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空热恋》 第一章 第一章:医院重逢 VES咖啡馆的露天座位上,林望秋兴致缺缺地搅着面前的咖啡,目光放空。 最近跟着所里的前辈接手了一个比较棘手的经济纠纷案,文书工作和与当事人的交流以及案件梳理基本都是林望秋一个人在做。再加上她手头还有自己入所以来第一次正式接手的一个离婚官司,这段时间忙得头昏脑涨。 她是那种本来就不怎么爱喝水,一忙起来更不会有喝水意识,渴了就猛灌冷水的人。 这段时间与两边的客户交涉,多费口舌。负责那个经济纠纷案的律师仗着资历深很多事都不亲自跑,林望秋还得给他梳理汇报案情进展。嗓子因此损伤得厉害,一连疼了好几天,今天上午还咳了点儿血丝出来。 吓得林望秋赶紧请了半天假去医院看嗓子。 “我说你倒是喝呀,你们律师不都最爱喝冰美式了吗?” 吴茗笙刚好轮休,便陪林望秋一起去医院。 叫的网约车还没到,她们便在咖啡厅点了两杯咖啡边等边聊天。 见林望秋一副失了魂的模样,她伸出手在她眼前晃了晃。 结果被林望秋一掌拍开。 “我不喝冰的。” “魂还在呢?”吴茗笙喝了口咖啡后道,“别失魂落魄的啦,我知道你为了那个案子烦,但一时半会儿也烦不出个结果来。不如坐下来好好放松放松,没准喝完这杯咖啡就柳暗花明了呢。” 林望秋半月前接手了一个离婚诉讼的案子,男方出轨加家庭冷暴力,女方知道后便提出了离婚。因为动静闹得太大,以至于她的丈夫将相关的证据处理得一干二净,甚至在女方提出离婚后一直忍着没和出轨对象见面。而冷暴力又不像热暴力一样容易留下痕迹。所以目前一直没有办法向法院证明男方是过错方。 女方想争取四岁女儿的抚养权,但她婚后就没再工作一直在家带孩子,因此离婚后没有稳定收入。加之找不到男方出轨和冷暴力的证据,这样法院极有可能将孩子判给男方。 林望秋觉得那女人很可怜,她与丈夫大学相恋,没几年就结婚了。为了家庭放弃事业,却只得到这样一个结果。 而且四岁的小姑娘如果不跟着母亲,将来她的父亲将小三娶进门,恐怕她就没好日子过了。 因此林望秋前所未有地希望这个案子能够胜诉。 但那个男人太狡猾了,这么久过去愣是一点儿出轨的蛛丝马迹都找不到。 就为这个案子,林望秋这阵子一直很苦恼丧气。吴茗笙见她被烦得食欲不振,便趁等车的空档儿拉她喝喝咖啡聊聊天散心。 结果林望秋情绪半点儿不见好,跟泄了气的皮球一样。 吴茗笙还在努力安慰林望秋:“哎呀,说到底这都是人家自己的事儿,你尽力而为问心无愧就行了。这世界上因为丈夫出轨而离婚的女人那么多,难道你都管得过来啊!” 林望秋趴在桌上听着吴茗笙絮叨,她嗓子不舒服,是一句话都懒得说。 这时放在桌面上的手机震动几下,很快原始手机铃声便响了起来。 是网约车司机打来的。 林望秋接了电话,问清司机的位置后和吴茗笙一起朝那边走过去。 “你就不能换个手机铃声?这初始铃声多难听啊!每次你手机响我心里都发毛……”为了证明她这话的真实性,也是为了让林望秋换个手机铃声,吴茗笙扶额,好像真的很头疼的样子。 似是被这事儿困扰已久。 林望秋闻言也只是平静地坐到车里,并没有将她的吐槽放进心上,更没有换手机铃声的打算。 挂了号去医生办公室问诊的路上,吴茗笙还在不停地说林望秋:“你不是一直挺佛系的吗?怎么一下子突然接手了两个案子?忙点儿就算了,让你记得多喝水你也不听,现在嗓子疼得难受了吧?去医院这些医生也就是开点儿药而已,我估计没什么……我去!” 她们这时走到医生办公室门口,吴茗笙抬眼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人,一个没忍住惊呼了出来。 桌前坐着的是个很年轻的男医生,身上穿着白大褂显得人分外清冷。他低垂着眼在桌上写着什么,听到门口的动静也没有抬头。 这么不近不远的距离,林望秋甚至能清晰地看到他鸦羽似的、长而密的睫毛,还有他那让人挪不开目光的高挺鼻梁。 “你是有点儿运气在身上的哟!”进去前吴茗笙在林望秋耳边小声说到。 林望秋想咬她…… 等她们在办公桌前的椅子上坐下时,江待才不紧不慢地抬起头。看到林望秋后脸色也没什么变化,一如既往的波澜不惊。 “什么症状?” 公事公办的语气。 “嗓子疼,可能是最近说话太多的缘故。今天还有咳血的症状,但是是血丝,不太严重。”林望秋闷闷地说,声音很涩。 “坐过来。” 林望秋听话地将椅子朝他那边挪了过去。 看到她脚上的高跟鞋时江待目光沉了沉。 他起身从办公桌的右边抽屉里拿了个银色的手电筒,坐下后微微倾身,与林望秋拉近距离。 看着他近在咫尺的脸,林望秋脸颊发热,脑袋正要向后倾,却被江待捏住了下巴。 “张嘴。” 他温热的指尖覆在她小巧但并不显尖锐的下巴上,食指和中指托着她的下颌,拇指点在唇下,将她的脑袋向后推到几近仰起的角度,语气依旧冷然不带感情。 “啊?”林望秋惊了一下,慢慢将嘴张开。 她眼睛向下觑他,只能勉强看清他俊冷眉眼的三分风采。 早知道不喝什么咖啡了,也不知道口腔里会不会有褐色咖啡渍。 江待捏着林望秋下巴的指尖稍稍用力,眉峰上挑,目光从她口腔的位置上移落在她放空的眼睛上:“张大点儿。” 林望秋无奈将嘴张得更大了些,这个姿势让她有些不自在,莫明羞涩。 吴茗笙在一旁偷笑。 这是个很正常的动作,但怎么搁他俩身上就这么禁欲又羞耻呢? 太暧昧了! 一定是眼神的缘故…… 当年江待在青江一中,一双没有什么温度的桃花眼勾走了多少女孩儿的魂啊! 江待按亮手电筒,用压舌板压下林望秋的舌头,白色的细光束照进她的喉腔深处。 他的手指也真是够灵活,夹着压舌板的同时还能掐住她的下巴。 这个姿势一直持续了将近半分钟,林望秋脖子都要仰酸了,江待才松开她的下巴,关掉手电筒,将它随意丢回到抽屉里。 林望秋立马就将椅子向后滑了回去,和他拉开距离。 “有感冒和发热的状况吗?” 林望秋摇摇头。 “那排除是流感引发的喉痛。”江待得出一个结论后又问,“咳嗽吗?” “偶尔会。” 吴茗笙站在林望秋身侧,察觉到她和江待之间快要溢出办公室的满屋尴尬,适时发问:“医生,她这什么情况啊?严重吗?” 江待抬眼不轻不重地扫了她一眼,边在电脑上打字开药边说:“喉咙有些发肿,是用嗓过度的表现。目前看没什么大问题,但不排除声带受损的情况,最好去做个喉镜深入检查一下。” “我不做喉镜!” 做喉镜要将探头插进鼻子里,林望秋忘了自己嗓子不舒服的事,猛然开口,扯得嗓子又是一疼,剧烈咳嗽好几声。 “不做不做,我们吃点儿药就好了。”吴茗笙轻拍着林望秋的后背,看向江待和他商量,“能不做吗?” 一阵机器响,打印机将药单吐出来,江待扯过后将它递过去:“那就先吃药观察,一周后再来复诊。” 林望秋松了口气,正要伸手将药单接过,江待捏着药单的手却向右一偏,伸到吴茗笙面前,很自然地命令:“你去一楼取药。” 他又看向林望秋:“你留下。” “为什么?” 江待:“还有医嘱要说。” 林望秋抓住吴茗笙的手,眼神示意她不要离开。 但是—— “那我先去给你拿药了哈!”吴茗笙接过药单,拍拍林望秋的脑袋,“听话!” 然后她就从办公室里退了出去。 这个没骨气的、抛弃队友的女人! 吴茗笙走后本就冷清的办公室气氛显得更加诡异。 林望秋偷偷着打量江待,三年不见,他样子看起来并没有多大变化,只是气质平添冷峻,眉峰间像是有股拒人于千里之外的冷气,说话也冷冰冰的,跟冰碴子t?一样。 都说前任见面是“唇枪舌战”,谁也不服气谁,一定要向对方证明分手后自己过得更好。 要么就是爱得深沉的,分手后再见面眼神也缱绻不舍。 怎么到了他这儿,是这么一副平淡如水、与她形同陌路的模样? 男人果真忘性大。 唉—— 往事随风散,走不出回忆的只有她一人啊…… “回去后多喝热水,尽量少说话,药要每天按量准时吃,一天都不能落下。” 空旷的办公室猝然响起江待的声音,极其官方正式的口吻将林望秋从对往事的胡思乱想中拉了出来。 说完医嘱,他又投入到了工作中。 林望秋漫不经心地“哦”了一声,百无聊赖地打量着他的这间办公室。 “脚伸过来。” 突然,江待的嗓音再度响起。 他冷不丁来这么一句,林望秋心跳漏了一拍: “干嘛?” 难不成你还兼职骨科医生? 见她没有要伸脚的意思,江待直接俯身将她右脚的高跟鞋脱掉,将她的右脚握在手心。 “我同意了吗,你怎么擅自脱……” 林望秋挣扎着想将脚抽出来,却被江待握住小腿一个用力拉近自己怀里。 他的手指骨分明,修长且白皙。明明没怎么用力,但林望秋却看见他的指骨隐约有些凸起。 林望秋感觉有一阵电流自被他握住的那只脚流向她的全身,她没忍住将脚往回缩了缩,却被江待握得更紧。 他从抽屉里轻车熟路地拿出创可贴,垂着眼在林望秋右脚后跟那儿贴上,林望秋怔了怔,一时忘了挣扎。 她右脚后跟应该是被高跟鞋磨的,但大概是这伤口太细微,又或是她早已习以为常,导致她都没注意到它。 刚刚江待给她贴创可贴的时候她才稍微感觉到点儿疼。 贴好创可贴后江待并没有急着将她的脚放下去,而是扬了扬眉,食指恶趣味地在贴着创可贴的位置按了按。 “疼疼疼……” 林望秋疼得倒吸一口凉气。 “还知道疼?” 林望秋撇开眼不去看他。 江待放下林望秋的脚,从她进门到现在,他第一次笑了笑:“愣着干吗?难道还要我替你把鞋穿上?” “谢谢。” 她别扭地道谢。 看着脚上的创可贴,林望秋忽然觉得鼻子有些酸。 她正要弯腰将鞋重新穿上,江待有点儿冰冷的声音就紧跟着响起:“刚刚还喊疼,现在又穿高跟鞋,不怕再磨脚?” “不是你叫我穿上的吗?而且难道我不穿鞋吗?谁没事儿多带一双鞋?”林望秋没好气道。 这人阴阳怪气、前言不搭后语的,对待病人都没有一个好态度,林望秋真不知道他是怎么当上医生的。 空气因为他们这三个语气强烈的反问句而再次陷入了沉默。 两人都没再说话。 十几分钟后吴茗笙拿着药回来。 “我拿好药了,咱们走吧。” 察觉到办公室里微妙的气氛,吴茗笙动作都变轻了一点儿。 林望秋朝她伸手,吴茗笙心领神会将她从椅子上扶起,俩人走到门口时江待在背后喊了她一声。 “林望秋!” “嗯?” 林望秋和吴茗笙一齐回头看向他。 几秒钟后,他神色复杂地开口。 “记得来复诊。” 两姑娘皆是一愣,被这意料之外但又情理之中的一句话给弄懵了。 切,还以为他要说什么呢! 吴茗笙一脸的大失所望,就在刚刚这短暂的几秒钟里,她在脑海中已经脑补出了一场江待向林望秋求复合的惊天动地感人戏码。 结果他公式化的一句“记得来复诊”让这场破镜重圆的戏剧还没开始就已谢幕。 二人出了办公室坐电梯下楼。 林望秋在电梯里控诉吴茗笙:“你刚刚也太可恶了,居然抛下我走了,把我一个人扔给江待!” 吴茗笙:“是医生叫我这么做的呀!” “他的话是圣旨吗?你这么听他的话。我说的话你怎么一个字都不听?” 吴茗笙悻悻道:“我怕他呀,高中的时候就怕。” “好了好了,你注意嗓子,少说话啊!”吴茗笙笑,既是转移话题,也是真心实意的关心。 林望秋没说话了。 青江一中就没人不怕江待的,谁知道这家伙现在居然成了救死扶伤的白衣天使。 不,他就算穿上白大褂也不是白衣天使,而是白衣恶魔。 电梯到达一楼,林望秋显得有气无力,靠在吴茗笙肩上沉默着。 倒是吴茗笙,提着药还手舞足蹈地说个不停,做着各种猜测。 “你说江待是一直待在宜宁还是最近才回来的?应该是最近才回来的吧,不然咱们在宜宁这么久怎么之前没见过他?他为什么回宜宁?该不会是为了你吧。我觉得你们……”吴茗笙看向身旁,突然怔住了,林望秋站在原地,脸上是一道极其明显的泪痕,“你怎么哭了……” 吴茗笙打了自己的嘴一下:“都怪我这张嘴,你俩都分手这么久了我还说个不停。秋秋对不起啊!为了男人流泪不值得的,别哭了!” “江待是个混蛋。” 林望秋呜咽着说,眼泪越发汹涌。 “对对对,他是混蛋!男人没一个好东西!” 吴茗笙在包里去翻纸巾想给林望秋擦擦眼泪,结果想起上午的时候因为隔壁的同事打翻了她的咖啡,导致她那时候把纸巾给用完了。 “我去小卖部给你买纸……” 说完这句吴茗笙又拍了自己脑门一下,“瞧我这嘴……” 她怎么忘了,林望秋第一次遇见江待就是在小卖部。 他们的故事,就是从小卖部开始的…… 第二章 第二章:缘起偶遇 九月的青江市仍很炎热,虽说是秋天,但与夏季无异。 晚风携卷起几片落叶,落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这是炎热初秋里一天中为数不多还算凉爽的时刻。 凌晨两点多的文渊街已经没什么人,十分冷清。只从这条街的名字上就感觉到了浓浓的书香气息,因为青江市最好的高中青江一中就在这条街上。所以文渊街附近几乎都是学区房,住的也大都是青江一中的学生。 高中学生一般下了晚自习后没多久就睡了,因为第二天还有早自习。即便没睡也是在家里挑灯夜战,不会出来晃荡。 因此文渊街的夜晚与其他街道相比要宁静的多。 林望秋觉得自己现在肯定很像个神经病,大热天的穿个冬天的厚睡衣,脚脖子却还露在外面。 这个睡衣其实一整套是有上下两件的,上身的很长,像睡裙一样,直接盖过膝盖到了小腿。但她出来的匆忙,根本找不到下半身的那条裤子。 青江市秋天的晚上虽然不算冷,但还是有些凉爽。林望秋此刻畏寒,风一吹她就冷得慌。 这段时间因为要准备新学期的开学考试,林望秋忘了囤卫生巾。结果晚上做试卷的时候就感觉腹部一阵泛泛的疼,林望秋预感不妙,看了眼日期,果然是到了大姨妈的日子。 她爸一如既往的不在家,林望秋只能自己出门去买卫生巾。她身上穿着睡衣,因为一时半会儿找不到那种可以将全身都包裹住的衣服,就随手将冬天的睡衣给套在了身上。 林望秋家不在文渊街,而在距离文渊街两条街外的梅霖二路上。 梅霖二路几乎全天二十四小时喧闹不止,为了避免别人像看神经病一样看她,林望秋只好舍近求远去文渊街的24小时小卖部买卫生巾。 好在如她所料这条街空无一人,林望秋的脚步轻快了许多。 但是快要走到小卖部的时候,她的脚步顿了一下——街对面的路灯下有两个男生。 一个依靠在路灯柱上,高且清瘦,正眼含笑意地盯着蹲在地上的另一个少年看。 “又被你爸赶出来了?” “我才不是被赶出来的,我是自己出来的!” 江待对此已经见怪不怪,将何魏然从地上拽了起来:“别垂头丧气的,这次是因为什么?” “没过一本线呗,被我爸臭骂一顿。”何魏然仍旧恹恹的。 “没过一本线?”江待笑了,“这段时间有考试?” “是上学期的期末考试,我没考好嘛,就寻思着别告诉我爸了。”何魏然变得有些气愤,“结果‘煤气罐’居然专门打电话跟我爸说这事儿,然后就兜不住了。你说我爸也真是的,这期末考试都过去这么久了,他还翻旧账,马上这开学考试都要来了。” “煤气罐”是他们班主任,因为姓梅,长得又黑又矮又胖。一双厚唇里除了能说出物理知识就只能说出教训学生的话,所以大家私底下就给他起了这样一个外号。 “待哥,你可得收留我。我现在身无分文还没带手机,无处可去了,你不忍心看我留宿街头吧?”何魏然哀求道,他连刚刚给江待打电话都是跑到梅霖路找路人借手机打的。 “你当我是你取款机呢?”江待轻踢了何魏然一脚,忽然看见对面街上有一个穿着冬天玉桂狗珊瑚绒睡衣的女孩,往他们t?这边看了一眼后很快就走进了旁边的小卖部里。 江待将手机丢到何魏然怀里:“自己挑个附近的酒店住一晚,明天放学回家。” 何魏然手忙脚乱地接过手机,见江待抬脚往街对面走去,好奇问道:“你干嘛去?” “给你买日用品。”江待背对着他淡淡地说。 “酒店里不是有吗?” “不干净。” 何魏然听后感动得稀里哗啦的,江待可真为他考虑啊! 林望秋在货架上找半天也没找到自己常用的那个牌子的卫生巾,问了老板才知道因为这牌子比较冷,被放在了货架的最上面。 她踮了脚准备将卫生巾拿下来,忽然看见从门外走进来一个穿黑色连帽卫衣的高个子男生,好像就是刚刚她在路灯下看见的那两个人中其中的一个。 他应该是来买日用品的,径直朝林望秋这个方向走来。 日用品都摆在一个货架上,牙膏毛巾什么的正好在卫生巾旁边。 那少年就停在她右手边,林望秋拿卫生巾的手缩了回来。 她的脸一下子就变红了,有点儿窘迫地往旁边挪了挪。后来做了一番思想建设,又挪了回去。 反正她脑袋上还戴着睡衣的帽子,而且人家又不认识她,以后也不见面,管那么多干什么。 林望秋重新踮了脚伸手准备去够卫生巾。 睡衣宽大的袖子滑下,细白的手臂露在灯光下,江待感觉自己好像被晃了一下眼。 林望秋还没够到卫生巾呢,另一只手就已经替她拿了并递给了她。 “谢……谢谢!”林望秋没往他那边的方向看,伸手抓了几下没抓到。她听见他低笑一声,将卫生巾放在了她手心里。 林望秋接过后飞快地跑到收银台前结账。 结果老板是个上了年纪的老爷爷,没有收银机,慢悠悠地翻出本子看卫生巾的价钱。 “爷爷,麻烦快点儿。”她有些急地催促。 “丫头,别急啊!”老板拿出老花镜戴上,看清价格后对林望秋说:“二十五块八。” 林望秋掏出五十块付给他,正等着老板找钱,余光忽然瞥见江待拿了一条毛巾和一个牙膏已经准备过来结账了。 “来,丫头,找你的钱。”老板将找的钱放在柜台上,“没有一角的硬币了,我给你找两颗糖吧。” “谢谢爷爷,我牙痛,就不吃了。” 林望秋抓起卫生巾放进睡衣口袋里,在江待过来前急忙跑出了小卖部。 何魏然选好酒店后见江待这么久还没回来便准备到小卖部去找他,结果还没进去就差点被一个从里面冲出来的人给撞得人仰马翻。 他正要开口大骂,看清是个女孩儿后又止住了。 “跑这么快干什么,有鬼追啊?” 刚好江待从小卖部里出来,何魏然看了眼他,又看了眼已经跑远的林望秋,后知后觉来了句:“待哥,那个‘鬼’是你啊!” 江待将毛巾丢到他脸上,冷冷吐出一个字:“滚!” *** 秋老虎的酷热实在很难耐,教室里学生头顶上的风扇转个不停,但吹出来的仿佛是热风一般,丝毫没有减去半分热气。空调在角落里安静的站着,不过即便热成这样也没有一个人去按它。 林望秋刚做完一道数学题,前面的吴茗笙就转过来对她说:“去商店买水吗?” “等会儿,我还有几道。” “我真服了你了,这么热还做的进去?” “心静自然凉。”林望秋边写边说,连头都没有抬。 “真不愧是老赵的得意门生啊!他说的话你都当圣旨一样。” 林望秋这次抬起头来了,笑道:“他课堂之外的话我是不听的,比如不让我们开空调这事儿。” 说到这个吴茗笙就来气:“你说他是不是有病啊,这么热的天不让我们吹空调。秦千思她明明就是中暑,他非说是吹空调吹感冒的。还说什么……”她模仿起赵华德的语气,“‘快要考试了,要是让其他事情影响了考试是不值得的,所以在考试结束前谁都不许开空调!我也是为了你们好,要是吹空调感冒了多得不偿失啊’!我可去他的,他自己在办公室吹空调吹的倒是爽,完全不考虑我们。” “不过这次开学考试好像确实挺重要的。”话题打开,刚好一道题做完,林望秋索性停笔不写了,“听说学校为了防止作弊,让高三和高二的混着考。” “不是吧,这么丧尽天良?他们不怕出岔子啊,万一条形码传错了怎么办?” 他们学校每次考试的条形码都是老师现场发,一般都是按考号排列。 林望秋觉得她有点儿忧虑过度:“怎么会,到时候记得看一眼就行了。” 班上一个男同学走到林望秋课桌前:“杨萍让你去办公室拿英语作业。” “好啊,王卓!你敢当着英语课代表的面儿这么喊我们亲爱的英语老师,当心她告你黑状。” 他们这群学生没大没小惯了,私底下对班上的科任老师从来没什么尊称,不是直呼其名就是喊外号。 王卓对吴茗笙说:“你以为林望秋和你一样啊!” “我怎么样?” 林望秋在他俩中间做了个打断的手势,笑道:“行了你俩,让我过去。” 王卓让开道,林望秋从他面前穿过去。 走到教室门口,班里一个刚上完厕所的女同学进门时对林望秋说:“你同学来找你了。” 林望秋出了教室,看见杨莹莹正靠在走廊的护栏上,她看见林望秋后立即就走了过来。 林望秋和杨莹莹是初中同学,一直玩得很要好。高一的时候也是同班同学,但是高二开学分班她俩被分到了不同的班。因为林望秋选的是文科,而杨莹莹是读理科的。 “走啊,去小卖部。” “莹莹,我得去办公室拿英语作业,下次吧。” “那我和你一起去。” “不用了,怪远的,我怕你到时候迟到。” 杨莹莹失落地说:“那好吧,我先走了。下次再来找你。” “嗯。” 课间只有十分钟,现在已经过去好几分钟了。英语老师这学期新带了一个高三重点班,所以换了靠近高三教学楼的新办公室。新办公室离林望秋他们班教室很远,也不知道这么几分钟来不来得及。 下节课是历史老师的课,林望秋最怕她,不由地加快脚步朝办公室走去。 3-10 第三章:柠檬硬糖 “杨老师!” 林望秋敲了敲办公室的门,站在门口等待。 “进来。” 林望秋在门口的时候就发现英语老师办公桌前站了个男生,个子挺高,站得随性,两手插在兜里。他上身穿着学校的校服外套,但是下身并没有穿校裤。 青江一中要求学生必须穿全套校服,林望秋猜他应该是因为没穿校裤才被叫到办公室挨骂的。 听说英语老师不仅带了高三某个理科重点班的英语,还是他们班的班主任。 学校选理的人远多于选文的,因此一个年级理科班要比文科班多得多。但理科重点班只有三个,不知道英语老师带的是哪一个。 “老师,我来拿作业。” “在那边。”杨萍指向角落一个红漆椅子上摆着的一大摞作业本。 她带两个班,收作业勤快但批作业慢,导致她办公桌附近摆得全是学生的作业本。 林望秋跨过地上的一堆作业,将他们班的作业抱了起来。 “这么多你一个人抱得动吗?”杨萍看林望秋这么瘦,这作业堆起来都快遮住她眼睛了,真怀疑下一秒她就会被这堆作业给压倒。 还不是你非要大家统一用这么厚的本子听写单词,还次次都要收上去改,搞得我每次都要搬这么重的作业回教室。 林望秋在心里吐槽到。 但她很怂,抱着作业吃力地回:“抱得动,之前都是我这么抱回教室的。” “江待!”杨萍喊了旁边那个男生一声,“给你个将功补过的机会,帮人家把作业搬回去。” 听见这个名字林望秋身体晃了一下。 江待不是高三二十三班的那个学神吗? 整个青江一中,除了高一新来的,几乎所有的学生都知道江待这个人。 他是青江市2011届的中考状元,进了青江一中后每次考试成绩就没有低于700分过。 但林望秋也才升高二,所以对这个大她一届的学神只闻其名而一直未见其人。 难道他们英语老师现在带的是二十三班? “好。”江待声音平淡地应了一声,打断了林望秋的思绪。 江待比林望秋高不少,她也没去打量人家,所以一直没看清楚他长什么样。现在他面对着她,林望秋终于看清他的脸。 然后她的脸就飞快地红了。 他……他不是昨天晚上……不,是今天凌晨小卖部给她拿卫生巾的那个人吗? 天啊,她是什么“毒奶”体质? 刚说完不会遇见结果当天就遇见了。 简直太尴尬了吧! 希望他不要记得自己,林望秋在心底默默祈祷。 江待本来是打算将林望秋怀里t?的作业全拿走的,但林望秋不好意思让他全拿,低着头小声说:“给我留点儿。” 江待勾了勾唇,散漫应道:“行。” 明明他就说了一个字,而且说得极其利落快速,林望秋却不知怎么的听出了几分旖旎的味道。 江待拿走了三分之二的作业,林望秋手上的重量一下子轻了不少。 他居然单手就抱住了这么多作业,这臂力,真叫人瞠目。 林望秋跟着他出了办公室,和他并排走在走廊上。 “哪个班?” 过了教师办公室的走廊后江待忽然开口道。 林望秋还沉浸在凌晨的尴尬里,一时没听清:“啊?” “我问你哪个班的。” “高二十九班。” “学文的?” 青江一中除了高一因为没有文理分科班级是混散的以外,一般一到十五班是理科班,十六到十八班是文科班,十九和二十班是两个文科重点班,二十一和二十二是理科重点班,而二十三班,是理科重点班中的重点班。 里面的学生不是优录进来的就是中考在全市排名前一百的学生。 “嗯。”林望秋点了点头。 “不错。” 他无厘头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不错?学文不错? 林望秋不知道他这话是什么意思,还是他压根不知道该回她什么好,所以才来了这么个万能句式? 到了教室门口,林望秋对江待说:“你把作业给我吧,谢谢你帮我搬到这里。” 江待却没有立刻给她,而是玩味的审视她几秒,搞得林望秋身上一阵不自在。 “怎么,你怕我抢你功劳啊?” 这什么跟什么啊? 林望秋说:“我只是觉得串班不好。” “学校有这规矩?” “没。”林望秋眼里含了点儿不满,“这不重要,你赶紧把作业给我,要上课了。” “行行行,给你。” 江待将手上的作业放到林望秋怀里,突然增加的重量让林望秋身子不由地往下一沉。江待见状眼疾手快的扶住了她。 “我站得稳。”林望秋有些不悦地挣开他。 江待低笑一声:“还挺要强。” 林望秋没理他这句:“我进去了。” “等下。”江待叫住她,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两颗糖放在林望秋怀里的作业本上,一脸笑意地说,“给你吃糖。” 这下林望秋真的差点儿站不稳了,这两颗糖是小卖部老板找给她她没拿的那两颗口哨糖。 江待记得她! 尴尬的记忆袭来,林望秋欲哭无泪地跑进教室。 *** 下了历史课后林望秋发完英语作业,盯着这两颗糖发呆。 “你看什么呢?” 吴茗笙从前面将脑袋探了过来。 “这个!”林望秋将糖果举给她看。 “不就是颗糖嘛,有什么奇特的?”吴茗笙端详半天也没看出个什么名堂。 “这糖江待给的,够奇特吧?” “什么?高三那个学神?”吴茗笙震惊了。 “对啊!” 然后林望秋就和她讲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我去,你这也太点儿背了吧?” 吴茗笙听完后本来是想安慰林望秋的,女生买卫生巾再正常不过了,别放在心上。文渊街本来就住了很多一中的学生,遇到本校的也正常。只是林望秋也太倒霉了点儿,当天就又和江待重逢了。 但她脸上抑制不住的笑容实在不太能安慰到林望秋。 “你能别笑了吗?”林望秋生无可恋地趴在桌子上,“早知道不和你说了。” “哎呀,别这样。”吴茗笙强压住笑声,“好了,好了,我不笑了,不笑了。” 林望秋终于从桌上抬起脸来。 吴茗笙的八卦之心蠢蠢欲动,追问道:“话说这江学神长什么样?你给评价评价。我还没见过他呢,只听说过他的大名。” 林望秋回想了下江待的样子,真诚地说:“还挺帅的。” “真的假的?一般那种成绩好的不都长得又呆又普通吗?”吴茗笙说,“你看咱班的刘奕辰。再说他要真帅怎么从来没听人提起过?二班那许磊,全校女生都知道他帅。” “你这可属于刻板成见了啊!”林望秋竖起手指分条和她列述,“第一,刘奕辰不呆也不普通,人家只是低调。第二,长得帅的也不止许磊一个,我觉得只是因为许磊比较高调罢了,所以他才有名。第三,我个人觉得江待比许磊帅。” “行啊,林望秋。人家江待用两颗糖就把你收买了。” “什么收买?我只是在陈述事实。”林望秋撕开糖果的包装,将糖丢进嘴里,“再说这本来就是我的糖。” 林望秋将嘴里的硬糖嚼碎,又甜又酸的味道在口腔弥漫开。 是柠檬味儿的…… 第四章:魔王的水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正是太阳高照的时刻,在操场上仅站一会儿就出了不少汗。 但每次体育课的常规跑步还是必不可少。 “每个人围绕操场跑三圈,跑完后解散自由活动。” 当体育老师宣布完这个消息时,大家都是叫苦不迭,然后懒懒散散地站到了跑道上。 吴茗笙属于微胖一类的女孩儿,跑步根本跑不动,每次体育课跑步都是气喘吁吁地落在队伍后面。 其实她体重不重,一米六五的身高才一百来斤,有时候嚷着减肥,节食一阵子还能瘦到一百斤以下,就是不知道为什么身上显肉。 林望秋一般都陪着她一起在队伍后面慢慢跑。经常有跑得快的男生直接领先她们一整圈,体育老师这时就会站在树荫底下点她俩的名:“林望秋,吴茗笙,你们俩没吃饭吗?每次都跑这么慢?给我加速!” “报告老师,无法加速!”吴茗笙痛苦地举起手,皱着一张脸,她嗓子跟灌了辣椒水一样难受。 “我看你还能说话,怎么就加不了速了?给我跑快点儿!” “真……真跑不动了……” 吴茗笙不仅没加速,还隐隐有偃旗息鼓的态势。 林望秋拉起她的手臂:“我拉着你跑,最后半圈了。” 然后林望秋在吴茗笙还没反应过来的时候拉着她突然加速冲向重点。 “喂……” 慢点儿…… 终于跑到终点,吴茗笙感觉自己已经累得灵魂脱体了,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 “跑完别坐着,起来走走!” 体育老师站在吴茗笙脚边拿着喇叭大喊。 我走你妈! 要不是吴茗笙现在没力气说话,她真有可能当场就把这四个字说出来。 原本坐着的学生们都边骂边站了起来,但吴茗笙仍旧固执地坐在草坪上。 她才不要站起来走,累死了。 这时体育老师居高临下地睨视吴茗笙一眼,她感觉后背一凉,吓得赶紧朝林望秋伸出手。 林望秋笑着抓住她的手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干嘛非要我们走,真是丧心病狂!”吴茗笙将脑袋靠在林望秋肩膀上,几乎是靠着她在走路,“有一个丧心病狂的赵华德就够我们受的了,再加一个丧心病狂的体育老师,还要不要人活了。” 林望秋捏了捏她的鼻子:“不许这么说老赵!” “看在你刚刚拉我的份儿上,就给你这个面子吧。今天放他一马。” 林望秋笑着说:“谢谢吴大小姐!” “客气客气。诶,对了,你不是来大姨妈了吗?怎么还跑步?” 吴茗笙才想起来林望秋来月经的事情。 “我痛经没那么厉害,就没请假。”天气实在太热,林望秋用手给自己扇着风,“再说体育老师太直男了,请假的话要当着全班同学的面说请假理由,好尴尬。” “那你肚子现在不痛啊?” “还好,有一点儿。不过应该过会儿就好了。我们去买水吧!” 走完一圈大家差不多都解散了,一般这个时候他们就会溜到小卖部去买水。 “走走走!”吴茗笙拉着林望秋往小卖部走。 但是小卖部不出意外地挤满了人,大部分都和林望秋她们一样是来买水的。 其实他们学校的小卖部严格意义上应该叫超市,因为面积还挺大的。但是体育课这种公共课上课时间比较集中,这会儿都是从体育课上跑来买水解渴的学生。 林望秋和吴茗笙进去后很快就被别人给挤散了。 林望秋在货架上拿了一瓶没有冰过的纯净水,费力挤到结账的队伍后面排队。 好不容易排到她,结果刷卡的时候机器突然“哔哔哔”叫个不停。 林望秋眉头一皱,周围的世界一下子就变灰暗了。 她的卡爆了! 真要命! 中午吃饭的时候吴茗笙没带卡,然后林望秋就把卡借给她了。估计是因为两个人刷得有点儿多,所以才爆了。 他们学校校园卡有限额,八个小时之内只能消费30块。 这是个弱智的决定,吴茗笙因为卡爆了好多次一直吐槽。 林望秋在人群里急切地找吴茗笙的身影,结果吴茗笙没找到,倒是撞进一双黑色瞳仁的眼睛里。 江待? 怎么买个水都能碰见他? 这下林望秋也不找吴茗笙了,将水放到柜台上,对老板说:“不好意思,我不要了。t?” 她挤出人群,经过江待的时候头低得很低,极快地走出了小卖部。 “待哥,你不对劲儿啊!干嘛一直盯着那个女同学瞧?” 何魏然发现江待自进了小卖部眼睛就没从刚刚从他们身边过去的那个女孩儿身上离开过。 而且他还不是偷偷地看,而是明目张胆地看人家。 “你怎么知道我一直盯着人家看?”江待扫了何魏然一眼,“难道你一直在看我?” “我去,别玩腐啊!谁看你了!我……我可是大直男!” 江待掀开他从冰柜里拿了两瓶矿泉水:“放心,我对男的没兴趣。对你,更没兴趣。” 呃,怎么有一种莫明被侮辱的感觉? 林望秋正蹲在小卖部对面的大树底下托着腮等吴茗笙出来,忽然她面前的阳光变得没那么刺眼,一个阴影笼罩住了她。 江待将一瓶冰的矿泉水递到林望秋面前,手腕上还戴着白色的耐克护腕,应该是刚打完篮球。 “给我的?” 林望秋盯着他手里的水看了一会儿,没忍住咽了咽口水。 真的好渴! “不然?我这都伸你面前来了。” 林望秋有些无语,她就是客气地确定一下而已,直接拿显得她很没素质的好吗? 虽然这水是冰的,但林望秋实在渴得不行,说了句谢谢就接过来了。 她打算等这水的冰度褪去变成常温的时候再喝,所以就拿在手里没拧开。 何魏然见她没喝,笑着打趣江待:“待哥,人家女同学不领你情啊!看来你买的水不是人家喜欢喝的。” 林望秋抬了抬眼睑,树荫下江待的脸半明半暗,他的脸一半被阳光照得晃眼,一半隐匿在树荫底下,叫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林望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多想,虽然江待没说话,但她感觉他的脸黑沉沉的,好像在无声地质问她:“为什么不喝我的水?” 大魔王,我喝还不行吗? 林望秋拧开瓶盖,浅尝辄止。 冰凉的纯净水自喉间滑进胃里,清扫了身体里翻涌的燥热。 但愉悦感是暂时的,林望秋感觉自己的腹部隐约变得更疼了起来。 吴茗笙这时才从小卖部的大军里杀出来,站在门口四处张望着,应该是在找林望秋的身影。 林望秋站了起来,蹲得太久,乍一起来有些头晕目眩,她身子晃了一下:“我朋友出来了,我先走了。” 江待没说话,倒是何魏然很热情的和她道别:“一路走好啊,妹妹!” 林望秋身体一僵,这话怎么听起来怪怪的? “哇,你不要命了,买冰水喝。”吴茗笙看见林望秋手里的冰水,差点惊掉下巴。 林望秋平时都很少喝冰水,更别说来大姨妈了。 “不是我买的。” “不是你买的?那是谁买的?别人送你的?” “差不多吧,不过这个说来话长。” 她是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 吴茗笙挽着她朝教室走:“哎呀,你只用告诉我是谁送的就行了。” 她俩之间一向没什么秘密,林望秋也就没隐瞒她:“江待。” 吴茗笙的表情一下子变得十分丰富:“大学神不会喜欢你吧?又给你吃糖又给你买水的。” 林望秋:别太荒谬…… “你想太多了,人家为什么要喜欢我?就因为帮我拿了包卫生巾?”这事儿不提也罢,“再说那天凌晨我穿得好奇怪的,实在没有让人一见钟情的资本。他连我叫什么都不知道,怎么可能喜欢我?而且我都说过了,那糖是我的。” “错也!男生就喜欢你这一挂的。” 林望秋笑了:“我哪挂的?” “可爱挂的!别说男生喜欢了,女生也喜欢,你男女通吃!我要是男生,我也喜欢你!” 林望秋是圆脸,但下巴有点儿尖。她五官长得清秀,杏眼樱唇,鼻子小巧,不是很挺的那种。算不上是那种倾国倾城的大美女,但就像吴茗笙说得那样,她长得很卡哇伊。 尤其她高一的时候留的是乖乖学生头,头发才到下巴下面,整个人跟娃娃一样。 班上的女生都爱摸她脑袋。 现在她头发长长了许多,就直接扎起来了,露出微尖的下巴,减去了几分稚气。 但林望秋性格绝对不可爱,一点儿也不娇滴滴、软绵绵。 吴茗笙常说:“你要是会撒娇,我命都给你!” “你就别瞎猜了,人家喜欢什么类型的你怎么知道?” “那他为什么给你买水?” “献爱心。” 林望秋姑且想出这么个理由搪塞她,她自己也不清楚江待为什么会给自己买水喝。 *** 江待总感觉自己忘记了什么事儿,但一直想不起来。上英语课的时候他因为想这事儿思绪飘忽不定的。 到底忘记什么了? “江待!” 杨萍一个粉笔丢了过来,但被江待敏捷地偏身躲过,粉笔砸到他后面无辜的何魏然的脑袋上。 “老班,你砸错人了!” 何魏然哀嚎道。 底下传来一阵哄笑。 杨萍没理何魏然,把江待叫了起来:“你刚刚干什么呢?有没有听我讲课?” “我听了啊!”江待一脸坦然。 “那你说我刚刚讲的什么?” 江待:“忘了。” “我讲的阅读理解!” 杨萍一个粉笔又丢了过去,还是被江待躲过了。这次何魏然长了记性,拿书挡了一下。 江待被他逗笑,对杨萍说:“老师,我真听了的。” 他们这个班的学生仗着自己成绩好,智商高,课堂上经常和老师对着来。只捡自己爱听的课听,有时老师讲得内容太简单,他们还反过来要给老师出题。 加上是理科班,大部分是男生,难管得很。 他们上一个班主任就是因为年纪大了力不从心所以才转头去教高一的物理了。 聪明的孩子好管,太聪明的孩子不好管。 杨萍刚上任不久,觉得很有必要杀杀他们这个班的威风。 上次江待就是因为没穿校裤被她叫到办公室骂了一顿。 这种事儿搁以前“煤气罐”都不带管的。 “你以为你阅读全对就可以不听讲了?学习必须虚心踏实,不能好高骛远!我高二那个班的英语课代表,叫林望秋的那个小姑娘。人家英语次次一百四十多,上课还不是照样听讲?哪像你们,整天这么浮躁,以为自己什么都会!” 江待突然想起自己忘记什么事儿了。 *** 林望秋因为下午那一口冰水,回来后肚子就疼得厉害。 吴茗笙给她打了热水喝,但还是疼得直冒冷汗。 要是冬天还能贴个暖宝宝热热肚子,但现在大夏天的,谁也没准备那玩意儿。林望秋只能抱着装了热水的杯子暖着腹部。 她下午的课几乎都是趴在桌子上听的,脸色苍白的和纸一样。 “也没喝多少啊,怎么疼得这么厉害?”吴茗笙看着林望秋桌上那瓶没怎么喝的矿泉水奇怪的说,“你是一点儿冰的都不能沾啊!” “要不我去医务室给你买点儿止疼药?” “不用,那药少吃,吃多了以后就不怎么见效了。”林望秋有气无力地说。 “那我陪你去找老赵请假?晚上还要晚自习呢,你熬得过去吗?” “我爸不在家呀,没人来接我。” 吴茗笙:“你爸怎么老不在家啊!” 林望秋她爸是做生意的,一个月在家的次数寥寥无几。她妈在林望秋初中时就和她爸离婚去了英国。 所以林望秋相当于自己一个人住着独栋别墅,可谓是相当自由了。 但大多数时候,她还是觉得孤独感更多。很多时候无人依靠,她也挺无助的。不过这么些年过去,倒也还好,总归是习惯了。 第五章:顺路与否 终于熬过晚自习,林望秋收拾好书包,准备等人走得差不多了再起身离开。 她不太喜欢人挤人,况且她也不急着回家。 “你怎么样啊?能走回去吗?”吴茗笙见林望秋脸色还是不见好,不免有些担忧地说。 “没事儿,现在比下午的时候好多了。” 今天下晚自习感觉比往常的时候更吵闹一些,吴茗笙朝窗户外看了一眼,发现走廊上站着一个帅哥,看样子是在等人。 “我说今天怎么异常躁动呢,原来是咱们班女生春心泛滥了啊!” 林望秋勉强抬眼看她:“啊?什么意思?” “外面来了个帅哥,不知道等咱班谁的。” 林望秋现在疼得要死,没心情去管什么帅哥不帅哥的。刚好这时人走得差不多了,她右手撑着桌子站了起来,对吴茗笙说道:“咱们走吧!” 吴茗笙两手扶住她:“前面一段路还好,我可以扶着你回去。但你家又不在文渊街,后面那段路你一个人行吗?要不我直接把你送回家吧?” “不用,我家路挺绕的,你没去过,我怕你回来的时候会迷路。” 走到教室门口时,林望秋突然停住了。 江待? 吴茗笙刚刚说的那个人原来是他吗? “你怎么不走了?”吴茗笙顺着林望秋的视线看过去,走廊上的那个帅哥朝她们这边走了过来。 感情人家等t?的是她身边这位啊! “这位谁啊?”吴茗笙其实猜到他应该是江待,但还是故意在林望秋耳边问。 “大学神!” 林望秋刚说完这三个字,“大学神”就已经走到她面前来了。 江待见林望秋脸色煞白的样子便知道自己猜得不错。 白天林望秋喝完他给的水后他总觉得哪里不太对劲儿。后来才想起来她前几天才刚买完卫生巾,应该是不能喝冷水的。 “肚子疼?”江待皱眉问道。 他怎么什么都要问? 肚子疼还不是他害的。 林望秋没吭声,吴茗笙见缝插话:“她肚子疼死了,江大学神,我们秋秋可是喝了你的水才肚子疼的,你可得对她负责啊!” 林望秋脸色一变,负什么责啊?感觉像是在讹诈人家一样。 “她开玩笑的,你别听她瞎说。”林望秋看向江待,“和你没关系。” 江待却不浅不淡地笑了一下,煞有介事地点点头:“嗯,我负责。” 吴茗笙见状立即把林望秋推到江待怀里,他眼疾手快地扶住了她。 “那可真是太好了。刚好我们不顺路,我没办法送她回家,你帮我把秋秋送回家吧!” 林望秋急忙拉住她:“人家也不一定就顺路啊,你送我回去。” 她朝吴茗笙使了使眼色,但吴茗笙跟没看见似的。 江待问:“你家在哪里?” 林望秋并不是很想告诉他。 “她家在梅霖二路。”吴茗笙帮林望秋回答了。 “顺路。”江待声音淡淡,“我送她回去。” 林望秋诧异地转头看向他,刚好此时江待低头,两人的视线就这么猝不及防的对上。 他眼中还有笑意,林望秋下一秒就躲开了他的视线。 “那我就先走啦,谢谢江大学神!” 在林望秋半乞求半哀怨的目光下,吴茗笙欢快地“功成身退”。 “你不用……” 管我…… “走吧!” 林望秋左胳膊还被江待握在手里,被迫跟着他朝楼梯处走去。 其实她还有点儿力气,周围有不少下晚自习的学生,林望秋觉得他们一男一女这样的动作有些太过亲密了,便对江待说:“你不用扶我,我自己能走。” “现在不疼了?” “不疼!” 江待看得出来她是在“故作坚强”,稍一松手,林望秋失去支撑整个身体就坠了下去。江待在她彻底坠下去前连忙伸手将她又提起来撑住。 这姿势有点儿暧昧,林望秋半个身子都倚靠在江待身上,她撑着墙与他拉开了点儿距离后说:“就这样!” 江待没说话,一直保持着这个姿势扶着林望秋走到校门口。 出了学校是要过马路的,车来车往的不比在学校里面。 青江晚上爱刮风,林望秋被风一吹,肚子上的坠痛感更强几分。 她再也站不住了,直接蹲了下去。 江待脸色一变,跟着蹲下去:“我背你。” “不要。”因为实在疼得厉害,林望秋眼里闪着生理性疼痛带来的泪花。 “林望秋,这都什么时候了,你还在这儿逞强。不想回家了吗?”江待语气不太好地说。 林望秋有些委屈,将身体转到另一边去:“那你别管我。” 江待怔了怔,忍不住放软语气:“我没说不管你。” 林望秋没理他。 江待耐着性子继续问:“为什么不要我背?” “别人看见会乱造谣的。” 她声音弱弱地说。 “你现在还有心情管这个?”江待没想到她居然还挺要面子的,“你看看周围,哪还有人?大家都早回去了。” 林望秋闻声抬起头看了眼四周,果然人都走得差不多了,只有他俩还蹲在青江一中门外吹风。 “怎么样,现在还要我背吗?” 林望秋当然不可能说“要”的话,别扭地说了声“谢谢”。 江待无奈摇了摇头,半蹲下身子,拉住林望秋的手臂将她背了起来。 林望秋抱着他的脖子,在路上和江待有一搭没一搭地聊起天来。 “你怎么知道我名字的?” “我们班主任,就你们英语老师,她上课总夸你。上次我没穿校服,被她叫到办公室。刚好你来拿作业,可不就猜到了嘛。” “那你怎么知道我肚子疼的?” 江待微微侧头,看向林望秋,笑道:“你问题有点多啊,林望秋同学。” 林望秋躲开他的视线:“我就是好奇。” “其实我也是猜的,你们女生特殊时期不都不能喝冰水吗?这好像是常识吧?想到你因为喝了我给的水而肚子疼,我心里还挺过意不去的。”江待说,“你不能喝冰水当时直接说不就好了,干嘛非当着我的面儿喝一口?” “还不是你那样看着我,搞得我不喝都不行。” 江待却是一脸无辜:“我又没瞪你,怎么就把你吓着了?” “你是没瞪我,但你当时的眼神比瞪我还可怕。” 江待:“……” 江待按照林望秋的指示将她送到她家楼下,林望秋从他身上下来:“今天谢谢你。” 江待朝她淡淡一笑:“快点儿上去吧。” 林望秋拽了拽书包带子:“嗯,你回去注意安全。” “算你有良心,还知道关心我。” 被戳破心思的林望秋很难堪:“谁关心你了。” 江待已经见识过她的嘴硬,没有继续和她争辩,转身朝路口走去:“放心,我家就在一条街外,没几步就到了。” 他背对着林望秋挥手道别。 所以他是真的顺路啊! *** 几天后距离开学已经有一个月了,学校统一的开学考试也已经来临。 第一堂考语文。 林望秋和吴茗笙找到对应考场的时候,发现好几个认识的理科班学生也坐在这个教室里。 “怎么搞的,高二高三混考就算了,怎么还文理混考?”吴茗笙肩膀一垮,丧着张脸,“学校也真肯折腾。” 林望秋观察了下,座位排布还是有规律的,同级同科的学生都在一列。比如她和吴茗笙,就都在第二列。旁边分别是高二理科班和高三理科班的学生。 被理科生夹击的感觉不太好啊! 大科倒还好,除了数学文理分卷其他科都一样。 关键是做文综和理综的时候,人家理科生在那儿冥思,然后写公式,看起来悠哉游哉的样子。他们文科生就拿着笔奋笔疾书,一分一秒都不能耽误啊,手都要写废了。虽然理科生也不一定是真的悠哉,但他们写的字肯定没文科生多。在被理科生两面夹击的情况下,苦唧唧赶字的文科生心态实在很崩溃。 试卷和答题卡比条形码先发下来,因为条形码是按顺序往后传的。 林望秋是第二列的最后一个,条形码传过来时她正在想一道古诗词填空题,没顾得上看就将条形码贴在了答题卡上。 一时她脑子里灵光乍现,想起了那句古诗的后半句,欢喜地写了上去。 然而喜悦很快就被悲伤代替,林望秋发现贴条形码的纸上还有一个条形码,上面正是她的名字。 什么情况啊? 这监考老师条形码不是一列一列的传的吗? 林望秋没想到吴茗笙还真不是杞人忧天,还真有条形码贴错的情况,那个人还正是之前对此不屑一顾的自己。 因为监考老师为了省事儿,直接两列的条形码一起传了。第一列有个人开考五分钟了还没来,所以条形码传到林望秋这里时上面还剩了两个。 而林望秋也是心大,看都没看就直接贴了。 她这时看向自己答题卡上的那张条形码,想试着将它完好无损地撕下来。 结果发现上面的名字是…… 高三二十三班江待? 林望秋默然。 这缘分,也是没谁了。 她真的要泪洒考场了…… 第六章:何故心乱 林望秋正聚精会神地撕答题卡上的条形码,教室门口忽然响起监考老师尖锐的声音,如同一道惊雷在原本安静的教室里平地炸开。 “考试都开始多久了?你怎么才来?有没有点儿时间观念?这要是高考怎么办?” 林望秋的手被那声音惊得一抖,条形码被惨烈地撕破了,她僵了几秒,愣愣地盯着条形码上的那条裂缝,有些不可置信又有些侥幸地想:“应该……能扫得出来吧?” 这时一道吊儿郎当的声音响起:“这不不是高考吗?” 监考老师更加生气:“不是高考就不重视吗?平时不养成习惯,高考的时候怎么适应?” “高考不是规定开考十五分钟后才不能进考场吗?我才迟到了九分钟,按照高考的规矩,我现在还能进考场。”江待这次连校服外套都没穿,右手勾着搭在后背上,左手插兜直接绕过监考老师走到自己的座位上,一时之间吸引了不少同学的目光。 另一个监考老师从教室后面走过来对训江待的那个监考老师小声道:“你管不住他,这孩子年级第一,还野得很。” 路过林望秋的时候,江待有意无意地扫了她一眼。 感觉到头顶的视线,林望秋心虚地用手遮住了条形码。 她不遮还好,一遮江待反t?而好奇。一好奇就难免多扫了一眼,然后就看见她桌子上原本应该出现在她自己答题卡上的那张条形码。 “老师,我没条形码呀!” 他居然还一脸正经样儿地举起了手。 刚刚还气呼呼的监考老师走了过来,问道:“怎么回事儿?” “我没条形码。”江待严肃地重复了一遍。 “多的条形码在谁那里?别耽误考试时间,赶紧拿过来。” 如江待所料的,林望秋颤巍巍地举起了手,弱弱地说:“在我这儿……” 监考老师视线顺着她的声音向下:“在你这儿?那你倒是给人家啊!” 林望秋举起自己的答题卡,躲在答题卡后面说:“被我撕破了。” 监考老师估计是被他们两个“卧龙凤雏”给弄无语了,沉默了好一阵儿才对江待说:“你先坐下抓紧做题吧,待会儿考完了和我去教务处再打印一张条形码贴上。” 有解决办法就行,林望秋松了口气,把自己的条形码覆盖在了江待的条形码上,继续抓紧时间做题。 语文考试有150分钟,比其他的大科要多出半个小时。但林望秋一般两个小时就能做完一套语文卷子,后面半个小时她都是检查一遍就发发呆等着考试结束。 至于她为什么不提前交卷,一方面是觉得太招摇,用她那些同学的话来说就是太装/逼了。时间充足的学生肯定不止她一个,但青江一中考了这么多次试以来,还没听说过哪个学生提前交卷的。一般这种盲目自信的好像考试分数出来了都不太理想。 另一方面也是最重要的一点,他们班主任赵华德不让。 但这次情况有点儿不一样了,林望秋提前半个小时做完了卷子直接就交了上去,然后对吃惊的监考老师说:“老师,我先交卷。江待同学的条形码,我去教务处给他拿。” “你去拿?” “嗯。”林望秋点点头。 “那也行,免得他再跑一趟。” “谢谢老师!” 林望秋跑到教务处和负责的老师解释清楚后很快就拿到了新的条形码,再一次回到考场的时候是气喘吁吁跑回去的。 她把条形码递给监考老师,监考老师抬头看了她一眼:“你直接拿给他吧!” 林望秋喘了口气,一股冷风不注意被她吸进胃里,猛烈地咳嗽了几声。她咳完后应了句“好”,走到江待的位置那里,把条形码递给他。 “给你!” 她嗓子还有点儿痒,说话带了点儿哑音。 她的手指又细又白,像是担心这个条形码再出问题,捏得很用力,指尖都泛着红。 江待两指一夹接过,用只有他们两个人听得到的声音说:“下次别跑这么快,我又不急。” 林望秋:你还想有下次? 今天的考试结束后江待一时成了青江一中的话题人物。 有人说他之所以考试迟到是因为和别人打架去了,好像也是别人找他的茬。 听说那人是学校外面的小混混,读职高的,成天也不上学,就带着几个同样不务正业的小弟在街上晃悠。 这次找江待是冲冠一怒为红颜,直接带了五六个人去围他。但被江待三下五除二就给打趴下了。 怪不得他来的时候校服都没穿,合着是为了打架利索啊! 吴茗笙绘声绘色讲到这里的时候,林望秋在脑子里这样想到。 “听说江待在少林寺练过功夫呢!怪不得这么多人打他一个都赢不了。真给我们学校长脸!” 靠打架长脸?校长估计不太乐意吧。 “人家为什么要来打他?”林望秋比较关心这个。 “因为刘悦欣呗!” “刘悦欣?” 吴茗笙凑近了些,用手遮着在林望秋耳边小声道:“就刘奕辰他姐!高三有名的文科美女学霸。” “啊?” 林望秋没想到刘奕辰还有个姐姐,而且看吴茗笙这语气,她名气应该还挺大。 林望秋问:“她和江待什么关系?” 吴茗笙却不说了,眯起眼睛审视林望秋:“呀呀呀,绕了这么久,这个才是你想问的吧?” “我只是八卦!”林望秋故作镇定地拿起笔做题,“你不说算了。” “嗨呀,瞧把你紧张的。”吴茗笙将她的笔抽走,“他俩没什么关系,要有关系大家早讨论起来了,江待说不定都不认识人家呢。就是有人乱磕他俩cp,在咱们学校表白墙上乱发帖子。结果那个没头脑的混混,估计是不久前给刘悦欣表白被拒了吧。想想也是,刘悦欣怎么可能看上他。大概那个混混看到表白墙上的帖子了,听风就是雨的,不管三七二十一就去找江待的麻烦。” 林望秋听完后将笔从吴茗笙手里夺了过来,继续做题。 “你还真做得进去题啊!” 林望秋捂起耳朵:“你不说话我就做得进去。” “这和我有什么关系啊!让你静不下心的可不是我!” 林望秋两手撑着脑袋看题。 她发觉好像吴茗笙说得挺对的。 现在人家没说话了,她还是连题目都看不进去。 有点儿烦躁…… 第七章:共进午餐 青江一中历来的考试都十分讲究效率,六门考试两天就紧着时间考完了。第二天只剩文理综和英语。 林望秋和吴茗笙考完英语后挽着去上厕所,本来两人还有说有笑的,忽然吴茗笙脸色一变:“我好像看见我表哥了……” 林望秋听吴茗笙提起过她这个表哥,怎么说呢,要是只用一句话概括他这个人的话,就是“一个有点儿运气在身上的混世魔王”。 吴茗笙说他初中成绩不算拔尖,但意外地一直在培优班待着。后来中考前发了场高烧,把他父母急得不行。本来成绩就一般,现在还发高烧,哪里还有读重点高中的份儿。结果他不仅在中考前一天退烧了,还走了狗屎运出乎意料地考了个好成绩,不上不下正好是全市第一百名。 后来高二分班,青江一中众所周知的理科“精英”班二十三班只收四十八名学生,从优录和全市中考前一百名的学生里挑。一个都不多要,即便塞再多的钱也没用。一开始还以为他这个第一百名是无望进二十三班了,结果除开选文的学生,他正好是第四十八名,又一次踩着线进去。 吴茗笙说他父母后来甚至还找大师看过他的命格,原本想着能看出个所以然来,但是却没什么奇异之处。估计他是天生的“宁做凤尾,不做鸡头”之命了。 但凤尾也不是那么好当的,天天在二十三班压力山大地待着,他又不是那种会好好学习的学生,经常连一本线都没有过。所谓“高开低走”不过如此,气得他爸整天骂他不成器。 而吴茗笙之所以这么怕她这个表哥是因为她表哥由于常和他爸吵架所以经常就没了生活费,有时候没钱吃饭了,就会蹭吴茗笙的饭卡。 每次蹭卡的理由也是五花八门、千奇百怪,吴茗笙每次都说要拒绝,但每次卡都被他忽悠走了。 林望秋是第一次见吴茗笙的表哥,他此时还在楼梯转角处,旁边好像还站了一个人,但是被墙体遮住了。 林望秋看了他一眼,总觉得在哪儿见过,但是又想不起来。 “咱们掉头去那边的厕所吧。” 吴茗笙拉着林望秋转身,然而却为时已晚。 “笙笙!我亲爱的表妹!” 吴茗笙想装作没听见继续走掉,但何魏然几个箭步冲了过来,拦住了她的去路。 “你躲我呢!” 吴茗笙讪笑:“没有,我……我急着上厕所。” 何魏然显然没有被她骗住,事实证明他进二十三班也不全靠的运气。 “那边的厕所明明更近,你分明就是躲我。”突然他注意到吴茗笙身旁的林望秋,喜笑颜开道,“诶,小学妹,是你啊!原来你和我们家笙笙是朋友!” 林望秋近距离看清他的脸,正思索着自己在哪里见过他,就听见何魏然对着她和吴茗笙的后面招手道:“待哥,这里这里!” 林望秋一瞬间就想起自己在哪里见过他了。 上次江待给她递水时,何魏然就站在旁边看戏。后来林望秋走的时候,他还分外热情地和她道了别。 吴茗笙看了眼身后的江待又看了眼何魏然,不可思议地说:“哥,你和大学神认识啊?” “你这不废话嘛,我和他一个班的,不认识才奇怪吧。” 好像的确是这样。 现在觉得情况不妙的是林望秋了,昨天考试撕坏了江待的条形码,虽说后来她尽力弥补了,但还是不免心虚。 江待这时已经走了过来,和何魏然站在一起就像两堵高墙一般拦住了林望秋和吴茗笙的去路。 他并没有站得很笔直,林望秋平视刚好可以看见他领口的位置。校服领口不低,恰好露出他分明的锁骨。锁骨附近有几道很明显的伤痕,应该是昨天打架的时候留下的。 “去吃饭?”江待开口道。 这话不知是对谁说的。 但林望秋和吴茗笙t?都不想和他们一起去吃饭。 吴茗笙是怕何魏然再蹭她的卡,而林望秋,她的情绪很复杂。她好像只是单纯地不想和江待一起吃饭。 “走啊,一起一起!”何魏然招呼林望秋和吴茗笙一起去吃饭。 吴茗笙说:“不去!” 何魏然愕然:“不是,你俩修仙啊,饭都不吃?” “是不想和你一起吃。” “不想和我一起吃?为什么不想和我一起吃?” “你自己知道原因。”吴茗笙对林望秋说,“咱们走。” 江待踢了愣在原地的何魏然一脚,他骤然清醒一般追了上去。 “别急着走啊。”何魏然摆着一张笑脸,“你是不是怕我找你借卡?” “你还有脸说?” “放心,这次待哥请客。去不去?” 吴茗笙犹豫了,看向林望秋:“去吗?” 林望秋:“别了吧……” 何魏然脸立马就凑过来了,好像林望秋是什么稀奇物种一样:“小学妹,免费的午餐你都不吃?” 吴茗笙一掌拍开他的脸:“离我们家秋秋远点儿!” “吴茗笙,我可是你哥,有你这么目无兄长的吗?” “只会蹭卡的兄长吗?” “你……我那还不是被我爸逼的。算了,我说不过你。”他转头又好声好气地乞求林望秋,“小学妹,你就去嘛,待哥还等着呢!我肚子好饿,你再犹豫下去,饭点都错过了。” 林望秋总算是知道,为什么何魏然每次都能顺利从吴茗笙这里嫖到饭卡了。 他真的很会软磨硬泡,而且理由直击要害,让人没有拒绝的余地。最重要的是,他这样一个混世魔王,偏偏还长了张奶狗的脸。天天嬉皮笑脸的,说话就跟撒娇似的,一般女生还真受不了。 这家伙,说他是高一的别人也信吧! 以前林望秋在听完吴茗笙讲完他的“恶劣”行径后,又听吴茗笙说学校很多女生追他,心里总是很难相信。 现在她信了,毕竟还是有很多女生喜欢会撒娇的小奶狗的。 林望秋叹口气:“那好吧。” 其实如果只是单纯吃饭林望秋觉得也没什么,她安静低头吃就行了。但吴茗笙好像对才见了几次面的江待充满了崇拜与好奇,几乎吃一口饭就要问一个问题。 “江大学神,你昨天真和那几个职高的打架了?” 何魏然“啧”了一声:“嘿,我说吴茗笙,你话里怎么透着一股子殷勤味儿啊?我当你哥这么多年,怎么不见你崇拜崇拜我啊?” “你身上有值得我崇拜的地方吗?” “怎么没有,我……”江待夹了块红烧肉反手塞进何魏然嘴里堵住了他喋喋不休的嘴巴。 “哇!江大学神干得漂亮!”吴茗笙放下筷子小小地鼓了鼓掌,“所以你昨天真的一挑六?还是一挑七?” 林望秋在桌子底下扯了扯吴茗笙的衣角:“笙笙,你问题太多了。” “哎呀,就问问嘛!”她眨了眨眼,继续一脸期待地看着江待。 江待已经吃完了食盘里的饭,双手交叠支在餐桌上,手里拎着瓶罐装的可口可乐,笑得一脸慵懒:“是。” “哇,看来传言是真的啊!” 何魏然吃完那块排骨,对满脸兴奋的吴茗笙说:“妹妹,你听哥一句劝,江湖上的事儿啊,少打听。” 吴茗笙最烦他喊自己“妹妹”:“你能不能闭嘴,吃饭也堵不上你的嘴是吧?” “你说的也不少啊!” 他俩又你来我往地互呛了几句,林望秋默默看向吴茗笙餐盘里的饭菜,她光顾着说话,基本都没怎么吃。 “你俩!”林望秋大声喝止了他们,桌上的空气安静了几秒钟,她低头握拳咳嗽几声缓解尴尬,“时间快到了,还是……快点吃饭吧!” 吴茗笙低头看向自己的餐盘,才意识到自己饭菜没动几口。也顾不得和何魏然拌嘴了,赶紧低头吃饭。 “还剩多久啊?” 林望秋看了眼手表:“十分钟,你慢慢吃,还来得及。” 刚刚还一直斗嘴的两兄妹现在都在拼命干饭,而林望秋和江待都已经吃完了。为了防止和他对上视线,林望秋一直侧头看着旁边的走道。大概是她这躲避的姿势太过刻意,江待没忍住戏谑地笑了一声。 眼见吴茗笙吃得差不多了,江待伸手屈指敲了敲她的桌面。 “怎么了,江大学神?” 江待说:“你问了我一个问题,我是不是也该问你一个?” 吴茗笙没想到江待居然还有问题问自己,当即大方表示:“行啊,你问。” “她为什么叫林望秋?” 林望秋木木地转头看向他,你问就问,为什么要问关于我的问题啊?还问得这么没有礼貌。 吴茗笙发现好像她也不知道林望秋为什么叫这个名字,主要以前没思考过这个问题:“对哦,秋秋,我以前没问过你,你为什么叫这个名字啊?” 林望秋:“名字不都是父母取的吗?哪有什么为什么。” “不可能!”何魏然大叫道,“你名字这么……这么奇特!肯定有特别的寓意。总不可能是期望秋天吧。” 林望秋:你要说奇怪就说奇怪吧,别瞎用词语。 她自己也觉得她这名字挺奇怪的。 “真的就是父母瞎取的。”林望秋企图蒙混过去。 何魏然却说:“你越是这样就越说明一定不是随便取的。” 这家伙,某些方面的直觉竟然意外地准。 霎时间,桌上两双炯炯有神的眼睛和一双淡然但兴致浓浓的眼睛都盯着林望秋看。 林望秋也没想到,有一天自己的名字居然会在饭桌上引起轩然大波。好像已经预料到接下来会被群嘲的场面,林望秋在回答前已经事先用右手掌挡住了脸:“我爸喜欢苏轼,没事儿就经常背背他的词赋。但是苏轼的那首《赤壁赋》头两句他总是背反,把‘壬戌之秋,七月既望’背成了‘七月既望,壬戌之秋’。到我出生的时候他还老是记混这两句,后来就给我取了这么个名字。只是为了告诉他自己,‘望秋’是反的,应该是先‘秋’后‘望’。” 她话音刚落,空气沉寂了几秒,紧接着…… “哈哈哈哈,你爸把你当备忘录了啊?” 果然…… 不出她所料…… “怎么有家长取名这么随便的?你妈没拦着点儿?” 她妈当初和她爸离婚与这事儿脱不了干系…… 幸好林望秋有先见之明,知道他们会嘲笑,事先用手将脸挡住了。 “你爸名字取得不错,还挺好听的。” 桌上忽然响起这么一道声音。 林望秋透过指缝看过去,发现江待居然没有和吴茗笙他们一起笑。 “待哥,你真觉得好听啊!”何魏然笑得上气不接下气地拍着江待的背。 江待笑笑:“好听啊!还挺有意境的。” 林望秋觉得一只手已经不能完全挡住自己红透的脸了,她现在不用照镜子也知道,她的脸一定比番茄还红。 林望秋:真的很烦一些刻意安慰人的人! 江待要是跟着他们一起笑这事儿笑笑也就过去了,林望秋自己后来也不一定会再回忆起,饭桌上的谈资并不会占据她太多的记忆。 但他不仅没笑,还来了这么一句,有点儿硬夸的嫌疑。 真的大可不必啊! 吴茗笙和何魏然听后都忍着笑说:“嗯,的确有意境!” 别问林望秋为什么没回应,她在念清心咒。 第八章:月考成绩 这一轮惨绝人寰的“羞辱”在午餐时间后很快就过去。真的,林望秋从来没有这么感谢过学校那只有二十五分钟吃饭时间的规定。但林望秋打死也不会知道,新一轮的“羞辱”将在几天后来临——正是来自赵华德狂风骤雨般的批评。 *** 几天后开学考试的成绩出来,赵华德按照惯例在班会上念了班级前十名的成绩。照他的说法,十名以后的同学的成绩不配他浪费口舌念出来。每每这时吴茗笙就会庆幸,还好她每次考试排名都没跌出过前十,少了被赵华德“鄙视”的机会。 “刘奕辰,643分。班级第一,年级第三。” 念到这里底下的同学一阵唏嘘。 要知道林望秋在高一的时候就是年级里有名的文科战神,曾经多次一个人独揽英语、语文、文综的年级第一。关键她数学也不差,在高一还没分科,文理生一起考试排名的时候,她都得过好几次年级第一。 后来高二分了班,班里有时也有小模,她那成绩都是碾压式的存在,经常甩第二名十几分。 本来以为这一次的班级第一和年级第一也该是她了,结果没料到高二的第一次正式考试班上的第一居然让刘奕辰给拿了。 “看来大家都和我一样感到很意外啊!”赵华德状似无意地睨了林望秋一眼,接着念到,“林望秋,639分。班级第二,年级第六!” 他念林望秋成绩的时候,从名字到年级占位,每一个字都念得格外用力。 吴茗笙靠后贴近林望秋的桌子问:t?“哇,你这次怎么回事儿啊?刘奕辰大展神威把你给超了。” 林望秋听到成绩后也在反思,她估计是语文没考好。她语文不比数学稳定,加上这次提前交了卷,可能是败了运气了。 不过也没理由掉这么多分啊! 这和她预料的差了十几分。 “中魔咒了。” 林望秋在白纸上写着自己的分数,又烦躁地划掉,语气里竟意外透着些没辙的潇洒来。 “什么‘魔咒’?” “提前交卷的魔咒。” “我去!”吴茗笙发现林望秋真是一次又一次地在刷新她的认知,“老赵反复强调不能提前交卷,你还敢顶风作案。我敬你是个勇者!” 林望秋“呵呵”干笑两声:“谬赞!” 这时念到吴茗笙的成绩:“吴茗笙,618。班级第四,年级第十九。” 这对吴茗笙来说算是个意外之喜,她平时考试排名都是在班级五到十名浮动,进入前五还是第一次。不免有些喜悦地对林望秋说:“哇,我这次考得不赖。” 林望秋真诚道:“恭喜恭喜!” 吴茗笙接着说:“不过依老赵在学校的‘势力’,我估计你提前交卷的事儿他应该知道了。” 光凭赵华德那能刀死人的眼神林望秋就猜到他已经知道这事儿了。知道自己免不了要面临一场腥风血雨,林望秋现在虽是万念俱灰,但也有点儿破罐子破摔的心态,很平淡地对吴茗笙说:“不是‘应该’,是肯定。” 吴茗笙不禁感慨:“有时候我还真是佩服你这宠辱不惊的心境啊!” 林望秋还在重复刚才的动作——在纸上反复写自己这烂的要死的分数,然后又反复划掉。 她刚又写完一个,还没来得及动手开始划,吴茗笙的脑袋还侧偏着,赵华德的大嗓门就扯了起来。 “林望秋,吴茗笙!你俩给我站起来!” “扯”这个动词用得是十分恰当的,赵华德声音大得都临近破音了,那些戴扩音器上课的老师声音都没他现在大。 林望秋和吴茗笙只觉得耳膜一震,惊得站了起来。 赵华德从讲台上走了下来,腰上的那一大串钥匙因他剧烈的步伐晃得直响当。他单走到林望秋的面前:“你俩在下面嘀嘀咕咕的干什么呢?考得很好吗?这么值得讨论?” 提的是两个人的名字,话却是对着林望秋一个人说的。 “没有。”林望秋低头摩挲着笔头,默默将草稿纸翻了个面。 “没有?没有什么?你也知道自己这次考得一塌糊涂是吧?那还在下面说小话!” “老师,我们在反思!”吴茗笙忍不住辩驳。 “反思?谁叫你们课上反思的?现在是反思的时候吗?”赵华德心想,我看你这次考得不错本来都不打算训你了。你倒好,上赶着找骂。当即用卷着的成绩册在她脑袋上狠狠一敲,“你给我坐下!” 吴茗笙猝不及防挨了一下,又得了这么个指令,怔了怔:你玩我呢! 她坐回到位子后担忧地看了一眼还站着的林望秋。 唉,早知道不多嘴了。 “下课来办公室找我!” 林望秋憋屈地回:“好的。” 惴惴不安的上完这节课后,林望秋跟着赵华德去了办公室。 *** “你知道你这次考试问题出在哪里吗?”不比在教室里那样生气,也许是顾虑到办公室还有其他老师的存在,赵华德现在倒是挺平静的。还能边喝茶边向林望秋抛出问题,颇有架子的架着腿。 他那茶还冒着滚烫的热气,林望秋好奇他怎么不烫嗓子的。 “语文没考好?”林望秋也只是试探性地一问,毕竟她也不知道自己具体的成绩。 “语文?”赵华德又破音了,反问的语调极高。 看来问题不在语文…… “那是……历史?” “历史?”赵华德再一次反问,这次连眼睛都瞪直了。 也不是历史? 这样的话林望秋实在是不知道了,她就这两科波动会大一点儿,其他科目基本不会失手的。 “是数学!” 赵华德终于不端着了,一脸恨铁不成钢地抽出林望秋的数学答题卡塞到她手里,“你自己看看你做得个什么鬼样子。” 林望秋愣愣盯着自己的答题卡,她万没想到是数学考砸了。 但现在一时半会也看不出什么来,因为试卷不在手上。而且考试过去好几天了,题目也忘得差不多了。 学校出成绩很快,惯例是等到成绩完全出来后才能讲解试卷,期间只能上新课赶进度。所以林望秋对自己各科的情况并不十分清楚。 这是上一任一个“奇思妙想”的校长提出的规矩,说是这样可以缓解学生的焦虑,让学生不过分看重考试成绩,对考试习以为常。 这个决策对别的同学而言是好是坏林望秋不知道,但在她这里,这绝对是个糟糕透顶的决议。起码现在是这样的。 赵华德语重心长地对林望秋说:“你回去把卷子再做一遍好好复盘一下。我看下午我讲卷子你也没必要听了,找到自己的问题所在才是最重要的。林望秋,你对自己的数学太自信了,翻跟头是难免的。不过现在翻跟头总比高考的时候暴露问题来得好。还是要踏实一点儿,知道吗?” 林望秋点点头:“知道了。” *** 林望秋折好答题卡回到教室,忽略班上同学或有或无投过来的视线,自若坐回到座位上。 “秋秋,没事儿吧?”吴茗笙直接反坐在凳子上,双手托着林望秋的脸关心地问。 林望秋一边在试卷袋里找数学试卷一边应她:“能有什么事儿,不就挨顿骂呗!我还能要死要活的啊?” “虽然老赵骂起人来不眨眼,但他毕竟没骂过你嘛!我怕你第一次挨他的骂,一时之间受不了。再说了,你脸皮儿这么薄,我本来还担心你会哭啼啼地跑回来呢!” 林望秋摊开数学试卷从第一道题开始复盘,趁没开始时回应吴茗笙:“那你错了,我脸皮很厚!”她说完就将吴茗笙的脸推了回去,“玩你自己的去,让我安心算题!” 吴茗笙朝她吐了吐舌头,自讨没趣地转回到前面去了。 下午几节课陆续对了几科的答案,林望秋没想到自己语文这次居然考得还挺不错的,都上一百三了。就是数学和历史考得有些不理想,所以总分才吃了点儿亏。 赵华德让林望秋不用听他下午的课,林望秋也真就没听,一直在验算试卷上的题。 等到将整张试卷全都重新做过一遍后,她真的很想回到考数学的时候,给当时的自己几巴掌。 错的全是简单题,就连第一题这种关于集合的极其简单的送分题她都能写错;还有因为选项排布不是逐条排列,她居然把B和D给看反了…… 看来赵华德骂她骂得一点儿都没错。她错得尽是一些简单的选填题,就因为题目简单,她太自大,所以不仔细看题目,算得又飞快,赶着去做后面难度较高的大题。结果这些简单的选填题的分数就全丢了,拼命写的大题也扣了一分,真是得不偿失啊! 今天周四,在赵华德公布成绩前,林望秋的心情是尚可。在赵华德公布完成绩并将林望秋狗血淋头地骂了一顿后,林望秋的心情是不太高兴。但也还算过得去,毕竟考试嘛,总有失利的时候。她那时如此安慰自己。 而在林望秋复盘完数学试卷后,她的心情彻底跌落到了谷底,万念俱灰。 该死的黑色星期四! 上午最后一节课结束,到了吃午饭的时间。 吴茗笙看见走廊上早已等着的人,作惋惜状:“你家莹莹又来了,看来我又要一个人吃饭喽!” 要是平常林望秋这时会怼她几句,说她酸得像个柠檬精。但她现在心情阴郁,听了也只懒懒地说:“晚上再和你一起吃。” “你想雨露均沾人家还不让呢。”吴茗笙的确有点儿酸,“她晚上肯定还来。” 林望秋赶她去吃饭:“你还在这儿磨蹭呢,当心去晚了没饭。” “得嘞,走了走了。” 林望秋和吴茗笙前后脚出了教室。 杨莹莹见她俩走得这么近,脸色有些不好,宣示主权般将林望秋拉到自己这里。 吴茗笙见状也没说什么,朝另一边的楼梯口走了。 *** “秋秋,你心情不好啊?” 吃饭的时候杨莹莹见林望秋一直郁郁的,一副没精打采的模样。 “有点儿吧,这次考试考砸了。” “你也会考砸?”杨莹莹笑着将香菇夹到林望秋碗里,“来,吃点儿香菇。” 林望秋微不可察地皱了皱眉。 她夹了好多给自己。 但林望秋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吃香菇,只能说不讨厌。 杨莹莹对香菇却是到了深恶痛绝的地步,所以每次她餐盘里的香菇最终都到了林望秋肚子里。 林望秋用筷子扒拉几下,还是将香菇夹进嘴里吃了。 “吴茗笙考得怎么样?” 林望秋还因为数学考试的t?那几道选填题而闷闷不乐,也就没去思考杨莹莹一个学理科的为什么会莫名关心吴茗笙一个文科生的成绩,顺嘴就回答了:“她这次考得不错,进了前五呢。” 杨莹莹很惊讶:“她成绩这么好?” “嗯。”林望秋漫不经心地点头,“你呢,这次考得怎么样?” 杨莹莹眼神略略闪躲,敷衍应道:“一般般。” 林望秋本来也只是随口一问,人家没有多说的意味她也不会追着问下去。“哦”了一声后就继续去吃碗里还剩很多的香菇了。 第九章:运动会(一) 月考过去不久后就是运动会,这是青江一中很有“心机”的惯例。 “打一巴掌再给个甜枣”,腆着个脸皮说劳逸结合我们都做到了,可不要说我们只看重成绩不给学生娱乐放松的时间啊! 因为外界总有人质疑青江一中为了升学率严重压榨学生课余时间。为了摆脱这些标签,学校这几年大搞“文化娱乐建设”。一个只举办三天的运动会有一年还斥巨资搞了场直播,网络观看人数意外高达三千万人次。 从此以后,青江一中的学生一边上着九点半才下的晚自习(高三的更惨,十点半才下晚自习),参加一轮又一轮的考试,一边在考试间隙中短暂的放松娱乐。 运动会每个班都要选啦啦队给自己班的运动员跳舞加油助威。 十九班是文科班,女生多。按道理组个啦啦队应该不难,甚至应该出现踊跃报名、人员饱和的情况。但现实是,报名的人寥寥无几,凑来凑去还是差一个人。 主要也是因为他们班是个培优班,大部分人对这种于学习无益的娱乐活动并不太感兴趣。还有一点就是,参加啦啦队也是需要一定舞蹈功底的。培优班艺术生不多,他们班也就文艺委员夏余筱是舞蹈生,其他人根本就不怎么会跳舞。 “还有人报名吗?还差一个人呢!”见大家都不为所动,夏余筱双手合十乞求道,“再来个人嘛,求求各位美女了!” 底下有人说:“不是我们不给你面子,实在是我们不会跳舞啊!” “就是,到时候参加了还给咱们班丢脸,还不如不参加呢!” “对啊,而且啦啦队表演还是第一个出场!” “差一个就差一个嘛!要不你就带这几个人报了名的去呗!” 夏余筱也很为难:“可是七个人是硬性要求,学校规定只能多不能少的。” 林望秋正在做《哈佛英语阅读》,一直没管讲台那边的动静。 突然她听见一个声音,笔尖停顿了一下。 “我去!” 这话是吴茗笙说的。 简单的两个字,语气不同,意义也就大相径庭。平常吴茗笙说这两个字都是用来表示惊讶、感慨或者愤懑不满的,现在竟然全然是大义凌然的意味。 林望秋本来正在A和C两个选项之间犹豫,落笔写下C后抬起了头:“你要参加啦啦队?” “对啊!”吴茗笙笑眯眯地说,“我犹豫了好久呢。刚好还剩一个名额,看来是天意啦!” “跳舞挺考验技巧的吧?” 林望秋说得很委婉。 “是这样没错啦,不过又不是参加‘舞林大会’。就开幕式上跳一下当个娱乐,能跟上动作不就行了。” 吴茗笙不是喜欢跳舞的人,林望秋不知道她怎么突然就想参加啦啦队了。也许是学习学累了想调节放松一下。 刚好夏余筱从讲台上走了下来,林望秋就没再多管吴茗笙参加啦啦队的事情。这篇完形填空做完,她翻到后面对答案。 C选项是错的。 “笙笙宝贝,谢谢你参加啦啦队!”夏余筱高兴地给了吴茗笙一个熊抱。 “不客气啦。”吴茗笙难得腼腆,“就当为班级做贡献了!” “那这我就把名单报上去了哦!” 吴茗笙犹豫了一会儿,最终在夏余筱殷切的目光下点了点头。 “你为什么参加啦啦队啊?” 课间上厕所的时候林望秋终于有功夫思考这件事,越想就越觉得不对劲。 吴茗笙和她打马虎眼:“哪有什么为什么?都说了是为班级做贡献。” “你以为我会信?”林望秋说,“你说‘为班级做贡献’的时候那么不走心,我才不信你是为了这个才参加啦啦队的。” “我就不能有点儿班级荣誉感吗?” 吴茗笙“哼”了一声,把厕所隔间的门关上,林望秋被隔绝在外面。 在关门声“啪”的响起的那一瞬间,仿佛一道灵光的闸门被打开,林望秋想到一个人的名字。 缘分是很奇妙的东西,你脑子里如果经常想到某一个人的话,那么遇见他的次数也会增加。 林望秋不久后就遇见了那个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名字的主人。 上完厕所出来后,林望秋故作神秘地对吴茗笙说:“你不说我也猜到是为什么了。” 见她一副真相了然于胸的模样,吴茗笙慌了一下:“你猜到什么了?” “你不告诉我,我也不告诉你!” “林望秋!” 两人正笑闹着,都没注意前面的路,林望秋不小心撞到一个人。 “不好意……莹莹?”林望秋微讶,“你怎么来了?” 杨莹莹有点儿生气:“你这话什么意思?我没事儿不能来找你吗?” “不是……”林望秋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她们俩的班隔得还挺远的,林望秋只是觉得她跑过来一趟也不容易。 “陪我去上厕所!” 杨莹莹强硬地将林望秋从吴茗笙那边拉了过去。 吴茗笙腹诽:上个厕所还非要人陪!有你这跑过来找林望秋的时间,厕所早上完了。 “诶,好!”林望秋边被杨莹莹拉着走边回头对吴茗笙喊道,“笙笙你先回教室吧!” 杨莹莹好像真有些不高兴,郑重且严肃地对林望秋说:“林望秋,我希望你搞清楚,是咱俩先玩在一起的。你不能因为咱们现在不在一个班了就疏远我,更不能把吴茗笙看得比我还重要。” 林望秋却觉得她正经的模样挺好笑的,弯唇笑道:“我没有疏远你呀!你怎么这么幼稚呀!” 她说着想去捏捏杨莹莹的脸,却被她躲开了:“你觉得我幼稚?我在努力维护我们的友谊,你却觉得我幼稚?” “没有没有!”林望秋赶紧搂住她,轻声哄道,“朋友不是用来比较的。那我和笙笙现在在一个班,不可避免地会接触多一些嘛!而且笙笙人很好的,你别那么仇视她!” “是,她人好,我恶毒。你俩投缘呗!”杨莹莹推开她,“你让我别仇视她,她对我难道就有好态度了吗?我今天还就非要比了。林望秋,你告诉我,在你心里我和她到底谁更重要?” “这……我” 这个问题与“先有鸡还是先有蛋”、“先救母亲还是老婆”一样难解,不管怎么回答都是错的。 林望秋认为,让她解释物理界四大神兽或许比回答这个问题还要简单许多。 这一刻,她真的很想毁灭! “林望秋!我们认识四年了,你和吴茗笙才认识多久?这个问题有那么难回答吗?” 杨莹莹吼完甩头就走,林望秋急切追了上去,拉着她的手臂不停说:“你重要,你重要!” 低声下气的模样活脱像个和女朋友求复合的卑微男朋友。 杨莹莹终于停下脚步,脸色缓和了许多:“这可是你说的。” 林望秋如释重负,脸上挂了一丝笑:“我说的。” “这还差不多!”杨莹莹摸摸她的脑袋,声音愉悦不少,“那我先走了!晚上来找你吃饭!” “嗯!” *** 晚饭后的第一节晚自习吴茗笙就和啦啦队的人一起去舞蹈教室练舞去了。林望秋下了自习肚子有些饿,便一个人去小卖部买点儿面包吃。 万幸这次卡没有再爆。 林望秋实在太饿,还没出小卖部的门就将面包的包装袋撕开咬了一口。 咬到面包里面的菠萝夹心,她愉悦地眯了眯眼。 一个高个子急着进小卖部,不小心将林望秋手里的面包撞掉在了地上。 林望秋瞪大眼睛看着地上的面包,痛心不已。 她才只吃一口啊! 来不及哀悼她的面包,林望秋抬头要找那人算账。 小卖部外面的白炽吊灯照着个子挺拔的少年,他穿着篮球服,皮肤在冷光下显得格外白皙,铮亮的光影在地面上折叠出他落拓的身影。林望秋看清他的面容,将这张算不上特别熟悉的脸孔与白日里在她脑海中一闪而过的名字对应上。 “林望秋?”南恒宇明显也是一愣。他和林望秋算不上多熟,今天能叫出她的名字算得上他记性好。 “你在这儿等等!” 她当然要等,他还欠她一个面包呢! 南恒宇很快出来,手里拿了瓶水和面包。 他将面包丢给林望秋,面无表情道:“赔给你!” 居然和她刚刚买的是一样的,他竟然看清楚面包的牌子了。眼力真好! “谢谢!”林望秋下意t?识说到。 等等,她谢个什么劲儿啊! 南恒宇轻笑:“不用谢。” 为了以防意外再次发生,林望秋这次没再急着将面包打开来吃。她没打算多逗留,停在原地是在犹豫要不要和南恒宇打声招呼说自己要离开了。 想了想还是觉得没必要。 林望秋抬脚要走,身后的南恒宇喊住她:“等等,我问你个事儿!” “什么?”林望秋睁着圆圆的眼睛回头看他。 “你们班啦啦队练舞的舞蹈教室在哪儿?” 果然和她白天猜想的一样,林望秋想起吴茗笙扭捏害羞的脸,没忍住笑了:“在三号大礼堂左边的教室。” “你笑什么?”南恒宇看向她。 林望秋想可能她笑得有些太夸张了,很快敛了笑:“还不让人笑了?” “你是去看笙笙的吗?” 南恒宇竟然没有马上回答,犹豫了会儿才点头“嗯”了一声。 他这个点头在林望秋看来很有力量,她现在恨不得飞回教室和吴茗笙分享这个令人愉悦的消息。 第十章:运动会(二) 林望秋拿着面包回到教室,啦啦队的女生们已经从舞蹈教室练完舞回来了。 她走到吴茗笙的座位前坐下,从她桌子上抽了张纸巾,给俨然已经“奄奄一息”的吴茗笙擦着脑门上的汗:“你猜我刚刚看见谁了?” “你们家莹莹?” 吴茗笙翻了个很大的白眼,明明都累成这样了还有力气阴阳怪气。 “哎呀不是!”林望秋见她热得厉害,离开座位将空调的温度调低了一点儿。 是的,谢天谢地赵华德还没有惨绝人寰到令人发指的境地,考试过去后还是让班上的学生开空调了。主要他自己上课也热得受不了。 “林望秋,别把温度调这么低。” 夏余筱就坐在空调旁边,见林望秋调低温度皱着眉制止。 “我看大家跳完舞回来都很热所以才调低的。”林望秋和她解释,“而且我就调低了一度。” “跳舞的才几个人?你不能就因为那几个人热就把空调温度调低吧?” 她这话说得让林望秋差点以为她不是啦啦队的一员,林望秋看她自己也流了不少汗,不明白为什么她会不站在自己的立场上说话。 不过少数服从多数是天理,即便夏余筱不制止自己也会有别人制止,林望秋没和她计较,将温度调回去了。 “我刚刚看见南恒宇了!”林望秋坐回到座位上接着和吴茗笙说。 “什么?” 本已“垂危”的吴茗笙“回光返照”般惊直了身体。 林望秋找了把扇子给吴茗笙扇风,娓娓道:“刚刚我去小卖部买面包遇见他了,他问我咱们班的舞蹈教室在哪里。我问他……” 林望秋故意卖关子。 “你问他什么呀?快说快说!”吴茗笙摇着林望秋的手臂催她。 “我问他是不是去看你的。” “你问这么直白?”吴茗笙脸红了,“那他怎么说的?” “这我倒是忘了……”林望秋假装摸着下巴思考,“让我想想啊!” “林、望、秋!” “别闹别闹,我想起来了!”林望秋笑着按住吴茗笙躁动不安的手,“他‘嗯’了一声,还很郑重地点了头。” “真的?” 这都不像南恒宇了,吴茗笙不太确信地追问。 林望秋说:“我骗你干什么。你不信的话,晚上下了晚自习自己问他,反正你俩不是天天一起上下学?” “哪有人自己问这种问题的,我才不问。” 林望秋察觉到自己身旁有人站着,向斜上方一瞧,穿着校服的斯文少年站在灯下面无表情地看着她。 斯文只是他的外表,冷漠才是他的本质。 他视线真的挺冷的,林望秋觉得周围的空气都降了一度。 座位的主人回来,她也不好意思再坐下去,立马站了起来:“抱歉抱歉,我这就走。” “等等。” “啊?” 刘奕辰将桌子上的扇子递给林望秋:“东西拿着。” 差点儿忘了扇子还在那里,林望秋忙不迭接过:“谢谢啊!” 下晚自习后。 林望秋和吴茗笙在走廊分别,她要去找杨莹莹,吴茗笙在这儿等南恒宇。 南恒宇每次都很磨蹭,今天也不例外。吴茗笙左等右等都没等到他,走廊的灯灭了又亮,来回好多次,学生都快走干净了。 吴茗笙早已习惯,背着书包上了一层楼,来到十三班教室门口。 里面的灯果然还亮着。 看见教室里还在慢慢收拾东西的男生,吴茗笙声音不大不小地喊了一声:“南恒宇,你给我快点儿!” “恒宇,你家小媳妇儿又来催你回家了!” 教室里还没离开的几个男生调笑道。 “去你的,别他妈瞎说!”南恒宇粗暴地踢了说话的人的桌子一脚,将书包甩到后背上,不紧不慢地走出了教室。 “你下次能不能快点儿?” “你以后能不能别来我教室找我?” 两人一齐开口,南恒宇的声音极其不耐,厌烦的语气让吴茗笙一愣。 她颤着嘴唇说:“要是你快点儿的话我不会来你教室找你,你以为我愿意爬楼啊!” “你就不能自己回家?非要等我?” 她当然可以自己一个人回家。但他们从小学到高中都是一起上下学的啊,为什么现在要改变?吴茗笙不理解,有些负气地说:“那你自己和谢阿姨说。” “吴茗笙,你能不能有些新花招?就只会拿我妈威胁我是吧?” 南恒宇也生气了,走得飞快,吴茗笙被他甩在后面。 林望秋果然是骗她的! 南恒宇根本就不是那样的人,他怎么可能来看她跳舞,他就是个不开窍的钢铁直男! 她就不该为了他去参加这累死人的啦啦队,每次跟不上动作还要被夏余筱说。她这么累地跳舞啊,在镜子面前像个小丑一样…… “喂!” 南恒宇在前面停下脚步,回身喊道:“我说你能不能快点儿啊!还嫌我慢,自己走路跟个蜗牛一样。” 少年的语气里是惯有的不耐,但是却将吴茗笙刚才所有消极的思绪一举击碎,她抓紧书包带子朝他跑了过去。 南恒宇撇头看着旁边不断后退的墙壁,生硬且别扭地开口:“我不是不想和你一起回去,就是你下次别来我们班门口喊我了,他们总是胡乱开玩笑。” 吴茗笙低着头看着他的鞋子,脚步与他保持同样的频率,连步幅都一样:“又不是我让他们这么叫的。” “我当然知道不是你的错,但是我们班那群男的嘴贱,总之你……” “知道了知道了。”吴茗笙打断他,“我以后不喊你就是了。” “你放心,我以后下晚自习尽量快点儿。” “嗯。” 吴茗笙最终没有问舞蹈教室的事情。 如果他真的要来看,其实也没有问的必要了。 *** 林望秋和杨莹莹也只同路一段,到了文渊街就得分别。 文渊街的尽头有一个红色的电话亭。这电话亭是很久之前建的,现在大家都有手机,很少有人会再用电话亭里的公用电话打电话。不过这个电话亭如今已经成为文渊街的一个记忆标识,所以还一直留在街头。 林望秋是现在为数不多会用电话亭的公用电话打电话的人。 她妈妈去英国后并一直留着国内用的号码方便林望秋和她联系。林望秋偶尔会用学校的电话卡在学校的电话亭里给她妈妈打电话,但课间时间太短暂,往往没时间长聊。而且打电话的学生很多,电话亭隔间的隔音效果甚微,别人说的什么全都听的一清二楚,不适合母女俩细水长流地交谈。 人多的时候林望秋也不太好意思和妈妈讲话,她还是比较喜欢在四下无人的静谧夜晚里给妈妈通电话。 林望秋她爸又一直不肯答应给她买手机,因此文渊街的这个电话亭成了她经常光顾的场所。 如果有得选的话,林望秋并不愿意在下晚自习之后给她妈妈打电话,英国这时候还是下午,正是上班工作的时候。 但在她白天又都在学校里,早上又实在起不来太早,每次上学都很匆忙,连早餐都是路上买了随便吃点儿。因此只能挑这个时候打。 林望秋没想到电话亭里居然有人,而且那人还穿着青江一中的校服。 电话亭是封闭式的,空间不大。男生背对林望秋斜靠在电话亭的门上,狭小的空间像是快要容纳不下他。他侧着脸在打电话,嘴里好像还叼着根什么东西,细白的一根。 林望秋站在街对面,看着那人的侧脸发呆。 怎么觉得有些像一个人? 她有轻微近视,因为度数不及一百度就没有配眼睛。加上距离有点儿远,所以不太敢确定自己内心的猜测。 没一会儿电话亭里的人结束通话打开门走了出来,林望秋看清他的正脸,眼睛不由地睁圆了些。 江待也看见林望秋了,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穿街走了过来。 走到一半林望秋在街对面朝他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好在夜晚街上没t?什么车,林望秋迅速跑了过去。 她把江待拉回到电话亭旁:“我正要从那边过来。” 她这时抬头看仔细江待嘴里叼的是根棒棒糖。他平时这么嚣张不可一世的人竟然会喜欢吃棒棒糖,林望秋很是意外地说:“你是在吃糖吗?” 糖被他含在右腮,看着他右颊鼓起来的那一块儿,林望秋觉得有点儿可爱,没忍住上手戳了戳。 一时之间江待和她都愣住了,空气沉凝了几秒。 林望秋回神后忙撤回手,不自在的看着地面:“抱歉。” 她在干什么啊?简直太忘我了…… 江待戏谑地看着她的眼睛,含着糖含糊不清地回答她刚开始的问题:“你是想吃还是觉得我不应该吃糖?” 林望秋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的问题问得有多弱智和奇怪,谁也没有规定棒棒糖是给特定的某类人吃的。人家吃个棒棒糖你也问,换了别人估计早打她了吧。 “我不想吃,也没有觉得你不应该吃。”林望秋扭头看着电话亭说。 一阵风吹过,一片仍很青翠的树叶打着旋儿飘落在林望秋的肩头。江待微微俯身,将她肩头的树叶轻轻拂开,清甜的草莓味儿在林望秋附近的空气中弥漫开,她听见他在自己耳边说:“那你为什么要问这么奇怪的问题?” “因为我本来就是一个奇怪的人!”林望秋试图用大叫来掩饰自己心中被他无意撩拨起来的慌乱和加速的心跳。 江待懵了一下,蓦地笑了:“你有些时候确实挺奇怪的。” 糖在嘴里含得有些久了,江待有些齁得慌,把它丢进了旁边的垃圾桶里:“你过来是要打电话?” 林望秋下意识要点头,但是江待在这里她也不想再给她妈妈打电话了,因而否认道:“不是。” “那你为什么要到这边来?你家不是在要沿着街对面走吗?” “你管我!” “林望秋,你现在特别像个急得要跳墙的兔子。” 林望秋怀疑他在暗戳戳骂自己,原版明明就是狗急跳墙。 江待歪着头打量她,忽然像发现了什么新大陆一般,很正经地说:“你脸怎么这么红啊?” “啊?有吗?”林望秋捧着自己的脸转身在电话亭的玻璃上照了照,“好像确实挺红的……” “对啊,比这电话亭还红!”江待也跟着凑了过来。 林望秋侧头看向他,终于通过他憋笑的表情察觉出不对劲来。这家伙从刚才到现在一直都在一本正经地玩她。 “我是热的!”林望秋站直了身体,对着江待大吼道。 “嗯嗯,热的。”江待忍着笑附和,他伸了个懒腰,看了眼左手手表上的时间,“都快十点了啊。” 他看了眼林望秋:“你走不走?” “走啊!” 不走在这儿喝西北风啊! 江待朝林望秋勾了勾手指,林望秋迈步跟了上去。 嗯? 她为什么要这么听他的话? 夏夜的晚风里,双手抄兜的少年笑得一脸惬意,旁边的少女却气鼓鼓的,独自一人生着不知名的闷气。 那是青春荡漾的曾经,是爱意疯狂滋长的季节,是风息心未静的夜晚,是随风而逝的昨天,是令人回味的过往,是再也抓不住的回忆。 所有真诚的话都被极好地藏在心里,一切纯粹的心思却都不加遮掩地显露在脸上。 年少的时候,少男少女唯有一颗真心,却都笨嘴拙舌;等到真正成熟,我们巧舌如簧,却又都将真心掩藏。 40-50 第四十一章:微妙变化 新学期开学赵华德对班里的座位进行了一次大调整,因为吴茗笙和林望秋上课下课都爱说话,和班里很多玩得要好并且之前座位离得近的女生一样,她俩被赵华德给分开了,现在两人的座位之间隔着两条银河。 陈蒨也被换走了,林望秋的新同桌换成了刘奕辰。和陈蒨一样,他也是一个沉默寡言不怎么说话的人,大部分时间都是一个人埋头做题,存在感还挺低的,林望秋常常都忘了自己还有个同桌。 但隔得再远也不妨碍吴茗笙下课来找林望秋。不过因为到了高二下学期,时间变得紧迫起来,赵华德没课的时候常来教室转悠,吴茗笙也不敢像上学期一样明目张胆地和林望秋聊八卦了,而是拿本练习册装模作样地问题,只是常常问着问着就又扯到不相干的事情上面去。 课间吴茗笙拿着昨天政治小模的试卷过来林望秋这里问题:“这个题为什么选C?” 林望秋停笔拿过试卷花七八秒钟扫了眼题目:“题目是说该地区农作物受到降雨的影响是吧?” “嗯。”高中政治有经济、文化、政治、哲学四个板块,吴茗笙必修一的经济最薄弱,所以有关经济部分的题常常丢分。 “那由题意知供给是增加还是减少或者不变?” “减少?” “嗯。”林望秋点点头,继续耐心讲解,“那s\''''就应该是减少,A、B供给都没有发生变化,所以排除。再看需求,题目有说需求变化吗?” “没有诶。” “那需求就是不变,D选项需求增加,与题意不符,所以也排除了。” “怎么听你这么一讲感觉这题这么简单。”虽然弄懂了题目,但意识到自己在这么简单的题目上丢分,吴茗笙忍不住有些沮丧,“我当时怎么做错的。” “没事儿,经济部分的题只是看起来难,一旦摸清套路做起来就得心应手了。你现在觉得这题简单说明你开始入门了。”因为讲题没花多长时间,林望秋拿起笔继续之前的思路开始写刚刚没写完的数学题。 吴茗笙又问:“那判断生活必需品和高档耐用品的曲线题怎么做啊?” “你在两条曲线的交汇点上下取两点分别向x轴和y轴作垂直虚线……” “林望秋,你的笔记本。” 说话被打断,夏余筱笑着将一个活页本搁到林望秋课桌上,嗓音很甜。 “谢谢啊!”林望秋将本子放到一边,习惯性道谢。 “你在说什么啊,你借笔记给我看,是我该谢谢你才是。”夏余筱说完,施施然走了。 吴茗笙简直目瞪口呆:“她刚刚是在冲你笑吗?” “好像是吧。”林望秋笑笑,接着写题。她现在已经被吴茗笙锻炼得可以一边和她说话一边思考题目了,一心二用的本事无人能敌。 “你们什么时候关系变这么好了?”吴茗笙早将学习上的问题抛到九霄云外,“你还借笔记本给她。” “本来也没有多差吧。”林望秋其实对夏余筱挺有好感,毕竟人家长得漂亮呀,食色性也,女孩子也喜欢美女的。但她大概也知道她和夏余筱关系的转变是得益于什么,“可能是因为我和她说了句新年快乐,所以人家对我态度就好些了吧。都是同学,不愉快的事很快就会忘记,谁也不会耿耿于怀的。” “你干嘛给她拜年?” “这个吧,要从放假那天说起……”做好长篇大论的准备,林望秋索性放下笔,靠到后桌沿上。 因为林望秋的皮卡丘挂坠不小心被夏余筱带走了,寒假的时候两人就这件事在Q.Q上聊了几句。夏余筱问林望秋什么时候有时间,让她选个地点见面,到时候她可以把东西给她带过去。后来为了方便联系,夏余筱问林望秋要了电话号码。 年初二那天两人约在乐达汇的儿童乐园见面,地点是林望秋选的,也没什么特殊的原因,就是本性使然,她下意识就选了这么个地方。 见面的时候两人还有点儿尴尬,站在旋转木马前谁也没开口说话。 “给你。”夏余筱将皮卡丘挂坠还给林望秋,想到她们现在待的地方,没头没脑地说了句,“你还挺有童心的。” 林望秋也只当她是在夸自己:“谢谢啊。” “那我……”东西拿到手,气氛又如此尴尬,林望秋是想逃跑的,正要说走的话,就听见夏余筱邀请:“要不要玩旋转木马?” “诶?”画风转变得太快,林望秋还愣愣的,但很快反应过来,“好啊,那你待会儿陪我去玩飞椅吧。” “你真是……”夏余筱哭笑不得,“一点儿亏都不肯吃。” 所以女孩子真是很宽容的生物,尽管之前有龃龉,但丝毫不妨碍她们之后再发展友谊。 两个姑娘那天和一群小孩子一起将游乐园热门的项目玩了个遍,一直到月上枝头,游乐场夜场开始才离开。 分别的时候,林望秋对夏余筱说了句“新年快乐”。 过年这段时间,林望秋说得最多的就是这四个字,她以为夏余筱早就听烂了,并不会有太大的触动。但没想到她当时却是快要哭出来的样子,泪花熠熠地冲林望秋扬起一个灿烂的笑:“你也新年快乐啊,谢谢你今天陪我。” 那一瞬间,怎么说呢,林望秋好像也被触动到了。她似乎在夏余筱的身上感受到了与自己相似的孤独感。 听完林望秋的叙述后,吴茗笙眉拧得很厉害,她实在陷入了一种两难的境地:“虽然说你们俩化干戈为玉帛是件好事儿,但这搞得我挺尴尬的。” 林望秋以为吴茗笙是在说之前啦啦队的事:“这有什么的,你们本来也没多大矛盾啊,那事儿都过去这么久了。” 吴茗笙说:“和啦啦队的事无关。” 这下林望秋不懂了:“那是因为什么?” “还能因为谁,南恒宇呗。”吴茗笙烦躁地抓了抓头发,“我和那家伙闹翻了,当时在车上,南恒宇正在和夏余筱打电话。而且你也知道我……”顾虑到教室里有很多同学,她压低声音,“反正我现在见到夏余筱就有一种小三见到正宫的感觉。” 时间倒流回大年初一那一天。 早些年的长阳区还在青江重点区域规划的范围内,但那时不像现在发展美食街、商业圈什么的。虽然也大搞经济,但很多都是歌舞厅一类现在看来落伍的东西,当年跳disco的人也早就跳不动了,现在的年轻人都去酒吧蹦迪,或者混迹于各色KTV,因此歌舞厅就逐渐落寞。 长阳区历史遗迹多,如今主要靠文化产业发展。青江的大部分风景名胜,像什么武陵山啦,太公祠啦,红荞林园啦,都在长阳区。市政府也建在这里,不过听说明年之前好像要迁到别的区去。 如今的长阳区俨然成了中老年人的聚集地,各种老居民楼里住的都是七老八十的退休人士。房子多是当年单位分配的,各家各户都挨着,门也都一个样儿。吴茗笙老家就是这样,但和别的人家又有不同,她家稍微好点儿,有单独的院子。不过也仅是个t?小院子,和隔壁南恒宇家的大院子比起来根本不值一提。 这位少爷回到老家住的也是别墅,房子富丽堂皇的与一众老房子格格不入。 吴茗笙是这栋楼里的“孩子王”,过年回家总会有很多小孩子来找她玩。大年初一那一天住在七楼的亮亮和四五个孩子一起喊吴茗笙放鞭炮。不过当然不是那种一长串的鞭炮,小孩子虽然胆子大,但这么危险的玩意儿家长不会让他们碰。 所以他们放的是那种一盒一盒的擦炮,像划火柴一样在纸盒旁边用力划拉一下再扔出去就会爆炸。但纸盒旁边的纸多划几次就不太见效了,吴茗笙让亮亮他们先到院子里放鞭炮,自己则进屋去点香,过年那种紫红色的长檀香点燃后最适合用来点鞭炮。 吴茗笙本意是让亮亮他们在自己家的院子玩,因为老居民楼里没什么空旷的场地。距离这儿最近的广场也有三四公里路,这些小孩儿肯定不愿意走这么远的路过去。但她从屋里出来后并没有看见亮亮他们,正想着是不是真去广场那边了,就听见隔壁院子里传来一群小孩子叽叽喳喳的争吵声。 吴茗笙推开院门走出去,就见南恒宇被一群小孩子围在中间“群殴”。 大少爷身上还穿着睡衣,头发乱得像个狗窝,有一撮还翘了起来。面对这群小孩子声泪俱下的控诉,他没起一点儿同情心,抱着胸冷漠地驱逐:“赶紧走,大清早的就在这儿放鞭炮扰民,还让不让人睡觉了?” 亮亮说:“你是大懒虫,太阳都晒屁股了还睡。” 南恒宇嘴很欠地回:“我没作业,想睡多久就睡多久。你寒假作业做完了吗,就跑来放鞭炮。” 这一下子戳中亮亮的痛处:“我……我明天做。” “你看我信吗?” “你……” “亮亮,咱们去别的地方放。”吴茗笙走进他家院子,手里拿着柱香,很阴阳怪气地说,“别打扰这位少爷睡觉!” 看见吴茗笙进来,亮亮仿佛找到了靠山,对着南恒宇“哼”了一声,带着剩下四五个小伙伴威风八面地离开。 而刚刚还在那儿居高临下欺负小孩儿的南恒宇看见吴茗笙突然就变得不自在,眼神躲闪飘忽。他插兜看着院子里的盆栽,没有要搭腔的意思,等着这群瘟神自己离开他好接着回去睡觉。 吴茗笙也没有和他说话的打算,看见院子里还有一个遗漏的春雷没拿走,走过去弯腰拿了起来:“亮亮,咱们走。” 哪知亮亮大惊失色,指着吴茗笙脸色苍白地愣是说不出一句完整话:“这……这……要炸了……” 吴茗笙还没明白什么要炸了,亮亮话音一落,有个人抓住她的手将她向后一扯,抢过她手里的春雷丢了出去。吴茗笙脚下踉跄一下,向后撞进那人怀里。紧接着,不远处“轰”地一声,是春雷炸响的声音。 “你眼睛瞎了,没看见这个春雷是点着了的?”南恒宇攥着吴茗笙的手腕吼道,眉宇间尽是怒气,“就不能让人省点儿心?多大的人了还天天和一群小孩儿混在一起,刚刚那玩意儿要是在你手里炸了你这手还要不要了?” 这春雷是亮亮让一个小孩儿特意点了留在院子里吓南恒宇的,刚点了没一秒。南恒宇早就看见那小孩儿鬼鬼祟祟的,懒得搭理他们而已,却没想到吴茗笙这个傻子看都不看就徒手把这点着引信的春雷给拿了起来。 吴茗笙被他吼得一愣一愣的,一双眼睛死死盯着他抓着自己手腕的手,脸“唰”地红了。 她不久前才发誓以后要和他老死不相往来,再也不要喜欢这个人了,可是这才过去多久啊,她就再一次心动了。为什么会这样?他怎么总是在她要放弃的时候又来给她一点儿希望呢? “笙姐姐,还放不放鞭炮了?” “啊?”吴茗笙回过神来,有些呆滞地回,“放,放啊。” 南恒宇早已松开她,亮亮和剩下几个孩子将吴茗笙簇拥着走出了院子。 看着她像个猴大王似的被一群小猴儿围着离开,南恒宇在背后轻嗤一声:“傻子。” 那天吴茗笙托着下巴坐在院子前的台阶上看着一群孩子放鞭炮,有史以来第一次进行如此有深度的思考。终于得出一个结论,喜欢一个人吧,就是不断地挣扎,却一次又一次地重蹈覆辙。是美好且痛苦的循环,说不上是甜蜜还是苦涩。大概暗恋才是青春少女的常态,像林望秋和江待这样的两情相悦终究是火星撞地球的个例。 过完春节学校差不多也要开学了,南恒宇一家在初六那天乘车回去。 谢琴可将最后一个包放到后备箱,拉上车门对南孟理说:“好了,咱走吧。” 坐在第三排玩手机的南恒宇见状抬头:“不等吴叔他们了?” 他们两家一直都是一起来一起走,往年回去也是和南恒宇他们家一起。每回等南恒宇坐上车时吴茗笙他们一家人都早在车里坐好了,今年他在车里坐了半天也没见他们家有一个人来,还以为是因为什么事耽搁了,却不想谢琴可竟然没有要等人家的意思。 “等什么,人家早走了。”南孟理在前面气哼着说。 “走了?”南恒宇趴到前排椅背上,急切地问谢琴可,“他们自己走的?” “对啊。”谢琴可并不看南恒宇,叹口气说,“你上次说那样的话,人家还怎么好意思再坐咱家的车?” “他们听见了?” “可不,听得要多清楚有多清楚,你爸非要我开免提,我也没想到你会说那种话啊。真是……” 那吴茗笙岂不是也听见了? 他瞬间就明白为什么那天她对他的态度那么冷淡了。 南恒宇靠到后座上,又烦又懊恼,心里有股子郁气缠着,让他有些喘不上来气。 第四十二章:双重身份 昨天晚上的晚自习是数学,赵华德直接把课间休息那十分钟给占了,满打满算凑够两个小时让大家进行了一个数学模拟测试。 十九班的学生原本就对赵华德怨声载道,到了高二下学期,赵华德更是进化成了“出题狂魔”,一轮又一轮的班内考试把十九班的学生都给考麻木了。他自己也是挑灯夜战,每次考完试第二天成绩就批出来了。他不仅每一份答题卡都亲自批阅改分,还给他们班出自命题试卷。 按年级的要求,一般都是一个月组织一次考试。每个学科的试卷都是各学科年级组的老师一起编题,然后所有年级统一使用。除了培优班和普通班的考试试卷偶有差异外,基本上同层次班级用的试卷都是一样的。但赵华德偏不,仗着他在学校资历深,硬是给十九班申请到了使用由他精心命题的试卷的特权。 而他所出试卷上的题几乎都是根据班上同学的痛点来的,难度不一定多高,但都是大家常错的或者掌握较差的一些题目。因此每次考完试,十九班的数学平均分总是要比另一个文科培优班低上七八分。不知情的还以为他们班数学被人家二十班给碾压了。 数学科代表刚从年级办数据中心领完成绩单,一在班上的成绩告示栏上贴下大家就一窝蜂涌上去查看自己的成绩。 “别挤啊……” “沈哥,看看我的!” “我怎么才九十多分儿啊……” “老赵改分也太狠了吧,孩子要哭死了。” “操,李德本你看完赶紧走行吗,别他妈堵在这儿。” “……” 吴茗笙也是第一时间挤过去看,没多久就苦兮兮地又挤了出来,来到林望秋位子上诉苦。 “怎么样?”她还没开口林望秋就未卜先知地问了。 “别提了,连一百一都没过。”吴茗笙边整理自己被挤乱的头发边说,“真是一次比一次低,我的宜大离我越来越远了。” 宜大就是宜宁大学,省里排名第一的985大学,青江一中所有学生的目标。不过宜大每年在青江的录取名额只有四十多个,录取人数最多的一年也只有五十二个。这四十多个录取考生里基本上有三十个都来自青江一中,而这三十个人里差不多超过二十个都来自二十三班。剩下的要么是文科培优班的,要么就是从普通班杀出来的黑马。 “别这么想。”林望秋将新订正好的错题夹到活页本里,抽出一套数学试卷准备做,“高考的试卷肯定比老赵的试卷简单,你要是把老赵出的试卷都弄懂了,高考考一百三以上应该不是问题。宜大又在朝你招手了。” “你怎么不好奇你的成绩啊?”吴茗笙发现林望秋每次成绩出来了都不挤过去看。 “你不是去看了吗?”林望秋已经开始算题,“我猜你肯定看了我的。” “嘿嘿,顺道儿的嘛。”吴茗笙攀着桌沿说,“不过也不用我专门去看,你哪次不是第一。”她说t?着往林望秋旁边看了一眼,凑近偷偷摸摸地补充,“除了上学期开学考试被刘奕辰超了那次。” 林望秋听到这里思路中断了一下,顺着吴茗笙的视线也没忍住朝旁边看了一眼。 少年端坐如方,脊背挺直,黑色的中性笔在试卷上流畅地滑动,笔下公式一个个排列整齐,很快就做完了一道大题。 两人收回视线,吴茗笙继续在林望秋耳边忧心忡忡地说:“我这几次顺便把刘奕辰的成绩也给看了,他咬你咬得可紧了,你小心点儿,当心他再次反超你。人家本来就是从理科转过来的,数学是强项。” 刘奕辰原本选的不是文科,分班一个星期后大概是觉得理科不适合自己,从二十三班转班到了十九班。那时班上同学还挺惊讶,高一的时候他和林望秋都是年级里出名的大佬,参加过数学和化学竞赛的,还拿过奖。选理科应该是板上钉钉的事,却是没想到他和林望秋居然都选了文科。和林望秋一开始就确定选文科不同,刘奕辰最初选的是理科。听说他转班前二十三班的班主任还好言挽留了他,觉得这么好的苗子去学文科有些大材小用了。 赵华德知道后十万个不服气,刘奕辰来班上那天在讲台上吹胡子瞪眼的:“学文科就是没前途,有本事别看报纸别看书别用汉字,天天用数字和公式交流算了。我看刘奕辰从二十三班下来是弃暗投明的明智之举,学习这个东西本来就没有高低贵贱之分,选择自己喜欢的和适合自己的才是最重要的,管它理科文科。” 这段话当时正儿八经赢得了班上同学真心实意的一片掌声。 “那人家真要超过我也没办法啊。”林望秋从来不把任何人当对手,只和自己比。学习的确需要竞争意识,但不能将赶超某一个人当成自己学习的动力,那样进步的空间会很有限,而且过分关注别人很容易陷入患得患失的情绪里,到头来其实是不利于自己的学习的。 “你心真大,什么时候我能有你这么开阔的胸襟就好了。”吴茗笙是真羡慕林望秋的心态,自己要是能和她一样看得那么开,也不会被一个南恒宇烦扰这么久了。她感觉自己现在就有点儿患得患失,有时候做题做到一半突然想到他,情绪就变得有些糟糕。她这段时间成绩稍微退步了一点儿,其实说起来还是和他有关系。不过眼下吴茗笙当然还是觉得学习最重要,“把你答题卡借我看看呗,我看下你解题思路。” “你自己拿吧,就在桌子上。”林望秋在解题,腾不出手来。 “哦,看见了。”吴茗笙找到答题卡,很快回到座位上。 虽然已经进入二月份,但寒潮未退,二月末到三月初正是倒春寒的时候。街上早已没有冬雪,但空气还是和冬季时一样冷浸,梅花没有冬天时开得那样繁盛,但仍有几株在枝头鲜艳地绽放。 这种乍暖还寒的气候,林望秋那种有点儿畏寒的体质,还得在校服里面穿厚厚的羊羔绒外套才不至于挨冷。 在和第五个路人借手机给林庭丰打电话还是无人接听时,林望秋彻底放弃了和他联系的念头,回到平常回家必经的那条街道上,找了个长椅坐下。 半个小时前高一高二年级下晚自习,林望秋和吴茗笙在文渊街分别后回家。 站在大门前输入密码时却显示密码错误。第一遍时林望秋还没怎么在意,以为是自己输入太快不小心按错了数字。可是第二遍第三遍却还是显示密码错误,她的心就重重垂了下去,该不会还回不了家吧? 林望秋默念一遍那串烂熟于心的数字,第四次颤抖着手输入密码,这一次每一个数字都按得格外谨慎小心。 然而还是,密码错误。 那一刻林望秋终于反应过来,是林庭丰在没有告知她的情况下把密码给换了。 崩溃绝望的林望秋在心里将密码锁这种东西大骂一百遍,又把密码锁的发明人大骂九十九遍,然后才有些舍不得地把始作俑者林庭丰不轻不重地骂了一遍。 林老板,林总,林先生,你的宝贝女儿被你锁在门外了啊! 因为学校不让学生带手机去学校,所以林望秋的手机一般都放在家里,今天也不例外。不过她也不是对学校的老师言听计从,有时也会抖鬼机灵把手机偷偷带到学校去。那时候淘.宝购物很火,购物风席卷整个学校。林望秋跟风网购,买了很多皮卡丘周边,每天都两眼巴巴地拿出手机看物流信息。 没有手机的林望秋只能找路人借手机给林庭丰打电话,一连借了五个路人的电话打过去林庭丰都没有接。每一个无人接听的电话打出去,林望秋觉得自己是小可怜儿的感觉就加重一分。打到后来,估计林庭丰今晚是不会接电话了,林望秋没有锲而不舍地继续打下去,在长椅上坐着等高三年级的学生下课。 现在只能等江待来捡她了。 高三年级进入下学年,距离高考只有几个月的时间,学校对他们的作息进行了调整。不仅吃饭时间与高一高二年级错开,晚自习也延长了一个小时,要到十点半才能放学回家。 所以林望秋和江待自开学后其实也好长时间没见面了。 不知过了多久,原本安静的街道又热闹起来,是高三年级的学生下课了。 十几分钟后江待从学校出来,走到这条街上老远就看见林望秋垂头耷脑地坐在对面的长椅上,背着书包脚步一拐就朝她走了过去。 他个子本就高大挺拔,这么冷的天气穿得衣服也不臃肿,肩宽腿长,走路的时候都散漫轻闲,好像没什么能入眼的东西,眼皮始终不上不下地耷拉着,兴致缺缺却又并非困倦满满的模样。那种目中无人的气质加上得天独厚的身材让他在人群里十分显眼。 林望秋很快发现他的靠近,看见救星一般泪眼汪汪的朝他扑过去:“亲人!” 她像个小炸弹一样就冲过来了,江待长手一伸抵住她的脑袋,笑着问:“跟亲人说说,怎么回事?” “我回不了家了。”林望秋吸了吸鼻子,本来还没那么委屈的,一看见他就卖起惨来,“怎么办?” “好办。”江待也没问她为什么突然就回不了家了,很快说出自己的解决办法,“跟我走。” 诶?怎么和她想的有些不一样? 林望秋本来是想让江待帮自己订个酒店的。 现在是怎么一回事,跟他走,是和他回家的意思吗? “去你家吗?”她有点儿小激动,心里莫名还怪紧张的。 “嗯。”江待牵着她往家的方向走,“你要是怕见到我爸妈尴尬咱俩也可以去住酒店。” 那岂不是开房了? “那我还是去你家吧。”林望秋说,“你爸妈问起我怎么办?” “什么怎么办?大大方方介绍自己呗。”江待替她做起示范,“就说我叫林望秋,今年十六岁,爱好,那什么玩意儿,皮什么卡来着?” “是皮卡丘啦!”林望秋老大不高兴,“还有,我还没满十六呢。” “你什么情况?”江待停下脚步,一时还没消化这个信息,侧头看向她,一字一句地问,“你,十五岁?” “对啊。”林望秋被他盯得脸颊发烫,“我没和你讲过吗?我小学跳级了的,所以比你小两岁。” 她刻意强调。 “呵,我这一下子还成老男人了。”他继续牵着她往前走,只是说话的语气凉幽幽的。 话题有些被扯远,林望秋问回正经事上:“我刚刚想说的不是该怎么介绍自己。就是你爸妈问咱俩的关系,我该怎么回答?要不还是你来说吧,我真不好意思。” “行啊,我来说。”江待捏了捏她的手,意味深长地问,“你想我怎么说?” “就说我是你班上同学。” “好啊,同学。”江待很快进入角色,只是眉骨扬着,面无表情,像是克制着一股情绪,“同学”两个字咬得格外重。 林望秋再迟钝也发现他生气了:“那你想怎么说嘛?” 江待:“还能怎么说,同学呗。” 林望秋讨好地抱住他的胳膊,江待低头看过去,故意说:“我和同学可不会这么亲密。” “在成为你的同学之前,先当一下你女朋友。”她弯起眼睛,笑容暖洋洋的。 江待没忍住笑出声,眉终于舒展开,嘴角微扬:“双重身份?不错。” 第四十三章:二更合一 静谧银白的月光洒在宽阔马路上,像给地面笼了层雾朦朦的白纱。这条街的路灯灯光是澄黄色的,穿过稠密的枝叶照下,在夜深人静的时刻让归家的路人不由地加快了脚下的步伐。穿过文渊街,行人渐至减少,偶有流浪猫从面前一窜而过,跃进路旁的绿化丛里。 这一块有两个小区,一个是林望t?秋以前住的玉湖湾小区,这里房价颇高,但住的人也不全是有钱人,有些白领或者公司高级经理也在这里租房,但住的最多的还是那些年轻漂亮很有几分风韵的、二十出头的女人,多半都是那些有钱老板养在这里的小蜜。因此玉湖湾小区住户并不单一,算是各色人等都有。还有一个是文城花苑小区,与玉湖湾小区不同,这个小区是有入住条件的,只有那些大学教授、文化名人学者以及他们的家属才能住进去,再不济也得是个中学老师,还得是荣获“特级教师”称号的老师才能在这里买房。 江待牵着林望秋走进文城花苑旁边的一家便利店,领着她轻车熟路地往日用品区走。 “你家住在文城花苑啊?”林望秋一边被他牵着走,一边好奇地四处打量。 “我从你话里好像听出了一丝难以置信。”她的话还有表情对江待而言解读起来实在是再容易不过,每次听懂她话里的疑惑他都会附和性地开玩笑引得她方寸大乱,以为自己一不小心说错了话。江待拿了个购物篮,眼睛扫着货架上的毛巾,“我看起来不像是书香世家的子弟?” “说实话,”林望秋也不惯着他,“像机车世家的。” 江待选了条纯棉的毛巾,丢进筐里,正要向她讲述自己的“家世”,林望秋的注意力已经转移到便利店外面。 对面街上有很多小吃摊,有一个老奶奶坐在凳子上,面前摆了一个铁锅炉,安安静静地在买雪花糕。 林望秋两眼冒光,扯扯江待挎在手臂上的购物筐:“我要去买雪花糕,你吃吗?” 江待将她扯了回来:“待会儿再买,先把你东西挑好。” “就是些日用品,你挑就行了。”江待挑东西太细致,一个毛巾都要对比半天,本来现在就很晚了,老人家睡得又早,林望秋怕等他们买完东西人家老奶奶都走了。她急躁地催问江待,“你到底吃不吃,不吃我就只买我一个人的。” 看她恨不得下一秒就飞到对面去的急切样子,江待忍不住好奇,真有这么好吃? “吃吧。”他摇摇头,转向另一边的货架开始选牙膏。再往旁边看的时候,身边早没了人影儿。 林望秋赶在老奶奶收摊前买了两块雪花糕,她把留给江待的那块儿装进校服口袋里防止变凉,自己则捧着热乎乎的另一块在便利店门口一脸满足地品尝。 哇,好甜,好糯! 吃了一口后她忍不住在心里幸福地感叹,正要吃第二口,一个留着大胡子、一脸凶相的中年男人走到她面前,声音又粗又厉:“小姑娘,喜欢木雕吗?” 林望秋咽了咽口水,两股战战地向后退了两步,手里的雪花糕都快拿不稳了:“不……不喜欢。” 男人一听就有点儿不高兴,两道粗眉一拧,说话的声音震天价响:“怎么会不喜欢木雕呢?你跟我到我的摊子前面去,我给你做一个,保准儿你喜欢。走,我摊子就在那边,不远的,你去看看……” 男人说着,还很礼貌地做了个邀请的手势。 林望秋腿都要软了,脑子里全是那些报道少女深夜被奸杀的社会新闻,她偷偷睨了男人一眼,被他黑亮凶恶的眼神吓得拔腿跑进便利店里。 跑到刚刚的日用品区,看见蹲在卫生巾货架前沉思的江待,她惊魂未定地冲过去,跟着蹲下来抱住他的胳膊,恐惧未退:“好吓人,好吓人……” 江待腾出手拍拍她的后背,眼睛还盯着卫生巾看,漫不经心地安慰:“怎么了,老奶奶宰你了?” “不是啊,有个一脸胡子的大叔,非要我去看木雕。他长得好凶,说话声音也好大,我再晚逃跑一步估计就要被他做成活人木雕了……” “你平时用什么牌子的?”江待偏头看她,一心二用,“你是不是误会人家了,说不定人家真的只是想请你去欣赏木雕,但你因为人家长得凶而以为他别有所图。” “护舒宝呀,不过我不会一直用同一个牌子,都是换着用的。”可能是有了第一次在小卖部那次尴尬的买卫生巾经历,林望秋现在居然能淡定自若、毫不羞怯地和江待议论自己使用的卫生巾品牌。她的思路也跟着被一分为二,“可他真的长得好吓人,我觉得他不像好人。” 江待选了一包日用的和一包夜用的丢进筐里,拉着林望秋站起来,往收银台走:“以貌取人可不好。” “我没有以貌取人。”话说到一半林望秋看向购物筐里,好奇道,“咦,你怎么知道我来大姨妈了?” “未雨绸缪,以防万一。”江待说,“不是我不信你,这一片治安好到连流浪狗见了人都不狂吠,一般没什么坏人,肯定是你多想了。” “真的啊?”说得她都有些惭愧了,“那我刚刚那样岂不是很伤人心?早知道去看看他说的木雕了,其实我还挺喜欢艺术品的。” “没事,以后会有机会的。” 林望秋不知道以后哪来的机会,难道她还要被她爸再锁在门外一次吗? 付完款后离开便利店,林望秋把口袋里的雪花糕给江待,迫不及待和他安利:“给,你尝尝,很好吃的。” “你的呢?”江待接过,没急着吃。 “早就吃完了呀。”她有些回味地舔了舔嘴唇,“好吃的东西一般都不会被我留到最后。” “还想吃吗?”他将手里的雪花糕伸到她面前。 林望秋眼睛又亮了,拼命点头:“想啊,想啊!” “那这个给你吃。”江待笑笑,替她将塑料袋打开,喂到她嘴边。 林望秋果断咬了一口,嚼完后才不好意思地问:“你不吃了?” “下次吧。”江待揉揉她的脑袋,将雪花糕一整个递到她手里,“下次多买点儿。” 江待家在十七楼,坐了电梯上去,往右拐走到尽头就是他家。 手里拎了东西,江待懒得再拿钥匙,直接按门铃。 不一会儿门从里面被打开,一个清水芙蓉般的女人从门后小心翼翼探出脑袋,看见江待后露出一个心安的笑脸:“阿待,你怎么不用钥匙啊?我还以为是坏人,你爸还没回来,我一个人在家好害怕。”她的目光转向江待身边的林望秋,心里的惊讶毫无保留地显现在脸上,“诶,这个小宝贝是谁啊?” 林望秋在看见女人的第一眼就沦陷了。 江待的妈妈一看就是纯正的傻白甜,虽然已嫁为人妇,还生了孩子,可风韵犹存。她长相娇媚,脸上满满的胶原蛋白,看起来像是才二十出头。五官不带半点儿攻击性,像少女一样的纯洁无害。她长了张初恋脸,身材却又好得过分,前凸后翘自是不必细说。虽然她穿得很宽松,但胸前的波澜还是很夺人眼球,饶是林望秋这个女孩子,也忍不住往她挺立的胸脯前瞟。 她也是第一次发现,原来自己是有点儿色的。 怎么会有这么美的女人啊! 而且漂亮姨姨还喊她“小宝贝”诶,小宝贝,好亲切的称呼。 从来没有人这么喊过她,林望秋觉得自己要幸福地飞起来了。 “喂!”江待伸手在林望秋面前晃了晃,又好笑又无奈,“你有没有搞错,对着我妈犯花痴?” 林望秋回过神,痴痴地看着江待妈妈:“你妈妈好漂亮哦!” 于苏苏被面前的女孩子夸脸红了,捂着脸说:“谢谢小宝贝。” 林望秋差点儿要说:“姨姨,我能抱抱你吗?” 但是下一秒江待将她拉进屋,关上门后从玄关的鞋柜里拿了双拖鞋给她,对着一旁一脸好奇的于苏苏解释:“这我同学,来咱们家住一晚。” 于苏苏若有所思地看着正在换鞋的林望秋,越发狐疑地问:“阿待,你这位同学我好熟悉啊,我以前是不是见过她?” “见没见过,你问我干什么?”江待手撑在鞋柜上方的墙壁上弯腰换鞋,无形中将林望秋给罩住,“自己好好想想。” 林望秋受不了江待对自己的漂亮姨姨这么冷淡地说话,跳到于苏苏面前,叉腰板着脸对江待说:“你怎么能这么对你妈妈说话?” 江待手一滑差点儿没站稳,有点儿难以理解:“我怎么说话了?这我妈,我一直这么和她说话,你对我妈是不是有点儿过分亲热了?” 诶,好像是诶。 林望秋无辜地眨眨眼,她好像被美色迷晕头了。 江待爸爸得多英俊有魅力才能拿得下这么一位相貌与身材俱佳的美人啊! 于苏苏这时跑进厨房,晃晃悠悠地端出一锅汤放到餐桌上,笑得娇柔:“阿待,我熬了汤,快和小宝贝一起来喝。” 江待将林望秋背上的书包摘下,和自己的一起挂到沙发旁的立式衣架上,在她脑袋上狠狠一点:“走吧,小宝贝。” “你别这么叫我。”林望秋被他叫得头皮一阵发麻,鸡皮疙t?瘩都要起来了,浑身像被电流电过,“好肉麻。” 江待:“双标。” 白色大理石桌面正中央放着于苏苏刚端出来的用老砂锅熬的天麻党参鸡汤。乳白色的汤汁香飘四溢,新鲜嫩白的老母鸡肉裹在汤汁底下,汤面上浮着鲜红的枸杞,热气腾腾又色香味俱全。林望秋坐在桌子前,两手合在胸前,身子抵在桌沿上,口水咽了一道又一道却又不好意思表现得太急迫,只能安静又眼巴巴地等着。 江待丢了个餐巾布给她:“口水擦擦。” 林望秋还真以为自己口水流出来了,拿起餐巾布郑重其事地在嘴边擦了擦,擦完后才发现上当,白了江待一眼:“幼稚。” “行吧,我幼稚。”他脚向前一滑,椅子被撑到后面,从椅子上起身进了厨房,“我去拿碗请你品汤成吗?” 刚进厨房,江待就和拿了碗和汤匙要出来的于苏苏撞上。 两人都有话要说,因此心照不宣地又一起进了厨房。 江待明显看到他妈的八卦之火已经燃烧起来了,靠在流理台上等着她先开口。 “阿待,她和你什么关系啊?”于苏苏抱着碗,因为好奇,身子一晃一晃的,“你从来没带同学回过家,还是女孩子。” 江待将她怀里的碗单手接过,朝外面的餐桌看了一眼,散漫地回:“就同学啊。” 于苏苏不信:“怎么可能,你不要骗我哦!” “那你觉得她和我什么关系?”他端着一摞碗,笑着将问题抛回去。 于苏苏眼睛里难得冒出一丝精光:“我觉得是女朋友。” “就是你想的那样。”江待耸耸肩,在于苏苏那“果然如此”的眼神中有些心累地说,“你能别再喊她‘小宝贝’了吗?” “为什么?”于苏苏不解,“人家长得那么可爱,我觉得这个称呼很适合她呀。” 江待:“你没看见她春心都荡漾成什么样了?” 于苏苏:“……” 江待和于苏苏拿着碗出来后,林望秋终于如愿以偿喝上汤。 刚喝一口,胃里滑过一阵暖流,口齿间弥漫着汤汁浓郁的香气,她转头羡慕地问江待:“你妈妈是厨娘吗?做饭怎么这么好吃,好羡慕你。”说着又低头喝了一口。 林庭丰做饭也好吃,但他这么忙,连下厨都很少,更别说像于苏苏一样下了晚自习还给孩子熬汤喝了。 于苏苏第一次被人称为“厨娘”,这对她这个业余爱好者来说是莫大的荣誉。于是红晕飞腮地问:“小……小可爱,汤好喝吗?” 林望秋狂点头:“好喝,好喝!” 正在喝汤的江待眉心跳了跳,看着面前的汤有些难以下咽。 小可爱?呵,还不如叫小宝贝呢。 “阿待,你怎么不喝呀?这个汤是我特地给你熬的,补脑养神的……”这时门铃再度响起,于苏苏兴奋地跑到门口,“肯定是你爸回来了。” 林望秋好奇跟着看过去,江待怕她被他爸妈腻歪的样子给震惊到,手扶到她后脑勺上将她脑袋给揽了回来:“喝你的汤。” “季谦,你今天怎么回来得这么晚,阿待都比你先回来。” “还剩最后一个木雕没卖出去,我想着干脆卖完了再回来。看见一个小姑娘,让她过来看看,死活不来……” 这个声音…… 林望秋背脊一挺,机械地转头看过去,江季谦那一脸熟悉的大胡子就映入眼帘。 “这……这你爸啊?”她没想到江待所说的机会来得这么快,这还不到一个小时呢。 “对啊。”江待气定神闲地喝着汤,人靠在椅子上,没往门那边看。 “你是不是早知道我说的那个人是你爸?” “哦,当时差不多猜到是他,不过也不是十分确定。”江季谦每晚都在小区楼下卖木雕,江待当时几乎能猜到林望秋遇到的那个人就是他爸,所以才会如此心不在焉地安慰她。他一口气将最后一点儿汤喝完,将碗搁回到桌子上,替自己开脱,“毕竟留胡子的也不止我爸一个。” 于苏苏和江季谦边说话边往餐桌这边走。 “对了,阿待带了个女同学回来。” “女同学?真只是女同学?” “我觉得不是哦!” 两人说话丝毫没有压低音量,林望秋和江待在餐桌这边听得一清二楚。她被汤呛住,咳嗽好几声后身子渐渐往下滑,就是捧着碗的双手不肯松开。 江待拉住她的手臂:“你干嘛?” “我想躲起来。”林望秋抱着碗在桌子底下看他,默默又喝了口汤。 江待将她拉起来,失笑道:“躲什么,我爸只是长得凶,但脾气还是很好的,别怕。” 林望秋听后就重新坐回到椅子上,因为是反着坐的,恰好就和走过来的江季谦四目相对。 “这这这这……这不是……”江季谦激动地语无伦次,“你刚刚不是……” 林望秋拿着碗朝他挥了挥手,笑晏晏的:“叔叔,你好啊!” 江季谦:这可真是,应了那句什么话来着?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主卧里,于苏苏拉着林望秋站在自己的衣橱前:“小可爱,要穿哪件?” 林望秋发现于苏苏的衣服多是多,但款式都还挺单一,全是宽松系的。于是不禁有些好奇:“阿姨,您身材这么好,为什么不穿些修身的衣服?我觉得你穿那种衣服一定很好看!” 于苏苏低头笑了笑:“那些衣服太勒了,我穿着不舒服,还是宽松的衣服穿在身上自在。” “说得也是哦。”林望秋在衣橱里看见一件纯白色的长睡裙,指着它问,“阿姨,我能穿这件吗?” “可以呀!”于苏苏欣然同意,将那件睡裙从衣柜里取出来塞到林望秋怀里,“那你快去洗澡吧,洗完早点儿休息。” “谢谢阿姨!” 林望秋进卫生间时,江待刚好洗完澡从里面出来。 他穿着宽大的T恤和短裤,黑发湿漉漉的在往下滴水,发梢下是一双漆黑干净的眼睛,正目不转睛地盯着林望秋看。 江待用毛巾胡乱擦着湿发,偏身给林望秋让开路。刚洗完澡,浴室里还白雾翻腾且热气熏天,水汽爬满镜子,他浅浅建议:“你要不等会儿再洗?” “不用不用,现在洗刚好不冷。”林望秋要得就是这种效果,“谢谢你给我开路。” 江待擦头发的手顿住…… 林望秋洗完澡后发现了两个让她很头疼的问题。 第一个是于苏苏的这件睡裙。 于苏苏身材姣好,她的衣服对于A的林望秋来说有些宽松过了头,这件睡裙的领口自然状态下直接到了林望秋胸部以下,为了不走光,她只能用手将领口一直提在胸前。 第二个问题则在她左手上。 林望秋抱着换下来的脏衣服,站在洗衣机前研究。 林望秋是生活小白,为了照顾她,家里林庭丰买的洗衣机是那种傻瓜式的,设定好程序后直接按红色启动键就行。但江待家的洗衣机按钮多到她眼花缭乱,林望秋怀疑他们家的洗衣机是最新代的,不然怎么功能这么多? 林望秋站在洗衣机前研究了好一会儿,还是不太确定该按哪个键——她真的是一个生活白痴。 一筹莫展之际,她正打算转身去找于苏苏,背后伸过来一只线条分明且劲瘦有力的手臂,直接将她给环住了。 浓烈的愈创木气息将林望秋包围,她的身体有些发烫,提着领口的手往上抬了抬,垂着的左手也将手里的东西攥得更紧。 浴室的光是白亮的,可在一片白茫茫漂浮着的热气中,气氛变得有些暧昧,室内的摆件也显得朦胧虚幻,好像一切都不太真实。 “衣服放进去。”江待的声音在林望秋头顶上方响起。 林望秋乖乖将衣服一股脑儿扔了进去,转头看他:“然后呢?” “放洗衣液。” “哦。” 放完洗衣液后江待在洗衣机上按了几个键,洗衣机响着噪音运作起来,他收回手,站在林望秋后方说:“一个小时后再过来拿衣服,烘干机在阳台,待会儿我教你用,烘干完直接晾起来。” 江待说完手顺势搭在洗衣机上,林望秋仍被他环在胸前,她左手将内衣攥得更紧,手背到身后,红着脸将他推远了点儿:“知……知道了。” 江待眼尖地低头:“你身后拿的什么?” “你……你别管!”她单手将人往外推,但江待岿然不动,林望秋脸急得通红,“谁让你擅自进来了。” 江待简直无辜:“门开着啊。你洗澡洗了一个多小时,我还以为你晕浴室里了,走过来就发现你对着个洗衣机研究半天。” “你现在赶紧出去。”林望秋指着门口说。 得。 他身子一转,趿拉着拖鞋走出浴室。 这祖宗,洗个澡也能上火。 晒完衣服已经快十二点了,林望秋抱着书包来到江待卧室门前,轻轻叩了叩门。 “门又没关,你敲什么敲?”江待大剌剌地靠在书桌前的椅子上,两条腿敞着t?,小腿上的肌肉线条清晰流畅,若隐若现。看见她怀里的书包,他将椅子往前滑了滑,“这么晚还做作业?” 林望秋抱着书包到书桌前的另一个椅子上坐下:“你自己试卷摆那么好,还不让我做作业了?” “少冤枉人,我什么时候不让你做作业了?”他起身到衣柜里找出一件长袖棉质运动外套,盖到林望秋身上,“穿上吧,手一直提着不累?” “你……你眼睛都往哪儿看呢?”她咳了咳,脚踩在地板上将椅子一转,背对着他将外套穿上。 “你那动作这么明显,很难不注意到吧?”江待有些气地用脚轻推了下她的滑椅,“在你眼里我是品行这么低劣的人?” 林望秋穿好衣服,重新将椅子转了回去,正视着他,夸得很没有感情:“你品德高尚,你是端方君子。” 江待无奈笑着靠回到椅子上:“行啊,林望秋,你呛人的功夫比那雨后春笋长进得还快。” 林望秋拿出卷子和草稿纸,很快进入状态开始做题,敷衍地回:“谢谢啊。” 刚解了一道选择题,瞥见江待摊在桌面上的卷子,她抬头,笑眯眯地建议:“要不咱俩换着做吧?” “要不你把两张都做了吧?”他很不要脸地也建议。 林望秋:“……” 江待的试卷是奥数卷,林望秋自选了文科后都是做一些贴近高考难度的基础题,已经很久没做奥数卷了,摩拳擦掌就要一算到底。 指针不知不觉指向凌晨两点,刚好是两个小时,林望秋在最后十分钟将试卷做完,将自动笔一按,收尾后细细欣赏起自己做的试卷。以前每次做数学试卷她都能空下二十到三十分钟的时间来做最后的检查,这次只能赶在时间结束前勉强将题目做完,林望秋直接感受到了高考与奥赛之间的难度差异。 她将试卷推到早已做完试卷的江待面前,忽然想起来件事:“你怎么没参加竞赛保送?你智商这么高,做那些竞赛题应该才更得心应手吧?” “参加了啊。”江待也将自己的试卷推到她面前,抽了支红笔开始批她的卷子,“不过联赛二试那天我妈忘了喊我起床,没办法,就这么错过考试了。” 获得保送名额必须得进国家队才行,江待连决赛都没过,保送是铁定没戏了。他高一的时候没想过准备竞赛,高二时才开始着手准备,这次错过后就高三了。 竞赛是很耗时间与精力的事情,准备周期也很长,因为第一次没进入到最终决赛,所以江待不知道自己进入国家队的几率究竟有多少。 