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奴的犟种圣上》 1. 第 1 章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启明星在东方逐渐淡去,天色渐明。 楚羿也给最后一匹马洗完澡,牵去马厩吃草,极目望去,马厩里三百匹马全都活龙鲜健,只等午时将军们来挑选,选中的就会成为战马,从此驰骋沙场。 楚羿身穿破旧的家奴装,眉眼深遂,一双碧瞳,八岁在战场上被北境王捡回王府当养马奴,这是第八年。 每月晦日,楚羿都会送走一批又一批的战马,每送走一批,楚羿都会失落,因为在这个世上,恐怕也只有这些马儿不讥笑辱骂他是个碧眼睛的怪物,会吃他给的草,让他骑。 在每一次的失落中,楚羿学会了告别,就是这晚不睡觉,给马儿们洗一个舒爽的澡。 日向中,将军们该来了。 楚羿不舍地抱过每一匹马,就见远处有人慌慌张张跑来,凭对方肥壮的身形,楚羿认出是那年因少了一匹马就他倒吊于树,笞辱冻饿了三天三夜的王府的陈管家,若非命大,那次他已经死了。 “马一匹也没少。”待对方走近,楚羿低头回禀。 “管你少不少,赶紧给我牵一匹好马来。”陈管家急切说,没等楚羿给他牵,他等不及的就自行去牵。 这些都是战场急需的战马,没有北境王准许,谁都不能动,就算是王府的管家也不行,看守好每一匹战马是养马奴的使命,楚羿便仗着胆子去拦陈管家,不准牵马。 “真是个不知死活的碧眼东西,竟然敢拦我。” 陈管家恼怒辱骂楚羿,并边绕开楚羿就去牵马,边道:“你知不知道王爷造反了,王爷,世子,还有北大营的将军们全都被朝廷诛杀了,谁还来挑战马,现在王府正被抄家,赶紧给我滚开,少碍手碍脚,不然一会儿朝廷的官差就要追来了,家奴可是要被刺配的,蠢东西。” 骂着,陈管家已牵出一匹棕毛马,猴急的欲骑,谁知那马突然尥蹶子,踢断了他的手,痛得他龇牙咧嘴,不敢再去骑。 楚羿默默用余光看着这一切,在陈管家骂“碧眼东西”的那一声,楚羿就赶忙把头低下了,不敢再抬起,这些年来,他每一次抬眼示人,都会被讥笑辱骂。 楚羿把陈管家的话在心里思考了须臾,仍低着头,用小指屈嘴里打了一个口哨,立就见马厩里一匹通体黑色,两眼上各有一撮白毛的马猛然挣脱缰绳,跃出马厩,朝楚羿奔来。 听马蹄声靠近,楚羿立敏捷翻身上马,朝王府奔去。 “现在回去王府找死吗?你个碧眼睛的狗东西,给我滚回来,听到没有,你要敢告我,看我不打断你的狗腿。”见楚羿策马往王府去,怕行踪泄露被捕,陈管家便一边威胁喝骂楚羿,一边往马厩旁边的树林里逃。 岂有生受其恩而死逃其乎! 楚羿置若罔闻,只管疾驰而去。 果然,陈管家说的都是真的,未到王府,楚羿隔远就见王府大门口有往来不绝的官兵。 楚羿随悄悄绕到王府后院看是否有人,竟然冷清无人。 楚羿立把马牵在院墙下,拍了拍那马的头,说:“青虬,乖乖站在原地别动。”即麻利翻上院墙,后院没人,但被打砸得一片狼藉,楚羿立身轻如燕跳进院中,谁知才一进来,就听见有人说话。 楚羿急忙就地一滚,滚到墙角的井边,伏躲在井后面,听对方又说。 “快走!别磨磨蹭蹭你这衣裙了,你以为你还是金枝玉叶的郡主,等会儿黥刑后,你就会被送去西大营为营妓,这衣裙都是要被人撕的,这玉臂朱唇,也是万人枕,万人偿的,真不知道还爱惜个什么劲儿。” “是郡主。”楚羿心道,悄探头瞅,果然是郡主皇甫娣。 只见皇甫娣画着精致的珍珠装,穿的枊绿长褙子,下搭嫣红百迭裙,正被两名官兵用横刀架在脖子上押着从连廊走来。 楚羿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救走皇甫娣,报还北境王战场不杀之恩,之后他就不再欠谁的,便可以找个没人的干净地安安静静死去,反正这世上也没人愿意他多活一天。 两名官兵押着皇甫娣逐渐走近,楚羿如一只捕猎的猛兽,幽深的碧瞳狠又冷的把对方圈在视线中。 那两名官兵忽觉后脊发冷,催皇甫娣快走,才走到井边,未及他们反应,已被楚羿各一肘掼在脑袋,晕了过去。 看是楚羿,皇甫娣登时吓得脸如白蜡,似见了恶鬼般怕得哆哆嗦嗦,抖着嘴唇问:“楚羿,你,你要干什么?” 知道皇甫娣是怕他的碧瞳,楚羿退离皇甫娣三步远,把头低得极低,低声回:“救你!” 一听到王府出事,所有奴仆,皆卷财逃尽,楚羿本是在外面养马,更是好逃,竟然不逃要回来救她,皇甫娣率先想到的就是楚羿觊觎她。 毕竟她可是大绥公认的第一美人,谁能不爱。 “我警告你,楚羿,你少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本郡主已经和南昭王的世子高通订了亲,你若敢对本郡主怎样,本郡主一定会让高通杀了你!”皇甫娣边威胁道,边防御的用双臂交叉捂在面前,生怕楚羿真对她怎样。 面对皇甫娣的误会,楚羿并不解释,只弯腰捡起其中一名官兵的横刀,用刀拍醒对方,随将刀架在对方脖子,低头别开脸,道:“把郡主从我手指的地方丢出去。” 见楚羿刀架着他,眼睛却看别处,那官兵不确实的瑟缩问:“你是跟我说吗?” “你说呢?”楚羿本不想吓他,却又不得不转过脸来。 一见到楚羿幽深的碧瞳,那官兵似见了怪物般,狠狠一激灵,麻溜扛起皇甫娣朝楚羿手指的地方把人丢了出去,正好担在青虬背上,楚羿隔墙朝青虬说:“别回头,一直把人往东南方向带,送到南大营。” 南大营就是皇甫娣口中已订亲的对象高通安营扎寨之地。 青虬确乎听懂楚羿的话,嘶鸣一声当回应,就听马蹄声疾驰而去。 听马跑远,那名官兵害怕的欲问楚羿还有什么吩咐?未及张口就被楚羿一刀抹脖。 这是楚羿第一次杀人,手不可控制的颤抖,连刀都要握不稳,但这人必须死,否则皇甫娣的 2. 第 2 章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楚羿不轻不重把脸别开,不抬头看黄仲,照旧低头不语,因为皇甫娣才离开,还未跑远,他必须拖延时间。 黄仲冷笑一声,非要看个究竟,正欲拿手去捏楚羿下巴,强制楚羿抬脸,就这时,负责清点刺配奴仆的官兵就突然来回禀,说少了两个人,陈管家和养马奴楚羿。 哭哭啼啼的众丫鬟听见回禀,内中有一名看着比较机灵的立两眼放光盯着楚羿,她是皇甫娣的贴身丫鬟——秋霜。 秋霜认出是楚羿冒充的皇甫娣,欲想说些什么? 却见黄仲把手一招,示意一旁的司刑女眷丫鬟人数对上,让司刑先黥刑丫鬟,“皇甫娣”待他来处理,就撤身去问那官兵究竟了。 因此秋霜未得开口,不觉失望。 谁知司刑把意思搞反,以为是先黥刑“皇甫娣”,他立即取来刑具,是一把雪亮的锋利小刀,目标明确的走到楚羿面前,让楚羿抬头黥刑。 楚羿知道一旦被刺上这个营倡标记,那怕逃到天涯海角,此生,他都休想再堂堂正正抬头做人,可就算没有这标记,他又何尝能堂堂正正抬头做人。 楚羿闭上眼睛,依言抬起了额头,司刑锋利的刀尖猛地划破他额头菲薄的皮肉,滚烫的鲜血即冒出,司刑每一刀都擦着额骨,在楚羿额头狠狠刺下了一个“妓”字,再在鲜血淋淋的皮肉上浇以墨,如此,这个羞辱的标记就会永久存在,无法消除。 黄仲浑然不知司刑理解错他的意思,问完官兵,兴冲冲回头,正好看到被黥刑完的“皇甫娣”,脸色顿时大变,紧揣腰间用于假黥刑的印,直径走向司刑,附耳低言,也不知说了什么?只见司刑吓得面如土色。 黄仲最后瞥一眼没了看头的“皇甫娣”,吩咐官兵待黥刑完,把所有人脚手铐镣铐,不用戴枷锁,立即送往西大营,不得有误,他自回朝复命,至于逃跑的两名奴仆陈管家和养马奴楚羿,一经找到,以逃犯就地处决。 大夏兵力分,东,西,南,北四大营,由四位能征善战的亲/藩王为执掌,北境的北大营是藩王皇甫烈执掌,现在谋反被诛,营妓就会送往东,西,南,其中一个大营。 东大营于雍州,西大营于蜀中,南大营于延陵。 楚羿加上二十一名丫鬟,共二十二人,由十名官兵押送,官兵们四名在前,六名压后,压后的官兵见谁走得慢,就显示权威般抽谁一马鞭,不过,并不用力,只是吓唬她们,毕竟是营妓,打伤了他们可担待不起。 从王府出来不远,就是集市,出北境去往西大营的官道要经过集市。 平时热闹纷繁,盐贩茶商往来的北境集市,此时一片狼藉,不见百姓商旅,只见大批往来巡视的官兵。 “我说咱们真的就这么把她们送去西大营了?”一名压后的官兵望着走起路来如弱柳扶风的众丫鬟,又见周围有客栈,不由得心生邪念,问其他官兵。 “不然呢?你还想干嘛?违背黄侍郎命令,把人送去最近的东大营?” “我说你们难道是忘了东大营的主帅是谁吗?且不说违背黄侍郎命令会是怎样后果,就东大营那位,把人送去他那儿不是找死是什么?” “就是就是,从半年前朝廷颁布刑律将犯罪官员女眷黥刑没为营妓,其它三个大营都无异议,就只有东大营的武安王连番上奏反对,皇上没准奏,那时正在打土蕃,昨日听黄侍郎说土蕃已归降,武安王正班师回朝,估计还要上奏。我看她们在西大营怕是也呆不久,就会被放了没为官奴。” 另外几名官兵你一言我一语的回说。 楚羿对官兵们的话本无兴趣,忽听提到武安王,他立默默听,这位武安王他听来挑战马的将军们提过,说他是四大营中最年轻的主帅,十七岁登坛拜将,十八岁平定边陲,十九岁封狼居胥,二十岁拒任四大营统帅,现今二十一岁,已打得宿敌土蕃归降。 若非自己是惹人厌恶的碧眼怪,楚羿不止一次想要去当武安王的兵。 听他们没明白自己的意思,那官兵一一附耳说话的几人,再朝别的官兵挤眉弄眼,众官兵顿时心领神会。 前面正好有客栈,只是不时有巡视的官兵经过,所有人同时去客栈,必然会引起注意,于是他们商量,两人一组,各带一名丫鬟去轻薄,既能相互照应,又不会引起注意,其余人则慢慢走,上一组回来,下一组再去,轮流来。 商量定,两名官兵即探头探脑各强行带一名丫鬟去了客栈,其他人就慢慢走着等,但凡谁敢一步挪三寸,就是走得太快,必挨一马鞭,这次是真的打。 约一盏茶的功夫后,就见先去的那两名官兵心满意足的回来了,两名丫鬟则衣衫不整,一脸泪痕。 下一组等都等不及,赶忙带上人就去。 “碧眼怪,我知道你肯定会逃,我不想当营妓,更不想被这些衣冠禽兽侮辱,一会儿我肯定会跟你一组,你逃时一定要带上我,听到没有?” 秋霜本就心怀鬼胎,因此一直密切注视楚羿,跟在楚羿身边走,此时,见众官兵都心浮气躁盼着上一组快点回来,对她们看管放松,便悄喊楚羿,细声说。 楚羿听到了,但他没答理秋霜 “听到我说的没?碧眼怪,别以为不说话,我就不知道是你顶替的郡主,你可能不知道,也是,一个养马奴怎么会知道刑律,那我现在告诉你,依大绥刑律,凡举报以奴冒主受刑者,一经核实,无论罪行大小,冒充者和被冒充者皆判处死刑,举报者为大功,赏白银十两。我不要银子,你若答应带我逃,我就不举报你,你若不答应,我就举报,到时候,你和郡主都得死。” 知道楚羿听见的,是不答理她,秋霜威胁道。 楚羿仍然像没听见似的,照旧低着头,自在心里计算,皇甫娣离开已两个时辰,以青虬的速度,至少三百里开外,已经安全,他的恩也算报完了,可以找个无人的干净地了此余生了。 看楚羿还是不理她,秋霜正恼怒,就见第二组官兵回来了,到下一组。 提议的那名官兵早就相中楚羿,迫不及待攥起楚羿就走,而楚羿也早就相中他腰间开镣铐的钥匙,于是低着头,跟他走。 秋霜也被另一名官兵带走,她还真跟楚羿一组。 到客栈, 3. 第 3 章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闻声,楚羿回头看,是哈图耶,就她一个人,不见和亲仪仗。 楚羿不答言,埋头撤身就走,想等天黑了再想办法出城。 只见哈图耶赤着双脚,踩着硌脚的沙石婀娜多姿朝楚羿走来,每走一步,腰和手戴的铃铛就发出轻脆响声,见楚羿不理睬,哈图耶也不着急,停下脚步,带着笑,朝楚羿离开的方向不疾不徐道: “皇甫娣的贴身丫鬟告诉我,说大绥刑律:凡以奴冒主受刑者,无论罪行大小,冒充者与被冒充者皆判处死刑。你看这周围都是官兵,你说,我要是告诉他们郡主皇甫娣是养马奴楚羿冒充的,他们能抓回皇甫娣吗?” 提到皇甫娣,楚羿急走的脚步微略迟疑了下,但并没有停下的打算。 就这么一下,被哈图耶捕捉到,继续攻心,道:“你难道不好奇你杀官差的消息为何传得这般神速吗?是我报的官,城墙上悬挂的通缉令也是我画的,如何?这速度够快吧!所以,你若想救皇甫娣,就答应为我办一件事,否则,不出半日,我保证你顶替皇甫娣的事就会传遍天下,你活不了,她也活不了。” “要我做什么?” 恩未报完,楚羿自然不会半途离开,埋头转身冷冷问。 “替我和亲!”哈图耶勾起嘴角,边缓缓走向楚羿,边道:“如你所见,我是疏勒国前来和亲的公主——哈图耶,和亲对象是十五皇子,翼王李必,我要你顶替我,礼成后便逃走,必须逃,我会接应你。” 听是和亲,楚羿骤然抬头正视哈图耶一眼,立把头低下,确认自己的感觉,没错,哈图耶确实是男人。 但为何要会是和亲公主,又为何大费周章胁迫自己顶替他去走这个流程,楚羿不想探究,他只想尽快摆脱掉这个威胁,好去找他梦想中无人的干净地安安静静死去。 “好!” 楚羿答应。 协议达成,哈图耶立把双手举过头顶拍了一下,即就见整肃威严的和亲仪杖队从巷道内出来,朝哈图耶过来。 哈图耶不再骑骆驼,他不知道楚羿已经认出他是男子,他让楚羿同他一起坐鸾车,见是和亲仪仗队,守城官兵那里敢查,忙不迭恭恭敬敬挪拒马让出城,并目送其浩浩荡荡朝帝都进发。 帝都。 武安王李胤平定大绥宿敌土蕃,班师回朝,军队在万姓胪欢中声势浩大的进入了帝都。 李胤,字子修,冠礼时皇帝所赐字,众皇子中排行十三。 此时李胤骑着白马,单手执辔,和将军裴信走在前头,并马而行。 李胤头戴凤翅盔,身穿玄铁甲,腰佩青铜剑,生得面若冠玉,目如朗星,琼鼻朱唇,若非这身威风凛凛的甲胄,倒当他是位弱不禁风的文弱书生。 裴信,字少景,礼部尚书裴桓之子,生得剑眉秀目,仪表堂堂,五年前入东大营,对李胤忠心赤胆,二人相处,于人后无尊卑之别。 “子修,如今宿敌土蕃已归降,边境也安宁了,暂时没仗可打,你打算在帝都呆多久?”裴信问李胤。 “再说吧!”李胤执着缰绳,漫不经心回说。 “什么叫再说?沙子还没吃够?”裴信一看李胤,絮絮叨叨:“你虽贵为亲王,打小就跟着长公主呆在东大营,怕在帝都的日子加起来还没五年。照我说,你今年都二十一了,也封了王,干脆趁这次班师回朝,好好住上个一年半载,顺便娶妻生子。” 李胤一听,立哈哈大笑,道:“娶妻,我怕娶到位弱柳扶风的美娇娘,逃婚的时候。” 提到“美娇娘”,那怕已经过去五年,裴信仍心有余悸,那时他好舞文弄墨,小有名气,就因为小有名气,以致于何时被人惦记上的都不知道,等知道时,亲事已定,只等过门。 什么弱柳扶风,美娇娘,环肥燕瘦,青面獠牙,全凭媒婆一张嘴,那富商家的姑娘生得就他娘的像头象,怕是一只手都压得死裴信。 裴信誓死要退婚,身为礼部尚书,裴桓岂能知礼勿礼,一气之下,裴信愤慨逃婚,路遭流寇,被李胤所救,由是弃文从武,投笔事戎轩。 早知道当时就别给这姓李的老老实实讲,也不至于话一投机就被他揶揄。 “笑笑笑笑笑,这么多年还没笑够。”裴信绿着脸冲李胤道。 “你当初告诉我,不就是想让我笑么?哈哈哈!”看裴信气得脸绿,李胤更是笑,边笑边问:“所以你这门亲事退了吗?” “不知道,你又不是不知道,从入了东大营我就没回过帝都。”裴信一脸惆怅道。 “都不知道退没退你就敢回来,你不怕那姑娘非你不嫁,知道你回来,又来求娶。”李胤再忍笑说。 “求娶?我就是娶个男人也不会娶她,这婚要真没退,大不了,我立马回东大营,一辈子不回帝都了,谁爱娶,谁娶去。”裴信信誓旦旦道。 “行了!娶什么男人,给自己许这么重的毒誓,就不怕成真啊!”李胤仍然笑着,一拍裴信肩头,道:“上次回朝面圣,我问过裴尚书了,这门亲事早退了,不过逗下你,看把你急得,这下可以安心回家了。” 裴信一听,喜怒交加,敢情这么多年姓李的一直在捉弄他,正想要做什么?就见李胤正襟危坐朝他打手势,裴信会意,即刻端方无比。 只见前方,以太子为首,凡二品以上官员皆来迎接。 独不见礼部尚书裴桓。 “子修,太子这是要给咱们下马威的意思吗?”裴信面不动声色,从牙缝里挤话道:“不见到他们,我还差点忘了这茬,传令官说宿敌土蕃归降,龙心大悦,太子会亲自出城迎接凯旋,现在不出城迎接不说,还入城半晌了才见人。” “别乱揣测,兴许是真有事耽误了。”李胤回道,同时双腿微一夹马腹,迎上太子与众朝臣。 “太子!”李胤于马上朝太子李彻恭恭敬敬施礼道。 “武安王,欢迎凯旋而归!”李彻笑容可掬,眼睛里却藏着不让人察觉到的忌妒。 “谢太子!”李胤回道。 李彻点了下头,即朝诸军道:“诸将辛苦了!朝廷已为大家设晏接风,请!”说完,李彻率众朝臣在前引路,由朝臣将浩浩荡荡的大军引去大营听封受赏,李胤则随李彻回宫觐见。 “儿臣拜见父皇!” 紫宸殿里,入朝侍殿者不得操尺寸之兵,李胤也不例外,因此已解掉剑,与李彻隔着玉扆一起跪拜绥文帝李宗。 李宗正在玉扆后叹息抚摩他当年穿的甲胄,穿在甲胄架上的玄铁甲上布满刀枪剑痕,这些痕迹是在那次战争中留下的,怎么留下的,他已经不记得。 “最是人间留不住啊!当年探前趹后,蹄间三寻的少年,如今已华发重生,难策新羁之马喽!”李宗重重感叹一声。 李宗虽年过半白百,华发满头,却无老态龙钟,昏聩之样,反倒越发的耳聪目明。 “皇上您正春秋鼎盛,不老!”一直侍奉在侧,文帝最为宠信的太监何白眉接话道。 “就数你会说话,朕老不老,朕还不知道。太子和武安王来了?”文帝问。 “回皇上,来了!