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衣君上》 1. 结盟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锦衣君上》 2024.03.08 文/冷布丁丁 《锦衣君上》 2024.03.08 文/冷布丁丁 永乐元年,新皇登基。 朱元璋第四子朱棣为保王位起兵攻打朱允炆,朱允炆落荒而逃不知所踪,朱棣登上皇位,改年号为“永乐”,史称明成祖,谥号明文帝。 永乐十九年。 朱棣治理有序,实施削藩政策,加强中央集权,设置内阁和六部。 为加强对朝中的控制,恢复锦衣卫,新设东厂,给宦官参政留下隐患。 其中,东厂及锦衣卫最得明文帝信任,东厂多为宦官,长期在皇上左右耳濡目染深得信任,如同皇上右臂,而锦衣卫的能力丝毫不输东厂,协领三法司共办案,如同皇上左臂。 锦衣卫与东厂对立,是朝中的两大鳌头。 金銮殿内。 众臣大气不敢呼一声。骤然间,年迈沧桑的声音响彻在殿内。 “皇上万万不可!”叶怀谦双漆跪地,手中的笏板僵持着立在半空。 朝中大臣未敢发言,众人皆在心中捏着把汗。 就在方才,东厂厂督宋昭以缺乏人手为由向皇上讨要人,殿内寂静,此言一出,谁人都不敢参言,静候皇上定夺。 皇上听闻此人反对,心中不恼不怒,“叶爱卿有何见解?” 叶怀谦直言不讳:“漠北鞑靼部缕缕侵犯我大明国土,皇上理应广招能人将士扩充我大明军队,如此才能捍卫强敌啊,而非继续往东厂拨派人手,这样岂非浪费国力。” 虽说此言不错,外来强敌攻犯,保卫家国当第一要事,可现下局势并非如此。 如今最得意的两股势力莫过于东厂和锦衣卫,现下无人敢提反见,想来多数已被人收买,可叶怀谦刚正不阿,偏偏瞧不起这两者。 局面僵持中,朝中有人发言:“东厂和锦衣卫皆听命于皇上,眼下东厂人手不足如何为皇上效力,家事尚未得当,如何对外敌呢?” 叶怀谦还未转头,听闻声音便知晓是何人。 这股子魅惑劲是他听了都深感恶心,这便是东厂的头子宋昭。 宋昭瞧之不过三十有余,他欺上媚下的本事是任何人比不来的,坐得上厂督头子也是他的本事。 朝中大臣皆知,东厂位高权重,宋昭老奸巨猾,笼络朝中重臣,可与锦衣卫指挥使谢文忠乃是仇敌,朝中势力分为两股,宋昭和谢文忠各领一路。 宋昭身着银白进贡珍有绸缎的官服,金丝线绣着恶视狂傲金纹蟒,他腰间系着纹锦带,可身材瞧上去却比不上锦衣卫。 叶怀谦并非能言善辩,几句话下来就被宋昭堵得寸言难发。 皇上凌驾于群臣之上,许久未发言,他此刻头疼的厉害,听不进他们的进言,看出些许端倪,而后皱着眉:“宋爱卿,叶爱卿所言有理,既是东厂人数不足,日后可与锦衣卫携同效力,更何况宋爱卿多谋善断,朕还是相信爱卿的,此事也莫要再提了。” 宋昭欲要说什么,看到皇上的状态不佳,便顺此话而言:“是,皇上圣明。” 皇上浓眉紧皱,神色倦怠:“对于叶爱卿方才所言鞑靼部来犯一事,众位爱卿可还有何要说的吗?” 阿鲁台几次来攻,他们已是旧敌。 群臣无人发言,似乎都还沉浸在刚才叶怀谦反对宋昭的言语中,朝中气氛暗沉,各揣心思。 谢文忠站出来:“皇上,臣有事启奏。” “谢爱卿请讲。” 此刻的气氛因为谢文忠的站出而扭转,宋昭的视线略带阴鸷,表情极为不满。 他觉察到宋昭的虎视眈眈,仍旧无视:“驻守北部的徐明将军来信,阿鲁台几次来犯我大明,近两年似乎又蠢蠢欲动,皇上曾亲征开战攻打漠北,可眼下皇上应当保重龙体才最为要紧。” 大明与漠北的战争并非一两日,明文帝颇感头疼:“阿鲁台屡败屡战,纠缠不休,朕近日身感不适,他若来犯,众爱卿可有推荐人选。” 此话无人参言。 明文帝被搅得心情烦闷,近日他得了风寒,现下头疼欲裂,实在听不下去:“朕也乏了,若有举荐之选便奏书言明,无他事启奏的话,便退朝吧。” …… 今日早朝,宋昭对他那睥睨一笑,叶怀谦惴惴不安着,回府后,他颇有担惊,他早知宋昭为人,可那时却仍旧直言相劝,叶怀谦虽忌惮宋昭,却不悔今日所言。 谢文忠有了新的应策,他差人给御史叶怀谦递了封邀请函,特意邀请叶怀谦来府上做客。 叶怀谦为人廉政,衷心为国,收到此书时便已猜到对方有何意谋。 谢文忠相比东厂宋昭,二人双双不入叶怀谦的眼眸,锦衣卫杀伐果断,镇抚司的审案刑具各式各样,百姓断然闻风丧胆唯恐避之不及。 叶怀谦本想以礼拒绝,可若是绝了谢家这条后路,叶家真的被宋昭盯上,他就算以命换命都不能保住妻儿。 想到此,他还是应邀而来。 下了马车,叶怀谦一路跟随家丁入府,他左右张望,直到被人带进房间。 只见正座上坐着位年逾半百的男子,叶怀谦与他年龄相仿,眼神中尽是不满。 “叶大人,您可让我好等,来来来,您坐。”谢文忠年迈的脸上被笑容挤出皱纹,不输往日做派,“赶紧上茶。” 谢文忠表面待人热情,可为人不知的另一面却极为可怕,叶怀谦勉强的迎上笑脸,顺着他的客气落座。 叶怀谦刚正不阿,开门见山道:“谢大人有事不妨直说,不必这般客气。” 谢文忠动作一顿,犀利的双眸与他眼神交汇,相识而望后又展现出笑意。 “您既然看出来了,那我也不卖关子了。”他使眼神让家丁将茶放好,接着道:“叶大人认为,宋昭,为人如何?” 叶怀谦谈吐间未曾对视他,他正了正身子,神态咄咄逼人:“宋督主将近半百依旧得皇上器重,令我等惭愧。” 谢文忠屏退屋内的家丁,脸上笑容不减:“现在屋里只有你我二人,叶大人不妨坦言相告。” “方才所说皆是肺腑之言,谢大人这是何意?” 在朝为官,所言,所想,所做,皆是步步为营,叶怀谦深知谢文忠是怎样的人,说话谈吐间,他不得不小心再小心。 “您方才说的并非知心话。”谢文忠似是胸有成竹,端起面前的一盏茶浅浅品一口,“今日朝堂之上,众位大人和皇上皆知您是为国为民才建议减少东厂的选官数量,可有些人不知,他们还以为,叶大人是有意与他们为敌。” 2. 初遇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时值初夏,渝州城内百姓粮食收成极差,街市上热闹声不比从前,从前吆喝的老板和店小二声音不断,再观此时,甚是冷清。 渝州城曾因前两年的战乱险些被夺,永乐帝为保王位与先帝展开内战,百姓惶恐,直到朱棣坐稳皇位,百姓这才逐渐平复生活。 叶清宜好容易出来,拉着丫鬟小桃逛街。 叶怀谦膝下有两女,长女叶清婉,次女叶清宜。 世人只知,叶怀谦教女甚严,平日很少让其出门,上至家规礼仪,下至身姿样貌,无一不让人羡慕,甚至有几位公子,借着去叶府拜访之时有幸得见二位小姐的尊荣,离府后夸而其谈。 渝州城内通着一条抵达城外的河流,水流湍急,孩童站立与桥面上,用岸边的石子嬉逗着水中的鱼儿,甚是和睦。 叶清宜甚少出来,捉住机会,她对此处的情景爱慕不已。 丫鬟小桃跟于身侧,只得跟着主子四处瞧看,她把量着时辰,还是开口道:“小姐,老爷平日不让您出来的,咱们早些回去吧。” 叶清宜似是丧志般垂眸,手里刚买下的玉饰物件,她怎么觉得没方才好看了? 姑娘反驳她:“你都说是平日了,今日特殊,与平日不一样。” 小桃有些无措:“为何不一样?” 叶清宜对周围的新鲜事物很是喜爱,眼神丝毫未离开:“再过半月便是我一好友的生辰,所以咱们今日定要寻得最具祝寿之意的礼物。” 叶清宜和叶清婉的性子所差无几,又都是出自名门贵族,身上的高贵气势和礼数彰显的淋漓尽致,姐妹俩温柔以待。 小桃在一旁苦口婆心:“小姐,您是未出阁的姑娘家,不能这样同寻常人家的姑娘相比,老爷再三叮嘱,小姐您再这样,以后会嫁不出去的。” 叶清宜:“……” 她没理,同时盯上一家专卖准备成亲之物的铺子,顺手拿起个同心结摆弄,“小桃,这个同心结好看吗?” 小桃:“好看是好看,但是祝寿的话,此物怕是不妥。” “也对。”她丝毫没将小桃的话听进去,抬眸对上老板:“老板,您家有没有为女子祝寿的祥瑞之物?” “有有有,您稍等,我这就进去拿。” 老板很识趣,经商多年,瞧来人相貌衣着便知晓对方家世如何,背景如何。 叶清宜相貌出众,举止端庄,引得进出的行人赞不绝口。 小桃苦口婆心:“小姐,您有没有听我说话呀。” “在听,你继续说。” “您应该学一学大小姐,大小姐温柔端庄,哪个男子见了都会为之动心。”小桃说着望向叶清宜,瞧着很是开心,“小姐您相貌出众,定会得人怜爱。” 叶清宜放下手里的物件,“小桃,我是不是最近太纵容你了,竟敢教训起我来了。” “小桃不敢。” “你方才所说,姐姐有心悦之人,但我没有,你若是男子,说不定我可以考虑考虑。” 小桃:“……” 被她这样一提醒,叶清宜闲逛的心情趑趄不前,说到底,她还是比较畏惧叶怀谦的。 心里有了主意,叶清宜环顾店里一周便和老板打了招呼离开,她转了许久腿脚些许酸疼,还是选择妥协:“算了,我们回去吧。” 主仆二人走在路上,不知何处冲出来一头断了绳的耕牛,市面上本就鲜少的百姓被这牛吓得四处躲藏,这牛发了疯似的横冲直撞。 叶清宜转身看到她们刚才看过的铺子已然被这头牛撞翻。 各种吃食摆件均散落地上,叶清宜些许无措。 这头牲畜让叶清宜吓破胆,她极少出门,更是被见过这般凶狠的牛,她本就腿酸,见了这牛朝她的方向撞来,吓得愣在原地走不动路。 那牛朝她们方向奔来,叶清宜脚上似是锁了锁链,她失了分寸,现下竟也迈不动半步路。 小桃倾其余力拉扯她:“小姐,我们快走啊!小姐!” 眼瞧着就要撞上,叶清宜下意识将小桃推出去,“你先走!” 小桃被她推出几米远。重重摔在散落地上的木框上。 叶清宜眼见避不开,她双眼紧闭,静待等死。 她紧急的片刻,她甚至都想好了被牛撞飞而后落地时的惨状,那她真是惨不忍睹。 危急关头,一男子骑马凌空而跃,步子敏捷,身手矫健,顷刻间便来到她身侧,叶清宜觉得自己被何人抱起,她依旧不敢睁眼,双手紧抓着抱自己起飞的“救命稻草”。 不知何处飞来的木槿花瓣雨落满了整条街,男子紧抱着叶清宜缓缓而降,在漫天花雨中,像极了天界仙女。 木槿花瓣飘在姑娘头上,为头发做了装饰,美不胜收。 直到一个声音的介入:“松开。” 她这才睁眼,面前的男子长相俊俏,肤白貌美,堪比女人的细腻皮肤,叶清宜忍不住多看了两眼,就被男人故意拉开距离。 小桃慌慌张张的跑过来,二话不说便开始检查她的身上:“小姐,您没事吧,好险,您刚才差点就被撞伤了。” 她摇摇头。 男人英姿飒爽,在风中凌驾非凡之上,他轻功很好,从一旁扯出一条绳子捆绑住牛的四肢,牲畜失去重心摊到在地。 正要抽出刀直戳牛腹时,远处紧赶来位老人叫嚷:“大人手下留情,求求这位大人手下留情不要杀我的牛啊!” 他手中的刀停了停:“这头牛在街上横冲直撞,恐伤人性命,留着作甚。” “我们农耕全靠这头牛了,许是我平日关它太久,或者是它饿极了才会这样,求求大人不要杀它。” 叶清宜在一旁看着未发声。 男人音色低沉,被绑倒在地的牛犊不断哼叫,他具理分析:“饿极了不会肆意伤人,这头发了疯的畜生留着也是祸害。” 他话落,抬手握住绣春刀正中牛的心脏,刀法快准狠,一刀致命。 瞬间牛身涌出大量鲜血,侵占了它的皮毛,顺着话落至地上。 老汉面目大惊,反应回神后又心如死灰,跪倒在牛前放声痛哭:“我的牛啊,没有你我们一家可怎么活啊~~~~” 叶清宜有教养,既然是被此人所救,她理应要说一句谢谢,可直到看见这一幕,她瞬时觉得。 此人甚是可怕。 她此刻腿还软着,没敢上前说谢谢,过了好一会儿,她战战兢兢道:“小桃,我们快走,赶紧离开这里。” 她堂堂御史千金,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又怎么会见过这般场面,她有种不好的念头,若是晚走一步,说不定会一同死在他的刀下。 小桃紧跟她的步伐,胆战心惊:“小姐,刚刚那人好可怕,怎么会有这样的人……” “莫说你,就连我也未曾见过。”她冷静下来嘱咐道:“今日之事,莫要告诉老爷,听到没?” “是,打死小桃,小桃也不敢说啊。” — 经此一事,叶清宜安分不少,今日之事再没敢提起。 叶怀谦从谢文忠那里回来后就再没了消息。 直到三日后,皇上身边的掌事公公特意来宣旨: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锦衣卫指挥使之子谢珩,自任镇抚司佥事以来,居功显赫,朕甚感欣慰,当今御史长女叶清婉温良敦厚,与谢爱卿郎才女貌,朕特此赐婚,以成佳人之美,择日完婚,钦此。 叶怀谦在地上跪着迟迟不肯接旨,直到被公公提醒:“叶大 3. 联姻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再观远处,姑娘穿着一身春秋窃曲纹绣长寿明光锦软缎踏入房间,站在二人面前,她眉目清秀,腰间微微摆动竟是一个扣合如意堆绣香袋,彰显灵动富贵。 叶清宜听到了他们所有的谈话,心中更加坚定,代替姐姐出嫁这件事。 只是比起这个,她更觉得匪夷所思的是,她在叶家生活十几年,竟不是叶怀谦的女儿,叶清宜心里五味杂陈,可她顾不得这些。 救姐姐才是最重要的,正如刚才叶夫人所说,叶清婉温文尔雅,性子却极为刚烈,赐婚无异于将她的性命提前宣告死亡。 叶怀谦对她的出现深感震惊,他不知道叶清宜听去了多少,不知道她的身份有没有泄露:“清宜?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我替姐姐嫁入谢府。” 叶夫人虽看到希望,心中仍旧不忍,对叶清宜提出的替嫁并未发言。 叶怀谦斩钉截铁道:“你不行!” “爹爹,姐姐性子刚正,与心仪之人情投意合,若强行逼迫她嫁给谢珩,您这不是把她往死路上逼吗?” 叶夫人只是在侧帮劝:“是啊老爷,您要三思啊。” 叶清宜清楚自己的身份,叶怀谦就是念及她生身父亲的委托才尽力保全她。 她如今知道自己并非叶怀谦亲生,而自己的父亲被人谋害她又岂能置之不理。 复仇的种子在她心里萌芽。 “那也不许你嫁!”他背过身去,呼吸沉重,而后替她找借口:“你在门外偷听了多久?如此没规矩,当真嫁过去,指不定哪天给我闯出什么祸事。” “爹爹,我知道您也想保护我和姐姐,正如您刚才所说,既享受了荣华富贵,就该做好牺牲的准备,为了叶家,我甘愿如此。” 叶怀谦鲜少见到叶清宜这般笃定的眼神,这瞬间让他觉得,自家姑娘长大了。 她绕到叶怀谦身前,再次劝说:“爹爹,若是姐姐嫁过去一时想不开做了傻事,到时候连累的就不仅您一人这般简单了,孰轻孰重,您也该有定论。” 叶怀谦的手不断颤抖,目光含泪,皆是对女儿的不忍。 从前的叶清宜虽也任性过,可懂事中也会透露着孩子气,可今日的她却让父亲刮目相看。 正当叶怀谦要松口时,突然闯进来一人:“爹爹不可!” 叶清宜:“姐姐?” 叶清婉掩上门走到她身前:“妹妹你好傻,欺君乃是大罪,不可逞一时之快。” “那怎么办?要我看着姐姐和你的情郎分开吗?”她逐步逼近:“还是说,要我亲眼看着姐姐的尸身抬入谢家的大门吗?” “……” 叶清婉着实没想到如今的妹妹竟有这般胆识,她明明才十六岁,应是碧玉年华,却因一纸诏书便毁去了未来。 她被叶清宜的话堵得卸下伪装,她又何尝不曾畏惧,可还是承认,她不如妹妹。 姑娘梨花带雨,褪去了刻意的强势,叶清宜还是垮下来,她做不到由内而外的坚强。 对叶怀谦夫妇而言,手心手背皆是肉,不论舍弃谁进那虎狼之窝都不会让他好受。 可如今暂无他法,叶怀谦便等于默认了叶清宜的意思。而后随便找了个借口将二人回了房间,剩下他们夫妇二人。 回想刚才他们的谈话,叶怀谦猛然惊问:“夫人,你觉得这孩子在外面待了多久,会不会听到我们今日所说?” “您是说,清宜?” “嗯。怕她听去了不该听的。” 她也是真心待她,真心将她当做亲生女儿看待,二选其一这种事,她同叶怀谦一样:“清宜这孩子还是识大体的,日后不论她知与不知,她都有选择的权利,今日她愿以自己的前程来救叶家,我们也欠了她一个莫大的人情。” “这让我有朝一日到了九泉之下,该如何与林擎兄交代啊~~~” 叶怀谦进退两难,若非叶清宜执意要嫁进谢家,他无论如何都不会同意她替嫁。 皇上圣旨一下,各路官候相继来叶家送了许多布匹绸缎,还有真金白银,叶怀谦让女儿避不出门,所有事情皆被他打理。 既是替嫁,就该做好万无一失的准备。 — 戌时,谢府。 午间的蝉鸣声直到此刻还有些许微弱的聒噪。 谢文忠书房里的灯还亮着,烛光下的毛峰在信纸上划过,篇篇留下了痕迹,他专注着,忽的听到书房门被敲响,他开口道:“进来。” 来人是位俊俏男子。 镇抚司佥事谢珩,字琰之,锦衣卫指挥使谢文忠的独子。 谢珩半梳着发髻,穿了件湛蓝兜罗锦青衣衫,腰间系着茶绿师蛮纹宽腰带,浓眉下是目光如炬的虎目,任旁人见了皆叹是逸群之才。 “父亲。” 见是他,谢文忠停了笔,抬了抬眼皮:“还没睡?” “嗯,睡不着。”谢珩寥寥几眼目测桌上的笔墨,以及谢文忠手下还未写完的信,他问道:“父亲在做什么?” “奏书上给皇上,为你们的婚事赐婚。” “叶怀谦同意了?” 谢文忠示意他旁边坐,“同意了。” 谢珩再没说话,眼见着面容喜笑。 “你来的正好。”谢文忠收起桌上摆设信件:“说说吧,你与叶清婉素昧谋面,却偏偏点名要娶她,到底是为何?” 谢珩一怔,转念又想,知子莫若父,他如何瞒得住谢文忠:“叶清婉是叶家长女,若是让他的小女儿嫁过来,怕是叶怀谦不会答应的如此利落。” “那便好,你莫要告诉我,你喜欢她。” “怎会,锦衣卫动情,无异于被人抓到了致命软肋,父亲的教诲,孩儿时刻谨记,不敢稍忘。” 他想调查一个人。 一个他少时无声离开的玩伴。 …… 三日前。 因他街市杀牛一事,吓得叶清宜拉着人慌忙逃走:“小桃,我们快走,赶紧离开这里。” 谢珩回眸看去,无意间发现地上有块玉,玉间新添了些裂痕,他眼中闪过一丝错愕,眉头皱得劲,强迫自己去接受一个事实。 指腹在玉佩上擦了擦,谢珩如获珍宝的守在怀里,这是从刚才他救的那女子身上落下来的。 他再看去,主仆二人踉踉跄跄几乎连路的走不稳,他嘴角错过一抹浅浅的笑意。 这枚玉佩,他记忆颇深。 谢珩难以置信,怎会这般巧合,他心中些许怀疑。 老人哭嚷着爬在牛尸身上不肯离去:“我的牛,家里的地可怎么办啊,我们怎么活啊~~~~” 谢珩别开视线,蹲俯下身来与他平视:“老丈,这里有一百两银子,够您一家老小吃一阵子,这头牛,就当是我买了。” “使不得大人,老朽的牛卖不了这么多银子。” 一百两银子对谢珩来说不过随手一挥,可对寻常百姓家,却是能省吃俭用吃上一年,老人瞧着他手里的银两实在不敢接。 谢珩索性直 4. 没毒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当日,叶清宜回了房间,躺在床上思索。 那时她答应的爽快,现下仔细想来,谢珩是谁她都不知道,更别提他的相貌如何了。 说起谢珩,她只是方才在叶怀谦书房外窃听时提起过,他的官职是锦衣卫,是百姓听闻后都会窜逃的存在。 叶清宜今日壮着胆子讲出的那些话,她曾在书房外演练了许久,她一个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小姐,何处来的勇气敢犯这欺君之罪。 她现下年纪小,犯了无心之失或许求求情能让皇上看在叶家满门忠烈的份上只判她一人有罪,如此,她亦有胆量嫁于谢珩。 成亲那日,叶家按照规矩准备嫁妆置办的匆忙,亲朋好友酒席满宴,叶清宜做好了准备,出嫁时倒也没那般伤心。 只是让她没想到,谢家八抬大轿来到叶家迎她入轿,谢珩屈尊抱她出门,叶清宜按捺不住紧张,她只觉得抱她上轿的男人满是力气,她盖着喜帘只瞧见他的喜服。 花轿装饰的声势浩荡,鞭炮声传的沸沸扬扬,不知情的人,倒真以为她嫁了个如意郎君。 叶清宜心中知晓,脸上毫无半分悦色,手里绣着“囍”字的团扇被她拿在手里不断转动着,以掩饰那五味杂陈的心情。 不知是出于面子,还是因为互相利用,谢珩将这场婚礼办的浩浩荡荡,她乖乖坐在轿子里听着街道上的锣鼓喧天,便已然知晓这场婚礼的盛大。 她猜不透,不清楚这是不是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 小桃被当做陪嫁丫鬟跟随叶清宜入谢府,一路上不断同她讲话,缓解气氛。拜堂之后,她被搀回喜房,直到周围没了声音,她才试探性的掀开盖头环顾了四周。 一个人都没有。 但她看见房门口站着几个人的身影,看影子,似是丫鬟和家丁各二人。 叶清宜一日里未曾进食,现下肚子已经抗议,头上的盖帘被她彻底拿下,看到桌上摆放着的吃食,她毫不客气的吃起来。 桌上的红烛不断燃烧跳动,灯芯中的烛光映衬着整间屋子,为周围的摆设增添了喜庆的气氛。 盘中的糕点被她吃了两块,此刻听到脚步声,她放下手里那块吃剩下的糕点仓促坐回原位,将摘下的盖头重新放落。 叶清宜听见外面看守的丫鬟家丁恭敬道:“恭喜少爷,贺喜少爷,愿少爷和夫人永结同心,早生贵子。” 男人声音略带磁性,心情不错:“下去讨赏吧。” “是。” 声音尾落,房门被人由外向内被人推开,叶清宜听着对方的脚步逐渐逼近,她端坐的笔直,手心些许出汗,拇指在紧张的情绪中忍不住扣动着食指。 谢珩一眼便瞧见桌上被她吃糕点所落下的残渣,许是出于本能,总是习惯了在意这些细节,他踱步走近,到她面前时,叶清宜似乎快要停住了呼吸。 他拿着手里的喜秤撩开她头上的喜帘,逐渐映衬出她面色红润的脸庞,头上的金冠似是发光,镶嵌着的玛瑙珠在叶清宜的晃动中发出清脆的天籁声,谢珩抬了抬眉眼,目及所至,皆是温柔。 叶清宜在与他对视的后一秒,惊叹道:“你,是你?你是那天的屠牛夫!?” 她声音细小,即便是惊叹,也不曾像是质问。 这,新郎怎么会是那天的屠牛夫? 所以,他就是谢珩,就是锦衣卫指挥使的儿子? 刚开始确实不太信,可想到那日他杀牛时眼睛都未曾眨闪的暴戾模样,将她拉回了现实,她现在嫁了一个心狠手辣的锦衣卫。 谢珩故作轻盈姿态,到对面桌前直接坐下,将手里的喜秤放置桌上,给她喘气的机会。 她这句话,倒真让他有些欲罢不能:“夫人果真应了那句,忘恩负义。” 她拖着潺潺的颤音,装模作样咳了咳:“谁是你夫人,我又如何忘恩负义了?” “夫人如此健忘,当真不记得,那日,是谁救夫人于危难中了?” 若说之前她还不信,怎么会有人如此残忍,现在她信了。 凭她刚才那样说他,谢珩肯定不会让她好过。 她壮着胆子:“你休要顾左右而言其他,我虽为女子,却也不愿苟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与其被那些酷刑折磨致死,还不如死的痛快些。” 叶清宜不知道脑子一热怎么冒出来的这些话,如此一来,岂不是任人宰割的意思?! 谢珩听了她这些话,起身朝她走来。 可看着这男人面向她时的表情,她就能想到谢珩杀人是什么模样,假撑起来的壮胆瞬间垮掉。 叶清宜眼眶逐渐湿润,被吓的急忙改口:“你莫要过来,我乃堂堂御史千金,我,我知道你我二人的婚姻就是官场上的权谋交易,你娶我,无非就是想要得到我爹爹相助,倘若我有事,我爹爹也不会饶过你的!” 他似是没听见,走到她身前,“……” 刚抬起手,谢珩被她逼得后退两步。 “你走开!” 只见温文尔雅的新娘手里不知何时多了把短刀,谢珩未对她有戒备心,若是躲闪不及,极有可能被她划伤。 谢珩看着与匕首格格不入的纤细手腕,皱了皱眉:“你身上竟藏了匕首。” 叶清宜浑身发颤:“你,你想做什么?” 他倒不急,精致的面庞丝毫未受影响:“夫人随身携带匕首是何用意?” “……” “自刎?”谢珩理了理身上的喜服,漫不经心道:“还是想,弑夫?” “我……” 他沉着冷静的性子让叶清宜感到杀意四溢,这是她真正的与他正面交锋,这人狂妄自傲,虽未见过他杀人,可这双眸子直逼得人内心打退堂鼓。 这样一想:锦衣卫已然如此,那东厂宋昭更是阴晴不定,喜怒难猜,难怪爹爹会怕叶家被人陷害而亡。 “但不管是何种结果,都改变不了你我成亲的事实。”他说的轻狂又淡然,起身从桌上拿过她吃剩下的糕点端到她面前:“你若寻了死,那我便奏请皇上,顺水推舟娶了你妹妹。” 经他提醒,她才想起自己的身份,她现在不是叶清宜,而是姐姐叶清婉。 而谢珩已经将她当做是叶清婉了。 她不想一死了之,更不想杀他。既嫁过来,她就连死的权利都没了。 而这把匕首最原始的用意就是想用来防身,她做好了准备,若是一死,她可以坦然面对,可若是被谢珩侮辱,这是她断不能忍受的,如今也算是派上用场了。 叶清宜看着面前的糕点,她又不想吃他端过来的。 他刻意解释:“没毒。” “……” 姑娘无动于衷的盯着他,眼睛逐渐湿润。 谢珩:“……” 僵持几秒,见她依旧将手里的匕首死死的攥握在胸前不肯放下,谢珩还是妥协:“你既知锦衣卫与你父亲结盟,也应该猜到,你自己还有利用价值,既有利用价值,我又怎会轻易杀你。” 她双手发着抖,几乎要哭出来:“你所言为真?不曾骗我?” “绝无半分虚假。” “你,从未想杀我?” “从未。” “可你那日 5. 敬茶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林擎?” 谢珩莫名觉得,这人有些耳闻,被遗忘在记忆深处难以提取,便多嘴一问:“他是何人?” 到别人府上就该夹起尾巴做人,哪怕她曾是御史千金。 叶清宜时刻提防着他。 她想起来时娘亲的嘱托,锦衣卫和东厂如猛虎般凶恶,既然已经身陷虎窝,便难以再置身事外,她现在能做的,只有时刻保持着警惕性。 “他,他是我闺中好友的远方亲戚,特意拜托我替她寻找。”叶清宜转移话题,不想让他问太多,“还有另一件,你我成婚是事实,但须得恪守规矩,以礼相待,不可做越矩之事。” 她对他最多的了解,大概就是世人对锦衣卫的那些评价了,虽然此刻这人答应不杀她,可对方是锦衣卫,具体能在这儿活多久还未知。 姑娘见他迟疑,咳了咳,又道:“你,可应允?” 叶清宜一个姿势跪的腿些许发麻,但等答案的过程实在是叫人快要窒息,周围的空气仿佛变得稀薄,她依旧没动。 他浓眉下的双眸深邃,靠近她些:“时辰不早了,早些就寝吧。” 什么?! “就,就寝?”她没听错? 刚才她怎么也是啰里啰嗦说了半晌,意思够明显了,他怎么好意思再提就寝的? 