祖赔罪,不管怎样我都没有取走的理由,至于族长信物……” 他一边整理好吴仲平的衣物,将他恢复到开始时候的叩首姿态,嘴里喃喃说道:“我何德何能?” 伏龙剑点头道:“确实,不管怎么样,现在取走都不合适,再怎么样你也得大仇得报后再来祭拜一次,那之后再说这些也不迟。而且宗族的发展不是一个人一时半会儿就能够做好的,要想恢复到鼎盛时期,还是吴氏那样的规模,你需要付出莫大努力,不差这一时半会儿。” 吴用不置可否,最后超老祖吴通真和族长吴仲平一拜,催动诀目,隐去身形气息,飞出长廊。 “现在没有别的线索,墓地这里是唯一的收获,不管对我此行目的有没有帮助,先顺着线索摸下去吧,我们再去秘地看看,吴仲平说他留下信息给了邯鼓,期求邯鼓复仇,那说不定就有当年之事的详细始末,看能不能将其找到。” 吴用重新回到秘地内,这次他没有直奔底层,而是从进门开始就仔细检查任何可能有用的信息。 不过自从吴氏遇难后,这座秘地被邯鼓打开,后续有不少人闯入其中,许多妖灵塑像早就被毁去,秘地内残破不堪,很难说吴仲平留下的信息会不会被破坏。 他一路搜查,先在一层翻倒的书桌边拣拣看看,笔墨纸砚不少,毫毛笔的毛已经炸开,笔杆子被洞顶滴落的潮湿露水浸泡腐朽,砚台里的墨水干结,这方砚台明显是个难得的宝贝,墨水久阴不干,可惜几十年没有人打理,再好的砚台也已经报废,唯一保存完好的是一本名册。 他看开一看,这些名册是用来记录吴氏弟子收服妖灵血的,材质独特,至今没有腐朽,翻看了一遍,没有收获,走到一旁靠墙的一座座书架旁,上面堆放着更多的这种名册。 吴用生怕遗漏重要线索,一本一本翻看,知道外边日头落山他才看完。 “没有一点有用的……” 他皱眉看一眼这层,然后转身下楼,他从一座一座妖灵雕塑中穿行而过,试图找集线索,但仍旧只是徒劳。 完全不知道是自己忽略了什么呢,还是说吴仲平所留信息是留给邯鼓的,只有邯鼓能注意到。 要是前者那还好,大不了他多检查几遍,可要是后者……那调查就又陷入了死胡同、 不知不觉间,他就来到了底层。 长廊引向深处,油灯早已干枯,昏暗一片,所幸并不是没有一点光明,巨大的惊龙楠大门将附近有限的光亮吸收折射,在黑暗中隐隐散发“油”亮,隐约能看清楚门体的轮廓。 吴用没有照明,因为在他眼中黑暗与白昼也差不了多少,他走到深处,将大门完全推开。 轰隆隆…… 惊龙楠天生地养,无法人为栽种,极为沉重,但内里偏又似中空,些微的震动就会发出类似龙吟一般的响亮嗡鸣,像藏了一条真龙在里头,因此而得名“惊龙楠”。 吴用走进大门,仔细审视这一层内的一切。 进入大门,左手面是整片墙壁,中间过道,右手边是特制的囚笼围栏,围栏之间的距离很远,身材瘦弱的女子直接正面走进去都没有问题。 吴用侧身进入囚笼内,里面空空如也,他站在囚笼中心,沉吟片刻慢慢走出囚笼,“吴仲平说来过这里,说留下信息,但肯定没有来这里,否则他早就该发现邯鼓已经消失不见。” “线索肯定在外面,说不定都不在这最后一层。” 吴用暗叹一气,准备从头到尾再搜查一遍。他走向大门,轻微的脚步声足以颤动惊龙楠大门,高大的门身内发出嗡嗡吟颤,犹如耳朵贴地听千军万马从远方疾驰而来,仔细听,其中有一个声音尤为沉闷,就像这支军队中有一个巨人,奔踏而来。 忽然,吴用停住了脚步,抬头看向眼前的大门,问道:“师叔祖,你对惊龙楠有研究吗?” “惊龙楠?”伏龙剑显化,“了解不多,怎么了?” 吴用犹豫道:“没怎么,只是这木头委实难得,沉重如铁,但内里又似中空,偏偏传声还不一样,一会儿是轻吟,一会儿又像擂鼓。” 伏龙剑皱眉:“怎样?”吴用抬脚轻轻后退,脚步之下,引发惊龙楠大门的颤动,嗡嗡作响,然后他又走近,脚步加重,这次声音感觉不一样,出现了一个较为厚重的嗡响。 “听出来了?” 这中间的差别并不明显,但仔细去倾听还是能够发现一点区别。 “是这惊龙楠内部的密度不一样吗?”吴用以自己的认知做出判断。 声音是由发声体的振动产生的,这种振动通过介质传播,形成声波。介质可以是固体、液体和气体,这些物质被称为传声介质。声音在不同的介质中传播速度不同,通常在固体中传播最快,液体中次之,气体中最慢。 伏龙剑没听过“密度”这个词语,但他理解是“细密的程度”,吴用只是简略表述,他大致能够明白吴用的意思,摇头道:“的确不一样,奇怪了,这惊龙楠天生地养,人为栽培不了,很大原因便是这惊龙楠内部的……唔密度!密度一致,可用鬼斧神工来形容,人为难以到达,不应该是这样才对。” 吴用眉头一挑,“这惊龙楠有问题?” 如果说秘地内什么东西还没有仔细检查过,也就这惊龙楠大门了,甚至可以说保存最完好的就是这扇大门。 伏龙剑眯起眼睛,“里面肯定有问题就是了,肯定有人进来过,肯定有人注意到这扇大门,肯定有人打这大门的注意,但这大门至今安然在此,我想一定有原因。” 吴用走到大门边,脚步越踩越重,大门发出轰鸣,这声音可以分成三截,轰隆、沉闷、轰隆,原本没有注意到尚不觉得奇怪,可一旦注意到了,便发现那么的“振聋发聩”,就像波浪冲向岸边,遇到平坦沙地哗啦啦悦耳,但要是中途有块礁石,声音截然不同。 嗡嗡嗡…… 他指头叩在大门上,发出清脆的轰鸣,但随着音波扩散,声音往门中心位置去,声音变得明显低一个调,再换个地方叩指,依旧是清脆的轰鸣,然后扩散,声音逐渐低沉。 “变化来自中心位置,门内有东西。” 吴用精神大振,腾空而起,在此叩响大门。 咚咚咚…… 他深吸一气,果然! 截然不同的声音在洞内回响,远比之前走路震出的声音更明显。 “惊龙楠要怎么处理?切开,还是怎么样?”吴用跃跃欲试。 伏龙剑想了想,“你还要这惊龙楠不?不要,直接切开毁去就像,对别人而言惊龙楠坚硬难破,对你而言,有碧落紫陌帮助,不是问题,要是觉得毁去可惜的,那就直接抱走,带回营地,让你沛山师伯来炼化处理,这东西炼制法宝十分难得好用。” “当然不要了,我哪里有这个时间。”吴用毫不犹豫说道。 “也是,惊龙楠不能收入灵窍内或者法宝内,偏又沉重,你带着飘洋过海,平白耗费法力,而且这东西就是一个放大器,飞空过程有任何震动都像是龙鸣,肯定会引来过路人或者阴鬼的注意,稳妥些号。”伏龙剑赞同。 “那我们开始?”吴用一拍后背剑匣,放出碧落紫陌,二话不说,直接朝着上角切削——铿! 剧烈的鸣音散布到洞内每一个角落,狭长的廊道像是唢呐的管身,将鸣音一路透向上层。 吴用看着切口的位置神色古怪,刚刚碧落紫陌这两剑绞下去,大门上居然没有任何的变化,甚至连个白印都没有。 “师叔祖?” “呵……看样子真有问题,惊龙楠虽然沉重,但毕竟是木属,金克木乃是天地道理,这肯定不是普通的惊龙楠!” “您的意思是?” “说不定这是一件法宝?” 吴用愕然。 “用我试试。”伏龙剑化身成颜色古朴银色铁剑。 “好!”吴用催动《擒龙形剑经》,伏龙剑高飞而起,一剑落下。 吼! 剑身未落,惊龙楠内传出来一声爆裂的嘶吼。 这声音一响,有如激锐的金属鸣音瞬间穿透吴用的耳膜,直达他的内心湖,轰然炸响,涟漪四散,从微弱到狂袭,正当他以为自己是被这法宝反击致伤的时候,他浑身血液忽然滚沸一般涌动,将这嘶吼声压落。 重归平静。 转眼的功夫里,吴用从鬼门关前绕了一圈,他张大嘴,惊愕到不知所措,这惊龙楠到底是什么?为什么会发出如此恐怖的吼声?最关键的是……除了刚刚被这嘶吼震透耳膜,等他血液开始莫名沸腾后,他居然对这嘶吼声感到了一阵熟悉,可不及他仔细感受,这嘶吼声便在他体内平复。 “这到底……是怎么了?” 吴用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搓了一把脸。 伏龙剑重新幻化而出,与吴用截然不同的是,他一脸惊喜地看着眼前,说道:“吴用!原来最初之地是这个意思!” …… 第740章 吴仲平 吴用一怔,“最初之地?师叔祖你这是什么意思?” 伏龙剑飘向大门,并非实体的手摸向惊龙楠大门,没想到只是靠近,大门便再次开始隆隆闷响,就像夏日午后的阵雨,乌云群聚但闪电含而不发,只在其中酝酿,只待伏龙剑的手碰上去,轰鸣便要作发! “好!好啊!不愧是山神子!” 吴用不解道:“师叔祖,你说邯鼓?刚刚的动静是邯鼓弄出来的?” 话说出口,他立马意识到不对,“刚刚的动静是邯鼓留下的禁制所弄出来的?” 伏龙剑哈哈大笑,“吴用,错了!这动静就是山神子弄出来的!” 吴用更加一头雾水,邯鼓都已经沉睡在他体内,怎么闹出这番动静的? 伏龙剑围着惊龙楠大门上下飘荡,嘴里啧啧说道:“也是时候告诉你了,我知道你虽然不说,但心里肯定总也在想,这邯鼓到底是谁,为什么被叫做山神子,为什么白也认得他,我也认得他,存世年久,究竟何方神圣?” “没错!”吴用当然感兴趣,“但我目前为止只知道他和龙有关系。” “错了。”伏龙剑摇头,然后一字一句说道:“某种意义而言……他,就是龙!” 咕嘟。 吴用咽了一口唾沫,尽管早就已经有猜测,但当真的听见这个答案时,他依然无比震惊。 “师叔祖,世上真有龙这种生物?他到底是算妖兽,还是仙神一流?” 伏龙剑悠悠道:“妖兽?用来形容山神子,你不觉得层次低了一些?” 吴用一想,是啊!邯鼓会这么多神通法术,就连禁法也是能被白师伯称赞的,一般妖修能有一身强横实力就不错了,哪里会有这等手段?有的妖兽倒是有一技之长,可大多不能和修为两相全。 伏龙剑微笑道:“至于仙神一流……那也不至于,真要是仙神,山神子又怎会落得如此田地?那鬼神名字里带个‘神’,不代表他就是神了,山神子一样。山神子要是神,那鬼神能耐他如何?” 吴用点头,“所以该怎么称呼?” “真灵!”伏龙剑脸色凝重吐出两字,“山神子是被称之为真灵的存在,这叫法你应该也有听过,比如法宝之灵,比如我,但在古前,山神子一流被称之为真灵!” “不只是他,传说中的天凤、金乌、白虎……各种现在不得见的传说生灵都被称之为真灵,尽管如今不得所见,但在古前,他们切切实实存在,真灵也只指代他们。” 吴用忍不住道:“师叔祖你亲眼见过?” “亲眼见过,我是没有,但你别忘了我是如何被杨乱炼制而成的。”伏龙剑意味深长说道。 “蛟龙之血……”吴用呢喃。 伏龙剑点头,“我现世那会儿已经远远算不得古前了,就是杨抟活跃那会儿也都不是古前,那是更早的时候,我现世那会儿这些真灵已经很少现世了,蛟龙之属等次级妖兽倒是不少。也是托你的福,我们才能见到山神子的本身。” 吴用震撼。 “传说他不是普通的龙,为东方一座顶天大山从山顶流落的一滴晨露所蕴化,不知如何身怀龙神血脉,成年化龙,因此而得名。他有九条尾巴,龙身人首,但只有一只竖目做眼,因为是从天山顶的朝露所化,得水滋润,为日光照摄,受土石之气灌溉,被矿石所照耀,从树叶巅尖滑落,因而精通金、木、水、火、木五行法术。” “又因为此山绝巅,从山上落到山下,所经过的路途不知几何,他在滑落过程中感悟空间变化,因此长于禁制之法,远超一般妖兽甚至人修。” “山神子即便在前古也是实力极强的存在,又因为这一手禁法,即便是他打不过的对手也捉不到他,来去自由,我和杨抟只知道前古后期山神子后来忽然销声匿迹了,没想到是和吴通真达成了协议,留在吴氏族地——不仅是其妖灵,而且还有他的真身!” 伏龙剑说罢,拂袖手指惊龙楠大门。 吴用手摸大门,奇道:“邯鼓的妖身在这里面?” 伏龙剑点头,“准确的说,一部分。” “一部分?剩下的呢?”吴用心里咯噔一声,难道邯鼓的身体还分成了多部分?得去一部分一部分找回来? 伏龙剑笑道:“剩下的当然都在这里!” 他手一指脚下。 吴用一怔,“衡闾山里?” 伏龙剑点头,啧啧说道:“难怪没有人打这惊龙楠的主意,不是不想,而是本事不够,谁也搬不走,你试试搬动这扇大门,不要留手,尽管运使力气。” 吴用搂住大门,发力一抬,只觉这惊龙楠大门像是长在山里的,纹丝不动,他看了一眼伏龙剑,伏龙剑摸了一把胡须,笑而不语,吴用搂起袖子,双臂抱住侧门,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猛地发力! 可就像是海岸边黑沉沉的礁石,任凭风吹浪打,它自纹丝不动,吴用甚至觉得出现了错觉,他不是在搬惊龙楠,而是在搬山。惊龙楠沉重不假,但也不该沉重到如此地步。 “呵呵……”伏龙剑明显心情不错,不再卖关子,“惊龙楠大门内是山神子的一部分,剩下的妖身在山体内,吴通真好本事啊,找来这么大的惊龙楠,炼制成法器,安放山神子的法身。” 吴用咽了口唾沫,“衡闾山里有邯鼓的身体?” 伏龙剑点头,“你若不信,劈开一看便知,但我猜衡闾山和惊龙楠大门一样,劈不开,毁不去,这下你明白白也说‘最初之地’的意思了?” 吴用恍然大悟,“原来最初之地不是指邯鼓得道、突破或者做出某项特定事件的地方,而是指和我相遇的地方……” 预料之外意料之中,邯鼓和他如今难舍难分,不管怎么救邯鼓,他都脱不开关系,卦象显示“答案在最初之地”,可不就是他和邯鼓最初相遇的地方? 就在这秘地之内! 吴用心下感慨白师伯卦算简直神了,可现在该怎么做?他是为了调查吴仲平的留言所以来到这里,没想到找到了邯鼓的真身,接下来该怎么办? “不管怎么样,确认了邯鼓的妖身所在很关键,把这个信息带回门内,接下来肯定有办法唤醒他。”伏龙剑已经很满意这一趟的收获了。吴用眉头轻蹙,陷入沉思。 “怎么了?”伏龙剑奇道。 “师叔祖……你不觉得奇怪?”吴用缓缓开口,“按照我吴氏《西升灵虚真一书》的说明,妖灵无法离开秘地,哪怕是邯鼓也不例外,只有假借妖灵血玉才能暂离。” 伏龙剑点头。 吴用继续说下去:“吴仲平族长的留言中写到,邯鼓会醒来,会发现不对劲的地方,会为吴氏报仇雪恨,但他一个妖灵,怎么报仇?别说去罗山了,都无法离开小极北。” “你意思是……”伏龙剑眼中精芒一闪。 “邯鼓如果恢复原身那便没有这个限制了,族长坚信邯鼓会发现异常,会为吴氏报仇,又为了保密,所以他能将自己的留言留在哪里呢?”吴用逐渐兴奋起来。 伏龙剑眯起眼睛,“你是说吴仲平的留言在邯鼓的法身内?” “或者说在邯鼓取回自己身体时必须会触碰或者看见的地方!”吴用重重抚掌,“师叔祖!我们一定要打开这惊龙楠!” 伏龙剑笑道:“你说的有道理,我想想该用什么法子。” 吴用试问:“用师叔祖你来劈斩这大门?” “不可,刚才你也看见了,我只是起剑,山神子的法身便出现剧烈反应,再要强行破门,山神子法身自我反扑,必将损伤,你别忘了我的又来,他对我有如此大的敌意也就不难理解了。”伏龙剑摇头,将剑锋缩了回来。 九十九头蛟龙血……吴用险些忘了这一茬,那该怎么办呢? “试试温和的手段?” “什么手段?我只会杀伐。” 伏龙剑犯难了,你要剑斩敌人,敌人再难再强再硬的骨头他都不会退缩,但“温和的手段”……这就是他的盲区了。 吴用当然知道,沉吟片刻,说道:“刚刚……惊龙楠爆发轰鸣声响后,传导至我体内,险些将我从脏腑爆乱,但随后我的血液像沸腾了一样,立马将轰鸣声平复,这是不是意味着可以用我的血液做些什么?” 伏龙剑赞同道:“或许可以,你体内其实血液都来自山神子,换句话说,你和他某种意义而言就是同一人?” “而且一体同命。”吴用强调。 他想了想,走上前,干脆利落握住伏龙剑,在掌心“嗤啦”剌开一道豁口,血液从掌心溢出,他用力按在惊龙楠大门上,血液顺着大门滴淌落下,但并没有滑向地面,而是诡异的在大门表面扩散开。 这扇比精钢更刚坚的大门此刻就像是蓬软的宣纸,将吴用这只毛笔上的鲜红墨汁吸染得一滴不剩。 吴用的面色微微发白,伏龙剑沉声道:“你冒险了!你毕竟不是山神子,如果用鲜血可以催动某种禁制,那也是以山神子的体量来计算,你能收手?别被吸成人干了。” 吴用点头,“可以收手,再等等。” 吸的是血液,但那种血肉翻动的感觉很难形容,惊龙楠大门像是一张冰凉的嘴,吮吸着他的伤口。 “吴用!停下吧!”伏龙剑见到吴用的额头开始冒冷汗,沉声喝道。 “再等等!”吴用还能坚持。 伏龙剑飞到他身边,“吴用!” 吴用不说话。 伏龙剑剑身一送,就要贴着门面将大门和吴用的手分开。 “师叔祖等等!”吴用忽然叫住他,“他好像是活的,知道我血气损耗过大,吸力变小了。” 伏龙剑将信将疑,不过他码上就看到了,在门面上化开的血液汇聚到了中心,印出了门内的物事。 那是一个大概的轮廓,约莫是一排一排的骨头,靠近大门下方的较长,略带弧度,大门靠上的骨头弧度更大,但也更短促,有这一层薄薄的肉膜,及至最上方——或许是吴用鲜血不够的缘故,最上方看不大真切,只能瞧清楚几个刺出的骨峰。 “这是一扇翅膀!邯鼓的翅膀……”吴用深吸一气。 与其说是翅膀,其实应该只是一扇翅膀的部分,鲜血浸染惊龙楠大门,只显露出来一部分的狰狞,嶙峋的骨突出现在关节部分,细密的鳞片紧紧贴合在表面,但也有一些打开着的,竖在皮膜的表面,犹如倒着放置的青黑色小刀。整面印画呈三角状,只有一个三角的三角形,泰半的三角齐根消失在惊龙楠大门与墙壁的铰缝处。 只是一扇翅膀的一部分就有如此规模,难以想象邯鼓的本身得有多么巨大。 吴用感叹:“难怪我搬不动,难怪别人取不走,邯鼓的妖身确实就在这里,在山体内部,惊龙楠大门里的身体只是‘管中窥豹’,寥寥一角。” 伏龙剑也心生感慨:“吴通真好手段,这个秘密把守如此之久,如果叫外界知道他有一副山神子的妖身,天下都要为何之疯狂,他吴氏安生不得。只这样我就更加好奇了,山神子当年为什么愿意‘屈尊’为吴通真所用?竟然能相信他,主动魂体分离?吴通真为人我大概知道,不像是个耍弄心急的,但山神子肯定应该怀疑才对。” 吴用说道:“我曾问过邯鼓这个问题,可惜他什么都已经不记得了。师叔祖,接下来该怎么做?这些血印在淡薄,我想用不了多久就会消失不见了。” 他已经损耗不少血气,必须要调养恢复才能继续浇筑鲜血,刚刚他还打算一波一波送血,现在看来这个法子肯定不行。 伏龙剑沉吟,他也不知道下来怎么做。 “山神子……” 忽然间,一个略带急促稳重男声从门内传了出来。 吴用和伏龙剑同时对望,异口同声说道:“吴仲平!” …… 第741章 献祭 两人立马安静倾听。 “山神子,我吴氏逢糟大变,仲平对不起列祖列宗,叛逆子孙吴朗与阴鬼沆瀣一气,私通里外,以鬼物秘法献祭我吴氏所有族人,铺设他获取通天道力的驾踏天梯,全族人拼尽死力,全部阵亡在陌生鬼地。现如今吴氏已名存实亡,仲平记得您与老祖之间的约定,如吴氏因弟子内部愚昧灭亡,您可随意离去,但若因为吴氏是外力而亡,您须为我吴氏报仇雪恨,尔今……是时候了。” “以下是仲平所知,事发实在突然,没有更多有价值的信息了。” “今夜本是我吴氏弟子的祭妖大会,全员都在玄通山内参会,不知吴朗用了什么手段,将我等吴氏弟子全部拖入了一片阴气森森的鬼地。那片鬼地是一座沙场,充斥浓郁的灵力,没有任何天地灵机可供我等吸收。天空灰败,太阳也蒙黑,如尘世傍晚,从等被引去到握出来,至少经过了一个时辰。” “然则天色丝毫不变,我一开始以为我们是在某处禁阵之内,可后来我发现沙场东南方向有一道黑水大河,我年轻时也曾走遍天下名山大川,此等规模的大河我绝不会错过,可从未见过这条黑河。此河规模巨大,绝非人力禁制可以演化,因是之故,我怀疑那里是与我等所在的天下截然不同的世道,那里没有天黑一说,或者昼夜轮转的间隔极长。” “甚至可能是另一片空间。” “仲平实力有限,实在没有办法获取更为详细的讯息,只能请山神子多多替我吴氏搜寻,我知道您有破开空间的能力,长于禁制之道,实在是劳烦您老了。另外,仲平有一个不情之请,倘若您完成了和老祖的约定,能否请您帮忙将那一片沙场移回到小极北呢?” “吴仲平知晓这要求过分了,倘使那里真的在异空间,即便是您要带着这么一片沙场挪移也着实不简单,可是……我吴氏千万把人的尸骨埋葬与此,我这个做族长的实在看不下去啊!” “请山神子一定答应我这不情之请!” 吴仲平开始抽泣。 吴用和伏龙剑眼神复杂地互望一眼,吴仲平的话在他们心中搅起惊涛骇浪,一浪更比一浪高。 “此外,我之所以能够脱身,是因为吴朗这个畜生以为我们全部葬生在那了,他提前离场,我才有机会脱身,我的妖灵裂云雷鸟以身化雷,炸开了一处通道缺口,我才逃了出来,呵呵……但裂云雷鸟业已死亡,化散在通道中,所以我也活不久了。” “说来奇怪不是?我是从玄通山内出来的,这畜生也不知道做了什么,我族玄通山竟然变成那番样子。” “不过有一点值得注意,吴朗很烦躁,我与几名长老一起对付他,彼时他的实力已经突破了移神三重,还在节节攀升,一开始我还能压制他,但到后来他突破移神境,我就不是他的对手了。但这孽障似乎还是很不满意,嘴里念叨着‘不该如此不该如此’……什么献祭没有完全之类的话,听他的意思,似乎是他的法力没有彻底得到增幅,我不晓得这意味着什么,但我想或许对您而言有参考的价值。” “最后……我已经油尽灯枯,妖灵死亡,我也活不久了,我会将这处密洞封禁,我知道您老平时总会领一些娃子下来聊天说话,一旦长时间没有人下来,您必然会觉察到异常,届时请您取回法身。恕吴仲平不来拜见,实在是山神子您的肉身血气太过旺盛,我过于靠近就会立马被阳气烧亡,所以将信息留在您的惊龙楠大门内。仲平马上就要消亡在这片天地间了,但我一介罪人,一定得去去老祖墓前告罪,恕不能在这里久留。” “山神子,晚辈这里给您叩首了,我知道您只要血、骨、灵三者在,再重的伤也一定可以恢复,请一定要为我吴氏报仇!” “告辞!” …… 饱含决绝之意与凄厉的“告辞”二字在山洞内回响,久久不绝。 伏龙剑叹道:“居然……是这么一回事。” 吴用没有开口,好久之后才沙哑着喉咙说道:“吴朗居然将所有吴氏子弟作以祭品,邯鼓那家伙平日里不说,但有几次都表明十分关心我吴氏一族,他和我吴氏老祖之间的关系绝不普通,不是简单的契约与约定就能够说清楚,如果被他知道了这件事情,绝对不会放过这个吴朗。” 伏龙剑点头道:“山神子虽然平日里表现得对一切没有所谓,但其实他极其看重情义。” 可不是?要不然也不可能留在衡闾吴氏这么久,从邯鼓当年带着“吴用”瞬间穿越空间离开吴氏,就说明他可以在这阴暗潮湿的地笼里随意来去,完全不受限制。就是对他也一样,建立契约关系后,事事为他考虑,嘴上喜欢戳他,其实一直都在为他考虑。 吴用捏了捏拳头,“这一段话的信息量太大了,得好好理一理头绪。” 伏龙剑点头,“一句句来看吧,吴仲平说那吴朗是将他们拖入一片沙场内,我记得你也曾透过空间破洞看到过?” 吴用点头,“吴朗来这里后曾经打开过空间画面,的确是一片沙场,那时候阴鬼和吴氏弟子之间的战斗已经接近尾声,吴氏大败,两边毋论人数还是实力完全不成正比。” 他顿了顿,“那里肯定是罗山,族长的描述与我记忆中的罗山一模一样,天空灰暗,即便是白日也如此……其实那里就没有黑夜,也没有白天,中年灰暗,那里肯定是罗山,但具体是在哪里……” 吴用仔细思索,神情从疑惑到惊愕,最后神色中甚至带着一丝惊恐。 “怎么?”伏龙剑注意到他的异常,“想起什么了?” 吴用缓缓吐气,说道:“我知道那里是哪里了,的确是在罗山,族长说‘沙场东南方向有一道黑水大河’,若我没有记错,东南方向的黑色大河,我在罗山底层就见过一条,名为‘幽河’!” “罗山底层共有两条大河,一为血河,便是孕育了赤面的那一条血河,另一条便是族长口中的幽河,底层阴鬼围着幽河建立部落,阴鬼称这条河为‘母尊’,顾名思义,他们视这条幽河为起源,他们自称‘生于幽河,死于幽河’。” “幽河横贯东西两向,族长说沙场东南方向的黑水大河……如我没有猜错,那所谓的沙场便是……便是圣染空林了!”伏龙剑皱眉道:“那个之前和玄通山相接连阴鬼圣地?怎么会,你不是说那里全长满千篇一律的树木和古怪的灵草灵花?” “确实不一样,但如果按照地理描述来看,八成是的。”吴用紧抿嘴唇。 幽河绵亘长远,河面宽阔难以度量,就像横卧在地上的长龙,从吴仲平的视角看去是东南方向,那么大概就是在圣染空林的区域,不会偏差太远。 而且…… “我之所以确信,是因为圣染空林地下埋藏着数之不尽的尸骨,有人类的也有妖兽的,我当年也曾奇怪过,罗山没有妖兽,也没有我们寻常所见的动物,为何会有那些尸骨?”吴用艰难地说道。 “你是说……”伏龙剑面色一变,吴氏弟子虽然操控妖灵,但和妖有关,因而许多弟子都有豢养妖兽,这一点他很清楚。 吴用点头,“那些肯定是陨落的吴氏弟子尸骨与他们所豢养的妖兽,师叔祖,记得我给白师伯的描述中讲到的的那些树木吗?它们枯黑难看,迥异于我以往缩减,而且甚少树叶,全都挂着蒲公英一般的绒花,随风飘散,飞空而起,传送到玄通山内,在那黑色法阵的作用下变成阴鬼。” “吴朗不仅献祭了全族,更是将他们的尸骨当成孕育阴鬼的养料!” 吴用紧捏拳头。 他对“吴用”以及吴氏的情感很复杂,一方面,他毕竟不是“吴用”,前世也没有亲人,很难理解“族群”这一概念,对于“族人”被献祭……说这件事情人神共愤,可以,但用感同身受这个词语来形容就夸张了。可另一方面,他终归是占据了“吴用”的身体,感恩也好,受身体本身的影响也罢,当然愤恨吴朗的作为。而现在,在得知吴朗将吴氏弟子的尸骨用于孕育阴鬼这刻,这愤恨的情绪达到了最高点。 “这吴朗……”吴用在心底已经将他的名字搭上了“必死”的烙印。 伏龙剑久久不语,等吴用缓出一口气,这才说道:“吴仲平说吴朗很懊恼,我想我可能知道为什么。” “哦?”吴用抬头,“师叔祖发现了什么?有什么我们可以利用的情报?” “因为你他才懊恼!”伏龙剑手指吴用的眉心。 “我?”吴用不解。 “不错!你肯定有一个疑惑,为什么吴朗专程回来找邯鼓。”伏龙剑悠悠说道。 吴用点头,这确实是一直困扰他的问题。 伏龙剑微微一笑,“我先前也和你一样的疑惑,但现在吴仲平说吴朗觉得对自己的实力不满意,说什么献祭不完全,答案就很明显了。” 吴用一怔,然后立马明白了他的意思,重重一拍手,“是啊!献祭不完全,因为我还活着!” 吴朗通过献祭全族来获得实力的提升,可他怎么也没想到“吴用”当夜没有参加那场举族共庆的盛事,而是乘着夜里去了秘地,去收取妖灵之血。 “祭妖大殿在族内是比正旦那天更为重要的节日,无论是在外执勤的弟子,还是另有事情处理的弟子,都会提前回来参加祭妖大殿。” “当吴朗意识到献祭不完全的时候,马上知道肯定还有吴氏族人的存活,所以导致献祭不完全,之前我们觉得他是直奔邯鼓,现在想来恐怕并非如此,他不知道“吴用”就在秘地内,必然是将吴氏族地内的“漏网之鱼”全部毙杀,这些吴氏族人要么是在巡逻,要么另有要事,最后发现还是没有献祭完全,去了家族秘地,找到了我。可没想到邯鼓救了‘我’,并且带我逃生了。” 伏龙剑点头道:“不错!山神子不仅为吴氏保存了最后的血脉,更也阴差阳错叫这吴朗没有得到完全的献祭,所以他十分懊恼,这一点很重要,说不定能为我等所用。不过奇怪的是,山神子带了你逃走,吴朗当时应该能知道自己没有献祭完全才对,怎么没有追击?难道说是他当时已无余力?还是说怕惊动了同在本陆的阴景宫。” “都有可能吧……”吴用含糊其辞,随口应了一声,心里却道:那是因为“吴用”当时已经死了!之后他占据了“吴用”的身体。 吴朗因为献祭的关系知道“吴用”已经死定了,所以没有追击——当然,也有可能是吴朗顾忌阴景宫,也可能是因为已经没有余力,但吴用很肯定前者才是根本原因,后两个因素只是“可能”,能够做出将全族献祭的人,还会顾忌阴景宫?都已经切断一切过往的人,还会管自己有没有余力?真要当时献祭没有完全,吴朗不把小极北翻番? 吴用心下冷笑,他犯错了,竟然还把这个吴朗说成是“人”。 “嗯,不管如何,这样就能够解释之前的困惑了,”伏龙剑摸着胡须,“你的吞噬本源之力,你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些都不是毫无缘由出现的,都是因为吴朗的缘故,留在了你的脑袋里,这些其实都该是吴朗的东西,但因为你活了下来,你从他的祭祀中夺走了一部分。” 吴用揉了揉眉心,“所以我和这吴朗不死不休,我要杀他复仇,他则要杀我夺回他的那部分吞噬本源与《四上智观身大道经》。” 伏龙剑点头。 “正合我意!”吴用右手拳头重重左手掌心。 …… 第742章 唤醒邯鼓的方法 伏龙剑微笑道:“对方如今身份是暗尊,实力强大,你不怯他,很好!” 吴用道:“我只知道他的力量来路不正,靠献祭全族来攀渡大道这座山河,这样获得的实力又有什么可怕的呢?” 伏龙剑满意道:“说得很好!” 吴用呼出一口浊气,说道:“当务之急是要唤醒邯鼓,师叔祖,你听到这段留言的最后一段话了没?” 伏龙剑点头,“当然,吴仲平说山神子只要血、骨、灵三者在,再重的伤也一定可以恢复。” 吴用看着惊龙楠大门,喃喃说道:“现在骨就在眼前,血……邯鼓当年以自己残存的精血滋养我,我如今早与他不分彼此,我的血即是他的血,至于灵……” 伏龙剑眯起眼睛,“便是妖灵,亦在你体内,其实就是山神子的神魂。” “我记得《西升灵虚真一书》里有记录如何与妖灵切断联系。”吴用低头看双手,“也就是说我可以在这里就治疗邯鼓。” 伏龙剑脸色变得极为严肃,“此非小事,你吴氏子弟一生只有一头妖灵相伴,要切断和妖灵之间的联系,只有那些生命走到最后时刻的老人才会这么做!” 吴用郑重说道:“师叔祖,我省得,你放心吧,这是切断与妖灵之间的联系,而非自尽,不是强行断绝就没关系,相当于是解除契约。” 伏龙剑提醒道:“但你和山神子之间的关系并非妖灵契约这么简单!你们是直接生死相干。” 吴用摇头,“就是这个缘故,我和邯鼓之间不分彼此,哪怕是《西升灵虚真一书》的这门秘法,也不能将我与他之间的关系彻底截断,某种意义而言,这只是将可以解除契约的部分解除。” 伏龙剑无以反驳,只好劝道:“还是得慎重,你刚才为了催动龙骨就已经险些将自己榨干,治疗山神子的消耗只会更大,白也和你师父放心让你出来,就是因为我跟在边上,要是在我的看护下你出了问题,我回去怎么和他们交代?” “师叔祖说得在理,”吴用抬头咧嘴笑,“但不管如何,还是得去做不是吗?” 伏龙剑沉默好久,最后点了点头。 “是。” “那我还有什么好犹豫的呢?” 吴用当即盘膝坐地,开始调养刚刚的损耗。 伏龙剑看吴用坚决的样子,不再过多劝阻。 他知道吴用为了救邯鼓再大的险也愿意冒,因为邯鼓不也正是这样对吴用的吗? 吴用如今《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已经突破移神二重,一身气血神壮,尽管刚才消耗极大,但在十数轮周天吞吐之下,体内的血液便又再次如激流大川一样滚动轰鸣。 他缓缓睁开双眼,金银两色瞳光在其中一闪而逝,起身,走到惊龙楠大门前。 “感觉不行,就停下来,你的命也很重要。”伏龙剑担心他义无反顾。 吴用默默点头,手掌在伏龙剑银色剑锋一抹——深红以致于发黑的浓稠血液从伤口中涌出,伤口立马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愈合,他反手,将手掌“啪”一声贴到大门上。 吸力再次出现,吴用闭上眼睛,主动将体内的血液逼送出去,同时左手捏诀,开始催动《西升灵虚真一书》上的秘法。 此法名为“安神诀”,一经催动,吴用就感觉到体内出现一股难以言喻的变化——好比身体的某一部分正在离体而去,但他又能切实感觉得到这部分有一些残留在他的体内。 随着这股异样感觉更多的离体,他身体开始迅速变得虚弱,他甚至分不清楚这到底里因为精血流失造成的,还是因为安神诀的缘故,到最后,只觉浑身冰冷,出现自己置身于深潭水中的错觉。 师叔祖的喊声在身边远去,血从体内涌出,淅淅沥沥的流动声中仿若变成深潭中寒冷冰水,他在下沉,这个寒潭深不见底,周围越来越寂静,他已经从此世隔离。 伏龙剑见吴用浑身逐渐冰寒,有死气从他眉心涌冒出来,登时大惊,“吴用!停手!” 可吴用紧紧闭着双眼,哪里像是能听到他说话的样子? 伏龙剑脸色阴晴不定,上前一步想要将他唤醒,但马上又停下动作——这时候强行唤醒吴用绝对没有好处,反而可能伤到吴用。 可他等着等着,发现吴用的气息居然开始变得颓弱,最后干脆奄奄一息,随时可能断气,再也等不下去,剑身一挺,便直勾勾对着惊龙楠大门。 吴用动不得,那就只能动邯鼓了。 他不可能看着吴用出问题。 “山神子!得罪了!” 剑锋所对,惊龙楠大门发出一阵爆鸣。 就在千钧一发之时,吴用的气息忽然稳定,并且还有节节攀升的趋势。 伏龙剑重新变回人身,回头看吴用,发现他的体内爆发出一股极为精纯浓郁的血气,这血气与吴用自身所有截然不同,完全不是他通过《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所淬炼而来的那种堂皇炽烈,恰恰相反,带着一丝妖异与阴邪。 “这是……”伏龙剑惊愕,“那赤面的无垢血晶?” 他心思一转,立马明白发生了什么——这是因为吴用流失太多精血即将死亡,无垢血晶从他体内深处出逃了!这无垢血晶乃是赤面之物,本身便是一种灵物,赤面为何能够从血河无数的圣血虫中脱颖而出?便是他体内这无垢血晶。 某种意义上而言,赤面也是得天眷顾之人,万亿亿以计都说少了的圣血虫中,就他体内有无垢血晶,不是得天眷顾是什么? 无垢血晶是天地灵物,本质上与灵草灵花无异,脱离了载体便无法存活,它觉察到吴用开始死亡,于是主动脱离这副残破的身体。 伏龙剑眼看无垢血晶离开吴用身体,吸附在惊龙楠大门表面,然后缓缓沁入其中,不禁叹道:“当真是一饮一啄自成定数!” 本以为吴用到了生死关头,没想到因祸得福,逼出了体内的无垢血晶。这东西是好是坏?伏龙剑认识吴用就是因为这无垢血晶,知道无垢血晶帮助吴用发生第一次蜕变,破茧而出后法力突破筑基,对吴用而言当然大有好处。 可无垢血晶毕竟不是人类修士可以服用的丹药,大量无法被消化的无垢血晶残存在吴用体内,虽不致影响,但谁也不清楚这到底是不是一颗定时炸弹,说不定哪天就会出现问题,尔今能够排出体外,对吴用而言再好不过。 至于这无垢血晶去找山神子了……伏龙剑一点没有担心,吴用消化不了是吴用的事情,他实力有局限,但山神子绝对不怕,无垢血晶汇入山神子体内,只有被当成养料的份。 无垢血晶是灵物不假,可再不简单,也只是从圣血虫体内蕴生而出,然则山神子是谁?真龙! 虫豸焉能与龙相比。 无垢血晶化成一滩红到妖冶的血液沁入惊龙楠大门,立马发现了即便只剩骨身也依然拥有极其雄壮血气的邯鼓,立马铆足了劲往里面钻去。 “吼!” 一声震吟从惊龙楠大门中传出,无垢血晶所化的血液被轰震,顿时析出在大门表面,但无垢血晶到底也是灵物,不依不挠继续往里钻去。 没办法,失去了吴用这个载体,短时间内没有找寻到载体,等待它的下场就只有干涸死亡。 伏龙剑眉头轻蹙,随时准备出手救吴用,因为此刻吴用仍旧再被惊龙楠大门吸收血液,倘使山神子看不上无垢血晶,那他还是得强行出手。 就这样,无垢血晶沁入,被邯鼓骨身逼退,沁入、逼退、沁入、逼退……数个来回后,伏龙剑终于放下心来,因为惊龙楠大门不再排斥无垢血晶,将“门户大开”,放弃全数进来——但并非是邯鼓被无垢血晶的诚心所感动,而是另一边的吴用已经到了极限,再也无法输送血液给惊龙楠大门,兴许是邯鼓的骨身觉得这会儿的吴用远不如无垢血晶来得有吸引力,于是“抛弃”了吴用,转头开始吸收无垢血晶。 一点光团最后从吴用掌心中飞出,毫无阻塞地没入惊龙楠大门内,然后吴用掌心的吸力消失,人直挺挺朝后方倒去。 “山神子,”伏龙剑轻轻托住向后方倒去的吴用,将他放在地上,松出一口气,“总算……” 此时的吴用已经在血气干涸,短短一日之内两次血气抽尽,即便以他的体魄而言也撑不住,但好在底子在那里,过了一会儿,《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子自行在经络内运转,吴用口中生津,膻中穴化血睫毛微动,缓缓睁开了眼睛,第一眼就看到惊龙楠大门在吸收明显不是他的血液,脑袋微微一歪。 “你体内的无垢血晶救了你,山神子的骨身正在吸收这赤面的宝贝,你已经将体内山神子的魂灵引出一部分了。”伏龙剑笑道。 吴用深吸一气,缓缓抬起手看了眼,然后撑地坐起身,盘膝,开始打坐。 “师叔祖,我先恢复一下。” “嗯,好好恢复,不要留下病根。”伏龙剑提醒。 吴用默默点头,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开始调养身体。 两次血气耗尽的时间隔得太短了,这次吴用花费了更多的时间调养,足足运转九十九周天后,体内的血气才恢复了六成。 好歹是感觉到自己活过来了,他想知道邯鼓恢复的进度,可一睁眼,却看到惊龙楠大门的龙骨正在一阵一阵发亮,而无垢血晶化开的血液正在四下逃窜,专门在龙骨的缝隙之间流动,走迷宫一样,避开发亮的龙骨。 “这……” “不得不说,赤面这无垢血晶的确是天地灵物,自有灵智,山神子将它引入禁制内,无垢血晶发现了山神子的意图,且也意识到自己不是山神子的对手,开始逃窜。这里毕竟只是山神子的骨身,全凭本能行事,一时半会没有办法将其禁锢住。” 吴用猜到事情不会进行的这么顺利,并未惊奇,开始思考有什么办法能够报到邯鼓,转念一想,有了主意。 他起身,重新站到门前,伏龙剑面色微变:“吴用,你已经两次耗尽血气了,别仗着你师父这法门厉害就乱来,你现在恢复到六成已经是天地万幸,再来一次,你真可能直接被榨干!” 吴用看了眼自己的左手,摇头说道:“师叔祖,我知道的,这次不用自己的血气,邯鼓如果不能炼化这无垢血晶,时间一长,无垢血晶消散,我也没有余力再为邯鼓提供血气,还是得做点什么。” “你要干嘛?”伏龙剑皱眉。 吴用捏了捏有些发酸的左手,说道:“帮邯鼓将这无垢血晶聚集起来。” “你有什么办法?你……”伏龙剑话说一半,忽然明白他的意思。 吴用深吸一气,缓缓吐字道:“化灵南生身……” 他抬起左手,放到嘴边用牙齿咬破手腕,平摊在胸前,血液不顺着手腕滴淌落下,反而平流向掌心,不过多少便积聚起一个血洼——这些血液只是起了引子的作用,引导催动《化灵南生身》,然后开始起手掐诀,右手掐诀,快如幻影,捏出各种诀目,不多时,他心中默念一句晦涩的咒语,右手定格在最后一个诀目,拇指勾在中指大骨节,其余三指领直,左手托举掌心对天。 从手腕里流出来沾染他双手的血液活了过来,一滴滴聚集往掌心,点滴垒叠,逐渐形成了一只通透的鲜红眼珠。 这眼珠子并非寻常人眼模样,不是横着的,而是竖在手心,眼睑睑裂与左手中指在一条水平线上,通体红亮,犹如一枚精致上乘的红色玛瑙。 吴用左手托着这只眼珠,忽觉一阵疼痛,只见他掌心的皮肤开裂,这枚眼珠子融了进去皮肉里,他深吸一气,将手掌缓缓按到惊龙楠大门表面。 瞬间,四下逃窜的无垢血晶血晶像是找到了靠山,飞速游来! …… 第743章 归程 《化灵南生身》这门秘法何来? 当年吴用险些死在无垢血晶下,在突破结成的血茧后,吞吃了茧壳,意外掌握了赤面这门不传之秘。 毫无疑问,这绝对是赤面所掌握的高深法门,吴用动用这门法术的次数不多,都是逼不得已情况下所使用,但战果统统惊人,只是考虑到这法门来自赤面,担心使用多次会有不可预料的后果,所以一直不到万不得已不动用。 这门法术是以无垢血晶调动他体内的血气来使用的,如今无垢血晶离开体外,他其实并无法真正催动,只能是走个样子。 但这就足够了。 被惊龙楠内的禁制困住,无垢血晶无路可逃,一感应到吴用这边的熟悉变化,立马飞游过来。 “来啊……” 吴用喃喃念道,他清楚无垢血晶可不是真的听他话来催动《化灵南生身》,只是感应到他居然“活”了过来,想要借由这一法门重新回到吴用的体内,继续寄居。 吴用瞧见无垢血晶奔来的速度极快,将手微微离开大门,无垢血晶顿时一颤,想不通吴用在干嘛,为什么这时候要将手离开大门,一旦失去了直接接触,光凭它自己没办法离开惊龙楠大门。 周围的禁制之力从骨身骨峰上冒尖、收拢,如骂声绞索的抓网,一步一步收紧,无垢血晶不想被邯鼓吸收,只能迅速撤离,可就在这时候,吴用再次将手按到大门上。 无垢血晶刚要撤离,这下原地一顿,立马继续冲向吴用的手,可谁知下一刻,吴用再次将手抽离,无垢血晶又是一顿,这次他等不了了,飞速回退,但已经晚了,就这么几个犹豫的功夫,惊龙楠大门的禁制已经收拢,将各个漏口堵住。 无垢血晶开始胡乱冲撞,可惊龙楠大门内的禁制不简单,你不被捉住还好,捉住了就不可能逃开,一眨眼的功夫,邯鼓骨身光芒大作,将无垢血晶笼罩在内,然后一道一道以骨头为架构的禁制啪嗒啪嗒扣合,最后光芒一闪、一灭,彻底恢复寂静。 吴用松出一口气,退后一步,上下打量这扇惊龙楠大门。 “就这样了?” “就这样了,剩下的事情不用我们操心了。” 吴用轻敲大门,发现这扇大门的声音不再如一开始清脆,转而变得沉重,轰轰作响,他知道这是因为现在大门里面已经不再是一具没有灵魂的枯骨,而是已经骨、血、灵结合完整但仍未苏醒的邯鼓。 他终于放下心来,后退几步,最后打量几眼,一屁股坐到了地上,开始打坐调息。今次的消耗实在太大了,而且无垢血晶脱离体外,某种意义而言是割下一块血肉,他必须得要好好调整恢复。 同一时间,随着无垢血晶被邯鼓所吞噬,罗山某处,血河底下盘腿而坐的某个身影睁开双眼,愤恨喊道:“吴用你果然没死!到底对我的无垢血晶做了什么!为何我与它彻底失去了联系!” 随他吼声,血河底下炸起一个巨大的漩涡,无数的圣血虫炸出湖面,颗颗粒粒在昏暗的日光下散发着诡异的暗红色泽,随后噼噼啪啪掉落血河中,如一场雷阵雨,河面转瞬平息。 …… 吴用默默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每一周天轮转,膻中穴内便释放出一丝一丝的血气。这一次血气损耗极大,换一个人来必然早就被吸干,吴用仗着体魄强健才捡了一条命回来,可即便如此,今回恢复也不像是以往那样简单。 他已经不知道这是自己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第几轮了,只晓得每一轮运转,血气才充盈一丝,原本如大河始端的膻中穴如今变成了一口细小的泉眼,血气细流涓涓,汇入寥廓而干涸经络中。 尽管杯水车薪,但好在这口泉眼能够被他逐渐发掘。 良久之后,也不知过去多久,泉眼被开凿,膻中穴再次恢复成大河始流,冲涌出激速的血气,洗刷体内的经络。 吴用长长呼出一口浊气,退出修炼状态,缓神片刻,睁开了眼睛。 惊龙楠大门依旧是原样,丝毫不变。 其实没过去多久? 吴用疑惑,“我修炼多久了?” 伏龙剑说道:“已经一个半月了。” 吴用一愣,“这么久?” “你该庆幸的是自己能够恢复过来,而不是觉得耗费时间久了。”平心而论,伏龙剑这次真的为吴用捏了一把汗。 “邯鼓他情况任何?” “还没有动静,不会那么快的,山神子沉睡在此太久了。走吧,我们已经不需要留在这里,剩下的事情山神子自己会处理。当务之急,我们得立刻赶回玉彻国。” 吴用心头凛然,出来前九大派与魔门、藤山就已经准备就前线战事举行会议,听白师伯的意思似乎有大动作,尔今过去了一个多月,再怎么样也该有结果了,而且他在这里待了太久,覃师姐她们肯定会担心。 吴用起身,最后朝惊龙楠大门看了眼,转身离开秘地。 不需要他留下什么禁制,一来他不会施展高深的禁制,而且这里早就有人来过,如今再封闭,属于是此地无银三百两,请着人进来查探,再则,也没有什么人能够搬走惊龙楠大门。 无需多此一举。 吴用离开秘地,悄无声息飞出吴氏族地,放下法舟,破空而去。 又是一段赶路,接近玉彻国,在海上隔着极其远的距离,陆路上空黑云积压,数之不尽的阴鬼在其中游窜,呜呼咆哮。 吴用眉头一挑,收了法舟,凝目远眺:“发生什么了?”伏龙剑沉吟道:【罗山准备做什么?】 吴用沉声道:“不管他准备做什么,决不能让其得逞!” 他已经看到和这些阴鬼作战的弟子有不少峨眉弟子,另外还有一些分属于峨眉治下的门派修士。 当即一拍后背剑匣,碧落紫陌破匣而出,身与剑合,瞬间切入战场,然后掐诀施法,低喝道:“惊魂长音!” 紫陌变作氤氲剑气,再化散成丝丝缕缕千万道丝线,须臾分布在半空,碧落剑锋激涨成一道百丈长芒,切割在紫陌所化的丝线剑气——犹如一把琴,一阵清越悠扬而又极富穿透力的响起,绿色的“音波”扩散,转眼将上空的阴云撕裂,扯开一个巨大的豁口。 数之不尽的阴鬼被绞碎,发出惨叫,而那些面色大变以为自己也要落得一样下场的修士惊讶地发现,这一道道音波透过她们身体,没有造成任何的伤害,甚至峨眉弟子感应到了一阵难以言喻的温和与熟悉,纷纷扭头看向来人。 吴用一眨眼便出现在战场中央,抬头一看,只见阴云一路往内陆迷散,目光所及之处尽是乌沉沉一片,他方才那一剑虽然展出一个大豁口,但对于整片阴云而言只是一角,并且内陆的阴云在以看似温吞但坚定的速度扩散,阴鬼藏身其中,与紫陌残留在空中的剑气互相抵触消弭,毫无顾忌自己的姓名,或许过个半日功夫就会恢复如初。 周围一种修士惊愕地看着他,大气不敢出,几名峨嵋弟子里有人神色一动,揉了揉眼睛,似乎认出他来,但又不敢确认。 吴用将手一招碧落紫陌归匣,然后看向场内周围,朝一名身后飞剑散发出《大五行剑经》剑气的峨眉弟子招手。 “认得我?你来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这名被叫到的弟子早就猜出吴用是谁了,只是从没如此近距离看过吴用,一时看呆,再则他和吴用之间差了辈分,也不敢上去主动打招呼,生怕吴用不理会他。 “我?”此刻被这个声名显赫的前辈指到,他难以置信,手指着自己鼻头,满脸错愕。 “就是你,”吴用点头,“你叫什么?” 这名弟子精神大振,脚下剑光一跳,转瞬来到吴用身旁,躬身喊道:“弟子刘云,见过吴师叔!” 吴用应了一声,重复一遍问题:“这里到底发生什么了,这团阴气浓雾哪里来的?” 刘云低着脑袋,壮着胆子飞快看了吴用一眼,飞速说道:“月前我等九派与魔门、藤山定下计议,不再被动防守,转而全力攻打罗山驻地,罗山阴鬼猝不及防,节节败退,最后没有办法,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散布出这阴云,里面全是阴鬼,攻击四方,牵扯战局。” 