正在外面候着呢!”何公公恭敬可掬的回道。 “嗯!让太子可以回去了,让武安王进来!”李宗吩咐说。 何公公应一声, 4. 第 4 章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李胤怎么都没想通,为什么翼王薨了,要由他来娶和亲公主。 从紫宸殿出来,李胤没有直接出宫,而是去了长阳宫。 紫宸殿里,文帝面色悲伤,依旧细细抚摩甲胄,李必是众皇子中最庸柔无能的,因此才选中他作为疏勒国和亲的对象,疏勒国算不上后盾,却是支利箭,就怕落在别有居心的皇子手里,偏偏李必不争气。 身为礼部尚书,和亲大事当由裴桓负责,想到裴桓的话—— “翼王他听宫人说疏勒国公主仙姿佚貌,跳起舞来偏若惊鸿,婉若游龙,就亢奋难抑,骤然薨了。”文帝是又气又心痛,怎就生了这么没出息的儿子,人还没见着,只是听说,都能…… “皇上,老奴有句话,不知当不当讲。”何公公仗着文帝平时对他的宠信,试探着说。 “讲。”文帝道。 “是!那老奴就说了。皇上,您既然害怕疏勒这支利箭落在雕弓上,何不先把人安顿下来,待到其他小皇子成年,再从中挑选一位像翼王那样让您放心的皇子与之成亲,也并非不可以啊!皇上。”何公公唯唯道。 “白眉,你知道朕为什么宠信你,不只是因为你长了这根寓意吉详的白眉,”文帝撤过身,扯了扯何公公左边眉毛上长出的一根长到嘴边的白色眉毛,说:“是你懂得朕的心里在想什么,但你这次只猜到其中之一,武安王确实善挽雕弓,由他取代翼王与疏勒和亲,朕心里确实害怕,但太子太于过温柔敦厚了,朕想看看,倘储君之位受到威胁,他会怎么做。” “皇上英明,是老奴愚顿。”何公公赶忙奉承道。 “你当然愚顿,你要能想到这么多,朕就该寝食难安了。行了,退下吧!朕想一个人静静。”文帝说,屏退了何公公,一个人自又悲凉的抚摩那套少时曾陪伴他追亡逐北的甲胄。 这边。 李胤才一出宫门,就见裴信牵着一匹通体纯白,独两眼上各生有一绺黑毛的高头大马在等自己,是他的战马碧方,碧方一见李胤,自走过来,撒娇似的用头蹭了一下李胤的手,李胤挠了挠它的头,什么也没说,脸色阴沉。 “哟!这是怎么了?沉着个脸,因为营倡的事和皇上呛起来了?”裴信担忧问,他亦是一脸阴沉。 “那敢呛啊!那是父皇不是爹。是莫名其妙捡了个媳妇。”李胤一脸生无可恋的说。 “捡,捡捡了个媳妇?什么意思啊?皇上给你赐婚了?”裴信不可思议的一连发问。 李胤苦笑,道:“赐什么婚,得感谢咱裴尚书,早不来报,晚不来报,偏偏我在的时候来报,说翼王薨了,众皇子中,已成年,未成家的,只剩我一个,这下好了,原本是和翼王和亲的疏勒国公主就由我来娶,你说我是有多冤?” “确实挺冤的,谁知道那疏勒公主长什么样子,万一也长成头大象样......”一想到那富商家女儿那肥头大耳的样子,裴信一脸恐惧,不敢想像。 “行了,管她什么样子,不想谈,倒是你,是有什么事要给我说吗?看你那脸比我的还臭。”李胤说。 裴信重重叹了口气,用下巴一指前面,道:“边走边说。” 于是李胤牵起碧方,同裴信并肩慢走回王府。 “我也是在大营吃接风晏才听到那些朝臣说,就在三日前,北境王皇甫烈造反,陛下让南大营去平叛,南昭王和世子高通把北境王及世子,还有北大营的那些宿将功臣全都诛杀了,北境王也被追废为庶民,毁其宗庙。—— 至于郡主皇甫娣被黥刑送往西大营为营妓,不过途中杀了两名官差,逃逸了,目前不知所踪,陛下知道后大怒,下令全国通缉,但敢有窝藏者,以同罪处死。北大营的兵现在由皇上亲管。”裴信沉重地说。 李胤听得一脸骇然,北大营的造反是他一点儿也没有料想到的。 “子修,你说这南大营的是天兵神将吗?远从千里之外来平叛北大营,咱们离北大营最近,朝呼夕至,倘是之前,咱们正在青海湾与土蕃鏖战,不在营中,不知道属情理中,但事发在三日前,已告捷回营,正整军班师回朝,没听到一丁点儿风声不说,还是最后才知道的,太不合理了。”裴信神色复杂的又说。 “很合理!”李胤说。 “怎么合理?”裴信费解问。 “你别忘了皇甫烈和南昭王高俊是什么关系?是亲家,而且皇甫娣和高通婚事在即。”李胤回道,同时也惊心,文帝太善揣人心了,能无声无息平叛北大营的,只有南大营。 裴信一听,顿时砉然,东大营之所以了无知觉,是皇甫烈太信任他的这位亲家了,当对方是来商议婚事细节,所以毫无防备,以致于被悄无声息诛灭。 “唉~”裴信慨然长叹一声:“什么三亲六故,能伤害自己的,都是自己信任的。还记得四年前跟你一起去北境找那个送你碧方的碧瞳小子,没找着,倒是偶然见到了北境王,看他行事刚正不阿,一点都不像是会造反的人......” “啧,你不提碧瞳我还没想到北境出了这么大的事,一定乱成一锅粥,都不知道那小崽子受到牵连没,我想现在就去趟北境,碰碰运气,看能不能找到他。”不及裴信说完,李胤便打断他,急切说着,翻身上马,就要走。 四年前李胤平乱边境返回时,路遇流寇,与裴信各带一队人马追击流寇,恰逢暴雨,流寇逃溃,众将卒皆失散。 李胤的战马也失足跌下山涧,雨停后,浓云布满天空,没了太阳,无法辨别方向应该往那里走,李胤便凭脚乱闯,徒步跋涉了一天一夜,竟然来到北境。 先是与流寇激战,再又徒步跋涉了一天一夜,滴水未进,李胤早已体力不支,两眼往上一翻,晕了过去。 待李胤醒来,却是躺在一棵大树下,头下垫着厚厚一团青草,离他不远处,坐着一个人,正在烤鼲鼠,看背影应该是位十一二岁的男孩。 “请问是你救的我吗?”李胤挣扎着起身,朝那男孩问。 不动不知道,一动浑身痛,李胤才见自己四肢都被藤条包裹着径大盈尺的树叶,不消说,被包扎的地方自然是有伤。 听问,楚羿半回过头,却把头紧埋,不看李胤,唯轻轻点了下头。 “这些也是你给我包扎的?”李胤指被包扎的地方,再问。 楚羿仍是点了下头,随即将烤好的鼲鼠放在火堆边,捧起旁边用树皮做成的碗大小的容器,朝离他最近,莫约有五十步的一棵高耸入霄的桦木走去,走到树前,蹲下,抽出腰间匕首。 “倏地” 在桦木根下划开一个口,插上一根草棍,便捧着容器接,只见桦木清澈透明的汁液顺着草棍流进了容器,男孩接了满满一容器,才埋着头捧来给李胤喝。 等李胤喝罢,接过容器,退回火堆,再又把烤好的鼲鼠递与李胤吃,楚羿全程一直埋着头,不发一言一词。 吃饱喝足,有了体力,想到被大雨冲散的东大营将卒们,不知如何了?李胤心急如焚,就要赶回东大营。 见李胤要走,楚羿也不说什么,打了一个口哨,即见一匹通体白色的高头大马如飙风般朝楚羿奔驰过来,楚羿给那马上了他用桦木和藤条做的粗造不堪的鞍辔,埋头默默将辔塞在李胤手中。 李胤心中感激不尽,问楚羿叫什么名字?想日后来报答他。 这是第一次有人主动问自己名字,楚羿高兴万分的微微抬起头看了一眼李胤,碧瞳里泛着幽蓝的亮光,但没有说话。 所以至今,李胤都不知道楚羿叫什么名字,只记得那小崽子 5. 第 5 章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李胤和裴桓大眼瞪小眼,双方的出现都在彼此的意料之外。 怕鬼遇鬼,躲鬼见鬼。 眼前城门就在前方不远处,鸾车正好把甬道塞满,李胤过不去,只得勒马调头,打算从别的门出城。 “王爷,没想到您会亲自来迎接!只是您怎么知道咱们是走捷径?” 裴桓以为李胤是来迎接的,不然怎么会一接到人就调转马头领头,于是赶忙迎上去打招呼。 李胤:“......”他倒是想过去,可过得了吗。 看李胤一脸无奈,裴桓以为李胤是嫌他们礼部办事效率低,于是让礼部侍郎赶紧把吉服给李胤拿来,并让礼部侍郎,礼部郎中等一群礼部的大小官员一起,一些负责将李胤拉下马,一些负责牵走碧方,一些负责拥簇着李胤先回王府换喜服,他随后就把公主带到。 被这么多官员拥簇着,这下李胤就是插翅也难飞。 “......,其实,那个,裴尚书,你误会了,本王是有急事需要趟出城,真不巧遇到了你们,不是来迎接公主的......”李胤压着心中十万火急解释道,目的是想让拥簇他的那些官员放开他,还他碧方。 “男大当婚,女大当嫁,不必害羞的,王爷。”裴桓当李胤是害羞,不仅不让放人,还让快回王府。 李胤可算是明白了裴信誓死逃婚的苦处了。 倘是战场,凭这些个文弱官员那能耐何得了李胤,看在他们都是大绥文臣的份上,李胤想:“算了,反正也不能从西门出,索性就先回去王府,再想办法脱身。”于是由着礼部官员带回王府。 鸾车里,楚羿忽猛地坐直身体,他听到了一个熟悉的声音,似乎是四年前他送了对方一匹白色战马的那个人的声音,就是因为这匹马,他被陈管家倒吊于树,笞辱冻饿了三天三夜,差点死去。 至今想起,楚羿并不后悔,因为那人是第一个问他名字的人,也是第一个看到他的碧瞳,没有讥笑辱骂他是怪物的人。 楚羿轻轻搴帷,悄悄探望是不是对方,然而,从缝隙里看到的只是一群差不多的背影,根本分辨不出谁是谁。 楚羿微有一点失落,坐回了原位,继续低头假寐,看来是自己幻听了。 哈图耶静静瞅着楚羿,这是这一路以来,楚羿首次对周围动静有反应,哈图耶也搴帷探看,同样也只看到一群背影,但通过裴桓的话能推测得到那位王爷是武安王李胤,但他什么都没说。 一炷香后。 李胤被礼部官员拥簇来到自己府邸,只见平日冷冷清清的武安王府此时张灯结彩,热闹非凡。 富商巨贾,抬金搬帛,百姓小贩,拿菜擒鸡,互不相斥贵贱高下,皆有规有矩,欢声笑语往王府里送,更有甚者对着王府嗑头贺喜。 朝听武安王大捷,夕闻武安王大喜,百姓们怎不欢喜。 文帝和太子带领百官前来观礼,百官被欢喜的百姓挤得班不成班,队不成队;文帝摆驾定,见李胤领头,仪杖随后,亦以为李胤是去迎接,又见百姓如此爱戴他,心里更为警惕。 “太子,朕让武安王代翼王和亲,你有何想法?”李彻侍于文帝身边,文帝意味深长的问李彻。 “回父皇,儿臣没有想法,儿臣听闻疏勒公主貌若天仙,能歌善舞,武安王又文武双全,功勋卓著,当得此良配。”李彻小心恳切的回道。 听李彻没懂自己意思,文帝拍了拍他的背,不说什么,心里却忧虑,太子敦厚固然好,怕就怕李胤有异心。 裴信远远一见李胤,等不及的幸灾乐祸,口头虽说不帮李胤,但心里却也是做好了圆场准备的,此时,趁离文帝还有点距离,他跻到李胤身边,道:“跑啊!不是要逃婚吗?怎么不跑了?领教到咱裴尚书的厉害了吗?哈哈哈!!!” “裴少景,信不信我打死你!”李胤咬牙说。 “信,但你现在打死我也没用,诺,皇上,太子,百官都在——”裴信用眼神指文帝,太子及百官,继续道:—— “就算我把脑袋别裤腰上顶替你和亲,你也逃不掉,还是乖乖先把堂拜了,等明日我和你一起去北境,就算是掘地三次,也一定帮你找到那小崽子,直到找到为止,找不到就不回来了,......别板着张脸,我都替你打听好了,这疏勒公主生得那是闭月羞花,倾国倾城,娶了你不亏......啊!” 李胤狠狠一拳揍在裴信腰上,道:“前面的还像人话。不等明日,拜完堂就走。” 其实李胤隔远就看到了文帝,知道自己逃无可逃,即就先安下心,打算等礼成,文帝一走他就逃。 裴信骂骂咧咧捂着腰,跻出人群,去备马了。 李胤迎上去拜见了文帝和太子,立就被礼部官员催促去换了吉服。 约半盏茶后,当脱了甲胄,换上吉服的李胤出现在众人面前,群臣及百姓无不在心中赞羡疏勒公主好福气,武安王当真是人中之俊。 只见李胤梳的四方髻,上戴金镶白玉冠,身穿象征皇室权威的四合如意云纹蟒袍,腰系镶玉革带,脚登皂皮靴,蜂腰猿背,贵气盈天,阔步而来。 眼见就到武安王府,这身露脐祼腰衣服实在太过于显眼,于是哈图耶在外面披了一件连帽的大红披风,将帽子戴上,再次提醒楚羿。 “记得礼成后伺机逃走,我会在王府外面接应你。”说完,哈图耶递个眼色与阿衣努儿,悄下鸾车,混在了人群里。 楚羿不答话,仍然低着头。 “王府到了,我给你盖上盖头。”阿衣努儿对楚羿说,随拿盖头给楚羿盖上。 待鸾车在武安王府前停下,阿衣努儿即搴帷看,见在文帝的监视下,李胤不情不愿站在鸾车前,阿衣努儿立朝李胤额首,先下鸾车,立见候在鸾车旁边的两名身着红色奴仆装的奴仆赶忙上前,一名跪在鸾车前,一名搴帷。 这时楚羿也起身,阿衣努儿赶紧去扶楚羿,提醒道:“公主小心!”是怕楚羿一个不小心暴露。 楚羿知其意,不答言,见是要踩在他人的背上下鸾车,楚羿不踩,索性一步踩在地上,阿衣努儿猛地吓一跳,目光悄瞥混在人群里的哈图耶。 哈图耶点头示意阿衣努儿别怕, 6. 第 6 章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母亲说我换的就是这颗牙,都半载了,不会长出来,需要新娘子摸一下,就会长了。方才看您不踩奴背自下鸾车,母亲说您一定是位人美心善的天仙,因此才敢带着我来求您,所以您能帮我摸一下牙床吗?王妃娘娘。” 谁都没料到,楚羿原本要扯下盖头的手竟然被那孩童一把抓住,此时此刻,那孩童正张着嘴巴,乞求楚羿给他摸未长出牙齿来的牙床。 听着那孩童充满希望的声音,楚羿不忍心拒绝他,忍住没扯下盖头,轻轻“嗯”了一声,但盖头有些厚重,只能隐隐约约看到一点大概,楚羿本想依着大概,去摸那孩童的嘴,偏摸到那孩童脸上。 既非心欢,便不示好。 看“疏勒公主”没准头,李胤并不帮助,只看向了阿衣努儿,却见阿衣努儿神色无比紧张,赶忙要去托过楚羿的手去摸那孩童的牙床,没想到楚羿已自己摸到,极力避开了阿衣努儿的触碰。 看着这一幕,李胤没多想,只当这主奴二人的关系似乎不是很亲近。 “谢谢王妃娘娘,谢谢王妃娘娘,我的牙齿肯定明天就长出来了。”那孩童兴高采烈跪下给楚羿磕头致谢,那妇人也跪谢不已,谢毕,自牵着那孩童回去百姓中。 原是一个无伤大雅的小插曲,黄仲擦着额头的汗,心里无比怨恨妇人和那孩童,害他担惊受怕不说,似乎还得罪了李胤,又引起了皇上的注意。 经过这一闹,文帝似乎觉得扫了兴,索性摆驾回宫,文帝前脚一走,太子后脚也即走,一看文帝和太子都走了,李胤随即命令礼官无需拜堂,直接把人送入洞房,因此楚羿根本没自揭盖头的机会。 百官登时傻眼,旋即相顾缩脖而笑,都当李胤是在军营憋久了,急求床笫之欢,于是百官谁敢逗留,个个都跟脚底抹油了似的一下子全都跑光了。 裴桓这礼部尚书一听不拜堂,不合礼数啊!想要坚持完成礼数,被礼部的其他人强行拖走了。 见人走光,李胤也不及去换吉服,去马厩牵来碧方,王府的戚管在门口送李胤,李胤交待了他几句,就要准备去北境,恰就见长公主李长阳来了。 “武安王这是着急要去那儿?” 只见长公主艾服之年,面容威仪,身穿绣有麒麟的月白常服,头发半束,未戴任何簪环,未施半滴脂粉,亦未带宫女随行侍候,就她一个人,两手空空,朝李胤跛行而来。 李胤赶忙放下碧方缰绳,迎上去揖礼,道:“大姑姑!” “本宫一听到消息就赶来观礼,看来还是晚了。本宫都听宫女说了,说你去找本宫,那时本宫正好陪太后说话去了。”李长阳说,并往洞门大开的王府里瞧一眼,见大院里堆了不少瓜果蔬菜,仅有花甲之年的戚管家在高高兴兴收拾这些东西。 李长阳知道武安王府里没有一奴一婢,只有这位年迈且没什么用的戚管家,戚管家是李胤的裨将戚芳之父,四年前戚芳死于与土蕃的一场鏖战中,李胤念他孤苦无依,便将他接来王府当管家。 “是!所以我就先出宫了。不瞒大姑姑,此桩婚事并非我意愿。”李胤坦白说,并上前扶住李长阳。 “哼!”李长阳一声冷哼,若有所思道:“身在王公之家,谁的婚事是出自自己意愿的。” “倘非自己意愿,李胤倒愿效仿大姑姑,大姑姑您此生不嫁,李胤也想此生不娶,反正您皇兄一共二十多位皇子,皇室血脉不缺我这一支,待天下真正太平,求您皇兄赏咱们一老一小两位战将一处山青水秀之地,伏处牗下,老死田间。”李胤笑说。 李长阳年轻时曾跟随先皇南征北战,是大绥声名赫赫的唯一一位女将军,直到五年前,与土蕃交战,被土蕃赞普一□□伤了腿,由此落下跛脚的残疾。 因为跛脚,于痛恨中被迫解甲归宫,也是那一年,李长阳将东大营亲手交给了由她一手带大且年仅十七岁的李胤,这就是李胤十七岁登坛拜将的原因。 二人虽是姑侄,实胜母子,所以李胤才敢无拘无束跟她说笑,此番李胤打降土蕃,也算是给她报了夙仇。 “贫嘴!”李长阳笑了,道:“现在都已经娶了,还谈什么此生不娶?行了,不打算请本宫进去坐坐?喝盅茶。” 说着,李长阳就要进去王府—— “那个,大姑姑,我让戚伯给您沏茶,您自个儿喝着,我还有事,要去趟北境。”李胤边说,边急忙放开扶李长阳的手,朝她揖礼说完,就要走。 “北境,去干什么?你难道不知道皇甫烈造反被诛一事,不避嫌远疑,还往那凑什么凑?”李长阳严肃道。 “知道,但我非去不可。”李胤道。 “非去不可?莫非你看上了皇甫娣,本宫告诉你,皇甫娣已被黥刑,在送往西大营的途中杀了两名官差逃了,如今不知所踪,别白费心思。走,陪本宫喝盅茶,本宫有更重要的事要给你说。” 李长阳说,就直径进去王府。 李胤:“......”,只得抚额叹息跟上,想到也要不了多久,于是没把碧方牵回马厩,就留在王府大门口。 与此同时,洞房里。 楚羿坐在婚床上,婚床上铺了大红锦褥,拢着的红绡帐静垂于地,桌子上点着红烛,摆了花生,桂圆,枣子等寓意早生贵子的干果及上有鸟兽的金制的合卺酒器,整个婚房一器一物,全都喜庆盈盈。 楚羿已经自揭了盖头,低头三思,他是走,还是留。 不知道哈图耶的目的是什么?怕自己走了,给那人带来祸患,而且那人似乎有什么急事,连拜堂都等不及,由此看来,是极为拒绝这桩亲事的,倘那人知道和亲公主自己冒充的,比起哈图耶接下来制造的祸患,自己才是他最大的祸患吧! “还是走吧!他可是堂堂武安王,没有什么事是他摆不平的。” 