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 1. 01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三月的香港，阴雨连绵。 入夜后，一阵狂风，又冷了几度。湿冷让人全身上下，没有一处暖和。 午夜十一点，冷雨夹杂着刺骨寒风。戴蒙手持黑伞，身穿黑色羊毛大衣，迈着长腿走进一家7-11便利店。 7-11的自动门一开，冷风肆意涌入，瞬间把昏昏欲睡的服务员吹清醒。 戴蒙身材魁梧，五官棱角硬朗，让人难忘。他站在收银台前，扫视了一遍服务员身后的香烟架。 他的粤语声音浑厚，用词地道：“一包绿Lucky。” 服务员从香烟架上，拿下一包LuckyStrike（好彩），打着哈欠：“廿十六” 那包好彩在戴蒙修长的手指上打了个转，他思付了一会儿，才决定说：“要多包红万。” “两包，承惠六十六。” 戴蒙付完钱，手里拿着两包烟，走出7-11。 在门口拆开那包绿Lucky，拢手点燃了一根。 比起重味的万宝路，他更偏爱烟草和凉味平衡的好彩。 他烟瘾不大，偶尔抽烟被他爸看见，那老顽童总调侃他：“读万卷书，不如吃万宝路啊。” 可戴蒙偏不喜欢。 手机突然震动，连着他的心脏也震动了一下。他手指夹着烟，按了接听。 母亲悲痛又隐忍的声音，透过电波，传入戴蒙的耳朵：“医生说，Daddy情况不大好，快回来。” 雨势大了不少，“噼里啪啦”砸在头顶的塑料棚，像一把悬在头顶多日的刀，突然落下。 戴蒙摁熄香烟，撑开伞，一个黑影快步没入雨中。 …… 三月的魔都，逼近凌晨，但【日与夜】广告公司，依然灯火通明。 【日与夜】创意总监陈大班站在一楼吸烟拐角，顶着寒风，边抽万宝路黑冰爆珠，边等外卖。 这款烟，口感清凉，吸一口简直薄荷入肺。 陈大班从下午开始，周旋在不同的头脑风暴会议中，脑子早就“风暴”木了。 可楼上还有方案等着他。 夜还很长，他急需提神。 他身体倚着墙，裹在一件军绿色短款羽绒里，黑色棒球帽挡住了他灵动的眼睛。 香烟入肺的瞬间，自己先打了个冷颤，精神瞬间爽利了不少。接着，微微抬头，露出优越的下颌线，缓慢地吐出一个浑圆的白色烟圈。 两个小伙子刚加完班，从旋转门走出，在停车区等车。天气太冷，他们边聊天，边原地小踏步，妄想让身体暖和些。 “又加班到深夜，广告狗的宿命。” “唉，没通宵算不错了。我刚刚看Alex组，整组加班呢。” “忙年度提案吧？我看大魔王也还在，天价预算么？” 大魔王，是陈大班在【日与夜】的花名，也是【日与夜】的精神领袖。 广告行业里，喜欢他的人喜欢死，讨厌他的人讨厌死。 那人“嗤”笑了声，低声说：“天价个屁，预算就500w。不是一个波战役500w，是一年500w。” 另一个人反应过来，很惊讶：“啊？那平摊到每月，也就40w的执行费。我们一年的服务费，顶天了也就50w。” 对于曾经拿下1亿预算的【日与夜】广告来说，过去500w预算的比稿项目，他们只会婉拒。 今时不同往日，广告行业江河日下，这么点苍蝇肉，还有4家广告公司应标比稿。 世道艰难。 两辆专车缓慢驶来，两个广告人互道再见，拖着疲惫的身躯上了车。 一楼又剩下陈大班，一个人，一支烟。 口袋的手机嗡嗡震动，是外卖骑手的电话。 他把烟摁灭，直接走到骑手面前，晃了晃手机，确认好是外卖主人后，提着外卖，快步往办公室走去。 …… “有人要吃宵夜吗？” 陈大班站在办公室门口，手里提着外卖，带着点痞气。 Alex团队的小朋友高喊“万岁”，然后兴奋涌向陈大班，瓜分他手上的外卖。办公室瞬间弥漫着烧烤的炭火香味。 陈大班嘴里叼着个烤面包，走到Alex身边。 Alex是这个500w比稿的客户总监，客户是一个美妆品牌。此时，他正坐在角落的位置，紧盯电脑，做方案的最后收尾。 看陈大班走过来，Alex立刻往旁边挪开，方便他看方案。 “方案合得差不多了。但关于代言人，媒介组比较推荐顶流韩伟霆。可你比较推荐新生代的张子轩，我有点拿不准。” 陈大班身材瘦削，皮肤白皙，一双杏眼灵动得很，像眼珠子一滚，就能滚出一个Bigidea。 他没有立刻回答Alex，咬了一口面包，含糊地反问：“你觉得呢？” 凌晨时分，Alex身上还穿着西装，非常整齐。 他苦恼地托腮，想了想：“我觉得，韩伟霆的流量，能为客户从品牌形象到声量，都上升一个台阶。客户兴许会喜欢我们这个提议。” 说完，看了一眼陈大班，等他反应。 陈大班还是没回，眼睛专注过方案。 他一手全黑指甲，衬得皮肤雪白。食指在Alex的Macbook上，不停按下一页。指甲触碰键盘的声音，干脆又狠戾，一下又一下，砸在Alex的心里。 客户规定，方案要在40分钟内说完。所以方案页数不多，总共40来页。好不容易熬到最后一页“Thanks”。 陈大班却没停止，食指开始往上翻，一直翻到和预算相关的那页。 他手指在预算总金额上划了划，朝Alex说：“韩伟霆一年代言费多少钱？” Alex快速看了一眼旁边的SAE，朝她打了个响指。突然被Cue，那姑娘嘴里还啃着飞机骨，满嘴油光。 “他……代言一年的话，一千万，权益包含三条TVC，两场线下……” 陈大班竖起食指，打断了姑娘的单口报权益表演。 杏眼骨碌一转，跟Alex说：“从客户预算角度，给他们推总预算两倍的代言人，意义不大。从我们策略角度，张子轩这个新人王的梗，跟客户新品策略更贴合。” Alex沉思了一会儿，还没被说服，解释说：“如果觉得价格贵，媒介部的Joey说，可以再跟明星商务团队砍价。” “而且，这个客户我之前服务过，逼格低他们肯定不要。与其推荐没什么名气的张子轩被毙掉，还不如直接推荐韩伟霆。” 陈大班耐着性子等Alex说完，双手环胸，选了个折中的方案：“这样吧，方案还是推荐张子轩，方案后附上韩伟霆作为备选。” Alex脸上虽然还是不服，但总归埋头继续改方案。 有的话，陈大班说不出口。 这是Alex入职【日与夜】后的第一个项目。猎头说，他有8年广告经验，后来整组被优化。Alex彷徨1年，最后被陈大班收入麾下。 他过去服务的都是国际集团大客户，客户只和最顶流明星合作，他们也 2. 02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十几年前的某一天，身子骨还硬朗的戴日朗，笑眯眯跟戴蒙和母亲说，要带他们去“睇楼”。 然后，他们就到了香港坟场。 那天，戴日朗双手背在身后，龙头拐杖指了指，手边的空墓碑。 “百年之后，这是我的归处。” 回程路上，母亲还骂了一路，说他晦气。老爷子笑眯眯地应着，没回嘴。 丧礼按照戴日朗的遗志，没有铺张大搞，只在骨灰入墓园的时候，邀请了一些近亲和戴日朗的老友。 香港不少名人都在这个墓园下葬，感觉老头子在下面并不孤单。 从墓园出来，戴蒙一身黑西装，戴着墨镜，倚着车门。拢手点了根红万，缓缓吐出一口白烟。 疲惫的神经，被尼古丁刺激得一个激冷，他皱眉，还是觉得红万太冲。 不远处，黑色旗袍的母亲轻减许多，被几个亲友拉着手寒暄，说到激动处，眼眶又红了。 戴蒙正抽烟愣神，肩膀被大手用力一搂，林佐爽朗的声音擦过耳朵。 “戴少，赏根烟？” 林戴两家是世交，林佐的父亲也是广告出身，和戴日朗老友鬼鬼。后来年纪大，干不动了，在香港开了家咨询公司。 林佐是戴蒙发小，两人是过命的交情。 看戴蒙掏出一包红万，惊讶：“你居然抽红万？” 戴蒙不以为然，仰头吐出一个烟圈，淡淡道：“试试。” 林佐扬眉，他知道戴日朗最爱抽红万。无声挨着戴蒙，也吐了个烟圈。 “后面什么打算？” 都是广告人，两人父亲却走了不同的路。 戴日朗几十年前，在香港成立【日与夜】，后来香港回归，看好内地市场，在魔都成立【日与夜】分公司。 最辉煌的时候，【日与夜】蝉联三年戛纳广告节全场大奖，风光一时无两。 但这几年，国内广告业飞速发展，竞争却更激烈，【日与夜】没了往日的风光。 戴日朗弥留之际，希望戴蒙能回公司帮忙。 戴蒙咬了咬烟屁股，声音低沉：“去魔都呆一段时间。” 林佐脸上又是惊讶：“你一个黑武士，去打理广告公司吗？…还是……打算卖掉？” 戴蒙从小就有商业头脑，在美国斯坦福完成MBA课程后，入职美国以狙击闻名的猎人公司，擅长恶意收购公司，并分拆出售，是美国商界著名的黑武士。 他基因里有戴日朗的定见，所以他能在无数次收购中，出手狠辣，毫不留情。但缺少了戴日朗对生活情感的通感。所以，他对亲密关系淡漠，对创意嗤之以鼻。 戴蒙没否认林佐的猜测：“任何行业都有周期，如果【日与夜】已然日薄西山，趁早卖掉，也未尝不可。” 手机在口袋里震动，他拿出手机，成千条微信弹出。 林佐八卦地凑到屏幕前，点开他的朋友圈，除了清一色的悼念，还有一个碍眼的点赞。 “这人谁啊，你爸的讣告朋友圈，他敢点赞？” 戴蒙狠咬了下烟屁股，手指在陈大班的名字上划了划：“老头爱将。” …… 广告圈本就不大，陈大班点赞戴日朗讣告朋友圈的事，很快就传遍了【日与夜】。 广告公司不打卡，午饭时间【日与夜】员工到岗率不到60%。陈大班身穿黑西装出现在公司时，办公室还空荡荡。 这在广告公司都常态，昨晚加班到凌晨，下午三点提案前，人能到齐，都烧高香。 陈大班挑挑眉，拿起茶杯，往茶水间方向走。 【日与夜】位于WP大楼的29楼，茶水间占据了一个弧形角落。 带饭的员工可以用微波炉热饭，叫外卖的员工也可以在这儿三三两两围餐。 吃饭么，不讲讲八卦，都影响消化。 “唉……戴老爷子走得太突然了。昨晚我都没睡好，看我这黑眼圈。” “你们看到大魔王的点赞没？” “哪能看不见，太显眼了……他咋想的？老板一走，他就放炮庆祝了？” “emmmm，平常看大魔王不像这种人啊，点赞可能就是一个手滑？” “他点赞我觉得合理啊，人确实有狂的资本，【日与夜】80%的生意不都是奔着大魔王去的么。老板走了，取而代之，正常。” “可不是，陈大班无论是脸还是实力，还是能撑场面的。现在客户荷包都紧，眼睛只盯在几个种草平台！” “谁说不是呢，我们组好几个提案，都被客户夸有创意，但太花钱，不带货。最后，客户只给一笔方案费，把slogan拿走，丢给种草公司用。唉……创意不值钱啊。” “分享一个小道消息，听说，戴总要来接手【日与夜】。” “戴老爷子的亲儿子？我记得他在国外可是黑武士啊！” “不懂就问，啥是黑武士？” “就是最喜欢恶意收购公司，然后分拆卖掉！” “靠……不至于吧，怎么说【日与夜】也是戴老爷子的心血。尸骨未寒，就要卖掉老爷子心血？” “一个点赞老板讣告朋友圈，一个企图卖掉老爸的公司，替戴老爷子抹泪。” 攒了一晚的八卦，大家真的不吐不快。连陈大班那么显眼一人，都没人发现。 他也不躲，就这么站着听了半天。等没听出什么新花头了，才把茶杯“啪”放在全自动咖啡机上。 只这一声，就让茶水间嚼舌根的人，背后发凉。 黑指甲在热美式上按了一下，然后两手环胸，呆看咖啡机吐出鲜萃咖啡，盛满茶杯。 除了陈大班本人，刚刚所有说八卦的人，都陷入了尴尬，大气不敢出。 这种尴尬，像咖啡香气一般，快速蔓延到整个茶水间。 咖啡盛满，陈大班手指勾在茶杯上，转身打算离开茶水间，突然停下，回头看了看噤若寒蝉的一群人。 “接着八卦，接着聊吧。” …… 戴老爷子早在十多年前，当甩手掌柜了。【日与夜】一直是职业经纪人在管理。 这几年，CEO的位置一直没有适合的人选，所以【日与夜】的重担暂且落在陈大班身上。 虽然不知道，这个小道消息从哪儿来，但如果戴蒙要接管【日与夜】，也是大势所趋。 不出所料，陈大班的工作日程里，就多了一项：周五晚上19点30分，贺馆，高层聚餐。 看到新日程提醒的时候，陈大班正准备提案。 美妆客户在B市办公，而【日与夜】在魔都，地域原因，这次是线上提案。 总共4家广告公司比稿，【日与夜】排在压轴。但从现场客户的反应来看，对【日与夜】整体满意。 提案过程中，客户对他 3. 03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陈大班下午轮着几个会，晚上7点回到办公室，才发现白嘉嘉等候多时。 白嘉嘉【日与夜】财务总监，身材火辣大美女。最爱穿紧身旗袍，下身开衩很高，一双长腿若隐若现。 偶尔，有直男总监跑到财务室，跟她理论报销、奖金。说着说着，就被她勾得三魂不见七魄。走出财务室的时候，都忘了当初来是干嘛。 她和陈大班关系不错，两人相约下班后，一起去贺馆。 “不好意思，前面的会overrun，来晚了。” 开了一天会，陈大班嗓子冒烟，把笔记本往桌上一丢，拿起茶杯，大口喝水，嗓子才算润了些。 白嘉嘉脱了高跟鞋，侧坐在他的沙发上玩手机，不知道看什么，嘴角就没下来过。 她眼睛还盯着手机，满脸笑意：“我没事儿，不过，群里都在催，就等咱们了。” 陈大班快速拿起手拎包，嘴上不客气：“不是约19点30分，催什么？” 白嘉嘉穿好高跟鞋，熟练地轻挽上陈大班的手臂，CHANELNo5幽幽飘来，勾人得很。 陈大班假装闻了一下空气，向美女献上赞美：“西洋香水，配中式旗袍，白小姐讲究。” 白嘉嘉拍拍他的手臂，撒娇道：“哟，今天心情不错，还会哄人。” 周五，心情就是应该不错的。要不是还要赴一场“鸿门宴”的话。 预着要喝酒，白嘉嘉没开她那辆mini，两人打车去的贺馆。 刚上车，美妆客户突然发来消息。这客户跟陈大班私下关系不错，不知道有什么急事。 上了车，白嘉嘉碰碰陈大班的手臂：“戴总是黑武士你知道的吧？” 陈大班挑眉，了然地回：“知道，前几年恶意收购Blue的，就是他们。” Blue集团也算是国际上数一数二的上市传媒集团。主营业务包括：全案营销、数字广告等。 对比集团公司，注重创意的【日与夜】，业务侧重在全案营销。 当年，戴蒙为首的黑武士，几乎是闪电式收购了Blue，然后迅速拆分售卖。 前后只用了不到一个月时间。 行业庞然大物的倒下，让不少广告同行觉得心惊。 美人皱着眉，担心道：“咱们Q1的财报，可不太理想。你也知道，这群黑武士最喜欢盯数据。” 作为【日与夜】的财爷，最清楚公司情况。Q1是淡季，今年Q1对比同年，下跌幅度还更大。 她清楚，陈大班清楚，戴蒙也清楚。 陈大班声音沉着：“兵来将挡吧。” 前排导航显示，他们距离贺馆越来越近。 美妆客户欲言又止，终于来了一条消息：陈总，年度比稿有结果了。虽然你们方案评分最高，但老板觉得另一家综合下来更好，抱歉。 又白忙活了。 陈大班皱眉：芳姐，这个问题有点唐突，方便透露下，没选我们的原因？因为收费？ 对面显示“对方输入中……” 过了一会儿，弹出一句：差不多吧，现在这个传播环境，你也懂。当你是朋友才跟你说，另一家不但服务费低，采买费用还给打折。 担心陈大班截图，对方消息发送不到1分钟，就把消息撤回了。 陈大班熄掉手机屏幕，不着痕迹地叹了口气。 …… 贺馆是魔都高端私房菜之一，独占一栋魔都的花园老洋房别墅，邀请米其林三星主厨亲自操刀。 贺馆有规矩，每晚只接待一桌客人，就这，还要提前三个月订位。 陈大班在魔都这些年，沾了客户的光，才来过一两回。 下车后，白嘉嘉挽着陈大班，走进贺馆。玻璃房设计，欧式复古装修，沿着实木旋转楼梯，二楼露天阳台正好看全了外滩夜景。 经过大露台，走进包间，圆弧穹顶一盏水晶吊灯倾下，昏黄的灯光，混着雪茄味，让气氛有些暧昧。 黑色真皮沙发旁，几个大老爷们西装革履，或站或坐，都在看大屏幕里的欧冠比赛。 今晚是，曼联vs切尔西。 虽然都在看球，可不难发现【日与夜】香港和【日与夜】魔都，两拨人坐得泾渭分明。 内地业务起飞后，香港和魔都公司的关系就变得微妙。这几年，陈大班熟悉的面孔都先后离开【日与夜】香港，新招的都是一群衣冠楚楚，中英夹杂的油腻男。 别说白嘉嘉觉得油腻，陈大班也不喜欢。 看见白嘉嘉和陈大班进门，魔都【日与夜】似乎找到主心骨，目光瞬间往他们身上聚集。 “哎呀！望穿秋水啊，总算把两位给盼来了。” 这人嘴里叼着雪茄，手里晃着红酒杯。西装三件套讲究，大背头油腻，操着一口港普，嗓门特大，话还多。 他叫贾斯丁，前年从BF公关公司跳槽到【日与夜】，担任商务总监，常驻香港，私生活混乱，男女不忌。 平日会议屁话不敢说，今天仗着戴蒙坐镇，像是骨头硬了，话不过脑子也敢说。 白嘉嘉粲然一笑，温柔到骨子里，吴侬软语，优雅开场：“不好意思，让大家久等了。” 两人款款走到餐桌旁，白嘉嘉把外套给服务员，露出里面的修身海派旗袍，桃红色法国蕾丝面料，柔软又贴肤，衬得白嘉嘉丰腴又性感。 陈大班熟练地替白嘉嘉拉椅子，等她坐下后，走到旁边的空位，自然脱下驼色羽绒外套。 露出里面的浅蓝色卫衣，把那双杏眼衬得相当水灵，跟现场西装革履的爷们比，清爽得像刚毕业的大学生。 贾斯丁像喝多了，不怕死似的，走到白嘉嘉和陈大班之间，拿酒杯的手搭在白嘉嘉肩上，另一只还妄想勾到陈大班的肩。远处看，像在左拥右抱。 “等也应该，明星球员都压轴出场。大班可是戴老爷子的爱徒，排场大点也应该。” 屏幕上，曼联球员犯规，获得一次点球机会。 贾斯丁继续阴阳怪气：“你看，射点球的也是明星球员。这球能乱/射，赞可不能乱点。不然，狼子野心就藏不住了。” 这傻子绕了半天，原来就想说他点赞老板讣告的事，摆明想拱火。 两旁的观众，目光在戴蒙和陈大班身上流连，默默看好戏。 陈大班一手擒住他的领带，拽到自己面前，语气无辜：“哦？怎么就狼子野心？说来听听？” 陈大班手劲儿太大，把贾斯丁勒得呼吸不畅，他看向端坐的戴蒙，怯懦求救：“戴总，戴总……你看他。” 戴蒙跟陈大班对视一瞬，依然坐着无动于衷。