叶清宜急着解释:“我方才已经说过,我们……” 谢珩看出她的顾虑,主动道:“我去书房。” 嗯?书房? 谢珩竟然这般守君子之礼? 此举倒是让她颇为震撼。 向来听说锦衣卫凶狠无情,蛮横无理,不曾想谢珩却在此事上如此恪守规矩。 谢珩背身一笑,侧身在无人注意的角落看了她一眼,他不求别的,只要这个人被他绑在身边,其他的于他而言都没什么所谓。 …… 书房里的喜庆氛围着实比不上婚房,谢珩从叶清宜那里出来就将心思用在了别处。 如今他们成完亲,也算是拿捏住叶怀谦,锦衣卫背后又多个帮手,对于叶清宜,虽是幼年相识,可她并未认出他,两人间更多的是交易和利用。 谢珩强迫自己不要想太多,他踱步走到书桌前,翻看着旧朝的历史书籍。这本《塞下曲》他看了多遍,里面还有其他的忠贞诗词。 看了片刻,他忍不住动手磨墨,拿起笔在纸上挥动着。 一句诗还未写完,书房被人敲响:“大人,是我,程七。” “进来。”谢珩依旧专注,未停笔,视线落于笔墨间:“这么晚了,有事?” 程七自小和他一同进入锦衣卫,北镇抚司律法严明,没人逃得过那地狱般的噩梦,他与谢珩差不多年纪,对主衷心。 他携风而来,弯腰浅鞠一躬。 “大人,有探子来报,军机处张洲大人——”程七抬眸,压下视线,面不改色道:“自戕了。” 此话一出,谢珩手里的毛峰在宣纸上落了重,“阵解星芒尽,营空海雾消”最后一字时,抹杀了这句诗的意境,谢珩看上去还要淡定:“何时自戕的?” “就在昨日。” 谢珩眸色也只在听到“自戕”二字时停了两秒,很快恢复,添上最后一笔,这句诗写完,他将毛笔轻放于笔架上。 仍旧未说话。 程七似是早就猜到他会是这幅态度,便主动道:“据说,此案疑点重重,现已交由刑部彻查。” 他嘴角上扬,可看不出半分笑意:“怎么会这么巧?” “大人在怀疑什么?” 谢珩方才书写站久了,此刻坐于身后的扶椅上,目光凝视刚才被他无意加重的最后一字上,仅是一字,便毁了他方才写好的整句诗的美观。 墨未干,他重拾起笔,将那句诗整个划掉,不紧不慢道:“自皇上设立东厂以来,他们的势力迅速扩大,叶怀谦才刚得罪了宋昭,接着张洲就自戕了?” 宋昭的狠毒与他们别无二般,既是引起怀疑交给刑部彻查,此事就没那么简单。 谢珩的谋路要比得过谢文忠,可谓是青出于蓝而胜于蓝,他做事深谋远虑,这一点,就连父亲谢文忠也不得不佩服。 程七谨慎问:“大人觉得,此事也与宋昭有关?” 他看着笔墨未干的字迹,眸子压低:“此事甚是蹊跷,若真是他们所为,能将手伸到军机处也是他们的本事,无论如何,我都要去刑部走一趟。” 程七为难问:“可此案并未归我们,我们也不好插手,大人如何进得去刑部?” 谢珩脸上罕见的喜色,浓雾片刻间已全然散开。 他已然有了办法,这浓雾散的让程七摸不到头绪,他只静候主子开口。 “程七,我前几日提审人犯时不慎在刑部丢失了制牌,明日须得去趟刑部寻回。” “可,您的制牌并未……”程七划到此处戛然而止,突然意识到什么,又道:“哦,是,卑职明白。” “还有。” 程七欲要转身离去,被谢珩叫住:“大人还有何要吩咐?” “去吩咐厨房,日后的饮食方面需问清夫人的喜好,院子里多加些花草,还有,杂房离卧房太近,命家丁干活时切记要低声。” “……” 程七愣住,他觉得成亲的谢珩似乎变了以往的作风,叫人匪夷所思。 谢珩的话在他脑中徘徊着,被他反复确认。 屋外的脚步声不断,谢珩不喜这般热闹场景,他提醒道:“还不去?” “是,卑职这就去。” — 次日,叶清宜醒的早,她也是大户人家的小姐,礼仪规矩她多少知道,还没等出去,小桃一早便来敲她的房门。 小桃敲了敲:“小姐,今日还要敬祖,您起来了吗?” 叶清宜步子轻盈,伴着她的声音打开房门:“我已经收拾好了。” 新婚第二日要给公婆敬茶,她梳洗好仪容,还没等来谢珩,倒先等来小桃催她。 她身上穿的薄纱淡绿色刺绣提花雨丝锦裙,外搭了件螺线百褶衫,姑娘身姿轻盈,腰间挂着海棠金丝纹的香囊,白皙纤长的手指处戴着玉髓戒指,出落的模样甚是动人。 小桃再次看的眼珠转不动方向,叶清宜模样甚美,是一种十六岁独有的青涩和纯真,她平日鲜少出门,好在并没有许多人认得她。 叶清宜看着小桃身后站着的几个丫鬟,瞧着和她差不多大 6. 查案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谢珩问:“父亲为何会这样想?” 谢文忠手里动作顿住:“你难道不知,她未出阁时,心中爱慕旁人?” “……” 他全然不知。 自那日商议好与叶家联姻之事后,他便一直在查宋昭的罪证,直到昨日成婚才得以休息,可当完却又收到军机处张洲被杀的消息。 皇上本意因婚事而给他三日假期,可张洲被杀,许是他的假也要泡汤了。 而谢文忠口中叶清婉的心仪之人,他确实不知晓。 谢珩眼见着面色难堪,可谢文忠身上不知名的势力直教人恐慌窒息。他对谢文忠不是怕,更多的是父亲对儿子的血脉压制。 “据说两人感情一直很好,可她现在嫁给你,脸上却无丝毫不悦,答案无非两种,一是坊间传闻不可信,二是,她在故意隐瞒。” 谢珩只因觉得她似故人,便有意为她开脱:“许是,她畏惧锦衣卫,不敢说罢了。” 谢文忠神色显怒:“你何时做事如此掉以轻心了?” 他未答,静静听着他继续道:“今日是她第一次向我敬茶,便能随你往日一般一同唤我‘父亲’,无论怎样,你都不该小瞧了这女子。” 说话间,谢文忠手中的茶杯不自觉被握紧,而在无人察觉处,显见出条条裂痕。 谢珩没再多言叶清宜的事,转而又道:“父亲可知,张洲被杀一事?” “知晓。” “今日一早,皇上便下旨要我申时进宫,许是为了张洲之事。” 谢文忠长叹口气,“这件事来的蹊跷,你要当心。知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罢?” “父亲放心。” — 叶清宜逃离他们父子二人视线后如负释重。 鬼晓得她方才如此端正的姿态下强撑着一副怎样的心态。 她昨日未曾睡好,虽说谢珩不屑杀她,为了两家的权谋也不敢杀她,可叶清宜不得不防,防止被这男人利用。 林擎之事还未有着落,她的身世始终是未解之谜。 叶清宜被府上丫鬟带着随意转了转,她十分不愿的跟在一旁,可碍于刚嫁进来对一切不熟,她便顺从了谢珩的意思。 初夏时节,本应是不寒不热,叶清宜没那心思,还是随意寻了个理由便回房了。 推门而进,还未落座,只听房内传来声音:“小姐,您回来了。” 她回神:“小桃?” 叶清宜拨了拨发丝随后坐在圆形凳子上:“让你打听的事,如何了?” 前去敬茶的路上,她特意交给小桃和府上丫鬟家丁拉拢人脉探听消息。 小桃站于身侧,旖旎道:“打听清楚了小姐,这谢府的少爷,也就是您的夫君,姓谢名珩,字琰之,是锦衣卫正四品佥事,他父亲则是锦衣卫镇抚司的指挥使,在朝中深得皇上器重。” “正四品。”她觉得事情有些棘手,“竟然与我爹品阶所差无几。” 这谢珩官还不小? 如此一来,可见锦衣卫有多受皇上器重。 “谢大人幼时,母亲病逝,是被父亲一手带大。”她又激动的说:“这府上的佣人个个都夸他年少有为,功成名就,也有外面的人说,他是凭借父亲才爬到今日的位置,孰是孰非,小桃就不知道了。” 她没想到谢珩还有这样的一面,外人不知内情,所以才会这般误会罢。 那我就知道内情了? 凭什么要为他说话。 叶清宜面容和善,握住小桃的手,拉她一起坐下:“辛苦你了小桃,这件事只能让你来做,你是我的陪嫁丫鬟,又自幼一同长大,如今深处虎穴,只能你我相依为命,你可怨我将你带进谢家?” “小姐这是哪里话,我们名为主仆,实则姐妹,小桃自幼丧父丧母,是小姐收留才能有此至今,小桃为小姐做任何事都心甘情愿。” “还有,我是叶清宜这件事,千万要守口如瓶,若是被旁人知晓,定会引来杀身之祸。” “是,小桃记住了。” 叶清宜淡淡一笑:没想到在这谢府,只有我们二人才能坦诚相待。 她自是相信小桃,也只信得过她。 小桃面带笑容:“小姐,这院中不知何时多了这些花草,甚是漂亮,昨日还没有呢。” 经她提醒,叶清宜想起这院中的打扮,她昨日作为新娘一直被蒙着盖头搀扶进房,并未瞧见昨日喜色眉梢的亲朋好友,以及被红色装饰的各处角落。 窗外拂过一缕清风,带动她柔顺的发丝起舞,似是波动了水中浮动的涟漪,引起旁人不经意间的浅浅心动。 院中的花瓣被风带进屋子,落在靠窗的妆台上,增添灵动般的绮丽。 叶清宜透过窗望着院子,最后道:“我原以为,这些花是昨日就在院中的。” “不是不是。”小桃否定,“昨日我们一直在忙,缕缕经过此处,未曾看见过这些花。” 她本意也没想在此事上辩出个对错是非,便顺着她的话开口:“嗯,知道了,你先下去吧。” “对了,小姐,还有一事,是小桃上街时听到的。” 叶清宜眸色凝聚:“何事?” “听说朝中有位大臣无故自尽,这其中许是有隐情,也有人言明,说这位大人……” 见她难言,叶清宜眉目紧皱,知晓这是大事:“你直说便是,怎么了?” 小桃拉着她的手,不自觉收紧力度:“也有人说,这位大人实则是被人所害。” 她瞳孔微微放大,朝中之事,叶清宜了解甚少。 但她知道,此事或许会让锦衣卫来管,也或许会落至谢珩身上。 身为朝中官员,吃喝用度皆是齐全,上不愁饔飧不继,下不忧加官进爵,如何好端端的无故自尽,此事就如百姓传闻,定有隐情。 叶清宜不免会想,此人被杀,会不会与谢文忠与她爹爹结盟有关,亦或是,东厂宋昭在搞鬼。 她及时叮嘱:“小桃,此事你听过便过,切莫向旁人提起,你是谢家的人,不比寻常百姓,从你嘴里说出来的话更容易被人参奏做文章,以免你无故受牵连。” “知道了小姐。” 叶清宜无意间摸到自己腰间位置,突然意识到什么,两只手左右翻找无果后,起身走去梳妆桌前,她打了打落下来的花瓣,开着抽屉。 她神情颇为紧张,桌上的首饰被她翻乱。 这些被小桃看在眼里:“小姐,您在找什么?” 姑娘动作未停:“小桃,你有没有见我的玉佩?” “玉佩?可是小姐平日常戴的那枚?” “对,你可有看见?” 小桃摇摇头:“未曾见过。” 叶清宜悬着心再次提起,她在叶府时日日佩戴在身,如今竟因为筹备婚礼琐事让她顾不得自身打扮。 那枚玉佩对她很重要,是她极为重视的。 “小姐你别急,我去找府上的人打听一下,说不定被人捡了去。” “嗯 7. 骂我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东厂里里外外戒备森严,不比宫中城墙,却胜似宫中城墙。 厅内不似大殿喧哗,摆放设施却样样奢华,墙上挂着舞女飞天图,座椅上镶嵌着的翡翠珍珠数不胜数。 上座之人发丝不及腰,散落在座,一双魅人的眸子似乎眨眼般时间,便会食尽血肉。 男人身着单调的清水蓝柔衣,腰间简单系了条金色的丝带,懒散的半躺在铺满狐貂毛的正座之上,整个人瞧上去状态极好。 他身后有两名侍女按着肩,女子手生的纤细,力度稳,他模样很是享受。 此人便是东厂厂督,宋昭。 也正是叶怀谦在朝中公然得罪之人,亦是谢文忠不惜拉拢叶怀谦也想与之为敌的强硬对手。 宋昭几近入眠,被闯进来的一名下属打断睡意:“督主。” 他不耐烦抬了抬眼皮,眉间挤出层层纹路,轻捋过一缕发丝,缓缓闭上眼道:“有事说。” 那人下跪,手中的刀收到身后:“据我们的探子得知,皇上已经下旨,张洲一案交由锦衣卫彻查。” 这姿势他躺的舒服,依旧没睁眼:“什么时候的事儿?” “说是今日,谢珩才出宫不久。” 宋昭拖腔带调道:“知道了,你下去吧。” 那人刚要走,宋昭似是想到什么,突然叫停:“哎——” “你方才扰了本督睡眠,此事该如何解决呢?” 此话一出,那下属吓得直跪在地:“厂督饶命!厂督饶命!属下再也不敢了!” 宋昭话里语气温柔,字里句里皆是男人少有的柔情,可就是这样的温柔,却能令眼前的小厮吓破胆子,连声求饶。 皆知东厂之人心狠手辣,亦知晓宋昭阴晴不定,脾气甚是古怪,无人敢得罪于他,叶怀谦是个例外,也仅此他一个得罪东厂还侥幸逃脱的。 眼前之人皆为他捏把汗。 小厮的求饶声贯穿整个厅内,却无人敢上前求情,皆等宋昭的命令。 “厂督,属下是无心的!求厂督饶命!求厂督饶命!”寻常时候皆是直接通禀,可他一时疏忽竟忘了他在休息。 “无心?是否真的无心,本督也不知晓。”他魅惑的双眸缓缓睁开,视线定在底下跪着的下属身上,宋昭嘴角勾起丝邪魅的笑意,“但本督知晓,东厂最不缺的,便是无心之人。” “……” 而后便轻而易举的放出一句话:“带下去,缴了舌头。” 那厮舌头似是打了结,迟迟喊不上一句“饶命”。 只见宋昭身边的亲信简单的手起手落,便从门口进来两名下属将人拖了出去,将要出门时,又听见那小厮急匆的求饶声。 宋昭的狠毒并非凭空而起,对自己人一如既往地狠。 余浩跟在宋昭身边已久,深知他的性子,不该说的话他不会说,同样,不该求的情,他也不会去多费口舌。 回忆到刚才那小厮的回禀,余浩些许疑惑,久而开口问:“督主,您说这好好的案子,为何突然转交到锦衣卫手上,他们会不会发现了我们的计划?” 他问的仔细又小心,怕无意触了他的怒火。 宋昭未答,抬了抬手,身侧刚才还在按摩的侍女此刻已识趣的退下。 见没了旁人,他坐直身子,语气多了些严肃:“若是这案子一开始便交由锦衣卫彻查,本督或许会相信你刚才所言。” 余浩站于身侧:“还请督主明示。” 宋昭浅浅抬头望他一眼,而后嘴角挂了丝不知是何意的笑:“杀人者是李华坤的儿子李哲,被杀者是张洲,一边是军机处大臣,一边是礼部郎中,不论结果如何,都会得罪其中一方。” 他高傲的很,谁人都不曾放进眼里,自顾自说着自己的揣测。 “督主的意思是,二者皆为朝廷官员,刑部的人不想在朝中树敌,索性直接上奏皇上将这烂摊子丢给锦衣卫。” 正如宋昭所言,刑部不想树敌,更没能力对抗这强劲的对手,而锦衣卫则不同,自朱元璋成立锦衣卫以来,以皇上的名义做事,无论得罪谁,对方都不敢大声喧哗。 “锦衣卫手上朝廷命官的血罄竹难书,多一个又何妨。”他目光变得犀利,不比方才那般涣散,“东西可有放置妥当?” “督主放心,地方绝对隐蔽。” — 巳时三刻,叶清宜总算将这谢府摸索出个大概。 嫁进谢府,叶清宜约莫一日未见谢珩,她找府中下人问过,谢珩有时候出公差甚至一个月不回府。 她不能坐以待毙,若他真一月不回,那她岂不是要等他一月? 她冒用姐姐之名慌张嫁入谢府,如今已有两日,她算着时日,明日便是该她归宁。 叶清宜拿不稳谢珩的性格,两人自成亲便见了两面,一面是那晚的洞房花烛,一面便是次日敬茶,她实在搞不清楚这人的性子。 成亲后三日便是归宁,眼下朝中大臣被杀,这样的担子又落于谢珩头上,她不知道谢珩会不会同她一起回去。 她不能如此下去,身世未知,生父不详,她寝食难安。 思索间,叶清宜听闻府内一阵马蹄声,她起身贴耳到门边倾听。 屋外的人低声说着什么,她听不清,最后还是没耐住性子开门向远处瞧着。 叶清宜瞧着马上意气风发的男子,她眸中闪过丝丝惊愕。 谢珩抬双臂纵绳一拉,马儿被操控着一时难以止步,不受控制的悬空前腿,一跃而起。 而谢珩丝毫不慌,只见他收紧缰绳,逼迫马儿老老实实任他骑坐。 男人生的俊俏,风中他纵马跃起的画面在叶清宜眼中迟迟未被磨灭,她很少这般注视他,恍惚间又觉得,谢珩眉目间,似乎像极了一个故人。 叶清宜自顾自摇摇头,觉得似是天方夜谭。 她畏惧锦衣卫,可心中亦是爱才之人,人往往都是如此,越是自己身上未曾拥有的东西,心中越是向往敬佩。 而她对谢珩,许是畏惧中又不得不敬佩此人。 若非他身处锦衣卫,她或许会很乐意与他相处。 谢珩下了马,程七主动牵过缰绳:“大人。” “今日它未曾进食,带去马厩好生照料。”说着谢珩抚摸了摸它。 程七:“是。” 马儿似是听懂他的话,跟着发出哼叫声。 谢珩将要进厅堂,无意间抬眼朝远处望去,发现有一人正瞧他出神。 对视上那刻,叶清宜心中仿若 8. 误会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回过神,叶清宜一把推开他,“谢珩,你再这般不知轻重,休怪我……” “你要如何?” 姑娘身姿娇小,用尽全身力气挣脱让她喘着粗气,被他这样一问,属实想不到别的能够威胁到谢珩的条件。 她压了压心态,字正腔圆:“我并非有意要偷看你,大人若是揪着此事不放,那我们的盟约也不必再继续了。” 见她如此当真,谢珩也端正了态度,疑似恐吓的口吻道:“也好,你若寻了死,叶家没了靠山,你说,宋昭会怎么针对叶家?” “你……” “不过你放心,最差不过一死,许是用你父亲一人的性命,又或者是满门抄斩,若是名声留得住,再过多年,你也还能算是忠族之后,如此这般也值了。” 这不就是赤裸裸的威逼利诱吗? 可叶清宜斗不过他,如今叶家全凭谢家背后的势力才得幸生存,若是她得罪了谢珩,无疑就是给叶怀谦又树立了仇敌。 想到此处,她隐忍下来。 虽是她不对,可她从前从未被人如此欺凌过,若是旁人说了一点不好,叶清婉也会首先为她出头,从未像今日般苟且。 这种寄人篱下的滋味让她觉得心中有股委屈。 叶清宜鼻尖些许酸楚:“我……” “嗯?” 她低着头欲要掩饰自己的不堪:“我错了。” “错哪儿了?” “我不该窥探大人相貌,也不该侮辱大人的名声。” 谢珩:“……” 他反倒苦笑不得,不就是被看了一下和被骂了一句,有何可生气的? “你当我是为此事生气?”他脸色一黑,“你既嫁于我,那便是我的夫人,瞧一眼又何妨。” 既然不是这个,那便是因为骂他是“伪君子”一事了,叶清宜咳了咳:“我虽是骂你,但我已经道过歉了,你还要如何?” “骂我的岂止你一人,百姓皆闻锦衣卫横行霸道,借皇恩浩荡权倾朝野,势力如同东厂压天逆行,不入流的粗言粗语我又岂会在意。” 呵……还挺有自知之明。 “我还做错何事惹你生气了?你且一并道出,不必这般遮掩。”叶清宜也不知何处来的胆子敢如此与他说话。 记得成亲当日,她胆怯的未曾有一刻将手中的匕首放下过。只是害怕谢珩会有什么特殊癖好将她折磨的人鬼不成样子。 可她觉得谢珩又非传闻那般狠毒。 谢珩坐她对面,语气比刚才平稳些,似是怕吓着她:“听闻,夫人闺中时有个青梅竹马的心仪之人?” “……” 青梅竹马?心仪之人?! 他说的是姐姐的心上人,那就是裴修了。 裴修与叶清婉自幼相识,两人相见甚欢一见如故,因算是门当户对,叶怀谦对此事也未管的太严苛,任由二人交往。 如今叶清宜借着姐姐的身份嫁进谢家,也不怪他会来质问。 叶清宜的举动被他凝视着,见她陷入深思,不耐烦的阻止:“是也不是?” “你为何会知道此事?” 我真是糊涂,他们锦衣卫什么事情不知道,简单的两人情意能难倒他? 话落,房门被人敲响:“小姐,是我,小桃。” 叶清宜转头看了看谢珩,明显看出他脸色不好看,但她没理会:“进来吧。” 小桃手里端着东西,东西还未放下,便看见谢珩那恶视般的眼神:“小桃见过大人。” 叶清宜觉得好奇,她手里的东西吸引她的目光:“这是什么?” “这是小姐明日归宁时所穿的衣物,其他的都已经准备好了,还差两对玉镯和一对如意。”小桃见谢珩在,也没藏着,没等叶清宜主动问,她便接着道:“可,府里的管家怎么都不肯给。” “还说……” “说什么?”她的情绪依然不对,丝毫不顾及谢珩。 “说我们不过才来两天,还没资格要这些东西。” 叶清宜:“……” 她们不约而同的看向一旁的谢珩,此刻叶清宜没了刚才那股子软劲头,反倒如一只凶狠的狸猫在向他瞪眼睛。 谢珩看她这样子,八成是误会什么了。 但叶清宜生气从不会像泼妇般乱丢东西,或者满口粗话口不遮掩,她是御史千金,既嫁出叶家,她该有叶家女儿的风范。 姑娘走到他面前,丝毫不失体态:“谢大人若是不想与我合谋,大可直言,不必嘴上答应,背地里却又针锋相对。” 谢珩知晓他要问什么,主动道:“此事不是我做的。” “都说唯女子与小人难养也,谢大人倒真是让我这小女子开了眼界。” 谢珩:“……” “小桃,随我出去走走,不要理他。”叶清宜踱步而出。 谢珩独自在房间里看着她的背影渐行渐远,想到方才这丫头盛气凌人的模样,若是把她逼急了,他还真拿她没辙。 想了想毕竟这丫头才十六,又是初为人妻,他倒是想保留住她这难得的天真。毕竟,这是他未曾有过的东西。 他在刑部待了一日,盘问出一些有用的消息,但李哲却有重大嫌疑,目前被关在北镇抚司。 李华坤听闻案子转交到锦衣卫之手后,早早的便假借叙旧之名约了谢文忠到府上一聚,毫不难猜,不过就是为了替自己儿子洗脱嫌疑,但谢文忠直接推脱,说此事不经他手,由谢珩全权管理彻查。 如此,事情商谈未果。 谢珩早便猜到,此事未谈妥,李华坤定会从别处下手。 刚要离去,看见小桃刚拿进来的衣物,他回忆起刚才所言,明日是他们成亲后的第三日,按规矩,他们该准备好东西一同回叶府。 可叶清宜却没和他提过这事,是打算独自前往吗? 谢珩知晓,女子独自归宁代表什么,所以她宁愿独自回去,也不愿让他陪同前往吗? …… 夜晚将至,谢珩估计长时栖身于书房中,他便差人从外添置了新床。 屋内红烛燃烧,他翻着手中李哲的口供,向烛火边靠了靠,本想重新捋一遍思路,可这心思就是难以投入,目测口供,脑海中尽是叶清宜那般委屈又怒气的模样。 从前他未有过这般感觉。 心中似是有什么需要得到证实,只是他不愿面对。 如谢文忠所言,锦衣卫树敌众多,不可被人捉住软肋和把柄,这句话他谨记于心。 谢珩烦的厉害,手中的口供被摔在桌上,他向外喊道:“程七?” 只一声,便从屋外进来:“卑职在,大人有何吩咐?” “你从府上取出两对玉镯和一对如意,玉镯便取那日大婚时,皇上赐的那对赤色玛瑙镯,如意的话,将府上 9. 浮现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半个时辰前。 叶清宜为下午赌气跑出去这事觉得内心不自在,她在叶府时从未这般无理过,现下冷静下来,她觉得自己挺让人生气的。 或许那个时候,她应该听听谢珩解释的。 身为女子,也不能太让他下不来台,叶清宜想着找个机会去赔罪,若是哪日他因公务在身离开一月,总不该将此事内耗一月罢。 离开叶家,她便早已不是当初的叶家千金,嫁入谢府,也全都要仰仗别人的施舍。 知晓他每夜都会栖身在书房,叶清宜想主动去寻他致歉。 房间内,小桃弯腰为她铺着床被,夏季的被褥轻薄,小桃整理平整后放下床帘,“小姐,您的被褥收拾好了,您早些休息。” “哎,等等。”她及时叫住人,吞吞吐吐迟迟开不了口,最后不情愿道:“小桃,你去看看,书房的灯可还亮着?” 小桃直接道:“亮着,方才进来时看到谢大人一直在书房中。” “小桃,我今日同谢珩所言……”她逃避视线,“是否太严重了?” “从前,确实未曾见过小姐这般。”她些许犹豫,“在叶府时小姐行事乖巧,不必言重便可安排妥当,来到这儿,处处是别人惹小姐动怒,并非小姐过错。” 虽然她并非嚣张跋扈之人,可小桃侍奉她总会为她开脱,可前半句话已经已经暴露她真实的想法,看来,她确实说话严重了。 她自小便和宫中的王爷公主受太傅传授新知,又按照宫中之礼学习女子礼仪,虽未想过入宫,但在宫中也称得上是美人。 叶清宜突然觉得,她的人生似是笑话,幼时险些被叶怀谦和一位大臣之子定了娃娃亲,只是未料到,她自己的婚姻,依旧没办法自己做主。 今夜有微风,空中的云尽数被吹散,此刻甚是静谧。 回想下午说的那些话,叶清宜还有求于谢珩,还是违背本心去做:“小桃,去厨房端些点心来,我去趟书房。” 她微微震惊:“小姐,你是要去找谢大人?” 自成亲后,她便放下了御史千金的架子,虽是嘴上提,也不过是为了保命,叶清宜心情暗淡消沉,也没资格再去考虑愿不愿意:“我本就有错在先,身为人家的棋子,难道我还要等谢珩主动来找我致歉不成?” 她看得清自己的身份,他们之间只是合作盟友的关系,也从未奢望什么。 小桃借谢珩之名要来些新鲜糕点,叶清宜端着送到书房,彼时谢珩正与程七商议要事,而听见林擎之死和张洲有关时,她吃了惊,有些匪夷所思。 看她的表情,谢珩早便看出,她早已将刚才的谈话收入耳中。 见她站在门外,穿的很是单薄,谢珩用眼神指了指方向:“你先出去,把门掩上。” 程七知晓此话是说给他听,便自觉出去,待叶清宜走进来后带上房门。 他未言,叶清宜主动绕到他跟前,情绪中带着急切:“林擎的死真的和张大人有关吗?你为什么要瞒着我,我们不是已经达成共谋了吗?” 她几乎要哭出来:“莫不是,你怀疑我?不信任我?” 叶清宜眼中越来越多的不信任,明明已经结盟,明明也答应了她,为什么有了林擎的消息却故意不告诉她。 房间里的质问将气氛拉低。 他凝视眼前的姑娘,不知为何竟有一丝失落:在你心中,我瞒着你,就只是为了利益么? 叶清宜情绪应激,双手拉着他的手臂不放,不停追问:“你说话呀,我刚才听到的是不是真的?你们在张大人家中发现了林擎的执笔亲信,是与不是?” 谢珩按捺住她,努力抚平她的情绪:“此案刚有些头绪,方才只是我有所怀疑,结果到底怎样,无人知晓。” 见她稍微稳定下来,谢珩接着道:“不告诉你,并非是我贪图名利,叶清婉,若你信我,我一定替你查出林擎的身份。” 她放平了心态,低头看见双手还在捉着他的手臂,视线慌乱交错中放开。 见谢珩如此态度,她才觉察到是自己唐突了。 房间内灯火通明,双方脸颊升温。 叶清宜逼迫自己冷静,夜间的灯光照的她脸色温柔,呈现出极端正的暖色调,她如此端庄的模样是任何人见了都会犹如欣赏画作般欣赏她的容貌。 谢珩动容几分。 只觉得刚才那些话不像是他说出来的,怕是将要疯了似的。 姑娘心中冒出个想法,有了新主意,她抬头,撞上他那深邃的双眸,而后不顾他阻拦就要下跪,谢珩单臂便能拉起她的身躯,这才没让她失了身份。 “你这是做什么?”谢珩扶住她。 叶清宜甩开他的手,双膝跪地:“求大人,让我随你们一同查案!” “……” 叶清宜说着,一滴泪珠划过脸颊。 她有时也会痛恨自己的无能,她是个什么都不会又什么事都做不好的笨小姐,失去了这个身份,她什么都不是。 如今知道自己生父另有其人,甚至蒙冤而死,她又岂会坐视不理。 谢珩倒觉得自家娘子有趣的很,他索性不再扶她,任由其跪着:“怎么,现在不怕锦衣卫了?” 姑娘跪在地上略显委屈,拖着严重的哭腔:“怕。” “那你……” 叶清宜抢先他的话:“但即便如此。” “……” “我也一定要去。” 谢珩实在不懂,她千金之躯为何要去那般地方。 