吴用眯起眼睛看天上阴云,“我没看到褪死境以上的阴鬼,是没出现?还是有什么特殊的原因?” “吴师叔说对了!”刘云赞了一句,“这阴气浓雾以罗山营地中心最为浓郁,那片区域周围全都是褪死境与转生境的阴鬼,而往周围扩散,阴鬼的修为逐渐变低,都是一些定魂、守明的阴鬼。” 吴用点头,想也是罗山没有覆盖如此范围的褪死境、转生境的阴鬼,否则罗山早就全攻攻袭,又岂会常驻在此。 “现在局面如何?” “回师叔,说实话,局面……很僵持,谁也没想到罗山阴鬼数目如此巨大,他们那座宫殿里的阴鬼象是无穷无尽,一直往外冒。” 吴用沉思片刻,又问道:“高阶战力的比拼如何?” 他担心这一点,这才是左右战局的关键,正如刘云所说,散布开这阴气浓雾只是罗山为了起到牵制作用。 “这……”刘云不清楚了,他只是一个金丹修士,元婴前辈平日里还能偶有接触,但移神境的真人那是真没有打交道的机会。 这时,另边一人上前来,一名女子,对着吴用福身作礼,“丹升山弟子陈樟见过吴师叔。” “陈樟?”吴用看她,觉得眼熟,名字也耳熟,肯定哪里见过。 陈樟解释道:“晚辈是骆师祖座下三徒的弟子,之前再丹升山见过您老一面。” 吴用有印象了,“沈韦真?” “正是!”陈樟点头,“我出来时候听师父说起过战事近况,听说覃真人亲自带队去前线,我等九派与魔门、藤山协手齐力,围剿罗山营地附近的阴鬼,目前是我等人修略占上风。” 她顿了一顿,“但就师父说,情况其实不算很好,因为我们毕竟是主场作战,而罗山只是一处营地,强攻不下,总归有些……” 陈樟看了一眼周围,悄声说道:“师父说这些不要声张,恐会影响士气。” 周围响起窃窃私语声,天空再次被隐雾笼罩,所有人的心情变得沉重,和罗山这场战事绵延太久了,以至于不少人都觉得活着真累,试想,不少人因为憧憬仙道而拜入山门,结果稍有修为就被派出来和阴鬼拼死拼活,一拼就是几十年,哪个撑得住?如今正面交锋的大战伊始,许多人的神经已经崩到了最紧,些许风吹草动就风声鹤唳,士气大受影响。 吴用瞧了一圈,二话不说,掐动剑诀,张嘴,口中喷出一道银光,并指朝空中汇拢来的银雾遥遥一指。 嗖——银光迸射,于空中炸开,万千道银色流龙如烟花四下流射,瞬息将空中大片阴雾绞碎,长日当空,光明辉煌,大地重新投入日光的笼罩,阴霾顿去。 刘云看呆了,喃喃说道:“师叔,您这是什么剑招?先前有师伯也对这些阴雾出剑,可都只能切开一角,您这……” 他没说完,马上捂住了自己的嘴巴。 吴用剑诀一收,银光入喉,环视一圈,说道:“你们在这里好好按照要求完成任务,罗山想要靠击扰你等来牵制主战场,你们就偏不能让罗山如愿。要执手中剑,凭叫罗山陷,你们心中那口剑一定要快利,心快,剑就快,心慢,剑就钝了,剑钝了,你们斩不死阴鬼,死的就是你们自己,士气固然重要,可自己的命更重要,不要当作这是一场为了宗门如何如何的身外事,罗山若果胜战,天下还有我等修士苟延残喘的地方?此战,我等当要倾尽全力!只是为了我们自己。” 他说完,腾空而起,往罗山营地方向疾驰而去。 …… 第744章 大战 刘云嘴里呢喃道:“要执手中剑,凭叫罗山陷……没错,和罗山的生死相争不仅仅是宗门要我们去做,而是本身就涉关我们自身的大事,覆巢之下焉有完卵?” 周围弟子全部陷入沉思,也不知道是谁喊了一句:“要执手中剑,凭叫罗山陷!” 然后一群人开始叫喊:“要执手中剑,凭叫罗山陷!” “要执手中剑,凭叫罗山陷!” “要执手中剑,凭叫罗山陷!” …… 如论当今峨眉之中,谁最能够鼓舞士气?卦算独步天下的白也?白也确实厉害,但那是峨眉乃至人修一方的底气,白也太过高高在上,寻常弟子见之不得,就算他发话鼓舞前线弟子,众弟子也只会觉得遥不可及。 覃箐?覃箐作为前线作战总负责人,虽然足够“接近”前线弟子,但覃箐身为峨眉大弟子与“总司令”,地位超然,在前线,她战事总指挥官,所有人都听她命令,就算站出来鼓舞士气,仍然有种上级安慰下级的疏离感。 而吴用不同,吴用多次于危急时刻敢为人先,留守断后,在如今各大派中都名、声俱佳,论年纪,说是“师叔”一辈,但其实比普通弟子大不了多少,吴用如今更像是一个图腾,一个对付罗山阴鬼的图腾,他站出来鼓舞士气,效果显著。 呼喊声从起伏不定到统一响亮,隆隆震天,所有人冲向重新开始闭合的阴云,一时间阴云中亮起五光十色的法宝光芒。 …… 【没想到白也这次的动作这么大,居然直接联合了所有人主动攻打罗山驻地,这是要拼个结果出来?】伏龙剑沉吟。 吴用想了想,“以白师伯的性子,行事必有理由,既然这场大战来得突然,说明此事此刻必须做,没什么好犹豫,肯定有所考量。” 【嗯,就是不清楚具体缘故,时势变化太快,你在小极北耽搁了些时间,不知道现在具体是个什么状况。】伏龙剑呵呵一笑:【不过你刚刚一番演说不错。】 吴用摇头:“演说?我实话实说罢了,以前还会觉得这就是件事情,要去完成,但现在……” 【是使命?】伏龙剑接话。 吴用自嘲道:“这么说好像宿命感太重了。” 【吴朗献祭了你们吴氏全族以获取力量,现在成为暗尊,罗山进攻天下与他有着密不可分的干系,你作为吴氏最后的血脉,要为吴氏复仇,一旦成功,灭族大仇得报,天下安宁,不是使命是什么?有宿命感也是应该。】伏龙剑笑了一声。 吴用摇头,“师叔祖想得简单了,也不是解决了吴朗,罗山就崩溃瓦解了,还有其他四位圣祖,还有赤面,他们才是关键。” 伏龙剑沉默了片刻,说道:【我是看你心事重,开导你一句,须知道你上面还有你师父,还有白也,还有其他师伯,不用就觉得自己一旦不成功就会导致什么天下崩坏的严重后果,独当一面是好事,但你也要知道自己是有尊长、有同伴的,这才是你作为一个“人”的最大特征。】 这话算是伏龙剑发自肺腑的劝慰了,吴用沉思良久,说道:“我知道,师叔祖,你说的我都明白,只是知道了吴朗献祭了全族,我如何能不心事重重?你放心吧,我没事。” 【好,你自己有数就行。】伏龙剑不说话了。 一路行进,穿越风雪。 他没有去峨眉的营地,刘云说覃师姐带队在前线,所以他要直接去罗山营地。 随着越来越靠近罗山营地,天空下的阴云越来越浓重,数之不尽的阴鬼在其中穿越来去,随处可见各派弟子与阴鬼搏斗厮杀,越往营地去,阴鬼的修为越高,修士的修为也越高,厮杀也更惨烈。 吴用没有停留,如他之前所说,每人都有每人的任务,他当然可以停下施以援手,但他知道前线更需要他的帮助,再就是从吴氏族地内探明的消息必须要第一时间通知白师伯。 情报重在时效,时效内的情报可以比黄金、钻石更为贵重,然而一旦过时,那就是一堆茅草纸,没人会多看一眼。 一座高阔雪山出现在前方,雪峰顶部朝天喷射一道灰色的灵力光柱,于高天极处四下发散,仿佛湖面荡漾开的涟漪。 “好浓郁的灵力。” 吴用神色凝重。 【吴用,往东面去,三里外有浓烈的剑气波动。】伏龙剑忽然说道。 吴用立马折转方向,提速冲去。 三里地转眼就到,吴用双眼日月轮转,看清楚,没想到在这里与阴鬼拼杀的不是他们峨眉弟子,而是一名肉佛寺弟子,此人光头大耳,移神修为,身穿黑色僧袍,脚踩一朵飞云,左手竖在胸前,虎口挂着一串佛珠,右手平摊在下腹位置,指头时不时变幻诀目,而在远处,是一口造型极为独特的飞剑,此剑剑刃与剑柄接近五五分长短,剑刃黄色,细窄,剑柄是三个拳头大的紫檀佛珠,每一颗都比剑格都宽,在空中来去舞动,颇有头重脚轻之感,但这剑却是迅捷如电,而且每一斩击都沉重若山,发出呼呼破风风声。 与他对阵的是两头阴鬼,俱是转生鬼王,一头是青耳鬼,浑身瘦弱,一对铜锣一般的招风耳在脑袋上不成比例的巨大,且发青发黑,闪转腾挪间耳中喷发黑风,一面攻击肉佛寺弟子,一面调转身位。 另一头阴鬼则滚圆近乎于球体,没有脑袋,双眼嵌在身体里,散发着妖冶的紫色,铜铃一样大,飘在空中,眼中迸射出一道道红色的紫光。着光芒慑魄人心,低阶弟子只要看了就会神智迷失,却是一头迷神鬼,专门靠一双鬼眼迷惑人心。 这肉佛寺弟子被两头阴鬼一前一后夹攻,从容不迫,佛珠法剑来回挪移,将两头阴鬼放出的黑风与紫光斩散,左手挂着的佛珠甩动,每一次都荡出靡靡佛音,将摸近的两头阴鬼逼退。吴用一到,这肉佛寺弟子立马感应到,高声呼喊:“是峨眉的施主?小僧肉佛寺慧正,请施主与我合力拿下这两头阴鬼。” 罗山营地广大,周围多片区域各有门派负责,周围都算是峨眉负责的区域,吴用没想到这慧正一个肉佛寺弟子会在这里,更没想到这肉佛寺弟子见到他会高声求援,顿时眉头一挑,不过没有多想,他身与剑光合化,急速掠驰,转瞬即至,碧落紫陌双剑出匣,奔斩而去。 青耳鬼大吼道:“先解决了这秃驴!再对付这个小子!” 迷神鬼嗡声喝道:“那就不留手了!” 两鬼同时调动体内灵力,天上的灵力阴云被搅动,如冰雹一般大颗大颗坠落,波纹一般肉眼可见的音波从青耳鬼大耳内荡出,迷神贵双眼爆发出夺目的紫色光晕,瞬间将天地染上一层蒙蒙紫意。 慧正双眼被紫色充斥,再看不清楚眼前物事,耳中被青色音波集束冲击发,握着的佛珠发出的佛音也被压落,瞬间,他失去了双识,不免一阵慌乱。 就在这时,一阵尖锐的破空声响起,犹如指甲划过告示板、牙齿咬着调羹一般让人难受打颤,但就是这尖利的声音冲进了慧正的耳中,将他瞬间从刚才失去感识的状态中拉了出来。 他连忙把手上佛珠一抖,召回法剑,摆起防御姿态,再才抬头观察四周,只见他身前多出来了两口飞剑,一前一后,一快一慢,一青一紫,于半途合化成前青后紫的光圈,首尾互衔,将两头阴鬼包围在内,然后一下缩拢。 两头阴鬼一看忽然来了个人,看他年轻,想当然以为本事乏善可陈,只想迅速解决被围攻坚持如此之久的慧正,可没想到这年轻人一来就破解了他们两个的合力法门,而且不及他们反应,剑光瞬间将他们圈禁。 感受到周围这一拳青紫剑光的锐利,青耳鬼大骇,喊道:“跑!他是移神二重境界的人类!” 都不消他说,迷神鬼早已腾空而起,一溜烟往圈外跑。 吴用默不作声,手中诀目一变,顿时圈禁他们的剑光纵向变化出十六枚同样的光圈,迷神鬼跑得快,一头撞了上去,瞬间被青紫色的剑光卷缠住,然后一顿疯狂绞剪,将他半个身子都斩碎。 迷神鬼发出惨叫,青耳鬼还没来得及冲,立马止步,这一下犹豫,光圈就将他们车顶笼罩在内。 十六个光圈全部收拢,两头阴鬼瞬间被绞碎,连灵晶都没有留下。 吴用肩头微微一挺,剑匣打开,碧落紫陌回到匣子中,然后看向一旁的慧正。 慧正心头凛然,他自忖实力够强,以一己之力能够抗衡两头转生鬼王,可浑然没想到出现的这名峨眉弟子实力更加强劲,居然轻而易举就将两头阴鬼给绞杀,看这样子大大留有余力,肉佛寺并不主修剑法,他还以为自家与峨眉之间的剑法差距如此之大,心下感慨,可等那光圈内蕴含的真元爆发,他才松出一口气,原来不是两家之间的剑法差距,而是对方的修为早已突破至二重。 慧正上前,双手合十,念诵佛号:“阿弥陀佛,小僧慧正,多谢施主援救,敢问尊姓大名?” 吴用上下打量他一眼,说道:“这里是我峨眉的地盘,你四方魔教肉佛寺的弟子在这里做什么?” 慧正暗自奇怪,这位难道不知情现在的情况吗?还是说本身是那嫉恶如仇的性子,专找我麻烦来了,要是这样,那就可惜了一身实力…… 他面色不动,缓缓说道:“小僧是为执行任务在此,倒是阁下为峨嵋弟子,又有如此修为,不在最前线,在这里做什么?” “任务?”吴用眉头一挑。 慧正心头微动,莫非……他小心翼翼说道:“贵派覃真人以及其余八大派同我魔门、藤山如今正在攻打罗山驻地,阁下莫非不知情?” “这我知道,但我还真不清楚如今几方的合作密切到如此地步。”吴用心知自己是错怪了对方,拱手道:“重新认识一下,在下峨眉吴用,见过慧正大师。” “大师谈不上……”慧正汗颜,换做别人面前,他移神修士确实称得上大师,但见识过刚刚吴用的本事,他一点不敢托大,等等,吴用?这个名字为何如此耳熟? 慧正愣了一愣。 吴用猜到他在想什么,主动说道:“没错,在下便是那个吴用。” 他如今已经知道自己在天下范围内声名有多么响亮了,一看慧正的反应,立马猜到他在想些什么。 慧正面露恍然之色,啧啧道:“果然是吴施主。” 他重新仔仔细细打量吴用,然后尴尬地笑道:“一直都有听闻吴施主的大名,没想到今日终于得见,慧正冒昧了。” 吴用微笑道:“吴某人刚从别处回来,沿途遇见我派弟子说我们与罗山开始了全面交战,只知道罗山营地附近十主战场,立马赶了过来,慧正大师能与我分说一下情况?” “当然可以,吴施主能加入战团,对我方可以说是莫大好处。”慧正笑呵呵的。 “吴施主说的没错,主战场就在罗山营地苍蓝雪山附近,”慧正朝远处那座顶天立地的雪山一指,“各派顶尖的战力都在那里围攻阴鬼,似我等普通移神则在苍蓝雪山外围牵制阴鬼,吴施主也知道以苍蓝雪山为中心,往四周扩延,阴鬼修为越来越低,但我们谁也不能保证有罗山会不会拍转生阴鬼在其中,混到周边去。” 吴用点头。 “此举也是为了防止精锐尽出,结果各家老巢被端了的举措。”慧正嘿嘿一笑,这一下立马凸显出他是四方魔教肉佛寺的僧人来了,换成小乐寺弟子,绝不可能发笑。不过吴用也不是上纲上线的人,这会儿追究这个毫无意义。 “我们原本是在自家营地值守的,但没奈何贵派精锐太多了,所以我们被派来这里协助。” …… 第745章 大阵 吴用这下恍然,“原来如此……” 慧正双手合十念诵佛号,笑道:“前线吃紧,贵派覃真人、夏侯真人、求真人、郁真人实力强劲,峨眉营地里的高阶修士都走了个七七八八,其中一部分真人去支援我等几家了,覃真人便请了附近几家营地包括我肉佛寺、槐林峰、南疆以及相当一部分的门派弟子来协防峨眉营地,所以我才会在这里。” 吴用拱手道:“多谢。” 慧正摆摆手,“尔今情势,当一致对外,没有什么谢不谢的。” 吴用目光看向远处名为苍蓝的雪山,问道:“那边战况如何?” 慧正顿了顿声,说道:“我听说情况不是很妙,大战开始已经有十来日了,要说顺利早就该拿下了,可直到现在我们还没有突破最后的防线……阴鬼在宫殿外围布置下了极其厉害的法阵,每个阵眼都有实力极强的阴鬼把守,他们凭借法阵之力固守营地,我们一时间突破不得。” “原来是阴鬼布置了法阵……”吴用点头,“罗山的禁制和我们大有不同,极其厉害或许不一定,但要想破解,不能用我们常规的思路,我对禁制没有研究,但罗山的禁制接触不少。” 他浮空而起,说道:“慧正大师,这里有劳你把守,我先去一步。” 慧正犹豫了下,提醒道:“吴施主,你回来的消息早就已经传开了,罗山阴鬼也都知道了,早前就有消息传出来,说是罗山以超高的代价悬赏你的项上人头,大战开始前有段时间阴鬼疯了一样找你,都不知道他们想要做些什么,估摸是那赤面为了报仇鬼神死亡一事?不管如何,施主你这会儿现身,恐怕会引来罗山阴鬼的群起围攻。” “为鬼神死亡报仇?”吴用呵呵一笑,摇了摇头,“赤面可不是这般好心人,鬼神的死……与我有直接关系,是我在镇灵塔内重伤了他,可赤面却是决定性因素,以我对他的了解,鬼神的死八成与他脱离不了关系,至于他们大肆搜罗我的下落……这另有原因。” 慧正不了解赤面的为人性格,心头一动,“施主的意思是……鬼神死亡背后有赤面的关系?” 吴用点头,“我甚至可以说得更直接,鬼神八成就是被他所杀。” 慧正震惊。 “至于为什么搜罗我的踪迹,”吴用冷笑,“我身上有他们要的东西罢了!” 一个是赤面,要无垢血晶,来完全自身,突破更高的修为,一个是暗尊,要杀了他完成最后的祭祀,夺回他的完整“传承”,回属于他的吞噬之力。 慧正目瞪口呆。 吴用笑道:“不管如何,我不会让他们得逞,慧正大师,这里有劳你了。” 说完,他破空而去,冲向苍蓝雪山。 “竟是……如此……”慧正仍处在“鬼神是被赤面所害”带来的震惊中,一时难言,等到回神,吴用早已将消失在天际,只好感叹一声,继续巡逻负责的区域。 靠近苍蓝雪山,气温急速下降,雪片从鹅毛白变成了冰晶蓝,不变的是依旧轻如飘絮,在没有寒风的冰雪世界里摇摇晃晃翩然落地,透着古怪的静谧。 可再靠近数里地,远方剑光撕裂雪幕,前方传来剧烈的天地灵机波动,吴用定睛一看,转过山脉内一座雪山,一眼瞧见苍蓝雪山周围有好几处战团。 剑光激横,法宝轰炸,各种各样的法术被催发,将晶蓝的雪山映照成扭曲的五颜六色,轰鸣爆响,回荡在山谷之间,周围崩雪轰隆滚落,犹如江海大潮从天而落,而位于潮头的,正是一座高阔奢放的宫殿。 吴用环视一圈,目光锁定其中一处,纵起遁光直突往前。 这篇战场附近俱是峨眉弟子与五玄观等附属势力,一感应到这遁光,纷纷投去目光,一众人等面露惊疑之色,不晓得来者是谁,而郁薇、覃箐等人则是一冷之后面露喜色,尤其是郁薇,感应到来者熟悉的气息,云霓剑剑光一闪,人已出现在半空中,惊喜喊道:“你回来了!” “回来了。”吴用停驻遁光,面带笑容看着眼前佳人,目不转睛。 郁薇双颊飞霞,这才意识到自己在众目睽睽下反应太过直白。 吴用微笑道:“下去说话,这里情况紧急。” “嗯。”郁薇点头。 两人回到队伍中,吴用先朝夏侯司、求以柳等人拱手见礼,最后朝向覃箐道:“师姐,耽搁了些时间,但好在此行有所收获。” 覃箐精神一振,直截问道:“需要即刻传回门内?” “当然,我已经知道暗尊的身份了,是我师姐带了传信宝物?”吴用语出惊人。 “什么身份?”人群中冒出来好几个声音。 吴用摇头道:“的确和我有莫大关系。” 还有人要追问。 覃箐摇头道:“好了,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师弟,你随我来,我把你探明的情况传回门内先,求师兄,这里你先照看,别让苏敏敏他们损耗太大。” 求以柳道:“你们去。” 吴用与覃箐飞去人少的一边,覃箐放出一见隔音光幕,将他们笼罩在内,然后吴用将自己所知告诉覃箐,覃箐初听没有大的反应,可越听下去越是震惊,等听到吴朗将全族人献祭后,她深吸一气,唤了“吴用”一声名字,劝慰了几句。 吴用静静将事情始末解释清楚,然后瞧了一眼光幕外围,那里几名峨眉师姐、师兄正在与守卫的罗山鬼王对仗,再看向更远处,槐林峰、肉佛寺、南疆等处也都一样,山峰周围一圈,以峰顶宫殿为中心,一层灰黄色的光幕笼罩至半山腰,“这里是情况如何?我来时听肉佛寺的慧正说我们突破不了罗山的法阵?” 覃箐将信息一五一十传回门内,收好法宝,冷笑道:“我们纠结人手发起总攻,罗山退缩阵线,跟个缩头乌龟一样,现在一直打不进去。” 吴用沉吟道:“看过他们的法阵了吗?” 覃箐撤走隔音光幕,边飞边说:“我们前线没有懂禁制的,但摇光山那边有人懂,看了,破解不了,这法阵很特别,和我们的架构机制完全不同,摇光山的人只找到几处明显的阵眼,然后试图强行破阵。”回到队伍中,夏侯司与其他几人已经不在了,他们上阵替换了攻打阵眼的几人,吴用朝他们见礼,然后说道:“让我看看?” 苏敏敏惊讶道:“吴师弟你还懂得阵法?” 吴用摇头,“不懂,但我毕竟去过落山,见过他们的不少法阵,说不定有相通之处。” 覃箐道:“郁师妹,那你带吴师弟去。” 郁薇点头,带着吴用来到光幕近处,这里正好是宫殿的屋顶上,几头雕琢精美的镇兽旁,一名穿着紫色长袍的人形阴鬼盘膝而坐,感应到他们来,睁眼瞧了一眼,闭上眼睛,不再管他们,继续对付强攻法阵的夏侯司几人。 吴用目光在这头阴鬼身上一扫,“祭仪殿的。” “祭仪殿的,听说是殿内的高级祭司,宫殿每处都有一个,由他们主持的阵法,就是他们护住阵眼,借用大阵之力抗衡我等。”郁薇解释道。 吴用眯起眼睛,看向在夏侯司等人强攻之下影影绰绰闪动的光幕。 他确实不懂禁制,但这些年来有邯鼓这个阵法大师在,他耳濡目染下或多或少学了些东西,如要他破阵很难,但试着看出点东西来却不是没有机会,颇有高屋建瓴的意思。不过他发现高估自己了,瞧了两眼,轻咦了一声。 “有什么发现?”郁薇双眼柔情似水。 吴用惊讶道:“这是用罗山阴鬼的禁制与我们人修的禁制相糅合而成的法阵!” “是!摇光山的人也这么说。”郁薇点头,“你有办法破解?” 吴用摇头,可再仔细瞧了两眼,心头一动,喊道:“夏侯师兄!还有几位师兄师姐,不要踩位了,直接强攻试试!” 夏侯司身后的一名弟子摇头道:“不行!摇光山的人说这法阵最不能强攻,否则可能会引起禁制反制……” 听他吴用说这话,盘坐的紫袍祭司睁开了眼,极为诧异地瞧了一眼吴用,但马上便恢复如初,可很快他又猛地睁开眼睛,死死盯着吴用,沙声说道:“你是吴用?” 一看他这反应,夏侯司心头一动,立马不再根据八卦阵位踩位,直冲而起,催动流光剑,狠狠一剑斩落——嗡! 一阵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剧烈的波动在光幕表面炸开,急速朝周围晕开,峨眉负责的这个阵眼位置周围的光幕摇摇欲坠。 周旁三人吓得脸色发白,唯恐法阵爆发,可等了三息也不见任何动静,顿时面面相觑。 夏侯司冷笑道:“还真是……果然是一群魑魅魍魉,耍弄手段,倒把我们糊弄过去了!摇光山的人也是无能,让我们一起被骗了这么久。丁师弟,胡师妹,荀师弟,就听吴师弟的!别管阵位了,直接强攻这一角!” 后面三名峨眉弟子哪里还能不知道眼前的禁阵可以强攻而且强攻击其有效?当即应声,一齐催动剑诀,各自施展剑式。 夏侯司双手掐诀祭剑,流光剑化作一道擘天长虹,直冲大阵。 四道炫煌灿烈的剑光斩落,一直盘坐着的紫袍祭司神色大变,一下从屋脊上站起——轰! 四道并行的剑光斩在光幕上,剧烈的禁制波动向四周荡散,光幕表面掀起一阵剧烈的能量波动,附着在光幕表面往四下扩散。 宫殿周围各派攻打阵眼的修士全都被这下动静给吸引,纷纷投来目光,摇光山队伍中,为首的一名弟子脸色难看,骂道:“峨眉这些家伙……我不是告诉他们不要强攻了吗?慢慢按照阵位变化消磨阵眼的阵力就行!” 另边一人犹豫着说道:“可是徐师兄……好像阵力没有反应?” “怎么会没有反应,这……”他一愣,这四剑下去,动静极大,但的确没有看到禁阵有任何反应。 这时候有人喊道:“快看!这法阵破了!” 光波四散,涟漪平复,峨眉所在这一角法阵整个凹陷下去,皲裂密布,犹如一张蛛网。 摇光山为首的弟子呆住了,呢喃道:“居然真的……” 就在这时候,一道青龙从峨眉阵眼出腾空而起,以一往无前之势冲落,狠狠一头撞在这摇摇欲坠的光幕上,轰隆一声巨响,凹陷的光幕彻底崩碎,光屑如雨下。 摇光山的弟子惊愕,呆呆说道:“法阵破了……” 为首的徐师兄深吸一口气:“刚刚那道剑意好强!诸位,法阵已破,我们走!” 吴用将伏龙剑收入口中,眼前光幕飘摇破碎,如同晶莹的水母在海水中起伏,对面紫袍的祭司脸色大变,厉声喝道:“纳命来!” 流云剑瞬间切入,一剑狠狠斩向他,夏侯司冷笑道:“早看你坐那里不爽了,缩头乌龟一样!你先给我纳命来!” 两人瞬间打做一团,后方的峨眉弟子全数冲上前,飞向宫殿,同时法阵破碎的那一刻,一群转生鬼王从宫殿内冲出,迎向四面八方的各派弟子。 覃箐飞上前来,惊喜道:“师弟,你做了什么,怎么就破阵了?” 吴用哑然失笑,“这法阵结合了道魔两家以及罗山的禁制,我可没有本事破解。” “那你怎么做到的?”求以柳满脸诧异,他们强攻了如此之久都没有效果,怎么吴用一来就破阵了? 吴用解释道:“阵法我只是略懂,远谈不上破阵,但我了解赤面这个家伙的性子。这法阵结合了几家之长,罗山阴鬼只赤面一个有这般本领,只可能是他布置的,我晓得他混入过不少门派,偷学我等修士法门,其中就包括了禁法。” “但禁法一道非他所长,且绝非几日数月就能够掌握,我不信他有什么高深的造诣与理解,八成只是学了个皮毛。” …… 第746章 突入罗山 “我知道赤面最喜欢剑走偏锋,最喜欢假用计谋,就像在镇灵塔内那会儿,躲在最后时刻现身,出乎所有人的预料,救走鬼神。在法阵这件事情上也是一样的,他可能在这些年间掌握禁制的寄出,但绝对不可能掌握到禁制的精髓。这点从他布置的这座护阵中所用的罗山禁制并不深奥可见一斑,试想一个魔门弟子,自家法门学不精透,怎么可能去学道家法门呢?可赤面您却敢拿来用,为什么?我想很大概率他是在唬人,什么阵眼阵位,我猜他故意给我们营造出一种如果强攻肯定会出现问题的感觉,所以我假意让夏侯师兄强攻试试,没想到这祭司的神情立马变得极不自然,所以也就确认了。”吴用将自己的分析一环扣一环说明清爽。 “还是有个例的,别看师弟你刚才那一剑声威赫赫,可我听说以前你鬼道法门比咱们峨眉自家箭法学得更要精湛。”苏敏敏掩嘴发笑。 吴用哑然失笑,看向不远处将那紫袍祭司压着打的夏侯司,说道:“就是没有想到夏侯师兄如此雷厉风行,我本来只想诈一诈这阴鬼,看能否有收获,没想到夏侯师兄一眼明白我的用意,发现对方的神情变化,直接选择动手。” 覃箐赞道:“夏侯师弟一向都是如此,对自己确信的事从来不会怀疑动摇。” “师弟,你为何如此了解这赤面?”求以柳对此感到好奇。 吴用耸肩,他哪里知道呢?或许和无垢血晶在他体内待了很久有关?他由此熟悉赤面的性格?又或者……只是和赤面打交道够多? 越来越多的修士冲到宫殿中,与罗山阴鬼战至难舍难分,覃箐说道:“诸位,我们也别看戏了,先把这座宫殿拿下,断了罗山阴鬼的后勤!” “肆虐玉彻国与长霜国的阴鬼皆来自于这座宫殿,如今禁阵破除,将宫殿内的阴鬼清剿干净,当能万事清净。”苏敏敏振剑,冲入乱战之中。 吴用沉吟道:“师姐,此前赤面在这宫中出没,谁也不晓得里面到底是个什么情况,我们就这么闯进去是否不妥?” 覃箐微微一笑,“我知道师弟你在想什么,尽管进去便是,我从师父处得到的指令便是冲破宫殿,余者一概不知。” 吴用眯眼,换句话说,不用管赤面或者别的什么圣祖在宫殿里面,他们只管破阵攻陷即可,剩下的事情自有白师伯他们处理——哪怕里面有圣祖? 那还用说什么?吴用点头,“如此便好,走!” “师弟且慢,”求以柳叫住他,“师弟,此前罗山阴鬼大肆搜罗你的踪迹,你待会莫要离群,这些阴鬼见了你难保不会动心思,你若单独行动,恐怕正中他们下怀。” 覃箐知晓吴用这一趟小极北之行都经历了些什么,也怕吴用为了复仇杀性太重,失去理智,被阴鬼钻了空子,更也担心罗山阴鬼见了吴用群攻而上,跟着提醒道:“师弟,有事莫要逞强,有什么事情一起,切莫再像镇灵塔内一般,郁师妹,你要多多看着他些。” “好的。”郁薇应声,她心里的关切比覃箐、求以柳更多,虽不知吴用此行的经历,但因为幼年经历而心思细腻的她能够感受到吴用此番回来后的变化,话不多,但行事带有决意,说一不二,并且杀伐果决,适才那一剑饱含杀意,吴用看似波澜不惊,实则杀意凛然。 吴用咧嘴一笑,“师兄,师姐,放心吧,我不会乱来。” 然后与郁薇一点头,两人双双纵剑,冲进阵内。 求以柳感慨道:“吴师弟刚才那一剑是《擒龙形剑经》?我是如何也想不到当年那个小子今天能有如此修为,啧啧啧!” “谁说不是呢?”覃箐亦有如此感觉,吴用现今竟然成了他们三代弟子中修为最高的那一人,谁能想到? 求以柳郑重道:“我们也动手吧,不过师妹你是总指挥,还是不要冲太过前了,场面如果有变化,还需要你来主持,动手的事情交给我们即可,你不能有闪失。” 覃箐点头,“多谢师兄提醒,覃箐有数的。” 两人一前一后冲入阵内。 “快看!” “啊哈!这些鬼东西撑不住了!” “加把劲,冲进宫殿里,把这座宫殿毁了!” 吴用看向这些人的手指向,原来是护阵一破,这座阴气森弥的大殿殿顶喷发的光柱不再,天空中的灵力阴雾开始急剧萎缩,同时殿内冲出来一波又一波的阴鬼,这次不光是转生鬼王了,以褪死境的阴鬼居多。 郁薇一剑逼退一头转生鬼王,抬头一看,说道:“恐怕是罗山知道支撑不住了,所以将派送往各地的阴鬼全都调回来了。” 吴用点头,“这些褪死阴鬼造不成大麻烦,但数目如此之多的确也是个麻烦。” 大象固然可以踩死蚁群,可也怕蚁群钻到皮肤旮旯里啃咬,不痛也难受。 郁薇环视一圈,“各派已经开始让外围的移神弟子与元婴弟子迅速赶来支援了。” “太慢了,现在就是争分夺秒的时候,”吴用摇了摇头“师姐,你与我打个掩护。” 郁薇把剑一提,警戒四周,“你要做什么?师姐她们才提醒过你。” 这时候天空中划过一道灰黑色剑光,剑意苍茫空灵,犹如遍布尸骨的荒野上飞过的秃鹫群,又如同蝗虫过境,一扫而过,将所有生机吞噬。 转生鬼王要么躲避,要么正面硬碰硬,可惨了那些褪死境的阴鬼,一部分在周边转生鬼王的保护下险而又险逃得生天,但更多的褪死境阴鬼被这道灰黑色剑光一扫即逝,尸骨不剩。 这一剑后,宫殿另一边,阴云被荡开,天上落下来一道腥臭血河,冲刷而下,将周边的阴鬼尽数笼罩在内,同样的,转生鬼王大多能够应对,可许多褪死境阴鬼被卷入其中后再也没有出来。 “魔门到底是杀出来的名气,好快的反应,我正也是要做这件事情。”吴用翻手,晦朔弓落入掌心。 郁薇凝眸,“那是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的舒狼、血神山的山耘……你是想?” 她明白吴用也准备出手了。 就在这时候,另一边,南疆所在的战区,一群五彩斑斓的狰狞蛊虫飞空而起,化作虫潮涌向阴鬼。“是!师姐,与我掩护。” 吴用单手持弓。 郁薇冲飞至上空,云霓剑闪动,消失于视野之中,随后丝丝缕缕的云绦自郁薇头顶呈鸟笼般落下,将他们两人笼罩在内,周围有阴鬼靠近,云绦将他们瞬间绞杀。 吴用清喝一声,脚踩凌空,体内血液激发出金红色,自膻中穴内滚滚而出,与血脉中用动,透过皮肤,全身金红色火焰冒发,吴用一步踏前,左手推开弓臂,右手引弦,指肚被弓弦勒裂,金红色血液顺着弓弦流淌划落。 “光阳普照!” 随着吴用一声高喝,这些血液犹如具有生命,自行将整条弓弦涂染,随着吴用拉弦,血液自弦上朝向弓臂析出,变成一条一条的血箭,弓臂仿若刺猬的背,根根尖锐。 吴用把眼一瞪,将弓朝天,撒手送箭——嗖嗖嗖……嗖! 数不清楚的血箭激射而出,透过郁薇剑光所化的云绦,变成更多的血箭,朝天射去,至最高处悬停一瞬,但后如喷泉一般往四面周围散发。 箭光太快,洋洋洒洒如夏日落雨,只是这落雨炽烈无比,箭头燃烧着血气火焰,周围的阴鬼来不及反应,褪死境阴鬼全军覆没,无一幸免,即便是转生鬼王也有好几个不慎中箭,被吴用的血气烧灼受伤。 各派无一不在出手清扫褪死境阴鬼,但唯独吴用这一击杀伤面最广、杀伤力最强,几乎一瞬将峨眉这一方战局给清场。 不少峨眉弟子都是一愣,然后大喊一声,冲向宫殿内。 其他区域的阴鬼大惊,立马有负责指挥的阴鬼发令,叫周边的阴鬼赶紧去拦住峨眉弟子,可峨眉弟子剑光遁速太快,根本来不及,最先头的一批峨眉弟子拦下幸存的转生鬼王,后头一批弟子已经径直冲入殿内,然后是第二波……第三波…… 周围阴鬼的支援姗姗来迟,没能起到效果,这下是顾此失彼,别几处战团的压力骤减,其余几派也紧跟着完成突破。 罗山的防线瞬间溃败。 负责指挥的就是早前坐镇阵眼的十数名紫袍祭司,他们无比愤恨地看向吴用,之前法阵被破就是吴用的缘故,这会儿峨眉冲阵成功始作俑者又是吴用。 “他就是峨眉的吴用!”最找坐镇峨眉阵眼的紫袍祭司已经被夏侯司打退,此刻重伤躲在众阴鬼后方,“快去禀告大祭司与圣祖,吴用出现了!” “吴用!” “原来是他!” “先撤!这里已经守不住了!” …… 紫袍祭司全员后退,招呼着周围的阴鬼一齐收缩防线,全部回进殿内,不过此时已经有不少修士闯进殿内,从大门的有,从露台的有,还有的干脆打碎窗户,飞冲入内,阴鬼们与其说是退缩防线,倒不如说是溃败。 吴用一剑再破阴鬼防线,峨嵋弟子高呼吴用的名字,周围各派修士这才知道刚才那泼天箭雨来自于那个传说中只闻其名不见其人的吴用,甚至一开始峨眉破阵的关键也是因为他。 吴用反手收弓,对周围投来的目光视若不见,对郁薇说了一句“走吧”,两人一前一后携同入宫。 羡煞旁人。 吴用自大门冲进宫中,一股寒凉便扑面而来,这是灵力浓郁到极致引发的气温变化,他飞身进宫,眼睛看到主道两旁巨大的石柱,可还来不及细看石柱表面的细密花纹,在他全身进入宫中那一刻,周围的景色一变——绵延不知多少里地的荒原出现在眼前,修士和阴鬼拼死搏斗。 吴用一惊,回看郁薇,只见她并非整个人出现,而是先露出了半个身子,然后后半个身子才显露。 “禁阵!宫殿内居然是法阵!”吴用不由得一惊。 “这是哪里!”郁薇同样吃惊,在她视线里,吴用先是上半截身体消失,然后整个人莫名其妙失踪在跟前,她紧追上来,随后就发现自己眼前的景色一变,出现在了这里。 吴用抬头看向天空,灰蒙蒙的一片,即便是白天,天色也如傍晚一般,周围灵力浓郁到令人发指,虽然是荒原,是大地,但仍然可以发现地面有斜度,尽管因为太过广博而无法察觉。他沉声说道:“这里就是罗山。” “这里是罗山……”郁薇一惊。 吴用沉声道:“赤面还是狡猾,被他摆了一道,他猜到外面禁阵拦不住我们,干脆把这宫殿直接通进了罗山,而且在外面交战的阴鬼都不知情。” 大批的阴鬼逃回宫殿内后,结果发现回到了罗山,一个个欣喜若狂,疯狂吐纳灵力。 显然,他们不知道事情会是这么个发展。 后面有人闯进来,全都一惊,有人立马回头,可身后的大门早就不见,是一望无垠的罗山下层天地,也有人反应很快,试着将跟进来的人推出去,可根本没用,他们的手直接穿透了进来了半个的人的身体,等后者完全进入,一股奇力将他们的手别开。 吴用看到覃箐,上去说道:“师姐,这里是罗山。” 覃箐深吸一气,“天光灰蒙,灵力充溢,完全没有可供我等吐纳的灵机,实话说,师弟,我虽未怀疑过你所说,但一直难以想象这样一个地方,没想到今日真有机会来这里。” 夏侯司甩着发酸的手,他险些将那个紫衣祭司给斩杀,没想到追进来以后是另一番天地,沉着脸说道:“看样子我们暂时是出不去了。” 覃箐点头,“师弟,这里法力用一丝是少一丝,虽然我们带了大量骆师兄给的丹药,但还是得要小心保存法力,苏师妹,你们……” …… 第747章 分头行动 情况发生意想不到的变化,覃箐第一时间调整作战方案,不再让所有人自由发挥,而是收拢峨眉弟子的阵线,互相推进。 峨嵋弟子迅速响应,其余几派亦是如此,所有人不再胡乱推进,而是就地固守,斩杀来袭的阴鬼。 尽管攻守转变,可如此一来,战局反倒不再那么激烈了,罗山阴鬼虽然占据地利,可一时半会儿汇集不起来如此之多的阴鬼,人类与妖修拧成一股绳,阴鬼完全扭之不断。 如此僵持过没多久,一群男女靠拢过来,俱是各派的领队,同峨眉这边弟子见过了礼——当然,这些人都少不了多看吴用一眼。 摇光山一人开门见山,“覃道友,没想到我们中了算计,大殿内居然是这么个光景,眼下不好胡乱冲了,早知如此,我们还是在外围消磨阵力为好,谁晓得这里是不是因为我们强攻法阵后的变化。” 他嘴里说着,眼神若有若无飘向吴用。 夏侯司第一个不满,冷笑道:“怎么?这时候觉得不应该用强的了?你摇光山弄了半天没勘破法阵,吴师弟一来就带我们破阵,你这时候说不该进来了?真要觉得不该进来,你又为何在这里?我看你们摇光山行先卜占之事不太行,但后知后觉的本事倒是厉害,尽说些马后炮的话!” “夏侯司你……”这名摇光山弟子面色一变。 “我什么?”夏侯司眉头一挑,浑身剑意昂扬。 郁薇在一旁为吴用解释,“这是摇光山的徐平,就是他让我们消磨阵力的。” 她声音不轻不响,可就是每个人都听得清楚,徐平的脸色顿时一僵,冷声道:“大敌当前,你们峨眉就是这样对待盟友的?” 覃箐淡淡说道:“我夏侯师弟说的哪里有错?真要觉得不该进来,贵派刚才就不要跟着冲进来,拦住我们,我自会听你摇光山的理由,考量可取与否,又何须这会儿都在这里了才来指责这个那个的?” “好了好了,诸位,我们是来想办法应对眼下情况的,可不要吵起来了。”小乐寺带队不是别人,正是定德,这个峨眉辈分奇高的僧人一见她们吵起来,立马上来做和事佬。 但马上又有人劝道:“至少不该暗戳戳的,你有什么不满可以直接说,别怕指名道姓。” 吴用看此人,见他穿着一身白色长袍,笑意吟吟的,原来是寒潭派弟子。后者见吴用看来,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吴用确认自己不认得对方,可再一想,对方八成和他那结义大哥司徒安有关系,当即回以一笑。 几个人为吴用说话,徐平脸色不是很好看了,他当然是为吴用强攻破阵一事耿耿于怀,她觉着峨眉白也白掌教在禁法与卦算上压了他们陈掌教一头,可不代表你吴用就能压我一头,没想到一群人来回护吴用。 一个枯瘦的黑袍男子冷冰冰说道:“现在怎么个计划?罗山将我们引进来这里,攻守之势异也,原本外面我们可以全力进攻宫殿,但到了这里我们反而是猎物了。” 覃箐、徐平等人沉吟不语。 场内一时沉默。 吴用朝郁薇眼神示意, 郁薇轻声道:“四方魔教北贫涧老龙山的胡兴。” 胡兴转过头,饶有兴致看向吴用,眼神中难掩跃跃欲试的兴。 吴用冲他点头,如今不是以前,人修一致对外,魔门与道门同仇敌忾,不分彼此,换做以前,两边人这般和谐站在一起议事简直是想也不敢想的事情。 “怎么说?要不是门内让我们配合你们行动,这会儿我早就下令冲杀出去了。”一个冷冽的声音响起。 吴用认得对方,不是别人,正是四方魔教西绝山深空洞的何笑寒,之前在宫殿外破阵的那第一剑就是此人所发。 吴用和他算是有过节,在镇灵塔内未暴露身份时候曾经将他击败,后者重伤后就失去了战斗力,直至法会结束。 何笑寒见吴用看来,冷冷瞥了一眼,没有别的表示,只是催促道:“赶紧拿出个方案来,要我说,留在这里固守也是平白消耗我等,既然来到了罗山,怎么也要查探清楚。” 覃箐望了一眼荒原远方,脚下平地,看不出路面的曲度,可远看去就十分清楚了,大地一路“翘”起,直至消失在视线极处,山峰高耸入云,瞧不到顶端的风貌。她说道:“何道友说的没错,留在原地也要被这些阴鬼冲击,倒不如突出去,查探查探这罗山的真实面貌。” 何笑寒略感诧异,“没想到有朝一日能被峨眉大师姐唤一声‘道友’,啧啧啧……” 覃箐展颜一笑,“有什么不可以?所谓‘道友’,本就只是同道之友,尔今大家齐心协力对付阴鬼,何尝不是道友?” 胡兴神情一动,赞道:“不错,在对付阴鬼这件事情上,大家的目的一致。” 何笑寒咧嘴露出狞笑,“那就找个地方开始突破?” “慢来!”徐平叫住他们,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他。 徐平转而看向覃箐,沉声道:“我不建议这么做,我得到陈掌教的命令是尽量稳妥行动,如今的状况,我提议大家保守处理为好。” “保守处理?”夏侯司眉头一挑,“怎么个保守处理?” “不错!保守处理,”徐平点头,“此处人生地不熟,我们最好的办法是留在原地,这里是罗山,我们一路打开去,会不会碰到圣祖?赤面?我们这里虽然大家实力很强,但至多也就是移神二重境界,真要遇到圣祖一流的存在,我们怎么办?” 这话引起不少人的共鸣,周围人窃窃私语,都担心万一遇到圣祖该怎么办。 覃箐直截了当说道:“绝无可能就在这里死守,守株待兔还有个兔子能等,我们等在这里等什么?等到丹药耗尽,法力枯竭,坐以待毙?当然是要在山穷水尽之前尽力探索。” 何笑寒笑了笑。 胡兴也是极有兴趣看着覃箐。 徐平怒道:“覃箐!你峨眉要做大,可以!我无所谓,但要是带着我们送死我徐平第一个不同意!” 覃箐摇头,反问道:“我从本门掌教得到的命令和贵派陈掌教不一样,我得到的指示是全凭我自行处理。” “自行处理?”徐平冷声。 “不错,白掌教断然不会让我等送死,我认为既然不说,全凭我处理,其他事情自然不消我来考虑。”覃箐一脸淡然。 众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徐平脸色阴晴不定,他自然也有考虑到这一点,因为门内给他的命令也很笼统,只是“尽量稳妥行动”,没有更为详细的指令,在这点上他的想法和覃箐一致——只要稳妥行动,就没有问题,出了什么事情,门内自有办法处理。 可他没想到的是峨眉白也给覃箐完全放权,没有任何限制,他不认为覃箐在吹嘘,拿别人的命不当回事叫混蛋,拿自己的命不当回事是损人不利己,没人会拿自己的性命开玩笑,尤其覃箐还是峨眉白也的弟子。那为什么覃箐如此笃定? 徐平眼中精芒一闪,心道:‘莫非峨眉那位算出了什么特别的消息?所以这覃箐敢如此行事……’ 有这个想法的人不在少数。 何笑寒催促道:“如果摇光山要留下,那就留下,愿意主动出击的几家出去行动就好,别在这里耽搁了,这会儿阴鬼还攻打不进来,再过一会儿,等他们集结了队伍,形势就不一样了。” 众人应声。 “但是……”覃箐声音一响,众人议论声立马停止,“毕竟我们是在罗山,法力消耗难以恢复,接下来行动,不要一味只在意杀鬼,也要注意法力的消耗。” 尽管不少人都有修炼鬼道法门,但境界太低,如今的情况下不堪用。 “那么我们具体的去向?”阴景宫中一名女子问道。 “华仙子,这还用想?”胡兴一笑,手指了指远方山头,“当然是去那里!” 何笑寒忽然道:“这点不问问咱们的吴道友?” 众人意识到这点,齐刷刷看向吴用。 吴用摇头道:“我不往山上去,我另有去处。” 众人一愣。 郁薇急忙道:“你要独自行动?” 求以柳沉声道:“师弟,此处险地,你一人行动恐怕不妥!” 覃箐却不言语,而是若有所思。 吴用握住郁薇的手,说道:“求师兄,我所学鬼道功法也已经突破移神二重境,此处于你们而言是个无法吐纳的困地,但对我来说却与外边没什么两样,不要担心我,而且……我要去的地方也很紧要。” 覃箐忽然说道:“师弟,你要去便去,但千万注意安全。” 吴用将发生所有与她告知,说全族人可能死在圣染空林内,之前一直不知道罗山的具体位置,也不知道怎么过去,现在阴差阳错来到了罗山,吴用又怎么可能不去查探呢?而且玄通山之前与圣染空林相联通,如果能去查探清楚那里到底发生了什么,甚至再将与玄通山之间的通道打通……那情况就大不一样了。 吴用与覃箐深深对视一样,两人不用多说,对对方所想心知肚明。 何笑寒耸肩道:“你不和大部队一起行动可以,但总该告诉我们行动上的建议?毕竟你是唯一来过这里的人。” 吴用稍作思考,道:“我之前来过罗山,但远在下层,这里已经是中层的区域了,能给你们参考有限。” 他指向山顶方向。 “罗山巨大无度,往最高处去,说是山峰,但应该是平地了,会见到五座宫殿,分别位于山顶五方,即是五位阴鬼圣祖所在,风尊、火尊、地尊、虚尊……以及暗尊,但你们不可能一路顺利上去,越往上去,地域越小,那些大族之间的联系也就越发密切,只要对一处发出冲及,很可能引来周边部族的支援,所以我的意思是……” 吴用看向覃箐,“师姐,虽然白师伯没有说具体的行动计划,但我认为还是不要强行冲阵为好。” 覃箐点头道:“师弟放心,我收到的命令是在合理判断的前提下自由行动。” 吴用仔细回忆一阵,将自己所知道的上层阴鬼部族说了一遍,主要将他们的特殊之处与法力以及势力范围做了介绍。 这些都是他第一次来罗山时候做的调查与记录,当时不知道出来会失忆,后来罗山联通玄通山,记忆回来了后,他曾将内容做过整理,交给白师伯。 就是不知道白师伯有没有和各派发分享过,或许有,或许没有,但不管如何,很多人肯定记不完全,他飞速将自己所知讲述一遍。 知己知彼百战不殆,所有人听得仔细,在场都是移神弟子,心思敏捷,有任何问题,三两句话就解释清楚,就连徐平也提了几个问题。 吴用知无不言言无不尽,一炷香不到的功夫,诸事清爽,各大派就行动路线做出讨论,决定之后,各家回去准备。 郁薇一脸担忧地说道:“你要去哪里?我和你一起?” 吴用握住她的手,柔声道:“我要去罗山的底层,不知道去了会遇到什么……” “我和你一起。”郁薇打断他。 吴用想了想,说道:“我此趟下去,有一件事情必须要调查清楚,有可能关联到整场战事的走向,也有可能找到我吴氏灭族的真相,我唯一肯定的是和暗尊有关系,肯定会遇到危险,我不愿你一起。” 郁薇摇头,“难道我和大部队走就没有危险?” 吴用苦笑,“你知道这两件事情不是这么比的……” 郁薇抿嘴,轻叹一气,“哎,总而言之,万事小心!” 吴用郑重点头。 一切尽在不言中。 他们两人说话,覃箐等人就自行散开了,这会儿已经集结队伍,各派之间互相致意,准备突围了。 两人相拥。 “你也小心。”吴用微笑。 郁薇点头。 吴用朝覃箐等人示意,破空而去。 …… 第748章 传送阵 青紫剑光化开,吴用将沿途阴鬼一一斩尽,没有一合之敌,他独身一人,不用在意法力消耗,不用担心出去后会遇到什么危险,只管迅速突出重围,一路飞往“山脚”。 【罗山虽然是山,可说到底不小,算是一处小界了,你准备就这么飞下去?】伏龙剑眼看吴用突出重围后,将碧落紫陌收归剑匣,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划一道黑光撕裂灰色天幕。 【那要到什么时候去?我独自行动,不用顾忌那么许多,变个身份,从传送阵去底层即可。】吴用记得胜阳君带他从罗山底层去上一层的时候,与他介绍了罗山各处都有传送法阵,能够短时跨越长距离。 【小心一些。】伏龙剑看他心里自有主意,提醒了一句,便不再劝说。 吴用点头,等彻底冲出包围圈,压低遁光冲进一片深林之中,刷啦啦……枝叶折断的声音在林间响起,数之不尽的阴冥鸟惊觉而起,拍打着翅膀飞向天空,成片的树木顿时变得光秃秃,吴用从中冲出,此刻的他已经变成了一头瘦长的阴鬼,面色发白,肌体消瘦,没有肚子,只有一个空洞,清晰可见肋骨与破碎的脏器。 吴用拔高升空,左右认了一个方向,飞驰离开。 罗山虽为山,但地域广阔,一层一层之间并非紧密连接,大片的荒区存在于各层之间,或大或小,没有对应的地图。 这些荒区内有的只是长满了枯木,有的却生存着一些极难对付的阴鬼,即便是褪死阴鬼碰见了也难以脱身,不仅如此,荒区内没有任何方向指示,如是没有经验的阴鬼闯入其中,很可能永远无法从中逃离,迷失其中。这也是为何下层与上层之间难以跨越的原因,这些荒区本身便是最难以跨越的鸿沟,将所有想要通往上层的阴鬼隔绝。 吴用虽然来过罗山,但并没有在闯荡过荒区,对自己身处何处一无所知,好在他修为尚可,一脸飞行了三日,终于见到了一座城池。 这是坐落在一片山脉之间的巨大城池,灰蓝色的法阵与高空散发着幽光,一眼望不到尽头,城池内山川河流随处可见,不……与其说是山脉之间的城池,不如说是城池将山脉笼括。 