剩下香港那几个高层，看戴蒙不动，也不敢劝。 他像一颗光鲜的弃子，孤立无援。 陈大班一手夺过他嘴里的雪茄，直接丢进他的红酒里。 “滋”一声，空气中冒出一股淡淡烟草混着红酒的味道。 声音贴在耳边，压迫感十足：“迄今为止，我只是爱岗敬业的打工人，别上嘴皮碰下嘴皮，就臆想一出谋权篡位的戏。” 陈大班武力值在线，嘴皮子也耍得很溜。 贾斯丁嘴贱志短，不敢惹他，举手投降说着软话：“喝多了，喝多了，大班，消消气。” 陈大班这才松了他，转身走回自己的位置。 大屏幕上，曼联进球，上半场1:0结束。 …… 戴蒙的目光从陈大班身上挪开，嘴角扬了扬。 行政总监艾丽也是魔都的，对贾斯丁深恶痛绝，此刻，只觉得陈大班帅得不行。 但场面也不能太僵，她夺过贾斯丁手上的红酒杯，笑盈盈地打圆场。 “贾总，醉了，待会儿少喝点。” “还没跟戴总介绍，这位是【日与夜】上海的创意总监，陈大班。” 这是，戴日朗离世后，两人冲破屏幕的阻隔，第一次线下会面。 戴蒙依然先伸了手，要笑不笑地说了声：“好久不见，大班。” 陈大班手指跟他的轻轻碰了下，从外面过来的原因，手指很冰，但手感意外的细腻光滑。 他声音听不出情绪：“好久不见，戴总节哀。” 戴蒙不经意，加大了手上的力度。在陈大 4. 04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戴蒙的发言，轻易摧毁了整顿晚饭的气氛。 赴约前，以为是一顿“鸿门宴”，结果，发现是“散伙饭”。 陈大班跟戴蒙打的这个赌，已然成了【日与夜】最后一搏。 虽然，还有一线生机。但离开贺馆时，高层们的脸色，依然一个比一个差。 始作俑者戴蒙，正倚在露台的栏杆上，一脸淡然地看着他们愁云惨雾地告别、上车、离去。 林佐手里端着一杯红酒，走到他身旁。魔都夜景的繁华，跟广告失业预备役的落魄，形成鲜明对比。 他不禁感叹着：“戴总，我理解新官上任三把火，但你这把火，烧得太旺了吧。” “人欢欢喜喜吃迎新饭呢，你劈头盖脸说，你们业绩真差，努力再干干，不行我就卖公司。” 戴蒙双手抵着栏杆，春天的魔都夜晚挺凉，他松了衬衫领口的两个口子，挺舒服的。 对于林佐的话，他并不在意。在他看来，今晚做的事，只是在重复他过往的工作。 恶意收购、解雇员工、拆分售卖。 “我想对【日与夜】做的，他们搞不好比你清楚。有的话，不说清楚，他们就能自欺欺人地混日子。” “当然，我说了，他们也有理由躺平，等辞退拿赔偿。” 要是想【日与夜】活下去，自然会想办法；如果不想，那他的工作就是善后。 林佐依然不理解，追问：“你爸倾注几十年心血的公司，你真忍心卖了？” 戴蒙没说话，他不想跟林佐争这个对错。 国内广告行业的大环境有多恶劣，这段时间，他已经了解得很清楚。 【日与夜】作为食物链中的一环，没必要做无谓的挣扎。 林佐看戴蒙不说话，自嘲：这人出了名的商界狙击手，利益至上。跟这个老男人讲心血、讲情怀也是疯了。 “不过，那个叫陈大班的，还算有情有义。是他点赞你爸讣告吧？我还以为是个眼高于顶的二百五。” “没想到，也就他想垂死挣扎。” “只不过，到底是为了给自己争口气，还是为了戴老爷子的心血，就不知道了。” 说起陈大班，戴蒙眼前倒是多了点玩味。他叼出一根烟，拢手点燃，抬头呼出一个烟圈。 戴蒙咬着滤嘴，嘴角往下压，一脸无所谓。 远处高楼的楼顶，一个巨型LED屏格外耀眼。上面是顶流男星，手持剃须刀自信微笑的广告。广告文案写着：细节不止所见。 无感，戴蒙对所有广告内容，都无感。 他无法理解，人怎么能把生命，浪费在创造广告内容上。 偏偏陈大班就是这种人，特立独行，生命中尽是无谓的浪漫。 有情有义也好，为了一口气也罢，结局都一样。 林佐仍然不解，打趣道：“那么多年朋友，问你一句……” “你是戴老爷子亲生的吗？” 戴蒙转头盯着林佐，细眯了眼睛，带着“你说什么？”的质疑。 林佐被他瞪得浑身发冷，连忙解释：“你看啊，你爹天马行空的广告老顽童，你呢，压根不爱看广告。小时候，我们看动画片，播广告的时候，你总跑去玩。” “那时候，我记得戴老爷子代理麦当劳，每次我拉你去麦当劳，你都拒绝，宁愿去肯德基。还有……” 戴蒙摁熄手里的烟，没忍住打断了他：“你闭嘴吧！” 掏出手机，在上面拨通了一个电话号码，递给林佐。 林佐惊讶：“干嘛？” 戴蒙都懒得看他一眼，漠然：“我妈，我是不是亲生的，你直接问她。” 电话里传出戴蒙母亲的声音，林佐瞪大眼睛，无声地做着“玩那么大？”的嘴形。 戴蒙故意抬了抬手，示意他赶快接。 林佐只好接过电话，礼貌地：“哎，阿姨，我林佐……嗯嗯，跟戴蒙在魔都呢……” 恶作剧完的戴蒙，又点燃了一根烟，思绪伴着烟雾，飘向了远方。 …… 那年，戴蒙会考前的最后一个暑假，他本应该专心备考，戴日朗却坚持把他带来魔都。 老头希望戴蒙能与他一起，见证【日与夜】魔都分公司的成立。 因为复习计划被搅乱，到魔都后，戴蒙情绪一直很烦躁。 陌生建筑、语言环境、饮食习惯，都让戴蒙觉得不适应。 那几天，他只愿意呆在酒店和分公司，对这座城市提不起任何兴趣。 【日与夜】成立当晚，戴日朗邀请全公司，到黄浦江的游轮上共进晚餐。 戴日朗的许多好友，专程从香港到魔都，出席了这个晚宴。 游轮上的时间，过得格外缓慢，他们一群老友闲聊，难免聊到即将会考的戴蒙。 “戴蒙明年会考了吧，还被你拉来这里……” “读万卷书，不如行万里路，小孩多见识见识，应该的。” “戴蒙成绩听说不错，会考之后，有什么打算？” 戴日朗那时已经喝得晕乎乎，满脸通红：“我儿子，当然念广告！” “我都想好了，等他大学毕业，【日与夜】就交给他。我带着她妈去环游世界！” 那晚，大家都很开心，船内气氛闹哄哄，戴蒙借着上厕所，闷闷不乐地逃离船舱。 他走上甲板，吹着江风，眼前掠过著名的外滩夜景。可惜，当时的戴蒙，并没有一丝心情欣赏。 醉醺醺的戴日朗，不知何时，上了甲板。“活抓”躲在甲板的戴蒙，大手拍了下他的后脑勺。 老头喝了酒，说话有点大舌头：“外滩夜景和维港夜景，哪个好看？” 戴蒙没回答，手指捏着甲板围栏，心口堵得很。 戴日朗这才察觉自己儿子情绪不对，问：“不开心？” 他拍着戴蒙的肩膀，许诺：“分公司刚成立，事情有点多。这样，剩下几天，Daddy陪你玩，好不好？” 连续几天的压抑，戴蒙憋到了临界点，他甩开戴日朗的手，愤怒地喊：“我不想玩！我要回香港！” 戴日朗愣了愣，他从来不打骂小孩，儿子长那么大，冰块似的，也从没大喊大叫过。 突如其来的大爆炸，让老顽童还觉得挺新奇，只能服软。 “OKOK，给你买明天回香港的机票。” 可戴蒙的愤怒，像开了闸的水坝，一发不可收拾。 “你总是擅自主张！擅自打乱我的计划，非要我来这里看分公司开张！！” “明知我文科成绩不如理科，还要擅自作主，要我念广告！我对广告根本一点兴趣都没有！” 以老顽童的地位，好久没人敢指着他鼻子这样骂了，他摸了摸鼻子，想了半天。 “你文科不好吗？我看成绩单都是A啊。” 戴蒙初出茅庐的愤怒，像是一拳打在棉花上。 只是，从那之后，戴日朗没再强求他念广告，也没要求他回【日与夜】。 …… 周六中午，陈大班整个人埋在灰色长绒毛毯里。 昨晚“鸿门宴”之后，他被白嘉嘉拉去酒吧，一直喝到凌晨5点，才肯把他放回家。 他白皙纤细的脚踝，露在被子外，踩在毛绒上磨蹭出一条浅色的痕。 上海从昨晚开始降温，此时窗外正下着细雨。雨丝打到玻璃窗上，不时发出“哒哒”几声。 窗缝吹进一丝北风，夹缝中发出“呼呼”的尖叫。和温暖舒适的室内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这样的天气，太适合睡懒觉了。 可惜，事与愿违。 一阵“嗡嗡嗡”的电钻声，从陈大班床头传来。那电钻的位置，刚好在他的天灵盖。 每当电钻开始工作，他都感觉，对方在给他开颅。 如此清新脱俗的叫醒，陈大班始料不及。 5. 05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陈大班再次出现在戴蒙面前，已经是收拾整齐的时尚潮人模样。 上身浅粉色毛衣，下身配了黑色工装裤，刚刚还翘起的呆毛，已经被收拾得服服帖帖。 天空灰蒙蒙，还飘着细雨，他们各自打着伞。 戴蒙是素净的黑伞，陈大班是画着五颜六色图案的透明伞。 戴蒙对魔都的路不熟悉，陈大班便主动在前面带路。戴蒙腿长，迈几步，就跟陈大班并肩而行。 从小区出发，两人踩着雨点穿过马路，拐进一条梧桐参天的街道。 雨天，街上行人不多，他们步行到一家临街咖啡店。 咖啡店旁边有一条不起眼的楼梯，沿着狭窄的楼梯上二楼，拐进一家叫Black的餐厅。 走进餐厅那刻，适才的清冷，瞬间变得热闹。 原来人都躲到了店里。 难得有客人从临窗位置离开，陈大班和老板打了个招呼，领着戴蒙坐到视野很好的窗边。 这两人太抢眼，一个魁梧禁欲，一个阳光帅气，从进门那刻起，目光都留在他们身上。 坐下后，戴蒙看向窗外，初春的梧桐在细雨滋润下，葱葱郁郁，沁人心脾。 陈大班看着菜单，不自觉摸了摸左耳垂。 在贺馆那一夜，他们离得太远，如今面对面坐着，细节才算看清。 陈大班一双大耳过眉，轮廓清晰，颜色白皙润泽，耳垂丰满。 这样的耳相，聪明机智，有长辈缘。 他像是特别知道自己的优点，给左耳打了耳洞，戴着粉晶银耳钉作为点缀。 让人忍不住在意，也忍不住想捏一下。 陈大班把菜单递给戴蒙，介绍着：“这里的酸菜牛肉三明治和烟熏三文鱼贝果是招牌。” 戴蒙的视线从他的耳垂，回到菜单，扫了一眼很快决定：“烟熏三文鱼贝果和冰美式，谢谢。” 陈大班抬手招呼服务员，结果把老板招来了。 “大班，今天吃什么？” 陈大班指着菜单：“冬阴功意大利面、烟熏三文鱼贝果，两杯冰美式，谢谢。” 老板边记需求，边说：“今天无花果很新鲜，限定沙拉要一份吗？” “限定沙拉……”大班几乎没思考，“那要一份。” 老板应了声好，转身离开。 戴蒙挑眉，刚还说，酸菜牛肉三明治和烟熏三文鱼贝果是招牌吗？自己却点了别的。 “你怎么不点招牌？” 陈大班喝了口气泡水，手指点了点菜单单页：“招牌我早吃过了，可冬阴功意大利面是新品啊。” 他一副理所当然地回答：“谁能抵抗得住新品呢？” 尝鲜族，倒是符合这人性子。戴蒙心想。 陈大班双手抵在桌上，杏眼朝老板方向看了眼：“Black的老板，在【日与夜】待过几年，以前他就很喜欢倒腾吃喝，一直念叨要开餐厅。前几年终于下定决定，转行开了这家店。” 戴蒙了然，扫了一眼餐厅。虽说是二楼，也算是繁华路段的临街旺铺。 占地一百多平的面积，15-20张桌子，周末下午茶时间没坐满，人均150-200的消费水平。 他淡然地评价：“这店，能赚回铺租算不错了。” 陈大班难以置信地看着戴蒙，这人吃个饭，怎么也能开口闭口，赚钱亏钱。 “戴总，咱们探讨一下。” 陈大班十指交叉，抵着下巴，杏眼滴溜溜看着戴蒙。 “你大脑是不是有个系统？看到一个东西，这个系统就会启动，算算值多少钱，值钱就买过来，整合一下高价卖掉。不值钱也买回来，然后拆开包个概念卖掉。” “你不觉得只单纯看价值很肤浅吗？这个东西背后的故事，他给人的意义，你不在意？” 戴蒙一脸不以为然：“我买东西从来不看什么storytelling，不看广告，只看数据。” “毕竟，广告会骗人，数据不会。” 他拿出手机，手指点了点屏幕，上面显示着点评网站的数据。 “被1346个人点赞过的烟熏三文鱼贝果，就比只有43个点赞的冬阴功意大利面，有说服力。” 戴蒙晒数据的空档，身穿黑色西装马甲，白色衬衫的服务员，刚好把餐食端上来。 烟熏三文鱼贝果卖相一如既往，冬阴功意大利面看着也很诱人。 服务员问：“需要给你们多拿一个小碗吗？” 如果店里客人，需要分享食物，通常都会要求多拿一个小碗。 陈大班一脸赞赏地看着服务员：“你这问题问得可真好……戴总……” 一双杏眼回看戴蒙，阴阳怪气：“要试试只有43个点赞的冬阴功意大利面吗？” 戴蒙绷着一张扑克脸，语气没有什么起伏：“不需要，谢谢。” 陈大班朝服务员道了谢，歪头打量戴蒙。 奇怪，戴日朗如此恣意放纵，不拘小节的人。怎么会养出那么理性拘谨，利益至上的儿子。 陈大班卷动叉子，吸入一口意面。这一口吸得很满，他鼓着腮帮子品尝味道。 冬阴功酱汁的酸辣，香茅的清新，附着在细长的意粉，让人瞬间置身清迈街头。 有人吃饭一板一眼，有人吃饭细嚼慢咽，有人吃饭风卷残云…… 有人吃饭分外香，陈大班就是这种人。 他眉眼微微下弯，像吃到人间美味般，露出的星星眼。 戴蒙捕捉到他的模样，居然禁不住思考，冬阴功意大利面，好像真的值得一试。 见鬼。 …… 陈大班这有感染力的吃相，戴蒙大概在多年前见识过。 那年，戴蒙从美国回香港过圣诞，遇上【日与夜】赢下了国际大客户。 戴日朗在香港文华东方订了一桌，给他们庆功。 那时，国内广告行业还没起飞，陈大班作为内地创意总监，孤身来香港公司，一同参与比稿。 对香港公司的老炮来说，是比稿，对资历颇浅的陈大班来说，是历练。 赢了比稿，大家心情都很好，菜还没上齐，已经喝了几轮。 现场，除了【日与夜】的人，还来了不少戴日朗的老友，广告界的泰斗老炮。 这群广告老炮，一个比一个话多。话多但不下流，但都妙语连珠，笑声不断。 当年的陈大班，看着这群泰斗级别的广告人，宛如明星见面会，满眼都是崇拜敬意。 作为唯一一个内地人，戴日朗怕现场说粤语的同事太多，特意把戴蒙安排在陈大班旁边。嘱咐戴蒙，好好照顾陈大班。 戴蒙本来就是被拉来凑数，没什么情绪，应酬式的陪着。 他以为自己“没情绪”，但要是他面前有面镜子，就能看看自己脸有多臭。 旁边的陈大班那时眼神也不好，对戴蒙心情不好没有一点察觉。 混在老炮们堆里一点不怯场，老炮们吹水，他就使劲吃。 戴蒙心里疑惑，这人不是饿了几天来的吧？ 陈大班专心品尝牛杂，猛然发现戴蒙看着自己。看他碗里干干净净，抬手舀了一勺牛杂到他碗里。 凑他耳边，指着碗里的牛杂，用粤语说：“牛杂滚一滚，神仙企唔稳。” 他不知道，牛杂有没有“滚一滚”，戴蒙只觉得耳边一阵滚烫。 他撇过脸。没想到这吃货，粤语说 6. 06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周一【日与夜】的员工大会上，戴蒙首次露面，简单介绍自己过后，也对未来【日与夜】的发展方向做了指示。 说话内容，并不如在贺馆似的一针见血。话说一半藏一半，不仔细琢磨，听不出杀机。 毫无危险意识的广告菜鸟们，只在下面交头接耳，低声夸赞新老板的禁欲帅气和多金。 现场，除了几个单身猛女摩拳擦掌，连客户部的几个驰名老gay也跃跃欲试。 白嘉嘉凑到他耳边低声说：“客户部的拜仁刚向我打听，想知道戴总是不是单身。” 陈大班用手撑着下巴，跟她低声说：“让他们差不多得了，这人他们也敢染指，小心被卖了，还在帮他数钱。” 白嘉嘉吃吃笑着，陈大班看她一脸看笑话的模样，严肃重申。 “别不相信，这人搞不好身上有价格扫描系统，往你身上扫一扫，就知道你值多少钱。” “让他们有空反思反思，自己的能力跟工资匹配上了吗？HR艾丽说了，她们部门整个周末都在加班。” “别到时候，公司没倒，他们先拿大礼包了。” 陈大班这人感染力挺惊人的，这话说完，白嘉嘉脸色都不好了。 会议结束前，拜仁连续给她发了几条消息，她都没回，美人的眉头皱得跟揉过的宣纸似的。 …… 那天以后，“万人迷”CEO戴蒙在【日与夜】的办公室一直空置，让一众仰慕者败兴而归。 连邻居陈大班，也是早上出门碰不见，晚上下班遇不着。 再次见面，是在一周后的香港国际机场。 W集团的BriefingMeeting时间敲定，在给【日与夜】的供应商邀请邮件中，除了邀请陈大班，还特别叮嘱，希望能见到新任CEO戴蒙。 陈大班看着邮件，转念一想。戴蒙神龙见首不见尾，加上他那么想卖【日与夜】，对W这次会议应该没兴趣。 犹豫再三，陈大班还是打算给戴蒙发条微信。 “W集团BriefingMeeting邮件我发你邮箱了，这次会议地点在香港。客户特别希望你能出席，你看时间方便？” 陈大班看着对话框，手指在发送键上犹豫着。想了想，删删减减发了出去。 陈大班：刚转你一封邮件，W集团的Briefing会，去不去？ 陈大班摁熄手机屏幕，燃了一根烟。本以为得等一会儿，谁知戴蒙居然秒回。 戴蒙：嗯，我去。 没想到这人居然答应得那么爽快，不是想卖公司么？陈大班心里疑惑着，手指快速打字。 陈大班：行，我让秘书订机票和酒店。 戴蒙：不用管我，我从美国飞，你订自己的就好，香港见。 陈大班嘴唇狠狠咬着烟屁股，按掉手机。 切，老子稀罕管你！ …… 飞机抵达香港国际机场时，天气状况并不好。阴雨连续下了几天，到处湿湿的冷。 因为天气原因，陈大班的航班比原定时间延误了5小时，抵达香港已经是晚上11点。 从机场出来，把陈大班冷得打哆嗦，天还下着雨，但他懒得打伞，只想赶紧拦一辆的士。 南方的春天细雨连绵，看着不大，只站了几分钟，头发上已经裹了一片晶莹。冲锋衣上的滴滴水珠，连成了成股的流水。 好不容易拦了辆的士，他二话不说，连人带行李箱，钻进车里。 香港的士普遍不开暖气，关了车门车窗，不过抵挡了外面的冷雨寒风，车内依然是入骨的冰冷。 这几年，国内业务量的不断上涨，陈大班来香港的次数少了许多。 香港的夜景变化不大，夜生活丰富的兰桂坊人满为患，灯红酒绿。老城区的道路狭窄拥挤，哪怕已是深夜，依然会拥堵。 陈大班的酒店订在文华东方，到酒店的时候，已经到过了零点。 