她自小如公主般养着,五指不沾阳春水,分不清糖和盐,亦搞不懂麦和稻,如此尊贵的身躯竟为一个已故人去那种地方。 谢珩似乎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几年前,谢珩听闻镇抚司广招能人异士,而后又提谢文忠说起,他便决定要进锦衣卫,南镇抚司设计考验,只有通过种种困境才能正式入职锦衣卫。 他记得清楚,那是黑暗中的血泊,也是所有走到此关的英勇人士将面临的最后一关。 众人还未来得及庆幸,传话的掌事便来此宣布最后一道任务。 那便是,杀了自己的生身父亲。 此话一出,众人惶恐,而朝廷需要的锦衣卫,正是这种冷血无情的将士,如此,才不会受人胁迫,才不会背信弃义。 规矩一出,有些人真的照做了,有些人放弃了。 地下牢笼中,谢珩单手持刀,双手的指缝中还 10. 求情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那日,李华坤因李哲被抓一事找谢文忠求助未果,后又听闻谢珩成亲,夫人正是叶家大女儿叶清婉,他回忆起,哥哥的儿子裴修曾与叶清婉相互爱慕,于是起了私心。 此案交由谢珩彻查,而谢文忠既然拒绝了便不会轻易松口,他便对叶清婉抱有一丝希望,希望叶清婉可以看在昔日与裴修的情意上能够向谢珩求情,放李哲一马。 所以此事,还得要去找裴修。 李华坤的姐姐嫁与裴永国,按照辈分,李华坤应当唤裴永国一声姐夫。 李华坤身为内阁学士,也算有机会能与皇上往来,可朝中皆以皇上为首,如后宫嫔妃,谁若得宠,便可在后宫撑起一片天。 今日,李华坤连同裴永国、裴修共坐于书房议事。 二人知晓他此番目的,便都未曾说话。他们不知道李华坤从何处得知裴修与叶清婉的关系,既然此次来找他,那就只有这一个目的。 气氛压低,三人各揣心事。 李华坤心急如焚,儿子是老李家的独苗,他不惜一切代价要保住他:“姐夫,求您救救我儿子吧,此案如今交给锦衣卫,我也曾找过谢文忠,可他根本无意掌管此事,一切都推脱在谢珩身上,我实在没有办法了。” 他面色几近狰狞,似是走投无路。 李哲若是被关在刑部,他或许能够拖一拖关系将手伸进刑部,可如今转交锦衣卫,他属实无法下手。 裴永国与裴修对视,倒终究是于心不忍,看在妻子的面上选择帮他。 裴修故意装作为难,不情愿道:“舅父,我与清婉的关系虽大不如前,不过为了兄长,我愿意一试,我即刻便去求清婉帮忙。” 李华坤听他这般说,仿佛看到光,知道是裴永国的意思,急忙道谢:“多谢姐夫,若裴修能救下李哲,要我做何事都万死不辞。” 仅一刻钟功夫,此事便商议好。 裴修本着门当户对,这才愿意与叶清婉情投意合,可两年时间似乎长到让他们忘了初衷,而裴修对叶清婉也没了最初的情分。 直到皇上的圣旨昭告天下,人人皆知叶家长女叶清婉要被赐婚给谢珩,裴修却是找到个很好的理由将她弃之。 如今因李哲被抓捕入狱一事,他如今却要去巴结叶清婉。 — 成亲第三日,是叶清宜归宁的日子。 她昨日问了谢珩说会在午时前赶回去,便没再等他。 谢珩本意要去提审犯人,那日他去了北镇抚司一次,简单问了些话便结束,今日要出门时,被谢文忠叫住谈了好一会儿。 叶清宜有小桃陪同早早出发,姑娘不像嫁为人妻,身着浅绿色金丝绸外衫,绣着白玉兰花瓣,裙尾处过渡着淡青色花线边,腰间系着绣有白莲的香囊,是所有人都会为之倾城的容貌。 叶清宜不喜刻意装扮,但相貌不容易被隐蔽,简单着装便足以吸引旁人视线。 清晨雨露荡在冒出的新芽枝头上,伴随鸟儿的鸣叫,露珠悄然滑落到地上,溅起浅浅的水花。 小桃跟在叶清宜身后,她走到轿子前,望着身后的另一处轿辇不免产生疑问,又看到程七在,这疑问便更加让她按捺不住。 程七一向跟随谢珩,为何会在这儿? 叶清宜上前问:“程七?你为何在此?” 一相貌堂堂的男子迎上前来:“回夫人,卑职是奉大人之命为夫人补全归宁之礼,一切安排妥当,尽数备全,皆放置于后辆马车中。” “归宁之礼?谢珩让你准备的?” 她顺势瞧了瞧后面的马车,只身过去撩开轿帘,昨日谢珩所说尽数放置。 叶清宜见了,心中不免对他更是存有愧疚,如此看来,倒是她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 程七恭恭敬敬:“正是,大人派卑职陪夫人回府,我们先行一步,待大人处理完要事即刻前往叶府。” 叶清宜看着他行事颇为分寸,也知晓谢珩是何等人物:“知道了。” 小桃担住叶清宜的小臂扶她上轿,待坐稳后,马车启程。 街道上形形色色的人都有,明明也只三日,她只当是许久未出门的模样,小桃看着叶清宜掀开轿帘,满目荣光的目测街上的景色。 似乎出了谢府,一切黑暗笼罩尽数消失。 街上叫卖的商贩不减往日的热闹,嘴里不停吆喝,叶清宜憋在轿中许久,走到街上时,她喜出望外的看着宜州城的百姓,她虽是大户小姐,却也喜爱这种氛围。 她轻撩起轿帘,卖鱼的老人不断吆喝,鱼筐内见了底,还有四处玩闹的孩童,手里拿着糖人四处炫耀自己手里的糖有多甜,其中一位小男孩见了也屁颠屁颠的回家叫嚷着让娘亲买。 叶清宜忍不住笑出声,她觉得有趣。 轿子走了片刻,她在街上看到个熟悉的身影,姑娘眉目压低,认真打量着远处的男人,她看清了,是裴修。 她曾见过叶清婉和他相会,认得他的模样。 可如今她怀里正抱着一个女人,毫无疑问,她肯定怀中之人不是她姐姐,叶清宜断定,他就是个负心汉。 她气愤的将轿帘放下,心里琢磨这该如何向姐姐道明此事。 叶怀谦早便收拾好府上的琐事,只为等叶清宜回来。 归宁时阵仗并不太大,可该有的礼数,马车内一应俱全。 叶清宜回来时,叶清婉并未在府上,一问才知,她是出门去买些妹妹爱吃的菜和糕点。 姑娘不改往日端庄:“爹爹,娘,女儿回来啦。” 老夫人涕零落泪:“清宜,你在谢府可好?可有受委屈?” “咱们进屋说。”叶怀谦怕是隔墙有耳,簇拥着二人进屋。 …… 街道上,叶清婉身边跟着一个丫鬟,两人手里忙忙碌碌都拎着东西。 从吃穿用度到首饰穿戴,她对叶清宜很是疼爱。 叶清婉深知,若非那日叶清宜挺身而出,那如今嫁去谢府的便是她叶清婉,也就无法与裴修两情相悦。 叶清婉在一店铺中看中一枚镶嵌着翡翠珠宝的发簪,叶清宜一向喜欢浅色,她想买下来送给妹妹,付了银子出来时,她只觉得背后有人拉了她一把。 那人唤了她“清婉”。 自叶清宜用她的身份嫁入谢府后,不知情的人便都以叶清宜的名字唤她。 被这称呼吸引,叶清婉转身。 裴修正拉着她,欲要说什么,便将她带去一间客栈详谈。 丫鬟守在门外,走廊里皆是小二和结账的嘈杂声,老板年迈似是不满六十,亦忙的不可开交,眼中只认得银子。 叶清婉刚坐下,便难以抑制内心的激动:“裴哥哥,你今日怎会刻意来见我?” 从前要数她主动多一些。 裴修控制着自己的表情:“我们这不是许久未见,想你了吗。” “你也知道我们许久未见,我若是不找你,你可要再躲我?” 他被问的难以作答:“我……” “你的嘴角怎么……” 裴修些许紧张,握住她的手躲开:“怎么了?” “没什么,就是些许泛红。” 他多少有些心虚,嘴角泛红,分明就是刚才偷腥时留下的痕迹。 “对了裴哥哥,你在外时,切莫唤我清婉。”她叮嘱道:“要叫我清宜。” “为何?” 叶清婉犹豫不定,还是将此事道出:“此事说来话长。” 她将皇上下旨,以及妹妹冒用身份替嫁的事全盘道出, 11. 背叛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拗不过裴修软磨硬泡,叶清婉带着他一同来到叶府。 客栈中本答应的好好的,可裴修临时变了卦,似是信不过她。 叶清婉他们回来时,府前围观了些许百姓,邻里街坊看着热闹,看这氛围,叶清婉知道妹妹回来了,她兴奋的拉着裴修跑进去。 院子里站了排排守卫,还有几个不知装着什么的箱子,她没顾上,只是草草略过一眼,时至今日,她有三日未见妹妹了。 程七守在院内,并未进屋。 突然,从外闯进来一女子,她身后还跟着一个男人,程七目光看向她,并未有印象。 姑娘行色匆匆,从他身侧跑过时未曾瞧他一眼,程七看的发愣,姑娘提裙向他跑来时,面色喜悦,容貌似倾城身上带着淡淡的牡丹香。 只一眼,程七便彻底沦陷。 直到旁边的侍从说了句:“参见二小姐。” 他这才知晓,原来这是他家夫人的妹妹,叶清宜。 叶清婉踏进屋内,目光凝视叶清宜好久,不觉间,眼眶微微湿润:“清宜。” 她不减闺阁时的青春,还如往常一般:“姐姐,我好想你。” 姐妹喜极而泣,相拥在一起。 而后,叶清宜注意到裴修,恭敬道:“裴公子。” 叶怀谦和夫人相视一笑,单手捋了捋胡须,故意玩笑:“就只想你姐姐,怎么这许久了,都不见你说想我们啊?” 叶清宜抱着姐姐扭头道:“爹爹,你何时学会开女儿玩笑了?” 叶清宜和叶怀谦解释清楚,她这三日在谢府并未觉得委屈,一切安好。 经过这三日,她虽是畏惧谢珩,可谢珩从未做过越矩之事,甚至事事具备,她不免对他有些改观。 叶怀谦招呼裴修入座,又差了丫鬟上茶。 叶夫人看着手中的如意,继续刚才的话题:“清宜,新人归宁时带一只玉如意便可,谢大人这是,带了一对给你?” 她松开叶清婉,走到叶夫人身旁看着桌上的东西:“……” 她那晚只记得小桃在他面前说了一嘴,本以为此事也就此做罢,再然后直到今日在谢府时,程七告诉她礼数已被谢珩准备好。 程七并未跟随进屋,以免让其感觉拘束。 叶清宜接过她手中的如意,想来就是谢珩做的:“这些是谢珩准备的,我确实不知。” 叶夫人拉她到一旁:“你在谢府时,也如这般直呼谢大人名讳?” “……如今唤他谢大人。” “这样最好,你初为人妻,定要遵女戒,切不可失了分寸,让人家看不起。” “女儿知晓。” 对话被裴修听进心里,仅凭这些,他便看出谢珩待叶清宜不薄,甚至未曾想到,他竟如此看重这一个女人。 谢珩什么人裴修早已听说,杀人恶魔用在他身上也丝毫不为过。 可却从未听说如此对一个女人。 也让他笃定,找叶清宜向谢珩求情,李哲或许能够脱险。 叶怀谦这才想起,模样认真起来:“方才只看到谢大人的下属在,为何谢大人不曾与你一同来?” “他有要事在身,待忙完之后便会来。” “何事比你归宁还要重要?” “许是,某个案子需要追查吧。” 见此,叶怀谦没有追问。他作为父亲,总是担心叶清宜嫁过去会受委屈。 听叶清宜这般说,裴修心里认定,她一定知道内情。 直到午饭过后,裴修只会叶清婉一声,单独和叶清宜相见,现下确实是救人要紧,叶清婉便自觉让出空间。 叶府后院内,些许树木长了叶,光线透过叶子在地面上映出层层影子。 叶清宜带他来到后院的凉亭内,亭里摆放了一盏玉石桌和几个石墩,此处原是她未出阁时常来游玩,或看些书,没想到就几日,桌上的茶水被人撤了去。 联想到来时在街上看到的那一幕,她就没好性子。铁心要为姐姐出一出气。 “裴公子请坐。”她相对而坐,故意摆正关系,“今日这般郑重,所为何事?” 两人之间只是因为叶清婉才有了关系,叶清宜知晓,姐姐喜欢他,便看在姐姐的份上对他恭敬有礼,可她实在不喜他这幅模样,却又几次说不上到底为何不喜。 许是他的为人做派,但因为叶清婉,此事她便也没在意。 他一改往日称呼,喜笑颜开:“妹妹嫁与谢珩仅三日,着实变得端庄有礼。” “裴公子的意思是,我平日里太过泼剌任性了?” 裴修:“……” “不不,我不是这个意思。”意识到不妥,他急忙挽回局面。 叶清宜看着远处种着的花草,不免想到谢府院中的茉莉,她打断他接下来的话:“行了,拍马屁的话莫要用在我身上,我与姐姐不同,不吃你这套。” 她天生毒舌,喜爱的便是喜爱,讨厌的人和事,自然忍不住要讽刺一番,只是未曾想,有朝一日竟被谢珩所降服。 若不装的柔弱些,兴许早就命丧谢府了。 裴修看她这态度与叶清婉大不相同,早知如此,他便该让叶清婉来求她。 他顿一顿,调整态度:“那我便直说了。” “我表哥因张大人自尽一事含冤入狱,此案是谢珩在掌管,所以能不能求求你,在谢珩面前帮我表哥求求情?” 叶清宜皱眉:“你是说,你表哥被谢珩抓走关进了牢中?” “是,可他是冤枉的,恳请妹妹帮忙。” 姑娘看似身经百战,她目光凝视凉亭外,语气有些轻快,看似没将他的话当回事:“可,你都说他是冤枉的,若当真冤枉,此案真相大白后自会平安无事,可若是做了什么,即便我去求情,谢大人也并非听劝啊?” 裴修:“……” 一朵凌霄开进亭内,姑娘抚住枝头,她贴上去嗅了嗅,甚是香甜。 “且不说我事事被人防范,就算有权说上几句,谢大人身出锦衣卫,若是他疑心我与你表哥不检点,那可就不值了。” 裴修内心一惊。 莫不是,她知道了?! 裴修脸色苍白,强装镇定:“若是能救出表哥,事后我自会找人澄清妹妹清誉。” 叶清宜正欣赏花颜,听他此话顿感恶心:“裴公子,你是不是糊涂了,倘若我们真被误会,谢珩还如何相信你表哥是被人冤枉的。” 他回想刚才的话,猛然顿悟:“你耍我!?” “你自己做了愧心之事,如今还有脸来求别人。”叶清宜一向胆小,此事涉及姐姐,她不得不管,“是你负我姐姐在先,全然不顾你们这些年的情意,今日在街上我亲眼看见你与一名女子进了百花楼,你如此愧对我姐姐,还想让我帮你,休想。” 她说的 12. 身份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裴修正气不打一处来,挥起拳头直冲叶清宜而去。 她们二人皆不懂功夫,危机时姐姐站在前面替她挡。 程七没收到命令率先冲出来,一把踢开裴修的手臂,他动作潇洒,周围的花叶因他的飞跃而随风摇摆,只身挡在她们身前,谢珩嘴角勾起一笑。 随后便是姐妹二人的刮目相看,叶清婉并不识得程七,可叶清宜认得,她念了遍他的名字。随后谢珩也从拐角处走出来。 谢珩身着便服,束发,双手背于身后,瞧着模样,连裴修也未曾放在眼里。 可方才将任何人都不放在眼里的裴修,此时却精神紧缩:“谢珩?” 他全然没了方才张牙舞爪的模样:“你,你为何会在此处?” 谢珩不紧不慢道:“我在我夫人家中有何不妥?反倒是你,身在别人家中还想对主人出手,怕是连小人也不如。” 裴修平复着情绪:“谢珩,你少来激怒我,你怕是还不知,自己心心念念娶的夫人其实是妹妹叶清宜罢?这本就是骗来的一场婚礼,没想到你也有被算计的一天。” 叶清宜默默低头,不敢面对谢珩,此事本就是她欺骗在先,若是谢珩要与她和离,她也无话可说。 如今事情说开,她反倒松了口气。 姑娘将姐姐抱在怀里,怕裴修伤着她,可同时也想听听谢珩的回答,她心中也有了最坏的打算。 哪知谢珩非但不生气,反而眉开目笑:“那又如何?” 裴修意外:“……” 谢珩道:“不论她是谁,我只知她是我谢家的人,如今被你欺辱,这笔账该怎么算?” “你就不怕我将此事昭告天下,让所有人都知道她们的真面目!到那时,她们所犯欺君之罪,皇上定会判她们斩首示众,以儆效尤。” 叶清宜抬眸看向他,感到意外的不止裴修一人。 听闻此言,叶清婉紧握着妹妹的手,她向前两步:“你有什么事冲我来,这是你我之间的事,牵连别人作甚!” “是你们非要逼我,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了。” 裴修依旧单手扶臂,话语间些许吃力,他看向谢珩:“怎么样,此案完结,若我表哥相安无事,她们也自会好好的,如若不然,休怪我送她们姐妹二人下地狱。” 他脸上露出得逞的面容,以为稳操胜局,可反观谢珩的表情,依旧是淡定自若。 叶清宜和叶清婉的心时刻紧绷着。 叶清宜看着谢珩,先开口:“你不用感到为难,此事因我们而起,与你无关。” 谢珩道:“夫人是在打我脸?” 叶清宜:“……” “我方才已经说过你是我谢家的人,我又岂能坐视不理。” “可是……” 她想说什么,被谢珩安抚下来。 他眸光似箭,看向裴修:“那就如你所愿。” 裴修:“你说什么?” “你可以将此事告诉皇上。”他似是尽在掌握中的模样:“只是不知道,令尊若是知晓你在百花楼做过的那些风流事,你说他会不会为了顾及面子与你断绝父子关系?” 裴修顿时呆住。 他依稀记得,在他少时,母亲和别人传出苟且之事,裴永国便为了那所谓的面子而将母亲赐死,这些年来他恭恭敬敬,做错事也不敢告知他。 没有人比裴修更了解裴永国,他的面子,要胜过他的命。 谢珩从他的神情中也早就猜出,裴永国是克制裴修最好的对策。 他的消息路子广,不止是裴修,还有李华坤之子,甚至是朝中其他大臣的人际关系都有少许了解,只是裴永国如此好面子,倒是让他颇感到有趣。 同时,叶清宜也更为佩服眼前的男人。 可更多的是可怜,他在朝中,也是被人各种算计罢,若说后宫嫔妃纷争不断,可朝中大臣也并非商议国事这般简单。 叶清宜做不到利用威胁,可谢珩却能借此法牵制住裴修切莫轻举妄动,如此,也并非不可取。 谢珩又威胁道:“我若是听到城中有半分关于叶家的流言传出,你表哥的性命是小,你的命难保,可就大了。” 裴修:“……” 两人的战斗力水平不在一个级别,谢珩秒杀他。 谢珩此刻表情凝重,比起方才,颇为严厉,字字句句从齿缝中挤出:“裴公子不想赌上性命的话,便老老实实待在府上,以免说出什么不该说的话,葬送了自身性命还不知道。” “你……”他气的无话可说,“卑鄙小人。” “与小人共事,何以用得君子之道。”谢珩放言,故作主人姿态赶他走,“今日府上诸事居多,裴公子慢走,不送。” 裴修本以为胜券在握,如今吃了“败仗”回府,心有不甘却只能灰溜溜离去。 叶清婉受了惊吓,又许是为自己错付的两年时光觉得惋惜,此刻目光呆滞,不知回想什么,她眼睛红肿的像只可怜的兔子,似乎再被欺负一下,就又哭个不停。 “没事了姐姐。”叶清宜安慰着。 谢珩注意到叶清婉手上的伤,她皮肤白皙嫩滑,被裴修攥了几下便红的厉害:“程七,你随大小姐去看看大夫。” “是。” 叶清宜怕被抓住问话,急忙找借口:“我与你们同去!” 她现在只想快些逃开。 谢珩毫不留情道:“你站住。” 叶清宜刚迈步一步,顿时停住:“……” 顾于刚才谢珩帮了她们,她此刻也不恼他,反而一改往日常态,对谢珩毕恭毕敬。 她僵硬的转过身,头险些低到地面,只留一双眼睛时不时瞥他一眼。 谢珩和她说话时刻注意着态度,重不得一点:“今日之事,叶二小姐不该给我个解释吗?” “……” 平时都唤她夫人,现在竟喊她叶二小姐。 关键是,还刻意强调“二小姐”三个字,不明摆着阴阳怪气她嘛。 “谢谢你方才帮我们。”想到他刚才知道她身份时的表情,她又问:“你如何发现,我不是叶清婉的?” 谢珩不太喜欢别人这样反问他:“先回答我的问题。” 叶清宜不听:“你先回答我的。” “……” 他斗得过那些奸臣公子,却拿眼前人没辙。 叶清宜并非无理之人,可对上事情,谢珩总是莫名的顺遂她意。 若说不知道为什么,他自己都觉得可笑。 他坦言道:“方才裴修已经说过了。” 叶清宜追问到底,说 13. 心意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他看得出来,叶清婉是因为被人抛弃后变得一度自我怀疑,他没说什么,便引得她解释又道歉。 想到这样的姑娘曾被裴修贬低,她莫名的一肚子火。 “姑娘何错之有?” “?”叶清婉强颜欢笑,“我不该那样问的。” 程七与她对视,与那眸子相视,他激动的险些窒息。 他表面镇定:“姑娘不必为此道歉,卑职并未在意。” “若我真没做错什么。”她的状态又被拉回起点,回想起裴修便是难过,“那为何,他不要我……” 程七:“……” 叶清婉方才要他坐,他不坐,如今身材魁梧的伫立在身侧,属实尴尬。 可程七不觉得,他只来时见她那一眼,心中便有了想守护的人。 姑娘生的漂亮,与叶清宜容貌虽不相似,却同样是堪比西施,她仪态端庄有度,出落得亭亭玉立,若是哭起来,属实惋惜怜悯。 锦衣卫阅人无数,而程七跟随谢珩也阅人无数,貌似貂蝉的女人也见之无数,本以为今生不易动心,可,这却不是他能决定的。 叶清婉的话无疑不是根根银针直戳程七胸膛。 他单膝跪在她面前,将手中的刀刃藏于身后,用极为温柔的眼神看向她:“今日之事错在裴修,姑娘容貌倾城,见识果敢,定会遇到值得托付终身之人。” “……”叶清婉从未这般近距离看过他,滚动的喉结随他说话而带着节奏,她一时愣神,“你莫要框我了。都是我蠢笨,才会被他利用,就算面对真相,也不愿相信这一切是真的。” 程七虽离她近些,但却掌握分寸,看了她一眼急忙移开视线。 “卑职所言句句真心,若非要说姑娘有何过错,那便是错在遇人不佳,单纯心善。” 她被他逗笑,无奈的俯视他:“你是在说我傻吗?” 程七听闻此话,蹲着身子猛然抬头:“卑职不是……” 两人视线一致,程七半跪着身子视线与她平视。 屋外的微风拂过她的发丝,带有阵阵花香,两人同时停滞了呼吸,鼻尖险些碰着鼻尖,眼眸中皆是对方。 时间仿佛停留几秒,一片花瓣从两人视线中间飘落,叶清婉瞬间转过身去,心中迟迟不能平复这莫须有的悸动。 程七可以确定自己的心意。 他喜欢叶清婉。很喜欢很喜欢。 只一眼,定终身。 — 回谢府时,谢珩同程七骑马,叶清宜和小桃做轿回府。 一路上,不同的是,前面有了引路之人。 叶清宜坐在轿中再次撩开轿帘,只是在欣赏热闹氛围时不自觉的将视线引向前面威风凛凛的男儿郎,她控制不住被吸引。 她不断回想今日谢珩替她们反击裴修的事,不论是为了谁,叶家也都欠他个人情。 晚上,谢珩在书房翻阅刑部对张洲被杀做出的卷宗,在看到张洲腹部中刀,而却死于尖锐凶器时,他执笔,在“尖”字上圈了个圈。 他心有怀疑:死于尖锐凶器,凶器戳入心脏三寸,一击致命,尖锐凶器到底是何物? 谢珩决定明日要去趟谢府。 可想到叶清宜要随他同去,谢珩说不上什么心情。 烛苗的倒影不断跳动,谢珩些许烦闷,找不到头绪,他看不进去。抬头撞见站在一旁的程七,想到白日在叶府时,他虚张声势的假装咳了咳。 “程七。” 他听话的走过来:“大人有何吩咐?” 他放下笔,抬眸问道:“我怎么觉得,今日在叶府时,你对叶清婉倒是颇为上心啊?” “……” 谢珩的话让他心里一紧,打了几个寒颤。 程七率先否认:“大人别开卑职玩笑了,卑职哪敢对夫人动此妄念。” “……”谢珩倒吸口气,险些气的他说不出来话,“想什么呢!夫人岂是你能肖想的。我说的是她姐姐。” “哦哦。” “她姐姐才是真正的叶清婉。现在的夫人,是叶清宜。”解释完这些,话题回到正轨,“所以,你对叶清婉什么想法?” 程七知道自己见识不如谢珩,甚至多说几句话便能被他套出话来,但喜欢他自己的事,依旧还是不想认:“这,卑职没有想法,真的。” 他自是不敢承认。 锦衣卫何其严格他不是不知道,当年南镇抚司的选拔和历练依稀在目,对他们的要求更是极为严苛,他不敢忘。 见他疑虑,谢珩直言:“那时裴修欲要对她们姐妹二人出手,我迟迟不让你相助,你可知为何?” “当时卑职并不知晓,如今想来,您不是想从中探听夫人的真实身份吗?” “不错,这是其一,其二,我想试探你对叶清婉是何用意。” 所以,他也被谢珩算计了。 不过他早就该料到的。 谢珩胜券在握的模样是常态,可他确实有能力:“一石二鸟之计,已经得到我想要的结果了。” 他逐步走进,程七被逼的步步后退。 谢珩的眼神似是杀人,眸光暗淡,他盯得紧:“你喜欢叶清婉。” 程七:“……” 他慌了神,急忙下跪恳求:“大人,卑职喜欢她,但是叶姑娘从未对卑职有倾慕之意,万望大人不要牵扯叶姑娘。” 程七随谢珩出生入死多年,早已身经百战,谢珩对事冷酷无情,而他也极少有这般慌神的模样,唯独对谢珩,程七神色慌张,面色惨白。 正因如此,谢珩对程七也远超主仆情义,如今听了他的真心话,又见他如此护着这姑娘,他倒是看清了程七。 许是真心喜欢。 谢珩叹气,逐步走到他跟前,单手将他扶起来:“我什么都不曾说,这般紧张做什么。” 程七喘着粗气,心跳加速跳动。 谢珩虽比不上宋昭的阴险狡诈,却也相差无几,仅凭诏狱中那上百套杀人刑具便得知,谢珩折磨人的手法不比宋昭少。 “我束发之年父亲就告诉我,入了锦衣卫就要做到杀人如麻,心狠无情,若是有了喜欢的人,成了亲,再有了孩子,就会是其一生的羁绊,也是最致命的软肋。” 程七跟着附和:“卑职知道,卑职曾听谢指挥使和大人提起过。” 谢珩拿出怀中的玉佩,是那日在叶清宜身后捡到的,他目光凝聚:“人非草木,孰能无情。” 他没和程七说过这些,感情之事更是无从谈起。 谢文忠对谢珩灌输的思想较为偏激,所以谢珩觉得,或许谢文忠从未真心爱过他那去世的母亲。 也正是如此,他不想此生唯一一颗真心交不到心爱之人手中。 似是犹豫许久,他将手中的玉佩紧紧握在掌心,瞥向程七,他最终还是松了口:“程七,锦衣卫不是木头,是人。” 程七抬头,显然吃惊到。 “若是真心喜欢,就不要放过这段难求的佳缘。” “卑职多谢大人成全,就如方才所说,我喜欢她就够了,不需要她的回应。” 他有自知之明。 一介小官,如何配得上御史千金。 < 14. 查案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马车轱辘在街道上行走的碾压声不停,约莫行了一刻钟,马被人牵住。 谢珩先行下轿,后居前位扶她下来,动作恍惚间让她忘了他是杀人不眨眼的锦衣卫。 叶清宜站稳,抬眸便看见正门上方的牌匾上刻着“张府”二字,想到谢珩方才说的杀人现场,她头皮一阵发麻。 别说死尸,就是杀人她都未曾见过。 人到门前,她又有些后悔,可为了调查生父之死她无路可退。 姑娘小小的身姿即便扮了男相依旧相貌堂堂,可进门的那刻她止住脚步。 谢珩身着飞鱼服,手握绣春刀,一身的正气单纯往这儿一站,便已足够吓退大片孤魂野鬼,自是旁人比不来的。 谢珩转身看去,许是看出她的顾忌,走了几步便回来:“怎么,害怕?” “我,有一点。” “还进去吗?” “去。” 嘴上逞英雄,可身体却是很诚实,她手心冒虚汗她一个姑娘家从未涉世这些。 “怕就抓着。” 谢珩将腰间佩戴的绣春刀伸过去,任由她抓着。 叶清宜的眼神多了些许肯定,她两手紧握,跟随他的脚步进了张府。 因是头次进杀人现场的宅邸,叶清宜格外精神,四处打量着各种人,以及他们在做的各种事,左顾右盼的也没注意谢珩要带她去哪儿。 府上的家丁在清扫着后院,院中的池中花开并蒂,有几名丫鬟正站在岸边喂鱼。 一切皆和谐。 