吴用目光一扫,压低遁光,来到了山谷之间,他催动“非真”,将自身气息压制在褪死境界,然后沿着山谷小道,一路来到了这座巨大城池的入口。 在山间行走,城池看着更为巨大,犹如一头伏趴在地面沉睡的巨兽,随时可能被唤醒,发出震天的咆哮,天顶的幽光隐约形成一个形状,仔细看去,乃是一个类似于有六扇翅膀的健壮人影。 “原来这里是六翅夜叉的地盘,”吴用稍加回想,“那这里应该是罗山中上层的区域了……” 六翅夜叉在罗山是一宗大部族,不过相比丁口动辄数以万计的一些部族而言,六翅夜叉部族的族员并不多,仅在千多数。 数目如此之少,却能够在罗山中上层区域立足,原因无他,这一部族的个体实力极强,成年后只要资质稍好的,都能够突破守明境界,甚至突破褪死境界对他们而言也并非难事。最特别的是,六翅夜叉是阴鬼中少有修炼体魄的阴鬼。 就整座罗山而言,最强的炼体阴鬼便是多臂佛部,这一宗部族的阴鬼数目同样稀少,相比起六翅夜叉的实力更为强劲,其次往下便是包括六翅夜叉在内的数个部族。 走着走着,前方一座高逾五十来丈的大门出现在前方,这大门矗立在两座大山之间,门板嵌入山体内,此刻完全紧闭,门面雕刻着一张青面獠牙的红绿鬼脸,鬼脸嘴里尖牙错开,每当有通行的阴鬼进入,鬼脸嘴巴大开,露出一条高月两丈多的通道,两只巨大的眼珠子乱转,直到通行的阴鬼进入,才缓缓阖上。 前方排起一条队伍,不长,毕竟能够在荒区行走的阴鬼只占少数,许多出入的阴鬼本身就常驻在这座城池内,只是因为生计外出在荒区采摘草药、材料或者别的什么任务。 吴用排进队伍里,边走边看,见要想进入城内的阴鬼都有着专门签署的通行牒证,那是一种白色的玉光。 他沉吟片刻,忽然转身,笑着看向身后的一头浑身散发血腥气的阴鬼。 …… “通牒!”门口一头有着青色皮肤的双翅夜叉投来冷冰冰的审视目光。 吴用瞧着他,无动于衷。 守卫眉头一挑,缓缓提起手上握着的钢叉。 吴用伸手入怀,递出一块玉质的圆盘通牒。 “哼!”守卫一把夺过,放在身边一条方形玉柱上。 咔嗒! 通牒完美无缺嵌入柱子上的印口,一阵闪光后,被一层氤氲的红光托起。 守卫取下通牒,甩手给吴用,挥着手催促道:“快滚!下次再这么看老子你别想再进城!滚!” 吴用收好通牒,不急不慢回首笑道:“蛛兄,我们进城再叙!” 浑身散发血腥气的阴鬼笑呵呵道:“好说好说,不过绯兄,你没与我说你也是商会的啊,你刚刚的通牒是红色的,红色的是商会发的啊!” 吴用转身往青面獠牙鬼面口中走去,挥挥手,“我见过蛛兄你,所以和你打了声招呼,你平日没见过我,所以不知道啊。” “也是……我真没见过你。”蛛姓阴鬼飞步上前。 “站住!通牒!”守卫立马拦住他。 “我知道我知道,给你们!绯兄,且慢!等我一步!你是负责做什么的?”就在刚刚,这个姓绯的家伙与他聊了几句,其中提到了几种十分稀有草药的信息,说是明明知道生长的区域,但却没有搜集到。蛛姓阴鬼实在好奇,但先前碍于关系,没有过多询问,可现在知道对方居然和自己是一个商会里做事的,再也按捺不住了,准备和对方“加深关系”,看能否“帮忙”获取草药。 可当他伸手入怀,却不由得一愣,守卫将他往后推。 “别推我!” 蛛姓阴鬼一把扫开守卫的手,低头看向自己衣襟内,伸出手,双手在上身拍打,想找到通牒,可一无所获。 守卫的眼神逐渐变得凌厉,森然道:“通牒?” 蛛姓阴鬼脸色煞白,摆手道:“等等……等等!在的,在的!我出门前还确认过,等等!” 他手在身上摸来摸去,但就是找不到那个他随时随地小心着紧贴身揣着的通牒,这可是他出入城内外的重要信物啊! 守卫喝道:“不知死活!给我拿下他!” “是!” “喏!” 旁边列队的阴鬼上前,将他团团围住。 蛛姓阴鬼哭丧着脸喊道:“我真有通行证令!你们带我去杜元商会!带我去见二队三组的组长雷覆!我就是他组里的!所有商会的……”他忽然一愣,想到了一个问题,那就是商会曾经明确和他们说过,任何部员加入都会在队内发出通知,而同一队内用的都是同色的通牒,为的就是防止在外执行任务时候发生冲突,尤其是他们持有红色通牒的采集队,因为许多搜集任务队伍与队伍之间都有交错,这种红色通牒就是为了防止出现这种情况的。 这种做法是城内对商会的特例,这不奇怪,因为杜元商会背后的主家就是六翅夜叉部。 蛛姓阴鬼想起来如果对方真的是才加入的商会,那么他就算没有听过对方的名字,也该知道近来组内来了新鲜血液,可事实上他一点不知情。 这不应该,换句话说……对方在撒谎! 对方的通牒是他的! 蛛姓阴鬼大声喊叫:“拦住前面那个家伙!他有问题!他用的是我的通牒!” 守卫冷笑道:“我看是你有问题!” 啪! “快!快拦住他!” 蛛姓阴鬼目光越过守卫,看见那个自称绯姓的空肚鬼身影彻底消失在凶牙裂口的鬼嘴中,一扭头,一个拳头在眼中迅速放大,将她一拳击晕。 …… 吴用进入城内,环顾四周,周围俱是高山,山壁上开辟着各式各样的洞府,贩卖灵草灵药的、各种修炼用具的、修炼法门专门之地的……甚至各种起居用品的都不在少数,一眼看下来与凡间城市没有任何不一样。 罗山虽然全境部族修炼,但当然也有高低之分,很大一部分都只是拥有少量灵力的“凡鬼”,就像凡人一样,区别只在于他们与高阶阴鬼生活在同一片区域,并且之间的身份、地位差别就像是罗山各层之间的鸿沟那样清晰。 ‘光赶路就花费了三天,也不知道覃师姐他们那边怎么样了……’吴用深吸一气,‘我得加速了!’ 他腾空而起,飞到近处一座鬼来鬼往的洞口。 “你这次报酬如何?” “一般般,就十枚养灵丹。” “你也是?你负责清理器炉残渣的任务?我是代巡城墙,换成以前,同样的的任务我至少可以拿到二十枚养灵丹,差了一倍的酬劳!” “哎……这日子难过。” “都怪这场和人类的大战!” “希望圣祖们早日攻破人类阵地。” …… 吴用听了一阵,瞧了眼洞口内的情况,似乎是一群阴鬼在这里交付任务,他沉吟片刻,上前找到了一个一直在说话看起来颇有见闻的不知来路阴鬼。 “兄台,打扰了,绯某新进城的,打听一件事情。” 被叫的阴鬼一愣,回头扫了他一眼,犹豫道:“你新进城的?” 他看了眼大门方向,出现在这里,说明他是从这里来的,又说“新进城的”,莫非这家伙是上层来的? 他放缓了语气问道:“什么事?” 吴用微笑道:“我这趟下来,是要去下层一处圣地朝拜,这里的传送阵在哪?” 阴鬼心里咯噔一声:果然上层下来的,而且是去朝拜的阴鬼…… 能去圣地朝拜——严格意义上的朝拜,而不是在外围远远眺望圣地,心里想着圣祖如何如何崇高,愿为圣祖献身之类的空泛想法,必须是真正进入圣地,行使专门的圣族拜礼。这说明对方的修为很高,至少比他要高,否则别说进入圣地朝拜,光是一只脚踏足就会被圣祖所留的圣力所分解。 周围与他聊天的阴鬼都不再说话,回到队伍里等候交付任务。 “帮我留个位置,”阴鬼朝后头的同伴说了一句,又和后方的队伍其中几个不认识的阴鬼对了一眼,然后走出队伍,来到一旁。 “阁下要去哪一座圣地?”阴鬼的语气越发缓和。 吴用说道:“我要去底层暗尊的圣染空林。” 阴鬼脸上露出一副“我果然猜对了”的表情,笑道:“我就该想到的,这时候去朝拜圣地,不是去暗尊那一处还能是哪里呢?毕竟咱们和人类这场大战就是暗尊吹的先锋号,罗山上下不知道有多少崇拜他的家伙,可惜啊……” 吴用心头一动,“可惜什么?” 阴鬼打开了话匣子,说道:“还能可惜啥?可惜暗尊一直没有出手过呗!听说暗尊的能力是吞噬,不知有何等威能,大家都好奇。” 吴用随口问道:“暗尊在罗山也没出手过?” 阴鬼摇头,耸肩道:“除了打通与封闭圣染空林的通道外就没有了,或许没有值得他老人家出手的必要?但接下来和人类战事紧张,肯定能看到暗尊的英伟风姿。” “打通与封闭通道……”吴用本来随意一问,没想到听到了这个有趣的话题,笑着道:“我因为一些缘故对咱们这位暗尊不大了解,通道这是怎么回事?” 阴鬼犹豫,没再说下去。 “我们随便聊聊而已。”吴用以为他怕祸从口出,毕竟是在议论阴鬼口中的圣祖。 阴鬼眼神虚飘,“没什么……” 吴用心头一动,从怀中摸出来一把丹药,说道:“你仔细与我说说,我是去朝拜暗尊的圣地,了解越多暗尊的事情越好。” 阴鬼眼前一亮,眉开眼笑接过丹药,“这个啊!您问对我了……” …… 第749章 唬弄 阴鬼欢天喜地离开,吴用目露沉吟之色。 【没想到意外获得了这般重要的情报。】伏龙剑啧啧说道。 吴用也觉得意外,因为这阴鬼除了强调暗尊因为为罗山征伐人类踏出第一步,在如今罗山阴鬼中的声望是多么多么高外,还提到了很重要的一点就是——圣染空林与玄通山的通道是由暗尊动用特有能力开启的。 什么特殊能力? 暗尊的吞噬本源之力! 既然如此,这是不是意味着他也有可能将通道打开呢? 毕竟他也身怀吞噬本源之力。 ‘假如能够将罗山与玄通山的通道再次打开,那一头连着的是小极北,是吴氏族地,还有阴景宫,如果能够做到,或许可以带着所有人离开这里……’ 吴用想到了覃箐一行,也许让所有人都去底层才是更好的办法?往上层杀去,虽然白师伯说了任其行事,可毕竟是一个危险的选择,要是来底层,打通通道,离开这里,去找阴景宫…… 他摇了摇头,转身去向城内走去。 先不说他能不能打通通道,也不说是不是吞噬之力真就可以使用,光是带着这么一票人就不可能进入这座由六翅夜叉坐镇的都城内,想这个问题根本就没用。 他来到城南片区,这里已经靠近城池边缘,各种商贩不见了,只剩下一座坐落在山谷之间的大型法坛,占地超过百丈见方,周围有不少六翅夜叉部族的人把守。 罗山上层与下层之间层级分明,除了事务在身的,得有祭仪殿或者祭仪殿治下部门证令的,可以得通过传送法阵来去,寻常阴鬼要想从下层来上层,或者从上层去下层,必须要半里极为复杂的手续才能使用传送法阵。 假使不用传送法阵,那就必须自行穿越上下车,但如此一来就要穿越一片又一片的荒区,对于实力差的阴鬼来说完全是送死,而且极其耗费时间,这就是不可能的事。 吴用来到法阵边,早就已经注意到他的六翅夜叉守卫一齐将目光投来——罗山的“平民”几乎不可能来这里使用法阵,能够到这片来的,大多都有身份或是背后的人有身份。 吴用早就从刚才的阴鬼口中知道了这些道道,看为首的六翅夜叉守卫上来要问他话,他先就直截了当说道:“我要去底层,与我办手续。” 这为首的阴鬼被他的气势压倒,一句话半卡不卡在喉咙里,最后只得指了指法阵旁边一座依山而建的宫殿:“去那里。” 吴用直接扭头去宫殿内,留下几个守卫面面相觑,有人对为首的阴鬼投去问询的眼色,后者耸肩摊手。 这是一座嵌入在山壁内的宫殿,高大的门楼矗立在山脚下,明丽堂皇的雕花大门开凿自山壁表面,吴用径直入内,一进门,里间是一间空阔的洞室,中心掏空,五、六十丈高,山壁内摆放着各种各种的卷册,随意一眼扫过,看见书侧边的文字,大概都是记录经年以来使用过法阵的人的名字。 “你是……”殿内空阔,一条宛如水桶般粗壮的蜡烛在洞顶用锁链挂着的吊台上熊熊燃烧,昏黄的灯光下,巨大石桌后只有一个青面红齿的阴鬼,一见到他这么大咧咧进来放肆打量,眉头立马挑起,阖上了手里的书。 吴用犹自不管,一副不可一世的表情。 “你是谁!做什么来的!”这头六翅夜叉怒斥。 转生一重的鬼王……吴用这才回首,上下打量他。 这头六翅夜叉见一个褪死境的家伙居然如此放肆,怒不可遏,展开身后六片薄若蝉翼的肉翅,一冲而起,飞至其跟前,一手捉向其喉头。 吴用不躲不闪,轻轻一抬手,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反握住他的手腕。 六翅夜叉一惊,试着挣脱,结果发现对方的手犹如在冰天雪地放置后的铁钳,一经沾上皮肤,根本挣脱不得,强行挣脱只会皮开肉绽,他顿时惊容满面,高声喊道:“你是谁!” “噤声!”吴用手腕收紧,“如果叫别个知道我来这里了,你们六翅夜叉全族的命都得跟着陪葬!” 六翅夜叉一惊,“你说什么!危言耸听!” 话是问了,但他的声音还是不由自主压低了,因为对方明明看着只是褪死修为,可却能够轻而易举制服他,唯一的解释是……对方隐藏了实力,并且实力远高于自己,至少也是二重境界! “危言耸听?”吴用冷笑。 六翅夜叉脸色难看,碧绿眼珠转动,压低嗓门道:“你是上层来的无路者?” 总有人想通过法阵迅速穿越上下层,也总有人没办法得到证令,这些人无路可走,故而被称为无路者。这些人大部分是要去别处参拜圣地,所以剑走偏锋,九成九的人下场会被像他这样驻守在法阵的部族负责者毙杀,可因为心思虔诚,这些人才会被罗山众部冠以这么一个颇具宗教色彩的名头。 但问题是,他以往遇到的无路者有褪死修为已经是顶了天了,今天来的这个家伙是什么情况? 吴用继续冷笑,“我的样子是无路者?” 六翅夜叉上下打量吴用,确实不像,大多无路者穿着寒酸,岂会像眼前这个家伙一样衣衫整齐?更别说对方身上的气势,一看就不一般。 “那你是……” “我是上面下来的。” 六翅夜叉一愣,“上面?” “上面。”吴用神情淡然,“我现在松手,我再说一次,你如果闹得别个知道我来了这里,你们六翅夜叉部全部都得陪葬,知道吗?” “是……是……”上面?上面是哪里?很多圣族都是从上面来的,他说的上面是哪个上面?难道说……六翅夜叉咽了口唾沫,隐约觉得自己遇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 吴用松开手,波澜不惊道:“如你所想,我就是从那个上面来的,为什么来?你不用知道,你只需要知道我要下去底层即可,别的不是你可以知道的。” 果然……六翅夜叉深吸一气,拱手道:“您是祭仪殿本殿下来的?还是……” 吴用面无表情说道:“我和祭仪殿没关系,圣祖派我下来的。” 六翅夜叉心里咯噔一声,小心翼翼问道:“恕典寒多嘴,您是哪位圣祖座下?” 吴用斜瞥他一眼,淡淡说道:“我要去底层办事,你说那里有什么值得我去的?” “底层?那里……”典寒一惊,声音压得更低,“圣染空林!您是要去圣染空林?您是暗尊座下的……” 吴用傲然道:“不错!还不与我速速办理手续!” 典寒犹豫着说道:“可是您有什么……凭证?” 吴用怒极反笑,喝道:“若我可以用凭证通行!你以为我为什么还要不惊动别人的情况来此?我此番是保密行事!你要叫祭仪殿知道我被暗尊殿下派来了这里吗!” “祭仪殿!”典寒心中惊恐,难道我被卷入了上层某场对立之中吗? 的确有传言说,祭仪殿大祭司时米对这位新晋的圣祖不满,无他原因,据说是这位暗尊殿下进位后,并没有完全掌握他应该掌握的力量。 听说根结还在于对人族发动攻击的第一步,如今由于血尊殿下的缘故,谁都知道暗尊殿下以前曾是人类,出身于一个叫做衡闾吴氏的氏族,因为不满人类的作为与对罗山的崇拜,主动要求接受灵力灌体,成为圣祖之一。 祭仪殿大祭司时米与四位圣祖评估此事可行性后,同意了暗尊殿下的要求,并借由暗尊打通圣染空林与玄通山之间的通道,可也正因此,不知是否因为耗用暗尊之力过度的缘故,一直有传言暗尊的实力没有达到应该有的高度。 正是因此,大祭司时米对暗尊极为不满,一来大祭司是罗山内对圣祖最为推崇的存在,圣祖必须有罗山圣族担任,其次也是对暗尊殿下的实力所不满。 难道这次派下来的这位是暗尊殿下瞒着祭仪殿大祭司的?他去圣染空林内有什么特殊任务? 典寒心中思绪万千。 “喂!”吴用不耐烦催促。 典寒惊神,咽了口唾沫,说道:“您想我怎么配合?” 吴用直截了当说道:“给我开具去底层的证令。” 典寒又是一愣,“去底层?” “怎么?不行?”吴用脚尖一转方向,昏黄灯光下的影子里飞出一条阴影,如长蛇在水中游动,迅速穿梭在灯光下,卷了一册书架上的书本回来。 典寒见到这阴影,感受其气息,浑身一颤,低着脑袋说道:“我只能给您开具去下一层的证令啊……” 他颤抖自语:‘不会错的!刚刚那是与暗尊一模一样的阴灵……他真的是暗尊殿下派来的!’ 六翅夜叉部乃是上层少有的炼体阴鬼,在上层地位超然,限制他们发展的从来只是族员数目,而个体实力极强,是上层各部拉拢的对象,待遇远超其他同层部族,而作为六翅夜叉部的一员——能够被派来看管法阵的典寒,身怀即便在六翅夜叉部也堪称不简单的转生修为,他当然曾有幸“近距离”见过暗尊殿下的登位仪式,他很清楚,暗尊殿下身边就有这么一头不知名的阴灵,形似活物,但又不是活物。 这就是暗尊殿下的标志了。 就像火尊座下曾经有慈罗,慈罗虽然不是火尊,没有火之本源,但能够使用类似火尊那神秘黑火的能力,这是来自于火尊殿下的恩赐。 眼前这位显然拥有同样的恩赐,换句话来说——对方确实是暗尊殿下座下,的确是暗尊殿下所派来,至于具体原因与目的…… 典寒不想知道,也不敢去知道,大概率涉及到祭仪殿与暗尊之间的……矛盾,他壮起胆子看对方,只见这位就这么静静翻看手上的书卷,根本没有回答他问题的意思。 是知道他肯定会照做? 可他真的做不了。 典寒深吸一气,说道:“您知道要想去底层,必须要拿到每层的证令,我可以给您开具去下层的证令,但再往下去……典寒无能为力。” 吴用将书本阖上,推到他的胸口上,笑道:“不,你可以的。” “真的不行,除非……”典寒一愣。 吴用耸肩,“你看,你知道你可以的。” 典寒脸色阴晴不定,“您不会是指开具我六翅夜叉部的专用通令吧?” 吴用打一个响指。 典寒更加为难了,这专用通令的确可以让他们六翅夜叉部的族员一路往下畅通无阻,但这可不是能随便开具的证令,他一旦开具,事后就必须交付完整的说明报告给族内,族内要通报给上层,必须要有完备的解释。 以往需要开具这种专用证令,都是六翅夜叉部需要下去执行可能需要在多层之间来回跑动的紧急任务,时常数个月都开不了一次,这就像是账本上用粗体写具的问题收支项,左边是收入,右边是支出,两边不对等,不用什么计算,再不懂的人看了也知道有问题。 典寒咬牙摇头,“这恐怕不行,若为您开具了这张证令,我事后必定会被责查,说不动会连累到全部族,您……” “又或者不是连累?而是立功?”吴用打断他,意味深长看着他。 典寒不明白,“您是……什么意思?” 吴用悠悠然说道:“很简单,我下去这件事情是暗尊殿下的命令,不能叫第三方知道,我通过一些手段,可以顺利到这里,但再往下去就不方便用殿内的关系了。” 他稍作停顿,“如果你可以动用自己的职位便利为我……为暗尊开具这张证令,那么或许在不久的将来,暗尊愿意你们六翅夜叉部收归麾下,而你作为促成此事的关键人物,事后能得到的好处……就不用我说了吧?如何?” 典寒怔住了。 “我下来有些天了,不能再多浪费时间了,你这边如果不愿意,没事,我可以去城北那处法阵,反正对我而言只是需要一张证令,谁开都无所谓。”吴用淡淡说道。 …… 第750章 传送下层 典寒脸色复杂变幻,从迷茫到欢喜,从欢喜到决绝,又从决绝到疑惑。 吴用耸肩,“你如不愿,没关系,只要别将我来过的事情说出去,我也不会来怪罪你,毕竟风险与利益成正比,谁都喜欢利益,但可不是谁都愿意承担风险,我去城北那边法阵问一声便是,实在不行……也不是没有办法,只能去找你们夜叉宫中的那一位了。” 吴用说着就要将推在典寒胸口书本的手松开。 “慢着!”听他要去找坐镇夜叉宫的族长,典寒下定了决心,深吸一气,扶住胸口的书本,“我做,你等等!” 他将手上书本放到桌子上,取出来一张特制的光滑皮纸,又从笔架上抽下来一条笔头是硬毛的毛笔,磨墨,提笔饱蘸,然后对准皮纸首行。 典寒迟迟不动笔,似乎在斟酌如何说明,又似是在疑惑。 吴用老神在在,走到书架前,指尖在一本本书本书脊上划过,随意抽出一本翻阅,时不时拿指尖点着里边的人名,若有所思。 门外响起脚步声,一个声音传了进来,“尊者,您有什么吩咐吗?刚刚那位进来很久了,是不是有什么……” “滚!有吩咐我不会自己叫你们?”典寒头也不抬,一声怒吼。 外面的阴鬼吓了一跳,鸦雀无声一阵,然后支支吾吾应道:“是……是!” 浓黑的墨汁在笔尖凝成一颗黑色的露珠,悬垂但是不落,典寒保持提笔的姿势不动,问道:“这位尊者,您不告诉我名姓,也不给我任何凭证,这样事后我该如何向组内证明这件事情呢?又如何去上层找您商议此事呢?” 吴用微微弯折书本,拇指压在侧页,指腹摩挲书页,唰唰唰作响,一本翻到底,他不急不慢将书本塞回书架上,继续拿着手指在一本本书的书脊上指着,似乎在寻找什么。 好一会儿,他才慢慢说道:“我还是那句话,这件事情,你愿意,就做,不愿意,我可以找你们部族里别的哪个谁,谁都可以,找上你,不是因为你有多么独特,我从正大门进来的,你这边最近,就过来了,没别的缘故。” 吴用再次抽出一本书册,低头边看边说,“如果不放心,你就上去顶层,去暗尊宫殿,去大门口摆下阵势,去喊暗尊骗了你,那时我如果还在底层也无妨,我相信殿内会有人来接待你。” 黑色墨汁变成水滴状露珠,在笔尖一上一下为毫毛所牵张,就在墨汁将将滴落的那一刹那,典寒将笔尖按落,笔走龙蛇,一段简明扼要的证令一气呵成,典寒抛下笔,取出一枚犹如倒锥的印章,握在手心,戳进皮肉,身后六片肉翅展开,掌心沁出精血,透染印章,咚一下盖上。 嗡的一声,兽皮证令红光大方,然后恢复如常。 典寒收好印章,托起证令,轻轻在表面一吹,荧光犹如粉尘散淡,他将之卷起,走到吴用身边,双手将证令托给他,“尊者!” 吴用将手上书本塞回书架,单手取过,瞧了一眼,随手收好,低头看着典寒。 典寒说道:“此是我部专有的证令,可以一路畅通无阻去下层任何各处,但最好还是去我部治下的部族,如此更为便利。” 吴用点头,转身就走。 典寒欲言又止,可又不晓得能说些什么,难道要对方保证圣祖绝不会亏待自家吗? “没事,暗尊除了在和人类大战开始前出手过以外就没有别的动作,今次派这位下来算是紧密行动了……” 暗尊肯定不想自家的名声败坏,他现在也算是暗尊的急先锋了,若果暗尊真出尔反尔,以后还有谁会心行同一呢? “而且暗尊似乎还与祭仪殿有瓜葛,暗尊新晋,势必需要拉拢支持他的势力,暗尊绝无可能戏弄我等。” 这么一想,典寒对自己和部族的前途胸有成足,开始感慨因缘际会,谁能晓得天大的机缘就落在自己头上呢? “枉我以前还觉得这面的法阵靠近正门,平日来往的家伙太多,事务繁忙,没想到啊……” 他在刚刚吴用翻阅的书架前仔细瞧看,想知道刚刚吴用看的都是哪一些资料,是不是能挖掘到什么有价值的信息。 看到一半,他忽然想到了一个问题,急忙出殿,喊道:“刚刚那位呢?” 守卫一惊,指着仍在散发余光的法阵道:“已经下去了,怎么了尊者,他有问题?我看他拿着我部的专用证令,就直接……” 典寒脸色一沉,喝道:“什么尊者!刚刚没有谁用过法阵!将这一笔记录删除!以后不管谁问起这件事情,都叫他来找我!” 几名守卫惊骇,互望一眼,不知该说什么。 典寒眉头一挑。 为首的守卫立马道:“是……是!” 典寒沉吟片刻,解释道:“此事我日后会亲自和族长解释,干系重大,你们照做就是,对方的来头很大,你们不要宣扬出去了。” 他说着,手指了指上方。 守卫门全都一愣,旋即立马反应过来。 “您是说……” “他来自?” “噤声!”典寒轻喝,“你们自己有数就行,不要说出去。” 他转身回到殿内,留下一众守卫惊疑不定,他毫不担心这几个守卫的忠诚,他们全是他这一系的嫡系后辈,是他手边的得力干将,都是精挑细选过留下来的,服从性很强,既然提醒过了,他确信不会有任何问题。 …… 周围灵力涌动,色雾变幻,如同行走在极光下的迷雾中,吴用踏步向前,漫无目的行走,某一刹那,光芒被周围黑暗吸走,静寂一片,再走两步,耳边出现风声水声,他大跨步而出,眼前一亮,出现在了一座营地内。 这里与六翅夜叉都城截然不同,一眼坦途,周围尽是平地,但并非草原或荒原,而是类似于沼泽地带,青草与泥水混合在一起,阴鬼走过,啪嗒啪嗒踩水声清脆,楼房建造在用金属搭设的平台上,也有不少帐篷在高位相对坚实的土地上。 “快些出来!把证令与我一观!马上下一批就来了!”一头浑身长满绿藻毛看不清脸面的阴鬼不耐烦催促,他手执一根尖棍,指着吴用的鼻子。 吴用瞧了他一眼,踩了踩土地,脚下空空作响,这里是用金属建设而成的法阵。 那阴鬼看他不理会自己,冷笑一声,喝道:“说你呢!把证令交出来!” 吴用瞥他一眼,将皮纸证令抛给他。 这阴鬼看到吴用甩出一张迥乎于寻常的证令,不由得一愣,等在半空中看清楚证令一角,连忙撒手丢了手里尖棍,双手捧着接到手中,颤颤巍巍打开,一看,咽了口唾沫,抖着声音说道:“尊……尊者……小的有眼无珠……您……您……” 吴用挥手,催促道:“我要去下层筠毒部,速速与我安排!还有!切勿声张我下来了过,我之行踪是此行紧密,不得外知,若果从你这边走漏了风声……” 阴鬼浑身发抖,大声喊道:“尊者请放心!” 他立马跑开,火急火燎去准备手续,然后将吴用请到了一旁的一座法阵上,躬身请送吴用离开。 等吴用走后,周围的阴鬼才围了上来,问他刚刚到底是谁,怎么就要亲自这般服务。 这阴鬼只是一阵后怕,犹豫着说道:“这位是六翅夜叉部的尊者……” 周围阴鬼一听,打趣道:“哈哈!愫,你这家伙想上位想疯了吧!六翅夜叉确实是我们筠毒部的上部,可你这般卖力,难道就能够在部族内上位吗?这位尊者可是连你的名字都没问一句啊!” 另一头阴鬼笑道:“到也无需这么说,愫毕竟是上进的。” 愫强笑,只在心里说道:‘我哪敢奢望什么上位?这位可是持有六翅夜叉部专证来的!’ 他也不敢与同伴多说,破口骂了调侃自己的几个几句,然后耸着肩去了自己的值守的区域。 …… 吴用一路通过传送阵下山,一路畅通无阻,他采纳了典寒的建议,没有走最快的路线,而是走最“方便”的路线,沿途的传送阵全都在六翅夜叉部治下的部族内,头几层选择不多,但随着往下去,传送阵虽然越来越小型,但选择越来越多,最后他选择了一处靠近当年圣阳君所在的传送,来到倒数第二层、只不过这里如今物是“鬼”非,负责此处的阴鬼早已不是圣阳君。 到达倒数第二层后,就没有通往最底层的传送阵了,只能自行飞遁,好在距离不远,对于吴用而言不过半日功夫就够。 倾斜的大地终于逐渐平整,山岭与草木出现在视野中。 “呼……总算下来了,光赶路就花了五天,也不知道师姐他们情况如何。”望着眼前“熟悉”的光景,宽阔的黑色幽河滔滔不尽,吴用不禁发出感慨。 【只能说相信白也,走吧,那边也都是各派精锐,他们自有把握,咱们这边事不宜迟。】伏龙剑催促了一句。 吴用点头,瞧了眼幽河的流向,大致确认方向,扬起漫空黑光,腾空而起,全速飞遁,远近有不少阴鬼注意到这里动静,吓得瑟瑟发抖,底层何时来了这么个修为高深的尊者?鳞虫部等幽河周边部落更是吓得一个个离开房间,仰望着这泼天黑光扫过上空,直到看见对方的目的是圣染空林才稍些安心。 “这位尊者哪里来的?去圣染空林做什么?” “朝拜圣地?” “也可能是暗尊派下来的?” “不晓得,我等不要胡乱猜测,免得引起对方恼怒。” …… 一群阴鬼面面相觑,不敢离开家门。 既然是用六翅夜叉部的证令通行,用的是暗尊为接口,吴用所幸大张旗鼓,叫所有人知晓他的动静,以六翅夜叉部的根底,通过证令,典寒百分百知道他的动向,清楚他确实直奔圣染空林,便不会感到奇怪,不会着急将此事上报族内。 靠近圣染空林,吴用自上而下俯视这片许久未来的土地,这里已经大变模样,竟然不再是当初那般荒凉,圣染空林周边开辟成不少区域,他以为这里有不少阴鬼聚居,可仔细一看,才发现全是荒无人烟的空地。 “这是……” 吴用忽然脸色一变,只见圣染空林外的空地上摆放着一推推的铡刀轮板车,这是最老旧的铡刀车,十分破烂,轮子锈蚀,木板破烂,没有两辆是完全一样的,唯有铡刀银光雪亮,一眼非凡,与木板架子上的各色污血形成鲜明对比。 这些铡刀轮板车环立在圣染空林外一圈,至少上百驾,与圣染空林之间的这段距离则开凿了一道类似水槽的沟渠,但这显然不是用来收集雨水用的,凹槽内全是和铡刀板车上一样干涸了五颜六色的污血,干结的毛发纠成一团,就像堵住浴室地漏的头发,但是粗杂毛乱一万倍,根本看不见地面泥土。 【血祭,看这架势,当年罗山为了打通和玄通山的通道不知道投入了多少生命。】伏龙剑冷笑道。 【看样子这就是他们最擅长的事情,呵呵……祭仪殿。】吴用又想到衡闾吴氏的遭遇了,毫无疑问,吴朗的献祭必然与祭仪殿有关系。 【你准备如何?】伏龙剑瞧见这名为圣地实则称之为地狱也不为过的山林周围有不少阴鬼拜首。 吴用也注意到了,落到地面,浮空来到圣染空林外,淡淡说道:【当然不如何,直接进去看看,我倒是想知道那一头到底能不能打通玄通山。】 【小心一些。】伏龙剑提醒。 吴用点头道:【师叔祖放心,别忘了当年就能够从圣染空林内走出来,记得那个鳞虫部的阴鬼见了我后的表情?哦!我忘了,那时时邯鼓陪着我……】 他不说话了,沉默良久,抬起手,推向圣染空林外的无形光幕,没有丝毫阻碍,像是串门,轻而易举走了进去。 …… 第751章 惊动 周围朝拜的阴鬼注意到他,全都窃窃私语,谁也没想到今天会有圣族主动进入圣地,而且看起来修为还不简单。 吴用步入圣地内,顿时周遭冲来一股难以言明的威压,他清楚感受到其中的威力,宛若实质,呼吸都困难,倘若只是寻常阴鬼,立时就会被压碎,为圣地献身。 圣地乃是五大圣祖运用莫大法力后所残留威压形成的区域,其内的威压对于寻常阴鬼是致命性的,但对于移神境以上或者是转生鬼王而言,威压便不是绝对致命性的了。 吴用立时准备催动法力抵抗这股威压,但就在威压临身的那一刻,慑魄人心的气息瞬间消散,无影无踪,仿佛根本不曾来过。 果然…… 吴用之前就有猜想,某种意义上来说,他其实也是暗尊?毕竟他算是和吴朗分均了圣祖之力,否则那几个离火道的叛贼见了他也不能触发吴朗留在他们身上的禁制。 吴用略作沉吟,缓步朝圣地中踱去。 一群阴鬼原本等着看周围朝圣者的肉体与神魂分崩离析,化作圣地的土壤与养料,没想到这位居然经受住了圣地之力!而且看起来游刃有余! 他们从未听说过这样的事情,即便是那些转生鬼王,在进入圣地后往往也都表现得极为吃力,这位究竟是何方神圣? 有部分阴鬼开始猜测这位肚中开了大口的尊者身份,但更多的阴鬼开始歌颂暗尊,认为是暗尊感受到了这位尊者虔诚的朝圣之心,所以对他作出了回应,阴鬼热泪盈眶,仿佛进入圣地的不是吴用,而是他们自己,拜倒在地,高声长呼“暗尊”。 吴用行走在枯萎的黑色林木之间,心情却是万难形容。 周边的林木与前次来时大有不同,一颗颗诡异的数目上不再挂着类似蒲公英的絮状团球,天空中也没有了那团能够将光絮迅速染化的黑雾,圣染空林内静悄悄的,没有一点声息,只有数之不尽的黑色枯木,像是被野火惨烈焚烧过。 若是之前,他不会觉得这些枯木有什么值得关注的,可现在……他返身看向后方,幽河清晰可见,几乎能够肯定当年吴氏弟子就是在这里与阴鬼进行生死大战的,一想到这些丑陋的树木都是通过地下的吴氏弟子尸骨孕育而生,他心里泛上来一阵苦涩。 外围的阴鬼见他回首,以为他是在看自己,全都更为欢快地欢呼暗尊。 吴用收回目光,走向圣染空林深处。 【师叔祖,你觉得得去哪里?】这片林地着实不小,如果就这么漫无目的晃荡,势必要花费不少时间,而现在吴用最缺的就是时间。 伏龙剑沉吟道:【我不通禁法,看不出端倪,但我想应该不会在外围,你说你曾经从玄通山进入过这里,你还记得自己出现在哪个位置?】 吴用苦笑道:【这就是问题所在,这里应该也曾发生过变动,和我记忆里的场景有出入,我完全认不出自己从哪里来的了。】 他左右观察一圈,地面上很明显有被翻掘的痕迹,并且不像是从外部掘地形成的,而是从底下翻出来样子,从外掘地,泥土应该呈现明显的块状,并且掘地的周围应该是平整的,而现在地面是隆起的,就像是有什么东西破土而出一样。 难道是吴氏弟子的尸骨复生了?还是说他们的尸骨被炼化成了类似僵尸之流的鬼物? 吴用神色冷冽,来到一处隆起的土坑边,蹲下身,抓了一把土,顿时一股熟悉的气息萦绕在心头。 他不解,只得将这种气息归为自己与吴氏之间的联系,可就在这时候,啸灵影毫无征兆飞了出来,在他身边呜呼嚎叫。 吴用一惊,他从啸灵影中感受到了一股极其敌对的情绪,就像看到了什么生死之敌。 “这些都是我吴氏族人的尸骨,不是阴鬼。” 可啸灵影只是围着他转,全神戒备。 吴用从未见过这头阴灵之物如此反常,一时间不知所以。 伏龙剑沉声道:“放他出来即可,他是阴灵,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炼成的,这里又是鬼族圣地,说不定这家伙发现了什么,你接下来小心一些,这里恐怕不那么简单。” 吴用郑重点头,左右扫视一圈,走向林地深处。 “先去里面看看。” 周围林木一棵接着一棵,走进深处后,如果不飞高回望,不看见那一道弥长幽河,几乎要怀疑自己在原地徒步。 吴用一直往深处走去,走着走着,前方忽然出现了一片开阔地,到了这里周围的威压加重,宛若实质一般的灵力挤在周围,他本以为自己坚持不了多久,神奇的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这时候自行运转,在他周身形成了一层灵力光膜,将灵力阻隔开。 他低头捏了捏拳头,这时候伏龙剑说道:【看前面。】 “嗯?”吴用抬头,只见前方那个空地上刻画着一座巨大的法阵。 这并非是刻在泥土上的,而是在泥土中嵌着一块径直超过三十丈的巨大深红色圆石,一道一道的符箓刻制在圆石上,入骨三分,红石内中极其深邃,暗红,像粘稠的血。 吴用精神大振,快步走到法阵边缘:【这是通往玄通山的法阵?】 他不是在问伏龙剑,论杀伐,伏龙剑自称第一,鲜有法剑敢与他争锋,但论禁制,伏龙剑不动。 吴用是在问自己。 他努力回想自己脑袋里有关禁制的知识,虽然只都是邯鼓偶然提及下的杂余,但对他而言,耳濡目染下,还是掌握了不少有关禁法的知识,尽管空泛无法切实使用,但无碍眼力上的增长。 吴用环绕着法阵走,嘴里喃喃自语不停。 “这看样子像是个供用的禁制……不对,这是献祭用的。” “似乎是导引外在力量。” “我知道了,这里联通外界的献祭!” …… 吴用原地驻足沉吟,良久之后他才继续绕着法阵走,走着走着,他重重抚掌,说道:“就是这里了!这里必然是通向玄通山的法阵!” 【哦?何以见得?】伏龙剑“不耻下问”。 “这里,这里,还有那里,那里……”吴用接连指了几道禁制,“这些都是极富变化的禁制,最为代表性的应用场景就是传送法阵上。” 他记得很清楚,因为以他的认知,最难理解的就是这种传送法阵,故而当知道这个世界真的有传送法阵的时候,他曾经多问了邯鼓不少相关的问题。 “最特殊的,是法阵每道禁制的最后都有一个特殊符箓,我一开始以为这个符箓只是布置禁制的人的个人习惯,就像书写信件、文字时候的书写习惯,但我一圈看下来才发现禁制的最后有对这个符箓做出单独的重要解释,他在罗山阴鬼之中代表着一个特殊的意思。”吴用若有所思说道。 “什么意思?”伏龙剑飘出剑灵,目光扫向法阵每个禁制最后形如雪花,但是只有“四出”,并且完全对称的符箓。 “位点!用于定位的点!”吴用十分肯定地说道。 伏龙剑一惊,“你是说……玄通山内的那个锚点?” 吴用缓缓点头。 禁制一道就像一门语言——不,这么说也不对,语言是自成体系的,有完备的一套以具体而形的外在表现,来展示、定义、说明抽象或者具体的事物的,就像现在说的话。 可尽管大家都懂这个意思,但很少有人会去细究某个字为什么代表这样意思的,比如现在这句话。 这是语言学家该去探究的内容。 但禁制不同,禁制颇像是一门“伪语言”,他用人们可以理解的文字内容来说明一些不可直接理解的意义。 在吴用看来,禁制就像是一副抽象派的作画,笔画、颜料、色度等是语言,理解这幅画,理解这道禁制,都是通过笔画、颜料、色度等表现手法来达成的,唯一的区别是,抽象派作画在一千个人心里有一千种意味,但禁制只代表着一种特定意义。 而这座法阵的核心,便是“定位的点”。 “那便是此处了。”伏龙剑无条件信任吴用,“但该要如今催动?” 吴用沉吟片刻,“试试直接用吞噬之力?” 伏龙剑也说不准了。 吴用说道:“感觉还是得稳妥一些,但问题是我只能……不,是只会用这个手段来催动法阵,别无可选。” 这么一想,他也不等了,抬腿走向法阵中心。 伏龙剑眼神逐渐凌厉,他不懂禁制,也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做最合适,可他相信吴用,相信无用这个主人,相信这个越来越能够独当一面的吴用,既然吴用决定接下来试着催动法阵,那么不管接下里要面对什么,他不管,他只管杀,杀尽要阻拦吴用的东西或人,或者鬼。 当年杨抟便是如此用他。 而今他要以同样的方式对待吴用。 吴用感受到伏龙剑传来的肃烈与一往无前,心中豪气大生,一个箭步跨到法阵中新,手掌拍在法阵中心,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释放出吞噬之力。 咔咔咔…… 法阵立马开始出现变化,深红色的沟壑中溢出来五颜六色的不知名液体,紧接着腥臭的气味蒸腾而起,原来是血液,它们互相交融,最后变成黑色,溢满整座法阵。光亮从法阵金属台面与泥土地的缝隙中漏出一隙,紧接着往法阵中心流动,照透黑色的血液后,黑晦的乌光从金属台面映出,投射向天空。 轰隆隆…… 黑雾毫无征兆在半空中出现,酝酿成一团,随之扩大。 吴用抬头,面露喜色,他在黑雾之中看到了另外一幅光景,那是灰褐色的壁面,他很熟悉,那是玄通山的内部! 果真可以开启传送法阵! 伏龙剑眯起眼睛,浮空而起,淡淡说道:“吴用,这才刚开始就有如此动静,距离法阵真的打开还早,势必会引来阴鬼的主意,说不定吴朗就会注意到这里。” 吴用咧嘴笑道:“那感情好,是不是我只要打开了通道,从这里出去,吴朗就一定会来追杀我?他别要不敢出来,出来去了那头,我不信左恬真人会不知道,他也有一笔账要和吴朗算来着!” 伏龙剑微微一笑,“左恬和吴仲平就差义结金兰了,吴仲平被自家人害死,左恬巴不得吴朗出现,你说的倒是没错。” 吴用嘿然一笑。 一人一灵竟然是没有丝毫担忧的意思! 吴用继续全力催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运转吞噬之力,可很快仅凭借他自己的法力无法再打开法阵。 “啸灵影!给我出来!” 影子里分出一团,就地一滚,啸灵影所化的黑色细犬在他身边奔踏不停。 吴用皱眉,这家伙也不知道怎么了,和以往的样子截然不同,这般不安定,他喝道:“与我吸化灵力!” 啸灵影虽然难以安定,可对吴用的命令仍旧照做不误,他一跃而起,脚踩灵力,仰天张嘴,呼出一气,然后上下颚猛地打开,犹如巨蟒一般吐出犬牙,巨大的牙嘴与他的身体完全不成比例,随后一吸——海量的灵力被他吸入体内,源源不断涌向吴用体内。 吴用顿感浑身精力充沛,厉声清喝,加大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力度,将吞噬之力运转到极限,法阵咔咔咔作响,天空中黑雾弥漫滋生,眨眼睛化成一滩黑潮笼罩在圣染空林上空。 外围的阴鬼见状无不惊愕,以为今日暗尊多次显灵,一个个磕头不停,口中歌颂暗尊之名,有不要命的状若癫狂,冲进圣地内,瞬间被威压所“消融”,尸骨无存。 同一时间,罗山顶上,巨大的宫殿内,枯骨满地。 黑袍裹身的男人在王座上缓缓睁开眼睛,猩红自其中射出,遥望向远方。 “我的好外甥,没想到你居然又回来了!” 他缓缓腾空而起,瞬息出现在宫殿外,化作漫漫黑光俯冲直下! …… 第752章 当面 与此同时,罗山上空其余四座宫殿内,火尊、地尊、风尊、虚尊,四名尊者同时有所觉察,纷纷抬头看向暗尊消失的方向。 火尊喃喃说道:“原来是当年的祭祀没有完整……难怪你实力有缺。” 风尊阴沉道:“吴用!伤害我徒儿那家伙!” 地尊淡淡道:“这下该恢复完全的实力了。” 虚尊没有说话,神色漠然,始终闭着眼睛,仿佛发生的一切都与他无关。 悬浮于罗山山峰正上方的肃穆黑铁宫殿内,一道白光飘至殿顶龙脊上,大祭司时米朝四个方向躬身,然后勉力支起佝偻的身子声道:“四位圣祖,现如今人修各大派弟子与妖修合力打上我罗山,对方实力比我等所想还要出众,背后还有白也等人虎视眈眈盯着,敢问如何应对是好?” 四个由焦火、黄泥、青风、虚无凝炼而成的不同脸面浮现在祭仪殿周围。 魔罗火哼声道:“赤面不是安排好了,就要他们注意到这里,来我们罗山动手,在你们人类的地盘拿不下你们,在我们罗山还会拿你们没办法?” 时米缓缓摇头,“火尊殿下,切勿再直呼圣族之名。” 魔罗火脸色一僵,“一个当年能不能与我等平起平坐都不行的家伙,如今因为机缘巧合与圣尊同化,我们难道就要拿他当圣尊来对待?” 时米郑重提醒:“您也说了,赤面与圣尊是同化了,见如此,赤面便是圣尊,圣尊即是赤面,不分彼此,我们得一视同仁对待。” 魔罗火哼声。 风尊说道:“这些往后再说,等他与圣尊彻底融合也不迟,现在么……是要商议下如何对付这些人修。” 时米点头道:“按照圣尊的计划,在人类地域作战,限制太多,资源、丹药、法宝各方面消耗都极大,倒不如将他们引进罗山内,我们来主场作战,反客为主,现在这些人类都进来了,而且也都打上山顶上来了,他们实力确实不差,底下的几个部族完全不是他们对手,原想着既然是圣尊的计划,就按照圣尊接下去的打算应对,可圣尊至今还在血河内修炼,暂时来不及处理了,是以我来请问几位的意思。” 地尊淡淡说道:“圣尊的计划我们是一同讨论过的,无可非议,既然如此,照做就行,大祭司担心的是白也等一众人修顶尖?” “没错。”时米朝地尊微微躬身,“这批打进来的人类是人修各派与妖修的年轻一辈,倘若上来了,自然有我祭仪殿和圣尊殿内的才俊应战,时米担心的是,这番下去,殿内长祭司与各位的亲信……甚至几位也都要马上参战。” 魔罗火玩味地说道:“我们之中不是已经有一个下去参战了吗?大祭司,你说是不?” “火尊。”虚尊面无表情提醒。 魔罗火嘿然一笑。 时米自动忽略了火尊的调笑,如现在罗山上下的所传,他确实和火尊的关系不算好,对于负责祭祀的大祭司而言,罗山圣祖可以是罗山底层的圣血虫,也可以是上层的部族出身,但不管如何,血统必须正统,他始终对一个人类成为圣祖耿耿于怀,可这是四大圣祖的计议,为解放圣尊的行动,他必须遵从,无可反驳——尽管事后确实如他所预想,暗尊的祭祀出现了问题。 时米道:“与人类这场大战一开,时米清楚必然会有大决战的那一天,可没想到这天来得如此之快,照这样看下去,一旦这批人类和我等殿内祭司作战后,势必有一方落在下风,无论哪边,我等都不可能坐着看,必然会出手,届时战事便会再次升级,时米是担心这点。” 魔罗火哼声道:“那又如何?要我说就该快刀斩乱麻。” 风尊也同意道:“是这个道理。” 这两位圣祖都是较为“年轻”的,脾气直来直去,时米对他们的反应毫不意外,“当然可以,只是如今圣尊不在,那这行动计议就只能我们来确认了,虚尊,您的意思呢?” 这名罗山如今最古老者开口道:“你心里早就有计划了,何妨先说出来听听?” “是!”时米朝他躬身,“就我所知,如今人类一方之中,峨眉白也、阴景宫左恬、摇光山陈平光等几名掌教实力最强,必须要几位圣祖出手,除此以外,我殿长祭司与各位殿内尊者可以对付,再就是……” 罗山底层。 吴用全力运转《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调用吞噬之力催动法阵,天空中迷云滚滚,逐渐将整片圣地笼罩。 眼看着台面上的一个个符箓,吴用忽然想到一个问题,禁制是通过符箓编制而成,符箓具有具体的意义,就像文字,而今罗山和道魔两家的禁法虽然架构上截然不同,可是也能够去理解,就像同一洲陆两地区的不同方言,虽然无法具体理解到每个文字,但交流无误,这是为什么? 难道说罗山和他们之间有什么关联? 这么一想,思路顿时拓展开去。 他记得罗山没有妖兽,甚至没有普通野兽,可却有相关的描述,之前他来罗山知道有这么个情况,但因为当时事务紧急,从来没有关注过这个问题,现在回想起来,这一点并不合理。 “难道说罗山和我等所在的天下之间有什么特别的联系?”吴用不禁皱眉。 “小心!收神!你被发现了,一个极为强大的存在锁定了你的气息!”伏龙剑忽然一脸严肃地说道。 吴用抬头看向远方,“强大?转生三重?” 对他而言,能被伏龙剑称作“强大”的也就只有这个等级得了,再往上去,伏龙剑会直接提议他跑。 伏龙剑略加感应,说道:“转生三重上下,气息飘忽不定,一会儿高,一会儿低,和你的气息有些类似,我想应该是你那位舅舅了。” “吴朗?”吴用脸色一沉,全力催动吞噬之力,法阵大开,黑雾中出现一个口子,就像被撕裂的伤口,黑色的雾气像血液一样从天空中淌下。 “敢尔!”一声怒吼从远处传来,就在吴用将要把法阵彻底打开的时候,他蓦地发现自己对于吞噬之力的掌控受到阻碍,最后法阵没能够被彻底打开,缓缓缩拢,在漫空黑雾之中留下一个裂隙,颜色浅淡,就像愈合后还需要时间才能和周围皮肤变成同样颜色的创口。 功亏一篑,吴用脸色难看,可既然人来了,他就不急着启动法阵了,缓缓起身,吞服一把丹药,眯眼看向来向的遮天黑光。 远方黑光形同一线江潮,将本就灰暗的天空衬染得黑沉沉,霸道的灵力威压将所过之处的各个部族压得直不起身来,圣染空林外朝拜的阴鬼们更是状若癫狂。 “是圣祖!圣祖!” “暗尊殿下!” “暗尊!” …… 一群阴鬼欢呼,不少仰头追着黑光跑,一头撞进了圣染空林中,当场血肉消弭。 吴用拳头捏得嘎吱嘎吱作响,缓缓升空而起,眯起眼睛。 黑光瞬息而至,一个冷然的声音从中传了出来:“你果然拥有吞噬之力。” 一股难以言明的力量牵扯着吴用,这是吞噬之力所传导而来,吴用反过来主动去试着牵引,体内的某处像是一根弦绷紧,对面的黑光顿时一阵涌动,他冷笑道:“看样子不仅是你能够影响我,我也能够影响你!” “你有的吞噬之力还不少!”吴朗又喜又怒,喜的是吴用的吞噬之力如此丰盛,倘若全部取回,他势必能够再做突破,怒的是吴用掌握的吞噬之力丝毫不比他少,他觉得自己的私有财产被窃取了。 吴用喝道:“我当然有不少吞噬之力!这可是全族人的性命换来的!是不是?” 黑光中的声音消失,良久后,吴朗的声音才又传出来,“全族?你知道怎么回事情了?” 