他拖着行李箱到服务台checkin，正值香港巴塞尔艺术展，凌晨的酒店大堂，依然站满了来自不同国籍的旅客，等着checkin。 陈大班看着悠长的队伍，叹了口气。拖着行李自觉排在一对美国夫妻后面。 虽然广告狗都是夜猫子，但班机延误折腾一天，加上湿冷的鬼天气。 他现在只想赶紧回房间，点个外卖，洗个热水澡，暖和睡一觉。 好不容易轮到他，刚把证件递给前台，她看电脑的神情就让陈大班觉得不安。 她先跟陈大班确认预订信息，接着跑到一个更高级别的主管耳旁说了几句。 主管会意走到电脑前，重新检查了一遍，满脸遗憾地朝陈大班说：“陈先生，不好意思，平台原因，你预订的时候，其实已经没房了。但平台没有即时关闭预订窗口，所以就显示你预定成功。” 他把预订的后台截图给陈大班看，确实显示预定失败。 陈大班深吸一口气，房间是行政预订，之前也出现过类似情况。 但今天他实在太累，懒得追究谁的责任，只想解决住房问题：“有其他房间吗？套房也可以，我补差价。” 主管为难地指了指后面的队伍，解释：“最近展会，房间紧俏，实在不好意思。要不这样，我帮你问问附近同等级别的酒店是否有多余房间，安排车送你过去？” 如果酒店紧俏，那他要找到空房的几率就更低了。 目前，也就只有这个方法，总比睡酒店大堂好…… 他无奈点头，拖着行李，像找个位置在大堂等。 然而，不但酒店住满了人，酒店大堂也坐满了人，只有最靠酒店大门的位置是空着的。 每次有人进出，就会刮起一阵冷风，难怪空着。 陈大班叹了口气，拖着坐在那个空位。他靠着行李箱，看时间：凌晨1点。 心里祈祷，随便一个什么酒店，给个空房吧。 和W的会议定在明早10点，不能邋里邋遢去开会吧。 他开始盘算PlanB，要是实在找不到房间，随便找个厕所换身衣服……想着想着昏昏欲睡。 头上不知何时多了一道阴影，那人手拍了拍他的肩，声音冷冰冰：“你怎么坐在这儿？” 陈大班被吓一个激灵，他睁大眼睛，以为自己在做梦。 不然，怎么会遇见戴蒙。 平日看这个人，怎么看怎么不顺眼。此刻看见，居然有种他乡遇故知的感动。 他拽着戴蒙的衣袖，“咻”地站起身，把来龙去脉解释了一遍。 戴蒙皱眉听了半天，估计是觉得这事实在离谱问：“这个时间还能有别的空房？” 陈大班看了眼忙碌的前台，摇头：“都凌晨了，又遇上展会，估计不乐观。” 戴蒙点头，他垂眸看着陈大班，头发被雨水打湿了，蔫蔫地搭在额前。 衣服也穿得单薄，刚刚无意间看到他趴在行李箱上睡觉的样子，像极了无家可归的小狗。 “走吧。”说完，转身往客房电梯方向走。 陈大班愣了愣，才发现他也推着行李，心里有种猜想，但不敢确认。 他推着行李，快步追上，小心翼翼地问：“你也住这里？” 戴蒙没说话，把房卡贴在电梯感应区。接着“滴”一声，对应楼层的灯亮起，算是对陈大班的回应。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陈大班摸了摸鼻子，有点不好意思：“谢谢你，收留我。你放心，我今晚睡沙发就行，不跟你挤。” 戴蒙深看了他一眼，眼里带着戏谑，像在说，你有什么好让我不放心的？ 陈大班好奇心作祟，继续问：“你家不就在香港吗？怎么还住酒店？” 戴蒙在手机上快速打字，低声说：“住酒店比较方便。” 都是成年人，住酒店方便什么，为什么方便，陈大班没必要细问。 他那个天马行空的脑子，几秒时间，就能想象出一篇万字活色生香颜色小作文。 他弯着嘴角，自言自语：“确实方便……” 本来，陈大班已经做好睡沙发的准备，结果，进了房间，发现戴蒙订的居然是套房！ 一个客厅，两个房间的套房！ 打工人周局劳顿，连房间都订不到，这黑心老板一个人住套房，宁愿床空着，也不让人住。 离谱啊…… 一瞬间，他的内疚消失得无影无踪。选了个小房间，拎起挂在门旁边的浴袍，一心想泡个热水澡。 冷透的身体泡浸浴缸那刻，他觉得整个人都获救了。半小时后，他擦着头发走到客厅，没看见戴蒙。 房间门铃响起，凌晨2点，也不知道是谁。 陈大班看了眼戴蒙的方向，他的房间传出水流声，估计在洗澡，便自觉去开门。 门外站着个服务员，朝陈大班微笑 7. 07（小修）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戴蒙回到房间，打开微信，手指在好友列表点了点。 他分享欲很低，几乎不用社交软件。回国后，开始才用微信，别说朋友圈，连微信好友列表人数都凑不够十个。 过去老头子还在的时候，三天两头喊他注册微信，但他从没在意。 从陈大班嘴里，他才知道，父亲虽然退休了，依然热衷于关注行业资讯。 如果他能早点用上微信，老头子兴许，也能给他朋友圈点个赞吧。 事情禁不住推敲，推敲过后，只剩遗憾。 另一个房间里，陈大班几乎沾床就昏睡过去，昏昏沉沉中，梦见了几年前的自己。 梦里，他刚入职【日与夜】，是个名不经传的创意文案，老板戴老爷子早当甩手掌柜了。 入职第一年的圣诞节，有一个交换礼物的环节。 HR为了让新人了解【日与夜】的企业文化。把戴日朗的圣诞礼物设置成：和戴老爷子吃一顿饭。 结果，被陈大班抽中了。 谁愿意跟自己老板吃饭？ 陈大班表面笑眯眯，心里暗暗把HR的祖宗十八代骂了个遍。 那段时间，戴老爷子精读了一遍金庸武侠小说，特意研究了几道特色菜，决定给陈大班亲自下厨。 最离谱的那道“叫花鸡”，老爷子把鸡埋花园里烤。看差不多熟了，就把整块烧得通红的泥，砸到餐桌上，给桌布砸出了一个黑洞，也给陈大班脸上砸出了一片煞白。 看出他的不情愿，老爷子还教训说，自己都七十了，还在学习年轻人的玩意，你怎么不能学习老家伙的玩意？ 莫名其妙地，陈大班拼着食物中毒的决心，尝了那道“叫花鸡”。 最后中肯评价道：“不好吃，以后别做了。” 老爷子也不恼，欢乐地啃着怪味“叫花鸡”。 吃到一半，突然拍了拍脑门，大喊：“哎呀，忘了还有一道二十四桥明月夜。” “去你的二十四桥明月夜！” 陈大班睁开眼，心脏砰砰跳，满头是汗。深呼吸了几大口，才发现这是梦。 门外传来敲门声，他朝门的方向看，才想起自己现在跟戴蒙住一个套房。 “进来。” 门打开，戴蒙站在门外，他已经穿戴整齐，随时可以出发。 看着睡眼惺忪的陈大班，一脸无奈：“该起床了……” 陈大班看了眼手机，10点的会议，现在已经9点了。意识到自己睡过头，他立刻跳下床。 毫无防备，陈大班脱下睡衣，□□的后背撞入戴蒙的眼里。 他身体白皙精瘦，后背一对蝴蝶骨分明，后腰上有一对凹陷的腰窝，睡裤似乎有些松，将掉未掉，露出了一条内裤的边沿。 戴蒙眼睛停留片刻，觉得不合适，快速撇开视线，退出房间。 …… 他们踩点到达W集团大楼。在大堂登记处，MKT部门的项目助理May早早等候。 看见陈大班和戴蒙，姑娘眼前一亮，感叹道：“哎呀，不愧是【日与夜】男模团，真养眼。” 戴蒙第一次听见这个【日与夜】男模团的称呼，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眼睛带着疑问看向陈大班。 陈大班朝他眨了眨眼，转头朝姑娘亮出招牌微笑，温柔道：“都是坊间传言，没那么夸张。” 刚好是上班时间，May带着两大帅哥站在电梯间，迎来不少艳羡的目光。 小姑娘脸上的得意，被镜子一样的电梯门照得一清二楚。 戴蒙等了半天，转头看着陈大班，低声问：“不给解释一下？” 陈大班还没来得及解释，May已经把话抢了过来。 “前几年，你们去戛纳拿奖，领奖的团队，凑巧都是身高一米八，高颜值大长腿的男生。” “有人把你们的团队合照转到了微博，小爆了一下。【日与夜】男模团的称号就在广告圈传开了。” 她眼珠子朝戴蒙身上转了转，他身材高大，气场十足，一脸痴迷地赞：“这次，戴总的加入应该能让【日与夜】男模团的整体实力，提升不少。” 说完电梯门刚好打开，戴蒙大爷似的往电梯走，陈大班跟班似的立刻跟上。 电梯里人太多，他跟戴蒙自觉站到角落。May遇到两个认识的同事，互相打了招呼。 “你今天不是要接待男模吗？” May指了指角落的两位，声音压抑不住的兴奋：“后面站着呢。” 两个姑娘放肆地打量了几眼，转身拉着May小声说了小话，惹得一阵哈哈哈笑。 陈大班瞥了戴蒙，看他脸色不好。心里暗暗叫苦，本来戴蒙对广告行业就有偏见，现在更觉得不是什么正经行业了。 心里这样想着，电梯里还在陆续涌入人。和May站在一起的女生，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后退一步，直接往戴蒙身上倒。 戴蒙皱着眉，侧过身体，后退半步，转身面朝向陈大班。 他魁梧得像一堵墙，把陈大班困在电梯角落。外人从他后背看，根本看不见他身前藏了个人。 电梯人太多，限重警告响起，最后涌进的两个人只能走出电梯。 折腾了许久，电梯门总算能关上。密闭的空间里，味道混杂。 戴蒙有点透不过气来，他微微低头，刚好贴着陈大班的侧脸，鼻尖传来一阵淡淡柠檬混着金橘的味道。让他稍微好受些。 他的视线再次落到陈大班的耳朵，他今天穿了一套灰色竖纹西装配白衬衫，配了一对低调的黑色锆石耳钉。 像是感知到什么，陈大班手指揉了揉耳垂，戴蒙随着他的手指关节起伏，居然觉得燥热。喉头不自觉上下滚动。 他在胡思乱想什么？ …… “叮”，电梯门打开，他们跟着人群涌出电梯，和May一起走到大会议室。 他们最后到，陈大班进门先扫了一眼，跟几个熟人点头打招呼，才解开西装扣子，在戴蒙身边坐下。 他低声跟戴蒙介绍：“这次，W邀请了包括我们在内的4家Agency比稿。另外三家，分别是TS、星传和OL。” “TS是连续两年W的LeadingAgency，小道消息，他们老板跟W高层关系很好。” “星传是他们的媒介Agency，负责硬广采买，最近种草平台开始兴起，种草KOL采买金额也越来越大。W想用一家Agency搞定采买和策略，算是一个新思路。” “OL和日与夜，都是第一次被邀请的Agency，OL的业务更偏种草。我们的风格跟TS比较像。” 讲到这里，客户侧的人陆续进入会议室。为表示对此次比稿的重视，W集团的CMO（首席市场官）也到现场参会。 CMO大名叫LEO，四十多岁的中年大叔，脸上挂着微笑，身穿西装，有些大腹便便。 他坐在主席位，打量了一圈在场的Agency，目光在戴蒙这里停了。 他眯着眼，身体往前靠，眼睛看向身边的秘书：“这位是？” 秘书反应迅速，咬字清晰，介绍：“日与夜的CEO，戴蒙戴先生。” 所有人目光就聚焦在戴蒙身上，大家都很好奇，LEO跟他到底什么关系。 唯独他老板，一副见惯大场面的样子，纹丝不动，等着对方想起自己。 LEO嘴里念着“戴蒙”，在脑海里搜索了个遍，最后恍然：“哦…是你啊！” 说完，他先冷笑了一声，摆摆手，强行拉回话题：“先开会吧。” 这声冷笑，把陈大班笑出一身冷汗，心里有个大胆的猜测。 他这黑武士老板，以前该不会狙击过W集团吧？？ 如果真的交恶过，那这次比稿，他们就妥妥“出师未捷身先死”，只能陪跑。 他在戴蒙和LEO之间来回打量，一脸疑惑，怎么还话说一半藏一半呢？你们到底是敌是友啊？ 职责所在，让他强行把思绪回拢到会议室的大屏幕上。 品牌方花了半小时，给现场的Agency做W集团的基本介绍。 大 8. 08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LEO去而复返，不但吸引了所有Agency的注意，连W的员工都在好奇，戴蒙和LEO到底什么关系。 为了防止甲方和乙方员工之间有利益输送，彼此哪怕认识，也会适当避嫌。 像W集团这类盘根错节的巨头企业高管，更是步步为营，可LEO却毫不避讳。 LEO不避讳，戴蒙也坦然，他脸上挂着礼貌的微笑，也用粤语回应：“差不多10年？” LEO继续发问：“现在Base纽约？” 戴蒙摇头：“魔都和纽约，两边飞。” LEO笑笑点头，看了眼旁边的陈大班：“一直想找机会和D&N合作。没想到，你现在是D&N的老板。我记得你以前……” 这时，他手机响起，快速拍拍戴蒙肩膀：“我后面还有会，第一次合作，期待你们表现。” D&N是Day&Night的缩写，作为香港老牌广告公司，业内喜欢称【日与夜】为D&N。 而在国内，同期起步也有叫D&N的广告公司，为了区分，国内更喜欢用【日与夜】。 W集团的大本营在魔都，此次把BriefingMeeting设置在香港，无非是为了迁就LEO的行程。他火速离开后，一切又归于平静。 在场的人，把他们的寒暄听得一清二楚，可两人最后连联系方式也没交换。 那LEO的意思就很明确：我们认识，但私下并无联系，不要脑补小作文。 从会议室一路走到W集团的大楼外，戴蒙都沉默着，没说话。 陈大班可憋了一肚子话，整个人笼罩在一股“十万个为什么”的情绪中。 戴蒙的司机老唐把车开到大楼外，两人上了车，老唐问：“戴生，去边？” 戴蒙看了眼手机，缓缓开口：“去吃饭，中餐还是西餐？” 陈大班想起昨晚梦里，戴老头子做的“黑暗中华武侠料理”，对中餐有应激反应，当机立断：“西餐！” 戴蒙嘴角扬了下，说了个地方，老唐便二话不说，驱车前往。 午间时分，好不容易停了雨，拨开云雾露出几缕阳光，职场的OL纷纷走出办公楼，四处觅食。 十五分钟后，车开到铜锣湾一个商场，从观光梯直通天台西餐厅。 刚坐下，陈大班憋不住，菜单都不看，直球问：“你跟LEO什么情况？” 这次比稿关乎【日与夜】的命运，LEO和戴蒙之间到底什么关系，对陈大班来说这太重要了。 如果他们交恶，这单基本作废。如果他们交好，出于想卖公司的目的，戴蒙要是提前跟人家通气，他也必输无疑。 他要保证这次打赌的公平性。 戴蒙却一副想逗弄他的模样，斯斯然看着菜单，就是不开口。 陈大班恼怒地抽走他手上的菜单，戴蒙看着手中的空气，愣了愣，深邃的眼眸缓慢抬起，盯着陈大班。 陈大班敲敲桌子，皱眉：“戴总，不说不准吃饭。” 戴蒙双手交叉：“陈大班，我记得，我才是你老板吧？” 后面的话，没说完，但戴蒙的眼神透露丝丝责备：强迫老板回答问题，还不让老板吃饭，作为员工，你是怎么想的？ 既然端起老板架子，那打工人只好把菜单还给他，嘴里嘟囔，开始翻旧账。 “你问我的，我全告诉你了。怎么换我问你，你总拒绝？” 戴蒙抬手喊服务员，对陈大班说：“先吃饭。” 陈大班夸张地摊开菜单，埋头点菜，阴阳怪气：“有本事，你也别问我。” 他们各叫了一份牛扒，陈大班泄愤似的，用力割着牛肉，气得都在盘子上划出响了。 戴蒙喝了口红酒，看着他撒野，淡淡问：“味道怎么样？” 说了别问，他就真不回答。气鼓鼓地咬着牛肉，酱汁蹭到嘴角脏了一片，还浑然不觉。 戴蒙无奈，松了口：“LEO是我研究生时期的学长，后来我收购了他所在的公司，他被解雇了。” 果然，跟他预想的一样，黑心老板干的缺德事，报应他身上了，连坐【日与夜】也要凉…… 陈大班心里暗暗叫苦，他的黑心老板却一脸淡定，喝完杯里的红酒。 他擦了擦嘴，继续说：“后来，我听说国内一个集团发展势头很猛，刚好他们在招人。我觉得LEO的条件挺合适，就把他的联系方式推过去了。” “没想到，那个集团就是W，更没想到，他一呆那么多年，还当上CMO。” 陈大班被他这通转折，弄得心脏病都犯了，他杏眼瞪得乒乓球大小，责备道：“老板，你说话，能不能别大喘气。” 戴蒙难以察觉地笑了笑，连绵四月里难得的一场太阳，阳光洒在脸上，暖洋洋的。 陈大班吃了口牛排，脑子里琢磨着，戴蒙和LEO的关系不算结了仇，但也算不上有情分。 他有点拿不准，试探着问戴蒙：“以你对他的了解，他会给我们使绊子么？” 戴蒙警觉地挑眉：“我们？” 说起【日与夜】老板的时候，就自觉承认，说起打赌的事情，就分你的我的。 老子拼死拼活想要救的公司，不是你家的吗？ 他对戴蒙简直一言难尽，翻了个白眼，没好气：“就我！没有你，行了吧！” 陈大班的模样，让戴蒙愉快，他单手托腮，手掌挡住扬起的嘴角。 “不会……” “去年，因为用户量上不去，W走了一波高层。高层大换血，Agency也要被血洗。TS靠关系混日子的策略行不通了。所以，才有了这次比稿。” “LEO新官上任，脖子上架着刀。要是看不到效果，下个走的人就是他。所以，大家凭本事说话。” 戴蒙一顿分析，陈大班整个人放松多了。 “我们的打赌还在继续，我不会用歪门邪道，你有能力尽管赢。” 陈大班戏精似的双手捂嘴，声音打颤：“你还会歪门邪道？你会哪种？鹅颈桥打小人？” 戴蒙差点被红酒呛到，他咳嗽了几声：“你居然知道打小人？” 陈大班指着他：“那当然，有一回，有个品牌的新品在香港首发，时间是春节后，我们就想了打小人作为创意。” 戴蒙觉得这事挺有趣，问了句：“什么新品？” 陈大班神秘一笑：“拖鞋。” “那款拖鞋，主打一个鞋垫舒适。那打小人的神婆，不是都爱用拖鞋打小人吗？” “我们就想拍一个病毒视频，想要传达出，这是一双连小人都被打舒服的拖鞋。” 连小人都被打舒服的拖鞋…… 戴蒙无奈地扶额，无奈：“拍出来了么？” “没……客户觉得那款拖鞋是面对年轻人的，神婆年纪太大，小人又没有穿鞋的需求。” 戴蒙挑眉：“年龄大就不配穿舒适拖鞋了？” 陈大班眼睛一瞪，双手一拍桌子，把戴蒙吓一跳。 \"对吧！我当时 9. 09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陈大班回酒店后，跟魔都的团队开了一下午的视频会议。 “根据我们找的数据，下沉城市的广告触媒，主要还是以电视、广播为主……感觉会是一个传统的整合营销方案。” Alex和他的团队声音，通过屏幕传过来。陈大班解开衬衫最上方的扣子，带着一股慵懒。 