楚羿自在心里道,正站起身要离开,忽就有人推门进来,楚羿暼一眼,是阿衣努儿,以为是来催他赶紧离开的,楚羿没设防。 只见阿衣努儿进来后,也不带上门,而是不言不语的直径走向楚羿,走到身边,突见她袖中寒光一闪,锋利匕首已然快如闪电般刺在楚羿心口。 却听“当”一声,没刺进去。 原来是刺在了护心镜上。 幸好楚羿没有脱里面的衣服,只是穿了 7. 第 7 章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你刚刚从外面进来?” “对!我给你说,子修,你媳妇,疏勒......” “那你有没有看到那小崽子?”不及裴信说完,在大院里撞上对方的李胤反先又问。 “那个小崽子?我是说你媳妇......”裴信骤然反应过来,一脸骇然,道:“我说你不是吧?李子修,我说你刚刚才娶进门的新媳妇跑了,你一点不关心,倒莫名其妙来问我那碧瞳小子,你不会是这几年来一直没找到他,魔怔了吧?” “没见就算,我自己去看——” 李胤说,疾步出来王府,放眼东西两条长街,不见有人,因为这两条长街是亲王府邸,平日里百姓们是不能把此两条街当成大路通行的。 看李胤出来,裴信也跟了出来。 “难道真是我幻听了。”李胤在心里自我怀疑,忽猛然发现不见了碧方,只见裴信的马,刚刚明明还听见嘶呜,李胤猴急冲裴信道:“裴少景,我的马呢?” “呵!知道问你的马了。”裴信慢慢悠悠的揉了揉鼻子,看向西大街,再慢悠悠回道:“被你媳妇骑走了。” 李胤一听,一脸匪夷所思。 碧方不止是烈马,还是烈马中的烈马,一般人根本驾驭不了,当时那小崽子送给他时,看碧方温顺无比,以为不烈,后面回到东大营,李胤才知道那是他见过的最烈的马,根本没有任何一个人能得到碧方骑,但凡试图骑碧方的人,没有那一个不折胳膊不断腿,裴信也是其中之一。 想到这里,还有那声口哨,李胤不得不大胆设想那个骑走碧方的人一定就是他要找的人。 李胤随翻身上裴信的马,看裴信方才的眼神,知道人是往西大街跑了,即朝西大街飞驰追去。 “我说武安王,您老是去追媳妇,还是追碧方呀?哈哈哈!” 裴信笑得幸灾乐祸,一想到李胤逢人就洋洋得意夸碧方有灵性,是一个碧瞳小崽子送给他的专属于坐骑,没想到今天竟然被人骑跑了,看来这位疏勒公主不简单呐! “胤儿那般着急是去追谁?” 闻声,知是长公主李长阳,裴信赶紧一边敛笑,一边恭恭敬敬揖礼道:“长公主。” “嗯!回答本宫的话。”李长阳看着李胤远去的背影,催促裴信道。 “是!”裴信急忙回道:“武安王是去追他的马。” “他的马。”李长阳说一遍。 “回长公主,是的,武安王最信任的战马碧方。” “本宫知道,没问你。” 裴信:“......”,早听闻李长阳性格孤高古怪,果然名不虚传。 “你就是礼部尚书裴桓的儿子?”李长阳仍然望着已经看不见李胤背影的方向,突然问。 这次裴信不敢多言一个字,小心翼翼回道:“回长公主,是。” “哼!裴桓墨守成规,你倒是离经叛道,大婚前夕逃婚,不过,却也有几分本事,跟着胤儿的第二年就能独挡一面,荣升将军,代替戚芳。行了,本宫回宫了,胤儿回来让他来长阳宫长本宫,他请本宫喝的茶还没喝完呢!”李长阳缓缓道,撤身慢慢走了。 “是,恭送长公主!”裴信对着李长阳的背影恭敬揖礼道。 望着李长阳缓慢跛行的孤独背影,裴信心里不禁感慨万千,也佩服万千。 李长阳的这一生宏伟又悲凉,大绥如今的江山,大半都是这位了不起的女帅跟先皇打下来的,为了国家,她亲手把喜欢的男人斩于马下,因此发誓终身不嫁,如今跛了,老了,仍然坚毅要强,出行从不乘车马,或许心里还是渴望扬鞭策马吧! 这边,楚羿一路疾驰出了帝都,眼前有两条道,一条是平坦官道,一条是林木茂密的小道,楚羿不改初心,仍然想寻一处无人的干净地安安静静死去,于是楚羿一手执辔,一手将脱凤冠霞帔脱扔在官道上,穿着里面的官兵服,就直往林盛处策马而去。 心想倘有人追来,也能迷惑对方走官道。 然楚羿并没有注意到,他跑的这条道旁立有一块石牌,上书:“上林苑”,也就是皇家猎场。 此时,上林苑里,李彻正带着贴身侍卫赵万及十几名东宫护卫一起在上林苑中围猎。 李彻骑在马上,拉满弓,正势在必行的射一只探头探脑的小白兔,楚羿恰恰策马疾驰而来,那兔子受惊,“倏地”一下,跑得无影无踪。 李彻射了个空,箭狠狠射进草丛中,马也受惊,险将他颠簸堕马。 楚羿也未及料到这里会有人,见惊跑了对方猎物,楚羿本想勒马致歉,但见对方穿官服,神色凶恶,本就是官府通缉的通缉犯,倘被认出,岂非自投罗网,于是楚羿更加策马狂逃。 “那不是武安王的马吗?”赵万指着疾驰远去的碧方,惊诧道。 “你确定没认错?”今日守猎,本就并非雅趣,乃为发泄,没想到发泄不成不说,反差点堕马受伤,李彻怒火中烧确定性的问赵万。 “回太子,微臣别的本事没有,就是记性好,那匹马我见武安骑过,听人说那马武安王给它取名碧方,是一个碧瞳小子送给他的,那马有灵性,只有武安王能骑,别人驾驭不了......” “本宫只问确不确定那是武安王的马,没让你给本宫讲废话。” “确定!” “既然确定,那还不给本宫追,此人不仅擅闯上林苑,还害本宫堕马,无论人马,一律给本宫乱箭射死!” “太子,那马可是武安王的战马,也射死?”赵万惧李胤威名,诺诺问。 “谁说那是武安王的战马?你说的?还是他们说的?”李彻一看赵万和在场随侍,道。 “回太子,是微臣眼花看错,那就是匹野马!微臣这就去追,定将其乱箭射死。”赵万赶忙说,立带领护卫去追。 十几名护卫即一边扬鞭策马去追楚羿,一边拈弓搭箭射。 在李胤婚礼上,文帝的话李彻是故作糊涂,实际心里跟明镜似的,太子妃黄氏后家都是些无福的短命种,在成亲的头年,原本官至宰相的岳父突然暴疾而终,为刑部尚书的小舅子在执行公务时被刺杀而亡。 现在黄氏身后仅有两个没什么大作用的唐兄在朝,一个就是他小舅子在时擢拔的刑部侍郎黄仲,另一个是任天司监少监的黄济。 黄济还算本份,黄仲则时常仗着掖庭之亲,逞凶跋扈。< 8. 第 8 章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李胤对算命先生的话半信半疑。 但转念一想,这条官道可通往北境,羁鸟念旧林,虽不知那小崽子是怎么来到帝都的,但跑回北境的机率相对更高,于是李胤便策马沿官道疾追了去。 这边。 楚羿手臂中已了一箭,对方仍穷追不舍,箭矢如雨随其后,楚羿边在马背上险伶伶的左闪右躲,边催马疾驰,怎料地面突然收起一张大网。 楚羿以为自己必被缚于网中,被乱箭射死,心想:“看来,比起被那怕一个人接纳,和想死在一个无人的干净地一样难。” 就见碧方猛一跃,腾空而起,在网将要收拢时,险之又险的从那小巧的网口跃了出来,稳健落在草地上,更披荆斩棘载着楚羿逃。 赵万等人见状,心里无不佩叹不愧是武安王坐骑,碧方当真是万金难求的俊马,同时也骤然勒马收弓,下马徒步去追楚羿。 然而,快如流星般疾驰的碧方却猛然停下,只见前面是深不可测的峡谷,峡谷下是可怖的幽暗深碧,碧方的前蹄险伶伶的踏在那峡谷边,踩得边沿松动的零碎石子不断落下峡谷,部分撞着硕大无朋的石山,发出轻脆的响声。 见状,楚羿赶忙轻一夹马腹,碧方即倒退到安全处。 “大胆贼人,擅闯上林苑不说,还惊扰太子,险至太子堕马,劝你最好乖乖受死,你也看到了,你前面是万丈深渊,你是逃不掉的。”赵万喊话楚羿,同时十几架弓驽也描准楚羿。 原来那网是上林苑的围界,一旦到围界处,就证明前方无路,因此赵万等人才下马来追楚羿,是怕勒马不及,失足跌下谷中。 楚羿骑在马上,背对着赵万等人,听着赵万的话,楚羿不回头,亦不答一言,却是冁然一笑,看来上天待他不薄,人人对深渊畏而止步,想来那里一定很干净。 楚羿伏于马背亲切的抱了抱碧方的脖子,轻声道:“谢谢你!四年了,你还认得我,回去王府吧!我的终点在这里!” 说完,楚羿翻身下马,赵万等人以为楚羿下马是要求饶讨命,正好也想看看能驾驭武安王坐骑的人长什么样子,于是都没朝楚羿发箭。 然而,看到的却是楚羿一边利索拔了射中手臂的箭,扔在地上,一边朝着那峡谷走去,舒展开双臂,面朝下,直挻挻的扑下了峡谷—— 与此同时,李胤已经追出三十里路,却突然莫名的一阵心慌,他猛地勒马,像是感应到了什么? 赵万等人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是个什么情况? 直到见碧方前蹄腾空,朝着峡谷一声悲伤似的嘶鸣,才晃然回神,乱箭射向碧方,然碧方却早已远飏无踪。 李胤没再往前追,他有一种强烈的感觉,就算他追到北境,也追不那小崽子,而且有一股莫名的力量牵引着他,使他非要去河边不可。 正好见前方有宽敞河岸,李胤便下马,牵着马去河岸边。 河岸边的青草正是茂盛嫩绿,李胤把缰绳挽成一圈,掖在鞍上,由马去吃草,他则蹲在河边洗手,洗完手,挑了几个薄如片的石头,扔河里打水玩,玩了一回,觉得没什么趣味,走回干处,随手拔一根嫩草心,叼在嘴里,便躺在石子上。 一柱香过去,金乌已夕坠,橙色的阳光照在水面,似给波光潾潾的水面披了一层金衣。 说不出因由,李胤也不知道他为什么要来这里,来就罢了,还躺下,是在等什么呢? 都这么久了,看裴信的马吃得也差不多饱了,李胤便起来,准备回去,忽就见那波光潾潾的河里似有什么东西浮浮沉沉,像似个人,李胤疾步过去看,确实是个人。 只见那人似乎昏迷了,趴在一截与他等身的极为粗壮的断木上。 李胤赶忙下水去抱人,在一翻过对方,看到对方脸的那一瞬间,李胤惊异万分,同时心里那股莫名的强烈等待什么的感觉也顿时消失,狠狠体验到什么叫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功夫。 原来这人不是别人,正是楚羿。 只见楚羿气若游丝,满身青紫,不消说,一定是趴在木头上顺河漂时撞在河石上撞出来的,可额头新鲜的营倡标记是怎么回事?就算是北境王府的奴仆,被刺配,那也是刺“囚”字,怎么会是“妓”字呢?是顶替谁了吗? “管他怎么回事,先救人再说。” 李胤即一把将人抱怀里,上岸来,直冲向裴信的马,急切的将楚羿放马背上,他也翻身上马,让楚羿靠在他背上,立策马回王府。 武安王府。 见天色已晚,碧方早已经回来,却还不见李胤回来,裴信和戚伯都担忧的等在王府门口。 忽听暮色中传来疾驰的马蹄声,随就见李胤策马而来。 “担心死个人了,姓李的,你可算是回来了,碧方早就自己回来了,怎么样?追到你媳妇了吗?”裴信一边赶忙迎上来牵马,一边揶揄李胤。 “追你个头,赶紧的去请位郎中来,这事别让谁知道。”李胤一面急切说,一面翻身下马抱楚羿下来,就往王府冲。 裴信应一声,什么都没问,立即翻身上马,十万火急的就去请郎中。 这就是裴信和李胤的默契之处,平时两人虽然没卑没尊,但到关键时刻,最是能急对方之急。 李胤习惯性的把人抱去自己房中,去了才想起他的房间被布置成了婚房。 当初换喜服他是在客房换,没来这里,是打算把这间屋子从此让给疏勒公主,自己以后住客房。 此时已经把人抱进来了,而且疏勒公主也已经逃跑,李胤没有去找的打算,只觉甚好,他照常当这间屋子的主人,于是便把楚羿轻轻放睡在婚床上,就赶紧去找衣服给楚羿换。 戚伯听到李胤的叮嘱,立闭门谢客,然后打水送去李胤房中,只见李胤已经点亮桌子上的红蜡,坐在榻上,旁边放着一件干净红色里衣,正准备给一身湿漉漉的楚羿换衣服。 戚伯急忙上前要帮忙。 “不用,戚伯,我来给他换,劳烦您去取一套新的被褥来就好,这个湿了,要换。”李胤随道。 “是,王爷!” 戚伯答应着,出去了,并带上门。 李胤不甚麻利的给楚羿脱去外面的官服和中衣,待脱下里衣时,就算房中的烛光昏暗,李胤还是被楚羿身上纵横交错的累累鞭痕惊得狠狠一懔,谁打的?下这么重的手。 还有左手臂上有一处 9. 第 9 章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知道老郎中拘礼,李胤率先轻轻将两边红绡帐拢起,从被子里托出楚羿的手,置于床边,让那老郎中只管上前详诊。 裴信则赶忙执起桌上的红烛过来照亮,看床上的人额头竟然虚系着一块“孝布”,心里莫名其妙,看向李胤,李胤没看他。 那老郎中至床前,见床上睡的不是王妃,竟是一名长相英俊的少年郎君,满脸惊诧,却也不敢多问,诊脉之要,气和为先,于是赶忙坐圆凳上号脉。 按寸,关,尺,三部,先号楚羿左手,在心中分定四气,五味,七表,八里,九道,浮中沉,沉中浮,明了虚实之端后,再号右手,脸色却不禁忧沉。 “先生,如何?”从捡到楚羿到现在,楚羿一直昏迷不醒,又看这老郎中脸色忧沉,李胤心急如焚问。 “回王爷,诊此贵恙,倒也无甚大碍。”那老郎中回道。 “既无大碍,人为何不醒?而且看先生脸色忧沉,却是为何?”李胤再问。 “回王爷,其实这小公子是为‘亡心之症’。”那老郎中道。 “‘亡心之症’?是何症?活了二十多年,是我孤陋寡闻了,听过不治之症,倒还是头次听说‘亡心之症’。”裴信满脸疑惑的对视李胤,问那老郎中。 “大人莫急,且听草民说来,这小公子脉象不浮不沉,不快不慢,和缓有力,节律均匀,从此看来,他非但无大疾,还很康健,却昏睡不醒,依草民揣测,必是心无眷恋,不思尘世,觉死为理想归处,不愿醒来,既有心,却无爱,因此草民斗胆将称其为‘亡心之症’。”那老郎中说。 “原来是你自创的,我就说嘛。”裴信摸着下巴道。 “如是,请问先生有何药可服?”李胤看了看躺在床上的楚羿,忧心忡忡问。 想不通楚羿究竟经历了什么?小小年纪就心死无恋;不过这郎中倒是没说错,楚羿虽一直没有醒,但呼吸却似乎比刚捡到时平稳。 “无药可用,待到他想醒时,自然就醒了,若他不想醒,服再多药也是枉然。”那老郎中回道,但见李胤脸色不悦,又赶忙说:“其实王爷也不必太过于担心,要不草民给给这小公子开张滋补方子,一则补身子,二则若王爷能坚持每日给他喂服,使其感受到身边人的赤诚关爱,必有助于这小公子早日想醒之心。” “那就有劳先生了。还请先再看此两处外伤,一并开些药用。”李胤说,即就坐在床前,极轻的撸起楚羿左边袖子,露出箭伤与刀伤给那老郎中看。 那老郎中看罢,不觉惊诧。 “这小公子身上竟有如此明显的两处外伤,看这伤口大小,应当是流了不少血,可竟然无芤脉之象,实属罕也。”再又细瞧,见两处伤口泛白,似为坏死,那老郎中便建议削去死肉,再以金疮药包扎之,方可痊愈,否则极有溃烂之患。 李胤也正是此想,迫于时间,他没能来得及给楚羿处理而以,现听这老郎中这般说,倒是更加放心。 李胤没让那老郎中给楚羿处理,处理刀伤,李胤自信那老郎中不会比他更利索,只是让他开了方子。 戚伯早在一边备了纸笔候着,那老郎中便在纸上写了滋补之方:“当归,人参,川芎,白芍,熟地黄,白术,茯苓,黄芪,炙甘草,肉桂。” 照着那老郎中写毕,裴信将红烛放还桌上,取过药方,折于袖中,无需李胤吩咐,裴信自送那老郎中回去。 戚伯也自退了出去。 李胤坐在床边,静静望着楚羿,想到楚羿额头上的营倡标记,身上的鞭痕,心里左右不是滋味,早知道四年前就把人带去东大营,想来就不会受这么多伤。 可如今再如何后悔自责都无济于事。 李胤移开目光,起身出去了,独留下楚羿安安静静躺在婚床上。 婚房里,桌子上的两支红烛缠缠绵绵的照着对方,照着整个婚房,窗外,清风徐徐,银白的月光撒在窗前花芽始分的丹桂上,丹桂下的草丛里流萤明灭,蛙虫和鸣,显得屋大人少的王府无比清幽。 约一柱香后,忽听外面传来单疾驰的马蹄声,知道是裴信回来了,戚伯赶快去开门。 只见裴信提着药进来,见李胤正在大院里赏月。 “哟!没在房中守着。”裴信一边把药递给李胤,一边语气意外地说。 “才出来!你不问我他是谁?”李胤接过药,道。 “还用得着问,能让你那么着急的,这天下怕是没几个,除了长公主,应该就是你心心念念一定要找到的那个碧瞳小子了。怎么样?没猜错吧?他的伤处理了?”裴信道。 “处理了。不愧是裴大将军啊!厉害!” 看李胤毫无诚意的夸赞,裴信啐一声,道:“速度这么快。” “不然呢?等你来。你给那郎中说了吗?”李胤前言不答后语的问裴信。 “说了,今日诊治之事,让他不得向他人泄露半个字,我给了他一百两黄金当封口费,放心吧!稳妥得很!”裴信回答道。 听了裴信的回答,李胤突然一声笑。 “笑什么笑?难道我理解错你的意思了?”裴信瞥着李胤道。 “没有!我只是在想你是我肚子里的蛕嘛!这么了解我!”李胤笑道。 裴信:“......” “言归正传,少景。”李胤忽罕然正色道:“之前听你说皇甫娣途中杀官差潜逃,被通缉,是吧?” “是,怎么了?” “那小崽子额头有营倡标记。正在这风口浪尖上,你我作为边将,都不方便出面;据我所知,刑部那几个持才傲物的画师,个个办事都温温吞吞,就这两三天的时间,通缉画像一定只画出少量,还未配发各地张贴—— 按礼,凡王公大臣子女婚嫁,朝廷都会让礼部备礼祝贺,所以目前能合情合理看到通缉令上的人是谁的人,只有裴尚书,因此想请裴尚书帮个忙,看看通缉令上的是谁? 就让他以忙和亲之事为借口,假装才听说北境王造反,皇甫娣被通缉一事,震惊的去刑部核实,以确认礼部是否还要备礼,为证实此事为真,刑部一定会拿通缉令给他看。” “所以你是怀疑那小崽子顶替了皇甫娣受刑?若真是,那可是死罪啊!” “就是因为是死罪,所以我才要先确认,才好行事。”李胤一脸惆怅,从袖中取出一张卷成筒的纸,递给裴信,道:“这是那小崽子的画像,你拿给裴尚书看,方便确认。” “好!那我就先回去了,五年没回家了, 10. 