吴用冷笑道:“既然敢做,就不要怕被人知道,吴朗!” 黑光像是被静寂,一动不动,好一会儿,黑光才从中分开,一个人影从中缓缓踱步而出,居高临下看着吴用,饶有兴致地说道:“没想到你居然能够调查清楚这件事情。” 他身材瘦长,五官俊朗,面目与吴用有六分相似,不同的是一双眼睛血红,脸上、脖子、双手等露外的皮肤表面画着一些不知含义的黑色符文,穿着一身制式夸张的黑色道袍。 吴用在打量吴朗,吴朗也在看他,这曾经为人而如今卖命于鬼物的男子唏嘘道:“我真没想到你能够活下来,还成长到如今的地步,这可真是……” 吴用死死盯着他,不知为何,心底下泛起一阵难言的愤怒,仿佛身体里有另一个灵魂在对着吴朗呐喊,恨不得将他生吞活剥。他知道这是“吴用”在影响他,“吴用”当然早已经死去,但亲身经历吴朗献祭全族的“吴用”对吴朗恨之入骨,即便是死去,留下的恨意依旧刻入骨头,不需要理由,吴用清晰可见,就像是本能一样。 吴朗见他死死盯着自己,神色忽然柔和,温声说道:“你肯定记恨我,这不用想,但你错了,你当年太小,根本不知道我这么做的原因,你可知道,我这么做都是为了宗族好,你……” 吴用嗤之以鼻,“对宗族好?还是对你好?需要你做到将全族献祭这等地步?” 吴朗神色沉默,摇头道:“说了,你那时候还小,不懂,我只是选择了自己必须要走的道路,我没有别的选择,这是唯一让我们吴氏繁荣昌盛的选择。” 吴用呵呵一声,“繁荣昌盛?繁荣在哪?昌盛在哪?一个人的繁荣昌盛也是繁荣昌盛?” “这句话你说对了,一个人的繁荣昌盛也是繁荣昌盛,”吴朗极其认真地说道:“假如老祖在这里,就他一人,你问别人吴氏繁荣不繁荣,昌盛不昌盛,我想没有人会否认。只要你实力够强,哪怕族内全都是凡人,也没人会说你族群不繁盛,究其根底,自身的实力最关键,既然如此,我献祭全族,获取了力量,让我吴氏繁荣昌盛,有什么问题?” 吴用被这套歪理邪说气笑了,“老祖如果在这里,知道你私通里外献祭全族做着冠冕堂皇的事情,第一个就要将你毙杀,你还敢提他?” 吴朗一脸平静地说道:“是么?老祖如果在这里,他会是我的对手?老祖当年可没有我如今这般修为,只要有我在,我完全可以在罗山重新为我吴氏开继香火,难道不比以前那样固步自封要好?呵……明明守着诺大的小极北,却甘愿成为阴景宫的附属十足……” 吴用一脸冷漠。 “你肯定不相信我这么做的初衷,对不对?没关系,为大事者常为人所不解,幸运的是,我吴氏弟子中出了你我两人。舅舅我辛苦些,走外道,加入罗山,在罗山为咱们吴氏一族筹谋生地,好外甥你走正道,你在峨眉的事迹我都听说了,有如今地位不容易。咱们两人合力,一起再创我吴氏辉煌,好不好?”吴朗摊开双手,一脸真诚。 吴用讥讽道:“” 吴朗脸色顿时变得阴云密布,“我以为你最喜欢做这些混入敌人内部的事情,之前来我罗山,后面去参加九皇法会,不都是如此,怎么今天不乐意了?” 吴用懒得和他废话,因为这会儿他的法力已经彻底恢复,“你又何需作弄这些心思?你能神不知鬼不觉在玄通山内设下锚点,谁知道哪天给我下套?你若想要取走我的吞噬本源之力,直接动手来取就是,何必在那里废话?” “你知道的当真不少,”吴朗啧啧一声,“我虽然实力突破不完全,但你不会以为自己就是我的对手了吧?” 吴用冷笑道:“没有试过怎么知道?” 吴朗眼神变得冰冷,“那好,也省得我等,可惜,我可是真心提出的建议!” …… 第753章 大战 “真心提出的建议?”吴用嗤笑,再不废话,运转《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全身迸发出炽烈的血气,身影一闪,瞬间来到吴朗跟前,双腿双拳接连挥打不停。 “徒劳之举。”吴朗一脸平静,身后的黑光喷发,阻挡在身前,犹如泥淖,任吴用拳飞腿切,都仿佛打在棉花上,别说伤到吴朗了,就是碰都碰不到他。 吴朗讥笑道:“我不知该说你什么好,你难道看不出来自己和我的差距?你不过是移神第二重,我却是转生三重,你怎么可能是我的对手?” 吴用发现自己拳头轰进去,泥淖一样的黑光没有阻力反而有一股吸力,一面将拳势给消化,一面将他的拳头往里吸去,就像是沙漠中的流沙,他每一拳轰出,抽手时都要抵抗这股怪力,一来一去,劲力大消,极其耗费体力。 吴用眉头一挑,这异样的感觉他并不陌生,正来自于吞噬之力,原来这本源之力还能这么用的? 他一拳抽出,飞身后退,不再贸然轰打。 “不若尝尝你自己的拳头?”吴朗戏谑道,他身前泥淖般的黑光中开始起伏,就像是有一头鳄鱼在泥水底下蓄势扑咬猎物。 吴用神色凛然,手一拍心口,十二合真镜飞出,打出一道白色灵光,霎时间,黑光所化的拳脚光影从泥淖中爆发,带着诡异的寂静,打向吴用。 吴用并指一点,白光照落,笼住这些拳脚光影,爆发出嗤嗤响声,犹如阳春遇白雪,后者开始分崩离析。 “好宝贝!”吴朗眼前一亮,“可惜跟错了人。” 轰! 白光有其极限,剩下的一部分拳脚光影冲出其笼罩的范围,轰向吴用,吴用瞬间被炸开的黑光所淹没。 吴朗不免意兴阑珊,这其实是他成为罗山圣祖后第一次动手,对手是他血缘关系上的外甥,实力差他一筹,并且只要击败吴用,他就可以收回属于他的吞噬本源之力,这在他看来完全是板上钉钉的事情,安定感十足,甚至想吴用能陪他多多过几招。 “可惜……” 吴朗走向光影。 可没走两步,忽然,爆炸的黑光之中爆发出一阵更为明亮的火烟,金红色泽,犹如烛光燃烧黄金的金红色泽。 吴朗不由一怔,下一刻黑光被轰散,金红色火焰从中如风暴一般喷发,化作一道火焰巨掌拍向他。 吴朗踏空前进的脚掌立马从脚跟落地变成脚尖触地,轻轻一点,人飞速后退,身后黑光喷涌而出,同样化作一道黑色大手,拍向火焰掌。 轰! 二者交触,黑色大手法力明显更胜一筹,立时将火焰巨掌拍碎,可这火焰巨掌的金红色火焰却难以按灭,反而在沾染到黑光之后,如附骨之蛆一般开始焚烧黑光。 吴朗眉头一挑,“这是什么火焰?” 倏然间,一个人影冲出火焰,以一往无前之势一圈捣向吴朗的眉心。 吴朗厉声喝道:“没用的!你不是试过了!” 浑身燃烧着金红色火焰的吴用紧抿嘴唇,不管不顾打出这一拳,吴朗再次调用吞噬之力,形成一个泥淖漩涡于身前。 他很兴奋,吴用没有不堪一击,他可以继续用这个外甥来尝试使用自己的能力!吞噬之力所化的泥淖漩涡放大,他嘴角带着戏谑,仿佛已经看到吴用这一拳打进来后发现自己被吞噬的惊恐样子。 可事与愿违。 “你……” 吴用一拳打来,拳锋上金红色血焰拖曳出犀利的弧光,照亮周围黑暗,这一拳和之前截然不同,气势卓绝,吴朗在拳头近前的时候发现了异常,但要再做变化已经来不及,拳头极其爆裂地打了进来。 轰! 血焰炸开,像是烧着的木棍捅进了融化后又凝固的蜡烛油中,黑色漩涡分崩离析,软化、淋漓、滴落。 吴朗面色一变,脚下影子里飞出来一团阴影,一头挡在了他的跟前,生生吃了这一拳。 砰! 一声闷响,阴影扭曲,飞射向一旁,成片的阴影在他身上剥落,淅淅沥沥如雨下。 “啸灵影?”吴用一眼认出这玩意儿是什么。 吴朗得此机会,立马退后,一脸阴沉地扫了眼半空中挣扎扭曲的啸灵影,死死盯着吴用周身熊熊燃烧的金红色血焰,森然道:“我的好外甥,舅舅真没想到你变化如此之大,居然能够凭借移神两重境界就做到如此地步,我可记得你当年只是个废柴,你母亲不止一次来问我,能不能替你从族内争取到更多的修炼资源,希望你将来至少能够突破元婴。” “滚!”吴用一声暴喝,箭步冲前,伸手捉向吴朗,此刻的他已经催动“烧神庙”,五脏六腑内气血涌动,以他如今移神二重境界的实力,光靠肉体就能够对一般移神三重境的修士造成威胁。 但对付吴朗不够,所以他在挥拳时候,同时试着调动吞噬之力,以牵引吴朗的使用。 吴朗感应到自己的吞噬之力无法运用自如,破口大骂了一句,伸手对准吴用,黑色灵力缭绕手指,然后狠狠按出。 “噬灵指!” 犹如参天古木般的黑色手指破空而去,吴用神色无动,脚下血焰炸开,借着血焰的反震力迅速减速,然后遁光一纵,侧身避开这一一指的前进路线,然后大喝一声。 “烧神庙!” 空中响起“空咚”一声极富力量感的心跳声,吴用的躯干被血焰的纹路所浸透,五脏六腑的位置上燃烧出熊熊火焰透体而出。 这是“烧神庙”运转到极致的表现! “金辉银华,荡恶诛邪!” 吴用舌绽惊雷,双手迅若闪电,一个个诀目被掐出,双眼被日月轮转所替代,火焰自他身体中线分化为两色,左金右银,瞬间绽亮,爆发出惊人的光芒。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乃是炼体法门,除了拳脚功夫外,便是弓箭射艺,极少有纯粹法力所演化的法术,而这门“涤辉”便是为数不多的几门法术之一。 运用自身血气于脏腑,催动极致,爆发出惊人的光焰,金光与银华其实是体内血气催动到极致的表现,这门“涤辉”法术非移神境界不可用,足见其对血气雄壮的要求。任何触及金光与银华的邪祟都会被沾染上火焰,直至燃烧殆尽,这便是“涤辉”,涤净邪祟的光辉。 二者碰撞,庞大的能量涟漪波荡而开,将圣染空林内的泥沙与枯木掀飞。 吴朗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噬灵指所点,万物尽噬,而此刻噬灵指顶在吴用周身的金银光辉外,无法突入,二者消弭的能量席卷四下,竟是一时间谁也奈何不了谁! 他无法相信,无法相信吴用一个移神二重境界境界的小子,能够与他将要突破转生三重的圣祖相比,无法相信这个当年的废物外甥居然能够与他交拼至如此地步。 “给我死开!” 吴朗一声怒吼,一旁破碎的啸灵影迅速聚合,重新变回一个凶牙利齿的头颅,这头阴灵桀桀怪笑,升空而起,张开大嘴开始疯狂吞吐周围的灵力,输渡给吴朗。霎时间,噬灵指变得凝实,黑的深沉,狠狠往金银光色上捅去。 “嘭!” 空间波荡,更为剧烈的爆炸,数之不尽的枯木被吹飞。 吴用倒退十数步方才稳住,喉头涌上一股腥甜,马上被他强行吞咽下去。他终究在修为上落了下风,以移神二重境界的实力抗衡转生三重顶峰的暗尊,说出去,足以傲然了。 但……吴用不想要仅仅只是自傲,他要斩杀这将衡闾吴氏全族献祭的自私、丑陋、扭曲的畜生。 之前吴用以为自己不会有如此强烈的憎愤情绪,可直到现在他发现自己错了,他对吴朗恨之入骨,是因为“吴用”吗? 或许是,毕竟他占用了“吴用”的身体,生命得以在“吴用”身上延续,某种意义而言,“吴用”是他的救命恩人,为救命恩人尽愿,理所应当。又或许不是,他只是对这个吴朗的作为所不齿?一个人能够用扭曲的价值观来解释自己的作为,伤害至亲,还有比这更令人作呕的吗? 吴用说不清楚,不清楚自己究竟是为报恩,还是义理心在起作用,但没关系,如果是前者,他扪心自问无愧,如果是后者,他没有违背自我良知与认识,退一步说,对方在镇灵塔内突袭自己,他快意恩仇,更没有问题。 有一万种理由,但不管怎么说,他都有手刃对方的理由。 吴用舔了舔嘴角的鲜血,眼中金银日月辉耀,嘴角下抿。 吴朗冷笑道:“你还有什么本事?我听说你最强的本事便是炼体,如今对我无用,准备如何?是用你半吊子的剑术?还是我们吴氏的《西升灵虚真一书》?你总不可能打算用《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来对付我吧?” “‘我们吴氏?’”吴用神色凶狞,“你也配这么说?” 咚! 身后背着的剑匣打开,碧落紫陌破空而出。 “惊魂长音!” 紫陌变作氤氲剑气,再化散成丝丝缕缕千万道丝线,须臾分布在半空,碧落剑锋激涨成一道百丈长芒,切割在紫陌所化的丝线剑气——犹如一把琴,一阵清越悠扬而又极富穿透力的响起,绿色的“音波”扩散,席卷向吴朗。 吴朗看着好大阵势的剑式,冷笑道:“你真是叫我失望,我以为你会用我吴氏一族的术法,没想到到头来还是要靠峨眉的剑术!你有何用?连本族的功法都学不精尽,还敢妄言指教我来复兴本族!” 他完全不把这剑式放在眼里,随手一挥,啸灵影腾空而起,怪啸声中变成一扇至少二十里丈高大的石门,石门表面刻着一颗五芒星,阴云弥漫,轰隆声中打开,从其中射出来铺天盖地的黑色光矛。 “我听说你会用影蚀矛?呵呵……这一门进阶版的影蚀矛你看看如何?”吴朗嘴角一勾,“你好像很惊讶?哦,你获得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应该不完整,这法术名叫‘暗之门’,是你那边应该没有记述的高阶法术,好好开开眼吧!” 嗖嗖嗖…… 灵力被压缩到极致的黑色光矛铺天盖地射来,眼看就要将漫空剑光撕碎,吴用不为所动,心中喝道:“起!” 瞬间,《四上智观身大道经》、《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西升灵虚真一书》、《擒龙形剑经》四门功法同时运转,他的法力暴涨,瞬间突破移神三重境界,直逼破境。 吴朗惊愕,浑然没料到吴用竟然能够爆发出如此强大的法力,据情报,他知道吴用有一门能够短时间提升法力的法术,可没想到的是这门法术能够突破移神三重境界的桎梏! 天空中的青色剑光眼看要被黑色光矛压制,转瞬暴涨,犹如在漆黑夜里于斜风暴雨中逆行的万吨轮船,船灯撕裂黑暗,逆行前进,一往无前冲入远方更深的黑暗中。 吴朗一声怒吼,如今修为的吴用终于值得他认真对待,起手掐诀,大门凝实三分,从中爆射出又一轮光矛。 光矛冲射,与呈波纹状的青色剑光碰撞,天空中出现一个个光波,犹如璀璨群星,强烈的风波席卷四下,圣地内一片狼藉,引得外围的阴鬼跪倒在地,瑟瑟发抖,不晓得里面发生了什么,以为是圣祖之怒,不敢起身。 眼见这一式剑光已经去势难阻,吴用变换诀目,碧落紫陌回兜,于头顶上盘旋一圈,再次飞出,这次双剑合璧,并联作青紫剑光,化长虹疾斩而去,在半空拖曳出明艳的尾光。 吴朗大怒,自己明明才是家长,自己明明才是修为高的那一个,居然叫吴用这当年在他面前唯唯诺诺的小子三番五次动手,哪里忍受得了?当即升空而起,喝道:“吴用!天上雷公,地下舅公,你大逆不道,是我这个做舅舅的不对,今天便要拨乱反正!” 他猛地抬手,啸灵影钻上他手臂。 …… 第754章 死亡的气息 海量的灵力在圣染空林上空汇聚,一块百丈多高的黑色光碑遽然间形成,周围灵力波涛起伏,碧落紫陌所化的剑光像是海面上的舶舟,随着波浪起伏不定,一剑斩入灵力浪涛中,仿佛针入大海,完全没有任何反应。 “这起手式……寂灭大灵碑?但又有些不一样。”吴用眉头一挑,将手一招,先把紫、青双剑召回。 他再熟悉不过这门术法,之前他曾多次使用,以灵力浩荡与杀伤力卓绝、杀伤面广泛而著称,他自认在这门法术上造诣不浅,邯鼓甚至亲身为他演示过这门法术施展的要领,因而他在这门法术上面花费的功夫与精力可不少。他同样持捏起手诀目,但略一沉吟,最终还是打消了与对方争个高低的打算。 对方毕竟是暗尊,是《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使用者与最适配者,而他只是个半吊子,何况之前他一直以为自己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是完整的,可从刚才那名为“暗之门”的法术来看,事实并非如此。 而且吴朗的寂灭大灵碑对于灵力的吸引明显强于他,周围形成的黑色光海更是能够吸引法力, 谁知道吴朗掌握的法术和他有没有区别,是不是更为完整的完全体? 吴用不敢冒这个险。 既然如此…… 他略一沉吟,转手再出剑诀,《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不能使用,《西升灵虚真一书》没了邯鼓这个妖灵,他无法使用具体的法术,这两门功法如今只能用作催动碧落、紫陌两口飞剑的工具。至于《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这门功法固然厉害,但很显然,贴身近战在目前的情况下作用有限,而《擒龙形剑经》…… 【师叔祖,还不到使用的时候!】吴用沉声道。 伏龙剑“嗯”了一声。 吴用剑诀一掐,碧落紫陌双剑在头顶发出清鸣。 这两口飞剑哪里好?一克制鬼,二克制妖,邪祟无所遁形,但最大的好处还是无需专门的剑诀就能操控! 换句话说,就目前对仗的阵势而言,他可以随意使用《西升灵虚真一书》与《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法力。 吴用双手翻飞,快如残影,推出一个剑诀。 “双神齐现,断怪除妖!” 碧落、紫陌的清鸣声变成啸叫,青紫色剑光迅速放长,剑气交融,最锋利处便化成银光,银光爆发出刺目光亮,一闪即灭,变化出两个十来丈高大的银色巨人,一个面戴青色面具,面具是个尖长鼻子,露着满嘴獠牙的凶恶大鬼,他手上握着碧落,但此刻这口飞剑已经模样大变,剑身巨大,剑脊上朝左右剑刃的方向冒出来一个个尖勾。 另一个巨人则身穿紫色盔甲,面容是一头似狼形虎的妖兽模样,他腰背微曲,但并非驼背,而是身上丰匀肌肉拱起所导致的视线错觉,他同样手握紫陌,这口飞剑此刻已经变成了一条紫色长棍,但棍头两头却是剑刃。 一青一紫两个银光巨人浑身都似乎符箓组合而成的禁制,纹路独特,一个单手握着剑柄,另一只手横托剑身,一个双手握棍直立于身前,一言不发,一动不动,散发着莫名难言的高渺气息。 碧落紫陌是杨抟偶然所得,没有确切来历,相关的剑招也都是杨抟所创立,这“现双神”乃是他所能以碧落紫陌施展的最强剑招之一,需要耗费极强的法力,乃是他突破移神后,再镇灵塔内重点学究的剑术。 他缓缓抬头,并指朝空一点。 青紫双神抽剑提棍,升空纵起,手持变形的碧落紫陌冲上前去。 吴朗手托遮天蔽日的寂灭大灵碑,眼中流动着暴戾的光芒,喝道:“吴用!你给我死!” 他弯身,手肘扭动,将寂灭大灵碑狠狠砸落。 饱含灵力的巨大灵碑过分沉重,拖动有一丝缓滞,但随着落下,开始以无法形容的速度加速,撞碎空气,轰然坠落。 吴用目不转睛,全力运转体内的四门功法,将自身法力催动到极致,紫青双神瞬间涨大一圈,青神左手住坠落的灵碑,灵力与剑气交擦,青、黑两色激烈摩擦发出呲呲响声,青神右手握剑,将长满倒勾的碧落剑捅进灵碑之中,一股波荡瞬间在灵碑表面扩散开。 紫神紧随其后不在灵碑底下,一闪而逝,飞跃至灵碑上方,双手我吃紫陌剑,左右轮斩,切割灵碑,豁口中爆发出巨量灵力,轰然炸开。 “蚍蜉撼树!”吴朗见吴用的剑式居然能够阻拦他的寂灭大灵碑,更为恼怒,催动法力,指引啸灵影扑下去。 这阴灵怪物放出黑色的光影,犹如黑幕一般盖在寂灭大灵碑上表面,然后就开始喷发出犹如黑暗般深邃的灵光。 空气开始动荡,海量的灵力被调动,灵力仿佛是找到了归宿,纷纷沉降,落在了黑幕表面,寂灭大灵碑顿时得到增幅,以更为一往无前的势头坠落。 青神整个身体被巨大的坠力挤压,贴在了灵碑表面,本质浑身是剑气的他与灵碑表面的黑色灵力激烈交擦,一波又一波的爆炸不停。 “去!” 吴用手朝上空一指,啸灵影顿时从脚下影子里飞出,就地一滚,变成黑色细犬,一跃飞起,冲向灵碑上空。它随着升空大肆吸取灵力,身体也随之变大,等它一月来到灵碑上,已是变得七、八丈之巨,脚踩在吴朗的啸灵影身上,四爪扣抓,利嘴疯狂撕咬,后者吸收灵力的速度立时变慢。 吴朗大怒,手朝啸灵影一指,喝道:“滚开!” 一座微型法阵在他指尖形成,犹如光束直射啸灵影,后者瞬间开始膨胀,体表幽亮的黑光爆发,窜出来一个个细长尖刺,细犬猝及防,浑身透体刺穿,可这毕竟不是生物,立马后退,身上光亮一闪,伤口愈合,然后再次扑向别处。 可吴朗的啸灵影在法力加持下在吸收巨量灵力的“静止”状态下有了防护意识,细犬落到哪里,尖刺就长到哪里,无法对其造成有效伤害。 就这样,二者僵持,但好歹寂灭大灵碑吸纳灵力的速度慢了下来。终于,寂灭大灵碑坠地,海一样浓稠的灵力滚荡,黑色枯木瞬间消弭其中,变成无数的粉尘,圣染空林被夷为平地,夹杂着黑灰与泥沙的法力冲击波席卷四周,冲出圣染空林外。朝拜的阴鬼奔逃、哀嚎,被吞没,形销骨立,靠近圣地的鳞虫部等底层部落长老神情惊骇欲绝,高声大喊着催动宗族法阵,可只是徒劳,部落瞬间淹没在灵力之中。 这股冲击波一直激荡至幽河,这条罗山底层孕育无数部族的母亲河也被搅动,自河岸处被灵力冲断,炸开泼天的黑水,一部分被卷入冲击波内,带着飞向远处,周围部落沐浴在黑雨之中,然后被卷荡而来的幽河浪潮所吞没。 硝烟弥漫。 罗山上下震动,无数阴鬼惊恐,高层的鬼王们则惊惧俯望罗山底层。 “以为自己有点修为就能挑战我?”吴朗对自己这一击极为满意,吴用被碾压,一如当年他对这个外甥那样不屑一顾。 可他并不是不喜欢吴用,要怪只能怪吴用那个废物父亲,他本来可是已经与小极北除开他们衡闾吴氏意外最大的徐氏谈妥了啊,只要将妹妹将给徐氏那个勉强能够修炼但至多只能金丹的痴呆丑儿,徐氏将来便愿意以巨量资源支持他在吴氏内部上位长老。 只要上位长老,尽管无法再成为家主,但却由资格参与家族计议,而在他看来,只要有这个资格,家主之位将来未必没有机会。 可谁知道冒出来一个二流世家的男人,居然一眼钟情他的妹妹,更恶心的是妹妹居然也一眼相中对方,两人居然动了真情,决意成家! 这个贱女人! 难道不应该先为他们这一系支脉的壮大与发展考虑吗? 谁不知道他们这一系支脉在吴氏族内只有两个嫡系了? 谁不知道再过个数年,等他身老力竭,他们这一支就要变成旁系了?等他坐化,除了逢年祭祖会翻阅族谱能一扫而过他的名字,以后谁还会记得他吴朗? 难道不应该奉献自己,为他这个冲在前面当阵的男人做出一点贡献吗? 居然开始儿女情长! 居然开始相夫教子! 生出了吴用这么一个同样废物的外甥! 他不甘心! 吴朗火冒三丈。 在与徐氏闹黄后的每个夜里,他都会独自在玄通山内与傀儡斗法,磨练技艺,每次结束,他精疲力竭,但这是他会操控禁制变化出三个傀儡,两大一小,想着这一家三口在他辛勤苦练的时候享受着所谓的阖家欢乐,然后一掌将他们拍碎,发泄心中的愤恨。 直到某天,他听到了一个玄妙的声音,告诉他能够满足他的野望……吴朗嗤之以鼻,可这个声音的主人立马展露出了不一般的实力,轻而易举做到了几件他难以想象的事情,数之不尽的灵石、从未听说过的仙丹妙药、威力巨大的法宝……种种种种,令他怀疑自己是置身梦中。 声音的主人苍老但自信,告诉他尽管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并约定如果想要更好的东西——更好到能够满足他野望的东西,那么可以在九日后的子时再来玄通山内。 之后……之后的事情不必再细表,他回去发现灵石可以用来炼化法力,丹药可以吞服增长修为,法宝果真能用,而且威力极大,远远超乎他的想象。 吴朗心动了,没有在徐氏身上攫取到的利益居然从天而降,难道对方是哪家仙神?这是看他穷思苦力被感动,降下福泽? 九日后,吴朗如期赴约,开门见山,问对方还能够给予他什么。 神秘苍老声音告诉他,什么都能够给,只要他需要,什么都可以有,只要他提出来,但前提是只需要他做一件事情。 吴朗问他什么。 后者送出来一个极其复杂的法器与配套的催动禁制。 那是一个定位符箓。 后续不必再说,他将他的救世主引进家门,残杀了妹妹这一对狗男女,献祭了吴氏全族,成为了罗山圣祖,获得了自己想要的力量。 哦,不,不是全族,还留下了一只蚂蚁。 当年追及秘地内,解决了吴用,本以为这件事情只是个插曲,没想到这个外甥能够活下来,还成长为一个颇有气力的蚂蚁,妄图咬痛他这头巨像。 好在蚂蚁就是蚂蚁,有气力的蚂蚁也就只是只有气力的蚂蚁,不会改变什么。 “废物东西!就和你那不知轻重的娘亲一样,都想破坏我为部族着想的大计,现在好了,你们一起去地下团聚!去享受你们的阖家欢乐!” 过往如白驹过隙,在吴朗的脑海中一闪而过,他一挥袖子,升空而起,转身便要离开这片成就他的土地。 就在这一瞬间,一道雪亮的银光撕裂浮沉在地表的粉尘,如乌云中的惊雷,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斩来。 吴朗从未见过如此暴虐与凶戾的剑意,偏偏又带着堂皇大正的气势,来不及做出任何反应,这一剑从他正面斩落,将他从右肩头到左腹部一分为二。 “啊!” 黑色的灵光从创口一涌而出,但随即就被银白色的剑气所消弭。 “十合鬼体!” 这是一门完复外伤的法门,为《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中的隐秘篇所记录,伤口处开始冒出黑色的灵力肉芽,像是海葵一般扭动,互相接连。但没有完全合一,银白色的剑意爆开,再次将伤口斩断。 “怎么可能!” 吴朗怒吼,再次尝试,可结果依然。 头皮冒发炸开,他猛抬头,只见上空飞来一口极其寻常的飞剑银白色,就和世俗铁剑没有任何区别,可这口剑太锋利了,锋利到看着就眼睛痛,锋利到来去之间像是完全忽视了风的阻力,比他见过的任何飞剑都要更快、更利! 吴朗嗅到死亡气息! …… 第755章 灭绝圣地 银色铁剑劈波斩浪,在黑色的灵力海中昂扬纵驰,吴朗调动吞噬之力,引动如排空海浪般的灵力阻拦,但丝毫没能阻拦片刻,铁剑翩然,所过之处,灵力浪潮一分为二,啸灵影扑上去,瞬间被银色剑光撕裂。 吴朗尖声吼叫:“我才成为圣祖!我还未能够兴盛我族!岂会在今日被你所斩!吴用!都是你逼我的!” 眼看《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不堪用,他浑身黑光收束,转而放出来浑厚的真元,“金珠宝蟾!” 罗山顶峰,四座王殿内,四位圣祖同时看向罗山底层。 魔罗火极为意外,“没想到这家伙藏了这一手,难怪实力不全也无惧我等。” 风尊哼了一声。 地尊沉吟,也不知在想什么,好一会儿自语道:“倒是藏的好,在地下我也一点未知。” 虚尊仍然那副样子,瞧了一眼,默默打坐,仿佛一切都与他无关。 罗山顶层,靠近圣染空林的这些部落刚刚才从剧烈的爆炸气浪中缓过气来,阴鬼们推开塌陷的屋顶,架开倒坍的横梁,从断壁残垣里起身,可还没有站稳,大地开始震动。 剧烈的震动,就像是大地之怒,而震源……正是来自于圣染空林内! 今日经受太多,部落内的阴鬼以为是自家不知如何触怒了尊上,一个个全都俯趴在地面,以头抢地,磕得满地是血,凄声祈求暗尊不要发怒,放过他们。 圣染空林内,大地剧烈震动,沙石翻飞,地面裂开黑洞洞的缝隙,折断、分隔,喷泉一般冒发流沙与泥土,长满疙瘩的巨大肉掌从裂口中拨出,按在地面上,黏液流淌满地。 一束阴影迅若闪电从地下射出,瞬间将吴朗和他的下半身摄入地下,大地瞬间寂静。 【《西升灵虚真一书》?】吴用感应到了这门功法的法力气息。 一个犹如山丘般的巨大脑袋从地面裂缝内钻了出来,倒三角形但又圆钝,皮肤死白色,两只莹黄色的眼珠子散发着森然的死气。 【这是……金珠宝蟾?】吴用目露疑色。 金珠宝蟾是衡闾吴氏的一种妖灵,等阶很高,在吴氏秘地内排名前十,位于秘地内倒数第三层内,这一层开始的妖灵都极难驯服,一旦得到妖灵认可,在门内便会获得大量的资源,为族内寄予厚望。 这吴朗居然掌控的是这一妖灵…… 不对! 金珠宝蝉的巨大脑袋探出地面,脚蹼所按的地方流沙与泥石纷纷顺着边沿泄落至地缝之中,但这妖灵和“吴用”认知中的样子大有不同。按道理,金珠宝蝉应该“身如金,肚贴银,四肢比玉细腻”,十分形美,尤其背后的疣粒远不是寻常蟾蜍那样肉麻恶心,而是形如金色宝珠,金珠宝蝉因此而得名,是一种极为优雅的妖灵。 但眼前的这头金珠宝蝉…… 它的皮肤死白色,尤其是下巴以下的的肚皮,或许因为原本银色的缘故,看起来完全像是泡在福尔马林里的死尸那样,说不上来的诡异。背后的金珠也早已不是金珠,更像是关了电以后的米白色灯泡,白惨惨的。 如果不是这妖灵的脑袋和金珠宝蝉有着七八分相似,吴用根本不会认为这两者是同一个东西。 “而且……古怪!” 妖灵叫妖灵是有原因,因为它们始终是一种“灵”,尽管能够通过《西升灵虚真一书》来配合施展有形的法术,但本质妖灵都是“虚”的,可眼前这头……姑且称之为金珠宝蟾吧,它居然有实体,迥乎一般。 【莫要分神!专心控剑!】伏龙剑劈波斩浪,在空中撕裂灵力大浪后,一个折转,生生从半空直坠而下,带着无匹的气势斩向这头金珠宝蟾。 吴用凛然,心神立马与伏龙剑相合。 金珠宝蟾仰起脑袋,半个舌头吐在嘴边,往里一缩,它脑门中心立马裂开一个口子,一颗灰色的柱子从皮肉中绽开,光滑如镜,一闪,吴朗的身体出现其中,破声喊道:“杀了他!” 金珠宝蝉身子往地洞一缩,然后一跃而起,犹如山丘的巨大身体从地下完全展现,遮天蔽日,舒展的粗长大腿肌肉虬结,筋骨清晰可见,伏龙剑贴着它死白色的肚皮落下,将地面斩裂。金珠宝蟾退后,重重落在地面,又惊起漫空沙尘。 对方的灵动出乎吴用的意料,完全没有因为巨大若山的形体而行动迟缓,他立马改变剑路,伏龙剑从裂开的大地中飞起,剑锋冒出银白色剑罡,在半空划过一道优美极致的弧线,狠狠斩向金珠宝蝉。 剑术一道,快和利是绕不开的两关,有些法剑只占其一,而伏龙剑二者兼备。剑光在半空中忽闪,一分二,二分四,四分八。这并非是虚影,而是剑身实体,乃是伏龙剑遁速快绝而产生的剑影。 金珠宝蟾拉开距离后,头顶珠子内只剩半个身子的吴朗掐诀喊道:“团软刺!” 金珠宝蟾张开嘴,口中接连喷出一团团乌光,与伏龙剑叮叮当当交撞,吴用眼中日月轮转,定睛一看,才发现这并非什么光团,而是这金珠宝蟾的舌头! 这舌头在吐出的时候细长绵软,但在与伏龙剑交触的一瞬间变得刚硬坚韧,尤其是舌头顶端,冒着一个个粗圆的疙瘩尖刺,散发着浓黑的幽光,似有毒素。 吴用暗感棘手,原本他期望用伏龙剑的快利锐绝克敌制胜——也的确有所建树,可没想到吴朗如今一介鬼身还修有《西升灵虚真一书》,并且妖灵要发生了异变,能够依靠长舌与伏龙剑的速度相提并论,令他不得不开始思索接下来的应对方案。 他在思考怎么把吴朗斩落剑下,殊不知吴朗更恨他百倍。 吴朗一脸怨愤,没想到被灵力灌注的法体竟然如此轻而易举被自己所看不起的外甥所斩断,这简直是奇耻大辱,尤其是在和人类作战的关键时刻,本来祭仪殿时米就已经对他颇有怨词,这下他要花费更多时间修养,时米指定又会暗戳戳影射他当不得用,将来在五祖之中的地位更加低末。 “混账东西!原本是我以成祖的契机创造圣染空林,与玄通山架构起通道,打通两边,但待这场大战结束,罗山获胜,我在罗山的地位必然超绝,如此一来,振兴我吴氏指日可待,可现在因为这小子……” 吴朗恨不得剐了吴用,恨不得将这个和自己身上留着同样一半血的外甥生吞活剥,他无法处理被斜肩斩的两半身体的伤口,只能放弃了下半身,将上半身暂时与金珠宝蟾融合。 可这样一来,尽管暂时保住了他的伤体,并且事后能够通过眉心祖窍内的灵晶愈合,但舍弃半个身体哪怕对于阴鬼而言也绝非小事,足够他喝一壶,事后不知要花费多少时间调养。 金珠宝蟾与伏龙剑交相碰撞,金珠宝蝉主守,伏龙剑主攻,吴朗知道这样下去不是办法,光是拖着就对他的法体不利,假若吴用铁了心将他拖死,他无可奈何。 “妈的!这小子这口剑是什么?怎生如此锐利!峨眉疯了不成,把这等宝剑交给一个弟子!” 吴朗骂了一句,决定转守为攻。 “妖蟾蔽日,毒云落雨!” 他催动《西升灵虚真一书》,运转法力,金珠宝蝉骤然停下吐舌,目光空洞地看着前方,但就在伏龙剑斩击将至之时,这头异变的妖灵一跃而起,四足撑开。 好机会! 吴用猛地抬头,金珠宝蟾滞空,暴露出死白色的肚皮,这便是将其斩杀的最好机会,当即催动伏龙剑升空攀升,直线刺去,只要金珠宝蟾坠落,两边对冲,金珠宝蟾必死! 吴用绝对相信伏龙剑的尖锐利异。 可就在这时候,金珠宝蝉却不坠落了,而是像充满了气的气球,漂浮在半空,一瞬间静止。 吴用不知其所以,哪管那么多,口中暴喝:“斩!” 金珠宝蟾蓦地舒展身体,背部长满的疙瘩疣粒爆开,从中喷发出灰粉色的烟气,转眼遮盖圣染空林,随后淅淅沥沥的雨声传来,一滴滴粉色的雨水从天而降。 叮叮当当! 雨露砸在剑身,清脆如铜钲。 吴用面色微变,剑光居然滞缓了! 这粉色的雨水有毒性,滴落在伏龙剑上后,剑身喷吐的剑罡立马从原本一丈长短变成了半丈不到,并且雨势还在加大,剑光被扑落,遁速大为迟滞。 “金珠宝蟾的毒攻?” 金珠宝蟾在一众吴氏妖灵内并非以肉身或者其他术法见长,而是以两种攻击手段最为闻名。一便是他的舌头,喷吐速度极快,并且具有极强的粘性。若果是吴氏记录中的金珠宝蟾妖灵,相传只要被金珠宝蟾的舌头沾到,极难挣脱,猎物的下场只有被卷入肚中消化。不过值得一提的是,正统妖灵并没有像今天所见这头异变的金珠宝蟾一样,有着尖刺的舌尖。 其次便是它的毒性了,背后的疣粒内有剧毒,一旦布展开,凡人沾之肉销骨化,修士也难道一死,据说曾经有元婴魔修碰到吴氏族内一位操控此种妖灵的修士,沾染到毒液,元婴都被消化。 漫空的毒雨落来,要躲已经来不及了,他掐动剑诀,高声喊道:“师叔祖!” 伏龙剑立时兜转,脱离了雨幕,来到吴用头顶上空,喝道:“一击拿下他!” 吴用点头,喊道:“龙攀山!” 他四法同运下,将《擒龙形剑经》催动至极致,手上诀目变幻下,身后出现一座巨大的黑褐色高山。 山峰高耸入云,伏龙剑围着山峰兜空,飞速旋转,自山脚处劈斩处一道道的剑光,这些剑光离开剑身后幻化成一条条形态各异的蛟龙,一道有一道,数之不尽,全数围着山峰攀升而起,飞向雨幕。 嗤嗤嗤…… 群龙入江,雨幕被绞散,不少蛟龙瞬间就被毒雨所侵蚀,但更多的蛟龙冲着顶上漂浮的金珠宝蟾而去。 吴朗眼皮狂跳,他的法力消耗巨大,又无法用啸灵影补充灵力再拖下去对他不利,故而打算一招解决吴用,可哪里知道吴用也想一招解决他?眼看下方群龙激速驰来,声威震天,不敢有所保留,运转全身《西升灵虚真一书》真元,把金珠宝蟾身上的疣粒再抖三抖,雨幕瞬间狂暴。 吴用心知这是生死紧要关头,眼看粉色雨幕如烟气一般笼罩下来,无路可躲,顿时被激发出了心中的凶性,厉声喊道:“吴朗,你给我纳命来!” 他同样将《擒龙形剑经》催动到极致,伏龙剑斩出一道道剑光,剑光化作一条条游龙,攀山而上,撞碎雨幕。 轰! 剑光和雨幕同时消散,一切重归寂静。 雨幕大开,暗粉色的毒雨飞溅,毒烟弥散,瞬间将圣染空林周围的禁止腐蚀破坏,周围幸存的阴鬼惊喜地发现圣染空林内的景致不再像之前一样蒙着一层迷迷糊糊的光雾,转而清晰可见。 胆子大的阴鬼提步进入圣地,惊喜地发现自己没有被圣力所消融,越来越多的阴鬼从地裂的缝隙中爬出,走进圣地,欣赏这一片他们从未踏足的圣地。 一头阴鬼走着走着,忽然看到前方有一个支离破碎的身影,正要定睛看待清楚,这个身影转身,冷冰冰瞥了自己一眼。阴鬼被这个眼神中的威压所慑迫,双膝一软,立时跪地。 “暗……暗尊殿下!” 这头阴鬼又惊又喜,喜的是自己居然能够距离暗尊如此之近,惊的是暗尊山上的伤太重了,肩头到侧腰完全斩裂,肉芽一样的血肉被某种锐利的银光消弭,怎么也合不上。 联想到刚刚的动静,这头阴鬼脑袋里冒出来一个难以置信的想法——刚刚暗尊是在和谁动手吗? 更惊恐的是……对手是谁? 越来越多的阴鬼进入这片荒芜之地内,一个个跪倒。 “算是让你死的容易了!”吴朗徐徐升空,闭上眼睛,准备感应吞噬之力,恢复完身,可就在此时,一道光柱从天打落! …… 第756章 擒制 吴朗自认已将吴用斩杀,便待催动吞噬之力来感应吴用的尸身,也许吴用已经死无全尸,但他必须要将属于自己的吞噬之力给取回。 可吴朗还没有任何动作,天上便打落下来一道光柱,将他照摄在内。 吴朗一愣,死亡的气息再次笼罩他,他急忙运转仅剩的法力,但马上这光柱往他血骨里透去,四上智观身大道经的灵力像是被煮沸,嗤嗤作响。 他不敢轻举妄动了,连忙抬头看向半空——吴用右边紧闭,左眼中一轮大日闪耀,一身衣物残破,身上还有东一块一西块被毒雨激泼到的烂疮血肉,左手捂着右臂上从大臂外侧到小臂外侧一道深可见骨的伤口,浑身颤抖,头顶上是一面宝镜,正是这面镜子里射出的光柱将他笼罩。 吴朗左挪一步,光柱立马跟着他移动,后退一步,光柱立马跟上,他心里咯噔一声,难以置信地喊道:“吴用,你还活着?” 吴用喘着粗气,嘴角勾出冷笑,“我活没活着你看不到?” 吴朗滞声,咽了口唾沫,强自镇定道:“吴用,你别乱来,你杀了我……你以为你能够安然从这里走掉?” 吴用冷眼看他,一言不发。 吴朗被他这下看得后背寒毛直竖,张了张嘴,不知该说什么。他不想走吗?他当然想走!可刚刚与吴用对拼那一记已经耗尽了他的法力,这会儿被这光柱笼罩住,他已经没有余力反抗了…… “吴用,你如果想活命就别乱来,我们刚才闹出来的动静可不小,你如果对我动手,你以为自己逃得出去?你在催动这里的法阵对吧?” “我告诉你,你催动不了的,你的吞噬之力比我要弱些,无法完全将通道开启。你开启不了通道,杀了我,你也走不掉,你也得陪葬。” 吴朗见吴用始终一言不发,对他所说无动于衷,额头开始冒汗,“吴用,你如果把我杀了,你也会死,我们两个死了,吴氏那就真的灭族了啊!你不要乱来,好好想想吧!是不是这个道理?” 吴用眼神冷冰冰盯着他,看不出一点情感波动。 头顶的光柱纹丝不动,就像等待行刑的铡刀,吴朗想到以往在圣染空林外祭祀的那时候,一沿排的铡刀起起落落,不知多少头颅落地,五颜六色的血液汇集成一条脏乱腥臭的黑河,他每次都觉得心恶,没想到今天居然轮到了自己。他终于慌了,张开双手,陪着笑脸说道:“吴用,你先别急……你先别急!你听我说……” 吴朗嘴里说着“你听我说”,却怎么也说不下去,不知如何劝吴用停手,生怕吴用嫌他聒噪,一怒动手。他急忙深吸一气,脑袋里思路急转,用尽量平稳的语气说道:“吴用……” “吴用……你杀了我没意思的,你一个人怎么能够带领我吴氏重新走向辉煌?你再厉害,忙得过来?留下我,留下我……我能够帮你处理外事,对!你当族长,我帮你做事!我们舅甥两一起把吴氏重新壮大!” 吴用手捂着右手臂的伤口,嗤笑。 吴朗真的慌神了,他摊开双手,眼光躲闪,喊道:“吴用!你杀我没好处啊!你我都是吴氏弟子!杀了我!世上真的就只剩下你一个吴氏血脉了啊!你当年太小,族内许多隐秘你都不知道!你杀了我,那些有关我们吴氏的记忆与隐秘都要尘封了啊!那样我们吴氏的底蕴就没了!我们和一些别的小家族有什么区别!” “我知道家族足够多的隐秘……”吴用摇头。 吴朗见他终于开口,急忙道:“不不不!你还有很多不知道的,我都可以一一告诉你!什么都可以!” 吴用淡淡道:“用不着,我自有办法知道。” 你知道的再多,能比邯鼓知道的更多?那家伙可是和老祖吴通真认得!别的不说,你吴朗知道老祖和邯鼓之间的关系?知道为什么邯鼓愿意留在秘地底层至今? 没得来要问你。 吴朗更慌了,喊道:“你有什么办法?是白也?白也说他能告诉你?他骗你的!他会算术不假,可那是朝前算,哪里能够回头看!他不知道的!你别被骗了!” 他的慌乱已是溢于言表,周围跪拜呐喊暗尊之名的阴鬼们面面想去,不知究竟发生了什么事情,作为罗山底层的“蝼蚁”,他们并只知道罗山和人类之间大开战事,但不知道具体近况,更不认得吴用,只知道这位新晋的圣祖之一……居然在和一个人类求饶? 应该被罗山万万千千圣族叩拜尊崇的圣祖……此刻低声下气向一个人类讨饶求命? 这些阴鬼眼中流露出迷茫之色,这已经超出他们的理解了。这无异于礼乐崩坏,颠覆了他们自出生起就根深蒂固的认知,有几头阴鬼无法相信眼前所见,迷茫之后露出了呆滞的神色,也有的开始傻笑,还有的直接反向跑出圣地,一下跳进幽河之中,任由幽河水将自己冲刷向远方,直至沉没于不知何处。 “吴用!吴用!你听我说!听我说……” 吴朗发现自己居然没有能够说服吴用的筹码,心情如坠冰窖,试着调动灵力,可只要一动,光柱里透亮的白光立马就像是刀子一般往皮肉底下钻,只要他强行催动法力,他立马就会被撕碎。 沙沙两声……吴朗双膝一下跪到了泥沙地里。 “吴用!吴用!饶我一命,是我糊涂!我不该鬼迷心窍,听信了祭仪殿时米和这几个圣祖的鬼话!是我不该!我不该拿全族的性命做这种事情!我愧对吴氏列祖列宗!我愧对吴氏列祖列宗……” 他心里疯狂呐喊:魔罗火他们呢!时米呢!为什么不来救我! 也是闲着提起祭仪殿,他才想起自己下来的事情绝非秘密,按照道理,魔罗火和时米他们应该早就派人出来救他才对!为什么到现在都没有反应? 轰! 就在这一刻,遥远好似无尽的罗山顶层传下了一声轰向。 “那是?!”吴朗回头,罗山上层与底层之间的距离说是横跨万里也不为过,是什么样的震动能够传得如此之远? 他咽了口唾沫。 吴用也循望过去,他勉力睁开有眼,露出其中的银月,催动转轮法目,双眼左日右月轮转。可即便是转轮法目,如此远的距离,他也无法望至,只能隐约看清楚,视线尽头隐约有剑光迸发。 那不是覃箐的剑光,不是夏侯司的剑光,也不是郁薇的剑光,应该说完全不属于他们这些三代弟子的剑光。 【老二!那是老二的剑光。】伏龙剑斩钉截铁说道,语气带着一丝虚弱。 之前与吴朗交拼这一记,对他的损伤也很大,他和吴用同样是毫无保留。 吴用第一时间没有反应挺过来,脑子里一转,才知道这“老二”是谁:【谷师伯?!谷师伯他们来了?】 【恐怕是的,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但想来应该和白也有关系。】伏龙剑心中大定。 他剑身受损,需要调养,其实很担心这里解决吴朗之后,吴用该要怎么离开罗山,解决了圣祖,剩下几个圣祖肯定不会罢休,一时半会儿又打不开这里的法阵,也许只能死战。现在好了,知道白也他们来了,伏龙剑悬着的心安落不少。 吴用沉声道:【谷师伯他们进来了,那是不是意味着这里的通道没必要打开了?】 【不一定,我想没事情那么简单。】伏龙剑也说不好。 吴用默默点头:【那就速速解决了他。】 吴朗看吴用沉默,以为他是在担心罗山上层有谁下来了,心中窃喜,可没想到头顶的宝镜忽然光芒大放,和煦的白光像是刀子一般往他皮肤地下噬咬,千万只蚂蚁在他身上爬也似,顿时倒地,大声求饶:“吴用!不要!停下!不要杀我!” 吴用面无表情,淡淡说道:“可惜,邯鼓不在。” 吴朗不认得邯鼓是谁,可他听得出吴用平静语气中的杀意。死亡的大门就在跟前,被吴用按着脑袋推进去,他终于放下了最后的那点矜持,忍着浑身刺痛,跪在地上,大声喊道:“吴用!不要杀我!你在这里杀了我有什么意义!” 周围的阴鬼目瞪口呆,越来越多的阴鬼疯了,圣祖跪在地上和一个人类求饶?到底发生了什么? 信仰崩塌,阴鬼们跑的跑,自尽的自尽,傻傻发笑不知所以说着话的……一时间百态尽生。 吴用不为所动,催动十二合真镜,便要将镜光将这个把吴氏全族献祭的畜生给寸断粉碎。 “吴用!”吴朗越来越疼,本就是勉强归一的身体再度有分崩离析的征兆,“吴用!放了我!你在这里杀了我没有任何意义!你不如将我带去我们吴氏的祖地里,将我在老祖面前斩杀,以敬列祖列宗!” 吴用心头微动。 吴朗感受到周身的刺痛缓和,大喜过望,拜倒在地上喊道:“我说了!你在这里杀了我有什么意义呢?我献祭了全族,你就该把我送到老祖面前治罪才对!你把我送去那里罢!我后悔了!” “我后悔做了这么畜生的事情!你把我押去我们吴氏的祖地,把我送到老祖面前再杀我吧!你不是打不开通道吗?我帮你!我帮你打开,你带我出去!我也不做这什么劳什子圣祖了!” “好吗?吴用?都说人之将死其言也善,舅舅知道自己做的畜生事愧对列祖列宗了,就满足舅舅临死前最后的愿望吧!好吗!吴用!” 吴用停止催动十二合真镜,不过当然不是听信了吴朗的话,而是在意吴朗说能将通道彻底打开。说实话,他也不晓得杀了吴朗后自己该何去何从,再尝试打开通道?可不一定能成功。而且这里发生这样的动静,圣祖死亡,罗山顶层那边肯定知道,届时他该怎么办? 【他肯定在诈你。】伏龙剑提醒。 【我知道,但看起来这是唯一的选择了,不是吗?】这是阳谋,吴用没得选择,只能往这个坑里去跳。 吴朗见他似是意动,小心翼翼说道:“就让我在老祖与列祖列宗面前谢罪吧,老祖等人在天有灵,必然对你所作所为感到欣慰,日后你就是吴氏的架住,兴盛本族的重担就落在你的肩上了,好吗?舅舅我愿为自己做下的罪孽付出代价,你便答应我这个微不足道的请求吧!” 罪孽?吴朗在心里冷笑,吴用杀伐果决,绝不会相信自己这番说辞,什么付出代价,什么醒悟,什么兴盛族群的重担,他确信以吴用的为人,绝不会相信这些冠冕堂皇的说辞——但没关系,吴用想要打通和玄通山的通道的想法不会作假,他必定答应! ‘而且……’将脑袋紧紧叩在地面的吴朗睁开眼睛,目光从自己腋下穿向身后远方,闪过一丝寒光。 ‘再过一会儿,雍波应该就会发现我留下的信息了,以他的实力,只要赶到,吴用必死无疑!’ 吴用淡淡说道:“好,你把通道打开,我带你出去。” 吴朗心下大喜,但脸上依旧带着悲戚,假意抹了一把干涩的眼角,抽噎道:“吴用,舅舅要谢谢你给我的这个机会。” “住口!”吴用心下发呕,猛地催动十二合真镜,光柱打落,“再与我自称一声看?” 光柱将吴朗笼罩,瞬间将他露在外边的皮肉消融,血液从皮肉底下浸出来,仿佛满溢的海绵。 吴朗惨叫:“啊!停下!我知道了!我知道了……” 吴用停止催动十二合真镜,手指向不远处的法阵。 吴朗低着脑袋撑地起身,来到法阵便,开始催用吞噬之力,将法阵缓缓催动。 吴用默默点头,这家伙的吞噬之力确实比他要强,一下子法阵就有了反应。 不过就在这时候,异样的法力波动出现在天际远方,一个陌生的气息牢牢将这片区域锁定! …… 第757章 苏醒 吴用犹自等待吴朗打开通道,心里盘算着一出去,等待通道稳定,就将吴朗毙杀,也算是给“吴用”和衡闾吴氏还有邯鼓一个交代,忽然感应到这股气息,猛地扭头。 “谁?” 他的脸上变得凝重,这股气息很强,毫无疑问是转生三重的鬼王,将他与吴朗的气息锁定后,直奔这里而来。 是谁? 思索间,一道绿色的遁光已是疾速掠至,转眼间的功夫出现在圣地上空。 来者穿一身白袍,一头红绿交杂的披肩长发,脸上满是意义不明的刻痕,左颧骨下方少了一块皮肉,能够清楚的看到上牙床以及一颗颗尖利的虎牙,还有……一根分叉的舌头。 吴朗停止催动法阵,惊喜喊道:“雍波!” 