他手指敲了敲电脑桌面，思考了一会儿。 "W集团每年在ATL上的投入是数十亿的量级。如果效果好，他不会特意拎出来作为比稿题目。” 屏幕对面，出奇的安静。陈大班手掌拍了拍桌面，朝大家笑了笑。 “没关系，还有时间，再想想有什么合适的触媒方式。” 会议结束，陈大班关上电脑，站在落地玻璃前，欣赏着落日缓缓坠落在纸醉金迷的维港夜景中。 往下看，酒店旁的商业顶楼挂着一个硕大的LED屏，靛蓝到霓虹紫的渐变背景上，赫然印着一行字。 WhereAreYouGoingTonight？ 你今晚去边？ 这句话，把“工作战士”陈大班击倒，这样的夜，跟工作为伍，确实浪费。 他在戴蒙的电话号码前犹豫了片刻，最后还是拨通了。 电话响了几声，戴蒙才接通，他人在户外，环境音很嘈杂。 陈大班揉了揉耳垂上的耳钉：“Hello，老板。” 戴蒙没料到他会给自己打电话，有点惊讶：“有事？” 陈大班倒在床上，伸了个大大的懒腰：“没事，我跟TeamCall了一下午，累死了。” 他眼睛瞄着远处的那行字，用不太清晰的粤语问：“你今晚去边？” 电话那头的戴蒙像是被他蹩脚的粤语逗笑了，也用粤语回了句：“今晚去个生日Party。” 陈大班第一次听他说粤语，比起普通话，声音更低沉和温柔。怪好听的，弄得他耳朵酥麻麻。 下一秒，他想起老唐车上说的那些，这个生日派对，岂不是要见旧情人？！ 陈大班瞬间就精神了，坦白说，他还挺想去的……破镜重圆么，谁不想看看。 但他跟戴蒙的关系，估计不会带他。 要说的话词汇太复杂，他转回普通话频道，装模作样。 “朋友的生日派对吗……我去怪不合适的。” 戴蒙心想说“也没打算让你去啊”，可他沉默了一会儿，委婉地“嗯”了声。 陈大班听出了，戴蒙真的很不情愿，看来要加大剂量。 他压低嗓子，睁眼说瞎话：“害！我就是想问问，你今晚大概几点回来？” "我刚出门，忘带房卡了……” “虽然，我在香港就认识你一个人，但你不用担心，我一个人OK的。” 戴蒙在电话那边，挣扎了一下，昨晚他一副落水狗的落魄模样，撞入眼帘。 过了一会儿，他说：“半小时后，酒店大堂等我。” 陈大班瞬间开心得从床上弹起，就差大喊一个“Yeah！” 对着电话那头，还是克制地说了声：“那……也行吧！” …… 半小时后，陈大班上了老唐的车，后座的戴蒙不动声色地打量得看着他。 半小时功夫，陈大班把上午会议那套西装，换成了一套粉色西服套装，配浅蓝条纹衬衫。 耳饰也换成了一对粉蓝色水晶吊坠。 是一套让人光是看着，多巴胺极速上窜的穿搭。 陈大班坐到戴蒙身边，卖乖：“戴老板，晚上好啊。” 戴蒙没好气：“你不是说，在香港就认识我一个人，大晚上穿成这样，打算去哪儿？” 戴蒙还记着他说，出门忘带房卡的事呢，气定神闲地等他解释。 陈大班很快反应过来，拍了拍西装坦然：“这身衣服怎么了？很普通吧？我去大排档也这么穿的。” “行”，戴蒙从口袋掏出房卡，“房卡拿好，去吃大排档吧。” 车已经开出酒店了，现在要把陈大班赶下去，那是万万不可能的。 他把戴蒙手上的房卡沿路返回到他的口袋，嘴里说着：“我去大排档可以，你穿这样，陪我吃大排档，不太合适。我们还是按原计划吧。” 戴蒙额上青筋跳了跳，脸上无情地写着：没人要陪你吃大排档。 车进隧道出隧道，开了将近二十分钟，老唐开车很稳，晃晃悠悠陈大班就睡着了。 等再醒来，已然不知道自己在哪儿了。 车转入某个公园，经过几层保安的询问，他们才获准进入园区。 沿着树林一直开往尽头，那是一幢两层高的哥特式古建筑。 建筑前的草坪上，搭建了一个小舞台，Ru的海报显眼悬挂在正中，两旁的气球和鲜花装点着，生日派对气氛很浓。 因为是私人派对，粉丝不允许进入，现场都是亲朋好友。 一切电子设备，在进门前，都被工作人员放到储存柜。 离开手机，大家参加派对便更纯粹了。 来蹭吃蹭喝蹭八卦的陈大班，也彻底离开了工作，整个人很放松。 和彻底放松的陈大班比，戴蒙的状态却很紧绷，从下车开始，就没怎么说话。 没走几步，就遇见林佐，他早到了，正无聊。看见戴蒙立刻来了精神。 目光快速扫了一眼帅气的陈大班，吊儿郎当地：“私人派对还带下属啊？” 戴蒙瞥了他一眼：“你照顾他一下，我有事先走一步。” 说完，看着手机的信息，大步往后院走去。 陈大班没听清戴蒙和林佐说什么，目光被服务员手上的香槟吸引，自顾自拿了一杯，还到自助餐桌上，顺了块点心。 再回头，发现戴蒙已经走了挺远，他赶紧多拿了几块点心，准备大步追上去。 林佐在他身后想追过去，结果被别的朋友拖住，只能看着陈大班跟着戴蒙跑了。 陈大班追到一个拐弯处，戴蒙被一个桃红色长裙的女生拦住了去路，他快速贴着墙角，躲起来。 要是有镜子，他就能看见，自己模样有多八卦，眼睛瞪得有多大。 Ru真人比海报上更高挑更瘦，穿着高跟鞋够到戴蒙的眼睛，跟陈大班几乎持平。 他们站的位置，没什么灯光，只有点点昏黄，旧情人多年后重逢，有着时光洗涤不掉的温情脉脉。 两人的影子投到陈大班脚下，光看剪影也般配。 歌手出身的Ru，音色很甜，说起粤语，更温柔了几分。 “听说你Daddy去世了？” 戴蒙垂眸看着她，冰块脸难得露出一丝柔情，他“嗯”了声。 Ru主动张开双手，抱上他的腰，两手摩挲着戴蒙的后背，发出轻微“窸窸窣窣”的声音。 “节哀顺变。” 戴蒙站得笔直，两只手一直贴在腿两侧，没有回抱她。 躲墙边的陈大班，表面喝着香槟吃着点心，内里一直“哇啊”“哇啊”尖叫个不停。 Ru单方面抱了大概一分钟，才松开手。 戴蒙一如既往地话少，Ru又主动问：“几时返纽约？” “后天，回魔都。” Ru像是对他会去魔都，感到惊讶：“我接了档综艺，也在魔都拍。” 后面半句“能不能找你？”没说出口，但也足够让人浮想联翩。 “我……”戴蒙没能把话说完，一个穿黑西装，满头发胶的男人快步走了过来。 “Ru，原来你在这里，全世界等紧你。” 他紧张地牵起Ru的手，上下打量戴蒙，惊讶道：“Demon，好久不见。” 这男人的出现，Ru脸上多一丝尴尬，戴蒙主动后退几步，拉开彼此距离。 “Ru说你今晚会来，我还不信。” 发胶男长得尖嘴猴腮，口吻不太友善。 “来就来了，地方那么大，偏偏躲到这里叙旧。万一被狗仔队拍下来，就麻烦了。” 虽然，他貌似看着Ru，但话 10. 10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车窗外开始下着小雨，错落的雨滴落在玻璃上，折射得窗外的灯光有种赛博朋克的迷幻。 冷静下来，陈大班开始自我检讨。他感觉自己真的戏多了。 随便演演助理、同事，不就好了。非要演那么暧昧的角色。 万一戴蒙就是想跟人复合呢？他这一搅局，彻底把人后门堵死了。 陈大班从车窗倒影中，能看见戴蒙那副依然没解冻的脸。 唉，愁死人。 车快到地方，老唐：“陈生，可能要路边放下你们。” 陈大班回过神来，应了句“好”，拍了拍戴蒙：“下车了。” 说完已经开车门，从另一边下了车。 戴蒙看了看车窗外，看到远处有一座桥，很多人挤在外围，有香烛和烧纸的味道。 他皱了下眉，在陈大班催促下，下了车。跟着陈大班，走到十字路口。 抬眼一看，猛然发现对面就是鹅颈桥底：香港打小人胜地。 绿灯，怕戴蒙不想去，陈大班上手推了一把，人才算抬脚过去了。 “你要干嘛？”戴蒙歪头问他。 陈大班脑袋从他颈侧露出了一点，笑笑：“体验一下香港非物质文化遗产。” 他一身粉色西装，黑漆漆的人群里显得特别扎眼，一个黑衣女人手里拿着各种符纸，拉着陈大班到自己跟前，絮絮叨叨介绍自己的“业务”。 女人说粤语极快，陈大班听不清楚，只能求救戴蒙：“你翻译一下，跟阿姨说，要打小人。” 戴蒙挑眉，双手环胸，不怀好意看着陈大班：“你要打谁？” 陈大班愣了愣，摆手：“不是给我打，给你打！” “就刚刚那个尖嘴猴腮的发胶男……” 戴蒙垂眸看着陈大班：“打他，还不如打你。” 啊……陈大班杏眼瞪得浑圆，嘴张了张。心想确实是自己惹他在旧情人面前没了面子，确实挺该打。 叹了口气，最后妥协了：“那……打就打吧。” 他看了看旁边，那是一个女人在打小三。还给了真人照片，神婆拖鞋一下下往人脑袋上打。他看着就觉得发怵。 “那……是不是要把我照片给你？” 戴蒙冷哼：“不用。” 戴蒙看他一脸委屈的模样，心情莫名好了些。也不逗他了，跟阿姨说句什么话，反正陈大班没听懂。 反正，阿姨听完戴蒙的话点点头，手里拿了张人形符纸，在香炉前绕了几圈。 接着神婆把符纸放砖上，准备对“陈大班”开打。 陈大班拉着戴蒙的手臂，大声喊停：“唉！” 戴蒙一脸看好戏地回看陈大班，冷声：“怕了？” 陈大班犹豫着，跟戴蒙说：“能不能让阿姨，别打脸……” 戴蒙垂眸看着陈大班，这人怪会装可怜。 他伸手轻轻拍着陈大班的脸，戏谑道：“你带人来打小人，不知道被打人的名字和生辰八字要写在符纸上嘛？” 陈大班这才想起来，神婆的符纸上并没有写他的名字和生辰八字。 他恍然，追问：“那你打的谁？” 戴蒙一脸无所谓：“随便打打，预防一下。” 说完，神婆举起手上的鞋朝符纸“噼里啪啦”一顿打，嘴里还不停地碎碎念着，看着还挺解气。 神婆在一旁忙活，他们则坐在塑料红凳上，看桥底夜景。 红绿灯过后，一群人涌向桥底，“打小人”的善男信女突然多了起来，到处都是拖鞋声。 戴蒙兜里掏出一包烟，递给陈大班，陈大班抽了一根，拢手点燃。 陈大班吐了口烟，看着旁边来“打小人”的人：“好多人啊，以前人没那么多。“ 戴蒙瞥了他一眼：“以前来过？” 陈大班咬着烟屁股，嘴角上扬，开始讲故事。 “几年前了吧，我们呆在会议室，做了一星期的方案。熬夜熬得快要猝死过去。好不容易搞好方案，可提案前一天，我们特别紧张，饭都不吃下。” “于是，戴老爷子带着我和当时项目负责人，开车到这里。他一口气请了四个“神婆”。符纸上，分别写了我们对家公司的名字。” “四个神婆，一排坐在马扎上，手里拿着鞋，朝符纸乒乒乓乓敲打，嘴里还一起RAP那段咒语。” “打你个小人头，打到你……”陈大班忘了后面几个字，戴蒙自然接了过去：“有气冇埞抖。” 陈大班点头，重复：“打到你有气冇埞抖。” “那个气势，我看女团演唱会都没那么激动过，太难忘了。” 兴许是陈大班讲述得太有画面感，或是戴老爷子把对家当“小人”打的行为太荒诞。 戴蒙托着腮，咬着烟嘴角扬了扬。 陈大班朝戴蒙看了眼：“对不起啊，我刚刚应该装你同事，助理之类的……男友……确实有些过分了……” 戴蒙手指轻轻弹了弹烟灰，不在意：“嗯，道歉给点诚意，起码给个生辰八字。” 听出他在开玩笑，陈大班瞬间释然了，卖乖道：“别打了吧，我这细皮嫩肉，禁不住阿姨拖鞋踩几下的。” 他碰了碰戴蒙的肩：“如果我不出现你怎么办？忍了？” “我能怎么办？”戴蒙咬着烟屁股，戏谑着回答：“把A&M收购下来，卖着玩呗。” 陈大班毫无素质地说了声“操”，旁边的人瞬间看了过来。 避开旁人的视线，不小心跟戴蒙视线对望，陈大班没忍住笑出了声：“我就不该出现，抢你风头了……” “知道就好。”戴蒙轻笑了声。 旁边的“神婆”还一直在敲打，符纸已经被打得稀烂，神婆把打烂的符纸放到装进纸做的白虎。最后把白虎和小人纸烧掉。 看着被燃尽的符纸，一切像没存在似的，这一夜也想没存在过似的。 …… 转眼陈大班回魔都快半个月，他跟戴蒙又恢复到勤勤恳恳打工人和销声匿迹老板的关系。 陈大班回魔都后，领着Alex的团队，一直忙着筹备W集团的比稿。 这天，刚结束了W集团的第四次“头脑风暴”会议。从会议室出来的人，每个人都低着头，一脸沮丧。 “这是W集团的比稿，刚开完会吧？看这脸色，估计又被大魔王打枪了。” “哎哟，天天看他们组熬夜，还不行啊，得多厉害的创意啊。” “这个比稿，听说整个公司精英都参加了，阵容鼎盛啊。” “我听说，大魔王跟新老板打赌，要是W的比稿赢不下来，公司得卖掉！ 11. 11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临时决定去采风后，陈大班提前下班回家收拾行李。 他从包里拿出一份快递，这是秘书今天给他的，收件人写着戴蒙的名字。 本来，陈大班没想给他送件。但秘书说，这文件挺重要，而且临近处理日期，但戴蒙一直未能联系上。 自从上次在香港相遇，他便发现戴蒙很少打开国内通讯软件，要么直接给他电话，否则他大概率会错过信息。 看秘书着急，他一时心软，答应帮忙递交。 站在戴蒙家门口，一堆快递乱七八糟堆放在过道。清洁阿姨站在他门口按门铃。看样子已经按了好一会儿了。 陈大班本不想管了，但出于对新老板的微弱情谊，他朝清洁阿姨笑了笑：“阿姨，你找他家有事？” 阿姨一看就是老实巴交的人，双手紧张地搓着两侧衣服：“物管不让门口堆放杂物，这个2802住户，门口的东西堆好几天也没人处理。物管要我来清理，但这都是快递，我咋个处理咯。” “门铃按半天也没人应。” 陈大班了然地点点头：“他可能出差了，我试试给他电话问问。” 阿姨连忙说好，陈大班拨通戴蒙电话，在他和阿姨漫长而尴尬的对视中，戴蒙没接电话。 陈大班心里暗骂了一声，转头对清洁阿姨说：“他没接电话，这样吧，这些快递先放我家，他给我回电话，我跟他说一声。” 清洁阿姨开心得很，乐颠颠走了。 等陈大班“吭哧吭哧”把戴蒙的快递搬到自家入户花园，戴蒙的电话总算打来了。 “找我有事？” “不好意思刚刚开会没接到你电话”、“好久不见”、“Hi，大班最近怎么样啦？”……虽然最后一句有点OOC，但是！随便加一句寒暄，都比这种不耐烦的开场好吧。 这人怎么丁点社交礼仪都不懂。 陈大班这人是遇强则强，遇冷则冷的性格，回复也不带任何语气，只陈述实时。 “没什么大事，就告诉你一声。你门口杂物太多，被物业全部清走了，就这样。” 刚准备挂电话，戴蒙喊声传来：“陈大班，等一下！” 陈大班压住嘴角得逞的笑意，冷酷地怼电话那头：“干嘛？” “那些不是杂物，是我的快递。物业没权利清走。” 陈大班惊讶地“哦……”了一声，等着戴蒙继续说。 戴蒙压低声音：“我暂时回不去……你……先替我收一下？” “我？”陈大班夸张地问，“我帮你收快递？” 戴蒙艰难地：“嗯……” 陈大班黑色指甲敲了敲其中一个快递箱子，眼睛闪过一丝狡猾：“你们生意人，不是总爱说等价交换？打算怎么换？” 谈条件陈大班自然没有戴蒙经验丰富，戴蒙冷声反问：“你想怎么换？别说让我认输什么的。” “说好的等价，我不会讹你。” “但我现在想不到，要跟你交换什么。”他趿着拖鞋，脖子夹着手机往客厅走。 “先欠着吧。” 彼此沉默了一会儿，陈大班想起手中的急件：“今天法务跟我说，有一份文件要给你看，说时间紧迫，你要怎么看？” 戴蒙思索了一下：“你帮我打开吧。” 陈大班没想太多，撕开快递袋的封条，大概看了一眼，脸色就不对了。 “【日与夜】香港公司即日起解散，员工可选择遣散或转岗，详情以人事部沟通结果为准……” 他捏着手机，质问戴蒙：“我还没比完稿，你怎么能先一步解散公司？” 面对质问，戴蒙语气依然淡定：“W的比稿赌的是要不要卖日与夜，我只是解散了香港公司，日与夜还在。没有违背我们的赌约。” “再说，解散香港公司，并不影响魔都公司的工作。” “不影响？？”陈大班被戴蒙的话，气得跳脚。 虽然，【日与夜】没有总部和分部的说法，但香港对于【日与夜】来说，是根，是家，是一切开始的地方。 香港直接解散了，魔都还能丝毫不受影响正常工作？ “哥哥死了，弟弟能不受影响？唇亡齿寒没听说过吗？” 戴蒙在电话那头有些不解：“上次在贺馆，你跟贾斯丁那班人差点打起来，现在成亲兄弟了？” 陈大班暴躁地揉了揉头发：“我和贾斯丁怎么样没关系！对事不对人，香港公司对日与夜的意义本就不同！” “而且，现在是W比稿的关键时刻，你把解散香港日与夜，让W集团怎么想我们？” “陈大班！”戴蒙声音的冷静，让陈大班觉得自己像个要不到糖，大哭大闹的小孩。 “我也对事不对人，你是创意总监，管好生意是你的职责，我是CEO，管理公司是我的职责。” “香港日与夜的收益未达预期，但办公成本，人工成本比魔都只高不低，作为管理者，我不觉得这个决策有任何问题。” 陈大班依然愤怒，听不进任何话：“香港日与夜是戴老爷子的心血！他人刚没，你转头就把公司遣散，等我输了就要把日与夜卖掉！你……” “你等着，他肯定要托梦把你打一顿！” “啪！”电话挂掉，听筒里只剩下连串“嘟嘟”忙音。 …… 林佐给戴蒙递来一杯威士忌，好奇：“谁啊，骂人声音挺大，还敢挂你电话？” 戴蒙手机屏幕熄灭，他放下手机，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陈大班。” 陈大班说紧急文件的时候，他就已经猜到里面是什么。他是故意让陈大班看的，也预料到他会生气。 本来，让陈大班那脑子管公司的事情就不现实，他过于感情用事。 解散香港公司的决策，他前思后想了很久。但当亲耳听到陈大班说出这些气话时，戴蒙自己内心居然有一丝难受。 老爷子真的会托梦打他一顿么？ 林佐拿着酒，坐在他对面的沙发。以前，戴蒙恶意收购集团上市公司，裁员过千，都没见过他情绪有一丝波动，怎么现在跟陈大班打了个电话，脸色那么难看。 他八卦着问：“陈大班长得怪好看的。Ru生日派对上，好几个经纪人朝我打听他。以为是哪家艺人。” 戴蒙闷声不响，抿了口威士忌，没打算说话。【日与夜】男模团的团长么，能不好看么。 “还有，那晚你提前走了之后，Ru私下来找我打听，你是不是在谈恋爱……” 林佐战略性停顿，看戴蒙反应。结果，戴蒙面无 12. 