计谋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姑娘,好巧啊!又遇到你了。” 三个时辰前的武安王府,众人都散去后,裴信牵着马在门口等李胤去北境,忽见哈图耶从旁边路过,赶忙脸红心跳的迎上去打招呼。 哈图耶懒得答理裴信,当裴信是市井无赖之徒,他在此是为接应阿衣努儿,说接应楚羿,不过是为安抚楚羿,让楚羿对他们不设防,为不多生枝节,随撤身走去一边。 看人家不搭理自己,裴信尴尬挠挠头,没再腆着脸去追,安安份份在王府门口等李胤。 等了半晌,还没见人出来,想去催李胤,又悚长公主,不敢去,便无聊的在门口踱步。 忽一只有半大猫那般大耗子大摇大摆的从裴信脚背上路过,再大摇大摆“走”去王府院墙外绿阴遮地的槐树下转圈圈,毫无不把裴信这大将军放眼里。 “嘿!这不是欺负人嘛!” 本就无聊,又兼之尴尬,裴信索性就跟这耗子较上了真,去数它转几圈才转晕。 “一,二......” “公子,跟耗子对峙呢?要不要来副改良兽夹?百年老字号,专为夹鼠设计,买了不吃亏,买了不上当,包您一战成名。” 闻声,裴信回头看,原是一位红鼻子,细长脸,满身挂满各种型号兽夹,大可捕兽,小可捕鼠的小贩。 冲着“一战成名”,裴信买下所有大大小小的兽夹,给那嚣张狂妄的耗子哥摆了个八卦阵,看它如何脱身,布好阵势,裴信便和那小贩一起在旁边你一言,我一语,生门,死门的聊起来。 转了一圈回来,还不见阿衣努儿出来,哈图耶便想翻墙进王府探虚实,偏偏裴信又一直不走。 哈图耶本就是在裴信身后不远处,裴信跟那小贩并排着站,恰恰把置在槐树下的兽夹挡了个严严实实,因此哈图耶压根就不知道裴信在槐树下置了兽夹。 哈图耶逐渐走近裴信身后,捡起地上的一粒小石子,离裴信一丈远时,将石子“倏地”掷在裴信脚跟,裴信本能的低头回看,嘴里并说:“什么东西?” 哈图耶立趁机从裴信身边一闪而过,欲翻过武安王府。 万万没想到,才到槐树边,前脚立即被兽夹夹住,动弹不得。 听兽夹有响动,以为是夹到了那耗子,裴信急忙看去,只见那当中最为精致小巧的一副兽夹锋利的锯齿无情的龁穿了哈图耶其中一只白嫩的玉足,裴信惊诧万分。 “姑娘,怎么是你?我以为是耗子呢?你没事儿吧?” 裴信就急忙想去扶哈图耶过来。 哈图耶俏眼一闭,强压着心中万钧怒火,也不知道阿衣努儿是否得手,若非有旁人在,真想就地杀了这人,哈图耶不答理裴信,自一瘸一拐的走了。 裴信赶忙追后去。 “公子,你不观战了?这兽夹还要吗?”见裴信没要兽夹,那小贩笑嘻嘻踮脚引颈问。 “还要个屁呀!没见都夹伤人了,赶紧收你的滚。” “得嘞!谢谢公子!” 银货两得,那小贩喜不自胜,飞速收起兽夹,一溜烟跑得无影无踪。 此时,那狂妄的耗子哥儿照旧围着那槐树悠然自得的转着圈儿。 “姑娘,真的对不住啊!你伤得重吗?我带你去看郎中吧!我真不是故意要夹你,就是见那里有个耗子,正巧卖兽夹的人路过,就随手买了几个放在那儿,确实没料到你会突然出现。还有,姑娘,说真的,要不你还是穿双鞋吧!免得下次去别处又受伤。” 裴信诚心诚意的不停道歉,哈图耶全然不理。 这就是楚羿翻墙出来,看到裴信追在哈图耶身后道歉的因由。 阿衣努儿随之追来,见哈图耶被伤成这样,怒火冲天,若非哈图耶阻挡,立就要冲去杀了裴信,后自把人背回了客栈,因此李胤出来,才没见到有人。 然而这边,完全不知要被了结的这个人正在尚书府中的苑内亭里与老父亲对酒当歌。 裴信刚进门,见裴桓一条长櫈坐在大院中央,十几名奴仆分两边列班,以为要被家法伺候,料想不到,是给他唱凯歌,庆贺他凯旋归来。 苑内亭里,早备好美酒肴馔,裴桓亲自引路裴信入座,待裴信坐下,他才坐在裴信对面。 裴桓一反常态,让裴信如坐针毡,小心翼翼问:“爹,您真不对我动家法?” “你跟着武安王建功立业,很好!动什么家法?来,爹敬你一杯。”裴桓笑着说,亲自给裴信斟了一杯酒,也给自己斟一杯。 “我咋就不信您呢?总感觉您憋着什么大招等我。”裴信提心吊胆的赶忙自行端过酒敬裴桓,道。 “爹像那种阴险小人吗?爹想过了,也去看过,那姑娘肥丑,确实配不过我儿子,所以爹给你把婚退了,重新给你找了个燕瘦的,你看看,这个绝对合你眼。” 裴桓边笑眯眯说,边喝了杯中的酒,放下酒杯,一脸骄傲的从袖中抽出一幅卷成筒的画递给裴信,相信这次裴信一定会喜欢。 果然憋着大招。 就裴桓专搜罗奇人异士的独特眼光来说,他眼中的美人,裴信实在不敢恭维,若不是因为姓李的,裴信打死也坚决不看。 裴信苦笑着一边接过画,一边谈条件,让裴桓先答应帮他去看通缉皇甫娣的通缉令上的人长什么样子,他才看。 裴桓一听,以为裴信是要拿这画上的姑娘与天下第一大美人儿皇甫娣对比,立马答应,为的是让裴信好好见识见识他这次的犀利眼光,这姑娘媲美天下第一大美人绝对有过之而无不及。 在裴桓的催促下,裴信心惊胆战展开画像看,才一展开看到上面的人,立即脸红心跳,只见那画上的人竟然是身披大红披风,戴着面帘的哈图耶。 “怎么样?爹这次的眼光很好吧?”看裴信脸红心跳,裴桓一脸得意道。 “爹,您确定这次给我相中的姑娘是画上之人?没骗我吧?” “骗你我得什么?” “那您知道她是谁家女儿?” “城南大商贾吴老板的女儿。” 裴信一听,不禁心里一惊,自在心中思忖,“那吴老板的女儿不是听人称之‘翠篁女’么?因长相怪异,且身高十尺,瘦似翠篁,故有此称。难道他有两个女儿不成?” 倘真是这姑娘,裴信无不满意,连连敬酒裴桓,父子俩对月把酒高歌不尽,直到醉意浓重,恐耽误明日早朝,才作罢就寝。 然而,这一夜,凡五品以上能入朝班者官员的府邸,都被一个黑影逐一造访。 < 11. 欺君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爱聊,请讲。”文帝道。 “启奏圣上,”黄仲先朝李胤看一眼,因李胤大婚上之事,黄仲急朝文帝表忠心,以示刑部办事明察秋毫,见无人上奏,李胤又若无其事,反正上次已经得罪李胤,不差这一次,他便仗着胆子来奏道: “臣等方才看武安王,乃是因为此字条,今日在场百官家的大门上,均被贴了此字条,内容为:‘小民于昨夜亥时,巧见武安王妃翻院墙潜逃出王府,与一不惑之年男子同乘一骑,飞驰逃出帝都。''此事滋事体大,臣觉得不管内容真假,都应当启奏皇上。请皇上过目。” 黄仲说毕,即从袖中取出字条,字条约巴掌大小,白纸黑字,由何公公取来,呈给文帝。 文帝接过一看,龙颜大怒,问李胤:“武安王,黄侍郎所奏之事是真是假?疏勒公主是否还在王府?” 与此同时,客栈里。 “主子,您说这次咱们的计会成功吗?” “难说,大绥朝臣个个都跟猴儿似的精明,倘个个都怕担谣诼皇家的大罪,不敢启奏,就会失败,之所以让你一个不漏,把字条贴在所有官员大门上,就是期望他们中能有个没脑子的,把此事上奏。” “主子,倘有无脑子的人上奏,大绥的天子就一定会出兵?” 伤筋动骨一百天,客栈里,哈图耶躺在榻上,俏眼欲睁还闭,摘了面帘的他当真美比天仙,唇不点而红,眉不画而黛,他受伤的脚照旧包扎得像个大粽子,置在榻前的圆凳上。 阿衣努儿则另挪一张圆凳放在旁边,自坐在圆凳上,不轻不重,手法得当的给哈图耶捏小腿,使筋脉活络,一边捏,主仆二人一边聊。 “大绥的天子好面子,新婚之夜,武安王妃明目张胆与别的男人私奔,毫无不把大绥放在眼里,如此大损皇家颜面的事,倘传出去,他国必笑掉大牙,因此只要有人敢上奏,大绥的天子就敢出兵。我现在担心的反倒是李胤,这人太明智了,怕就怕被他看出端倪,压下此事。” 哈图耶语气缓慢,忐忑不安道。 “主子,您要是不放心,要不让努儿去杀了那武安王,就不怕他了,由别人领兵去灭了疏勒,可好?”阿衣努儿道。 哈图耶一听,丹唇逐笑,问:“努儿,你可知为何疏勒要主动和大绥和亲?” “努儿不知。” “就是因为怕李胤,那人文武双绝,就凭你,杀不了他。我处心积虑破坏和亲,为的,就是要让李胤亲自领兵,征伐疏勒,吓都能吓破那些王公贵族的狗胆。” 哈图耶说,他脸色忧沉,只有那么希望李胤可以糊涂一次,领着大绥百万铁蹄把那些该死的人踏碎,那时,他才痛快。 紫宸店中。 见文帝怒,百官无不胆战心惊,众皆悄瞥着黄仲,心里无不恨,独有司天监的黄济,面无惧色,暗中直瞅着李胤。 李胤心里也猛一紧,果真是他猜想的那样,是疏勒公主逃走一事,同时在心里飞速思考黄仲的话,此消息非口传,竟是以字条的方式传播,而且目标明确,只传给能面圣的百官,显而易见,是有人故意为之,目的就是要利用百官之口把这件事上奏给文帝。 看来此人不仅用心险恶,更是深知文帝僻性,但凡关乎皇家颜面之事,虽远必诛。 万不可落入他人陷阱,两国好不容易止戈息兵,百姓也才才得休养生息。 “回皇上,王妃好好的在王府,臣不知是谁恶作剧,竟敢如此胆大包天,对儿臣的家事谣诼纷纭,臣恳请皇上下旨,查出此人,严惩不贷。”李胤无比较真道。 “无风不起浪,武安王,朕问你王妃当真在府中?”文帝再三确认道。 “欺君可是死罪,儿臣怎敢胡言。”李胤笃定道。 一听此言,黄济眉头骤然拧紧,又瞅一眼李胤。 文帝听罢,立将那字条揉成团,捏于手中,冲百官狠狠道:“刑部,给朕严查此事,查出是谁?斩立决。至于黄侍郎,大胆敢奏,赏黄金百两,锦缎百匹。” 刑部尚书赶紧出班领命。 黄仲亦赶忙领命,脸上不禁有得意之色,他仗胆上奏,赌对了。 李彻立于百官之首,百官的反应他尽收眼底,李胤的他更是特别关注,他注意到李胤在回答文帝的问题时,似乎思考了须臾,就是在或不在,这么明了的问题,为何还要思考? 李彻自在心里暗忖。 看百官也无事可奏,加之文帝盛怒未消,司仪官精明练达,便高喝:“有本早奏,无本退朝。” 百官谁还敢再奏,皆赶紧一跪三叩首,道。“臣等无本上奏!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李彻和李胤可站着。 待文帝离开毕,百官才起来,退出紫宸殿。 一出来紫宸殿,李胤就见裴桓同刑部尚书一起在说些什么,李胤笑了一笑,看来裴信昨晚没被吃家法,不仅靠嘴皮子赔了罪,还成功说服裴桓帮忙。 雷打不动,但凡来皇宫,李胤一定会去长阳宫给李长阳请安。 李彻看李胤往长阳宫而去,揣着心中疑问,欲匆匆返回东宫,却突被黄济上前拦住。 黄济朝李彻施礼毕,道:“太子殿下,可否借一步说话。” 黄济与黄仲乃亲兄弟,均为太子妃黄氏的堂兄,而立之年,黄仲,字元才,才疏学浅,为人调高,贪爱名禄,不知进退,至于黄济,字元崇,一向寡言少语,从不与人多言,因此无人知他脾性学识是怎样。 黄济中等身材,椭圆脸,眉骨突出,细长眼,乍一看,一副普普通通的长相,可再细瞧,眉宇间却藏着锋利,他表面虽是李彻的小舅子,但李彻一向瞧不上他和黄仲,嫌他们职低人微,因此平时上下朝撞见,都从不正眼瞧他们。 “有事就说,本宫没空。”李彻冷声道。 “太子殿下,您可 12. 王府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碧方追回来了?” “没追到,自己回来的。” “人呢?也自己回来了?” “没回来!不知道去那儿了。” 长阳宫正殿里,宝鼎中焚香袅袅,素瓶里插着带露鲜花,知道李胤一定会来给自己请安,李长阳早就先命宫人准备了糕点茶汤。 此时,李胤给李长阳请安毕,姑侄俩各坐在食案一边,边细品糕点茶汤,边聊道。 “人没找到,昨夜至今日可有发生什么离奇之事?”李长阳端起茶,轻轻吹了吹,呷了一口,问李胤。 “您可真是神人啊!大姑姑,确实发生了一件离奇事——”李胤把方才朝堂的事给李长阳说了一遍。 李长阳一听,眉头微皱,问:“如此大损大绥颜面之事,皇上必然雷霆万钧,让征伐疏勒,两国才息兵交好,百姓也才得休养生息,一旦开战,苦的是百姓,若本宫没猜错的话,你欺君,把此事压下来了。” “生我者父母,知我者大姑姑啊!”李胤玩笑说。 然而,李长阳的脸色却狠狠沉了下来,放下茶,一看李胤,无比严肃道:“胤儿,大姑姑必须提醒你一点,欺君乃死罪,你可有想好接下来怎么圆场?” “大姑姑不必担忧,我自有主张。安心喝你的茶,不然凉了,又赖我,让我赔你茶,你这是暹罗的进贡,我可赔不起啊!”李胤笑了一笑,一脸轻松说。 李胤在心里想过,目前文帝正在气头上,听不进解释,等过个十天半月,文帝气消,他再将利害分析与文帝听,只须对外宣称武安王妃暴疾而终,王府大办一场丧宴,就可将一切圆回来,既不损大绥颜面,也避免了一场民不聊生之战。 “你这孩子,什么大事在你这儿都是小事,总是这么吊儿郎当,你有主张,本宫便放心。”李长阳舒展开眉头,姑侄两又聊了些别的家常。 到卯时末,天光微明,李胤才告辞出宫。 一出来宫门,就见裴信等在宫门外。 “哟!裴大将军这是等谁?裴尚书吗?”李胤笑问。 裴信一脸担忧,没理睬李胤的笑脸,冲上来就道:“出大事了,我说你怎么还笑得出来?” “怎么了?” “喏,自己看,早上在我家大门上发现的,我爹没带走,让我通知你,我立马赶来王府,你已经去上朝了。” 裴信把手里揣得被汗湿了的字条递与李胤。 李胤接过打开一看,立大笑不止,道:“我说是什么大事呢,这事早上刑部的黄侍郎已经启奏过皇上了。” 裴信一听,竟然已经上奏,反应激烈,道:“那皇上不会是让你立马就出兵攻打疏勒吧?不是,子修,这才刚刚息兵多久,又打,这让百姓怎么活啊?” “别激动!”李胤笑了笑,一拍裴信肩头,把早朝的内容和与李长阳的谈话说与裴信听。 裴信听罢,方才放下心,却又担心道:“子修,我总觉着疏勒公主逃走这事是预谋,一旦知道这事被你压下来,我担心怕不会就此罢休,只怕会闹出更大的风波来。” “本来就是预谋,而且主谋就是疏勒公主自己。”李胤脸色忽沉重下来,让裴信边走边说。 “疏勒公主是主谋?怎么说?”裴信疑惑不解,问。 此时天光已经逐渐大亮,贩夫走卒,引车卖浆的已络绎不绝,李胤买了两个髓饼,递一个与裴信,自己吃一个,两人并排着走回武安王府,李胤这才闲聊似的说: “依惯例,凡与大绥和亲的使团,都会在大绥住上三日再离开,这疏勒却是一把人送到,就立即折返,连个伺候的婢女都不留,还有,按你所说,那疏勒公主身手了得,连碧方都能驾驭,想要逃婚还不简单,何必非要等到礼成,已为人妇再逃。 你再联想接下来发生的事,不难判断得出,幕后主谋除了疏勒公主自己,不会是别人,只是有一点,我怎么都想不通,她是怎么控制整个和亲使团的?又是为了什么不惜牺牲自己名誉,也要挑起大绥与疏勒的战争?” 裴信听毕,也陷入深深的思考,这个问题他也想不通。 与此同时。 李彻已经大张旗鼓领着东宫护卫到达武安王府。 见王府大门紧闭,李彻下令护卫打门。 戚伯正是在给大院中的花草浇水,听见如擂鼓似的打门声,急忙放水桶,去开门看,以为是市井少年醉了酒,不知天高地厚的乱打王府大门。 谁知开门一看,只见李彻骑在马上,神色严厉冷峻,正指挥带来的二十余名东宫护卫,凶神恶煞的用力打门。 见戚伯开了门,这才住手。 “你就是武安王府的管家?”李彻在马上一盯戚伯,问。 虽未见过李彻,在武安王府为管家的这些年,凭衣着,戚伯自是推断得出对方身份是太子,戚伯心里不禁犯嘀咕,据他所知,李胤一年半载难回一次帝都,与太子之间根本没有任何不愉快,太子何以这般严厉之态,莫非今日早朝发生了什么? “是!拜见太子殿下!”戚伯赶忙跪拜。 不管发了什么?如今李胤不在府中,戚伯必要先稳住场面,再见机行事。 “起来!你竟然认得本宫,倒是个有眼力见的老奴。本宫问你,武安王妃可在府中啊?”李彻在马上居高临下着戚伯,声色俱厉的问。 听问王妃,戚伯神色不禁张皇,不知如何作答? 看戚伯张皇,李彻冷笑一声,心里更是高看黄济,他竟然这般料事如神。 “不答,就是没在喽!都给我进去搜,若王妃不在,武安王就是胆大包天,公然欺君罔上。”李彻高声道,众护卫立即领命,就要冲进王府搜。 一听牵扯到欺君,这可是死罪,加之王府中又有一名来路不明的少年,这些年深受李胤照顾,戚伯顾不上这许多,最多不过是赔上他这条老命,立把双臂一张,用年迈的身子骨挡住王府大门,颤颤巍巍道: “在,王妃在,太子殿下,王妃正在睡觉,还未起床,请您别让人去打 13. 冲突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看势不对,凭言语不足以震慑李彻,李胤即飞快冲进婚房,无论如何,这欺君之罪万不能坐实。 一旦坐实,不止他死罪,那小崽子也得跟着死,而且大绥与疏勒的这一仗也将非打不可。 只见李彻伸出的手正掀绡帐,就被李胤一把钳住手腕,使李彻动弹不得,李胤再一次言语威胁道:“太子殿下,你可要想好了,这绡帐一但掀开,吓着吾妻,就别怪臣弟不念手足之情,定要到父皇那里讨个说法。” 门外的护卫见李胤对李彻动手,也都冲了进来,拔刀相向李胤。 裴信也立护李胤,拔剑怒视对方,双方一触即发。 “本王倒要看看,你们敢跟本王动手?”李胤目光冷峻的一扫众护卫,喝道。 这人可是冠军王啊!跟他动手无疑自找死路,见李胤动怒,东宫众护卫立吓得收刀入鞘,忙不迭把头低下,夹于怀中。 李胤越是阻拦,李彻越是坚信有鬼,反正已与李胤撕破脸皮,今日势必要坐实李胤的欺君之罪,否则日后他更无还击之力,因此将心一横,眼一闭,挣扎着,非掀绡帐不可。 就在这时,楚羿突然一声轻“咳!”,翻了一个身,把脸翻对里面,背对众人,紧接着便低声呓语。 见状,李胤喜不自胜,以为楚羿醒了,他无心与李彻纠缠,猛地甩掉李彻的手,立将绡帐拨开一点,把身子探进去,才将屁股坐在床沿边,修长的手指轻轻抚了抚楚羿的背,温声问: “怎么了?