他再自信,也不敢自认为在全国顶尖的数学天才里还能傲视群雄。 与其为了一个不确定的结果去二战数学竞赛,不如踏踏实实准备高考来得实在。 “啊?”林望秋觉得他如果去考肯定能拿奖,他这样的人天生就是为了竞赛而生的。但没想到居然因为迟到而错过考试,这比考试失利还让人惋惜,“你自己没定闹钟吗?” 江待本来是定了闹钟的,但于苏苏在考试前一晚兴冲冲地和他保证第二天肯定会准时叫他起床。江待知道她一向不怎么靠谱,但那天也是鬼上身了,在这么重大的事情上居然意外地相信她,结果就是第二天母子两人都华丽丽地睡过了头。等江待起来,考试早结束了,考场连片纸都没留给他。 “咱们学校每届高三不都有保送名额吗?你们班应该还挺多的吧?你每次考试不都在七百分以上,保送生里没你吗?” 青江一中每年都会分配十个预保送生名额,八个都给了二十三班,另外两个一个给高三八省联考总学科平均分最高的理科普通班,一个给在八省联考中总学科平均分更高的文科培优班。 不过获得这个名额只是半只脚跨进大学校门,最终只能评选出一个“省级优秀学生”获得保送资格。 不仅成绩要名列前茅,还不能违纪违规,老师同学眼里的印象与评价也格外重要,对家庭背景也要审查,考核的流程十分繁琐复杂,总之是非常考验心态了。 江待批着她的试卷,一道道题目看下来竟然没出错的:“这个要求很严,保送生正式名单出来后要上交到教育局审核。我那段时间都去搞竞赛了,好几次考试都缺考了,综合成绩排名不靠前,即便名字报上去也会被上面打回来的,干脆给别人好了。” “那你好可惜。”林望秋也在批改他的试卷,批着批着眉忍不住皱了起来,“你有点儿危险哦。” 江待将最后一题改完,举起卷子在灯下欣赏:“你可以啊,奥数题都会做。” 林望秋除了最后一道大题因为按照传统思路解题,没有看破更灵便的解法,最终导致得出一个有些奇怪的数字外,其他题目都做对了,而且解题方法都很灵活。 “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我怎么危险了?” 林望秋把他的试卷推过去:“你奥数题做多了,简单题容易想复杂化,很多题目明明一眼能看出答案,你却得出了很奇怪的答案。还有,有时候你设想得太多,考虑得太全面,按照题目要求明明只会有一个标答,你却有多个答案。” “其实吧,你应该不适合做基础题,但现在既然错过保送了,不如沉下心来,把这些你曾经不屑一顾的题目捡起来做一做。” 卧室温暖的灯光下,少女认真指着他的试卷,眼里闪着璀璨的光,温柔地劝诫面前的少年:“不要好高骛远哦,未来的省状元。” 夜色沉醉,漆黑宁静的窗外是动人心旌转瞬即逝的浮光掠影,天空黑得像铺展了一片浓墨,静谧的夜,远山上传来的空灵长啸,都隐藏不住少年的悸动与隐秘心事。 第四十四章:暧昧气氛 凌晨三点钟,江待改完林望秋那张试卷上的错题后又做了一个小时的试卷,而且看他这架势,估计还要接着做下去。 虽说林望秋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但也奈不住现在已经三点多了。她趴在桌子上,眼皮不停在打架,右手食指戳了戳江待的胳膊肘:“你还不睡啊?” 这试卷好像打击到他大学神的自信心了,林望秋目睹着他一连做了好几张高考金卷,疲困乏倦的同时就有些后悔这么直白地说出他的问题。 她以前总以为他的好成绩都是靠着天赋得来的,却没想到这人较起真来也是无人能敌。 “等做完这张。”他难得专注这么长时间,没有分散目光来看林望秋,只是皱着眉在思考题目,“你困了就先去睡。” “我睡哪里啊?”她是真的困得不行,眼皮都抬不起来了,说话的时候眼睛是闭着的。 “就这儿。” “哦——嗯?”林望秋一个激灵,神智顿时清醒,“你房间?” “嗯。”被她这么一喊江待也彻底做不下去了,刚好做完一张试卷,这么晚了他也有些熬不住,盖上笔帽打算收工。 林望秋睁大眼睛问:“那你呢?” 身侧的人没说话。 “你……你不会,也在这里睡吧?”她困到大脑反应有些迟钝,荒谬的话脱口而出。 但江待没说话并非有什么特殊的意味,只是因为在想题。刚刚最后那一道大题他是用奥赛的高级公式做出来的,虽然步骤很简洁,但他做完后才想起明明可以用普通简单的方法来解,虽然要写很大一面,但更符合高考出题人的思路。用竞赛知识来解高考题都不能算是“大材小用”,称得上是“剑走偏锋”了。 哪知道才这么一会儿就给她造成了这么大的误会。 “你想多了,我睡沙发。”他抓了抓头发,高大的身影在灯下站了起来,林望秋面前的光线都暗了不少,他拉开滑轨柜门,从最上面一格拿了床被子,打了个呵欠后敲了敲她的椅背,“上床睡吧,晚安。” “等一下。”林望秋拉住他性张力喷薄的手臂,另一只手抓着椅背,“我能和你妈妈睡吗?” 江待右膝盖一弯,整个人又松弛下来,回身一只手撑在她抓着的椅背上,困到迷离的眼睛看着她,真诚发问:“你觉得我爸会同意?” 她垂下脑袋,失望地叹口气:“你爸好幸福。” 江待:“……” 问,女朋友看上我妈了怎么办? 头疼ing。 第二天一早,于苏苏按她制定的菜谱做好了营养早餐。 她闲在家里,也没有打牌逛街的喜好。平常唯一的娱乐就是做饭、研究各种营养菜谱。其实她最喜欢也是最擅长做的还是甜品。不过因为江待现在到了高三,正是用脑且长身体的关键时候,近一年她便开始转战营养餐了。 江待因为睡在客厅,即便昨晚睡得很晚,现在应该正是熟睡的时候,但一大早还是被于苏苏做饭的动静给弄醒了。 “阿待,快点起床t?吃饭,再磨蹭就要迟到了。”于苏苏在餐桌边摆着碗筷,“小可爱怎么还没起来,你赶紧去叫一下她。” 江待从沙发上坐起,弯腰找到拖鞋,抱着被子来到卧室门前,抬手敲了两下门,里面没动静。 他顿了顿,抱着被子踅到西图澜娅餐厅,对于苏苏说:“你去喊她吧。” “为什么?”于苏苏口头禅就是这个,逢事必问,绝不藏在心里。 “她女孩子,我进去不方便。”江待说。 “哦,那我去叫她。”于苏苏放下碗,绕过桌子去了江待卧室。 江季谦正坐在餐桌前吃着时蔬海鲜粥,于苏苏走后他不紧不慢地问江待:“你妈说那小姑娘是你女朋友?” 夫妻没有隔夜话,江待算是见识到了,他把被子搭到椅背上,准备去洗漱,语气很理所当然:“不然我会带回来?” 刚走到卫生间门口,于苏苏兴奋地关上卧室门跑到他面前:“阿待,我帮你看过了,她穿衣服了,而且穿得很完整,你放心进去吧。” 江待:“你没喊她起来?” 于苏苏:“我喊了呀,可她睡得好香,我喊好几遍她都没反应,你们昨晚干什么了?” “能别想歪?”江待无语地朝卧室走,“我们做了一晚上试卷,纯洁得要命。” “明明就是你自己想歪了,我什么都没说呀。”于苏苏在他背后嘀咕。 江待轻推开卧室的门,铺着海蓝色被单的床上,女孩子纤瘦的身体蜷在同色的被子里,脑袋也埋了进去,只有黑色的发丝铺散在枕头上,隐隐约约地露在外面。 他走到床边,伸手掀开蒙在林望秋脸上的被子,刚开始声音还是轻的:“还不起来?迟到了都。” 她将被子抢了回来,翻了个身,重新把被子盖到脸上。 “林望秋?”江待直接在床边坐下,喊了她好几遍还是没反应,干脆托起她的脑袋,扶住她的后背将人整个从床上拉了起来,这次没再好声好气地哄,直接命令,“起来吃饭。” “我不吃,我要睡觉。”她迷迷糊糊的,浑身软的像没骨头,脑袋一倒,靠在他怀里接着睡。 “确定不吃?”江待拿她真的没辙,捏了捏她的脸,极为诱惑地在她耳边开始报菜名,“我妈可是做了青菜海鲜粥,蟹黄灌汤包,油条,鸡蛋,牛奶,面窝……” 林望秋一直都认为,天大地大,睡觉最大。常常早上被饿醒,但在睡觉和吃饭之间她总是毫不犹豫地选择睡觉。不然也不会每天早上都在上学路上赶着吃早餐。 江待这一连串的菜名一报,不仅把她给弄饿了,还让升腾的饿感头一次超过了她睡觉的欲望。 见她睁开眼,江待将她的身体靠放到床头,起身朝外面走:“我去洗漱,在我回来之前你赶紧把衣服换好,别磨蹭。” 林望秋脑袋放空地仰头靠在床头上,昨晚一直在专注做题,她现在才有空仔细打量江待的卧室。 他的房间以深蓝色调为主,墙布、窗帘还有床单都是海蓝色。房间很大,除了一张双人躺的大床,进门左手是书桌,右手就是衣柜。衣柜旁放了一个立式衣架,上面空荡荡的没挂任何衣服。江待房间里最多的就是书,书桌上有一个挂墙式书柜,满满当当放的都是课本和各种学习资料以及试卷,书桌右边还有两个透明玻璃窗的双开门木柜,一个放的是平常阅读的书籍,一个用来摆放模型,两个柜子无一例外都放满了。 房间里唯一的暖色调是飘窗上放着的两个鹅黄色的抱枕。 林望秋房间里也有一个飘窗,中午的时候她特别喜欢躺在那里睡午觉。 这么想着,她感觉自己困意又回来了,靠在床头上眼睛不知不觉又闭了起来。 “林、望、秋。” 江待抱着被子还有她的衣服进来时,看见的就是林望秋再度入睡的一幕。 他将被子叠好放回衣柜里,手里拿着她的衣服一言不发地站在床边。 林望秋知道是他进来了,偷偷睁开一只眼觑他,看见他站在床边又赶紧闭上。 “别装。”江待把衣服放到床上,将她一把拉了起来,“快点儿把衣服换上,知道几点了吗?你再不起来,等着被你们班主任骂吧。” 这招比报菜名还奏效,林望秋迟到被赵华德捉到过两次,已经不敢再迟到了。她睁开眼瞄了眼墙上的挂钟,离七点还差两分钟。 学校是七点半上早自习,这下她彻底清醒,一把抱起衣服跳下床,胡乱穿上拖鞋往卫生间跑。 换好校服在卫生间挤了牙膏刷牙时,因为门开着,江待拿着手机直接倚在门框上,看热闹不嫌事大地将手机伸到林望秋面前:“你爸电话。” 昨晚临睡前林望秋用江待手机给林庭丰打了个电话,但最后还是没人接。 估计他今天睡完觉起来,才想起自己好像还有一个女儿,挨个把那些未接电话给拨了回来。 林望秋瞟了一眼,视线落回到面前的镜子上,慢条斯理地继续推着牙刷。 “不接?”江待收回手机,当然也不敢挂,很是束手无策。 林望秋点点头,又摇摇头。 他差不多也懂了,她连她爸的仇也记,现在就是故意要晾一晾林庭丰。 等林望秋刷完牙,靠在洗手台上放热水洗脸时,电话已经因为无人接听而自动挂断了。 她将江待昨天在超市新买的毛巾放进热水里,一切尽在掌握的表情,带着几分小傲慢:“你放心吧,他待会儿就会再打过来。” 果不其然,林望秋刚说完,前后还不到半分钟,电话就再次响了起来。 江待这次直接把手机递给她。 林望秋像是有点儿强迫症,等一整句歌词唱完才接起。 “你好,请问林望秋在您这里吗?我是她爸爸。” 林庭丰焦急中问出了一种女儿被绑架了的感觉,林望秋“哼”了一声:“不在。” 林庭丰一秒听出她的声音,松了口气:“殊殊,太好了,你没事。” 他认错的态度也快:“是我不好,昨天我让秘书回家拿一个要紧的文件,便将家里的密码告诉她了。后来想想不太安全,就抽空回家把密码给改了。那天实在太忙,就忘了和你说这件事……” 林庭丰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地解释着,听得出来是很愧疚了。林望秋在这边听着,表情却是越来越难看。 事态如今演变得更加严峻,已经和密码的事无关了。 秘书,男的女的? 林望秋小时候看了太多秘书小三上位的电视剧,眼下听到“秘书”这个词眼,神经顿时紧张起来,正要打断林庭丰详细询问他这个秘书的性别、年龄,原本靠在门上的江待不知何时来到她面前。 她才刷完牙,漱完口后有清水在唇上。沾了水的唇亮晶晶的,显得更加娇艳欲滴、饱满清纯。 江待咽了咽口水,手伸到她唇边,端着她的下巴,拇指将她唇上的水渍抹开。他的眼睛像动人心魄的钩子,一瞬不眨地凝视着她。林望秋举着电话微微抬头,看见他清晰的喉结滚珠似的滑动了一下,有一种陌生的炙热气息萦绕在他们之间。 他们彼此挨得很近,江待缓缓俯身过来,两人的鼻尖之间只剩不到一指的间隙。热气渐渐浮到林望秋的脸上,她没忍住也跟着咽了下口水。 “阿待,出来吃……呀!”于苏苏冒冒失失闯进来,看见这“香艳”的一幕,忙伸手捂住双眼退了出去。她在门外大喊:“记得出来吃饭呀,已经七点过十五分了。” 听见这道声音的林庭丰猝然停止了他的长篇大论,怀疑地问:“殊殊,你昨晚在哪儿睡的?” 林望秋从暧昧的气氛里回神,忙不迭答:“就……我同学家啊。” “你哪个同学,男的女的?” “当然是女生啊。”她瞥了江待一眼,怕再扯下去会露馅,匆忙结束话题,“不和你说了,我上学要迟到了,拜拜。” 挂断电话,在江待意味深长的眼神里,林望秋抢在他开口前把手机塞给他,飞快洗了脸后跑出卫生间。 林望秋来到餐桌前,发现根本没有江待说的青菜海鲜粥、蟹黄灌汤包、油条、鸡蛋、牛奶、面窝…… 江待跟在她身后出了卫生间,刚一坐下,林望秋和他偷偷咬耳朵:“你骗人。” 他从盘子里拿了个鸡蛋,垂着眼给鸡蛋剥壳,修长且骨节分明的手剥起鸡蛋来很有几分禁欲的味道。他靠在椅子上,坐姿散漫,两腿敞着,脑袋微偏,但眼睛却专注在鸡蛋上,手上动作细致轻缓。 “你知足吧,我平常都吃不到这么丰盛的早餐。” 不一会儿一个光溜的鸡蛋就被剥好,江待很自然地放到林望秋的碗里。几乎是在同一瞬间,江季谦也剥了个鸡蛋喂到了于苏苏嘴边。 风卷残云地吃完早餐,离七点半只有十分钟了。 如果是住在文渊街上的话,十分钟t?赶到学校也不是不可能。但是文城花苑与文渊街还隔着一条街,十分钟肯定不够,跑再快都会迟到的。 林望秋一边穿鞋一边着急地喊:“怎么办,怎么办,要迟到了……呜呜呜,老赵会骂死我的……” 江待倒是半点儿不着急,他好像永远这样,天塌下来也能保持镇定,林望秋就没见他为什么事情慌过。 这会儿他气定神闲地靠在鞋柜上,手里提着她的书包调侃:“刚刚怎么叫都不起来,现在知道急了?” “你怎么一点儿都不急?”她接过书包背上,拉开门出去,着急忙慌就要跑下楼,“快点儿,快点儿。” 江待拉住她的书包:“别跑了,我们骑车去。” “你……”她真的服了这个人了,“为什么不早说啊?” 第四十五章:红烧排骨 林望秋再一次被江待震撼到了。 她坐在自行车后座,只感觉自行车被他骑得又平又稳,就给她一种他悠哉游哉骑得很慢的感觉。江待其实骑得已经够快了,不到三分钟就骑到了文渊街上。但林望秋一直盯着手表在数时间,一分一秒流逝的时间让她以为时间飞逝而他们却行进缓慢。 她松松地抱着他的腰,焦急地催他:“你骑快点儿好不好,我真的不能再迟到了。” “你求我。”脚下的车轮已经飞速转成了一个虚影,江待说话却连气都不喘。 我求你,妈啊! “江待!”林望秋掐了他的腰一下,江待怕痒地躲开,缩了一下身子,车子因为没保持好平衡一下子变得摇摇晃晃的。 “诶诶诶!别闹别闹……”他痒得发笑,笑声爽朗,好容易保持好平衡,终于不逗她了,“你看看我们到哪了再说催我的话好吗?” 林望秋这才想起来往旁边看,发现不知什么时候江待已经骑到文渊街上了。 “你怎么,骑得又快又稳的?”她又惊讶又崇拜,“好厉害。” “厉害吧?”他毫不谦虚地应下她的赞叹,更加大言不惭,“我厉害的地方多了去了,你等着慢慢见识吧。” 林望秋:“你脸真大。” 得益于江待高超的车技,林望秋在早自习铃声打响的前一分钟及时赶到教室。 虽然没有迟到,但不幸的是,赵华德来得比她更早。林望秋气喘吁吁跑进教室时,赵华德就站在讲台上,不含任何感情的眼神直盯着她,差点儿就要把她看出个洞来。 今天上午第四节课,也就是上午最后一节课是体育课。跑完步后自由活动,大家都偷跑到食堂提前吃饭,因此林望秋和吴茗笙这学期开学后头一次与江待和何魏然在食堂碰上。 林望秋当时正在窗口打心心念念但每次都被饿狼一般的高三学生抢完的红烧排骨。她这种长相吧,真是“老少皆宜”,尤其今天能吃上魂牵梦绕的排骨,说话都比平常甜。把阿姨久治不愈的“手抖症”都治好了,给她打了满满一勺。 “谢谢阿姨!” “不谢不谢,下次你再来,阿姨还给你打这么多。”阿姨脸笑成了一朵花儿。 林望秋掏出饭卡要贴到刷卡机上付钱,一只手已经先她一步贴了。 “滴”的一声,交易成功。 “诶?”她惊疑地抬头,看见江待那张熟悉的脸,正对着她笑呢,“江待!” 林望秋也跟着笑了,看了眼西图澜娅餐厅正中央高挂的电子屏,上面显示着时间:“你们下课了?” “嗯。”江待又贴了一次卡,也打了份红烧排骨。 “可这才下课两分钟,你怎么这么快就过来了?” “高三,谁吃饭不跑这么快?” 她朝四周扫视一圈,果然食堂各个窗口这时已经大排长龙。不过因为仅有高三一个年级的学生,食堂还没有到摩肩接踵、人挤人的地步。而且高三的学生吃饭不像高一高二的学生一样边吃边聊,每个人都很安静,把吃饭当成任务,有的人刚坐下不到五分钟就吃完了,端着餐盘风驰电掣地就跑出了食堂。 “你肉为什么这么多?”江待往她餐盘里看了一眼,排骨都堆成山了。 林望秋也不知道为什么会有这样的贵宾待遇,她还一直以为这是正常的量呢,直到看到江待餐盘里那只有寥寥几颗的排骨才意识到她餐盘里的排骨多得有点儿过分了。 “阿姨说我长得像她的女儿。”她笑着开玩笑。 “那她也该给我多打点儿啊。”他一本正经,“这么说我还是她女婿呢。” “你……”林望秋无可奈何耸了下肩,每次她开玩笑都能被他反占便宜,对此她都心累了。 “不行,我得过去再打一遍。”江待转了个身,假装往刚才的窗口走。 见他好像真的要过去的样子,林望秋赶紧拉住他:“我的给你吃,你别去打扰阿姨。” “这么好?”他故意受宠若惊。 “好吧?”她学着他早上的话,“我好的地方多了去了,你等着慢慢见识吧。” 江待笑个不停,跟在她身侧朝餐桌那边走:“行,我等着。” 反正来日方长嘛,他又不是等不起。 林望秋和江待刚找好空位坐下没多久,吴茗笙与何魏然也先后打好饭坐了过来。 看林望秋一个劲儿地朝江待餐盘里夹排骨,吴茗笙先是惊讶地张大嘴巴,然后筷子在餐盘里戳个不停,如临大敌一般:“完了,秋秋,你成恋爱脑了。你居然舍得把最爱的排骨分给除我之外的人……” 江待坐在吴茗笙的斜对面,闻言轻飘飘朝她投了个眼神过去。他就这么没情绪地一扫,吴茗笙立马噤声,缩成个鹌鹑,忍气吞声地扒自己餐盘里的饭。 她怎么忘了坐在她对面的是一挑六、令人闻风丧胆的学神加校霸啊,刚刚居然脑子抽风出言不逊。 后怕后怕。 林望秋往吴茗笙餐盘里夹了好几块排骨,眼睛笑成好看的月牙儿,也没多说,就静静看着她。 吴茗笙小心脏感动得一颤一颤的,两手握拳贴在胸口,“嘤嘤嘤”的:“呜呜呜,你真好。” 林望秋收回视线,埋头继续吃饭。一双筷子夹着块排骨伸到她的餐盘里,不用看她也猜到是江待。 她用筷子拦住,又重新笑道:“你不用夹给我,我吃这么多够了。夹来夹去的菜都凉了,你还是赶紧吃饭吧。” 你还不领情。江待还偏就要把那块排骨放到她餐盘里了,林望秋无奈,当着他的面儿将那块排骨吃下,他火辣辣的视线才从她身上离开。 今天是排骨受难记吧。 林望秋看着堆在白米饭上的可爱的排骨,毫不犹豫就送了一块到嘴里。 Yummy! “哥,你怎么一句话都不说啊?”吴茗笙很少这么小心翼翼的喊何魏然“哥”,打从坐下后她就发现何魏然今天不太对劲。平常话那么多、嘴那么欠的一个人今天居然一个字都没往外蹦,整个人也是肉眼可见地丧。 何魏然朝她笑了笑,眼睛很无神:“没事儿,考试没考好而已。” “你现在知道着急了,谁让你之前一直疯玩。”吴茗笙习惯性刺他。 但何魏然听后也没说什么,只是慢吞吞地吃饭,像没什么胃口的样子,只草草吃了几口就搁下筷子等江待。 吴茗笙心下觉得怪异,但餐桌上很安静,大家都各自在吃饭,她只好若有所思地低头吃饭,没再说话。 吃完饭江待和林望秋把四个人用完的餐盘送到餐盘回收处,吴茗笙和何魏然去小卖部买水。 刚好第二道餐铃敲响,高二和高三年级的学生下课吃饭了。人潮顿时涌了进来,原本安静的食堂变得喧闹嘈杂,挤满了排队吃饭的学生。 林望秋被江待护着逆着人群往外走时,门口刚好成群结队走进了三两个女生,都穿着清一色的一中校服。 其中一个扎着高马尾,左右各挽着一个姑娘,满面春风地和朋友聊天。 正是很久没见的杨莹莹。 林望秋脚步顿住,眼睛一直看着杨莹莹从门口进来。等杨莹莹走到她面前,她犹豫了下,还是在她快要越过自己时扬起一个笑,朝她挥了挥手:“莹莹……” 但杨莹莹不知是没看见她还是故意无视她,连一个眼神都没往这边送,和身边的两个女生谈笑风生,目不斜视走了过去。 “莹莹,刚刚那个女生好像和你打招呼来着。” “对啊,我好像也看见了。她是不是文科班那个年级第一,把咱们年级的理科生都超了的那个?”另一个女生也说,“叫什么来着,林望秋是吗?” “莹莹,你和林望秋是朋友?” “没有,我不认识她。”杨莹莹说得肯定,“估计是她认错人了吧。” 身旁两个女孩儿心照不宣地对视一眼,都很识趣地没再多问。 “走走走,咱们吃饭去。” “排哪个窗口?” “我想吃排骨诶。” “肯定都被高三的抢光了……” 杨莹莹被左右两个女生挽着往前走,还是没忍住回头t?看了一眼。 女孩儿垂着脑袋站在门口,旁边是一道高大清癯的身影,两人站在门口很引人注目。 她本来就瘦,宽大的校服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更显得她的身形单薄,低着头的样子就像个小可怜儿。旁边的男生摸摸她的脑袋,她仰起头,好像振作起来了,和男生一起走出食堂。 杨莹莹转回头,和朋友一起去排队打饭。 “这就是你之前在天台和我说的那个朋友?”出了食堂,江待不经意问。知道她这时候心情肯定不好,说这话的时候他没去打量她的神色,只看着前面开阔的路。偶尔有干饭的学生迎面跑过去,他就稍稍侧身躲一下。 林望秋意外他还记得这件事,闷闷“嗯”了一声。 “不好受?” “怎么可能好受得起来,我和她打招呼,她居然无视我诶。” “你知道有时候过分顾及别人的感受也是一种病吗?”他说话的语气很轻,和平常闲谈时一样轻松,但却又能起到安抚人心的作用,“你们这事儿吧,我大概也算清楚,没有谁对谁错。人一生要遇见这么多的人,一个个来了又去,连最亲近的父母最后都会离我们而去,何况一个朋友。既然分开,那么各自朝着更好的方向继续前进就是了。你一直耿耿于怀是觉得自己对不起她?你这人最大的毛病就是老把别人看得比自己还重要,总想着别人怎么怎么样,将心比心过了头,反倒把自己放在最次要的位置。这样不好。林望秋,你要记住,自己才是最重要的。永远不要为了别人而委屈自己,即便那个人再重要也不行。” “你也不行吗?”她转头看着他的侧脸,流畅清晰的下巴线条在正午的阳光下晕着层金光,让人心脏怦怦跳。 “我也不行。”他没有迟疑,每个字都认真而坚定,“不过,我不会让你委屈。” 可是林望秋那时不知道,后来就是这个人,让她流了最多的眼泪。 但她那时对江待的这句话坚信不疑。 下了晚自习,何魏然上了楼梯回家。 冯如自从何建国住院后就一直住在医院里,几乎很少回家,何魏然一直都是一个人在家。 走到家门口,刚插了钥匙要开门,门已经从里面打开,他被人猝不及防拉进屋里。 那人滚烫的身躯压过来,将他抵在门板上,咬着他的耳垂:“你今天回来晚了,干什么去了?” 何魏然抬手将单肩背着的书包拉了下去,落在地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他没有反抗,只是麻木地看着客厅的吊灯,一边解释一边淡淡请求:“今天多做了会儿题。你这几天能别来……”他本来是想让何归南这几天别来了,但又怕惹恼他,便改口道,“这么频繁吗?我快要考试了,想好好复习。” “你们考试怎么这么多?前段时间不才考过?”何归南已经脱掉了何魏然的校服外套,在吻他脖子的间隙有些不满地说。 “高三就这样。”他任由他亲着,面不改色,但手始终垂着。 “我少来点儿也行。”何归南这段时间被他伺候得心情很好,说话也好商好量的,答应得爽快,“那你今晚幸苦点儿。” 说话时已经喘着粗气,搂着何魏然的腰边在他锁骨上吻边将人往房里带。 何魏然睡的是单人床,何归南嫌他的床太小,前几次做的时候因为地方太小不好施展都不怎么尽兴。今天想将何魏然往冯如和何建国的房里带,怀里一直都很安静配合的人却突然推开他,眼皮依旧半耷拉着,很没有神采,但此刻又比往常多了一些冷厉。 何魏然说:“你要想我好好和你睡,就别去我爸妈房间。” 何归南其实最讨厌别人威胁他,身居高位这么久,哪个人见了他不是奉承话一箩筐一箩筐地往外倒,马屁都拍到天上去了。但没办法,眼下何魏然实在有要挟他的资本,他亲了亲他的脸,带着他转了个方向。 室内没拉窗帘,窗外寂冷的夜色随着如练的月光照进房间。地板上投射着孤月与参天歪脖子树清冷的影子,黑暗中,只有此起彼伏的喘.息声和亲吻声。时钟滴答滴答不紧不慢地走着,时间好像在一秒一秒的流逝,可夜却还是显得那么那么漫长难捱。 第四十六章:何为朋友 “看到第十三题,求这个二项式展开式中x3的系数。先看它的展开式的通项公式,Tr+1=……” “第十六题,已知双曲线……那么双曲线的离心率是……” “第二十二题,看到题目条件,证明3 第四十七章:哭就哭了 天气又渐渐热了起来,一周前下了场雨,连绵的细雨结束,三月便匆匆收尾。四月伊始,蝉声似乎就似有若无地唱响,有学生热得早已穿起了夏季校服。 阳光穿过枝桠明媚地照在喧闹的走廊上,林望秋抱着刚收齐的英语作业,脚步有些迟缓地往英语办公室走。她还穿着秋季校服,外套套在外面,袖子习惯性推到小臂的位置,脸热扑扑的。细心看的话,还能看出她的肩膀在轻微地一抖一抖。不一会儿后她深吸了下鼻子,忍住快要夺眶而出的泪水,调整好情绪走进英语办公室。 “老师,我们班作业。”她声音语调都平缓。 杨萍正在和对面桌的一个女老师侃天,闻声也只是轻点了下头,并未注意林望秋的异常。 直到林望秋靠近将一大摞作业弯腰放到她旁边的那个红漆椅子上,杨萍才察觉到点儿不对劲:“怎么了,怎么失魂落魄的?” 林望秋成绩好,而且很听老师话,聪明和乖巧程度一度让同办公室的其他英语老师羡慕。杨萍也喜欢这孩子,不说总成绩,单说杨萍带的英语这一科,她考试就从来没低过140,考145分以下都算是发挥失常了。最重要性格还好,谦逊、尊重老师。 不像二十三班的那群孩子,成绩好归好,一个个傲的很。尤其让她头疼的就是江待,嚣张、不可一世,看起来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样子。不知道是有意还是天生就那副德行,天天和杨萍玩“障眼法”,看起来像是趴在桌子上开小差,走过去以为抓他个正形,结果每次他都一脸莫名其妙地抬起头,甚至还有点儿被打扰的不耐。他现在还好点儿,高三上杨萍刚接手二十三班的时候,江待是完全无视校纪校规,迟到、不穿校服、上课补觉都是小事儿,有时候还和外校的打架,杨萍交涉都交涉不过来。 那次就因为他和三中的学生打架,那几个孩子的班主任气势汹汹地找到杨萍办公室,凶神恶煞的模样让杨萍还以为对方是什么黑.社会,饶是自认为见惯了大风大浪的她,那天也忍不住吓得手抖。 最后还是江待敲门进来,一副礼貌谦恭的模样,将那伙人“请”了出去。杨萍在看见他的时候居然还有种得救的感觉。 遇上这么个随心所欲又无可挑剔的学生,她可真是叫苦不迭,这祖宗当初怎么就没保送呢?跑这儿来折磨她这个四十多一把年纪的人。 杨萍带十九班比带二十三班要早,从高一起就是十九班的英语老师,林望秋当她的课代表也有一年半多了,所以对这孩子还算比较关切。 “没事儿……”林望秋手缩在校服袖子里,虽然身子站得直,但看起来仍很瘦弱。她个子在女生里算不上多高,但也绝对称不上矮,净身高有一米六二了,但总给人一种很弱小需要被保护的感觉。 但杨萍知道,这姑娘内里攒着一股劲儿,比谁都坚强。 她拖过一旁的椅子拉着林望秋坐下:“你心事儿全写脸上了,这样还叫没事儿?来和老师讲讲,到底怎么了。” 杨萍原以为就是点儿思虑过度的小事儿,小孩子嘛,又是女生,多愁善感本也是常事,她想着给排解排解几句或许就没多大事儿了。 林望秋揩了揩眼角,声音像是憋在喉管里:“我想赵老师了……” 杨萍一怔,事先打好腹稿的那些心灵鸡汤全泼了。 “唉,傻孩子,赵老师生病了,你要多体谅。我知道他是个敬业的好老师,但在岗位上兢兢业业这么多年,又常年带毕业班,身体一直就不太好,现在退下去对他而言是好事儿。”杨萍从桌子上抽了几张纸巾给林望秋,“再说了,学校不是给你们新安排了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来接替赵老师吗?我见过几次,人家长挺漂亮,还是京师大毕业的,别班的学生羡慕都羡慕不来呢。” 林望秋原本眼泪只是在眼眶里打转,这下子彻底流出来:“新老师……新老师不好……” 杨萍:“新老师怎么不好了?” 一周前学校月假结束,收假后教务处通知各班级要收资料费,生活委员将钱收齐后就交t?给了李妙迪。下午班会课,李妙迪却拿着装了资料费的信封进到教室,从信封里抽出一摞零钞,从五十到一块的都有。 她将那一摞零钞丢在桌子上,火气很大地坐到椅子上:“这钱是谁交上来的?” 底下没人吱声。 李妙迪见没人搭理她便又问生活委员:“你记得这钱是谁交的吗?” 被点起来的生活委员轻描淡写地说不记得了,这副无所谓的态度更将李妙迪激怒:“你这生活委员怎么当的,谁交的钱都不记得,要你收钱就只收钱不管事儿吗?” 生活委屈也是个脾气大的女孩儿,本来就有些看不惯李妙迪,当时就反驳回去:“我只记哪些人交了钱,至于哪张钱是谁交上来的,这根本就没有记的必要。零钱怎么了,碍您眼了吗?” 这笔零钱是谁交上来的大家都心知肚明。那男生家里条件不太好,父母都是残疾,是靠爷爷奶奶供养读书,这笔资料费是老人家一点儿一点儿攒起来的。十九班是个很包容的班级,知道这男孩的情况,都很照顾他,从没人嘲笑他寒酸,也没有人对他投以同情的眼光,只是在小事儿上对他多有照顾。 之前赵华德在的时候,每次班上收各种费用,那男孩儿也都是交零钱,从来没有人多说什么。 “你怎么和老师说话的?”李妙迪气得不行,“这零钱皱巴巴的,数起来又麻烦,寒不寒掺?” “这钱到底是谁的?自己主动站起来。” 男生因为原生家庭的原因,特别胆小怕事儿,在座位上忐忑瑟缩了很久,终于要站起来时,林望秋看不过眼,抢先一步站了起来。 班上的同学都很惊愕。 “这钱你交上来的?”李妙迪走了过来,将那笔零钞在林望秋脸前晃了晃。 林望秋躲了一下:“不是。” “那你站起来干什么?” “我只是觉得您太小题大做了,学校从来没要求交资料费必须是百元大钞,只要钱交齐了就行,为什么非要找出那个交零钱的人?您这样,很有歧视的嫌疑。零钱整钱都是货币,没有分别。人也一样,不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这话热血且幼稚,李妙迪听了直想笑:“你自以为很正义吗?现在这样站起来反驳我,是不是觉得自己善良到了极点?”她刻薄地说,“但其实你这样的人只不过是伪善,就好比今天,如果你不站起来,我本来也没打算怎么样。但现在就因为你的这番话,我突然改变主意了。意气用事,在社会上迟早被毒打。” 她拿着零钱来到那个男生桌前,将钱丢给他:“是你的吧?” 男生脸埋得很低,片语不出。 “明天之前,交整钱到我办公室。要是实在没有,就写一封申请书,把自己的家庭状况说清楚,我可以帮你和年级主任说明情况,免除你的资料费。” “要谢,就谢林望秋吧。”好像终于扳回一城,她抱臂春风得意地离开。 林望秋呆在座位上,目光不听使唤地落到男孩儿落寞的身上。他神色呆滞地看着前方,紧绷的身体仿佛比往常任何时候都清瘦。零钱被风吹落一地,林望秋心里过意不去,走过去将钱一张张捡起,放到男生桌子上,用课本压住。 “对不起……”她不知道说什么好,也不明白为什么自己明明是想维护他,最后却间接让他的伤疤被更加惨烈地撕裂开。 “你走开。”男生眼角泛着晶莹,只是倔强的不让眼泪滑下来。 那一刻,林望秋怀疑自己是否真的做错了。 也许,自以为是的正义与善良,到头来真有可能演变成一场笑话。 甚至成为悲剧的催化剂。 之后因为班费事件,李妙迪彻底针对上了林望秋。 那一周进行了两次数学周测,林望秋两次都没有分数,成绩表上显示她的成绩都是0分。 答题卡发下来后她发现李妙迪根本就没有改她的试卷,因为答题卡的分数栏上没有她手动批阅打分的痕迹。 第一次林望秋找李妙迪说过,她态度很敷衍,只说是试卷太多了,改漏了很正常。 但是第二次同样的情况还是出现,林望秋再蠢也看出来李妙迪是故意的了。 去英语办公室交作业前,她刚从李妙迪那儿被训斥一顿回来,情绪怎么也止不住。 和杨萍讲完事情的来龙去脉,林望秋眼泪“哗哗”往外流,哭成了个泪人儿,杨萍桌子上的抽纸都被她擦眼泪用光了。 “好了,好了,别哭别哭……”杨萍想给她擦擦眼泪,但再找不到纸,有点儿束手无策,“这件事你没错,我会给你做主的,别难过了啊……” 林望秋眼泪还很汹涌,用校服袖口抹着眼泪,眼睛红的不行。 杨萍只好任由她先哭一会儿,自己离开办公室去买纸回来。她那时脑子也是急糊涂了,没想到可以和同办公室的老师借,就大老远跑到学校超市去买了。 *** “这道,听懂没?”江待斜撑着脑袋,左手转着笔,讲完一道题后笔在何魏然头上敲了一下。 何魏然躲都不躲,思路豁然开朗后脸上难得浮现喜悦:“懂了。” “自己把同类型的再多做做。”江待刚说完,班上的学习委员经过,胆子挺大地调侃了一句:“江待,又在辅导你小弟啊?别忘了老班喊你去办公室背上次的作文佳句啊。” “别‘小弟’‘小弟’的乱喊。”江待面色不虞地斥了学习委员一句,从椅子上站了起来。 他完全忘记杨萍要他去办公室背书的事儿,走之前想到什么,怕杨萍又拿他不穿校服说事儿,把校服外套扯上了,这才插兜朝英语办公室走去。 到了办公室门口,发现杨萍不在办公桌前,倒是桌子旁坐了个熟悉的身影。 江待一眼认出来,几步走了过去:“挺巧啊。” 林望秋听出他的声音,错愕一瞬,胡乱擦了擦脸上的泪水,赶紧转身背对向他。 她刚刚哭了那么久,早哭成了一个花脸猫,一定难看死了,她不想让江待看见自己现在的样子。 “怎么了,还躲我?”他右手撑在桌沿上,偏过身体去探她的脸,不知就里。 “你别看我。”她将脸埋得更深,生怕他窥见一星半点儿。 江待从她声音里听出不对劲,身体没再往前,靠在桌子上:“哭了?” “没有。”上一秒还在要强,下一秒她眼泪就再次流了出来。一看见他,她的委屈就总也遏制不了,甚至还翻倍了。 江待在她面前蹲下来,从校服口袋里拿出一包还没拆封的手帕纸,掀开封口从里面抽出一张给她擦眼泪,有点儿无奈:“哭了就哭了,躲我干什么?” “我怕你笑话我。”她抽抽嗒嗒的,接过他手里的纸巾自己擦起眼泪。 纸巾格外软,用力擦在脸上也很棉柔,上面有清新的香气,林望秋一闻就知道是得宝的经典香味手帕纸,茉莉花味儿的。 “我有这么缺德?”他难以置信地一耸眉峰,见她眼泪不止,又抽了一张纸巾出来,正要给她擦擦,还没碰上她脸呢,就听见门口传来一声暴喝。 “江待,干嘛呢?” 林望秋和江待一起转头看了过去。 第四十八章:可惜未见 江待的手停在半空中,离林望秋的脸还不到一厘米。 杨萍三步并两步走过来,拍开江待的手,还不忘把他手里的纸巾拿过来。 “来,拿着。”她把纸巾给林望秋,然后气愤地看着江待,“你对人小姑娘动手动脚的做什么?她是你能撩的人吗?” 江待真是百口莫辩,从地上站起来后对着杨萍说:“我这不是看她哭了,就给人家擦擦。怎么被您说得我好像是什么登徒子一样。” “你就是。”杨萍白了他一眼,“来办公室干嘛的?” 江待简直无语了。 “不是您叫我来背作文的?” 这是杨萍上英语课的时候见江待不认真背书随口布置的作业,她还真不记得了。 杨萍尴尬地咳嗽几声,不耐烦地赶人:“没看见我正忙着呢吗?你先回去,下次再来背。” “那不行啊,下次我就忘了。”他涎皮赖脸地说,“您还是趁我现在记得听我背吧。” 杨萍很坚决:“说下次就下次,你赶紧回去,别赖在这儿。你以为我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她看了林望秋一眼,朝江待甩甩手:“快走快走!” “老师。”林望秋“噌”一声从椅子上站起来,紧张地在掐手,“我……我也走了,快上课了。” 杨萍看了眼办公室墙上的挂钟,确实离上课还只剩两分钟了。 “那你赶紧回教室去。”放人离开前她嘱咐道,“这事儿就别再想了,我会帮你解决的,专心学习就行。” “嗯。” 林望秋将椅子搬起要放回原位,被江待不动声色地单手接了过去。 放好椅子后,两人顺理成章地要一起离开。 杨萍t?突然出声:“等等,你俩别一起走。江待,你留下,把作文背我听了再回去。” 江待:“……” 杨萍对面坐的也是一个年轻的女老师,江待背完书离开后,从电脑后面探出脑袋好奇问:“杨老师,您不喜欢那个男同学啊?” “都是自己的学生,哪有喜欢不喜欢的,我向来都是一视同仁。”杨萍从笔筒里拿出红笔开始改作业,“他轻薄女同学,这我不得严厉制止啊?在学校里就这样,以后出了社会还得了?” “您是不是误会了?就擦擦眼泪,这哪儿算‘轻薄’呀。”年轻的女老师“火眼金睛”,刚刚杨萍出去买纸,林望秋和江待的互动她全看在眼里,“我觉得俩孩子好像是在谈恋爱,我在旁边看着,还挺甜的。” 杨萍正在作业上画一个对勾,手一抖,力道没止住,笔尖按着对勾的痕迹将作业划开一道长长的口子。 “这更不得了了!”她气得把笔往桌子上一扔,牙关都在颤抖。 “您别这么封建嘛。”女老师以为杨萍是反对早恋,“谈恋爱不一定就影响学习。而且我看他们很登对啊,男生那么帅,女生长得也可爱。” “登对什么登对!”杨萍的脸色比吞了一只苍蝇还难看。 那臭小子哪里配得上她的得意门生? *** 林望秋回到教室时,经过吴茗笙的座位,被她拉住:“班长把联名信交给年级主任了。” “什么时候的事情?”林望秋惊讶,“可我还没签字呀。” 吴茗笙:“就刚刚的事,年级主任刚好查班查到咱们班,也来不及等你回来了,班长就把联名信给他了。反正除了你,班上其他同学都签字了。” “这么多人?之前不是才十几个人?” “见风使舵呗。看刘奕辰签了,剩下的人就一窝蜂也签字了,谁不讨厌那根笛子。” “笛子”是班上同学私下里给李妙迪取的外号,方便大家吐槽。 受资料费一事影响的人除了林望秋还有生活委员贾新菲。 她虽然脾气大,但平常大大咧咧、为人风趣幽默,在班上人缘很好,可以用“一呼百应”来形容。 在夏余筱的说服下,贾新菲和她一起写了一封举报李妙迪的手写信,想让班上的同学在信上签字,然后将这封联名信交给年级主任,给十九班换一个数学老师。 但班上的同学还是怕担责的比较多,大部分都是老实人。那封手写信按座位次序在班上暗暗传递,传了三个组也只有十几个人签字,一大半还都是贾新菲要好的朋友。 前不久调了一次座位,林望秋和刘奕辰轮到了最后一组的倒数第二排。在她去英语办公室前,那封信刚传到他们前面一排,差不多在班上绝大部分同学手里都传过一遍了。前排那两个男生对视一眼,没签字,默不作声地把信递给了刘奕辰。 刘奕辰看都没看信上的内容,就着做题的笔,在信上寥寥十几个名字后面流畅地签上了自己的名字。 见班长都签了字,最后一排的两个同学也果断在纸上落了自己的名字。风向一成,这封信又在班上重新流通了一遍,这次名字密密麻麻的一面纸都挤不下。 字签完了,谁去送又成了问题。年级主任巡查巡到十九班门口时,夏余筱和贾新菲都还在互相推辞。真正做之前气势很足,天不怕地不怕一样,说到底最后还是怂。 “你俩到底谁去啊?” “就是啊,快点儿决定行不行?” “主任都快走了。” 眼看年级主任快要离开,班上的同学都着急催促起来。 夏余筱把联名信往中间推:“你去,你是生活委员。” 贾新菲才不愿意当这个出头鸟:“谁说生活委员就要去送联名信。你去,是你组织大家签字的。” 夏余筱:“你不也参与了?” “明明是你教唆我……” “你说话要不要这么难听?李妙迪针对的是你又不是我,我根本就没必要挑头写这封信。你不交算了,反正我又没什么损失。” “就是咯,上次资料费的事和你又没什么关系,受害人是我和林望秋,你干嘛要跳出来让我和你一起写这封举报信?既然你这么高风亮节,索性就再当一会好人把信给年级主任呗。” “凭什么我去,你才最该去……” “信给我。” 争执不下的两人身后传来一道清冷的声音,夏余筱和贾新菲一起回头,刘奕辰已经伸手从她们中间拿过那封联名信,然后在全班学生的注视下,松柏一样挺直着脊背,赶在年级主任离开前把信交了过去。 “你不知道他当时多帅,就跟电视剧里危急关头出来救场的主角一样。”吴茗笙崇拜不已,两手合扣在胸前,还在回想刘奕辰的英姿,“关键他干了这么一件大事,最后还和什么都没发生一样回到座位上继续做题。真的是,事了拂衣去,深藏功与名啊。我以前就只觉得他冷,今天才发现,他简直帅呆了。” “可惜我没看见。”被她的激动感染,林望秋试着想了一下当时的画面,应该是挺振奋人心的,所以话里的遗憾也真实。 和吴茗笙又聊了几句,上课铃打响,林望秋才回到座位上坐下。 因为听了吴茗笙有些渲染过分的描述,林望秋悄悄朝身侧投了点儿视线过去。 少年依旧风雨不惊,如平常任何时候一般在认认真真做题,题海以外的世界不能勾起他的任何一点儿兴趣。 任凭风吹雨打,他都岿然不动,只专注于自己的世界。 林望秋深呼吸在心里给自己打了打气,调整好状态后准备开始做题。 从笔筒里抽笔的时候,她看见桌角有一张对折好的纸条。 说是纸条可能有些不太准确,因为这纸材质比一般的作业纸要硬许多,边缘整齐锋利,好像原本就是一个独立完整的存在,不像是从草稿纸上随手撕下来的。 这是,谁写的? 林望秋好奇地将纸条打开,纯白的卡片上是行云流水的行楷。 “我那天并没有生你的气,只是当时心里很乱,想一个人安静一会儿。当时情绪有点儿糟糕,说话语气不太好,对不起,希望你不要放在心上。很感谢你替我说话,谢谢。” 她将卡片折回原状,开心地笑了出来,心情舒畅了很多,做题也有了无穷无尽的动力。 其实真正让林望秋难过的不是李妙迪的针对,而是她对自我行为的怀疑,害怕自己的善良在无意中伤害到别人。 现在知道那个男生没有介意,她的心情就好了一大半。 算上联名信的事,这是她在办公室遇见江待后发生的第二件好事了。 好像真的不管遇见什么不愉快的事,只要一遇见那个人,都能迎刃而解。 第四十九章:母女争吵 李妙迪被停职的消息在班级乃至整个年级里不胫而走,大家在高兴之余又对将要到来的又一个新老师感到担忧。毕竟赵华德虽然“铁面”,大家私下里没少吐槽他,但他在十九班同学的心中终究是不可替代,新来的老师再好,也永远比不上赵华德了。 “我以前觉得老赵真挺讨厌的,对我们这么严苛。现在他走了吧,我才发觉你以前的话是对的。”吴茗笙挑着餐盘里的韭菜,看着面前的残羹冷炙有些难以下咽,“杨萍也是真厉害啊,这才几天就把李妙迪弄走了,果然姜还是老的辣啊。” “联名信也起到了点儿作用吧。”林望秋夹了几块肉给她,“算是双管齐下的结果啦。” 吴茗笙将肉夹进嘴里,津津有味地嚼着,边吃边含糊不清地说话:“嗯,所以算是杨萍和刘奕辰的共同努力。” 林望秋说:“他们是起关键作用,不过这件事咱们班所有同学都有功劳。” 好像也就她参与度最低了,连字都没签。 下午有一节英语课,课堂上杨萍给大家十五分钟写作文。 还是熟悉的配方,替李华给外国笔友写邮件。 这样的作文都写出套路了,林望秋看完作文主题和要求后,构思不到一分钟就提笔开始写了。 她的衡水英文体已经练到和字帖上印刷的一模一样的程度,整齐又工整地写在作文横线纸上,带着微微倾斜的角度,看起来赏心悦目。 大概过去十分钟,林望秋就写完了邮件的主体部分,刚落完尾,在最后一行写上“Yours Sincerely LiHua”,杨萍刚好转到她桌子旁。 “写完了?” “嗯。”林望秋还想检查一遍,但见杨萍有要看的意思,便省去检查的步骤了。 杨萍把她的作文拿了过来,通篇扫视一遍后,没发现什么语法和单词错误,还用了几个高级句型。 她从林望秋桌面上的笔筒里抽了支红笔,一气呵成写下一句评语。 作文回到林望秋桌子上时,她看清上面的评语居然是一行t?中文。 ——“下课来办公室找我。” 林望秋:??? 林望秋再次坐在了英语办公室的椅子上,还是之前那张。与上次不同的是,这次办公室里没有其他老师,只有杨萍和她两个人在。 林望秋规规矩矩地坐在椅子上,两腿紧贴在一起,不安地看着杨萍。 一看她这乖巧的样子,杨萍是怎么也没想到她会谈恋爱,还是和江待这小子。 “你和江待是怎么回事?” 直白的话让林望秋直接紧张到语无伦次:“我们……我们就是……就是认识。” “只是认识?”杨萍目光犀利,“我怎么看你俩好像在谈恋爱呢?” “我们……”林望秋脸红了,蹩脚地解释,“没有啊。” “行了。”杨萍一看她这反应就知道他俩谈恋爱是没跑的事了,她对着林望秋也凶不起来,只说,“我叫你来也不是为了训你,别这么紧张。你们这时候思想不成熟,对异性有些悸动也正常。我也不是什么老古板,不是来拆散你们的。你说你谈恋爱就谈吧,不影响学习老师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只是孩子,你怎么这么想不开,看上江待了呢?” 林望秋呆呆的,下意识说:“江待他很好的。” “好什么?他这样的,以后保不准怎么欺负你呢!”杨萍苦口婆心地劝,“你是乖孩子,现在不是谈恋爱的时候,要是没那么喜欢的话,听老师的,趁现在赶紧分开,知道吗?” 林望秋想说,“可要是很喜欢怎么办?” 但看着杨萍严肃的脸,她选择了沉默。也不知道自己是点头了还是摇头了,更忘记自己是怎么和杨萍结束对话离开办公室的。 杨萍真是个前言不搭后语的人,明明上一秒还说着不是要拆散他们的话,下一秒就勒令他们分开。 她说他们现在思想不成熟,好像谈恋爱只是出于对异性的好奇,并不能长远地走下去。 但林望秋从没觉得她和江待的感情是一时兴起。 她想,时间会证明一切的,到时候他们一定还在一起,不会和其他中学时期的情侣一样,一毕业或者一上大学就分开。 至于杨萍的话,这一次就当耳旁风好了,林望秋轻松地想。 *** 晚自习结束放学回家,林望秋在鞋柜旁换好拖鞋,转到客厅要上楼回房。 林庭丰正坐在沙发上打电话。 他神态已经很疲倦了,但还是耐心十足地在和对面的人交流。 不知道为什么,从他纵容但又无奈的表情上,林望秋隐约感觉到电话对面是个十分难缠的人物。 “我先和她谈一下心你再和她沟通好吗?” “嫣……邵嫣,你不能这么强势。” 林望秋心里立时“咯噔”一声。 果然够难缠! 邵嫣虽然不是什么在事业上多成功的女强人,但却很有女强人的气势。 她办事雷厉风行,说一不二,常常给人一种咄咄逼人、锋芒毕露的印象。与林庭丰离婚后,她唯一的柔软便都留给了孩子。 所以她的确是个不好糊弄、十分难缠的人,林望秋小时候一直挺怕她的,因此情感上就更偏向于性格更温和的林庭丰。 但年轻时的邵嫣其实是个娇纵跋扈的大小姐,张扬明媚、刁蛮任性,甚至和林庭丰结婚后,这性格也一直没变。年轻时她做事不计较后果,也敢于热烈追求爱情。遇见喜欢的,从来不犹豫,总是果断出击。 读大学的时候对林庭丰一见钟情,就一直追他追到大学毕业。总算将人追到手,修成正果结了婚,婚后没几年林庭丰事业也渐渐有了起色,邵嫣的父亲却得了急性病,很快去世了。 大致就是在邵嫣父亲去世后她才性情大变,中间有一段过渡时期,邵嫣失去父亲后常常无理取闹,说林庭丰出轨,有时还带着一些好不容易找到的“蛛丝马迹”跑到林庭丰公司去闹。辩解的话邵嫣不听,林庭丰也就不再多说,这直接被邵嫣理解为默认,后面闹得更凶。林庭丰理解她的痛苦,总是替她收拾各种烂摊子。尽管累得不行,可从没对邵嫣发过脾气,也从未说过要她早日从悲痛中走出来的话。只是默默地替她收拾好一切,替她给得罪了的人礼貌道歉,然后才稍微展露点儿强硬,将人塞上车带回家。 这么折腾了大半年,终于邵嫣觉得累了,收起自己所有的情绪,和林庭丰提出离婚。 然后带着林清徐去了英国。 事情的真相大抵如此,但外界的谣传却与此相去甚远。 因为邵嫣和林庭丰是未婚先孕,圈子里的人就都以为是林庭丰为了借邵嫣父亲的财力发家,有意让邵嫣怀孕,好奉子成婚,顺理成章地继承老丈人的财产。目的达成后就将邵嫣一脚踹开。 “薄情”、“负心汉”这些词,自邵嫣和林庭丰离婚后,就成了一直贴在林庭丰身上的标签。 林望秋从林庭丰的这两句话就能猜到他和邵嫣正在谈什么。 前几天她忐忑不安地给邵嫣发了条简讯过去,内容是她一直想在电话里和邵嫣说但一直没说出口的事。 虽然母女两后来打过不少电话,林望秋却再也没有了当时的勇气能够在电话里将事情说出口。 她知道邵嫣主动给林庭丰打电话多半是为了这件事,也差不多能想到邵嫣现在肯定在发火。 她总是把坏脾气都发泄在林庭丰身上。 所以林望秋没急着上楼,因为知道即便上去了多半待会儿也还要被林庭丰再喊下来。 她背着书包到沙发上挨着林庭丰坐下,轻叫了声:“爸爸。” “放学了?”林庭丰闻声看了过来,有些头疼,他原本是想让林望秋避一避,等邵嫣冷静了再好好谈,没想到她直接过来了。 邵嫣听见林望秋的声音,在电话里喊:“殊殊是不是回来了?让她接电话。” 林庭丰:“你态度好点儿,别太激……” “用你说!” 林庭丰早已习惯,对着林望秋无声摇了摇头,把电话递给她:“你妈电话。” 林望秋认命地接过:“喂?” 尽管早已做好心理准备,但她还是被邵嫣劈头盖脸的一顿骂给吓到。 “你发那些话给我是什么意思?不打算来英国了吗?咱们之前怎么说的?我去英国前你信誓旦旦地跟我保证,高中一毕业就来英国。我在这边一直在给你物色学校,忙得脚不沾地,你倒好,直接不来了。殊殊,你心里到底有没有妈妈?在你心里妈妈又排第几?” “我……”林望秋六神无主,求助地看向林庭丰。 他摸了摸她的脑袋,沉静的眼神让她安心了点儿。 “‘我’什么?”邵嫣说,“一个做母亲的,希望自己的女儿回到自己身边,这有错吗?” “可你身边有弟弟啊……”林望秋小声说。 “对一个人的思念,难道会因为另一个人的存在而消失不见吗?你以为爱是什么?等价替换?是交易是买卖?” 林望秋哑口无言,身体很软,早拿不起手机,手垂在沙发上。 见她不说话,邵嫣哽咽起来:“当初我要你和我一起离开,你说你要陪你爸。这么多年了,怎么着你也该回到我身边了吧?现在呢,你又是因为什么不肯过来?” 林庭丰把电话从林望秋手里拿了过来,对着听筒说:“邵嫣,你吓着孩子了。等过几天你们双方都冷静一下再来谈这件事吧。” 邵嫣声音冰冷:“像你一样冷静吗?” “你不就乐得看这样的场景吗?你巴不得我们母女吵架吧,好将殊殊留在你身边。” 林庭丰无视她的嘲讽:“我绝不会阻止殊殊去英国,但前提是她自己愿意去。就这样,先挂了,过几天你们再好好说吧。” 电话挂断后,客厅里没有了邵嫣的声音,林望秋终于失声痛哭,崩溃地扑进林庭丰怀里:“我没有……没有不在乎她……我很爱她……不是像她说的那样……” “我知道。”林庭丰安静拍着她的后背,“爸爸理解你,知道你比任何人都爱你妈妈。她只是太思念你了,以后她会明白的。” “她不懂,她总是在逼我做选择……”林望秋哭得更大声,“我不想去英国,爸爸,你让她和弟弟回来好不好?” 林庭丰何尝不想这样,可他做不到去欺骗林望秋:“对不起啊,殊殊。你妈妈是个很固执的人,我早就为此努力过,但除非她自己愿意,否则谁也不能劝她回来。” “如果乔叔叔也回国了呢?” 林庭丰眼睫垂下来,喉结滚了滚:“和他没关系。” 第五十章:当宝宝宠 天气日益炎热,但才四月份,还没到学校规定开空调的时候,只有风扇在头顶旋转着。 五天前的月考成绩出来了,往常成绩单都是由班主任直接带到班里来,再在班会上通报一遍。 但因为十九班现在是散养自管模式,学校只让同年级的数学t?老师轮流来班上代课,并没有给他们指派班主任,所以只能由学习委员到教务处去拿成绩单。 午自习时大家聚集在学委的座位周围争相看自己的成绩,光看还不够,还要叽叽喳喳地讨论。教室里沸反盈天,空气被吵得更热,阳光透过玻璃好像在炙烤。 林望秋额上细汗就没止过,右手在做题,左手一直拿着湿纸巾在擦脸上的汗。教室的四个风扇都安装在靠教室中央的地方,她坐在靠后的位置,基本上吹不到什么风。 好在坐在窗边的刘奕辰把窗户打得很开,外面时不时会吹进来几阵风,但对于降温还是收效甚微。 “宝贝儿,你最近怎么回事啊?”一道清脆的声音隔老远就传了过来,林望秋埋头写题,还没来得及抬头看,夏余筱已经飞一般来到她课桌前。 “啊?”林望秋茫茫然,“我怎么了?” 她不知道夏余筱指的是哪一方面,她最近,也没怎么吧?看起来还好呀! “你这次考试都退到第三名了!”夏余筱典型的“皇帝不急太监急”,“是不是状态不好呀?要是老赵在的话肯定又要说你了,还是公开处刑。” 林望秋料到自己这次考试成绩会不理想,因为那晚邵嫣的电话,她到学校后就一直心不在焉的。 有时候恍惚地想,会不会她现在还坐在教室里做题,下一秒人就到了英国,身边全是一群金发碧眼、高鼻梁的外国人。 以前她也有不开心的时候,这是很正常的事,但从来都不会影响到考试。她考试一向都很专注,不会被旁的情绪左右。但这次是真真正正被影响到了,考试的时候常常走神,毫不夸张地讲,她最后几乎是神志不清地做完,连检查都没检查。 林望秋本来是打算晚自习过后等成绩表贴在教室后面的成绩栏上,人比较少的时候再去看自己的成绩。她能想到自己这次不会是第一,但她预料最差的情况也不过是班上第二,没想到会掉到第三。 “是有点儿不在状态。”林望秋也有点儿烦,考差了心情不可能好,本来天气也热。湿纸巾已经被用得不能再用,她又重新拿了两张出来,撩开刘海儿将一张敷在额头上。见夏余筱脸也热得红扑扑的,将另外一张递给她,“给。” 夏余筱接过,拿到鼻尖前闻了闻:“有酒精吗?” 她很有身为美女的自觉,精致到高二课程这么紧张还能坚持每隔几个小时就抹防晒。所以她一年四季都是班上最白的,这么热的天身上也是香香的。 美女的通病就是把脸看得比什么都重要,所以刺激性的东西是绝对不能上脸的。 林望秋仔细看了看湿纸巾盒上的成分表才对夏余筱说:“上面写是无酒精婴儿专用的。” “那我放心用啦。”夏余筱将湿纸巾对叠,细致地擦着脸上的汗,不忘安慰林望秋,“不过你虽然是第三,但只比陈蒨低了0.5分,和第二名也没差多少啦,凭你的实力,下次考试肯定能赶回来的。” 虽然她的安慰并没有起到多大的作用,但林望秋还是很感谢她:“嗯。” “秋秋!” 吴茗笙刚看完成绩,和夏余筱一样下一秒就过来要安慰林望秋。 她还没开口问,夏余筱已先她一步说话,有点儿得意:“我知道你要说什么,我刚刚已经都说过了,所以你不用再说了。” 吴茗笙:“你怎么知道我要说什么?我就要说!你这个人怎么跟黏皮糖一样成天黏着我们家秋秋?讨厌死了。” “再黏能黏过你?” 吴茗笙是真的说不过她,只好转头去关心林望秋:“秋秋,你怎么都考第三了?是不是最近营养没跟上,脑子不够用了啊?” 林望秋和夏余筱都佩服于她奇妙的逻辑,她笑了笑,想让她们别因为这么件小事就丧胆销魂:“笙笙你真聪明,我怎么没想到这一点呢?看来我以后每天早上都要喝一杯核桃乳,给自己补补脑。” 话虽这么说,但吴茗笙还是能看出来林望秋心里装了事:“我看你这几天一直魂不守舍的,是不是有什么不开心的事儿啊?” “我妈前几天给我打电话了……”林望秋说,“就是,说到后来有些不愉快……” 吴茗笙是知道林望秋家里的情况的,通过这只言片语就明白过来:“对哦,马上高二也快结束了,你妈是不是催你……” 想到教室里还有其他人在,吴茗笙没有将后面的话说出来。 林望秋苦笑,点了点头。 “不过陈蒨怎么一下子这么厉害,都考第二了。”夏余筱突然说,“以前对她都没什么特别的印象,话都没说几句,感觉就是个小透明。” “不会是抄的吧?”吴茗笙小小心地说。 夏余筱和她对视一眼,眼神里写着“我猜也是这么回事”,两个水火不容的人头一次达成共识。 林望秋不喜欢在背后议论别人,而且陈蒨的努力她身为她之前的同桌都看在眼里,叹口气打断她俩:“你们不要这么说,人家很认真刻苦的,只是讲话不多,每一次的进步都被大家忽略了而已。后面成绩栏不还贴着之前历次的成绩吗?不信的话,你们可以去看看,她真的是一点一点进步到第二名的。” 陈蒨是个小小只的女孩儿,偏矮也偏瘦,在林望秋看来是瘦的有些过分的那种。 林望秋是起床困难户,即便牺牲掉吃早餐的时间,每次早读也只能提前几分钟到。她和陈蒨同桌那段时间,每天早上到教室的时候,陈蒨都已经拿早读册子读好久了。 虽然她说话声音不大,但读书的声音却朗朗,每个字都念得认真。 课间和自习的时候她都会抽空向林望秋请教问题。而且她请教问题很有分寸,都是等林望秋做完题才找准时机问,尽量避免打断她的思路。 所以陈蒨考第二林望秋是毫不意外的,甚至还觉得按照她的努力程度,考试回馈给她的成绩回馈得有些晚了。 吴茗笙和夏余筱闻言也有些羞愧,不约而同朝陈蒨的座位看了一眼,个子小小、身材偏干瘦的女孩儿坐在风扇下订正错题,目光很坚毅。 午自习的第二道铃声响起,意味着值班的老师就快来了,夏余筱和吴茗笙都回到自己的座位。走出去一半,夏余筱又折返回来,好奇往林望秋桌子上的湿纸巾盒看了一眼:“你这湿纸巾哪里买的呀?还怪好用的,擦起来好柔软。” 夏余筱一直在找夏天合适的湿巾,但用了不下十几款也没找到合适的。 林望秋这个,不仅不刺激皮肤,面料还软,擦完脸也清爽,而且还带着淡淡的香气。 林望秋说:“应该是学校小卖部吧,要不然就是附近哪个超市。” 这湿巾是江待买给她的,具体在哪里买的她并不清楚,左右不过是她说的那些地方。 “应该?” 她解释:“这是别人买的,我也不知道他是在哪里买的,但差不多就是这些地方。” “可我在学校好像没看见过这款诶。” “那应该是学校外面的吧,我到时候帮你问问。” “多谢了。”湿巾问题一直困扰夏余筱良久,这下终于解决,心情自然很好,临走时还说,“你这朋友真贴心,还给你买宝宝款的,这是把你当宝宝宠啊!” 这是,把你,当宝宝宠啊! 当宝宝宠? 林望秋脸有些发烫,要不是她知道夏余筱不知道她和江待谈恋爱的事,她都怀疑她是故意这么说的。 不行,不行,她的脸有些过分红了,得赶紧镇静镇静。 林望秋又抽了张湿巾出来,这次一整张摊开,贴在脸颊上。 她拿出上次考试的卷子开始订正错题,习惯性从最后一道大题开始看起,但是因为夏余筱那句话怎么也静不下心来,有点儿烦躁地用笔在草稿纸上胡乱抄写着题目条件。 “是不会做吗?” 突然响起的声音吓了林望秋一跳。 刘奕辰是个“惜字如金”的人,林望秋和他同桌这么久以来,他很少主动说话,很多时候她真的忘记了他的存在,譬如刚刚和吴茗笙她们聊天时。所以当时说话的时候音量也没怎么控制,完全没想过刘奕辰离她这么近会将她们谈话的内容听得一清二楚。 “还没有思路。”她有些僵硬地笑了下。 他的身子稍稍偏了过来:“我可以和你讲一下我的。” 林望秋现在完全没心思听别人讲题,也不想别人好心浪费时间教她。但她不擅长拒绝别人,不仅不擅长拒绝别人的请求,也不擅长拒绝别人的好意。 而且她想到另一层,自己和刘奕辰也算不上多熟,人家能开口说教她,想必也是做了半天的心理建设,被拒绝的话多少会有些沮丧吧?影响心情就不好了。 “谢谢。”她只好把试卷和答题卡一起推过去。 刘奕t?辰把自己的答题卡也拿到中间,根据题目的条件和自己答题卡上的思路三言两语点拨了林望秋几句。他并没有彻头彻尾地把这道题和她讲透彻,知道她能力够,完全讲通了反而不好,要给她留下自己思考的空间。 “你有在听吗?”见她目光有些涣散,他拿笔在桌沿敲了敲,表情认真而严肃,真的就像个小老师。 林望秋忙说:“在听在听。” “你没有听。”刘奕辰直截了当戳穿,“你在想别的事情。” 犹豫了下,他才问:“在想什么?” 林望秋:“在想你。” “啪嗒”一声,是少年手中的笔掉在桌子上的声音。他的右手还保持着握笔的姿势,只是骨节泛着白,淡淡的青筋隐隐凸起,整条手臂都很僵硬。 但林望秋的表情很坦然,她用答题卡遮住半张脸偷偷笑了下,接着说:“就是觉得你这个人,偶尔还挺奇怪的。” 他好不容易克制住情绪,不懂她话里的意味:“奇怪在哪里?” “有时候很冷淡,也很固执,不懂变通,像个——‘小古板’。”她笑着说出这么个词,很轻俏,“但有时候又挺热情的。” 林望秋想起三月份学校为高三年级举行百日誓师大会的事情。 按照惯例,高二年级每个班有五个人可以去现场观看高三年级的百日誓师大会,这五个人是抽签抽出来的。林望秋想去现场给江待加油打气,但很遗憾的是她没有被抽上。 不过其中有个女孩儿明显不太想去,林望秋就问能不能自己代替她去,人家也答应和她换,于是林望秋就和刘奕辰商量可不可以把她的名字换上去。 这不是什么大事,林望秋和那个女生你情我愿,通融一下也没什么,所以她一开始以为刘奕辰并不会阻拦。 但他当时一点儿面子不给:“不可以,抽签没抽中你,所以你不能去。” “可是康微都答应和我换了啊,老师也不管这个,你为什么不答应?” “规矩就是规矩。” 林望秋又气又失落,小声嘀咕:“你真死板。” 听林望秋声色并茂地说完这件事,夹杂着对他的控诉,刘奕辰竟然笑了。 林望秋更觉奇怪地看着他。 但他没再说话,将身子转了回去,拿起刚刚掉在桌面上的笔继续做题。 唉。 在林望秋看不见的角度,他无声叹口气。 热情也只是对你啊! 60-70 第六十一章:变故&互补 得知何魏然被青科大录取时,何必国怀疑自己耳朵出毛病了:“你真考上这个学校了?” “真的啊,对你儿子就这么没信心吗?”何魏然将志愿录取状态的页面调出来给他看,“喏,现在信了吧?” “争气争气!”何必国笑得合不拢嘴,一手拿着手机一手拍着何魏然的肩膀,“爸这一觉睡得值,给我儿子睡出了个好学校。” 冯如在一旁削着苹果,责备地朝何魏然投去一瞥:“他这分数明明可以去更好的学校嘛,我找机构的老师问过,连宜大都录得上,非得留在青江。” 何魏然挠挠头:“我就想留在青江,放假的时候还能回来看你们,多好啊。” 曾经他的愿望就是考上一个好大学,离青江越远越好,离何归南越远越好。 但后来何魏然意识到,几年内他是没有经济能力带父母离开青江的。他自己一个人当然可以走,但他妈一个人照料他爸,他怎么可能做到什么都不管一个人去别的地方读书呢? 何必国知道何魏然是放心不下家里,“没事儿,青科大也很不错。”忽然他想起还没看到通知书,问到,“通知书下来了吗?就在本市应该到得比较快吧?” “几天前就到了,一直没去取。”何魏然说。 “通知书怎么都不知道急着拿?赶紧去取了。” “行行行,我现在去拿。”何魏然说完便出去了。 他走后何必国对冯如说:“小如,给归南打个电话吧。” 冯如削苹果的动作一顿:“给他打电话干嘛?你这个人是不是好了伤疤就忘了疼?” “我和他讲些话嘛,毕竟他是我弟。你也别怪他,有些事我没跟你讲过,其实是我对不住他。” “我不跟你扯。”冯如把手机丢给何必国,“要打你自己打。” 何魏然骑车去邮政拿完通知书的快递回医院时在路上碰到了江待。 他将车停到了江待身边。 见他自行车的车筐里放着的邮件,极明显的“通知书包装”,江待问:“你怎么现在才拿通知书?” “到得太早,好几次说要去拿都忘了。” 高考完的暑假虽说漫长又没了学习的压力,但大事小事也不少,何魏然不是忘记去拿就是被别的事给耽搁了,所以一直拖到现在。江待宜大的通知书前几天都到了,比他还先拿到。 