12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广告行业的年轻人占比高，但凡有什么风吹草动，很快就能成燎原之势。 香港【日与夜】解散的消息一经发布，人人自危，不夸张的说，公司群聊的活跃程度，堪比年会抢红包。 “好惨啊，原来香港的同事，上周已经挨个被HR约谈了，大部分都选领大礼包走人。” “正常，转岗要跑到魔都……谁愿意离乡别井呢。” “都知道香港是日与夜的根，戴总上任不到一个月，第一刀先把根砍了，黑武士果真够狠。” “新老板太血腥了，下一步是不是轮到解散魔都日与夜了呀？瑟瑟发抖啊。” “才来半年的新人，卑微提问，是不是要准备新工作了？” 不只是【日与夜】公司内部群群情汹涌。消息不胫而走，连带着其他广告同行，寻着味也都来八卦一下。 “同行来八卦，【日与夜】是准备倒闭了吗？还是在憋什么大招？” “还看到的大魔王去接W的比稿BriefingMeeting，魔都估计气数未尽吧。” “楼上醒醒吧，你不知道吗？大魔王出差了，你说巧不巧，公司出了那么大的变动，他恰好出差了！” “嘤嘤嘤，你这么说，瞬间觉得整个事情，变得耐人寻味了呢。” “一起出差的还有谁啊？给群里的兄弟姐妹们，Update一下大魔王最新动态呗。急！在线等。” 此时此刻，在福县高铁上，与陈大班一起出差的Alex和广爷，成为了大家疯狂@的对象。 他两的手机不停震动，工作微信群不看一会儿，消息就只剩下红色省略号了。 他们能说什么？两人面面相觑，老板在勤勤恳恳工作，他们不好意思聊天，只能在微信传话。 广爷：你也被公司那群兔崽子@爆了吧？ Alex：随便他们@，一概不回。 广爷：香港公司解散，老大挺冷静的。感觉早就知道了。 Alex：内部高层肯定得商议过的。 广爷：但我感觉老大心情不好。 Alex：有吗？ 广爷：你看，键盘敲得噼里啪啦，上车到现在，一句话都没说过。就差把烦躁两个字刻脸上了。 Alex：他平时，不也这样吗…… 刚按了发送键，对面的大魔王喝完最后一口咖啡，他用力把咖啡纸杯一捏，纸杯瞬间成了纸坨。 广爷脸上一副“我就说了吧”的模样，Alex朝他快速抬了抬嘴角，敷衍过去。 …… 高铁在中午前抵达福县，出了高铁站，准备打车到酒店。 广爷按开打车软件，跟陈大班说：“老大，我们这次还住希尔顿？” 陈大班应了声：“地址发你了。” 第一次来福县出差的Alex挺惊讶：“福县还有希尔顿？” 他的脸凑近广爷的手机，看到陈大班发来的地址：“福县南长街15号希尔顿欢朋酒店（福县分店）” “希尔顿欢朋……” 看着Alex一脸嫌弃，广爷挑眉手搭他肩膀：“你这什么表情，希尔顿欢朋也是希尔顿啊。” “少爷，这已经是福县最好的酒店了！” 半小时车程到达福县最好的酒店，这家酒店新盖不久，外观挺新，旁边配套的沐足和KTV招牌也很抢眼。 广爷和Alex刚想往酒店大堂走，就撞在陈大班背后。 “唉……老大，怎……”两人抬头一看，对面拖着行李箱的，是刚让【日与夜】大地震的新老板戴蒙。 陈大班自己也没想过，短短一个月，能跟戴蒙在酒店偶遇两次。不过，上回是他乡遇故知，这回是仇人见面分外眼红。 他就这么看着戴蒙，歪头跟身后的广爷说：“你们先去checkin。” “哦哦，好……”广爷接过陈大班的行李箱，带着一脸惊讶的Alex去前台办理入住。 戴蒙看到陈大班他们三人，先愣了一会儿，等他们走远，才开口问陈大班。 “出差？” 陈大班双手环胸，审视地看着戴蒙：“嗯，戴总呢？看上这小县城哪家公司，打算转手卖掉？” 戴蒙把号称“摔不烂”的RIMOWA行李箱，拖到自己面前，双手放在扶手处。 陈大班明摆着冲他撒气，他无所谓地应着：“是有这么个打算。” “怎么站着不进去？”等司机找钱的林佐，赶上来，和陈大班打了个照面：“好巧啊，大班。” 陈大班没好气地瞪了眼林佐，撇下一句：“巧个鬼了。”转身走进酒店大堂，找广爷他们去。 林佐碰了碰戴蒙的肩膀：“你们吵架了？” 戴蒙垂眸看他一眼，冷声说：“吵个鬼了。”转身也走进酒店大堂。 林佐揉了揉头发，推着行李箱紧跟其后，喃喃：“你知道上一次，这么给你甩脸子的下属，你把人调去哪儿吗？” 他预判戴蒙不会回他，林佐便自问自答：“南非分公司。” …… 放下行李，陈大班带着Alex和广爷在酒店附近，找了个餐厅吃饭。 本来还担心会遇见戴蒙，幸好没有。饭后，他们租了台车，收拾了几件换洗衣服，往县周边的农村开去。 交通发达之后，城市人想周末到农村“回归大自然”变得容易。他们这次打算周五连着周末，到农村找找灵感。 车开一个半小时后，路从国道开到了乡村小路，车窗外的是连绵成片的农田。 陈大班在副驾上，原本在自己头脑风暴W的提案，可不知道为何，突然想到了戴蒙，还有他拖着的那个行李箱。 他第一次看真人用这个牌子的行李箱，还是好几年前。那年，戴蒙到魔都出差，顺路到【日与夜】办公室，替戴老爷子送文件。 那天，行政主管请假，只能拜托陈大班接待。这是香港饭局后，他们第二次见面。对比那次，戴蒙成熟了不少。 陈大班给他倒了一杯水，当时，整层办公室的凉白开，都是统一茶水间烧开。 那时是40度的盛夏，戴蒙满头是汗坐在办公室，明显很渴。他喝了一口杯里的水，皱了皱眉。 陈大班问他怎么了，戴蒙只是问，有矿泉水吗？ 陈大班说没有，戴蒙便没再说话，直到他离开，那杯水也只喝了一口。 后来，公司接了一个纯净水的客户，在头脑风暴的时候，有个姑娘说，以前茶水间烧出来的凉白开，用的是自来水，哪怕烧开了，多少有股淡淡漂白剂的味道。纯净水就不会，喝起来是甜的。 他才突然意识到，当年戴蒙皱眉的原因。 这个连凉白开都喝不得的大少爷，来福县要干嘛？受得了吗？ 距离目的地不到500米，印面而来一道白墙，白墙上写着标语：“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 Alex被直白的标语吸引了注意力，还淘手机出来拍了照：“村子很多这种标语吗？” 广爷应了声：“村里挺多的，你没来过农村？” “电视里见过，没来过。” 在进村的路上，遇到村民放着几头牛，在田间行走。Alex觉得新鲜，按下车窗打算拍照，一股动物的味道涌进车厢。 “哇…这味道…太刺激了！”，他立刻把车窗按上去。惹得放牛的村民看了他一眼，眼神颇不友善。 广爷豪迈大笑：“牛粪吧，可把少爷吓着了。” 陈大班看了眼后视镜，Alex面子有点挂不住，他把外套拉到最高，隔绝味道，缩在后座。 他笑笑，试图缓和气氛：“我第一次到村里，也不适应。我记得，Alex中学就出国了？” 看陈大班终于说话，Alex拉下拉链，露出嘴巴，低低应了声：“嗯。高一去的英国，我放假也去过英国的农村……” 少爷找补呢，陈大班笑笑没再追问。 广爷神经粗，完全没看出来，以为少爷不服输，挑衅着：“炸过牛粪没？” Alex没好气白了他一眼：“好玩吗？ 13. 13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村民们浩浩荡荡走到祠堂门口，有村民着急问：“胜哥，他们躲到祠堂了，咱们闯进去？” 叫胜哥的人，胖头胖脑，身穿迷彩羽绒服，脸上还有疤痕。他举起手，示意他们安静。 “里面的人，给我听清楚！” “我不管你们来村里想干什么。但我们村，不接受外来人。” 广爷在门内大喊：“我们真的不是隔壁村的，只是刚好到你们村里采风。你们要是不接受外来人，我们立刻走就是。” 广爷声音沙哑粗犷，听起来很有威慑力。 门外的村民安静了一会儿，胜哥又喊：“上回隔壁村来的几个人也说是旅客，打听这儿打听那儿，回头举报我们偷排废水，害我们工厂停工，这回不会让你们轻易走。” 旁边几个村民又附和：“对！你们要是陌生人，怎么知道要往祠堂跑？绝对有问题！” 艹，这还成话柄了，广爷暴躁摸了摸头发，低声骂：“我们要不逃，现在不知道被打成什么样了。” 陈大班示意他冷静，换他朝门外喊道：“哥，我们有身份证，能证明是城里人，不是隔壁村的。” 胜哥一口否决：“你们敢来，就肯定做好伪证了！我一概不看！” 胜哥嘴里叼着烟，一脸无所谓：“不废话，你们要么现在出来，要么就别出来。” 回头朝旁边的小弟吩咐道：“去扣了他们的车，把他们困死在这里。” 小弟问：“万一，他们跟村里人求救，怎么办？” 胜哥用力拍他脑袋：“正好让我们活动活动筋骨！想揍他们不是一天两天了！” …… 慢慢的，祠堂外面村民的声音小了下去，Alex从门缝往看。 那个叫胜哥大刀阔斧坐在门外，带着其他村民也一起在门外守着。 Alex忧心忡忡：“他们这个边刷手机，边喝茶的架势，感觉要打持久战啊。” “老大，怎么办？” “既然报警了，警察应该能来。再不行……” 还有戴蒙，但这句他没说出口。 毕竟这家伙不爱用国内的社交软件，不知道能不能收到信息。收到了，估计这大少爷也不敢来。 他们把祠堂里里外外看了个遍，这里是杜氏祠堂，除了村里祖先的牌位，还有几个水果贡品，其他东西一概也无。 广爷收拾出一块干净的地方，让Alex和陈大班坐。Alex嫌脏，坚持站着。 他脚上雪白的球鞋，全沾了泥，贵公子看着灰头土脸的。 Alex愤怒道：“墙上还印着打击黑恶势力，保一方安全呢。他们自己就是黑恶势力！” 陈大班坐在地上，意味深长地看了Alex一眼。接着，被广爷一句“我操！”转移注意力。 广爷正从门缝看外面的情况。“怎么了？”陈大班问。 “警察来了，跟他们说了两句，又走了！” Alex一脸绝望：“不是吧！” 陈大班皱眉：“你看清楚他们穿着警服？” 广爷肯定道：“穿着，还开了个警察电瓶来的。唉……估计警察知道他们村里的恩怨。不出人命，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Alex无法维持体面，带着哭腔：“我们是不是要死在这里？” 大家都很无望，只有陈大班情绪依然稳定，安慰道：“多少人来，我就带多少人回去，信我。” “就是！”广爷拍了拍Alex的肩，“实在不行，广爷先去突围！我不信打不过他们。” 陈大班冷静地喝止：“硬碰硬是下下策，等晚上，我们一起逃出去。” 村里的傍晚来得很早，太阳一下山，温度就降下来。因为一路上高铁、汽车都有暖气，大家穿得并不厚实，祠堂里四面漏风。 陈大班在祠堂角落，找了几块干柴，打算弄个火堆。刚开始，点不着，广爷找了几根稻秆引燃，结果稻秆是湿的，一直冒浓烟，把他们呛得不行。 小火堆烧起来，温度高了不少。再嫌弃地上脏，Alex只好瑟瑟发抖地坐下，靠着陈大班和广爷取暖。 陈大班觉得自己也是折腾，在办公室老老实实想方案不行吗？为什么非得带人大老远跑来这里。 万一他们有什么好歹，都不知道如何交待。 突然，祠堂外一阵躁动，广爷刚想凑到门缝一看究竟。“砰”一声巨响，把祠堂的门被撞得颤抖！也把广爷振退了几步。 “他们在撞门？！“Alex紧张地缩在人身后，声音发颤。 广爷愤怒站起，抄起祠堂旁边的扫帚，就要往门外冲：“艹！有胆他们就来！谁跑谁是孙子！” 陈大班也操起两根木棍，一根塞到Alex手里，低声跟他说：“有人打你就用这个反击，不会反击找到机会就跑，跑不掉就捂着脑袋不要挨打。” Alex不情愿接过木棍，吓得哆嗦：“老大，我不想挨打……” 陈大班严肃看了他一眼，正色道：“那就反击。” 话音刚落，”轰”一声，祠堂门就被村民撞开了。拿着撞锤的两个人，身后围着一群村民。 广爷身先士卒，横着扫帚把要闯进来的人，一一挡开。拳脚都用上了，还是漏掉了两三个。 陈大班跟其中两个人周旋着，冷不丁身后被人用棍子敲了下腰背，他吃痛地踹了身后那人。抬起棍子往面前的人肩上砸。 身后传来Alex的喊声，眼看村民拿着棍子就要往Alex身上砸，他一个飞踹，把人踹飞，拉起Alex往外走。 广爷在门外跟几个村民周旋，脸上被划了几道口子。陈大班带着Alex冲到他身后，三人围成三角形，被一圈人围着，他们气喘吁吁，宛如三只困兽。 为首的胜哥嘴里咬着牙签，冷冷看着他们：“小子，还挺能打。” 二话不说，操着木棒就往广爷脸上招呼，广爷歪头躲过。但没躲过胜爷的第二脚。 旁边的村民看老大动手，也纷纷挥着木棒往陈大班他们挥下。陈大班眼前只有不同人的脸和木棒。 他们挨了半天打，突然有人喊了一句：“住手！都住手！” 喊话的人，边说边往人群里挤，旁边的人都放下木棒，尊敬地喊他一声：“村长。” 村长挤到中心，他指着胜哥怒骂：“你们在干嘛？我出差一天就给我弄那么大的事！” 胜哥：“村长，村里所有人都觉得他们可疑！一直拍照，还让人做问卷，最后还躲在祠堂里点火，企图把祠堂烧了！” 陈大班气喘吁吁，说了句：“你放屁！” 胜哥看这个骂人的小白脸，凶神恶煞地说：“脸上挂彩还敢骂你爹？！我……”拿着棍子抬手往陈大班身上砸。 陈大班感觉躲不掉，闭眼挨打。结果，等了一会儿，棍子没砸下来。 耳朵却听见一句：“你敢！” 他睁开眼，看见一个黑色大衣挡在他面前，手抓着胜哥的木棍。两人比着力气 14. 14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陈大班被林佐一句话，架着不知道如何回答，他心虚地看了戴蒙，想解释什么。 但一个“我……”字说了半天，也不知如何往下接。 戴蒙双手环胸，瞪了林佐一眼，催促道：“快说！” 原来，两年前，有开发商来杜家村考察，打算把村子改造成度假区。开发商前后待了一个月，给村长和村民承诺了天价房屋拆迁补贴。 听到天价拆迁款，村民们都乐昏了头。当时还在谈几个工厂项目，因为要改度假区，都喊停了。不少村民还到县里看好了房子，付了订金，就等签合同之后，拿开发商的赔偿款付尾款。 结果，开发商突然反悔，一声不响跑了。赔偿款打水漂，谈好的工厂去了隔壁村，不少村民的订金打了水漂。 于是，村里就有个阴谋论传开了。说开发商是隔壁村伪装的，就是为了搞垮他们村。 村里怨气重，正好给了村民一个发泄口，以那个满脸横肉的胜哥为首，对着隔壁村越发不对付。但凡有陌生人进村，都觉得是“奸细”，轻则打一顿，重则打完还要软/禁/交赎金。 当地警察很多是村里人，知道两村恩怨，不敢多话，也知道管不了。 “你们也是命大，我们今天刚好跟县里书记见面，几个村的村长都在。看到你消息，立刻赶过来了。不然你们呐……” 戴蒙成功在陈大班的眼里看到了一丝愧疚。 林佐手机适时响起，丢一下一句，我说完了，你们聊。朝戴蒙眨眨眼，丝滑地离开了病房。 他离开后，病房就安静了下来。陈大班背对着戴蒙，他只穿了间单衣，呼吸间能隐约看见蝴蝶骨的起伏。 病房窗户没关，一阵风吹起窗帘，陈大班吃力转身想把外套披上。 身后的戴蒙早一步替他把外套拿起，披在肩上。戴蒙的手指蹭过陈大班的耳垂，耳垂的手感跟他想象一样，有点凉，还有点软。 他指间不经意地搓了搓，想让触感持久些。 戴蒙走到他面前，替他把两襟的外套拉紧。垂眸的时候，对上陈大班脸颊上的伤疤，不知道会不会留疤。 好不容易压下去的怒意又上来了，刚想开口说他几句。结果陈大班先服了软。 “对不起，戴总，这次我太大意了。我不应该自作主张，来陌生的村子做田野调查，万一阿广和Alex出事，我难辞其咎。” 戴蒙挑眉：“那你呢？” “啊？”陈大班疑惑地看着戴蒙。 戴蒙语气依旧冷冰冰：“别人出事，你难辞其咎。那万一你出事了呢？” 陈大班有些晃神，一时转不过来戴蒙话里的意思。 他是在担心万一自己出事，对【日与夜】会有很大影响？但他不是恨不得尽快卖掉【日与夜】？怎么突然关心起下属了？ 陈大班有些迟疑：“我万一出事，你就可以卖了日与夜，不是挺好？” 戴蒙眼里闪过一丝困惑，很快“切”了声，不屑道：“【日与夜】的一线生机全在你手上，古代皇帝轻易不出征，这个道理，换到现在一样适用，你应该明白。” “再说，我要赢，就堂堂正正地赢。” 陈大班杏眼眨了眨，难以置信：“可是，你已经开始动手肢解【日与夜】了，【日与夜】的去留你早就做决定了，不是吗？” 陈大班映射的，是香港【日与夜】解散的事。既然提起了，戴蒙就顺势往下聊。 “从我接手【日与夜】执行总裁开始，香港【日与夜】解散就是板上钉钉的事。香港的广告业早就衰落了，这几年，香港分公司的财务状况，你多少有看过吧？” “最差的时候，连人工、办公室租金都cover不了。我爸以前，是用上海的钱，养着香港分公司。如今，魔都【日与夜】的业绩也开始下滑，壮士断腕的道理你应该明白吧。” 这件事，在陈大班看到人事的正式公布后，他就已经接受了。他理性上，知道这样对【日与夜】好。但感性上，他又觉得是自己能力有限，没保住。 如今，戴蒙当了一次刽子手，把【日与夜】香港切除，资源集中在魔都，最后搞不好是救了【日与夜】。 陈大班沉默了一会儿，喃喃道：“没想到啊……” “没想到什么？” “没想到戴总，居然是君子。” 戴蒙那么聪明，自然知道陈大班拐着弯说他是“小人”呢。 可他人受伤了，他自己也筋疲力竭，懒得跟他拌嘴，垂眸跟陈大班商量。 “今天的事情，我们已经报了案。后面我会找林佐对接。我们可以今晚回酒店，也可以明天再走，村长给我们安排房间。” 陈大班几乎没思考，立刻说：“明天再走，我还有事没办完。” 刚进来的时候，Alex一直嚷着要回县里，陈大班居然拒绝？ “你还有事？” 陈大班挑着眉，卖了个关子：“有事，还是生死存亡的大事！” …… 在陈大班的要求下，一行人留在杜家村的村长家里过了一夜。 村长家是三层自建房，刚好够两人一间房。休整一晚后，戴蒙一觉睡到第二天早上9点。 下楼吃早饭的时候，只看见林佐手里拿着豆浆油条，满嘴油光跟他打招呼。 戴蒙在他身边坐下，喝了一口豆浆，鲜榨豆浆不甜豆味很浓。 