她也看到有几处地方被锦衣卫的人守着,似是看管犯人,她也猜到,许是这地方有什么重要线索,怕被人破坏。 叶清宜心中想着该如何寻到那封林擎执笔的信,若是在谢珩眼皮底下做这些实非易事,他心想着:此案牵连我生父,我不如助他将案件破了再向谢珩询问此事,那时也好开口。 谢珩拉着她进屋。 刚要嘱咐:“你要不要……” “怎么了?” 她抢了他的话,顺着他的视线看向地面上倒地的死尸,叶清宜“啊”的一声抱住了谢珩。 姑娘将头扭到他身后,身体微微颤抖,她可以接受,但也属实需要适应:“你,你,他,我……” “吓得连话都不会说了?” 谢珩被她抱得紧,很真切的感受到她的心跳,谢珩只闻见她身上有淡淡花香,一时竟忘了推开她,可注意到屋内守卫的视线,谢珩一个眼神让他们出去。 屋内的摆放陈旧,连日未曾让人打扫,阴冷的气息占据整间屋子,至今除了他们再无人敢进。 才几日,尸体还未腐臭,却也能零星闻到。 叶清宜渐渐转过头,心中不断的自我暗示,若想跟随谢珩一同调查,这是她极为受挑战的一关,姑娘提着胆子,第一次正视张洲的死相。 尸体脸部泛白,不知是天气还是其他原因,他身上的皮肤看着些许不同,外部皮肉纹路极为细致,似是轻轻一剥便很容易扯下来。 死者便是张洲,如今尸体正冰冷的躺在地上。 谢珩感到微微松动,接着道:“若是害怕,你还可以后悔,我差人送你回府。” “不用,我可以。”她说着松开谢珩,“我真的可以。” “嗯。” 谢珩走到尸体身侧,边打量边说:“我昨日翻阅卷宗,张洲身上有两处伤口,可致命伤在这儿。”他指了指尸体心脏位置。 他蹲下身:“看来刑部的卷宗没错,他的确不是自尽。” 叶清宜问:“不是自尽吗?” 她记得那日小桃也是这般告诉她的。 谢珩抬手勾了勾,叶清宜十分不情愿的靠近了些,脸上抹过丝丝恐慌。 不知他从哪儿抽出把匕首,叶清宜没看清,但肯定的是从他身上某个地方拿出来。 然后丢给她,“拿着。” 她拿着刀,声音颤抖:“为何给我?” “你若想自尽,如何挥刀?” 自尽的话如何挥刀? 她双手握着刀柄,而刀尖面向自己,就在腹部位置,不费力,却又很合适。 “这样?”叶清宜不确定的问,“有问题吗?” “没问题,正常人自尽都会如你一般,直戳腹部,而张大人腹部虽有伤口,可致命伤却在心脏的位置。” 叶清宜恍然:“若是这样,那他便是腹部受刀伤之后又被人所害。” “这两处伤口会不会出自同一凶手?” 他以防万一,做了对比:“不会,刑部找仵作验了尸,这两处伤口来自两把不同的凶器,一人行凶却身带两把凶器,岂非多此一举?地上这把匕首与腹部伤口相吻合,而导致致命伤的凶器却消失不见。” “你的意思是,有两个人想要杀他?!” “不一定。” 暗红色血液浸透了尸体大面积衣衫,叶清宜被谢珩的话转移注意,也没心思去想害不害怕,整桩案子的疑点被他们慢慢破解。 谢珩道:“卷宗上写,导致致命伤的凶器细长,不是匕首,似是……银针。” 叶清宜吃惊:“银针?!” 她想到此时被关在诏狱的李哲,有些难以置信:“李哲有这般厉害?” “不是李哲。” “什么?” 谢珩目光凝聚:“他说的没错,人不是他杀的,若真是他所为,不会连条退路都不留给自己,李哲被抓后我去看过他的手,掌纹柔嫩,并不像握短刀杀过人的力度,而且他不可能在那么短的时间内清理掉身上所有的血迹。” “不过可以肯定的是,他有事瞒着我们。” 他去过诏狱,简单问过几句,李哲面色惶恐,只是一味地想见李华坤。 “伤口比‘银针’大出几倍不止。”谢珩揣测道,“而且‘银针’戳入心脏才三寸,凶手或许是女人和孩子,而孩子太小未能同张洲达到同一水平高度,不好出力,女人则不同,成人之间若想杀个人轻而易举。” “若是三寸的话……”叶清宜单手比划着,得出结论,“或许还是个不懂功夫的弱女子。” 谢珩的眼神对她些许认真。 她适应能力很快,虽害怕却又果断,面对谢珩的推断很快能跟上他的思绪。 可若是这样,那便推翻了李哲是杀人凶手的事实,若人不是李哲杀的,那张洲死时他还在府中鬼鬼祟祟又是所为何事? 谢珩甚至怀疑,张洲腹部中的那一刀,会不会与李哲有关。 “你看我作甚?可是我脸上有什么东西?”叶清宜边说边胡乱揉搓着脸。 为了装成男子,她平日里涂抹的胭脂水粉一概没用,总觉得脸上少了些什么。 “没什么,你继续说。” “大人,你可有调查张洲是否有自尽倾向?” 谢珩眼眸放空,带入回忆:“那日撞见张洲的夫人,听张夫人所言,他平日恪尽职守,休息时便是听戏吟诗,倒是乐观,并未有自尽倾向。” “既然如此,他腹部为何会有伤?若排除自尽身亡,那便如我方才所说,或许有两个人同时想杀他。”她表情新奇,方才的胆怯化为勇气和胆量,她除了不敢看眼睛,打量到手心位置,她停住,惊愕道:“大人,你看这儿。” 经叶清宜提醒,谢珩集中注意。 只见张洲半握的手心位置有一个血印上的图案,图案细小,不易被发现,如今血迹已干,在他手心形成个鲜明的痕迹。 叶清宜跟着凑近,尸体的恶臭扑鼻而来,她憋着气,面目狰狞。 “这是……”谢珩知晓她不敢碰,便从旁边人手里接了块布,用布拿捏着将手指掰开,随后道:“程七。” “是。”程七领会深意,即刻取来张纸,将图案临摹出来。 姑娘捏鼻,扭头问:“你可见过这图案?” 谢珩起身,将方才带血的帕子 15. 发簪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本来她只是害怕,现在是既想进食却又没胃口。 叶清宜看着周围的百货铺子,她些许兴奋。 这是宜州城城西,她生在叶府极少出来,莫要提城西,这边的人和物件她皆未见过,见什么都如初次下凡的仙女一般熙熙攘攘。 叶清宜身着男装,走路行事还是女儿家姿态,这让谢珩瞧了心中生出欢喜。 谢珩话少,她也不想一直烦他,干脆将目光盯在一旁的杂货铺子上,她身为千金小姐,府上的金银首饰装了不少盒,可瞧见漂亮的依旧走不动路。 她爱美,做何事都忘不了妆扮,如今女扮男装倒是头次未打扮。 “瞧一瞧,看一看,簪珠绸缎美人善,走一走,转一转,郎君欢喜结良缘。” 叶清宜跟在谢珩身后正觉得无趣,倒是被这老板的叫卖声吸引过去。 她悄无声息想要溜,一步未迈,被谢珩抬手抓住手腕,叶清宜看他费力气,总要仰脖,她索性未看,也放弃挣扎。 在叶府时叶怀谦管着她,成亲了谢珩还要管她,姑娘皱着眉头,像个生气的孩童。 谢珩吃她这套,他自己都不止原因:“想去哪儿?” “你就非要这般对我严加看管吗?我又不是你的犯人。” “那你是我何人?” “我是你夫……” 叶清宜听出他分明就是故意占她便宜,到嘴边的话硬是被吞回肚里。 偏谢珩还故作玄虚的继续问道:“夫什么?” “夫,夫,浮想联翩。” 谢珩:“……” 刚才那老板的叫卖声再次响起,她好奇的撇了眼,没想到城西的首饰这般靓丽,她着实未见过,回头看谢珩,对他不抱希望。 换做这街上的任何一人都有希望,唯独谢珩。 什么时候才能改改这面瘫脸。 谢珩注意到她的视线,茫茫人海,他就这样牵着她,哪怕是手腕,他也心中欢喜。 叶清宜被他带着,看他换了方向,她觉得奇怪:“怎么了?不是要去吃饭吗?” “去带你看你喜欢的东西。” 叶清宜:“……” 起初她还未听懂他话里的意思,直到站在这些首饰前,叶清宜的喜悦真真切切写在了脸上。 这是谢珩吗?那个冷面锦衣卫? 他竟然开窍了? 叶清宜心中乐开花,她倒是从未想到谢珩会待她这般好。 老板做生意久了,首先便是对他们上下打量,屈服于势利,老板迎上那张面笑心不笑的脸:“两位贵人您瞧瞧看,喜欢哪个款式小的给您推荐。” 叶清宜:“老板,您这鸢尾蓝绒珠花多少银子?” “二两银子。”老板将那支珠花簪子交由她手中观赏,“小相公您瞧瞧,我们这都是新进的款式,若是您看中了,买回去让您娘子戴上,您瞧着也欢喜不是?” 叶清宜拿在手中欣赏,她虽首饰颇多,但金银类的确实少有,绝大数都是绒花镶嵌的发簪,还有少许琉璃雕刻的发饰样式。 她正看着,突然听见老板这般说话,她才回神今日是男装扮相。 街上行人不断,她左右瞧了瞧,顾及面子,便将手里这只鸢尾蓝珠花递到谢珩手中。 当然还有个原因,那就是。 她没钱。 那老板眼尖,急忙又道:“莫不是这位相公也喜欢?我们铺子里还有其他样式,相公可要给娘子挑些回去?” 谢珩看向叶清宜,谁知姑娘头压得低,不敢看他。 那店家老板穷追不舍,似是打定主意要吃他们这条大鱼:“您若是不喜欢,那便看看别的。” 谢珩收手:“就这个吧。” 叶清宜内心惊喜,他真的要了它。 “好嘞,您稍等,小的这就给您包起来。” 那老板话后便进了屋。 谢珩既是要了这发簪,叶清宜也不敢逃避视线,唯唯诺诺道:“这个老板,倒是颇为有趣哈。” “是吗?”他弯腰逼近,“我倒是觉得那老板说的不错,夫人戴着欢喜,我瞧着也欢喜。” 这分明就是话里有话。 想起刚才她一把将发簪递到谢珩手里时的样子,实在不知何处借来的胆子。 要知道,成亲当晚,她怕的要死。 以为这人会不顾双方两家的利益直接将她葬送在他的刀下。 老板递过发簪,叶清宜如视珍宝。 二人随便在一家馆子外的小摊上吃了份汤面,谢珩每日如出一辙,日复一日早便习惯了当下的差事,可叶清宜难以适应,她如今看着摆上来的面和菜没有任何胃口。 她见谢珩吃得香,忍不住跟着吞了吞口水。将手里的发簪放在桌上。 耐不住饥饿,叶清宜对美食妥协。 饭馆中的吆喝声源源不断,小摊外过路的行人皆可见,谢珩自顾自吃着,叶清宜吃了一口抬头瞧他,对面谢珩表面是在进食,可他似是思考什么东西。 她猜想,应是在张府时查出来的线索。 叶清宜不敢回想,若是考虑仔细了,那这顿饭定是进不得了。 她闷头吃着,店中来来往往的客人结账走的,客人新来的她虽听着,却没管辖。 叶清宜半碗面还未吃进去,她瞥见桌上的簪花,只一瞬间,她似是想到什么,手里刚挑起的面又扔回碗里,随后急忙打开新买的簪花。 谢珩没注意她的表情变化,只当她喜欢,想多看两眼:“既是买给你的,那便是你的,现在有何要看的。” 叶清宜没理他。 她将发簪取出,放在掌心比划着什么,“长短,粗细,都相差无几?!难道……” 叶清宜此刻没心情再去吃那碗面,拍桌大喝一声:“我知道了!” 谢珩手里挑起的面条滑落在桌上。 谢珩:“……” 周围的客官随着这声大喝纷纷看向她,姑娘做着抱歉的手势连声道歉。 他放下碗筷,模样认真的同时又带有丝丝无奈:“怎么了?” 叶清宜握着手里的发簪递到他面前,兴奋道:“张大人的致命凶器!” 谢珩没打断她。 “张大人的致命伤或许不是银针,而是——”她目光笃定,“发簪!” “继续说。” 叶清宜深吸口气捋清思绪道:“按照我们方才的推断,凶手力度不比男子,所以才只将凶器戳入心脏三寸,若真是女子行凶,那对女子来说,最为便捷的杀人凶器便是发簪。” 被她这样一说,谢珩恍然:“如此也不无可能。” 他茅塞顿开。 接过她手中的发簪细细打量。 16. 线索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后面的官兵衙役追来,在前的官兵看见眼前一幕颇为震惊。 谢珩脚底下的人已被擒获,目前还在苦苦挣扎。 他抬眸看了看来人,不屑一顾:“你们是谁的部下,连个人都抓不住,废物。” 偏偏为首的还是个不认人的井底之蛙,谢珩一句,他反倒双倍怼回:“大胆,竟然公然侮辱官差,对我等出言不逊,我看你是外头清闲日子过厌倦了想去牢里待着了!” 他再看被擒获的贼人,便也松了口:“不过看在你为民捕捉人犯的份上,我不与你计较。” 说着便差人上前将人押住。 叶清宜站在人群中观望着,心中为这不知死活的小官差捏了把汗。 敢得罪谢珩,不想活了。 官差松了口,可谢珩却未想就此罢休,他脚下踩的不松,他们没办法,“我倒是想去你们的牢里过过清闲日子,就怕你没那个本事抓我进去。” 他本无意惹这闲事,可无奈对方这般态度,谢珩也从未被人这般说话。 “来人,把这人给我抓起来!” 为首的官差气势很强,手下的衙役不得不听从,上前欲要抓捕谢珩,结果便是,全被打趴在地,疼的他们直哀嚎。 谢珩此时从怀中抽出块令牌一亮,只见上面清楚的刻着:锦衣卫。 “锦,锦衣卫?!”他们面目惊愕,被打趴下的官差连声求饶:“小的有眼无珠,不知是大人帮我们降得此人犯,还望大人恕罪,望大人恕罪啊~~~” 见此,叶清宜从人群中冲出,她几次感叹,这身衣服倒是利落:“哎哎哎,大人!” 谢珩看向她。 姑娘眸子真切:“大人,他们既是官府的人,我们不如去向知县大人打听一下情况。或许会有新线索呢?” 谢珩知晓她的意思,许是她觉得这几人无辜,不想因此牵连,故而向他求情。 看在她的面子,谢珩脚底一松,他眉头压得低,脸色甚差:“带我们去见你们知县!” 这官差鞠躬尽瘁:“是是是,小的这就带路,二位侠士您这边请。” 还真是欺软怕硬。 叶清宜瞧他一眼,顺着这官差的话道:“走吧,侠士。” 谢珩:“……” 知县正舒舒服服的在院中的花池旁赏景,悠闲地躺在摇椅上晃动,身侧侍奉的婢女手中端着果盘还有茶水。 今年的绿植醒的早,那率先醒来的已经枝繁叶茂。 方才已经有官差前来禀报,知县饮茶正尽兴,叫人回了去。 哪知谢珩和叶清宜直接闯进来,知县触着眉头,正为他们破坏自己兴致而恼怒时,对视上目光,那副将要爆发的性子瞬间被压回去。 谢珩身着飞鱼服,即便手下不认得,他一定是认得的。 还未等知县巴结,谢珩率先开口道:“知县大人好雅兴,张大人无故被杀,您如今还能坐在此处清闲的喝茶。” 知县早便想好理由,急忙起身回:“谢大人冤枉下官了,前些时日下官得了风寒,医治许久都未见效,也是憋在屋中许久,今日难得好一些,才想着出来坐一坐。” 随后便向后摆摆手,示意婢女退去。 他们虽看见,但二人对知县的私事不感兴趣,也就未多舌。 谢珩警示:“既是风寒,那便要好好注意,若是不慎吹了风,岂非病上加病。” “是是,大人教训的是。” 知县自见了他们,这腰间便从未直起过,他寥观四周,道:“此地不宜商榷,大人请随下官移步。” 谢珩未言,跟着前去。 此人外貌上观去似是和谢文忠小一些光景,可一小小县令如何能与锦衣卫抗衡。 他对谢珩冒然来此,心中存疑:“谢大人您今日因何来此啊?” 他与锦衣卫向来井水不犯河水,如今又是为何来找他? 谢珩坐于正位,知县落座在旁。 他抓着方才的事不放:“并非是我想来,只是我今日闲逛时,好意帮你们抓了个人犯,却被你这不长眼的手下扬言说要关我进牢,此事我当然要找知县大人好好问一问。” 知县头脑一热,此刻那犯错衙役正跪在院外,他撇了眼,看出来极为气愤,可转过头时面上又带了喜色:“是下官手下不懂事,怠慢了大人,是下官的失职,还请您宽恕。” “若是手下不懂事也就罢了,可若主子也跟着不懂事,那又该如何处置?”他变了脸色,丝毫不客气,“你区区六品官员竟有如此大的架子,倒是让我好生相看。” 要知道,他们虽未有直接的矛盾关系,可方才也确实将人拒之门外,谢珩没有那般大度,虽做不来恩将仇报,但睚眦必报他定是能效仿的。 叶清宜想笑却又未敢表现太明显。 那知县急忙跪下:“大人恕罪,下官当真不知是大人驾临呐。” “所以若是换做旁人,知县大人都一律回绝不见吗?” “……” 叶清宜早便看透,若是打嘴仗,没人能说的过谢珩。 对方声音发软:“大人恕罪,下官当真是无意的,还请大人见谅,求您宽恕。” 对于知县的求饶,他虽不能宽恕,却也并非想追责。 谢珩看了看叶清宜,知晓她提出此要求,心中便有了想要知道的疑问。 姑娘心思灵活,仅一个眼神便懂他的意思。 “不知可否寻问知县大人一些问题?” 知县不清楚叶清宜的身份,既知道是谢珩带来的人,便未敢拒绝:“公子直说便是。” “张大人自尽一事实属可疑,不知您是否知晓?” 他眼神飘忽不定,懦弱中徘徊,最后看向谢珩。 叶清宜注意到他的眼神变化,于是开口安慰道:“您只需告诉我们实话,若查证属实,谢大人定会不计前嫌,保您前途无恙。” 见叶清宜这般说,他也并非不识好歹,赶忙道:“是是是,下官定会知无不言言无不尽。” 知县将人都屏退:“你们都下去吧。” 见已无他人,叶清宜敞开天窗说亮话:“我想知道,他们夫妻二人之间是否和睦,又或者,张大人生前可有纳妾?” “具下官了解,张大人夫妻之间琴瑟和鸣,并未纳妾。”他认真回忆,将知道的和盘托出,“下官记得,张大人生前爱好听戏,遇害那天还邀了李华坤大人的公子前来听戏,只是……” 叶清宜问:“只是什么?” “只是听人传言 17. 鬼魂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叶清宜紧握着他的手臂,怯懦的问:“大人,何为二探阴山?” 他本想将人扯出来,但看她那胆小的模样倒让他心软:“相传民间有位女子名唤柳金蝉,上元节那日被无赖李保看上其美貌,诱至家中将柳金蝉侮辱杀害,而后又将她的尸体拖放到无辜的书生家门前,如此,官府便认为凶手是这书生,将其抓捕,含冤入狱。” 她又问:“那然后呢?” “传说包大人有日断阳夜断阴的本领,于是包大人夜访阴山,这才得知柳金蝉遭人杀害却无处诉苦,书生被李保陷害入狱无处伸冤,而地府的判官便是李保的母舅,借此身份徇私舞弊,包大人大怒便铡了判官,回至阳间,还蒙冤之人清白。” 那管家接上谢珩的话:“经此一事,府上人都说,是那女鬼当了真,回来告状报仇了。” 谢珩问:“此话何意?” 女鬼为何会回来报仇,又为何找上他们? “大人您有所不知,民间关于唱戏有说法,包拯一角在扮相时,额间的月牙切勿画正,否则会被当成是真的包大人,游荡的鬼魂也会聚到此处来诉冤。”他看似神叨,却又时而清醒,“所以,张大人肯定是被女鬼害死的。” 管家这番说辞,显然他们是不信的。 忙了多半日,他们已经查出凶手却为女人不假,可却并非女鬼所为。那戳入心脏的凶器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谢珩打断对方这一猜想:“我一向不信鬼神之说,今日之事莫要在府上传出,以免危言耸听。” “可是大人,那女鬼当真……” 他疾言厉色:“若再继续蛊惑人心,当心你性命不保。” 管家顷刻间失了气势:“小的知道了。” 若他所言为真,那这一切起因,还要与那戏班子有关联,他接着问:“那戏班子现在何处?” “听张大人生前说,这戏班大部分为豫州人,来此宜州演出已经十几年了,因戏唱得好,所以在这边生意也很火。”他说话些许奇怪,让谢珩二人半信半疑,可他自己看不出来,自顾自说着,“只是近几月,却未曾看见他们的台柱子,大家倒是觉得奇怪。” 谢珩虽不信,但也听进去:“那台柱子是何人?” “小的只知她名唤小梅,在台里很受欢迎,有的大户人家的老爷甚至点名要她来唱。” 谢珩追问道:“张府出事那晚,莫非就是她?” 管家道:“正是小梅。” 谈话结束,那管家依照平常重复扫地。 叶清宜听说要走,这才从他身后出来。 谢珩与她并排走着:“那管家所言,你怎么想?” 叶清宜只觉得瘆人,双手环抱在胸前,对他的话匪夷所思:“可这更像是一个故事。” “这本就是一个故事。” 更像是一个故事,而非真实发生的事实。 她忽然道:“这,该不会真的是鬼杀人吧?” 谢珩路过此处,观望着缸里被灌满的水,他抬手便从刀鞘里抽出刀,斩断一支短小的树枝握在手中。 叶清宜未看清他此番做法是何意。 谁料谢珩挥起树枝,问:“此棍,是曲是直?” 她没犹豫,相信自己看到的:“这当然是直的啊。” 而后,他将树枝的一半放入水缸中,然后又问:“那现在呢?” 现在叶清宜反倒犹豫了:“这……” “眼睛有时候会给出错误的判断,得用心去了解背后的真相。”他将树枝从水中拿出,摆到叶清宜眼前,“就如同我手中的树枝一般,我们目前查到的,是凶手想让我们看到的结果。” 她陷入沉思,将他手中的树枝接过来:“那既然不是鬼,会不会是有人故意借着这出戏的由头,趁机杀人。” 谢珩眼中勾起丝烈狱般的阴狠,他笑了声,让人浑身发凉:“不管是鬼是人,都要让其受我大明律法的制裁。” 叶清宜觉得有理,将树枝放到一旁,觉得脸上痒,便抓了抓。 谢珩阴暗的一面她虽听闻,却甚是少见,几乎没见过,可若联想他方才的模样,她自是不敢多说一句,巴巴的夹起尾巴做人。 她收了心思,反问:“那大人怎么看?” 谢珩边走边道:“我倒觉得,这小梅定是知道什么?” “看来我们眼下须得先找到小梅,才能接近事情的真相。” 他突然停下步子。 “明日我需进宫一趟,出宫之后便去审问李哲。”谢珩还未说完,看到叶清宜脸上抹黑一块,他为她抚去那抹脏,“诏狱那种地方女子轻易进不得,待我回来便同你商议。” 叶清宜被他方才的动作扰乱思绪,谢珩的手指骨节分明,纤长白皙,她也看见,他的手心起了茧,不知是何缘故。 她愣了片刻,然后回神去想他方才说的话。 所以他明日要去提审李哲,还不让她跟着? 也好,若她当真进去,能不能活着出来还不一定,想到这儿,她额前似是冒出些虚汗。 叶清宜顺着他的话点点头,“嗯”了一声。 他们一整日在张府勘察痕迹,零零散散却也发现一些,只是与此案无关紧要的东西。 回府后。 叶清宜累的瘫软在床,小桃见她回来,也将提前为她准备的糕点和茶水一一端上来,她竟是连抬手臂的力气都没有? 全身的筋骨似是被吞噬一般,小桃将东西端到床边,就差喂到她嘴里。 — 东厂 宋昭手里拿了把火铳,反复转弄,似是把玩,又像是研究。 火器在大明是极为先进的作战武器,不论是威力及适用程度皆胜敌人一筹,漠北鞑靼除了对大明国土虎视眈眈,更是盯紧了火器这块肥肉。 只因军机大臣张洲被杀,火器无辜消失,皇上便命锦衣卫分为明暗两路同时进行。 见宋昭把玩火铳,余浩也未想此时扰他雅兴,过了片刻,他才捉住机会。 借着递茶的功夫,余浩缓缓开口:“督主,刚刚探子来报,谢珩身旁多了个不知名的帮手,貌似瞧着有些本事。” 宋昭握紧了火铳,全然没了方才的兴致:“哦?是吗?” 两人在摊铺外吃饭时,不慎被人盯上。 宋昭表情并未有太大变化,他将手里的东西交给下属,那人带了下去。 余浩如实说来:“他推断张洲的致命伤是发簪所致,也怀疑凶手是个女人,如此一来便是为李哲开脱了罪名,那我们想让李哲为我们当替罪羊的计划不就……” 张洲被杀一事,他们从中确实做了不少文章。 他们用李哲来混淆谢珩的视线,干扰他们的查案进度,以此来为他们运送火器争取时间。 东厂表面效忠当今圣上,背地却投敌叛国,明知漠北阿鲁台几次觊觎大明国土,竟与他里应外合,想尽办法窃取军机图和火器。 谢珩早已盯上宋昭,只是苦于无凭无据,即便说出,他也不会认账。 东厂虽建立不久,可势力日益浩大,自古以来没有哪个君王能够容忍对自己造成威胁的势力,所以皇上对东厂产生忌惮。 宋昭问:“这人你们可认得?” “并不认得。” “那直接把人解决了。” 余浩:“……” 宋昭只是动动嘴皮,顷刻间就已决定了人的生 18. 进宫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谢珩进宫。 他料到今日皇上会问些什么。路上便有了答词。 清晨的金銮殿外隐隐泛着凉意,谢珩来时,看见殿内正跪着一人,虽看不见面貌,但看背影也能猜出是李华坤。 锦衣卫和礼部并无来往,向来是井水不犯河水,而谢珩与礼部仅有的一丝关联,便是去年有位书生曾在科举考试中疑似作弊,此事惊扰圣上,命锦衣卫参与调查。 谢珩头次见李华坤时,见他在教育自己的学生。 李华坤洪亮的嗓音贯穿整间学堂:“君子欲化民成俗,其必由学,若想在朝中有番作为,必要考取功名,尔等可明白了?” 众人齐声道:“明白了师傅。” 那时谢珩对他印象深刻,心中也曾想过,若是自己当初能遇到这样的师傅,许是学得的知识更为渊博罢。 而今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李华坤竟为自己的儿子甘心沦落这等地步。 他不免想,若是换做裴修犯了错事,裴永国为了自己的面子或许不会这般诚心。 谢珩进宫的早,并未看见他,他走过时瞧了李华坤那无神的眼睛,两眼皮连连争斗,他定是在此跪了整宿。 他从李华坤身侧走过,未言。 李全通报一声,谢珩走进去。 “皇上。” 听闻声音,皇上坐于髹金雕的龙木椅上向下看去:“谢爱卿,你来。” 谢珩走进的同时,他又接着道:“李全,你将殿内门掩上,出去守着。” “是。” 谢珩上前几步,离高高在上的皇上依旧隔着几丈远。 皇上见他止步于此,便撂下手中的奏折下了宝座台。 皇帝不拘小节:“你可还记得,朕上次给你提起的徐明将军?” “臣记得。” “朕依你之意,让他驻守漠北边境,封他为镇国将军,不日便派兵过去,阿鲁台见此一时也难以再犯。” 谢珩跟着恭维道:“皇上广纳忠耳良言,如此气魄,令臣心服。” 皇上脚步顿住,倒是满脸稀奇的盯向他。 “你何时同那些老臣一般,拍起马屁竟也有一套了?”他以为谢珩不会是这样的人,可转念又想,在这宫廷职场久了,难免人不会变,“也罢,人的变化,仿若四季更替,谁又能真正的了解谁,只要心不变,便是难得可贵。” 谢珩在这宫中才待了几年,哪能比得过皇上。 宫里待久了,即便是开始的廉洁奉公,也会渐渐被利欲熏心,与人同流合污。 谢珩未搭话,他此刻竟是越发读不懂了,只当此话是用以警示他的。 皇上又问:“张洲一事,查的如何了?” 谢珩跟在其身后:“张大人尸身上有两处伤口,非同一凶器所为,臣怀疑,有两个人想至他于死地。” “两个人?” “是,凶手一前一后,后者抓到时机,才在前者的基础之上给其致命一击。” 两人陷入深思,皇上轻抚他泛白的胡须,说起来,朱棣如今也年已六十,病痛缠身,却仍是为国操劳,谢珩见此,不敢稍有松懈。 谢文忠最先为其效力,其次便是宋昭,谢珩比宋昭小了将近一旬。 皇上年轻时,时常唤谢文忠在侧,与其商讨政事,如今谢珩后来居上,现已全然代替了父亲的地位。 “火器之事,可有眉目?” “还未有。” 只能说,张洲之死才有了些线索。 皇上随后道:“嗯,这也才两日,是朕担心过重了。” 他嘴上这般说,可看向门口时,脸上稍逊色。 殿外的人还在跪着,皇上也拿他没辙。 谢珩注意到他的视线,心中有了猜想:“皇上可是忧心李大人?” “昨日宫门下钥前他便跪在此处,坚称李哲是冤枉的,如今案子在你手里,等真相揭晓再说罢。” 皇上说完便向宝座台走去。 “皇上是觉得李大人跟随皇上多年,尽职尽责,却不想李哲竟涉身此案,若是依法处置,李哲难辞其咎,若是纵容包庇,又难以堵住悠悠之口。” 听闻此言,皇上停下步子,回头看向他。 “除了你父亲,便是你最懂朕的心思了。”只是没想到到了这般年纪,还能多个儿子辈的知己,他索性就地而坐,“你说的不错,朕现下也是进退维谷,左右拿不定主意。” 谢珩看似胸有成竹,这让皇上也有些许着落:“皇上不必为难,待一切水落石出后再做决定也不迟。” “随你随你。”他指向门口,实则是指向门外的人:“你去想办法把李爱卿劝走,朕本就头疼,瞧见他日日跪在殿外,朕的头更疼了。” 临走时,他又嘱托道:“切莫忘了朕吩咐你的事。” “臣不敢忘。” 晨日升起,李华坤跪地的影子被拉长。 金銮殿外的承重柱也因这晨日拉出条条黑影,这柱子乃金丝楠木,柱身硕大,谢珩出来时,柱身将他的影子完全覆盖。 李华坤一宿未眠,加上年事已高,如今脑子只觉将要晕厥。 他突然意识到人,猛然睁眼,见是谢珩,连声道:“谢大人,我儿是冤枉的,我儿是冤枉的。” 谢珩见他这般,心中猜想,许是他方才并未发觉他进殿,否则定会在他进殿时哀求。 他依旧跪着,谢珩见他同自己父辈的年纪,又联想到初次见他时,出于敬重,便蹲下身来说话:“李大人,我朝律法严明,并非是您空口白牙道一句‘冤枉’便能将人救下来的,您与其在金銮殿外跪着浪费时间,不如去为令郎寻得冤枉的证据。” “……” “您应该知道,锦衣卫向来只看证据。” 此话一出,李华坤嘴里不断念叨:“对对对,我得去查证据,这样才能救我儿出来,我得去查证据。” “……” 谢珩不知他是否真的清醒,李华坤爱子心切,李哲又是独子,若是失去了,恐是他永远都无法弥补的痛处。 李华坤踉踉跄跄的起身,只见他走路些许不稳,也许是膝盖跪久了的缘故。 李全见了,上前一步: 19. 杀人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地牢内的光微弱,却能清楚的看见桌上摆放的各种酷刑刑具,在诏狱,匕首自尽已是最痛快的死法,没人能受得住这儿的刑具。 何况李哲这样大户人家出身的贵公子,做些累活都要死要活的哪会见过这些。 谢珩拿捏他的心理,从桌上挑了个带把的小玩意,李哲浑身颤抖,这东西不就是烙铁? 炮烙之刑他如何受得住。 李哲被绑在木架上,浑身不能动弹,像头任人宰割的牲畜,面对谢珩将烙铁丢进火炭的动作,他几乎崩溃:“谢大人,我是冤枉的,我真是冤枉的,您为何就是不信我!” 谢珩等火烧的功夫,情愿同他多说些:“锦衣卫办案从来都不是靠嘴上功夫,李大人叫了这些时日,不照样没吐出点有用的东西吗。” 他不停挣扎,面目俊朗的外观下早已被吓破胆:“我,我……” 莫说动刑,哪怕是来到这儿,人的三魂七魄定会吓走两魂三魄。 谢珩逐渐逼近他:“这儿是诏狱,能从这儿出去的人只有一种,那便是死人。” “不是,谢大人,我真是冤枉的,你再等等,我爹肯定会来救我的!肯定会来救我的!” “你爹若是管你,就不会等到现在。” 他没那功夫和他耗着,见炭盆里的烙铁烧成太阳红,谢珩拿了副棉手套戴上,握着那柄手将东西拿出来,李哲看的清楚,还有几个零散火星蹦出来。 李哲不懂锦衣卫这套,他本就是一个书生,压根没见过这种场面,见谢珩手拿烙铁朝他走来,一时没忍住,失了禁。 额前的汗珠浸透他的发丝,李哲紧绷的神态让他难以完整的说一句话:“他,张大人他是被鬼杀死的,与我无关啊……” “……”谢珩笑了声,见他还不说实话,便想与他辩一辩,“张大人的尸体已经找仵作验过了,分明就是他杀。说,案发当日,你到底为何会出现在张府?” 那张府管家口口声声道是鬼杀人,还扬言亲眼所见,如今李哲也这般说辞,谢珩越发烦闷。 他只信人杀人。 “我,我,我说的真是实话,我们喜爱戏曲,那日张大人从坊间寻得一帮唱戏功夫极好的戏班子,于是特邀我前去观赏听曲,可那戏班子走时他还好好的,我刚要离府便传来张大人的死讯,这,这怎会如此巧合?!” 谢珩言语间极为淡定,跟着附和他的话:“是啊,怎会如此巧合?” 这番话让李哲心里刚建立起来的逻辑瞬间化为散沙。 因挣扎用力,李哲手腕处勒出道道红印。 “你还怀疑我?若当真是我,那我为何会蠢到亲自下手,让人暗中杀害并隐藏尸体岂非更容易洗脱嫌疑?” 谢珩没再废话,一语道破:“很简单,那便是你杀了人,还未来得及逃跑。” “你,你们锦衣卫就是这样审案子的?你们屈打成招,枉顾皇上信任,我要让我父亲到皇上面前去告发你们!” 此话也将他逼急。 此番他欲要解释,谢珩没再多废话,击垮李哲的内心,诱他交代实情,谢珩做了不少铺垫。 他将烙铁拿至手中,距离李哲很近:“我问过府上的丫鬟,戏班子是在申时三刻离开张府,此刻张大人还未被害,而申时五刻府内传出张大人遇害时,李大人才刚要走,这其中的时间你去哪儿了?戏班子走后你还留在府上所为何事?” “我,我与张大人吟诗谈戏不行吗?直到我出了门,便有人叫嚷着说张大人被害,我真的什么都没做。” 谢珩的面色不比刚才,此刻他更似恶魔:“满口胡言。” “……” 被他呵斥,李哲闭口不言。 他只怕谢珩一怒之下将那烧的滚烫的东西按到他胸口处。 谢珩说:“府上丫鬟家丁皆道,戏班子走后,张大人身体乏累,并未与你一起,又何来精神吟诗谈戏?!” “我,此事真与我无关,你让我见见我爹,求你了谢大人。” “你若不如实交代,叫你娘来都无济于事。”谢珩将烙铁逼近他,那烧焦的味道扑鼻而来,“我再给你一次机会,说,还是不说?” 李哲哭丧着脸:“谢大人,这真不是我做的,我冤枉啊。” 他没再啰嗦,硬生生将那滚烫的烙铁按到李哲身上。 炮烙之刑疼痛无比,伴随那烧肉的糊焦味道,还有李哲那声惨叫。 若说他冤,谢珩方才所问他句句不能道明,反而企图蒙混过关,事到如今,却又口口声声喊冤枉,谢珩不信他真冤。 凭他多年来的断案经验,认定李哲心里有事瞒他。 谢珩的眼神凶恶的很,大约不想再这儿陪他耗着,他将手中的烙铁给了别人,又是一个眼神示意,那狱卒便按照他刚才的动作继续。 瞬时,悲惨的要命叫声渗透在整个诏狱。 谢珩擦了擦手,带着程七出来。 程七跟在身后,丝毫未受刚才的影响:“大人,李哲还是不说,怎么办?” “按我们的规矩办。”他说的轻松,又毫不在意,“不说,那便上其他刑罚,诏狱的刑具用在他身上,出不了几日便招了。” “可,李大人那边……” “有何顾忌?就算是李华坤进了诏狱,这些刑具也照样能用得。” 若是别人怕得罪,他谢珩不怕。 朝中也鲜少有敢得罪谢珩的人,得罪他便是得罪谢文忠,有胆子与锦衣卫抗衡的人少之又少,唯有锦衣卫与东厂两大死敌。 谢珩在诏狱陪李哲耗了一炷香。 仅一炷香,李哲身上遍体鳞伤,挨了左右不过二十鞭子便招了。 谢珩再见他时,李哲早已没了方才那股精气神,一旁的狱卒按照平日的习惯,不知从何处搬来了一张木椅,谢珩坐的舒服,似是准备好听一场戏。 “说吧,我听着呢。” 他精神涣散,囚服染上鲜血后也被鞭子打烂,夹杂着身体上的血肉与衣服黏合,让其疼痛难忍。 李哲强撑着抬头,虚弱的说:“我,我真的没杀张大人。” “那你在戏班走后去哪儿了?” “我,我藏起来了。” 谢珩皱着眉,提起精神:“藏起来了?” 李哲嘴角处的血凝固,他嘴唇干的泛白,却又被红色渲染:“是,因为,我看到了一个女鬼。” “继续说。” “我前些时日,失手杀了一个女人,我以为是那女子化作女鬼来找我报仇,所以便躲了起来。”他顿了顿,似是喘了口气,继续道:“直到府内安静,才敢出来。” “既是如此,方才为何不说?” “我虽杀了人 20. 沐浴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谢珩从诏狱回来,整个人心不在焉。 有了李哲的指认,谢珩直接派程七前去戏班抓人。 不知为何,他今日甚是疲惫,回府后,他将身上的制袍脱去,顿感轻松。 谢珩回来时,天空似是被泼了墨,谢文忠房间还亮着灯,他下意识瞧向他们的新房,房间也亮着。 叶清宜也还没睡。 想起那日叶清宜向他提起的那个人,迄今为止,张洲被杀一案中只有那封信牵扯到此人,而根据程七查到的线索,只能知晓林擎是前朝叛国将军。 既是涉及前朝,或许谢文忠会知晓。 谢珩本没打算向谢文忠提及此事,可见这姑娘这般执着,为了查林擎不惜放下千金身份跟随他四处搜证,若是不给她点甜头,他倒有些于心不忍了。 他在书房换了件轻松的浅色外衫便去找谢文忠。 谢文忠正要就寝,此时听见房门被敲响,身上的外套还未完全脱下,便又穿上。 他知道,这个点除了谢珩,无他人找他:“这么晚了,还不睡啊。” 谢珩边说边踏进来:“想跟您打听个人。” “说吧。” “父亲可知,林擎?” 谢文忠本想去倒杯茶来喝,他拿杯的动作停住,而后将被子放于桌上:“你问他做什么?” 显然谢文忠是知道这个人,如若不然,他会问,“林擎是何人?” “张洲被害一案,我在他书房内,发现一封未烧完的书信,落笔人便是林擎。”谢珩倒不拐弯抹角,直接道,“我派程七去查过,此人乃朝廷功将,最后却挟持公主投敌叛国,除此之外,再无关于他的其他消息。” 谢文忠叹了口气,似是为他的遭遇感到不值,又似是觉得他命苦。 谢珩倒了杯茶,端到他面前,似是贿赂:“父亲知道内情。” 他接过茶水,坐到木椅上:“十八年前,你母亲才生下你不久,明惠皇帝疑心各个藩王会发生叛变,便决定对各王实施削藩,而那时身为燕王的当今圣上,便只能参与这场皇位争夺,林擎乃得力干将,燕王便派他为首攻城,却不料攻进城内便中了敌人的圈套。” “那林擎将军后来如何?” “他誓死不降,在肝髓流野的大战中硬是杀出一条血路,逃走时他抓了燕王的女儿。”谢文忠说的淡然,喝了口茶继续道,“当今皇上登基后也曾全力找过他们二人,但都无功而返。时间久了便有人传出,林将军挟公主逃至漠北。” 谢文忠所言与程七查到的所差无几。 “那时林擎,张洲,还有叶怀谦他们三人是至交,若说林擎之死另有隐情,我想,或许张洲和叶怀谦知晓,如今张洲已死,恐怕只有叶怀谦知道背后的真相。” 谢文忠与此人并未有过正面接触,林擎是久战沙场的将军,一生都与战场作伴。 “此事谁也未亲眼看见,你向别人问起,他们大致也是我今日这番说辞。” “孩儿知道了。”谢珩见状也心中有数,“那您早些休息。” 将要离去时,谢文忠及时道:“慢着。” “父亲还有事?” “我确有一事想问你,你为何带着叶清婉一同参与此案?此事事关重大,若是出了差错并非是你我能担当的。” 谢文忠虽知晓谢珩做事能够掌握分寸,却也是当真没料到他会带着叶清宜一起查案。 皇上要他借助张洲被杀一案暗地调查火器失踪之事,如今叶清宜也参与进来,若是被发现,出了问题,他们都逃不掉。 他倒也不慌:“叶清婉嫁进谢府,孩儿自然要对她多加提防,将她带在身边,时刻注意她的动向岂不方便。” 谢文忠自是信任他,儿媳已经娶进门,他也不必再为谢珩的婚事发愁:“如此也好,她若对你无二心,你日后便好好待她。” — 晚间,院里起了微风。 谢珩从谢文忠房里出来后便收拾好衣物去沐浴。 叶清宜在房间里小眯了会儿,她到现在还没睡就是为了等谢珩与她商讨案情的进展,听方才小桃的打探情况,谢珩出来之后径直走进了小院的另一间房。 难不成,他有别的秘密。 明知谢珩有问题她岂能坐得住,叶清宜随手披了件衣裳,嘱托了小桃一句便跑出门去,顺着刚才谢珩方才的方向走去。 她胆子小,加之近日又随谢珩调查这起被杀案,叶清宜走路几乎是闭着眼。 微风拂过,吹动的树枝沙沙作响,似是丛中树上都埋藏着什么可怕东西。 叶清宜步伐加快,脑中不禁联想起张洲被杀时的惨状,甚至还有那管家口中前来索命喊冤的女鬼形象,仅仅几步路的功夫,她脑中似是完现了一整个戏本。 谢府她经常转,对此并不熟悉。 她再抬头时,看见前面有光亮,便闷头闷脑的走过去。 虽是黑夜,那处房间亮着灯,房门前有个小厮站着。 叶清宜走过去还未看清他的模样,那小厮最先开口道:“少夫人好。” 她挑挑眉,方才的胆怯平复一些:“你认得我?” “认得。” “你叫什么名字?” “小的名唤贵财。” 她又问:“谢珩可在里面?” “是。” 得到肯定,叶清宜提裙便要进去,被贵财拦下来:“少夫人,您不能进去。” “你也知我是少夫人,为何就不能进去了?”她语气并不可怕,“我找谢珩有些事要谈,你莫要拦我。” 贵财全身挡在她身前,却未碰她一毫:“您真的不能进去,少爷吩咐过,任何人不能进去。” “……” 这倒是让她越发的好奇心重起来,不让进去,定是有什么秘密不想被人窃听了去。 若是与她生父有关,她此番定不能错过这个机会。 她的傲娇性子在此刻展现:“不让我进去,我就偏要进去。” 眼见拦她不住,贵财急忙道:“少夫人您不能进,少爷在沐浴!” 叶清宜:“……” 额…… 沐!浴! 谢珩在洗澡?! 叶清宜前秒抬起的脚此刻悬在半空,她整个身子踉跄着站稳。 回过头时,那小厮还在注视她。 她打量他许久,贵财瞧上去似是比谢珩大些,她不由得心想:这嘴若是再慢些,待我冲进去看见谢珩在……那我以后在他面前还如何抬得起头。 她来也已经来了,难不成再回去? 可又想到来时那树影晃动,还有那女鬼的面貌,她是没胆子再独自回房的。 叶清宜对上贵财那急迫的眼神在看到她止步后转变为安,她不知怎的冒出一句:“那,那我便在这儿,等他片刻。” 他们虽 21. 误会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经不住谢珩连声叫喊,叶清宜硬着头皮走进去。 谢珩背对门口而坐,屋内的热气漫在空中迟迟不散,叶清宜放轻步子,与他沐浴的里屋还隔了架屏风。 屏风是薄纱而制,上面的玉兰花是宫里的孔雀金线真丝绣制,她认得。 叶清宜见此画面,谢珩沐浴,配上这半透的薄纱,竟让她联想到美人出浴的绝美画面。 谢珩背对她,也未注意到什么:“水温凉了,加些热水。” 他命令道。 叶清宜只好照办,拿起一旁的瓢舀起水往他浴中倒去,她几乎秉着呼吸,单手挡在眼前,许是怕水浇到他头上,姑娘中指和无名指间分开条缝隙。 谢珩闭着眼睛心中想事,直至第三次的时候,她本想加完水后随即离开,可偏偏这时候他忽然睁眼。 她正要收手,不料手腕被谢珩一把抓住 谢珩猛然睁眼,顺着看向主人,怒视道:“谁!?” 他下意识的防范,见来人是叶清宜,他眼见着面目缓和几分:“你为何在这儿?” 叶清宜被他抓着动弹不得,她手腕细的被谢珩单手环扣。 “我……”她支支吾吾,说话间,眼神竟无意瞥见那悬藏水下的半截身子,“啊——” 她害羞的挣脱他,谢珩便松了手:“你放心,我什么都没看到。” 可明明都看见了,肤白貌美,小腹间妥妥的肌肉。 想到那家丁说,谢珩曾把那名丫鬟逐出府,她不由得想,该不会也把她逐出府吧? 她来谢府时日不多,林擎的事也一点线索都未有,谢珩不会这般无情吧。 叶清宜啊叶清宜,你和一个锦衣卫谈感情,不是对牛弹琴吗。 她手里的瓢被丢在谢珩方才的浴桶中,晃悠悠的飘荡在水面,难以解释刚才那尴尬场面,叶清宜闷头跑到屋外。 夜里的氛围依旧那般安静,可此刻她的心却久久不能平复。 她忍不住想:怎么办,担心的事还是发生了,可我不是故意要看他…… 阵阵微风打破了那份宁静,被风扰乱的夜晚似是她此刻经人撩拨的心弦,经此一事,她到难以再顾及微风吹过后给她带来的凉意。 想起一会儿肯定会被他兴师问罪,叶清宜脑子里闪过一百种借口开脱,可又被她一一排除掉。 片刻,屋内的人喊:“好了,可以进来了。” 刚才的画面如针眼般直戳她的双眸。 姑娘像是做错事的孩童一般,步伐小心,未敢抬头瞧他,想到下一个被赶出府的人便是她,她倒也没什么怕的了。 她抬高视线,见谢珩随意穿了件白色内衬,未穿外衣,他身上还有些许没擦干,叶清宜还隐约能透过内衬看到他微微凸起的肌肉。 谢珩觉得她莫名的来此定是别有所图,眼神中尽是怀疑,而被她这番打量,他眉头紧皱,“看什么呢?” “今日之事实非有意,对不起,但终归是我犯了错,你不管是赶我出府还是休书一封,我都不会多言。” 谢珩轻笑了声:“两次,你倒是给自己谋划的清楚。” 叶清宜:“什么意思?” 第一次,便是他们成亲那晚。 ——我虽为女子,却也不愿苟且,要杀要剐悉听尊便,与其被那些酷刑折磨致死,还不如死的痛快些 几句话便已掌握了自己的性命,这次又是如此。 在他还未来得及说话时,她便已经做了最坏的打算。 无论何事,她都第一时间将自己的生死盘算清楚,与他毫无关系。 叶清宜突然意识到什么,她眸子清澈,依旧如初见时那般:“但是你答应我的不能有悔,君子一言驷马难追,日后有了林擎的线索你一定要告知我。” 谢珩脸上仅有的笑意悄然消失:“你就这般在意他?” “他对我来说是很重要。” “有多重要。” “重要到,可以让我不惜性命去找寻他。” 谢珩不知为何生气,胸腔有股莫名压抑,让人不爽。 他本意想将谢文忠告诉他的消息讲给叶清宜,如今看她这副态度,谢珩心中不爽,便不想再说。 谢珩再次抓住她白皙的手腕,带着脸上鲜有的火气怒视她:“他到底是你何人!即便是死了都让你这般惦记!” “谢珩!你住口。”叶清宜欲要挣脱,但这次却不同方才那般容易挣开。 林擎是她生父,她不许任何人这般不尊重他。 世人都道他是叛国乱臣,她始终相信林擎不会做出这般有辱门楣之事。 “叶清宜,你给我记住了,你生是谢家的人,死了化作厉鬼也摆脱不了这层枷锁,你心中若是念着他,当时又为何坦然的替叶清婉嫁进来!” 她不知谢珩因何而怒,只当他是因自己无意闯入目睹他身子而气愤:“你胡说什么,我们的婚事本就是长辈间的互赢互利,何时由得自己做主。” “你……” 他却也无话可说。 她说的没错,人是他自己看上的,也是他自己要娶的,那圣旨上所要赐婚的人,也是他让父亲去求得,她自始至终什么都不知道。 就如叶怀谦告诉她的那般,这场婚姻只是谢文忠与叶怀谦结盟下的牺牲品。 叶清宜看的很清楚,可他为何这般生气。 “现下我只要求你一件事。”他用命令的口吻道,“放弃调查林擎的一切线索。” 她挣扎的没了力气,干脆放弃:“绝无可能。” 谢珩从未见过她这般坚定的眼神,似是告诉他,即便她再渺小,也绝不会在此事上低头。 他心中窝火,却又拿她没辙。 谢珩甩开她的手,姑娘因他的力度后退几步:“给我出去,别让我看见你。” 叶清宜涌上来阵阵委屈,想哭,却强忍着不能哭。 这世道艰辛,哭是最无用的法子。 她些许哽咽,眨了眨眼无措的说:“出,出哪儿?” “我的意思是。”怕他不理解,她便解释,“你是赶我出房门,还是出府?” 谢珩无奈的看着她:“……” — 回了书房,谢珩满脑子都在回想叶清宜方才说的话。 林擎是对她非常重要的人。 还是个已死之人。 他这时冷静下来。 林擎为国大战时,乃明惠帝在位期间,如今是永乐十八年,这般算下来也是同叶怀谦和谢文忠一般年纪,如此,林擎或许是叶清宜父辈的亲戚。 他真是糊涂了,和一个死了那么久远的人较真什么。 回想这姑娘那般坚定,许是这人对她非同一般。 程七站在一旁侍候,瞧出谢珩状态不对,他疑问道:“大人今日脸色欠佳。” 他提笔写 22. 出府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现下他手中的力度更紧,铁了心不会放她离开。 “谢珩,你到底想怎样?” 他心中抱了些希望,追问道:“你知道我赶她出府,那方才你提到出府和休书,只是怕我像对待她那般对待你,那些话也并非你本意,是吗?” “张大人一案还未查出凶手,我出什么府?若当真被你休回去,我今后还如何做人。” 这些话将他拉回些理智。 叶清宜并未有心机,她只是说了心中所想。 谢珩被这些话受到触动,脸上的愤怒消失不见。 他手上松了力气,叶清宜一把抢过来,嘴里不停的埋怨:“你这人怎的这般小气,不就是被看了下身子吗,你既不同女子,也不需要嫁娶,有何可在意的。” 谢珩见气氛松弛,故意扯开话题:“你今晚去找我做什么?” 叶清宜反应会儿:“找你探讨张大人被害一案,我本来是想在外面等你的,刚刚贵财有事,我就替他看一会儿,没想到你洗澡竟还要人伺候。” “如此说来,倒成我的不是了?” “也不是那个意思。”她滚动着眼球散发着灵气:“你当时也是被那个丫鬟……” 谢珩:“……” 见他沉默,叶清宜意识到不该那样问:“你当我没说过。” “谁告诉你这些的?”谢珩问。 她断不能出卖贵财,转身坐到床上:“谢大人聪明一世糊涂一时,你觉得我会做出出卖朋友这种无情无义之举吗?” 他也不慌:“那你倒是猜猜,我会不会像逐出那名丫鬟一般逐你出府?” 闻此,叶清宜刚稳下来的心情又被他激怒:“你还要赶我出去?” 谢珩看着她收拾起来的包裹,心中五味杂陈,恍惚间说了句:“只是说笑而已。” 他的眼神中透露着伤感,叶清宜看愣,一个杀人魔头不该流露着这样的眼神。 叶清宜只觉得他此刻比方才沉稳许多,而在澡堂时,谢珩似是变了个人,是她未见过的模样,自嫁进谢府,她确实未见过谢珩发怒。 房间里的争吵声没落,桌上的包袱被弄得杂乱,两人虽觉得这场架吵得毫无头绪,可此时眼神落于对方身上,最后相视一笑。 “这是……”叶清宜瞧见他衣服怀里揣着什么东西,颜色似是青石绿,只露着一点,她好奇地问:“你怀中的是何物?” 谢珩低头看了看,是那日在街上时捡到的她的玉佩,他一直怀揣至今,听叶清宜这般说,他赶忙揣了揣隐藏:“没什么,皇上御赐之物。” “既是御赐之物,那你定要保管妥当。” “张洲一案有新进度,你可要听?” 她容光焕发,搬了个圆椅坐他身旁,将方才之事抛之脑后:“发现了什么?” “他还是一口咬定与张洲被害一案无关,只是交代了另一件事……” 在诏狱审问李哲的过程他一一细说给她听。 谢珩与她交谈了不足一刻钟便离开。他走后,叶清宜很快入眠。 — 谢珩让人备好马车,早早便在门前等候。 他没睡懒觉的习惯,平日有任务时以任务为主,有时上早朝,忙起来时也顾不上进食。 叶清宜不同,她在叶府时被叶怀谦当祖宗似的供养,姐妹二人活脱脱就是千金小姐,若说公主锦衣玉食娇纵惯养,那这姐妹二人不同之处,便是不较弱。 她昨夜睡得晚,还做梦梦见被一群黑衣人绑架,害她夜里醒来好几次。 叶清宜今日懒得自己动手,便让小桃帮她置办了一件新衣裳,当然是男子的新衣裳。 谢珩今日换了件黑色锦衣服,腰间的银带,头上的官帽,以及手上的银色护腕都让人觉得价格不菲,二人相见不由得引起内心涌动。 叶清宜看着方向觉得陌生,主动问:“我们现下去哪儿?” “诏狱。” “你上次不是说,女子轻易去不得吗?” “你在外面等我。” “哦。” 安静片刻…… 姑娘又问:“我们去诏狱做什么?不是都已经审问过李哲了吗?” “昨日我让程七将郑小梅带到诏狱,今日便要去审问。” “哦。” 轿中二人再没说话,直至轿子行驶至宜州城中心时,在那日谢珩擒得贼人的那条街道上突然停出,车内二人重心前倾,谢珩一把握住她的胳膊。 叶清宜没躲避。 谢珩撩开轿帘,问道:“出什么事了?” 牵马车的小厮急忙查看原因,随后说:“大人,车轮不知怎么回事,突然就劈裂开了,若是在走下去,怕是整个轮子都要裂开。” 程七下马上前查看:“大人,车轮出现裂痕,恐难以前行。” 他低头看去,却有一处损伤,谢珩撩帘下轿。 叶清宜见是不能走,便跟随下去,谢珩托住她的手,由她走下来。 没了马车,他们难以抵达北镇抚司。 今天的日头格外毒辣,谢珩便差事小厮牵着马车到附近的木匠处修理,他便随叶清宜一同等在此处。 程七侍奉在侧,并未离去。 可叶清宜环顾四周才发现,他们竟停在了百花楼楼前。 姑娘的热情招客被他们目睹,好一会儿,百花楼的姑娘们看到了谢珩,方才的张扬似乎得到收敛,声音和态度似是变了样子。 叶清宜瞧了瞧他,此刻谢珩一身官服英姿飒爽,很是气派,她不由想到,那些人估计是见了他这般模样,所以对他心生畏惧。 她看着谢珩的侧颜属实诱人,联想昨夜的没人出浴,她神情可爱,问的直白:“谢大人可有去过这百花楼?” 谢珩似乎没想到她会问出这个问题:“……” “听说这里面的姑娘个个美艳绝伦,尤其这里面的花魁姑娘,甚是漂亮,我想谢大人高掌远跖,定然不会来这种地方。” 谢珩下意识远观百花楼。 他当然没来过这儿,且不说每日忙于政事为皇上分忧,即便是有闲暇时间,他也断不会进这烟柳之地。 目睹叶清宜脸上的欢愉,他站她身前,挡住视线:“没想到夫人还会去此等风月之地,今日我们在此处也是干等,不如我陪你进去瞧一瞧?” “好啊。”叶清宜眉开眼笑,似是就在等他这些话,“那我们现在便去吧。” 谢珩:“……” 他整张脸黑下去,没 23. 落水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街上热闹非凡,生意人不惜顶着毒日头招摇叫喝,若东西卖完了,他们也好快些回家。 谢珩瞧见叶清宜头上,如今只有发冠禁锢着,若是动作大些,仅是发冠难以束住,他瞧着近处有个发簪铺子,便寻思给她买个戴上。 叶清宜顺着他的目光,定是要跟着。 谢珩早便注意到她那“贪婪”的目光,好似猫见了老鼠,恨不得扑上去。 这个摊铺的老板并未像上次那老板似的四处吆喝,但不能否认他摊子上的物件着实好看,叶清宜眉目含笑:“算上今日,这是你第二次给我买簪子了。” “这是发笄,与簪花不同。” 姑娘拿着手里的正欣赏,顺着他的话问:“有何不同?” “手持簪花相赠,寓意心爱之人一生平安顺遂。” 叶清宜重复着他的话:“寓意,心爱之人一生平安顺遂。” 她摇摇头,将方才那不好的想法阻断,那次是她硬塞到他手里的,不能算是他送。 他选了好一会儿,最后才心满意足道:“过来。” “嗯?” 叶清宜还未反应,谢珩便为她挑选了一支戴上,此刻的他们像极了寻常人家的恩爱夫妻。 他不懂女子间的审美,只觉得这支极为适合她,上面并未有太多艳丽的装饰,却雕刻着最朴素却又脱俗的纹样,与她的身份极为相称。 “这支发笄很适合你。” 叶清宜摸了摸:“真的吗?那就谢过大人了。” 她本是开心着,突然想到昨夜那件事,她笑容渐淡:“昨日是我误会你了,我欠你一声抱歉,希望您大人有大量,莫要往心里去才是。” “我虽为大人,却未有大量。”谢珩双手悠闲地背与身后,“我这人一向是有恩报恩,有仇报仇,你我之间虽未有深仇大恨,却也并非小事一桩。” “……”她脸上挤着笑容,“那你想如何?” 