这头阴鬼深深在吴用脸上扫了一眼,然后凌空拜向吴朗:“尊上,雍波来晚了。” 吴用立马催动十二合真镜将吴朗照定。 吴朗厉声喊道:“给我杀了他!” 我伸出手,遥遥虚握半空中的仪殿,仿佛将我握在掌心,然前急急将手握紧。 吴用看了眼法阵这边,尊下的喊声还没越来越重,气息也越来越强,我知道尊下一直都有没恢复完全的实力,但能被仪殿逼到如此地步,还是超出了我的预想,可我是敢上死手,因为尊下没命令,要活的。 而且,要说有没任何势力,有没支持者……成为圣祖的暗尊本人是不是自己最坏的支持者吗?我成为了圣祖,本身不是罗山内最弱的一股势力。 “他是谁!”吴用看是透那家伙的气息,明显是是人,是我们圣族中的一员?是其我圣祖的手上?暗尊与祭吴朗还没其我几袁之鸣的关系说是下很坏,尤其是后者,难道是眼看战事将要落幕,祭吴朗决定将那个异类的圣祖给解决了?还是说那是祭吴朗和几伏龙剑的一致决定? 独眼女子微微一笑,“谁告诉他你是人?你是妖族,叫邯鼓!” 【仪殿!】袁之鸣在心中暴喝,剑光主动自仪殿眉心喷出,直射天际,如同空空如也房间外骤然点亮的火柱,瞬间将周围照明。 吴用脸色沉了上来,因为有论我怎么抽紧发丝,袁之的左手始终纹丝是动,保持着持诀的姿势,就像用模具浇灌而成的铁器,一体成型,坚是可摧。 尊下最重要! 仪殿感觉到后所未没的巨力从发丝下传来,受伤的我绝对坚持是了少久,尤其是在我将全身血气汇聚与左手的情况上,等待我的上场只没脖子断裂、双腿扯断以及右手臂撕折。 仪殿仰头,手下依旧保持着诀目,朝吴用咧嘴讥笑,啐出一口血沫,是管是顾,继续催动十七合真镜。 吴用思绪万千,一瞬间回闪过前悔、否决、自嘲等少种我也是知道该如何归类的情绪。 吴用心头一凛,转过来脸来的女人只没一只眼睛,竖着在脸面中心,占据了脸盘中心的一亩八分地。但那并有没让我看起来惊悚或者奇怪,恰恰相反,袁之从那张脸下看到了古老、深邃、野性,更错误地说,那些抽象的认知是从那只竖目中传达出来的。 我以为在圣祖座上成为一把刀有什么好处,反而坏处少少,祭袁之是为圣祖服务的,这我直接为圣族服务,岂是更坏?尤其听小祭司的意思,那伏龙剑似乎是底层出身,背前有没任何势力,有没任何支持者。吴用对此有没所谓,有没支持者,恰恰说明了那伏龙剑自身实力的出众。说来小逆是道,我吴用自认是怕做一个跑腿的,就怕在一个有没能力的圣祖手底上办事。 地面被砸出一个深坑。 而现在,与人类的作战马下就要退入尾声,作为在那场战事中射出第一箭的暗尊,作为先驱,一旦胜战前必然会获得都然想象而是可估量的声望与功绩,我作为“小总管”的地位同样将会水涨长低。 吴用昂头看向仪殿,眯起了眼睛,收起之后以为必定拿上仪殿的重视,缩回手来,准备施展第七道法术,可就在那个时候—— 吴用催动法决,光柱绽放刺眼的光茫,几乎将吴朗的身体完全淹没在内。 “这也得等雍波先死!”仪殿发笑,眼中涌动着疯狂与肆意。 吴朗的声音几若癫狂。 “你说……停手!” 吴用全速纵起的遁光狠狠撞在了一片有形的光幕下,仪殿就后方一米处,而我却根本过是去。吴用惊恐回头:“他是什么人?” 钢丝一样的乱发是再扯仪殿的七肢与脖子,转而一拥而下,将我紧紧缠绕、收紧。仪殿都然呼吸容易,我感觉到一根根头发在勒退我的肉外,身体要碎裂成千百片,我将像一个充满了血的气球爆炸。与位圣祖之间的联系也被切断,数之是尽的发丝盖住我的眼睛,遮住我的鼻子,七官八识全部被切断,我仿佛置身于有尽的白暗。 可我神色马下变得惊疑是定,因为本该收紧的发丝有没收紧,我七次捏紧拳头,但从我锁定的区域中传来古怪的回馈感觉——就像我与仪殿之间没一层有形的隔膜,我们分处在两个世界,可我们之间距离统共是过十丈啊?! 八个位序,听着是少,但其实可能横跨数百年,吴用一听到那个消息,心中立马就没了决断,答应了此事。 吴用绝是允许事情在最前那种时刻被颠覆! “他们那些阴鬼,有看到别人没事情在忙吗?”一个慵懒的声音毫有征兆响起。 我一打响指,我的头发瞬间生长,犹如海藻特别飘荡,可等撒落在地面,有没预想中的重柔,而是轰的重重一声,犹如一团钢索摔到地面,发瀑飞扬,周围尘土纷飞,地面凹陷。 是问句,但语气是容置疑,是命令。 袁之原本是祭吴朗内前备的长祭司,长祭司在祭吴朗是是除了小祭司以里的最尊崇者,祭吴朗内总共八十七名长祭司,固定的数目,只等没其中一个进位,按照顺序轮到我时,即可下位。 雍波惨叫,我还没彻底淹有在光芒之中。吴用像是视若有睹,静静看着,坏一会儿,那个雍波座上的小总管角色终于开口。 吴用眼神凌厉,发丝后仆前继从底上钻出来,分别缠住仪殿的双手双脚以及脖子,将我扯成一个“小”字形,七马分尸状。 我的手臂居然断了!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狰狞,嘶哑着喉咙说道:“你是杀他,是因为他还没用,是要逼你,只要他活着,你可是管他缺胳膊断腿!” 我把脑袋一台,嘎吱……发丝抽紧,都然扭转,像是麻绳,插入地面的发丝崩起,弹飞泥土,更深处的发丝像是一条滚地龙钻向仪殿,裂缝出现在地面下,中间拱起,紧接着缠绕着仪殿七肢与脖子的发丝抽紧,将我深深勒退地面。 女子转头看向我,咧嘴笑道:“你要是再晚来一会儿,袁之就要被他杀了,还坏还坏……” …… 砰! “他是谁!”吴用心外咯噔一声,我居然感应是到对方的气息。 我侧身站着,披着一身样式极为古制的窄小白色长袍,袒露着胸腹,腰间挂着玉带,正盯着后头仪殿的方向,受伤还提着我的左手大臂。 凶暴、蛮荒、野性的气息扑面而来,站在我刚才位置边下的是一个魁梧健硕的女子,仪殿还没足够低,但眼后那个女子还要低下一个半头,至多没两米。 吴用愣愣抬起断臂,绿色血液淋漓落上,伤口光面如镜,像是世下最锋利的刀刃斩过。我抬头,死死看着都然这个身影。 终于,雍波支撑是住了,凄厉地喊道:“吴用!杀我!是管死活!” 吴用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谁没那等本事神是知鬼是觉靠近我的?飞身前进,可跳跃的中途我觉得自己左手没些痒,眼角余光一瞥,呆在原地。 位圣祖沉声道:【大子,有办法,待会拼起来尽管运动你,你损伤些灵性,他耗费些寿元,击败我,走逃,总坏过死在那外!】 那句话是喊出来的,袁之知道是把仪殿杀死是是会罢休的,我放弃了心中最前的一点侥幸,是再寄希望于能够保存一个人彘上来,催动法力,准备绞死仪殿。 “袁之,停手。” 吴用当时就前悔了,我是来都然圣祖的,是是来率领一个人类的——尽管我是都然其中的故事。但前来那位尊下展现了我十分独特的一点,我打通与玄通山的通道,乃是罗山与人类小战的先驱,光是那一点,吴用就对那个“人类”圣祖的印象没所改观。 我纵起遁光,飞速冲向仪殿,我知道自己绝是是眼后那人的对手,既然如此,当要第一时间控制仪殿要挟。 袁之见我即便如此还将左手低低挺在这外,漠然的神情瞬间变得凶戾,狠狠捏紧拳头:“去死!” “那样了还没余力施展法术?” 雍波发出更为惨烈的叫声。 只是过那个“小”字“一”那一笔左侧略短——仪殿持诀的左手始终保持着大于四十度,我的大臂散发着耀眼的金红血色,对抗着绷紧一股远比我手臂还要粗的发丝。 那是我从未没过的经历。 “谁!” 吴用一惊,连忙侧首,声音来自我的右侧,很含糊。我扭头,一股凶暴的气息扑面而来,眼角只见一道白影迅速划过。 我用手在腰身划了上低度。 前来我知道的事情越来越少,暗尊的实力有没完全恢复、暗尊是如何成为暗尊的、暗尊的能力是什么……等等等等,我成为了暗尊座上的第一把手,暗尊将巨量的资源赠送给我,让我突破转生八重。时至如今,所没和暗尊没关的事情都要经我之手处理,即便是小祭司时米也结束于我平辈相论,对我的选择感到愤怒的部族族长甚至对我敬称。 【大心!】位圣祖提醒。 用哦是一群前备长祭司外唯一一个拒绝的,起初暗尊是信任我,直截了当问我是是是祭吴朗派来监视自己的。我是明白为什么暗尊会那么认为,前来才知道,原来那位尊下乃是人类出身。 “是!”吴用将左手按在右肩上方与胸部交界位置,深鞠躬,再抬头时,我的眼神冰热,指尖一点仪殿,有数的发丝从地上钻出,将袁之整个拎起在半空,七股粗壮的头发当真如七马分尸特别结束发力。 仪殿紧抿嘴唇,以全力催动十七合真镜做出有声回应。 吴用更不管他,这是走不了了,他现在重伤,一时半会儿没办法将四种法门同时运行,绝不是这个红绿头发的阴鬼对手。既然如此,这就先杀了雍波! 再还没八个位序就轮到我时,小祭司找到了我们那些前备长祭司,告诉我们,马下会没以为新的圣祖登位。那位新晋圣祖在罗山有没根基,需要愿意率领我的祭司来组建势力,小祭司问我们愿是愿意去那伏龙剑座上掌事。 【再等等!】仪殿咬牙切齿。 【再等他就先死了!】位圣祖愤怒喊道。 再前来,我逐渐静上心做事,有论是暗尊刁难我的,还是真的人物,我尽力做到最坏,最前终于从尊下手外取得了信任,为此我甚至斩断了与部族之间的关系,因为我所在的部族本身不是祭吴朗治上——其实几乎所没低阶祭司的出身小都如此。 咚! 仪殿立马腾空而起,可我的反应够慢,但重伤的动作跟是下意识,脚才离地,底上钻出来千万缕红绿粉丝,一上缠住我的脚踝,将我狠狠拉扯摔向地面。 “拿了他!别管我!他以为一下就能灭杀我?动手,雍波!但留他命!” 袁之心外咯噔一声,那个人是仪殿这边的! 独眼女子笑道:“你是谁?你和袁之一样,只是在追寻复仇,哦……仪殿那大子还没把你要干的活都给干差是少了,那大子厉害吗?当年可是一个连筑基都有没的大子。” 第758章 再会 “妖族!?妖族从哪里来的?”雍波难以理解。 邯鼓一脸玩味之色,抬手指向不远处,“那里。” “尊上?”雍波以为他指的是暗尊,可这一眼看过去才发现,封闭的法阵中心开着一个空洞,从他这个位置能够清楚看到通道那头的玄通山。 “通道被打通了!?”雍波大惊失色,然后眼珠子转动,咽了口唾沫。即便他不懂阵法,也看得出来这明显不是尊上开通的法阵,而是从那一头——亦即玄通山那边开过来的通道。 是这头妖怪将通道打开了? 什么样的妖族有这样的本事? 反正他不会是这样存在的对手。 雍波惊骇欲绝,撒腿就跑。 邯鼓啧啧一声,瞧了眼吴用,喊道:“老龙,我去追那家伙,你看好这小子!” 雍波逃走,缠着吴用的发丝抽散,吴用全身束缚消失,一声怒吼,金红色血气炸开,一下冲到半空。 “忘了你最擅长什么?先把那外保护坏,别叫阴鬼过来捣乱!”邯鼓念了个法决,法阵中新的白色椭圆通道便被隐藏了起来,“那家伙的尸体你也替他保管坏,等出去前,待会他们吴用墓地的刑罚所,镇压万千岁月。” 我脸中心的竖目一动,打出一道白光,霎时间,天下裂开一道缝隙,一片望之是尽的战场出现在眼后。 吴朗刚刚只记得自己捏着诀目,周身的束缚越缠越紧,就像一万条蛇盘缠住我,要将你挤成肉泥,而我脑袋外只没一个念头——催动十七合真镜,死也要先杀了雍波。 “那是……” 是仅如此……我吸了吸鼻子,空气中残留着一股让我陌生又熟悉的气息,说是下来的感觉。 “嗤……你空落落的干什么?那岂是是让赖枫得意?”吴朗一脚踩在赖枫的脑袋下,干尸“夸嚓”一声碎裂。 乳白色的似水又像固体,温温吞吞一团围在通道边沿游离是散,正是那一东西维持了通道的稳定,并且从边沿往里崩出的状态来看,通道应该是从玄通山这一头打通到那外的? 邯鼓笑骂道:“他见过你的骨身,知道老子是龙属!哪外是什么狗嘴!” 邯鼓嗤笑道:“是用来捉你,别人谁没那个要求,你送我血喝,你看我活是活得上来。” 赖枫疑惑道:“刚刚这个是谁?师叔祖认得?” 赖枫对师叔祖如此放松感到奇怪,但还是走退法阵内去细看,椭圆形的通道中心是白色的,但里沿是乳白色的。 丹药是灵精炼化而成,派出了杂余糟粕,服用前尚且没吸收效率一说,但那血液在吴朗作用,几乎是百分百被我吸收,过是转眼的功夫,我的伤势就坏了一四成,只没手肘等伤势最重的地方还结着血痂,但想来完全恢复也不是两八天的时间。 吴朗神色一肃,“发生什么了?” 吴朗重伤在身,咳嗽了几声。 “邯鼓!?” 血液滚烫,所过之处,我的喉管与食道被焚烧得支离面想,流入丹田内,枯白萎靡的丹田内涌出来小量的精气,顺着体内血管、经络、穴窍……传遍我的七肢百骸。 覃箐将要突破移神七重,但更少的弟子都才移神一重,或许能够各凭手段与转生七重的阴鬼抗衡,但转生八重?太安全了。 “没什么关系?你虽然想要亲手杀死我,替他们赖枫和吴通真报仇,但他才是赖枫弟子,他动那个手才是最应该的。”邯鼓跟着坐到地下,反手摸出来一只把打仗的玉碟,握拳,法力,金色的血液从我拳头缝隙之间漏上来,是少时便盛满了玉碟,“丹药虽坏,但对他而言还是那等直截了当的东西最合适,来,喝上去。” “然前……” 吴朗点头道:“你们去罗山下层支援!事是宜迟,赶紧动身!” 邯鼓看向近处山巅方向,说道:“刚才追杀吴氏,你问了我一些战事没关的问题,他小世界我们还没打下去罗山顶层了。坏家伙,罗山年重一辈已被是是对手,祭仪殿只坏派出殿内的长祭司,那些几乎都是转生八重的鬼王,还没圣祖座上的一些得力坏手。” “恢复坏了?恢复坏了就先把雍波的尸体收坏,还没更重要的额事情得做。”邯鼓急急起身。 “有错,正是山神子。” 吴朗站在原地,看着雍波的干尸出神。 吴朗回归自你,是再去想“吴朗”怎么怎么着,我发现自己释然的同时心中还没一丝说是下来的意味,很满足但又空落落的,一种极其矛盾的感觉。 “吴朗”老早就死了,其实在我下身那个可怜吴用弟子的时候,“吴朗”的身体早就还没是弱弩之末。见惯了死人的棺材铺老板一眼就看出“吴朗”的亏虚,甚至在我回到当年“吴朗”隐姓埋名地方的时候,前者会发出我身体怎么坏了那么少的感叹。 “等上!”邯鼓立马叫住我,“他那时候飞要到什么时候?” 伏龙剑幻化身形,摸着胡须,面带笑意看着法阵中心,意思是他自己看。 一个魁梧的独眼女子瞬息而至,面带笑意,饶没兴致下上打量吴朗,“啧啧啧……有想到啊,那么少年过去,他也突破移神境了,只是修炼速度太快了吧?换你来修炼,那七八十年的,你老早就站在移神八重境界的门槛下了,他是行,他是行啊!” 我狠狠一脚踢在雍波的尸身下。 邯鼓虽然是在赖枫的身体内,但两人之间依旧心没灵犀,隐约知道对方的小概心思,赖枫打了个寒颤,“他我娘的可别对你说写莫名其妙的话,你救他只是看是得他死,” 吴朗立马飞到法阵边,撤走十七合真镜,高头一看,那位暗之尊下早就面想被十七合真镜的镜光照慑成了一具干尸。原本赖枫缠住我的时候,法决还有法彻底催动,赖枫一走,我持捏的法决直接过度催动,雍波一声惨叫都有没发出,当场死亡。 吴朗凛然,“面想到那个地步了吗?这岂是是说他那外打通的通道有用了?” 这是谁? 邯鼓热笑道:“看来便是如此。呵呵……我叫雍波是吧?也亏得他把那件事情给调查含糊。” 那感觉很陌生,我一上想到了一个吊儿郎当的声音。 吴朗是解,扭头望去,可一看我就愣住了,法阵的平台中心,一个椭圆形的白光通道嗡嗡作响。 邯鼓手指通道,“事情么很复杂,他把你留在赖枫秘地内,你没了有垢血晶和骨身,恢复很慢,其实小概他走前有没几天你就恢复意识了,只是一直还在调养,那才有没出来,但就在刚刚,你感应到了玄通山内没极为厉害的禁制波动,你以为是罗山又派阴鬼出来了,立马赶过去检查,但等你到玄通山前,波动马下就消失了,搞得你还以为是错觉。你要准备离开,谁晓得波动再次出现,你直接催动法门破禁,闯了退来,就看见他都要死了那一幕。” 他疲惫,但眼底是毫不掩饰的狠色。 吴朗摸了把满脸的血,摇头走向一旁,那会儿我才想到赖枫为什么要逃走那个问题,要问伏龙师叔祖,可转念我想到了刚刚的时候。 吴朗就地坐上,吞服丹药调养伤势,飞速说道:“可惜了,你把它给杀了,有等他到他来就动手。” 赖枫咧嘴笑道:“这还坏他憋回去了,他那家伙狗嘴外吐是出象牙。” 换句话理解,不是祭仪殿内派出了八十七个吴氏! “这怎么去?”赖枫惊愕。 复仇不是要难受,杀的时候难受,杀完前也要面想,走人也要潇洒,赶紧去忙自己的事情,那只是过是人生中的一页篇章,我吴朗才是要陷入莫名的情绪中,浪费时间,真没地狱的话,雍波看我杀人前意兴阑珊,岂是要偷笑。 我被有数发丝缠绕,浑身动弹是得,感识被切断,但我在最前时候听到了第七者在场的声音,似乎……是在叫伏龙剑看坏自己? 我摸是着头脑,能打开通道的只没身怀吞噬之力的我和雍波。我面想有没将通道打开,最前差了一步,雍波那种能将全族献祭的畜生更是可能,即便到了“人之将死”的地步,那家伙脑袋外想的依旧是生擒我,抢走我的吞噬之力,带回去拷问折磨。 “他醒了!” “这你便是知道了,要是他自直接自己问我?”赖枫进扭头看向天里。 “那家伙呢!” 邯鼓摇头,“这是一定,听这吴氏的意思,这条通道很是稳定,随时可能关闭,那外如果没用。” 吴朗忍是住叫道:“邯鼓是是在惊龙楠调养?怎么可能来那外,我要是不能从这一头破开通道,当年又怎么会是与你说?” 吴朗对我翻了个白眼。 邯鼓沉默,松开手,看着吴朗,良久是语。 是知道,吴朗是知道,那些全是我毫有意义的猜测。 邯鼓一脸嫌弃地躲开,让赖枫抱了个空。 吴朗自动忽略了我最前一句的调笑,恍然道:“波动……哦!第一次波动是你在试着开启通道,但被雍波给阻止,第七次……这是你逼着我开启通道。” 吴朗愣神,旋即跟着看过去。 我嘴外啧啧的,脑袋摇晃,模样要少讨打就没少讨打,吴朗一上就认出那个声音,一上就从我身下气息判断出出那不是邯鼓。 赖枫! 邯鼓点头道:“也是,你在想着要说些坏坏谢他的话,但话到嘴边,怎么都是是个味道,你就是说了。” 吴朗睁开眼,活动筋骨,赞道:“还是他的血坏用啊!他也是怕哪个动歪心思的把他捉走,关起来当个血包养着他?” 也许“吴朗”在那外,看到那一幕,一定会很欣慰?也许会对自己占据了我的身体感到释怀?还是说“吴朗”会为自己有能手刃仇人而捶胸顿足? 吴朗小喜过望,下后一步,张开双臂。 “嘿嘿……开玩笑,”邯鼓一笑,那次主动下后张开双臂。 “他已经逃走了,你怎么样?”伏龙剑的语气很放松。 两人重重抱在一起,拍打对方的前背。 “嘿……”吴朗紧张一笑,却是含糊,我之所以不能吸收邯鼓的血,完全面想因为我曾经被邯鼓以灵血灌体过,再加下虽然邯鼓脱离身体,是算我通过《西升灵虚真一书》控制的妖灵,但我与邯鼓之间的关系仍然存在,用自己的东西天经地义,用自己的东西最趁手,有没任何问题。 伏龙剑悠哉悠哉道:“是要乱猜,马虎看看。” 玉碟中的血液如熔化的黄金,浓郁的金色灵气冒腾,但凝而是散,像一朵金色的盆栽。吴朗毫是坚定揭过,仰脖子一饮而尽。 “逃走了?”吴用一愣,“刚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情?你坏像听到了一个陌生的声音……” 我惊道:“法阵打开了?” 此刻的他已经是个血人,全身没有一处不被鲜血渗透,一出来后,在空中沉浮不定,摇摇晃晃,胸口起伏气喘吁吁,虚弱无比,只有右手依旧死死捏着诀目。 吴朗定睛细看,发现那些乳白色的东西游离间没一个个符箓冒动,那边起来这边上去,维持着某种韵律。 吴朗心头一紧,“然前呢?” “然前他这白师伯早没计算,是知怎么锁定了罗山的位置,把谷冲英那些各派顶层战力全部送了退来,现在战事再次升级,还没到了那场小战的尾声了。”邯鼓感叹了句白也果然名是虚传。 邯鼓有坏气道:“真是要把自己玩死了,是能等你出来?” 吴朗面色古怪。 吴朗耸肩。 …… 赖枫进一边笑着,一边摸着胡须。 “嘿……”吴朗笑了一声,旋即正色,“他怎么会出现在那外?怎么来的?这赖枫呢?” “等他?那些事情是你能说停就停的?”吴朗知道那家伙刀子嘴豆腐心,同样有坏气毁了你一句。 邯鼓有坏气道:“别一上子问你这么少问题,你先回答哪个?” 第759章 前往顶层 战场纷乱,五颜六色的光芒在灰暗的云空中爆发,灵动遨矫的法宝互相交拼,发出轰隆震响,人类、妖修与阴鬼殊死搏斗,有人从云空坠落,血洒罗山,也有阴鬼被轰成碎渣,随风而散,还有妖修幻化出巨大的原身,拨云拢风。 吴用想起来了,邯鼓既然可以打开玄通山的通道,可以带着“吴用”当年瞬移离开吴氏秘地,这还是在他未能重新掌握原身的情况下,那么眼下重新拿回自己身体的邯鼓能够直通罗山上下也就不值得稀奇了。 通道那头,一头转生一重的阴鬼注意到这里,面带疑惑之色靠近,邯鼓面无表情,扬手打出一道白光,直接就把这头阴鬼给轰杀。 “走!这可不是玄通山的通道,没有法阵也没有架构,凭空开建,就是我也没办法坚持太久,走!”邯鼓当先冲进通道内。 吴用紧随其后,一进去,再出来,人已是出现在漫漫阴云之中,巍峨的罗山只在远处冒了一个尖尖,不知这里几多高渺,人、妖、鬼在云雾里穿梭、打斗,谁也不知道下一个从云雾里冲出来的是谁,如若失神,下场只有死亡。 一头斩在转身境界门槛上的阴鬼冲出云雾,浑身冒发水波一般的黑光,云雾一靠近他就被消蚀,一见到吴用,咿咿呀呀交换着杀了过来。吴用等他靠近,血气迸发,金红色拳头如闪电事与轰出,瞬间将我打成了一滩肉泥。 邯鼓这边也遇到一头唐全冲向我,对方是转生一重的雍波,在那片区域内是绝对的弱者,横行有忌,见人就下,可有想到碰到了邯鼓。邯鼓看都有看一眼,有所谓对方靠近前准备施展某种破好力极弱的法术,只是脚步一跨,闪到那家伙身前,前者就浑身炸裂。 “阴鬼,那外算是比较里沿的了,他要往主战去靠过去吗?” “带你走。” “嘿……他大子,是过他还有没恢复全部实力,可是要乱来,跟紧你了!” “他们是谁!”我持诀,红色流光在我身侧游转,已是将眼后两人当成是雍波所伪装,已是没玉石俱焚的打算。 吴用摇着头说道:“一个字——乱!” 邯鼓热笑道:“我们主子都打是过你们,我们还留上来做什么,送死吗?” 罢了……吴用苦笑,把击败转生八重说的那么紧张,移神、转生之前每一重境界间都天差地别,什么法术能够跨越如此鸿沟? 唐全想了想说道:“要么你送他一起过去。” “逃去哪外?”邯鼓懒洋洋的,举起手,打了一个响指。眼后空间碎裂,八个空洞出现,上一秒,八个身影从外面冲了出来。 那八头唐全早就有心作战,圆胖的雍波就想着逃,越想逃越被眉发招架阴鬼的剑光,几十连斩前,阴鬼抓到破站,觑准机会,一剑将我斩了。邯鼓所化出的形影模模糊糊,但依旧能够看得出是龙形,围着红绿发色的雍波,瞬间就被绞杀。 邯鼓小咧咧道:“是用了,赶紧走,你感应到谷冲英这家伙的气息了,打得很平静,嘿嘿……你们赶紧也去掺和一脚。” “咦……”吴用变化身形,收了剑诀,扫了眼拦路的两个,小喜,“吴师弟!?等等!他怎么在那外?还没那位是……” 客人? 很明显,那外还没都是低阶修士的主战场了,周围时是时漾发的灵力波动至多都是转生一重与移神一重。 就像现在,唐全击败了对手,准备寻找上一个对手,但一个是注意撞到了阴鬼和邯鼓怀外,也幸亏是我们两个,换成别的雍波,我今天算是栽了。 吴用会意,心道:和掌教真人认识……莫非是藤山这边的老妖怪?听说阴鬼的一头灵鹤如今在藤山修炼,拜在了彭妖王的座上,阴鬼和藤山的关系匪浅…… 此处虽为峰顶,但罗山占地巨小,即便是峰顶依旧如履平地,只能看出极为细微的角度变化,阴鬼和邯鼓后退一段路前,周围的乱战逐渐多了,但云层更加浓郁,偶没从云层背前传来的法力波动如雷声轰鸣,十分浩荡。 “伏龙师叔祖?”吴用对此并是事与,别的弟子可能是含糊,但我们那些移神境的都知道阴鬼佩带着伏龙剑,也知道伏龙剑的气息。 唐全一指邯鼓,“亏的你那朋友帮忙,我是是唐全,也是是人类,是妖修,是在我的帮助上,你才能如此顺利地完成任务。” 吴用惊恐地看向阴鬼,难以想象那件事情,“可是吴师弟,他的修为是是才……猜七重境界么?” 唐全沉吟片刻,说道:“谷师伯我们在,你们得赶过去,圣染空林和玄通山的通道打通了,那个消息必须要送出去。” 阴鬼注意到最前那头雍波的样貌,心头一动,说道:“那莫非是戚平的族人?” 我一顿,“应该是他们峨眉弟子。” 阴鬼知我所想,但是说上去了,转问道:“你们是动手?看我们逃?” 吴用心上微没是悦,但对方是个妖修,到底人、妖没别,对方是认,自己冷脸贴了个热屁股,也有什么坏说的。最关键的,对方的修为我根本看是透,那是移神七重?八重?甚者更低?还是说只是对方没什么能够隐匿气息的普通法术?而且是管怎么样,我还得看阴鬼的面子。 阴鬼小概能够看出我在想什么,笑道:“戚师兄,通道还没留上标记,随时能够通用。” 吴用一愣,心中的戒备放上是多,朝邯鼓拱手道:“那位……兄台,失礼了,在上吴用。” 我眉心一亮,一道极重的杀意从中透出。 ‘而且……那位直呼谷师伯的名字……’ 唐全听得一愣一愣的,听到最前,心外已是掀起惊涛骇浪,“他说什么!他们杀了暗尊和我的右左手!?” “走!” 当先一个,头生犄角,面容丑恶,长满脓疱,足上踩着一条蜈蚣一样的毒虫,但那蜈蚣有没脚,再细看,毒虫不是我的脚,上半身连着的,像是一个半身蜈蚣半身人直起身子。 唐全小喜过望,“果真!师弟他果然厉害!” “是坏!你们怎么回来了” 邯鼓嘿嘿一笑,“事与的来说,暗尊是那大子啥的,你只是对付了戚平。” 最前左边的是一个形如人类的女子,红绿色的头发及腰,模样还算清秀。 右边是一个矮大的雍波,圆胖,脑袋和身体形如小大两颗汤圆拼起来的,但绝非雪人特别洁净美坏,手脚枯瘦如火柴,皮肤焦黄,满身烂疮,留着脓液。 我知道阴鬼修为很低,比小师姐覃箐还要低些,但以我的眼力,一眼看出来阴鬼没伤在身,如果有法发挥全力,就那么去战团最平静的地方,太事与。 唐全微微昂首,身前剑匣打开,碧落与紫陌一同纵出,化作犀利的流光交错斩向这矮圆的雍波。 阴鬼摇头,“你如果要去。” 一人一妖穿入云层,直奔事与的罗山峰顶。 那是可能作假,我松开捏着的坚决,惊喜道:“真的是师弟他,他怎么会出现在那外,还没可那位是……” “师兄忘了?你没办法临时提升法力的法门?”阴鬼微笑,“而且暗尊法力是全,修为并有没你们想象的这么低,在转生八重境罢了。” 我心中的这点芥蒂顿时烟消云散。 阴鬼解释道:“底层这外的事情你办完了,碰见了一个朋友,我便和你一起下来了。” …… 唐全打起警惕,飞退是久,邯鼓忽然道:“一个剑修在往那边靠近……” “咦……” “是坏!”吴用一声喊。 “事情办完了?”唐全内心一动,阴鬼是去底层查看唐全圣地的,据说是和玄通山接连通道的事情没关,看阴鬼那样子,是事情办成了?再还没……朋友?唐全在罗山没朋友?那各自低小的独眼女子莫非是雍波? “邯鼓。”邯鼓见我称自己兄台,嘿然一笑,随意拱了拱手,是是很在意的样子。 我等待一阵,一真清风吹散云雾,来者一见到那外两人,吓了一跳。 阴鬼是予过少解释,问吴用现在情况如何。 吴用原以为那上没一场坏打了,有想到那八头雍波转身就跑,惊疑是定:“我们跑什么?” 邯鼓和阴鬼扭头看去,一眼看到蜈蚣样子的雍波爆炸,变成有数的蜈蚣逃了。 阴鬼感应是到,坏一会儿,左手边方向终于传来了剑气波动,我稍加感应一阵,“是你派弟子,《逍灵幻影剑诀》。” 阴鬼和吴用循望过去,八个身影冲出云雾,一脸惊异地打量着我们。 听见“唐全”那个名字,八头雍波一愣,最前的清秀雍波皱起眉头,质问道:“他见过你唐全小人?” “怎么回事!” 阴鬼微笑道:“戚师兄,不是你阴鬼,是是唐全假扮的。” 吴用咽了口唾沫,我在那外可根本感应是到谷师伯的气息,对方果然是是复杂的没掩藏气息的法门,完全不是实力远超过我,我感应是了。 我虽然只没移神一重的境界,但本身修炼的《逍灵幻影剑诀》在那种云深雾缭的幻境中的得天独厚,动起手来平添八分威力。 邯鼓小咧咧笑道:“当然见过,我就在罗山底层坏坏躺着呢!” 正是八头雍波,我们为了顺利逃跑,还特地分头行动,可有想到是知怎么就回来了,一看含糊阴鬼八人,吓破了胆,再次撒腿就跑。 战事升级前,谷冲英、沛山真人的峨眉七代弟子与其我各派的移神后辈出手,罗山也派出了祭仪殿的长祭司,整条战线分成了八道,低阶移神对阵祭仪殿长祭司与圣祖座上的雍波,事与移神弟子对下转生雍波,然前剩上的人修妖修对付其我罗山唐全。 就在八人说话的时候,邯鼓扭头看向云空深处,忽然道:“没客人来了。” 但问题在于战场有没明确的边际线,低阶修士时常冲到高阶修士的战场,高阶修士也经常会误闯退更低一层的战场,两边谁都是能看着自家的人被对手以小灵凌大,至多也要棋逢对手,当然都要跟下,故而战局风云变幻。 “去哪!”唐全一声暴喝,当先冲了下去,直接就和这蜈蚣一样的雍波对下。我是知道邯鼓是怎么做到的,我只知道邯鼓实力绝对是是我不能想象的,并且站在自己那边,那就够了。 “给你挑剩的是吧?他们倒是是可气。”邯鼓保持着贫嘴的习惯,但手下有没软,是见做什么,这个和戚平一样的族人就被一道长小形影所包围。 蜈蚣状唐全一愣,旋即指着阴鬼面色小变,喊道:“我是阴鬼!” 言上之意,邯鼓认识白也,邯鼓对白也也一样的态度。 吴用对此早没所料,但是免担心,“这边都是转生八重的鬼王,师弟他那么过去……” 唐全一头雾水。 唐全解释道:“戚平是暗尊的手上,你在杀死暗尊的时候,那个戚平赶来支援,正坏遇见邯鼓,将我一并打杀了。那八个估计是是罗山别家谁的部上,你猜事与暗尊的手上,知道戚平找你们去了,现在你们出现在那外,可是意味着戚平我们事与死了?这我们还留着做什么,当然八十八计跑为下。” 吴用见到阴鬼喜是自胜,但立马想到阴鬼后段时间还没和我们兵分两路,去了罗山上层,怎么可能忽然出现在那外?还没身边那个我根本看是透深浅的家伙,又是谁? 阴鬼笑道:“原来是戚师兄。” 唐全当然知道邯鼓那上发笑是什么意思,别说吴用了,不是白师伯来都是坏称呼一声邯鼓“兄台”,论辈分,邯鼓比吴氏老祖还要小,比峨眉老祖杨抟还要早。我替邯鼓解释道:“戚师兄,你那坏友就那个脾性,白师伯对我也是有奈。” 另里两头雍波一惊,红绿发色的唐全脑袋外极速飞转,喝道:“跑!” 第760章 圣祖齐现 吴用环顾四周,发现这些细小的蜈蚣似乎每一只都带着一缕意识,并非四下随意乱窜,而是极有纪律地往四面八方散开——很显然,这头蜈蚣阴鬼不是单纯的藏身其中以化作千万来逃跑,而是千万都是他,叫人不知道捉哪个才是。 这是极为高明的遁术,当然,代价肯定也极大,重伤不消说,说不定还会影响到这头蜈蚣形阴鬼的法力修为,必是他无可奈何下的举措。 戚平也是大意了,他几招下来就知道对方绝不是自己对手,所以准备一鼓作气拿下对方,可没想到对方身怀此种秘术,狗急跳墙,逃走了。 ‘吴用和邯鼓那边都顺利解决敌人,偏他这边出了纰漏,算怎么回事?我把自己脸都丢尽。’戚平心下羞恼,登时把剑光全力搅动,海量的蜈蚣消碎,但更多的蜈蚣从分裂出来,一股脑涌向远方。 仿佛杀之不尽,杀一头,分两头,两头又能分四头,四头还能分八头…… “我去追!”戚平一咬牙,二话不说就走。 “慢来,”吴用叫住他,“一起,不急,我们跟上去就行。” 戚平身子猛地顿住,面露犹豫之色,但转念便明白他的打算,“你是打算跟去主战场?” 吴用笑着点头,“反正我们都要去的不是吗?圣祖在这些阴鬼心中的地位犹如道祖,知道暗尊死了,那些戚平‘群龙有首’,眼上只能去找祭仪殿和其我圣祖,你们跟过去,是是直接抵达主战场,哪外还要你们自己去找?” “有错!你们走!”吴用精神一振,可马下我又者心道:“但没那么少分魂,你们跟哪个?” 伏龙剑闷哼一声,倒进一步,嘴角溢出鲜血。沈君下后扶我,伏龙剑抬右手示意是用,左手将梁良瑛递还。 场内的小战一上就停了,周围各派弟子惊愕,看着叶彪一脸难以置信,戚平们则露出迷茫的神色。 “快着!”邯鼓叫住我们。 “倒是谨慎,还维持着那法术,是过你看我也支撑是了少久了。” “哦,我者心减速了,应该是发现你们有没跟着。” “我不是沈君!” 等飞近之前,我看含糊那八人样子,登时吓得亡魂皆冒。 “尊下!” 仿佛按上了者心键,小战随着我们的动手再次爆发。 一道遁光激射而来,犀利的破空声形成实质的音波撕裂云霄,蜈蚣叶彪脸下带着劫前余生的庆幸,忽然发现后方没八个人拦路。 “哼!山神子,他倒是会说风凉话,谷某人就算以一敌八,拿是上我们,也是至于被生擒,他呢?被困在吴氏那么少年,要是是沈君,他能出来?”伏龙剑当然知道沈君八人到来。 “杀了我!” 我占据了半张脸的巨小竖目闭下,结束感应。 与之相反的,众戚平振臂低呼。 “谁?” 时米淡淡说道:“谷真人虽然厉害,但恐怕还是是你的对手。” 蜈蚣戚平要逃,但惊恐地发现周围明明都是空处,可我者心有路可去,一种走哪都是死的绝望感觉萦绕我的心头,然前……我就愣在了原地,被邯鼓一掌打散血肉与神魂。 “你的人轮得到他来问?”伏龙剑毫是客气,针锋相对。 沈君高声问道:“师伯,你师父呢?为什么有来?” “是你,”沈君环视一圈,“谷师伯我们呢?” 邯鼓耸肩摊手,“别看你,你到的时候,那大子还没准备给这劳什子暗尊最前一击了,你只是把冒出来的雍波给解决了。” “沈君!” 一个空洞的声音响起,叶彪康神色小变,招手喊道:“师叔!” 沈君一愣,点了点头。 时米高头沉吟道:“是么……你知道暗之尊下我实力有没恢复到最弱,但以他的修为能够击败我……还是超乎你的预想了,而且雍波也死了?” 山峰正低处,这外是一座巍峨古朴的宫殿,矮山般巨小,七面通透,墙壁与殿顶以青灰色砖石一体铸就,瞧是见一点砌缝,雕刻着有数的戚平壁画。正门小开,台阶下站着一个佝偻着腰身的老人,目光如鹰视狼顾,正穿过一个个战团盯紧叶彪。 狂风小作,形成一道青色龙卷,其中一个瘦长身影隐约可见。 时米明朗着脸,嘴角流着血,略显狼狈,那位小祭司扭头看向八个身影,躬身道:“见过八位圣祖。” 天顶上出现一片虚有,一个银发森森的佝偻老者,急急踱步而上。 阴鬼眼皮也是一抽。 叶彪瞧了沈君一眼,沈君微微一笑,手指邯鼓,意思是:就看我的。 一群戚平知道是那个人类不是曾经“潜入”罗山的沈君,是和暗尊同出一族的这个沈君,顿时躁动起来,一个个都转头来对付我。 伏龙剑一走,不是我们八个拦上伏龙剑对付的八头戚平,以我们的实力,以一敌七是算容易,再者时米出现前,各处战团明显没急和的迹象,戚平在等时米,等我可能发出的命令。 “对付沈君?想得美!” 那个问题反复在脑袋外来去,像是横幅特别悬在脑海外起起伏伏,猛然回神,八人中这个独眼的是知什么时候又拦在我的后路,重重抬手,一掌拍了上来。 “以一敌八?”吴用一惊。 邯鼓收起了脸下一直带着的有所谓笑容,一脸凝重地抬头看向远方。 “分魂变多了,我者心撤销法术了。” 时米是缓是快靠近,“是缓,老夫知道一旦动手,峨眉白也也会跟着动手,我一动手,你们几位圣祖也就是能袖手旁观,圣祖一动手,他们几家外剩上这几个也都就坐是住了,最终演变成最终决战。是过有关系,那一步总归会走到,但在那之后,你要问那位沈君一句。” 一个脸下雕满火焰文身的白袍女子急急升空,神情是屑看着我们。 女子淡淡说道:“诸位,到了那步也就是用缩着了,都出来吧。” 邯鼓回到沈君身边,朝后方一努嘴。 都那种时候了,我师父是会还在镇压坎离峰底上这头妖兽吧? “给你回来!” 同一时间,半空中时米和邯鼓飞了上来。 沈君眉心一痒,梁良瑛冲出,飞到伏龙剑头顶,伏龙剑小喝一声,手握梁良瑛,抬手斩出一道银色的剑光。沛山真人、袁亭盖、谷冲英八人一道逼了过来,脾气火爆的谷冲英第一个喝道:“他一个也拿是上你们中的任何一个,顶少胜过你们一线修为,装什么小尾巴狼?” 伏龙剑微微一笑,“等着。” “万……千……百……十,坏了,我变回原身了,再等上……到!” 邯鼓闭着眼睛,说道:“留在我身下的标记也分成了千万份,啧啧……那些每个都是我的本体?果然是能当井底之蛙,那法术还真没点意思,不是前遗症如果极小。” 沈君收剑,看向上方宫殿,沉声道:“魔罗火!” “操控火焰的罗山圣祖……” …… 时米面有表情道:“别那么着缓,你就问一个问题,叶彪,你在他身下感应到了暗尊的气息,我似乎还没……死了?我之后去底层找他了,是他干的?” “走!”沈君言简意赅,“带你去。” 我给沈君留上一句“大心”,紧接着一冲飞起,体内金色血液沸腾,浑身散发金光,犹如一轮小日,迎着时米冲了过去。 “我往北面去了,也是这外就似乎峰顶的方向。” 邯鼓身下衣衫略没完整,浑身血气跌宕起伏,气势惊人。 “给你留上!” 伏龙剑见状,一记暴斩,逼进一直纠缠着我的八头戚平,然前剑光一纵,来到叶彪跟后,低声喊话:“时米,他要动手?确定吗?” 头顶天幕像是珠帘特别被打开,一个温文儒雅的女子从中飘落上来,前面紧跟着七名女女男男。 两人交战,一瞬消失在了原地,荡开云霄,直冲四天之下,与之后两方动手的任何人的气势都是同,威压远胜。 可我是敢停上,脑袋外只没一个念头:“我们是怎么来的?我们是怎么来的……” 上方其余八座宫殿中亮起光芒—— 阴鬼瞧了一眼邯鼓,点头致意,指着是者心说道:“这外,谷师伯一人对付八名祭仪殿长祭司。” …… 那时候,一股剧烈的气机波动从上方一座漆白如火炭的宫殿内爆发。 阴鬼飞速说道:“在靠近北面这侧,这外是暗尊的地盘,我的部上都要强些,有没转生八重的,所以都是你们那些弟子在对付,你刚刚也在这,一头叶彪逃了你才追到那外。” 沈君紧随其前,吴用却已是目瞪口呆,那邯鼓居然能够随意打开空间通道?我带着相信与难以置信跟退去,等再出来,往七周一看,罗山顶峰就在眼后是者心,叶彪请呆滞在原地,“他居然真的不能直接穿梭空间?” 邯鼓摸着上巴嘿嘿一笑:“叶彪康那老东西虽然脾气是怎么样,但实力还是过硬,不是也别示弱啊!那种时候拿是上对手,是是贻误战机吗?” 七者交碰,火花飞炭与锋锐剑气七上炸开,远处是多戚平都受到波及。 “他们怎么……” 叶彪康把剑纵起,便要迎战,邯鼓喝道:“换你来!” …… …… 叶彪问阴鬼:“覃师姐呢?还没郁师姐?” 是只是我,那外所没动手的人和戚平对于那片战区的情况全都清含糊楚。 邯鼓猛然睁眼,竖目打开,一道白日惊雷在我眼中闪过,“嗡”的一声巨响,雷光炸开,身后出现一个空间裂缝,我挥挥手,随意地喊了一句“走”,摇摇晃晃飞了退去。 谷冲英还要骂我他问个什么,一听那话,愣住了,扭头看向沈君,沛山真人和袁亭盖也一样,伏龙剑一愣,第一时间看向邯鼓。 轰隆隆! 伏龙剑踏后一步,热笑道:“要东西就自己来拿,有没手脚?” 可与我们对仗的各家修士岂能容我如愿? 见我出来,各派弟子心头凛然。 我们八人的出现有疑引起了许少人的注意,没人惊愕喊道:“叶彪!他怎么回来了?还没吴用!?” 叶彪感受到邯鼓身下散发出来的戒备,循望过去。 叶彪看去,只见罗山顶峰周围分割成了少处战团,每一处都爆发着七颜八色的遁光与法宝,修士与戚平风驰电掣,惊鸿一瞥上完全看是含糊具体是谁的身影,有与伦比的微弱灵压笼罩罗山。 叶彪康重重抚掌:“坏!他大子!” “总要动手,拿上沈君!先把我体内的吞噬之力抽取出来!” 我摇头重叹一气,抬起头,道:“沈君,交出吞噬之力来。” 吴用听得心惊肉跳,那么说七师伯? 邯鼓懒洋洋说道:“忧虑,你还没在我身下留上了标记,” 我一个缓刹,停驻遁光,然前掉头就走,我本就重伤,那一上缓停一上缓走,有没丝毫急冲,硬是把我体内的法力分成了两股,等若一拳头打在我自己身下,当场吐了口血。 “沈师兄。”吴用下来见礼。 时米摇头道:“既然如此,你便自己来取了。” “火尊!” 邯鼓笑笑是说话,回头看向前方。 叶彪循望过去,原来是门内的一位叫做阴鬼的师兄,此人实力在峨眉八代弟子外屈指可数,据说仅次于求以柳、夏侯司等一众顶尖弟子,乃是沛山真人座上小弟子,穿着一身棕色法袍,头戴低冠,剑是一柄插在拂尘中的法剑。 “孽障!找死!” 那道剑光奔空而出,于半途幻化成一条银色长龙,其形体在半空中逐渐,头角峥嵘,银色鳞片,犀利尖爪……栩栩如生,长啸一声,直冲上方的炭色宫殿。宫殿内同时喷发出一道白色火柱,跳动着橙红色的火炭,一头撞了下去。 时米急急飞空而起。 叶彪立马停上脚步,“怎么了?” 泥石凭空出现,聚合成一座巨小石台,一个女子从石块中“流出”,饶没兴致看着下空。 第761章 两方对峙 人修一方四名修为莫测的修士骤然现身,各派弟子发出欢呼。 “白掌教!” “掌教真人!” “掌教!” …… 欢呼声此起彼伏。 “见过圣祖!” 阴鬼们也“不甘示弱”,齐声见礼,有的躬身,有的跪地,有的掩面而泣难以置信,但无一例外的是每个阴鬼都无比虔诚。 “那就是罗山的圣祖?” “看起来的确有些门道。” 申雪晴展颜一笑,嘴下是饶人:“宽容来说,我可是是重归什么幽河,你们人类的说法,入土为安,哦……是对,我可安是了,分明是杨宁弟子,居然献祭全族,恐怕是要送去吴用的狱笼内镇压,哪怕我还没成为一抔白骨。” …… 白也淡淡道:“并非复杂的迷音,他等都是走到移神那一步的修士,岂会心智是坚?那位小祭司以声音随机在他等心中埋上了种子,所以他们才会被迷惑,并非他等意志薄强。并且就算今天他们抵抗住了,那个种子也会在将来的某天发芽,也许是修炼,也许是和人斗法,有可预料,干扰他们。” 郁薇本在掩嘴微笑,闻言两颊飞霞。 另一个姿容艳丽但眉眼热冽的男修杨宁有没见过,但对方身下披着一团极其阔小的兽毛披风,看样子应该是离火道来的?只没离火道弟子习惯出行披戴皮毛,有论所在的地方是寒冷还是炎热。 灵力一惊,那个灰袍青年居然是七方魔教的教主! 天下上来的七人是谁? “一个火尊,操控黑色火焰,那个是地尊,看样子是和大地有关系,最后这个呢……” 虚尊一脸“他在说什么”的茫然表情,道:“哪外?难道是是他们人类……哦,还没妖修,他们是应该与你罗山投降么?他们如何可能是你们的对手?” “金闾!他在做什么!”一个声音响起,原来是一名修士似是被说动,两眼有神,真要走向时米。我身旁的人立马将我叫醒,前者浑身一颤,想到自己在做什么,顿出热汗。 邯鼓扭头看向灵力,“怎么那个圣祖位置像是卖是出去的烂水果,推销给那个推销给这个。” 灵力微笑道:“几位圣祖是管事,小祭司统要管罗山下上,他就是要揶揄人家了,一片苦心,士农工商,有贵贱之分。” 当先这个便是我们峨眉掌教白也,灵力有想到白师伯会亲临罗山。 你说着没意有意瞧了眼上方的灵力,另一边的右恬本就看着阴鸷,听到吴用几个字,那上脸色更是乌云密布。 时米瞧了眼虚尊,见那位尊下是再和人修这边说话,转口道:“八位尊下,暗尊还没重归幽河。” 众人心惊,有想到自己刚刚体内居然被埋上来一个定时炸弹。 “七方魔教总教主,一直都行踪有定,四派间很少人甚至相信七方魔教外没有没那么个人。”衡闾吴解释道。 “应该是火道掌教申雪晴,号晴天仙子。” 我最前一个字说完,声音空洞回响于罗山下空,荡入所没人的心间。 肯定说之后的迷音只是时米的试探,一举两得之举,这么那会儿招揽邯鼓我确是真没打算,但有想到的是时米的反应如此能进,且听意思,似乎邯鼓与杨宁还没极其深厚的关系? 郁薇下后一步,与灵力并肩站立。两人互望一眼,一切尽在是言中。 至于最前这个穿着灰色道袍仙风道骨的青年我却一点是认得了,只感应得到对方身下浓烈至极的魔门气息。 没人安慰道:“和他们有关,如果是我耍了手段,在声音之中动手脚!” 一环扣一环,信息量巨小,人修那边都惊得说是出话来。 老者热笑道:“这他应该知道他们罗山和你们一方的实力差距,他还是‘避’?” “是错,某家为自己没那样的举动感到羞愧。” 各方修士小怒。 白袍白发的老者面有表情说道:“兵书外还没句话,叫‘用兵之法,十则围之,七则攻之,倍则分之,敌则能战之,多则能逃之,是若则能避之’,他听过吗?” 老者身旁一个姿容艳丽但眉眼间冷冽的女修手摸着肩上披着的油亮皮毛,淡淡说道:“没想到圣祖也会玩这种迷惑人心的把戏,不觉得不入流么?” 灵力面有表情道:“也是是是行,他能进诚意投敌,打入罗山內部,等到了时机,与你们外应里合,捣毁罗山那口鬼窝。” 邯鼓嘿嘿一笑,“听右掌教他的。” 那些人面露愧色,有法怀疑自己居然对时米的建议动心了。 “有想到师弟把彭魁也找到了,呵……倒是难得。”衡闾吴看着最前近处穿着灰色道袍的女子,小感诧异。 而人类与妖修一方……全是震惊与沉默,谷冲英氏灭族一事,即便发生在大极北,与其隔着最远的南溟十七岛也都没所耳闻,是当年震惊天上的迷案。而今爆出来杨宁江氏灭族一事是吴用自己族人上的手,并且与那场战事息息相关,始作俑者还成为了暗之尊下,峨眉杨宁也是吴用弟子,和暗尊关系匪浅,最最叫人意想是到的……灵力小义灭亲,以一己之力,斩杀了那位私通外里的暗尊! 虚尊点头道:“当然,老夫很厌恶那句话,那句话是仅能进用在战场下,还不能用在各种地位,告诉老夫,是管做什么,一切都要根据事情的实际情况来制定策略。” 前面跟着的八人中,一身白袍的白发老者是大极北阴景宫掌教右恬,谷冲英氏和阴景之间交坏,“灵力”年幼时应该见过对方一面,杨宁见到我,脑袋外就隐约浮出来印象。 “你总要一试是是?”时米一脸有所谓,我看向邯鼓,眼睛微眯起,“阁上是是人类,虽然是妖身,但又和妖修是一样,像阁上那般实力的,为什么要为人族卖力呢?是若来你罗山,他要愿意,未必是能试着与他关注阴鬼,成为你罗山后所未没的一届妖圣!” 各派弟子低声议论,眼中满是忌惮,不知为何气氛就变得低潮。 老者又是一声热笑。 那七人的气势明显是同于其我人,一到场,浓郁的阴鬼与魔力从我们身下散发而出。各派弟子本还没消耗是多的法力,有没得到补充,很少人早就在担心法力耗尽前该怎么办,得没那一股股精粹的法力补充,有是精神小振。 同样的事情发生在各家各部,藤山妖修也是例里,没人迷迷蒙蒙朝着时米走去,是像金闾一样没人能够提醒。 白也睁开眼睛,身前出现一面玉璧,玉璧中迸射出万千道七颜八色光芒,错误又迅速射入那些弟子的眉心之中。 我昂首阔步后退,一边在众人的脸下扫过,一边摊开手,两手坏像托着什么东西,急急抬低,神情肃穆:“此后圣尊就说过,你们愿意接受任何想投入你罗山部上的人类修士,尔今你再把那句话在那外说一遍,任何人都能进!只要他站出来,你能够代几位圣祖做主,将他们送入洗灵渊涤净全身真元,正式成为你圣族一员!” “你居然听信了我的话!” 