两人边说话边朝前走,何魏然推着车走在江待身侧。 江待又问:“你升学宴什么时候办?” “不知道办不办呢,上次去你那儿吃一顿,被那排场吓到了。感觉订酒店、摆酒席都挺费钱的。”何魏然忽然灵机一动,“你说能不能只收礼金不办酒席?” 江待被他的“奇思妙想”逗笑,“你干脆拉个群,直接把收款码发群里,让那些人直接给你转账好了。” “这法子好啊,我回去问问我爸妈。” 江待说话照样将反讽艺术体现得充分:“我觉得可行,你这一问,你爸都能被你气好,没准儿还能出院,成为医学史上的一个奇迹。” 何魏然正要发笑,手机便响了起来。 打开手机发现是冯如打来的。 “喂,妈。” “然然,你快回来,你爸他进抢救室了……” 手术室前的长廊上空无一人,只有白炽灯和手术室“手术中”的提示灯亮着光。 电梯到达楼层发出“叮”的一声,很快便传来慌乱的脚步声。 “妈,爸怎么样了?”何魏然跌跌撞撞跑到冯如面前,抓着她的手语无伦次地问,“刚才不还……不还好好的吗?为什么……为什么突然就……” 冯如转头看向他,一句话都没说,只将手机丢到他面前,在安静的走廊发出清脆的一声。 何魏然跪在地上茫然地去捡手机,视频里是他再熟悉不过的场景,昏暗的卧室里,不算宽敞的单人床上,是两具交缠的身体…… 他绝望了,跪在地上抱头痛哭,撕心裂肺的声音在医院空旷的楼道里久久回响 “我要见何归南,让何归南给我出来!” “您不能进去,请您现在外面等候,我问过何总才能……” 女秘书的声音随着办公室大门的打开清晰地传进来。 何归南抬头,见来人是何魏然,吩咐道:“你先出去吧。” 女秘书愣了愣,很快弯了弯腰关上门离开。 “来找我什么事?”何归南低头签着文件,没看何魏然。 “你是不是去见我爸了?” 听到这里何归南抬起头,发现何魏然的脸色有些不对劲,“是他自己打电话让我去的,出什么事了?” 何魏然冷冷问:“我爸去世了,你知道吗?” 何归南被这个消息震惊到,很快又反问:“和我又有什么关系?” 他的脸上当然不会有悲痛,没有幸灾乐祸拍手叫好就已经十分仁义了。 “你录了我们的视频,是你把视频给我爸看的,就是因为看了视频他才……他才……”后面的话像是堵在喉咙里,何魏然想说出来指控这个人的罪行,却像是被人掐住了喉咙。 “我没有这种癖好,虽然不是什么好人,但答应你的事绝对会做到。要不是你爸主动约我,我根本不会去医院。” “少他妈骗人了!除了你还有谁?你害我爸破产,他从来没想过怪你,你为什么非要把他逼到绝路?” “你难道不觉得,和你爸对我做的事情比起来,我回报在他身上的还太轻了吗?” 何归南说着站起来,一把将何魏然拉到办公室的里间。 暗色的沙发对面是一面高大的穿衣镜。 他将何魏然丢到沙发上,面对着他站在穿衣镜前,将身上的衣服一件一件慢条斯理地脱下。 待到衣服全部褪去,镜子上是一个精壮却伤痕累累的后背。 何魏然眼前的景色则更加骇人,何归南胸前的皮肤几乎就没有完好的,原本的肤色与各种烫伤的疤痕形成极为鲜明的颜色对比。 何归南抓起何魏然已经颤颤巍巍的手,按到自己胸口中央,面无表情道:“这里原来是有字的,是你那个人渣爷爷的名字,后来我去医院做激光手术去掉了。你肯定不知道一边被人凌辱一边感受刀子在身上一道一道划下的滋味儿,真是痛不欲生。” 他俯身,抬起何魏然的下巴,一字一顿:“我至今都记忆犹新。” 何归南捡起地上的衣服,一件件穿回到身上,很快又恢复成刚才那副衣冠楚楚的模样。 “我其实不忍心告诉你这些。”他也坐到沙发上,手交叉搭在腿上,“那是不好的回忆,我从来不对别人说。身体上的痛苦向来都是其次的,成人梦魇的永t?远都是心灵上的创伤。我做了七年的心理治疗,晚上才能稍微睡个好觉。不然一闭上眼,永远都是那张丑陋扭曲的脸,嘴里叼着烟,熏得我喘不上来气。每一天都会有不下十几个的烟头摁灭在我身体的各处,不管是白天还是晚上。” “我不忍告诉你这些,但也想你能够,可怜可怜我。” 他居然在低声下气地乞求。 是啊,他也很可怜,任谁遭受这样的折磨都会报复,所以他当然没有错。 事情变成今天这个样子,何魏然悲哀地发现,他不能去怪任何人。 他想恨何归南,却找不到一个让自己恨他的理由。 因为如果他要恨何归南,那么追根溯源,就得恨自己的父亲。 谁对谁错,他早就分不清了。 何魏然浑浑噩噩离开何归南的办公室,外面下起了雨,他就这么如行尸走肉般淋着雨朝回走。 “一支素烛,半罐野蜂蜜。他的眼睛现在看不见蜜。蜜在罐里,他坐在榻上。但他充满了蜜的感觉,浓,稠。他的胃口很好。他一生没有呕吐过几回。” “一生,一生该是多久呀?我这是一生了么?” “多少日子以来,他向上,又向上;升高,降低一点,又升得更高。他爬的山太多了。山越来越高,山头和山头挤得越来越紧。路越来越小,也越来越模糊。” “水上的梦是漂浮的。山里的梦挣扎着飞出去。” “他舞他的剑。自从他接过这柄剑,从无一天荒废过。” “剑在旅行人手里。仇人的名字在他的手臂上。” “到他长到能够得到井边的那架红花的时候,母亲交给他父亲的剑,在他的手臂上刺了父亲的仇人的名字,涂了蓝。他就离开了家,按手臂上那个蓝色的姓名去找那个人,为父亲报仇。” “一双炽热的眼睛,从披纷的长发后面闪了出来。旅行人木然。举起,举起,火花,火花。再来一个,火花!他差一点晕过去:和尚的手臂上赫然有三个字,针刺的,涂了蓝的,是他父亲的名字!” 他那从未有过的文学细胞在此刻被雨水唤醒,文字和雨水一起,劈头盖脸地朝他砸了过来。 人物的境遇与他是何其的相似,在被这些文字连同雨水一起洗刷过后,何魏然彻底被卷入了一个深渊…… 一个让他在痛苦中反复挣扎却又不得其解的深渊…… *** 南恒宇认真学习起来还是很有一副好学生的模样的,为了考上禾大,勤奋程度连吴茗笙都自愧不如。 每天晚上下了晚自习回家,吴茗笙刚进浴室洗澡,南恒宇就拿着金考卷和资料书来敲她家的门。 高丽娟给他开了门后,他还要坐在客厅的沙发上催促:“洗好没啊,快点儿成吗?这都快十一点了。” “吴茗笙,你还想不想考禾大了?” “洗澡至于洗这么久?” 吴茗笙忍无可忍,连头发都没吹就出来了,对着沙发上的人大吼:“你有完没完?我洗完了自然会过去找你。天天催,天天催,男的洗澡和女的洗澡能比吗?你有催我这功夫,不如去多记几个英语单词。” 南恒宇被吼多了,还能笑兮兮来一句:“欸,你现在这副样子,我突然想起一句古诗词,语文考试说不定会考。” “什么?”吴茗笙发懵了。 “清水出芙蓉,天然去雕饰。” 吴茗笙低头看向自己,淡青色的吊带长裙真的就像荷叶,而她身上的水还没擦干,衬得她很像被清水洗涤过的荷花。想到这里,她的脸便微微发热。 吴茗笙欲盖弥彰地嘟囔道:“这是初中的知识,高中才不会考。而且这句诗根本不是你这么用的,人家是用来形容文章的好吗。” 南恒宇仰起头:“哦,这样吗?” 吴茗笙的头发还在滴水,因为离得近,水滴在了他的脸上。 南恒宇连忙抽了几张纸擦脸:“我先走了,你吹完头发赶紧过来啊!” “别让我久等!”离开前他从门后探出脑袋严肃说。 吴茗笙暗暗握紧拳,进行自我反思。 她刚刚居然觉得这家伙很帅,真是要了命了! 吴茗笙和南恒宇是互补,南恒宇文科属于是狗屁不通的那一类人, “肩膀”的英文可以写成“should”。但数学和物理倒是格外的好,能赶上培优班的尾巴,生物和化学也勉强过得去。 但青江一中竞争激烈,他这个成绩每次都是在一本线上下徘徊。学校的划线是按排名来的,一本划线并不准确,比实际的一本线要高出很多,真正高考时基数扩大不知多少倍。所以南恒宇的成绩虽然在一中内部看起来不怎么样,但高考时是能到重本的,但离211还是有段距离。 吴茗笙文科是强项,但数学便没什么天分,从来都是放弃难题得基础题的分,试卷简单的话可以上110甚至115,难一点就只能堪堪及格了。 按道理他们俩在一起学习是两全其美,但其实并不,每次都是修罗场。 报英语单词听写时,吴茗笙总是被南恒宇发明的新单词气得七窍生烟。 “你到底有没有好好记啊?” “conservation和conversation都分不清,眼睛瞎了?” “单词都不认识,就别提阅读了好吗?” “你做英语试卷的时候是不是感觉在看天书?” 要是轮到南恒宇辅导吴茗笙做数学题,他也是满满的嘲讽。 “你是对数学过敏吗,一看见数字还有符号就头晕?为什么一个三角函数的题都可以算这么慢?” “真是勤奋啊,明明有更简洁的证明方法,偏偏就选择了最麻烦的那个。” “你做题的时候是不是睡着了?这么弱智的答案也只有梦游的时候才好意思写上去了。” “算数不在行,画图技术也差,一个圆都画这么丑,能算出来才叫有鬼。” 两人都一致认为和对方一起做题就是遭罪,好几次都差点儿吵起来。但吵归吵,看到考试成绩出来时那刷新纪录的分数,晚上两人又都心照不宣地接着“互补”。 反正南恒宇是燃起了前所未有的学习热情,把精力全使学习上了,每晚睡得比吴茗笙还晚。 谢琴可既欣慰又担心他的身体,但劝了好些次都没用。后来禁不住好奇问吴茗笙:“笙笙,你用了什么办法,恒宇现在跟变了个人似的,他以前回家连作业都很少往回带的。” 对此吴茗笙也只能落寞笑笑,哪里是她起的作用啊,他真正学习的动力是什么她再清楚不过了。 “可能到高三有危机意识了吧,我也很惊讶。” “以前怎么讲都不会有危机感呢……”谢琴可在身后嘀咕。 *** 外面的雨势越来越大,路上已不见什么行人,时现的闪电划破夜幕也划破了黑暗。 何归南从公司坐车离开时正赶上这一场大雨,司机来接他时身上也淋了点儿雨。 下午被何魏然来公司闹了一顿,他之后就一直没心思做事,所以今天走得很早。 大雨将路上的光线也变暗了,司机将近光灯打开,开到文渊街上时,车灯照到旁边的花坛。 司机见花坛的围边石上还坐着个人在淋雨,嘀咕道:“这人怎么回事,下这么大雨还不回家?” 何归南闻声抬起头朝花坛看过去,熟悉的身影令他瞳孔骤缩。 “把伞拿给我。” 司机将伞从前座递给他,下一秒便见老板打开车门冒着雨朝坐在花坛边上的那个人疾步走了过去。 头上的雨忽然停了,何魏然愣愣地抬头,发现替他打伞的人居然是何归南。 他用手指的关节随意蹭去何魏然脸上的雨水,雨声使他的声音变得更加低沉:“这么大雨为什么不回家?” 发梢上的水汇聚滴落,何魏然冷得瑟缩了一下,喃喃道:“没有家了,我妈不认我,我不知道该去哪里。” 从何归南的公司回到家后,何魏然发现家里的锁被换掉了,之前的旧钥匙打不开门。他在外面敲门,冯如无论如何都不给他开门。后来又打电话,结果冯如一早就将他的电话给拉黑了。 何归南抓起他的手臂:“先上车。” 何魏然甩开他的手吼道:“你别管我!” 何归南被甩得踉跄了一下,司机见状想过来扶他,被他抬手制止。 他重新将伞举到何魏然头顶,冷静问:“那你现在想怎么样?去死吗?这么想死的话我不介意送你一程!” 去死吗?死了就一了百了了。可他之前从未往这上面想过,哪怕他认为他的人生已经是一片灰败,也从来没想过去死。 “怎么不说话了?还是不舍得死的吧?” 是啊,到底他还是有不舍的人。 意识到这一点,何魏然的肩膀颤了颤。 “跟我上车,以后的事都是走一步看一步,我当年比你绝望,但从来不觉得事情是没有转圜的余地,哪怕眼下没有寻到t?机会,现在忍耐下去,以后人生总会有转机的。” 何归南并不擅长说鸡汤,说到后面又转向了激将法,“你不是恨我吗?现在不好好积蓄力量,以后还怎么找我报仇?寻死觅活的可不行。” 他再次去拉何魏然,这次他很轻易就被拉了起来,一路被何归南扯着塞进车后座。 何魏然将湿哒哒的脑袋靠在车窗上,在何归南关上车门坐进来前说:“我并不恨你。” 了无生气的语气,好似自言自语。 何归南在雨里站了好几秒,接着意味不明地笑了笑:“这并不重要。” 车门关上,车子很快消失在雨夜里。 第六十二章:高中结束 黑板上的高考倒计时已进入两位数,距离高考只剩不到一个月的时间。 临近毕业,班上很多同学都买了同学录互相交换着填写。 林望秋桌子上就有十几张,各色风格迥异的页纸,填的内容却大差不差。 机械重复地写完姓名、性别、破壳日、星座、爱好、联系方式等的基本信息,林望秋开始戳笔思考怎么写留言。 这是最头疼的东西了,但又很有意义,所以得好好写。 冥思苦想后一一写完,刚好前桌的同学转过来,传过一摞同学录的页纸:“最上面的是肖伊的,中间的是赵诃的,最下面的是你的。” 林望秋手指侧插进页纸隔开空隙区分,另一只手将自己写完的同学录递给前桌的同学:“这些是我写完了的,帮我传一下吧。” 前桌接过后,随意看了下,忽然惊讶道:“你留言写这么多啊?” 林望秋抬眸:“这还多吗?我因为写了太多份,写到后面其实都很言简意赅了。” “你看看你手里别人写的。” 林望秋将刚接过来的一摞翻转到反面随便看了几张,发现大家都是“草书狂人”,龙飞凤舞地写不到一行,更有甚者,直接写一个“勿忘我”的合体字。 她愕然。 原来实诚人只有她一个吗? 林望秋:“我还以为大家都会写很多呢。” 前桌说:“哪儿有那么多时间啊,真要一张一张认真写,不知道写到什么时候去。” 现在时间争分夺秒,大家都想抓紧每一秒钟多刷一道题,多攻克一个难点,没人愿意浪费时间在写同学录上。 当然,除了林望秋。 林望秋整理出自己的那一份,把剩下的同学录传给右边的同学,并交代好主人。 她将页纸卡进活页夹外壳的同学录里,数了数发现发出去的都收回来了,班上只差刘奕辰和黎荣她还没有给自己的同学录。 黎荣就是那个交零钱的男生,林望秋一直不太敢面对他,尽管之前已经收到过他给的纸条。 林望秋从同学录里取下两张,将其中一张伸到她的同桌面前,温柔一笑:“帮忙写一下啦,班长。” 少女心的页纸盖在少年原本的试卷上,他拿笔的手移了移,很快开始填写。 林望秋又转头鼓足勇气将另一张页纸拿到黎荣面前。 看着面前站立的女孩儿,黎荣一脸惊讶:“我没想到你居然会让我写同学录。” 林望秋不解:“为什么会这么想?” 黎荣说:“之前的事,感觉很对不起你,一直想和你道歉来着,但总是不能下定决心。” “很久之前,你不是已经和我道过歉了吗?”林望秋疑问更深。 哪知黎荣对此却毫不知情:“没有啊?你说的是什么时候?” “高二下学期,你在我课桌上留了张纸条。” “我没有给你写什么纸条。”黎荣坦然道。 林望秋回到座位,看着手里的同学录思绪翻飞。 “林望秋。” 少年的一声轻唤拉回她的意识,林望秋侧目看过去:“嗯?” “写好了。”刘奕辰将填好的页纸推到她的桌面。 “哦,谢谢。” 她的视线随之落在那张页纸上,只看了一眼,眼睛便猛然瞪大了。 这个字迹…… 她以前从未留意过刘奕辰的字,今天才在脑海中留下有关于他字体的记忆。 原来那张纸条是他写的吗? 她看向少年,这次无比郑重道:“谢谢。” 刘奕辰诧异一秒,停顿片刻,淡淡“嗯”了一声。 升入高三后,在一轮又一轮的复习中,时间流逝得飞快。林望秋刷完的试卷堆在家里,垒起来快有半个自己那么高。但有时她又感觉时间很慢,会不自觉停下笔尖,看向窗外,期待起高考结束后的夏天。 时而想起江待,她便幻想着各种有关于他的问题。不知道他在大学过得开不开心,认识了多少新的朋友,也会和网上的那些大学生一样为专业课头疼吗? 然而短暂的惆怅过后,她总能迅速收拾好思绪,投入新的题海当中。 班上的氛围也随着高考的逼近而悄然发生变化。 从前都是上课时老师滔滔不绝、苦口婆心地讲课,学生们下了课就喧哗起来。但高三下课后的教室总是格外安静,大家要么在座位上默默刷题,要么累得趴在桌子上睡觉,要么悄悄上完卫生间迅速回到位置做题。 老师也极少讲课了,三轮复习已过,大部分时间都让学生们自习做题,不懂的就去讲台上询问。 学习是孤独的旅程,安静的氛围让大家开始享受这种孤独,以前总要成群结队的人也开始独来独往,因为聚在一起总是浪费时间、效率低下。 *** 倒计时变成一个鲜艳的数字七,离高考居然只剩一周了。 午休时天气依旧炎热,年级主任到教室门口通知大家按班级次序去拍照。 大家陆陆续续离开座位下楼,少有的热闹又萦绕在各个楼道。 拍照时班上同学按照身高站在阶梯式的合影站架上,林望秋和吴茗笙中途去了趟卫生间,到的时候大家都已经站好了,于是被赵华德塞到了人数较少的高个子女生那一排。 她们俩站在倒数第三排的最外侧,后面两排是男生。 第一排的座位是留给校长、年级主任和科任老师的,前排老师纷纷落座后,摄影师开始调整机位。 大家站久了都有点儿无聊,后排的同学小声聊起天来。 “亦辰你该去最后一排吧,个子那么高干嘛非得和我们挤一排?” “后排站不下了。”身后的男生是一贯平淡如水的语气。 “比前面不宽敞多了。”那男生嘀咕,“哪儿来那么多高个子?” 刘奕辰没应这句话,提醒道:“好像要开始照相了。” “来来来,比心。” 吴茗笙右手比了半个爱心到两人中间,一直细听后面两人谈话的林望秋反应慢半拍,迟钝地抬起手,合上她的。 “咔嚓”一声闪光灯亮起几下,“摆阵”摆了半天的毕业合照就这样定格。 拍照结束后,大家按前后排次序依次离开。 林望秋让吴茗笙先行回教室,自己则站在树荫下等后排的刘奕辰。 正要走下站架的刘奕辰注意到她,两人视线在光影里碰撞,片刻后,好像看出林望秋是在等待自己,他没有往台阶下走,而是直接从站架上跳了下来。 少年落地后带起的风吹动林望秋额前柔软的刘海,似乎有一瞬间的舒爽。 少见刘奕辰有这么活泼的动作,林望秋的眼里浮现一抹诧异。 很快少年来到她面前,微微低下头发问:“你在等我?” 林望秋大方看向他:“嗯。” “有话要说?” 她再次点头。 少年用很平的语调问出一个疑问句:“为什么不等到回教室的时候再讲?” 明明他们是同桌,离得那么近,讲话再方便不过。 “感觉在没有别人的情况下讲会更好。”林望秋抿唇笑了笑,“我是想谢谢你,因为你的那张纸条,才心安理得到现在,不然不知道会愧疚多久,可能对学习也会有影响。” 出乎意料地,刘奕辰并没有多震惊,而是问:“之前不是道过谢吗?” 林望秋惊讶地看向他:“你知道吗?” 那天她谢了他两次,第二次是为了感谢他的纸条,但林望秋没想到他居然知道她第二声“谢谢”的含义。 “你说的时候就知道了。”刘奕辰略微停了几秒钟后回。 林望秋双手都背在身后,偷偷转着手腕缓解心里莫名的紧张:“这次是正式的。” “谢谢你。”她真诚地扬起笑容。 *** 漫长却也短暂的三年过去,终于到了真枪实战上考场的时候。 第一堂考语文,林望秋除了最初坐下时有些紧张,后面很快适应下来,安心答题。 考试开始的钟声敲响后,她率先去翻看作文,好在答题过程中准备作文的思路。 语文年级组的老师考前押的作文命题没有一个和试卷上的作文主题沾边,但林望秋平时积累的素材和作文佳句还是有许多能用上,议论文文体整理好总论点、分论点和段落思路再灵活运用素材与佳句,文章雏形便初现在脑海中。 后面的几科都十分顺利,数学有道难题卡住了,林望秋t?先将选填题的答案填涂到答题卡上,整体检查一遍后才再去解那道大题。剩余十五分钟时,提醒的钟声敲响,她慌乱了一阵,很快便镇定下来,在最后十分钟的时候顺利做出了这道题目,心情顿时舒畅不少。然后便回过头将答题卡从头至尾又检查了一遍。 英语和文综是差不多的情况,整张试卷做完后检查两遍选择题,时间就只剩下五六分钟。有一两个纠结的选择题,林望秋凭第一直觉快速选了,没再回头看。 考完英语,替李华写完最后一封信,高中生涯也随着考试结束的钟声一起落下了帷幕。 林望秋和欢跃青春的人群一起涌出考场。拿着装着身份证和准考证的资料袋走到正门口时,林望秋仰头看向天空,万里无云,一碧万顷,连风都是自由的。 “殊殊!” 她听见林庭丰的声音,张开双臂朝爸爸欢快地跑了过去。 “终于解放了!” “考完了真好!” “自由万岁!” 人群里是此起彼伏欢呼雀跃的声音,一声高过一声。 连续穿过好几个穿旗袍的阿姨,林望秋和林庭丰走在庆和路上,朝停车的位置行进。 “晚上想吃什么?” “好多呢,你都做吗?高考这几天你什么都不让我吃,整天吃清淡的,我感觉我味觉都要丧失了。” “你想吃满汉全席爸爸也做。” “油炸的也行吗?” “你妈知道了会骂我的。” “那你还说什么都做。” “不告诉她不就行了?” “爸,我就知道你说话算数!” “炸什么吃?” “藕夹,薯饼,薯条,还有炸鸡块!” “那得先去趟超市吧?” “好呀好呀。” …… *** 2015年,酷热的夏天丝毫不减势头,如每一个高考结束后的暑假一样炎热。整座青江市热得好似戒严了一般,宽敞的大路上鲜见行人,蝉鸣一声赛过一声的悠长,就连青江市的那条命脉,为城市赋予市名的无垠江水,似乎也在烈日的灼烤下褪淡了碧色。唯一没有被这份炎热降低热情与活力的,是繁绿的香樟、夜晚华灯初上后横亘在青江上的青江大桥以及怀着紧张与兴奋心情等待高考分数的学生与家长。 6月25日,高考成绩放榜,一直守在电脑前的孩子与家长们都迎来了自己翘首以盼多时的分数。 结果或喜或忧,有的人终于度过高考大关,有些人的高中生活却还没画上句号。 一中今年战绩格外好,一本上线率达98.86%,比去年高出0.16%,985录取率达79.03%,比去年下降了1.71%。最大的喜报莫过于省文理科状元全在一中。 林望秋以652分的成绩成为2015年的省文科状元,这也是第一次文科省状元在一中,和先前已经出现过很多次的理科状元比起来,她这个文科状元显得更加珍贵,给许多选了文科的学生产生了强烈的激励。 七月底林望秋和放了暑假的江待旅完游回来,赵华德打电话邀她去学校给新一届高三的学生做演讲。 接到电话时她格外惊讶:“以前不都是理科班的学生演讲吗?” “今年非你莫属了。”赵华德在那边笑呵呵,“省文科状元,这可是一中独一份儿。” 林望秋低头害羞笑笑,答应下来。 “要做演讲?”电话挂断后江待偏头问。 “嗯。”刚答应完林望秋便开始苦恼了,“不知道讲些什么好呢,我很少上台,到时候肯定会紧张。” 江待举着遮阳伞,右手边还拉着行李,因为思考,脚步慢了下来。 “就讲自己想说的好了,分享点儿学习经验,这方面你肯定很有心得,说些干货比花里胡哨的华丽文字强多了。” 林望秋歪了歪头:“那紧张怎么办?” 这次他倒是没思考:“其实倒不用想着去克服它,顺其自然就好了,适当的紧张感可以让你精神集中。想想它的好处,也许你就没那么怕了。带着稿子上去念,念错了也不要紧,接着念下去就行。” “况且想想你自己听别人演讲时的状态,哪一次真的认真听完了?不都是在下面聊天神游期待早点儿结束回教室坐着?” 他这么一说好像还真是这么回事儿,林望秋心里也不再打鼓。 话是这么说,但为了写出一份完美的演讲稿,她还是焦头烂额了一阵,废稿有十几页。临近演讲的时候,林望秋觉得演讲稿里的文字并不是自己真正想要表达的,又将先前的全部推翻,重新写了一份。 这一版的稿子写得十分粗糙,到主席台上演讲时,很多话都是她临时发挥。 但演讲效果却是出人意料地好。 尽管她在演讲时声音并不高亢激昂,甚至称得上平淡,却引发了十分热烈的反响,结束时底下学生们的掌声犹如雷鸣,不是稀稀拉拉随便鼓掌应付一下完事,而是真的在操场上热烈地响了很久,足足有半分钟。 后来她演讲的内容还被学校打印分发到每个学生的手里,也激励了许多文科班的学生。 这个夏天,以这份完美的演讲结束。 —— (演讲稿内容附上) “尊敬的各位老师,亲爱的同学们: 大家早上好,很荣幸今天可以站在这里发言,对我而言还是头一次呢。 说实话,得知自己要为大家做这个演讲时,我的惊讶程度或许并不亚于大家。一中好像从来都是理科生的天下,文科生能站在这里,似乎是一个奇迹。 但我相信,奇迹有了开始,便会接踵而至。许多年后,文科生作为优秀毕业生演讲一定不是什么稀奇的事情。 我的老师、同学、朋友甚至父母都曾问我,显而易见选择理科更有前途一些,为什么要在理科并不差的情况下去读一眼就能看见未来的文科。 在绝大部分人眼中,读文科是没有前途的,就业前景差、岗位少、工资低、可替换性强、专业壁垒低等等,都是文科的缺点。 文科就是死记硬背,只有脑袋笨的孩子才会选文科,这些都是大家对文科的偏见。 文科生几乎是在夹缝中生存,我们每天绝大部分的时间都是在背书、背书、背书。群体庞大的理科生觉得读文的人解不了数学物理题,脑子很笨,但其实文科自有他们不能理解的浪漫。 理科生觉得解开一道高难度的数学题十分有成就感,但我们文科生在理解了题目文字的意义后选出正确的答案时,那种愉悦与欣喜也是无可替代的。文字有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地美妙与浪漫。 提到月亮,理科生会想到它的质量、直径,想到它是地球的卫星,想到潮汐力、想到浩瀚宇宙,与各种数据相关。 而文科生则会想到古人那些穿越千年、经久不衰的浪漫诗句。 ‘人有悲欢离合,月有阴晴圆缺’用以慨叹世事无常,‘但愿人长久,千里共婵娟’又表达了美好的祝愿与相思之情。 其实文科理科都各有美好之处,本不应该有高低贵贱之分。 选择文科的人数少,这的确是事实,但不应该因为文科生少就不受重视,文科生自己也不能觉得自己是所谓的‘弱势群体’。 首先要抛开他人的成见自己自信起来,才能改变别人的固有看法。 三年一路走来,我见证了太多同学的心酸与泪水。笔记做了一本又一本,每一个夜不能寐的夜晚,都是为了那些反复背诵却又总是遗忘的大段知识点,常常还要和宿敌数学作斗争,头疼地计算一道又一道的数学题目。但这么努力的结果却是原地踏步的分数。 因为文科涨分很慢,要长期的积累才会有看得见的进步。然而它的优势在于,学到的知识点都是融于记忆深处的,很多时候,只要形成了那种难以言说的感觉,就永远不会消退。 人类文明的形成,是文理科交织作用的结果,绝不是某一方的原因,二者缺一不可。 如果真要论的话,人类最高智慧的学科是哲学,它是一切学科的总和。但哲学是文科吗?看起来似乎是,但事实上,在我看来,它是文理科凝聚的学科,是超越文理科划分范畴的学科。历史上许多优秀的哲学家,都精通物理、数学等理科学科。笛卡尔便是很好的例子。 所以,文理科并不是泾渭分明的,人类的顶尖智慧在于,将这两个科类都学习理解到极致。 现在我要回答最开始的那个问题,选择文科,是因为一个很简单的理由,因为热爱。 我相信,绝大部分的文科生都和我一样,选择这个科类,不是因为偏科迫于无奈,而是发自心底的热爱。 热爱使我们奔赴下一场旅程。 唯热爱不朽,浪漫长存。 我的演讲到此结束,谢谢大家。” 第六十三章:林妹妹啊 新生报到在九月九号和十号两天,因为宜宁和青t?江都在本省,距离并不太远,林庭丰便说开车送林望秋到学校。 不过被她以晕车为由拒绝了。 林望秋坐在地上收拾行李:“我想尝试一下高铁,长这么大还没坐过呢。” 这是实话,从小到大几乎每次出行都是坐汽车或者乘飞机,高铁她还真没坐过。 林庭丰自然是不肯,但也不会像邵嫣那样当即就表示反对,而是委婉言说:“我怎么可能放心让你一个人坐高铁?” “不是一个人啊,还有江待。” 她把衣服一件件叠进行李箱,将房间的四周都打量一遍,想想还有什么要带的东西,因此连一个眼神都没给靠在门上的林庭丰。 林庭丰恍然大悟地笑了,半轻不重地调侃起女儿来:“也对,忍着这么久没联系,恨不得早点儿见面吧?所以就把老爸撇下了?” “你在胡说什么啊?”林望秋因为他这句打趣的话已经不能好好思考必带的物品,摸着半边发烫的脸将林庭丰往外赶,“好啦好啦,你出去,站在这里我都没办法收拾了。” “殊殊,你动不动就脸红,这可不好。心思全写脸上,很容易被那小子拿捏住的。” “你动不动就乱说话,这也不好。”林望秋气鼓鼓地将人推到门外。 *** 开学那天林庭丰将林望秋送到车站与江待会合,随后林望秋与江待一起坐高铁去宜大。 只是临走时林庭丰的眼神有些意味深长。 江待知道这个眼神是给自己的,进站前朝林庭丰微颔首。 高铁不愧为中国“新四大发明”,从青江到宜宁,半个多小时就到站了。 林望秋原本还说在车上眯一会儿,结果还没睡着便要下车。 刷完身份证出站时,Q.Q上刚好收到迎新学姐发来的消息,询问她大概什么时候到学校。 学校安排了“一对二式”的新生接送,和林望秋对接的是同专业的一个学姐。 “从这里到学校要多久啊?”看完消息,她仰头问江待。 “看是坐地铁还是打车过去。”江待是无所谓乘坐什么交通工具过去,所以这就是把选择权交到她手里了。 林望秋在心里权衡。 坐地铁的话,人这么多肯定没有座位,而且换乘行李还要搬上搬下,但是她晕车,坐地铁不会太难受。要是打车的话,天气这么热,说不定会吐。 她看向江待手边的两个行李箱。 暗黑色的那个是他的,仅仅24寸,另外一个雾霾蓝色26寸的是她自己的,整个行李箱都塞得很满当,重量不轻。 路上都是江待一个人负责行李箱,林望秋想推他那个小的他也不让,只让她背好自己的包。 所以如果坐地铁的话累的人肯定还是他。 漫长的思考过后,林望秋终于做出决定:“打车呢,要多久?” “不坐地铁?”江待颇感意外。 “坐地铁会被挤死吧?” “那叫车。”江待摸出手机,点进打车软件,“看样子有些堵,到学校的话估计要四十分钟左右。” “那我和学姐说咱们十点钟左右到。”林望秋也低头回复学姐刚才的消息。 对接的学姐叫齐怀佳,碰面时穿得很火辣,画着烟熏妆,黑色铆钉短裤只到大腿根。 到学校前林望秋和她交换了照片,加之她穿得惹眼,林望秋很轻易便发现了等在校门口的齐怀佳。 正巧齐怀佳也发现他们了,迈步朝这边走了过来。 林望秋抬起手正要打招呼,却见齐怀佳径直来到江待面前,眼影浓厚眼神却奕奕有神的眼睛在他身上一通大胆审视。 江待则是淡漠地后仰了身子,虽然没说话,林望秋却好像听见了一声不屑的嗤息。 齐怀佳仿佛碰见什么奇闻,扬眉:“这你女朋友?” “不然你的?”江待嘲讽反问。 齐怀佳:“真是便宜你了。” 听起来竟有几分咬牙切齿的意味。 一旁无故成了透明人的林望秋这时好奇问:“你们认识啊?” 两人异口同声:“不认识!” 林望秋不解的目光在两人脸上逡巡,嘀咕:“看起来分明是认识啊。” 三人朝林望秋宿舍楼走。 齐怀佳来到林望秋右边,热络地揽住她的肩膀:“秋,你哪个班的?” 林望秋被这个称呼弄懵了,从没人这样喊过她,意识到是在喊自己已是几秒钟后:“一班。” “我们同班哦。”齐怀佳莫名兴奋,划了划林望秋的鼻尖。 林望秋瑟缩一下:“但是不同级的话,不算一个班吧?” “有时会按班号进行交流学习的,见面的机会很多。”她边说又摸了摸林望秋的下巴,“我会好好关照你的。” 江待终于忍无可忍,握住林望秋的手腕将她从齐怀佳臂弯下扯了出来,对着齐怀佳:“你再动手动脚?” 齐怀佳无所畏惧扬起下巴:“怎么,想再打一架?” 再? 难道他们之前打过架? 可齐怀佳这么苗条的身材,是怎么打得过江待的? 江待根本没将她放在眼里:“少来闹笑话。” 齐怀佳双手抱胸,嘴角轻蔑一扬:“到底谁才是笑话?上次是谁被我打趴下?” 江待眉骨微扬,少见地怒了,说话还是伤人于无形:“就把我绊倒一次,全世界宣扬我是你手下败将,你的虚荣心就是靠这种可笑的方式满足吗?” 齐怀佳攥紧拳,看起来真要动手了。下一秒她轻哼一声,十分大度:“不愿意承认就不承认吧,在女朋友面前要面子我也是能理解。” 两人你来我往,林望秋一会儿左看一会儿右看,脑袋成了一个左右缓慢摇摆的拨浪鼓。 “懒得和你计较。”江待牵起林望秋的手丢下齐怀佳往前走,“我们自己去宿舍,你没必要过来。” 齐怀佳在身后喊:“秋,待会儿在宿舍楼下等我哦,还要在学院填信息领学生卡,这家伙可不知道地方。” 江待:“……” 甩开齐怀佳后,江待对林望秋说:“少和她来往。” “为什么?”虽然她人是过分热情了点儿,但性格还是很好的,林望秋其实有深入交往的想法。 江待噎了几秒,而后道:“直觉。” 林望秋:“好奇怪的直觉。” “话说你们俩到底怎么回事啊?”这是困扰林望秋一路的问题,“看起来很不对付呢。” 江待不假思索:“这女的就是个神经病。” 头一次见他用这么严重的词骂人,林望秋感受到事态的严重。 “以为自己是谁,成天打着为女生撑腰的旗号无缘无故整蛊各种不认识的男生,在学校都出了名了。我要是知道和你对接的人是她,一定等都不等直接拉你走了。” “那她说的打架是怎么一回事?”林望秋又问。 “上个学期体测,这家伙不知道从哪里冒出来的,用水管浇我一脸水,看在她是女生的份儿上又心想可能是无心之举,就没管。结果这人反倒变本加厉,在我跑五十米时把我绊倒,还到处和人说把我打趴在地上起都起不来。”江待再次重复先前的话,“所以你不要和她走太近。” 林望秋若有所思:“感觉你们俩应该是有误会。” 江待:“你已经被她洗脑了?” 女生宿舍,男生止步。 于是林望秋拉过自己的行李上楼,江待则先回自己宿舍收拾东西,回头再来她宿舍楼下等她。 宿舍是四人寝,林望秋到得算早,推门进来时只有一个室友在。 女生穿简单舒适的白T加长裤,扎了个饱满的丸子头正在往床位下面的桌架上摆放东西。 “Hello啊,室友。”见林望秋进来,女生大方打了个招呼,还问起她的名字,“叫什么名字呀?” 林望秋忙自我介绍:“林望秋。” “欸,是咱们省今年的文科状元吗?”女生惊讶地转过身,这次仔细将林望秋上下打量一遍,“果然长了一张很乖的学霸脸呢。” 正推了行李箱往自己床位走的林望秋听到这句话,微微躬着的身体直起,感觉这个女生性格算比较外向,所以也大着胆问了:“学霸脸是什么?” “很乖的长相咯。”女生随口给了个答案后说出自己的名字,“对了,忘了说,我叫覃温。” “你好,秦温。”林望秋下意识以为是“秦朝”的“秦”,后来想到还有一个比较罕见的姓氏发音和“秦”一样,于是多问了一句,“是哪个‘qin’啊?” 覃温的脸上顿时出现一种独行多年终于遇见知己的表情,激动不已地抓住林望秋的双手举起:“天啊,宝贝,你是第一个知道我这个姓的人,人家都以为我是秦始皇那个‘秦’。” 林望秋被她的热情可爱到,任她抓着自己的手,羞赧说:“就是突然想到而已,这个姓确实少见,不过你名字很好听呢。” 覃温给她送了个飞吻:“宝,你嘴好甜。” 林望秋再次脸红。 林望秋和覃温铺床时,第三个室友也到了,和覃温一样是外向大t?方的性格。 三人分别自我介绍过后,又各自收拾起东西。 床位是开学前大家在学校系统上登录学号抢的,覃温和龚怡棠是一、二号床铺,林望秋是三号床,现在只剩她对面的四号床主人还没来。 覃温比林望秋先铺完床,踩着中间的梯子下去时,忽然从窗外看到楼下的景象,一个惊呼跳了下去。 “我的天我的天,楼下是站了个帅哥吗?” 正在收拾桌子的龚怡棠也凑到窗边,眼睛急切搜寻:“哪里哪里?” 她和覃温都是追星族,无关恋爱,就是单纯对长相优越的人有天然好感。 五号宿舍楼的树荫下,身高腿长的男生靠着树,一只手抄兜里,单手拿着手机打字,右腿弯曲点地,模样闲适。 林望秋全程没往下看,只想赶紧将床铺好去找江待。 还有齐怀佳那边,可能也在等她。 正想着,手边的手机传来两阵震动,江待和齐怀佳几乎同时发来消息。 窗边覃温和龚怡棠还在讨论楼下的帅哥。 “是真的帅啊,这身段、这个子、这气质,秒杀多少男大啊!”覃温大半个身体都探到了窗外,“宜宁果然人杰地灵,这帅哥和我老公有得一拼。” 偶像在龚怡棠心中地位丝毫都无法动摇,虽然眼睛在欣赏帅哥,嘴上却说:“照我老公还是差了点儿。” 覃温嫌弃地长“咦”一声,回头招呼林望秋:“林望秋,快来看帅哥啊!” 林望秋已经安装好u型滑轨的床帘,铺好床,将东西大致摆好后从床上下来,正在穿鞋:“不啦,我男朋友还在下面等我呢。” 窗边两人很快被转移了注意力,毕竟帅哥再怎么好看,到底是陌生人,室友这种身边人的八卦才最有意思。 “哇,你都有男朋友了?” “看起来不像啊,你长那么乖,居然会早恋?” “只是看起来乖。”林望秋笑着说。 “回来再和你们说啦,我先下去啦!”她摆摆手,拉开门下楼。 “我去,快来看!”覃温一个猛回头,又跑到窗边,“那是林望秋吗?” 龚怡棠也连忙凑过去,惊讶度不亚于覃温:“合着这帅哥是林望秋男朋友?站这儿是等她的?” 说完两人相视一笑。 这姑娘还真是深藏不露啊,从进门到现在,连给人三个惊喜。 和齐怀佳再度会面后林望秋和她去教学楼领了学生卡,出了教学楼已经快下午一点,三人都没吃饭,林望秋便提议请齐怀佳到外面吃午饭。 齐怀佳自然是一万个乐意,但瞥见江待一脸“要我请你走吗”的表情,而且刚好另一个学妹也发消息说到校门口了,只好依依不舍地拒绝。 为了带林望秋熟悉学校环境,也是就近,江待带她去了最近的东二食堂吃饭。 点餐时两人去了不同的窗口,林望秋那队人很少,她点了份汤圆,阿姨很快出餐。 端餐盘时热气熏了她一脸,林望秋忽然有些后悔点这个了。 她找了个面对面的双人座坐下,用汤匙舀起一个汤圆,耐心吹起来。 旁边有阴影投下,林望秋以为是江待回来了,抬头后却发现是个不认识的男生。 见她看向自己,男生从身后掏出手机,模样有些腼腆:“学妹,你好,能加个微信吗?” 林望秋吹汤圆的动作停住,因为不知道该怎么应付,一时手足无措,紧张到把滚烫的汤圆直接吸进嘴里,顿时烫得站了起来。 强忍着咽下去后,嗓子眼像是被火烧过一遍,委婉拒绝的话出口便成了:“好烫好烫……” 应该是学长的那人犹豫着问:“要我帮你买瓶水吗?” “不用了,水她有了。”江待端着餐盘走近,将两瓶矿泉水和餐盘一起放桌上。大概是男生手里的微信二维码还举着,江待看出他的意图,淡然补充,“男朋友也有了。” 男生收回手机,尴尬摸摸鼻子,礼貌道歉后便转身离开。 林望秋抓起桌上的水拧开就往嘴里送,实在是太烫了,舌头都没知觉了。 江待在她对面坐下:“刚来第一天就被人要微信,我们林妹妹很有魅力啊!” 林望秋一口水差点喷出来:“什么‘林妹妹’?” 江待恶趣味弯唇:“看样子你还不知道,大家都这么喊你。” 当事人大吃一惊:“我怎么不知道?” “吴茗笙取的,她没跟你提起过?” 还真没有。 估计是个恶搞的绰号,所以这丫头难得嘴严,竟一次都没当林望秋面喊过。 “不过,”林望秋依然有些想不通,“刚刚那个人怎么看出来我是新生的?” 江待拆掉一次性筷子的塑料包装,将生包菜丝全挑到一边:“你这种长相,就算是到了大四也还是会被认成新生的。” “什么嘛。”林望秋将吹凉的汤圆吃进嘴里,流出来的芝麻流心再次烫到她的舌头,眼泪花儿又冒出来,“怎么还是这么烫啊!” 江待将水拧开推过去,叹息:“夏天吃什么汤圆啊。” “我看排队的人少嘛。”喝完水,她幽怨地看一眼对面的人,“为什么现在才说这种话,我刚买的时候你怎么不提醒我?” 江待:“我以为你会买冰汤圆吃啊,谁知道回来就看见这热气腾腾的一碗。” 林望秋震惊:还有冰汤圆这种东西? “可是我买的时候,阿姨也没有问我是要热的还是冰的,直接默认给我做热的了。” 这也很难理解。 “你点单都不抬头看上面的菜单吗?”江待要被笑死,“只说汤圆就是热的,要想吃冰的,点单时得说冰汤圆。” “我以为上面发光的是招牌。”她无颜,默默低下头,“难怪人家像看神经病一样看我。” 总之无论如何,令人向往的大学生活就这么兵荒马乱地开始了,大一的萌新们,踏入这个新奇的世界后,纷纷开始了各自的探索。 第六十四章:泳池搭讪 林望秋读的专业是法学,当初填志愿时发现自己好像实在没有特别喜欢的专业,理想什么的也早在功利性读书的过程中忘记去树立了,最后便填了几个热门的专业。 大概法学录取分数最高,所以最后就被这个专业顺序录取了。 宿舍是按班级分配的,因此她们宿舍四个女孩子全是苦唧唧的法学生。 大一伊始专业课就多到离谱,除了基础的法律学还要学民法、刑法、法律史以及外国宪法和法律检索等诸多课程。公共必修课也不少,课表导入后一眼望去手机屏幕爆满,几乎是全天满课。 周一早八是法律学,林望秋到了大学更是起不来,每次都是最后一个下床,然后慢蹭蹭到卫生间洗漱,最后几分钟再手忙脚乱收拾课本抓几支笔去上课。 覃温和龚怡棠早就收拾妥当,站在卫生间门口喊还在里面磨蹭的林望秋:“要我们等你吗?” 林望秋正对着镜子扎头发,她头发现在已经很长了,这么热的天不扎起来黏在身上会很难受。 发圈被她咬在嘴里,因此只能急忙含糊地连“嗯”几声。 “快点儿哦,只有六分钟了。”龚怡棠在门外掐表提醒。 林望秋朝她飞速比了个“OK”的手势,很快就扎完头发,冲出卫生间抓起昨晚就提前装好课本和笔的单肩包。 这下时间便一时富裕起来,上课的教学楼离得极近,步行过去连带上楼只要五分钟,三人慢悠悠锁门下楼朝教室走。 香樟大道上全是去上早八的学生,有的步履匆匆,有的和林望秋她们一样不疾不徐,满满都是安全感。 路上不可避免开始闲聊,龚怡棠打开话题的启口:“谢汐霖什么时候走的啊?” 谢汐霖就是四号床的主人,长相可用“绝色”形容,只看一眼就让人沦陷。 记得她来得那天穿得简单又低调,甚至偏于保守了,夏天还长袖长裤。 当然美女也有可能是注意防晒。 但她穿得又不是防晒服。 尽管穿得普通不惹人眼,但美女周身光芒却依然耀眼,因为脸真是漂亮到引人注目,就连身材也是好到无可挑剔。 谢汐霖是当天下午来的,林望秋当时不在,晚上回宿舍时见到她,上前友好地打了个招呼。 但美人很冷淡,只“嗯”了一声:“我不太喜欢和人面对面交流,群里有我联系方式,以后有什么话就在网上和我说好了,我和她们也是这样说的。” 林望秋顿时有些懵,居然连宿舍群都建好了吗? 她打开手机,果然发现覃温邀请她进了一个群聊,群名就很中规中矩——“东六409”。 偏头看往门口的方向,覃温和龚怡棠都朝她猛使眼色。 林望秋有意放软声调,对谢汐霖回了句“好的”,然后便回到自己的位子上。 打开手机聊天框,发现除了宿舍群,覃温还邀请她进了一个三人群聊。 不用多想也知道是她们几个的小群。 这个群的名字就有趣多了,“仙女联盟”t?,应该是覃温取的。 群里覃温和龚怡棠都在@林望秋,林望秋发了个问号过去。 (覃温)史努比耶:“美女很高冷,不要去热脸贴冷屁股哟。” (龚怡棠):Luckying-:附和表情包。 Luckying-:“我们下午找了好多话题和她搭讪,最后人家说我们烦。” 配上一个哭泣的表情包。 苏轼是个好词人:“看来是不喜欢别人打扰的性格。” 覃温起得最早,下床时刚好看见谢汐霖出门,想也没想便回答了龚怡棠的问题:“七点钟她就走了,我估计她是六点半起来的。” 这对林望秋而言简直是匪夷所思:“起这么早?” “就是这么早。”覃温耸了耸肩,有些欲哭无泪,“我算是被她的动静吵醒的,悉悉索索的,根本就睡不着。” 龚怡棠给了她一个同情的眼神:“难怪你起这么早。” 想到这里又庆幸:“还好我不是睡眠浅的人。” 覃温投去艳羡的目光,下一秒,像是为了印证她先前的话,因睡眠不足对着龚怡棠打了个哈欠。 林望秋和龚怡棠刹时都笑了起来。 覃温被她俩传染,也跟着笑了起来:“睡眠真的不足啊,我恨早八。” “你男朋友今天怎么没和你一起?”笑完后,龚怡棠将话题转移到林望秋身上。 林望秋被问了个措手不及,愣了一秒后很快回答:“他今天早八是专业课,不在东区,来回跑会迟到的,我让他不用等我。” 理科类学院宿舍和教学楼都集中在西区,江待是临床医学专业,校区比西区更远,虽是在一个学校内,但其实算得上是一个单独的校区。 “他上周可是天天都来宿舍楼下等哦。”覃温笑得狡黠。 林望秋扶额挡脸:“就是来等我才迟到,被教授说了。我早上真的很难起来,你们也知道,所以就让他有早八专业课就不用等我了。公修课在一个校区,倒是可以一起。” 龚怡棠和覃温交换一下眼神,异口同声:“好贴心哦。” 林望秋佯怒,抬手要打她们俩:“什么呀!” 两个女生连忙一前一后跑进教室,林望秋跟在后面进去,几人笑闹一阵后,纷纷拿出课本和笔准备认真听课。 下午第一节是体育课。 林望秋抢课时手速太慢,进到选课网页时就只剩下了没什么人选的游泳课。 当时她想哭的心都有了,她压根不会游泳啊,下过最深的水就是她家浴缸的洗澡水。 而且据覃温从学姐那里打听到的,游泳课之所以没人选,是因为这门课的老师都十分严格,每节课都要点名,运动量还极大,挂科率是所有体育必修课里最高的。 “夏天游泳馆里贼热,听说有的缺德男生还会在泳池里撒尿。” 林望秋哭丧着脸:“还有换的可能性吗?” 覃温投去一个爱莫能助的同情眼神:“想换的人多了,但目前还没听说过有换成功过的。” 林望秋听后心如死灰,老老实实去购物软件上买泳衣。 游泳课是男女混班,在游泳馆的更衣室换完泳衣后各班在泳池边排队集合。 泳衣对林望秋而言太过暴露,虽然她买的是分身保守款的,但太过紧身的衣服还是让她十分不自在。尤其旁边还有许多男生在,只好用浴巾围着。 第一节课老师先点了名,然后说了些课上规矩及往年期末考核的大致方式,最后让大家用手机下载了校园跑,才开始授课。 班上多数同学都是有游泳基础的,老师为了让大家熟悉水性,让大家在浅水区练习水中行走,但好些男生都游去了深水区。 林望秋和几个同为“旱鸭子”的女生坐在岸边,脚泡在水池里,不时划拉几下。 游泳馆很大,有好几个班在同时上课。 没一会儿旁边的那个班也解散自由练习。 林望秋朝热闹区看了一眼,忽然发现一抹熟悉的身影,正在挨训。 带着棒球帽的男老师正在唾沫横飞,言辞激烈:“齐怀佳,不是和你说了游泳课不能化妆吗?去年说了那么多次你都不听,知道我的规矩今年就不该再选我的课。” 齐怀佳挠挠头,嘟囔:“我也不想选,但是实在抢不过那群家伙。” 体育老师又气又拿她没辙,好似放弃治疗了,挥挥手:“走走走,你就在水面上浮着吧。” 得到赦令的齐怀佳马上又生龙活虎起来,她排队时便发现了林望秋,被体育老师训完,登时就朝林望秋那边走来,隔老远和她打了个招呼。 林望秋也笑着招了招手。 齐怀佳挨着她在岸边坐下,脚丫子在水里“扑腾”、“扑腾”乱踢。 “学姐,你也选的游泳啊?”林望秋先开口。 说到这个齐怀佳情绪便低靡:“不是我想选的,是没办法。” 林望秋同款沮丧:“我也是,进去时只剩游泳了。” 见她一直在岸边坐着,齐怀佳歪头问:“你不会游泳吗?我看你一直没下过水。” 林望秋微点头,实话实说:“感觉水里很没安全感,就不敢下去。” “那为什么还跑深水区这边坐着?” “浅水区那边人太多了,我就想找个地方安静坐着而已,坐那边怕打扰到别人。”其实最重要的是他们体育老师在那边,林望秋也怕挨训。 齐怀佳秒懂,饶有深意地笑了。 这时有个男生朝岸边游了过来,停在林望秋她们脚边。 他摘掉泳镜,露出一张水洗过后清爽的脸,肌理分明的手臂搭在泳池边缘的瓷砖上,裸露的胸膛就在林望秋脚前。 她感到不自在,双脚交叉后缩,贴到泳池的砖壁上。 “学妹,你哪个专业的?”男生露出标准式的灿烂笑容,仰头径直问林望秋。 林望秋并不是很想回答,但又不知该如何搪塞过去,求助地看向齐怀佳。 齐怀佳瞬间get,脚在水里乱踢一气,激起猛烈的水花,冲水里的人嚷嚷:“你谁啊,她又不认识你,为什么要告诉你?” 男生并不理她,继续邀请林望秋:“学妹,下来游吧,别害怕,我在旁边看着你。” 这次林望秋没有犹豫,直接拒绝:“不用了,我不会……” 脚踝被人握住,一股拉力传来。 那男生以为她在深水区坐着,是会游泳的,直接抓住她的脚腕将她拉到水里。 林望秋眼前一黑,一头栽了下去。 第六十五章:男女通吃 齐怀佳将林望秋从水里救上来时,她已经呛了不少水,人昏迷了过去。 上课的学生林林总总都围了过来,七嘴八舌地给出抢救意见。 拉林望秋下水的那个男生爬上岸,紧张问齐怀佳:“她没事儿吧?” “滚远点儿。”齐怀佳声音冷得像冰。 她跪坐在地上轻拍林望秋的脸,但女孩儿像没了意识,动也未动。 “林望秋,林望秋……” 喊了几声还是没有回应,齐怀佳对着人群喊:“都散开,有什么好看的,你们围在这儿空气都不流通。” 人群慢慢散开,但都还围在不远处。 齐怀佳双手捧住林望秋的脸,撑开她的口腔,弯腰准备给她渡气做人工呼吸。 两人的嘴唇距离不到一厘米时,林望秋眉皱了皱,面部有了表情变化。 她咳出几口水后才渐渐苏醒,模糊看见近在咫尺的脸,轻微出声:“学姐?” 齐怀佳大喜过望,连忙将她从地上扶起来:“怎么样,感觉还好吗?难不难受?” 林望秋意识还不是很清醒,想说话,却发现鼻腔和喉咙都酸得厉害,一阵阵发紧,只好摇摇头让齐怀佳安心。 几个体育老师这时也都大惊失色赶了过来,纷纷蹲下来询问林望秋的情况。 你一言我一语的,问得林望秋头晕。她本就呼吸不畅,这下更觉得胸腔有些憋气。 “她的脸……” 人群中不知是谁小声说了一句。 众人关切焦急的视线突然转到齐怀佳的脸上。 齐怀佳发懵,看着大家落在自己脸上奇怪的眼神,骤然想起什么,站起身挤出人群跑到泳池边。 水面映着一个花了妆容的瓜子脸,化了的睫毛膏和水流一起从眼下流过,在脸上留下一片晕黑。 “啊——” 泳池边传来齐怀佳的尖叫声。 她捂着脸惊慌失措躲进了女更衣室。 林望秋顾不得其他,忙对几个体育老师说自己没事,跟着齐怀佳进了女更衣室。 她在柜角找到了蜷缩起来补妆的齐怀佳。 “学姐。” 林望秋没有贸然过去,而是站在她身后不远的地方轻喊。 齐怀佳盘腿坐在地上,弓着背,头极低:“你别管我,先去校医室吧。” “我已经没事了,真的,感觉没什么。”林望秋坐到她身旁,眼睛看着面前的存储柜,“你还好吗,学姐。” 齐怀佳沉默摇头。 “那我走了?”林望秋作势站起身。 “别走!”齐怀佳以为她真的要走,半转过身子来抓住林望秋垂在身侧的手。 林望秋低头,看见她已t?经卸了妆的脸。 这是她第一次见齐怀佳素颜的样子,一时呆住了。 齐怀佳惊觉,连忙转过身子背对向林望秋,双手捂脸:“你别看我……” 林望在她身后蹲下,十分困惑:“为什么呀,你长那么漂亮。” 齐怀佳只当她在哄自己:“别说假话骗我了。” 林望秋失笑:“我轻易不说假话,但凡是夸赞,就都是真心的,每个人都有值得被赞美的地方。” 齐怀佳愣愣回头看她:“真的假的?” “当然是真的了。”林望秋脸上神情半分不掺假,一边欣赏齐怀佳的美色,一边将溢美之词落到具体处,“脸型是标准的瓜子脸,鼻梁很高,眉眼呢,略显英气。嗯——和张柏芝有些像。你觉得张柏芝好看吗?” 齐怀佳:“她当然好看。” 林望秋疑惑了:“那很奇怪哦,你和张柏芝有些神似,为什么喜欢她的长相却不喜欢自己的呢?” “我哪能和张柏芝比啊,我长那么丑,你就别哄我了。”林望秋这夸得也太夸张了,齐怀佳更觉她是在哄自己。 林望秋敏锐捕捉到重要信息:“你化妆是因为觉得自己丑?” 齐怀佳撑着半边脸说:“一半一半。” “怎么说?” “觉得烟熏妆挺有个性的,一方面可以大面积遮盖我原本的五官,另一方面这个化妆风格我很喜欢。” “是这样啊。”林望秋了然,“不过到底是谁说你丑啊,明明就很漂亮啊。如果你这种相貌算丑,那我才真要自卑了。” 齐怀佳陡然将脸转过来,急切又真诚地说:“你一点儿都不丑,我可喜欢你的长相了,遇见那么多人,你是最让我有好感的人。” 林望秋手不自觉摸上脸,笑笑:“谢谢。” 意识到自己的脸此刻正对着林望秋,齐怀佳连忙将脸转回去,恢复颓然:“其实没人说我丑,是我自己觉得自己长得难看,我觉得自己的长相简直不堪入目。” 上网时无意浏览到的科普知识忽然出现在脑中,林望秋回忆道:“好像有一种病叫身体畸形恐惧症,简称BDD,患有这种病的人明明长得很漂亮却觉得自己长相难看。你知道梅根福克斯吗?据说她就是有这种病所以后来才去整容,她整容前可好看了,我对欧美人有些脸盲,但她的脸却记得很清楚。你和她应该是同样的症状。” 齐怀佳分外着急地问道:“那我该怎么办?这种病可以治吗?” 林望秋说:“自信就好了呀,其实除了你自己之外,没人觉得你难看。大大方方展现自己的美貌走在路上,有时人家看你,是因为你漂亮得过分,不是因为你难看。” 齐怀佳慢慢转过头来,不再扭捏,脸上漾起一丝笑。 *** 周四上午第二节大课下了便是午饭时间,下午还有第一节的课,去食堂的话肯定是跑不过别人,排完队打好饭再等吃完,时间就所剩无几,得赶着去上课,午休时间也没有了。所以这种时候林望秋都是和江待骑学校的共享电动车“小绿”到学校外面吃。 林望秋和覃温她们从后门随着人流下楼时,江待已经坐在树荫的大理石长椅上等她。 她朝覃温和龚怡棠交代一句,挤出人群,欢快小跑到树荫下。 江待站了起来,想接过林望秋肩上的包,却见她摇摇头:“就几本书,不重的,我自己背。” 江待收回手:“你们专业那书,每本都厚得和砖一样,几本还不算重?” 林望秋从包里拿出遮阳伞,按了伞柄上的按钮打开后递给江待,不甘示弱,“你先看看你们专业的书再来说这句话好吗?一本可比我们两本还厚。” 这话江待就没法儿反驳了,哑然笑笑。 共享电动车的停放区在食堂后面,林望秋和江待走到林荫路口时,碰到来还车的齐怀佳。 齐怀佳穿一身黑,上身是紧身的露腰背心和短款牛仔外套,完美的马甲线和纤瘦的腰身暴露在外。不过她腰细归细,却有股劲儿,总之不显羸弱,没有弱柳扶风的姿态。她下身穿一个松垮宽松的工装裤,脚上踩了一双马丁靴。黑色的短直发将她的脸部线条衬得愈发锋利干净,鬓边两缕挑染的银发更加增加了她身上的记忆点。 这哪儿冒出来的女机车手? 江待在心里如是评价。 她今天没有浓妆艳抹,江待险些没认出来。 他对齐怀佳一直就没什么好感,今天更甚,居然第一次在面对一个女人时有如临大敌的感觉。 林望秋见到齐怀佳立马抛下江待跑过去。 美女谁不喜欢啊! 还是这种美艳大美女。 还救过她一命。 林望秋停在齐怀佳的车前打招呼:“学姐,好巧啊,在这里遇见你。” 齐怀佳今天是半素颜,就涂了个烈焰红唇和画了个飞扬跋扈的眼线。她现在对自己的颜值有自信,觉得那白的要死的粉底只会降低自己的美貌。 就这样才是画龙点睛,肯定能将这小姑娘拿下。 她凑过来和林望秋说话,身上有若隐若现的香气:“别叫我学姐,这么喊多生疏啊!直接喊我怀佳吧。” 林望秋只听到她前半句的时候还老老实实吓了一跳,心想着几天前不还交过命,怎么今天就翻脸不认人了? 等听齐怀佳将完整的话说完,就有点儿不好意思了。 她感情一向有些迟钝,更别说这方面,确实没觉得齐怀佳这话有什么不正常,顶多是觉得人家热情。 这是好事儿,她最喜欢热情的人了,而且她也由衷地为齐怀佳的改变感到高兴。 就是不太好直接亲热地喊她名字:“那怎么行?你是学姐呢,我喊不太出口。” 齐怀佳:“这有什么的,一直喊学姐才别扭呢。” 完全被忽略的江待觉得自己有必要去刷一下存在感了。 他走过去揽住林望秋的肩膀,不太友善地看着齐怀佳,漫不经心提醒:“走了,下午还有课。” 林望秋这才想起还要吃饭,连忙和齐怀佳挥手道别:“学姐,我们先走了,再见!” 小绿只剩最后两辆,林望秋迅速扫码,庆幸它电量还很充足。 她不会骑电动车,所以每次都是江待带她,两人共乘一辆。 小绿是单人座,没有后座,两个人坐的话很危险,林望秋总是蹲在前面。 车子开锁后,江待将电动车从停车的车道里开出来,脚伸直一撑,小绿稳稳停住。 林望秋熟练蹲上去。 车子开动后耳边便有风流,驱散夏日午时的炎热。 林望秋特别喜欢在夏天的晚上骑电动车兜风,感觉身心都得到了释放,最重要的是不会晕车。 现在虽然是中午,太阳很晒,但也很快乐,她轻轻地哼起歌。 江待视线往下,看着她头顶标准好看的发旋,喊她:“殊殊。” 空间狭小不便回头,林望秋“嗯?”一声回应。 “遇见齐怀佳很高兴?” “遇见她当然开心啊。”林望秋没觉察到丝毫不对劲,兀自答,“不过我是因为可以兜风才这么高兴的,骑车吹风好舒服啊!” 江待心情复杂,她不是因为齐怀佳才这么开心,他对这个回答应该满意才是。但她见到齐怀佳也很开心,想到这里他又有些笑不出来。 江待将油门把手往前微拧,车子提速,丝滑地转了个弯。 “不错。”他意味不明地说。 他到底在不错什么啊?林望秋:“你好奇怪。” *** 周四下午难得没课,江待和班上几个男生去篮球场打球。 但打了几场后就觉得没劲,大概是和中午的事有关,很快便下场,到场外靠着休息处的隔断栏前坐下。 解渴的矿泉水被人拿完了,只剩下几听罐装可乐,江待随手拿了一罐,单手打开。 没喝几口,同班一个男生过来挨着他坐下,如法炮制打开一罐百事,自顾开启话题:“你知道齐怀佳亲你女朋友的事儿吗?” 江待捏了捏可乐瓶身,额角跳了跳,很快手又松开:“知道。她当时掉水里了,人工呼吸,别说那么暧昧。” 林望秋和他讲过上周游泳课时不小心掉进泳池被齐怀佳救上来的事,说话时满是感激与倾佩。 但齐怀佳亲她这件事,林望秋倒是没提,大约是觉得不重要。 那人继续说:“我听别人说,你女朋友当时没一会儿就醒了,根本不用人工呼吸,齐怀佳就是故意借机亲她。” 可乐瓶身已经严重变形,但江待还是忍住了,仰头喝了口可乐,没说话。 算了,女孩子亲一下也没什么。 毕竟当时情况危急,救人要紧。 他觉得自己还是应该大度一点儿,不能乱吃飞醋。 “你这么淡定?”旁边的男生颇为意外,接着好整以暇地添油加醋,“哦,忘了和你说,齐怀佳是拉拉。” 可乐瞬间呲了那人一脸,男生惊吓转头,发现江待将刚刚那瓶可乐给捏爆了。 在男生错愕的视线中,江待淡定t?擦了擦手,将纸巾丢给他:“抱歉,你自己擦擦。” 然后愤然起身离开。 有人在球场上招呼:“江待,不打了?” 江待将手里瓶身扭曲的易拉罐隔空丢进不远处的垃圾桶,扬声:“火大,打不了。” 怎么找了个这么会招蜂引蝶的主儿? 男女通吃啊! 实在是头疼。 周四下午原本是没课的,但游泳课的体育老师周一有事,便将课调到了空闲的周四。 林望秋在更衣室换完泳衣,正要将手机连同换下来的衣服锁进柜子里,在消息栏看见几分钟前江待发来的消息。 还是语音:“现在在哪儿?” 林望秋感觉他说话的语气怪怪的,但又说不上来哪里怪,按住屏幕录入语音:“在游泳馆上体育课啊,怎么了?” 消息刚发出去,视频通话就弹了出来。 林望秋急忙接起,摄像头对着自己,笑容满面:“你不是说下午去打球吗,怎么突然给我打电话啊?” 江待那边摄像头对着地面,懒得举起来了,走路的步伐十分急切。 他没有回答林望秋的问题,单刀直入:“你在上体育课?” “啊。”林望秋应一声,“你好小气,脸都不给看。” 那边江待真是想笑笑不出:“哪个游泳馆,我现在过去找你。” “在西区,健身房旁边的那个。” “齐怀佳和你一起吗?” “嗯,下周的游泳课都调到这周四了。”不知道他为什么要问这些,但林望秋还是一一回答了。 江待:“知道了,我马上过去。” “过来干……”话未说完,江待就把电话给挂断了。 什么嘛。 林望秋撅了撅嘴,将手机锁进柜子里。 热身完,自由活动时间,林望秋照旧和齐怀佳在泳池边“泡脚”。 上次不小心拉她下水的那个男生趁机过来和她道歉:“不好意思啊,学妹,我不知道你不会游泳,没想到会那样。” “没关系,以后别随便拉女生的脚了,很危险的。”虽然林望秋也无语他的行为,但还是觉得多一事不如少一事,不想和对方有过多牵扯。 “以后绝对不会。”男生举起手保证,然后挠挠后脑勺,吞吐问,“那能加个联系方式吗?” “不用了吧。”林望秋尴尬地往齐怀佳身后躲。 男生还在坚持,“就认识一下,没什么的。” 一旁的齐怀佳已经不满这人许久,嘴角歪了歪,无语极:“人家有男朋友了,虽然我也很不喜欢那人,但不得不说,他照你不知道帅了多少倍,所以你就别打人家主意了。” “喂,齐怀佳!” 话音刚落,齐怀佳口中比那个男生帅了不知多少倍的人从游泳馆门口走了进来。 林望秋回头,没想到江待真的来了,从泳池边站了起来:“阿待?你怎么……” 江待将她拉至身后:“处理点儿事,你别管。” 然后对着齐怀佳说:“不是到处和别人说我是你手下败将吗,今天敢不敢真和我比一场?” 齐怀佳也是不服输:“比就比,谁还怕你了。” “好好的干嘛要比啊?”林望秋想到中间劝架,却被江待给拦了回去。 “你别管,我不爽她很久了,今天非教训她一顿。” “到底怎么了啊。”林望秋焦急不已,可江待就是不和她解释,齐怀佳也是,完全听不进她的话。 齐怀佳环臂看着江待,口气很大:“你说比什么?” 江待不屑轻笑:“在泳池,就比游泳。我赢了的话,你以后别来找林望秋,要是你赢了,我就承认是你的手下败将。” “行啊。”齐怀佳爽快答应,别的不敢说,游泳她还是有得吹的。 “够了!”林望秋扬声制止有些忘我的两人。 被人围观已经够难堪了,这两人还都听不进话,非得比试一番。她不知道江待为什么突然要找齐怀佳麻烦,温和劝:“别比了,有什么话好好说不行吗?” 但现在的江待却过分固执:“不行,非比不可,这家伙对你有非分之想。” 泳池顿时就像煮沸的开水,被吸引过来的学生都议论纷纷。 “齐怀佳是同性恋?” “怪不得她总是替女生抱不平,我还以为她是侠肝义胆呢,没想到是给自己物色老婆。” “她是不是看上林望秋了?” “不然江待为什么这么生气。” “看她平时穿得不男不女的,原来是个T啊。” “小声点儿。” …… “江待!”周围的声音刺激着林望秋的神经,她不可思议看着江待,眼底满是失望,“你怎么可以这样?” “我不是……”江待也自觉失言,开口想解释点儿什么,却又无话可说。 林望秋牵起齐怀佳的手,安慰:“没事的,学姐,不要在乎别人的眼光。” 之前还气焰嚣张地和江待对垒的齐怀佳恹恹地趴在林望秋肩头:“我想离开这儿。” “我带你走。” 林望秋牵着她离开。 江待想追上去,前面的齐怀佳转过头来,朝他做了个嘲讽的鬼脸。 江待仅存的一点儿愧疚在此刻烟消云散。 他就知道,这女人果然是装的。 第六十六章:电梯求和 更衣室。 换好常服的林望秋正在储物柜前收拾东西,齐怀佳站在她身后,出声:“秋,你会不会讨厌我啊?” 林望秋转头不解地问:“为什么会讨厌你啊?你人很好啊,我喜欢你还来不及呢,怎么会讨厌你。” 她头一次不敢直视林望秋的眼睛,害怕那个呼之欲出的答案会让自己心碎,可还是问出口了:“可是江待说的都是真的,我是真的很喜欢女孩子,对男生提不起一点儿兴趣。你会因此疏远我吗?” 别人的眼光齐怀佳完全可以不在乎,但林望秋此刻的真实想法她却迫切想知道。 “你这样就是想太多了。”林望秋关上柜门,拉着她坐下,“讲真的,现在是21世纪,关于同性恋在网上也听了不少了,但现实中我还真是第一次接触,所以你要允许我先惊讶一下。” “但歧视和疏远是绝对不存在的。 柏拉图在《宴饮》篇里不就曾说,人类最早有三种人,都是圆球形状的,分别是雌雄同体、雌雌同体和雄雄同体。因为造反,宙斯惩罚人类,把每一种人都劈成两半,爱情就是每一种人都在寻求自己的另一半,要重新合为一体。 所以,先贤的认知水平虽然受到时代的局限,但思想却比当今社会的许多人都要开阔,智慧也高于绝大多数人。喜欢男人还是女人,都是一个人的自由,只要不妨碍到别人,又有什么理由去反对呢?所以你担心的情况在我身上是绝对不会存在的。” 齐怀佳说:“可我喜欢你,也是真的,你不会因为这个讨厌我吗?” “被人喜欢是很幸福的事啊。”林望秋低头笑了笑,挺不好意思的,“虽然不知道你喜欢我哪一点,我觉得自己是个很平凡的人,常常很羡慕你这种十分有个性的人,但是又学不来,所以只好泯然众人了。” “你一点儿都不普通,真的。”齐怀佳急切又真诚,“人总是很难欣赏自己,你不知道自己是多么耀眼的一个人。所以尽管我们相识不久,我却那么喜欢你。” “但我知道你喜欢江待啦。”尽管事实摆在眼前,她还是不甘心地问了句,“我真的没机会吗?” 空气静默了。 彼此交错的呼吸像黏着的凝胶,如同这段关系般纷乱难理。 在飘着细小灰尘颗粒的阳光下,少女澄黑的瞳仁中有转瞬即逝的歉意,她用无比坚定的口吻说:“抱歉啊,学姐。虽然江待今天说了不好的话,我现在还在生他的气,但是他在我心中是无可替代的。