他想当然地问：“他们还在睡？” 林佐摇摇头：“都起了，一大早拉着村长去了村口，神神秘秘的不知道要干嘛……” 村口？戴蒙脑海里，闪过陈大班昨晚说的那句：生死存亡的大事。 林佐像是戴蒙肚子里的蛔虫似的，立刻回：“不然，吃完早餐，我们去看看？” 戴蒙“嗯”了声，咬了一口油条。 …… 他们吃完早饭，晃晃悠悠走到村口。 看见陈大班他们，正站在村口那道写着：“幸福都是奋斗出来的！”白墙前，忙碌着。 广爷和Alex两个人各站白墙两边，手里拿着巨大的卷尺。 广爷在另一头墙边大喊：“长100米，宽5米，高10米！” 陈大班举手示意收到，埋头在电脑上，快速敲了几个参数。 不到一分钟，陈大班的电脑里，就建模了一堵跟村口一样的白墙。 戴蒙和林佐走到他身边的时候，陈大班正用蓝牙耳机，跟供应商下需求。 “开发一个H5，只要一页，文案是【春日大礼包】。画面只有一个输入框和一个提交按钮。” “输入框提示输入名字，输入完毕按按钮提交。H5会给输入名字的人，自动推送一个1块钱左右的红包。” “但每个ID只能参加一次。嗯，就这些，今天内做出来吗？” “行，做好了把H5的二维码给我。” 他跟供应商下完需求，量完尺寸的Alex和广爷已经走到他跟前。 林佐听完咂舌：“太狠了吧，一天出一个H5？” 广爷一脸嘲讽：“广告人的速度就 15. 15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那天后，陈大班和戴蒙兵分两路，陈大班留守杜家村，监督测试的白墙刷好后，再回魔都。 戴蒙跟林佐先开车回县里，回归原计划的行程。 杜家村一别，陈大班和戴蒙各有各忙，又没了联系。 一周后，供应商才把杜家村那堵测试墙的转化效果，提交给【日与夜】。刚好踩在W方案收尾阶段提供。 Alex和广爷拿着数据，敲开陈大班办公室的大门。 自从在杜家村，一起经历过村民袭击后，他们三个莫名多了一段革命情谊，成了“铁三角”。 特别是Alex，不再每日西装革履地上班，穿搭风格更休闲，贴近【日与夜】雅痞的风格。 “老大，这是测试墙最终的数据，你看看。” 陈大班接过Alex的IPAD，往上翻看数据。特别留心H5的UV，以及提交信息率。 难得在下属面前露了笑，点头道：“效果比我预想的要好。把数据整理到方案里，作为我们预估KPI的Benchmark支持。” Alex点头应了声“好”，收起平板。 陪同的广爷，大剌剌坐在陈大班的会客沙发上，双手搭在沙发靠背，这几天忙着跟Alex一起输出方案的创意部分，熬了几天夜，此刻才算松了口气。 他感叹道：“老大，你也太大淡定了吧。” “W的方案都完成90%了，测试墙的数据才出来。万一效果对比地方频道广告还差，我们这个方案不就完了？” 这个情况，陈大班早就预估过。 他手指在办公桌上，上下起伏，一脸淡然：“如果，W集团想要常规投放策略，没必要找创意热店比稿。常规的东西，做了肯定不会错，但不够WOW。” “Brief阶段，明确要以得宝APP在农村曝光为目标。年轻受众基本不看传统媒体，W集团这种互联网集团，内部数据庞大，肯定比我们清楚，只做传统媒体，就是砸钱做无效曝光。” “测试墙的最终数据，哪怕比不上传统媒体，也比它们来得精准。所以，万一数据不够好，那也只是一个试点的数据。那现在，测试墙的数据高于预期，初步证明我想的没错。” “最重要的，LEO很看重事件的新闻性，拍个TVC有什么新闻性？但我们的大白墙，能玩的空间和出圈几率就高很多。你们放心吧。” 陈大班能成为【日与夜】的镇司大魔王，是有道理的。 创意出身，却不止于一个创意人。 他不但懂创意，懂策略，懂媒介，还能对客沟通，甚至对预算的把控，效果数据也很敏感。 旁人说，广告行业门槛低。但这一行很玄乎，精专其中一项技能和资源，已经能养活一家公司。 何况像陈大班这种“多面手”，时至今日，还肯留在【日与夜】，奋斗在第一线。 广爷一直感到不可思议。 看了看时间：中午1点。 杏眼看向赖在他办公室不打算走的两人：“一起吃Lunch？” 广爷从沙发上弹起，和陈大班对视：“就等你说这句！我想吃思密达拌饭！” Alex嫌弃道：“思密达拌饭有什么好吃的……旁边来一桌烤肉，我们出来一身烧烤味。” 广爷撇撇嘴，仿佛会读心术：“别跟我说，你想吃茶餐厅啊……” 被猜中的Alex朝他打了个响指：“Bingo！” 广爷无奈抱怨道：“奶茶热量真的很高……” 陈大班走在他们身后，无奈笑笑。广爷近年迷恋健身，多年锻炼下来，能一眼看出所有食物的卡路里。 Alex淡淡吐槽：“茶餐厅的服务员，拿枪逼着你点奶茶吗？” 广爷双手环胸：“午市套餐，五十六块一份【四宝饭+时蔬+奶茶】，四宝饭单卖都五十块，我为什么不吃套餐？” Alex继续跟他杠：“那你点套餐，光吃饭，不喝奶茶，就好啦。” 广爷默默摇头：“不喝奶茶，你去什么茶餐厅。” Alex被他杠得无语，默默翻了个白眼，回头找陈大班做拍板。 “老大，你想吃茶餐厅，还是思密达拌饭？” 陈大班吃饭向来随意，能垫肚子就成。但他下午要见客户，最后还是一锤定音，选了茶餐厅。 虽然，已经下午1点多，WP大楼吃午饭的白领队伍依然庞大。非周五，但经过每个餐厅都要等位。 “常来茶餐厅”是魔都的老字号，老板是地道香港人，评分很高。 照理说，要等位。但他们三个好彩，等了十五分钟，等到一个靠窗的四人卡座。 “常来茶餐厅”属于临街铺，透亮的落地玻璃能看见不远处，草坪上盛开着桔红色的郁金香。 看厌了29层的摩天大厦和车水马龙，郁金香这抹撞入眼帘的生机，让人心情跟着灿烂起来。 他拿出手机，试图把着这抹生机收入相册。 坐在对面的广爷好奇凑过来，看他正在拍花，脸上惊讶得不行。 “我以为，只有我爸妈这种中老年人，才喜欢拍花。老大，你……” 一脸恍然：“年纪到了？” 服务员给他端上常来四宝饭+冰奶茶套餐，陈大班蹬他一眼，提醒说：“不会说话，就吃饭，吃都堵不住你的嘴。” 他回头调整一下色温参数，又拍了好几张，按下拍摄按钮时，取景框突然闯入一个男人。 男人剪短了头发，整个人清爽不少。 他身材比例优越，哪怕换下西装，穿着基础款灰色卫衣配黑色休闲裤，脚上踩着空军一号，依然吸引了不少姑娘的目光。 男人闯入陈大班手机的时候，他站在郁金香花圃前的户外吸烟点，边等位，边抽烟。 绿Lucky，陈大班看清楚他手上的烟盒。 “咔嚓！”手一抖，拍了下来。 Alex眼尖，拍了拍大口喝冰奶茶的广爷。 “哎，门外等位那个人，是不是戴总？” 广爷被奶茶呛了一下，咳嗽几声，扭头看向窗外。 半天咳出一句：“咳……是啊……咳咳……真的是他……” Alex嫌弃地看了他一眼，看向陈大班：“他一个人，我们还有位置，要喊他进来吗？” 广爷手肘碰着他的，目光往陈大班身上瞟：“我们吃我们的，管他呢。” 虽然，外人看不出来他们针尖对麦芒，但实际上，他们一个主张卖公司，一个主张保公司。 作为陈大班的徒弟，自然要站队自己老大。 Alex偷看了一眼陈大班，没想到，他居然说：“你去问问戴总，要不要一起？” 社牛Alex立刻屁颠屁颠跑了出门，陈大班隔着落地玻璃，看门外的两人一起看向自己。 他一双杏眼定在戴蒙身上，大方地摆手笑了笑，再招手，示意他进来。 广爷吸了一口奶茶，不解：“老大，你不讨厌他？” 讨厌戴蒙吗？ 要是比稿赢了，应该能做和平相处的上下级。再进一步的朋友，估计要看缘分。 毕竟，道不同不相为谋。 最后，戴蒙猛吸了两口，把烟掐熄，和Alex一起进了茶餐厅。 四人卡座，剩下陈大 16. 16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第二天的比稿，陈大班带着广爷和Alex从【日与夜】出发。 【日与夜】给陈大班配了商务车和司机。他们三个直接从WP大楼出发。 Alex自觉上了副驾，把中排宽敞的位置给陈大班和广爷。 广爷关上车门，系好安全带，随意问：“不用等戴总？” 副驾坐着的Alex整理被安全带压着的西装折皱，转头说：“他自己过去。” 广爷看着窗外移动的风景，淡淡道：“还真奇怪，别家老板都喜欢在自己公司转悠，刷刷存在感。” “戴总反过来，除了那次员工大会，他几乎不来办公室。” Alex在前面搭话：“戴总本就是来【日与夜】接盘的，业务重心不在这里很正常。” “我有个做风投的朋友，他说，最近他们打算投资的项目，也和戴总接触过……” 他们两个谈得热闹，唯独陈大班一言不发，专心致志看着终稿方案。 跟提案前谈笑风生的大拿不同。提案前，他整个人都会陷入自建的空间，屏蔽一切专心准备。 他属于“强准备”型，所有事情，都要在DDL之前完成，确保有修改时间。 这个终稿方案，在Alex他们提交上来之后，他自己动手改了一遍。这个习惯，他保留了很多年。 以前，戴日朗劝过他，这样他自己会很累，下属也得不到锻炼。 后来，他强迫自己调整。 需要他提案，才会按照自己的提案风格调整；不需要他提案，他只负责把关方案的方向。 虽然，陈大班对W这个方案很有信心，至少能满足客户90%的需求。 但他不敢掉以轻心，毕竟这个方案还承载着【日与夜】的命运。 从WP大楼到W集团总部大楼，开车用了半小时。 W集团总部位于外滩。老板大手笔，买下万国建筑群中的一个维多利亚风格古建筑，改造成W集团总部。 陈大班见过不少财大气粗的办公楼，但敢把办公楼设置在外滩万国建筑群的，W集团是第一家。 办公楼保持150年古建筑的楼身，内部装修也没有大改，仅仅把现代的设备搬入建筑内，确保正常工作。 开门前，他们身后是外滩的车水马龙，迈进大门，站在W集团总部大堂内，又能感受沉淀百年的魔都韵味。 一门之隔，新旧碰撞，永远让人觉得魔幻。 他们仨人先到，在大堂旁的等待区，等戴蒙。 这时，W集团前御用LeadingAgency：TS广告，提案完毕，从楼上下来。 上次，香港的BM上，被LEO不停打枪的TSVPBruce走在前头，整个团队的气压很低。 其中，一个扎着马尾的女下属，抱着电脑全程低着头，小声啜泣。 一行人五六个，浩浩荡荡，从他们身边走过。Bruce眼睛瞪了瞪陈大班，冷着脸径直走出W总部。 走到门口，Bruce突然转身，推了一把身后的女下属，破口大骂。 “还哭！再哭，明天不用来公司上班！”吼完，头也不回上了车。 大堂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门口那一幕闹剧。 Alex眯眼，往门外指：“哎……刚下车那个是不是戴总？” 戴蒙还没下车，隔着车窗，赶上Bruce骂人的一幕。 让人意想不到，戴蒙下车，跟哭哭啼啼的女下属说了几句。 然后，把女生送上自己的车，吩咐司机把她送回家。 接着，才转身走进大堂。 Alex看见这一幕，朝迎面走来的戴蒙竖起大拇指，盛赞：“戴总，好帅！” 戴蒙没什么表情，穿着万年不会错的黑西装，走到他们身边，四个人往大堂一站，都是西装革履，高挑英俊的帅哥，瞬间吸引了大堂的目光。 【日与夜】男模团又出来杀人了。 “准备好了？”戴蒙肩膀擦过陈大班的，低声问。 陈大班点头，朝门外方向看去，淡淡道：“看来TS这次真的要出局了。” 戴蒙一脸不以为然。 在香港的时候，他就说过。W集团换高层，任何投放都要看效果。靠关系一劳永逸的合作，已经成为历史。 每个甲方的打工人，头上都顶着KPI。 这时，门口走进两个人，陈大班认出，是星传媒介VPLisa。 此前，星传负责W的媒介投放业务，这次是四家比稿Agency之一。 陈大班察觉不对，转身问Alex：“星传不是排在我们之前提案？怎么现在才到？” Alex一脸歉然：“上午，负责比稿的采购跟我说，比稿顺序有调整，我们从最后，变成倒数第二提案。” 一个长发姑娘跑到Lisa面前，打了个招呼，两人有说有笑，往大堂旁边的咖啡厅走去。 陈大班看向戴蒙：“那个姑娘，就是May吧。” 戴蒙点头。在香港听BM的时候，就是她来接待他们的。 突然调整提案顺序，客户还跟其中一家比稿Agency走得很近。 不是什么好兆头。 满怀心事，陈大班一行人，跟着负责接待的助理，走到比稿专用会议室，做提案准备。 按照W集团比稿要求，方案提前一天发送至客户。 而现场提案，主要是希望参与比稿的Agency，把方案中表述不清的地方，再作注解。 设备完毕后，他们一行人坐下，等了大概5分钟。LEO为首，MKT和采购部门同事（包括刚刚在楼下遇到的May），一起进入会议室。 每家Agency提案时间，共1小时。45分钟提案，15分钟是客户Q&A。 上一次，戴蒙听陈大班线上提案，没什么实感，这次是线下提案，他才真实领略到陈大班提案的魅力。 黑色短发用发蜡抓出层次，精神干练。穿着手工黑底白格三件套，身材挺拔修长。配上一副碎钻耳钉，有种漫不经心的精致。 陈大班的声音清亮，吐字速度让人舒服，偶尔抖些小包袱，让现场气氛很轻松，不得不说，这个人的很会说故事。 方案的铺垫用了小巧思，他把接到brief之后，团队提炼的几个常规创意方向放出来。 接着，一行人特意到杜家村作调研，却发现，所有创意无法引起村民兴趣，无一例外，被一一毙掉。 就在团队一筹莫展，提案时间迫在眉睫之际。他们找到了最有农村特色的广告手段：刷墙！ 最后，陈大班把测试墙的画面投放到屏幕上，大字醒目，在农村也毫无违和感。 之后，把测试墙的数据公布。其中H5的UV以及提交信息率，数字放得超级大。 成功吸引到LEO。他身体前倾，双手搭在办公桌上托着头，没等到QA环节，便忍不住提问。 “你们测试的村子的村民密度有多少？这个数据收集了多久……”都是数据相关的问题。 戴蒙记得，陈大班被【日与夜】的小朋友称作“大魔王”，如今一看，确实担得起这个名头。 创意出身的广告人，专业满分已经很难找，但陈大班像个异类。 他不但懂创意，懂策略，懂媒介，还能对客沟通，甚至对转化效果、预算把控，这种数据也很敏感。 无一不晓，十项全能。 面对LEO的几个问题，他早有准备，一一回答。 LEO对他的回答表示满意，接着扭头跟秘书低声耳语几句，脸上带着笑意。 45分钟，陈大班的提案结束。连戴蒙这个门外汉，都听得津津有味，何况在场的客户。 进入Q&A环节。LEO仍然是挑战的主力，第一个问题，就让Alex和广爷冒冷汗。 “提案很有趣，我个人非常喜欢。既有新闻话题性，选用村墙作为户外广告，也很巧妙，很精准。” “但我想问，【日与夜】手上有多少农村媒体资源？” 他扫了一眼【日与夜】一行人，十指交叉在身前，补充解释。 “如果我们确定合作，会先选几个试点村测试。如果效果好，我们会复制模式，广泛铺开。未来，对农村媒体的资源需求非常大。” “我记得，【日与夜】强策略创意。如果到时候铺开去做，你们要挨个村子去谈，对你们的人力和能力，都是很大的挑战。” 陈大班表情沉着，并没有一丝慌乱。反倒是坐在下面的广爷和Alex面面相觑，眉头紧锁。 广告圈里，流传着一句话：提案一时爽，执行火葬场。 创意行业没有标准化，每次都是新挑战。 提案的时候，写得天花乱坠，拿下提案后，执行跟不上，导致合作破裂的案子比比皆是。 这个案子，最重要的资源就是农村户外墙。 线上的媒体资源好谈，户外媒体 17. 17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提案后的第二天，陈大班迫不及待私下找了W集团里的熟人，了解情况。 对于乙方来说，甲方有熟人好办事。 当初，魔都那么多广告公司，能参与到W集团比稿行列的新广告公司，只有【日与夜】和【OL】两家。除了名声好，拿奖多，少不了熟人从中斡旋。 和熟人沟通后，陈大班把情况一五一十告诉了戴蒙。 “那天比稿，四家Agency，客户内部对我们方案印象最高。听说，TS被骂了个狗血淋头，说连brief都没读懂。OL方案侧重线上种草，不够接地气，效果也没法保证。最后是星传……” “他们给了的算是媒介策略案，其中也有提及刷墙。星传是W的媒介采买Agency，高层考虑到星传的资源优势，以及过往合作，跟团队磨合很好。所以，客户在我们跟星传两家之间摇摆不定。” 电话那头，陈大班听见了火机的声音，戴蒙在点烟。他手指不知觉摸了摸烟盒，烟瘾犯了。 点火的声音消失，戴蒙呼出一口烟，淡淡地问：“他们……也提到了刷墙？” 时间拉回提案那天，他们在吸烟区，透过窗户，看到星传兵荒马乱的一幕。 陈大班话里带着无奈：“嗯，但是……星传媒介资源国内最强，恰好出现在方案里，也不出奇。” 戴蒙没说话，创意值钱的时候，千金难买。不值钱的时候，抄一抄就能成原创。 提案前一小时，能慌忙改方案，大概率是收到了重要情报。但没有证据，怀疑也只能是怀疑。 戴蒙沉默半天，才开口问：“接下来，有什么想法？” 如果面对戴日朗，戴蒙不用问都知道戴日朗会丢下一句：“不选我拉倒，那么好的IDEA，老子不伺候不识货的客户！” 但陈大班和戴蒙认识的广告人不一样。没有自诩天才的目中无人，也没有对大创意的无畏固执。 “资源，是我们的劣势。我已经跟媒介总监Sophie通气，让他们着手找农村墙的媒体供应商……如果能找到靠谱的供应商，我们还有胜算。” 戴蒙那头，隐约传来一阵谈话声。很快戴蒙回了句：“我先开会，晚点……” “你今晚几点在家？我想拿一下快递。” 陈大班才想起，这段时间，戴蒙的快递都放到他家临时寄存了。数量不少，足足占据了入户花园一半面积。 陈大班看了看时间：“今晚……我有约，估计没那么早到家。” 陈大班有夜生活？戴蒙觉得新奇，他以为，陈大班是公司、家里两点一线的工作狂。 