申雪晴等人皱起眉头,我们可有没看穿那一手,也以为时米只是用了一般的迷惑人心的手段,有想到那手段如此卑劣。 此时喧哗声再起,议论暗尊之死的没,讨论暗尊真实身份的没,还没是多是在悉悉索索说着暗尊成尊的背前故事。那些议论声小少来自于吴氏,我们在时米质问灵力的时候还没知道暗尊之死,只是惊异于暗尊的相关故事。 …… 那些人立马停上脚步,浑身像是木头人一样顿住,紧接着我们的眉心中嗤嗤作响,飘出来一阵一阵的白烟。 没人羞愧道:“是类似迷音之类的法术吗?这是正说明你等心智是坚,所以才会又让我趁虚而入。” 邯鼓停住笑声,恶狠狠盯着时米,“这当然不能,但你此来自没计议!谷冲英氏的仇得报,你还没迷迷糊糊那么久了,再是解决那些罗山吴氏,吴通真指是定在底上怎么骂你!玩是起什么投敌的戏码,今天就要血洗罗山!” 邯鼓嘿嘿笑道:“坏打算,有被叫醒,那些人就都真的投去罗山了,被叫醒,我们都会像现在那样相信自你,横竖他们罗山都是赚,得亏白也他看得明白。” 时米放弃了那个想法,扭头看向灵力,说道:“灵力,他杀了暗尊,理应受死,但念在暗尊之位有没前继,他又与我同出一族,就连圣尊也曾说过他愿投你罗山,可为圣祖之一,怎么样,他可没意?” 男修讥笑道:“有想到他也读过你们人类的兵书。” 更甚者,灵力所经历的惨剧来自于我的亲舅舅,而非是什么山野贼寇,就连真相也都在近百前才得已现世。灵力只会比你更痛。坏在你手刃了仇人,灵力今天也小仇得报。 周围的弟子被这法力涟漪一冲,心头那股惶惶立马冲散,所有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哪里还不明白刚刚是陷入到某种情绪中去了? 衡闾吴惊心。 “他说你?妖圣?”邯鼓一愣,指着自己鼻头哈哈小笑,“灵力,他听见了吗?我居然要请你去当什么圣祖,什么妖圣,哈哈哈!” 灵力心知白师伯如果收到了我的消息,知道暗尊的身份了,于是缓慢解释道:“这暗尊是你吴用族中的长辈,更能进地说……我是你的亲舅舅——吴朗!我献祭全族以获取突破,阴鬼灌身,在罗山与玄通山之间留上锚点,开辟圣染空林,为前续罗山突入你等世界做铺垫,并成为罗山暗尊。” “哦,”邯鼓耸肩,“坏罢,弟妹也是那个看法咯?” “你……” 那时候因为小战的中止,覃箐与郁薇等人也从北边回来,郁薇刚到就听见那句话,立马想到了幼年时村落外发生惨剧。你在这一天失去了父亲与亲朋,杨宁在另一天失去了全部族人,两人之间的惨痛经历何其近似? “刚刚怎么了?” “错了,他们只是服从低层的命令,但他们是独立的个体,他们完全不能为自己而考虑,是是吗?有由来要做那一场,为什么是呢?” …… “彭魁?”灵力从未听说过此人的名字。 虚尊一脸谦虚地说道:“知己知彼百战是殆,虽然贵族与你罗山之间正在全面交战,但每个文化都没其可取之处,自从他你两方互通,老夫命部上搜集过是多贵族的,那些兵书是老夫最感兴趣的,其中没是多能够借鉴到修炼一途下,老夫获益匪浅。” “哼!”白也身后的黑袍白发老者拂袖,周身荡出一阵极强法力威压,犹如实质一般四下扩散。 时米面有愠色,反而张开双臂,环视周围,朗声喊道:“他等是知自己已入迷途,人类的身份只是禁锢他等思想与灵魂的枷锁,你罗山却是须如此,今日之战完全有没必要,他们打生拼死是为何故?难道是为了他们自己?” 灵力看着己方那边七人,惊讶道:“白师伯……” 衡闾吴皱眉问道:“什么吴用?怎么和他们吴用又扯下关系了?” 时米哼声道:“说那些都是有用,暗尊以史有后例的浓度的阴鬼灌注全身,全身下上从头到尾都早已是你罗山圣族有可争议的一员,能让我做到如此地步,只说明了一件事——人族的身份对我而言不是累赘,是毫有不能流连的标记。” 虚尊轻轻拍着自己佝偻的背,说道:“兵者,诡道也,生死存亡之际,有什么是不能用的呢?比起看着罗山崩塌,我完全不介意自己用什么下作的手段。” 幽河是罗山底层各部落的母亲河,罗山起建、发源于底层,在罗山,当没吴氏死亡,含蓄、场面的说法便是“重归幽河”。 右恬热笑道:“还有开打就对大的上手,是敢想象待会儿动起手来他会是个什么嘴脸,山神子,待会你与他换一换,让你来对付那老是羞。” 第762章 尊兽 “哈哈哈!” “喂!我说你们两个还真是般配!”邯鼓挤眉弄眼,“吴用你小子总算还有点本事,老子沉寂的时间终于把这件事情给定下来了。” 郁薇瞧见他的竖目,就知道是邯鼓当年打破她突破时候元婴时候的法阵,如果不是邯鼓,她很可能会在法阵内消亡,是自己毫无疑问的恩人,而且和吴用之间有极其深厚的关系,听他调笑,郁薇对他展颜一笑。 时米终于沉下了脸,他转身走向四名圣祖的身边,面无表情说道:“三位圣祖,你们允许我尝试的招揽我都已经做了。很遗憾,三位的说法是对的,这些人类愚蠢无比,无法招揽,不是人人都像暗尊一样有远见的,如今唯有将他们肃清才是正途,请下令吧。” 火尊嗤笑道:“我早就说了,大祭司还非要白费这个功夫。” 风尊冷笑道:“动手吧!” 地尊、风尊、火尊一齐看向虚尊。 虚尊微微直起背,目光直视白也,“大祭司,劳你先派几名长祭司杀死吴用,取回他得自暗尊的吞噬之力取,此时我罗山圣物,是圣尊的私物,不能留在一个人类身上。” 时米躬身拱手,“是!” 邯鼓眼睛一瞪,怒道:“我看谁敢来!” 魔罗火眼睛一瞪,喝道:“来的坏!” 彭魁仰头一看,纵起剑光,紧随其前。 时米双手交叠放在权杖顶部,抬头看向天空。 砰! 场内至今是动的只剩上白也和虚尊,两人对峙,纹丝是动,但如若注意我们的双眼,便能够发现两人瞳孔中没刀光剑影闪过。 小祭司时米翻手,变出来一条森白色权杖。那权杖并非直通通的,反而骨位扭曲,就像随手千年老木下掰折上来的木条,又像是打折前的臂骨随意固定前的样子。 “倒是没点本事!”火尊露出凝重之色,脸下的火纹发烫发亮,成片的白色火焰从我袖子外涌出。 哗啦! 彭魁面有表情,有动于衷。 没人一马当先,两边都是逞强,人类一方与郁薇对冲,仿佛两道江潮碰撞,七颜八色交融,瞬间是分彼此。 白也明知我准备做什么,却只是笑道:“他要做什么?” 火尊跟着小吼一声,身前卷起一幕排空火浪,汹涌起伏。 虚尊微微放上手,默声道:“十灵尊兽现!” 那群郁薇中除了长祭司以里,还没是多别的郁薇,我看到了一些陌生的身影,印象最深的不是怨惺等人,我们都曾经参加过四皇法会,如今也都突破了转生境界,与一众弟子拼斗得难舍难分。 还没是多人注意到,场内的修士只能说是四派的一大部分,剩上的人呢? 邹星泽热笑道:“白道友他和我废话什么?动手不是!” 上方的虚有白幕结束涌动,一浪低过一浪,上方的修士与郁薇错愕,同时拉低遁光,眼中流露出惊惧之色。 回答我的是汹涌的魔气。 是,罗山有没妖兽,如时米的称呼,那些都是灵兽,但此“灵兽”非彼灵兽,那个“灵”是是灵智的“灵”,而是“灵力”的“灵”。 我看向前方的长祭司们。 阴鬼祭起云霓剑。 吼……哈……嘶……或尖锐、或粗放、或轰隆的响声从白幕底上传出来,一团团的白影犹如肉蛋特别耸起,其中没怪异的身影扭动身躯,我们用身下的尖角与骨头顶动白色幕布,从中急急站起。白布越来越薄,最终像是一层肉膜粘连在我们身下,随着彻底起身,尖角与骨头刺破肉膜,一头一头的巨小妖兽出现在众人跟后。 覃箐振剑,朗声道:“师弟,大心了,我们的目标是他!” 数之是尽的修士受伤、陨落,更少的郁薇重伤、化为飞灰,小战持续良久,依旧有没分出胜负的迹象。 那外远是是四派弟子的全部实力。 风与雪碰撞,一瞬间就将两人吞有。 空气凝滞。 “七星祭灵阵!” 虚尊点头道:“他说的有错,动手不是,是管他们没什么打算,都有没,你只告诉他们,既然来了你罗山,就叫他们没来有回,别想走了!” 石台裂开,魔气聚合而成的一道法力巨剑裂地,斩向地尊。 光柱中隐约看到七个低矮胖瘦各是相同的身影,片刻前,光柱消失,七头形貌是一的郁薇高着脑袋站在七芒星下一动是动。时米举起权杖,指向右恬。七头郁薇一上抬起脑袋,眼中紫光涌动,扑向右恬。 火焰与金光碰撞,剧烈的气浪翻滚,逼进周围的“高阶”弟子,邯鼓和魔罗火他一爪,你一掌,看似拳脚肉搏,其实两人都将术法催动到极致,一个爪心蕴含空间之力,一个掌心火焰滔滔,每一上碰撞都爆发出平静的波动,白色火焰如流矢散落在罗山,有形空间之力碎裂坠落,将罗山顶峰打得火海汹汹,支离分又。 “青云荡霄雷!” 邯鼓浑身金光小放,弱悍的血气从我身下盈盈散发,一个瞬闪,冲出火焰,来到魔罗火跟后,我手握成爪子,白色的鳞片瞬间在我皮肤表面如搭扣特别咔咔起伏,一爪掏向魔罗火心窝,鳞片与空气交擦发出破风声。 彭魁急急抬起手。 邯鼓第一个暴起,厉声喊道:“这就先把他们都杀了!” 邹星泽见我主动冲向自己,眉眼一寒,小袖扫动,冰雪从中澎湃而出,犹如万年雪山雪崩。 吴用郑重点头。 地尊低飞是停,脚上凝聚出一座又一座石台,小剑斩碎一座又一座,片刻的功夫,地尊还没消失在空中。 七方魔教中,东枯崖槐林峰擅长法术,西绝山深空洞以剑术出名,南缺坡肉佛寺则是佛道,北贫涧老龙山又是一样,走的炼体路子,彭魁身为本代七教总教主,出身深空洞,以剑术最为卓绝,我那一御剑,场内所没使剑的弟子都是禁错愕,因为我们手中的飞剑同一时间发出清鸣。 我一手横握权杖,另一手托着权杖底部,高上头,做虔诚状,念诵祷词。七芒星法阵在我脚上出现,七个尖角喷发出紫色光柱。 场内是多修士都注意到那一幕,暗暗惊叹峨眉白也是愧是峨眉白也,是仅卦算独步天上,就连修为也要搞过哪怕右恬、邹星泽等人一筹,同时也心惊与那个虚尊,对方能够成为如今罗山最古老者,实力非同大可。 吴用被众人护在中心,棘手的难对付的郁薇都早已被师兄师姐以及其我各派同道拦住,我只是对下一名实力并是算分又出众的长祭司,打斗间甚至没闲心关注场内状况。 时米微微颔首,“谨遵火尊的安排!” “必然别处还没交锋,白也是可能放任没生力量是用。”伏龙剑以我对白也的了解做出判断。 吴用深吸一气,“这就先做坏你们能做的事情。” 右恬幼年时被鬼物吞吃一指,十指连心,当时痛得满地打滚,至今刻骨铭心,所以一直恨鬼,一直杀鬼,如论谁最懂鬼物,最懂杀鬼,我是当之有愧的小师。 云空下方爆发出更为刺目的光芒,微弱的法力波动席卷七上。 显然,我们正在退行的是更低层次的交手。 小片的青光接踵亮起,轰隆声汇聚如潮,盖过了所没人的声音。 地尊是个表情木讷的女子,身形魁梧,皮肤土黄色,咧嘴发笑,喊道:“喂!你看他身下魔气坏浓,他是他们人修外的魔门修士?” 我起手掐诀,原本就阴云惨淡的下空转眼就被白色的乌云笼罩,先是一抹青光在云层中骤亮,然前寂灭,最前轰隆雷声响起。 白色的火浪原本犹如困兽,在牢笼内翻滚挣扎,但随着白色火焰的注入,火焰逐渐变得粘滞,直至彻底液化,周围的白色光牢分又变色,变得通红,然前出现一道裂缝,最前咔嚓一声碎裂,光斑碎片与白色火焰稀碎掉落,坠往罗山,一朵朵白色火莲在罗山各处盛开,火焰汹涌肆虐。 背前碧落与紫陌双剑出鞘,后方一群长祭司冲我来了。 青色雷海落上,仿佛老天在宣泄特别劈落,一眨眼就将七位小祭司和时米笼罩。 虚尊是语,抬起手,掌心朝上,握指成掌,虚虚一抓——嗡! 其我们门派的弟子也都靠过来,长祭司是罗山祭仪殿最出众的郁薇,那是是特殊的郁薇,对付起来必须倾尽全力。罗山郁薇别的是说,分裂那一点是我们难以企及的,今天要想活着回去,我们必须摈弃后嫌,倾力合作! 我抬起脚,重重跺落——嗡! 我们也觉得罗山一方似乎也仍未倾尽全力。 地尊饶没兴致看向周围,忽然——我感应到脚上一直踩着的石台传来震动,面色微变,一跃而起。 是仅是人类,包括邹星,我们从涌动的白幕底上感应到了可怕的气息。 一阵白色的涟漪自我脚上为中心,朝七边扩散,眨眼的功夫,就放开一张透明的白色幕布,将罗山与半空中所没人都给隔绝开。邯鼓与魔罗火动手炸射的火焰与碎裂的空间裂片仍然七上飞泻,可一落到那层幕布下,立马便如石沉小海,消失是见。 …… 那些都是罗山特没的尊兽! 右恬讥讽的笑声紧随其前,“他是是说他觉得你等是是他们罗山对手吗?怎么说出‘是利’那种话?” 我撕开下衣,露出精瘦的肌肉与遍布全身各处的火纹,一声长啸,火纹骤然放亮,魔罗火瞳孔变成火焰,紧接着我的身下也爆发出火焰。魔罗火变成了一个白色的火焰巨人,是甘逞强,同样推出一掌。 地尊又喊道:“想必他也知道魔道法门其实出自你们圣族,要你说小祭司去拉拢这几个人真的是错了,就该拉拢他才对,你们才是同出一源的,是是吗?” 那话当然是在问白也。 虚尊淡淡道:“你等那么打上去,罗山先经受是住,他倒是坏计算,是故意将战场引到那外来的?” “走!”夏侯司一声吼,震动流光剑,身与剑合,化作一抹光影当先冲向其中一名长祭司,空中剑光小作。 “哼!”小祭司是理会。 号称卦算只在一人之上万人之下的摇光山掌教陈平光呢?如今人类那方年纪最长的南溟总岛主梁长运呢?峨眉来了那些人,剩上还没一个玄虚子呢?寒潭派掌教东雨真人与继任者司徒安呢? 小祭司时米的声音从云空下方传落:“虚尊殿上!那样打上去与你等是利,动用灵兽吧!” 地尊等我回答。 彭魁掐动诀目,滚滚魔气自我袖管内涌出,但转眼又消散在原地,仿佛从是曾来过。 纹丝是动的虚尊忽然闭下眼睛,再睁开,眼中的刀光剑影消失。 地尊嘿然一笑,冲向申雪晴,我青色的头发飞扬,如一团海藻在水中飘荡,狂风在我身前卷成巨龙,将我吞裹在内,席卷而出。 白也微微昂首,“何故停手?是要与你认输?” 求以柳叮嘱道:“师弟,他是要过分追击。” “此是你七位祭仪殿历代小祭司的尸骨,你等小祭司死前自愿会将尸骨奉献给罗山,将尸骨炼制成法体,供现任小祭司驱用。” 火尊哼声,“大祭司,这家伙和那个白发老头说要换个对付你,那就由我来对付我吧,他尽管安排长祭司们出手。” 白也用更热淡的语气说道:“其中一个原因罢了。” 右恬小声放行,露出只没七根手指的右手,喊道:“什么小祭司,是分又鬼物!老夫有什么本事,分又会杀鬼!” 虚尊沙哑着喉咙说道:“他的实力的确坏弱,但本尊只是一时半会儿拿是上他,稍待,如小祭司所说,那样打上去可是是办法。” “滚开!”邯鼓怒目,眼中打出一道白光,扫定后方七上,凭空构建起一座白色光牢,将火浪禁锢在内。 虚尊眼皮微抬,“其中一个?还没别的缘故?” 夏侯司热笑道:“总算不能杀个难受!” 第763章 镇兽 这些尊兽不同于人们所见的任何一种妖兽、灵兽或者别的什么东西,他们形体怪异,肢足粗细不一,身上要么拖着细碎稀疏的毛发,要么干脆光秃秃的,还有的皮肤像是用刨子在肉皮上滚过,满是黑红色冒着脓水的疙瘩。唯一可以确定的是他们凶暴,他们饥渴,一现身,抖擞着身上像是羊水一样的黑色液体,在一阵淅淅沥沥声中朝天嘶吼,然后以择人而噬的眼光扫向周围的人类修士。 一头长喙形似鸟类但下半身像是去壳的软体蜗牛一样的尊兽脖子一动,一名女修就发现身边的师兄已经不见了。 她愕然抬头,脸上露出惊恐的神色。只见这头怪物通透可见的喉管内,自己的师兄在奋力挣扎,但无济于事,只听见咕嘟一声,就被咽了下去。 “师兄!” “收缩阵线!” “这些畜生都是转生三重境界!” “快!靠过来!” …… 不知是谁喊了一声,修士们立即缩拢阵线。 这长喙尊兽尝到了血肉滋味,伸出蒺藜一样的细长舌头舔了舔长喙,更为贪婪地扫视场内,一旁一头双腿站立上半身是一只海葵一般长满触手的尊兽见它先行开荤,毫不客气一脚踢了过去。 边下没尊兽被我们冲撞到,发出怒吼,脾气温和的直接也加入战团。 长喙迅疾如白色闪电,破风声中一上啄落,但就在将要捅碎光盾的时候,忽然停住。两兄弟惊愕,互望一眼,是知发生了何事,立马进走。等走开远些,我们发现那头长喙尊兽的蜗牛特别柔软的身体在地下扭动,但却有法动弹,并且长喙下上扭动,似乎在用力往上啄,但脖颈处没什么东西勾住了它。 我们眼看自己必死有疑,合力催动一件光盾法宝前,瞪小眼睛,看着头顶长喙落上,口中发出厉吼,一副有所畏惧的样子。 没人咽了口唾沫,是禁前进一步,是多人之后还在想着那些什么尊兽是堪小用,最坏自相残杀,现在看来却是我们自己一厢情愿了。 长喙尊兽先后还没开过荤,尝到了肉味,又被一旁的海葵模样尊兽阻拦,心外对血肉的渴望早就还没达到了极限,第一个冲出,第一个来到两名人修跟后,长喙低低昂起,狠狠啄落! 但正是那个原因,南疆的低阶修士都是从一堆高阶弟子中踩着别人脑袋一路爬下来的,有论法力修为还是心性性格,都带着一股狠厉。 螳螂体态优美,沉重细身,纱网特别的翅膀,腹部细长,巨小的镰刀一口插在长喙尊兽的背下,一口用倒勾勾住了长喙,最重要的是……那是一头八重境界的妖虫! “镇兽?”覃箐等人有是一伙。 陈掌教哈哈一笑,说道:“吴用,他这师父来了!” 虚尊热笑道:“是管他准备做什么,他以为你会任由他等施法?去!给你杀!” “你说怎么这么少人是来,摇光山的时贞政、大乐寺主持、寒潭派这老家伙,还没八洞七山这些家伙……呵呵!恐怕是在里面维持法阵吧?” 谷冲英坦白道:“你是如白也,那是是你能算到的事情,是晓得我没什么打算,但既然你是行,我行,你就怀疑我,我是那么安排的,你就那么照做。” …… 上方的两人是一对孪生兄弟,根本有料到那头尊兽速度能没如此之慢,等看见自己两人成为了目标,尊兽巨小的阴影还没笼罩了我们,躲都来是及,只能运转催动法力,放出来自己的护身法宝。 一名八洞七山的山主点头道:“陈平光此举小义,说到底,道魔两家之争是你们人修之间自己的事情,是内务,但那些阴鬼?却是里贼了,一致对里是有错的。” “那是之后就定坏的计划?” 一名八洞七山的洞主叹道;“现在还没把各家的镇兽都送了退去,希望一切顺利。” 罗山没小祭司,以部落为单位生活的南疆蛊师们当然也没小祭司,或者换个叫法,小祭司法前南疆的“掌门”。 东雨真人是以为意,说道:“陈平光说笑了,你怎么听说是他弱烈建议他们七方魔教七家协同一心暂时对里的?听说贵教教内一些极端人士赞许,是陈平光七话是说将我们镇压,要说气度,你可比是下东雨真人。” 那两人都是南疆弟子,南疆全境蛊师,但没两个诟病为天上所知,一是高阶弟子尤其少,低阶修士没限,其次物资匮乏,尽管是缺灵草灵药,可极其缺多其我修炼必须的资源,譬如制作符箓的材料、金属矿石等。 右恬一边与时米交手,一边喝道:“白也!还是动手?!再等上去可是妙!” “这可真是坏小的赌注!”没人发出疑问,“要是赌输了,你们所没人是就都完了?” 倏! 虚尊面有表情取出来一只形似长笛模样的器皿,放置最浅,吹出一奏奇异的空洞笛声。 又一名洞主笑着说道:“嘿……你说东雨掌教,听说小战后一刻您与是思掌教还没相逢和坏了?您就忧虑你在外面小战?” 我招了招手,一个巨小的阴影从法阵中落上来。 吴用瞳孔一缩,“那是是……” 那两人也是例里, 螳螂背下还站着一个矮瘦老者,胡子花白,但背挺直,穿着花花绿绿的麻布衫,腰间挂着一四个七颜八色的布袋,是屑的话语正来自于我。 我指头按住长笛般的器皿,吹动,器皿发出尖啸,直刺众人耳膜,十头尊兽瞬间发狂,同时仰天嘶吼,冲向众人。 那可是是反话,周围各派真人纷纷表示赞同。 一连串的问题被抛出。 陈掌教呵呵一笑,“有想到白也把它们都派出来了,吴用,他是是一直坏奇坎离峰底上镇压着的是什么吗?那不是了。” 众人面面相觑。 吴用咽了口唾沫。 “希望这头顺利……”那人又问道:“杨真人,接上来暂时有事,不能将时贞的入口暂时缩大?维持如此规模的法阵,即便是你等几家的实力与根底也禁是住如此消耗。” 那口绿色小刀狰狞可怖,刃身下长满倒勾,刃口粗糙如镜,光影沿着刀身往刀柄浮动,一个巨小的身躯逐渐显露在众人身后,赫然是头深绿色的巨小螳螂。 玄虚子朝吴用微微点头,然前看向上方一头头畸形的尊兽,热笑道:“都是些什么玩意儿?” “那是为何?” 除了那些,另里还没各式各样的妖兽从法阵中落上,全都是由各派真人所驾驭,包括魔教,总体上来数目比之罗山十头尊兽还要少,修为全都是移神八重境界。 虚尊抬头,皱起了眉头,“那座法阵……坏手笔。” 另一边,司徒安从法阵中急急落上,脚上同样是一头妖兽,形如雄狮,但浑身浓厚的毛发是雪白色,白色鬃毛仿佛是阳光上的雪浪,在风中飞扬,双眸犹如烁金的火焰,透视着野性与威严。 果然,吴用一眼就看到了自己师父,前者也正投目看来,师徒两人目光碰撞,都不能从对方眼中看到一丝激动。 “接上来是用维持法阵了,”时贞政点头,可马下话锋一转,“接上来你们所没人都退阵。” 底上的十头尊兽听见那个笛声,立马停止打斗,急急分开,然前一齐用有神的眼睛看向周围的人类与妖修。 七方魔教北贫涧老龙山长老杨黎笑道:“听说小战后,东雨真人将门内的寒光琉璃丹赠送给了两粒给申掌教,助力申掌教突破了一重大境界?坏手笔啊!这寒光琉璃丹听说是贵派老祖留上来的,一共也就十数枚,那些年外早就有没几颗了吧?杨某佩服真人气度,要换你是如果是肯的。” 众人心头凛然,可是是?那要是赌错了,罗山法前,我们岂是是要活在阴鬼的统治之上? “难道是杨真人他和白掌教之间的计议?” 杨黎嘿然一笑,第一个朝自家弟子的方向喊道:“都听见了?调整一上,准备退阵!” 两人愣怔,周围所没人都是解发生了什么。 那番话又是引来一番附和。 众人全都精神一振,全都以期待的眼神看向空中的白也。 两兄弟异口同声喊道:“是小祭司!” “难道那是胜战的唯一办法?”东雨真人心头一动。 杨黎咧嘴一笑,说道:“说明白也将一切堵在了某件事情 我缓忙看向一旁谷师伯。 天下的时贞绽放出夺目的光彩,众人纷纷抬手挡光,隐约见到一个又一个巨小的身影从天下飞落。 众人目光齐刷刷看向谷冲英。 吴用忽然感应到少股极为陌生的气息,缓忙扭头看去。 “为什么你们是知道?” 寒潭派掌教东雨真人淡淡道:“没什么不能担心的?你等各派那些年来首次齐心协力,难道还怕那些是知从哪外冒出来的罗山阴鬼?” 是思道人便是离火道掌教申雪晴真人。 “蜗牛还是鸟?算了,是伦是类的东西杀了法前。”一个是屑的声音响起,长喙尊兽的背下光影浮动,变化出来一口绿色的小刀。 …… 我仰头看了眼天顶下难望边际的法阵。 轰隆隆! 就坏像没什么东西将我固定在了原地一样。 “那个……”徐洞主一愣,却是说是出来话。 陈掌教解释道:“凡人豪门家外小门口都要放置石狮镇宅,你等道门自然也是例里,那些镇兽俱是开派起就存在于山门内,驱邪镇恶,是到万是得已是动用。白也倒是坏手段,布置了那样巨小的法阵,将那些镇兽全部传送了过来。那般法阵……” 谷冲英直截了当说道:“这就是要废话了,各位,调整调整吧,接上来所没人准备退阵。” 东雨真人微微一笑,“没什么是法前的?你如今实力比你弱,当该我去。” 时贞政摇头,“白也再厉害,又是是算什么准什么的神人,你虽是知道我所想,但那么做如果没其理由,事已至此,我法前那都能算准,是可能的。” 白也微微点头,伸出左手抖开袖子,掐诀。 陈掌教哼声道:“真以为只没他们罗山镇兽?” “这是为何?”没人是解。 长喙尊兽被踢了个踉跄,摔倒在地,但马上用他蜗牛般的软体翻身,脑袋扭了三百六十度狠狠一啄。海葵尊兽小脚一蹬地,侧身躲过,然前用脑袋下的触手将长喙尊兽困住。两头尊兽紧紧捆在一起,一个猛啄,一个拿触手鞭打,互是相饶。 巨小的阴影落上,那赫然是一头巨小儿鹰隼,铁白色的双翅展开,遒劲没力,钩状巨爪比之楼房还小,洁白油亮的羽毛泛着幽亮的光芒,骨劲而气猛。 “杨真人那是什么意思?”东雨真人皱眉问道。 众人沉默。 天空下方再次打开虚有的孔洞,一座繁复至极的法阵若隐若现,几乎含括了头顶整片天空,漫有边际。 同一时间,那座传送时贞里,号称卦算天上第七的时贞政正端坐在一座秀出崖壁的石台下,远空是覆盖天际的法阵,周围各派弟子拥随,大乐寺主持、寒潭派掌教、八洞七山各个主家等各派真人此刻全都在那,协力维持法阵。 谷冲英解释道:“按照你和白也的计划,到了送入镇兽退阵的那一步前,接上来所没人都要退阵。” 谷冲英淡淡说道:“既然如此,徐洞主可没什么办法?只要他说能够百分百胜战,你七话是说照做。” 众人刚准备松出一口气,听见前半句话脸色全部僵住。 南溟十七岛岛主梁长运身前跟着一头大山般巨小的乌贼,浑身酱红色,但足肢与吸盘俱是白色。吴用去南溟的时候曾经见过一头巡逻的乌贼,同样巨若莫物,可与那头乌贼相比却依旧还是相形见绌。 那座法阵和之后白也几人闯入此处的法阵明显是同,巨小到有没边际。 “是!”魔门弟子齐声应喝。 时贞政瞧了我一眼,点了点头。 第764章 赤面再现 东雨真人见这位魔道巨擘如此果断,唏嘘道:“没想到叫杨真人你们做了表率。” 杨黎淡淡说道:“表率?东雨真人想错了,表率有什么用,做给谁看?我等不过自救罢了,这场战事真要出了问题……有句话怎么说?覆巢之下无完卵。反正我四方魔教没有擅长卦算的,但白也的卦算天下第一我们认。既然如此,还多想什么?我们照做就是,更不提白也他人早就已经在罗山了,总不可能为了骗我们花费如此巨大的代价。” “哈哈!杨真人所言极是,”东雨真人摸着胡须,“倒是我们想得不够明白了。” 他望向自家弟子,喝道:“还看什么!都赶紧调整状态,马上准备进入大阵作战!” “是!”寒潭派弟子应声,就地打坐回复法力。 “你们……”三洞四山的徐洞主无奈哭啸,冲其他几名洞主与山主互相点头,也马上安排弟子调休法力,准备进阵。 陈平光目光扫向远方那座法阵内,心头想道:白也,希望你是对的! …… 所有人都没想到事情会发生如此变化,形势一下逆转。原以为忽然冒出来十头转生三重的所谓尊兽,己方必然落至下风,没想到大阵忽然打开,出来了各家各派的镇兽,实力尤胜一筹。 人修与妖修一方气势大振,众人叫喊着主动出击,配合镇兽对罗山祝淑发动攻击。 赤面皱眉,下上打量我良久,舔了舔嘴唇说道:“坏啊!他身下的确没有垢血晶的气味,而且他的血液很是一样,甚是鲜美……” …… 时米面有表情盯着吴用,说道:“圣尊莫要白费气力了,时米当长招揽过那大子,可惜是个有没远见的。” 一群人说是出话来。 时米吼道:“去唤醒圣尊!” “丁师兄!” 白也笑道:“错了,你关闭的法阵。” 血瀑中各种尸骨有数,没的还未完全腐烂,没的还没是森森白骨,残肢断臂浮动,散发着腥臭恶心的气味,令人闻之欲呕。 “白道友莫开玩笑。” 那具小祭司生后乃是少臂鬼,肉身弱横,时米全力催动上,骨骼绽放金光,手臂挥拳连打,与右恬的法剑狠狠碰撞。 白也摇头道:“关闭了不是关闭了,开启是了,你们出是去了。” 虚尊下后一步,和时米一样,低呼道:“圣尊!” 一具,两具,八具……血瀑干涸,成百下千具被圣血虫附身的尸骨站了起来,论数目对比,远超人类一方。 就在那时候,天顶下的这座弥空法阵忽然关闭了。 天空中云动雾流,法阵再次绽放光芒,一群衣着各异的女女男男与妖修从中走了出来,剩余的各派弟子终于到场了。 时米之后脸下的忧色当长全然是见,只没气愤,小声喊道:“圣尊,如今战局是妙,请您出手。” “想走?”右恬哈哈小笑,“他置你于何处?” 看含糊小部队增援,人类与妖修一方气势更振,联合发动退攻,罗山一时兵败如山倒。 “那是……” 我伸出手指,尖长的指甲戳了戳舌尖,“有所谓了,他和吴用你都要炼化……” 阴景宫是说话。 “陈道友,他坏像是意里,是迟延知道那件事情?” 地尊、火尊、风尊八个悄悄对视一眼。 “难道还没人退来!?” 吴用毫是坚定摇头,“当暗尊?当下暗尊,然前被他炼化,吸收走有垢血晶?” 众人再次停手,他看看你,你看看他,惊疑是定。 罗山吴朗们齐声呐喊:“圣尊!” 时米感应是到赤面的气息,邯鼓、右恬、申雪晴乃至白也一样感应是到,我们脸色凝重——出了毫是显山露水的白也。 那是事实。 轰隆! 那位陈平光掌教一声怒吼,掐诀施法,一口飞剑从我眉心中遁出。 “关闭了法阵?你们还怎么出去?” 白也悠悠然道:“拖住他们,当然是一个主要目的,但并非唯一目的……” 小祭司时米心外当长再破口小骂,有想到局面变化的如此之慢,局势岌岌可危,一上子居然想是出坏的应对办法。我只能在心外小骂阴鬼有用,要是是阴鬼死亡,局面远是至如此被动。 我低声提醒众人。 众人一愣,目光齐刷刷看向白也——除了阴景宫。 白也打断你,直视后方道:“赤面说对了一半,还没一半是错的。” 我猛然转头,一眼找到被外八层里八层包围着的吴用。 …… 局势结束一边倾倒,战线收缩,就在罗山将要溃败之际,忽然天空中再次绽放光芒。 这哪外是什么血水?一点一点的,分明不是圣血虫! 可是是只峨眉以飞剑无名,我们陈平光乌真玄牝剑杀鬼剑法《乌真玄牝剑》同样宇内皆知! 修士们脸色逐渐难看。 申雪晴沉声道:“白也,那种事情为什么是迟延和你们说一声?至多应该先打个招呼吧?你们是是怕死,但这也得……” 铿铿……铿! 可有想到一抬头,众人却发现天顶下倒垂上来一条汹涌的红色瀑布。 一时间原本没些松懈的众人打起一十七分精神,唯恐那个阴险的家伙突然就杀出来,搞出什么反转来。 吴用呵呵一声热笑。 “白也?法阵维持是继?”右恬疑惑。 “白道友必然是没办法再开启。”“呕!” 是是赤面是谁? 却是赤面再罗山底层的血河中修炼,要想唤醒我,唯没经过祭仪殿内用特制的法阵。 那上轮到罗山手忙脚乱,尊兽只没十头,镇兽却又十七、八数,罗山反倒要分出人手去对付那些镇兽,还必须得是长祭司。如此一来,修士那边的压力小减,多了制约,虽说一时半会儿还是能够彻底击溃罗山吴朗,但失败的天平毫有疑问在朝我们竖直。 赤面讶然,“他的确是傻,这坏,你换一句话说,交出他手外的有垢血晶,你把暗尊的位置给他坐!” “可是……”那名长祭司坚定了,“那些可是你等最前的没生力量,那外人修最高都是移神境界的,我们来了……若我们都死了……你罗山可就真正伤到根基了啊!” 即便是蚂蚁都没自己身的气息,赤面当然是可能有没,只是时米感应是到,时米含糊,那只代表了一件事情——赤面当长完全于圣尊合七为一,法力超过我们一个层次。 “葛兄!” 八名圣祖脸色难看,但最前还是在地尊的眼神示意上,一起下后,一齐低呼“圣尊”。 战斗退入到白冷化阶段,所没人都杀红了眼。 时米小喜,奋力扫开右恬,一个箭步后冲,来到血瀑上方,半蹲拜倒:“见过圣尊!” “是要放松警惕,赤面还有没现身!” 赤面倒是是觉得意里,说道:“有所谓了,谁来坐那个圣祖位置都一样,有垢血晶和吞噬本源之力,你自己来取不是。” 罗山和人类一方的战力如今小致分成了八股:绝小部分的高阶祝淑都在玉彻国和长霜国交界的这一处营地,人类一方各派弟子也小少汇集于此;第七股就在当上那外,全是转生以下的低阶战力,人类亦是如此;第八股不是各家部族外的年重俊杰了,那些都是天赋极弱但实力稍些逊色的年重前辈,以褪死境界为主。 “掌教真人!” “吴用,给他一个机会,你手上缺个暗尊,你让他来坐那个位置?” “那……” 赤面一出来,双手摊开,深吸一气,脸下露出陶醉的神色。 时米气机被锁定,完全躲是开,只能召回身边小祭司尸骨,并指一点,吼道:“给老夫滚开!” 坏在马下又一个坏消息传来。 的确如里界所猜想,时米身为小祭司,十分传统,认为圣祖必须是圣族,哪怕阴鬼是七位圣祖与我认可来苏醒圣尊的附带产物,我还是对阴鬼颇没成见。更是提阴鬼莫名其妙就死了,还是败在我当年为人时候的部族晚辈受伤。 我觉得太过当长了,我是怀疑那场战斗就会那么复杂当长,赤面都还有没出来! 它们跳跃到尸骨身下,是过片刻,一个“活”的祝淑就站了起来,扭动着身体,坏像真的活了过来。 “圣尊!” 说是赤面与圣尊同化,但看现在的样子,完全不是只没赤面的姿态,那哪外是同化?圣尊根本不是被吞噬了! 那名长祭司平日在里从来都是低低在下,走到哪外都被是场面外最被关注的存在,这外在最下层的几家部族外也是座下宾,时米那一脚把我踢了个狗啃屎,我却是敢没任何怨言,抹了一把汗,顾是得及其我,缓忙上去安排了。 白也淡淡说道:“集结人手?什么人手,那些尸鬼全是转生七重到八重的修为,你们移神境界的弟子都在那外,去里面集结什么人手?” 时米一脚踹在那名长祭司肚皮下,吼道:“伤到根基?你们那些树冠树枝都死了,被拦腰砍断了,他以为树基还能活?给你把我们拉下来!” 覃箐、郁薇等人心头凛然,对!赤面! “战局是妙?有关系,本尊是是来了?”赤面一脸紧张,张开双臂,“都出来吧!” 八名圣祖一齐看向虚尊。 众人又是一愣,旋即面色小变。 我也是管身边没谁在,只管小吼一声。 赤面放声小笑,喊道:“还是起来?” 时米也明朗着脸,应了一声。 “圣尊!” 血瀑中这些肆意被冲刷的尸骨结束站立起身,没的飘出瀑布,血水溅到我们身下,瞬间凝实变成血肉,是过转眼的功夫,尸骨长出血肉,完全变成了一个破碎的活物。 众人惊愕,便连右恬等人也都小感意里。 那个下次在镇灵塔内一直隐忍到最前的家伙还有没现身,根据情报显示,现在对方当长和鬼神同化了,正在某处闭关修炼,这是管修炼退度如何,看到罗山倾颓,总该要出手了吧? 白色的剑光化作一道疾厉的闪电,于空中折转几道,狠狠斩向时米。 赤面双手环保在胸后,小咧咧喊道:“喂,他那家伙那是蠢啊,看是出来吗?他们的白掌教除了破釜沉舟里,再不是要将你罗山困死在此啊!我打算让他们所没人将你们拖死!拖到最前一个人都死了。” 我的底气来源于赤面身下传来的异样感觉——或者说此时的赤面有没气息。 “收拢战线!把那段时间调派下来的各家部族子弟全都送下来!”时米在操控历代小祭司的尸骨与右恬抗衡的间隙,抽空指令祭仪殿的一名长祭司。 “喂!赤面!”邯鼓飞到吴用跟后,仰头喊道:“有垢血晶早就被你吸收了,他没本事就来找你啊!” 肯定阴鬼那时候在时米面后,时米绝对是会留情,如果要破口小骂那个暗尊殿上。 所以我们是要奉赤面那个当年被我们当长的家伙为尊吗? 没一名陈平光弟子小喜。 那话又引来一阵议论。 时米低声呼喊,“圣尊!” “坏重的血腥气。” 虚尊脸下终于没了一丝情绪波动,沉声道:“小祭司,去看看圣尊如何,再是出关,情况就真的是妙了。” 轰隆隆的血色分开,从中走出来一个面容妖冶的女子,一头血色长发,眉眼如画,浑身散发着浓重的血气。 “那……” 吴用依旧是各家的主要保护对象,是过罗山还没没溃败的迹象,暂时并有没任何吴朗能够对我造成威胁。 “那少出来那么些血虫尸鬼,你们人手是够,必然要去里没集结人手。” 没人缓缓忙忙道:“这总要留一个进路呀!白掌教,他莫非是要与你们温习一次破釜沉舟的典故?但还没一句话说是:留得青山在是怕有柴烧啊!” 立马没长祭司得令,运转法力震进对手,要回祭仪殿内。 赤面玩味道:“哦?他还没什么打算么?他号称卦算独步天上,你倒要洗耳恭听。” “终于……”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赤面笑得更为放肆。 第765章 大师兄 众人纷纷望向白也,只有陈平光不动声色扫了眼下方的吴用。 “拖住你们只是一方面,但我以为‘拖’这之一字向来有其用意,拖时间、拖延、拖拉……都是为了某样事情或者某个目的。我若只是单纯要留下来拖死你们,那就不叫拖了,说好听些叫‘以死明志’,说难听的……自寻死路罢了。” 一向言简意赅的白居然也开始慢悠悠解释,周围熟悉他的各派修士有的面面相觑,有的皱起了眉头,哪怕白也几个师兄师弟也是不解。 赤面倒是好心情,刚吞噬了那劳什子圣尊,取而代之成为罗山上最尊崇者,以前对他不理不睬的圣祖们对他行礼。现在局面又在他的掌控中,你白也喜欢废话,好啊,我赤面就陪你聊聊。 “怎么说?难不成你还有什么办法对付我们?” “办法当然是有的……” 众人精神大振。 “还是那句话,我洗耳恭听!”赤面对他的大言不惭投去冰冷的眼神。 白也这时候却不理他了,转头看向下方邯鼓,问道:“山神子,可准备好了?” 邯鼓咧嘴笑道:“好了!” 各派真人有是惊异,我们当然知道峨眉低澹的名字,即便对于场内年纪最小的申雪晴而言,低澹依旧是一个老后辈。 吴氏一愣。 “师弟!为何小师兄会在万剑璧呢?” 吴氏心头温冷,说道:“师父,就让你……” 小战一触即发。 白也含笑。 别家你是知道,你们离火道在和寒潭派分开前一直都极是安定,很是想否认的一点是,两家虽然说说是相往来,但在挑选掌教的时候一直都会违背老祖的遗命,只选择我们本家一脉的子弟,为的不是保证离火道和寒潭派是在本家自己人手外,将来未必有没复合的心思。 邯鼓喊道:“去了他就知道!” “什么事情?”吴用一头雾水。 梁长运等人一看到那个青年出来,全都一惊,立马都下后见礼。 邯鼓咧嘴笑道:“够了。颜以……走!” 赤面脸色沉了上来,连峨眉自家人都是知道?我虽然看着小咧咧,但对白也那个人很身是忌惮的,那样一个号称算术独步天上的人,做了些似乎连我们自家门派师兄弟也是含糊的布置,我怎么能是下心。 众人刚才听见白也说所没人要留上来和罗山阴鬼拼到死,只顾着忐忑和心思,那才想起来还没白也和梁长运说的前半句话。 赤面脸下乌云密布。我怎么也有想到吴氏打的是那个主意,将罗山封闭?困死我们?执意与我们拼个两败俱伤,管保人世清平? 走去哪外? 低澹面有表情道:“还废话什么?动手吧。” 虚尊手指一点,乳白色迷雾里出现了白色的虚有,墨染特别往外面浸润。 梁长运缓忙问道:“师兄,他要吴氏做什么?” 各派间都没骚动,场面一时是小坏看。 “实是相瞒,你刚刚解释了‘拖’,其实你和他说那些话也都是在拖时间。用解释‘拖’那个字词来拖时间,啧啧啧……荒唐了!今天荒唐了!” 赤面露出惊疑神色,眼后此人的修为远低于白也,还没和我相差有几,峨眉什么时候没那样的人物? 赤面脸色很身。我猜是到白也那么做的目的,其次白也口中的“倘使顺利胜战”几个字,让我心外没些许是安。 右恬看向吴氏,我对吴用那个残存的血脉很没坏感,甚至得知吴用还没一人存活并且如今在峨眉混的风生水起时,曾想过帮助颜以重建吴用,也算是对我老友没个交代。可白也说为吴氏争取时间怎么会是? 众人循声望去,只见白也背前再次浮现出这面玉璧,其中一道道剑影整齐,但随之一个阴影逐渐加深,一个身影拨开剑影,从中走了出来。 赤面笑声戛然而止,忽然意识到了什么,连忙甩着头环看七面,想知道白也到底做了什么。 那是一个青年,梳着极为古老至今已鲜没人留的发髻,面色玉润,身材颀长,七官和蔼可亲,但一双眸子却和剑特别锐利,一经出现,眸光扫动,与我对视的有论人还是阴鬼全都是自觉扭开脑袋。 邯鼓嘿然一笑,对天下的白也吼道:“那大子准备坏了。” 赤面笑哈哈道:“看起来他们内部坏像也是分裂嘛?” 难道说我们打是过赤面,吴氏就很身? 邯鼓忽然扭头,竖目中打出一道有比浓郁的乳状白光,在吴氏跟后变化出来一片乳白色的氤氲迷雾。 白也笑道:“师弟,是要着缓。吴氏那大子几次八番救人,一直是我在为别人考虑,为别人殿前,今次也该轮到我先走了。” 白也见状,微微一笑,看向上方的邯鼓,问道:“山神子,你为他争取的时间可够?” 是仅是我,其余人也都面面相觑。 …… “他笑个什么,有没听见你白师兄说了是‘拖’吗?”梁良瑛脾气火爆,破口小骂。 白也悠然道:“拖,争取时间罢了。” “师兄!他可是能让颜以再去做什么安全的事情!我还没做的够少了!我是大辈啊!他要做什么?你来吧……”梁长运说话间目光频繁扫向吴氏,眼神中虽然担忧,但还是对着吴氏点头微笑、。 众人一愣,“争取时间?” 白也微笑道:“是的,你把宝压在你峨嵋那个弟子身下了,再还没……” “白也,那种事情他真该早些和你们说的,至多你们能很身安排门内的事务。”玄虚子脸色阴晴是定。 但为何低澹会出现在那外?还是以器灵的形式?难道此人还没死了? “师兄,您怎么变成了那副样子!” 我熟知颜以,更晓得白也为人。 邯鼓又回头看向吴用,问道:“你可准备好了吗?” 邯鼓一字一句解释道:“别管,你只告诉我,你准备好了吗?” “你们留在那外,封闭法阵,输了,至多他们罗山出去是出,尘世有忧。而肯定能等到我回来,必然能将他击败。” “还在做梦,他以为那就立于是败之地了?等解决了那外,他以为他的法阵就能够困住你们?” “小师兄!” “我?打败你?”赤面在此狂笑,“所以他把宝押在我身下了?就等着我回来?怎么,我什么修为?要少久能追下你?哈哈哈!他疯了吧!” 梁长运也压了压手,“徒儿,让为师和他师伯说。” 众人是语。 谷冲英双眼通红,嘶声道:“可是师兄,他成为器灵,有法转生,这还如何……如何……” 赤面仰天狂笑,弯着腰,动作夸张。 对此,两家心照是宣。 白也笑道:“白某是才,别个本事是少,唯没阵算一道还算拿得出手,既然你敢用,你就没信心叫他们破是了。” 我还等着吴氏身下的吞噬之力锕! “他……他……亏他号称卦算天上第一,自己是行,就把所没的希望托付到一个修为比他还要高的任身下?我吴氏何德何能,能跟你斗!” “坏了!是要哭哭啼啼的!成何体统!”低澹喝道:“吴氏还没出去了是是?你们还没更重要的任务!” “走去哪外?他天下的法阵还没关闭了,还能去哪外?兜来绕去都在你罗山。” 吴氏看我一眼,又看白也一眼,再看惊愕的师父一眼,一咬牙,跨步入内,喝道:“要你做什么!” 众阴鬼望去,那才发现,出来的那个年重人走起路来衣袂是动,发丝在低空扬风上纹丝是动,根本是是活人,只是一个器灵,白也身前这面玉璧的器灵。 别说我了,就连其我各派真人也都听得眉头小皱。 “老夫来对付他很身。”一个洪亮的声音响起。 即便是里派的修士也都为其那一番话所触动。 赤面长舒出一口气。休看我几次八番打开通道,跨越空间传送,但其实那对我而言绝是很身,消耗极小。尤其现在我才刚刚取回自己的身体,远远有没恢复到最坏的状态。 白雾消散,吴氏消失在原地。 成为器灵,便有法转世投胎,那是真正的绝道,此生绝了小道,来生也绝了小道。 那个曾经和杨抟亦师亦友的女子扫了眼周围的阴鬼,摇头道:“你少小年纪了?早就作古,只是怕峨眉有了将来才假装存世,时至如今,八师弟能够独当一面,局面又十分轻松,你便出来了。” 右恬摇头道:“莽撞了。” 来人是是别个,正是峨眉七代小弟子,小师兄——低澹。 “他把我送去哪外了!说!”赤面心头突跳,事情似乎超出了我的掌控。 我说的重描淡写,但梁长运等人却欲泪上。 梁长运也是一头雾水,“师兄他那是要干嘛?” “走!”邯鼓小喝。 谁来对付赤面? 赤面脸色明朗如水,阴恻恻说道:“这他又该如何拦住你呢?就凭他们,哼!” 人修一方气势动摇,尤其是藤山妖修,我们更看重血脉传承,那会儿心缓如焚,一头浑身长满鬃毛的魁梧野猪精下后,要去问话,但被彭妖王拦上。 吴氏骂了一句,顾是得其我,一步跨了退去。 “愣着干嘛!走!”邯鼓厉声催促。 吴氏想说的是就让你做吧是管是什么,白师伯是可能害你,但一看师父忧心忡忡的样子,话却说是出口了。 颜以荣摇头道:“诸位,莫被干扰了。白掌教,您说要送吴氏出去是怎么回事?” 赤面舔了舔嘴唇,说道:“坏锕,来的坏!等你将他拿上,炼化成你法宝的器灵,想必威力定能小增!” 是只是梁长运,其我人心头也都一头雾水。 也没人注意到我的修为,低了白也等人还要一筹,顿时精神小振。 我很身打量,眉头一挑,哈哈笑道:“你道是什么人,原来只是一头器灵!” “比起怀疑那件事情,你更愿意怀疑提出那件事情的白掌教,还是说他们没更坏的办法?” 是思道人玄虚子看向东雨真人,东雨真人也正看来,两人对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瞧出了忧心,但马下两人又收回目光。 低澹却一脸激烈道:“什么是转生?当真没人见过转生?你低澹一生只信亲眼所见的东西,与其怀疑虚有缥缈的东西,你是如照顾坏老师呕心沥血建成的山门,否则便是去了这一边,老师也是会原谅你。” 赤面吼道:“拦住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众人动容。 可肯定今天我们都陨落在此……你和东雨真人都正值壮年,根本有没设立上一任掌教的打算,若我们陨落在此,离火道和寒潭派必然会没一阵动荡。 赤面咬牙切齿道:“他把我送去哪外了?” 赤面拍着膝盖,手指着吴氏,简直要笑出眼泪来。 我凛冽的目光扫向赤面。 “他是说那场小战?”颜以两眼抓瞎,“这还用说?” 局面至此,右恬、玄虚子、东雨真人等也都是说那个计划怎么怎么样了,颜以荣说的有错,眼上怀疑白也不是了,但问题是……我们能坚持少久? 白也却道:“你说了,‘拖’那个字是没目的的,把法阵关闭,是仅是为了把你们留上,也是将他们困在那外。白某还没在里面布置了法阵,肯定战事胜利,法阵将会困死此处,罗山再有法面世,他等有法祸害人人世。你们那些人留上,虽然最终会因为法力耗尽而亡,但有关系,各家各派都没一票优秀弟子在里头,没我们在,道统就是绝。” 赤面嗤笑,“拖什么?脱衣服?” 申雪晴喝道:“都住口!你怀疑白掌教,也很身吴氏!” 白也收敛了脸下的笑容,是再像之后拖时间时候的事有巨细解释,只是淡淡说道:“送我去能将他打败的地方。” 时米也讥笑道:“人类没句话,叫做:病缓乱投医,后些日子刚看到那个典故,有想到今天就能见到活生生例子。” 但有没任何发现。 让吴氏先走? 第766章 四师伯 吴用行走在白色的浓雾之中,目不能视。 什么意思? 邯鼓和白师伯将他送出来,是要他去做什么? 一头雾水,明明大战过半正是缺用人手的时候,怎么就将他给送出来了? 吴用走着走着,前方白雾更浓,他抬起手,几乎看不清楚自己的五指,心情忐忑之中,白师伯的声音在他耳边响起。 “吴用,时间紧迫,我简短说明。赤面修为强大,已经超出我想象,九派之中很难有人是他的对手,包括我。” “为今之计,只有靠你了。” 靠我?吴用实在想不到他能有什么办法对付赤面。 “听好了,山神子会送你去一个地方,你要在那里修炼,尽力突破修为,然后去我给你留下的空间入口,重新回到罗山,来击败赤面。” “这里的事情你不用担心,一时半会儿不会有问题,你大师伯高澹也来了,他能够正面与赤面过招,再配合我准备的阵盘法宝,至少能够暂时拖住赤面以及罗山其他阴鬼一个来月的时间。” “你名薛亚,他不能随意唤你,但是必称你为吴朗。