我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他的,等发觉的时候,已经无法自拔了。” “我知道了。”齐怀佳释然一笑。 林望秋摸摸她的颅顶,颊边是温柔笑意:“会有更好的女孩子等着你的。” 在那一瞬间,齐怀佳想自己一定是被驯服了,就像小王子驯服狐狸一样。 但驯服她的那个人有记挂的玫瑰。 越是觉得林望秋美好,齐怀佳就越替她不值,愤懑地说:“你被江待蒙骗了知道吗?他根本不尊重女生,现在在你面前都是伪装,等你以后发现他的真面目,会被他伤得很深的。” “你们之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啊?”林望秋想起开学那天齐怀佳和江待针锋相对的情景,愈发认为两人之间误会颇深,“他不是那样的人,我和他高中就认识了,不是因为和他是恋人关系就对他有滤镜,是这么多年相处下来的客观评价。换作认识他的其他人,也不会将‘不尊重女生’这样的标签贴在他身上的。” 齐怀佳困惑了:“难道真的是我误会了?” 和齐怀佳分别后,林望秋在回宿舍的路上低头刷手机,发现江待给她打了一连串的电话。 但是她手机开了免打扰模式,刚t?刚又一直在更衣室和齐怀佳说话,没摸过手机,所以一个都没接到。 她原本准备回拨过去,后来想想还是要给他点儿教训,不能就这么轻易原谅他。 所以不仅没回电话,连微信和Q.Q上他发的满屏消息都选择了视而不见。 晚上洗完澡在宿舍做小组作业的ppt时,江待又给她来了几次电话。这次林望秋是听见了,但还是果断挂掉。 之后大概是被她耗干了耐性,江待也没再打电话“轰炸”她。 他本来也不是会向别人卑微低头的人,能打这么多电话过来真的算是突破底线了。 林望秋摁亮息屏的手机,看着屏幕却没有解锁。 最后还是将手机反扣到桌面上,视线转移到电脑屏幕,敲字赶小组作业。 两人就此陷入冷战。 转眼就到了周末,林望秋和江待居然近一周没联系。 期间江待不再到她宿舍楼下等她上早课,而他们校区隔很远,不主动约见的话,碰面的可能性几近于零,所以面也是一次没见。 覃温加入了滑板社,周末都去广场上练习滑板。谢汐霖是从早到晚都不见人。宿舍只剩林望秋和龚怡棠。龚怡棠周末都是在自己位子上看书,林望秋觉得无所事事,收拾了课本和ipad去图书馆学习。 大一便可以报名四级考试,照林望秋的英语基础,过关是极容易的事。但她的目标是考个高分,所以便有必要刷刷真题熟悉题型、背背单词。 图书馆有八层,尽管座位很多,但几乎全坐满了,空位很少。 宜大的学习氛围十分浓厚,自主学习成风,好像一刻不学习就会落后千步。 林望秋去的时候快十点,最后只找了个角落的位子。 四级试卷难度不高,加上高中的底子还在,林望秋做得很顺畅,除了听力需要复盘一下,其他部分都是一遍过,错率极低。 她刷了两套就没刷了,避免一直做同一件事大脑产生疲劳,转头去整理上课的笔记。 图书馆是晚上十点钟关门,林望秋学到九点五十五,收拾好东西后去东侧等电梯。 每层左右各有两个电梯,林望秋站在里面那个。 这个时间点是大家离开的高峰期,五层算是高楼层,因此等电梯的人很多。不过令人奇怪的是,明明这边电梯只有林望秋一个人,大家却都无理由地选择等明显更加拥挤的另一个。 两个电梯门几乎同时打开,大家都莫名一致地往右边的电梯涌。 林望秋疑惑收回视线,还是进了自己原先等的那个电梯。 她低着头在手机上的单词软件里刷记单词,没有过多注意电梯里面,只看见有个人靠站着。 抬眼看了眼楼层键,一楼已经被那人摁下,按键外圈亮着红光。 电梯门合上,反光的金属门映出身后那人的脸。 在有些扭曲的门面上依然不减冷俊。 林望秋装没看见。 怪不得大家都不上这个电梯,原来是江待的手笔。 无厘头的,林望秋居然羡慕起他的好人缘来。 到底是怎么说服这么多人为了帮他去挤那一个电梯的啊? 江待舔舔上槽牙,懒得等了,握住她的手腕将她扯转过来。 “干嘛呀?”林望秋想甩开他的手,反倒被他拉近到胸前。 “还要装没看见到什么时候?” “我没有装没看见,是真没看见,我一直在看手机。”她狡辩。 “一直看手机?那怎么没看见我给你打的电话和发的消息?” 林望秋挣开他,气愤道:“本来就是你的错,难道你不用反思一下吗?” “我是该反思,只是难道不应该我们面对面把事情摊开了讲清楚吗?你可以闹别扭,也可以骂我,但这样冷暴力处理,真的是最错误的一种办法,会让矛盾越来越大的。”为了防止她再跑,江待将她整个人都圈了起来,手臂环着她的腰。 这时到达新楼层,电梯门缓缓打开,门外等着的人,好死不死正是林望秋的美女室友谢汐霖。 林望秋是正对着电梯口的,看见那张冷欲的脸,大惊失色躲进江待怀里,拼命锤他:“放开我!” 谢汐霖只看了一眼,没有要进来的意思,脸上也没有什么表情,如同什么都没看见一般低头看手里的书,看样子是准备等下一班电梯。 电梯里有一面镜子,所以尽管江待背对着电梯门,却还是将外面的情况看得清楚。 电梯门重新合上后,江待将林望秋拉离怀里,明知故问:“认识啊?” “我室友。”林望秋瞪他一眼,“都怪你,我现在丢脸丢大发了,晚上都不好意思再回宿舍。” 江待却没所谓:“这有什么,你真是什么都要担心。谈恋爱光明正大,我们又不是偷情。” “江待!”林望秋忍无可忍,仰头咬牙切齿地说,“你现在罪加一等。” “行行行,我是罪人。”江待作投降状,强硬牵住她的手,走出电梯,“法官大人,请移步听罪民忏悔。” 这个没心没肺的,还玩起cosplay来了。 风景湖畔的大理石长凳上,林望秋被江待强制安置在这里,和他面对面盘腿坐着。 背后是一片幽密的树林,夜间的风吹动树叶,不时发出“沙沙”声。 江待一条腿支立在长凳上,另一条腿跨在长凳的侧边,虽然姿势是惯常的随意不羁,但道歉的态度却很诚恳,抓着林望秋的双手说:“首先,我那天的确是有些冲动,一气之下说出了齐怀佳的隐私,是我不对,找机会我和她道歉。但你也知道,我是无心的,当时说完也很后悔。所以这件事就原谅我,嗯?” 林望秋看向一旁,含糊“嗯”了一声。 江待笑了笑,稍稍松开她的手,握得没那么紧了,得寸进尺玩起她软而小的手:“那还有第二件要道歉的事。” 林望秋转回头,困惑地直视他。 “你讲话我应该要听的,但那天一直无视你的劝阻,还几次三番打断你,一意孤行,没有顾虑你的感受。”他空出一只手刮了刮她的脸,“抱歉,殊殊,以后绝对不会了。我保证,以后你说的每个字我都会认真听进去。” 林望秋呼吸凝滞片刻,震惊地张了张嘴。 她还以为他不会注意到这一点,只会觉得她是单纯为齐怀佳的事生气。 江待的眼睛找上她的,凝望她,眼底缀着星星点点的笑意:“还生我的气吗?” “我早就不气了好吗。”林望秋吸了吸鼻子,傲娇扬起下巴看向旁边喧嚣起来的树林,“要是还生气,才不会被你拐来这里。” 江待被她逗笑了,“怎么能说是被我拐来的呢?” “难道不是吗?我本来是要直接回宿舍的。”说到这里,林望秋拿出手机看一眼时间,已经十点四十七了。 她从石凳上弹起,近似抓狂:“完蛋了,门禁时间都过了,我们晚上睡哪里啊?” 虽然知道大概率是于事无补,但还是急匆匆地要朝宿舍走去。 江待拉住她,将她按坐回去:“放心,不会没地方去的。”他总是这样高枕无忧,“学校不是有个学术交流中心嘛,类似招待所,和住宿的酒店差不太多,很多晚归的学生都住那儿。” 林望秋惊诧:“还有这种地方?” “你来学校这么久都不知道?” “我每天都按时回宿舍,没事打听这个干嘛?” 忽然,林望秋直勾勾盯着他,幡然醒悟般,无比肯定地说:“你故意的。” 第六十七章:夜色沉醉 学生酒店的外观和内设都丝毫不亚于外面的五星级酒店,只是前台装修出于接待原因没有像盈利性的酒店一般富丽堂皇。 从旋转玻璃门进去,林望秋满脸新奇地打量四周,小声惊叹。 她没住过酒店,所以连一楼大厅给客人送餐的智能机器人都能吸引到她的目光。 到学术交流中心的前台办理入住时,工作人员似乎对这种一男一女组合来住宿的情况见怪不怪,并未多加打量。 但还是程序化问了句:“要几间房?” 江待看向林望秋,眼神询问。 林望秋在下面偷偷比了个一。 “一间。”说完江待又问,“有双人床吗?” 女工作人员这时从电脑后抬头,眼神有些许怪异:“有,是要双人床的房间吗?” “嗯。” 交流以江待平淡的音节结束。 拿了房卡坐上电梯,看江待按了楼层键,电梯门合上,林望秋视线挪到房卡上,费解问到:“为什么订双人床啊?” 江待拉着她的手靠在电梯墙壁上,戏谑看着她笑:“你想睡一张床?那现在下去换?” 她果然就恼了:“谁要和你睡一张床?” 江待将脸转到另一边偷笑,过了会儿复又低头看向林望秋:“所以不换了?” “不换,都订好了还换什么换。”她将房卡揣进兜里,“我一个人睡别提多自在。” 江待微点头,一本正经认同她的话意:“是啊,一个人t?睡多舒服,所以我才订双人床。” 林望秋气鼓鼓撅起嘴,电梯门打开,她抽出自己的手,率先出去。 走出一步后又停住,回头对还在电梯里的江待没好气道:“舒服死你算了。” 江待微愣,身体里渐渐浮起点点燥热。他扯了扯上衣领口,灌进来的风却丝毫没有起到降温的作用。 林望秋刚贴了房卡将门打开,江待后一秒就追了上来,在她还没反应过来时搂着她转进房内。 房内一片漆黑,林望秋被他压在门板上,黑暗里她的眼睛又清又亮,“你干……” 嘴唇被柔软的触感覆盖,她余下的话被堵了回去,只感受到江待强烈的气息还有越来越快的心跳声,连带着她的心跳也变快了。 他含着她的唇瓣,一下又一下地、轻轻柔柔地吻着,刚开始吻得还有些没有章法,后面就像渐入佳境一般,逐渐得心应手起来。 林望秋完全被他带着走,仿佛没了自主意识,后脑勺被他托着,脑袋好像缺氧,眼前氤氲一片,只能感觉到他在细细地吮着自己的唇肉。 舌尖被他的勾住,在口腔里肆无忌惮地驰骋,去到她唇齿间的每一处。 吻到最后,她像失力了,身体软绵绵地往下滑,幸而被江待两手环腰托住。 他的下巴越过她的肩脊紧贴在后肩上,舒出一口气,声音又哑又沉:“现在舒服了。” 愈创木的味道涌满林望秋的鼻腔,她在黑暗中轻嗅了一下,好像才找回自己。 江待抽走她手里僵握着的房卡,插到入门墙上的卡槽里,房间里的灯光全部亮起,照着彼此迷醉的脸。 浴室里的热气让林望秋的脸和身体更加滚烫,刚刚的情景就像幻灯片一般在她脑海中反复放映,每一帧都分外高清,外加慢放效果。 这还是他们第一次严格意义上的亲吻,在一起这么久,除了升学宴上她亲了江待一次外,他们都没再接过吻。所以这一次带来的冲击感才会这么大。 而那一次压根也算不上接吻,她就只轻轻碰了他的唇一下,整个过程甚至不超过一秒钟。 林望秋用力摇了摇脑袋,将水温调低,抬起接了水的手拍拍自己的脸颊。 洗完澡站在洗漱台的镜子前,林望秋盯着自己的唇看了好半天。 感觉好像红了不少。 真是个奇妙的夜晚。 她拆开塑封的一次性牙刷,挤了牙膏后感叹。 刷完牙,她还没有要出去的意思,仿佛很难跨出这道门。 光是在浴室里面就已经不断在想入非非了,要是出去看见江待的脸,她一定会更加失态。 但外面的江待却容不得她再在里面多待,极有节律地扣了扣门,催促道:“还没洗好?你都进去多久了。” 林望秋再次往脸上泼冷水,直到脸上的温度降下来才回:“等一下嘛。” “等不了哦!”江待学着她的语气软软地说,“你妈来电话了。” 林望秋赶紧拉开门,响着夺命音乐的手机被伸到她面前。 拿了手机,林望秋将江待拉到进门的鞋柜后面,食指贴在唇前,示意他不要出声。 江待兴味地扬了扬眉,像她讨要说法。 林望秋拿着手机做了个拜托的手势:“被我妈知道就完蛋了,你乖乖在这儿待一会儿,等我和她打完电话就好了。” 她坐到床上接起邵嫣的第二次视频通话,果然她开口第一句就是:“怎么这么久才接?” 林望秋心虚看了眼鞋柜的方向,尽管知道那里是视线盲区,却还是不敢将手机举起来。 “刚刚洗澡去了。” 邵嫣狐疑问:“今天怎么这么晚才洗澡,平常这个时候我给你打电话你澡都洗好了啊。” “今天是周末啊,作息没平时规律。”林望秋用随意的语气掩饰内心的慌张。 “周末也要早点儿睡啊,你这时候才洗完澡,等睡觉要到什么时候去。”邵嫣忽然发现了不对劲之处,“你手机为什么一直对着天花板?等一下,你们宿舍天花板不是这样的吧?你现在这是在哪儿?” 林望秋嗫嚅着回:“我在外面。” “外面是哪里?” “学校的酒店。” “好好的干嘛到酒店去?” “错过门禁时间了,就到酒店住一晚上。”这些在林望秋看来还算比较安全,不会让母上大人动怒,所以就照实回答了。不然要是撒谎被邵嫣识破会更加麻烦。 “为什么错过门禁时间了?” 林望秋绞尽脑汁才想出一个比较合理的原因:“和室友出去玩。” 可邵嫣的直觉简直一流,眼神隔着屏幕都能感受到犀利:“你不会是和江待在一起吧?” 林望秋觉得邵嫣不去当警察真是可惜了,这敏锐的洞察力。 “才没有,我和室友在一起。” 她过于急切的反驳反倒引起邵嫣的怀疑:“你把手机举起来,往四周转一遍。” 林望秋照做。 “怎么只有你一个人,你室友呢?” “人家在洗澡啊!难不成你还要和别人打招呼?” “我本来是有这个意思,现在算了。”打扰正在洗澡的人,这种事情邵嫣还不至于做得出来。 她说出最要紧的嘱咐:“别和男孩子开房,更不能和男孩子睡觉,知道吗?” 林望秋脸颊烧红,慌乱道:“你说这个干什么啊……” “别不当回事,我说的你要记住,这是底线,别被江待三言两语就骗了去。” “知道了。”林望秋将脸埋进枕头里,急于将电话挂断,“很晚了,你要是没什么事我挂了啊。” “谁说我没事,你把江待的联系方式发我,电话、QQ、微信还有各类社交软件的,只要有的通通给我。” “你要他联系方式干嘛啊?”林望秋抱怨到,“还要这么多,你是要窥探他吗?人家都没隐私了。” “你要不和他谈恋爱,我才懒得窥探他,这是在替你把关。”邵嫣用一贯不容置喙的语气命令,“待会儿电话挂了就赶紧发给我。” 但林望秋也有自己的坚持:“我只发他的电话号码和微信给你,别的就算了,他不怎么玩网络上的那些社交软件。” “行吧,你早点儿睡,我挂了。对了,记得让他通过我。” “知道了。” 终于应付过去,林望秋长舒一口气,急忙呼唤江待:“阿待,好了,回来吧。” 江待走过来坐到床沿,林望秋说:“我妈问我要你的联系方式。” “嗯,听见了,你发给她吧。”江待揽着她靠到床头的软靠上。 “你没意见的话我就发过去了。”林望秋低头操作,“不然她会一直念叨个不停。” 邵嫣简直是神速,不出两分钟江待就收到了好友申请。 看到备注信息,他朝林望秋扬了扬手机,忍俊不禁:“看来是非通过不可了。” 林望秋看过去,发现邵嫣的备注留言是——“不通过你就死定了”。 第六十八章:我的荣幸 清晨的宜大空气清新温宜,正值上早课的时段,来来往往的学生穿梭在各个街道上。 林望秋和齐怀佳躲在七号宿舍楼侧面的墙体后面,脑袋叠叠高探出来。 “怎么还没出来啊,你确定她今天有早课吗?”等了这么久,林望秋都有些丧气了。 “我看了他们班的课表,今天早八是英语,她不敢逃的,肯定会出来。”齐怀佳吸着豆浆,“再等会儿吧。” 两人又等了几分钟,齐怀佳豆浆都喝完了,准备走出去将垃圾扔进对面的垃圾箱。 林望秋警觉拉住她:“小心点儿啊,万一人家这时候出来了怎么办?” “哪儿这么巧……”齐怀佳回头,余光扫到宿舍楼门口,脸色大变,赶紧躲了回去,“出来了,快去快去。” 林望秋再次探出脑袋:“哪个啊?” 齐怀佳用豆浆杯遮着脸,指向一个穿背带裙的微胖女生:“就那个。”忽然她想到什么,看向林望秋,“不对啊,你没必要躲啊,她又不认识你。” 林望秋后知后觉:“对哦。” 无所顾忌后她大胆从墙后面走了出来,到那个女生面前,笑眼弯弯打了个招呼:“是彭忆南学姐吗?” 面前的女生警惕地打量林望秋,狐疑问:“你是?” “学姐你好,我叫林望秋,是大一的,找你是想请教一些事。”林望秋说出提前预演好的话,“或许你认识齐怀佳学姐吗?” “哦,认识,那又怎么样?”搞不清这个陌生人的来意,彭忆南云里雾里中又保持着谨慎。 “是这样,我喜欢上大二的一个学长,医学院的,想追他。齐怀佳学姐却和我说这位学长人品不好,可我觉得他看起来并不像是这样的人。于是她就让我来找你,她说你对这位学长比较了解。” 彭忆南扯了扯嘴角,将信将疑问:“你说的该不会是江待吧?” “对啊,看来学姐你真的认识他。”林望秋两眼放光,“他其实是个很好的人吧,你和他是不是有误会才觉得他人品不好t??” “你呀,就是被他的长相给迷惑了。”彭忆南语重心长地说,“谁说长得帅人品就好了?我和他接触过,他除了长得帅也没别的了,经常爆粗口,背地里还和别的男生一起开女生黄腔,我听见过好几次。他还特别享受女生追求他,常常和男生朋友炫耀,好看的就吊着,不好看的就语言羞辱。” “怎么呆住了?”见林望秋一言不发,脸色阴沉,彭忆南以为她是一时无法接受,拍拍她的肩膀,“我知道这有些超出你的认知,但他的的确确就是这样一个人,远离渣男吧,学妹。” “可是,你又是怎么知道这些的?”林望秋压下胸口的火气,脸上挂起笑容,“具体是通过什么事呢?” 大概是她长得太无害,对这句质问的话彭忆南只当她是难以接受所以才要自己摆出证据。 “不怕你笑话,我之前也和你一样,因为他的长相追求过他。”往事不堪回首,彭忆南扶额摇了摇头,仿佛在替当初的自己惋惜,“你说我长得也不差吧,他不喜欢我就算了,还当着那么多人的面羞辱我,让我被周围的人一阵嘲笑,从此就对他死心了。你说这样的人值得你喜欢吗?” 林望秋佯装感兴趣地问:“那他具体对你说了什么呢?” “我说,你有必要这样揭我伤疤吗?”林望秋接连的追问让彭忆南有些不爽,“总之就是非常难听的话了。说我长得胖什么的,我这身材恰到好处,哪里胖了?” “那开黄腔、爆粗口又是从何得知呢?” “这……”彭忆南心虚地瞟向一边,“这我也是听别人说的。” “是谁?”林望秋继续装疑惑,“除了学姐你我好像没听过别人说这样的话呢。” “你管那么多干什么?反正我知道的就这么多,你爱信不信。我还要上早课,不和你多说了。”彭忆南越过林望秋逃走。 待人走远,林望秋看向躲在墙后偷听的齐怀佳:“出来吧。” “现在知道了吧,你就是被人家利用了。估计就是江待拒绝了她的表白,她怀恨在心才这样对你说。” 齐怀佳将豆浆杯扔进垃圾桶,气得咬牙:“该死的,我以为她受了天大的委屈才跑去教训江待替她出气,结果她拿我当枪使,真是太过分了。” “不行,这口气我咽不下去,我要去找她算账。”齐怀佳撸起袖子就要去追彭忆南。 林望秋赶紧拦住她:“别啦,我怕你这么去一闹,她再乱造你的谣,不知情的人还以为你欺负她呢,人们总是习惯为弱者发声。而且我们的目的是解除你对江待的误解,现在目的达到了,就不用再多折腾了。” “难不成就这么算了?她肯定不止对一个人说过江待的坏话,不教训她一顿让她澄清别人还以为她说的是真的呢。” 林望秋拿出手机,若有所思:“其实完全没必要澄清,江待根本不会在乎别人怎么看他。不过避免以后再发生类似的事情,我有一个一劳永逸的好办法。” 齐怀佳:“什么好办法?” 林望秋凑到她耳边说出自己的主意。 齐怀佳听后不怀好意地笑了:“我怎么感觉你是在借机宣示主权呢?” “这我倒也不否认。”林望秋坦然,“但这样起码别人不会再说自己向他表白被言语羞辱了,不然他是怎么谈到女朋友的?也不会再说他是渣男四处留情了。” “哦哟,心机哦。”齐怀佳对她刮目相看,竖起大拇指,“真是看不出来呢。” 林望秋笑了笑,嘴角漾着小小的得意。 走在绿荫底下,因为她们今天都没早课,时间都变得闲适。 “不过学姐啊。” “怎么呢?”齐怀佳侧头看过去,声音温柔婉转。 “以后不要再帮别人出头了。” 齐怀佳有些为难:“万一人家真的需要帮助呢?” 林望秋愤愤不平:“那也应该她们自己解决啊,最重要的是自救,总是依靠别人算是什么事儿?很多人就是利用你的善良与热心,不仅不会感激你还会在背地里嘲笑你傻。我不想看你被别人利用,所以以后选择性忽略一些人的求助吧。当然,适当的帮助肯定是可以,互帮互助是中华民族的优秀品质,但要从根本上解决问题,还是得靠个人自己。哪有自己的事自己不操心别人忙前忙后的道理。” “你说得对,我听你的。”齐怀佳笑开来,晨曦温和了她面部的轮廓,锐利的棱角也软化下来。 在渐渐淡去的晨气里,阳光似乎越来越耀眼了。 从林望秋那里加了齐怀佳的微信,江待给她组织了一条诚恳的道歉信息。 没想到会收到她的回信,还是一句莫名其妙的“之前的事对不起,咱俩扯平了”。 他盯着手机屏幕,一脸费解地琢磨着这句话背后的意味,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林望秋抱着他的胳膊滔滔不绝地说着今早的事,兴奋的样子像个叽叽喳喳的小麻雀:“我上去质问她,结果她支支吾吾的说不出个所以然,明明什么依据都没有还将那些污蔑的话说得那么理直气壮,我当时真的很气,要不是为了套话,才不会忍着。” “所以你看吧,我猜得果然没错,你和齐怀佳之间就是误会。上次泳池也是,在你来之前她还替你说好话呢,结果你来了却要找人家麻烦。她明明是为了救我才做的人工呼吸,我们应该好好感谢人家才是,哪有你这样不分青红皂白的?” 江待给齐怀佳发了句“谢谢”过去,然后将手机收回兜里,笑看向林望秋:“我以前怎么没发现,你是个小话痨啊?” “啊,有吗?”她自己都没注意到在不知不觉间说了这么多话,害羞笑了笑,“也只是对你才这样啦,和别人才不会有那么多话。” 江待摸到她的手,扣紧,话里是令人沉醉的笑意:“我的荣幸。” 能被你喜欢,也是我的荣幸。 江待直到晚上才回宿舍,一进门就迎来剩下三个室友的炮轰。 三个亮晃晃的手机怼到他面前。 “江待,这你传到表白墙上的?” “看看,看看,都成最热帖了。” “你这家伙,闷声干大事啊,是不是为了杜绝那些追求者?” “什么鬼?”江待将当中的一个手机抽走,低头粗略看了几眼。 今天九点多的时候,学校表白墙发了一则动态,到了现在点赞已经过万,因为热度过高而被表白墙置顶。 动态是一张照片,多余的文字没有。 确切说来是一张合照。 他和林望秋的合照,她高三毕业那年暑假他俩去海边用手机随手照的。 笑容不自觉爬上江待的脸,手机的主人万和章一副见了鬼的表情:“真是你上传的啊?笑成这样。” 江待将手机还给他:“不是我。” “得了吧,不是你你能笑成那样?”史谌平吐槽一句,忽然又笑了,低头欣赏起那张照片,“不过你女朋友长得是真可爱啊,之前只远看过,头一次看这么清楚,难怪你这么喜欢。” 万和章与傅诠贱兮兮地异口同声:“是啊,他超爱。” 江待一阵恶寒,随手拿过搁在桌上没收的课本丢向几人:“闲得没事儿干是吧?” 他将史谌平手机夺过来,退出QQ后才塞回他手里:“不准再看了。” “你也太小气了,不让看怎么还发到表白墙?” 万和章和傅诠也跟着附和:“这简直是恶霸,是恶霸啊!” 江待懒得理会几人,打开衣柜准备找衣服去卫生间洗澡。 宿舍里闹哄哄的,夜色在各种纷扰的喧嚣声中沉了下去。 第六十九章:相机存片 林望秋最近入手了一台相机,因为新闻学专业的吴茗笙常常要剪辑各种类型的视频,但是又缺乏合适的素材,便委托林望秋在学校闲暇时随手拍一些视频给她,类似vlog的那种,到时看有没有能用得上的。 刚好林望秋也没什么爱好,便想着借此试着培养一下对摄影的兴趣。 总该有点儿热爱的东西吧,不然在大学真是太无趣了些,又不可能像在高中一样整日埋头苦读。 从前还没有这种感受,上了大学才隐约觉得自己好像是个身无长处的人。 宿舍里的几个人,覃温喜欢玩轮滑和滑板,还加入了街舞社,一到周末生活就多姿多彩。她性格活泼,因此认识的人也很多,不像林望秋,社交圈就仅限于宿舍,甚至连班上的很多同学她都不怎么留有印象。 龚怡棠热爱文学,一有空便看书,书桌上也整齐摆满了各种文学名著,听说还在文学杂志上发表过文章。 谢汐霖虽然不与人多交往,但每天早出晚归,看得出来是个很有规划的人。 只有林望秋,每日被茫然的情绪裹挟。文科专业又不似理科专业有各种各样的竞赛可以参加,倒也不是没t?有大赛可以去,只是都是要与别人通力合作,必须以三人以上的小组为单位进行报名。 但林望秋认识的人就宿舍的几个室友,而且她也不太喜欢在团队中协调,感觉会很累。 所以便想着看能不能趁机学一下摄影,就当爱好好了,也无需达到专业水平,全当拍着玩,学习之余打发打发时间。 因为对相机了解的不多,她直接挑最贵的买,或许性价比不高,但拍出来的效果大体不会太差。 周末林望秋和江待到东操场采风。 “开机是怎么来着?” 坐在操场的草坪上捣鼓半天,林望秋却连基础的开机都没弄好。抓了抓头发,她将相机丢给江待:“你会吗?” 江待掂起相机看了看:“你这是索尼的?” “对啊,怎么了吗?”林望秋靠在他肩上和他一起看着相机,眼睛在各种英文键上扫,显然还在琢磨,“我直接在官网买的最贵的那一款呢。” 江待将开机键按到on,屏幕还是一片黑:“你还没入门,就不该买这个贵的来练手啊。初学者用徕卡、哈苏之类的比较好。” “我怕便宜的品质会差嘛,都说视频画质很重要。”屏幕还是没亮起来,林望秋有点儿沮丧,“不会买到坏的了吧?” “应该不会,你在官网买的,品质还是有保障的。”江待忽然转头看向她,眼神很难以形容,“你,装电池了吗?” 林望秋恍然大悟,脸埋进他怀里:“忘记了。” 顺利开机后林望秋拍了几张照片练手,后来想试着拍视频,但是不知道怎么调成视频拍摄模式,便又委托给江待。 “怎么样,开始了吗?”她在旁边双手撑着下巴问。 “嗯。”江待将相机还给她。 接过相机后却又有些没辙:“可是不知道要拍些什么呢。” “拍你怎么样?”林望秋将镜头对准江待。 江待倒也没躲,只是表示疑惑:“我有什么好拍的?” “当然有啊!”有了具体的拍摄对象林望秋便来了干劲儿,“比方说,我来问你,未来想成为什么样的人?” “嗯——,”江待微仰头,看了看天,“简单快乐?除了这也没什么了,具体到职业的话,未来应该会成为一名耳鼻喉科的医生。” “哇,这也太具体了点儿吧,你未来想得好清楚。”林望秋朝斜上角抬眼,呈思索状,“不过为什么是耳鼻喉科呢?” “你不知道?”江待高深莫测地一笑。 “我怎么会知道嘛,你就别买关子了。”要不是手里还举着相机,林望秋都要扑过去打他了。 江待肃颜说:“因为你。” 林望秋大为不解:“我?和我有什么关系?” 江待正视镜头,好像真的在被采访一般:“之前就发现,你到冬天很容易吸入冷空气然后鼻酸,常常流眼泪,那时候就坚定了这样的念头,当医生的理想也是那时候确立下来的。” “哈?你的想法好奇怪呀,这不是冬天时的正常情况吗?又不是什么疾病,没办法杜绝吧?”乍一听到他说出的那三个字,林望秋承认,那一瞬间她心底尤为动容,心跳仿佛漏掉了一拍。但听到他这奇奇怪怪的理由后,她的表情忽然就变得有些无语。 这个人的关注点怎么总是这么地,“标新立异”啊? 让她在感动和想发笑这两种情绪间反复跳横。 “谁知道呢,可能那时候想得比较简单吧,只是不想看你流眼泪。”江待瞥向镜头外,画面里只余一个廓挺的侧脸,讲话的声音就如操场上的和风一样似有若无。 林望秋随他看过去,分神之际手上的相机被人拿走,再一转头,镜头就差贴到她脸上。 她连忙捂脸,躲闪不及:“你是在拍我吗?不要拍我啊。” “为什么,你不也拍了我?”江待说着,“咔嚓”又是几张。 “我不上镜的,快关掉。”林望秋扑过去想抢夺相机。 江待将相机举高,欣赏刚刚捕捉到的画面:“哪有,看起来很不错啊,你镜头感很强的。” 林望秋将他扑倒,脸已经红了:“少说忽悠人的话了,赶紧给我关掉,给我!” 江待一手护着相机,一手将她也拉倒躺卧在他另一边,将相机里拍到的照片调给她看:“你自己看,是不是很好看?” 这一瞬间捕捉得很好,她的侧脸刚好笼罩在白灼的阳光下,看不清脸,只有侧面的脸部线条是清晰的,却无端显得柔和,纤长的脖颈,又平添了一丝妙丽。 江待脑袋靠上她的,仿佛在求夸奖似的在她耳边说:“怎么样,拍得很不错吧?侧脸就像猫一样可爱。” 可爱? 这个词从他嘴里说出来就总感觉怪怪的。 林望秋把相机放到江待身上,“好像你比我更有摄影天赋,这相机还是给你吧。” 江待举起相机对着悠悠白云飘过的蓝天随手又拍了一张,右手勾住林望秋的手指,语气淡然:“本来就是拍着玩的,管什么天赋不天赋的,不过是想把自己喜欢的瞬间记录下来罢了,所以想拍什么就尽情去拍。” 他抓起她的手,两人共握住相机,湛蓝的天空就被收入进去。 2022年。 六岁的江祐小朋友又趁父母不在家偷玩妈妈的电脑,他现在的年纪所达到的水平,也只能玩一些简单的单机游戏,但玩起来还是不亦乐乎。 客厅传来动静,精神保持高度紧张的江祐连忙退出游戏。 重新回到电脑桌面的界面,正要关机,江祐忽然发现了一个文件夹,文件夹的名字是“memory”,这个单词他好像在学校里学过,是什么意思来着? 刚好客厅里再度没了声音,江祐壮着胆子好奇将文件夹点开。 里面只有一个视频。 刚要继续点开,书房的门就被人推开。 江祐大惊失色,跳下椅子就要往外跑,却被来人抓着衣领提溜了起来。 “去哪里?” 江祐一抬头,看见熟悉的脸,松了口气:“舅舅是你啊,我还以为我爸妈回来了呢。” “你又躲这儿play games?”林清徐将江祐放到地上站好,来到电脑前。 “Wow,what’s this?”林清徐兴奋招呼江祐,e here,look what I found.” 江祐爬上椅子,林清徐已经将视频给点开了。 少女有些稚嫩的脸率先出现在屏幕上。 “怎么样,开始了吗?” “嗯。”画外音是个男声,极易分辨的音色让林清徐和江祐一下子便听出这是江待的声音。 “可是拍什么呢?” “拍你好了?” 过了一会儿,镜头一转,江待出现在画面里。 视频播放完,林清徐脑海中闪过一个念头。 他弯下腰,对着江祐狡黠笑道:“我有个不错的idea。” 江祐一知半解:“什么?” 临近下班点,同办公室的几个年轻女律师已经在商量着待会儿去哪里喝咖啡。 “小秋待会儿下班和我们一起吗?”隔壁的女同事将林望秋也拉入话局。 林望秋正在电脑上处理文件,打算做完这个法律分析报告就直接下班,闻声抬头,浅笑拒绝:“不了,今天有点儿累,想回去早点儿休息。” “是哦,你和陈律去贵州刚回来吧?是得好好休息。” 两人又攀谈几句,林望秋视线重新落回到电脑屏幕前,正要接着完成剩下的任务,搁在桌面的手机却疯狂震动起来。 林望秋最初选择无视,后来被这接连不断的消息震动音弄烦了,拿过手机打算调成免打扰模式。 然而一点开手机,屏幕上九十九加的微信群消息把她吓了一跳,更为恐怖的是,消息还在源源不断地往外跳,好些都在艾特她和江待。 因为是家族群里的消息轰炸,林望秋惶恐出了什么要紧的大事,便暂时放下手头的工作点进了微信的家族群。 “舅舅,这个礼物妈妈真的会喜欢吗?” 客厅里,江祐坐在沙发上,举着手里的光盘半信半疑地问坐在他旁边的林清徐。 “当然了,这是最好的生日礼物。”林清徐甩着U盘,笑容无限扩大,“刻成光盘永远保存下来,时不时拿出来放一放,多有纪念意义啊。” “可是妈妈的生日还有一个多月啊,为什么要提前这么久就准备?” “哎呀,你懂什么。那个词叫什么来着?”林清徐摸着下巴回忆几秒,然后一拍巴掌,“未雨绸缪。” 江祐:“怎么感觉这个成语好像不是这么用的……” “林清徐!” 随着一声大喊,被叫到大名的林清徐和江祐一齐回头,看见林望秋连鞋都没来得及换就冲了进来。 “是不是你干的好事?”林望秋把手机举到林清徐面前,“谁让你乱翻我电脑还把视频发到群里的?现在大家都在笑话我和江待!” 林清徐笑嘻嘻:“那怎么是笑话呢?分明就是benedt?iction啊。” “才不是!”林望秋抄起手边的抱枕毫不留情地砸向他,“我不管,你赶紧把视频给我删了。” “已经over two minutes了,can’t be withdrawed哦。” 事已至此,林望秋也无能为力,只能做最后的挣扎:“那你把你手机里的删掉,以后不能再到处乱发。” 原以为要费一番周折,哪知林清徐竟爽快答应,当着林望秋的面把手机的的视频给删掉了。 正当林望秋放下心来的时候,一旁的江祐弱弱说:“那U盘里的呢?” 林望秋:“什么U盘?” “舅舅手里的那个啊。”江祐指了指林清徐。 林望秋恍然大悟地回头,林清徐已经逃离了沙发,在餐桌边朝她扮鬼脸,毫无知错意识。 “林清徐,把u盘给我!” “略略略,你来抢啊,抢到就给你。” 猫鼠追逐大战就此上演。 追逐的过程中林望秋没注意脚下,差点被绊倒,林清徐想去扶她,但隔得太远,已是来不及。 腰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搂住,林望秋整个人被捞了起来。 看见来人,她委屈巴巴地控诉:“阿待,他欺负我!” 手直直指着林清徐。 “我哪有。”一看见江待,刚才还耀武扬威的林清徐就蔫了。 “那你把u盘给我。” 林清徐喜欢逗林望秋,但也是真怕江待。 这不江待还没说话,只是抬了抬手,他就毕恭毕敬把U盘放到江待手心,低眉顺眼的:“姐夫,给你。” 江待收下U盘,“友好”地笑了笑:“你应该赶紧回去,再待下去我会找你算账的。” “我这就走。” 林清徐一阵烟似地飞快出了门。 虽然收回了U盘,但林望秋还是郁闷地翻看微信群里铺天盖地的消息:“这个家伙,现在视频大家都看过了,丢脸死了。” 江待漫不经心扫视着她手机屏幕上的群消息和各种语音条,都是一些长辈的调侃和各种土味表情包。 “哎哟,原来我们阿待当医生是为了殊殊啊。” “我就说呢,阿待小时候没说过长大后要当医生啊。” “殊殊当律师是不是也和阿待有关系呀?” 诸如此类的。 “我倒不觉得丢脸。”江待直接帮她把手机关了,眼不见心不烦,“反正说的也是事实。” 林望秋:“我心态可没你这么好,这都猴年马月的事了,现在被翻出来津津乐道,这简直就是公开处刑。” “不过我倒是没想到,这视频你还保存着,被你弟找出来也真是够意外。”江待看到视频和群消息时的反应和林望秋截然不同,不像她第一时间是暴跳如雷,他当时是笑着将视频和消息一条条看完的,然后大概料到她会冲回家找林清徐算账,当即便赶了回去。 “我存下来是为了留给自己看的,当作回忆保存的好吗,又不是拿来给他到处乱发的。”林望秋瞥见江祐手里正被他认真研究的光盘,好奇问,“祐祐,你手里的光盘是哪里来的?” “你说这个啊?”江祐将光盘举高,“舅舅带去我刻的,让我把这个当生日礼物送给你。” “我生日还好久呢。”林望秋嘀咕。 江待极其自然地吩咐儿子:“去,放出来看看。” 江祐跳下沙发,将光盘放到电视柜下的dvd机里,打开电视,然后屁颠屁颠跑回来。 一家三口坐在沙发上,又将当年的视频再度欣赏了一遍。 “妈妈,这个生日礼物你喜欢吗?” “嗯——”林望秋顿了几秒,“还是挺喜欢的,谢谢祐祐。” 江祐欢欣鼓舞:“你喜欢就好,舅舅果然没骗我。” 林望秋:“……” 第七十章:醉酒诉情 宜大和禾大相离不远,林望秋偶尔会和吴茗笙一起去逛街、看电影。这样一来便少了约会的时间,江待对此总是抱怨不止。 今天吴茗笙兴致似乎不太高涨,她最爱逛街,即便不买,光是逛也觉得有意思,常常将林望秋弄得疲惫不堪。但今天她却好像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两人去到一直想去但因为各种原因而未果的古玩店时,都是林望秋一个人在挑选,吴茗笙全程就只跟在她身旁,不时附和着发表几句意见。 “你怎么了呀?”终于林望秋看不过眼,揉捏吴茗笙两颊的肉,“出来玩还不开心吗?” 她现在脸上都没什么肉了,高考结束后狠下心来减肥(虽然林望秋觉得她完全没有减的必要),原来有些肉乎乎的脸瘦削下来,下颌线都清晰许多。 但她减肥却没有瘦胸,如今的身材简直完美,林望秋有时兴奋了,常常趁拥抱她的时候将脸埋进她怀里,借机占占姐妹的便宜。 吴茗笙挣脱林望秋的魔爪,嗔视她:“我哪里不开心了?” 林望秋也不说话,只看着她,等着她的后文。 吴茗笙被她盯得发毛,叹口气,摊手妥协:“好吧,是有不开心的事。” 然后,禾大后街的烧烤店外,吴茗笙一口气点了七八瓶青啤,醉得七荤八素,嘴里往外吐着胡话。 “我可是他女朋友啊,别人这么调戏我,他居然无动于衷,怎么可以这样?” “既然这么不在乎我,当初又为什么要和我在一起?” “是他自己说要和我在一起的,是他先说的啊!” “现在为什么这样?” “对我那么冷淡……” “你不知道,从来都是……都是我去找他,我热脸贴冷屁股……我他妈就是犯贱,犯贱啊犯贱……” “天涯何处无芳草,我又不是……非他不可……” 说着说着,她趴在桌上哭了起来,一边抹眼泪一边说:“他就是知道我喜欢他,看准这一点才肆无忌惮欺负我……他就只会欺负我……” 烧烤店的纸巾太粗糙,林望秋从包里拿出自己携带的手帕纸,抽出一张给吴茗笙轻轻擦着眼泪,无声叹气。 果然啊,就是因为南恒宇。 除了他,也没人能让活力四射的吴茗笙低靡至此了。 吴茗笙和南恒宇之间的事,林望秋算是完全知情者。 老实讲,她一开始就不太看好他们。但他们谈恋爱,也轮不到她赞成,所以在得知吴茗笙和南恒宇在一起时,林望秋只是表达了些微的震惊以及一些适当的旁敲侧击。 比如南恒宇之前明明喜欢夏余筱喜欢得不行,为什么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要和吴茗笙在一起呢? 还有他提出在一起时的那个节点,真是万般不合适又草率。 高考出分后,南恒宇发挥稳定,考了有史以来最高的分数,后来填报志愿,顺利被禾大录取。吴茗笙也没有发挥失常,上禾大是胜券在握,但照她的分数,够一够宜大也是不成问题的。可是填志愿时,她的第一志愿却是禾大。 林望秋知道她这么做的原因,当时劝道:“你确定不报宜大吗?万一录上了呢?就算调剂的专业不满意,到时候也可以再转专业啊。” “谁让南恒宇在这个学校呢。” 放弃自己心心念念的宜大,吴茗笙也很不甘心,但又放不下南恒宇。她知道这是一个傻到离谱的决定,可还是想孤注一掷,尝试他们之间的有可能。 林望秋便没再劝,只是提醒她:“你当初和他说夏余筱会去禾大,所以他才拼命考上禾大,但等他去了禾大发现夏余筱根本不会来,到时候又该怎么办?” 纸是包不住火的,因此吴茗笙决定向南恒宇坦白,她本也是这么打算的,高考结束后就将真相告诉他。 这个谎言是为了让他不辜负自己,上一个称心的大学,亦是为了她那一点点私心。 于是,得知真相的南恒宇情绪失控,不见了人影,南吴两家的人找了一整晚都没找见他的人影。 最后还是林望秋无意发现了他。 接到林望秋的电话后吴茗笙立刻打车赶到了南恒宇所在的酒吧。 他是故意躲起来,这酒吧位置偏僻且冷清,要不是林望秋偶然遇见他然后跟了上去,恐怕吴茗笙他们找一晚上都找不到他。 吴茗笙到时南恒宇已经喝了不少酒,面前盛着酒水的玻璃杯缩映着女孩儿的身影,原本趴在吧台的南恒宇单手撑起了脑袋。 “吴茗笙?”暧昧的光线下,他的眼神很迷离,眯起眼睛打量吴茗笙,“我爸妈让你来的吧?劝你别管我,我一时半会儿还不想回去,待会儿发起酒疯来可不是你能应付得了的。” “是我自己要来的,至于你待会儿可能发酒疯这个状况,我可以视若无睹放手不管。”她一脸平静,“我欠你一声对不起。骗了你,是我的错,你如果生气,可以全怪在我头上,不要拿自己身体出气。” 南恒宇嗤笑一声,晃着杯子里的酒:“我怪你做什么?要不是你,我还上不了禾大呢,要是真冲你撒气,岂不是太不知恩图报了?” “其实我早有想过你是骗我的,什t?么禾大,什么会再回来,通通都是哄骗我的,她就是跟许磊走了,不明不白地甩了我,连个招呼都不打。”他将杯子里的酒一饮而尽,“现在真相彻底摊开,那最后的一点儿希翼也没有了……” 他说得混乱,但吴茗笙还是听懂了:“所以,你是因为失恋才借酒消愁,不是因为我骗了你?” 南恒宇笑了笑:“这么说倒也没差。” 吴茗笙抿了抿唇,走近了些,似乎是不打算走了:“我也失恋了,咱俩算是同病相怜,一起谈谈心吧。” 南恒宇掀眼看她,觉得她今天好像和平常不太一样:“你失什么恋?” 吴茗笙有些费力地坐上他旁边的高脚凳,很生疏地跟酒保要了酒品单,一边看一边回:“我没你那么幸运,没有和他在一起过,是单方面失恋。” “那还是你惨。”南恒宇将自己的酒匀一杯给她,然后酒杯碰了碰她的,以示安慰。 吴茗笙盯着酒杯里的液体似乎在犹豫到底要不要喝,最后还是仰头闷了,苦涩的味道让她记忆深刻。 于是她也有些醉醺醺的,大概是酒壮怂人胆,她问出了自己一直想知道的那个问题:“你为什么会喜欢夏余筱?明明你们之前都不认识啊?难道就因为她长得漂亮?” “肤浅!”南恒宇点了点她这“肤浅”的脑袋,娓娓道来往事,“谁说我们之前不认识,元旦晚会你们班的节目不就是她的独舞吗?我后来在后台碰见她,和台上完全就是两副面孔,盛气凌人的,看见我进来,还质问我是哪个班的,为什么要到后台来。当时好像,和她争了几句吧。” “我都不看节目的,注意到她还是因为报幕时听见了你们班的班号,所以才抬头看了一眼。然后就发现,她好像跳得还不错。” 正是这一跳,便跳进了南恒宇心里。 之后的一切便都顺理成章了。 吴茗笙听完,又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一口气下肚。 “对了。”忽然想起来这事,南恒宇看她一眼,举起酒瓶仰头对吹,“你怎么找到我的?” “秋秋碰巧在这儿看见你了,就给我发了消息。”她习惯性这么喊林望秋,在南恒宇面前一时也忘了改口, “她为什么会给你发消息告诉你我的行踪?还不是知道你在找我。”南恒宇显然看透她的心思,直白地戳穿。 吴茗笙没说话了,又或许是她想说的太多,却又不知从何说起。 酒吧里光怪陆离的光线让人眼花缭乱,沉默半晌,吴茗笙和南恒宇碰了下酒,岔开话题:“你能说说我吗?” 南恒宇奇怪地睨向她:“你有什么好说的?” “我也没这么无趣吧?”吴茗笙有些撑不住了,枕着手臂趴了下去,这姿势,就像委屈得哭了起来一样。 南恒宇直率说:“我们太熟了啊。” “那你从一个异性的角度谈谈你对我的感受,我想知道他为什么不喜欢我。”没想到最后发起酒疯的人居然是吴茗笙,说话的语气就像在自暴自弃地和南恒宇耍无赖。 一个荒谬却又无比合理的猜测如同一道白光般在南恒宇眼下思绪混乱的大脑中乍现,他开玩笑般问:“你喜欢的人不会是我吧?” 吴茗笙也笑:“如果我说是的话,你会疏远我吗?” 空气足足静了好一会儿,许久许久过后,南恒宇单手撑额笑了,好像所有的一切,都因为吴茗笙的这句话而有了答案。 他将余下的酒一饮而尽,注视面前的人,似下定了某种决心,嗓音不再如之前那般懒散,正经而严肃:“如果是的话,那我们在一起吧,反正她走了,和谁谈不是谈。倒不如找个真心喜欢自己的,而且,你也不错。” 前面的话吴茗笙都没有听进去,真正打动她的,是最后四个字。 而也正是因为她没有听进去前面的话,才使得一段错误的感情由此开始。 从吴茗笙断断续续的絮叨中,林望秋大概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 几天前南恒宇和数模比赛项目组的参赛队员一起聚餐,由于队里人太少,还全是男生,几个大男人吃饭没什么意思,所以队长提议有“家眷”的都把自己的“家眷”带来,吴茗笙便也跟着去了。 去之前还特意打扮了一番,穿得有一些清凉。 聚餐的人里有一个男生是单身,不知道是拿了奖太兴奋还是喝酒喝上头了,明明知道吴茗笙的男朋友就在场,而且南恒宇和他还是一个队的同学,眼睛却一直明目张胆地往吴茗笙胸部看。 吴茗笙被他看得及其不适,就把吊带裙配的开衫给穿上了。 结果那男生轻蔑地说:“装什么装,穿成这样不就是给别人看的?” 吴茗笙当时就来了气,但顾及到这人以后多半还要和南恒宇合作,还是压下火气反问:“我穿什么是我的自由吧?” 桌上一同吃饭的其他女生也看不惯这个男生,纷纷替吴茗笙说话。 然而最该维护她的人,却始终一言不发。 吴茗笙还在朝林望秋倾诉衷肠,但天色已经越来越晚,吃烧烤的人也逐渐多了起来,外面的桌椅添了又添。 来吃烧烤的人不全是学生,比如林望秋她们对面那一桌,就是一群花臂青年。 估计是吴茗笙闹得动静太大,吸引了他们的注意力,林望秋察觉他们的视线经常朝她们这桌过来。 后来吴茗笙完全醉了,林望秋打算结账离开。 她不放心将吴茗笙一个人留在这里,便想架着她一起到前台结账。 起身时被吴茗笙压得一个踉跄,对面桌的一个男人趁机走了过来,不知是否出于好心,总之还算有分寸地扶了林望秋一把。 林望秋道了谢,准备离开,但男人却拦住她,眼睛看向吴茗笙:“能加一下你朋友的微信吗?” “她有男朋友了,不好意思啊。”林望秋间接拒绝,随后迅速离开现场。 以防那人再过来找麻烦,她打电话将江待叫了过来。 “不是逛街吗?怎么变成喝酒了?”江待看着醉醺醺压在林望秋身上的吴茗笙微微皱眉。 “心情不好嘛,所以才来喝酒。”林望秋说,“你在这里等我,我把笙笙送回去咱们再回学校。” 林望秋架着半醉不醒的吴茗笙到她宿舍楼下时,遇见了一位意外来客。 但她打算直接无视这人将吴茗笙送上楼,只是未能如愿。 南恒宇走近,闻见酒气时和江待一样皱了皱眉,想将吴茗笙接过来:“怎么醉成这个样子?” 林望秋灵巧躲开,没好气道:“这要问你吧?” 南恒宇倒没计较她的阴阳怪气,只说:“把她给我吧。” 林望秋贯彻先前的语气,格外坚决:“我都把她送到宿舍楼下了,怎么可能再将人给你。” “那你知道她寝室号吗?”南恒宇双手抄进兜里,好整以暇看着她。 什么? 林望秋怔住了。 她居然才想起这个。 “看你的样子就是不知道了。”南恒宇满意地笑了,还“好心”替她忧愁,“那可怎么办才好呢,现在她睡过去了,你也无法联系她的室友,好像除了把人给我别无他法哦。” 唯一的办法是问宿管,但万一宿管告诉辅导员让吴茗笙挨罚怎么办? 林望秋抬头,笃定说:“你肯定知道。” “我当然知道。” “那就告诉我啊!”她气得咬牙。 “我为什么要告诉你呢?” “你……你这个人!” 简直就是狡猾的狐狸啊,叫什么南恒宇,干脆叫南狐狸好了。 因为是个狐狸精,所以才把我们笙笙勾得魂不守舍。 最终,林望秋没有斗过面前这只狐狸,在南恒宇面前败下阵来,只能将人交给他。 “你不许欺负她。”在把吴茗笙交给他前,林望秋这样嘱咐到。 南恒宇挑眉,兴味问:“你指哪方面?” 林望秋炸毛:“哪方面都不可以啊!” 在南恒宇将吴茗笙抱起的时候,林望秋眼尖发现他右手几处指节上的伤,“摒弃前嫌”好奇问道:“你的手怎么了?” “没事儿,一点儿小擦伤。”南恒宇看了一眼伤口后转而提醒她,“比起这个,你先关心关心你自己吧,你们学校没门禁?现在已经十点多了。” 林望秋连忙拿出手机,屏幕上的时间让她的大脑当场当机。 “搞什么啊,又要住酒店。” 真是欲哭无泪。 70-80 第七十一章:孤独男友 刺骨的寒风吹在人身上仿佛刮骨,月前还稀稀疏疏有些青翠的老树也掉光了叶子,寒冬是彻底来临了。 江待今天有实验未完成,所以天色还未完全暗下去他便提早回了医学院的校区,林望秋也因此较往常更早回宿舍。 虽说南方冬天惯常不开暖气和空调,但进了四人寝的宿舍还是要暖和许多,进门后林望秋将围巾绕两圈摘下来。 覃温和龚怡棠拉了椅子面坐在朝门口的位置聊天,林望秋见状,笑问了句:t?“说什么呢,这么高兴?” 覃温伸长脚将林望秋还没来得及关的门踢关上,随后拉过她一脸神秘地说:“你知道咱班领补助金的学生名单吗?” 林望秋摇头,有些莫名:“这个一般人看不到吧?” 覃温示意她附耳过来,低声:“排第一个的就是谢汐霖。” 林望秋惊讶瞪大眼睛,不过和谢汐霖领补助金无关,而是:“你怎么知道的呀?” “班长和我说的。”覃温得意眯眼笑。 一旁的龚怡棠说:“看她平常的穿着也不像家里条件不好的啊,没想到还会领补助金。” 覃温又面向她那边,和她仔细研究起谢汐霖的穿着问题:“不过我仔细观察过,她的衣服都是一些很实惠的品牌,而且可能是因为人家长得好看吧,所以穿在身上的衣服也变好看了。再说现在哪有家里穷得揭不开锅的,从穿着看不太出来家境的,除非个别特别有钱的。” 覃温和龚怡棠一齐看向林望秋。 林望秋不知所措:“干嘛看着我呀?” 覃温:“老实交代吧,你家里开什么公司的?” 林望秋哭笑不得:“从哪里看出来我家里是开公司的?” 覃温秒变福尔摩斯:“从各种生活的细节。” 如同覃温的助手一般,龚怡棠配合着拿出实际证据:“我发现你很会挑东西哦,衣服都是一些很低奢的牌子,不像有些炫富的人,各种潮牌往身上堆,其实土的要死。” “对呀,上次蹭用你的护手霜,我觉得很好用,就去网上搜,结果发现这么一小支居然要好几百,牌子也是我从来没听过的海外品牌。” “还有你那套运动服,我不是问你牌子吗,后来发现一套下来竟要好几千,虽然面料很好,但也太贵了点儿吧,我等穷人真的买不起啊。” 林望秋不想被贴上标签,耐心解释道:“不是这样,这个服装品牌是我爸爸朋友创立的,所以我经常买,线下实体店会便宜很多,没网上那么贵。” 龚怡棠被她的常识空白区无语到:“一般实体店才更贵好吗?” “是这样吗?”林望秋很少在网上买衣服,所以对这方面知之甚少,“不过我家里真没你们说得那么有钱,就是普通家庭,真的。” 覃温也不再刨根问底了,拉长音调:“你就继续低调吧,小富婆。” “不过老天爷真是不公平,谢汐霖虽然家庭条件差点儿,但有美貌,成绩还好。你不仅长得可爱,家里还这么富裕,为什么只有我这么普通?”覃温捂脸无泪哀嚎。 龚怡棠和她抱团取暖:“还有我。” “谁说你们普通了?”林望秋正色道,“覃温是社交达人,认识的朋友那么多,我一直都很羡慕。”她又转向龚怡棠,“棠棠喜欢阅读,能够静下心来读那么久的书,我每次看了都很佩服,你是怎么可以在椅子上坐这么久不分心的啊?要是我,看几分钟就得喝水、回消息,一本书猴年马月才能看完。” 欢声笑语一阵后,话题又绕回到谢汐霖身上。 林望秋说:“不过,谢汐霖气质真的好好,你们不说我一直以为她是大小姐类型的,所以才这么高冷。” 龚怡棠与覃温和她想得一样:“在此之前我们也是这么以为的。” 林望秋呢喃一句:“没想到她反而领补助金呢……” 看来大家都是凡人。 后半句林望秋没来得及说出口,因为她身后的门被人打开了。 谢汐霖回来的时间太凑巧了,林望秋说了那么多句话,她一句多的都没听见,偏偏就听见了林望秋的最后半句。 不过动怒并不是她的风格,冷嘲热讽才是:“你们是闲得慌吗?整天只知道在背后议论别人?就没点儿自己的事可以做?” 眼睛很直白地看着林望秋。 林望秋想解释,但又自知理亏,而且谢汐霖也没给她解释的机会,说完就回自己座位了,浑身生人勿近的气息更浓。 林望秋只好委屈地看看覃温又看看龚怡棠,小声哭诉:“怎么就在我说话的时候进来了啊?” 真的要哭死。 果真是不能在背后议论人家啊。 这件不大不小的烦心事照例被林望秋倾诉给江待,事实上,她已经为这件事烦闷好几天了,以至于茶不思饭不想。 “你说我怎么这么就倒霉,本来没有要议论她的意思,就说了那么一句,就那一句被她听见了。”林望秋捧着奶茶郁闷啜吸,温热的液体让心火更甚。 江待温声:“下次长点儿记性,这种话局就别进去插嘴了。” “唔,你说得对。”她咬碎和奶茶一起吸上来的椰果,咽下后万分认同地点头,“我以后绝对,绝对不在背后谈论人家了。” 她惊人地补充:“有什么话当她的面说出来。” 江待额角跳了跳:“你是认真的还是开玩笑的?” 林望秋斜一眼他:“当然是开玩笑的了,你以为我是白痴吗?” 江待:“我才是白痴,信了你的鬼话。” 林望秋:“你知道无语两个字怎么写吗?” 江待面露疑惑:“什么意思?” 林望秋握拳怒吼:“不知道的话就往我脸上看,俩字明晃晃写着呢。” 然而有一件林望秋始料不及的事让她明白,原来即便她不参加任何话局,也能阴差阳错得罪人。 因为谢汐霖的美貌远近闻名,所以就不乏各种“牛鬼蛇神”的追求者在宿舍楼下等她。 当然谢汐霖也都一视同仁,全都不留情面地拒绝了,“高冷美人”的名号更加响彻。 在众多追求者中,一个高调的富二代脱颖而出,倒不是因为他多有钱,而是因为他足够有毅力。 每天雷打不动等在宿舍楼下就算了,不管谢汐霖拒绝多少次,他依然鲜花、笑脸以及各种昂贵礼物不断。 到底真富还是假富,这个尚不清楚,但高调和持之以恒这块儿,在所有追求者中,他绝对一骑绝尘。 厉害到谢汐霖宿舍所有人都认识了他,连林望秋都知道了他的惊人事迹。 有一次林望秋从超市买完东西回宿舍,在楼下碰见了这位富二代。大概谢汐霖宿舍的几个女生他都混了个脸熟,看见林望秋,立马迎了上来,开门见山向她打探起谢汐霖的喜好和行程。 这人很是识趣,知道求人办事要先送点儿东西意思意思,拿出包装精致的香水想送给林望秋,以此作为提供信息的报酬。 看纸袋上的logo,林望秋认出这香水的牌子,价格的确不菲。 但且不说她不是会被小小奢侈品打动的人,即便真的喜欢,也不会为此就“出卖”室友,所以当时就礼貌拒绝了。 但十分凑巧的是,林望秋和谢汐霖不知什么时候起有了这种要了命的缘分,她这边刚结束和那位谢汐霖追求者的谈话,转头就遇见了下楼的谢汐霖。 所以毫无疑问,刚刚的情景谢汐霖是看得一清二楚。 林望秋就知道她会误会,冤枉不已,追上去想解释真相,但这次谢汐霖依然没给她机会,看一眼便走了。 为什么又不听她辩解啊! 林望秋真是拿她没辙。 看着谢汐霖远去的背影,她也只能感叹: 多么“美好”的误会啊。 图书馆闭馆后谢汐霖才回来,趁她正在收拾沐浴的东西,林望秋做了一番心理建设,走到她桌边。 “我白天什么都没有和那个人说,只是随便应付了几句,你不要误会。” 谢汐霖还在麻利收拾东西,分神瞥她一眼,淡淡道:“我知道。” 林望秋怔住了。 知道你那时候还这样看我? 就因为她那个意味不明的眼神,林望秋焦灼了一整天。 结果她说她知道? 这算怎么回事嘛? 谢汐霖没再理会林望秋,拿着东西去浴室了,徒留林望秋一人在原地风中凌乱。 不管怎样,虽说过程曲折了点儿,但好歹林望秋晚上能睡个好觉了,不用再为这事儿忧愁。 半夜时分林望秋起夜上厕所,迷迷糊糊中察觉阳台有动静,鬼使神差走了过去。 阳台上坐了个人影,林望秋依稀辨别出来。 “谢汐霖?”她打了个哈欠,迷瞪着眼问,“你怎么在这儿坐着啊,不去睡觉吗?” 谢汐霖转过脸来,风吹扬起她的长发,那一幕真叫美,“你是不是也睡不着?” “啊?” 她明明困得要死啊,准备回去接着美美睡来的。 但注意到她脚边的罐装啤酒,林望秋还是强忍睡意走了过去。 阳台的冷风一吹,瞬间让她清醒不少。 等林望秋靠近,谢汐霖说了句让她摸不着头脑的话:“我在算账。” “嗯?”林望秋揉脸想让自己清醒一点儿,顺着她的话问,“算什么帐?” 谢汐霖说:“一个肾换另一个肾,看起来应该还算等价吧?” 林望秋看过去:“什么意思,我没懂。” “我妈打电话来了,她很少给我打电话,接之前我就知道准没好事儿。果t?不其然,我爸住院了,是尿毒症。肾脏配型都不是我们现在能考虑的事情,付不起医疗费,别说什么手术了,医院都不让你待。”她说这话时只有无力,悲伤的情绪林望秋没有感受到几分,或许是被她掩藏起来了。 “你在为这个烦恼吗?”林望秋说,“能用钱解决的事儿都不是事儿,医药费我可以借给你。” 谢汐霖:“我和你说这些,不是为了让你借钱给我。” “我知道,是我自己想帮助你。” 谢汐霖还是摇头:“这就是一个无底洞,填都填不满的。” “走一步看一步啊,而且,”林望秋不知为何格外信任她,“借钱给你我十足地放心,不管数额是多少。” “这么相信我?”谢汐霖弯唇笑了。 “嗯。”林望秋格外认真地说,“反正不知道为什么,就是觉得你是一个很有规划也很有毅力和恒心的人,只要你想做,任何事都能做到的。未来一定不会平凡到哪里去,所以完全不会担心你会逃账。” 静默几秒后,谢汐霖长叹一声:“我真羡慕你。” 林望秋以为她和覃温她们一般也要说些羡慕她家富裕之类的话,正在心里排练应对话术,就听见谢汐霖又说:“羡慕你那么单纯,把一切都想得那样美好。因为你被保护得很好,所以从来只看见这个社会美好的那一面,才会这样轻易地相信别人。但是我,年纪轻轻就已经丢失了那份纯真了,习惯将人往坏处想,顾虑过多,也有许多没必要的谨慎。” 林望秋张了张嘴,启唇想说些什么,但谢汐霖已经站了起来,顺带拉起她:“走吧,回去睡觉了。” 事后林望秋和江待说起这件事,如是评价到:这是一个莫名其妙但又十分温情的夜晚。 她觉得自己与那个看似高冷的人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元旦节快要来临,新的一年又要过去。 覃温兴冲冲提议元旦那天出去聚餐。 龚怡棠也附和:“咱们去吃火锅吧,冬天很适合吃火锅的。” 覃温神色纠结,眼神瞟了瞟尽头的桌位:“那要叫谢汐霖吗?” 林望秋义正言辞:“当然要叫了。” 然后这个光荣任务便由她来完成了。 夜晚谢汐霖回来,被三人的隆重迎接吓了一跳。 这次她没有径直略过她们,而是开起适宜的玩笑:“怎么,又要开茶话会啊?我来得不巧了?” “小心眼。”林望秋轻骂一句,说明她们的计划,“元旦我们准备出去吃火锅,你也要一起哦。” 谢汐霖高傲扬起下巴:“勉为其难吧。” 林望秋元旦有宿舍聚餐,就将江待给鸽了,尊贵的男朋友只能和宿舍的一群老小伙子“欢度”元旦。 看见林望秋动态里最新上传的宿舍四人合照,江待含笑点了个赞,并附赠阴阳怪气留言:“玩得开心,希望你还没有忘记这个世界上还有一个孤独的人。” 几分钟后他收到林望秋的回复—— “新年快乐,一日孤独男友。” 第七十二章:心理医生 临近暑期的青江人流更加密集,就连医院里的人也较平常更多。 从陈岩的诊室离开后,何魏然提着来之前买好的菜去坐电梯。 进到电梯里,遇见一个和他同样拎着菜的老奶奶,如此有生活气息的画面,在医院真是难得多见。 年龄差距颇大的两人在电梯间里看一眼彼此手里的菜后相视一笑。 “小伙子,你要做鱼啊?” “啊。”何魏然应一声。 老奶奶又问:“是家里人喜欢吃吗?” 沉静几秒,何魏然才笑应回去:“是,我叔叔很喜欢吃。” “我儿子也喜欢吃鱼。”老奶奶笑眯眯说,“不过现在生病了,吃不进腥的。” 电梯门打开,两人朝医院门口走。 下了门口的台阶,何魏然提出分别:“奶奶再见。” 老奶奶惊讶看向他:“你不往这边走啊?” “我从那边回家。”何魏然指了指右手边。 “这样么。”老奶奶慢腾腾说,“瞧你提着菜,我以为是和我一道去那边食堂做饭的。” 何魏然抬眼,微讶:“医院食堂还能自己做饭?” 老奶奶摇摇头:“不是医院的食堂,是别个私人开的,叫什么‘爱心食堂’,就开在医院旁边,交一块钱就能过去自己做饭。生病的人口味刁得哟,医院那饭哪里吃得下。” “你没有家人生病住院是好事儿,医院这地方啊,还是少来。” “嗯。”何魏然鬼使神差回头看了眼身后的医院,视线停顿一会儿,随后才同老奶奶说,“您慢走,我先回去了。” “诶。”老奶奶笑着说,“你叔叔还等着吃你做的鱼吧?快回吧。” 何归南参加完一场酒局后才让司机送自己回家。 车子驶进车库时街灯都已亮起,宝石蓝的夜空中缀着点点繁星。 推门进屋时闻见饭菜香气,何归南没急着换鞋,只站在进门处。 下一秒听见动静的何魏然从厨房出来,一直以来淡漠到有些僵硬的脸上居然扬起了笑容:“你回来了,咱们吃饭吧。” “你……”何归南的惊讶转瞬即逝,脱下外套走近西图澜娅餐厅,“今天下午没课?” “嗯,所以就提早回来了。”想到这个时间点,何魏然侧眸问他,“你应该没吃吧?” 其实已经吃过了。 但何归南还是拉开椅子坐下了:“是还没,今天忙得有些晚。” 何魏然在他对面坐下,将盛好的饭推到何归南面前:“那你回来的时间正好,饭菜才刚做好没多久,现在还热着。” 看到桌面正中央摆放的红烧鲫鱼,何归南伸筷子夹了一块鱼肉,品尝过后眼底浮过惊艳。 虽为试探,但他还是装不经意问:“你喜欢吃鱼?” 何魏然抬头:“不是你喜欢吃么?” 何归南搁下筷子,继续诱问:“你怎么知道我喜欢吃鱼的?” “陈医生告诉我的。”何魏然低头专心吃着饭,在夹菜的间隙说,“你们认识很久了吧,她连你的口味都知道。” 这话在何归南的角度听起来问得有些许的暧昧,但暧昧不在陈岩和他身上。 他语气愈发闲适,“是认识挺久的了,你问这个是想知道什么?” 何魏然犹豫片刻:“倒也不是想知道什么,就是有些好奇。” “好奇什么?”何归南饶有兴趣地笑了。 正是见他笑了,何魏然以为他心情尚可,才将后面的话说出来:“陈医生人挺不错的,你们对彼此没感觉吗?我觉得你们……” “这是我的私事。”何归南的脸瞬间垮了下来,笑容也消失不见,“你精力很多?自己的事都顾不过来,还有闲工夫来管我的事?” 何魏然欣悻悻道歉:“抱歉,是我多嘴了。” 落地窗前,青江市最繁华地段的夜景一览无余,高架桥上川流不息的汽车闪着尾灯,和斑斓的霓虹灯交融,映着夜色。 何归南立在窗前打电话。 “他最近情况怎么样?” 电话那边是一道温和的女声:“情绪好很多了,不受刺激的话,之前那样的情况应该不会再出现。”交代完何魏然最近的状态,陈岩话锋一转,“我发现个有意思的现象,你要不要听?” 何归南这边皱了皱眉:“什么?” “这小孩儿病情稳定的时候,你的心理状况也会好很多。之前他自杀,我能看出来,你那时候也快崩溃了吧?” 陈岩同时给何归南与何魏然做心理治疗,所以对他们两个的心理状况都十分了解。尤其是何归南,他从四年前就在陈岩这儿接受治疗了,前三年效果一直不太显著,大概是在何魏然来陈岩这里治疗前后,陈岩发现何归南有明显好转的迹象。 “所以你才告诉他我喜欢吃鱼?觉得我们之间有点儿什么,想撮合我们?” 对于陈岩的自作主张,何归南并没有表现出过多情绪。 陈岩没将话说得太绝对,只说:“反正不是简单的叔侄关系。” 对此何归南不置可否,只是冷冷警告:“你是个医生,别仗着给我看了几年病就管东管西的。” 何归南刚结束和陈岩的通话,卧室外便传来敲门声。 他开了门,靠在门框上问局促站在门外的何魏然:“什么事儿?” “也没什么。”何魏然迎上何归南带着锐气的双眼,“今天学校的奖学金到账了,然后我发现比往年的要多出许多,是不是……你和校方打了招呼?” 何归南视线不知觉落在何魏然的右手腕上,那里有一道已经愈合的伤疤,很深。 他表情淡,声音也淡,看起来真的就是事不关己:“我是个商人,任何人都有自己混的圈子,哪里去认识什么校长?” “那为什么我的奖学金比别人的两倍还多?这完全不正常。”何魏然已经笃定了是他,除何归南之外,他想不到还有什么人有这样做的理由。 “我说过,你不用再帮我,不仅是奖学金t?,是不用帮我任何事。给我地方住,我付你房租,这就行了。” 何归南眉宇间似有戾气,皮笑肉不笑地问:“所以你今天做这顿饭是为了……警告我?” 何魏然有点儿吓到,但还是平静说:“不是警告,哪有我警告你的份儿。我只是不想我们之间的关系太复杂,你帮我这么多,我以后很难还清的。” 何魏然周末找了两份兼职,几乎是两份工作无缝衔接地连轴转,而且还是夜班居多,很多时候都赶不上宿舍门禁。而冯如又不让他回家,百般无奈下,他接受了何归南的提议,住进了他闲置的房子,但每月坚持付给何归南房租。 何归南住的是高档小区,但却只收取何魏然普通房子的租价,虽然知道他不缺钱,但何魏然心中还是过意不去。 