醒了,是吗?” 楚羿没有回答,仍在低低呓语,但置在被子上的手指却没有方向的微微动着,似在找什么东西? 李胤便把自己的另一只手伸过去试试看,看楚羿在找什么? 没想到俩人的指尖才一触碰到,楚羿原本微微动弹的手指骤然如敏捷的猛兽,一把抓住李胤的手,似溺水之人抓住救命稻草般,紧握不放,口中也不再呓语,似乎心安了。 看楚羿这般,李胤便就坐着,任由楚羿抓着他的手,另一只手仍安抚的轻抚楚羿的背。 因楚羿声音低微,众人不仅没有听出他是男是女,反倒被这“情意绵绵”的画面弄得面红耳赤。 李彻本就离床不远,透过那若隐若现的薄薄绡帐,比谁都更清晰明了的看清楚李胤的每一个动作,是那样温柔贴心,扪心自问,他对太子妃都做不到这样。 加之楚羿背对众人,只见他露出的一点背,极为单薄,这身形,跟昨日那位疏勒公主确实像,还有这身衣服,是皇室吉服的里衣,不会有假,因此李彻不敢再妄动。 先时有多青眼黄济,此时心里就有多愤恨黄济,现在弄成这局面,使他进退维谷。 “说了是王妃,这下信了吗?太子殿下。” 李胤是时候的把身子撤出绡帐,仍旧坐在床沿,唯留被楚羿紧握的那只手在帐中,余怒未消的直视着李彻,道。 李彻自觉理亏,心里后怕又惭恚,倘这事真被李胤捅到文帝那里,他这太子之位真危矣。 “信了信了,是本宫听信流言,搅扰了王妃,还请臣弟容谅,切莫将此事闹到父皇那里。”为息事,李彻强忍心中怒火,低声下气恳请李胤道。 “好!下不为例,今后还请太子殿下管好自己及东宫的人,若再敢来我府中放肆,臣弟绝轻饶素放。”李胤道。 身为太子,被王爷这样警告,李彻自觉难堪,却又不得不忍受着,带着众护卫灰溜溜离开了武安王府。 一出来王府,李彻就直奔黄济府上。 同时,一个穿着异或装的娇小身影也随着李彻的离开悄翻墙离开武安王府。 “太子殿下,咱们这是要去那里?”赵万恐李彻在武安王府丢了大脸,要去干什么傻事,便策马跟在后面,抖胆问。 “蠢货,自然是去找黄济,本宫没差点被他害死。”李彻怒火道,更为快马加鞭,众护卫无马骑,赵万便自作主张让他们先回东宫,就他追在李彻身后去。 这边,戚伯赶忙闩门不已。 婚房里,因手被楚羿紧握不放,李胤照旧坐在床沿边,看裴信一脸惊魂未定的样子,忍俊不禁。 “好歹也是身经百战的将军,怎么就这么个小场面,就吓着你了?” “李子修,你管这叫小场面?你知不知,刚刚差点就......”裴信极为无语。 自从五年前入了东大营,上了姓李的这条贼船,他就再没再过过安心日子,在沙场,跟着这人玩命杀敌,如今破敌归都,还以终于可以省点心了,没想到,一天天更是过得心惊胆战,这人不是欺君,就是窝藏罪犯。 裴信收剑入鞘,在床边的圆凳上坐下,隔着绡帐看了一看楚羿,再又一看李胤,这才认真无比道—— “现在确定了,就是他冒充的皇甫娣,你打算怎么做?子修,照我说,我看他也好得差不多了,干脆找个无人之地,丢他在那儿,死活全凭天意,反正你对他也算是仁至义尽了,你说呢?” “你看他握我的手,握得多紧。”李胤没回答裴信的话,反笑着掀开绡帐,让裴信看楚羿紧握他手的样子。 裴信却是把脸一歪,看都懒得看,因为隔着那薄薄的绡帐,他早看够了,只穷追不舍问李胤究竟有没有听到他的话? “听到了。”李胤漫不经心道。 “那您老倒是给句话呀?怎么做,我好去安排。”裴信是又急又愁道,想到方才的事,他心有余悸。 “不用安排,他就住在我这儿。”李胤敛了笑,总算正视裴信的问题。 裴信一听,立暴跳起来,“我说你是走火入魔了吗?李子修,窝藏罪犯,死罪,死罪啊!这可是皇上亲自下的令。” “普天之下,莫非王土,不管把他送去那里,都不会有在我这儿安全。”李胤道。 裴信听罢,重重“嗐”一声,尤为无可奈何,看来这人真是走火入魔了,大费周章知道通缉令上的人,原来不过是要给对方最好的保护。 “好,好,那我再问你,你把他留下,倘若再发生今日这种事,你又不在,怎么办?” “这还不简单,今后我去那儿,便把他带到那儿,不就行了!” 裴信:“......” “好了!裴大将军,我知道你担心我,可你换位想想,若那年我遇到的不是他,是别人,还真指不定会是什么结局?能不能活下来都不知道,所以,别再仇视他了。你看,他多懂事,刚刚他 14. 黄府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黄仲一听,揭开茶壶,见里面沏的竟是奴仆喝的最低等茶,立冷笑不止。 “给太子殿下准备的?就这?我说你还没睡醒呢?黄元崇。” “就是因为不好,才给他喝。”黄济面无表情道。 黄仲一听,更是大笑,道:“你难道不知道自从叔父谢世后,太子一向瞧不上太子妃后家,对咱们都避而远之,他会来府上,来喝你这破茶。就算是来,那也不是因为你,必是因为我今日得了皇上赏赐,觉得我有用,才来的。” “兄长得皇上赏赐必然可喜,但仅凭这一点,还不足已让太子殿下登门。”黄济跟闲聊似的,不疾不徐道。 黄仲对黄济的话嗤之以鼻,当黄济是这些年在官场不得志,今日见他得赏赐,心里忌妒,便趁势道: “听你这意思,你是料定太子殿下今儿会登门,而且不是因为恭贺我得赏赐,那你倒是说说,太子什么时候来?又是为何而来,倘说对了,我不仅把皇上今日给的赏赐全都赠与你,而且从今往后,这府上,也是你说了算,就连我也任由你差使,但你要是说不对,这黄府父亲在时就分予你我各一半,你就滚出府,把你那一半赠与我,若何?” 黄济一听,自笑而应之。 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 这些年来,他怀才隐忍不发,为的就是在等一个机会,如今,时机已成熟,该是他黄济施展经纬之才的时候了,黄仲浮燥冒失,贪得无厌,成事不足败事有余,若要与李彻共谋天下,享尽荣华,就必先收伏黄仲。 “兄长,如此大赌注,最好三思。” 黄仲想独霸祖宅由来已久,只是一直无机可趁,如今大好时机在即,他岂肯罢休,回道:“你要是怕了,不敢赌就说,何必再废话。” “既是这样,那兄长若输了,可不要抵赖。” “男子汉大丈夫,一言既出,驷马难追。” “好个一言既出,驷马难追!那元崇便向兄长道明:太子殿下今日前来,只为怒责元崇。我看太子殿下也差不多该到了,还请兄长同元崇一起移步府外恭候太子殿下。” 黄济说,便就做了一个请的姿势,让黄仲为先,他跟后。 黄仲那里会信,他啐一声,将衣袖一甩,双手交叉背于后,便出去府外。 然而,才一出来,果真见李彻怒气冲霄,策马朝黄府而来,黄仲登时吓白了脸,他尚不知黄济竟有这般未卜先知之能。 “吁——” 到黄府,李彻恼怒勒马,未及下鞍,黄济已躬身于马前:“恭迎太子殿下!” “哼!恭迎?”李彻意味不明的反问,随就于马上拔剑,指着黄济的脸,雷霆大怒道:“听这意思你是知道本宫要来喽?所以你明知武安王未欺君,为何却还要怂恿本宫去?” “不入虎口,焉得虎子,今日若太子殿下您不亲临武安王府,怎么会得知武安王心计之深,是个难缠的角色。”黄济一脸淡然道。 李彻一听,不得其解,喝问:“什么意思?” “太子殿下您拿剑这么指着微臣,微臣怎敢畅所欲言,您何不先下马,微臣备好了茶汤,请进屋里边喝茶汤,边详谈。”黄济毕恭毕敬道。 李彻倒是要听听就今日之事,黄济能给他说出个什么花样来,于是怒气下马,进去黄府。 见李彻已进去府中,黄仲还呆滞不动,黄济视一眼黄仲,道:“兄长,太子殿下已在屋里,你还不去拜见倒茶。” 黄仲这才如梦初醒般,回想到方才赌言,懊悔无及,不情不愿进去府中,拜见了李彻,给李彻斟茶毕,自恭恭敬敬侍立在一边,不敢前来打扰。 黄济则只管立于李彻面前,等李彻问,他才答。 “本宫问你,你方才之言,是何意?”李彻也不喝茶,他只想听黄济能他说出个什么花样来。 “微臣抖胆,在回答太子殿下之前,还请殿下把方才在武安王府中经历之事一一说与微臣知道。”黄济道。 李彻强压着怒气,手一抬,示意赵万讲。 赵万便把经过一五一十说与黄济。 黄济听罢,直朝李彻恭喜。 “恭喜本宫,你倒是说说这喜从何来?倘武安王反悔,把此事捅到皇上那儿,你可知,本宫这东宫之位危矣。”李彻怒道。 “太子殿下大可放心,武安王绝不敢将此事捅到皇上那里,因为王妃假的,不是真正的疏勒公主,既不是真正的疏勒公主,武安王便少了一支利箭,这难道还不值得恭喜?”黄济回道。 “本宫亲眼所见那人身穿皇家吉服,身形也与疏勒公主无二,你未亲眼目睹,凭什么断定不是?”李彻再怒问。 “如您所见,武安王极为爱护这位娇妻,若真无鬼,怎会轻易答应不追究此事,太子殿下若不信微臣之言,大可拭目以待,不出半月,武安王府必办丧宴,逝者便是新妻疏勒公主。办此丧宴的目的,是为圆欺君谎言。”黄济道。 被黄济摆弄过,李彻不会再轻信他,但又无比希望黄济的话能应验,便又试着再信一次,道:“假如不办,本宫必砍了你的头,假如办了,本宫今后定好好重用你黄氏。” “是!假如半月之内武安王府不办丧宴,无需太子殿下动手,微臣自提头敬上。”黄济成竹在胸回道。 看黄济如此笃定泰山,李彻的气无形中消了大半,这才端起茶,呷了一口,苦涩难喝,将其一口喷了,又怒气冲冲起身回去东宫。 看黄济又惹怒了李彻,黄仲本就不甘心居于黄济之下,因此心里巴不得武安王府无丧宴一事,让李彻杀了黄济,他便能独占黄氏祖宅,由是心生捣乱。 武安王府。 裴信拗不过李胤,也懒得再劝说,自在王府大院的纳凉亭中坐着乘凉,看李胤在凉亭边的丹桂下,生手生脚,忙前忙后的为楚羿煎药,使得整个武安王府飘散着一股不甚浓列的药味。 “所以说这人啊!就是犯贱得很,拿着好好的王爷不当,非要给人当下人,又是换被褥,又是煎药的,你说是吧?李子修。” 李胤正是坐在杌上,用折扇给药炉煽火,药炉上的铫子冒着腾腾热气,听言,李胤把折扇“倏地”朝裴信仍了去,站了起来,不气不笑道:“忌妒啊!来,让位给你。” “稀罕!” 裴信接住扇子,一看还是象牙做的扇骨,上有大绥名家作画,如此 15. 醒来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这个你不要了?” “都有好的了,还要作甚。” “李子修,敢情你是故意的是吧?不要了你还让我煎。” “哈哈哈!我这不是怕你没事干无聊么。” 武安王府里,李胤从太医院要来茯苓,便让裴信把铫子里汤药都倒了,把铫子洗干净,重新生火煎他带来的新药。 裴信:“......” 裴信今日原本是要去城南吴老板家确认画相上的人是否真是他女儿,因字条一事,在姓李这里呆了一天,现在这人还捉弄他,裴信憋着一肚子火,但凡打得过,他实在是想暴打李胤一顿。 “我走了,不洗,要洗自个儿洗去。” “这就走了,不留下吃晚饭?”每次看到裴信气鼓鼓的样子,不知道为何,李胤就特别想笑。 裴信取下挂在丹桂上的剑,不答李胤,自气呼呼走了。 戚伯恰好出来叫李胤吃饭,看裴信突然走了,便叫:“裴将军,老奴饭都做好了,吃了饭再走。” “戚伯,不用叫,裴将军说他吃气吃饱了,不用吃饭!裴将军慢走啊!哈哈哈!”李胤故意大声冲裴信道。 裴信气得脸绿,回身握着拳头冲李胤扬了扬,“嘶”一声,简直拿这人无可奈何,摇了摇头,又一声笑起来,才转身走,出去王府,随手将大门带上。 现在要去城南天色也已晚,索性直接回去了尚书府。 王府。 李胤与戚伯吃饭毕,李胤让戚伯早些去休息,他自守药煎,小火慢煎了一个时辰,将三碗水煎至半碗,李胤把药倒于碗中,收拾好药炉铫子,这才端着药去房中。 此时天色已漆黑,李胤驾轻就熟把药碗放在桌上,点了灯,再端起药去床边,将其放在圆凳上,把绡帐束好,再侧身坐在床沿,轻轻扶起楚羿,半靠在他怀中,才伸手端过药,小心翼翼的一点点喂服,直到喂完,才又轻轻把人放回枕上。 看楚羿安安静静躺着的模样实在乖巧,人长得也着实俊俏,就是可惜了,额头上却被刺了个无法消褪的营倡标记,李胤内心遗憾不已的在床沿坐一会儿,才起身收拾药碗去后厨。 去太医院跑了一趟,搞得满身一股子奇怪药味,李胤去浴堂冲了个凉水澡,换下朝服,穿了身玉白素袍,自将衣服洗净,晾好,用干脸帕擦干了头发,这才返回房中就寝。 李胤依然与楚羿足而眠,窗外月光如银,房中红烛明亮。 摸到楚羿的脚有些冰凉,李胤便将楚羿的脚挪在自己衣服里贴身捂着,两天了,也不知道这小崽子什么时候醒来?白天都翻身呓语了,想来应该是有想醒之心了吧! 这一夜,李胤毫无睡意,一直在想楚羿究竟什么时候会醒? 另一头,楚羿又感觉到了来自另一个人的温暖体温,乌黑的长睫微微颤了一下,双眼随即缓缓睁开,只见映入眼帘的是一片红色。 “这是那里?黄泉吗?”楚羿心想。 随迟缓的环视周围,才见原是一顶红绡帐,透过薄薄的绡帐,楚羿看到外面熟悉的陈列,这是婚房,武安王府,我怎么又回来了? 楚羿惊异万状,“倏地”坐了起来。 李胤正是想得入神,没料到楚羿会突然醒来,他惊喜交加,忙不迭坐起身—— 这人与四年前没有太大差别,楚羿一眼就认出李胤,神色立即从惊异变成惶恐,赶忙低头,不敢看对方。 “醒了?吓我一跳。别怕,我不会伤害,还记得我吗?” 看楚羿怕他,李胤边微笑着说,边挪近楚羿,并示以友好的伸手去摸楚羿的头。 楚羿似一只受惊过度的小狗崽子般,虽知对方对他无恶意,但他仍然本能的高度警惕,低着头,对李胤的抚摸似躲非躲。 “别怕!上次忘记告诉你了,我叫李胤,字子修,你以后可以叫我名字。这里是武安王府,也就是我的府邸,没有人敢伤害你,我会保护你的,所以别怕!啊!”李胤又极为温声细语的说。 这些信息楚羿当然知道,传曰“生而富者骄,生而贵者傲”,然李胤是富贵不可言的亲王,却毫无骄傲之态,想到自己是惹人厌恶的碧眼怪,楚羿内心更是惶恐自卑,更为不敢抬头应声,害怕初见那次李胤不厌恶他,只是意外。 “你不会是个小哑巴吧?” 说了半晌,看楚羿仍然低着头,一言不答,回想到初遇,这小崽子同样不答一言,李胤不得不小心翼翼问,同时心里又多了一个遗憾。 “那你能听得到我说的话吗?来,把头抬起来,看着我,能听到,就点头,听不到,就摇头,好不好?”李胤把摸楚羿头的手顺势滑到楚羿脸颊,轻轻托起楚羿的下巴,让楚羿抬头看他,道。 这是楚羿第一次与别人如此近距离,也是第一次有人敢把手摸在他脸上,而他也没有拒绝,但尽管如此,想到自己的碧瞳,被辱骂讥笑怕了的楚羿还是把头紧紧低着,不愿配合李胤让他抬头的要求,甚至有想要逃跑的念头。 虽不知楚羿因为这双与众不同的碧瞳遭受过什么样的冷眼,但仅凭细致入微的观察,李胤大概能判断得出楚羿应该是能听到他的话,不抬头看他大抵是因为碧瞳的缘故。 “你能听见我说的话对吗?你不想抬头看我是因为你的眼睛?若是因为这个,没有必要,我见过你的眼睛,碧瞳嘛!只是与众不同而以,又不是什么妖魔鬼怪,所以别怕,把头抬起来,看着我,好不好?你要是个小哑巴,我明天就去找个先生来教我们之间能彼此沟通的手语......” “我,不是哑巴。” 楚羿弱弱的开了口,因为李胤正中下怀的话让楚羿卸下心中防备,也主动抬起了头,但并不敢直视李胤,只敢悄看一眼就又低下头。 听楚羿会说话,不是哑巴,也对自己卸下心防,李胤登时喜出望外,赶忙笑问:“那你叫什么名字?” “ 16. 定心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还以为你跑了,更深露重的,为什么坐在外面?” 李胤猴急走到房门前,只见楚羿席地坐在廊下,见李胤来,楚羿赶忙起来,却又不说话,埋着头,不看李胤,只在心里想,他愿意他活着,他便不死了。 “看这模样,应该是不会再逃了。”李胤心想,便道:“不想说,就不说,先进屋里来吃面,再不吃,就坨了。” 李胤边说,就边进去层里。 楚羿默默跟在后面。 到屋里,李胤将红烛置在桌上,桌上仍然摆着果盘和合卺酒器,把桌子占得满当当,李胤便单手把果盘重在一起,腾出空位,放下面碗,就一碗素面,因为没料到楚羿会突然醒来,晚膳剩的残羹剩饭,戚伯都倒掉了。 “来,坐下吃!”李胤回头将箸递与楚羿,道。 楚羿乖乖接过箸,坐下吃面。 看楚羿一言不发,只管低着头小口小口吃面,李胤便在楚羿对面坐下,以手托下巴,边看着楚羿吃,边故意没话找话道:“君子远刨厨,这是我第一次下厨,好吃么?” “嗯!” 一听李胤同他说话,楚羿更是把脸深埋,整张脸几乎埋在面碗里,惜字如金道。 “嗯,是好吃?还是不好吃?” 楚羿不易察觉的顿了下,才点头回道:“好吃!” “那还要再给你来一碗吗?” “不用!饱了。”楚羿轻摇了下头,脸仍旧埋在面碗里。 怎么逗都没法让楚羿抬头,李胤不禁头痛,得想个法子治治这小崽子爱低头的毛病。 待楚羿吃好面,李胤找来一双自己的靴子,给楚羿穿,又故意让楚羿跟他去后厨放碗,楚羿不拒绝。 李胤撑灯,楚羿便自收了碗箸,埋头默默跟在李胤身后。 回来时,李胤撑灯先进去了房间,楚羿却站在门外不进来。 “怎么了?为什么不进来?”李胤把灯放在桌上,发现楚羿没跟上,回头看,只见楚羿埋头站在门外,便笑问。 “您是王爷,我是奴仆,奴仆应该住下人的住处。”楚羿埋头低声回说,李胤越是对他好,他越是惶恐不安,害怕这份好会因为距离太近而消失。 李胤一听,啼笑皆非,就怕这小崽子尊卑甚重,才特意让他叫自己名字,为的就是让彼此以平等身份的朋友相处,没想到毫无成效,看来得更表明自己的态度才行。 “我府里没有奴仆,也没有下人的住处,要有奴仆,我也不用亲自下厨给你煮面。今晚就在我这里睡一晚,明天我让戚伯给你收拾间客房出来,你再过去睡。” “那,那我在您门口坐到明日。”