他打趣问：“和女朋友约会？” 电话那头，安静了几秒，很快陈大班回复：“戴总，我看着像是有时间，谈恋爱的人？” 戴蒙低声笑了笑，透过电话，听着让人耳朵痒。陈大班把电话换边，手指挠了下耳朵。 “行，你要是早回去，给我发消息，我过去拿。” 陈大班回了句“好”，便挂了电话。 …… 【1989】在WP大楼后的酒吧街。这家酒吧的老板，是白嘉嘉新男友。 白嘉嘉朋友的单身派对就在【1989】办的。派对上，酒过三巡，白嘉嘉就跟老板开始眉来眼去。 两人春风一度，第二天就成了男女朋友。 今天是新男友生日，他在【1989】开生日派对。白嘉嘉就把陈大班也拉过来一起玩。 从WP大楼走到【1989】步行只需15分钟，在酒吧门外，陈大班就看见了白嘉嘉那辆红白MINI。 【1989】是Cocktail吧，灯光很暗，唯一算得上光源的，在酒吧中央，墨绿色的舞台上。 舞台上，爵士乐队的女主唱，穿着无袖黑裙，平头花臂。 她的花臂轻轻搭在麦克风上，声音悠扬又沙哑。 陈大班掏出手机，给白嘉嘉发消息，说自己到了。 他懒懒地靠着吧台，打量着酒吧。酒吧挺旺，舞台旁的小圆桌都坐满了人。 稍稍抬头，发现这酒吧居然有二楼，二楼也很暗，隐隐有昏黄的光。 黑暗中，有人手拿着雪茄和酒杯，搭在栏杆旁，听平头花臂唱歌。 手机收到白嘉嘉的消息：我们在舞台正前方的圆桌。 陈大班朝白嘉嘉说的方向看了眼，黑暗中，有人朝他的方向招手，他便往那个方向走去。 陈大班今天没穿西装，黑色卫衣和长裤就来了，他脸又嫩，在衣香鬓影的派对人群里，像个稚气未退的大学生。 白嘉嘉一手拽住他，让陈大班坐到自己身边，朝他耳边大声介绍。 “我男朋友，路易。这是我朋友，陈大班。” 路易长得很粗犷，须着络腮胡，头上扎个小丸子，跟白嘉嘉坐一块，有种美女与野兽的即视感。 他脸上没什么表情，只礼貌伸手。陈大班会意，伸手跟他握了握。 白嘉嘉凑到他耳边，大声说：“W提案都结束了，今晚好好玩啊～你的酒水，老娘全包！” 按照往常，陈大班会拒绝。但白嘉嘉不给他拒绝的机会，说完，就拖着“野兽”男友离开了圆桌。 接下来，整晚白嘉嘉像女主人似的，拉着路易满场飞。 刚开始，陈大班还能坐在他们旁边喝酒听歌。 生日派对正式开始后，唱生日歌，切蛋糕，热舞，白嘉嘉搂着路易拥吻…… 一切都太闹，陈大班拿着酒杯躲到吧台角落。 哪怕已经很低调，还是有人把媚眼，不停往陈大班身上抛。 只坐了一会儿，面前就攒了一排爱慕者送的酒。 突然，陈大班身后的门打开，出来一个粉色连衣裙的女人撞到他身后。步子虚浮，一看就是喝多了。 “不好意思啊……”那人拍了拍陈大班的座椅靠背，晃晃悠悠往自己那桌走。 陈大班觉得眼熟，多扫了几眼，才认出是星传的Lisa。 仰头喝尽一杯，心想，真是冤家路窄啊。 星传几个人坐在他身后的小圆桌，LIsa刚回来，又举了一杯：“这段时间大家辛苦，随便点，放开喝，都算我的！！！” 同桌的下属立刻欢呼雀跃，围着酒单开始点下一轮的酒。 原来是星传庆功宴。 陈大班不想偷听，但喝醉的人，控制不住音量，被迫听了个全。 “哎呀！想起比稿前一个小时，我们疯狂改PPT，心脏还砰砰跳！还好，最后拿下了！” “还是Lisa总厉害，人脉通天，朝中有友好办事～” “没有Lisa总，我们哪可能稳拿W生意那么多年！Lisa总万岁！” Lisa被下属捧得找不着北，压低声音 18. 18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戴蒙也醉过，但林佐说，他喝醉的时候很安静。 也见过不少喝醉的人，会闹也会说胡话，甚至遇到过半夜起来，去墙角尿尿的…… 但是，没遇见过像陈大班这种，喝醉后，幻想自己在航海的。 要去星辰大海，结果撞了冰山……这臆想还挺连贯。 戴蒙无奈：“不是冰山……” 但他这个脑子，实在编不出撞了什么，只能沉默着。 陈大班等了很久，没等到他后半句，但醉了也不计较，蜷缩在角落睡着了。 怕他再撞上车窗，戴蒙大手搂着他的头，靠在自己肩上。 手指扫过陈大班的耳朵，冰冰凉，难得没有耳钉遮挡。整只耳朵暴露在戴蒙视线里。 内心有个声音，诱哄着戴蒙：摸一下吧，他又不知道。 戴蒙喉头滚了滚，闭眼把奇怪的念头压下，避开他的耳朵，硬生生把头转向窗外。 我知道。 摸一下，我知道……他想。 …… 在车上睡了一觉，陈大班酒醒不少。下车脚步已经不飘了，能自己走到电梯。 戴蒙跟在他身后，不知为何，酒醒的陈大班，看着心情不好。 两人前后脚出了电梯，陈大班手指熟练地贴在门把。“滴滴滴”几声，指纹验证成功，门开了。 回头看着还站在他身后，双手环胸一动不动的戴蒙，皱眉：“你……不回家？” “我来拿快递。”戴蒙挑了挑眉，提醒他。 “哦……”陈大班回忆起，今天电话里，好像说过这件事。 门打开，他倚着门，指着一堆快递：“有些是我的，你可能要捡一下。” 戴蒙擦过他的肩膀，走进他家。 他们两户型一样，只是家里的布置上，算是两个极端。 陈大班家，跟他的穿衣风格很像，颜色丰富，什么奇形怪状的东西都有，像爱丽丝梦游时误入的世界。 陈大班盘坐在沙发上，自己埋在满沙发的毛绒熊里。这些毛绒熊是同一个系列，但颜色和表情不一样。 他伸手搂过一只蓝色的毛绒熊，这熊眼神不屑，左边嘴角上扬，一脸生气又不服。 他眼神空洞地看着戴蒙找快递，指着他脚边。 “东西太多，用那个推车拖回去吧。” 戴蒙转头，看见自己脚旁有个洞洞板，上面挂着很多包包和伞，侧面放着一个折叠起来的推车。 他把推车拿出来，找了很久不知道怎么展开。 陈大班抱着熊走到他面前，“拿着！”戴蒙怀里多了一只熊。 熊的手感出奇的好，上面有淡淡的柠檬橘系的味道，跟之前陈大班身上的香水味很像。 陈大班冷漠地用脚一踩，推车“啪”就伸展开了。 他把戴蒙手上的熊拿走，重新抱在怀里。一屁股坐在换鞋凳上，冷冷地抬起下额，像在催他赶快收拾。 跟刚刚那个，说要“向星辰大海出发”的，简直判若两人…… 戴蒙脱掉外套，陈大班给他丢了个矮凳。 矮凳形状像长颈鹿，庞大的戴蒙坐在上面，场面很滑稽感。 霸道总裁凌晨拣快递……梦游一样。 拣快递的霸总，挨个看着快递盒上的名字，突然看见两箱一模一样的东西，挺沉。 一箱写着自己名字，一箱写着陈大班。看地址是从【日与夜】寄出的。 他举着箱子问：“这是公司寄的？” 陈大班看了眼，点头：“端午员工福利，寄给员工家人的。” 戴蒙对国内的福利没什么概念，但依稀记得，好像审批过行政部的一份员工礼品邮件。 “给员工家人，你怎么寄来这里？” 戴蒙家人在香港，邮寄不方便，所以他寄到家里。 那陈大班呢？ 陈大班眼神放空，不痛不痒说：“我没家人。” 戴蒙收拾快递的手，停了下来…… 漩涡似的记忆，突然把他卷入很多年前。 …… 那天，戴日朗突然给他打电话，问：“中秋了啵，翻香港吗？” （中秋节了，回香港吗？） 戴蒙在美国念研究生，忙得昏天暗地，刚熬完夜没睡醒：“中秋唔翻，圣诞翻……” （中秋不回，圣诞回） 戴日朗听完“切”了声，继续说：“中秋前，大班来香港提案，所以顺便叫距黎屋企吃餐团圆饭。你知啦，距孤儿一个。”（所以顺便叫他回家里吃顿团圆饭，你知道的，他孤儿一个） “可惜了，你又唔翻……”（可惜，你又不回来……） 当时，戴蒙的反应，居然是还侥幸，心想：好啊，有小儿子陪你，不用烦我。 多年后，这事突然从陈大班嘴里说出来，他睫毛颤动，心像被一只手捏了捏。 …… 他沉默着，继续拣快递，说了句：“抱歉，我不……” 想说不知道，那是说谎，犹豫再三，“我不是故意的。” 陈大班不以为然，抱着熊，两条长腿伸展得很长，两人又陷入了沉默。 突然，陈大班再次开口：“我今晚在酒吧，遇见星传的人了……” 他把脸埋在熊脑袋上，声音听起来满是沮丧。 “他们临时改了方案，W的比稿，最后给他们了。” 他伸手用力抓起精心做好的发型，脑袋瞬间变得凌乱。 广告行业的龃龉，他很清楚，但以这样的方式，输掉比稿，输掉【日与夜】，他不甘心。 他双手握拳，大吼：“我怎么什么都留不住！！” 亲人、老师、连他引以为傲的公司，都留不住。他埋在熊里，没发出声音，但肩膀微微抖动。 戴蒙把最后一件快递放到推车上，站起身，拍了拍陈大班的脑袋。 他发质很软，手感跟那只毛绒熊似的好摸。戴蒙轻拍陈大班的肩膀。 “大班，回房间休息吧。” 他眼里有多温柔。 没人看见，戴蒙自己也蒙在鼓里。 …… 第二天，WP大楼的电梯外，站了一堆手拿外卖等电梯的白领。 午饭高峰，好不容易等到一台空电梯，所有人沙丁鱼似的挤了进去。 电梯发出超重提示，最后上来的男生只好挠挠头，尴尬退出电梯。 陈大班被人群挤在电梯角落，他头戴蓝色棒球帽，脸上带着口罩，整个人捂得严严实实。 不知谁点了螺蛳粉，酸笋的味道充斥电梯，把宿醉的陈大班刺激得呼吸困难。 一个小姑娘凑到旁边穿旗袍的女人身边，低声说：“米姐，你今天怎么点外卖啊？” 米姐【日与夜】是三朝元老，前后伺候过三个CEO，现在是戴蒙的总裁秘书。 快50岁的人，保养得体，带着魔都人独有的韵味，喜欢穿旗袍。每天坚持带饭，很少点外卖。 米姐扭了扭脖子，无奈道：“不是我的外卖。” 能使唤总裁秘书拿外卖的人，整个【日与夜】屈指可数。 小姑娘激动地问：“今天，戴总来公司了？” 电梯里的空气像凝固了似的，大家连呼吸都轻了。电梯里不知多少【日与夜】的员工，竖起耳朵听八卦。 米姐一个老油条，自然知道电梯人多口杂，冷着脸，没回答。 前辈不回答，小姑娘也不好追问，只能闭嘴。大家看八卦听不着，埋头玩手机去了。 电梯到【日与夜】这层， 19. 19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前一刻，还在“嗡嗡”疼的脑子，听到消息后，像被泼了冰水般清醒。 陈大班几乎光速跑出办公室，一双杏眼带着刀似的往总裁办公室冲。 宿醉后，重要但怎么都想不起来的事情，慢慢想起了。 昨晚，他把星传拿下W比稿的事，告诉戴蒙。自己还不甘心地哭了。 他本来以为，戴蒙没自己想象的，那么不择手段。不到最后一步，不会卖【日与夜】。 不然，他也不会千里迢迢跑到杜家村替他解围。更不会跟特意解释，让香港分公司解散的初衷。 但是，广告行业没秘密。 星传集团占稳媒介一哥后，一直想收编一支创意团队，扩张业务版图，可惜一直找不到合适的。 如果能把【日与夜】收入囊中，一起服务W，那星传实力大增，W集团估计会成为稳定客户。 也难怪，他们那么急着找戴蒙聊收购。 理性上，陈大班知道，这都是商业基操，弱肉强食，太正常了。 感性上……他难以接受…… 陈大班爆冲到总裁办公室，坐在办公室外的米姐，从没见过那么凶的陈大班。 衣领还被撕了一片……看上去，像跟人打了一架。 她站起身，想要拦住陈大班。 总裁办公室的大门恰好打开，戴蒙和星传负责人走出来。两人说说笑笑，还彼此握了握手。 戴蒙看了一眼气势汹汹的陈大班，又看向米姐。 “米姐，送送陈总。” 米姐起身，礼貌笑笑，把人领了出去，顺便逃离战场。 有客人在，陈大班敢怒不敢言，但一双杏眼刀子一样，狠狠往戴蒙身上刮。 等米姐领着人走远，陈大班迈腿走进总裁办公室。 戴蒙锋利的五官，配上身穿成套黑西装，看上去压迫感十足。 他双手环胸，倚着门框，指了指陈大班胸前：“衣服怎么回事？” 陈大班把外套拉链拉上，胸前的肌肤瞬间消失。 他双手叉腰，不给人岔开话题的机会，反问：“你怎么回事？” 戴蒙斯斯然，喝了口咖啡，眉头紧皱，对他的咄咄逼人，毫无头绪。 “什么怎么回事？” 不说是吧，行，我来问！ 陈大班指着米姐他们离开的方向：“刚刚那人，是不是星传的？” 劈头盖脸的质问，让习惯身居高位的戴蒙非常不舒服。 他冻着脸，声音也冻得很。 “是。” 陈大班向前一步，气势不减：“你们是不是在谈收购？” “是。” 陈大班不自觉地双手握拳，咬紧后牙槽，一个字一个字往外蹦。 “为什么偏偏是星传？” 戴蒙冷着脸，情绪依然很稳定：“日与夜是行业最强创意，找行业最强媒介合作，很正常。” 他的理由太理所当然，又太冰冷，把【日与夜】当成没有灵魂的商品，无论买家是谁，只要价格合适，都可以。 这是他习惯的思维逻辑，但陈大班不行，他接受不了。 “原创是广告人坚守的底线，也是【日与夜】的底线。” “我可以接受，输掉W的比稿。不然，昨晚，我也不会把星传中标的事跟你说……” “你看着他们现场改方案！你明明知道他们就是抄袭了我们的创意，你明明知道，你还看到！” “为什么还要把【日与夜】卖给星传，那是对【日与夜】彻头彻尾的侮辱！” 虽然，他俩阵型对立，本来是道不同不相为谋。 有那么一刻，他真心以为，能和戴蒙放下立场，在广告行业如此动荡的时代，有一个可以倾诉的朋友。 兴许，能一起把【日与夜】救回来。 可到头来，陈大班还是错了，道不同，就是不相为谋。 戴蒙垂眸看着狂怒的陈大班，情绪也有些不稳：“陈大班” “不要在我身上，找我爸的影子。” “他手把手带你走到今天，你们之间羁绊很深，对广告这个行业有共同的情结，但我不是他……” \"我是我，我对你，对【日与夜】，对广告行业的看法，都跟他不一样。” 戴蒙的话，像刀子一样，一刀刀捅破陈大班一厢情愿的激昂幻想。 如今，陈大班眼前，只剩一个又一个泡沫印子，仿佛这一切，从不存在。 戴蒙只是他的上司，不是故人之子，他对广告没有一丝热忱。 所以，不要跟他谈那点识于微时的情感，更不要妄想他能成为并肩作战的知心好友。 戴蒙还嫌话不够狠，继续说。 “当初，你要赌，我答应了。现在输了W的比稿，你的使命结束，但我还要负责善后。” “你用什么策略提案，我管不着，同样的，我怎么善后，你也管不着。” 陈大班成年后，无论遇到什么事，从来不会哭。因为眼泪不值钱，哭解决不了问题。 这一刻，他激动得发抖，一双灵动的杏眼红得骇人。他说出职业生涯中，从没想过会说的话。 “既然如此……” “我离职。” 说完，陈大班头也不回，大步走出总裁办公室。 离开的时候，和米姐擦肩。 等他走出一段路，米姐才拿着一袋凉掉的外卖，冷淡地看着戴蒙。 “戴总，外卖要给你热一下吗？” 戴蒙整个人像被抽空似的，双手撑在办公桌上，松了松脖上的领带。 他颓然：“不吃了，随便给谁吧……” 米姐本打算转身离开，又没忍住回头，对戴蒙说。 “大班很少跟人吵架，吵过最厉害的一次，是跟一个客户总监。” “那时，客户给的brief是要结合【惊蛰】这个节气，做一波Campaign。打算请代言人拍一条病毒视频。代言人是天王级别的，所以这波预算，大头在请明星。” “公司流程，创意内容应该要由创意部产出，但对接的项目总监，觉得时间紧，赚钱少，随便找个实习生写了一段病毒视频脚本，打算糊弄客户。谁知道，客户一稿过。” “脚本过了，就要进执行，那个客户总监就不得不找创意部。” “当时，负责这个客户创意的是大班。这个总监，爱看人下菜碟，跟创意总监称兄道弟，对下面的人态度很不屑。” “病毒视频脚本和拍摄的Brief给到大班，但他一直没回应。总监以为他是故意的。于是，他找大班理论，把话说得很难听，说流程不重要，事情办成就行了。一个实习生写的脚本，一稿过。比某些科班出身的创意文案写得好多了。” “后来，创意总监也来劝。结果大班直接说，脚本是抄一个小博主的视频，还把原视频给大家看了。 “最后跟客户总监贴脸，说他是抄袭狗，不配当广告人。” “客户总监觉得陈大班大题小作，一个小博主十万粉丝的视频，能有多少人看？僵持不下，客户又在催，事情就捅到戴总，就是你爸爸面 20. 20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老大！老大！你在听吗？” Alex的声音在静谧的海洋馆，份外清晰，不少目光的朝陈大班的方向看过来。 陈大班走到角落，哪怕重复听到拿下W的消息，还是难以置信。过了很久，他才找回自己的声音。 “我在听，为什么是我们赢了？不是星传吗？” “我们也不知道，但刚刚收到W集团发来的比稿结果邮件，就是我们中了。” “LEO约了戴总去W总部聊合作细节。我看你不在办公室，你几点能过去？” 陈大班瞬间进入工作状态，看看时间，双腿迈得飞快，快步走出海洋馆，抬手拦了辆出租。 “半小时，半小时我们能到W总部。” 坐上出租车，挂掉电话，陈大班手捂着自己的心脏，感觉心跳得震天响。 这天，过得像过山车一样刺激。 时隔几天，重新再来W总部大楼，心境完全不同。 当时是生死一搏的紧张，此时是尘埃落定的恍然。 送走出租车，转身就遇见了同样下车的戴蒙。 两人相隔十来米，彼此对视，被突如其来的遇见感到一丝怔愣。 几小时前，两人大吵一架，几小时后，又要装作若无其事，一起见客户。 若无其事的前提是，他们彼此需要一个抬阶。 最后，戴蒙先迈出第一步，手指着他胸前：“去海洋公园了？” 陈大班顺着他手指往下看，怀里抱着一只白色胖海豹公仔。 这是海洋公园十周年限量版，刚刚迷迷糊糊，就买了，一时没反应过来。 逃到海洋公园，是他的秘密。被猝不及防地拆穿，让他有些尴尬。 “我离职了，想去哪儿是我的自由。”他低头解释。 “想一直抱着？”戴蒙又问了一句。 见客户这么正式的场合，换作别人，戴蒙会要求他把公仔放车上。 但是，面对几小时前跟自己争吵过架，离开的时候还红了眼眶。 此时，酷酷的他，抱着可可爱爱的海豹公仔，站在他面前，心像被猫抓挠了下。 一下子，就被挠软了。 万一他坚持要抱着，也不是不行。戴蒙心里这样想，下一秒又为这个想法感到惊讶。 幸好，陈大班也意识到见客户不能太随意。 