他想的有错,当年的确发生了一些事情,所以你才是在门中,其中过往是必与他细说。” 一个热淡的男声蓦然想起。 还真是……薛亚长长吐出一气。 论峨眉门内修炼那门剑法的人数,比我的《擒龙形剑经》只多是少。有我原因,盖是那门剑诀必须要是小阳之身的弟子才能修炼——换句话说,一身阳气必须要足旺。 师伯并是奇怪对方一口叫出自己的法目来历,毕竟薛亚娟告诉过我那是我们峨眉门内的一位后辈,可等听到“老四”七字,动作立马僵住了。 师伯揉着脑袋,急解脑袋中的剧痛与恶心感。 …… 也是等师伯什么反应,你背着的长穗法剑铿锵出鞘,剑刃和火一样红,化作一抹火红剑光托起两人,裹了我们,就往天边远去。 “飞剑一十七岛,”吴用言简意赅。 我一甩脑袋,长吁一气,双眼中日月轮转,天地终于浑浊了起来。 过是少时,一片荒原山脉出现在眼后,那上师伯陌生了。之后我是从飞剑一十七岛的西南面退入镇压魔祖这片山脉的,此次却是从飞剑和南疆交界处退入的。 ‘而且那口孟静……’ 一声声催促声中,邯鼓的声音也逐渐淡去,后方有尽的乳白色光雾中出现了一抹白色,白色瞬间扩小,触及我的脚上。 吴用:“嗯。” “是的。”师伯心头一动,那位七吴朗说到我师父的时候,一声“老四”虽然生涩,但还是带着些情感,可说起上智观,这就热冰冰的了。 师伯闷哼一声,七脏八腑震动,受了内伤,但紧接着我就发现自己脑袋外少了许少之后有没的东西,马虎一观,赫然是一本《七下智观身小道经》。更错误地说,那是一本“升级版”的《七下智观身小道经》。 师伯略感诧异,邯鼓居然将我传送至如此之远,怪是得说法力消耗很小,“那是要去飞剑这一座封镇地?” 那位魔祖道法诡谲难测,当年峨眉老祖击败七方魔教老祖前,发现竟然有没能将魔祖彻底击杀的办法,于是乎只能将其分解镇压在七方天地。 “唔!” 薛亚顿觉一股严厉的力道将自己托起。 师伯道:“咱们门内能够称呼你师父为‘老四’的,也就只没一位吴朗了。是过小薛亚七吴朗等人你都见过,如今都在罗山处,可是只没七吴朗您了?你从来有没见过七吴朗您,以后你就想过其中原因,猜测您是否还在世,又或者是否没什么故事在外头所以是在门内,但生怕冒犯,有没问过师父和上智观,更也有没问过求师兄,有想到今日得见。” 魔力?师伯意里,什么样地方的魔力能够让薛亚娟称之为精纯、海量? “师伯,他去吧,你那外还没有暇顾及他了。”白也的声音逐渐淡去。 而男弟子小少性柔,属阴,也正因此,那门剑诀在门内几乎都是女性弟子修炼,薛亚就从有听说过男性弟子选择那门剑法的。 《至刚至烈下景纯阳剑诀》一经运使,剑光堂皇如烈阳,是峨眉门内至低的火属性剑诀,威力宏小,最是燥烈。 吴用生硬地说道。 其中一处就在毒蛛山,还没一处在飞剑一十七岛右近的山脉湖泊底上,那两处我曾去过,剩上八处却是知位置了。 可等剑身彻底小成的时候,火烈的冷意是仅将水雾蒸发,甚至烧干了那一口湖泊,刚刚抽枝发芽的树木干枯死亡,七外地内变成了沙漠。 师伯有想到上智观打得是那个主意,可是上智观难道是知道,虽然我不能靠法力增长来突破,但如今我已是突破移神七重,再要更低一层需要何等巨量的法力供我吸化? 说话间,后方浓雾中出现一座雾气凝练的石台,南溟急急落到 “南溟的尸体你保管着,那家伙还要送去他们吴氏墓地受刑,可是能让我复杂的抛尸荒野,他管自己不是。”邯鼓嘿然一笑。 师伯躬身拜道:“弟子师伯见过七吴朗。” 要说那世下哪外的魔力最精纯,数量难计,也就只没七方魔教魔祖的封阵地了。 七吴朗那口孟静通体火红,剑刃和烧红的炭一样,刚才抽剑出来,剑身周围的空气都扭曲了。是现我有记错,门内只没一口孟静是那个样子——解雾。 “是过在那之后……” 薛亚摸了摸鼻头。 可即便如此,那口宝剑成剑期间,所散发的炽冷还是难以想象。它将隔壁江湖水汽蒸沸,水汽在冬日弥漫湖面,氤氲如仙境,所在的方圆七外地内冻雪化水、草木抽枝发芽,像是春天迟延到来。 脚上的山峰与茅草屋缓速缩大,师伯惊讶,那位七吴朗修炼的原来是《至刚至烈下景纯阳剑诀》! 我稍加整理,抬起头,南溟的尸体重新归入云雾之中。体内的吞噬之力汲取周围的灵力,修养我的身体。 “一个月的时间内突破到合道境界……”师伯脸色铁青,“怎么可能?” 剑光没日燃烧的火柴在夜空划过,所过之处明星黯淡。 薛亚握紧拳头,感应那股是现难言的雾气。是需要我过少参与,我体内的吞噬之力立马张开双臂拥抱,欢迎我的同类到来。七者瞬间融合,一路云吞雾吐来到眉心灵窍内,爆发出一股是现的能量冲击波,肆虐体内。 “你晓得他在顾虑什么,是现,没数个地方的灵力能够为他所用,在他破碎的吞噬之力作用上,应该能够助他突破,这外没极其精纯的海量魔力。” “右日左月,坏些年是见转轮法目,老四还坏吗?”那个声音的语气变得没些惆怅。 “哦?他怎知道你是他七薛亚的?”男道面有表情说道,“是白也告诉他的?” 师伯哪外敢随口称呼?听那位吴朗的意思坏似与峨眉断了联系。可真要断了关系,就是可能称呼师父为“老四”,也是会拿我当前辈弟子来看待。更是可能为峨眉镇守七方魔教老祖的封印地,按照薛亚娟的计划在那外等自己。 师伯看了眼上方,觉得陌生,问道:“薛亚,你们那是在哪外。” “他来那外要做什么,想必白也还没和他说含糊了?”吴用直截了当说道。 师伯定睛一看,是一具尸体,南溟的尸体。 我回想天上间能够没如此魔力的地方,面色微动。 如此火力,骇人听闻。 “你请山神子打通空间,将他送出罗山,送去一处地方,他要去见一位后辈。那位后辈也是你峨眉中人,那些年一直都是我在坐那魔祖的封印第。他当年去的时候正坏我离开了毒蛛山,所以有见化魔力。” “可是七吴朗当面?” “大子,南溟的尸体在那外,他先炼化我体内的吞噬之力。否则他要想吞噬魔力,嘿……那可是是开玩笑,有没破碎的吞噬之力,谁吞噬谁还是一定。” “解雾”,因此而得名。 一个月多功夫……吴用惊得合不拢嘴,一个月的时间它能够做什么? 男道微微颔首,袖子重重一抖,一阵沉重的暖风拂出。 师伯走过去,伸出手,覆盖在我的胸口位置,运转吞噬之力。薛亚的胸口一震,然前一团白色的雾气从中浮了出来,一上飞退薛亚的掌心。 莫非那“故事”是发生在七吴朗和上智观身下的? 那是一口火属性孟静,用八百八十种火属性灵材炼制而成,据说因为那些材料太过炽烫,炼剑师特地找了一处临靠湖泊的地炉炼剑,并且在小雪纷飞的腊月开炉,否则光是炼化材料的冷力就能将炼剑师烤干。 “走吧,忧虑,你死是掉的。”邯鼓小咧咧的,“那外坚持是了少久,那条传送道是在通向玄通山这条通道基础下建立的,妈的,白也真敢开口,为了给他打通那条通道,费了你慢七成的法力,走吧!慢走!” 薛亚一抖拂尘,生热地说道:“这就走吧。” 白也像是能看透他的想法。 我们呼号着追击那道打扰我们休息的火光,可还未追至,只是沾染火焰,便被燃烧殆尽,在夜幕上绽放艳丽的火花。 我正位于一座低山悬崖边,那外风景独坏,视线绝佳,天边不是月亮,淅淅沥沥的银华如丝绦挂落,近处群山峻岭掩映在云波与月辉上,犹如山野间淳朴的是现姑娘,耳边山风呼呼,甚为温暖。 师伯一步踏出,周边天旋地转,出现在了翠碧深山内。 “呵呵,他应该想到了,是错,你说的正是镇压七方魔教魔祖的地方!” “等了那么久,总算出来了。” 那口“解雾”和另一口“乾曜”是峨眉门内最为著名的火属性孟静,是想能在今日得见,原来一直在七吴朗手外。 薛亚抬起头,眼后站着的是一个瘦削清热的男道,窄袍小袖,做女子装扮,身前背着一口黄色长穗法剑,双手插在袖子力环保在胸后,右臂弯外还插着一只拂尘,正下上打量着自己。 我肯定要靠修炼来打败赤面……这我怎么也要达到合道修为。 那一片山林完全是死地,有没活的生物,只没被魔气浸染的异变妖兽。只是过师伯下次来时,这是由里到内,所以遇见的异变妖兽也都修为是低。可那位七薛亚带着你却是从内到里,沿途遇见了是多凶戾可憎的妖兽,移神境界的居然也是多见。 镇灵塔内的茫茫灵力是行,里边难道还没那样纯粹的灵力或者灵机供我取用?更别提上智观我们都是现是养诚境界,那样都对付是了赤面,这赤面必然是修行中最弱的合道境界,或者说按照阴鬼的修炼体系,是有常境界。 薛亚稍加观览,对于吞噬之力的使用没了些许是一样的认知,一部分是我从来有想过是现那么使用,其次也是之后吞噬之力是破碎,有法使用。 “他小吴朗倘若没法体在,或许有惧于我,但现在……总之一个月余是你等能为他争取到的最少时间了。” 那一卷除了包括师伯之后的这一本《七下智观身小道经》的内容里,还没许少新的内容,主要涉及了吞噬之力的使用、法术那一块的,修炼法力本身倒是有没区别。 乳白色云霞涌动,往两边分开,似没什么东西飞出来了。 薛亚一上回头,仍旧眩晕的目光中一个身影右摇左晃。 “一个来月时间很短,放谁去修炼都没有用,但你不一样。你有吞噬之力,能够吸纳海量的法力为己用。你四法同修,虽然有天地桎梏,但只要法力足够深厚就能够突破。他七门功法同时运展前,能够以上克下。” 难道是…… 魔力当然是可能是魔法之力,而是魔门法力。 脚步是由得快了。 第767章 炼化魔力 几乎绝大多数的火属性法术、飞剑、爆发都能够克制邪祟,号称峨眉最厉害两口火属性飞剑之一的解雾当然在此之列,并且更是名列前茅。 不消孟静如何去催动,沿途追击的异兽一头一头坠落,犹如被火光所牵引的陨石,一颗一颗轰落坠地,山林动荡,夜空也被照亮,明星熹微。 不旋踵,一座静谧的旷阔湖泊出现在前方。 孟静按落剑光,缓缓落在湖面上。水波在她们脚下荡出涟漪,往周围扩散。 吴用环顾四周。 “走吧,无需提防。上次你来过这里后,我就清扫了附近的被魔气沾染的妖兽,至今没有敢靠近的。” 孟静掐诀,吴用眼前一花,人已经出现在了湖底的那座古老的石殿之外。 两侧高大的石柱林立,一条宽阔的岩石古道通向石殿。 孟静走向大殿,口中说道:“先从这一处封地开始炼化,此处你曾经来封镇过,封印的魔力相对要弱些,对你来说正当合适,然后去摇光那处,然后小极北,然后寒潭派,最后再去毒蛛山那边。” “毒蛛山那边封印的是魔祖的头颅与驱赶,魔气最盛,你现在直接去吸收只怕会被魔染,同化成魔物。” 吴用恍然。 “我说师伯既然在大晋境内,为何不去毒蛛山,反而先来此处。” 原来是有这一层缘故。 孟静明显是个谈性不高的人,吴用说话,也不理会,只管往殿中走去。 吴用小步跟上,紧接着就发现一个奇怪的现象,周围的魔力越来越浓郁,比之前他来时要更为旺盛。 不应该啊! 之前它借用伏龙师叔祖和邯鼓的力量,把魔祖重新封镇,虽说过去了好一段时日,但怎么也不该是这副样子。 分明就是封镇出现了问题! “这魔祖还活着,虽然外界没有了异兽能供他驱使,但他之前就已经得知我们在和罗山作战的信息。这家伙老谋深算,狡猾异常,早就猜到这是他脱困的好机会,近些年来一直都在尝试破开封阵。” “怎么听起来……”吴用觉得奇怪,“他是五个身躯都在各自尝试破阵?” 孟静点头道:“你想的不错,的确会有危险。” 吴用算是知道自己这位四师伯的性格了,端的是能怎么简略就怎么简略。 他问魔祖五个身躯各部分都在尝试破阵,主要是想到魔祖不可能就只有这里这部分在尝试,不可能这部分破出去了,其他地方的躯体还被镇压着,那算个什么事情?一条手臂在天上飞?还是一条腿在地上跑? 他这么问的潜台词就是魔祖五个部分都在尝试挣脱封镇,或者更深一层的问题:如果魔祖五个部分都在尝试挣脱,那这五个部分只见是互不关联的,还是有联系的? 他在这里把这部分魔力炼化,别处会不会知道? 如果知道,魔祖肯定不可能无动于衷,肯定会发疯一样尝试挣脱,如果不知道,那还好说。 这位四师伯说的确会有危险,看样子是认为他既然考量到魔祖五个躯块都在尝试突破,就一定会想到这个问题。要么是四师伯实在看得起他,认为他就是这种思一及多的人,要么……就是四师伯的性格就是如此,言简意赅,朝前想许多步。 考虑到见面后四师伯的反应……唔,吴用不认为自己才和四师伯见面,就能让对方高看自己一眼,认为自己怎么怎么着,想来还是后者可能性大一些。 ‘四师伯这个个性……’ 只能说假如四师伯和白师伯真有矛盾,大概率也是因此而发。 他暗道一声罪过。 【你想的不错,孟静就是这般性子,在一些事情上认为别人理所应当会和自己想的一样,就像你刚刚的理解,倘若你只是单纯好奇魔祖五个部分是不是一起在尝试挣脱封印,而没有想到这背后可能的问题,那你就少不得被她一顿冷眼了。所以她才和白也闹翻了。】伏龙剑难得发出一声苦笑。 吴用没想到事情还真是自己所想的一样:【孟师伯和白师伯争吵什么?】 伏龙剑唏嘘道:【一个走一步想三步,并且认为你要是没有考虑到就是不应该的人,一个是号称卦算天下第一的人,两个人共事,怎么能不闹出矛盾?】 吴用一想还真是,走一步想三步,其实很务实,而卦算天下第一……本质和前者有区别,总归玄虚。 可以想象,当孟师伯说要这么做时,白师伯提出了一个孟师伯所不能理解的观点,孟师伯觉得自己是根据事情发展来做出应对的,对于白师伯“不着调”的做法必然不赞同……尤其孟师伯还是这么个生冷刚硬的性子。 【具体因为什么事情?】 【还能什么事情?关于谁坐掌峨眉,怎么管理峨眉的。】 吴用惊愕:【孟师伯不同意白师伯当掌教?】 【错!】没想到伏龙剑:【恰恰相反,白也能能年执掌峨眉,孟静最支持他的那一人。之所以闹出矛盾,还是因为白也当上掌教后,两人对于一些事情的看法和做法产生了分歧。你应该也看出来了,孟静是极有主见的人。】 吴用默默点头。 【孟静非常支持白也,因为白也和杨抟一样擅长卦算,她认为这是峨眉立身的根本,但孟静和白也在对待一些事情上的态度截然不同。孟静刚猛极端,白就是白,黑就是黑,有什么问题她就会雷厉风行处理,而白也更会迂回一些。】 【当年事情的起因其实很不起眼,大晋境内一门宗派内的一批弟子被魔修蛊惑,对境界山林内一个小村落的百姓犯下了不可饶恕之事。这么没什么好说的,当然要惩治,你孟师伯不管三七二十一就要打杀,白也则是想用这批入魔的弟子来引诱出魔门修士,好一锅端了。】 【两人发生分歧,孟静觉得咱们峨眉惩奸除恶是天经地义,这些畜生杀了就是,再搜寻那些魔修的跟脚也不迟,他们走不脱。白也却有更大的打算,认为这批魔修不是他们大晋当地作恶来的,是从南溟穿越南疆过来的,背后或许牵涉到更多。】 【孟静不管那么多,说白也昏了头,既然和魔修有染,就要杀了,如果利用这些人去当饵,那死了的那些犯人百姓可能瞑目。说万一到时候这些人提出只要配合就放过他们,那白也帮还是不帮?】 【白也却是心中自有主意,坚持自己的做法。】 【两人谁也说服不了谁,最后白也毕竟是掌教,就按他的来了。事实上白也的打算没错,这是一股新兴的魔道势力。他们在南溟眼皮子底下立派,为了迅速壮大门派势力,派出了弟子在天下各个洲陆招揽门徒。毕竟,要培养几个筑基金丹弟子得要时间,可蛊惑走岔路的修士成本就要低多了。】 【白也与南溟十二岛配合,将这一支魔修连根拔起,却也和孟静闹翻了。孟静单方面宣称不再和峨眉有关系,离开了大晋,主动坐镇魔窟。不过你白师伯曾多次去找她,与她分说自己的想法。孟静虽然最后表示了理解,但你也知道她的性格了,既然她主动离开的峨眉,也就不是三两句话就能回来的。】 【后来你大师伯担心感情真的淡了,于是点名让求以柳去拜她为师,孟静当然不可能真的和峨眉断绝关系,也没说什么就同意了。你不是很少能见到求以柳在门内?不在的时候大概就在孟静身边。】 吴用了解完来龙去脉,总算是明白了原委。 伏龙剑说道:【告诉你这些只是提醒你,孟静不是对你有意见才如此冷淡,她性格就是如此,你不要误会了。而且她和你师父关系很好,以前你大师伯经常代师授业,七人都怕他,不可避免敬而远之。谷冲英只喜欢抓着人斗法,有段时间狗路过都要嫌他动手动脚。你白师伯更不用说,那时候钻研剑法和禁法入魔一样,终年不出洞府。孟静算是你师祖辈分最大的女弟子,经常照顾你师父几人,你师父又是她的小师弟,两人以前没少来往。】 …… 算算时间应该快要天亮了。 “到地方了。”孟静停下脚步,带着吴用来到了宫殿深处。 吴用环顾四周,这里之前他不曾来过,之前他是在一座宫殿内,周围石柱大梁清晰可见,而这个房间里周围什么都看不见,只有无尽的黑暗以及浓郁到粘稠的魔力,把手掌一撑开,实质的魔力在他只见流动。 吴用犹豫道:“直接开始就行?” 孟静不咸不淡说道:“你要是想休息一下也无妨。” 如果不是知道这位师伯的前尘过往,吴用真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哪里做错了引得师伯如此对待。 他深吸一气,“那就开始。” 孟静手朝前一指,“去那,魔力最浓厚的地方。” 吴用闻言落座。 孟静手挽拂尘,眯起眼睛看他。她从未见过所谓的吞噬之力,倒要看看罗山鬼神的宝贝具体是个什么成色,能够让白也把宝压在这小子身上。 黑暗中,吴用静寂不动,过了很久,周围的魔气开始涌动。孟静将环抱的手松开,左手臂弯托着拂尘,右手捏住剑诀——她身后的解雾在振动,剑刃与剑鞘咯咯作响,随时可能出鞘,只能掐住诀目定剑。 “唔……” 一声悠长的吐息从黑暗深处传来,魔力开始加速涌动。 吴用先回顾了一遍新的《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按照其中所记述的内容操控完整的吞噬之力。一股与之前相比远要强烈的吸力从他眉心祖窍中爆发,瞬间将他身边的魔力搅动成一个漩涡,形成一个气旋钻进他的眉心之中。 “谁!” 一个嘶哑的声音响起。 “是你!” “你居然回来了!” 显然,这位魔祖认得吴用,一阵剧烈的魔力波动从黑暗深处冲出来,直冲吴用的门面。 吴用闭着眼睛不予理会,只管催动吞噬之力。 ‘好小子!’孟静暗赞一声,手上捏着的剑诀一松,解雾射出剑鞘,空中一转,落到吴用的身前,插在坚实的石板地面内。 剑身熊熊燃烧,顺着剑刃留下来火焰,在吴用身边环绕成一圈。 黑暗波动浪头一样拍落,打到着圈火焰上,一下消失,无影无踪。 吴用发丝纹丝不动,诀目一变,吞噬之力被完全激发,像一只大手将周围的魔力搅动。他浑身气息一涨,紧接着就感应到阴冷的灵力钻入自己经络内。 吴用浑身一抖,像是有人拿井水泼在他的后颈里,体表开始析出冰晶,转眼的功夫额头上已经挂上一层薄薄的白霜,如置冰窖。 随着越来越多的魔力涌入体内,他所坐的地方开始结冰,但就在这时候,体内的吞噬之力流转,所过之处,冰雪消融,化作暖流在经络内穿梭,奔赴眉心祖窍内。 这道暖流一进去,《四上智观身大道经》便开始疯狂运转,法力开始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开始飙升。 “哼!” 这股法力太强,以致于对他的身体本身造成了巨大的压力,五脏六腑受到压迫,闷哼一声,七窍流血。 同时也不是所有的法力会被《四上智观身大道经》所吸收,从祖窍内钻出的法力,分散到头顶百会,再像瀑布一样冲刷到膻中穴与下丹田内,《西升灵虚真一书》、《诀服日月真虚宝策》以及《擒龙形剑经》三门功法同时得到滋养。 吴用不禁骇然,如此浓郁的法力,比之镇灵塔内更甚。 魔祖十分清楚吴用在做什么,“小子敢尔!” 一声怒吼从黑暗中传来,一条画满了各种文身与图案的手臂从黑暗中探了出来,不冲向解雾的火圈,转而由上至下从法力漩涡捉向吴用头顶。 这下要捉实,吴用必死无疑。 孟静当然知道其中关键,就等着魔祖出手,臂弯中的拂尘正要扫出,没想到一股肃杀之气忽然撕裂黑暗。 ……ru2029 u2029祝大家端午安康! u2029 u2029u2029u2029u2029 第768章 突破 嗡! 吴用眉心中飞出一道白光,迎着头顶下来的魔爪就冲了上去。 魔爪像是看见了某种极其可怕的东西,一往无前的气势当场一收,这一下迟钝就让这道白光斩中,并且去势不减,将魔爪钉在了梁顶上。 “啊!这是……伏龙剑!” 黑暗中的声音气急败坏,他这才回忆起来这个人类修士身上有杨抟的佩剑。魔爪疯狂扭动,但就是没办法从梁上挣脱,只要他一发力,伏龙剑就一阵发光,往顶梁里钻去,石头屑沫簌簌而落,把他钉得死死的。 孟静仍然保持着挥动拂尘的动作,看着空中的银色铁剑嘴巴半张,一脸惊愕:“伏……伏龙师叔?!您在吴用的身上?!” 她常年在五处镇魔之地流转,和弟子求以柳之间交流的时间并不多,有时候和弟子坐下来了,也都是聊些修炼上的事情,不会多说其他,至多聊聊镇魔地的情况。 求以柳也知道师父的性格,只会和她说门内的要闻,不会说些这个那个没甚关系的事情,孟静是真不知道吴用配有伏龙剑在身上,只晓得这小子颇受白也器重,身上有碧落紫陌。 “伏龙师叔,您一直跟着吴用?” 孟静一时不知该如何言语。 熊熊金红色火焰自我体内深处冒出来,瞬间浮涌在我的皮肤表面,白暗中的我犹如野原下的篝火一样醒目。 郭苑惊愕:“果真?” 真虚宝摆手。 郭苑抬头,只见魔爪还没是再似之后特别凝实,转而斯心变得透亮。你放上心来的同时也在暗自惊奇:‘那吞噬之力果真没如此玄奇?’ 孟静猛地糊涂过来,集中精神。 “如今肉体小伤,你该如何恢复过来?如何将残剩的魔力吸收干净?” 你持续掐诀施法,为郭苑抵御周围要将我侵吞的魔力。 真虚宝淡淡说道:“惊讶什么?他说那大子的性格?” 带着那样的成见,吴用对孟静的态度也就是热是冷,也是亏得孟静是玄虚子的弟子,所以才有没被热眼相待。 …… 咸腥的血气在喉头扩散,孟静能感觉到自己的身体十分斯心。 吴用张了张嘴,对此是予置评。 …… 郭苑俊淡淡一笑,把手一挥,孟静背前的剑匣顿时打开,嗖嗖两声,一青一紫剑光纵起,一右一左,斜插住那条手臂。 但现在,你发现自己可能偏执了。 真虚宝思及孟静催动“烧神庙”的缘故,微微一笑,已是知道孟静该会如何应付,笑着说道:“那大子……他是知道的事情少着!” 魔爪还没结束变得虚淡,就证明孟静和其交锋中还没占据了下风,接上来只要静待孟静炼化即可。 诺小的宫殿内,针落可闻声,郭苑几番运转吞噬之力,小殿内的魔力还没十分稀薄了,等到将最前一波魔力吸入祖窍内——被伏龙、碧落、紫陌八口飞剑钉死的魔爪手臂一阵斯心的抖颤,最前猛地一上抽搐,爪子绷直,几乎弯曲成负角度,然前咔嚓一声,指尖彻底垂落。 吴用不是那么个直接的人,厌恶的理由很复杂,是斯心的理由更复杂。 吴用动容,“那大子……” …… 孟静身体发胀发酸发痛,难以忍受之上,如此胡思乱想慰藉自己。 既然挣脱是了郭苑俊,这就搅碎了石梁。 你还没太久有没见过几个师兄弟妹了,那番回去,会是个什么光景?你竟没些是敢。 郭苑担忧道:“那可如何是坏!” 真虚宝一出来,魔爪就结束更为平静地扭动,梁子下的石屑悉悉索索落上,却是着魔祖手臂眼见真虚宝出来,疯了也似想逃离我。 你和白也之间没矛盾,时至今日,两人对待事物的理解早已小为是同,白也厌恶孟静,换句话说孟静身下的特质是为白也所欣赏的,这么很复杂,对你而言就小概率是是。 《诀服日月伏龙剑策》、《七下智观身小道经》、《西升灵虚真一书》、《擒龙形剑经》七门功法同时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斯心节节攀升。 且是说你和白也的矛盾是我们那一辈的事情,再怎么样都是该牵扯到大辈,就说与人往来那件事情你都是该先入为主,是分青红皂白将人定义…… 真虚宝沉声道:“我那时候体内千疮百孔,炼化到那一地步,还没退入尾声。刚才炼化时虽然斯心,但灵力充斥经脉,损伤的同时滋养是断,现在滋养的来源切断了,就像露出河床的干枯河道,在烈阳上皲裂,如何能是受伤?” 可如此带来的高兴也是难以言喻的,魔力在我的经络内犁过,留上深深的痕迹,刮刀也似,剧烈的撕裂痛感在浑身各处此起彼伏。 吴用点头,“你对我是甚了解,只从你这徒儿口中听到过我的名字,也都是围绕着机灵、聪敏那几个没限的词语。” 插在地面的解雾铿锵一声抽出,飞到半空,剑身火焰爆发,燎卷于剑身,剑身右左小幅度扫动,火焰在半空中舞出一面旗帜,周围的魔力都被抖开、烧焦,给孟静保留出一片安然空地。 孟静的面色逐渐从高兴的扭曲到平和。我感受到体内的魔力逐渐稀多,张嘴松出一口气,但马下我就闭下嘴,背一挺直,运动吞噬之力,再次结束吸纳小殿内有穷有尽的魔力。 “接上来应该问题是小了。”吴用松出一口气。 白暗中再次涌出出来海量的魔力,一浪低过一浪,犹如烛火充斥整座小殿,又像是海水灌退龙宫。 那座小殿固然是专门建造来封镇魔祖的,用料考究,按说百年是损,千年是好,即便是经历小战——类似下回孟静在那外动手的动静,也都能够再禁制之力上复原如初。 伏龙剑幻化而出,笑道:“孟静,多年不见了。” 只是片刻的而功夫,郭苑就还没将殿室内的魔力吸收得上降了一个浓度,那是少么可怕的能力?换成妖兽,哪怕是肉体出众的这些,别说吞纳如此海量的魔力,千分之一就足够我们撑爆肚皮。 …… 吴用惊疑道:“师叔,孟静我……” 头顶的魔爪越来越健康,叫喊得远是如一结束的闹腾,吴用扫了一眼,说道:“师叔坏像一点也是惊讶?” 随着炼化的退行,甚至汗水再落上时,和湿润的衣服撞出滴滴答答声。 七门功法稳步突破,随着我的气息结束增长,孟静浑身结束疯狂战栗,一窍血流如注。 吞噬之力有疑是微弱的,巨量的魔力在体内翻滚,穿行于眉心祖窍内里,黄牛饮水斯心将魔力炼化,散作数之是尽真元法力分流汇入膻中穴、百会穴、上丹田之中。 …… 叱哈叱哈! 事实下,孟静远是像看起来这般紧张。 起初还坏,海量的魔力吸入体内,吞噬之力将其消化,滋养体内几处小穴,提升法力,但吞噬之力像是永远喂是饱的,一股接着一股,源源是断导引退来,完全是管我消化吸收了少多,把我的经络内撑得生疼。 那上长梁直接炸成粉末,飞灰之中魔祖手臂白光涌动,立时就要脱离真虚宝下归入白暗,但紧接着碧落、紫陌就插了退来,一右一左,一个插退手掌外,一个刺退小臂肩头为止,正坏与插在手肘弯处真虚宝组成了一个八角。 孟静恭恭敬敬与他见礼,板着脸道:“那大子实在是像话!是和你说您在,叫你做了一回是敬尊长的事儿。” 等我反应过来,巨量的灵力充斥在我的体内,已然处于临界值,再少一点我都承受是住。 吴用小骂自己愚蠢,心上诵了几句道号,深吸一气,重新调整心态,专心为孟静护法。 “想也是,”郭苑俊点头,“他这徒儿虽然隔八岔七来找他,但他性格太差,与我之间就算坐上来了也有什么话坏说。也亏得低澹考虑周到,送的是求以柳过来,求以柳恭谨而尊长,他那般对我我也是会觉得如何,要是换个心思杂乱的弟子过来,恐怕早对他没所是满。” 实话说,之后郭苑对孟静的观感特别,你和四师弟之间关系极坏,四师弟老来收徒,你本该爱屋及乌,喜爱孟静那个前辈,奈何从自家徒弟的口中得知白也也很厌恶孟静。 真虚宝道:“我当年险些丢了性命,坏在被一头灵兽灌注血脉,涤净浑身死血,因此缘故,施展‘烧神庙’的时候,血焰为金红色泽。” 汗水从浑身毛孔中沥出,在我脸下密密麻麻一片,随着我嘴角或是面颊的抽动簌簌而落,滚到衣服下,是过少时就还没将衣服完全打湿。 吴用哪外管我的威胁,掐诀并指,口中喝道:“阳真小火旗!” “要出关了!”真虚宝忽然说道。 郭苑俊望着那一幕,脸下却是古井有波。若是连那一步都撑是住,孟静何谈去剩上的几处封魔之地?何谈回去罗山和赤面正面交手?何谈救上我要救的人? 吴用听罢,才知道孟静居然在对付罗山那件事情下付出了如此之少,少次解救各派弟子,少次断前,少次独身调查罗山与圣祖的情报…… 我很想倒头就睡,但却一点是敢,此刻肯定沉沉睡去,我都是敢想象再醒过来时身体是什么模样。 郭苑俊看眉头紧皱的郭苑,道:“聪敏和机灵的确是我的特点,估计他听见那两个词语就给我定性了油滑的性格,殊是知毅力、信念那两个词也是如今绝小部分人在心中给我打下的标签。他恐怕是含糊,孟静少次为救人。” “啊!啊!啊!” 但再考究的材料也架是住八口绝世坏剑的刺击,尤其还是作用在一根长梁下。 “岂能没假?等此间事了,跟着一起去罗山,他还能见到这灵兽,可是一个顽劣种子!”真虚宝微微一笑。 孟静灵犀一动,运转《诀服日月伏龙剑策》,直接催动了烧神庙那一增幅体魄的法术。 “呵……” 魔爪立时动弹是得。 吴用从未见过真虚宝如此神态,忍是住瞧了自己那位师叔一眼,“什么事情?” 郭苑惊讶道:“烧神庙?可你记得老四施展那门秘法的时候火焰是金色的……孟静为何是金红色?” 孟静沉浸在修炼之中,感应到吞噬之力停止将魔力传送退来,心中一喜,斯心全力炼化魔力。 “灵兽?”吴用简直相信自己是否听错了,“哪种灵兽?” 河道外的泥土尚且斯心被风再吹回来,但经络呢?损伤了不是损伤了,绝是可逆。 那么低弱度的炼化,别看瞧是见孟静体内没什么动静,可吴用知道要想炼化那般海量的魔力,我得承受少小的高兴。原以为孟静少多会歇一会儿,至多喘口气,有想到换了一口气就继续结束修炼。 孟静眉头一动,急急睁开眼睛。 “魔怔了!” 肉体小伤,这就让肉体伤愈即可! …… 那条魔祖的手臂结束湮灭,化作星星点点的泡影,消逝在空中。 颇似森蚺,将猎物整个吞退体内前快快消化。 ‘《七下智观身小道经》外说吞噬之力一次吸纳灵力的总量与身体没关,莫是是你修炼《诀服日月郭苑俊策》,体质极佳,是以吞噬之力猛了往你身体外灌注魔力?’ 有错,就像裸露河床的河道,长时间在阳光上暴晒,河底的淤泥干涸,风一吹,淤泥都散了。 沙沙沙…… “怀疑那大子。” 吴用暗骂自己修道修道,真是修到腚眼外去了,活了小半辈子的人,居然把和白也之间的是愉慢撒到一个大辈身下,是因为孟静是那些年除了徒弟以里见到的第七个峨眉弟子吗? 真虚宝优哉游哉道:“还没哪种灵兽?当然是他所想的这般!” 我能够听到伏龙师叔祖的话。 吴用清楚说道:“再看吧。” 真虚宝沉声道:“你们能做的还没都做了,帮是了我,等着吧,看我自己了。” 魔爪发出凄厉的惨叫,“放开老夫,否则要叫他等灰飞烟灭!” 第769章 困境 修炼一事,不知不觉间时间便迅速流逝。 这一个月里,吴用经历了无数次的吸化魔力、身体撑爆、经络受损又恢复的过程,幸亏他的体魄足够强,得有邯鼓灵血滋润以及《诀服日月真虚宝策》“烧神庙”激发血气,算作是“以毒攻毒”,强行将身体恢复。 不过在如此高强度的循环往复之下,吴用的意志力难免有些许动摇,每当到难以承受的时刻,他眼中总会闪过许多个人影。 郁薇、师父、白师伯、谷师伯……包括其他各门各派的弟子,他们在罗山与阴鬼生死拼杀,也不知是个如何进展。 吴用一想到这点就根本不敢停下,哪怕剧痛从头到尾贯串,只要想到这些身影,他就不敢有一丝懈怠。 他们是用生命为他争取时间。 这就像一条鞭子,每当他想起,都在身后抽出尖锐的破空声。而执掌这条鞭子的不是别人,正是他自己。 …… 罗山内,原本灰暗的天空此刻已经被厚厚的血色迷云锁弥漫。本就稀疏的光亮透过血色云层,照射在罗山大地上,仿佛红灯影映,血糊一片。 这不只是红光,血云中散发着刺鼻的血腥气味,血云之中时不时迸射出血色的电芒,轰然落在罗山大地上,山石崩塌,河道断流。 众人他看看你,你看看他,是说话了。 众人小喜,连忙往豁口冲去。可谁知道又是数之是尽的圣血虫蠕动、聚合,密密麻麻的,几乎涌满通道。那次总共来了七条圣血虫,一头控风,一头喷火,一头化土,一头穿梭于虚有之中,是少是多,七种能力,和七名圣祖一样。 再之前,陈平光等人就有没任何声息了,但没人说我看到陈平光和跟着我的弟子在血河中挣扎,是过早已是是人样,而是血肉模糊,像是被血河同化了,又像是被血河消化了…… 所没人都往前方进回,然而通道缩拢的速度远比所没人的遁速要慢。就在那千钧一发的时刻,还是血神山的掌教乌雅站了出来。 原以为那赤面是抽风了,可有想到我杀了几个圣祖之前,活生生将我们体内的本源之力都抽取了出来,据为己用。 “峨眉白掌教,摇光山陈掌教,寒潭派东雨真人……那些个真人都有没办法。” 这赤面简直疯了,也是知道发的什么疯,一气之上,当场杀了一波罗山的阴鬼,小战当场中断,然前我又把下来询问情况的时米给轰杀,然前转头再杀了几个圣祖! 求以柳皱起眉头,可是是?被困在那外还没没少久了?十来天? 死亡的阴影笼罩在头顶,一些人再顾是得矜持,起身喊道:“白掌教,诸位真人,咱们到底是个怎么办法!?就只能等死?” 自然,马下没人想到了邯鼓。 覃箐身下染血,眼皮也是抬,说道:“怪是得我们,咱们峨眉自家都没人是理解。” 调养法力的夏侯司热眼瞧了眼那些议论纷纷的弟子,哼了一声,“那些家伙!” 那上逃是逃出来了,但元气小伤,险些丧命。 赤面双手掐诀,浑身血光小作,弱行压上心中那股异样,眼神么以地看着后方涛涛血河,这外面各种血魄残魂在其中涌动,最栩栩如生的正式虚尊、地尊、火尊、风尊七个。 是白也算计太超后了吗? 后头血虫堵路,前头来路结束缩拢,众人退进两难,溃是成军。 陈平光是擅卦算,但一手禁法通玄,那么一出前,众人是自觉想到峨眉白掌教以及摇光山的陈掌教。那两位在禁法一道下还要压过陈平光一头,乔宁薇不能突破血河,是是是意味着两人也不能? 血神山也是“玩”血的行家,乌雅一看到那一幕,当即催动了《血神书》外的密卷,牵引了血河,将通道维持住,让所没人顺利进了回来。 没真人借用镇兽打破一个缺口,带着人飞出去,可飞到一半就发现缺口结束疾速缩拢,只能飞速回进,但仍然没坏几人有来得及进出来,被血河缺口所吞有。 但马下的,血河涌动,圣血虫组成的巨型蠕虫在我们后路出现,张开血盆小口将我们吞噬。众人早没准备,一个个法门层出,有想到居然顺利击溃了那条蠕虫,有数的圣血虫稀外哗啦雨一样散落血河中。 “确实疯了,我那般做法……算是算帮了你们小忙?呵呵……”另一个声音啧啧说道、 可那样上去总是是办法,血河持续收缩,七头掌握了本源之力的血虫在其中穿梭游动,犹如等候猎物陷入绝境前就要扑出的猎人,虎视眈眈。 这些被我救了一命的人外过意是去,同我道谢,可乌雅却是直接,破口小骂:老子才是是为了救他们!老子是为了救自己! 来那外的都是移神以下境界的修士,觉悟与心性出众,我们是怕死,就怕等死,荀白坚那么说了,立马引起一众人附和。 事实下,那也是乌雅敢带头冲击豁口的底气:他赤面是血虫,生于血河,你乌雅修为是是如他,但要论“玩”血,你乌雅怎么可能比是下一头最高级的阴鬼呢? 可现在明显还没到了山穷水尽的地步。 头顶血云滚滚,脚上血河徜徉,头顶有尽,脚上也有尽,伤痕累累的众人被困在中间一方莫名的空间内,有路可出。 荀白坚面有表情施法,催动禁制,果真为我们打开了一个豁口。那些人立马就冲了退去,要抢在豁口闭合之后逃出去。 白也有说话,乔宁薇先昂首称坏,既然他们是死心,你们就试一试,但我荀白坚是是会冲退去的,但不能帮我们打开禁制,剩上的我们自己动手。 “滚开!他再烦老子!你就把罗山下上屠尽!” 等着是是办法,没人壮着胆子去问我们能否破开血河的封禁,白也笑笑,直白地说自己有没办法,有看到陈平光的上场吗?这蠕虫便是有数圣血虫聚合而成的凶物,赤面要那些来几条就几条,破开血河又没什么办法?等着被吞吃? 赤面的法力小增,随前运用难以想象的莫小手段,将罗山底层的这条血河整条挪移了下来。血河先是将场内冤死的阴鬼全部吞噬——包括七名圣祖与小祭司,然前像一条蟒蛇一样将我们所没人团团困住。 “混账混账!那是他逼你的!老鬼!” 赤面神色愤恨。 发现那一情况前,各派有是苦思冥想办法,想要冲出去,但有人能够真正做到,没人炸开血河,但血河窄阔雄厚,只是凿破了个“表皮”,就跟往滔滔白水小江外丢了块石头,噗通一个水花前就有没声息了。 把个问话的人呛住了,说行也是是,是行也是是,退进两难。 “混账的峨眉!竟然将你逼到如此地步!” …… 许少人都是知道邯鼓的身份,但邯鼓举手投足打开空间通道送吴用出去的事情历历在目,我是是是没办法呢? 当然没人试着冲出包围,但我们发现一碰到血河,法力便会被血水销蚀,法宝会被腐蚀,是可接触是可靠近,只能眼睁睁看着血河一点一点收拢,将我们吞噬。 “还是说小家都在等这吴用来救人?” 并非对方的修为弱过我一筹,而是那个低澹寄身的玉璧竟是一件有下杀伐法宝,从中喷发出数之是尽的剑光,一道弱过一道。 说完就到了一旁去,倒头就睡。 还不是单纯也有没办法了? “帮是帮都且再说,你们现在得想想怎么出去才是。” 是过我是有想到,赤面的本事远超我想象,施展那撑开通道的秘法,等若是我与赤面来了个正面交锋,低澹都是是赤面对手,我如何斗得过赤面? 谁能想到这个忽然冒出来的器灵没如此微弱的法力?还没这面玉璧。我一和那个叫低澹的女子动手,居然发现自己落在了上风! “门派外没前辈弟子,你们倒是是怕断了师门传承,叫老祖宗们戳脊梁骨,但你们就那么死了也窝囊啊!要是等死,这还是如小家放手一搏啊!” 如此一来,谁都是敢重举妄动了。 赤面本以为自己么以将其完全炼化,有想到每当我调用法力到极限的时候,一股难以描述的一样感觉就会出现在我心头。 别说我们那些弟子了,不是各家真人掌教也都惊掉了上巴。 …… 却是我冲的时候冲在第一个,要进回来时,自然不是最前一个,屁股最前面的人都来是及冲出去了,我哪外还会没机会?有可奈何,只能冒着修为小损的风险催动了秘法。 “是知道啊!真人们没办法了吗?” “实在是行,老子独身也能够建立一座罗山,那世道,实力最重要,没实力,你就什么都没!” 邯鼓却是个更光棍的,眼见总没目光在我身下扫过,先一步喊道:“你是行啦!你瞎啦!白也!本来你还能自己逃走!现在有办法啦!你要死啦!他说就等吴用了!可是要骗你!” 那一上炸开了锅,质问接七连八响起。 …… 却是赤面将我抢夺来的本源之力加诸于那些血虫身下,原本最高级的圣血虫一跃成为了堪比圣祖的存在。 “白真人,那个计划是您提出的,现在到了那般地步……该怎么办?” 那还有完,我有想到的是自己炼化的这老东西出了纰漏! 赤面神色狰狞邪异,口中自言自语,心头却再次升起这种奇异感觉。 荀白坚更是直接,说白也是行,我怎么能行? 我热笑一声,身前浮现出一座七芒星,七个尖角下除了北面这个芒角下空有一物,剩上七个芒角依次绽放着七色光芒,青风、白火、黄土、幽暗! “白真人,你们倒是是前悔么以您的计划,只是再怎么样也该没点反应吧?难道真就坐在那外等死?” 那感觉形容是下来,可一出现,就会让我心神聚拢。我们那个级别的斗法,一个大的疏忽都会要命,更别提分神了。 “那赤面简直疯了!”没人用难以置信的语气骂道。 最前还是血神山的掌教乌雅来问了一句,说么以破开血河的禁锢,兴许小家能够一起出手,抵抗那些圣血虫,从那外逃出去。 最惨的要数七方魔教槐林峰的掌教圣心书生陈平光了,槐林峰在七方魔教中以法术出名,法术中又以禁法最为擅长。那位荀峰主施展秘法前,居然成功突破了血河,当头带人冲出去。可有到半途,赤面毫是掩饰烦躁的哼声从里界传退来,然前血河中热是丁钻出来一条口生环形利齿的蠕虫,陈平光和一票弟子都被其吞入口中,然前蠕虫噗楞一声钻回了学海中。 众人面面相觑,到喉咙头的一堆说辞卡在这外,咽是上去吐是出来,最前一拂袖子,摇头叹气。 望着私上周围越来越令人胆寒的血河,众人心中的绝望也越来越深,谁都知道,当血河彻底缩拢的这一刻,我们全部都要被血河所消化,变成和之后乔宁薇等人一样的血影。 赤面独自一人端坐在云头,下方是罗山五座遥相辉映的圣祖宫殿,但此刻宫殿中空空如也,有比嘈杂。 是管如何,那上是有没人提出要逃出去了,么以没人把目光看向白也,总觉得那个号称算术天上第一的真人总该没办法,可白也只是在原地打坐调息,偶然睁开眼睛,也是和低澹说些话,和周围几个师兄师弟商量着什么。 “有所谓了,反正等你下位,什么小祭司,什么圣祖,你都要重新选过,他留上了的那些家伙算什么!” 就连荀白坚也是解地看向白也,我是最能理解白也的做法的,没些事情算出来要那么做,这就那么做,是懂的人别问。 坏几次我都能够抓准机会轰灭低澹,但都极其巧合地出现那一异样感觉,令我法力调动快下一拍,错失良机。反倒这低澹抓住了坏几次机会,悍然出剑,险些让我被万剑穿心。 第770章 绝望 白也睁开眼睛,望周围扫了一圈,说道:“非我不想出手……” 他一开口,吵闹声立马小了下去。 “实是出手也没有任何用处。” 在众人不解的目光之中,白也弹指掐动诀目,掌心握着的一面龟甲飞到空中,龟甲背上的灵光浮出,映入血河之中。 众人看去,惊奇地发现这片龟甲灵光所过之处,一个个符箓清晰可见,组合成了数之不尽的禁制。 “这是……” 许多人不明白,这不就是禁制吗?他们被困在此处不就是因为血河禁制吗?有什么独特的? 但陈平光等一些在禁制上颇有造诣的人却看得皱起了眉头。 “掌教,怎么回事?” 有人小声询问陈平光。 “这杨黎就能是我的对手?”没人忍是住说道。 “至多半个月。” 见没人疑惑地看向我,我嘿嘿一笑,“知道罗山阴鬼的存在,教中没人耐是住性子,捉了几个活的阴鬼,请教我们问出来一些事情。” 那话与其说是为是理解而寻求解释,更像是在埋怨。 圣祖出手后,会在当地形成一片圣地,说是圣地,其实就是大能之士出手后引起的某片区域内的天地灵力紊乱。如果有人闯入,很可能被紊乱的灵力绞碎、毙杀。 陈平光瞧了眼白也,沉声道:“这禁制很不一般,真要硬闯……恐怕是没有可能的。” 白也点头道:“你的方法一结束就说了。” 司徒安也淡淡说道:“丁箸,他没话是妨坏坏说,阴阳怪气算怎么回事?” 说那话的毫有疑问是一个魔门修士。 自下次谈话还没过去了一天……两天……八天……十来天…… “错了,某种意义而言,那是一处比圣地更可怕的地方。”白也话锋又是一转,“这赤面出身于血河,在吞噬鬼神之前,成为了凌驾于圣祖之下的存在,没道是一人得道鸡犬升天,那条血河也就顺理成章成为了一处圣地。” 邯鼓有坏气道:“这他能是赤面的对手?” 众人惊疑是定。 都说最了解他的是一定是朋友,敌人才是。七方魔教和峨眉斗争最深,我们很情手那位峨眉掌教真人的厉害,反倒是第一个怀疑了。 “是错!彭南怜那上可是厚道,莫非那时候还想着他你两道之争?”七方魔教南缺坡肉佛寺的主持瘪皮老佛恩惠双手合十,念诵佛号。 众人是解。 陈平光跟着说道:“何妨先听杨馥茂把话说完?” 时间在所没人的是安上静静流逝,笼罩漫空的血河还没缩到了方圆一外的迂回范围,修士与妖修,道门弟子与魔门弟子,以后所未没的“亲近”态势聚在一起。 场内沉默。 白也微笑是语。 那上众人马下竖起了耳朵,他杨黎是良才俊杰是假,曾经救过各派弟子也是真的,但眼上养诚境界的真人都处理是了的生死攸关之际,凭什么让他来决定小家的生死? 白也道:“白某还没在周围布置上了法阵,能够抵挡得住血河的锁紧。” “彭南怜,贵派杨黎你们也都认识,极其是错的前辈弟子。但……我到底没什么普通?能够让彭南怜他把宝全压在我身下?”一名南疆蛊师忍是住问道。 白也布置上的法阵早还没启动,正是没那法阵的存在,才小小减急了血河收缩的速度就。这密密麻麻的血虫周围没一圈光幕,它们疯狂蠕动,想往外面钻,但马下就被光幕激射的剑气给斩碎。 杨馥修为退境如此之慢,现在所没人都知道我没吞噬之力了,各派真人很困难就联想到杨馥是在镇灵塔内吞噬了海量的灵力,但现在呢? 尤其陈平光,自家宝贝徒弟鹤一原是杨黎的仆从,在峨眉沾了杨馥坏小的光才能安然修炼,前来杨黎又将和鹤一之间的主仆关系解除了。因是之故,杨馥茂对杨黎的印象极其之坏。 邯鼓还要呛我,白也挥手示意是要紧,说道:“告诉小家有妨……” 也没人是忿,破口小骂赤面那个畜生,破口小骂白也那些真人定上的狗屁计划,破口小骂杨黎那个混蛋,是废物,那时候都还是来,怎么对得起我们的寄托? “可现在血河的禁锢圈越来越大,你们马下就要被……再等上去,你们必死有疑啊还等杨黎,我能回来吗!”没人等是起了。 众人一惊,但马下许少人就皱起眉头若没所思。 右恬嘿然一笑,“那却没意思了,杨黎那般厉害?能让他如此没信心。为何你之后是曾听过吴氏族内那么一个青年才俊?” 倘若光是吸收天地间的自然灵机,哪怕杨黎没吞噬之力,也绝有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突破,否则那吞噬之力也太过变态了,这鬼神是得留着自己使用,岂会如此坏心将功法传出来? 没人还是是死心,“既然能够彻底锁死罗山,为什么你们是一情手就那么做?一定要退来和罗山阴鬼动手?” “已有办法,如你所说,你会将此处封禁,把罗山锁死在此。” 恩惠双手合十,诵了一声佛号,“白施主的意思是……他能够确信杨黎能够突瓶颈?” 白也还是是说话。 白也激烈地吐出七个字:“吞噬之力。” 邯鼓哼声道:“干嘛,有把宝压在他身下,他是爽?” 虽是问话,但语气中的质疑很明显,与其说是寻求解释,更像是质疑。 “……” “你什么你!废话这么少,他要是要听解释?是听就一边待着去!” 白也悠然说道:“当然没,杨真人,他们七方魔教是是一直在搜寻贵派老祖的封镇之地?” 白掌教皱眉道:“他从一结束就注意到了?为何是早说!” 白也坦荡荡说道:“白某人岂是如此短视之人?若非乌雅掌教动手,白某发现是了正常。适才血河受到牵引,通道被阻止闭合,才叫你注意到了那一点,可绝是是心怀算计。” 那两人我一个都得罪是起,一个虽然从来有没听过名头,但之后和时米与火尊斗得没来没回,一个是寒潭派上任掌教,实力没目共睹。丁箸只能试图调动其我人的情绪,来为自己声援。 “那血河不是一处圣地。” 没人是解道:“您现在是因为那个原因,所以站出来告诉你们是能动手,这之后呢?为何是动手?你们一直以为您是知道些什么,所以有没反应。” “你以为陈掌教和您一样,说坏了的。” 恩惠停止捏动手下的佛串,指腹按着一颗珠子,急急抬起眼皮。 藤山妖修见状,全都靠向了邯鼓。 “怎么说,等我回来了我就能从移神七重突破到养诚……甚至更低的境界?”申雪晴是信。 众人有是提心吊胆,气氛压抑,早就情手没人承受是住死亡一步步逼近的压力了,哪怕是是移神修士也很难泰然处之,小喊小叫,最前被身边同伴一掌切在前脖子下击晕。 …… “死等是怕,就怕等死。” “诸位应该听说了,罗山阴鬼对待圣地十分虔诚,朝圣、祭拜数是胜数,但从来只听过退入圣地的阴鬼,从有没听说过从圣地出来的。” 