何归南依旧是冷笑:“你想撇清,但撇得干净吗?” “钱……钱还完了……就可以,”何魏然的声音一开始在颤抖,后面情绪忽然有些失控,由低语变为怒吼,“等我把五千万还你,咱们就彻底没关系。不管是我爸对不起你,还是你对不起我爸,我都不想再管了!” “那我会让你……”他手腕上的那道伤疤倏然浮现在何归南眼前,他攥了攥拳,调转话锋,声音软和下来,“去睡吧,我答应你,以后不再插手你的事。” 室内再度恢复静谧。 刚刚的场景仍在何归南脑中回放。 他原本要说的是什么呢? “那我会让你, 永远也还不清那五千万。” 他为什么要说这样的话? 连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何归南拿起手机,重新拨通陈岩的号码。 “喂?” “明天下午我去一趟你那里。” “您是看病还是……” “看病。” 最后两个字说完,不及陈岩多想,何归南就挂断了电话。 刚躺下没多久就被电话吵醒的陈岩对着手机发懵。 何归南说要过来看病? 明明他半年前病情就已经稳定了,怎么现在又要来看病? 陈岩丢开手机,懒得再思考,倒头接着睡觉。 第七十三章:团队旅行 大二在各种考试和考证中匆忙而逝,到了暑假也不得消停,各个团队的三下乡志愿服务队都忙活了起来。 为了那点儿毕业学时,大家都在参加各种校队的笔试、面试。 林望秋她们宿舍打算自己组个小团队,就她们宿舍四个人,外加覃温社团认识的两个朋友。 林望秋一开始的确是准备和室友们一起,甚至有想过将江待名字也一起报上去。但队里清一色全是女生,就他一个男生的话,他可能会不自在,而且女生们也会有不便之处,想想就还是算了。 但江待实在是考虑得太周到,自己通过校队的时候,还把林望秋的名字也一起报上去了。 其实他也没去面试,参加的是医学院的三下乡服务队,队里负责人不仅和他认识,还经常一块儿打球,所以就给他开了个后门。 本院的服务队对自己院里的学生都会放宽界限,所以那些不自己组织队伍的学生都是报名参加自己院的校队。 然而林望秋是个意外,因为江待后门走得太厉害,把她也弄进去了。 时不待人,所以江待通知林望秋时,她名字已经报上去了。而她们院进度要慢一点儿,团队申报尚未审核通过,因此林望秋只能参加医学院的服务队。 谢汐霖是个效率至上、执行力极高的人,又有很强的组织能力,下午聚集大家在宿舍开了个小会,商讨起具体分工事宜。 她按照昨晚列的要点提纲大致讲了一下,最后问:“大家还有什么问题吗?” “报告!”林望秋颤巍巍举起手。 谢汐霖被她严肃正经的小模样逗笑:“有什么想问的就说吧。” 林望秋低下脑袋,手仍举着:“女王陛下,我有事要禀报。” 谢汐霖也进入cosplay,手一挥:“准奏。” 林望秋心虚到声音都细小:“就是,我可能,不能和大家一起了。” “这是何意?备细说来。”谢汐霖颇有威严地挑眉。 林望秋:“江待他帮我报了他们院的,然后名字已经交上去了,我今天才知道。” 话音一落,龚怡棠和覃温便炸开了锅。 “臣启奏,严惩此叛徒。” “臣附议。” 谢女王一声令下:“准了。” “啊啊啊,女王陛下,臣再也不敢了。” 林望秋的哀嚎很快就被三人的声讨掩盖。 “男朋友很比我们好,哈?” “居然为了区区男人舍弃娘家人,真是太可恶了!” “呜呜呜,我也不知情啊!冤枉,冤枉……” 医学院的志愿服务主要是为偏远地区提供基础免费的医疗服务,这次服务的地点选在贵州。 因为是在乡镇,所以出站后还得坐一段路的大巴。 林望秋闻见车尾气便皱了皱眉。 路程这么远,她那鬼见愁的晕车症,待会儿吐车上怎么办啊? 就这样忧心忡忡上了大巴车,林望秋从包里翻出耳机,打算听歌闷头睡觉。 江待坐她左边,从外套口袋里拿出一颗薄荷糖,撕了包装纸后塞到林望秋嘴边。 她眼睛闭着,看也不看就吃进去了。清凉的薄荷味儿稍微压制住胃里恶心的感觉,林望秋睁开亮晶晶的眼睛,含笑看向江待:“你哪儿来的薄荷糖啊?” “知道你晕车,来之前在学校超市买的。”他随口答到,将糖纸丢进座位上挂着的垃圾袋里,又从包里拿出一条薄毯盖到她身上,“你怎么一点儿警惕心都没有?也不看清是什么闭着眼就吃了。” 林望秋没想到他装备还挺齐全的,很受用的将毯子往身上紧了紧,语气很没所谓:“因为是你给的呀,毒药我也吃。” 江待听了却是一愣,往常都是他逗林望秋,哪有林望秋撩他的份儿啊。但她刚刚这话说得云淡风轻,就像是已将这话当作一个她潜意识里的常识。 江待勾起嘴角笑了笑,低头看着林望秋长长的睫毛。是谁说的来着,林望秋可爱的像个娃娃,只是她自己不想走可爱风。江待现在觉得这话真不假,他揉了揉林望秋的脑袋,声音很轻:“傻不傻。” 车子已经开动,林望秋和江待说:“我真的要睡了,不然待会儿该吐了。” 对于晕车的人来说,只有一上车就听歌睡觉才能避免呕吐。 这些年林望秋什么避免晕车的方法都试过了,像手腕处用创可贴贴生姜片啊,晕车贴啊,口香糖啊……通通无效。 或者说是得打组合拳,配合着来。但还是睡一觉好使。 虽然她也不一定就完全睡得着,但要的是那种昏昏沉沉的感觉。 “嗯,睡吧。” 江待将车窗打开一些,空气流通间林望秋会好受一些。 医学院的三下乡以医疗志愿服务队为主,与其他院主打支教不同,他们虽然也会进入当地中小学进行医学知识科普,但主要精力都放在医疗服务上,给村子里不方便看病的人提供简单的病理咨询。林望秋不懂医疗知识,便被队长安排负责宣传工作,毕竟他们并不是单纯搞医疗服务,需要定期在公众号上发活动推文,回校还得评选考核。 因为宣传工作都由林望秋一人负责,进行起来并不算轻松,队长就贴心地安排了两个男生协同她一起工作。 这天中午结束上午的工作,大家收拾好东西后陆陆续续去吃饭,林望秋照例去找江待,但这次在人群中找寻许久也没看见他的身影。 同队的女生从她身后绕过,拍拍她肩膀,指向不远处的树下,好心又有些打趣地提醒:“找江待吧?他在那边和晁玉衡说话呢。” “啊,谢谢。”林望秋欣喜道谢,随后抬步朝她所指的树荫下走去。 一散场江待就将急着去吃饭的晁玉衡拉到树下,开门见山地让他把不久前派去给林望秋帮忙的两个男生换成女生。 晁玉衡拿面前这尊态度强硬的大佛丝毫没辙,“祖宗,你是队长还是我是队长?咱们队女生本来就少,具体工作的时候女生是必不可少的你不是不知道,镇上要看病的不只是男人,要是把那为数不多的几个女生派去搞宣传写新闻稿,遇上女病人怎么搞?你不嫌尴尬我还嫌呢。” 江待:“你要给她们看妇科病?” “你……”晁玉衡气极失语。 “你们在讲什么啊?”林望秋从江待身后冒出来,“开饭了哦。” 晁玉衡眼睛一亮,就像看见救星,当场关心起林望秋的工作情况:“你和张勉他们配合得怎么样?” 林望秋没怎么思考就给出了正面反馈,:“很好啊,他们帮我不少呢,也不会有什么分歧,有主见又能听取意见。” “听见了吧,人自己都没说什么,瞎操心。”晁玉衡说完,又对着林望秋,“好好劝劝你家男朋友。” 然后便撇下两人干饭去了。 “什么啊?”林望秋一头t?雾水,“你们刚刚在说什么?他让我劝你是什么意思?” 江待看她:“你和两个男生一起,相处起来会不会不自在?” “一开始会有点儿啦,但后面发现他们人都很好,挺照顾我的。”她明白过来,“所以你们刚刚是在说我的事?” 江待承认:“嗯。”然后感叹吐槽,“姓晁的都是块铁板,前有托塔天王晁盖,今有宜大医学院晁玉衡。” “不过他虽然是块铁板,但并非密不透风,这不还是给我走了后门?所以不用再去麻烦队长了,要是再关照我,我自己都不好意思。而且我的两位同事都挺好的,你也不用担心。”林望秋挽住他胳膊,“走啦,去吃饭。” “今天有什么?” “我没进去看,听人说好像有鱼。” “还有呢?” “说了我没看,你有没有仔细听人说话啊?” “还真没,光顾着看你去了。” “……” 咦,肉麻到她无语。 志愿服务并不是定点式,要去往下面不同的村子,他们住在镇上的酒店,每天都要乘面包车到分散在各处的村庄。 林望秋坐了几天车,身体有些吃不消,她负责的是宣传工作,去了作用也不大,第四天便没跟着队伍去新的村子,躺在酒店的床上休息。 下午时江待回来,林望秋迷迷糊糊间听见他和晁玉衡在门外讲话,好像是要去山上玩。 但林望秋那时睡意正浓,也就被那点儿动静弄醒了一会儿,很快就又睡过去了。 等她醒来时天色已暗,江待靠坐在床边看手机,林望秋拽了拽他的上衣衣摆:“几点了啊?” “六点多了。”江待将手机放到一旁的床头柜,“起来去吃饭吧。” “没胃口。”林望秋用被子将脸盖住,“感觉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能够打动我的美食了。” 江待反应一反常态地平淡,“那就洗洗睡吧,计划延缓。” “嗯?”林望秋惊坐起,“你原本打算干什么?” “逛逛这里的集市,有很多有意思的小玩意儿。”江待没用过多的情绪去渲染,就点到为止。 “干嘛延缓啊,现在去呗,咱们现在就走。”林望秋说着就要跳下床。 江待拉住她衣领,“但是我原本的计划是,等你起床,然后咱们去吃饭,吃完饭再去逛集市,还可以消食。” 林望秋秒懂他用意,比了个“OK”的手势:“好的,咱们先去吃饭吧。” 集市上的小商品琳琅满目,大都是一些稀奇古怪的小玩意儿,每一个都能吸引林望秋的注意力。 她和江待一直逛到集市尽头,正要打道回府再逛一遍时,林望秋意外发现一道高而长的墙壁。 墙壁上有各种涂鸦和壁画,林望秋举着手机,借助手电筒的光细看起来。 “哇,没想到还有这种地方。” 她一边看一边惊叹:“都是小孩子画的吧,好可爱。” “唔,这个是……飞机吗?画得好抽象啊。” “哇,星星,画得好好……” 一直没听见江待的动静,林望秋还以为他是没跟过来。 只是一回头她便发现,江待不是没跟过来,恰相反,是离得太近了。 近到她一转头,就近距离迎上了他那双即使是在黑暗中也很好看的眼睛。 怎么感觉他眼睛那么亮? 林望秋不自觉吞咽:“你怎么……” 又来了,这要死的暧昧气氛,后面的话完全说不出来,她要作何反应啊? 周围光线很暗,几乎看不清这夜间的景物,只有手电筒的光照着两人贴近的脸庞。 江待挑起她的下巴,倾身过来。 “诶——” 忽而,一阵拖长了尾音的齐声语气词伴着暧昧的笑声传来,晁玉衡他们不知什么时候也来了集市,一个个笑容满面的,齐刷刷看着差点擦枪走火的两人。 “啊!” 林望秋正面着他们,惊叫着躲进江待怀里。 他们什么时候来这儿的?不是去山上了吗? 晁玉衡意味深长:“我说江待怎么不和我们一起去呢,合着在这里背着我们……” 他不将后面的内容说完,留下无限旖旎可供想象的空间,显得愈发暧昧。 于是两人约会变成了集体出行,一行人逛到夜市都撤了摊,精力仍很充沛,又回旅店搞了小型的篝火晚会。 话题不出所料都围绕着江待和林望秋。 两人之中,主要盘问对象是林望秋。 约莫是知道从江待嘴里问不出什么来,这家伙精明的,不反将你一军就算不错了。 所以攻势就对着林望秋展开。 问到最后林望秋实在招架不住,直往江待身后躲。 江待无语看向这群无聊人士:“够了啊,问够多了吧?” 有人看热闹不嫌事大:“这才哪到哪儿啊。” “就到这儿。”江待牵起林望秋,冲着众人,“困了,我们先走了。” 说完就走,也不给众人制止的机会。 江待以为,再怎么着今天也就到此为止了,然而这群人的闹事程度远超出他想象。 凌晨时分,他们房间的门被敲响。 这旅店隔音效果不佳,人在外面喊,里面的人就能听得一清二楚。 门外的是队里的一个女生,在外面喊了林望秋的名字。 江待先醒来,听见外面的声音后将林望秋叫醒:“有人喊你。” “喊我?” 大晚上的喊她干嘛啊? 林望秋被迫从床上爬起来去开门。 女生言简意赅说明来意,大概情况就是她胆子很小,睡觉前看了个鬼片,一个人住这种镇上旅馆害怕得睡不着觉,想让林望秋过去陪自己睡一晚。 至于为什么不去找另外几个女生,她没说林望秋也就不便多问。 乐于助人的林望秋听后就答应了下来,但是想到房里那位,和门口的女生小声耳语:“等我一下,我和江待说一声。” 林望秋回到床边,刚在江待枕边趴下,就听他说:“行了,我都听见了,你都答应了就去吧。”然后又含沙射影,“我一个人睡又不怕。” “那我走了。” “嗯。” 林望秋抱过自己的枕头随那女生离开。 后半夜独眠的江待躺在床上,回忆这段时间的旅程,越想越睡不着觉。 他客观评价,这是一次称不上有多美妙的旅行。 小剧场 江待:“我突然想到,你可以让我去做宣传。” 晁玉衡:“杀鸡焉用牛刀?” 江待忍了忍,奉上笑容:“不是还有你这样的人才在,少我一个没关系。” 晁玉衡贱兮兮笑:“人才流失这种事,在我这里绝不能发生,所以你安心干吧,我走了你都不能走,你可是队里的骨干。” 江待终于懒得再装:“谁稀罕。” 晁玉衡:“这就是你求人的态度?” 江待:“看透你了,你是不会放我过去的,所以干嘛对着你奴颜婢膝?” “诶,我说你这人也太没恒心了吧,再求求我啊,说不定我就同意了。” “别走啊,你再求我一下。” 恰巧路过目睹这一幕的队员甲:“队长怎么追着江待跑?” 队员乙:“有事儿求他吧。” 第七十四章:错失来电 澳大利亚。 幅员辽阔然人烟稀少的国度在校园里才会与热闹相联系,课间时分,不同发色的学生穿梭在校园里,流畅的英语中间也夹杂着些许别国的语言。 从哥特式风格的教学楼下课出来,夏余筱控制轮椅在广场上慢慢往校外驶。 同班的同学阿米莉娅从身后追出来,好心提出帮她推轮椅。 夏余筱停下轮椅,指向右边扶手处的控制器,笑回:“谢谢你的好意,不过这是自动式轮椅,不用我自己推。” “原来是这样。”阿米莉娅碧绿深邃的眼睛朝轮椅投去新奇一瞥,而后说,“之前都是你哥哥来学校接你,没有展示这个轮椅的功能,我以为就是普通轮椅。” “但是他今天怎么没来接你下课?”阿米莉娅好奇问。 对此夏余筱并未作解释,“我自己也能回去。” 她和阿米莉娅告别,继续控制轮椅朝校外街道上去。 来国外上学后夏余筱便在这边接受治疗,然而澳大利亚人的慢节奏生活习惯一度蔓延至医院,医护人员磨洋工是常态,连急诊都可以慢出新形态,何况她这种只是后续疗愈恢复的病人。 因此摔伤的腿由于拖延许久便没有得到及时有效的医治,虽然她一直有在坚持做康复训练,但却一直不能行走,短暂站立倒是勉强可以,只是走出几步就会摔倒。 医院不靠谱夏期便转变方向寻找私人医生。 之后在许磊导师的帮助下,夏期联系到一位华裔骨科医生负责夏余筱后续的康复治疗。 为了方便她上下学,夏期便在学校附近买了个半独立式别墅让她和许磊住。 夏家举家迁来澳大利亚后夏期便去了墨尔本出差,陈伊随他一起离开,夏余筱被夏期委托给许磊照顾。 然而几个月后他在墨尔本的工作顺利结束,却又打电话来说要和陈伊去度蜜月,弥补先前的遗憾。 这一次甚t?至都没说什么时候回来。 夏余筱只能和许磊在同一屋檐下朝夕相对。 到家约莫十几分钟后,许磊背包推门而入,下一秒便来到夏余筱房间。 他音调虽不高,但质问语气明显:“我不是让你等我吗?为什么自己先走了?” 夏余筱正在捣鼓电脑,对他的态度一贯冷淡:“我又不是非要你接我,明明我自己也可以回来。” 她输入一串密码,显示错误后也没露出意外的神色,转头问许磊:“今天的电脑密码是什么?我要上网,导师有个作业要完成。” 夏期和陈伊离开后许磊名义上是照顾夏余筱,实则是无孔不入地监视她,在学校里还好点儿,他自己也要上课,而且两人学校不一样,他再神通广大也无法随时随地跟在她身边。但在家里就与监禁无异。 不仅收走她的手机,连上网也受限制,电脑密码每天一换,要是夏余筱要使用,还得和许磊打招呼。 “昨天不是刚布置过作业,今天怎么又布置了作业?”许磊走近,敲击键盘输入一长串数字英文及符号交杂的密码。 夏余筱冷冷道:“我怎么知道?反正你不总是在旁边看着我吗,有什么好担心的。” 夏余筱使用电脑查找文献时,许磊就坐在她卧室的沙发上看书。 虽然是在看书,但夏余筱不用回头也知道他时不时就会留意她的电脑搜索界面。 有碍于她的腿伤,夏余筱不能够再跳舞,只能读偏理论的舞蹈学专业。大部分时间都在写论文、查资料以及做文献分析。 看着屏幕上查找出来的舞蹈演员翩然起舞时被定格的图片,夏余筱在艳羡的同时也不自觉将视线低向自己藏在桌下的双腿。 许磊中途短暂出去过一趟,之后和另一个男人一起进来,手里拿着药和水杯。 他将水和药放到夏余筱手边:“该吃药了。” “知道了。”她敷衍应了一声,视线聚焦在电脑页面上,滑着鼠标滚轮浏览网页。 许磊将药和水杯推近,声音沉了些:“我说该吃药了。” “知道了,待会儿……”夏余筱侧头,撞进许磊平静却幽深的眼睛。恐惧使她战栗了一下,颤着手接过他递过来的水杯和药粒。 随许磊一起进来的男人就是夏期为夏余筱找的私人医生,在夏余筱要往嘴里送药时倏然开口:“药要适量,不要多吃。” 夏余筱停下吃药的动作,只觉他这话莫名其妙:“药不是你开的吗,适量是什么意思?” 陈立桉没说话,反倒是站在一旁的许磊作出了解释:“他是说后续如果恢复不错的话就要减少药量,但你现在还不能站起来,所以药还是得照常吃。”他转而同陈立桉低声说:“你跟我出来一下。” 他们离开房间后夏余筱想将杯子放回到桌子上,但由于没往桌边看,失手放空了,杯子里的水全洒到了地上。 好在地上铺有地毯,杯子没有摔碎。 她费力弯腰将地上的杯子捡起,控制轮椅出门下楼打算重新再接一杯水。 饮水机在一楼厨房,要从客厅后面绕过去。 客厅与厨房之间被一面镂空装饰墙隔开,墙后摆放了绿植,厨房便在绿植右边的拐角处。 夏余筱重新接好水,从墙后坐电梯回楼上,无意中听到许磊和陈立桉在客厅的交流声,她将轮椅给摁停在墙后。 一楼客厅。 许磊压低声音质问陈立桉:“刚刚在房间里说那些话干什么?你想让我妹妹知道吗?” 陈立桉深深皱着眉:“我真是不明白,你为什么要给你妹妹吃这种药?这种药要是服用过久,她之后就永远站不起来了。” 陈立桉的提醒并未让许磊有停手的打算,他漠冷的眼睛闪过一丝可怕的笑意:“站不起来难道不是更好?这样她就不能逃跑了。” 陈立桉骇然不已:“我不懂,你不是说你喜欢她吗?” “就是喜欢才想把她留在身边啊。” 陈立桉不禁打了个寒颤,以一种不可思议的眼光重新看待眼前相貌端良的男人:“你的爱真可怕。” 许磊唇角轻扬,溢出极淡的一丝笑:“爱怎么会可怕呢?” 墙后的夏余筱紧紧捂着自己的嘴,握着水杯的右手颤抖不停,水往外洒出不少。 她长吸一口气迫使自己镇定下来,左手握着右手的手腕控停住抖动的右手,随后轻轻弯腰,用袖口将地上的水擦拭干净。 她的心脏狂跳不停,震惊与恐惧使她呼吸急促、大脑呆滞。 难怪,难怪她的腿一直好不起来,真相居然是这样。 她每天都在和这样一个恶魔生活在同一屋檐下,这实在是太可怕了。 夏余筱眸光定在水杯上,想到房间里未吃的药,将水杯握紧。 必须想办法通知人来救自己,不然她就再也无法站起来了。 给夏期打电话是无用的,经过医院那次事情后,夏余筱已经对夏期不抱任何期待。 她和外界交流唯一的方式便是一楼楼梯转角处的座机电话,但她认识的人又全在中国,而座机是无法打越洋电话的,但是她的手机又被许磊收走不知放到了哪里。 咬着食指关节紧张思索之际,夏余筱忽然想到许磊放在自己卧室的背包。 *** 挨近午饭时刻,上午最后一节大课结束,吴茗笙和同学从新传院的教学楼下来,看到等在楼下的南恒宇,连忙躲到同学身后。 同学顺着她之前的视线看过去,疑惑不已:“那是你男朋友吧,你干嘛躲着他?” “哎呀,我现在不能见他,你挡着我点儿,千万别让他看见我了。” 自从上次酒醒后发现自己和南恒宇睡在酒店的同一张床上后,吴茗笙便落荒而逃,一直躲着他。 她只知道自己醉酒会说些疯话,没想到连这样的疯事都做的出来。 简直是太荒唐了,喝大了的她完全就是个女色鬼啊! 虽然不得其解,同学还是掩护着她朝食堂走。 然而南恒宇眼尖,眼睛在人群里一扫,极轻易便发现了像鹌鹑一样躲在别人身后的吴茗笙。 他三步并作两步过去,拦在她们面前,目光越过吴茗笙身前的女生,直勾勾看着吴茗笙。 “走吧,去吃饭。” 吴茗笙:“我今天和我同学一起。” “我们两个一起吃或者我们三个一起吃,你自己选一个。” 女同学见状慌忙逃离修罗场:“那什么,还是你俩吃吧,我另外还约了人。笙笙再见啊!” 吴茗笙瞠目结舌。 这跑得也太快了吧? “走吧。”南恒宇丢下一句,插兜往食堂走。 吴茗笙在他身后:“其实我……” 也约了人。 南恒宇回身淡瞥她一眼:“你再找借口试试?” 吴茗笙:“……” “这几天为什么躲着我?”吵闹的食堂里,两人面对面坐着,南恒宇垂眼拌着饭。 吴茗笙吃一口馄饨,含糊回:“我最近有点儿忙。” “别拿忙当借口,忙到电话都不接?非得我到你教室楼下逮你。”说到这里南恒宇扬眸看向她,恶劣地笑了,“你想睡了人不负责啊?” 吴茗笙连忙制止他的虎狼之词:“你小声点儿,这是食堂。”并严肃纠正,“而且我们什么都没发生好吗,你这样讲别人很容易误会的。” 南恒宇似乎有些不悦:“你很怕发生点儿什么?” “我不怕,难道我应该很期待吗?” “按道理说该是这样啊,毕竟你觊觎我良久。” 吴茗笙颊边肌肉微颤,咬牙切齿:“你给我滚。” 她不想再和这人面对面坐着了,便端起馄饨想坐到右边靠外面的空位上,那个位子正好和南恒宇错开。 只是这时正值饭点,食堂人流密集,吴茗笙起身时被一个匆匆穿行而去的女生无意撞到,碗里的汤水全泼洒了出来。 吴茗笙气愤看了女生的背影一眼,将外壁全是馄饨汤的碗放到桌上后,从包里掐出纸巾将淋满汤水的双手擦干净。 她带的纸不多,擦完手就不剩了,但桌上还有很大面积的汤渍。 吴茗笙一筹莫展地看着桌面。 南恒宇见状起身,“坐着吧,我去旁边便利店买纸。” 吴茗笙这边都被殃及,便绕过去坐到南恒宇那边。 坐下后发现他走得太匆忙,连手机都没拿,吴茗笙也是服了。 “手机不拿怎么付款啊?”她抱怨着站起身,拿起桌上的手机要给他送过去。 走到食堂的便利店不远处时,南恒宇的手机响起电话铃声,吴茗笙驻足看向手机屏幕,来电显示ip地址居然是澳大利亚的。 为避免行人,吴茗笙靠到角落里接起电话。 久违而熟悉的声音从手机里慌乱而焦急地传出:“恒宇,恒宇是你吗?我是……” 拨来电话的人没来得及说出自己的名字电话便已被吴茗笙挂断。 只是哪怕那个人没有说出自己的名字,吴茗笙也知道她是谁。 这个声音,她绝对不会听错。 就是夏余筱的声音啊!t? 她为什么突然给南恒宇打电话? 明明都消失那么久了,现在为什么要突然出现? “你怎么站在这里?” 身后传来南恒宇的声音,吴茗笙回过神,脸色有些苍白,“我给你送手机。” “送手机干嘛啊,我特意没带的。”南恒宇说,“身上有现金还没花出去,刚好去商店用了。” 南恒宇在她眼前挥了挥手:“你怎么了?见鬼了啊?” 吴茗笙断断续续说;“刚刚有人……给你打了电话,我不小心给挂掉了……你要不要回拨过去?” 南恒宇接过手机,翻看未接电话记录:“怎么是澳大利亚的?诈骗电话吧?” 他将这个号码拖进黑名单,牵过还在走神的吴茗笙的手朝刚才餐桌的位置走。 南恒宇抽出几张纸收拾一片狼藉的桌子,抬头问呆站在桌前的吴茗笙:“要不要再去买一碗馄饨?” “不……不用了,我已经吃饱了。” 南恒宇停下手上动作:“刚刚发生什么了?你怎么像被吓到了一样?” 吴茗笙收敛视线,随口扯了个谎:“碰到我辅导员了。” “不是吧,你辅导员有这么吓人?你胆子就这么点儿大?”南恒宇边擦桌子边笑。 他的嘲笑让吴茗笙短暂忘却刚才一直萦绕在心中的不安情愫,下意识回呛他:“论胆大我确实不及你半分。” 南恒宇挟笑说:“我不胆大谁护着你?” 吴茗笙瞪了瞪眼,久远的火气有些上来了。她想说上次聚餐时被那个男生调戏时南恒宇的不作为,可是看到他垂手拿着的手机,这莫名而来的火气又莫名消散了。 *** 话说到一半电话就被掐断,夏余筱顾不上思考太多,争分夺秒想再回拨过去,刚按下几个数字,卧室门便被推开。 许磊握着门把手站在门口,看向她手里拿着的手机,“你打电话怎么拿我手机?” 夏余筱冷哼一声:“你把我手机收走了,客厅的座机不知道为什么打不通,不就只有用你的手机。” “座机打不通?” “对啊。” “我下去看看。”许磊关上门离开。 趁他离开的间隙,夏余筱连忙将刚才的通话记录删除。 没一会儿许磊再度上楼,从夏余筱手里抽走自己手机:“应该是线松动了,我刚刚已经重新插好了,你下次用座机打吧。” 夏余筱转着轮椅的轮子转回到电脑桌前:“你以为我愿意用你手机。” “不过,你怎么猜到我手机密码的?”许磊来到她身后。 “不就是咱俩在一起那天的日期吗,设这么个密码要恶心谁?” 许磊脸色现过惊讶:“你还记得我们在一起的日子?” 夏余筱眼神闪烁一下,嘴角慢腾腾上扬:“嗯。” 许磊冷不丁又问:“药吃完了吗?” 夏余筱呼吸轻微一滞,“嗯。” 早被她冲进马桶了。 审视她几秒,许磊才将杯子拿起来:“那杯子我收走了,你写完论文就早点儿休息。” “嗯。” 脸上虽然能勉强维持微笑,但夏余筱心速紧张到几乎飙升,恐惧一直笼罩在她上方,直到确认许磊真的离开。 幸好,幸好她在上楼时折返回去将电话线给拔松了并在给南恒宇打电话之前先给夏期打了个电话过去。 她有时候会用座机和夏期联系,用这个作掩饰许磊并不会怀疑,否则一定会被他看出端倪。 夏余筱擦掉手心的虚汗,目光在黑屏的电脑屏幕上沉定有时。 必须忍耐,等到机会的真正出现。 第七十五章:书法大家 林望秋结束暑期实习工作回家时,大三暑假已经过去近半。 这天她正在花园里帮林庭丰浇花,江待突然发来两个链接,让她看过之后选一个。 林望秋放下浇花的喷壶,依次点开这两个链接。 链接是关于房产介绍的,一处是万品林园,另一处是青浦天地。 这两个小区无一例外都靠近青江的CBD,且房价不菲但又不至于是天价,极适合一些有些家底但又想奋斗有为的年轻人购买居住。 因为开学就大四了,林望秋和江待有时聊天不免就会谈及对未来的打算。 林望秋虽说高中时在学习上争强好胜,但对工作实则比较佛系,没有太大的追求,毕业后是打算直接在青江的律所工作。 她没有考研的打算,要是考研就一定得按邵嫣的要求去英国。 但江待还得继续留在宜宁读研究生,他现在已经保研,来年开学就得去研究生校区报道。 只是没想到他不仅想得长远,效率还高,连房子问题都考虑到了。 林望秋当即放下喷壶,忘记浇花任务,回到客厅沙发上认真对比起两个小区。 “我不是让你去浇花吗?这么快就浇好了?”林庭丰的声音从后方响起。 林望秋专注浏览页面,“我现在有比浇花重要百倍的大事。” “什么大事?”林庭丰坐到她旁边。 林望秋把手机举到他面前:“关系到我未来的落足地。” 林庭丰快速浏览几眼,惊讶问到:“你们这还没毕业就急着买房子了?” “我也没想过要这么早就买,毕业后先在你这里蹭一段时间再说。但是阿待突然发过来让我选。” 林庭丰敏锐起疑:“这两个地方的房价都不便宜,江待还没工作,哪儿来这么多钱?” “这我倒是没问。”林望秋才意识到自己忽略了这个至关重要的问题,喃喃猜测,“难不成是他爸妈出的钱?” 对此江待的回应是:“我爸才不会出钱给我买房,他的钱一分不剩地都给我妈留着,从来没为我这个儿子想过半分,娶媳妇的彩礼恐怕都得我自己赚。” 要让江季谦在除于苏苏以外的人身上多花钱,简直就是天方夜谭。 小时候江待想去学跆拳道,江季谦觉得报班费用太高,以自己的亲身经历现身说法,非说这玩意儿是花拳绣腿,只能摆摆花架子吓吓别人,真到实战就是抓瞎。 后来江待转变方略去找于苏苏,由她出面说服江季谦才顺利报了班。 林望秋靠在他怀里搂着他脖子,笑眼盈盈:“没关系,娶我不用彩礼,我只要你就行了。” “那可不行,父母大关还是要过的。你爸妈要是知道我连这点儿诚意都没有,怎么放心把你交给我?”江待抬起她下巴,看着她的眼睛,“而且,我有额外创收来源。” “嗯?额外创收来源?是什么?” 江待:“我爷爷你知道吧?” 林望秋:“大书法家?” “嗯。其实很多人找他求字,但都不是他写的。”江待神秘兮兮地说。 “那是……”林望秋惊讶捂住嘴,“难不成是你……” 江待的笑容早已说明了一切。 江待的爷爷是省书法协会的元老级会员,本省的书法大家兼文化学者,苏轼研究学会的知名学者,退休前是多所高等学府的客座教授。 因为书法家的名气太大,享誉国内,即便退休了来求字的人也是络绎不绝。 但江老先生喜欢清净,现在退休了就想和老伴儿种种菜,偶尔激情挥洒写个一两幅还行,天天写就不大乐意了。 这退休了不和没退一样么? 老爷子灵机一动,想到了自小在自己身边耳濡目染、书法笔迹足以以假乱真的孙子。刚好江待正缺钱,便接下了这活儿。 其实他的书法固然不错,但还不至于和他爷爷相提并论,只是大多数求字者都是为了江老先生的名气,并不真的“识货”。毕竟艺术鉴赏这事儿吧,千人千面不说,也不是是个人都有这种鉴赏能力的。 在艺术展里搁顶灯下随手放一个有些风格的背包大家都能当成艺术品拿手机找各种角度拍摄半天,何况书法这种层次更高的艺术。真正能说道一二的是少之又少。 送完林望秋回家,江待再打车回来,上楼时接到一个电话。 目及来电人的备注,他在楼道里停站了会儿,凝视着手机屏幕足足半分钟才接起。 “喂?” “是江待吧?” 完全陌生的声音穿过听筒敲震着江待的耳膜,他顿了顿,才回:“嗯,我是。” 邵嫣轻傲问:“你知道我是谁吧?” “知道。” “那我也就不绕弯子了。”邵嫣问,“你大学也要毕业了吧?五年制的话和殊殊刚巧是同一年毕业?” “是的。” “听殊殊讲,你已经保研了?” “是的,阿姨。” “殊殊有和你讲她毕业后的打算吗?” “讲过。” “是吗?她怎么和你说的?” “毕业后回青江工作。” 邵嫣的所有提问江待都一一回答,却又格外简洁明了。 “她这么和你讲的啊?”邵嫣轻笑一声,“这丫头长进不少,都知道两头瞒了。” “我现在明白告诉你,她毕业后不会回青江,不仅不会回青江,还不会留在中国。她会到英国来,为什么来不用我多说了吧?据我所知你父母都在国内,你能够为了她离开父母在英国定居吗?”t? 江待只能沉默应对。 邵嫣早料到他的反应,嗓音较之先前更冷漠:“如果做不到就不该直到现在还缠着我们殊殊,既然最终的结果是分开,早点儿断了不是比什么都好吗?殊殊瞒着你不告诉你,也是因为知道你不可能和她一起去英国。” 这次江待没有用三言两语回应,语气加重不少:“不论她有没有瞒我,有没有去英国的打算,我都不会和她分开。” 邵嫣极轻蔑地笑了:“你这么有信心?来一段异国恋?人家异地的许多不到一年就分了,你哪来的自信认为你们在两个相隔甚远的国家还能一直在一起?难不成你以为殊殊之后还会回来?就为了你?” “我不想多费口舌,总之殊殊去英国是板上钉钉的事。之所以打电话给你,是因为知道你在她心里有些分量,我不愿做恶人,去干那种棒打鸳鸯的事,该怎么做,你是个聪明孩子,我的目的你应该清楚,长痛不如短痛的道理你不会不懂。” *** 法考的主客观考试分别在十月和九月中旬左右,大四一开学,林望秋她们宿舍就投入了紧张的备考学习中。 到大学后已经很少有这么废寝忘食的时刻了,林望秋每天为了背记浩瀚的知识点背到大脑发麻。 偏偏邵嫣这段时间还老是打电话催问她研究生留学的事。 那天林望秋也是心情不好,加上邵嫣总是老生常谈地质问,终于不耐烦了,“你能别一直拿这事儿烦我吗?我最近事情很多,没空再应付你。” 邵嫣也知道她最近考试压力大,只能转头对江待施压。 “你到底有没有和殊殊说分手的事情,我现在一说出国的事她就排斥,还要拖到什么时候去?” “等她法考过了吧,我不想影响她考试。”江待趴在栏杆上,脊背弯着,电话拿在耳边,眼睛看着悠远的前方。 楼下是林荫大道,上课下课的学生穿梭于此。有女生注意到小天台上身形萧索,脸上无欲无求的男生,仰着头看了好一会儿,窃窃私语一阵便赶着去上课了。 “你这是在向我炫耀你在我女儿心中的地位吗?”邵嫣觉得他在耍心机,对江待的好感又降了几分,“我了解殊殊,她只是看起来单纯、容易感情用事,但她骨子里是个理智的人,分得清利弊,绝对不会被一个男人影响考试。” 其实林望秋和江待是截然相反的两个人。 她看似懵懂无知,善良感性,好管闲事,但本质上共情能力很有限,比任何人都清醒。 他看起来冷漠理性,却常常被感情占据上风。 这段感情,走不出来的人是江待。 “我没有这个意思。她是您的女儿,本来早就该回到您身边,被我霸占这么久,我已经很知足了,也很感谢您,让她陪我这么多年。”他不想争辩,只说,“您可以不信,但我不想做任何影响她前途的事,您也不会去赌的吧?所以请再等几个月吧,几个月后,恶人我来做,绝对痛快地离开。” 这句话不该对邵嫣说,但江待自己清楚,他在林望秋心中,很重要。 从考场考完试出来,林望秋终于一扫备考带来的疲惫与阴霾,浑身轻松不少,拉着江待要去吃大餐庆祝。 走在路上,林望秋调出邵嫣的电话,却一直看着没有拨出去。 “怎么了,想打电话为什么不打过去?”江待注意到她的举动,轻声问。 “我前段时间对她发了脾气,之后她就一直没给我打电话,现在虽然想打电话给她道歉,但是……怕她还生我的气……你不知道,我妈其实是个很小心眼的人。她有时候超幼稚。” “你是她女儿,她不会生你的气的。”已经走到西图澜娅餐厅楼下,江待说,“先吃饭吧,晚上回去再打也不迟。” “嗯。”林望秋收起手机。 江待忽然抿唇问她:“你妈妈一直在国外,你想不想她?” “怎么可能不想?”林望秋低下头,“但是她就是不想回国,我和爸爸都拿她没办法。” 江待眸光暗了暗,牵起她的手:“走吧,座位在楼上。” 吃完饭林望秋和江待压马路走回学校,一边消食一边享受考试结束后的闲适时光。 快到学校附近时,有一片专用来停车的场地。 经过停车场时,忽然传来一声小狗的叫声,林望秋听见动静,眼尖发现躲在车底的小狗,怕惊动了它,小声喊江待:“阿待快看,小狗。” 她欢快跑过去,蹲下身子,想将小狗哄出来。 但这只小狗十分胆小,非但没出来,还往车底深处去了些。 江待跟着蹲到林望秋身边:“看样子是流浪狗,应该饿了很久了,给点儿吃的试试。” 林望秋:“可我们什么都没带啊。” 江待站起身,“我去便利店买点儿火腿肠。” 在食物的诱惑下,饿了几天肚子的小狗终于从车底探出了小脑袋。 江待和林望秋站到了远处,见附近没有人,小狗在几次试探后才彻底从车底出来,将火腿肠叼回到车底。 之后林望秋又在车外面掰了些火腿肠给它,这次它没有将火腿肠拖到车底,而是直接在原地品尝。 如此来往几次,小家伙终于不再怕人,林望秋顺利抱起它,又心疼又喜爱:“你妈妈在哪里呀?怎么自己孤零零地在这里呢?肚子饿坏了吧?” 江待摸了摸小狗毛茸茸的脑袋,低声道:“是土松犬啊。” “好可爱,它好像没有主人,我能养它吗?”林望秋满眼期待地征询江待的同意。 江待淡淡一笑:“养了可就得负责。” 林望秋满口答应:“当然了。” 江待说:“那待会儿带它去一趟宠物医院吧,做个检查,然后把疫苗给打了。” 林望秋有些嫌弃地揪掉狗狗身上不知从哪里沾来的毛絮:“先去宠物店洗个澡吧,它身上脏兮兮的。” 虽然小狗很可爱,但它身上的脏污也是难以忽视。 江待想将狗从她怀里接过来:“给我抱吧,不然它不小心抓伤你。” 但林望秋舍不得撒手:“不会的,你看它很乖。” 好像听懂了她的话,怀里原本安静被抱着的小狗忽然“嗷”叫了一声,声音又小又奶,黑溜溜的眼珠盯着江待,朝他讨好地吐着舌头。 它心机的举动让林望秋笑个不停,将小狗举到江待面前:“看吧,我说了它很乖。” 江待无奈看着面前这一人一狗,除了笑还是笑。 第七十六章:雨中离别 江待在校外租了间公寓,林望秋毕业离校的前夕就将宿舍的大件都暂搬到了公寓里。 最后还剩下些书,由于东西不多加之公寓离校又近,便没像搬大件时那样叫货拉拉。 只是那天不巧,正好遇上大雨。 江待一手撑伞一手抱书,伞柄朝林望秋那边倾斜:“抱得了吗,要不再给我点儿?” 林望秋将怀里的书朝上掂了掂,以示自己仍有余力:“我两只手诶,和你一只手抱的差不多怎么会抱不动。” 江待低笑说:“你有没有觉得这一幕似曾相识?” “嗯?你是说在办公室那次?”回忆袭来,江待当初那副轻视人的面孔重现在林望秋脑海中,她算起旧账,“那时候你就喜欢小瞧人。” “我那哪里是小瞧你,不过是乐于助人。” 林望秋问:“是无差别地乐于助人吗?” 江待:“当然不是,分对象的。只为眼前这位服务。” 林望秋埋头笑了。 雨丝飞片,虽然伞面足够大,但毕竟抱着书,两人到公寓时身上都淋湿了不少。 公寓面积狭小,浴室只有一间,江待担心林望秋淋了雨会感冒,便让她先去洗澡。 一推开门,就有一个迅疾的棕色飞影奔到林望秋脚边,兴奋地吠叫着。 不似成年犬那般声音震彻响亮,咕噜的叫声又细又小,但依然能从它的叫声中感受到它的兴高采烈。 林望秋蹲下身双手将它抱了起来,脸上化开笑容:“咕噜,自己在家无聊坏了吧?” 咕噜迅速短促叫一声回应。 林望秋流露出抱歉的神色,将它抱到江待脚边:“但我现在不能陪你哦,要先去洗澡。” 然后仰头对江待交代:“你先陪它玩一会儿。” 有些人有天然的亲和力,对人和对小动物都一样,恰如林望秋。而有的人天生就与小动物磁场不合,比方江待。 林望秋刚将咕噜放到他脚边,小家伙就撒开四条腿跑到自己小窝那边了。 江待失笑:“它好像并不需要我陪它,自娱自乐得很好。” 林望秋也笑了,忽然在余光中看到客厅靠在墙角的行李箱,她再次仰头问江待:“你今天就要走吗?” 江待将收好的雨伞放到沥水的伞架上,握着伞柄的指骨轻颤一下:“嗯。” 江待要跟导师去临市出差参加医学会的学术交流会,任务来得仓促,今天下午就得搭乘便车离开。 林望秋有些失t?落,“那我得一个人回青江了。”然后又问:“东西都收拾好了吗?“ 江待还是这样简单应了一声:“嗯。” 林望秋洗完澡出来时,江待正坐在沙发上看她的电脑。 她边擦头发边坐到他身边:“看什么呢?” 江待侧目凝视她,音调微冷:“你有出国的打算?” 林望秋擦头发的手缓缓停住并放下:“啊?没有啊?” 发问还在继续:“那为什么我看你电脑里下载了很多英国知名大学的资料?” 林望秋心慌加心虚:“就是随便找来看看的。” “随便找来看看?”江待重复着她的话反问。 “对啊,你为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江待的眼神令她心里阵阵发冷,林望秋恐惧他这样的眼神。 江待轻扯嘴角冷笑:“你还要瞒我到什么时候?” 林望秋怔住了,他何曾对她冷笑过。 她机械般问:“我瞒你什么了?” 江待说:“你根本就没回青江的打算吧?毕业后直接去英国?” 这一句直接将真相赤裸裸撕裂出来,林望秋慌不择路解释:“我没有想去英国,我和你说的都是真的啊,前段时间我还去青江的公司面试了。” 江待嘲弄道:“那些不过是做给我看的。其实你完全没必要这样,真的,想走就走吧,你妈妈在那边,你去英国是迟早的事,在国内待这么久我已经感激涕零了。” 他说出的每个字都像是刀子,刀刀都割在林望秋心上,将她的心脏一点点剜伤,变得鲜血淋漓。 她又气又无助,因为他的不信任而生气,也因为他的不信任而无助,眼泪不争气地夺眶而出,泣声朝他吼:“要我说多少遍啊,我没想过去英国,找那些资料都是为了应付我妈,你为什么就是不相信我?” 可是江待好像不会再为她的眼泪动容了,一字一句都只剩冷漠:“你应付得了这一时,难道可以一直应付下去吗?难不成还能为了我不去英国,不去和你妈妈团聚?我何德何能……” “江待……” 仿佛一个止声符,他的话让原本不停哭泣的林望秋倏然安静下来,可她虽然没了声音,脸上的眼泪却不曾干涸。 “很早之前我就做出了一个决定,一直强忍着没告诉你,是不想影响你考试,今天正好,可以说出来了。”江待颊边肌肉紧绷,强迫自己说出那艰难如涩的几个字,“我们算了吧,反正迟早要分开的不是吗?” 林望秋难以置信地仰起头,看着面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你说什么?” 江待将话语彻底剖白:“我说我们算了吧,结束这段关系,结束这一切。” 林望秋呆愣愣望着他,嗫嚅着问:“就因为我要去英国?可是这是个误会,我从来……” “不,不完全因为这个。其实你去不去英国关系都不大,分手的最重要原因,是因为我已经无法忍受你了。” “无法……忍受我?” 她以为听见这几个字是自己在做梦,然而强烈的现实残忍地告诉她眼前的一切并非梦。所以她的痛苦、她的眼泪、她的心痛,这一切的一切都来得那么真实。 她的心脏好像被掏空了,只被悲伤弥漫填塞。 “你缺点一箩筐,轻易就答应别人的要求也不管自己到底能不能做到,更不擅长拒绝别人,还总是过度善良、同情心泛滥,我真的受够了你烂好人的样子。从认识到现在,就因为你这个性格,我给你收拾过多少烂摊子?你这就是圣母,我供不起一个圣母。这样说够清楚了吗?” 林望秋大脑当机了好一会儿,眼前的江待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他说话刻毒,面无表情,冷冷地漠视她。 “我会改的,我已经在改了……今天,今天我就拒绝了室友让我帮她打印资料和带饭的事情……” “可我已经没耐心等了。”江待冰冷打断她,更冰冷的字句还在后面,“因为你就是一个麻烦,没人愿意靠近一个麻烦。” 林望秋想抓住他的手,但是快要触上时却又怯缩了回来,她猛吸口气,压抑住哭腔:“我……我改了……就……就不会是你的麻……麻烦了……” 明明想控制住决堤的泪水将话完好地讲出来,嘴上却还是那样不争气,林望秋气愤自己的无用,撒气地咬着唇肉。 “我和你说过很多次,别人的事你不要管你也管不过来,可是你有听进去过吗?那次你为了救一个压根就不认识的人受伤,别人通知我的时候我因为没有搞清楚状况,以为你受了重伤,丢下重要的病理汇报跑去医院找你,导师的电话都无视不接。但是当我到医院去后,知道你受伤的原因时,你知道我当时的心情是怎样的吗?就像被人愚弄了一般。我的话你从来没往心里去,总是一而再再而三地因为别人而给我惹麻烦。因为那个烂好人的性格被室友要求做这做那,每天和我倒苦水。既然你自己也深受折磨,为什么就是不改呢?” 林望秋除了哭,已做不出别的动作和反应,说不出别的话了。 我会改,我也在改。 她想说出来,然而灵魂好似被剥离了,只有躯壳还坐在那里。 江待不含情感的声音再度响起:“还记得那天我在医院怎么和你说的吗?” 林望秋流着泪回想。 她记得他那时说的话,也记得话里的每一个字。 他说:“我不想成为一个不负责的人,接手的任务从承诺下来的那一刻起就会认真完成到底。不给别人造成麻烦或是成为别人的累赘,这是我的原则。但是,什么原则在遇到和你有关的事后都可以抛开。可是林望秋,你不能一而再再而三地这样,贸然救人,从来没有考虑过我吗?” 可是如今他却说:“现在这句话收回,从此以后,我不会再为你突破底线和原则,因为我不会再管你的事,我们到此结束。你爱怎样便怎样吧。” “放过我吧。”他如释重负般吐出这沉重的四个字。 林望秋怔怔问:“我让你这么痛苦吗?” “对,你让我痛苦,和你在一起的每一天都是煎熬。” 江待拉过一早就收拾好的行李箱,毫不留恋地转身离开。 迈出门槛时,行李箱的滑轮磕在门槛上,他的脚步停绊了一下。 林望秋如梦初醒,在江待的背影快要消失时追了出去。 “阿待,等一下……你先别走,我们之间有误会的……你听我讲啊……” 外面的雨势没有减弱的趋势,大雨冲刷着整个世界,雨声将一切都给淹没了。 江待撑伞背站在雨里,林望秋出来时追得太急,没有带伞,她立在屋檐下,隔着雨声对江待的背影乞求:“阿待,我们先上去好不好?瞒着你是我不对,但你得听我解释啊……还有你说的那些,我都会改的……” “雨很大,你回去吧。房子租到月底了,我不会再回来,钥匙你到时候交给房东。” 滚轮滑过地面的声音响起,雨雾模糊了林望秋的视线,但她知道江待走了。 她慢慢地朝雨中走了过去,当再也看不见他的背影时,她的脚步越来越快,终于重新看见了他。 可是他的步伐比她更快,仿佛眨眼之间就要消失不见。 林望秋追在他身后,她出来时穿的拖鞋,雨天打滑,不小心摔了一跤。 她跌坐在地上,浑身上下都湿透了,似呓语般喊着他:“阿待……” 然而撑伞的那人,他的脚步停顿一秒,最终还是消失在了拐角。 那天的雨到底下了多久,多年后林望秋早已记不清,只记得自己不顾形象地坐在地上嚎啕大哭,一直哭到声嘶力竭,连眼泪都流干了。 直到一把伞出现在她上方,替她遮蔽了倾落下来的大雨。 那人将她的拖鞋找了回来,一句话都未多说,也不多问,只替她将鞋穿上,最后蹲在她面前,看着双目失焦的她说:“跟我走吧,林望秋。” 第七十七章:羽毛球场 “混功”了得的陈建飞律师因为帮委托方打赢了轰动一时的股权纠纷官司,平时一毛不拔的人破天荒邀请全律所的人吃饭,美其名曰为律所团建,实则不过是他为自己组织的一场庆功宴。 饭后还贴心地安排了消食服务,给大家预约了羽毛球馆打球。 林望秋看见他那张自鸣得意、鼻孔朝天的嘴脸就来气,原本要称病不去,但这位陈扒皮在压榨林望秋后丝毫不提她的贡献也就算了,还强制要求她带着“病体”参加他的庆功宴,哦不,是团建。 羽毛球馆。 别人都是两人对打或四人混打,只有林望秋在“单打独斗”。 她捡起地上散落一地的羽毛球,挥拍朝墙上发球,打完一个就接着从脚边捡新的继续朝墙上打。挥动球拍动作幅度之大,让周围的人都退避三舍,身上每个运动细胞都活跃起来,俨然把t?打羽毛球当成了发泄怒气的方式。 “陈扒皮!” “抢我功劳!” “我咒你升不成合伙人!” “陈老狗!” “……” “哎哟。” 沈愿挨过来,险些被林望秋一拍命中,幸好躲闪及时才没被误伤。 “你停停吧,一个人打得也是起劲儿。”她避站到林望秋斜前方的安全区域,挺稀奇地问,“不累吗?” 林望秋扬手又发出一球,气都不带喘:“到底谁打得起劲儿?你看陈扒皮,上场后就没下来过。” 也是难为他,四十多岁的“高龄”还能有如此运动精力与热情。 明明球技烂得要命,愣是赖在场上不下来。 “你和他比。”沈愿低声偷笑,“他是‘老来福’,不仅老当益壮,人到中年事业才有点儿起色,可不得展露展露。” 林望秋无语凝噎,但也好歹停下挥动球拍的动作了,估计也是真累了。 沈愿趁机夺过她手里的球拍,拉着她要往休息区域走:“歇歇吧,遇上这么个上司,吃瘪才是正常的,你这是在和自己过不去,气坏身体不说,对咱‘德高望重’的陈律,可是半点儿打击没有。瞧他乐的……” “小林!” 背后传来一声中气十足的高喊,林望秋和沈愿对视一眼,尔后捏了捏手,挂起标准笑容回头:“陈律好。” “哟!真是你啊!我以为哪个高中生呢!”陈建飞终于舍得下场,腆着发福的肚子朝林望秋她们这边走来。 林望秋穿一套运动装,下身是一件粉白色的运动短裙,头发扎成一个高马尾,长而柔顺的发尾垂在背后。 确实挺青春洋溢的。 “怎么一个人在这边啊?”陈建飞先关心一句,随后邀请,“走啊,咱俩打几场。” 沈愿插嘴:“陈律,我俩正准备去休息呢,您要不找别人?” 表面恭恭敬敬,内心:给你脸了啊,别不要。 陈建飞还真不要。 “年纪轻轻的哪那么容易累,你们这些小年轻,就是缺乏锻炼。”他着实不愿放过任何一个可以自吹自擂的机会,“瞧我,一直打到现在没停都精力充沛。” 沈愿真是服了,无言以对。 这时入馆口传来一阵喧哗,分散几人的注意力。 来者亦是人数不少的一群,稀稀拉拉地朝馆内走,看样子也是公司聚会一类。 林望秋顺着音源轻瞥一眼,捕捉到某个高挺的身影,视线却在那人身上黏住了。 在一众人里,江待虽然穿着休闲而低调,却如自带光影滤镜一般惹眼。 他手里掂着手机在浏览什么,身侧一个年纪相仿的男人在他耳边讲着话。 “小林,走吧?” 陈建飞有些煞风景的破锣嗓再次响起,硬生生将林望秋的目光从那边拽了回来。 虽然很想给这张油腻的脸来上一拳,但林望秋还是忍了,笑容依然得体;“我打得不好,还是算了吧,您和……” “扭捏什么啊,不会打我让着你点儿。”陈建飞说着,竟直接上手来拉拽林望秋。 林望秋身上顿起鸡皮疙瘩,想挣开,却又不敢太使劲儿,“不用了,我真的不会打。” 陈建飞是铁了心要拉林望秋上场:“都说了我会让着你,你就自由发挥,我还能吃了你啊?” 沈愿想上前阻拦,一个羽毛球拍突然从她面前横过,抵在陈建飞肩膀偏下的位置。 “松手。” 身后方响起一道情绪寡淡、若有寒气的声音,林望秋愣愣回头,看见熟悉且瘦削的下颌。 江待不知何时来到她身后,此刻正伸直手臂,用球拍将陈建飞和林望秋隔开。 而林望秋则被围在他用胸膛和手臂圈构起来的安全范围内。 沈愿眼睛忙着左右看,这人什么时候过来的? 她在旁边都没来得及反应,他“唰”地一下就“闪现”过来了。 江待用球拍将陈建飞推得更开些,垂眼睨着怀里仰头诧异看向自己的林望秋:“没点儿安全意识?” 未及林望秋启唇回应他这句话,陈建飞便气急败坏地冲江待嚷了起来:“你谁啊?是不是脑子有毛病?” 江待呵笑一声,淡道:“一个路见不平的人。” 陈建飞气得脸红脖子粗,肾上腺素都飙升,公鸭嗓又扯叫起来:“什么‘不平’?你哪知眼睛看见‘不平’了?” “陈律,这我朋友,他可能误会了,您别介意。”虽然极其不满眼前这人,但陈建飞毕竟是自己的上司,该给的面子仍然要给,林望秋只能打圆场,并借机拒绝他的邀请,“还有,我是真的没体力再打了,您和别人打吧,不好意思啊。” “这叫什么事儿?打个球还这么晦气。” 陈建飞见讨不到便宜,骂骂咧咧地走了。他这一身的肥肉,当然也不可能怒发冲冠和江待这么个体格健壮的年轻人单挑,也就只能过几句嘴瘾。 和江待一起来的朋友在不远处招呼他:“江待,赶紧啊,还打不打了?” “自己当心点儿,”临走前,江待恶趣味拽了拽她的马尾,“朋友。” 朋你妈! 友你妈! 到场外休息时,沈愿自然不会放过这个八卦的好机会,对着林望秋穷追猛打,追问起她和江待的过去。 林望秋被她烦得没辙,才三言两语的讲了。 这个没什么新意的故事以江待最后参加援非医疗队而结束。 “天呐,他怎么要去这么远的地方?就算是要躲着你,换个城市不就行了?即便他要出国,也实在没必要去非洲啊。”非洲常年战火连天,不仅基础设施少、条件恶劣,还随时有丧命的风险,在沈愿看来实在是最下下策,“但是怎么现在又回来了?还不止一次和你偶遇。” 林望秋仰头喝口水,“他是个有抱负的人,没了别人的束缚,才更要一展襟怀。” 沈愿凝眸打量她:“你还为他说好话,分明是余情未了啊。” 林望秋缄默不语。 四五丈远的另一边羽毛球场。 傅时英勾住江待脖子,秋后算账:“我说你怎么回事儿啊,来羽毛球馆不是你建议的吗?来了就光顾着英雄救美了是吧?” 江待不说话,纯粹是懒得搭理他。 但他此时的沉默却被傅时英理咂摸出一些耐人寻味的意味:“你是不是事先知道人家会来这里,所以才说来羽毛球馆的?” 江待斜他一眼:“是又怎样?你还打不了打了?” “打打打。”傅时英“哥俩好”地拍拍江待肩膀,然后锤锤自己胸口打包票,“下次你早说啊,我也不会坏你好事儿,兴许还能推波助澜一把。” “您掀起的大浪别打翻我的船就谢天谢地了。” 吐槽完,江待掀网去到对面,在傅时英还未反应过来时出其不意猛力发球,直打了他个措手不及。 江待还真不是伺机报复,看傅时英端端正站那里,还以为他早准备好了。 谁知道这家伙还在对着那边的休息区走神。 过网而来的羽毛球正中傅时英头顶,他气得跳脚:“喂,开始好歹说一声啊。” 在他叫嚷的空隙,江待看一眼休息区,几秒钟后沉默收回视线。 第七十八章:毕业照片 虽然结束了陈建飞所负责的那桩经济诉讼案的协助工作,但林望秋最近工作依然不轻松。 除了在律所里接的案子,她还得帮刘奕辰的姐姐打离婚官司。 林望秋第一次正式和刘悦欣见面,是因为刘奕辰的缘故。 他在三年前调回本市,恰好在那场大雨中邂逅了席地号哭的林望秋,好心将她带回了家。 他的房子宽敞而单调,简单冷色的布局显得屋子十分冷清。 淋过雨的林望秋坐在纯色的沙发上,双目空洞,一阵又一阵的瑟缩。 刘奕辰从厨房给她端来一杯热姜茶,不想冒犯地去触碰她手掌,只用尚不烫人的杯壁轻碰她手背:“暖暖手,待会儿喝了吧。” 林望秋木木接过,捧在手心,灵魂像被剥离,身体一动未动。 刘奕辰在她斜对面坐下,他并不多问刚才目睹场景发生的前因后果,尽管他心里有许多的疑问与猜测。 但他只关注眼下,只关切眼前的人,所以启声也只有劝语:“不喝会感冒的,喝完后,最好再去洗个热水澡,你浑身都湿透了。” 林望秋终于有所反应,她像才回神一般看向他,喃喃道:“我出来前刚洗过……怎么现在又要我洗……是你叫我洗的……” 刘奕辰知道她这话并非对他讲的,她是在对另一个人说,那个将她残忍抛在雨中的人。 他本不是多话的人,沉默良久后起身:“还是洗个澡吧,我去给你烧热水。” 但当他拿着干净的衣物从浴室出来时,沙发上的人早已不见了踪影。 本以为二人缘分就止于此,未曾想到,大概一周后左右,刘奕辰忽然联系林望秋,委托她帮自己的姐姐打官司。 林望秋的电话多年来一直未曾换过,和当初在同学录上留下的一样,所以刘奕辰有心要找到她的联系方t?式十分轻易。 而他的姐姐,林望秋也曾不止一次地听闻过。 想到那些沸沸扬扬的绯闻与各种溢美之词,也因为刘悦欣和某个掩藏于心底的人有着或真或假的联系,她对这位曾风云一时的人物亦有几分好奇,加之上次的事林望秋算是欠刘奕辰一个人情,她便应下了这个的请求。 据刘奕辰所说,刘悦欣与现任丈夫一直婚姻不和,近期更是闹到要离婚的田地,他想让林望秋帮刘悦欣在离婚后获得更多的财产与利益。 原以为饱受婚姻磋磨的女人在见面时应当是一副憔悴、了无神采的模样,但刘悦欣显然不同于一般的女人。 那天从车行出来后,林望秋搭乘刘奕辰的车来到会面的茶馆时,刘悦欣已先到一步,正在卡座上悠然品茶。 她穿一身勃艮第红的挂脖吊带连衣裙,脚上却穿了一双风格迥异的勃肯鞋,是个美丽又潇洒的人。 在学生时代那些曾经的听闻里,林望秋只知她是个十分漂亮的女生。 因为长相和日本演员中森明菜有些神似,而中森明菜气质偏忧郁,林望秋常听别人说她不笑时有些挂苦相。在这之前林望秋并没见过她真人,只在某次考试结束后因为一些不可说的缘故留意过她在光荣榜上的照片。框在这种照片里的学生大都有些不自在,所以照片上的她也是面无表情,林望秋因此对那些谣言并无多大的感触。 直到今天见到刘悦欣真人,见她热情大方地和自己打招呼,她才恍然发现,谣传与事实大相径庭,这哪里是苦相,明明是明媚耀眼、自信柔和的美人。 刘奕辰去前台点单,离开前询问林望秋偏好喝什么茶。 林望秋没有喝茶的爱好,就是奶茶也不爱喝,这里又没有茶品单供她挑选,只好说:“我喝茶很少,没有特别喜欢的,就和你点一样的吧。” 刘奕辰颔首离开了。 他走后刘悦欣搁下茶盏略过一个座位坐来林望秋身边,神秘兮兮地问:“你觉得我弟这人怎么样?” 林望秋愣了愣,她怎么对自己的事情一点都不关心的样子,反而八卦起别人。 林望秋微笑着说:“我们是高中同学,他有和你讲过吧?” “这个当然。”刘悦欣对她拐弯抹角的回答有些不满,微皱眉,“我问你的是,你对我弟的看法哦。” 林望秋并不擅长转移话题,在刘悦欣的逼视下,给了个中规中矩的回答:“他人很好,高中时就帮我很多,现在也是,所以我一定会好好帮你的。” 她试图将聊天转到今天的正题上,但刘悦欣却说:“我的事不用你操心,已经解决了。” 林望秋震惊地看向她,疑问:“那今天来是……” 刘悦欣回身瞥了眼还在前台点单的刘奕辰,口气十分无奈:“还不是那小子。其实我和我老公吵架是常态,因为我脾气不大好。”她自我反思,“说是娇生惯养、蛮横不讲理也不为过,所以每次吵架也都是我无理取闹我老公哄我罢了。虽然常常大张旗鼓地说要离婚回娘家,但最后都是不了了之,多少年了都这样,没什么大不了的,更是犯不着打官司。” “结果前段时间我回老家,这小子居然说什么,我既然要离婚,那他就帮我找个业界最优秀的民事律师。我当时骑虎难下,就答应了。后来知道这位业界最优秀的民事律师是你之后,我就什么都懂了。”刘悦欣冷哼一声,“他这是拿我的事当幌子替自己牵线搭桥呢。” “所以哦,”她再次靠近悄声问,“你对我弟是什么心思?” 林望秋慌乱躲避她视线,如同被猎人逼退至悬崖的猎物:“我对他……没心思。” 刘悦欣哈哈笑了,丝毫不顾及自己形象:“你真可爱,我有那么吓人吗,你怕成这样?” 林望秋摇头:“我没有怕你,只是你问得太直白了。” 让她不知道该怎么回答才合适,也让她很不好意思。 可是还有更直白的,刘悦欣笑完后丢出重磅炸弹:“你是不是忘不了江待?这么久了还喜欢他?” 被她轻松说出的人名令林望秋落寞垂下了头,虽然她没有回答,但这次刘悦欣却知道她的答案了。 刘悦欣缓声说:“听一中的同学讲,你们高中就在一起了,但是大四那年分手了。别人说是因为你要出国,但是怎么最后出国的人怎么反而变成江待了呢?真是奇怪。” 说完这几句后她又为亲弟说话:“虽然对手是江待,确实十分强劲,但我弟也不差吧?” 林望秋猛地抬头,急切而认真:“他不差,一点儿都不差。” 这就让刘悦欣不太高兴了:“那你为什么一上来就急着证明你们关系清白,还给他发好人卡?” 林望秋冤屈,“因为我对他没那种心思。” 刘悦欣端起茶杯细品一口,埋眼间惩恶般笑了:“哪种心思?” 没想到她还有这样一面,面对她的反问林望秋毫无招架之力,脸都有些急红了:“就是你说的那种心思。” “我说什么了?” 林望秋更加急了,慌不择言:“就是我并不喜欢他。” 刘悦欣将茶杯放回到桌面,望向林望秋身后:“听见了吧?” 林望秋浑身一僵,怔怔回头,看见不知何时端着茶茗香沁的茶具站在自己身后的刘奕辰。 “我……”林望秋惊讶看着他,惊讶张着嘴,无措而失语。 “我给你点了老白茶。” 刘奕辰将茶具和茶点次第放到桌上,神色并无变化。 他斟来一杯茶端送至林望秋面前。 林望秋双手接过,看看刘悦欣,复又低下头:“你姐姐并不需要我的帮助,我……我喝完就走了。” 刘奕辰轻嗯一声,视线自始至终没有偏向身侧的人:“我送你回去吧。” 林望秋不知如何面对他,回绝道:“不用了,坐地铁回去很快的。” 刘奕辰说:“是我带你来这里的,所以就有义务把你送回去,你不要有任何负担。” 刘悦欣端着茶看着窗外,摇头叹息:“真是个痴情种啊。” 林望秋回家时,吴茗笙正在客厅收拾自己的行李。 她埋首在叠衣服,余光见林望秋进来,如常说一句:“回来了啊。” “嗯。”林望秋坐去她身旁,看着满地摆放的物品问,“你找到房子了?” “是啊,就在我们报社附近。” 林望秋的房子离吴茗笙上班的地方有些远,要坐十几站地铁再步行一段路才能到达,好几次险些迟到没赶上早勤打卡,因此她也只是暂住落脚。 现在找到了合适的房子,便收拾行李尽早搬过去。 林望秋问:“你一个人住还是?” “一个人住哪里消费得起啊,那我宁愿早起坐地铁。”吴茗笙一想到写字楼附近的房价就浑身起鸡皮疙瘩,“是和一个女同事合租。” 林望秋又犹疑问:“南恒宇知道你现在的住址吗?” “当然不知道。”吴茗笙转头盯着林望秋,眯眼严肃说,“你可不要告诉他哦。” 林望秋不可置信,没想到好姐妹居然会怀疑自己,她气愤嚷声:“我怎么可能出卖你啊,这种事还要你交代吗?” “我知道知道。”吴茗笙腾出手捏捏她的脸,“就是怕那家伙逼上门来追问你你不小心说漏嘴而已。他可精明了,套话功夫很高,和他讲话什么时候掉进陷阱了都不知道。我就深受其苦。” 这一点林望秋也可谓是深有体会:“就像一只狡猾的狐狸。” 吴茗笙简直不能再赞同了,和林望秋击掌:“对,没错,就是狐狸!” 两人在沙发上笑成一团。 笑完后,林望秋帮吴茗笙收拾起了东西。 叠完衣服放进行李箱后,吴茗笙又去卧室搬来一个超大号的亚克力书箱。 重新坐下后,她瞟一眼正在整理物品的林望秋:“对了,你不是说去还伞吗,怎么这么久才回来?” 林望秋眸光顿住,手上动作也停住了:“我在车行碰见江待了。” “什么?”吴茗笙扬声叫了一声,又猜测,“他是不是事先知道你过去?” “应该不会吧。” 林望秋也不清楚为什么会和江待碰见,但还是觉得偶遇的可能性更大。 毕竟唯一能给江待通风报信的人杨老爹患有痴呆症。 吴茗笙将书箱拖来面前,把里面乱七八糟的东西全都倒在地上:“你们一直聊到刚刚才回来啊?” “不是,没说几句就走了。”林望秋静了半秒才说,“后来刘奕辰来了。” “唔,”想到这人最近在林望秋身边出现的频率,吴茗笙忖度到,“他是不是对你有意思啊?” 这时她刚好在收拾书箱时翻出了高中的毕业照,吴茗笙准确指出照片上的少年,像是发现了一个惊天秘密。她将照片伸到林望秋面前,以“果然如此”的惊喜语气对她说:“看吧,拍毕业照的时候他眼睛正t?看着你,我就说他对你心思不清白。” “那只是凑巧。”林望秋撇开眼。 “你要不要这么强硬地狡辩啊?人家看得这么明晃晃。”吴茗笙将毕业照夹进一本大学时的教材书里,这张照片就和那本《传播学教程》一起被尘封进书箱,“其实你也早就看出来了吧,只是不想承认。不然干嘛躲着人家?” 答应接手刘悦欣的离婚官司后,刘奕辰曾多次以感谢为由邀请林望秋吃饭,但总被她以各种理由拒绝。 所以吴茗笙是一早就看出了猫腻。 吴茗笙继而说:“依我看,咱刘班长挺好的,以前是我有眼无珠觉得他木讷,其实他也不比江待差啊。反正你们都分手这么多年了,难道你就此为他封心锁爱?试着尝试一段新感情也未尝不可啊,何况人家喜欢了你这么多年。” 林望秋盘坐在地,双手托脸,苦闷地说:“可我对他没感觉,两个人交往相处,如果没有那种原始的、想要亲近的冲动,在一起就是煎熬与折磨。我之所以躲着他,也是不想用残忍的事实伤害他,因为我的一位叔叔曾经对我说过,面对喜欢自己的人要温柔些。” “但是感情不是这样的,不是等价交换,不是努力就得有结果,也不是能因为他喜欢了我很久我就一定要和他在一起,这样最后只会诞生怨侣。” 其实林望秋什么都知道,因为刘奕辰的喜欢低调却并不隐晦,可是她永远都无法回应这段感情,所以才会下意识回避他。 她想起乔浂曾对她说的, “殊殊,感情通常都很不公平,付出了不一定就能得到回应,最是身不由己。但我不会就这么放弃,你以后遇到像我这样的情况,也不要轻易放弃。或者将来遇到一个喜欢你却爱而不得的人,一定要对他温柔点儿。” 但她最终还是没有做到,相反用最残忍的方式让他知道了自己对他的真实情感。 第七十九章:晚街童歌 由于一直拿不出实质性的证据,林望秋早先接手的那桩离婚官司并没有大的进展,开庭日在即,照此下去,女儿一定会被法院判给资产更雄厚的男方。 林望秋正打算打电话约见李茜如为开庭日做准备,李茜如却先一步打电话来约她在儿童乐园会面。 林望秋急匆匆打车赶过去后,激动地要将这几天熬夜准备好的资料拿出来给李茜如看,李茜如却和她说,她不打算离婚了,准备撤诉。 “为什么啊?”喧闹和笑声洋溢的儿童乐园里,林望秋热得连汗都来不及擦,不可思议地盯着面前垂着头的女人,“我们准备了这么久,眼看就要开庭了,为什么在这时候说要放弃?” 李茜如给她递来纸巾,林望秋接过后擦净额上的汗,仍然盯着她。 李茜如仰起头,低声说:“你也知道,我和我丈夫结婚很多年了,感情还是有的。女儿也这么大了,她离不开爸爸。” “所以我会尽力帮你争取更多的财产啊,而且他作为父亲,对孩子是有抚养义务的,必须按期付抚养费。”林望秋就差抓着李茜如的肩膀将她摇醒了,她的眼光里写满了怒其不争,“不管你们在一起多久,他背叛你都是不争的事实。