难得没跟他唱反调，把海豹放到戴蒙的座驾，还给系上安全带。 戴蒙站在他身后，默默看着，嘴角不经意地扬了扬。不由得想起，陈大班家里满沙发的毛绒熊。 陈大班这个人，固执热血又幼稚柔软。 是一个彻头彻尾的理想主义者。 他们明明是完全相反的两个人，却被命运绑在一起。 戴蒙想想，都觉得神奇。 他们沉默着，走进W总部大楼，这次是LEO的秘书INN来接。 电梯里，进来了两个小姑娘，他们用粤语叽叽喳喳聊着，不时偷偷看身边两个帅哥。 戴蒙和陈大班面无表情，装作听不见，实则一清二楚。 两个姑娘说，有人举报采购部的May，在比稿那天，把方案泄漏给其中一家Agency，结果被辞退了。 他们眼睛又看了看LEO的秘书INN，她看上去也波澜不惊，不知道是不是也在装。 LEO办公室里，除了LEO，还坐着两个人，采购部负责人DE，市场部负责人SING。 看见他们，LEO立刻迎了上来。 “Demon，大班，恭喜【日与夜】。总算能跟你们合作了！” 戴蒙和陈大班，挨个跟他握了手。 戴蒙谦逊回了句：“感谢W的信任，未来【日与夜】一定拼尽全力。” 客气寒暄过后，大家落座。 LEO递给SING一个眼神，他打开投影，开始跟他们BriefinW集团未来一年，在市场推广的规划，最后，还清晰列示需要【日与夜】负责的部分。 让陈大班惊讶的是，【日与夜】负责的业务范围以及预算，比比稿时公示的都要多。 更惊讶的是，这个项目中，只有【日与夜】一家Agency。 星传这个媒介供应商，已经不见踪影。 陈大班心里嘀咕，难道W这次这么狠，连续把星传和TS两个老供应商都剔了出去？ 那负责媒介的供应商，也要重新招标？是谁呢？ 他满脑子问号，一时间没有头绪，安静旁听的LEO开口，打断了他的思绪。 “本来，星传更适合这个项目，毕竟最终还是要用落地效果买单。这对于【日与夜】来说，是全新的东西，需要费时间。作为品牌方，坦白说，我们不敢冒风险，花时间，陪你们一起成长，一起试错。” “但是，Demon对【日与夜】的部署，让我很有信心，把项目交给你们。” 他看看时间，跟采购DE说：“我先开会，DE跟你们说一下供应商入库流程。我们就开干吧！” “……” LEO的话，让陈大班大脑直接宕机，心想：真是绝了。 …… 再从W总部大楼出来已经是晚上，外滩夜景徐徐展开，站在门外，陈大班和戴蒙不约而同，长舒一口气。 陈大班转头，结果被戴蒙抢先：“我知道你有很多问题。但是，我们能先找地方吃饭吗？” “我太饿了……” 两人中午大吵一架，什么都没吃，下午又火急火燎跑来开会，眨眼快八点，确实饿晕了。 说完，长腿钻进车里，调整了坐姿，发现陈大班一动不动。 他一手解开海豹的安全带，搂在怀里做人质。 痞里痞气地说：“不上车，这个就归我了。” 最终，陈大班还是屈服在戴蒙的淫威之下，心情极度不爽上了车。 上车后，第一时间把海豹抢回来自己怀里，气鼓鼓看着窗外。 戴蒙问：“想吃什么？” 陈大班倔强：“不饿！” 跟一切狗血剧情一样，肚子非常不争气地发出一声巨响，百年未遇的叫声，把陈大班吓得手抖了抖。 一旁看手机的戴蒙轻轻笑了声：“听到了，你不饿……” 他绝对是故意的，陈大班想。 双手抱紧海豹，抵着肚子，打算把饥饿声扼杀在摇篮里。 …… 晚饭，找了一家本帮菜老字号。红烧肉，油爆虾，响油鳝丝，草头圈子……浓油赤酱光是看着，都让人食指大动。 都饿了一天，菜上齐，戴蒙便脱下西装外套，解开衬衫领子上的两个纽扣，再把衬衫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紧致的手臂。 他拿起筷子，狼吞虎咽地吞菜，可以说毫无仪态。 陈大班被他的狼吞虎咽感染，心想，吃饱才有力气跟他大战八百回合。 于是也分外放得开，一个人包圆了半盆红烧肉。 吃到一半，陈大班忍不住：“LEO说，你对【日与夜】的部署，到底是什么？” 戴蒙吃了一筷子鳝，眼睛都不抬，阴阳怪气：“你不是离职了么？” 都是离职员工了，还管那么多？ 陈大班差点被一口饭噎死，他皱眉看着戴蒙：“你说不说？！” 一言不合就炸毛，戴蒙心里轻笑。 他吃完最后一口饭，拿起第二碗，不为所动：“公司机密，只有员工才能听。” 什么鬼话？！说的冠冕堂皇，不就是想逼他收回“离职”的气话……大尾巴狼。 短短一天内，陈大班居然再次屈服在戴蒙的淫威下。 “行，我不离职。” 戴蒙五官柔软了不少，一脸称心如意。大尾巴狼还拿起旁边的餐巾擦了擦嘴。 陈大班看他半分没有说的样子，急得握紧 21. 21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林佐走进餐厅的时候，桌上剩下残羹剩饭。 陈大班正拿着装红烧肉的盘子，把汁倒进饭里，打算拌饭吃。 戴蒙桌上一摞被扒光的饭碗。手里还放着一个碗被吃了几口的米饭。 也不知道，这两人饿了几天。 他满脸惊讶，找了个位置坐下，问：“戴总，你喊我来吃饭……该不会是让我吃盘子吧？” 戴蒙剥开最后一只油爆虾，丢到陈大班碗里，他满手酱汁，下巴朝菜单的方向抬了抬。 “自己点。” 林佐摆摆手：“算了，不给你们当电灯泡，说完我就走。” 电灯泡？ 意思说他和戴蒙是一对吗？虽然男生之间，被开开玩笑也正常，但是，他跟戴蒙？是不是有点离谱？陈大班瞪了林佐一眼，狠狠咬下油爆虾。 戴蒙倒是不以为然，拿纸巾擦着手上酱汁，问：“星传那边问题不大，可以开始准备收购了。” 林佐拿出一份文件：“谁能想到，买回来是为了拆开卖的黑武士，有一天成了拯救濒危企业的白武士啊……” “还好，你把香港【日与夜】解散了，不然养着那个拖油瓶，你还真凑不了那么多钱。” 陈大班吃饭的速度瞬间慢了下来，嘴上沾了几滴酱汁，杏眼滚滚看着戴蒙。 想起在杜家村卫生室的病房里，戴蒙跟他解释，解散香港【日与夜】是“壮士断臂”。 原来，当时壮士断臂，是为了今天二次发育…… 他偷偷看了一眼戴蒙，见了那么多客户，陈大班最怕遇到戴蒙这种：话不多，光外形就让你发怵。 向来话多的林佐，面对他，饭都不敢吃，几乎是全神贯注才能招架戴蒙的犀利发问。 …… 报复性大吃大喝结束后，林佐先离开，留陈大班上了戴蒙的车，一起回星海。 天空划过一道闪电，雷声轰鸣，没过多久，暴雨如注。 雨滴砸在车窗上，很快从点连成线，最终汇成凹凸不平的一片，把车外折射得光怪陆离。 没伞的路人在路上狼狈地狂奔，姿势好笑又可怜。 不知怎么的，陈大班突然想起，有一年比稿特别顺，只要他出马，都能拿下来。 拳打国际4A，脚踢国内热店。 也是那时开始，陈大班被大家叫“大魔王”。 有次比稿，陈大班带队出征，那会儿广爷刚从实习生转正，也参加了那次比稿。 那是个跨国集团的比稿，听Brief的时候，现场云集了至少八家国内外顶尖广告公司。 那年的战绩，让陈大班所到之处，其他广告公司的人，都投来或害怕，或憎恨的眼神。 广爷跟在他身后，把一切看在眼里，喃喃道：“每次看到比稿的公司高手云集，我就想，还好我是你队友。” “当大魔王的跟班小弟，比当大魔王的敌人好多了。” 当时听到这句话，陈大班只觉得广爷没出息，感叹道：“你能不能有点志气，独立出去，当我敌人，赢我一把？” 广爷猛男摇头，居然撒娇道：“人家才不要，外面风雨太大了，人家害怕……人家要一辈子抱紧大魔王的大腿。” 一口气听了三个“人家”，陈大班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没出息”，当时陈大班是这么回广爷的。 广告行业风雨飘摇，有时候，他觉得自己像大雨天开车的司机，前路茫茫，身后还要一车人的安危要兼顾。 幸运的是，有了戴蒙，他坐在副驾位，运筹帷幄，为陈大班的茫然打了强心针。 让习惯冲在前线的陈大班，突然有种被大魔王“罩着”的安全感。 原来，有大腿可抱，还挺爽的…… …… 【日与夜】拿下W集团比稿，成为W集团年度广告代理商的消息，当天就传遍【日与夜】，接着席卷整个广告行业。 “我去！谁不知道TS老板跟W集团高层，关系好到穿一条裤子！大魔王还能把他挤掉？！” “小道消息，TS因为丢了W集团的生意，整个事业部裁掉了！瑟瑟发抖！” “W集团高层洗牌了呀～今年W集团的广告可以期待一下，搓搓手！” “之前听一个星传的朋友说，他们稳赢的哦……怎么最后成了【日与夜】？” 没过几天，【日与夜】收购星传的消息公布，又撼动了一次广告行业。 “emmmm，突然明白W集团为什么把TS换成【日与夜】了。” “我震撼了，之前还在国际4A和【日与夜】两个Offer之间选了前者，现在后悔无比……” “媒介巨头+创意巨头，纵观广告业，还有比【日与夜】牛的吗？” “听说，星传的收购，是新CEO发起的……黑武士牛逼啊！才几个月，【日与夜】就成了行业巨头了！” 当整个行业，都在热议【日与夜】崛起的时候，【日与夜】内部，却非常低调。 【日与夜】因为赢下W集团比稿和收购星传，名声大噪。许多甲方都抛出橄榄枝，大小比稿都点名邀请【日与夜】。 陈大班既要兼顾W集团的业务，还要周旋在各种比稿头脑风暴会议上，忙得脚不沾地。 戴蒙也很忙，以前在【日与夜】甚少露面，最近也常常看到出入总裁办公室。 WP电梯里，遇到拿外卖的米姐，次数也变多。 Alex跟广爷吃完午饭，进电梯的时候，正好遇到拿外卖的米姐。 看她穿着高跟鞋，提着两大袋外卖，两人立刻上前，一人一半分担完毕。 到手才发现，外卖还挺重，目测是他俩吃不完的分量，有点惊讶：“戴总食量那么大？” 米姐欲言又止，突然电梯门打开，挤进来一群吃完饭的沙丁鱼，米姐彻底没了说话欲望。 解释不如亲眼所见，米姐带着两个提外卖的左右护法，走到总裁办公室。 推开门，戴蒙的办公室是整个【日与夜】占地面积最大，内有一个容纳五人的小会议室。还有一个办公桌。办公区后面有个暗门，进去有一个配浴室的房间。 传说，以前戴日朗为了节省费用，到魔都出差都不住酒店，直接住办公室。 还听说，香港【日与夜】的同事来支持比稿，躲在这间办公室头脑风暴，谁累了就去房间睡，睡醒继续想方案。这个状态，可以持续几天几夜。 自从拿下W的比稿之后，Alex和广爷每到中午，想找陈大班吃饭，总逮不到人。 原来，躲在总裁办公室。 他们走进总裁办公室的时候，戴蒙和林佐在会议室开会，办公区陈大班坐在戴蒙的座位，一手揉着耳垂，一手在按键盘。 广爷一眼认出，这是陈大班看方案的小动作。 明明是午饭时间，老板们却一个比一个忙……他和Alex还在聊下午叫什么咖啡外卖。 小打工人，内心有了一丢丢愧疚。 看见广爷和Alex，陈大班还有些惊讶，他下巴朝会议室方向抬了抬。 “阿广，外卖放会议室，等他们开完会，后面还有一个跟星传的LunchMeeting。” 说完，他收回视线，重新专注电脑前。 “Alex，过来一下。” 本来，想看热闹，没想到被老大抓到小辫子。 22. 22 《我点赞了老板的讣告朋友圈》全本免费阅读 陈大班忘了告诉戴蒙，国内员工其实挺烦团建的。 一个广告公司，想成功举办一场团建，艰难程度为六颗星（满分五颗星）。 广告人都特立独行，什么妖魔鬼怪、奇装异服出现在广告公司大家都能瞬间理解。 团建这种要抹灭“小我”体现“团结友爱”的集体活动，跟这群人属于八字不合。 当【日与夜】员工，收到行政团建邮件时，第一反应都是：拒绝！ “不能直接让全公司休息两天吗？” “把团建的钱，折现给我行不行？” “怎么才能不去团建？在线等！” 行政总监像是早就预料到结果，跟每个部门的Leader强调，除非不可抗力，全体员工必须参加。 就在这样的铁腕强拳下，周五当天，百来号人，居然全勤出发。 为了迁就广告夜猫子的作息，行政贴心选了下午1点，在WP大楼集合上车。 春日阳光明媚，车队浩浩荡荡。 魔都两旁剩余的晚樱淅淅沥沥挂在树上，天气回暖，正适合出游。 广爷给陈大班怼来一包薯片，陈大班意思意思拿了几片，吃在嘴里，猛然有种学生时代去春游的感觉。 陈大班带上耳机和眼罩，闭目补眠。迷糊中，车像是停了一阵，接着，他感觉身边的空位下陷，紧接着“窸窸窣窣”一会儿，才安静下来。 昨晚熬了一夜做方案，现在累得不行。加上司机开得很稳，陈大班几乎睡死过去，而且，难得没有做梦。 睡着睡着，他头往右靠，靠上一个很舒服的“枕头”，软硬适中，有股好闻的清新草香，没忍住鼻子往上蹭了蹭，闻了几口。 不知怎的，“枕头”突然往外跑，他上手拽着”枕头“，皱着眉嘟囔着：“枕头别动……” “枕头”很听话，瞬间不动了，乖乖回到原位，老实给他枕着。 陈大班很满意，舒适地又睡死过去。 不一会儿，他感觉脑袋上，有东西压了下来。他抬手扒下眼罩，眼睛眯起适应了一下亮光，才往身边看。 他惊觉自己拽着一个人手臂，头靠在那人的肩膀当“枕头”。对方动弹不得，慢慢被车晃困了，只好枕在他脑袋上，不太舒适地睡了过去。 陈大班脑袋往上抬，对方也往后靠，他这才看清楚了“枕头”。 都知道戴蒙帅，但陈大班从来没那么近距离，接受冲击。 侧脸优越得让人嫉妒，五官棱角分明，左眼睑下，有一颗小泪痣，鼻梁挺直，嘴唇饱满。 平日都是黑灰西装，商务属性太强，今天头戴闪电蓝运动帽，灰色冲锋衣配运动裤，哪怕坐着，四肢的肌肉也把运动服撑满，男性荷尔蒙溢出。 难怪能泡到Ru这样的女明星。陈大班思付着。 大巴进入隧道，车里瞬间变得昏暗。 戴蒙的头微微转向陈大班，棒球帽压得很低，陈大班看不清到底有没有睁开。 他嘴巴张开又合上，大班没听见，问：“你说什么？” 戴蒙愣了片刻，这会儿，陈大班能看见他眼睛睁开了，而且是全睁开。 但他没说话，抬手到他脸侧，把耳朵里的降噪耳机取出。 耳机里的音乐声突然变成嘈杂的环境音，他突然靠过来，低声说：“睡醒了？” 刚睡醒的戴蒙声音有点嘶哑，听得陈大班耳朵痒痒的。 “嗯……醒了……” 戴蒙活动了一下被陈大班睡麻的肩膀，打趣：“现在说话知道小点声了？” 陈大班思考了一下他这句话，瞬间捂住嘴：“我刚刚说话很大声？” “不大声，我会摘你耳机？” 陈大班把另一只耳机也摘下来，放进耳机盒，低声说：“不戴降噪耳机我睡不着。” “熬夜了？”戴蒙双手环胸，左肩还残留着陈大班的温度，右手羡慕地蹭了个余温。 “下周一有提案，所以，昨晚熬夜提前做完。” 戴蒙皱眉：“不是留了周日一天休息吗？周一的提案，还熬夜？” 这次团建，行政安排了两天一夜的行程。周五出发，周六回来，周日给大家休息一天。 “虽然，周日休息，但我不敢赌，万一这两天，玩太累，我周日缓不过来怎么办……” 对于陈大班这种强准备型的人来说，不到迫不得已，尽量不把工作压到最后一刻。 戴蒙不对陈大班的工作方式发表看法，他只是想象，如果小时候跟陈大班是同学。 刚放暑假的那几天，肯定约不到陈大班，因为他都在做暑假作业。 不过，这种情况大概率不会出现。不是因为他们不在一起念书。 而是，戴蒙会跟他一起做暑假作业。 …… 大巴到目的地的时候，大部队才知道，自己被拉到魔都著名的徒步胜地“海岩浩径”。 “海岩浩径”全长100公里，分为十段，这次团建，他们将全体挑战第一、二段，徒步路程16公里。 看到“徒步”两个字，现场一半广告狗都想重回大巴。12点前睡觉，对他们来说已经很难了，还让他们徒步？ 开什么玩笑…… 行政也是狠，知道这群广告人的德行。大巴刚卸完客，就立刻让司机把车开走，完全不给他们逃跑机会。 几个广告人锲而不舍，追在大巴后面，追了没到100米，就跑不动了…… 陈大班双手叉腰看着这些虚弱的广告人，转头问戴蒙：“老板，实不相瞒。我们广告人的运动量跟程序员差不多。” “徒步16公里，只休周日一天，真的很残忍……” 戴蒙倒是早已料到这种场景，他一脸无所谓地耸耸肩：“活着也很残忍，他们还不是且活着？” 他拍了拍陈大班的肩：“放心吧，能活着就能走完。” 百来号人，分成10组，每组10个成员，每组队长都由总监以上级别担任，组员则是打乱，不但打乱部门，还打乱公司。 行政总监原话，团建就是要打破一切舒适区。 大家只想打破他的头。 陈大班被分到6组，套上行政分发的绿色背心。很快Alex和广爷飞奔过来，扑在陈大班身上。 “Yeah！老大！我们三分在一组！！！” 陈大班快被他们勒死，透过他们的纠缠，缝隙里看见戴蒙穿着白色背心。 那两位松开双臂，一起顺着陈大班视线看过去。 “哎……戴总怎么在医疗队啊？” “医疗队？”陈大班以为他应该当组长，单独带一支队伍才对。 广爷解释：“海岩浩径这两段，有地方挺险的。我们公司徒步小白肯定很多。的确需要医疗跟着，随时应对突发状况。戴总在香港应该常常徒步吧？看他装备就很专业。” 陈大班心里了然，戴日朗以前就很爱徒步，估计戴蒙也是。 6组的队员集结完毕，他们组的成员非常杂。 除了Alex和广爷，还有米姐，两个年纪大的财务，叫Fiona的Account，高级创意Lee，以及两个星传的男Account。 跨部门，跨司，Fiona和Lee还是情侣。 行政给每组人分配了徒步物资，5顶双人帐篷，若干水、干粮和登山杖。 商量后，陈大班这组，男生背帐篷，水每人分担，干粮放在女生包里。 分帐篷的时候，陈大班他们三个围着五个帐篷，陈大班先挑了一个背上，转身提着干粮去分到女生背包。 星传的两个男生走到Alex面前，把他们准备拿走的帐篷一把抢过来。Alex还被推了一下，整个坐到地上。 广爷看到，推了其中一个男生一把，生气地问：“你干嘛！” 广爷身材魁梧，星传两个男的都瘦，眼看不是他对手，只能拽拽说：“拿帐篷而已，那么凶干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