楚羿越发把头低下,更为细声坚定道。 “嘿!我说你个小崽子,油盐不进是吧,执拗得很啊!非要我动手,是不是?”李胤说着,就走过去,一把将楚羿扛在肩膀,进来房中,用脚关上门,直径去床边,把人放床上,才又道。 “赶紧乖乖睡,别再想着出去我门口坐到天明,我明日寅时还要去上朝,没时间抓你回来睡,去晚了,可是要被皇上罚的。” 说完,李胤便自睡在平时睡的这一头,闭上眼睛假寐,看看楚羿会怎样。 然而,一听到李胤会被罚,楚羿马上一声不响,躺下睡觉,从他决定留下,为希望他活着的人个人而活下去的那一刻起,李胤就是楚羿的所有,他决不允许自己给李胤添那怕一丁点的麻烦。 听楚羿毫无动静,乖乖睡了,李胤这才安心入睡。 其实楚羿根本就没有睡着,他怕李胤上朝迟到,一直睁眼听更夫的打更声,一更,二更.....当听到更夫喊:“丑时四更,天寒地冻”时,楚羿便轻手轻脚起来,极轻的打开门,往后厨去了。 常年作战,凭李胤闻落针即醒的警惕性,在楚羿才一翻身未下床时,他便醒了,又继续装睡,看看这小崽子究竟是要怎样? 直待到丑时中,闻房门轻响,李胤悄瞅,是楚羿,只见楚羿进来房中,用火折子点亮了桌上的红烛,便出去了,须臾端来半面盆水,面盆沿上搭着一块玉白脸帕。 楚羿直径端着面盆走到床边,才将其轻放在地上,低头朝李胤轻喊:“王爷,丑时中,您该起床上朝了。” 李胤一听,在心里忍俊不禁,没想到楚羿这小崽子这么有趣,便心生促狭。 “哎呀!我这边手怎么麻了,起不来了,好像是昨晚被你抬脚压的,快过来,扶我一把!” 楚羿登时一愣,为不触碰到李胤,他昨晚半个身子都担在床沿边,怎么可能会抬脚压到李胤,但只要李胤要求,他都会做,便把头埋得更低,去扶李胤。 看楚羿真来扶他,李胤更是戏精附体,假装揉着一边胳膊,任由楚羿把他扶起来,一边道:“这手麻得没法动了,要不你给我洗脸。” 楚羿听言,心猛然一紧,这太过于亲昵僭越了,他没答话,唯退至面盆处,双手端起面盆,再返回床边,至李胤面前,骤然俯膝跪下,把面盆稳稳当当托到李胤面前,道:“还请王爷自己来。” 这一下,可把李胤惊得不轻,本只是想促狭一回这楚羿,谁知这小崽子尊卑之分如此甚重,急得赶紧扶起人,接过面盆放在地上,立 无比郑重其事道: “你记住了,小楚羿,本王府上没奴仆,男儿膝下有黄金,除了跪天地君亲师,你不需要跪着侍候任何一个人。还有,以后你也无须如此早起,在军营习惯了,这些日常小事,我都是自己来,让人来伺候,我反倒不习惯。” “过来,坐下——” 李胤把楚羿按坐在床上,再道:“再睡会儿,等我退朝回来,让裁缝给你量身做几套新衣服和鞋子。以后,就把王府当自个儿家,这王府就只有你,我,戚伯三个人,戚伯是王府的管家,人很慈祥,所以你无需拘束,由心而行,听到了吗?” 楚羿坐在床上,头埋得更低,默默听着李胤的话,眼泪在眼眶打着转。 楚羿的 17. 误会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对不起!吓到您了,您是戚伯吧?我是楚羿。” 想到李胤的话,楚羿推断出这老者一定就是戚伯,便急忙低下头,低声道。 戚伯一听,定了定神,也从这身衣服判断出了对方身份,但仍然骇然,道:“你是王爷带回来的那孩子?” “嗯!” 楚羿点头,低应一声。 确定了身份,戚伯这才松了口气,看了看地上的木屑,再又看楚羿脸上的面具,心里赞颂好一双巧手,不知楚羿是通缉犯,戚伯心里犯嘀咕,为何要戴面具? 虽犯嘀咕,但戚伯并不打破沙锅问到底,只知这人是李胤带回来的人,他只管照顾好人便是,记着楚羿是那只手上还有两处伤,这会儿来捣鼓刀斧,这怎么行,于是催楚羿赶紧去休息,这里他来收拾。 正好面具也做好了,楚羿便恭敬不如从命回去了房中,才摘下面具,放在桌上,坐下,揉了一回左手,还好受伤的是左手,不是右手,不然根本提不了刀斧。 见天光逐渐大亮,楚羿把李胤的房间收拾好,再次戴上面具,忐忑出去王府外等李胤回来。 此时,宫里。 退朝后,李胤雷打不动,去长阳宫给李长阳请安。 宫外,裴信不用上朝,但每日虽去大营应名点卯。 应名点卯毕,裴信便绕来宫门口等李胤,近段时间,总感觉被人跟踪,因此裴信格外警惕,随时都手按剑柄,眼观六路,耳听八方。 裴信的感觉没有错,从哈图耶下达命令后,阿衣努儿便一直跟踪裴信,伺机杀之。 此时,阿衣努儿身穿夜行衣,手持强弩,正暗伏在距离裴信一箭之地的宫墙上,由于裴信警惕极高,这些天阿衣努儿一直未得手,经过这几日的跟踪,发现裴信每天从大营出来后,都会来宫门口等李胤,便提早伏在此守株待兔。 今日势必要解决了裴信,阿衣努儿一眨不眨眼的将强弩描准裴信心窝,正欲射—— 谁知,原本以为会在卯时末才出来的李胤,今日竟然卯时中便见出来了,见李胤在场,知道更不能得手,阿衣努儿只好愤恨收弩悄然逃走。 只见李胤左手拎着个黑色金边的食盒,右手小心翼翼拿着一只黄黑相间的蜜蜂软翅风筝出来。 “啧啧啧!您老这是要干嘛去?是王妃回来了,给您生了个小王爷了?” 裴信双手交叉,抱在胸前,左一眼,右一眼的打量着李胤手上的东西,那食盒一看就是从长阳宫混来的糕点,但那风筝又是搞什么鬼用,正值炎节,谁还放风筝,不闲热得慌嘛!无法理解,道。 “放屁!你媳妇能一夜之间给你生个儿子?我这是给小楚羿的。”李胤说,直径急切回王府。 “谁?小楚羿是谁?”裴信一头雾水,追问。 “就那小崽子。”李胤答,并加快脚步。 “那小崽子醒了?可以呀!李子修,才两天你就把人感动得醒了。唉,我说你走这么快干什么?等等我。”裴信只顾和李胤说话,等留意时,人已走远去了,便叫喊着追上去与李胤并排着走。 “我很好奇,李子修,”追到李胤,裴信贱嗖嗖的用胳膊一拐李胤胳膊,零分好奇,十分揶揄道:“那小崽子醒来看到你的第一反应是什么样子的?有没有感动到哭?毕竟咱堂堂武安王又是给人换褥被,又是煎药的,不感动到哭,多对不起多人,是吧?哈哈哈!” “想知道,”李胤一瞥裴信,赏了他一个得意洋洋的眼神,道:“我偏不说。”便飘然而去。 看李胤那得意的样子,裴信啐一声,“不说,我没嘴,我自己问去。”自跟上李胤。 这边,楚羿站在王府大门口东张西望,他不知道李胤回来会走那一条道,忽见两个人影转进东大街,楚羿一眼便认走在前面,一手拎食盒,一手拿风筝的人是李胤,楚羿猛然紧张。 之所以急切用木自制面具,就是想能出王府去等李胤回来,可真正见到人来,楚羿却又踌躇不敢上前接对方。 李胤隔远也见王府门口等着一个人,一看身形就知道是楚羿,他便冲楚羿微一笑。 楚羿更是紧张踌躇,急忙低下头,就等在原地,不敢再看李胤一眼,那怕是余光。 “笑这么灿烂,那个,就是那小崽子?人家好像不搭理您老呀!敢情您老是热脸贴冷屁股,哈哈哈!”裴信看看李胤,再又看看楚羿,大笑不止,道。 裴信从来只有被李胤揶揄的份,没想到今日还能翻身农奴把歌唱。 李胤懒得答理裴信,知道楚羿喜欢低头,只自顾自的朝楚羿走去,走近,才见楚羿脸上戴的面具,不禁震惊。 “这么早集市都还没开市,你这是去那儿买的?” 楚羿仍然把头微低着,若是只有李胤一人,楚羿或许敢抬头,但见有旁人在,他那里敢,紧紧埋头低回李胤:“我自己做的。您回来了。” “自己做的,做得这么多好,手艺不错嘛!小楚羿。” 李胤夸奖说,看楚羿一见生人,就恨不得把低埋到膝盖下的样子,李胤头痛不已,把风筝朝裴信一塞,空出手来,边轻轻托起楚羿下巴,边道:“又忘记我说的话了?来,把头抬起来,看着我。” 楚羿在心里做足勇气,随着李胤的手微微把头抬起,可一对视到李胤,楚羿便骤怯,眼神闪躲,手心也在冒冷汗。 “不要怕,大胆看着我。” 在李胤再三温柔鼓励下,楚羿才又把眼睛定格在李胤脸上,对视着李胤。 此时,楚羿才发现,初见太匆匆,昨夜光又太暗,他没看清楚李胤的样子,原来李胤肤白如脂,目如朗星,眉心还有一颗若隐若现的小黑痣,给李胤难描难画的英俊面庞无形中增添了一股恰到好处的媚惑,又加上李胤浅淡的温柔笑容,楚羿的心不禁猛一紧。 “这就对了嘛!来,再看他——” 李胤把楚羿的脸微往裴信的方向托转,让楚羿看裴信。 “不用怕!他叫裴信,字少景,是东大营的将军,常来咱们王府混饭吃,你以后可以叫他裴将军。”李胤正经八百胡说八道,道。 裴信:“......” 虽然早就听李胤说过,也知道楚羿是碧瞳,可真正的亲眼所见,裴信 18.楚羿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然吴老板见哈图耶看他,他亦一脸莫名其妙,看向裴信。 由是三人你看我,我看你,面面相觑半晌,各不知其意。 裴信虽金戈铁马之人,那脸皮却是薄如蒜皮儿,见哈图耶不搭理他,脸一径直从耳根红到脖子,赶忙向吴老板道明身份。 “原来是裴公子。” 吴老板便让奴仆将裴信带去偏厅看茶稍坐,他则亲领着哈图耶去了正厅好生款待。 哈图耶与吴老板淡了约有一盏茶的功夫,裴信几番想过来,都被奴仆拦住。 那吴老板全程唯色咪咪直盯着哈图耶,抬什么价? 价格什么的,由哈图耶说了算。 哈图耶最是厌恶男人一副迷恋于他的样子,他强压着性子,为尽快摆脱使他作呕的吴老板,哈图耶便以高于市场价一倍的价格直接买下了吴老板的商铺,如此,也避免了以后再会面。 临送走了哈图耶,吴老板那眼珠子和三魂几乎要跟着哈图耶一起飘了去。 “主子,要不要努儿去了结了他。”阿衣努儿小心翼翼的扶哈图耶上了七香车,见吴老板还口水滴答的看,便低声征求哈图耶的意思。 “别惹事生非,让他去觊觎,又少不了一块肉。”哈图耶说。 “是!主子。” 阿衣努儿回道,便上车,恭恭敬敬坐在了哈图身边,让那车夫不快不慢的驾车回去客栈。 “努儿,那个人,你应该也听到了,他竟然是礼部尚书裴桓的儿子裴信,我好像记得李胤帐下的将军就叫裴信,我之前让你去查的,是他吗?”哈图耶问阿衣努儿道。 “回主子,就是他,今早我差点就得手了,没想到武安王突然出现,所以失败了。”阿衣努儿回道。 哈图耶听罢,沉思了半晌,想裴信那副登徒浪子样,竟是这般身份,道:“若他真李胤帐下的将军,就暂时放他一马,说不定日后对咱们有用。” 阿衣努儿领命回了声“是”。 直望到哈图耶的七香车消失在人海中,那吴老板仍还在望,在奴仆三番五次的提醒下,方才恋恋不舍去偏厅会见裴信。 裴信也不跟那吴老板兜圈子,直言不讳问:“那画上之人可否就是令千金?” “当然是!”吴老板答道。 其实吴老板压根就不知道那日他差人送去尚书府的画被拿错了,不是他那个奇人异士的女儿,是他命人画的哈图耶的画像。 原来李胤大婚那日,这吴老板也去送贺礼,在人群之中一眼惊瞥到哈图耶,正巧见专门为人作画营生的画师也在场,便叫其看哈图耶,许以十两白银,让其给他把这女子画下来。 正巧商友来拜见,大倒苦水说裴桓与他家退了亲,吴老板听了,立灵机一动,急忙让那画师也画女儿画像一幅,画毕,两幅画一并收于房中,次日,托媒人送去尚书府。 好巧不巧,吴老板前脚才错将哈图耶的画像错当成女儿的送去尚书府,后脚就失窃,连同她女儿的画一起失窃。 由是,谁都不知道送错了画像一事,连裴桓也不知。 确认了是吴老板之女,裴信暗喜不已,当即表态订下这门亲事,择个黄道吉日来下聘礼。 吴老板一听,喜不自胜,也当即拍板定案,立让奴仆筵宴,他要与女婿不醉不归。 以为是订下了心仪的姑娘,裴信亦是大喜过望,直至酒酣耳热,方才离开。 裴信踉踉跄跄出来吴宅,觉得如此大喜之事,当告知李胤才痛快,于是去沽了两坛好酒,买了些下酒的熟牛肉和花生,一路哼唱着去了武安王府。 王府。 李胤回到王府后,第一件事便是找来自己的衣服给楚羿穿,坐等裁缝来给楚羿量体裁衣。 裁缝走后,看天色未晚,日头也不毒,正好适合放风筝,李胤便带楚羿去放风筝,这风筝是李胤从十九小公主那儿得来的,楚羿喜欢低头,连看周围的胆量都没有,他便想方设法要让楚羿抬头。 知道自己是通缉犯,楚羿万事都小心翼翼,出入皆戴面具。 谁知,二人才一出来王府,就与裴信那醉鬼撞了个正着。 “遇到喜事了?你这是灌了多少黄汤?醉成这样。”李胤闻裴信一身酒气,问道。 裴信不答,只神神秘秘的大笑。 李胤无奈,只得看向楚羿,道:“这醉鬼想是有什么大事要给我说,干脆改日我再带你去,大院里也空旷,也勉强能放得风筝,要不今日先在院里放着玩。” 一出王府大门,恐遇到生人,楚羿早就本能的低下了头,闻声,他微微抬起头,回了李胤一个“好”字,就退回王府。 楚羿知道李胤让他放风筝的目的,是想让他勇敢抬起头来看看这世间的美好,其实这对楚羿来说,根本没用,抬不抬头,不过是楚羿愿不愿意的事,但为不辜负李胤的用心,楚羿自默默去一边放风筝。 看裴信沽了酒,牛肉,花生来,怕这醉鬼摔倒,李胤全都接过来,把人领去了纳凉亭,将酒,牛肉,花生,放在了纳凉亭的石桌上,也将那醉鬼扶坐在圆石凳上,问:“到底要给我说什么?快说。” 裴信大笑着把订亲一事说与李胤。 李胤听罢,眉头不禁皱起,看裴信醉成这样,担心他又被裴尚书下了套,道:“你确定见过那姑娘了?这次没弄错?” “这次绝对没错!你看,这画像我随身带着呢,今日在吴老板,哦......不,应该改口叫,叫泰山了,在泰山那见到的就是她,没错,就是她。快恭喜我,李子修。”裴信醉醺醺说,并从袖中取出裴桓给的画像,无论如何都要让李胤看。 “......,好好好,恭喜恭喜!你自己没弄错就好,别到时候又临时临坎的逃婚。”李胤说,只得接过看。 恰巧,楚羿放的风筝突然掉落在纳凉亭前,楚羿便埋头跑过来捡,余光正好瞟到画上的哈图耶,方才裴信的话,楚羿虽在一边放风筝,却也听得七七八八。 冲着裴信与李胤的关系,楚羿本想告知真相,画上之人并非吴老板之女,乃是真正的疏勒“公主”,可一想到自己 19.平叛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李胤属于不怒而威的人,听着李胤的话,楚羿没了方才的刚毅之态,他又埋下了头,低低说。 “不会再有下次了。” “最好没有,剔掉这么大一块肉,都不知道能不能再长,要不能长,额头就是个坑,看你以后怎么办?”李胤气极道。 楚羿不敢答言,对他来说,别说只是个坑,就是他这条命,只要李胤开口,他可以立马去死。 “还有,下次再伤害自己,我可没有细布再给你包扎,现在给你包扎的都是从我中衣上撕下来的。”为恐吓楚羿别再伤害自己,李胤故意说。 听给自己包扎的细布竟然是从李胤中衣撒下来的,楚羿的心忽骤然紧了一下,捏紧了双拳,再一次低声坚定说:“我说的,我会保护您一辈子是真的。” 李胤一听,顿时被气笑,他居高临下着楚羿,笑问:“那你打算怎么保护我?” “我当你的兵。” “光当我的兵可保护不了我,甚至连见我都难。” “那我像裴将军一样,做你的将军。” 李胤本只是依着话题逗一逗楚羿,然听楚羿毫无半分玩笑之意,是如此坚定认真,他沉长的吸了一口气,古来征战几人还,他怎会忍心把楚羿送上战场。 “你还小,这事以后再说。” 李胤用这句似回绝非回绝的话回以楚羿,便就出去了。 楚羿默默望着李胤离开的背影,不知道此意是答应,还是不答应。 这晚,楚羿没在李胤房中睡,戚伯给他收拾了一间客房。 翌日,听更夫报四更天,楚羿便起来,想到李胤的话,他没敢端水去给李胤洗脸,自去后厨熬粥给李胤早膳。 看楚羿恁地贴心乖巧,李胤没说什么,很领情的喝了半碗粥,同时也发现了一个问题,楚羿跟他说话不再像从前一样低着头,而是很自然的像个平常人一样。 李胤想,自己还什么都没做,楚羿就这样了,敢情低头抬头,全凭楚羿意愿。 于是瞅了楚羿两眼,心里倒也高兴。 待李胤喝粥时,楚羿便去马厩,将碧方牵去王府门口等李胤。 且说碧方确乎通灵性,自那日见楚羿跳下峡谷,回来后,就跟病了似的,耷头耷脑,不思马粮,李胤为此担忧不已,特寻来上好艾叶为碧方治病,也不见好转,所以这些天都没骑碧方,是徒步去上朝。 今日忽见到楚羿,碧方当即一声嘶鸣,立马就不焉了。 因此,李胤一出来王府见到的就是生龙活虎的碧方,李胤惊喜不已,直夸楚羿,翻身上马去上朝了。 楚羿则直望到李胤的背影消失在暗夜下,才回王府,不轻不重的关上了王府大门。 李胤先去大营给裴醉鬼告了假,才去上朝。 卯时,紫宸殿中。 文帝驾坐殿上,百官才朝贺毕,就听殿外流星马急报: “报——” 流星马跪于殿前,道:“西大营帐下将军蓸侍荣率领众将卒造反,分尸了主帅西宁王。” 西宁王乃文帝第五子——李典,是西大营的主帅。 文帝一听,龙颜大怒,喝问叛因。 流星马回道:“是为争营倡而起。” 听是因营倡,文帝更为恼怒,令李胤立即出兵平叛。 “启奏皇上,杀鸡焉用牛刀,侍荣庶子,降其如探囊取物,臣愿代武安王前去平此贼子。” 闻此激昂之声,众视之,原是南昭王之子高通,高通与李胤年纪相仿,身长八尺,仪表堂堂。 高通于昨夜到帝都,在平叛北境王后,与父亲南昭王本该立即入帝都陈奏听赏,但因南昭王突犯头痛旧疾,来不得,只好先派人复命文帝,得文帝准允,于北境医治休养了两日,好了些,方才入帝都面圣。 这时的高通因悄无声息就平叛了北大营,正是心高气傲,立功心切,一听西大营又叛乱,自是要抢头等功,因此违心的恭维李胤。 看高通如此成竹在胸,事又起于营倡,想到李胤三番四次上奏让废除营倡刑律,均未被准奏,不想如今真酿祸端,此时动用李胤,文帝心里多少有点下不来台,便准奏,封高通为平叛使,问高要多少兵马? 高通回:“五千。” 文帝再问:“何日可献贼首与朕?” 高通答:“七日。若到时未献上贼首,甘愿斩首。” 李胤默不言语,心里却打鼓,用五千兵马来平叛蓸侍荣,太多了,反不易成事。 