一个对婚姻不忠的男人,你还继续和他在一起做什么呢?你顾念你们这么多年的感情,那他有想过吗?他要是珍视你们的感情、顾念夫妻情分,就不会出轨,你要清醒一点儿啊。” 李茜如摇着头说:“不是,不是这样……我对他已经完全死心了……” “那是为什么?”林望秋愣了一会儿,才后知后觉地问,“你是不是觉得我资历不够,不能帮你打赢官司?” 她变得失魂落魄,太阳这么大,汗却干了。 林望秋强打起精神说:“如果是我的问题,我可以委托我们律所的前辈接手你的官司,我给她做协助工作好了。不管怎样,你都不能说什么撤诉的话啊。” 李茜如头摇得更厉害了,她说话间眼角有泪花出来:“我从来没有不信任你,虽然你年轻,但是我知道你在尽心尽力地帮我,而且收费也很低,几乎是免费帮我打官司,我一直很感激你。” “那究竟是为什么?”林望秋几乎是哭喊着问出来这句话。 “因为我最近才意识到,即便胜诉,琳琳能够和我生活在一起,我也给不了她好的生活。”李茜如低头抹着眼泪,“前段时间我投简历找工作,没有一家公司要我。我毕业后就没进过公司,没有工作经历,还与市场脱节这么久,根本就找不到一个像样的工作,琳琳跟着我会吃苦的。而且现在不能证明她爸爸有外遇,他那边找的律师也很厉害,我分不到多少财产的。不久前他也跪下来求我了,求我不要和他离婚,还把琳琳抱来我面前……我是真的没办法,不是我想妥协,是现实实在太残酷了……我和琳琳只能,依靠他生活……” “没有人是要依靠别人而活的……”林望秋喃喃说完,却也说不出别的话了,她知道自己再也不能让李茜如回心转意。 “如果这是你深思熟虑后的结果,那我尊重你的决定。”林望秋揉了揉发昏的双眼,声音像是被闷在喉咙里,“费用之后会退还给你的,我先走了。” 李茜如张了张嘴:“不……” 这时身后的旋转木马停了下来,一个小女孩儿从旋转木马上下来,欢快地跑离孩群,来到李茜如身边,牵住她的手。 琳琳大声喊着林望秋:“小秋姐姐,你要去哪里?” 林望秋回身看她,微扬起嘴角,和她摆了摆手:“姐姐要回家了,你也和妈妈回家吃饭吧。” 琳琳礼貌地和她挥手道别:“小秋姐姐再见。” “琳琳再见。” 告别完,林望秋顶着太阳走出了儿童乐园。 她来时那样激动,走的时候却步履迟滞。 夜晚林望秋拉着下班后的吴茗笙在烧烤摊一醉方休。 “我是个彻头彻尾的失败者,是个loser,工作工作干不好,感情也是一样,全都一塌糊涂!” “因为没能力,所以到现在在律所还是个打杂的。好不容易接了个案子,还没开庭就黄了。我就是个废物!” 本来是因为工作上的失意而买醉,可是喝到最后,林望秋却嘟囔起江待的名字。 “就连感情也处理不好,他都走那么久了,一出现我还是绕不开道儿……就像个窝囊废……” 吴茗笙自饮一杯,拍拍林望秋的后背:“你才不窝囊,你只是太久没看见他,被那张脸给蛊惑了而已。等你看习惯了之后,很快就会厌了的。” “才不会厌……”林望秋趴在桌上,手臂垫着下巴,自言自语,“是不会厌的……” 吴茗笙大剌剌吃完一串骨肉相连,没眼看地摇摇头,“你就恋爱脑吧,忘了这个混蛋当初怎么抛弃你的?” 她也醉得不轻了,虽然比林望秋好点儿,但胡话也不停歇地往外冒。 “一个姓南的,一个姓江的,就是咱俩命里的劫数。他俩一个赛一个的浑,就这样的男人,你要是再回心转意才是蠢得没边儿了。” “女儿有泪不轻弹,咱们可不能为这两个狗东西白流眼泪。” 她说着说着,自己眼泪却出来了。 吴茗笙低下头揩着眼泪,边抽噎边说:“太没出息了,真是太没出息了……” “我跟你说……”她抬起头,但是余下的话被面前颀长的身影堵住,噎了回去。 林望秋这时已经完全醉了,枕在手臂上闭着眼睛,像是睡着了一般。 江待坐了下来,蹙眉轻推她手臂,轻声喊她。 但是林望秋没什么反应。 江待转头看向吴茗笙,落在她身上的目光就像审讯似的:“你带她来喝酒的?” 吴茗笙又冤屈又气愤:“和我可没关系,她喝酒是因为心情不好,心情之所以不好还不是因为你。所以罪魁祸首是你,可不要平白来冤枉我。” 江待看着桌上的林望秋沉默一瞬,忽然站起身,弯下腰要将林望秋扶起来。 吴茗笙赶紧伸手阻拦他:“你干嘛?” “当然是送她回去。”江待直视她,没有退让的意思。 吴茗笙说:“我会送她回去的。” 江待将她通身打量一遍,要笑不笑的:“你确定你这么个醉醺醺的样子能送她回去?自己都回不去吧?” 吴茗笙不服气地站起来:“瞧不起谁呢?” “诶,”江待抬手做了个制止的手势,示意吴茗笙向身后看,“你好像有自己的事需要处理。” 吴茗笙向后方看去,不远处的树影下,南恒宇不知什么时候来的,也不知道在那里站了多久,就那样站在树下看着这边。 吴茗笙再没理由阻拦了,悻悻坐了回去,眼看着江待柃起醉得不省人事的林望秋的一只胳膊搭上自己的肩膀,然后t?扶住她的腰将人带离了烧烤摊。 “真是一对冤家。”她撇撇嘴,继续对月自酌。 忽然她想起南恒宇还在自己身后,连忙放下酒杯,慌慌忙地要去结账。 可是屁股刚离开凳子,肩膀就被人摁住,她被迫再次坐了回去。 “干嘛?”吴茗笙瞪着坐在对面的人。 南恒宇看向她面前摆了一排的酒瓶,话冷冷甩过来:“跟我走一趟。” 吴茗笙胸腔气得一阵起伏:“你以为你是警察吗?” 搞得她好像什么犯罪嫌疑人一样。 江待扶着林望秋一路默不作声地走,她走路走得七歪八扭,明显醉得不轻,可好像还是认出了他,拼命挣脱他的手,一个人东倒西歪地往前走。 江待紧跟上去,将人扯了回来,这次力气加重几分,她无论如何也挣脱不开了。 “你说你吧,不能喝酒就别喝,什么伤心事儿值得你这么一醉方休?”他以为她喝醉了,应该不会搭理他的话,但怀里的人听到他这话后却猛然抬起脸,自以为凶狠地瞪着他:“你有什么……资格说……说这句话?要……要不是你,我能到这儿来……来喝酒吗?” “你又不是……不……不知道我多讨……讨厌喝酒……” 她低头抹了抹眼泪,委屈巴巴又咬牙切齿的:“都是因为你欺负我,你不要我,你让我难过……除了喝酒别无他法啊!只有这样我才能好受点儿……你明明都走了,为什么还要出现?” 江待心口一疼,正要开口解释,林望秋的一双泪眼直直望向他。 她像完全变了一个人了,语调软和不少,带着乞求:“我唱歌给你听,你回来好不好?” 不等江待说话,她自顾歪歪扭扭地往后退,嘴里真的唱起了歌,只是是很童真欢快的歌调。 “我们在,阳光灿烂一天出发,心中许下的承诺,蓝天之下的约定……天大地大……” 《火力少年王》。 江待在心里默默念出歌曲的出处。 江待拉着她的手,防止她摔倒,两人拉锯着,面对面走着路。 “我唤醒大海,唤醒山脉,处处充满色彩美丽的地方,开心往前飞。就算有一万公里,一段……”林望秋摇头晃脑地唱着,像六一儿童节表演节目的小孩儿一样认真而可爱。 《开心超人》。 “像你这样的大师喝酒一定很厉害……” “鼠牛功夫高,虎兔胆气豪……” 《十二生肖闯江湖》 “天上太阳红扑扑……” 《熊出没》 《神兵小将》 《神奇阿u》 《大耳朵图图》 《侠岚》 …… 她每唱一段,江待都在心里默念出动画片的名字。然后他就发现,原来动画片也会这么悲情。 唱到最后,她哽咽起来,甩开他的手,捂着脸蹲到地上,泪如雨下:“我真的,讨厌死你了……江待就是个混蛋!呜呜呜……” 江待眼里有了轻微的热意,晚风拂过,眼角有一丝微凉。心脏仿佛被尖锐物在一下一下撞击,他蹲到她面前,抬起手,停顿两秒后将人轻轻揽进怀里,声音轻到好似气声:“他的确是个混蛋,抛下你一走了之,让你流了这么多的眼泪,真的挺混蛋的。” 两个人蹲在街边,江待虚抱着林望秋。 她一直在垂首低哭,所以没有看见抱着她的那人眼里也闪着泪光,只是热风一吹,所有的一切又都消失不见了。 街上行人来来往往,夜蝉一声赛过一声地悠长,叫响了这个生机勃勃的夏天。 第八十章:不速来客 林望秋不知道自己是如何被江待送回家的,她到后面醉意上来,连什么时候睡过去的都不知道,只感觉到自己趴在一个宽阔的后背上,被人一路背着走了好长一段路。而她虽然嘴上抱怨这人,却在他的背上睡得安然。 第二天中午醒来时家里只有她一个人,江待早就离开了,钥匙被他留在了床头柜上。 *** 青江的雨晚来风急,郊外的景色与城市里的平分秋色,甚至说是略胜一筹。 夏余筱清晨用过早饭后就站在阳台上了,从这里可以看见楼下的花园和院门口的情状。 这座荒废已久的近似庄园风格的房子是夏余筱母亲生前留下的房产,原本许多年都无人问津,直到夏余筱回国,她不愿意住到夏期的房子里去,回来后着人将这里收拾了出来,在家政公司找了个照顾自己日常起居的保姆后便搬了进来。 回国后她一直住在这里。 远离城市喧嚣的洋楼更像是一座孤零零的古堡,尽管有了人气,却依然气氛幽冷。 “小姐,你还是坐着等吧,站久了我担心你的腿会受不了。”张妈站在阳台进门处叮咛。 “没关系,站一会儿对腿有好处,我不能总坐着。”夏余筱回头对张妈笑了笑,“一直坐着的话,什么时候才能站起来呢?” 张妈不太放心地说:“那我帮你把那个吊篮搬进来吧,你要是等累了就坐下来歇会儿。” “谁说我在等人了。”夏余筱兀自摇了摇头,喃喃说,“我只是在看花园里的花。” 花园里栽种的花本就不多,多数还都被前几天的大雨浇得七零八落了,虽然花苞仍在,但凋敝的景色实在算不上多赏心悦目。 张妈看破不点破,静静离开了房间。 宁静孤寂的氛围在下午时被汽车驶进的声音搅破,站成一座雕塑的夏余筱在看清从车上下来那人的面容时,身体终于动了动,有了反应了。 她这时离开了阳台,走进房内,在吊篮里坐下。 张妈没一会儿便跑上了楼,气喘吁吁地说:“小姐,你那位姓南的朋友来了。” 夏余筱从吊篮里缓缓站了起来,掩唇笑道:“您不用这么急匆匆的,他又不是什么贵客。” 说着她延续着嘴角的笑便要朝楼梯的方向走去,走出几步关节的疼痛才让她想起自己拐杖忘拿了。一回头,张妈跟在她身后,将一副拐杖递给她。 夏余筱拄着拐不紧不慢来到院子里时,南恒宇正坐在院子里赏花的凉亭里,眼睛看着满院凋零的花,桌面上张妈沏好的茶一口未动。 夏余筱走进凉亭,放好拐杖,在南恒宇对面的石凳上款款坐下。 见对面的人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没忍住笑出了声,替他道明来意:“你是不是有事找我?” 南恒宇是这时才发觉夏余筱坐到他面前了,堪堪回神,听清她的话后眼睛亮了起来:“我的确有事找你。” 夏余筱给自己倒了杯茶,垂眸点头:“是为了什么事?” 南恒宇看她一眼后眼神迅速瞥开,犹疑不定地说:“我不是想指责或者质问你,但是,我们每次见面你是不是都跟吴茗笙说了?” 夏余筱抿口茶,直认不讳:“是。” 她豁然的态度令南恒宇有些怒火中烧,音量拔高了几个度:“你和她说那些干什么?她本来就是个敏感多疑的人,你还和她说这些,她会怎么想?现在她都吵着要和我分手了。” 夏余筱放下茶盏,颊边的笑容淡下去了,声音也冷下去了:“你不觉得瞒着她才奇怪吗?就是因为我们光明正大所以我才告诉她,本意就是不想让她误会。你以为我这么做是为了什么?向她示威?” “难道不是吗?”南恒宇怒声反问。 夏余筱闻言淡淡嗤笑一声,“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你觉得我这么做的目的是什么?因为我这么多年对你余情未了,所以想通过这种手段让你回到我身边?那你可真是太自作多情了。你思想太卑劣了,所以把我也想得这样卑劣。” 她的话仿佛兜头给南恒宇浇了一盆冷水,将他的怒火和底气全浇灭了。 南恒宇声音低了下来,抹了抹脸垂头说:“抱歉,我情绪有点儿失控了,我最近一直被这事儿烦得睡不着觉。到这儿来不是想和你吵架的。” 夏余筱自始至终都没有被他牵动情绪,抬眸淡淡问:“那你希望我做什么呢?” 南恒宇不敢再直视夏余筱的眼睛了,双手撑着脑袋说:“你回国后我们接触许多,但是你我都清楚我们并没有做什么出格的事。我想你帮我和她解释清楚,我们……我们之间没什么,我帮你只是因为……” 夏余筱有些不合时宜地笑了:“因为什么?同情我?” 南恒宇猛然抬起头,慌忙说:“我不是这个意思……” 因为什么对夏余筱而言早就不重要了,她出声打断南恒宇的话:“我会去和吴茗笙解释的,但不是为了你。” 她重新柱起双拐,一步一步,轻重不一地踩着花园里许久未翻理的潮湿泥土离开。 吴茗笙没料到夏余筱会约她见面,因为她之前发给自己的那些模棱两可的消息,吴茗笙一开始是打算无视这条邀约。 但是几天后,在写完一个紧急报道稿件后,大脑放松下来,她又鬼使神差翻出这条消息。 最后键入一个新的t?时间,并附上解释:“我前几天有些忙,没来得及看微信,你看这个时间可以吗?” 消息刚发出去没多久,对方很快回来一个“好”。 时间改到了周六上午。地点还是夏余筱最初定的书店。 吴茗笙不明白夏余筱为什么将见面地点选在书店,还是一个连座位都没有的书店。 这个不知名书店的藏书量惊人,一排一排的书架一眼看不到尽头,不同于大多数书店售卖的是畅销书,这个书店的书架上分门别类地摆放的书出版都有些年头了,知名经典著作有之,小众书籍也有之,许多还是绝版书。书架上所有的书都没有塑封,却都保存良好,不仅没有落灰,还都崭新如初。 书架与书架之间的宽敞地面上摆了两排坐垫,看书的人就坐在坐垫上捧书静读。 吴茗笙从一排排的书架后找过去,终于在外国文学的书架前找到了夏余筱。 她右边空了一个坐垫,吴茗笙走过去坐下了。 “你到底是来看书的,还是来找我谈事的?”周遭鸦雀无声,吴茗笙只能凑到夏余筱耳边小声说。 “兼而有之。”夏余筱莹白的指间翻过一页,微笑道,“等我看完这一章我就和你谈事。” 吴茗笙便靠到书架上,静静等着。 之后等的实在无聊了,她随手从身后的书架上抽了本克丽丝汀.汉娜的《夜莺》摊开来看。 原本是为了打发时间,后来竟不知不觉看得津津有味了。夏余筱看完一章后,正要喊吴茗笙起来,发现她看得如痴如醉。 直到听见夏余筱的轻笑,吴茗笙才从书里抬头,侧眸看向夏余筱:“你看完了?” 夏余筱微点头:“我看完了,你看完了吗?” 吴茗笙将书放回原位,站起身:“下次有机会再来这里看吧。” 夏余筱随她一起起身,双手扶着书架跟在她身后往前走。 吴茗笙走出阅读区转身之际注意到夏余筱有些怪异的动作,禁不住问:“你腿受伤了吗?” 夏余筱点点头,继续扶着书架侧面往前走。 吴茗笙退到她身边扶着她:“什么时候的事?你拐杖呢?” “很久之前的事了。”夏余筱借着吴茗笙的臂力向前走,低头看着脚下的路,“这是旧事,我待会儿会仔细和你讲的。我不喜欢用拐杖,来这里看书都是扶着书架走。” 吴茗笙鼻腔涌上酸意,默默扶着夏余筱,垂首不语。 在可以启声讲话的读者交流区坐下后,夏余筱率先开口:“怎么样,这个地方很不错吧?” 吴茗笙弯唇笑道:“确实不错,不论多不喜欢看书的人,来到这里心也会安静下来,捧着本书认真看起来。我大学毕业后基本都不怎么看书了,像今天这么投入,还真是第一次。” 夏余筱轻声笑问:“你现在知道我为什么约你在这里见面了吗?” 吴茗笙茫然摇头,失笑道:“不知道。” 夏余筱说:“因为来这里可以让我们的心先静下来,只有心先静下来了,才好说后面的事。” 在吴茗笙愣怔的目光里,夏余筱开始步入正题:“南恒宇说你对我们有些误会,我今天来是想和你解释我和他之间的事。但在解释之前,我想先和你说说我在国外那几年的事。” 夏余筱用平淡的语气,从自己如何摔下楼梯讲起,再讲到许磊和夏期如何逼迫她出国,出国后许磊如何囚禁她、联合医生将她吃的药调换成肌肉松弛剂致使她的腿多年未愈…… 吴茗笙仔细听着她用云淡风轻的声调讲着这惊心动魄的一切,喉咙有些发紧,瞳孔也因为惊恐而骤缩。 她光是听就已经觉得恐怖如斯了,实在很难想象夏余筱这些年是怎么过来的。 “我一直讨好他,和他周旋,直到我爸度蜜月回来。”讲到这里夏余筱冷笑一声,“不过我并不寄希望于他,我知道指望他没用。但是他回来对我而言也是好事,起码许磊不敢再为所欲为了。在偷听到许磊和那个医生的谈话后,除了得知他们的阴谋,我还发现了另外一件事。那个医生良心未泯,所以我趁许磊不在身边的时候,朝他卖可怜,一次又一次地恳求他,不记得求了他多少次,才终于说动他。后来在澳大利亚的课程结束了,正好赶上我妈的忌日,我和我爸说想回家祭拜我妈,再一次卖起惨来,在那个医生的帮助下,千辛万苦才顺利回国。” 夏余筱凄苦地笑了笑:“最后还是我妈帮了我。” 她深吸口气,重新抬起头,继续着讲述:“回国后我就举目无亲了,我只记得南恒宇的号码,他的号码这么多年了我还烂熟于心。抱歉我那时候还不知道你们已经在一起,所以擅自联系了他。回国后确实是他一直在帮助我,我迫切地希望自己的腿能够尽快地好起来,所以才拜托他帮我联系医院。你也看到我这个样子了,出行十分不便,所以常常是他送我去医院。我也是那时候知道你们已经在一起很多年了。我不知道你看到了多少,但是我向你保证我和他之间什么都没有发生,或许你觉得他接送我去医院、陪我吃饭是很亲密的事情,但是我当时也不知道去求助谁了……逃离那个地方回国前,我想要找的第一个且唯一一个人就是他,除了他之外我不知道还可以依靠谁……” 她的眼角渐渐潮湿起来,夏余筱伸手揩了揩眼泪,声音夹杂着哽咽:“但是吴茗笙,也许他以前喜欢我,但是我现在必须认真告诉你,他的心早就偏向你了。也许在更早之前他就喜欢你,比认识我还要早,只是他那时尚还没有意识到这一点。因为我是一个与他有过一段过往的异性,所以你在看待我们那些行为时会不由自主地带有情绪色彩。但如果你只把我当成他的一个普通朋友,事情或许会变得简单许多。” “我给你发那些消息,没有什么别的目的,我的想法很单纯,就是想知会你一声,让你知道我和南恒宇之间是光明正大的。我以为自己的措辞没有问题,没想到会适得其反。”夏余筱真诚地看着吴茗笙,真诚地劝她,“不要因为这些事就结束你们之间这来之不易的缘分,我不是想为南恒宇说话,但还是请你在听了我今天的话后再认真考虑一下你们之间的关系,或许你能再给他一次机会。” “不,不是因为你,我知道你们什么都没有,这些只是借口。”吴茗笙落下泪了,她知道自己不是在委屈,而是在心疼夏余筱,还有无尽的愧疚,“之前你给他打过一个电话,被我挂掉了,如果……如果我没有挂掉那个电话,你们那时候说不定早就破镜重圆了……你也不会遭受这些。在这样的愧疚下,我无法再心安理得地和他在一起。” 那个电话一直是吴茗笙的心结,她从没想过掩藏这个秘密,甚至一直期盼着有人能将它揭开,这样她的心才能重新安宁下来。如今在听完夏余筱这些年的遭遇后,她心里的愧疚感更是无可附加了,甚至到了憎恶厌弃自己的地步。 吴茗笙以为夏余筱知道真相后会错愕,会冷脸,会怒喝,可是这些情绪她都没有。她的表情没有一丝的破裂,还是保持着浅笑:“我有猜到过电话是你挂的,但是我从来没有怪过你。” 吴茗笙抬起泪眼:“真的?” “好吧,其实有一段时间是很埋怨你的。”夏余筱笑出了声,旋即又正色,“但是在我回国后,大概是经历了太多吧,我早就不会再去翻旧账,也不想去计较那些陈年往事,爱一个人太沉重,恨一个人也是,我想让自己活得轻松点儿。而且,不靠南恒宇,我自己不也是逃出来了吗?” 她音色温柔地说:“所以,你大可以忘记这件事。” 吴茗笙低下头,苦涩道:“那我和他也不可能再在一起了。” “这是为什么?” 吴茗笙说:“我们爱上彼此的时机不太对,我太早就喜欢上他了,卑微暗恋着他的日子里,他的漠视与不在乎将这份爱磨平了、磨没了,我已经不敢再去爱他。你说他现在终于喜欢上了我,或许吧,但是我还没有感觉到,可是我对他的感情早就在他一次又一次的忽略里淡去了。我见过他对待你如珍如宝的样子,可是在一起六年,记忆里他一次都没有维护过我……也许是我记性太差了。” “如果你分手的原因是这个,”夏余筱轻握住她的手,“那么我支持你。” 在绚烂明亮的光线里,她微笑着说:“你知道吗,从你帮我搬起桌子的那一刻起,我就拿你当我的朋友了,永远的朋友。” 两个女生对视着破涕为笑。 她们之间从来就无关南恒宇,一直都是在心里为彼此留有一片心t?地的关系。无论岁月如何更迭,也不论相距多远,这份情谊永远不会改变,也永远不会因为一个男人就改变。 *** 林望秋下班回家时在单元楼下遇见了一位不速之客。 江待的奥迪A8在傍晚昏黄的环境里并不十分显眼,但他这个人却实在惹眼。 林望秋刚走过小区绿化带一眼就看见他背倚在车门上,静立望着单元楼下下班回家的人。 他的穿着一如既往地低调休闲且年轻,简单的白T和长裤硬是被他穿出了一身少年感。 林望秋默默算起两人的年龄,江待今年也二十四了,怎么扮起嫩来一点儿都不违和。倒是她,因为职业的缘故反而老气横秋的,她比他还年轻两岁呢,现在从衣着上看起来反倒像是江待的姐姐。 林望秋低头打量自己一眼,这种感觉更甚了。 林望秋喝醉后并不会断片,所以那晚江待送她回家她朝着人家发酒疯的情景还历历在目。想到自己几天前醉酒后的样子,林望秋举起肩上的包遮住脸打算躲过江待悄悄进去。 但是这个人停车的位置也太心机了,正对着单元楼进门口,从这里进去的人一个都躲不开他的眼睛。 林望秋在原地等了一会儿,趁着江待低头拢火点烟的空隙,举起包挡着脸快步朝单元楼进门口走去。 “林望秋!” 江待这一喊险些让林望秋崴到脚,站稳后她改走为奔,疾奔向电梯。 但是江待掐灭烟后几步跨过来,很快揪住她衣领:“没听见我喊你啊,跑这么快干什么?” 江待原本是没注意到她的,要不是她掩耳盗铃地举着包鬼鬼祟祟走过去,说不定还真让她从他眼皮子底下给溜走了。 林望秋仍然举包挡脸,硬声硬气地说:“你认错人了。” “是吗?”江待松开她衣领,在林望秋逃跑前又抓住她手臂。他另一只手掏出手机说,“你等我确认一下。” 几秒钟后,悠扬怀旧的音乐声从林望秋举着的包里响了起来。 “每次走过这间咖啡屋 忍不住慢下了脚步 你我初次相识在这里 揭开了相悦的序幕 今天你不再是座上客 我也就恢复了孤独 ……” 看着这人得逞的笑脸,林望秋心里追悔莫及,恨不得穿越回去将当初那个给江待设置特别来电铃声的自己扇上几巴掌。 她愤愤放下包,从包里翻找出手机,用力挂断电话。 江待也将手机收回兜里,怕她逃跑,右手仍然不松不紧地握着林望秋小臂:“怎么样,我没认错人吧?” 林望秋没心思再和他玩这种躲猫猫的幼稚把戏,恶狠狠地凶他:“你有什么事儿?” 江待一副好商好量的语气:“上去说?” 林望秋却不买账,没好气道:“你谁啊我就要请你上去,就在这儿说。” “不请我上去我就不说。” “不说就不说,谁稀得听似的。”林望秋扯了扯自己手臂,见江待没有松手的意思,抬头瞪他一眼,“松手。” 江待:“不让我上去我就不松手。” 林望秋皮笑肉不笑地看他一眼:“你是无赖吧?” “我是。”江待颇为自得地认下这个身份,挺不要脸,“所以让我上去吧。” 林望秋:“……” 两人走进电梯时,这个时段下班的人差不多都已经回了家,电梯里就只有江待和林望秋。 林望秋比江待晚进去一步,跨进电梯后正要按楼层键,发现江待事先已经按下了。 她从电梯映着人影的金属壁上怪异地看一眼身后的江待,想了想,又将想说的话悉数咽了下去。 “说吧,什么事。” 虽然不欢迎这人,但林望秋还是尽地主之谊给江待倒了杯水。 两人各坐在沙发的两端,隔着茶几面对面“分庭抗礼”。 江待拿起林望秋倒给他的水,气定神闲喝了几口后才放下杯子说:“我最近才调回来,回国后没地方去了,看了几个房子都不太满意。忽然有一天,我想起来,其实我根本犯不着去别处租房子住,我是有房子的。” 林望秋试探着问:“你不会要住到我这里来吧?” “不可以吗?”江待十分有底气,“这房子还是我出钱买的呢。” 林望秋冷冷说:“我把你当初买房子的钱还给你。” 她又软和语气:“这房子写的是我的名字,我要是是个没有道德底线的人,你连当初买房子的钱都得不到。” 话外之意就是要江待见好就收,她好歹是个律师,他当心房财两空。 江待依然气定神闲,像个运筹帷幄又老谋深算的“奸商”:“这房子的价值不能这么算,现在房价高涨,这个地段的房子早就今时不同往日,你还想用当初的价钱打发我吗?” 林望秋怒火中烧:“那你想怎样?” 江待慢悠悠笑,他知道自己离达到目的只差临门一脚了:“我也不想要钱,让我住进来就行了,作为它的实际购买者,我认为我有权利住进来。” 林望秋斩钉截铁说:“你想都不要想。” 江待也不说话,一双眼睛无波无澜地看着林望秋,坦荡的视线中又平白有几分无赖的意味。 他知道这是对付林望秋的“杀招”,果然林望秋被他盯得偏开了头,犹豫几秒,还是咬牙愤愤说:“先说清楚,你就算住进来了,咱俩也就只是不用付租金的租赁关系,你不要想入非非。” “想入非非的人恐怕不是我吧?”江待拿起水杯又喝了口水,嗓音清润又戏谑,“我这还没正式搬回来呢,你就开始想入非非了。觉得我会对你做什么?” “江待!”恼火和羞愤让林望秋一阵脸热,她气得站了起来,“你什么都不要做,也什么都不要想。” “这就过分了吧?”江待又委屈又无辜。 林望秋又坐了回去,无视他的装可怜,用十分官方的口气说:“晚上我会拟定出一些注意事项,你搬进来后必须严格遵守。” 突然想起什么,她偷偷笑了笑,想到江待还在场,又清嗓咳了咳,恢复正经脸:“第一条就是,不准抽烟。你要是做不到,就别搬进来了。”说完又摆出理论依据:“你知道二手烟危害有多大吗?医生都说了,抽烟等同于慢性杀人,二手烟里有上千种有害物质,会让人体的细胞变异,对女性的危害更大,比你们直接吸烟的人危害还要大……” “可以。” “什么?”林望秋正经脸变震惊脸,随后又摆出一副冷脸,“还是等你把烟彻底戒了再说搬进来的话吧,也不知道你什么时候染上这种坏毛病。戒烟可不是说戒就能戒的,你说可以就可以啊?” “嗯,我说可以就可以,从现在起绝对不抽了。”江待同她保证,“说到做到。” 既然都要合租住到一块儿了,林望秋想着还是加个联系方式比较好。她拿出手机有些扭捏地对江待说:“你……那个什么……咱俩加个微信吧,之后方便联系。” 江待瞥她一眼:“我微信没换啊,一直都是之前那个,还是……你把我给删了?” 林望秋急忙为自己正名:“我没有,只是你在我的通讯录里吃灰太久,我不知道你是不是还在用之前的那个微信。” 她从沙发上站起身,开始给江待下达逐客令:“好了,现在事情都谈妥了,你赶紧走吧。” “我好像忘了和你说。”江待慢悠悠站了起来,视线下垂看向林望秋,“我是今晚就要搬过来,东西就在车里。” 林望秋险些要举起拳怒斥他了,八字还没一撇的事他就急匆匆把行李都搬过来了,究竟是哪里来的底气让他认为她一定会同意的? 这家伙也太有恃无恐了吧。 江待下楼去搬行李后,林望秋一个人在客厅沙发上坐立不安了一会儿,纠结半天后还是决定下去帮他拿行李。 好歹她现在也算是他的房东呢。 刚从屋内迈脚出去,江待就拉着行李箱悠哉游哉从电梯里出来了。看到她一只脚跨到门槛外面,还不解地问,“你怎么站在这里?” 林望秋看向他手里的行李箱:“你东西就这么点儿?没别的了?” 江待:“除了衣服还需要别的吗?” 好像也确实是不需要…… 两人跨步进屋,林望秋看一眼厨房方向,想起来了:“锅碗瓢盆什么的……你不用啊?” “再买呗。”江待回眼看她,“我连住的地方都没有,还管这些。” 林望秋再次无语。 江待环顾一遍四周,转头问林望秋:“我住哪里?” “随你的便。”林望秋指了指两间客房,“这两间你自己任意挑。” 说完她越过江待打算回房间,这时江待忽然在她身后喊到:“对了,咕噜呢?” 林望秋脚步一顿。 她闭了闭眼,眸中沉痛被掩盖住:“早不在了。” 【小剧场】 江待:“躲我?不是昨天还给我唱情歌来着?” 林望秋:“那是儿歌!儿歌!儿歌!t?” 江待(“哦”一声):“有区别吗?” 林望秋:“……” 80-84 第八十一章:弟弟来访 吴茗笙和夏余筱在书店见过面后,和南恒宇算是彻底结束了。 吴茗笙大学毕业参加工作以后,高丽娟和吴盛明便搬回了老房子。学区房也就是靠近学校,占了个好地段才房价高,其实交通吃住什么的,哪儿哪儿都不方便。老家那边街坊四邻都是熟人,高丽娟一天到晚都能忙活不停,陪读那几年把她憋得不轻,老早就想着搬回去了。 学区房不愁卖不出去,几个月前房子顺利出售,吴茗笙趁这个周末回家帮父母一起搬家。 南恒宇回家时见楼道里好几个工人搬着重物朝楼下的大卡车走,看到这些有些熟悉的物品,一个不好的念头闪过脑海,侧着身子避开这些工人急匆匆上楼。 他连电梯都等不及坐,气喘吁吁跑上楼时,高丽娟和谢琴可正在家门口依依惜别。 见他出现在楼梯口,两人中断谈话,俱是惊讶地看着上气不接下气的南恒宇。 南恒宇弯腰撑着膝盖,仰头紧张地看向高丽娟:“吴……吴茗笙呢?” 高丽娟已经知道南恒宇和吴茗笙分手的事情,垮下脸说:“在屋里收拾东西呢。” “谢谢阿姨。”南恒宇同高丽娟道完谢,深吸一口气,朝敞着门的屋内走去。 高丽娟目送着他走进去,转回身子摇着头对谢琴可说:“唉,我那时候知道我们家笙笙和恒宇在一起时心里别提多高兴了,咱俩家关系这么好,到时候俩孩子结婚,就是亲上加亲。没想到俩孩子缘分这么浅……” 谢琴可也无声叹气:“是恒宇没这个福分。” 吴茗笙正和吴盛明坐在客厅里打包一些小物件。大部分东西都很好收拾,拿泡沫纸一包朝箱子里一搁就完事儿了,有的甚至都不用费力去打包。 最让人头疼的便是吴盛明收藏的那些茶壶、茶杯,一个不小心就容易磕碎,必须里里外外、严丝合缝地包上好几层。 吴茗笙很难将心比心地疼爱吴盛明的这些茶具,常常趁吴盛明不注意的时候少包了一两层就放进了箱子里。 “你这才包一层就放进去,偷懒偷得也太厉害了吧?”吴盛明像吴茗笙不怜惜他那些茶具一样不怜惜地敲了吴茗笙的手背一下,他将吴茗笙刚潦草包好的茶杯从箱子里拿出来,勒令她再重新包装,还严格要求,“必须包上三层,一层都不能少。” 作案多次后被抓包的吴茗笙有些抓狂:“这要包到什么时候去啊?人家车子还等在那里呢,你为什么不提前都包好?” 吴盛明理所应当地说:“不是等着你回来一起包吗。” 吴茗笙翻了个白眼:“又不是包饺子,还等我一起回来包……” 这时南恒宇进来了,站在吴茗笙身后踌躇着,犹豫不前。吴盛明戳戳吴茗笙:“行了,你不用包了。” 吴茗笙一脸莫名其妙:“怎么又不用我包了?” 吴盛明朝她身后看了看,朝南恒宇使了个眼神:“你客人来了。” “我什么客人?”吴茗笙注意到他有些古怪的眼神,站起身朝身后看去。 看见南恒宇时她吃惊不到一秒,然后和气地问:“你有什么事儿吗?” 南恒宇低头瞥一眼还在打包茶具的吴盛明,眼底闪过几分不自在:“我们能进去聊会儿吗?我有些话想和你说。” 吴茗笙点点头:“行。” 南恒宇跟在吴茗笙身后走进她的卧室。 屋内的东西都收拾得差不多了,房内的空旷让南恒宇心里涌上几分难言的惆怅。 南恒宇启声问:“你是因为我才急着搬走的吗?” 吴茗笙先是愣了半秒,随后好笑道:“你什么时候能不这么自恋?” 她解释说:“我爸我妈在这里住着不适应,本来就是为了我上学才在这儿买的房子。现在我都工作了,房子卖了搬回老家不是很正常的事吗?” 南恒宇也自嘲一笑:“我以为你是为了躲我。” “我犯不着躲你,我又没有对不起你。” 南恒宇苦涩地扯了扯嘴角,低声说:“没错,你犯不着躲我,是我对不起你。” 他又说:“你这段时间变了很多。” 吴茗笙笑了:“这才是真正的我,不再惟你是从,不再患得患失。” 她曾经迷失过自我许多年,如今才算真正找回来。 南恒宇一言不发了,最后还是吴茗笙重新打破沉默:“你来是想说什么呢?” “我们,真的没可能了吗?”南恒宇声音发抖,眼眶也有些红了。 这副可怜兮兮的模样早已不能让吴茗笙动容,她只是平静地问:“夏余筱没有将我的话都告诉你吗?” 南恒宇的眼睛有些刺痛,窗外耀眼的阳光使他不得已偏开了眼:“她说了,可是我还是想听你当面告诉我。” 吴茗笙走到窗前,阳光流泻进来,披在她的身上。她的声音仿佛是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只有先把自己的心腾干净了,才能再去和别人在一起。我用全部的感情来爱你,你却只拿出三分之一的感情来爱我,这是不是很不公平?” 南恒宇急切打断她:“要是我说,我能够拿出全部的感情来爱你呢?” “可我已经不能拿出全部的感情来爱你了,或者说是没了勇气。”吴茗笙脸上是释怀的笑容,“其实我倒没有怪你,毕竟路是我自己选的,我知道你那时候对别人念念不忘却还盲目自信地以为自己能够让你喜欢上我。现在现实已经给了我教训了。” “你知道我当初为什么明知你和我在一起是一时冲动却还是头脑一热答应你了吗?因为你那时候说,吴茗笙,你也不错。” “这么多年,我一直忘不了这句话,也一直用这句话来安慰自己。可是为什么它现在不管用了呢?我自己也不清楚……” 南恒宇无声地张了张嘴,他还有很多话想和她讲,也还有很多话没有和她讲,比如他是怎样在夜深人静的时候将那个言语侮辱她的队友拖到没人的树林里狠狠教训了一顿的,比如知道她出去喝酒,一直在她宿舍楼下等她回来…… 但他什么话也说不出来了,他只能失魂落魄地回了家,像个孩子一样扑进谢琴可怀里,泪流满面地说:“她不知道……不知道我是喜欢她的……我是喜欢她的……” 谢琴可拍着他的背,无限感慨地说:“你自己都知道得那么晚,她又怎么会知道呢?” *** 江待从医院下班回来时,林望秋正趟在沙发上睡觉。 她身上盖了条薄毯,乱七八糟的资料散在沙发和茶几附近的地面上。 他担心待会儿起风会将这些资料吹走,本来准备直接回房的,顾虑到这个,还是走到沙发旁弯腰将这些资料一张张捡起来。 捡的过程中江待发现她好像也不是随便乱放的,应该是分好类了就近放在了地上。他按她分的类将地上的资料纸张交错着摞到一起,捡完茶几附近的又去捡沙发旁边的。 蹲着身子一张张捡起来时,江待的脸不小心碰到了林望秋垂在沙发边沿的手。只轻轻碰了这么一下,她莹润的指间划过他的侧脸,就令江待身形一顿。 他视线平视过去,看向沙发上睡得正熟的林望秋。 纯色的毯子薄薄的面料贴合着她已经玲珑有致的身体,勾勒出她纤细的身形…… 江待不敢再看下去了,如此画面已经让他思绪翩跹,恐怕他视线再多停留一会儿,就要…… 欲火中烧了。 江待慌忙低下头,飞速捡完剩下几张资料,将它们摞放在茶几上,又用林望秋已经进入睡眠状态的笔记本压住,然后像是落荒而逃般进到自己的房间。 林望秋是被热醒的,她睁开眼睛从沙发上坐起来时,发现自己身上的毯子变成了被子。 怪不得热她一身汗,睡这么会儿还短暂做了个梦,梦到自己进入了西游记里火焰山那一回。 听到浴室的淋水声,林望秋知道江待回来了,立马猜到罪魁祸首是谁,掀开身上的被子穿上拖鞋走到浴室门口,用关节扣了扣门。 扣了好几下里面的人没反应,水声依旧,林望秋有些毛了,直接上手拍门。 江待在哗啦的水声中依稀听见门外的动静,按停花洒,草草擦净身上的水套上衣服后将门一把拉开。 浴室里的水气倾泻而出,喷袭了林望秋一脸。 她原本的火气因意外的惊讶而消散:“你在洗澡?” 江待用干毛巾擦着脖子上的水:“嗯。有什么事儿吗?” “这个时候洗什么澡啊?”林望秋小声嘟囔一句,又想起来正事,扬声质问,“我身上的被子,是怎么回事?” 江待动作一顿后,神色平常地说:“哦,我怕你着凉,就帮你把毯子换成被子了。” “你神经吧?这大夏天的,怕我着凉?不怕给我捂出痱子来啊t??”林望秋只觉神经质地看他一眼,又朝他身后的浴室看了看,一点儿热气都没有,忍不住轻嘲,“你洗冷水澡?会着凉的人是你吧。” 江待弯唇笑了下,刚洗完澡的模样意外纯良:“夏天没事儿。” 林望秋被这笑晃了一下眼,回神后迅速转身离开,嘴里还小声嘀咕:“突然笑什么啊?” *** 进入盛夏后蚊虫也随着温度的升高而日益猖獗,林望秋住的楼层低,蚊子更是少不了。她又是个招蚊子的体质,早上到律所上班时,胳膊和脖子上顶着好几个蚊子包,办公的时候打不了几个字就要伸手抓几下。 到茶水间接水时,沈愿也跟着一起过来了,看到林望秋衬衣领子附近露出的皮肤,忽然大叫起来:“天啊,你脖子上是什么?吻痕吗?” “什么啊,不是!”林望秋被她这一声吓得赶紧放下杯子一手捂住自己脖子,另一只手要去捂住她的嘴,见沈愿把嘴闭上后才收回手,理了理因抓痒而弄乱的衣领说,“这是蚊子咬的。” 沈愿脸上写满怀疑:“那你遮什么?难道不是心虚?” “因为你的眼神很奇怪啊,我下意识就……”林望秋将手放下来,这次伸长脖子主动任沈愿打量,“不信你自己看。” 沈愿凑近细看,嘀咕:“还真是诶,不过乍一看真的很像……” 林望秋大声喝止她:“不准说那个词!” 沈愿撇撇嘴:“不说就不说嘛,你这么激动做什么?” “本来没什么的,被你这么一说好奇怪。”林望秋边接水边扭头责备沈愿,“你什么眼神啊,蚊子包也能看成……”她脸一红,实在不好意思说出那个词,果断闭嘴了。 沈愿却表示无辜:“还不是你说你那前男友搬来和你一起住了,我很难不多想啊!我一直以为你们在一个屋檐下会发生点儿什么呢……孤男寡女,花前月下,干柴烈火……诶,你走那么快干什么啊?我还没说完呐!” 林望秋端着水杯头也不回:“再不走要被你的想象力创死了。” 回到电脑前,林望秋因为喝了水有些热,便将衬衣袖子给挽了上去。 她现在抓痒都抓出习惯来了,痒的时候抓,不痒的时候也抓,写诉状和整理证据链时没有思路了,也会抓胳膊思考,手臂上好几处都被抓破了。 沈愿有些看不下去,悄摸摸凑过去说:“你要不买点儿药抹抹吧,我看你这被咬得挺厉害的,你那胳膊上的,我瞧着都吓人,那么大一个包。”她看着寒毛都竖起来了,“现在的蚊子可真毒啊!” 林望秋淡瞥她一眼:“我家里有药,不用买。” 她也确实有些痒得受不了了,下班回家后翻箱倒柜地找止痒药,但是大大小小的柜子抽屉都找遍了也没找到。 “真是见了鬼了,我明明记得有的啊。”林望秋蹲在电视机柜前看着敞开的抽屉费解地自言自语,“跑哪儿去了?” “你在找什么?” 江待的声音冷不丁从头顶上方传来,林望秋被吓了一跳,扭头仰首怒视他,“你能别突然出现在别人身后吗?” 江待闻言后退了几步,给她腾让出空间,又问了一遍:“你在找什么?” “你这么多管闲事干什么?我找什么还要和你通报啊?”林望秋关上抽屉站起来,越过江待往卧室走,忽然又回头,“我现在补充第二条,不准随便打探对方的私生活,不该问的不要问。” 江待:“关心也不行吗?” 林望秋不假思索:“不行!” 回身之际她看见江待露在外面的胳膊和脖子,又往回走了几步,一脸奇怪地问:“没蚊子咬你吗?” 江待有些茫然:“没啊。” 这实在不应该,她屋子里的蚊子都快泛滥成灾了,怎么这人身上一个蚊子包都没有?合着全吸她一个人的血了是吧。 思及此,大概是为蚊子这格外的“优待”给气的,林望秋的胳膊和脖子又痒了起来,她一边挠痒一边对江待愤愤道:“那是因为我替你吸引了火力,你就偷着乐吧。” 说完这话,她趿拉着拖鞋愤懑不平地回了卧室。 而江待看着她的背影,嘴角弧度慢慢扩大,似乎猜到她刚刚在翻箱倒柜地找什么了。 他回自己卧室套上外套,换了鞋后便出了门。 林望秋实在是个不折不扣的“夜猫子”,晚上不睡、早上不起。江待买完止痒药回来后,一直等着她睡觉好将药膏偷偷拿给她,但是她房里的灯快到十二点半才熄灭,江待直等得哈欠连连。 林望秋关灯后,江待又等了半个多小时,走到她卧室门口贴着门板听了一会儿,确定她真的睡了,才弯腰将刚刚下楼买来的药膏放到门前的地板上。 但是药膏刚一沾地,又被他拿了起来。 江待本是想将药膏放下就直接走的,但是不知想到什么,他拿回药膏又站了起来。 他在门外站了一会儿,随后攥紧手里的药膏,另一只手握上了门把手。 就进去看一眼,要是她锁门了,他就把药膏放下离开。 江待在心里对自己说。 然而轻轻的“咔哒”一声,卧室的门随着门把的下沉打开了。 翌日林望秋被闹钟叫醒从床上爬起来洗漱时,看见床头柜上已经拆封的止痒药膏,后知后觉地意识到,昨天夜里好像没痒得醒过来,睡得很香来着。就连蚊子都消停了不少。 在卫生间洗漱时,她不自觉看向自己的两只胳膊和脖子,发现红印好像淡了不少。 是心理作用吗?还是错觉? 匆匆出门赶地铁前,林望秋朝江待的房间看了一眼。 他向来比林望秋出门早,此时卧室的门紧闭着,就像他没来时一样。 *** 回国后,江待一直急于确认两件事。 第一件事便是林望秋是否还喜欢他。 通过她那次醉酒,他明白了她的心意,所以他“厚颜无耻”地搬进来和她住到了一起。 第二件事是林望秋是否还单身。 他原本以为林望秋现在是有男朋友的,那日在机场是他亲眼所见,还有那个急匆匆将她叫走的电话,一切的事实似乎都在说明她如今并非单身。 但是在林望秋和他吐露心声后,江待便笃定这个猜测并不成立。 很快,为他彻底解答疑惑的人来了。 林望秋和江待在半夜时分纷纷被门外的鬼哭狼嚎间或拍门声给吵醒。 原以为是哪个闹事的醉鬼,林望秋蒙上被子懒得搭理,想等那人自讨没趣后离开。 过了会儿,卧室门被敲响,林望秋翻身下床,拉开门,江待正站在门外。 “干嘛?”她照例没好气。 江待犹豫几秒,问得有些莫名其妙:“你是不是有个弟弟来着?” 林望秋脑子还不是十分清明,看着他好像在思索自己究竟有没有弟弟,又像是在回忆到底有没有和江待提过林清徐。 印象里好像没有吧?又好像提过,说起邵嫣的时候好像说起过。 不过她懒得想了,直接问:“问这个干什么?新规才立多久,不是说了不准乱问涉及隐私的问题吗?” 江待示意她往入户门那边看:“我没听错的话,外面那个人似乎在喊‘姐’。” 林望秋愣了愣,反应过来后连忙跑回房里,拿起床头柜上的手机点开。 全是林清徐的未接来电。 她这才意识到,门外鬼哭狼嚎拍门的人不是哪路的醉鬼,而是自己的弟弟。 刚一打开门,林清徐就哭兮兮地扑往林望秋怀里,但是被林望秋一个闪身躲开。 他险些摔个狗啃泥,幸亏面前的江待好心伸手扶了他一把。 林清徐仰头凝视单手扶着自己的男人,重心还在江待身上,惊讶且好奇:“帅哥,你谁啊?” 林望秋赶紧将他拉开,凶巴巴地命令:“你自己站好。” 林清徐站稳后一双泪眼在江待和林望秋两人脸上来回逡巡,最后目光定格在林望秋身上:“姐,他是谁啊?” 林望秋侧睨了江待一眼,冷淡地说:“房客。” “你大半夜的来我这儿干什么?”她审视着面前的男生。 林清徐抹一把眼泪,摆出一副可怜兮兮的模样,哭声说:“甜心……”在林望秋警告性的瞪视下,他连忙改口:“姐,我还没吃晚饭呢,你能给我下碗面条吗?” 林望秋:“……” 林望秋去厨房给林清徐下面去了,一直和摆设无异的厨房几个月来第一次开了火。 江待并没有回房间,在林清徐到客厅沙发等面的时候,他尾随着坐了过去,卧在单人沙发里刷手机。 坐他旁边的林清徐一个劲儿地直打量他,明目张胆的视线实在令江待无法装作视而不见。他从手机里抬眼,客气笑问:“有什么事儿吗?” 林清徐兴奋地说:“hey,哥们,我觉得你有些眼熟,haven’t I seen you some place before?” “是么?t?”江待淡淡笑着,不发表什么意见。 “话说你是怎么住进来的?”林清徐自来熟,话匣子打开了就没完没了,“这房子可是我姐的前男友买的,她死活都不肯租出去呢。就连我,her only brother,之前死缠烂打她也没同意我住进来。” 江待假装回忆,然后轻描淡写说:“就……简单说了几句?” “什么?”林清徐震惊到夸张大叫,“不可能的,除非她喜欢你,不然她绝对不会让你住进来,开多少钱都不行。”他又洋洋得意地抿高嘴,神气活现地看一眼江待,自信满满地说,“但是我知道她不可能喜欢你。” “为什么?”江待来了点儿好奇,颇觉有意思地看向他。 傻呵呵的林清徐还不知道自己正在被套话,很轻易就将林望秋给出卖了:“她忘不了她的前男友。” 江待再次:“是吗?” “我骗你干什么?”林清徐说到这里忽然就变得有些沮丧,“妈妈一直想她去英国,结果她为了她那位前男友死活不去。搞得妈妈没办法,只好带着我从英国回来了。我现在还在重新学中文……” 江待这时插一句:“你和你妈是什么时候回来的?” 林清徐想了想:“也就两个月前吧,七月份我大学毕业典礼一结束就被我妈拉回来了。” 江待笑容加深,心中的某个猜测因此得到证实。 打林清徐一进门,初一看见他那张脸江待就觉得有些眼熟,现在套完他的话,江待已经可以确定,林清徐就是他当初在机场看见的那个与林望秋举止亲密的男生。 林清徐还在喋喋不休地愤愤不平:“你说那个狗男人也真是的,究竟有什么魅力啊,我姐就谈过这么一次恋爱,结果对那个男人恋恋不忘。” “林清徐!”林望秋将盛着清汤面的碗和筷子“啪”一声放到玻璃面的茶几上,居高临下地看着林清徐,“我让你住进来不是让你在背后嚼我舌根子的。” “‘嚼舌根子’是什么意思?”林清徐挠挠眉,看向江待,“你知道吗?” 江待眼神掠向林望秋,微微一笑:“gossip。” 林清徐“哦”一声,没事儿人一样无视脸色铁青的林望秋,端起面大口吃了起来。 他实在是饿得不行。 只是下一秒,刚吃进嘴里的面就被他全吐回碗里。 “你这煮的什么啊?” “It tastes awful!So awful!” “It’s really nasty!” 林望秋一把从他手里抢过碗,生气地踹了他腿肚子一脚:“你爱吃不吃!” 她端着碗往厨房走,气愤地自言自语:“我自己都没给自己下过面吃呢,我自己都是吃现成的,屈尊给你下面你还不吃,不吃算了!” 林清徐有苦无处说,苦兮兮地对着江待诉苦:“本来就是嘛,那面条都没熟,吃在嘴里还是硬的……” 江待偏头笑了几声,认同林清徐的话:“我信,她的确不太会做饭。” 当时见林望秋那么果断地走向厨房,他还以为她这几年一个人住长进了不少,学会做饭养活自己了,没想到还是个睁眼瞎。 江待从沙发上起身,拍了拍林清徐的肩膀:“我去给你做吧。” 林清徐有些质疑他的水平:“你还会做饭?” 江待看一眼厨房的方向:“大厨不敢说,但比你姐应该是要强上一些。” 林望秋将碗里的半生不熟的面条倒进垃圾桶,刚一起身,转身就和江待面对面了。 她吓得被垃圾桶绊了一下,被江待扶了一下才没摔倒。 “你为什么总是冷不丁出现在别人身后?非要把我吓死是吗?”她摆着一副臭脸,越过江待去水槽洗碗。 江待背靠在流理台上,抱屈解释:“我只是想安静等你弄完。” 正在洗碗的林望秋冷呵一声,“倒也不用这么安静。” 她侧目看江待一眼,问到:“你跟进来干什么?” 江待:“我看你弟还饿着肚子,过来给他下碗面。” 瞧把你能的。 林望秋将洗好的碗不轻不重地放到江待手边:“你要下就下吧,碗和锅让他自己洗。” “成。”江待原本也没打算洗锅碗。 林望秋正要离开,江待又叫住她:“鸡蛋在哪里?我刚刚看了冰箱,里面好像没有。” 林望秋回眼看他:“我平常又不做饭,有面就不错了,他还想吃鸡蛋,想得倒美。” 说完又要走,江待再次喊住她:“等下!” 林望秋被他这么几次三番地弄恼火了,烦躁转身:“你就不能一次把话说完吗?” “我的错,我的错。”江待举起双手作投降状,一脸好笑地问她,“你明明不会做饭,干嘛还给你弟下面?” 他的笑容让林望秋一阵脸红,气急败坏地喊道:“他要吃我有什么办法?” 还不是只能硬着头皮上。 早知道会得到林清徐“so awful”和“really nasty”的评价,她死都不会开这个火煮面。 江待微微弯腰笑出了声,收了收笑声后和林望秋道歉:“抱歉抱歉,我只是有些好奇,没有要冒犯你的意思。” 林望秋已经懒得和他计较了,冒不冒犯的,他话都已经问出口了,这会子假惺惺地道歉有个什么用。 她面无表情地看着他敛笑、肃容,然后正视她。 这时林清徐趴到厨房推拉门的门框上,激动又兴奋地对着江待高喊:“我想起来在哪里见过你了,in my sister’s phone,you’re her fucking ex-boyfriend,damn!” 第八十二章:真相获知 林庭丰有一辆已经称得上“年迈”的奔驰,快十年前买的,那时落地价五十万左右。在车库的一众车里,这辆落伍且不起眼,但却是林庭丰的心头好,因为这是他人生中的第一辆代步车。 林清徐不久前刚考下驾照,便跃跃欲试地想从车库里挑辆车练练手,因为对自己的技术没自信,于是就挑中了林庭丰最心爱的那辆奔驰。 车子是完好无缺地开出去的,晚上就被残破不堪地拖了回来。 因为林清徐用“老年车”和跑车玩飙车时由于烂车技而出了个小型车祸,人虽没事儿,车却报废了。 林庭丰看着奔驰的“残骸”,哭得比死了儿子还伤心,哀悼完爱车后向来文质彬彬的人抄起扫把就给林清徐使了一套打狗棍法,连邵嫣都没劝住。家里闹得一阵鸡飞蛋打后,林清徐只好夹着尾巴逃了出来。 家是不敢再回了,他本来就是个无业游民,无处可去,只好来投奔林望秋。 但林望秋并不打算收留他,她指了指江待,自认为理由充分地拒绝:“我这里已经收容一个了,你来了没地方住。” “怎么没地方住,我明明记得你这里有两间客房的。”林清徐厚脸皮地说,“还剩一间,正好就是给我留的。” 林望秋抄起抱枕砸向他:“你要不要脸?” 林清徐双手合十哀求:“不管怎样,今晚就先让我住下吧。” 此时夜色已深,林望秋被他这么一折腾也的确是又累又困,懒得再理会他了,离开沙发准备回卧室睡觉:“就一晚,明天必须搬走。” “得令!” 说是一晚,但第一次的妥协就意味着永远的让步。第二天林望秋和江待都去上班了,林清徐偷偷溜回家里,确认林庭丰不在家,疾速收拾了自己的物品后,正式在林望秋家里安营扎寨。 晚上林望秋回家,看见了诡异而神奇的一幕。 江待和林清徐居然在一张桌子上其乐融融地吃着晚饭,谈笑甚欢的模样仿佛是认识多年的好友。 她揉了揉自己的眼睛,才确认自己并没有看错。 “姐,快来吃饭。” 呵,还有她的份儿呢。 林望秋有些乏兴地走到餐桌前坐下,无视面前已经盛好的米饭,直勾勾看着林清徐:“你怎么还没走?” 林清徐满面春风地自我宣布:“我正式在这里住下啦!” 俨然一副主人做派。 “谁允许你在这里住下了?”林望秋对他的言而无信和自作主张极其不满,忍着发火的冲动勉强还算冷静,“我都没同意,你凭什么住下?” “诶,stop!”林清徐做了个暂停的手势,得意地说,“现在这个屋子里有三个人,我们两个都同意我住进来,你得少数服从多数。” 林望秋冷冷看向江待:“你同意他住进来?” 江待没什么底气地笑了,给出的理由也很没说服力:“他人还挺有意思的,又是你亲弟弟,住进来,也没什么吧……” “你们两个,”林望秋妙语连珠地用了一连串成语,“蛇鼠一窝,沆瀣一气,狼狈为奸,同流合污,表里为奸!” 林清徐听得云里雾里,被贬损了一通还不知林望秋所云为何,求助地看向江待t?:“什么意思啊?” 江待:“夸你厉害。” 林清徐挠挠头:“可我怎么感觉这都不是什么好词儿呢?” 林望秋知道这顿饭是江待做的,饭后径直收拾起碗筷想要洗碗。但林清徐十分自觉地站起来,主动承担起洗碗的任务,还狗腿又殷勤地对林望秋说:“姐,你歇着,我来洗,我来就行。” 林望秋便坐了回去,乐得当甩手掌柜。 本来就该这小子洗。 桌面被林清徐收拾得焕然一新后,他在厨房里哼着英文小曲快乐地刷着碗,身体还时不时跟着自己哼出的旋律扭动几下。 林望秋在餐桌看半天,也不知道他乐个什么劲儿。 江待还坐在餐桌边,林望秋看了眼时间,快十点了,便打算起身离开餐桌去洗澡休息。 离开前她看一眼江待,出于对他今晚这顿饭的感谢,不咸不淡地嘱咐了句:“你也早点儿休息吧。” 江待顿感意外地从手机里抬头,怔了一秒后脸上才挂起笑:“好。” 林望秋将椅子拎放回原位,转身欲走,江待再次出声喊住她。 “怎么了?”林望秋回身看他,这次没有像之前几次那样冷声冷气地说“干嘛”。 江待站了起来:“你回青江这几年,和何魏然联系多吗?” “你来问我?”林望秋不解蹙眉,“他不是你朋友吗,和你关系更亲密吧?” “我那几年……”江待顿了顿,“不是去非洲了嘛,和国内几乎断联了,和他也没怎么联系。回国后给他打电话,却发现他的号码已经停机了,发消息也不回,社交软件全都不在线,像是突然人间蒸发了一般。” 江待也去他家里找过他,但是一次都没见到过何魏然。倒是和冯如见过几次面,第一次两人还交流了几句,但冯如一听说江待是来找何魏然的便脸色突变,下一秒就将江待给赶走了。之后江待再来,她要么是不开门,要么就是无视他。 听他这么一说,林望秋发觉好像回青江后的确和何魏然只见过寥寥数面,还全是在回来的前一年,之后她就几乎没见过他了。 就连吴茗笙也说很长时间没听到过他的消息了。 林望秋说:“我和他来往本就不密,两年前还和他偶遇过几次,之后就……”她认真回顾了下,“几乎没再见过他了。” “你应该去问问笙笙,她知道的肯定比我多。”林望秋询问,“要我帮你们约个时间见面谈一下吗?” 江待微微点头:“你帮我问问她这周末有没有空吧,要是有空就定在这周末任意一天,地点你们选。要是没时间,就顺延到下周末。” “好。”林望秋答应下来,又注视江待几秒,他站着的模样看起来落拓又落寞,她抿了抿唇,将之前的话重复了一遍,“你早点儿休息吧。” 江待应声“好”,这次却没有再扬笑了。 *** 吴茗笙说自己也联系不上何魏然,不仅联系不上,她几乎快一年多没见过他了,过年串门时家里的亲戚向冯如好奇打听何魏然的去向,她也总是冷下脸,对自己唯一的儿子闭口不谈。 “我妈说我哥上大学时就被大姨赶出家门了,原因是什么她也不知道,也不知道我哥一直住在哪里。”吴茗笙目光忧愁,也是丝毫没有头绪。 江待问:“你最后一次见他是什么时候?” 吴茗笙回忆着:“大概一年前吧,他那时候都已经上班工作了。” “他在哪里上班?” “好像是叫什么‘南跃’?”吴茗笙也并不十分确定,“只知道是一家互联网企业……” 她努力回忆着,一些不甚起意的细节渐渐浮现在脑海中,层层抽丝剥茧后,她猝然想起一个至关重要的人物,眼前一亮:“这家公司的老板就是我哥的小叔,听我妈说我姨父破产就是他捣的鬼。后来我姨父住院,秋秋说借钱给我哥,他那时说他已经借到了,但是之后我姨父病情好转,我们一家人去医院看望他时,我大姨却说姨父住院的钱是秋秋借给他们家的。我现在知道了,这钱也许是我哥和他小叔借的,所以每次一提到这件事他就支支吾吾的,现在想来应该是害怕我大姨知道。” 吴茗笙最后说:“你应该去找他那位小叔,他一定知道我哥在哪里。” 何归南是近几年名声大噪的科技新贵,在青江业内大有名气,要查这样一位人物,基本资料动动手指上网就能查到了。 只是还没等到江待去找他,何归南自己却出现在江待所在的医院了。 那天中午江待和傅时英结束上午的坐诊到医院食堂用餐时,何归南在一个男秘书的陪同下进到医院,正好和向外走的江待匆匆擦肩而过。 在此之前江待已经在网上无数次浏览过何归南的各种照片和采访视频,对他的样貌、身姿甚至举手投足、走路的姿势与步伐都烂熟于心,而西装革履、气质卓尔不群的何归南在医院里也确实扎眼,故而他经过自己时江待多看了他一眼,正是这略略一瞥便叫他认出了何归南。 “你先去吃饭吧,我有点儿事。”和傅时英招呼一声,江待尾随着何归南以及他身边的那个秘书朝住院部的方向走。 傅时英在他身后高嚷:“喂,什么事儿比吃饭还重要啊?” 又低声自言自语地抱怨:“我说你这事儿也太突然了吧?” 江待跟着何归南一路直达住院部的一个高级病房。 何归南进到病房里后,江待询问护士站的值班护士:“麻烦问一下,五号房住的是什么人?” 女护士礼貌婉拒:“抱歉,病人及病人家属的隐私我们不能随便透露的。” 江待身上没有穿白大褂,他想着也许说明自己的身份会问到自己想要的信息,再次开口说:“我是耳鼻喉科新来的医生,刚刚进去那位是我的朋友,我就想知道他进去探望的人是谁。” 护士忍不住嘲讽了:“你是医生也不行啊,他要是你朋友你自己问他不就行了?” 江待还要再问,一个穿白大褂的高挑女士经过护士站,和女护士熟稔地打了个招呼:“还不去吃饭啊?” “还没下班呢。”小护士苦巴巴地说。 陈岩笑了笑,竖起胳膊给她做了个加油鼓气的动作,直走进何归南刚刚进去的那个病房。 江待问还笑眼弯弯的护士:“刚刚那位是谁?” “那位啊,是心理科的陈岩医生。”小护士说,“她经常来这里看望她那位昏迷不醒的朋友。” 陈岩下午也就接两个病人,脱下白大褂要美美下班时,被人堵在了诊室门口。 “陈岩医生?”江待客气又不十分确定地打了个招呼。 陈岩不知道这个突然找上门的男人有什么目的,也礼貌地笑了笑:“是我。” “我有一些问题想让你替我解答。”江待吐字清晰,强调补充,“对我而言是分外重要的事,无论如何都要弄清楚,所以才会来劳烦你。” 陈岩不知他所为何事,江待说了一通她仿佛还是雾里探花,“你总得告诉我你是谁吧?” “我是这家医院的医生,也是何魏然的朋友。”江待刻意停顿几秒,仔细观察着陈岩的面部表情变化,“何魏然你认识吗?或者说何归南,你应该认识他吧?” “是,我认识,他们两位我都认识。”陈岩发自内心笑了,因为她终于等来了她要等的人。 她嘴角噙着笑说:“他们两位先后都是我的病人。” 江待以为有戏,但陈岩下一秒却说:“但你不应该来找我。我大概知道你要问些什么,但涉及病人的隐私,我必须恪守职业道德,所以并不能对你和盘托出。你应该去找何归南。虽然我不能向你透露太多,但我可以把他电话给你,不是以医生的身份,而是处于朋友的立场。要是真的想弄清楚这一切,你就去何归南的公司找他。” *** 秘书说有一位姓江的年轻人要来见自己时,何归南愣了愣,在脑海中检索半天也想不起自己有什么姓江的客户或者朋友,便和对待一般人那样吩咐秘书:“有预约就让他按预约的时间来,没预约就让保安给打发走。” 女秘书说:“他自称是您侄子的朋友。” 何归南从一堆文件里倏然抬头,及时想起了江待这号人物。 他虽没见过江待,却知道他就是何魏然高中时期屁颠屁颠跟在身后的人。 “带他上来。” “好的。” 女秘书领着江待进来办公室时,何归南不像对待进到这里的其他人那样直到对方落座才给几个眼神。他注目看着江待如何推门进来,如何气定神闲地坐下,如何抬眼迎上他的视线,如何淡淡出声先发制人。 江待和何魏然第一次进到这里时的反应简直是天壤之别,何魏然是痛苦且胆怯,而江待,他自在的模样仿佛是来此参观,t?但眼神却凌厉逼人,气场强大。 “何总好。” 虽然大概也了解到何归南不是什么好人,但人家辈分和身份摆在那里,江待还是敬称了何归南。 只是殷勤的三个字经他嘴里喊出来,不仅狗腿含量全无,听起来倒像是在给人下马威。 何归南饶有兴趣地打量着江待:“我还以为这个世界上已经没有人在乎何魏然的死活了,没想到你居然会来找我。” 江待扬眉问:“我来你很不可思议?” “我以为你顶多拿他当个难缠的跟班。”何归南说,“还以为你早忘记他这号人物了,不然怎么这么多年没联系?现在回来了连他的人也找不到吧?” 江待不悦地咬字说:“他不是跟班。” “你说不是就不是吧。”何归南生意场上摸爬滚打过来的,最是懒得在于他而言无意义的话题上多费口舌,他开门见山了,“想问什么就问吧,不过我有个条件。” 江待默不作声,示意他接着往下说。 “一问换一问,你每回答我一个问题,我就相应地回答一个你的问题,直到问出所有你想问的。” “行。”江待不假思索答应了,“你问吧。” 何归南问的问题很不可思议,是江待怎么也没想到的,“你大学读的什么专业?” 江待伴着迷惑说:“临床医学。” “这个专业不错。”何归南满意地点点头,“幸好你不是计算机专业的,又比我晚生好几年,否则我们今天坐在这里恐怕就是对手了。” 江待冷笑:“我们现在就是对手。” 然后他开始了自己的提问:“何魏然现在在哪里?” 何归南的回答简明扼要:“医院。” 像事先就已预演好的那样,他紧随回答后问出了第二个问题:“谈恋爱了吗,有女朋友没?” 这都问得些什么啊,搞得跟相亲摸底一样。 “之前有一个,三年前分了,现在正在重新追。”江待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了,“能问些正常的吗?” “行,那就按你说的问个正常的。”何归南从善如流,“这些年为什么不跟何魏然联系?” 江待坐直了身体,不满地提醒他:“我还没问呢。” 何归南说:“我对你的好奇就这些,你把这个问题回答了,剩下的问题你随便问,算我送你的。” 江待的不满这才消弭,他重新靠回到椅背上,语气中透出淡淡的忧伤:“在非洲待了三年,通讯不便加上每天忙得脚不沾地,没时间往回打电话。我那时只想逃避国内的一切人和事物,没有和国内任何一个认识的人联系。” 江待说完,接着问自己的问题了:“今天你去医院看望的人是他吗?” 何归南点点头,直认不讳:“是。” “他为什么住院?” 何归南反应平淡地说:“出车祸昏迷了。” 突如其来的噩耗将江待的心脏狠狠剜了一下,他的眼睛微微发红,声音变得浑厚沙哑,很艰难才连字成句:“什么时候的事?” 他料想过很多种不好的情况,他知道何魏然肯定是出事了才会不知所踪,但是不管他遇上什么麻烦,江待都会帮他解决。但他没想到,现实比他想得要残忍糟糕许多倍。 何归南的声音再度响起:“快半年前。” “车祸是意外还是人为?”这次江待的声音没那么微弱了,每个字都咬得很重,目光紧锁在何归南脸上。 何归南知道江待怀疑自己是始作俑者,却依然波澜不惊:“看起来是意外,其实是人为。” “谁干的?” 这个问题何归南并没有如前面的问题一样几乎不做思考就回答了。这个问题使他陷入了沉默。 不知过了多久,他吐字好像也有些艰难,哀声说:“他是自杀。” “他为什么会自杀?” 江待的声音冷得仿佛萃过冰。 “这个问题的答案我也很好奇。”何归南苦笑了一下,“也许是因为他的抑郁症,也许是因为他妈,又也许……是因为我吧。” “他有抑郁症?”江待的眉狠狠蹙起,他才意识到何魏然居然有这么多事他不知道,他居然对最好的朋友知之甚少,无穷尽的自责、懊恼与愧疚此刻疯狂折磨鞭笞着他。 何归南说:“几年前就患上了。” 察觉江待发红的眼尾,他仔细审视江待:“你和他感情很深厚?我还以为你会是个深沉的人,最起码不会将脆弱的情绪在我这样的陌生人面前流露出来,没想到会在你眼里看见这么浓烈的悲伤。” “对,我们感情深厚,深厚到你无论如何都想象不到的地步。你难道不最该清楚我们感情深厚的原因吗?”江待眼含嘲讽,嘴角扯出一丝冰冷的笑意,“因为他是个灿烂热情的人,你正是知道这个,所以才想占有他。” “是,我是想占有他。”何归南陷入苦涩的回忆,失神又悲哀地说,“但是我失败了。” “我还有问题没问完。”江待吞咽下所有情绪,冷声问,“他爸的医药费是你借给他的对吗?” 何归南像是在梦里,神思飘渺不定了,没什么气力地说:“没错。” 江待问:“你和他达成了交易,他一无所有,你让他用什么交换?” “我想要他的心,”何归南忧伤地笑了下,“但他只给了我身体。” 他的笑彻底激怒了江待,一直紧绷着的理智神弦绷断,江待从椅子上一跃而起,隔着老板桌抓着何归南衣服的领口将他提了起来。 何归南没有反抗,被江待一言不发地拖出来。 江待将他狠狠按在地上,他的眼底有怒火,一拳又一拳结结实实地打在了何归南的脸上。拳拳到肉,拳拳生风,不做一丝抵抗的何归南很快被江待揍出血来。 江待不知道自己打了何归南多久,何归南也不知道自己被打了多久。之后江待的拳渐渐慢了下来,他无力地瘫坐到一边,响亮地甩了自己一巴掌。 江待流着泪在地上无声无息地坐了会儿,躺在地上的何归南也和他一样无声无息。直到江待眼角的泪水干涸,他才摇摇晃晃地从地上站起来,一眼都没再看地上的何归南。 