谢珩心中有了主意,只待她应允:“我要你许我一个心愿,待日后想起时,你照办就是。” 这分明就是挖好坑等她来跳。 但,却又不得不答应。 叶清宜应道:“我答应你。” 他满意的回方才百花楼前,叶清宜独自在身后,心中不知吐槽他多少遍,但始终未有言出口的胆子。 谢珩走在前,很快两人被过往人群隔开。 此刻街上沸反盈天,熙熙攘攘的人们脚步不断。 就在此时,高楼顶端无故射出一支箭,箭未伤及任何人,却制造出百姓惶恐,人群没了秩序,乱成一团。 叶清宜被撞开,刚要跟上他,不知何处窜出来一只手,对方手中带了块手帕,在她还未挣扎时便被捂住了口鼻:“你们做什……” 她挣扎着,不过须臾,便昏睡过去。 谢珩意识到情况,便急忙要追,可从隐蔽高处射出另一支箭,巧妙的避开人群射至摊铺的木桩处,那箭虽未伤到谢珩,却已拉开他们的距离。 人们因此而恐慌大乱,他再想追时,那贼人便没了身影。 程七穿过民众赶来:“大人!” 谢珩目光放远,目睹贼人离去的方向:“程七,去北镇抚司调动人手!他们带着人跑不远,东南方向,我一路给你留下记号!” “可是大人……” “别啰嗦了,即刻便去!” 程七没敢再耽搁。 谢珩顺着方才的方向追去。 仅一支箭,便引起群众蜂拥逃窜,此刻街上摊铺倒地,老人小孩被无形推到却难以爬起,谢珩见此,便将人搀扶起来。 人与人之间似是逃荒和逃避战乱的避难人群。 谢珩难以顾及他们,腾身一跃便跳上房顶,行走在房檐处视野宽广。 贼人一袭黑衣,从头至脚都包裹的严严实实,谁人都难以辨认他们的身份,他们身手干脆利落,似是经过明显的训练,只待今日一展身手。 谢珩顾不得其他,全部精力皆在叶清宜身上。 黑衣人人多势众,几人挟持叶清宜逃窜,又留下人垫后,其目的便是阻止谢珩追击。 谢珩跟随他们逃至野外,途中杀了几个人,为了谈情他们的身份,谢珩从黑衣人的小臂处看见一个小型图案。 图案外观是方形印章,中间似是蛇一般的模样,可与蛇不同的是,它虽是鳞尾,却长有龙角,谢珩不识得此兽,但他清楚一点。 此图案与张洲手心被复刻下来的图案相同。 确信的是,谋害张洲的凶手,与此刻劫持叶清宜的是同一批人。 黑衣人眼见难以甩开谢珩,又清楚记得宋昭给他们的命令。若事情办不好被谢珩发现,那他们也不用再回去见他了。 宋昭的性子他们知晓,若是任务失败,皆是死路一条。 为首的黑衣人怒吼:“所有人,全力挡住谢珩!若计划失败,谁都别想活命!” 怎奈他们二十几人皆不如谢珩一人,直至他们剩余这四五人依旧故作挣扎,为首之人见局势将要扭转,将叶清宜丢弃路边挥刀朝谢珩砍去。 叶清宜被磕到头部,感觉吃疼,迷迷糊糊想醒过来。 见谢珩独自作战,那为首黑衣人持刀朝他砍去,她惊恐道:“谢珩,小心身后!” 经她提醒,谢珩转身躲过,单手持住他的手臂,将他手中的刀尖刺向同僚。 见他们一时难以反抗,而此时叶清宜身侧并未有人挟持,谢珩抓住时机,牵起她的手向远处逃去:“走!” 见他们逃走,其中一黑衣人捂着伤口,虚弱道:“头儿,现在怎么办?” 那人恼羞成怒:“怎么办,还能怎么办?!追啊!” “是!” 他们被迫往相反方向跑去,方才被留下垫后的人未被杀光也跟上来。 树丛中未有路,他们穿过杂草丛生的树林,片刻后,叶清宜体力不支,她的身份不支持她有强大的体力,姑娘气喘吁吁的停下脚步。 两人逃至湖边,往前再无生路。 “你们跑啊,我看你们还能跑到哪儿去?”黑衣人得势,十分猖狂,“摆在你们面前的有两条路,但不管哪条路,都是死路。” 几人逐渐逼近,“最好乖乖束手就擒,还能留条性命,否则……” 谢珩将她护在身后,他觉察道,身后的姑娘瑟瑟发抖,更是没见过这帮杀人见血的血腥场面。 她握的紧,却未说一句话。 谢珩转身看向她,眼神急切:“会水吗?” “什么?我不……” 未等她说完,谢珩几乎与那些黑衣人一同出手:“来不及了!” 他始终快他们一步,谢珩拉着叶清宜跳进湖中。 几个黑衣人站在湖面观望,谁都不敢 24. 寻人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谢珩松开她,小心的将她搀扶上背:“我知道,我现在带你去找地方包扎伤口,你要忍住。” 她爬在他背上,话语间失了力气:“可是我怕疼,从小到大我都,都没有这次受伤严重。” “是我的错,我连累了你。” “谢大人,这是想对我负责吗……” 他极力不让她睡去:“是,所以你坚持住,日后以此来向我讨要。” 姑娘身上掺杂着血腥和湖水的咸腥味,她背后的衣服大面积被红色染透。 谢珩小心的将她背于身后,听着她方才那句“疼”,他心中似如刀绞般疼痛,叶清宜本是御史千金,过惯了锦衣玉食,又何时受过这般罪。 他心中有愧于她。 谢珩熟悉这附近的地形,前半年,他曾破一起谋财害命,后又埋尸嫁祸的案子,此处便是埋藏尸体的那片丛林。 而在这丛林的不远处便是一个小村庄。 为了防止再被追杀,谢珩背着叶清宜超了小路,背上的人呜咽的说着什么,他听不清,也无无暇心再去听她说什么,一心加快步伐前往村子。 路途中,谢珩的衣服被草丛划破,严重的已经割到了肉,渗出隐隐血液,他也没当回事。 叶清宜双眼疲倦,四肢麻木,却隐约察觉谢珩手臂处被野草划破的伤痕劣迹,她气息虚弱的只得凑在他耳边说话:“谢珩,你,你受伤了……” “无碍,你要坚持住,马上就有救了!” “若是,我因此……中箭身亡,你会不会……” 谢珩步伐紧急,许是猜出她的意思,他扬言道:“休要胡说,他人畏惧锦衣卫谁敢再嫁于我,若你不在,要留我孑然一身度过余生吗?” 她听进心里,却未答。 “叶清宜,你要挺住,我一定会让你活着。” “可你这般带着我,要,如何脱身。”她趴在他耳边,叶清宜眼神迷茫,眸子虚睁虚合,说话甚是消耗力气,“他们身手矫捷,实力并非在程七之下,你将我放下,还有一线生机。” 谢珩就很不爱听她这话,此刻他倒是希望叶清宜能睡过去。 在叶清宜眼中,他们之间不过是互谋互利的盟友关系,若是再遭人追杀,谢珩也同样不会将她的性命当性命。 与其那时被抛弃,她倒不如主动要求。 谢珩脚步未停,叶清宜话也未停。 “你竟还能说这些话,若是有力气,倒不如想想如何还我这救命之恩。” 叶清宜神志不清,嘴边的话迟迟难以说出口:“救命之恩,当,当……” 谢珩替她答:“当涌泉相报。” “当,以身相许……” 话落,叶清宜便晕倒在她的后背。 她的话回响在他耳边挥散不去。 谢珩虽诧异,但她如今口不对心,他只当她胡言。 他一路洒下了白兰花研制的粉末,专做跟踪。待程七携带灵犬赶来,定会寻得他们的下落,现在他担心的是,白兰花粉洒至湖边便消失,灵犬不一定能依靠味道找到他们。 — 与此同时,程七回去的途中在人群中撞见个熟悉的影子,他定睛看去,没错,正是叶清婉。 人群如海水般疯狂涌动,叶清婉被挤在其中与丫鬟走失。 叶清婉被人撞到在地,但很快那人便消失在人群中,她无助的倒在其中呼喊,身旁的店铺被撞翻,径直朝她倾向过来。 程七见状,脚踏周围的阁楼凌空飞跃,在叶清婉以为此次非死即伤时,她却未感觉到任何痛处,再次抬眸,一个高大的身形已站在她身前。 叶清婉栖身在地,躬着腰抬头仰视他。 程七单手撑住这将要倒在他们身上的摊铺,注意到叶清婉的视线,他低头看向地上这我见犹怜的姑娘。 就在此刻,未免她受伤,程七将铺子摆放好,他眸光犀利:“叶姑娘,得罪了。” 他攀附上她的腰间,稍微用力,便将她整个人带起来。 飞跃人海,如鹏鸟展翅般遨游,叶清婉的视线双双落于男人身上,他虽冷漠,可今日此举,却是裴修从未对她有过的温柔。 而程七不敢多耽误,以最快的速度将她带离危险。 “叶姑娘,今日情况紧急,若有得罪,卑职定会弥补姑娘。”如今谢珩何叶清宜下落不明,他不敢耽搁,“姑娘珍重。” 叶清婉看出他的神情慌张:“等等,发生了何事,你为何这般着急?!” “我……” 他在考虑要不要将此事告知她。 那批黑衣人不清楚是何身份,如今竟敢冒然对叶清宜动手,想来也是故意针对叶家,那叶清婉…… 他想尽可能的保护她周全。 叶清婉没了往日般淑女,此刻见他隐瞒不说,分明就是有事发生:“程七,若此事事关谢大人和舍妹,你断不能瞒我。他们若出了什么事,我亦不得安心。” 他坦白道:“夫人被蒙面人绑走,我们大人已经去追了,他命我来此调动人手前去支援。” “什么?此等大事你竟然想瞒着我?!”她不顾方才的惊险,即刻道,“我随你一同前去,快!” 他早便猜到这样的结果,所以才选择隐瞒。 叶清婉走在前,程七跟在身后,无丝毫阶跃。 二人寻了匹快马,想以此加快进程。 街上的人纷纷赶回家中,此刻街道上往日的繁华消失殆尽,程七眼疾手快,瞧见远处拴着几匹马,不论好坏,他们赶过去。 程七从怀中掏出几锭银子放置那老板手中:“店家,这些银子买你两匹快马。” “快,快马?” 没等他后面说话,程七便转身问道:“叶姑娘可会骑马?” 她些许慌神,“我,不会骑马。” 叶清婉根本不擅骑射,和叶清宜两人自小便是娇生惯养,莫说骑马,哪怕是任何危险的事情都不许她们去碰。 程七些许犯难,可此刻也顾不了那许多:“得罪了!” “什么?”她还没意识到他接下来的动作,便被抱上马,“哎?” “眼下时间耽误不得,叶姑娘您多担待。” 他御马技术很好,将叶清婉扶上马后,他纵身一跃便骑上马背,与她同乘一匹。 程七手持缰绳,“驾!” 只一声,那匹别人家的马便臣服在他□□。 男人御马姿势敏捷利落,动作大方不失风范,未做任何耽搁。 叶清婉被他圈在怀中不敢动弹,她未骑过马,更未被人带着骑马。 程七虽坐于她身后,可叶清婉此刻的神情他心中已有定数,姑娘发丝间的淡香好闻秀雅,倒是也她的性格相衬托,他虽话少,此时心中犹如小鹿乱撞。 扬风将她的额前刘海吹乱,叶清婉吓得不敢睁眼,盲目的脱口而出:“你,你可 25. 关心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谢珩背着受伤昏迷的叶清宜走了很久,他没了时间概念,只觉得格外漫长。 日上三竿,日光正是最火热,他方才一人对敌那十几人便已消耗太多体力,如今背着叶清宜走了五里地,现在的谢珩早已体力不支。 周围野草横生,硬是被他闯出一条路来。 谢珩的衣服被汗水浸透,他害怕前面的村民会因为他这一身官服而恐惧,途中他便将衣服脱了。 他背着人抵达村庄时,就近敲了户人家。 开门的是为老汉,“你们是?” “老人家,多有叨扰,麻烦您救救她。”他气烟声丝,模样十分狼狈,猜到老汉的顾及,他急忙道,“我们并非恶人。” “那,那你们先进来。” 走进屋内,老汉的老伴坐在床上,桌椅破旧不堪,摆放的设施简约,就连平日吃饭的瓷碗都裂了小痕。 谢珩背着人站在门口处,屋里面的空间狭小,他背着叶清宜伫立很久。 直到老汉开口:“寒舍狭窄,您不嫌弃就行。” “老人家这是哪里话。” “你把这小相公放在床上吧。” 叶清宜今日出门依旧是男子扮相,却不料依旧招来杀身之祸。 老妇人让出地方,搀扶她躺下。 谢珩见此,心中难掩焦急:“老人家,她中的是箭伤,需要大夫医治,您可知这村子里何处问诊?” “大夫?”老汉压着眉,“公子莫怪,不是老朽不告诉您,只是您看我们这般条件,温饱都是问题,实在没多余的银子施以援手啊。” 谢珩明白他的意思,随后不断翻着身上。未有一分钱。 他从怀中掏出那块玉佩,这是叶清宜的,他一直放于身上,可如此情境…… 这块玉是他年少时赠予玩伴的信物,如今却阴差阳错的再次回到他手上,青玉被谢珩握在掌心,骨节分明的手指处凸出根根青筋。 那老汉见此,开口道:“此物一看便知贵重,若公子身上实在无他物,不如将此玉当了换些银两来治病也并非不可。” 见他这般说,谢珩将东西小心收置起来:“此玉之贵重,堪以性命相抵,断不能当卖。” “若请不来大夫,如何救这小相公的性命?” “劳烦您跑一趟,去典当行当了此物。”他递出一块小小的物件,“这是我的官职制牌。虽不是很值钱,请个郎中还是够的。” 老汉接过此物打量,但他不识字,并不认得上面刻的字。 他未再说,带着此物便出门了。 老妇人坐于家中那仅有的板凳上,矮小的让人寒心,见他那身着装,她主动道:“年轻人,你身上也受了好几处伤,我腿脚不便,你可以去里屋打些水来擦洗血迹。” 方才那位老汉知晓他的大概身份,言语间皆是敬重,不敢怠慢,甚至尊称他用“您”字。 而这位妇人却并未因身份而区别对待。 谢珩回道:“多谢您。” 屋内的吃穿用度极为简陋,谢珩从自己白色内衬撕下块布绸,用水打湿,走到叶清宜窗前为其擦拭。 因是后背受箭,叶清宜趴在床上,他将她背后的衣服撕扯开,只露出箭伤那小片地方,裸露的白皙肩膀处似是被血清洗,却让谢珩无处下手。 他曾在锦衣卫选拔试炼中外伤兼内伤无一不是重伤,可他咬牙拼死挺过来,他清楚记得,那时南镇抚司打赢的人屈指可数,甚至明明赢了战斗,却因一身伤没有及时医治而丧命在此。 那时他所受的伤,强过此刻十倍百倍,可如今看着叶清宜背后的箭伤,竟让他如此心伤。 锦衣卫向来冷血,可他曾无数次想过,人若当真无情,没了软肋和致命处,是否真的所向睥睨,无所畏惧。 这个问题他此刻得到了答案。 他生命中,会永远有个致命点。 心中有了牵挂,往往会让人为了亲情和爱情勇往直前。 老妇人看着他说:“我瞧着公子相貌俊朗,想必是为官家子嗣,我们只是平凡百姓,不想因此牵扯官家,待公子医治好朋友的伤,便不多留你们了。” 谢珩说:“老人家今日搭救之恩,在下铭记于心。” 片刻后,老汉带着大夫赶回来。 大夫手提药箱,来时匆忙,现下喘着大气难以平复。 谢珩顾不得他,将人拉到床前:“大夫,您快给看看,她中了箭伤。” “莫急莫急,我看一看。” 谢珩站在一旁,只见他往伤口处洒了些粉末,让床上的叶清宜疼出声,她明显在忍着,手心抓握的冒了虚汗。 他在旁边看的甚是煎熬,似是替她承受着痛苦。 大夫手法熟练,对症下药,只见他简单的包扎,叶清宜便没了疼痛。 大夫收了药箱:“好了,箭未伤深,待我稍后开几幅方子,你们按方捉药,不出十日便无大碍。” 谢珩此刻终于放下心:“那便好。” 他说话间看见谢珩身上的皮外伤,又道:“公子您身上的伤若想恢复的快些,也需用药医治,可否在下连同公子的方子一同开了?” 他笑得轻松,丝毫不顾自己:“我无碍,您只开她的便可。” 他身上所带的东西只有那制牌和玉佩,现下制牌当了,换成银子也是有数的,若是他也抓药,恐怕不够。 这话被叶清宜听见,她眼睛未睁开,迷迷糊糊道:“不可。” 谢珩闻此声赶到她眼前:“你醒了?怎么样,有没有好点?” “你若不治,我便……再也不理你。”叶清宜此刻似是命悬一线,奄奄一息的语气强撑着说话,“我,说话算话。” “我只是受了些皮外伤,不足以另开药方。” “我为你挡下一箭,就,就是想你无恙,若是你受伤不得医治,我这一箭,岂非白挨了……” 见她执意,谢珩顺着她的话:“好,我应你。” 叶清宜说完便又睡过去。 见他答应,大夫刚要动笔时,谢珩转身一个眼眸示意,随后便摇摇头。 他方才答应她的,只是图她安心罢了。 待大夫走后,谢珩借着方才的水简单擦了擦身上的血迹,路上那些草很是恶劣,几次将他衣服划破,触碰肌肤,勾出条条血道。 现在叶清宜受伤,他们回不去,这一路他都撒有白兰花粉,若是程七带灵犬到此处,定会根据气味找到他们。 老汉听叶清宜方才说话时的声音,再看她如今的打扮,他小心问:“这位到底是公子,还是姑娘?” “实不相瞒,她是在下的内人。” 此话说出,老汉想起那些抢人钱财和掳人性命的盗匪,常常为了掩饰身份便女扮男装。 他们虽是穷苦人家,可也不想死在盗匪手中。 他不由得后退几步:“你们为何掩饰身份,难道……” 谢珩解释:“老人家莫慌,我们是官家中人,只因遭遇歹徒偷袭才流落至此。您放心,待内人伤势好转,我们绝不会给您添麻烦。” 他转念又想,方才那制牌不像是伪造,若是假的,如 26. 蒙面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程七骑马载着叶清婉跟在锦衣卫身后,随后,领头的前锋骑马来此。 那人勒住马绳,下马禀报:“大人,前面已无路可行。” “你说什么,无路了?” “灵犬在湖边徘徊不进,大人,我们现下该如何?” 这也便意味着,谢珩留的记号到此处消失了。 程七方才的淡然消失殆尽:“扩大搜寻范围,以湖为中心,派人向方圆五里展开搜寻,若有大人和夫人的消息第一时间来报!” “是,卑职领命。” 锦衣卫效率快,领命后随即动身。 程七还未再说话,远处的森林虽未有声响,却无辜群鸟起飞,似是受了什么惊吓。 他目测群鸟乱飞,心中起疑:“林中鸟惊起,莫不是……” 叶清婉顺着他的目光放远:“你发现什么了?” “叶姑娘留步,我等去去便回。”程七说着便下了马。 这匹留给她,他另骑一匹。 叶清婉目光涣散,着急却又不敢独自下马:“你不带我一同去?” 他要将她留在这儿? 叶清婉内心紧缩。 程七将马绳递给她:“此马通灵性,叶姑娘坐着稳妥。” “你真不打算带我一起去?” “不了。” “……” “此去危险重重,姑娘收好此物。”他从怀中取出交到她手里,“这是锦衣卫号召命令的制牌,若半个时辰后我们还未回来,姑娘可携带这二十名精骑率先回到宜州。” 程七仰视着马上的姑娘,她眉目中多了些许担忧,没了往日般喜笑的模样。 她诧异,居高临下:“你是想让我逃?” 他一本正经道:“并非如此,卑职留姑娘做断后,待危难之际好去调兵遣将。” “你……” 说的如此好听,不就是发生了危险方便让她先逃。 叶清婉看着手里的制牌慎思,她不会武功,若是真遇到危险定会使他们分心,想到此,她默认了程七的意思。 她眸子湿润,拧着双眉:“那你答应我,也算我求你,一定要将他们平安救出来。” “卑职答应姑娘。” 程七牵动缰绳,使得马儿调转方向,他转头又道:“方云丞,带上几人随我走!”他去时快意,马技熟练,身后的锦袍随风而起。 程七未转身回眸,似是他做锦衣卫惯了,心中无牵无挂。 亦或是,不想这份牵挂成为他的阻碍。 “是!” 前方的方云丞还在牵着灵犬搜寻,听到命令后,便将绳子递给身旁人,骑马跟上去。 林中静谧,突然惊起群鸟乱飞,势必有事发生。 傍晚,天色逐渐擦黑。 黑衣人不见棺材不落泪,活要见人死要见尸。 他们猜测,受了伤的他们势必会去找地方疗伤,而目前距离最近的地方便是这个村庄,黑衣人只是来碰碰运气,他们知道,若是这般回去,宋昭不会放过他们。 若是两条路皆是死路,他们不如倾尽全力一搏。 村子小,人烟稀少,此处的范围比宜州城差太远。 而这里的村民,大部分为了讨生活,会带上自己种养的蔬菜花朵拿到城中去卖,路途虽远,却不辞艰辛日复一日。 他们乔装打扮成村民混进来,无意中看到当铺老板手中的制牌,为首之人上前一把夺过,那老板再想夺回时,便被对方手中的长刀控制着。 几次逼问下,那老板道出实情。 — 叶清宜睡的时间不长,期间谢珩一种照顾在侧。 拿了药再煎好,直至端到她身前,谢珩怕是这辈子还未这般照顾过人。 叶清宜醒来,双眸暗淡,面色憔悴不堪,似是被鬼怪吸取了魂魄,她趴在床上避免碰到伤口,眼睛望着谢珩:“你没事……” 谢珩手中端着熬好的药,“我没事,来,把药喝了。” 她此刻甚是听话,可药的味道苦涩,令人作呕,叶清宜拧眉闭眼喝下。 谢珩将药碗端在手中,再看她时,姑娘早已红了眼眶,此刻正如被野狼欺负了的白兔眨闪着眼睛,让人疼至心里。 他为了掩盖身上的伤,故意打趣道:“眼睛红成了兔子,这么担心我?” “你何需让人担心,现下躺在床上的是我。”即便是受伤,她这牙尖嘴利的本事倒丝毫未被削弱,“谢谢你。” “应当是我谢你,若非你替我挡这一箭,怕是我们都要横尸野外了。”他说话间便又舀起一勺药喂入她嘴中,谈话时他又随口道,“为何舍身为我挡箭?” 药喂至嘴边,她并未张口。 谢珩的手停在半空,似是在等她的回答。 很快,叶清宜眉目由阴转晴,心中或许是想到了什么良好的应对之策。 “我被人绑走时,你不也未曾舍弃过我,只身追过来。” 谢珩动作不停,继续喂着:“嗯,怕我刚娶进门没几天的夫人被人掳跑了,岂不大亏。” “若是我们双双在此落难,那才是大亏。” “说点爱听的。” “……” 须臾,药便见了底。 叶清宜觉得这般趴着很是不舒服,察觉到自己背后被撕裂的衣服,她无意动了肩膀,疼的她咬牙皱眉,却是再没喊疼。 “我,我的衣服……” “只露出你肩膀处的伤口,不用担心。” “……”她忍着痛,“扶我起来。” 谢珩不为所动,没想乖乖就范:“你这是在使唤我?” “你不愿,那便罢了。我自己来。” “……” 叶清宜没再多说其他,许是口舌也费力气,她需要暂存体力。 她刚醒,身上未有力气,受伤肩膀方向的手臂更是难以支撑,她尝试自己坐起来,无意动到了伤口,叶清宜泄了气,再度趴下去。 谢珩平日最不吃这套,见她这般,叶清宜的箭伤总归是为救他而落此地步,高冷阎王最终还是动了凡心:“我扶你。” “你,不是不愿意吗?” “未曾说过。” 他们相处时间不长,可她觉得谢珩并非世人所传闻的那般凶狠。 瞧他如此嘴硬,却在做着软心之事。 两位老人坐在一旁看着他们很是恩爱,直到谢珩上前搀扶她时,老汉也前去帮忙。 老汉一眼看透:“姑娘,你昏迷的时候,可把你相公急坏了,他可是守着你寸步不离呐。” 谢珩欲要反驳:“老 27. 断后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谢珩心中思索她的话,将张洲被杀的种种细节和李哲的话联系在一起,再到叶清宜今日说法,很难让人不将这些重视。 他刚要说话,突然被外面突如其来的嘈杂声惊扰。 两人一同看向门口。 因为他们是外来村民,老汉便将门掩着,以免被人发现,他虽不知谢珩的具体身份,但见他们身受重伤,也绝非寻常官员。 谢珩出于警惕,她扶叶清宜坐稳后起身附到门边倾听。 对方声音温和,说话客套:“老人家,您今日可有在村子里见过外来人士?” 老人说:“外来人?没有见过。” 说完便擦肩走过。 这话谢珩听得清楚,他微微将门裂出条缝,想看清对方是敌是友。 外面那几人身着粗布素衣,脚上的鞋倒是干净,他眼见着,那伙人打听完事情便将那张迎合的笑脸隐退,露出那凶狠模样。 谢珩瞧着他们来者不善,就凭他多年看人的经验,这批人应该是之前追杀绑架叶清宜的那些人。 他将门关紧,眉头一拧。 叶清宜看他的模样便知是出事:“怎么了?难道是,那些蒙面人追上来了?” “没事,你别担心。”他安抚她,“只是问路的。” 听他这般说,叶清宜松了口气。 屋内的老汉听见动静,从里屋走出来:“怎么了?” 他还是同样的说辞:“没什么。” 老人顺手想要去开门,谢珩瞬间握住他的手,掩声道:“先别开门!” 谢珩这般低声,眼神中皆是严肃,这番话同时引起他们所有人的注意。 外面的,不是简单的问路人。 老汉一眼看出他的意思,也知晓外面的人对他们而言是何等危险,他没说话,只身走进里屋,从柜子里翻出两套衣服。 他将衣物递到他们眼前。 谢珩注视他:“这是?” “您莫要嫌弃,如今也是没有其他办法,如今只有一条路,你们换上这些衣服,兴许还能乔装打扮混出去。” “您为何帮我们?”谢珩问。 想到刚来时,老两口对他们的眼神充满恐惧,甚至不愿多留几日,如今却为了帮他们不惜铤而走险正面迎敌。 这引起谢珩和叶清宜的惊讶的目光。 老汉催促道:“别问那么多了,若是他们追过来,你们想走也来不及了。” “多谢您。” 谢珩从不啰嗦,他顾得全局,在紧要关头知道孰轻孰重。 叶清宜后背受伤,她自己换不得衣服,如今有老妇人在场,索性就让她帮忙换了。 老汉给叶清宜拿了套女子衣着,她是男子扮相,如今换了女装,也定能掩人耳目。 谢珩知道,那块制牌当出去,只要他们打听,定能从当铺掌柜那里打听到那块刻有他名字的制牌,他知道时间紧要,必须尽快脱身。 叶清宜强撑着走过来,她对镜贴妆,一身朴素的衣着装扮也彰显她出淤泥不染的清姿,只是她身受重伤,整张脸没了光泽。 谢珩跟上去:“我背你走。” “嗯。” 他们动作不慢,可敌人似是得到了什么消息,终于问到了老汉家。 谢珩还没动身,这破旧的木门被人由外敲响:“有人吗?有人在家吗?” 知道这次躲不过,谢珩示意两人将叶清宜扶去里屋,此事不关他们,他不想因此牵连。 他身上连把长刀都没有,只是从脚腕处拔出一把匕首背藏于身后。 很快,门被他打开,谢珩低着头,已然准备好时刻给其致命一击。 对方见他低头,带着疑问:“你是这家的主人吗?” 他未答。 “方才那么久不开门,做什么了?” 他眸子压低,却带着犀利的光:“带着你的疑问——” “……” 他没给他反应时间:“见阎王吧!” 只一刀,领头的人便被谢珩命中咽喉丧命。 见此一幕,后面的人也按捺不住,从身上各处抽出隐藏的长刀向他砍来。 谢珩恢复些体力,可无法持续作战,眼见那些人向里屋冲去,他顾不得此刻,纵身旋转越过几人追过来。 老妇人未躲过这些贼人,死于他们刀下。 屋内因争斗破坏的面目全非。 谢珩孤身奋战,他被几人迟迟纠缠近不得叶清宜身,两把尖刀直冲她而去,千钧一发之际,老汉站到她身前,为她挡下这致命一击。 他被刺中小腹,鲜血顷刻间涌出。 “老人家!”她被吓坏了,却又强迫自己保持清醒,眼泪不听话的流出来。 对方再想趁人之危解决掉叶清宜时,从窗户中飞进来一把尖刀,那刀快而有力,瞬间从他们脖颈处飞过,直至戳到对面墙壁上。 反观那两个壮汉,已然倒地没了生命气息。 叶清宜慌了,她顾不得自己是被谁所救,看着老人倒在她身前,她上前扶住:“老人家,您……为什么,为什么您要替我挡下这刀……我该怎么还您……” 老人看着她,奄奄一息的想要说什么,他浑身用不上力。 见此,叶清宜将耳朵凑过去。 谢珩难以坚持时,紧要关头,程七带人闯进来,一刀砍向谢珩身前的壮汉。 程七扬眸,向他喊道:“大人!刀!” 听到声音,谢珩转身接过他抛过来的绣春刀,新的,还未开刃。两人对视,眸中是未有的坚信。 谢珩手握长刀,挡在叶清宜身前。 怎奈对方人手颇多,程七捉住机会:“大人,您带夫人先走,我断后!”随后便又说,“方云丞,护送大人离开!!!” 方云丞接到命令:“是!” 他们此时若不走,怕是没机会了。 谢珩看着眼前的情况,转身将叶清宜背在身后:“程七,莫要恋战!” 他的嗓音清澈:“是!” 他的命是谢珩救的,若不是谢珩,他早便死了。 