依李胤对蓸侍荣的了解,此人是难得的有勇有谋的将才,加之西大营地处蜀中,三面环山,险要重重,易守难攻,想要平叛,唯用劲锐之兵,出其不意攻其不备,方可取胜,倘硬攻,必百攻百败。 退朝后,出了紫宸殿,李胤知高通好大喜功,恐其硬攻损兵折将,本想提醒对方不可硬攻,只可出奇制胜,然高通却心高气傲,李胤只好缄口不言。 南昭王在一旁看着,待高通过来,立沉着脸责怪高通行事欠缺考虑,不知西大营的易守难攻之处,且还不听听看李胤要说什么? 高通则不以为然,道:“父亲何必仗他人志气,灭自己威风,武安王是主帅,您亦是主帅,连赫赫威名的皇甫烈都能被咱们悄无声息诛之,不过区区庶子,何足惧哉!且待儿子斩贼首,领头功给您看。” 于是,高通即刻兴师,浩浩荡荡直奔西大营。 李胤给李长阳问安毕,又混了一食盒糕点,才回王府。 转入东长街,远远的就见戴着面具的楚羿又在王府大门口等他,李胤心里不禁一阵暖洋洋,上朝有人送,下朝有人接的感觉其实还蛮不赖的。 从昨日剔了营倡标记,扬言要保护李胤一辈子后,楚羿就决定从此后昂首做人。 但看着逐渐走近自己的李胤,楚羿想迎上接,却又不敢,是怕自己太热情,惹李胤讨厌,便把头低下来掩饰内心想迎上去接对方的意图。 “不是说要当我的将军,将军可是要行军作战的,老是低着头如何能行军作战呢?” 李胤走近,轻轻托起楚羿的下巴,使楚羿抬起头,笑说,同时心里纳闷,这小崽子早上不是昂头挺胸么?这会儿又怎么了? 楚羿顺势抬起头,正大光明的对视李胤。 李胤昨天语焉不详的话让楚羿忐忑不安了一个晚上,此时一听李胤这般说,便急忙试探,问:“您这是答应让我去从军了?” 真是嘴贱,怎提起这个话题来。 李胤:“额......” “您犹豫,是不答应吗?”楚羿低声问,同时眼神极为失望的灰暗下来。 一见楚羿这样子,李 20.李胤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如今,想要再偷袭也无人可用。 再回想自己在大殿上口出狂言,还立下军令状,如今惨败而归,不仅遭耻笑,连命也不保,高通愈想愈气,于大帐中气到吐血,恨不能碎尸万段了曹侍荣。 流星马连夜入帝都,将高通惨败门奏文帝。 文帝大怒,立传李胤觐见。 这些天以来,楚羿与往常一样,照常四更起床,熬粥,牵碧方在门口等李胤,目送李胤去上朝,到退朝时间,在王府大门外等李胤,行事看似没有任何变化,只是他那幽深的碧瞳不似刚醒时明亮,似蒙上了一层灰色。 李胤把这些都看在眼里,心里正反思自己会不会太刚愎自用,忽就听何公公前来传他觐见。 此时,是二更天,李胤匆匆穿戴整齐,与何公公一起入宫。 如此急召,不消说,李胤大概猜到应该是高通平叛失败。 在何公公未进王府大门,楚羿就听到了声音,正想出来看,就见戚伯已经披着衣服,提着灯笼去开门了。 只见进来三个人,一人走在前面,两人跟后走在左右,走在前面的臂挽拂尘,碎步而行,一看就是宫里太监,左右两人皆躬身控背,亦臂挽拂尘,各提一盏灯笼为其照明。 既是宫里人,楚羿那敢露面,悄在门缝里瞅,见李胤跟他们一起走了,出去了王府大门,楚羿这才敢出来。 戚伯正是关王府大门。 “戚伯,我来关!您去休息。”楚羿上前,他不再埋头,而是很自然的看着戚伯说。 没料到楚羿突然出现,吓了戚伯一惊,道:“你这孩子,吓我一跳,不过关个门,谁关不一样。” 楚羿不回答,唯默默出去大门外,走到门口,今夜月色皎皎,月光如银般照着地面,无需灯笼,也能看清路。 楚羿直定定望着月色下已经走远去的两盏逐渐昏暗的灯笼,想李胤走到了那里,直看到灯笼转出东长街,看不见了,楚羿这才欲回去王府,忽就听见熟悉的马蹄声,人声随至。 “小崽子,你跟着起来作甚?赶紧回去睡觉。” 原来是李胤,他让何公公他们先走,他去马厩骑碧方,李胤说完,便就策马去追何公公等人。 楚羿本想问些什么?然李胤已经跑远,楚羿唯定在原地,盯着李胤策马而去的方向,听马蹄声越来越远,直到完全听不见了,他才回去王府,不轻不重的关上了王府大门。 “也不知道这大半夜的传王爷入宫是有什么要紧事?”戚伯朝楚羿说。 戚伯没有先去睡,不知道文帝忽传李胤做什么?他也放心不下,毫无睡意。 “您也不知道吗?”楚羿问。 戚伯重重叹一口气,摇了摇头。 看楚羿也无心再睡,日久情熟,这些天低头不见,抬头见,戚伯虽不了解楚羿,但见楚羿用心服侍李胤,戚伯自也待楚羿好,他让楚羿去纳凉亭里坐,他去后厨弄了些吃的,俩人便坐在纳凉亭里聊些日常,心里皆忐忑的等李胤回来。 李胤在文帝寝宫觐见了文帝,果真是李胤猜想的那样。 文帝僻性焦躁,眼里容不得沙子,等不及到明天,他命李胤即刻就兴师西大营,并只给李胤三日期限,必须献上贼首,否则按军法处置。 “是!” 李胤领旨,退出文帝寝宫。 李胤出了宫,直奔大营,从随他班师回朝的众将卒中挑选出一百名能斩将夺旗的劲锐,就赶往西大营。 路上遇到还未回到皇宫的何公公等人,李胤勒马笑说:“何公公,步子迈大点儿。”说完,策马走了。 “不是老奴慢,是王爷您的速度太快了。”一听是李胤,何公公赶忙停步回答,李胤早就领着百骑劲锐跑得没影儿了。 王府里,楚羿和戚伯直在纳凉亭里坐到天明,都不见李胤回来。 楚羿心急如焚,想去打听,又无门无路,心里的无助无可言表,于是戴了面具,望皇宫跑去,望眼欲穿的守在伟宏的宫门外,盼着李胤能快点出来。 这边,未至午时,李胤率领的百骑已经到达蜀中,在离西大营十里外的树林中歇脚,等探子消息。 一个时辰后,探子来报:“西大营戒备森严,严阵以待。高通大军死伤过半,高通躲在大帐里,闭帐不出。” 仅凭这点信息,已足够李胤排兵布阵。 李胤先是让二十名劲锐去寻至少一百只羊来;五名劲锐去伐十根枝丫密集的树枝来,一枝人握,一支系于马尾;其余人,皆去采集带叶的藤条,系满全身。 待这些都准备毕。 李胤令众兵将旗旌漫山遍竖,竖毕,再令将羊半吊在空中,其下置放战鼓,让羊的前蹄正好踢在鼓面上。 羊被吊着,自然难受,便拼命舞动前蹄挣扎求存,每一蹄都恰好踢在鼓上,因此一霎时间,区区百人的骑兵仿若众军擂鼓,大军临阵,去伐木的五名劲锐也随拖着树枝,骑马来回奔跑,更是弄得烟尘陡乱,扑朔迷离。 “嘿嘿!主帅,不懂就问啊,咱们直接偷袭不行么?非要搞这么多花样?”一名劲锐兵挠头干笑问李胤。 “问得好,”李胤用手不轻不重的拍了下那兵的头,笑道:“那就听本帅告诉你们玩这些花样的原因,学着点。如果是打头阵,确实可以直接偷袭,但现在高通惨败,曹侍荣用脚趾头都能想到皇上一定会派我来平叛他,不说多,曹侍荣对我至少也有五分惧怕,才会严阵以待—— 既然严阵以待,那就不止隘口加重兵防守,必然也会防着偷袭,三面环山的险要处一定也派有重兵把守,此时,咱们假造大军临阵的假象,一则可以扰乱曹侍荣军心,让其自乱阵脚。 二则让曹侍荣误以为咱们不会偷袭,因为偷袭的人是不会大张旗鼓的,是想用倍数兵力压制他,让他把置在险要处的防守兵力都调到隘口,如此一来,咱们不就轻而易举偷袭成。” 众劲锐听罢,豁然大悟。 一切准备就绪,寻羊的二十名劲锐也用带叶的藤条系满全身,李胤一声令下,一共九十五名劲锐兵披荆斩棘,借助身上藤叶的掩映,悄攀巍峨险山,偷袭西大营。 21.赏赐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闻言,高通侧目看,思索了半晌,才豁然想到秋霜是谁?是皇甫娣的贴身丫鬟。 北大营本就是高通去平叛的,北境王皇甫烈还是高通亲手诛的,什么未过门的妻子皇甫娣,比起功名利禄,连根毛都算不上。 目下惨败如此,高通只觉连一个下贱营倡都敢来搭讪他,一定是要嘲笑他,于是冷视一眼秋霜,策马走开了。 “世子,我家郡主没被黥刑为营倡,是楚羿顶替了他。” 恐自己被槛车回帝都斩,看高通走开,秋霜为引起高通注意,赶忙小声说,是想要高通救她一命,高通听到了,但他并没有兴趣知道。 “啪——” 李胤带去有劲锐见秋霜朝高通鬼鬼祟祟说着什么,一马鞭打在了槛车上,让秋霜安份。 秋霜自失望的蜷缩在槛车角落去。 李胤走在前面,蓦然想到昨夜他去宫里觐见文帝,楚羿起来在大门口看他,他至今没回去,恐楚羿和戚伯担心,于是让那五十名劲锐押解曹侍宗族及营倡于后,他则带曹侍荣首级趱程回帝都。 众劲锐莫名其妙,离文帝定下的三日之期还有将近两日,大可以赶到帝都,李胤恁地这样着急? 高通因领残兵,自是与众人同行。 次日寅时末,李胤赶到帝都,本想先回王府一趟,再进宫献曹侍荣首级,转念一想,带着个人头回王府多不吉利,于是策马直奔皇宫。 卯时,正值早朝,天光初亮,李胤堪堪赶到宫门外。 李胤下马,将碧方交与宫人看,正欲进宫,忽那昏暗不明的宫墙角跑出一个人来,虽天光不甚明亮,看那精瘦的身形,李胤还是一眼认出了楚羿,迎上对方,道:“小楚羿?” 楚羿疯狂点头,微踉跄的跑到李胤面前,略带哭声,道:“是我。” “你不在王府睡觉,这么早,跑来宫门外干什么?你要上朝吗?”听楚羿声音似乎是哭了,李胤安抚似的轻揉一把楚羿脑袋,语气轻松的逗楚羿,道。 楚羿摇头,他从昨日来这里等李胤,就没有回去过王府,一直等在这里,这一天一夜,他心慌,害怕,无助,甚至绝望,此时此刻,终于等到了李胤,楚羿只有那么想抱一下李胤,可他不敢,双手唯紧紧捏着衣裳。 “怎么不说话?你不会是从昨天就在这里等我的吧?”李胤不敢相信的问。 楚羿点头,证实李胤的不敢相信是事实。 “还真是啊!”李胤大为惊诧,心里愧疚不已,又暗喜有人挂念,道:“那你再在这里我一会儿,我去宫里复命,马上就出来。” 说完,李胤依势轻摸一把楚羿后脑,便进宫面圣。 紫宸殿上,折了两千多兵马,文帝越想越心痛,正是朝南昭王大发无雷霆,要斩高通,就听殿外太监高喊:“武安王到——” 百官及文帝立朝殿外看去,只见李胤擐甲披袍,英姿勃勃进来紫宸殿,一名太监托红盘跟在李胤后面,红盘中托着一颗血淋淋的人头,百官见之,皆掩面不敢视。 “臣参见皇上。叛贼曹侍荣已被臣伏诛,此盘中托的便是曹侍荣首级。”李胤躬身拜文帝道。 百官一听,无不惊骇,尤其是李彻,昨天才听得高通惨败,文帝大怒,令李胤前去平叛,今日早朝竟已取得叛贼曹侍荣项上人头献上,这才是真正的探囊取物啊! 退朝后,出了紫宸殿,想到楚羿还在宫外等他,李胤本想立即出宫,连雷打不动入宫必给李长阳请安一事,李胤都决定空今日不去,不想被何公公拦住,说文帝宣他去御花园觐见。 李胤:“......” 君命难违,李胤只好同何公公一起去了御花园,春生夏长,御花园中正绿荫遮下,芳草萋萋。 走了一小段路,李胤骤见一名工匠在挖坑栽翠篁,在北方,移栽竹子的最佳时间不当是八,九,十月嘛!李胤扫了一扫那笼竹子,匀称丰盈,应该是南方的,忽想到这些天因为从军一事,看楚羿怏怏不言,要不做杆枪哄哄楚羿。 想罢,李胤便确认的问何公公这竹子是北方的?还是南方的? 做枪杆以稠木为上品,可没有稠木,北方竹子太干燥,不适合做枪杆,但南方的就很合适。 何公公回说是南方的,答毕,小心翼翼问李胤:“王爷您问这作甚?” 听是南方竹子,正合心意,李胤笑而不答。 片刻后,何公公将李胤带到满目香风,芙蓉万朵铺绿水的荷花池边,便就退下。 只见文帝立在荷花池边的曲栏前,那曲栏上置有一个盛鱼饵的器皿,文帝正抓起一把鱼饵撒在那荷池中,霎时,即见成群的锦鲤来抢食,响起一阵唼喋,文帝再又抓一把撒去。 “儿臣拜见父皇。”李胤躬身拜道。 “来了。”文帝说,他也不看李胤,唯把手招李胤到他身边来,待李胤过来,文帝再又用手一指抢食的锦鲤群,道:“你看,同在一个池中,独这一条最肥大,你说朕要是想把它钓起来,能钓得起来吗?” 文帝的言外之意李胤一听便知,回道:“这整个池子都是父皇您的,只要父皇您想,没有钓不起来的。” 文帝听罢,也不说什么,仍继续一边抓鱼饵往荷池里撒,一边又道:“神速平叛曹侍荣,没让朕失望,方才当着百官的面,朕问你想要什么赏赐,你说想到想要的再给朕说,朕没记错的话,往昔,你从不要赏赐,这次却要,所以想到想要的了吗?” “想到了,想要一根竹子,”李胤不加思索的回道。 “一根竹子,”文帝意味不明的说一遍,立一声冷笑,骤然大怒,将盛鱼饵的器皿一手拍翻进荷花池里,怒道:“武安王啊武安王,朕以为你会让朕赏你一命,你却是只要朕赏你一根竹子,好,朕成全你。你不止欺朕和百官,连太子亲去你府上核实,都被你打发了,当真是有本事啊?” 没想到东窗事发得这么快,也对,文帝耳聪目明,什么事能瞒得过他。 面对文帝的暴怒,李胤毫无惧色,不卑不亢道:“两国和亲,是为避战言和,然疏勒与我大绥和亲,却是为挑起战争,倘父皇忍心看着才才得 22.天赋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李胤回头一看,是裴信,立让楚羿抱好吃的,骤马回王府。 “不等裴将军?”楚羿问。 “不等,他是来兴师问罪的。”李胤回说,更快马加鞭。 看李胤快马加鞭,裴信更为怒气冲冲策马追在后面,并边喊李胤,边叨叨絮絮,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一盏茶后,双方几乎同时到武安王府,李胤率先飞身下马,不及楚羿反应,又被李胤一把抱下马了,楚羿内心的复杂可想而知。 楚羿本想牵碧方去马厩,就见裴信也随即到。 裴信飞速飞身下马,李胤正要进去王府,就被裴信直冲到面前拦住大门,不让李胤进,怒气诘问:“我说什么意思?李子修。” 一看裴信脸红筋暴,李胤忍不住扶额大笑。 “笑笑笑笑笑,我没跟你笑,我是问认真的,曹侍荣造反,去平叛西大营这么大的事,你为什么不告诉我?要不是昨日去大营点卯听弟兄们说,我还不知道。”裴信认真无比道。 “屁大点事,这不都摆平了么,说什么说,安心当你的新郎官去。”李胤笑说。 “屁大点事,屁大点事高通会损兵折将三千。”裴信猴急道。 楚羿默默的在一边听着,心里狠狠一懔,原来李胤是去平叛西大营了,据他所知,西大营在蜀中,从帝都去西大营,就算是快马加鞭,来回至少也差不多要一天的时间,然李胤才去一天半,就已经平叛。 楚羿在心里更为深刻的意识到了李胤的强大,他想要保护对方,就必须要更强大才行。 “骄兵必败,不是曹侍荣太强,是高通太师心自用了。”想到无辜牺牲的袍泽,李胤的脸迅速沉了下来,心里有一种莫名可状的隐隐不安,对裴信道:“说句掏心窝子的话,少景,你原本就是投笔从绒,找个机会,我向皇上进言,让你留在帝都当文官吧!” 裴信一听,猛地一把揪住李胤的衣服,慌急道:“子修,究竟是发生什么事了,你从来不讲这种话的,你是不是觉得我订了亲,有了牵绊,不能好好打仗,那我便把这亲事退了,大丈夫立于天地间,当精忠报国。” 李胤:“......,行了行了,我逗你玩呢,遇到喜欢的姑娘,就好好跟人家成亲,退什么退。” 这人战场上有勇有谋,私底下却是个一根筋通屁股,只是感觉不好,想未雨绸缪,但李胤也不想把气氛搞得那深沉,便以开玩笑的方式结束了这话茬,同时拿竹子一拨开裴信,让裴信让开,别挡路,他要进去。 听是玩笑,裴信方放下心,跟在李胤后面进去了王府,问李胤拿竹子做什么? 楚羿却紧握碧方缰绳,定定盯着李胤的背影,他感觉得到李胤方才的话不像是玩笑,一定是预感到了什么?才会那样说,也才会不准自己从军,楚羿蓦然想到短短半月时间不到,先是北大营造反,再又是西大营,难道是这之间有什么问题? 楚羿边牵碧方去马厩,边在心里思考,他突然对从军就没那么强烈向往了,或许是不想让李胤分心吧! 片刻后,楚羿回来,只见王府大院里,裴信摸着下巴围观李胤。 李胤一会去翻来单钩枪头,一会去拿来一根二丈五尺长的火棘,一会又拿篾刀篾竹子,忙得不亦不乐乎。 “您老这是要做杆新枪?”裴信问李胤。 “嗯!” 李胤边应一声,边不甚熟练的篾竹篾。 看李胤手生,楚羿上前小声问:“需要我帮忙吗?” “不用,去玩你的,等做好了我叫你。”李胤说。 听李胤完完全全把自己当成孩子,楚羿不再说什么,默默站在旁边看。 “以为你是给你做的,原来不是,您老上心得很嘛!以后生个儿子怕是都待得没这么好吧!”裴信说,并扫一眼楚羿。 楚羿莫名其妙,不明白裴信为何要看他,这枪的长度一看就是骑兵所用,李胤又不让他从军,不可能会做枪给他。 看竹篾数量大概够用了,李胤便不篾,让裴信把那根打磨得光滑的火棘递给他,以火棘为芯,外裹竹篾,再缠革带,还差最后一步涂漆,如此便做好了一根“一点寒芒先,随后枪出如龙”的积竹木柲。 不过李胤没涂漆,他想先试枪,楚羿喜欢了再涂,于是抹上鱼鳔胶,按装上枪头,枪缨,一杆新枪就勉强大功告成。 虽然是出世作,整体李胤还算满意,便提枪操试,只见李胤动作行云流水,出招时锐不可挡,虚实兼备,回撤时迅疾如风,稳重大气,楚羿几乎看得呆了,李胤真的好强大啊! “过来,试试!” 李胤试毕,觉得甚是满意,即就让楚羿过来试。 “我吗?” 楚羿以手自指,不敢相信道。 “当然了!不然还有谁?这是特意给你做的。”李胤说。 “他特意给我做的。”楚羿在心里说一遍,忐忑走到李胤面前,唯唯伸手去握过枪,双眸疑惑的看着李胤,低低问:“我能问问为什么要给我做枪吗?” “这有什么不能问的,看你这些天怏怏不乐的,做给你解闷。”李胤笑说,故作不知道楚羿是为何而不乐。 看楚羿握枪姿势不对,李胤随手把手教楚羿怎么握枪,怎么样使用。 “这少年是谁?” 裴信正是摸着下巴看李胤教楚羿,忽就听耳边有一个声音问,急回头看,瞳孔骤放,惊诧万分,赶忙躬身施礼:“长公主!” 李长阳不冷不热的“嗯”一声,手里拎着一个黑色描金边的食盒。 