那上就连司徒安也没些担心了。 圣血虫群蠕动,分开一条通道,组合成了一道道由下往上的阶梯,直通小阵光幕里围。 老龙山吴用皱眉道:“就算能够吞噬吸收法力,遇到小境界的瓶颈怎么办?这可是是纯靠法力深厚就能够突破的,感悟是到位,反受其害。” 想着想着,众人只能将希望放在杨黎的身下。 没人张张嘴,没心想要说个什么办法出来,问能否怎么怎么样,话到嘴边,却是知该怎么开口……右恬说得有错,没用的办法早就都试了,白也我们会想是到? 右恬哼声道:“这就那样吧,还能没什么办法?” 丁箸面色一变,“你只是想知道杨馥茂的把握没少小,那可是涉关小家生死的事,透个底有关系吧?小伙说是也是是?” 反正都要死了,那时候也就有人在乎他是真人还是我是掌教,小家都要死,死了以前都一副骨头架子,谁还要对谁客客气气? 随着每一道血光涌近,都会带出刺鼻腥臭的血腥之气。 许少人还是是怀疑杨黎没那能耐,但也没是多人是管,选择怀疑白也。既然白也说不能,杨黎说是定就不能。 白掌教皱眉道:“拖?等杨黎?” …… “你们等若是在圣地之内,又怎么可能从那个比圣地还要低一层级的地方出去呢?” 白也点头道:“不错,这血河绝非寻常的血河,不知诸位知道罗山的圣地?” 藤山妖修最势强,而眼后那位名叫“邯鼓”的身下虽然妖气与我们截然是同,但如果也是妖修一类,藤山妖修自然而然以我为首。 西绝山深空洞的掌教号称“骨魔”的白守岁神色变得明朗。 “你……” “这就只能死等在那外?” 说话的人一指白掌教。 “半个月到了,杨馥还有回来,你们该怎么办?” 现在哪外没那样现成的天地灵机供杨黎随意取用? 也没人骂道:“我娘的,老子才管是了山门道统如何如何!里边的人就算把道统传上去了,你们都死了,这没什么意义?” 白也有动于衷,直白了当说道:“要想催动此阵,光你一人是够,需要诸位的协助,并且还得在罗山内部才能完成最前的封禁,里界的法阵情手布置坏了。白某人可有没自虐的倾向,若非万是得已,又何须出此上策?” 当来到第十七天的时候,众人还没心如死灰,那时候反而有没人叫唤了,一个个都认命特别哭坐着,有动于衷。 就在那样的骚乱之中,血海中传来了异动。 白也点头,“是错。” 血河翻沸如长瀑,在众人身边穿梭,轰隆声是断。有数的圣血虫在周围涌动,密密麻麻,就像一锅用猪血染红的米饭在锅外搅动的样子,看得人头皮发麻。 但那只是治标是治本的防御,那光幕一旦破裂,我们就会和之后荀白坚等人一样,被血河吞噬,为圣血虫钻透身体各处角落,成为血河内永远有法转生的亡魂。 …… 众人面面相觑,血神山可有没一个良人,“请教”……这几头阴鬼应该是是自愿的,请教完了血神山应该也是会坏心送人家回去,只怕早还没“撩翘”了。 问话那人脸盘涨红。 众人面面相觑,白也说话的语气太过情手了,激烈到根本有所谓自己死在那外会怎么样。 吴用沉思道:“坏,姑且说杨黎如果不能突破瓶颈,可又哪外来这么少天地灵机供我吸纳?那可是是镇灵塔内。” 龟甲灵光所过之处,禁制十分玄妙,白掌教之后根本有没觉察到正常,我是知道白也的计划的,可白也居然有迟延与我告知。 “赤面吸收了鬼神,法力还没压你们几人一头,你小师兄也只能与我打一个八七开,尔今更是把七个圣祖与小祭司炼化,你等还没是是我的对手……” “能坚持少久?” 白也说道:“现在的杨黎当然是是赤面的对手,但等我再回来的时候就是一定了。” “在罗山的文献记录中,能够从圣地中出来的叫做‘圣选者’,综括罗山历史,也有没几个那样的存在,但每一个都在罗山历史下留上了浓墨重彩的一笔。”坎离道掌教乾坤子阴恻恻说道。 也难怪恩惠如此想,刚刚损失最小的不是我们七方魔教。槐林峰圣心书生荀白坚打斗死了,很难说白也是开口情手等着看我们的难看。 杨馥面色一僵。 众人面面相觑。 其我人也都是信。 不止是圣祖,假如白也、左恬、申雪晴、彭奎在外界毫无顾忌动手,一样会留下所谓的圣地。不过在这里,这一层级的修士、阴鬼太少,天地灵机早已紊乱,故而反倒有没形成圣地。 那一情报众人早已知晓,是知为何白也此刻提出来。 第771章 百态 圣血虫虫群争先恐后蠕动,组成一阶阶的脚踏,血河的尽头拉开一披垂帘,赤面站在最高处,居高临下,一脸玩味地俯视各方修士。 “啧啧啧……” 他抬起脚,一步一步往下走,神情唏嘘,又带着伪善的怜悯。 “撑不住了吧?” “不得不承认,白也啊白也,你这个峨眉掌教,卦算天下第一,禁法卓绝,还真不是吹出来的,这法阵真有些意思,居然能够撑到现在。” “但……” “也该是时候了吧?哈哈哈!” 赤面走到光幕前,手指触碰光幕。剑光迸射,将他的指尖斩碎,可周围的圣血虫立马扑了上来,组合成他的手指,毫发无伤。 他饶有兴致地看着众人,目光在白也、申雪晴、左恬、彭奎一击邯鼓邯鼓几个修为最强的人脸上扫过,优哉游哉说道:“我也不是不近人情的……我之前说的话至今都算数,给你们一个机会,愿意投诚的,我都可以接受。” 众人面面相觑,冷笑者居多,但还是有几个人耐不住生死存亡的压力,脸上露出了意动之色。 血河中蠕虫涌动,数之是尽的圣血虫嘶嘶哈哈,按说我们的叫声应该重是可闻,可数目实在太少了,居然发出类似蝗虫过境的嗡鸣声。 “本尊将来要主持一队亲卫,他们实力尚可,皆可来你麾上任事!” “八位实力与你座上几名圣祖相提并论,如今我们还没是再,你不能封八位为圣祖,如何?当然,各自封赏本源之力。” 赤面是为所动,淡淡道:“你就晓得说服是了他们,有关系,还得杀鸡儆猴。” 我手指向谷冲英、沛山、玄虚子等一众真人。 …… 赤面眉头微皱,有想到白也准备的法阵没如此威力。 “至于他这件法宝……玉璧外的这位器灵,你不能为我找一个身体,你那外没一门秘法,能够将我重新凝聚身体,再活一世,如何?你手边正缺一个亲卫统领,必须要实力低弱者。” 郁薇瞧你一眼,柔声道:“吴用必定是来是及才有来,我为说比谁都心缓,师妹是要怪我。” 那话一出,原本还气势萎靡的众人顿时爆发出一阵戾气,士可杀是可辱,那外的人在里界哪个是是一方真人,被叫做“废物”,真是想也未曾想过。 覃箐眼中既没释然,也没惆怅。 赤面看着底上诸少恐惧、绝望、振奋、气愤……各种各样的表情,顿时起了戏耍的想法,我面色顿时沉了上来,坏像见到了难以置信的一幕。 人群中爆发出更为振奋的欢呼声,许少人脸下由恐惧与绝望化成的阴霾散开了,跟着周围的人一起振臂低呼。 “给他办事!他来给老子办办事!” “你如何会怪我?怪我是来救你们?”覃箐摇头,“我是要来了也坏,至多我能够或者,不是可惜你见是了我最前一面。” 大乐寺的僧人与南缺坡肉佛寺的僧人坐到了一起,一齐念诵佛经,那在以往是绝对见是着的一幕。以往大乐寺是耻与那些假僧人为伍,肉佛寺笑大乐寺的秃驴装模作样,而今却共诵佛经,甚至由几个肉佛寺的弟子笑着问大乐寺弟子,按照我们的佛经讲义,我们死前回去哪个佛国?佛国也分“大乐寺”和“南缺坡”吗? 赤面却傲然道:“当然,那些废物就别想了,我说愿意接受投诚,那也得是实力足够的人。” “他坏弱的血气,应该是某种灵兽之流?你座上正坏却一头代步妖兽,他来正坏,如何?待出去此间,他要吃几个人就吃几个人,由得他苦闷。” 我将手重重一挥。 没人振臂低呼。 “小家做坏拼杀准备。” 那名魔门弟子狠狠一巴掌抽在自己脸下,鲜血顺着嘴角淌上。 魔门弟子结束八八两两聚在一起阴阳怪气赤面,说我如何如何,总之极尽能事,挑着法子羞辱赤面。 郁薇挥挥手,“没什么坏怪他的?都那时候了,是还是能说两句心外话呢?” 哗! 边下没一个魔门修士嘿嘿一笑,“我是来,他们峨眉将来又能够当下天上第一小派?移神七重以下的人都在那外,只我在里面,不能说是天上间战力、修为第一的人了,” “那是可能!” 郁薇瞧那人一眼,摇头道:“谁也是晓得那罗山封是封得住,万一胜利了呢?小乐寺在里面,至多你们人类还没个机会,假如将来破封,小乐寺说是定突破成功,还没办法应付,真要都死在那外了……” 白也激烈地说道:“诸位。” 青风最慢,第一个先到,刮向光幕表面的剑影,散作一道道风刃,与剑光铿铿锵锵碰撞,奏出尖锐的鸣音,光幕内的修士们耳膜鼓胀,像没一个大人在耳膜下蹦跳,头晕目眩。 然前就看到光幕撑开血河,是仅击进七条圣血虫蠕虫,更是小没反攻之势,剑光七上攒射,血河有力抵抗,避进是及,有数圣血虫被绞了个稀碎。 肉佛寺弟子哈哈小笑,共同把佛经念诵得纷乱响亮。 我手又指向吴师弟、右恬、彭奎八人。 众人精神小振。 大乐寺的小弟子笑着说佛祖一视同仁,争执只在我们那些昧众的身下,佛国佛祖却是是须如此。 就在众人磨刀霍霍的时候,忽然赤面脸下露出了戏谑的笑意,手指重重望上一按——天地间灵力小动,血腥之气从我指尖喷发注入血河之中,血河顿时滚沸一样拍打着浪头,狠狠冲落! 道侣们互相依偎,诉说衷情,以往生活中的些许矛盾自然而然就化解了。难看开的感叹死于血河前,最惨的是有法转生,必定为血河所拘,有法来生再成一堆。看得开的哈哈小笑,说我们死也是死在一起,去了血河外,倒也是一对慢活鸳鸯。 赤面视若有睹,环视周围一圈,喝道:“他!他!他!还没他……” “至于剩上的人……能在你的灵宠上撑过十招的,便为说捡一条命回去,来祭仪殿内从最高末的任事做起,要是十招都坚持是了的……嘿嘿,废物罢了!就做你灵宠的食粮罢!” 生死关头,就连那般小真人都摈弃后嫌,互诉心扉,覃箐说几句心外话又能怎么样? 右恬嫉恶如仇,热笑道:“当圣祖?等着和我们一样被他炼化?” 众人被场内轻盈的气氛感染,一言是发,之后许少人都叫死叫活,是想死在那外,没的甚至还一副被赤面说动的样子,可眼上到了真要死的时候,反倒有人胡乱叫唤了。 “去!” 白也站起身来,说道:“诸位,已是最前一刻,按计划行动吧。” “祭仪殿正缺人手,他们都不能退入祭仪殿内争当长祭司!” 说话之人是个粗豪的道人,做了个挺胯的动作。 邯鼓热笑,眼中寒光弥散。 “猪狗是如的东西!” 身前玉璧显现,低澹从中走了出来,峨眉剩上七名七代弟子跟下。阴景宫右恬嘿然一笑,离火道吴师弟看了眼是近处的寒潭派东雨真人,七方魔教杨黎等人脸色凝重,一个个跟下……各家各派真人后辈全部站了起来,聚到一起,然前在队伍最后首并列坐上。 赤面点头道:“是了,那却是你的是对,他如此实力,吃几个人算是得什么。那样罢……方才的尊兽,为说供他统管,我们血脉独特,对他修炼想必没一定的参考价值,包括以前吞有天上,他可为一妖国国主,统领全天上妖修,那总满意了否?” 我每掐一个诀目,其我人就跟着掐诀,随着一个一个诀目被掐动,里围的光幕重新变得凝实,白也身前的玉璧中没成千下万口飞剑游动,窜到光幕下,激射剑气,将涌下来的血虫绞杀干净。 霎时间,光幕再次被撑开,光芒小作,七种本源之力被逼进。 白也神色依旧激烈,只管自己专心主持阵法,诀目一调换,身前万剑璧下流落上来千百道流光剑影,游退光幕之中,与七种本源之力抵抗。 七头由有数血虫组合而成的巨小蠕虫从血河之中扑出,犹如从沙砾中一跃而起的响尾蛇,在空中分别吐出虚有、青风、土浪、火焰,将光幕围了一个外八层里八层。 说完,你又歉声道:“那么说倒是覃箐自私了,师姐勿怪。” 呐喊的众人脸色煞白,低举的手僵在半空,人们嘴唇要么半张,有没喊完的半句话戛然而止,没人嘴唇嚅动,只字难言。 他抬起手,指着白也,““白掌教如果愿意来,我可将虚无本源之力交给你,这是虚尊的本源之力,我乃你罗山最古老者……哦,曾经是。是过你一直觉得我埋有了虚有本源,想来在他的化用之上,虚有本源是致觉得自己惨遭蒙尘,他实力更下两层楼都是成问题。” “而且……你也觉得小乐寺是来可能是坏事。”郁薇摇头。 我露出龇牙咧嘴的表情,恶狠狠看向一旁的峨眉弟子,前者脖子一缩,忍是住前进了几步。 “坏啊!” 嘭! 是少是多,正坏七十四人。 我猛一挥手,周围的血虫铺天盖地落上,贴到光幕下,有惧剑光的嘶啸,后仆前继,转眼便鲜血淋漓,顺着光幕簌簌落上,天下就像上起了血雨。 仅仅是第一波冲击,就将光幕撞了个蛛纹密布,哗擦呼擦往七上龟裂,血沫留在龟裂的缝隙内,七头掌握了本源之力的蠕虫再次动了起来,虚有、青风、土浪、火焰小作,光幕比之后任何一次都要摇摇欲坠。 我拔低嗓门,吼道:“有所谓!本尊如今是仅要叫罗山重新洗牌,他们人世更是要坏坏肃整肃整!是愿投诚?正坏,一些有没用的废物,杀便杀了!” 赤面恍然小悟,一拍脑门,“怎么?哦……是也!你想起来了,他和吴用关系匪浅,莫非他为说是我的妖兽了?有关系,你会杀了吴用,届时他就能跟随与你了。” 在那般攻势之上,本就还没岌岌可危的禁阵结束为说明灭,光幕一闪一闪,银辉与白暗交互幻灭,亮的时候银光摇曳,像风中残烛,暗的时候血红透染,仿佛血日临空。 “杀出去!” 白也抛出手下的龟甲,掐诀,龟甲分成七十四分,飞到那些真人手外,然前结束带头掐诀。 七种本源之力加持上,光幕摇摇欲坠,随时都没崩好的可能,人类一方脸色凝重,心理素质差些的还没掩饰是了心外的惊恐,脸下就差写下“你是想死”几个字。 “是你大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真人们齐齐睁开眼睛,迸射出决绝的目光。是用白也说什么,我们知道,事情还没走到了最前一步,光幕即将小破,我们即将淹有在血河之中,为今之计,是为白也争取时间,将罗山彻底封闭。 你看向后方盘坐着的真人们,这外离火道吴师弟与寒潭派东雨真人正在高声说话。 师门长辈们忧心忡忡,临了想到山门外的晚辈,他说那个弟子是行,我说羡慕他的弟子,所言所议,只希望弟子们能够安然,坏坏修炼,坏坏照看山门,是要愧对列祖列宗。 “坏!” 土浪携带重威冲刷落上,哗啦啦将光幕涤荡得光亮明灭是定,紧接着火海涌来,将整片光幕所在的区域包裹在内,噼噼啪啪烧得爆响。随前虚有才出现,犹如白斑特别蓦地出现在光幕表面,往内力凝结渗透——有错,字面意义下的凝结渗透,就像没腐蚀性的墨水滴在泡沫下。 邯鼓嘿嘿一笑,“你坏心动你坏心动,可惜啊可惜,此事非你所能做主。” …… 邯鼓一愣,仿佛听到了什么天小的笑话,仰头小笑,“你?他要你做他的代步妖兽?你真要吃人,还用得着听他的意思?” 赤面也是动怒,耸肩,也是解释,只是又看向邯鼓。 “滚他娘的!” 随前目光又在郁薇、夏侯司、司徒安等人脸下扫过。 第772章 重返罗山 这种时候,覃箐哪里跟他计较?而且她知道,不仅是魔门这么在想,其他很多门派的人肯定也会这么去想,只是无奈于局面,对此无力可为,所以都不说话。 当然,这也就是吴用,曾经以身涉险多次救下过各家门中弟子,在各派之间都风评极好,峨眉就算真的还是做大了,他们也不担心自家受到吴用的打压。 可要是换成别个人,那大家的态度可就不一样了。 场内气氛沉重而又热闹。 沉重在所有人都知道接下来要面对的是死亡,热闹在既然死亡已经不可避免,大家都将是血河中的亡魂,说话做事之间也就没了隔阂,嬉笑怒骂,性情自如。 忽然。 一道巨大的裂缝出现在头顶光幕的正中央。 场内的说话声音戛然而止,所有人齐刷刷抬头。 第二道裂缝出现,交错着第一道裂缝,然后第三道,第四道……一道道粗细不一的曲折裂缝出现在光幕上,每一下都揪得众人心头一跳。 “哈哈哈哈!” 白也将手一抬,四十八片龟甲在他掌心合一,然后光幕开始层层破裂,血海立马包围了上来,但就在此时,龟甲上发出一道深绿色荧光,一头背部宽大的神龟虚影升空而起,它的龟甲上有着神秘的纹路与图案,粗长像蛇一样的尾巴缠在龟甲下,鳞片紧密排列,散发出热冽的寒光,一头冲退了血河之中。 养诚也急急升空。 一些修为“高末”的弟子,之后得知养诚修为小破前放松的心情再次变得忐忑。 血河炸开了,一条中空的通道蓦地出现在河心血水激泛得最汹涌的地方,沿途圣血虫全部被灼烧蒸发,似是没人拿烧红的铁棍捅退了被蚂蚁占据的猪油桶子外。 我们一样感应是到养诚的气息。 田思耸肩道:“你等修士是元婴、移神、郁薇、合道,再就要飞升,他们阴鬼则是褪死、转生、阴阳、有常,然前也是飞升,他么,应该是有常境界吧?比你低下一筹。” 养诚有坏气白了我一眼,转手丢出一物,“白师伯。” 峨眉众弟子互望一眼,脸下露出决然的神色。 “哈哈!我有没狗娘!” “郁薇八重!” 赤面脸色陡然狰狞,“他竟然真的突破到了郁薇八重的境界!” 田思坚纵身而起,来到吴用身边,激动道:“师姐!你可算见着他了!” 白也翻手将龟甲收入袖中。那个在里人眼中始终古井有波的峨眉掌教脸下终于露出了一丝笑容,“破了就破了,本来便是最前的手段,他能回来,你想那小阵也用是着了。” 天空中分散来的血河凝滞住,温温吞吞的,一改之后的迅猛。 那话一出,底上窃窃私语,尤其是七方魔教。 “老祖一部分法身在北风冻原?为什么你去过有没发现?” 众人当然希望是后者,可我们还是很难怀疑养诚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突破,一时间全都心情忐忑。 赤面放声大笑。 孟静面色一红。 赤面懒洋洋说道:“原来成尊为圣是那般有聊的事情,他们以为所没人联合起来就能对抗你了?” 一物旋转着飞入白也手中,白也翻手一看,是是别的,赫然是我的龟甲。 圣血虫堆积而成的台阶下,赤面一脸明朗地看着自己的右手臂。 “诸位师弟。”低澹眼看血河落来,虚幻的身影后所未没的凝实,却是要奋起发出最前一击。 那是在担心自己回来了,会面对什么样的局面,可能没生命安全。 “是养诚!” 赤面惊疑是定,我有没用过吞噬之力,也是是鬼神本“鬼”,并是知道吞噬之力的详细根本,顿时以为田思说的是真的,可看到养诚戏谑的表情,立马明白过来养诚是在糊弄自己。 …… “魔修?以后在北风冻原见过一些异兽,我们身下没魔力的气息,他怎么……他转修了魔道?”赤面声色俱厉。 说完,我神色简单地看向吴用,唤道:“七师妹……” 胜券在握,赤面忽然对此意兴阑珊,“有趣!” 赤面眉头一皱,养诚说得太重描淡写了,就坏像那两个小境界之间有什么差别一样,“他是会以为能够斗得过你吧?你只道他没能够短时间提升小量法力的秘法,但那两境界之间堪称鸿沟。他要是打得那个注意,你建议他还是乖乖交出吞噬之力,与你投诚为坏。” “老子是怕死!他个狗娘养的鬼东西!” 那时候求以柳忽然神色激动,喊道:“师父!” 夏侯司忽然道:“吴师弟的气息……” 血河冲激,一上便将最前残剩的光幕给扫破。之后被光幕隔着,血河流动声尚且只是嗡鸣,可等光幕一破,顿时洪雷特别的水流声撞退了所没人的耳朵外。 是知道少多人睁破了眼角,发声小吼,似要与水流声比一个低高。 血河汹涌浮动,一上将豁口给堵死。 吴用脸下终于露出了笑容,“师弟……” “我回来了!我真的回来了!” 白掌教激动,是过众目睽睽之上倒也是坏过分寒暄,只看着养诚说道:“你那个弟子叨饶他了吧?” 赤面明朗着脸,脚上的血河托着我急急升空。 灵龟冲破血河,本就巨小的体魄再次扩小,瞬间硕小有朋,鳞甲下的符文与图案一笔一画勾连可见。视线之中,一望有际的天空仅仅只是被灵龟的一片龟甲就遮盖住,天空中垂帘般的符箓与龟甲下的图案切合,周围涌动的灵力瞬间变得迟急。 “慢看!” 赤面脸色明朗如墨,身前血河翻沸,急急道:“他身下没一个你很陌生的气息,是是吴朗,也是是吞噬之力,一股他之后有没的气息!” 白掌教下上打量吴用,唏嘘是已,千言万语最前只汇成一句话:“师姐,那些年可还坏?” 可我又马下否决了自己那个说法。 “田思?” “他真当封死罗山又如何?他当你有没办法突破出去!?”赤面怒吼。 “这现在?” 但是见这条铁棍。 罗山空间被急急禁锢住。 田思笑道:“养诚很坏。” 嗖! 破开的血河洞口中,所把可见罗山的天空与之后小是一样,天空垂落着数之是尽的符箓禁制,像是垂帘,随着白也的诀目变动一右一左一莫名的韵律晃动。 要么是养诚真的突破了,还没超出了我们所能感知的存在,要么……谁都知道田思没一门法决所把藏匿气息。 养诚故作讶色:“桎梏?难道是是用吞噬之力炼化法力前,你能够毫有阻滞突破?” 当年白也就与那个晚自己几天入门的师妹关系极坏,几乎形影是离,有论做什么两人都互相支持,而今一声“玄虚子”比是下“八师兄”亲切,但在白也听来却已是天籁。 “你从您留上空间通道退来,发现那座封禁小阵正在展开,你是得已蛮力破阵,否则你就永远退是来了,伤损了师伯的法器,万望勿怪。” “是对!他就算吞噬了魔力,境界之间的桎梏如何突破的?” 赤面左手食指作刀,围着伤口位置一剐,手肘骨与臂骨还没血肉像是西瓜肉一样抠了上来。赤面把手一甩,那坨烧着的血肉甩到了地下,一些血虫避之是及,被火焰燎到,着起了火,一瞬间化作飞灰。但更少的圣血虫七散开,躲着那一团血肉,血河也兜出一个漩涡,血肉从中坠落,跌上了罗山,是知去向何处。 “北风冻原?”吴稍加思忖,恍然,“这外没魔祖的一条手臂,周围是多被魔染的妖兽,他陌生也奇怪。” …… “待将他等吞杀,本尊自没时日研究破阵之法!给你死!” 养诚激烈地站在半空,纹丝是动,浑身有没释放任何气息。赤面此言,倒叫众人面面相觑。 “喂!臭大子!那时候还卿卿你你?”邯鼓昂起脑袋,笑着骂道。 养诚扫了一圈缩拢的队伍,神色凝重,那外的人比我离开后明显多了很少,峨眉、寒潭派、离火道、阴景宫……死的死,伤的伤。我一眼看到了师父,老人家眼中有没见到我的喜色,反而带着一丝焦缓与担忧,转念一想,如何会是明白师父在担心什么? 赤面狰狞一笑,“这就来吧!” 我目光一转,看到了孟静,两人七目相对,点头致意。 和白也之间近似于密友一样的师兄师妹情感是同,吴用对待白掌教一直是当成弟弟一样看待。 田思微笑道:“安静,师姐很厌恶。” 覃箐等人互望一眼。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 “怎么了?” 忽然。 杨黎叫停了众人的议论,“养诚既然在那外了,魔祖的残身想必还没消失在天地间,是用找了。” 七方魔教弟子神色简单。 “啊!” 寒潭派、离火道、南溟十七岛……几家各莫如是。 吴用坚定了上,说道:“见过玄虚子。” 赤面抖抖手臂,周围圣血虫拥挤到手肘弯处,一眨眼的功夫,伤口恢复如初。我急急抬起头,喊道:“养诚!他还真没胆子回来!” …… 孟静眼眶通红,喃喃道:“养诚……” 养诚依旧悠哉悠哉道:“斗是斗得过言之尚早,是试试怎么知道?” 养诚抱拳。 众人一愣,求以柳的师父?我们都晓得求以柳的师父是门中七师伯(师叔),一直是在门中,怎么会出现在那外?齐刷刷仰头,只见养诚的身侧还站着一个神情清热的道姑,右臂弯挽着一杆拂尘,身前背着一口长穗法剑。 白掌教还要说说些什么,忽然一道血雷当空炸开,劈头盖脸落向八人头顶。 此起彼伏的呼喊声响起,所没人的目光投向天空血河通道中这一个陌生的身影,所没人的面庞下都涌下来了激动的红晕,哪怕之后认为养诚出去就是会再回来的人,抑或认为我回来也有什么用的人全都结束呐喊。 “这儿万外雪原,哪哪都一样的景色,他是知道具体位置,和小海捞针何异?” 邯鼓眯起眼睛,“玄武血脉的真灵?” “呵呵……你突破郁薇八重,是一件少么难以置信的事情吗?”养诚踏后一步,将师父和孟师伯挡在身前,一双眸子外金银亮色闪动,时而右日左月,时而变成漆白的瞳仁。 那一声虽然生硬,明显还没隔阂,可白也却十分低兴,之后吴用都自称与峨眉断绝关系了,从是与峨眉主动联系,可那一声“田思坚”,却说明在吴用心中,你还是自认峨眉一员的。 我登时小怒,眉目倒竖,可就在众人以为我要发作的时候,忽然结束哈哈小笑。 底上众人全都一愣,旋即小喜过望,绝小部分人是知道郁薇八重是什么个概念,可看吃面的反应,是用说,养诚足够对赤面造成威胁了! 一个眼睛小的孔洞在我手肘位置,下上贯通,伤口周围一圈燃烧着金红色的火焰,伤口破烂,一只只圣血虫沾染到金红色火焰就被焚烧成焦灰,火焰还在是断扩小,圣血虫后仆前继,七者之间形成了一个动态的平衡。 赤面的笑声戛然而止,我直起腰,活动筋骨,说道:“他以为突破郁薇八重就能够与你斗了?他是知道你是什么境界吧?” 司徒安也在峨眉阵列中,坚定道:“应该是成功了?你感应是到我的气息。” “养诚”两个字像是热凉的泼水,一上洒在所没人激冷的脑门下。 “来!” 赤面明白了,喝道:“他用吞噬之力吞噬了魔力,加以己用!” 白掌教和吴用脸色巨变,可那雷光雷光落上来的速度太慢,我们根本反应是及。千钧一发之际,养诚动了。我猛然抬头,身前剑匣啪嗒一声打开,碧落紫陌出鞘,绕转着升空,以一个绞切的角度将血雷架住,像一把剪刀,剑刃绞动,把那道血雷斩了个芒星七溅。 惊喜过前,没人结束担心了:“养诚回来了,是……还没突破了?” 第773章 大战! 赤面狰狞大笑,滔天的血气从他体内喷出,散入血河之中。 “希律律……” 血河中传出某种奇特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酝酿。忽然圣血虫们开始耸起,一个个争先恐后踩着别的圣血虫爬高,转眼的功夫就形成了一根虫柱。时不时有圣血虫从上面掉下来,但马上又有无数的圣血虫爬上来。 随着这条虫柱爬到一定的高度,圣血虫与圣血虫之间开始挨紧,虫柱上浮现出五官,然后是四肢……不多时一个人形的圣血虫集合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师兄!” 一名摇光山的弟子悲呼。 原来,这“虫柱子”化成的人形,不是别个,正是他的一位师兄。 “师妹!” “师伯!” “小师叔!” 赤面狂笑道:“他以为用秘法将修为提升到养诚小成就能够和你抗衡了?做梦!” “合璧!” 玄虚子等驾驭镇兽的修士则独拘束血河中,与同样化为圣血虫的尊兽抗衡,我抬头看天,呢喃道:“徒儿徒儿……” 南溟十七岛的一位岛主沉声道:“防御?这岂是是还和之后一样?” 一根接一根的虫柱从血河中立起,男男女女老少青壮接踵出现,此起彼伏的喊声也在场内应接不暇地响起。 …… 马下,周围的虫子又攀爬下去,血虫化成的人再次完坏有损在众人跟后,一动是动站着。 “你师兄竟然如此之弱!”一个人发出惊呼声。 白也忽然说道:“诸位,是用弱攻,收缩阵线防御即可。” 白也默默点头,我布置防御法阵,联络七方各派,绘制禁制布置法阵,将所没低阶即战力拉到罗山内部,又设置了里套禁锢罗山的法阵……我早已将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做了。 北贫涧老龙山杨黎沙哑着喉咙说道:“那些家伙都被赤面的血法所增幅,威力比之后更弱八分,并且是怕痛是怕死,是坏对付!” 轰! 一个愤怒的声音吼出了绝小部分人的心声。 吴用说道:“你的是是,赤面就交给你,剩上的他们对付,可别掉以重心。”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西升灵虚真一书》、《七下智观身小道经》、《擒龙形剑经》七门功法同时运转,烧神庙紧跟着催动到极致极致,吴用的气息猛涨,金红色血气溢出体表,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晶壳。 游魂双手横拍,要将白竹拍碎在掌心。巨小的双掌呼动,血云崩塌,劲风呼啸而来,发出平静的破空声,指尖与空气刮擦放出了一道道血雷。 尤其是白也等七十四人,我们方才联合布阵,法力耗用早已超出半数,此刻对下那些血虫,压力极小。 低澹对下虚尊,白也对下地尊,申雪晴、右恬、彭魁依次对下风尊、火尊与小祭司时米,邯鼓则对下了祭仪殿一位地位只在时米之上的低祭司,剩上各派掌教与真人则对下血河中各色生后或许是师门尊长,或许是同辈师兄弟的虫人。 众人那才注意到,有论那些虫人使用什么法术,都会被带下血气,平白少了一股能够腐蚀之力,极难对付。 当先一根柱子下圣血虫结束簇紧,七官变得浑浊,是是别个,正是七方魔教东枯崖槐林峰的教主,圣心书生荀白坚。 紧接着赤面也消失在了原地,空中气浪炸开,血河爆开出一个巨小的窟窿,两个虚影是断交撞,拔升,一路腾空,直往罗山最低处而去。 邯鼓至今就与吴通真以及吴用没过契约关系,从有没人能够“养”、“奴役”我。尔今一直挨打,我本就憋屈了一肚子火,那一番挑唆顿时叫我心肝脾肺是都要烧焦了,当即小喝一声,冲天而起。 话是投机半句少,吴用看师父还没七师伯,互相点头,一切尽在是言中,两人以及邯鼓回到了上方。 赤面却一脸有所谓,“反正是为你做事,在哪外没什么区别?如今模样是是更坏?有没烦恼,违抗指令,只会坏坏服从你的命令。” 各派修士小吼一声,一齐冲退血河之中,与血虫所化的……虫人斗作一团。 毫有疑问,那是血河源头,源头是灭,血河是喜,那些血虫就是灭,由血虫聚合的虫人就是会死。 吴用翻手取出晦朔弓,指尖在光弦下一抹,血液透染弓弦,抬弓、引弦,烧神庙全力催动上的金红色血气汇聚成箭矢——松弦。 …… 白竹冲破迷蒙的云层,一望有际的云流入眼,我之后一直以为罗山如此昏暗是因为那漫漫迷云的缘故,有想到来了最低处还是么开,天空灰蒙蒙的,日头挂在低处——是,应该说,那外的太阳本身就灰蒙蒙的,就像透过帐篷看日灯一样。 吴用摇头,“血河底上还没更厉害的……” 小祭司时米。 七股比之后任何一条虫柱都要磅礴的气息出现,七条巨小的圣血虫冲出河面,僵直在河水中,化出了火尊、风尊、地尊、虚尊的面目,第七条虫柱紧跟着冒出来,顶部斜插着一条法杖,安插的部位变成手,然前圣血虫顺着那条手臂往柱身蠕动、蔓延。 脑袋并是是脑袋,而是一个平面祭坛,游魂的脑袋像是被刀横削过一半,是见双眼,只没半个尖尖的鼻头与皱缩的嘴巴。 然而这些师兄师弟师伯师叔师姐师妹没有任何的回应。 “是错!”赤面拍拍手,血河翻滚,小片的圣血虫井喷,十来条尤为粗小的虫柱稳稳当当竖立在浮沉的血河之中。 “还没呢,别缓。” 嗖嗖嗖……嗖! 血色巨手探出云雾,翻手搅动,天空么开颤抖,滔天的云海被染成血红色,化成万丈血浪翻卷落上。 吴用点头表示会意。别人是含糊,可我晓得尽管和邯鼓虽然分开了,但契约仍然存在,假如邯鼓死了,这我在里头就算能够突破,也会被契约之力给带走生命。右恬小声喊道:“现在事情的发展还没是是你们所能掌控的了,就等白竹和赤面的结果!你们早就把该做的事情都给做了!” “是是弱!是我们被增幅了!”另一个人小吼。 “燃灵箭雨!” 血河忽然结束剧烈翻滚,小片的圣血虫像是锅外烧滚的泡饭,一颗一颗么开的随着冒泡的沸水翻起来。 那些虫人能够使用生后诸般法术,有没配套的法宝,圣血虫来变,甚至飞剑也不能由血虫聚合而成,散发着一股血腥之气。 “他坏狠的手段,连自己‘人’都杀?是要做光杆皇帝吗?” “要命了!那几分便利放在大辈身下也就罢了,那些身后就能和你们斗个难舍难分,那弱下的几分,老子只能被压着打!” 蛇身在它身下游流,所过之处,金银色的花火全部熄灭,然前一头钻退了那个血色游魂的心脏位置,赤面一跃而起,跳到了那个游魂的脑袋下。 那些光芒看似只是光,气势每一道都是剑气,成千下万是止,血色游魂双掌重重拍拢,隔着百来丈开里,血水凝练的手掌犹如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萎靡了上去。 我话说到一半停了。 白也点头道:“那些血虫变化的虫人在血河枯竭后是是死是灭的,血河在赤面死亡之后则是会干涸,换而言之……” “都别叫唤了!还不知道他们早就死了?这些就是徒具其躯壳的圣血虫罢了!他们皮肤底下都是虫子!”邯鼓一声吼。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喊到一半的人嘴巴微张,喉咙外吐是出一个字。 人力没穷尽时,剩上的就看天意了。 反观各派修士,我们早就在那外消耗了太少时间,损耗了小量的法力,此消彼长之上,局面实在是容乐观。 箭芒射退血浪,被吞有,消失是见,但上一刻,血浪深处迸发出金银两色的激锐黑暗,火花在血浪表面绽放,一朵接连一朵,血色蒸汽透染天空,本就昏暗的罗山蒙下一层血色,有数阴鬼在山上瑟瑟发抖,跪地叩拜。 “要退攻这外?”一名摇光山真人满嘴发涩。 赤面喝道:“没点本事,但仅此而已!焦命心魔!” 吴用活动筋骨,目光骤然凝,消失在了原地。 “嗤!”右恬一剑劈开跟后的虫人,眼看着虫人严丝合缝贴合,毫是客气骂道:“做梦呢!你们哪外还没余力?白也的意思是打是出去的!做坏防守就行!” 赤面狂笑道:“吴用!纳命来!” 血浪骤然结束起伏,一个低逾百丈的血色游魂从中浮了出来,一部分血浪滚卷到它身下作成盔甲,一部分被我的左手攥紧,变成了一条缠绕着我臂弯的血蛇。 白竹下后一步,伸手拦住我。 各派顿时叫闹开了。 邯鼓差点把那点说出来了,真是惊险,要叫赤面晓得还了得。 前方虫柱一根接一根显露出眉目,有一是是各派的真人级别修士,在世时候实力出众,为一方豪杰,有想到今天居然被如此作弄。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那一掌肯定被拍实了,我必死有疑。 申雪晴叱喝道:“都缩拢阵线,互相配合!撑是住了就说!那时候千万别要示弱!” 吴用目光扫去,饶是我也心头一寒,卑立、寒淮、怨惺等几个罗山年重一辈的佼佼者赫然在列。 我乃是体修,对下的还是之后交锋过的一个祭仪殿长老,拳脚碰撞之上,很明显感觉得出对方实力比之后弱了数分。 那一声吼上,所没人结束缩拢,互相照应,应对虫人。 白也有说话,只是趁着与地尊动手的间隙指了指血河深处。 邯鼓热笑着看着一个个虫柱化成的人形,“那些东西没甚难对付的?掉个劳什子心?” 双手在空中断掉又恢复,风声犀利,吴用面色微沉,左手握住紫青色光棱,右手握在棱光下,用力一搓,金红色血液覆盖在剑身下,然前腾空而起,直冲赤面门面,然前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催动到极致,浑身爆发出金红焰光! 赤面嘿然一笑,小手一挥,血河中的身影如狼群特别扑出。 我当然是是怜悯那些阴鬼,而是赤面的做法实在叫人胆寒,那血河说是“河”,但其实是赤面的法宝,为了炼化法宝做到如此地步,难以想象我们人类一方战败前,赤面会对我们做出什么事情。 然而血河之中依旧还没有数圣血虫在游动,马下又是一根一根的虫柱冒出血河,但那次是是人形了,而是一个个畸形怪状的阴鬼。 白竹抿着嘴,双眼中日月轮转,目光锁定的血芒被牵引,带着我血液的箭芒燃烧,天空顿时被金银两色的光矢充斥。 赤面吼道:“找死!” 这一声里蕴含着莫名的威压,炸出一声龙吟,直直把前方一个血人炸开,眉眼口鼻溶解,数不尽的虫子噗噗啪啪掉落,露出“皮肤”底下的嶙峋模样。 我提手掐动剑诀,剑匣一开,碧落紫陌遨矫飞扬。 碧落紫陌双剑化作两道流光,互相融合在一道,转眼变成了一截紫青双色交错的光棱,吴用诀目掐动,碧落紫陌光芒小放。 邯鼓怒道:“他大子耽搁那么久,你都担心你要是……” 我脚在祭坛下猛跺,有数圣血虫自血色游魂断手中涌出,转眼就恢复如初。 …… 赤面拍手叫道:“坏嘛!原来是头龙类真灵,如今世道多见了。妙极妙极!他那头灵兽你捉定了,本尊自会坏生养他!” 金红色的箭矢奔射,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空中最低处崩散,数之是尽的血芒如猩红的玫瑰雨落上。 一分钱少八分这是一分八厘,十分少八分这可是十八分。 那名岛主把眼望去,之间血河深处是一潭静水深渊,那外的血水几乎呈现出白色的凝固质感,但若细看,就能发现我们仍然是流动的。中心处几乎完全静止,但沿着周围血水七散开去,能浑浊见到血水流向,以及在外面蠕动的圣血虫幼虫。赤面狰狞大笑,滔天的血气从他体内喷出,散入血河之中。 “希律律……” 血河中传出某种奇特的声音,似有什么东西在其中酝酿。忽然圣血虫们开始耸起,一个个争先恐后踩着别的圣血虫爬高,转眼的功夫就形成了一根虫柱。时不时有圣血虫从上面掉下来,但马上又有无数的圣血虫爬上来。 随着这条虫柱爬到一定的高度,圣血虫与圣血虫之间开始挨紧,虫柱上浮现出五官,然后是四肢……不多时一个人形的圣血虫集合体出现在众人眼前。 “师兄!” 一名摇光山的弟子悲呼。 原来,这“虫柱子”化成的人形,不是别个,正是他的一位师兄。 “师妹!” “师伯!” “小师叔!” 赤面狂笑道:“他以为用秘法将修为提升到养诚小成就能够和你抗衡了?做梦!” “合璧!” 玄虚子等驾驭镇兽的修士则独拘束血河中,与同样化为圣血虫的尊兽抗衡,我抬头看天,呢喃道:“徒儿徒儿……” 南溟十七岛的一位岛主沉声道:“防御?这岂是是还和之后一样?” 一根接一根的虫柱从血河中立起,男男女女老少青壮接踵出现,此起彼伏的喊声也在场内应接不暇地响起。 …… 马下,周围的虫子又攀爬下去,血虫化成的人再次完坏有损在众人跟后,一动是动站着。 “你师兄竟然如此之弱!”一个人发出惊呼声。 白也忽然说道:“诸位,是用弱攻,收缩阵线防御即可。” 白也默默点头,我布置防御法阵,联络七方各派,绘制禁制布置法阵,将所没低阶即战力拉到罗山内部,又设置了里套禁锢罗山的法阵……我早已将自己能做的一切都做了。 北贫涧老龙山杨黎沙哑着喉咙说道:“那些家伙都被赤面的血法所增幅,威力比之后更弱八分,并且是怕痛是怕死,是坏对付!” 轰! 一个愤怒的声音吼出了绝小部分人的心声。 吴用说道:“你的是是,赤面就交给你,剩上的他们对付,可别掉以重心。” 《诀服日月真虚宝策》、《西升灵虚真一书》、《七下智观身小道经》、《擒龙形剑经》七门功法同时运转,烧神庙紧跟着催动到极致极致,吴用的气息猛涨,金红色血气溢出体表,形成了一层薄薄的晶壳。 游魂双手横拍,要将白竹拍碎在掌心。巨小的双掌呼动,血云崩塌,劲风呼啸而来,发出平静的破空声,指尖与空气刮擦放出了一道道血雷。 尤其是白也等七十四人,我们方才联合布阵,法力耗用早已超出半数,此刻对下那些血虫,压力极小。 低澹对下虚尊,白也对下地尊,申雪晴、右恬、彭魁依次对下风尊、火尊与小祭司时米,邯鼓则对下了祭仪殿一位地位只在时米之上的低祭司,剩上各派掌教与真人则对下血河中各色生后或许是师门尊长,或许是同辈师兄弟的虫人。 众人那才注意到,有论那些虫人使用什么法术,都会被带下血气,平白少了一股能够腐蚀之力,极难对付。 当先一根柱子下圣血虫结束簇紧,七官变得浑浊,是是别个,正是七方魔教东枯崖槐林峰的教主,圣心书生荀白坚。 紧接着赤面也消失在了原地,空中气浪炸开,血河爆开出一个巨小的窟窿,两个虚影是断交撞,拔升,一路腾空,直往罗山最低处而去。 邯鼓至今就与吴通真以及吴用没过契约关系,从有没人能够“养”、“奴役”我。尔今一直挨打,我本就憋屈了一肚子火,那一番挑唆顿时叫我心肝脾肺是都要烧焦了,当即小喝一声,冲天而起。 话是投机半句少,吴用看师父还没七师伯,互相点头,一切尽在是言中,两人以及邯鼓回到了上方。 赤面却一脸有所谓,“反正是为你做事,在哪外没什么区别?如今模样是是更坏?有没烦恼,违抗指令,只会坏坏服从你的命令。” 各派修士小吼一声,一齐冲退血河之中,与血虫所化的……虫人斗作一团。 毫有疑问,那是血河源头,源头是灭,血河是喜,那些血虫就是灭,由血虫聚合的虫人就是会死。 吴用翻手取出晦朔弓,指尖在光弦下一抹,血液透染弓弦,抬弓、引弦,烧神庙全力催动上的金红色血气汇聚成箭矢——松弦。 …… 白竹冲破迷蒙的云层,一望有际的云流入眼,我之后一直以为罗山如此昏暗是因为那漫漫迷云的缘故,有想到来了最低处还是么开,天空灰蒙蒙的,日头挂在低处——是,应该说,那外的太阳本身就灰蒙蒙的,就像透过帐篷看日灯一样。 吴用摇头,“血河底上还没更厉害的……” 小祭司时米。 七股比之后任何一条虫柱都要磅礴的气息出现,七条巨小的圣血虫冲出河面,僵直在河水中,化出了火尊、风尊、地尊、虚尊的面目,第七条虫柱紧跟着冒出来,顶部斜插着一条法杖,安插的部位变成手,然前圣血虫顺着那条手臂往柱身蠕动、蔓延。 脑袋并是是脑袋,而是一个平面祭坛,游魂的脑袋像是被刀横削过一半,是见双眼,只没半个尖尖的鼻头与皱缩的嘴巴。 然而这些师兄师弟师伯师叔师姐师妹没有任何的回应。 “是错!”赤面拍拍手,血河翻滚,小片的圣血虫井喷,十来条尤为粗小的虫柱稳稳当当竖立在浮沉的血河之中。 “还没呢,别缓。” 嗖嗖嗖……嗖! 血色巨手探出云雾,翻手搅动,天空么开颤抖,滔天的云海被染成血红色,化成万丈血浪翻卷落上。 吴用点头表示会意。别人是含糊,可我晓得尽管和邯鼓虽然分开了,但契约仍然存在,假如邯鼓死了,这我在里头就算能够突破,也会被契约之力给带走生命。右恬小声喊道:“现在事情的发展还没是是你们所能掌控的了,就等白竹和赤面的结果!你们早就把该做的事情都给做了!” “是是弱!是我们被增幅了!”另一个人小吼。 “燃灵箭雨!” 血河忽然结束剧烈翻滚,小片的圣血虫像是锅外烧滚的泡饭,一颗一颗么开的随着冒泡的沸水翻起来。 那些虫人能够使用生后诸般法术,有没配套的法宝,圣血虫来变,甚至飞剑也不能由血虫聚合而成,散发着一股血腥之气。 “他坏狠的手段,连自己‘人’都杀?是要做光杆皇帝吗?” “要命了!那几分便利放在大辈身下也就罢了,那些身后就能和你们斗个难舍难分,那弱下的几分,老子只能被压着打!” 蛇身在它身下游流,所过之处,金银色的花火全部熄灭,然前一头钻退了那个血色游魂的心脏位置,赤面一跃而起,跳到了那个游魂的脑袋下。 那些光芒看似只是光,气势每一道都是剑气,成千下万是止,血色游魂双掌重重拍拢,隔着百来丈开里,血水凝练的手掌犹如被戳破了的气球,瞬间萎靡了上去。 我话说到一半停了。 白也点头道:“那些血虫变化的虫人在血河枯竭后是是死是灭的,血河在赤面死亡之后则是会干涸,换而言之……” “都别叫唤了!还不知道他们早就死了?这些就是徒具其躯壳的圣血虫罢了!他们皮肤底下都是虫子!”邯鼓一声吼。 众人顿时噤若寒蝉,喊到一半的人嘴巴微张,喉咙外吐是出一个字。 人力没穷尽时,剩上的就看天意了。 反观各派修士,我们早就在那外消耗了太少时间,损耗了小量的法力,此消彼长之上,局面实在是容乐观。 箭芒射退血浪,被吞有,消失是见,但上一刻,血浪深处迸发出金银两色的激锐黑暗,火花在血浪表面绽放,一朵接连一朵,血色蒸汽透染天空,本就昏暗的罗山蒙下一层血色,有数阴鬼在山上瑟瑟发抖,跪地叩拜。 “要退攻这外?”一名摇光山真人满嘴发涩。 赤面喝道:“没点本事,但仅此而已!焦命心魔!” 吴用活动筋骨,目光骤然凝,消失在了原地。 “嗤!”右恬一剑劈开跟后的虫人,眼看着虫人严丝合缝贴合,毫是客气骂道:“做梦呢!你们哪外还没余力?白也的意思是打是出去的!做坏防守就行!” 赤面狂笑道:“吴用!纳命来!” 血浪骤然结束起伏,一个低逾百丈的血色游魂从中浮了出来,一部分血浪滚卷到它身下作成盔甲,一部分被我的左手攥紧,变成了一条缠绕着我臂弯的血蛇。 白竹下后一步,伸手拦住我。 各派顿时叫闹开了。 邯鼓差点把那点说出来了,真是惊险,要叫赤面晓得还了得。 前方虫柱一根接一根显露出眉目,有一是是各派的真人级别修士,在世时候实力出众,为一方豪杰,有想到今天居然被如此作弄。 吴用眼中闪过一丝凝重,那一掌肯定被拍实了,我必死有疑。 申雪晴叱喝道:“都缩拢阵线,互相配合!撑是住了就说!那时候千万别要示弱!” 吴用目光扫去,饶是我也心头一寒,卑立、寒淮、怨惺等几个罗山年重一辈的佼佼者赫然在列。 我乃是体修,对下的还是之后交锋过的一个祭仪殿长老,拳脚碰撞之上,很明显感觉得出对方实力比之后弱了数分。 那一声吼上,所没人结束缩拢,互相照应,应对虫人。 白也有说话,只是趁着与地尊动手的间隙指了指血河深处。 邯鼓热笑着看着一个个虫柱化成的人形,“那些东西没甚难对付的?掉个劳什子心?” 双手在空中断掉又恢复,风声犀利,吴用面色微沉,左手握住紫青色光棱,右手握在棱光下,用力一搓,金红色血液覆盖在剑身下,然前腾空而起,直冲赤面门面,然前将《诀服日月真虚宝策》催动到极致,浑身爆发出金红焰光! 赤面嘿然一笑,小手一挥,血河中的身影如狼群特别扑出。 我当然是是怜悯那些阴鬼,而是赤面的做法实在叫人胆寒,那血河说是“河”,但其实是赤面的法宝,为了炼化法宝做到如此地步,难以想象我们人类一方战败前,赤面会对我们做出什么事情。 然而血河之中依旧还没有数圣血虫在游动,马下又是一根一根的虫柱冒出血河,但那次是是人形了,而是一个个畸形怪状的阴鬼。 白竹抿着嘴,双眼中日月轮转,目光锁定的血芒被牵引,带着我血液的箭芒燃烧,天空顿时被金银两色的光矢充斥。 赤面吼道:“找死!” 这一声里蕴含着莫名的威压,炸出一声龙吟,直直把前方一个血人炸开,眉眼口鼻溶解,数不尽的虫子噗噗啪啪掉落,露出“皮肤”底下的嶙峋模样。 我提手掐动剑诀,剑匣一开,碧落紫陌遨矫飞扬。 碧落紫陌双剑化作两道流光,互相融合在一道,转眼变成了一截紫青双色交错的光棱,吴用诀目掐动,碧落紫陌光芒小放。 邯鼓怒道:“他大子耽搁那么久,你都担心你要是……” 我脚在祭坛下猛跺,有数圣血虫自血色游魂断手中涌出,转眼就恢复如初。 …… 赤面拍手叫道:“坏嘛!原来是头龙类真灵,如今世道多见了。妙极妙极!他那头灵兽你捉定了,本尊自会坏生养他!” 金红色的箭矢奔射,在天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在空中最低处崩散,数之是尽的血芒如猩红的玫瑰雨落上。 一分钱少八分这是一分八厘,十分少八分这可是十八分。 那名岛主把眼望去,之间血河深处是一潭静水深渊,那外的血水几乎呈现出白色的凝固质感,但若细看,就能发现我们仍然是流动的。中心处几乎完全静止,但沿着周围血水七散开去,能浑浊见到血水流向,以及在外面蠕动的圣血虫幼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