程七知晓如今的情况,他走不了了。 他将那二十名精骑留给了叶清婉,自己带了这些人来营救谢珩,如今人也救了,也保护了喜欢的人,他便觉得值了。 誓死,他都会撑到谢珩安全离开。 他身中数刀,却是刀刀都被他把握好分寸,作战的同时不忘护好自身性命。他知道,他拖得越久,谢珩和叶清宜就更 28. 伤情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刀剑无眼,血溅四方,狭窄的屋子里遍地皆尸体。 叶清宜将老汉扶起,他身前正中一刀,血不断涌出,溅湿她刚刚换好的干净衣服,回想方才,这衣服是老汉方才拿给她的。 可是,她刚穿上不久。 屋内刀剑声不停,老汉的生命气息微弱,似是撑着口气想要说什么。 叶清宜背后的伤因动作幅度大,已经微微渗出血来,她忍着疼,将老汉扶好靠在墙角:“老人家,您,为什么……” 危险仍未消失,正当那些人想对她出手时,幸好程七及时赶来。 她想不通,她和老汉并未有过深的交情,他为何会替她挡这一刀。 老汉紧紧攥着她的衣袖,骨瘦如柴的手指也被岁月折磨的不成样子,他手上带血,未敢碰她,只是用力的抓握着她的衣袖。 她险些被吓得不敢说话,却依旧将耳朵靠过去:“您,您要同我说什么……” “我知道,你们是,是好人。”他停顿,又拖着仅有的气息说,“我从当铺出来,便知道……有位老乡说,说谢大人曾赠予他……百两银子,定不会是坏人。” 赠予了百两银子…… 她没心思再去思索老汉的话。 他还未松手,接着道:“姑娘,老朽求,求您一件事……” “好,您说,我一定答应您。” “请您照顾,照顾我的孙儿,他,他叫,任景。” 话落,老人的手终于在他说完最后一字时,松开了她的衣袖,此时,她的衣袖处印上个鲜红的手印,可老汉已经没了气息。 她甚至还没来得及说,“我答应”。 “……” 老汉那最后祈求的眼神最终还是暗淡,带着遗憾离开这个世界。 叶清宜猛然从梦中惊醒。 醒来后便觉得后背伤口甚是疼痛,她这是在哪儿? 她记得程七来救他们,也回忆起老汉死在她眼前的模样,在后来,便是谢珩带她逃离了那个村子,然后她好像在马上晕了过去。 其他的她便什么都不知道了。 她嗓子干的难受,只想下床接杯水来喝,她还未动,瞧了瞧四周房间,她很是熟悉,这里是谢府,她住的房间。 她只想喝水,身上恢复了些力气,刚想撩开被子下床时,被子却未被她掀动。 叶清宜这才注意到,小桃爬在床边睡得安稳。 这场梦于她而言是噩梦。 那是她从未见过的血腥暴力,可身上的伤和疼痛如此真实,叶清宜这才意识过来,所经历的这些都并非是场梦。 小桃被她的动作吵醒,见她没事,心中惊喜万分:“小姐,您终于醒了。” 叶清宜小臂撑着床想起来:“谢珩呢?” “谢大人在书房包扎伤口,一个时辰前大人请郎中重新诊治了小姐的伤,本以为今夜小姐不会醒来,谢大人便去书房了。”小桃从桌子上倒了杯水端过来,“小姐,郎中说您受的是箭伤,为何好端端的受这莫大的劫难,您何时吃过这种苦呀。” 叶清宜渴的厉害,接过她手中的水一饮而尽,她拂袖擦了擦嘴角,欲要下床。 房间里点着烛火,四方明亮,再观窗外,天色早已漆黑一团。 她没想说话,可想到谢珩此刻在书房包扎伤口,她没忍住又问:“他的伤怎么样了?” “这个……小桃不知。” “为何会不知?!” “谢大人将郎中带去了书房诊治,无关人等并未跟着,所以,即便是府上的家丁也不曾知晓。” 叶清宜:“……” 她不免心神浮躁。 又不由得多想,只是受伤,为何这般神秘。 小桃突然想起什么,慌忙道:“对了,小姐,谢大人好像又差人从外面带回来一位大夫,我认得他,他是宜州城内医术最好的张大夫,若非重伤杂症,一般惊动不了他。” 她回忆着自己刚才看到的人的身形,觉得没有看错。 叶清宜听闻此话心中一震,如数万只蝼蚁啃食她般痛苦煎熬。 她知晓那时的情况紧急,谢珩为了护她身上也那些人伤的不轻,可具体有多严重她亦不知晓。 到最后,谢珩是何时将她带回府中的她全然不知。 屋外夜幕降温,微微带着凉意,院中的花瓣开的正盛,树叶枝繁叶茂似是和茉莉争锋。 叶清宜并未有心思欣赏,她拖着身子招呼:“小桃,扶我起来。” 她不敢违背,手上搀扶着,还是问道:“小姐,您要去哪儿?” “去书房。” “外面有风,大夫说您需要静养,不能出……” “你听他的还是听我的?” 小桃一怔。 叶清宜鲜少疾言厉色,对人一向温和,今日在小桃看来甚是奇怪,她未再多言。 现下谢珩伤势如何还未知,他有意避开旁人,定是决心隐瞒什么。 她内心悬浮着一块巨石,不管隐瞒何事,只希望不要是他的伤。 叶清宜呵斥一声:“去将我的紫罗兰外衫拿来。” 小桃不动。 她眼神反倒无怒,再没理人。 叶清宜挣开她的手,欲要往柜前走去。 “小姐,您的伤才是最重要的,大夫嘱托您不能出去呀。”她快步上前拦着,却丝毫不敢触碰。 叶清宜没理,小桃跟着她的脚步:“小姐,小桃当真是为您好,您是担心谢大人,谢大人如今好好的在书房呢,并无大碍,真的。” 叶清宜迈出这几步,后背锥心刺骨的痛。想对她的话置之不理,却气在头上怒回:“你方才说不知晓伤情,如今见我要出门便又改口了?” 她跟在她身旁,最终还是求饶:“小姐,小桃方才所言句句为真,真的不敢欺瞒小姐~~~~” “……” “小姐曾说过,现下在这谢府中只有我们相依为命,如今小姐竟连小桃也信不过了吗?” 此刻,叶清宜因她的话动容。 小桃端着仪态挡在她身前,不敢任何怠慢,小姑娘神情紧张,更多是怕叶清宜不听劝告从她身前闯了过去。 叶清宜稳定了情绪,将手缓缓抬起,小桃见状,急忙伸出双手搀扶着。 她 29. 名声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谢珩与他相处这些年,早便知晓谢文忠的性子,他是吃软不吃硬,这些年,谢珩也未曾顶真正意义上的撞过他。 “如此,那我便猜对了。”谢文忠方才故意试探,“你当真将她的性命看的比你自己的还重要!” “今日被人追杀,幸得叶清婉拼死相救,孩儿才能捡回条命。” “什么?” “如今叶怀谦已经答应帮我们,为何不尽力一博,再多个朋友呢?” 他说的明白,谢文忠当下便猜到谢珩的意思。 叶怀谦都是他们的人,还差叶清宜一个吗? 自成亲来,谢珩为她保密,即便对谢文忠也成叶清宜为叶清婉。 谢珩眸子坚定,是谢文忠极少见到的神情,这么多年,他甚少提出反对,对于谢文忠提出的事,谢珩一向遵从一句话:父命难违。 从小到大皆是如此。 谢珩少时有谋,长大有勇,就连当今圣上也是夸赞他实乃难得的人才,可自成亲之后,谢珩似是变得陌生。 谢文忠怒气拍打了桌子,随即而来便是掌心那火烧般的麻木:“你就这么信她?” “是。” 他万万没想到:“……” 谢珩说:“这场婚姻本就是各取所需,互相利用,她既嫁进谢家终身便是谢家的人,我不会弃她于不顾。” “我平日同你说的你全忘了?!”他只觉恨铁不成钢,“你对她动了真心……” 他说的面无表情:“孩儿没有。” “你欺骗自己便罢了,还想欺骗我?”谢文忠情绪难以稳定,若是被人抓到了把柄从叶清宜身上做文章,那谢珩便不堪一击,他又道:“你情窦初开,难免情不自禁,可若是……” “若是宋昭在此事上参奏一笔,我也毫不惧他!”谢珩抢了他的话。 谢文忠迟迟说不上话来。 他如今瞧着谢珩的模样,也是像极了年少时的自己,为了心中所爱,亲手将她推入万劫不复的深渊,再无回头路。 一山不容二虎,东厂不会轻易放过他们,锦衣卫和东厂也会一直斗下去,如今谢珩亲手将叶清宜卷入这场旋涡中,既然劝不得,他只希望叶清宜不会落得和谢珩母亲般一样的下场。 无情则刚,无爱则强。 他宁愿世人说他儿子是心狠手辣,无情无义之人,也不愿他因为一个“爱”字而玩火自焚。 谢文忠叹了口气:“既然如此,为父也不再多说什么。” “父亲……” “你是谢珩,谢家男儿从不惧事,决定了,那便更要做到无可挑剔,让皇上器重你。” 见谢文忠松口,他脸上映出些许诧异:“是,孩儿定不负父亲教诲。” — 叶清婉不便照顾程七,既是在谢府,她便听从谢珩安排,现下听闻妹妹苏醒,她才恳求看门的小厮放她去看叶清宜。 谢珩并非软禁她,只是若被谢文忠瞧见不免要生事端。 小厮将人带来叶清宜房间,便退下了。 叶清宜心急如焚,派人时刻关注着书房动向,谢文忠并不好惹,她在谢府遇见他都要毕恭毕敬,谢珩想来也很难做。 小桃开门见是叶清婉,心中颇感诧异:“大小姐?您怎会在此?” “小桃,清宜可在房间?” “在,您先进来。” 叶清宜以为是谢珩,没想到竟会是叶清婉。 她也觉得奇怪。 “清宜。” “姐姐?”她见到叶清婉首要想到叶怀谦,急忙问,“你为何这么晚了还来这里,莫不是爹爹出了什么事,让你来告知我?!” 叶清婉几步路上前握住她的手,眼神中皆是诉求:“非也。是程七,程七他受伤……” 叶清宜被她握住手臂,触动伤口,她皱眉吃疼:“啧——” “……” 叶清婉目睹妹妹苍白憔悴的面容,还有她此刻疼痛难忍的模样,她瞳孔微缩:“清宜,你也受伤了?!是,那些人伤的你是吗?” “我没事,不用担心我。” “你伤哪儿了?”她扶她坐好,“你……” 叶清宜在她面前总是乖巧懂事,即便此刻疲惫,她依旧笑着说:“只是中了一箭,已经包扎好了,没有大碍。” “中了一箭?!”叶清婉的激动化为怒气,“从小到大,你何时受过这么重的伤?平时你被树叶划了手指都要哭上半日,如今中了一箭,那该有多疼。” “姐姐,我现在已经不疼了。” “我定要将此事说与爹爹听,谢家人既然保护不了你,那你就回叶府把伤养好了再来。” 叶清婉做事一向如此,无理她甘愿吃亏,若是有理,定不会轻饶对方。 眼见着叶清宜被伤成这样,她做姐姐的自是心疼不已。 叶清宜本想说话阻拦,可被小桃抢了先:“小姐,我们回叶府小住几日未尝不可,待养好伤再回来。” 她双眼紧盯她:“小桃!” 被眼神呵斥,小桃再没说话,也不敢提及此事。 叶清婉并未开玩笑,可见她如此严厉,不免思量后又问:“有何不妥吗?” 叶清宜转怒为喜:“姐姐宽心,是我不想让爹爹担忧,如今我这个样子回去,势必会引起爹爹对谢珩的不满,若是两家因此产生隔阂,岂非多此一举。” 经她提醒,叶清婉恍然。 “是我思虑不周了。” “哪里的话。”叶清宜小幅度的拉过她的手放在掌心,“姐姐因何来此?你不是应该在叶府吗?” 叶清宜不知晓他们的事。 天黑前,是程七独自一人带了些许锦衣卫前去搭救他们,谢珩借此机会才能带她逃离,可在他们离开后,叶清婉担心程七性命安危,故而带着他留给她的那二十名锦衣卫去相助。 叶清宜在昏迷后被谢珩带回来谢府,丝毫不知程七与叶清婉之间的事。 而叶清婉这才想起她来此的目的,心中怒火再次被点燃:“是程七!程七受伤了!谢珩将我困在房内,不许我去看他,清宜,你帮帮我好不好?!” 整个叶府,除了谢文忠和谢珩就只有她这刚过门的少夫人说话最具权威了。 她好言相说那看守才将她放来找叶清宜,若她跑去别处,定会被那看守捉回去。 “程七受伤?这……”她觉得这话难以理解,“你先冷静下来,慢慢同我讲。” 她那时记得,程七断后,让他们先走。 难道,他…… 再看叶清婉此刻的表情,她也猜到了多半。 “今日我讨的机会得以上街,原是想随意转转,可不知为何街上百姓慌乱而逃,我被推搡在地,是程七相救,我才侥幸逃过一劫。”她长话短说,话语中透露着焦急,“经他一言我才得知你们陷入险境,我担心你,便跟着他一同去寻找。” 叶清婉眼眶微润,想到他那身伤皆因她所受,她便难受的喘不过气:“可是我却成了累赘……仔细想想,我什么都不会,连基本的自保都未做到,当真就是拖累。” “姐姐……” 叶清婉胸口堵得慌,吸口气接着道:“程七给我留下了锦衣卫的二十名精骑,以便我危难之时可以逃脱保住性命,而他则是带着剩余人手前去相救,可,我迟迟等不来你 30. 仇敌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当夜,谢文忠离去后便有人禀报,说叶清宜醒了。 谢珩睫毛微颤,脸色由忧转喜,迫不及待的匆匆赶去。 他来前去看了程七,他是因救主而伤,加之他们这些年的情分,谢珩对他的伤势极为尽心。 暗夜销魂,空中乌云漫布,明日似是将有一场雨到来。 谢珩穿的单薄,季候还未进夏,他虽是觉得凉颤,却也未在意。 叶清宜独自栖卧在床,打发小桃出去后,她详细分析那蒙面人的短处,老汉夫妇不能白白牺牲她定要为他们报仇。 昏迷时的那场噩梦依稀浮在眼前,她不敢再随意入眠,恐再梦到那血腥场面。 老汉临终时说了许多,其中便提到他的孙儿,他一早便知道谢珩并非常人,用他这一条贱命来换孙子前程无忧,他死得其所。 叶清宜记得他的话,仅凭她的实力难以做到在这若大的京城中去寻找一个人,若想找人,还得仰仗谢珩。 她看着自己如此憔悴的模样,又恨自己无能,林擎的消息还未寻得,便将自己搞的这般狼狈,叶清宜性子要强,有时却又倔强,想到自己还有任务在身,却一丝进展都未有,她气的捶打双腿。 她心中系了大的心结难以解开,姑娘力气小,锤的不重,却是动用受伤肩膀方向的手臂挥动,叶清宜忍者疼,捶着捶着便哭出来。 她同寻常家姑娘一般,有时会内耗,有时甚至她自己都觉得如此平庸的人怎会有能力去完成她想完成的这些事,可叶清宜有勇气去面对,去尝试。 这一幕被门外的谢珩瞧见。 房门被风吹打开,斜开条缝隙,屋内散着光,透过门缝照亮黑夜,他看的清楚。 心中充满吃惊,即刻冲进去:“叶清宜,你做什么!!!” 谢珩身带轻伤,还是以最快的速度冲进房间,在叶清宜还未反应是谁时,他便已然握紧姑娘那只捶打不停的手。 感觉到她的吃疼,男人手上松了力度。 叶清宜诧异的看向来人:“谢珩?” 他眸子阴鸷,怒鄂的看着她:“你的命是我拼死换来的,如今你连死的权利都没有!”谢珩不知因何发这么大脾气,只知难以控制:“叶清宜,我不管你是因何自伤自残,既然嫁入谢家,生死皆由不得你做主。” 叶清宜迟疑了许久难以回神,为何谢珩会发这么大的脾气。 她虽不敢往感情方面想,可她并不愚钝,谢珩这番话明显就是怕她寻死,她任务还未完成,还舍不得就这般悄无声息的死了。 “我没想……” 她从谢珩手中挣脱,目光逃离他的视线:“我只是觉得,自己没用罢了……” 谢珩:“……” 叶清宜自顾自接着道:“案子的进展我也并未帮上忙,反而还连累你陷入困境,今日若非是你,怕是因我之故,你我都成了刀下亡魂。” 她说的稳重又平缓,丝毫不似方才那般失了仪态。 她从未见过杀人,更未涉身其中,而她心中最为在意的,便是老汉临终的嘱托。 叶清宜大病初醒,暗夜般的秀发散落至腰间,衬得她那水嫩的皮肤白皙如昼,因方才哭过,脸颊的泪痕还未风干,如此模样,她自身散发的病态清冷美人任谁见了皆会怜爱。 夜风吹的房门吱吱作响,谢珩走过去将门关上,声音戛然而止。 谢珩叹口气,似是拿她没辙。 经过这些时日,他便知晓叶清宜的性子,他阅人无数,一向看人很准,叶清宜看上的事怎会那般容易放弃。 谢珩与她对立而坐:“出此意外我也有责,若我不答应你参与张洲被杀案,你也并不会被人盯上。” “我想求你一件事。” 他直接道:“你说。” “老人家临终前,说他有一孙儿,他不畏生死,唯有这孩子放心不下,托我好好照顾。”她抹了抹眼泪继续道:“可我并不知晓他在何处,也没能力去找,所以此事还要拜托你。” 她见谢珩听得认真,便细细交代:“这孩子名唤任景,许是还在这京城中,阴差阳错的避开了这场劫难,若找不到他,我心中难安,愧对老人家的救命之恩。” 谢珩答应的爽快:“他救了你,便是于你有恩,于你有恩便是于谢家有恩,此事交由我,你安心养病便是。” 叶清宜未料到他会如此痛快便应了这麻烦事,她脸色稍有好转:“如此,便谢过大人了。” 他冷笑一声:“你我之间这般客气?” “虽是过命的……交情。但有求于人便该拿出求人的态度。” 叶清宜不知为何想要与他划清界限,或许他们本就不是同一范围的人,经历过此事,又经历老人夫妇因他们被害,谢珩竟无动于衷。 无情无义,原来如此。 她突然不敢与他有过深的牵扯,若是在某事上她与利益起了冲突,谢珩会毫不犹豫的倾向利益而弃她不顾,她没那么大的把握。 屋内的烛火随风舞动,火苗下二人的影子也由深飘浅。 叶清宜盯着对面的谢珩,他的脸庞俊俏的是话本子走出来的男子,美的不像话。 盯了好一会儿,她缓缓道:“或许,老人家说的没错。” “嗯?” “老人家决然的替我挡下一刀,奄奄一息时,我问他,为什么要这么做,他说,他知道你是好人。” 谢珩越来越听不懂她的话:“什么?” 叶清宜耐心的同他解释,丝毫不倦:“他从当铺出来的时候遇上了一个老乡,老乡看见制牌,便说认得你。说你曾赠予他一百两银子,便知晓你是好人。之所以拼死一救,许是为了他那孙儿将来能有所依。” 谢珩心中想着:一百两银子…… 莫不是被他杀了牛的那位老人?他们竟是一个村子的! 叶清宜与他对视着。 或许吧,或许他真的是个好人,只是他们是各自世界里的自由人,彼此本就不该有何关系。 她转移了话题:“程七伤势如何了?” “险些被伤到肺腑,大夫开了药,估摸七日才能走动。” “嗯。” 她未再说其他,想要抬手去倒水,谢珩见了便提前拿了茶壶,倒杯茶水递到她眼前。 叶清宜单手端起来小酌。 见她没打算问,谢珩主动道:“你不问我为何不让叶清婉见程七?” 茶水温度适宜,叶清宜饮下后便放下:“你做事,我信得过。” 谢珩骤然一顿,因她的话露出些许喜色。 她又道:“只是我爹爹迟迟未见姐姐回府,怕是要担心。” 许是被夸的缘故,此刻谢珩说的话极有分量:“我已派人前去通知叶大人,叶清婉今夜与你同住。” 卧房内的窗还未降下,零星花瓣飘进屋子,叶清宜注意到,回想小桃前几日说的。 ——小姐,这院中不知何时多了这些花草,甚是漂亮,昨日还没有呢 谢珩待她虽不算极好,却也是不错,并非像世人传闻那般苛刻,这府上有如此能力花摆满院的,便只有谢文忠和谢珩二人了。 所以从一开始,谢珩便未想苛待她,如此想来,倒是她小人之心了。 谢珩跟随她的目光看去:“你在想什么?” 她看着还在飘进来的花瓣,脸上 31. 朋友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三日后。 程七的伤情有所好转,叶清婉担心他夜不能寐,白日便借着探望妹妹的由头常常来谢府探望。 叶清宜后背的箭伤也能出门,听闻叶清婉此刻还在照顾,她便借此机会,趁谢珩不在府上,带着小桃前去探望程七。 谢珩最近不知在忙什么,许是张洲的案子又有了新的疑点,已经整整三日未归。 这天天气好,院中的花都开着,香气扑鼻而来,叶清宜在房中再也憋不住,硬是拉着小桃出来。 谢珩走时曾吩咐厨房为她备好养身补品,上等的鱼肉大量端去叶清宜房里,她险些快要吃吐,短短三日,她吃胖了四斤。 叶清宜对镜梳妆,从首饰盒中翻找半天,她还是戴上了谢珩那日买给她的那支。 大病初愈,她脸色红润,雪一般的肌肤充满光泽,不似她前几日的病态憔悴模样,难得今日好,又不同谢珩出门时要男装示人,她自然是要好好装扮一番。 小桃站在一旁,看她看的出神。 “小桃,厨房里的野鸡汤和人参鱼汤熬好了吗?”她边戴发饰边问,“若是没好,那便再熬一熬,这补汤需得熬到了火候才入味。” 小桃吞吐着说:“小姐,您当真要将这些给程七端去啊?” 叶清宜停住动作,疑问的眼神凝视她:“有何不妥吗?” “我只是觉得,这些东西都是谢大人留给小姐的,若是被谢大人知道,他会不会不高兴。” “谢府家大业大,谢珩又位高权重,还差了这几只鸡和几根人参不成?”她漫不经心说着,“何况人家救了我和谢珩的性命,区区一点补品又算什么。” “快去看看好了没,若是好了便端来。” 听叶清宜如此说,小桃没再多言:“是。” 小桃跟她这么久,定不会觉得这东西可贵,不配程七。叶清宜更认为,她是害怕谢珩,就如成亲当晚,她自己手持匕首防身一般。 — 清晨,雨露朝气略微打湿了绿叶,叶清宜院中的花香飘进了偏院,程七醒的早,试图自己下地,可几经波折还是无济于事。 叶清婉带着丫鬟踏门进来,见他艰难的起身,急忙过去搀扶:“你还不能下地,日日喝药养着也得要足足七日方可行走。”她边说着,又对旁边的侍女道:“将补汤端来。” 丫鬟乖乖端来,叶清婉端过来欲要喂他。 程七身子往后退了些,眼中看她皆是柔情:“我自己可以。” “那好,你自己来吧。” 他昏迷醒来的这一日,叶清婉一直贴身照顾,程七难以起身,她也这般喂了他一两日,今日他倒是有好转。 姑娘近身瞧他吃东西的模样,倒是一点都不比那日杀人时的快捷麻利。 程七被她看的害羞,闷头吃着丝毫未敢看她。 许是吃的快,他被呛的直咳,整张脸被涨的通红,叶清婉想帮忙擦拭,这个动作却又被程七刻意躲过,她的手停在半空许久,进退不得。 她不觉得自己的行为有不合适,对救命恩人的性命,何其重要:“你若还想吃的话,我可以像昨日那般喂你吃东西。” “不用了。”他努力掩饰紧张,喉咙滚烫,强压这心底的灼烧程七瞧了她只一眼,便快速逃离视线:“明日起,姑娘就不必再来了?” 叶清婉盯他盯得紧:“为何?” 她心里慌张,起身走到他的视线里:“是不是这两日我照顾你不周到,所以,你不习惯……” “姑娘待字闺中,常与卑职在一起,若是传出些不该传的,恐污了姑娘尊耳。” “我不在乎,任凭旁人去传。”叶清婉整颗心变得急躁:“还是说,是你嫌我烦了,所以拿此当借口,然后将我推开。” 她是叶家长女,救命之恩当涌泉相报,这是叶怀谦教给她的道理,如今她的恩情未报,却被他开口劝退,此事她断不能答应。 程七只要想到那日,想到叶清婉会因他而陷入危险的境地,他也必须要离她远远地。 既是喜欢,只要她无恙,他便可以跟随谢珩安心的做任何事。 叶清婉平日端庄,对此事却不依不饶:“你同我说实话,我是不是讨你嫌了?” 程七依旧逃避,他为了她可以豁出性命,死都不会嫌弃她。可若是想更好的保护她,他只能这么做。 他还未答复,门口的身影吸引程七的注意。 叶清宜听闻声音,本想转身离去,可动作声引得程七的警惕,被他发现。 叶清婉转身看向门口。 她尴尬的笑着,陆续看了看两人:“我来的,不是时候哈?” 眼见叶清宜走进来,程七撑着身子欲要坐正:“夫人……” 叶清婉下意识去扶,被程七躲过。 依着谢珩的身份,叶清宜嫁进谢府便是少夫人,程七一直便很尊重。 “你不用动,安心坐着便是。”她看了看叶清婉,着实脸色不太好,转身对小桃说:“我让厨房给你做了野鸡汤和人参鱼汤,你好好补一补。” “不可,卑职怎能受夫人如此恩惠,使不得。” “你舍身救我和谢珩,又救了我姐姐,再大的恩惠都受得起。” 叶清宜看两人的情绪明显不对劲,莫不是,生了什么矛盾? 她方才过来时并未听清他们的谈话,具体说了什么她也不好插嘴。 既然状态不佳,她便打发叶清婉回叶府:“姐姐,我看程七今日伤情有所好转,我想问问他有关谢珩的事,你先回去找爹爹吧。” 她本想问个答案,话也到了嘴边:“可是……” 叶清宜抢话道:“不论何事,总要人家心甘情愿才是。” 她这话明显说给他们听。 且不说他们是不是因为感情之事起了争执,即便不是,也要双方同意才能达成合作。 叶清婉点点头,带着丫鬟离去。 目睹她的身影离去,程七才是真正放下心。 想起叶清宜方才所说,他便问:“夫人想问有关大人的何事?” “先不说这个。”她示意小桃搬了个圆椅,坐的安稳才又道:“你和我姐姐是怎么回事?你们何时变得这般了解了?” “我……”他眼神不定,神情恍惚却又强装镇定,“卑职与叶姑娘清清白白,只是朋友。” 叶清宜挑眉,眼神中蕴藏 32. 真相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自程七醒来,距今已过了半月。 叶清宜半月未曾见过谢珩,她记得有次半夜,依稀听见府上有什么动静,但睡得着迷,不愿醒来,次日再去书房时,早已没了人影。 听贵财说,谢珩连日不回府也是常态,一月,两月,三月,有时俯上新来的丫鬟家丁都不认得这位少爷。 程七伤势几乎痊愈,几次请求去北镇抚司帮忙,但都被谢珩回绝,怕他因什么事触发伤口,这才想到让他在府内照顾叶清宜。 姑娘性子沉稳,这才忍了十五日都未曾出门。 直到半月后的今日,她难以再忍,从程七那里打听出谢珩的下落,无非就是在北镇抚司办公。 想起之前程七提到过的制牌,他们需要靠制牌才能进得去,叶清宜早早便去套路。 程七行动无碍,每日晨起都会耍过几套剑法,一连躺了几日,肢躯似是被打通任脉般疏松。想要挥剑时,见叶清宜站在院子内,似是不好打扰。 他注意到,停下手上动作拜见:“夫人。” “现下有一事,须得你帮忙。” 听到对方用“帮忙”一词,他便知此事非情难办:“夫人请直言。” “你们大人多日不曾回来,我甚是担心,作为他的夫人,你说我该不该前去探望?” 她心中早便有了主意,如此话里有话的故弄玄虚,明显是想从他嘴中获得认可。 程七不傻,当然能听出来。 这是在变相找他要制牌,程七怔了怔,而后道:“大人昨日回来过,只是那时夫人已经就寝,便未曾打扰。”他微微抬头,瞧见叶清宜面容泛白,连声道:“夫人面色欠佳,可是未歇息好的缘故?卑职去找大夫为夫人调一调药理。” 叶清宜:“……” 她心中暗暗道:果然是谢珩手底下的人,这嘴皮子功夫当真都不好惹。 还调药? 她想,程七那日受伤严重的几乎要断了性命,到如今已然停了伤药。她那日只是区区一箭,竟吃药调理到现在? 叶清宜的箭伤早便养好,只是谢珩日日托人嘱咐煎药,她被迫服用。 起初她甚至以为是毒药,吃药吃的亦是提心吊胆,可半月过去,自己不仅没死,反倒伤口渐渐早已愈合。 如今她生龙活虎的模样哪里面色欠佳了?分明就是他随意找的逃脱的借口。 可叶清宜虽是好说话,可若是不畅心,她绝非好惹之人。 她眉梢上扬,按奈住脸上那得意的喜色:“既然你不愿,那我便去找姐姐,反正谁人同我去都是一样的,没有制牌我们便硬闯,他们总不能伤了我们。” 程七听了,急忙下跪:“夫人不可!” 叶清宜的话接的迅速,有意在此处堵他的话:“因何不可?” “……” 她那时并未确定,程七对叶清婉一定会有倾慕之情,可现下确认了。 凡是提起她的名字,都会令他失态。 程七端着姿势:“卑职,卑职的意思是,夫人和叶姑娘皆是女子,锦衣卫并不认得您,若伤了您,卑职如何向大人交代啊。” “当真是因为这个?”