李胤也听到了李长阳的声音,回头笑喊:“大姑姑,您什么时候来的,我怎么不知道?” “刚来,王府大门没关,我直接进来的,你当然不知道。”李长阳温声说,眼神凌厉的扫一眼楚羿的背影,喊李胤:“过来,我有事问你,胤儿。” 李胤应一声,便让楚羿按他方才教的先练习握枪,他则接过李长阳手里的食盒,一边跟着李长阳一起进去了正殿,一边笑道:“这里面的是糕点,给我带的?” “对!可你一向不喜甜食,最近天天从我那儿带糕点,是有人喜欢吃,故意带给那人的是吧?”李长阳说。 李胤嘿嘿一笑,楚羿确实喜欢吃甜食,楚羿初醒那日他带回来的一食盒糕点,他一个没吃,戚伯吃了一个,其余的全让楚羿一个人吃完了,因此每日去给李长阳请安,李胤都会带一食盒不重样的糕点回来 23.丧晏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原来昨日是个黄道吉日,裴信三媒六证的去吴老板家下了聘。 好巧不巧,在回来时,遇到了哈图耶。 哈图耶把从吴老板那里买来的铺子开了一家酒楼,正是在装潢,恐工匠做得不合意,亲自拖着伤脚来监工。 “吴姑娘。”裴信红着脸上前同哈图耶打招呼道。 哈图耶:“?” 正好想找裴信这狗皮膏药,就算裴信不主动上前打招呼,为着心里的计划,哈图耶也会主动去找裴信,于是愣了一下,随难能可贵的丢给裴信一个笑脸。 裴信的心猛然一紧,心想:“果然,这下了聘的就是不一样,以前对我爱搭不理,现在都会对我笑了。” “这家酒楼我开的,半月后开业,欢迎裴将军带人来捧场。哦,对了,据我所知裴将军和武安王私交甚好,记得叫上武安王一起哦!”哈图耶一指正在装潢的名为望月楼的酒楼,温声对裴信道。 裴信一听,高兴得无可不可,哈图耶不止对他笑,还对他发出了邀请,而且还这么温柔,忙答应不迭,同时又心疼不已,想哈图耶一个弱女子,抛头露面做营生,这吴老板对女儿也忒狠心了,等过了门,可得好好疼她才是。 “一家人不说两家话,到时候我一定多带几个朋友来捧场,要是有用得上我的地方,姑娘尽管吩咐就是。” 哈图耶俏眼一视裴信,莫名其妙,完全不明白裴信的什么叫“一家人不说两家话”的由来。 既是裴信未过门的媳妇要求他带人过去捧场,还特意点名要自己去,这个面子李胤当然要给。 知道真相的楚羿却眉头紧锁。 裴信走时,李胤亲自送他,出去王府大门口,楚羿只见李胤神神秘秘的低声给裴信说了句什么?裴信听了,松了口气似的欣然点头。 意图很明显,是不想让自己知道,楚羿很懂分寸,既然李胤不想让他知道,他自然不会去打听,自怏怏回去房中就寝。 次日,高通率领残兵到达帝都,立入宫请罪。 紫宸殿中,早朝上。 高通拜伏请罪,按军法当斩,文帝令将高通斩于午门外,南昭王涕零求情不尽,最后念在平叛北大营有功的份上,文帝才没斩高通,但死罪可免,活罪难逃。 高通被杖脊两百,孙冲作为副将杖脊一百。 由此,高通更怀恨李胤,偏狭认定是李胤用了他的计谋,抢了他的军功,他才会至此。 文帝又吩咐厚葬了西宁王,将曹侍荣宗亲弃市斩首,营倡没为官奴,废除营倡刑律,随即又派心腹去接管西大营,换回李胤的人。 这边,武安王府,李胤今日告了事假,没去上早朝,则是开丧送讣闻。 武安王妃突暴疾而终,武安王府大办丧宴。 百姓闻知武安王妃死讯,皆自发朝王府停灵之室跪哭不已,百官闻知,亦纷纷前来吊问,李胤则佯装一副悲伤之样。 前来吊问的官员皆由裴信迎送招呼,其余杂事,自有礼部料理。 总算偷得一点空闲,裴信与李胤同站在停灵之室前,裴信问李胤。 “真是搞不懂你心里究竟是怎么想的,李子修,你既然也怀疑与你和亲的那位疏勒公主可能是楚羿假冒的,你不仅问他真正的疏勒公主在那里,反把人保护得好好的?—— 依我看,他也听你的话,不用你问,你只需要告诉他这场丧宴的真正原因,他一定会主动告诉你真的疏勒公主在那,那样我们也能顺滕摸瓜,揪住疏勒公主,问她为何要千方百计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我说你这人怎么这样?太坏了,”李胤扭头视一眼裴信,看没人注意他,他笑了一笑,说:“谁没有点秘密,这事都解决了,还非要给人刨根问底。疏勒公主有什么苦衷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小楚羿没有坏心思,何必让他知道这么多事来徒增愧疚。” 裴信听罢,想了一想,似乎也是这么一回事,认可道:“这倒也是,不过你肯定楚羿能乖乖听你的话,你让他闩门悄悄在屋里睡觉,不要出来,他就真不出来。” “他那么乖,当然会听。”李胤笃定说。 李胤殊不知,楚羿确实听他的话,不出门,但已经猜出来他说的“意外”,正是愧怍难当。 就在今日寅时,忽听得王府中突然有众多人声,楚羿戴上面具,正欲开门出去看究竟,李胤却突然进来房中,拦住楚羿,让楚羿闩门悄悄在房里乖乖睡觉,不要出来。 “是发生什么事了吗?”楚羿着急问。 李胤哄骗楚羿说突然发生了一点小意外,委曲楚羿在房里呆两三天,不要出门,到饭点,戚伯会送饭来,等过了这几天,就好了。 楚羿很听话,怕给李胤添乱,李胤不让他出门,他便不出,只从门缝里悄瞅究竟是什么意外,才见戚伯竟然穿着孝服,外面又有不绝于耳的哭声,依楚羿的聪敏,再联想到李胤的行为,豁然顿悟。 武安王府只有李胤,戚伯和他三个人,但实际应该是四个人,还有一位“王妃”。 能让戚伯穿孝服的,只有那位王妃。 从自己醒来后,从未听过李胤提起过王妃,更别说是去找,按理王妃大婚当日逃走,如此大损李胤和大绥颜面之事,李胤和大绥不可能毫无举动,再又想到哈图耶当初一再强调让他礼成后逃走的目的显而易见,是想挑起两国之间的战争。 而这时王府突办丧晏,只能说明一点,李胤识破了哈图耶的目的,把王妃逃走一事压下来了,用一场丧宴无声的化解了一场战争。 想到这里,楚羿愧怍难当,这件事明明是他和哈图耶做出来的,却让李胤来收拾这个烂摊子,而他呢,给李胤制造出了这么多乱子不说,还连真相都不敢说与李胤知道。 此时,东宫。 闻得武安王府真办丧宴,看来李胤果真欺君,李彻由衷称赞黄济智胜诸葛,未卜先知,立让赵万去传话黄济前来东宫,他有要事相商。 赵万方要去,李彻忽想起上次在黄府喝的那口难以下噎的残茶,立又令回来,让其带上暹罗进贡的 24.捧场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就这儿了,如何,是不是很气派?”裴信带领李胤和楚羿来到望月楼前,把手一指望月楼,一脸骄傲道。 只见望月楼位于城南最繁华位置,并非孤楼,是七个楼阁相连接,飞檐翘角,正楼挂着一黑底描金边大匾额,上书金字:“望月楼”三个大字。 帝都大型酒楼约有百余家,中型的约有五六百家,小型的则不胜枚举,但像望月楼这般大型的,目前看来是只有这一家,从望月楼的规模来看,不止是供应餐饮,丰富的娱乐必置得有,如吹拉弹唱,歌舞诗赋等。 裴信三人已是来得够早,然到时,早有香车宝马停在望月楼前,别的富户王孙比他们更早。 “确实气派。”李胤回道。 听李胤夸谁比铁树开花还难,裴信不禁更骄傲,恨不得告诉全天下人这酒楼是他媳妇开的,让全天下人都要来捧场。 看裴信骄傲不已,楚羿默默看一眼裴信,没说话。 其实楚羿本心并不想来与哈图耶和阿衣努儿打照面,之所以来,是放心不下李胤,怕哈图耶耍什么花招,虽然现在的他根本保护不了李胤,但放屁也添风,不是么。 “走吧,那咱们进去。”裴信说,于是三人进去了望月楼。 望月楼里蜩螗沸羹,已然满座,一眼扫去,寻不到空桌。 “等我一会,子修,待我去找吴姑娘寻个空桌来。”裴信以半个主人自居,要去找哈图耶。 恰巧阿衣努儿眼尖的瞅见了他们,看裴信果然喊来了李胤,阿衣努儿心里高兴不已,同时目光立又冷冽的注视着站在李胤身边戴着面具的人,一眼认出是楚羿,心里疑惑不解,楚羿不是逃了么?怎么又回到李胤身边了? 楚羿也注意到了阿衣努儿,双方隔着众多人头对峙,片刻后都默契的移开了目光。 阿衣努儿迎了上来,谨记着哈图耶的话,看在裴信是李胤帐下将军的份上,对他客气些,于是阿衣努儿上前冲裴信道:“裴公子来了,这边请,我家主子给裴公主和两公子留了位置。” 说着,阿衣努儿又不动声色的扫一眼楚羿,那眼神的意思很明显,只要楚羿不捅破哈图耶身份,她可以当作没见过楚羿。 楚羿却并不看她。 这使得阿衣努儿提心吊胆,哈图耶的身份一旦被捅破,他们将无法在帝都立足。 阿衣努儿与楚羿之间微妙的杀意,李胤和裴信并未察觉到。 大婚那日,阿衣努儿虽扶过楚羿下鸾车,但李胤和裴信谁都没有注意过她,加之阿衣努儿戴了面帘,这如今这衣服,面帘,一换,还真认不出是谁?因此李胤和裴信对她的身份并不生疑。 身份不生疑,但这异域装扮倒是让李胤纳罕,帝都土生土长的人,怎会喜好异域服饰。 阿衣努儿这一来请,裴信顿时脸上生光,原来吴姑娘已经给婢女交待过他会来,还特意留了位置,赶忙招呼李胤和楚羿过去坐。 阿衣努儿将裴信三人带到特意留的上座后,李胤坐了上位,裴信和楚羿各坐左右,阿衣努儿让小二上了些好酒好菜之后,便道:“裴公子和两公子稍坐,容努儿去请我家主子来。” 说完,阿衣努儿撤身上楼。 然哈图耶早在二楼的栏边立着,看见了李胤三人。 “主子,武安王来了,只是楚羿竟然跟武安王他们在一起。”阿衣努儿上楼来,毕恭毕敬施礼毕,低声朝哈图耶道。 “我看到了,不必惊慌,楚羿不敢捅破我的身份,你想想,‘王妃’不是暴疾而亡,下葬了么,这事已经了结了,楚羿现在捅破我的身份,除了证实李胤欺君之外,别的什么都用都没有。”哈图耶说。 “努儿,让乐师准备,我给武安王送份见面礼。”哈图耶又说。 阿衣努儿一听,急止道:“可您的脚还没好,不可伤了,主子,让努儿替您去。” “你替不了,不必多说,去准备就是。”哈图耶邪媚一笑,道。 楼下,等阿衣努儿去请哈图耶的间隙,裴信以半个主人自居,起身与李胤,楚羿把盏,楚羿急忙接过酒壶,很自然的看着裴信道:“我来,裴将军。” 楚羿既主动,裴信便就坐下,让楚羿来,不然看楚羿也不自在。 裴信坐下后,在桌下踢一脚李胤,一挑眉,一脸揶揄道:“不错嘛!李子修,上次就想问你了,放了几次风筝啊?就把人训得抬头了。” 李胤:“......” 这小崽子那用他训,人家自个想抬头低头全凭意愿。 就这时,众人忽听乐响,随即便见身穿异域服,脸戴面帘,衣红胜血,赤着双脚,宛如仙子的“女子”单手挽着梁上垂下的一根红绸,从二楼飞舞于半空,“女子”芳容胜花,目含秋波,顾盼间引得蜂狂蝶乱,玉腰袅娜,飞舞之态,翩若惊鸿,婉若游龙,众人不禁看呆。 “吴姑娘,没想到她跳起舞来这么美!当真仙女啊!”裴信亦看得呆了,道。 李胤本想一睹为快,忽听裴信说吴姑娘,既是裴信媳妇,李胤便头都不抬,自品酒吃菜。 楚羿抬头瞥一眼,看是哈图耶,目光即刻变得幽深,警惕,恐他对李胤做什么。 哈图耶舞于半空,见那些男人为他如痴如醉,神魂颠倒,他心里厌恶至极,看往李胤这边,却见李胤竟埋头喝酒吃菜,并不抬眼看他,楚羿则对他警惕万分,不愧是武安王啊!哈图耶在心里打了一个冷笑。 裴信当哈图耶是看他,赶忙收起呆样,回以灿笑。 “傻子。” 哈图耶低骂一句裴信,便将目光移开,谁也不看,舞完,将红绸轻松一荡,荡到二楼,意味不明的回眸一看楚羿,就飘然而去。 在座的王公贵族,大户豪商,无不神魂颠倒,纷纷高喊再舞一曲,他们愿出黄金万两与之。 面对沸反盈天的众人,阿衣努儿立往栏边一站,道:“诸位请安静,且都给我听好了,无论你们出多少银子,我家主子都只舞这一曲,也只舞这一次,还请在座诸位今后休再提无理要求。 25.谣言 《马奴的犟种圣上》全本免费阅读 “听你这意思,是没钱付喽!既然是个穷鬼,强出什么鸟头?”那小二咄咄逼人道。 裴信被噎得脸红筋涨,怒回那小二:“我问你,若你媳妇被人难为,你管,还是不管?” 那小二愣了一愣,道:“管。” “这不就得了。你家掌柜是我未过门的媳妇,自家人,你们还跟我较上真了。为了不影响生意,今日我跟武安王就先走了,改日我再登门亲自跟你家掌柜道歉。”裴信微怒道,用剑拨开那小二,让李胤,楚羿走。 那小二一听,顿时满脸问号,看向了二楼的哈图耶,主子什么时候与人私定了终身? 却见哈图耶点头,示意让他们走。 其实哈图耶压根就没听到裴信说了什么?他只是目的达到,单纯的放他们走而以。 “主子还真跟别人私定了终身。”那小二误解,悄在心里诧异,命众大汉让路。 见状,裴信悄在心里暗喜,看来他这半个主子还是当得有里有面的。 然李胤的脸色却微微一沉,走到那小二身边,既是来捧场,李胤原本准备了五百两的大礼相送,这会儿,他却似笑非笑的从钱袋里取出一锭十两的银子,放在那小二的托盘里,道: “烦请告诉你家掌柜,这十两银子是拍烂的桌子钱和酒钱,至于捧场大礼,看在裴公子面子上,本王就不跟她计较了。” 二楼,见李胤三人出去了望月楼,阿衣努儿不解的问:“主子,努儿不明白,您为何不趁机跟武安王结识?要把人就这么放走了?” “见面礼也送了,武安王也回了礼,我相信很快会再见的。”哈图耶道,倚着栏看已经走出了望月楼的李胤的背影。 阿衣努儿一听,更不解了,问李胤回了什么礼? “大礼!可保望月楼平安的大礼。”哈图耶嘴角微勾,道。 “‘可保望月楼平安的大礼’,努儿还是不明白,请主子详解。”阿衣努儿又道。 “你想想,努儿,李胤和裴信是一起的,裴信强出头,李胤众目睽睽之下亮出身份吓跑了那些富户王孙,不管李胤是出于什么目的,别人都会认为他与咱们望月楼关系匪浅,以后谁想动望月楼,都得先惦量惦量,自己够不够格与武安王为敌。这还不算大礼么?”哈图耶不疾不徐道。 阿衣努儿却又问:“主子,假如裴信不强出头呢?” “不还有我们的人,只要李胤进了我望月楼,容不得他不留下点什么。”哈图耶说。 这边。 出来了望月楼,李胤,楚羿,裴信,三人并排走在城南街上,楚羿总是走在李胤身边,似个贴身小护卫般,李胤身边但凡有一个人路过,他都会很警惕,毕竟他对哈图耶的身份太了解了,对阿衣努儿的实力也清楚。 裴信则抱歉不已,原本是让李胤来捧场玩好喝好,最后还差点跟人动武,闹出大乱子来。 “乱子不大,手段高明倒是真的。”李胤无奈的哼笑一声,摇头说。 “什么意思?子修,什么叫手段高明?”裴信一听,猴急问。 李胤的脸色骤然沉下,问裴信真确定这望月楼的掌柜是吴姑娘吗? 裴信确认说:“是。” 听罢,李胤沉吟了一会,把措辞用得好听一些,才无比认真的对裴信道:“少景,若你真确定她就是吴姑娘,作为好兄弟,我必须提醒你,这吴姑娘不简单呐!今后可有得你受了。” 该给的面子给了,该捧的场也捧了,难得出来一回,李胤便趁机带楚羿在城南逛了一回街。 裴信则自回了尚书府,于路都在想李胤的话,想着想着,忽然想明白了。 商人唯利是图,这“吴姑娘”却在吊足客人胃口后,又断了客人念想,才引了骚乱,或许是想逼他出头,而李胤跟他一起,不可能坐视不管,一旦李胤出面,不管李胤出于什么目的,在别人看来,都一定会认为李胤与望月楼关系匪浅,今后想动望月楼,必要先惦量自己是否够格与武安王为敌。 而且就算他不强出头,凭那些堵门大汉的架势,恐怕今日他们不留下点什么?怕是真难以出得那望月楼。 确实好手段呐! 想到“吴姑娘”心机竟如此之深,裴信动了想要退婚的心思。 是夜。 楚羿躺在床上怎么都睡不着,从李胤对裴信说的话中,能听得出李胤对哈图耶的身份起了疑心,楚羿在想,自己是不是应该告诉李胤哈图耶的真实身份。 可李胤已然对外宣称王妃暴疾而终,且已下葬,隔墙须有耳,窗外岂无人,一旦这事暴露,除了坐实李胤欺君大罪外,根本带不来任何好处。 但若不说,倘有一天李胤知道了一切,包括顶替和亲一事,那他还会理自己吗? 只纠结了一下,楚羿立即决定不说,他宁愿李胤不理他,也不宁愿李胤出事。 次日。 紫宸殿中,早朝上。 经过这半月的周密计划,李彻党决定在今日实施第一步计划,断掉李胤朝中新后盾。 待百官例奏后,李彻便出列,佯装好意启凑:“父皇,武安王妃已故半月,家不可一日无主,且武安王又常年在外征战,儿臣建议,可趁此时边境安宁,武安王暂不回大营,还请父皇再为武安王物色一位王妃,也好为我大绥开枝散叶。” 李胤看一眼李彻,心里纳闷,王爷的婚事什么时候也配在早朝上谈论了,心里隐隐预感到李彻是要做些什么?毕竟彼此已经撕破了脸皮,于是李胤抢在文帝开口前急奏自己暂时不想娶妻。 也确实不想娶,与其娶一个风马牛不相及的人,倒不如一个人乐得自在。 然文帝却觉李彻所言甚是,虽忌惮李胤,毕竟是亲儿子,内心自也是关心的,问百官谁家有适龄女儿,都将画像送去武安王府。 百官一听,凡家有女儿的官员皆面露难色互视。 文帝见状,龙颜大怒,喝问百官:“众爱聊这是何意啊?难道朕的儿子还配不过你们的女儿不成?” 见文帝怒,百官战栗跪伏请罪。 “黄侍郎,你一向大胆敢言,朕问你,你可知百官是何意啊?”文帝直冲黄仲问道。 黄济真是算无遗策,算到因字条一事,自己大胆敢奏,这次只要李彻抛出问题,百官不敢答,文帝一定会问自己,黄仲心想毕,立故作畏首畏尾之样,答道:“回皇上,臣略知一二,是因为,因为......” “因为什么?朕让你说,你就说,无论是什么话,朕都赦你无罪。”文帝道。 “是,谢皇上,那臣就说了,是因为有传言说武安王乃断袖。”黄仲佯装畏缩道。 大绥礼教森严,深畏男风,此言一出,无疑是断了李胤正常娶妻生子之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