她还是拆穿他,“不是为了姐姐?” “夫人莫要开卑职玩笑了。” 他虽嘴上不承认,但被叶清宜看在眼里。 叶清宜单手托住他护腕处扶他起来:“那便你陪我去罢。” “……” — 北镇抚司,诏狱。 踏足此处,牢内的凄惨叫声闻耳袭来,谢珩已经在此待了半月,他眸子阴戾,看人皆是凶狠模样,身上的飞鱼服略显脏旧,裙摆角下处还沾染了一滴血迹,全身唯有这一出污渍,明显是不小心染上去的。 此处阴暗简陋,日日伴着这些牢犯的“冤”叫声,换作旁人难以忍受。 连着听了半月,谢珩的心情极差,无人敢招惹。 他迈着矫捷的步伐走向一间牢房,匆匆略过身边的锦衣卫狱卒,走过时,从他们身侧掀起阵阵凉风刺骨。 待他走过,两名锦衣卫闲暇时随意聊起:“大人今日怎么了?为何脸色这般难堪?” 另一人瞧着谢珩的背影答:“抓到了人犯,结果被人从自己家里把人犯劫走了,换你你还能笑得出来?” “这不是把人抓回来了吗?”他不解道:“大人从前虽也板着脸,但却未曾如今日这般,哎,我们这几日当差得小心再小心,以免撞在怒火上。” “知道了知道了。” 话后,两人端正了站姿。 就如他们所言,本是早早捉回了郑小梅,结果被人从诏狱将人劫走,听到消息后,谢珩这脸拉到了地狱,顾不得身上的伤便匆匆赶来北镇抚司。 连着忙了这些时日,总算将人捉回来。 审问了一日还是未果,郑小梅嘴硬得很,硬是不认杀害张洲一事,却也未交代其他有利的线索,就连李哲所言杀害郑小兰一事皆装无辜。 谢珩没了耐心,让人对其施以拶刑。 直到今日,谢珩从张府赶来,检查尸体时突然顿悟,梳理好所用的证据再次来审问。 郑小梅被带过来时没了行动能力,身上被抽了几道鞭痕,双手受过拶刑变得红肿发紫,嘴角处的一行血渍已被风吹干,唯有身上的鞭痕将皮肤抽出肉来,在这不见光线的地牢内迟迟难以愈合。 谢珩看着她被架过来,随意朝地上一丢,女人像摊死水,久久未爬起来。 不同于李哲,她受了鞭刑后像是垂死挣扎的蝼蚁,只需人轻轻一捏便要了她这脆弱的命。 谢珩不慌,翘起腿搭在一旁的刑具桌上:“怎么?还不打算招了?” 郑小梅的脸贴在地上,听到他问话,强撑着身子坐起来,她目光含恨,既是摔倒也不介意再次尝试坐起来。 手上的镣铐随她不断起身发出阵阵链条碰撞声。 即便这样,郑小梅依然嘴硬,哽咽着道:“大人,想让民女认……认什么?” “杀李哲。” “大人此话……当真是好笑。”她嘴唇干的白如雪,快要裂开,却依旧没放弃挣扎,“他是高高在上的,侍郎之子……我,如何杀得了他 33. 送饭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在她疑虑之时,谢珩坐的舒坦,懒得再动,便随意抬手一挥,方云丞便端了什么东西过来。 郑小梅见了神色骤然变的吃惊。 如今他既找东西,发现她是迟早的事。 谢珩观察她的表情便已知晓他的判断没错:“这是在张府偏僻的树丛中找到的,是你慌乱逃离时随处丢的吧?” “是。”事到如今她也不否认,“我刺杀李哲未果,张大人此时又被害,若不逃脱保命,如何再向李哲寻仇。” “还有这个。”他将怀中用白帕子包裹的东西放到桌上,“这恐怕也不是你的东西。” 郑小梅顺着目光看去,里面包裹着的,也是一块白手帕。 此物她一向随身带着,不知丢在了何处,可如今却出现在谢珩的手里。 “这……”她还在支撑的自己虚弱的身体。 “我去了你的戏班询问,别人都说这手帕是你的,但真正的主人,另有其人。” 见他说的不假,郑小梅不死心的又问:“你如何知道?” “我还在想,一块手帕而已,为何李哲会这么害怕。”谢珩说,“这种香味很特别,而且很淡,如果不仔细闻很难注意到,但你在戏班演出涂抹的香粉味道很重,很明显,你身上的香味与它不符,想必这手帕上的淡香就是它真正的主人留下来的。” 谢珩分析的头头是道,所言半分不假。 郑小梅承认所有,唯一的遗憾就是没能为妹妹报仇,亲手了解了李哲。 诏狱中昏暗无光,墙壁上镶嵌着的火烛微弱。 女子身上的呼吸似这烛苗般虚弱,身上血迹斑斑,凌乱的发丝险些阻碍了她的视线,郑小梅冷笑几声,“谢大人不愧为谢大人,我本以为李哲被当成杀害张大人的凶手,一旦进了锦衣卫非死即伤,既然衙门那些狗官不能斌公执法,那还要这律法有何用,不如我亲自动手。” 衙门的人见李哲的身份,自然是不敢得罪李华坤,所以私下受了些贿赂,此事也便了了。 而李哲杀人却依旧逍遥法外,郑小梅下了决心,为郑小兰报仇。 郑小梅怒视他:“既然你都知道,那还等什么,要如何处置悉听尊便。” “你知道我想查不是这个。”谢珩语速放慢,眉头间似是压了座峰,“张大人之死,可是你所为?” “与我无关。”见他目光未移,她解释道,“谢大人不必这般看我,如今刺杀李哲一事我都认了,还有何事是说不得的。是我做的我认,不是我做的,又为何替别人背锅。” 谢珩又道:“你刺杀李哲后离去,趁府内因闹鬼一事大乱,有足够的时间去刺杀张大人。” 《二探阴山》的戏曲唱出,郑小兰被害的“鬼魂”将李哲吓得失魂,张府人心惶恐,又因张洲被杀,致使张府大乱。 若她未成功刺杀李哲,也有足够的时间杀了张洲后又撤离。 “我说了,此事并非我所为。”郑小梅被逼急,咬死也不认这莫须有的罪名,她突然回忆到自己离开时,侥幸看到的一幕,转悲为喜,“不过,我倒是看到了杀害张大人的可疑之人,谢大人可想听?” 他不和她拐弯抹角,直接道:“什么条件?说吧。” “果然和聪明人打交道就是痛快。”郑小梅说,“杀了李哲,我告诉你张洲被害的线索。” 谢珩没犹豫:“可以。” 这话倒是让郑小梅猝不及防:“你……” 他竟没有犹豫? 锦衣卫,好大的势力。 他毫不在意的说:“李哲杀了你妹妹,已然触犯律法,应当以命抵命。” 他本无意管辖此事,皇上交给他彻查张洲一案,私下调查那批火器的走向,他的直觉告诉他,偷走火器的那些人,很有可能是杀害张洲的凶手。 而这些人为了阻碍他们调查,竟胆大妄为的绑架叶清宜。 他知道,这些人并不简单。 “张府传出张大人被害后,我便想离去,这时候却看见张夫人匆忙进了张大人被害的那间屋子,她似乎从里面拿了件东西,很快又出来,可此时张大人早已遇害,她竟能如此淡定的取了东西便离开。”郑小梅继续说着,“我那时只想离开,并未多事。” 谢珩眉头紧蹙:“你怀疑是张夫人所为?” “是,他们夫妻并不和睦,我们平时来府上的时候,便能听见他们在房内吵架。”她喉咙干涸,不自觉吞吞口水湿润嗓子,口中带着血腥,“可张大人为了名声便对外声称夫妻恩爱,琴瑟和鸣。” “你说的这些可有何证据?” 见他质疑,郑小梅极力证明:“我亲耳听到,他们似乎是因为百花楼的一位女子起的争执,张大人与一位叫金兰的女子交好,被张夫人发现,二人才起了冲突。你若不信,去百花楼一问便知。” 谢珩心中猜疑。 莫不是张洲通奸一事被夫人发现,所以才狠心将他杀害。 谢珩深思时,房间外的走廊中传来阵阵脚步,他示意方云丞将桌上的东西收起。 随后,来人依礼拜见:“大人。” 见是程七,谢珩没在意,“你怎么来了?” “大人,夫人此刻正在外面等您。” 谢珩怒视他一眼,似乎眼神中已经在说:为什么带她来这种地方。 可程七也没辙,对于叶清宜,他若是不遵,怕是会牵连叶清婉。 谢珩的无声警告被郑小梅看在眼里。 郑小梅话里不知是自嘲还是讽刺:“谢夫人,原来是叶家的二小姐。” 她将此事带到对方身上,手上的镣铐束缚着四肢,她没有其他动作:“我在想,若是这二小姐被人无端杀害,叶大小姐会不会同我一般,手刃这狂徒为妹妹报仇?” 她只是做了寻常人都会做的事,只是不知,若是叶清宜被人杀害,叶清婉会不会为她报仇。 大户人家的寻仇方式,怕是与她不同。 此事带入到叶清宜,谢珩明显变得脸色,这是郑小梅想看到的,她想知道谢珩会怎么处置,会不会想现在这般铁面无私。 谢珩站起身欲要出去,听闻此言他停了脚步:“她和你们不一样。” 郑小梅怒火爆发,似是癫狂:“同是女人,有何不一样?!” 女子动作挣扎着,被一旁看护的锦衣卫按倒在地。 她依旧不死心,事到如今她从不觉得自己是错的,刚才的交代她甚是平静,现下却似是疯妇般纠缠不休。 谢珩未曾转身回头,留下简短的一句话:“她有我护着。” 随后,便扬袍离去。 …… 半个时辰前。 程七扛不住叶清宜的威胁,最终还是妥协了此事,在府内找了位轿夫来赶马车。 叶清宜一事许久未见他,担心他身上的伤,可总得有个正大光明的理由,于是找人做了 34. 嫂子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叶清宜已有半月未见他,这突然见面,让她觉得眼前的人熟悉又陌生。 谁料她还未冲向前,这方才对她出言不逊的男人先一步跑到谢珩跟前将人抱进怀里,叶清宜不相信眼前这拥抱是真的,手中的饭食险些拿捏不住。 她自言自语:所以,这人到底是谁?! “阿珩,我想死你了,一日不见如隔三秋,我们都已经……”某人掰手指中,算半天算不清,“哎呀,反正都好几个三秋了~~~~” 叶清宜被颠覆了认知:“……” 他话刚说完,谢珩将他推开,目光凝视对面,说:“你为何会来这儿?” 箫弋扣不遮拦:“当然是想你啦,不然还能……” 谢珩拧着眉:“没问你。” “……” 见谢珩一直看着她,叶清宜才反应过来:“你在跟我说话?”冷不丁看向箫弋,她又补了一句:“我以为你在和这个人说话。” 谢珩说话丝毫不留情:“他是人?” 箫弋:“……” 叶清宜:“……” 她一直都知道谢珩嘴皮子功夫厉害,打从在叶家击退裴修时,她便知道谢珩这方面一直都是他的强项,可没想到这般毒辣。 “不是说了,这里不是女子来的地方。” 她本想解释的,但被谢珩扯开了话题,她乖乖的“哦”了一声。 垂头时,看见谢珩衣角处的几滴血迹,知道他在忙公务,也意识到或许是她打搅了他的差事,再看谢珩一脸严肃,越发觉得是她闯祸了。 可她撇到箫弋时,突然想起来要问:“他是谁?” 谢珩道:“他叫箫弋,也在锦衣卫当差,之前出公差了,这才刚回来。” “我们是搭档,亦是至交。”他此话说的得意,似是在向她炫耀,而后又说,“阿珩,这真是你新过门的夫人吗?” “我……” 不知为何,叶清宜现在心中有股莫名却又该死的胜负欲作祟,这明显是被人看不起啊。 谢珩倒是没犹豫,只是简单“嗯”了声。 叶清宜瞧见箫弋那得意的嘴脸属实看不下去,她清了清嗓音,故意道:“大人,你我许久未见,叫我好生挂念。” 谢珩被她这夹音深感奇怪:“你说什么?” “我好久都未见你回府,担心你的伤,所以就带了些吃的给你。” 箫弋:“……” 谢珩脸上难以掩饰的笑容,他撇头看向箫弋,箫弋甚是无辜。 她抓起谢珩的衣角又说:“你看你的衣服都脏了,不如你陪我去街上逛逛,然后买些料子,我给你裁几身新衣裳,好不好?” 叶清宜想死的心都有,她从未有过争风吃醋,可人生中第一次争风吃醋竟是同一个男人? 这话若是被旁人听了去,怕是也会笑掉大牙吧。 见他眼神诧异,叶清宜拿着他的衣角晃了晃,显得楚楚可怜:“大人~~~~夫君~~~~” 这话她自己听了都深感反胃,可想到方才箫弋那句“你怎么证明呢?”,她便忍下来,本以为,若谢珩不应,她就是摆明自己打脸。 在她僵硬的脸快要笑冰时,听见谢珩简单说了个字:“好。” 箫弋:“……”这就同意了? 同时惊讶的还有叶清宜。 谢珩难得见她这般,端着姿态又故意作妖的叶清宜当真难得一见。 她自然地挽着谢珩的胳膊,这给箫弋看的目瞪口呆:“不是,你们这就走了?手里还,还抱着?” 姑娘抱得更紧:“现在能够证明我是谁了吗?” 箫弋装的委曲求全的模样哭诉:“谢珩,你,你竟然背叛我们这么多年的感情~~~你忘了是谁在你受伤的时候递上熬好的药,又是谁在你熬夜查案的时候给你捏肩捶背,你都忘了吗?!” 谢珩:“……” 叶清宜匪夷所思的注视他。 “好了,别演了。”谢珩拆穿他。 果然,这人经过谢珩认真拆穿,已然没了方才的夸张模样:“别这么无聊嘛,我还想和新嫂子开个玩笑呢。” 叶清宜歪头看向他,又看看谢珩:“嫂子?” “对啊,我是孤儿,无父无母的也不知道自己生辰,遇到阿珩之后,他处处表现优异,我就甘拜下风做小弟了。” 经他此番描述,叶清宜才知道,如果没有身份背景,普通人要想活下来竟是这么难。 她一改刚才态度,对箫弋处处尊重。 箫弋谈笑风生,习惯了如今的做派,见“诡计”戳穿,即刻向叶清宜赔不是:“嫂子莫怪,我说话一向如此,若有冒犯,还请嫂子原谅。” 她浅笑道:“没关系的。” 谢珩微微皱眉:“你一口一个嫂子叫的倒是顺口。” “那肯定的。”他回应完,又蹭了蹭谢珩的肩膀,继续道,“阿珩,我们兄弟这么多年,你处处都强过我,没必要在嘴皮称呼上也占我便宜吧?” 虽是勉强承认了谢珩的能力,也默认他是兄长,可箫弋习惯唤他阿珩。 叶清宜站在谢珩身侧,细细端详着此人。 箫弋虽是话痨,可字字句句倒没了勾心算计,如此畅快之人,也是爽快:“敢问嫂子姓甚名谁,该如何称呼?” 叶清宜扬头看了看谢珩,转头微笑道:“我姓叶,名……”她险些就这样说出口,“名清婉,是御史叶怀谦之女。” “哦~~~原来是叶大人的女儿,久闻其名。” “你认得我?” “当然认得,叶大人膝下有两个女儿,相貌绝佳,神似西施。我还说是什么人有这般本事,能让阿珩动了凡念,原来是嫂子你,娶妻如嫂,当真是我们阿珩的幸事。” 叶清宜被她夸得羞了脸,急忙转移话题:“哪里,你既唤他阿珩,便也直接唤我名字罢。” “好啊,那我日后便唤你清婉罢。” 谢珩此刻气的不止脸色难看:“……” 他有种欲要杀人的念头,手中的绣春刀被他不自觉攥紧,男人的手细长,没跟暴起的青筋中皆透露着无形的杀意。 看他如此精神,谢珩上前抓着他的手腕便问:“你手底下的事处理的如何?” 箫弋丝毫没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有我在,还能有办不好的事儿?” “军机处的张大人被杀害,你去看一看卷宗,可疑之处我都有批注,你了解了解,过了午膳我们一同去趟张府。” 箫弋刚刚神采飞扬,如今听了这消息瞬间没了精神:“阿珩,你是真把兄弟当苦力啊?我才刚回来,还没休息呢!” “你不必休息了,休假不批。” 箫弋毫不在意,环住双臂抬高下巴:“我们是同僚,品阶同级,我用得着你给我批?” 叶清宜看这俩人怎的不像是兄弟。 但不管怎样也是他们之间的事,她左右瞧瞧,未曾说话。 谢珩没理他,牵着叶清宜的手腕便要离开。 箫弋见状急忙拦住两人去路:“哎?你去干嘛?” “没听见吗,去逛街。” “……” 要他忙公,他去闲逛?! 两人结伴离去时,他们清楚听见箫弋在身后气呼呼的喊了句:“谢珩,你真不是人!” — 时隔多日,叶清宜再次同他出来。 木槿开在五月,如今的花开的正艳丽,淡紫色的花蕊引得蝴蝶偏偏围转,同样还有数人欣赏赞美的目光。 叶清宜停了步子,看的出神,不自觉想起他们初见时,谢珩救她于危难中,那时也是这样的木槿花盛开,还有花瓣落于身侧。 谢珩跟着她停步,看着姑娘精致的侧脸,以及鸦羽般的睫毛浓密而又动情,随声道:“在看什么?” 叶清宜指向几所房子的身后:“你看,木槿花。”她欣 35. 糖人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两人漫游在街头,途径一家卖孩童玩具的摊子,此刻正有个小孩嚷着要娘亲给买风车。 摊铺上的风车随风加快旋转速度,一排排吹起来,甚是灵动。 不一会儿,便引来了许多孩子观赏。 叶清宜注意到那热闹氛围,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走到布防时,有几位妇道人家在一旁小声议论,谢珩不动声色,叶清宜放慢步调,本想直接进去,被几人的谈话吸引。 一位卖包子的大妈生意不火,索性跟人唠起嗑来:“听说一月之后便是咱们皇上寿辰了。” 一不知名妇女回应:“是是是,不知道这朝堂中的大臣又会进奉什么生辰礼。” “往年东厂的人好像进贡了一头银角麋鹿,说是神兽,寓意此鹿是下凡为皇上祝寿来的。”妇人瞧了瞧左右,附耳道,“谁料皇上当真信了,可是没多久这鹿因为水土不服便死在宫里了。” “我知晓,后来皇上还为此大怒,险些降罪于东厂。” “听说今年当铺老板从外经商时得了一颗夜明珠,十分罕见,白日晶莹剔透,夜里发光亮如白昼。” “我也有耳闻,只是没人见过,还说此消息传到裴永国耳中,他立马让人预定了这颗明珠。” 对方挑了挑眉:“当铺老板忍心割爱?” “不忍心又能怎么样,他怎么敢拒绝啊。” 谢珩:“……” 他稍动眉梢,尽数听进耳里,顿时心中萌起一个新计策来对付宋昭。 叶清宜只当这是个八卦来听,只是不知为何,她心中难安:“皇上寿辰,我总觉得宋昭不会这般安分,你要小心他。” “放心,即使他安分了,我也有办法让他不安分。” “你想如何?” 谢珩魅惑一笑,并未作答:“走吧,去买布料。” 他刚要进去,被叶清宜反手拉住“等等。” “怎么了?” “你先回去吧。” “不是要逛街买布料?” 谢珩的眼神充满疑问,在等她一个答复。 叶清宜四处瞧着过往的人,再看看他身上这兴师动众的着装,实为引人注意。 “你这样子走到哪里人家都害怕,我去买就好了。”她随意找个借口打发他,“我看你刚才好像还有公务没有忙完,都交给箫弋,怕是不妥。” 谢珩原本没在意,可听她说起箫弋,这莫名的恼火涌上,语气十分不友好:“这才刚认识,就关心起他来了?” 叶清宜不明白自己怎么想的,心口不一的说:“我倒也想关心某人呢,可是某人公务缠身,甚是繁忙,半月都未曾回府,如今反倒恶人先告状了?” 她语气中带了些傲娇,像是未嫁的小姑娘。 谢珩知晓她年纪尚小,许多事并未与她言明,反而保护她远离是非。 如今瞧她竟敢这般同他说话,联想他们新婚之夜时,她见了他瑟瑟发抖的模样历历在目。甚至他亲自将吃的糕点端至她眼前,这姑娘都不曾放下戒备心。 “我……”他瞧见姑娘此刻皱眉易怒的模样,叹了叹气,平日里那张毒舌没了施展余地,于是改口道,“是我的错。” 他这是认错了? 叶清宜自嫁进谢府便一直收着脾气,如今本该见好就收,可不知怎的偏是嘴上不饶人。 她不领情,想来说的皆是事实,又未说错什么:“不敢,我老老实实留在府内养伤,伤好之后来此送饭关心你一下都要被甩脾气,谢大人真是好生厉害。” “……” 她若得了理,半点不饶人。 叶清宜转头放下一句话:“你回去陪箫弋吧,我自己去。” 姑娘提着裙摆走进布坊。 布坊掌柜正忙,手里刚交上去一批布料,扭头看见叶清宜踏进来,急忙恭维走过来,他脸上的笑容显而易见:“姑娘您看看挑些什么布料?” 叶清宜因为刚和谢珩生了脾气,此刻未搭话。 掌柜不知情,也未注意,接着道:“看您出身显赫,我们这边的布匹皆是上等绸缎,我这就拿给您瞧瞧。” 她心情烦闷,刚才的好心情此刻骤然消失,她未迁怒于人,只是淡淡道:“不用了,多谢您好意,改日说吧。” 坊中的顾客几乎踏破门槛,其中的达官显贵亦不在少数。 可这老板也不想白白失了这笔大单,手中快速抽了匹料子递上前去:“姑娘,你不买可以四处瞧瞧看看,就拿我手中这匹江南织锦,上面的牡丹皆是绣娘亲手一针一线绣制出来的。” 她没听进去,推推搡搡就出去了。 街道畅通无阻,热闹至极,却唯有她一人毫无头绪的游走在熙攘的人群中。 叶清宜低着头,全然没了方才想要给谢珩做衣服的心情,她甩了甩衣袖,还是不解气。手里不停扣动着腰间丝带,根本不看路。 姑娘无头无脑的撞了什么,觉察到疼,她才发觉前面被什么挡住了去路。 她单手抚摸着额头,揉了揉被撞疼的地方,“对不起,我不是故意……”而后抬头看着挡住她去路的人,眼神中抹过一丝匪夷。 谢珩高大的身躯完整挡住她的视线,他居高临下目睹刚才叶清宜自顾自生气的模样,觉得甚是有趣。 “多大人了,走路还不看路。” “你不是走了,干嘛还要回来?” 他从身后举出来个小糖人:“给你的。” 叶清宜看看他,又看看他手中递过来的糖人,手艺师傅的做工很好,刻画出一位偏偏女子甚是靓丽。 她没在意画是谁。 只是觉得此事谢珩做出来甚是奇怪。 叶清宜看他看的出神,时间似乎定格在此,周围的过路人成为他们的添彩。 姑娘的衣裙绸带随风扬起,与发丝交缠,勾勒出魅力的身姿和脸庞。 谢珩的眼神温柔似水,当年那不可一世的少年此刻为了她愿做任何事,糖人停在半空僵持许久,无丝毫不逊。 叶清宜回神急忙接过来,他呼吸温热,让她些许紧张:“你……” “错了便有认错的态度。” 叶清宜忍不住笑,独自看着手里的糖人感觉心头涌出一股暖流。 她的动作 36. 比试 《锦衣君上》全本免费阅读 谢珩扭头看看他,满是无奈,却又无可奈何:“南方的乱党余孽可铲除了?” 他咬了口苹果,浑身轻松:“当然,都是群有贼心没贼胆的家伙,成天像个狗皮膏药似的黏在屁股后头,败了便退,退了又卷土重来,这怎么和阿鲁台一个德行?” “不能直接踏平他们部落?” 他坐的正稳当,听谢珩问此话,他坐直了身子。 箫弋满脸认真模样,方才口中的苹果被他快速咀嚼食入肚:“你不知道,皇上有言在先,所以我们几次劝其归降,并未赶尽杀绝。”正经不过两秒,接着便又咬了口,继续道,“后来我们将此事上报给皇上,收到圣旨后,便直接将乱党全锅端了。” 谢珩放下手中的笔,打量他:“那你此番要在京城留多久?” “再议罢,我这才刚回来,屁股都没坐热,皇上怎么忍心又派我出去,我要好好休息一番,吃喝玩乐样样快活一遍再说。” 他半生逍遥,若非走投无路,才不会进锦衣卫。 没想到两人在南镇抚司历练选拔时结识,又碰巧被分到一处,索性在这北镇抚司中还能有个信得过的人,箫弋便也习惯了纠缠他。 谢珩不喜言语,箫弋却总是话说不绝,两人也能忍受彼此。 他这苹果还未吃完,咀嚼的动作瞬间停住,突然想起件大事,慌忙道:“哎呀,不行不行,我才刚回京,明日还得进宫面圣,看来晚上得要好好补个觉。” “……” 谢珩有时候倒也羡慕他,却也十分琢磨不透,话说此人这般大大咧咧,到底是如何在朝中活下来的,若是身在后宫,枉他白活一场。 箫弋察觉不对,他凑近去看他手里的卷宗,盯得认真:“你看什么呢?”看见“张洲”二字时,他闲暇的自顾自吃着,“这些我都看了,现下你不是想去找张夫人问话吗,明日我陪你去。” 他一把夺过卷宗:“怎么回事,我一回来你就话这么少,难不成你与清婉也是这般相处的?” “我岂非说话一直这样?” “我看你待清婉极为不同。”他眉目间透露着坏笑,“就如今日,她那句‘大人~~~夫君~~~’然后你就妥协了?这还是你吗阿珩?!” “……” 今日听到的,好像不是这样的吧?为何从他嘴里说出来竟是这般恶心。 箫弋绘声绘色的拖腔带调,将叶清宜晨时那会儿的语调模仿的淋漓尽致,谢珩皱起浓眉,将人从边上往外推了推。 “且不说你平日那般闷头闷脑,即便是打通你的七窍玲珑,怎能通达的如此迅速?生米煮成熟饭还需要过程呢,阿珩,没想到你一声不响便成亲了。”箫弋说,“我在南方收到消息的时候一开始并未信,直到今日,在北镇抚司门口见到清婉时,难怪能使你动心,谢夫人美若天仙,你艳福不浅呀。” 谢珩懒得理:“我看你是老毛病又犯了。” 箫弋沉浸在方才的话题中,并未反应过来:“老毛病?我没病啊?” “你有。” “……” 他气不过,手里的苹果随意咬了两口便扔了。 “不是,谢珩,你就不能对我好点,如今有了夫人,你这区别对待就更显著。”箫弋这吵架未输过,往往却被谢珩逼得干着急,“说你不是人,你还真往畜生方向延伸了?你这就叫,娶了媳妇,忘了……兄弟!” “你应该庆幸,我还记得你。”他收拾着桌面,“说完了吗?说完了就……” “没有!” “……” 虽说叶清宜是好看,可他就想八卦一下。 谢珩将东西一本本整理好,脑中浮现出叶清宜的模样,他强迫自己抚平心中的波澜,想到今日对她的所作所为,当真不像是他会做出来的。 若是让箫弋知晓,他定会追着他问许久。 “小爷才刚来就赶我走,太没人性了。你快同我说说,你清心寡欲这么多年,怎么就突然开窍了?”即便如此,他仍不忘正事,不依不饶的追问,“而且这京城中竟还有女子愿意嫁给你,当真是罕见。” 谢珩将东西一收,桌面整洁无物,他起身要走。 箫弋追出去:“哎?你去哪儿?” 他没回,无奈这人又继续问:“你没告诉我呢,去干嘛呀?” 谢珩只觉得,他待在南方平战乱倒也未尝不是件好事,随后无可奈何的说:“张府问话。” “不是说明日吗?” “那是你说。我并未答应。” “……” 谢珩放话:“还有,她是叶清宜,并非叶清婉。” “什么?”箫弋有种被耍了的感觉,“你夫人不是叶清婉吗?!” “不是。” “那你快同我说说,到底怎么回事?” 他极为好奇,一路上缠着谢珩追问。 谢珩这般不爱说话之人,还是耐着性子将事情的经过讲给他听。 — 张府 谢珩差人在外等候,只带了箫弋进去,府外有方云丞看守,闲杂人不得随意进出。 张洲的尸体被带了回去,诏狱有防止尸体腐烂的药物,方便他们验尸。 箫弋一路跟在谢珩身后,此刻却安稳许多,他们径直走到客厅,府上丫鬟即刻去通知张夫人,不敢耽搁。 两人刚坐下,箫弋好奇的目光四处瞧着:“阿珩,这张大人家确实是大户,你看那院中的百枝莲,那么大一株,看花色和品种便知稀有,还有这茶,样样不简单。” 谢珩轻松道:“你若喜欢,我可以送你一些。” “……” 你丫的,差点忘了你家也是大户! 他这次乖乖闭嘴,再没多说。 接待客人的大厅四面畅通,门口处还站了四个人,箫弋明显有问题想问,瞧见门口的人,他硬是忍住没再说什么。 须臾,从外走进来一位瞧之不过四十的夫人,夫人朱砂点唇,柳叶细眉作妆,头上梳的是抛家髻,若不是看发髻,箫弋很容易将她看年轻十岁。 谢珩并非头次见她,只因张洲被害不久时,她借口难以接受此事,处处避着他们,只因那时谢珩将矛头指向李哲,他便忽略了她。 叶清宜曾怀疑过他们夫妻不和,甚至因为怀疑而去问了知县。 直到在诏狱时,郑小梅对他说出的那些,才让他们有了新的判断。 夫人不同前些时日那般憔悴,身上的锦衣绸缎虽不华丽,却也是一眼不凡,谢珩谨慎打量,从妆容到衣着,不论何处,都不像是丧夫的模样。 谢珩心疑,他初来张府调查此事时,她那般要死要活的样子便是故意做给他看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