精神恍惚地乘坐电梯下楼后,江待找到来时的那位女秘书,告知她何归南受伤了,让她帮她的老板叫救护车。 在女秘书惊慌失措的叫声里,在周围职员嘈杂的议论声中,江待走出了公司的大门。 刺眼的阳光令他挺拔的身体晃了一下,那种让人窒息的眩晕感一直挥之不去,江待走去时不再散漫自如了,他脚步迟滞得像是在地上拖着。 江待想起来还得把何魏然的情况告诉吴茗笙,她曾嘱托他无论有什么消息都要告诉自己。 江待摸出手机,打通吴茗笙的电话。 江待丧魂落魄地回了家,从何归南公司离开后,他在街上漫无目的地晃了很久,一直到月上枝头,天空彻底被黑暗侵占后才往万品林园走。 他回去时时间越过了午夜十二点,江待进门时一脚就踩向了明天。 客厅里一片漆黑,林清徐的房门里还有灯光泄出来,林望秋已经熄灯睡下了。 江待没有开灯,在玄关换了鞋后在黑暗中像一个游魂那样走到沙发上坐下。 房内的林望秋虽然关了灯却并没有睡着,她一直关注着门外的动静,听见开关门的声音,原本趟着的她从床上一下子坐了起来。 林望秋穿着睡裙从卧室里出来,眼罩还煞有其事地戴在头上。 客厅里黑暗连成一片,她将灯按开,无理取闹地控诉:“你以后能不能别这么晚回来?我要早睡的,你回来时动静这么大,我怎么睡得着?” 十二点,虽然不算早,但压根没到熬夜达人林望秋睡觉的时间,她就是躺在床上闲的发慌非要刁难江待。 然而坐在沙发上的人却没传来一点儿动静。 林望秋愣住。 怎么了,这人? 她话说重了? 林望秋将信将疑走过去,她站在沙发背后,看不到江待脸上现在是怎样的表情。 “我说话你听见了没?”她小声试探着问。 又沉默了快十秒钟,正当林望秋以为这人一晚上都要好好扮演“哑巴”这个角色时,江待终于低着嗓音开口:“听见了,我之后会注意。” 他说话什么时候这样过,像受了天大的打击一样,有气无力、沉闷酸涩。 “你怎么了?” 林望秋身子探过沙发,小心观察江待的神色。 这时房间里手机铃声响起,在安静的环境里格外清晰引人注意。 林望秋只好将半个身体收回,回到卧室接听电话。 竟然是吴茗笙打来的。 这大半夜的,这丫头不睡觉吗? “喂,笙笙……” 吴茗笙啜泣的声音从听筒里断断续续传来,林望秋的心沉了下去,哑口无言地听着吴茗笙的哭泣与诉说。 半个小时后林望秋接完电话从卧室再度出来,江待还坐在沙发上,身体后靠,仰头枕在沙发靠背上,t?茫然睁着眼睛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望秋走到他身边坐下,思考几秒后还是决定先道歉:“对不起啊。我不知道发生了这样的事……” 后面的话还没说出口,林望秋被人猛地拉进怀里。 她的眼睛睁大了,惊讶到一时忘记了反抗。 “让我抱一会儿吧,就一会儿……”江待的额头抵在林望秋的肩膀上,所有的脆弱都展现在她的面前。 他都进屋这么久了,身上却还带着外面的肃冷。 林望秋还没回神,手已经不自觉地抬起,轻轻拍着怀中人坚阔的后背。 第八十三章:浴室湿吻 林望秋在沙发上浑身酸痛地醒来,狭小的空间让她睡得十分难受,她在一片阳光里睁开眼,江待的干净清隽的睡颜近在咫尺。 昨晚怎么回事,怎么抱着抱着就睡到一起去了? 她忘乎所以地欣赏了会儿江待的脸,下一刻如梦初醒地意识到自己现在的所作所为,忘记了自己现在不是在卧室的床上而是在沙发上,慌乱地想要翻身下床,整个身体悬空一下,险些滚到地上。 下一秒她的身体被一只手臂给捞了回来,林望秋的脸几乎是贴在江待胸口了,两人之间的距离比一开始还要近。 江待将她捞回来后便不再有所动作,搂着她好像是继续睡了。 林望秋在他怀中心如擂鼓,被他安静抱了一会儿后,伸手轻戳他肩膀,声音细小:“你醒了没有?” “还要再睡会儿。”江待声音里是没睡醒的倦音。 林望秋踢他一脚:“我要起床了。” “应该是要起沙发了。”江待懒洋洋笑着纠正她,“你现在是躺在沙发上。” 林望秋又踹了他一脚,命令:“把手拿开,我要起沙发了。” 江待嗓音低沉地笑了笑,听话地将搂在她腰间的手拿开了。 失去禁锢的林望秋从沙发上坐了起来,林清徐的房门这时正好打开了,他抓着乱蓬蓬的头发睡眼惺忪地往卫生间走。 看见坐在沙发上的林望秋,半梦半醒地打了个招呼:“早啊,姐。” 然后他看见江待也从沙发上坐起来了,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也和他来了晨间问候:“江待哥早。” 林清徐走到卫生间门口时,大概是脑子恢复了几分清明,动作僵硬地转身,瞪大了眼睛看着沙发上的林望秋和江待:“你们……你们怎么睡到一起去了?” *** 下午结束一天的工作后,临近傍晚时分,江待到住院部看望昏迷不醒的何魏然。 明亮的高级病房里只躺着何魏然一个病人,窗外的清风吹拂起白色的窗帘,带来外面树林里清新且生机勃勃的空气。 江待坐在病床旁的椅子上,看着躺在病床上好似睡着了一般安静的何魏然自言自语。 “我来看你了。”他看着何魏然苍白到几乎和医院白色的枕头融为一体的脸,满脸的怅然若失。 “你在这里躺多久了?” 病床上的人没有回答他,他哽咽地自责起来:“我怎么现在才来呢?” “你不见了,我以为我们离得很远,但是原来我们离得这样近,可我一直没找到你。” “以前我跟你说大话,讲自己无所不能,但是现在你躺在这里,我却毫无办法。” “究竟发生了什么,才让你绝望到自杀?” “你醒过来吧,你醒来后,所有的委屈、所有的痛苦、所有的悲伤,一切的一切都可以和我说,只要你醒过来。” 江待说到最后声音越来越轻,最后病房里恢复寂静了,他的眼前一片氤氲。 *** 每年十月底,林望秋他们律所就要和其他律所举办联谊晚宴。 今年的晚宴定在二十七号晚上。 晚宴前几天沈愿便拉着林望秋去商场货比三家地精心挑选起了出席晚宴时要穿的礼服。沈愿挑到合适的礼服后又给没什么兴趣地林望秋也认真挑选了一件红色的礼裙,在林望秋还坐在软椅上无聊地玩着uno牌游戏时,沈愿到收银台将两件裙子一起结了帐。 付完帐的沈愿提着两个纸袋回到林望秋面前,在她眼前挥了挥手:“走啦。” “哦。”林望秋收起手机,起身时看见沈愿手里提着的两个纸袋,微微惊讶,“你怎么买两件啊?” 沈愿将其中一个纸袋提到林望秋眼前晃了晃:“这个是给你挑的。” 林望秋明白过来后笑着接过她手里提着的袋子,向沈愿询问完价格后将礼裙的钱转给她。 她原本没打算买礼服,准备穿条稍微正式点儿的裙子去参加晚宴就行了。但是沈愿已经热情地帮她挑好了,她只要付钱就行,省去了不少麻烦,林望秋便接受了沈愿的一番好意。 林望秋直到晚宴当天才打开装着礼裙的礼盒。 裙子的颜色鲜艳到林望秋在打开的第一眼就被惊艳住,复古的酒红色面料在灯下似在涟涟流动,林望秋忍不住摸了摸。 她将礼裙从礼盒中拿出来,裙面如潋滟的水瀑从她手中流泻下来,面料丝滑柔软。 这是一条抹胸露背长裙,林望秋穿上身后露出清瘦流畅的肩颈线还有清晰凸起的锁骨。 裙子后背有两条腰绳,系上后便显现出纤瘦的腰身。 林望秋有些不自在地看着自己后背露出来的大片肌肤,那里只有交错的几条细细的群带,除此之外再无任何遮挡,她总觉得有点儿暴露。 林望秋在镜子里看了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穿沈愿给她挑的这条裙子去参加晚宴。 换好裙装,林望秋站在玄关的鞋架前挑选合适的高跟鞋。 她高跟鞋真不算多,就那么百搭的几双,还是为了应付上班,有时和顾客洽谈需要气势就不得不穿高跟鞋才显得正式。 几双高跟鞋里,亮眼的没有,和身上的裙子配起来,总是差了点意思。 门外传来钥匙转动的开锁声,林望秋下意识想躲起来,刚转身就停住。 她为什么要躲? 想到这里又堂堂正正站回去。 江待开门进来,见她盛装站在门口,挂钥匙的手僵在半空。 林望秋浑身开始不自在起来,瞥他一眼:“看什么,没见过美女啊?” 江待将钥匙挂到墙上,挨过来自如换鞋:“你这么美的,真没见过。” 他居然在夸自己,林望秋预演的针锋相对的场面没有出现,事先打好的腹稿也无用武之地。 江待低头看着脚下,像是随口问:“这是要去哪里?” 林望秋不自觉吞咽:“律所晚宴。” 这时江待换好鞋了,转过身来正面对着林望秋。他还没脱外套,工装外套是宽松硬挺的版型,拉链拉到顶,微微遮住他一点下巴,插兜垂眸看着她。 而林望秋本身骨架就小,身上这条裙子单薄,布料不多,后背几乎全裸,更将她的身材显得纤细。 两人面对面站着,再加上身高差的缘故,形成赏心悦目且明显的体型差。 江待看向一边,没话找话:“早去早回,注意安全。” *** 律所派了车来接送,林望秋准点等在小区楼下,大概过了十五分钟左右,陈建飞才开着辆吉普颠颠赶来。 沈愿已经在后座坐上了,身上穿着那天在商场和林望秋身上这条一起买的礼服。 这时天色已隐约有了风雨欲来的势头,林望秋穿着单薄的裙子在楼下等车的时候,身上便已经有了冷意。 坐到车里去时,原以为会暖和许多,结果陈建飞果真不负“陈扒皮”之名,车里连暖气都不舍得开一个。 林望秋和沈愿还有车里其他三个姑娘纷纷冷得环住了胳膊,西装革履的陈建飞却和睁眼瞎一般,一边兴致勃勃地开着车,一边和副驾的姑娘侃侃而谈。 几个姑娘都是敢怒不敢言。 晚宴是青江几所知名律所的联谊活动,但联谊为次,拓展人脉为真。 不论是联谊还是与人结交,林望秋都兴趣乏乏,从侍应生那里端了杯香槟后便坐到了角落里去。 她坐在窗边,无聊地看着外面的夜景。 这次的聚会场所是一家郊外庄园,离市区颇远,附近一块儿还没开发,林望秋她们下车后还走了一段土路才进来。 所以从窗外看过去,黑漆漆一片,无甚迷人的景色。 林望秋时不时看看外面,时不时回头看一眼流光溢彩的晚宴中央,心中期待着晚宴尽早结束。 一杯酒水见底,林望秋起身打算再去倒一杯,忽然察觉身后有人靠近,她以为是沈愿来找自己,一时没有防备。 一转身却撞到陈建飞圆滚滚的肚子上。 林望秋心中一阵惊吓与嫌恶,不动声色往后退了退,勉强笑道:“陈律,您有什么事儿吗?” 陈建飞露出一口因常年抽烟而发黄的牙:“小林啊,你怎么不去应酬应酬?这种场合就是为你们这些新人准备的。彼此认识认识,以后不愁接不到案子。” 林望秋抱胸遮挡住胸口,浑身都起鸡皮疙瘩:“我嘴笨,不适合这种场合。您不用管我,t?我自己一个人坐会儿就行了。” “那怎么行?”陈建飞摆出老大不乐意的表情,“你是我的下属,我还是要对你负责的。不会说话没关系,跟在我身后,我带你认识些人。” “不用不用。”林望秋满脸抗拒,避开陈建飞伸过来的咸猪手,脚上踩着高跟鞋险些跌倒地逃开了。 “陈律,谢谢您的好意,我忽然有些不舒服。这边是不是安排了司机接送我们来着,那什么……我就先回去了。” “诶,小林……” 林望秋不顾陈建飞的叫喊,搁下空高脚杯,朝厅口匆匆走去。 途中撞见此时过来找她的沈愿,林望秋被她拉住:“这还没结束呢,你干什么去?” 林望秋现在心中只剩惊恐,没有精力和沈愿解释太多,只想尽快逃离这个地方,“我不舒服,先回去了。” 沈愿关切问到:“怎么突然不舒服了,要不要我陪你去医院?” “没事儿,不用了,我回去睡一觉就好了,你不用管我。” 急匆匆说完,林望秋便飞快离开了大厅。 来时呼之欲出的那场雨终于还是落下来了,此时外面刚下过阵雨,现在正是细雨渺渺。 车子都停在泥路的尽头,林望秋必须趟过下过雨后更加惨不忍睹的泥路才能到车那边。 她穿着高跟鞋,又是长裙,提着裙摆小心翼翼走在泥路上时,身后陈建飞又追了出来,在她身后高喊着她的名字。 林望秋惊恐不已,脚下打滑,半个身子都摔到了泥路上,幸亏她双手及时撑住地面才没有摔个“狗啃泥”。 眼看身后的陈建飞越来越近,林望秋顾不得其他,连忙从泥路上爬起来,走到离自己最近的一辆车子旁边,敲了敲驾驶座的玻璃窗。 车窗降下后,林望秋和司机说:“能麻烦您现在送我回去吗?” 司机将车门打开后,林望秋立马坐了进去,陈建飞也顺利被隔绝在外。 林望秋浑身泥泞地“虎口逃生”,她回来时林清徐和江待都不在家,屋内漆黑一片。 她踢开全是泥点的高跟鞋,赤足走到浴室,坐到浴缸沿上,打开花洒开始冲腿上的泥渍。 江待从医院看望完何魏然回来后,换鞋时看见玄关那双脏污的高跟鞋,依稀辨别出这是林望秋今天出门时脚上的那双。 客厅的灯亮着,显然林望秋已经回来过了。 江待走进屋内便清晰听见浴室里的声音,但外面的门虚掩着,灯也没亮。 江待喊了林望秋一声,没人应。他推开卫生间的门,发现里间的浴室亮着灯,便顺手将外面盥洗室的灯也按亮了,里面的水声还在哗哗流着。 林望秋进来时没有将里间的门关上,所以江待站在盥洗区便看到林望秋正坐在浴缸沿上,红色的裙摆撩到大腿根儿,两条细白的腿在灯下抢眼得过分。她一只腿吊着,另一只腿稍稍侧抬,被她自己有些吃力地握在手里,另一只手拿着花洒,在冲腿上的泥泞。 见他进来,林望秋有些羞赧地将后抬起的腿放了下来,拿着还在出水的花洒有些不知所措地看着他。 浴室温度的缘故,加上害羞,林望秋的脸在灯光下红得过分。 “你腿上怎么回事儿?”江待走到她面前,垂眸看向她腿上的泥泞。 “不小心摔了一跤。”林望秋低着头,含糊且飞快地说了一句,然后重新拿起花洒,想要继续冲洗腿上的泥渍。 但是这次她有些犯难,这个裙子是开叉的,正常站着的时候林望秋匀称纤细的小腿都若隐若现。要是再像刚才那样抬起来,也太…… 她看了江待一眼,欲言又止:“你能不能……” 先出去一下? 江待率先出声说:“要不要我帮你?” “啊?”林望秋愣了愣,还没应下,江待就将她手里的花洒接了过去。 如同那次在医院重逢一样,江待将林望秋的脚踝握在了掌中。只是这次他手中拿的并不是创可贴,而是花洒了。 温热的细流涓涓而下,一点一点冲洗干净林望秋小腿肚上的泥渍。升腾而起的水雾让他们彼此的额发都有些湿了,林望秋连眼睛也变得湿漉漉的,江待低头细致冲净她左腿上的泥渍后,正要将她的左腿放下,换另一条腿,一抬眼,却不设防撞进她林鹿一般清媚的眼睛。 江待胸口微滞,心脏狂跳几秒,慌乱起身:“换那条腿吧。” 但他忘记林望秋的左腿还被他握在手中,乍然站起来,林望秋整个人被他掀翻,尖叫着朝身后的浴缸后仰去。 江待回过神,连忙去拉她,结果两人一起摔进了浴缸里。 江待的手及时护住了林望秋的后脑勺,但是唇却不留意碰到了林望秋的。 嘴角相贴之际,两人都保持着相拥的姿势在浴缸里僵了近乎半刻钟。 林望秋率先反应过来,如梦初醒地推开压在自己身上的江待,一脸嫌弃地用手背用力擦拭着嘴唇:“你是故意的。” 江待原本从浴缸里站起来了,听了她这话,心生恶趣,又蹲了回去,身子前倾,脸贴近林望秋的,“刚刚是意外,但现在,才是我故意的。” 水珠顺着他的乌发滴下,两人之间稀薄闷热的空气让林望秋紧张地吞咽,她动了动身体,却发现自己退无可退了。 “你想干嘛?” “你说呢?”江待说着,又靠近了些。 看着他清亮的眼睛,林望秋推拒的动作僵住了,下意识闭上了眼睛。 下一秒,她感觉到江待再次从浴缸里站了起来,然后一个浴巾从她头上罩下来,江待将她从浴缸里拉站起来,用浴巾整个包裹住她,不由分说地将她抱了起来。 意料之中的吻没有落下来,身体倒是腾空而起了,林望秋在浴巾里睁开眼,想抬头去看江待,却发现视线里仍然只有浴巾。 “你干嘛?”她嗓音有些粘湿。 江待语气闲适:“送你回卧室啊,你以为我要干什么?” 林望秋沉默不语之际,他又乘胜追击:“你刚刚干嘛闭眼?” “我……”林望秋哑口无言一阵,脸色通红地说,“我以为你要非礼我。” “那你怎么不反抗?”江待反应很快地反问。 林望秋恼火了:“你什么意思?意思是我期待着你亲上来吗?” “我可没有这么说。” “你就是这个意思。我告诉你,我没有期待,我只是忘记了反应。”见江待不回应自己,林望秋又狠狠锤一下他的胸口,“你听到没有?” 上方传来无奈的一声:“听到了。” 江待将林望秋抱回卧室的床上后便依言离开了。 卧室门被他轻轻关上后,林望秋裹着浴巾躺在床上,刚刚发生的一切还历历在目,她抑制不住地不停回想起来。林望秋双手捂住脸,双颊比熟透的番茄还红,在床上打了个滚。 她已经分不清自己现在是害羞、气愤还是…… 兴奋了。 第八十四章:初见邂逅 林清徐住在林望秋这里的这段时间离了邵嫣的管制,又回到了“英国作息”——夜间活动,白天睡觉。 他现在正值大学毕业后放养闲散阶段,暂时又不用找工作,无忧无虑、可以肆意挥霍青春年华,睡到日上三竿也没人管。 这天傍晚江待从医院下班回来时,林清徐才从房间里打着哈欠出来。 他揉揉乱发到沙发上坐下,睡眼朦胧地问江待:“我姐呢?” 江待漫不经心回:“应该是和别人有约了。” 现在这个点早就过了林望秋平常下班的时间,既然还没回来,按江待这段时间的观察,就是和律所的同事或者吴茗笙出去玩了。一般这种情况她就要到晚上才回来,江待就不会买菜做晚饭,直接下楼找个餐馆对付几口。 但是林清徐现在还住在这里,江待还是得做饭。 “我去买菜,你要一起吗?”江待邀请沙发上两眼发空的林清徐。 林清徐来了精神,“呜呼”一声从沙发上站起来:“去去去。” 然后给江待吹彩红屁:“姐夫,你真是居家好男人,我姐嫁给你真是她的福气。” 江待转头制止他:“不要乱喊。” 林清徐瞪直双眼,打量江待脸色:“你不高兴了?” 他怎么会不高兴,他巴不得林清徐说得是真的。 江待解释:“我是怕你姐不高兴,总之以后别乱喊了,对她不好,她脸皮儿最薄,很怕别人调侃。” 林清徐恍然大悟地笑了,贱兮兮问:“你这么了解我姐啊?” 江待对此不置可否,将钥匙转了一圈后套在指节上和手一起插进上衣兜里。 打开门,外面站着脸色铁青的林庭丰。 江待愣了半秒,生涩打招呼:“叔叔好……” “你一边儿去。”林庭丰径直别过江待,揪住他身后早已惶惶失色的林清徐的耳朵,“我说找不到你人呢,合着躲你姐这儿来了?弄坏了我的车就想跑?” “爸爸爸,我错了,我错了!”林清徐毫无招架之力t?,一个劲儿地求饶,“你先松开行吗?求你了,先松手吧……” “跟我回去!” 林庭丰松开手,将林清徐往门外推了一把,林清徐只能不情不愿、一步三回首地出门。 还恋恋不舍地和江待告别:“哥,我先走了,我姐回来你跟她说一声。” 江待忍住笑:“行。” 林清徐还要再说,林庭丰已经一脚上来:“赶紧走,罗里吧嗦的那么多话干什么?” 说完一脚跨出门,又想起身后的江待,回头审视他:“你怎么在殊殊这儿?” 江待被他看得慌了一下,随后淡定解释:“我回来没找到住的地方,算是租住在她这里。” 林庭丰一脚又跨了回来,眼神犀利:“是没找到住的地方还是你压根没找就直奔殊殊这里来了?” 江待大方坦白:“是后者。” 林庭丰:“你倒是坦诚。” “爸,还走不走了?”林清徐在门外催促。 “你自己先回去。”林庭丰不耐烦地说,然后将门“啪”的一声拉关上,林清徐就被毫不留情地关在门外。 林庭丰对江待说:“我和你谈谈?” 江待对此并不意外,点点头:“行。” 客厅的沙发上,江待和林庭丰面对面坐着。 林庭丰架腿坐在沙发上,气势沉稳,像在进行商业谈判:“我看你现在这意思,是想重新追回殊殊?” 反观江待,坐得十分规矩:“您说得对。” “老实讲我挺欣赏你的,但是感情的事得殊殊自己做主,你们能不能和好还得看殊殊自己的意愿。”林庭丰又说,“不过有一点我可以向你保证,这次我和她妈都不会插手。” 江待眼光一闪,感激看向林庭丰:“谢谢叔叔。” 林庭丰接下江待的道谢:“但是有些事情,我还是觉得你有知道的必要。”接着说:“那天你走之后,我和殊殊她妈妈怎么都联系不上她,一连三天,她都处于失联的状态。你们分开是她妈妈一手促成的,所以你离开后联系不上殊殊她作为知情者也焦急得不行,只能打电话让我去宜宁找殊殊。” “我去的时候,这丫头啊,连门都没锁,你说要是有什么坏人进去了可怎么办?我当时真是后怕,都不敢多想。她那时发着高烧,迷迷糊糊地躺着床上,几乎是神志不清了,不知道这样一个人躺了多久。也不知道她哭了多久,枕头全是湿的……她出去追你的时候门没有关,家里养的那条狗跑出去了,殊殊回来发现它不见了,又在小区里淋着雨到处找它。到现在那条狗也没找到。” 江待声音发涩:“是我对不起她。” 林庭丰叹息一声,又摇摇头:“这事儿我知道,错不全在你,是殊殊她妈妈太固执。她是个说一不二的人,我们家里人都拿她没办法。但你也有错,你错在太决断,不管殊殊是不是真的要去英国,你都应该和她坐下来商量,而不是一个人就做出那样自以为对她好的决定。” “您说得是。” 林庭丰所说的,正是江待这三年来一直后悔不已的。 话说到这里,林庭丰忽然瞥见江待脖子上的一抹银亮,话题一转:“你这脖子上的……” 江待低头看向自己领口,将脖子上的戒指从衣领里摸出来:“这是一个戒指,殊殊送我的。” 林庭丰问:“你知道这戒指原本是谁的吗?” 江待何等聪明的人,想到戒指内径上的三个小写英文字母,立马理会过来:“是您的?” “你知道啊?”林庭丰觉得江待实在不识趣,非得让人把话挑明了说,这种情况下他就应该乖乖把脖子上的戒指取下来双手奉上,“知道还不快还给我?这是她妈当初送给我的,我说怎么找不到了,合着在你这里。” 江待将戒指重新放到衣领下面,目光坚决地看着林庭丰:“这不能还给您,要是她以后问起来,会以为我不珍惜她送的东西。” 林庭丰有些气急败坏:“你这小子,要是还想和殊殊重归于好,我就是你未来的老丈人,老丈人管你要东西,你还不给?” 江待理论充足:“先有老婆再有老丈人。” “你这小子,”林庭丰被他这无法反驳的怪理气乐了,“倒是拎得清。” *** 逢至周五,林望秋和沈愿偶尔会为即将到来的周末庆祝,庆祝的方式也很简单,找个网上评价不错的西图澜娅餐厅吃顿饭,再去看场电影。 沈愿半个月前就念叨着要去和右街的一家百年老字号湘菜馆了,但近来工作繁多,这个计划一直被搁浅,直到这周五才有空和林望秋一起去。 和右街在汝民区那边,过去车程快一个多小时,离律所有较远的距离。 林望秋和沈愿刚在湘菜馆排上号落座,外面就开始下起了小雨。 饭吃到一半,天色越来越阴沉,风也刮得愈加猛烈,外面的小雨令林望秋越来越担忧。 沈愿见她吃饭吃得心不在焉,以为她是担心雨下大了不方便回去,大咧咧安慰:“你安心吃吧,咱们待会儿打车回去不就行了,吃个饭也停不下担心。” 林望秋担心的并不是如何回去,“昨天太阳大,我把书房的书全搬到阳台上去晒了,现在还没来得及搬进去,要是待会儿雨下大了,肯定会全打湿。” 沈愿停下咀嚼的动作:“那怎么办?这里离你家这么远,现在赶回去也来不及了吧?” 林望秋满脸愁容,“要不我还是先回去吧……我实在放心不下……” “别啊。”沈愿看着面前还没吃到一半的菜,觉得就这么走了实在是暴殄天物。忽然灵光一闪,“你要不给江待打个电话?他现在应该已经回去了吧?让他帮你把书给收进去呗。” 林望秋有些犹豫:“我不想麻烦他……” “是不想麻烦他还是不好意思给人家打电话啊?” 林望秋怒瞪她一眼:“我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沈愿将计就计,顺坡下驴:“就是啊,你有什么不好意思的,那就给人家打电话呗,室友之间帮个小忙而已,没什么大不了的。” 江待接到林望秋电话时已经在帮她收书房阳台上的书了。 他一边蹲在地上捡书一边回她的电话:“我已经在收了,你安心吃饭吧。” 林望秋看一眼对面看好戏的沈愿,咬了咬唇,红着脸道谢。 道完谢后两人都没有再说话,江待咳了一声,然后问:“你带伞了吗,要不要我……” 林望秋知道他什么意思,连忙拒绝:“不用不用。”又怕他多想,解释说,“我打车回来,你不用担心。那个,书有些多,我很快回来。” 结束通话后,林望秋对上对面沈愿戏谑的眼神:“哎哟,还怕人家担心,这还解释起来了?” 林望秋拿起包,似逃跑:“我先走了。” 沈愿急忙喊:“人家不都说帮你收了吗,你还急着回去干嘛?这还这么多没吃呢。” “你自己吃吧。”林望秋回头对她说,“我回去帮他一起收,书有些多,他一个人我怕来不及。” 沈愿嘁声:“不知道你是担心人还是担心书。” 江待将收起的一摞书抱到书架上,一本本摆上去。 忽然视线下移,看到挂着一排毛笔摆放着纸砚和墨水的书桌。 书桌的右上角放着厚厚一叠誊有墨迹小楷的宣纸。 内心涌起一种强烈的冲动,驱使着江待伸出手将那叠宣纸拿了起来。 隐隐有些泛黄的纸张上,娟秀的小楷誊写的是一页页祈福的佛经,每一页最下方都有落款和时间。 江待的手颤抖着,将佛经一张一张地翻开过去,越往后翻,他的眼前便愈发朦胧。 书房的门被人拉开,林望秋气喘吁吁进来,门外的风随着她开门的动作猛烈的灌进屋内,吹鼓起落地窗帘。 见江待背对着自己站在原地不动,阳台的书页被吹得不停翻飞,林望秋焦急喊到:“你站着不动干嘛,还不快捡啊……” 林望秋跑到阳台,蹲下身子匆匆将地上摊开的书一本本捡起来。 江待这时才有了反应,转动身子,站到阳台门前,垂头问蹲在地上的林望秋:“林望秋,你抄那么多佛经干什么?” “你说什么啊?”林望秋忙着收书,都来不及抬眼,甚至因为风声太大,她都没太听清江待在说什么。 江待走到她身前,一把将弯腰拾捡的林望秋给拉了起来。他将手里的佛经举高,在呼啸的窗风中扬声问:“你抄这些是为什么?” 目及他手里举着的宣纸,林望秋一愣,支吾着说:“我……无聊抄的……就是练字……” “只是练字?那为什么抄写的日期刚好就是我去援非的那段时间?”江待眼睛发红,质问的字每一个甩出来都很硬,像硬邦邦的石头砸过来,“而且为什么偏偏是佛经?你要为谁祈福?或者说,你是在担心谁?” “反正不是……” 林望秋否认t?的话来不及说完就被面前的人抱进了怀里,他的声音裹着风声:“别口是心非了,林望秋,正视自己的内心,然后回答我,你到底还喜不喜欢我?要是你说不,我现在就走,离你远远的,再不打扰你了。” 他问:“你说得出口吗?” 林望秋在他怀里哭了,但是是紧紧抱着他哭的。 江待现在无比确认她的心意了,将她紧紧搂住:“我知道你没有去英国。要是早知道你留在国内,我是绝对不会跑到非洲去的。” 林望秋在他怀里带着哭腔嘟囔:“那又怎样,我又不是为了你才留下来的。” 江待在她头顶发笑:“难道不是众多原因中的一个吗?” 林望秋的脸贴在他胸口:“勉强算是吧。” 江待:“你就嘴硬吧。” “以前我背着你走在下晚自习的路上,送你回家。后来你受伤,我背着你到学校去。”他摸了摸她的发顶,音色温柔但每个字都坚定地如同在发誓,“以后的路,我还会背着你走下去。” “不,”林望秋扬起头,眼里还闪着未干的泪光,同样坚定,“以后的路不是你背着我走,而是我们携手并进。” 江待笑着抵住她的额头,“嗯,以后我们携手并进。” 这一次我可以保证,我们再也不会分开了,之后不论再发生什么,我都不会松开你的手。 *** 林望秋和江待复合后不到一周时间,于苏苏便邀请林望秋和江待在周末一起回家吃饭。 林望秋和于苏苏也很多年没见了,突然去吃饭还有些无所适从,抱怨江待:“你干嘛这么快告诉苏苏阿姨,好歹等我适应一阵子啊。” 江待佯装不解:“适应什么?你又不是没去过我家。” “那不一样。”林望秋红着脸说,“当时她以为我是你同学,现在情况不同,现在是……” “是什么?”江待挟笑追问。 林望秋低下头:“是丑媳妇见公婆。” 江待搂住她肩膀,笑个不停。然后刮刮她鼻子,“我妈乃至我爸,早在那时候就知道你是我女朋友了。” 林望秋一阵羞赧:“怎么是这样啊……我那时候为了不让他们看出端倪,一直努力扮演同学的角色,没想到他们居然早就知道了。” “所以现在还紧张吗?”江待问。 林望秋:“并没有好多少。” 丑媳妇终归是要见公婆的,周末的这顿饭到底还是来了。 饭桌上的气氛十分融洽,于苏苏和江季谦都和几年前林望秋初见时一样。于苏苏不仅美丽如初而且热情依旧,在饭桌上亲热地给林望秋夹菜。江季谦还是一如既往地留着那一脸的胡子,吃饭时寡言少语,于苏苏一直给林望秋夹菜剥虾,江季谦便在一旁默默给于苏苏夹菜剥虾。 于苏苏见了林望秋好像有说不完的话,饭后打发两个男人去厨房洗碗,拉着林望秋在客厅的沙发上温声细语地聊天。 “小秋,你知道阿姨第一次见你是什么时候吗?” 林望秋有些困惑:“不是阿待高三那年带我回家那次吗?” “不是哦。”于苏苏神秘地摇摇头,“是在医院。” “医院?”林望秋怎么想也想不起来自己什么时候在医院见过于苏苏。 “对,就是在医院。”于苏苏笑眯眯说,“我说觉得你眼熟呢,第一次见面的时候就这样觉得。” “阿待刚进高中那一年,我腿受伤住院了,就在市人民医院。有一天那里发生了恐怖袭击,是你把我救出去的,记得吗?那是我和你第一次见面,也是阿待和你第一次见面。他应该就是那时候喜欢上你的,不过你好像对那次一点儿印象都没有呢。回了家后他一个劲儿的向我打听你的名字,但是我和你也只是萍水相逢,哪里会知道你的名字。他那时候的失落模样我到现在都记得。” 一些搁浅的回忆倏忽之间涌上林望秋脑海,直到此时此刻,她才终于明白高二那年分别时江待在咖啡店和她说的话—— “是我引诱你。” “这是我最后悔的事。如果我能等得久一点儿,就不会有今天这种局面。你也,不会这么难过了。” 她终于明白,他说的以后,原来就在此刻。 原来早在很久之前他就在心中埋下了一颗喜欢的种子,早在她还不认识他的时候。 而她却对此一无所知。 林望秋初三那年,市人民医院发生了一场枪击案,她那时刚好去医院看望一位骨折住院的同学,正要坐电梯离开的时候骚乱便发生了。人们慌乱逃窜,秩序混乱,在一片混乱中林望秋注意到了行动不便的于苏苏,果断穿过人群握住于苏苏轮椅的手柄将她推进了电梯。 她们很安全地避开了枪击现场,顺利逃离了医院大楼,穿过警戒线到达安全区域后,一个个子高挑挺拔的男生神色慌张地跑到她们面前,紧张地询问轮椅上于苏苏的状况。 于苏苏笑着说自己没事儿,然后让他谢谢身后推自己出来的小姑娘。 江待这时才抬头去看于苏苏身后的林望秋,少女脸色挂着恬淡的笑,惊慌未退,见他看过来,笑容扩展几分。 “多谢你。”江待那时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向来能言善辩、嘴上不饶人的他在面对这个初次见面的女孩儿竟然语句匮乏,说话都变得干巴巴了,道谢的话也这样干涩。 “没事儿……”林望秋还要说些什么,不远处传来几道喊声,应该是来找她的。她松开轮椅的手柄,匆忙应一声,下一刻对江待和于苏苏说,“我朋友来找我了,先走了。” 说完便急匆匆朝朋友跑去。 江待对着她的背影低声道别:“再见。” 后来就真的再见了,在他升高二那年,他在学校入学考试的高一年级光荣榜上看到了林望秋的照片。 也因此知道了她所在的班级。 那时他们上下晚自习的时间还一致,江待就每天站在高一教学楼前的花坛前,等着林望秋下晚自习和杨莹莹一起回家。 在无声等待的那段日子里,江待发现林望秋常去文渊街的那家24小时便利店,后来他有意无意地也往那里去了。 何魏然离家出走向他求助那天晚上,江待没有选在他们往常碰头的地方,而是将地点改在那家便利店前。 他没想到能遇上林望秋,当时看见她出现在夜晚的文渊街上,这意外之喜让他心脏都漏了一拍,何魏然的牢骚他一点儿都听不进去了,眼睛一直留意着街对面。 然后他终于鼓足勇气,迈步走到街对面,走进那家便利店,走到她停留的货架旁边…… 所有的故事,都从这个奇妙的夜晚开始,都从这个小卖部开始。 第八十五章:正文完结 第八十五章:正文完结 冯如寡居多年,每天都是六点多起床,一个人到小区附近溜溜弯,有时自己在家做着吃,有时去小区楼下的早餐店吃。 这天她在常去的那家早餐店吃馄饨时,吴茗笙过来找她,进小区前在早餐店看见冯如,径直坐到了她对面。 “大姨。”吴茗笙放下包,喊了冯如一声。 冯如放下塑料勺子,坐正身体,抬头看向吴茗笙:“这不过年不过节的,来我这儿做什么?” 自从何必国去世后,冯如待人待事都极度冷漠,以前常互相走动的一些亲戚,现在她也不和人家来往了,甚至过年时家里都很冷清。 吴茗笙曾以为是因为何必国去世带给她的打击太大才会使她如同变了一个人,但自从从江待那里知道了一些事情的真相以及冯如这么多年都不让何魏然进家门后,吴茗笙直觉冯如的变化远不止如此简单。 吴茗笙目光复杂:“表哥住院了你知道吗?” 冯如低头继续吃着馄饨,边吃边满不在乎地说:“住院就住院呗,和我说有什么用,他能好得更快吗?” “大姨,他可是你唯一的儿子,就算他之前做错了事,可他都是身不由己的啊。”吴茗笙看着面前冷漠的冯如,心中涌上酸楚,“你是他在这个世界上最亲的人,你这么多年对他的责怪会让他多么痛苦、多么自责你就一点儿都没想过吗?你怪他,那他这么多的苦楚又该去怪谁?大姨,去医院看看他吧。” “笙笙。”冯如抽出两张餐巾纸,擦了擦嘴,“有件事儿大姨一直没告诉你,何魏然并不是你的表哥。因为他压根儿就不是我的儿子,他是何必国跟别的女人生的。” 吴茗笙震惊地瞪大双眼,在脑子里消化了好一会儿才明白冯如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想到江待告诉她何魏然是自杀,她讷讷问:“表哥是不是知道这件事了?” “没错。”冯如说。 吴茗笙忽然笑了:“何归南说他没有拍那些视频,原本我还不信。现在我知道了,视频其实是你录的,也是你拿给姨父看的,对吧?因为你要报复他,报复他对你的t?背叛。” “是。”冯如布满皱纹的脸上出现一丝冷笑,“我当年和他在一起,抛弃一切,不惜和自己的父母决裂。可是他呢,他是怎么回报我的?不仅瞒着我找女人,还把他和那个女人的孩子拿来给我养。我自己的亲生儿子一出生就是个死胎,他为了骗我,让我连孩子的尸体都来不及看一眼。我有什么错?不过是报复了一个负心汉!” 她说这些话时,没有撕心裂肺和歇斯底里,只是平静而冷漠。因为所有的愤怒和屈辱,都在她知道真相的那一刻全都喷薄而出了。她的世界在那一刻变成了一片再也无法修复的废墟,早就只剩一片荒芜。 冯如分娩时不在医院,那时她和何必国回乡下老家参加何必国一个亲戚的婚礼。 因为离预产期还有一个月所以才放心去了乡下,但是半夜里冯如忽然肚子痛,肚子里的孩子早产了。 乡下交通不便利,又是在深夜,只能在家里找会村里会生过孩子的女人来帮忙接生。 冯如那时不知道,何必国养的那个女人和她刚出生一个月的孩子也在这个村子里。 后来她艰难生下的那个孩子一出生就没了气息,但她当时并不知情,孩子一出来就昏死过去了。 次日醒来时,何必国将孩子抱来给她看,她因为虚弱加上没有经验,并没有发现什么异常。 后来她抱着还在襁褓中的何魏然,和何必国离开了村子,从此将别人的孩子养了十几年。 一直到后来何必国住院,她在何必国的手机里发现他和那个女人的信息往来和通话记录,一切的真相才揭露出来。 “好,我知道了。”吴茗笙不知为何眼泪从眼角滑下了,她伸手擦掉泪水,站了起来,“如果真相是这样,那我也不要求你再去看他了。” 在她离开之前,冯如在她身后声音有些急促地问:“笙笙,他生的什么病?” 吴茗笙声音很轻:“他不是生病,何归南说他是自杀,自己开车出了车祸,一直在医院昏迷着。医生说他没有求生的意志,所以我才来找你,想让你去看看他。” 她回头看向冯如,询问:“大姨,血缘真的有那么重要吗?不管他是谁的孩子,他一出生就在你身边,一直到长大,难道还不够吗?反正不论怎样,他都是我表哥。” *** 江待去病房看何魏然时,病床边坐了个男人。 窗外的阳光洒落在男人的发顶和后背上,在一层镀金的光辉下,江待依稀将这人的脸在脑海里和名字对上号。 “赵竞岳?” “江待。”戴金丝框眼镜的男人温润一笑,朝江待伸出手,“好久不见。” “什么时候回国的?我听说你研究生去了德国。”江待在另一边坐下,似乎对赵竞岳的到来并不感意外。 “几个小时前。”赵竞岳看着安静躺在病床上的何魏然,目光在明亮柔和的光线下温柔却隐有伤痛。 江待看了何魏然一眼,又看向赵竞岳:“一下飞机就来这里了,看来你是为了何魏然回来的。” “是的,”虽然在回江待的话,但赵竞岳的视线却没有离开何魏然,“我在班群里看到别人说起他,知道他昏迷的事。” 江待说:“听说的也不一定就是真的,值得你大老远飞回来?” “我多么想这是假的,可又害怕会是真的。”赵竞岳眸光流转,眼底的眷恋变成坚定,“但不管是真是假,我都要回来看他一眼,只有看到他,我才会安心。” 江待:“现在你看到了。” “是,我知道是真的了。”赵竞岳沉痛地点点头,“所以我不打算再去德国了,他是我回国的理由,也是我留下来的理由。” “行。”江待站起身,“你在这里的话我就先走了,和他好好说说话,我想你应该有很多话想对他说。” “谢谢你。” “客气。” 高三上学期的体育课,江待回教室拿水,却意外撞见,在洒满阳光的空旷教室里,一个少年微微俯下身,慢慢靠近另一个熟睡的少年,小心翼翼在他脸颊上落下一个轻盈的吻。 过往的画面与此刻的场景重合,已经长成青年模样的男人对安睡在病床上年轻如少年时的人诉说着自己多年来隐秘的暗恋。 “我不知道你究竟经历了什么,但是我乞求你能醒过来。” “你还不知道我喜欢你,我一直不敢对你讲,没想到真正说出来的时候,会是在这样的情况下。” “我最后悔的事,就是不敢正视自己对你的感情,所以逃得那么远。” “我以为逃到没有你的地方,就能忘记你。可是对你的思念即便是在大洋彼岸也没有减淡半分,甚至越来越浓烈了。” “只要你醒过来,这一次我不会再逃避,不论你遭遇了什么,所有的一切,我都陪着你一起面对。” “不论你什么时候醒来,我都会一直等下去。”赵竞岳双手握起何魏然的左手,“因为我那样爱你。” *** 林望秋和江待复合后的第二个双休日,周六上午十点多林望秋睡完觉出房间时,坐在客厅沙发上的江待在她去卫生间洗漱前问:“要不要去看电影?” “电影有什么……”林望秋停下脚步,回头看了江待一眼,改口,“行啊,什么时候去?” 江待:“就今天晚上?” “可以啊。” 反正她觉也已经睡够了。 林望秋抿抿唇,和江待对望几秒后移开视线,指向卫生间:“我先去洗漱。” “嗯。” 这么尴尬是怎么回事? 卫生间里,林望秋往脸上泼了捧冷水,好让自己清醒一些。 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她有些恨铁不成钢:“林望秋,你到底会不会说话?人家邀请你去看电影诶,就算你周末原本是想休息,就算你不喜欢看电影,也不能就这么说出来啊!真是笨死了!” 江待带林望秋去的是一家私人影院,可以点映。 江待提前点好了片子,选了个两人包间。 林望秋还以为他会让她来选片呢,最起码象征性问她一下啊! 结果他倒好,自己就自作主张了。 这是追人的态度吗? 江待和前台接待的工作人员核对完购票信息后,林望秋跟着他进包间时朝刚刚选影片的屏幕上一瞅,发现封面上是一个胖嘟嘟的熊猫,海报上是“太空熊猫历险记”几个字。 正是高二那年元旦,他们四个一起去影院看电影,林望秋原本想看的那个电影。 包间里的光线幽暗且暧昧,投影仪投在墙上的光影在昏昧的房间里亮得刺人眼。 空间不算宽阔的屋内拉上了厚重的窗帘,摆放着一个别致小巧的茶几和两个按摩沙发椅。 带他们进来的工作人员在出去时将门给带关上了,林望秋心脏随着关门声紧了一下。 “坐下啊,干站着干什么?”已经在沙发上坐下的江待见林望秋进来半天还呆站在那里,在半暗不明的光线里轻笑出声。 “哦。” 林望秋走到另一个沙发前坐下。 坐下后没过一会儿,她发现这不仅仅是个简单的沙发,还是个按摩椅。她最近累得不行,心想按按摩也挺好的,于是坐上去兴冲冲扫码开启。 江待睨她一眼:“你确定要开这个?” 他这么一说原本还很兴奋的林望秋忽然就有点儿心慌,但他说出这话的时候按摩椅已经开启,将林望秋的双腿给固定了起来,背后像有一个小锤子在捶她的脊梁骨,还有一个硬物在她头顶到腰椎间游走。 他为什么不早说? 现在她想停都停不下来了。 按摩椅才开始按摩不到半分钟,林望秋浑身就酸痛得不行,可怜兮兮地拉拉江待的手:“我想上厕所……” 江待:“……” “忍一会儿吧,这个十五分钟就结束了。” “这么久?”林望秋简直震惊。 江待说:“认真看电影试着转移注意力。” 电影开始后,林望秋按江待说的,尽力将注意力往电影上面放,甚至她还给自己做心理暗示,想假装这个按摩椅按摩按得很舒服。 嗯,我很惬意,我很舒服! 不行啊,完全做不到! 这玩意儿捶得她要痛死了。 江待也没看进去,林望秋在旁边隐忍着哼哼唧唧的,直让他心猿意马。 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走到她面前,俯身抓住她双腕,将她压在按摩椅上,嗓音莫明低沉,甚至有些浑稠:“别叫了……” 林望秋要哭了,电影的亮光被江待的身体挡住,她在黑暗中仰起脸看他:“你让这玩意儿停下来……” 江待低头靠近她一点儿,拢了拢她的头发:“不是你自己要开的?” “我哪儿知道……” 下一秒,江待有些粗暴地吻住她,将她剩下的话悉数堵回喉咙里。 你…… 趁人之危啊! 大大大变态! 这个电影,第一次林望秋想看的时候没看成。第二次看上了,她也不知道这个电影究竟t?讲的什么。 因为电影开始不到五分钟,她就被江待压在按摩椅上,被身上的人和后面还在兢兢业业“工作”的按摩椅前后夹击了好一会儿,一直到按摩椅停下。 电影结束后两人离开房间时,前台的工作人员笑盈盈问:“电影还不错吧?” 林望秋左手贴在红透了的脸颊上,含糊“嗯”了一声。 江待牵着她另外一只手,对询问的工作人员说:“很愉快的体验。” 工作人员意味深长地笑了,递给林望秋一束玫瑰花:“欢迎下次光临。” 林望秋不得不放下挡着脸的手将玫瑰花接了过来,低头道谢。 林望秋今天穿了一套坎肩配吊带裙的衣服,回了家,她嫌热,便将白色的坎肩给脱了,只穿一件红色的裙子。 这裙子是A字挂脖吊带,腰线流畅,更显得她的腰盈盈一握。裙摆如花沿,将她的身材优点展露无疑。 这裙子配了一个坎肩的原因一方面是为了搭配,另一方面是因为后背大片都露着。 林望秋拖下坎肩后,雪白的肌肤被红裙衬得更白,连蝴蝶骨都露在外面。 江待紧跟着进来,关了门瞥见被她随手扔地上的坎肩,眼睛一垂,习惯性替她收拾,弯腰将衣服捡起来,搭在手臂上朝卫生间走。 沙发上的林望秋正在揉脚,余光瞥见这一幕,颐指气使地说:“你别用洗衣机洗啊,我这个衣服只能手洗,你给我放脏衣篓里,明天我自己手搓就行了。” 江待搭着衣服走到单人沙发上坐下,和她隔挺远。 他晦暗不明地看着她揉得通红的脚,声音听不出情绪:“脚痛?” “嗯。”她也不知道为什么,竟然还解释了一嘴,“穿高跟鞋的原因吧。” 江待坐到林望秋所在的主沙发上,将她的双腿抬放到自己腿上,动作轻柔地帮她揉起了脚。 脚对林望秋而言是十分私密的部位,被江待这样握在掌心,她有些难为情。 更重要的是,穿着鞋走了一天的路了,脚底总会出些汗的,肯定不像刚洗过时那样干净。 林望秋抽了抽脚:“还是我自己来吧。” 但是脚踝被江待握住,他抬起头,一双黑眸凝视着林望秋。 林望秋太熟悉这个眼神了,刚刚在私人影院的房间里,他将她压在沙发上,就是这样的眼神。 她想逃离,却被江待握住脚踝往下一拉,身体便被拉到他身前。 江待揽过林望秋的肩膀,让她在沙发上翻了个面,整个人跪趴在沙发靠背上。 “江待!”林望秋双手都被江待禁锢着,动弹不得,挣扎都无法,只能扭头叫他的名字。 “叫我什么?” 江待在她背上亲了一口,酥酥麻麻的感觉让林望秋嘤咛一声,“你别……” “别什么?”他已经从背后亲到她的脖子上,声音喑哑,一只手去解她系在脖子上的裙带。裙子从胸前滑下,因为被压在沙发上,裙子只滑到胸口以下。江待动情地喊她:“殊殊……” 云层慢慢遮住月亮,也遮住室内含情的画面。 *** 江待比林望秋早下班半个小时,所以虽则医院离家比律所远,但他每天都比林望秋早二十来分钟下班。 江待从医院下班后就会绕路去菜市场买菜然后再回家做晚饭,饭做到一半的时候林望秋差不多就回来了。 周五这天,江待照例比林望秋先到家。 正在厨房炒菜的时候,林望秋正好进门,江待听见动静,停下炒菜的动作,原本只是打算看一眼就接着炒菜,但是这一看却愣住了。 他也不顾锅里炒得半热的青菜了,关了火走到林望秋面前,将她拉了过来:“你把头发剪了?” “嗯。”林望秋在他怀里低下头,换了新发型有点儿不好意思,“都说剪头发是新的开始,我们也算是一个新的开始。而且,他们总说我不像个律师,笙笙说短发会飒一些。” 她原本的头发快及腰了,林望秋不太喜欢留过长的头发,下了班便打算去律所附近的理发店修剪。最初只打算剪到胸口,后来心血来潮、脑袋一热,又要求理发师给剪到下巴的位置了,差不多剪去了原来头发的三分之二。 “不好看吗?”她抬头对上他的眼睛,心里在打鼓。 “好看。”江待有些情动,在她额上亲了一下,“是全新的感受,我从没见过的样子。” “确实,很飒。”他笑着认真评价。 林望秋脸埋在他胸口,更加害羞了,闷着笑声问:“你是认真的,不是哄我吧?” “是认真地在哄你。”江待双手捧起她的脸,揉揉她脸颊,“好了,洗手准备吃饭。” 林望秋脱离他的怀抱,放下包,欢快地蹦跳着去卫生间洗手去了。 柔软的发丝随着她跳跃的动作而上下飞扬,那背影,要江待说,真是可爱极了。 饭吃到差不多的时候,林望秋的手机响了起来。 她下意识要去接,却被江待按住手:“吃完再说。” 林望秋不满:“万一是工作上的事情呢?” 江待态度强硬:“现在是下班时间,工作的事是上班时间该解决的,不是在饭桌上。” 林望秋双手合十做拜托动作:“我就看一眼是谁打来的行吗?” 江待收回手,退让一步。 林望秋一开始真的是只打算看一眼来电人是谁,但是在看清来电显示人的备注名字时,她完全忘记了刚刚对江待说的话,激动地接起了电话:“喂?” 电话是李茜如打来的,她在电话那头询问林望秋忙不忙。 林望秋满脸笑容:“不忙不忙,我刚吃完饭,现在有很多时间。” “你要重新起诉离婚?” “当然,我当然乐意帮你了。” “好的,详细的咱们周一见面聊。” 挂断电话,撞上江待等候已久的冷冽视线,林望秋连忙讨好地坐到他身边,解释道:“这个人不一样,她是我第一个真正意义上的客户,这是我第一次负责一个官司。我为她这个离婚案准备了好久,但是几个月前她突然和我说她不准备离婚了,我沮丧了好久。结果她今天给我打来电话,准备重新起诉离婚了,依然让我当她的代理律师。” “所以你能明白吧,这个案子对我很重要。”林望秋眨眨眼,摇着江待抱臂的胳膊,“别生气了,我之后绝对不会再在吃饭的时候接电话了。” “信你才有鬼。”江待点了点她额头,“有第一个重要客户就会有第二个、第三个和无数个。” 林望秋抱住他,笑嘻嘻:“你真了解我。” 江待问:“那天晚上喝酒,是因为这事儿?” 林望秋惊讶于他的精准直觉:“是啊,当时很失落啊,感觉自己不是干这行的料,灰心到都想转行了。” 江待抚着她的发:“那现在呢?” “现在?”林望秋沉思几秒,说出自己这段时间做出的一个还未实践的决定,“我不打算在现在的律所干了,我打算去做法律援助,就是免费帮别人打官司那种。” “很棒的想法。” “可能要全国各地到处跑哦,你还觉得棒吗?” “还是觉得棒。” “为什么?” “到处跑怕什么,你去哪里,我去找你就是了。反正呢,你的想法我都支持。”江待举起两人交握的手,亲了亲林望秋的手背,“而且,你终于找到了自己热爱的事业,这是值得高兴的事情。” *** 李茜如和林望秋说,她其实从一开始就从未放弃过离婚,离婚的念头从萌生的那一刻起就从未消失过。但是现实对她的打击也是真的。所以她意识到掌握她丈夫——很快就会是前夫了,出轨的证据十分重要。 但李茜如深知自己的这位前夫精明谨慎到什么地步,为了尽可能多地搜集他婚外情的证据,她只能假意原谅他,佯装放弃离婚使他暂时放松警惕等待他露出马脚。为了顺利骗过他,李茜如事先并没有告知林望秋自己的计划,而是选择瞒着林望秋。之后她找信任的朋友借钱,花大价钱找了私家侦探全天候跟踪前夫,终于有了实质性的证据。 有了李茜如掌握的证据,足以证明男方出轨,加上林望秋前期的准备工作,李茜如成功分到了大部分财产,女儿也被判给了她。 李茜如的离婚官司顺利落下帷幕后,时间眨眼便来到了除夕前夕。新的一年又要来了。 临近律所放年假的前一周,年终总结时,陈建飞顺利升任为合伙人。 这次他更有理由为自己开庆功宴了,这次他依然邀请全律所的人都捧场出面。最后特地点到林望秋:“小林必须去啊,可不要再找借口了,再说不去就是对我有看法了。” 林望秋笑着语出惊人:“没错,就是对你有看法。” 一时间,闹哄哄的众人都安静下来,惊讶地看向林望秋。 “你说什么?”陈建飞以为自己听错了,难以置信地掏了掏耳朵t?,“对我有看法?你知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 “我当然清楚。”林望秋挎上包,看着陈建飞,“事实上呢,我忍你还真不是一天两天了。辞职报告我已经发你邮箱了,都不干了,为什么走的时候不能说些真话呢?” 陈建飞伸直手指指着林望秋,气得直哆嗦,“你”了好半天也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 林望秋对众人道了声“再见”,碰上沈愿的视线,扬起一抹笑,随后潇洒推门离开。 坐电梯下楼后,她收到沈愿发给她的消息—— “太棒了,我佩服你简直佩服得五体投地。” 林望秋笑着将手机装回包里,到路边等车。 从没有哪一刻,让她比现在还要自由了。 *** 虽然林望秋和江待还没有结婚,但是于苏苏早就将她当作了已经过门的儿媳妇,让江待今年无论如何都要带林望秋一起回家吃团圆饭。 邵嫣就不乐意了,还没正式结婚就急着抢人,哪有这样宣示主权的。无论如何,她这个当妈的都比那未来婆婆要重要吧。别说这还没过门,就算之后江待和林望秋真结婚了,那也是得以娘家为主。 而于苏苏呢,平时看起来很好说话温温柔柔的一个人,在这件事上却丝毫不退让。 林望秋和江待是两边都没办法得罪,百般无奈之下,林望秋说干脆两家一起吃算了。 于是今年就过了一个特别的除夕,两家人聚在一起过春节,地点在林家。 林庭丰的别墅比较宽敞,位置比小区的居民楼大,容纳两家人绰绰有余。 家宴那天林望秋没有直接回家,而是说要先去取一个东西。 下午的时候她打电话让江待来接自己。 江待将车停在商场的地下停车场后,按照林望秋发来的位置共享,在露天广场的大型喷泉前找到了她。 喷泉中央的水柱时而一飞冲天,时而又偃旗息鼓地洒落回地面。江待从喷泉那头走过来,落拓的身影在飞起又溅落的泉水中时隐时现,很快便来到林望秋这一端。 江待没有过去坐下,而是站在林望秋面前垂下视线看着她:“走吧。” 林望秋仰头笑着看了他一会儿,坐着没动。 江待也低头笑:“笑这么开心?” 林望秋仍望着他:“和你在一起后,我每天都这么开心啊。” “我也一样的。”江待这时才坐了下来,牵起林望秋的手,“和你重逢后很开心,重新在一起后就更加开心了。” “不过,”他还是觉得她今天的笑有一些不一样,“你是不是藏着什么秘密?感觉你刚刚那笑和平常不太同。” “也没什么啦。”林望秋站了起来,将江待也拉了起来,凑到他耳边小声说,“就是觉得你今天特别帅,尤其是刚刚从喷泉那边过来的时候,简直帅呆了。一想到我要嫁给一个这么帅的人,就笑得合不拢嘴了。” 江待真笑得合不拢嘴了:“这么肤浅的原因?” “不信算了。”林望秋气哼一声,“人本来就是视觉动物,为好看的事物欢喜是多么正常的事啊。” “没说不信啊。”江待紧了紧她手掌,握至身前,“人当然是视觉动物,所以我才会对你一见钟情。” 走出商场,往地下停车场去的时候路过街道,林望秋看见商场为了吸引小孩子而安装的少女心梦幻秋千架。 “啊,有秋千!”她惊喜道,然后拉起江待的手跑到秋千架下。欢快坐上去后还嘀咕:“怎么路边也有秋千啊!” 江待在秋千架后面轻轻给她推着,等秋千荡回来时说:“玩一会儿就走吧,爸妈他们该等急了,刚刚就来电话催了。” 不知道林望秋怎么就突然玩性大发了,江待也只能就着她玩一会儿。 “你也来坐。”林望秋回头,拉了拉江待的手。 “回来再玩?”江待还记着家宴的事,绕到秋千前面,坐下后商量道,“吃完饭回来后陪你玩个够。” 林望秋没有回应他的话,只是自顾自荡了起来。 江待叹口气,低头轻笑。 正要编辑短信和林庭丰他们说晚点儿去,林望秋再次握住他的手腕。 “怎么了?” 江待从手机里抬眼。 “有礼物给你。”林望秋眨眨眼。 “礼物?”江待眼皮一掀,有点儿意外,过了会儿笑道,“你现在能从这秋千上起来和我一起去爸妈家吃饭就是对我最好的礼物了。” “我保证,我要送的礼物一定比你要的这个好!”她举起手,笑容满面又信誓旦旦。 江待故意问:“是吗?” “当然了!” 林望秋抬起左手,覆上他的眼睛。 等江待再睁开眼时,林望秋双手捧着一个黑色天鹅绒的戒指盒,里面躺着一个素雅的纯银男士戒指。 “你……” 江待震惊到失语。 “我在求婚啊!”林望秋说。 她那么容易脸红害羞的人,此刻却没有低下头,而是目不转睛看着面前的男人,沉静温柔的目光一直落在他眼里。 “求婚?”江待笑出了声,仔细看了会儿戒指,视线又重新落到林望秋脸上。 “你真是的……我本来都准备好了啊!”他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了。 身后的店里响起蔡依林的那首《日不落》,歌声缓缓流淌着。 “天空的雾来得漫不经心 河水像油画一样安静 和平鸽慵懒脚步押着韵 心偷偷的放晴 祈祷你像英勇的禁卫军 动也不动的守护爱情 …… 我要送你日不落的想念 寄出代表爱的明信片 我要送你日不落的爱恋 心牵着心把世界走遍 你就是庆典 你就是晴天 我的爱未眠 ……” “现在不急着走了?” “哪儿能啊?不得欣赏会儿戒指?” “不怕你丈母娘骂你了?” “先有媳妇儿再有丈母娘!” 年轻的笑声和甜蜜的歌声交织在一起。 胜似一段天籁。 *** 两家人其乐融融吃完饭后,邵嫣和于苏苏坐在沙发上聊天,江季谦挨坐在于苏苏旁边,低头帮她剥龙眼吃。江待被林清徐拉过去打游戏,坐在沙发另一边。 林庭丰本来也在沙发上坐着的,期间看林望秋离开沙发到阳台吹风,也跟着过去了。 “我看江待手上戒指都戴上了,你求的婚?”林庭丰和林望秋一起趴在阳台的栏杆上,晚风习习,吹起父女两人的额发。 “对啊。”林望秋说,“又没人规定女方不能求婚。” “我倒没有这个意思。”林庭丰笑道,“只是感叹啊。” “感叹什么?”林望秋看过去。 “你和你妈一模一样。”林庭丰有些惆怅地看向挂在天空中的月亮,“当年也是你妈向我求的婚。” 林望秋犹豫了会儿,还是开口问:“爸爸,你和妈妈就没想过复婚吗?现在她都回来了,你们还住在一起。” “我怎么不想。”林庭丰看向客厅方向,自嘲一笑,“但你看你妈对我那个不冷不热的态度。” 林望秋望着林庭丰,问出了多年来自己心中一直以来的疑问:“你和妈妈当初究竟因为什么离婚?” 林庭丰和邵嫣离婚时林望秋还小,很多事情虽然看在眼里却是不明不白。在她心中邵嫣和林庭丰都没有过错,但两人就是离婚了。 林庭丰笑了:“你想知道,我就说给你听吧。” “我以前是个混蛋,最大的梦想是创业出人头地。从来没有想过要找一个富家大小姐过日子。理想的伴侣是一个和我一样,虽然家庭条件一般,但是有理想有能力的女人。” “你妈妈真是意外。她那时候追我,我最初是不以为意。后来为各种事情忙得焦头烂额,创业也一直不成功,就觉得她有些烦,有一次还对她发了脾气。她那时候都没有被这么糟糕的我赶走。” 林望秋听到这里,有些替邵嫣抱不平:“既然你不喜欢她,为什么还会和她结婚?” “谁说我不喜欢她?”林庭丰反问得很快。 他说:“你还没有听我讲后面的。”同样也带了点儿不满。 他接着往后讲了。 “后来我终于有了一点儿小成就,第一个想到要一起庆祝的人便是她。她知道我成功后,兴高采烈地祝贺我,那时竟意外觉得她很可爱。” “你妈妈一直以为我是因为她怀了你才不得已和她结婚,她以为我仅仅是出于责任。但其实不是,我和她一样,欢喜期待你的到来。” 林望秋不明白:“这些你为什么都不告诉她呢?” “我也不知道怎么会这样,所以才说我是一个彻头彻尾失败的人啊!”林庭丰语气平淡,但笑容苦涩,“现在知道后悔,也没办法了。她已经怨恨我了。” “她那时候给我打电话,说你外公快不行了。当时有个合作很重要,我没有第一时间赶回去。医院之前也下过好几次病危通知,但都抢救过来了,我以为那一次也一样。她打了好几个电话给我我都没有接到,等回国的时候,你外t?公已经去世了。她就是从那时候开始变的。” “所以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就是这样,稍不留神,就会错过一辈子。再想挽回的时候,比对方追逐你时还要难上百倍。” “也许妈妈不这样想。”林望秋说,“她完全可以不住在家里,可是她现在还愿意和你住在一起,那就证明你们之间还是有可能的。你也知道,她向来对讨厌的人避之不及。” 林庭丰笑出声:“这点我倒是认同。不过,”他敛平嘴角,神色庄重,“我从来没说过要放弃。” *** 林望秋和江待去民政局领结婚证那天,邵嫣和林庭丰也跟着去了。 林庭丰起初没有跟过去的打算,但是邵嫣却反常地非要拉他一起过去。 领完结婚证后,林望秋和江待坐车先走了。 邵嫣和林庭丰站在民政局门口目送着他们的车子驶离。 等到车子完全消失不见了,邵嫣忽然开口喊站在自己身侧的人:“林庭丰。” “嗯?”林庭丰险些以为自己幻听,反应了好半晌才回应。 邵嫣嘴角挂着笑:“你说我们现在这个年纪去民政局复婚的话会被那群年轻人笑话吗?” 林庭丰只注意到“笑话”两个字,下意识宽解:“何必在意……”下一秒反应过来,“你说什么?” 邵嫣挑眉看他:“复婚啊!你不想?” 林庭丰错愕过后掩额轻笑,“怎么会,从离婚到现在一直想。” 平静的语气下藏着的是浓烈翻滚的情绪,然而人到中年,再强烈的感情在表面上都平淡如水了。 两人相视一笑。 邵嫣还是那个邵嫣,永远骄傲,笑起来明媚张扬的邵嫣。 其实她从未变过。 林庭丰记忆里那个红裙卷发的年轻女孩儿,又从岁月里走到了他面前。 如从前一样,她身上的色彩,是他视线唯一聚焦的地方,从此都看不向别处了。 【正文完结】 番外:柚记 番外:柚记 我遇见妈妈那年好像是五岁。 那时我在孤儿院已经待了一年多了。 那一年孤儿院遇到了麻烦,要和别人打官司,林小姐是院长请来免费给我们孤儿院做法律援助的。 院长让我们一群小孩子喊林小姐“阿姨”,可是大家都喊她林姐姐。因为林小姐看起来一点儿都不像阿姨,她模样可年轻了,还十分爱笑。 林小姐每次来孤儿院,大家都叽叽喳喳的围上去,和她一起说话玩游戏。不管大家怎么闹腾,林小姐从来都不会生气。 我知道大家都喜欢林小姐,都愿意亲近她。 只有我不会像别的孩子那样与林小姐嬉闹。 每次林小姐和大家玩闹,我都只在一边远远地看着,仿佛这一切都与我无关。 其实我也喜欢林小姐,可是我不敢像别的小朋友那样围过去,我不知道自己在害怕什么。 某一天的下午,我躲在房间里画画,林小姐轻轻敲响了我的窗户。 她叫着我的名字,喊我出去一起玩游戏。 窗台下传来别的小孩儿的声音,有几个我特别讨厌的人喊着:“我们不要和江祐玩!” 其他的人很快就跟着应和起来。 我画画的手停了下来,视线从画纸挪移到窗户上,留意着窗外的动静。 我不知道林小姐蹲下身子悄悄和他们说了些什么,总之那群人都安静下来了。 只是我还是不愿意出去,不想和这群排挤我的人一起玩。 如果可以的话,我只想和林小姐一个人玩。 过了会儿,林小姐再次敲响我的窗户,她的声音又甜又柔和:“他们都走了,出来玩吧。” 我有些赌气:“我和谁玩?” “和我呀。” “你不用陪他们玩吗?”我故意这样问。 “不能大家一起玩吗?”林小姐说。 我就知道林小姐不可能只和我一个人玩,硬声硬气地拒绝林小姐:“不能。” 不是我不想和他们玩,是他们不想和我玩,所以我才不会主动去找他们玩,和他们玩一点儿都不好玩。 每次他们都要围住我,问我爸爸的事。 关于爸爸,我一个字都不想说。 林小姐没有再说话了,可是她并没有离开,她的身影一直徘徊在窗外。 我一直看着窗外,别扭地不肯打开窗户,却又期待着她不要离开。 没多久院长过来了,和林小姐低声交谈着什么。 她们以为我听不见,可其实我在屋子里听得一清二楚。 院长对林小姐说:“你不用管这孩子,他性格就是比较孤僻,甚至有些……偏激。很多老师都试图去亲近他,可这孩子好像天生感情就比较淡薄。” 院长讲完这些我心里一阵忐忑,我害怕林小姐会讨厌我。 可是林小姐却笑了:“他只是没有表露出来,您怎么能说他感情淡薄呢?” “我说这些也不是没有依据。”院长叹口气,“你知道他怎么来这儿的吗?” “他爸是个嗜赌的人,偷家里的钱去赌博时被他妈撞见了,争执的时候他妈失手被他爸打死了,没多久就被警察抓住进去了。你猜他爸为什么这么快被捉住?”院长故作神秘地说,“就是他告的密。” 林小姐听完许久没说话。 我在心里叫了一声“完蛋”,林小姐肯定是讨厌我了。 我想推开窗户和林小姐解释,可是既没有那份勇气,又悲哀地发现,院长说的全部都是事实。 “难得他不应该这么做吗?我觉得他做得十分正确。” 林小姐的声音再次响起时,我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她是唯一一个,说我做得对的人。 唯一一个。 院长不可思议地说:“那可是他亲爸。” 林小姐说:“那也是他亲妈。” 院长无可反驳了,丢下一句:“那你管他吧。” 林小姐没什么所谓地说:“我管啊。” 这三个字让我打开了窗户。 林小姐站在窗外,当时愣了一下。 很快她笑着问我:“要不要出去玩?” 我低下头看着窗棂:“可我不想和他们玩。” 林小姐摸摸我的脑袋:“我和你玩呗。” “那他们呢?” 林小姐说:“你看他们自己不是已经玩得很开心了?” 那天下午林小姐陪我画了一下午的画。 阳光下林小姐问我画的是谁,我在她怀里仰起脸说:“是我妈妈。” 林小姐沉默了会儿,问我:“你在这里开心吗?” 我不说话,只摇摇头。 “那你想走吗?”林小姐问。 我反问她:“你真的愿意管我吗?” 林小姐毫不犹豫的:“当然,你这么可爱,我为什么不愿意。” 可爱? 长这么大,林小姐是第一个夸我可爱的人。 “你相信缘分吗?” 我不懂什么是缘分,林小姐告诉我:“我遇见了你,你遇见了我,这就是缘分。” “因为我遇见了你,看到你在这里不开心,所以如果你愿意的话,我想带你离开。” “你愿意吗?” 我不说好也不说不好。 时间静止了许久。 林小姐拿起我画的画,赞叹道:“你妈妈长得真好看。” 我说:“我妈妈是这个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林小姐赞许地看了我一眼:“你说的没错,她是世界上最好看的人。” “可是祐祐你知道吗?每个人都有自己要走的旅程,你妈妈的旅程已经走完了,现在你也要开始自己新的旅程了。” “我想带你离开,这并不意味着你就要忘记她,她永远都在你的心里。” 我的眼睛一阵酸涩,眼泪就这么流了出来,无声地哭着。 林小姐替我擦着眼泪,替我将画小心地放好,又替我整理了衣服。 最后她摸摸我的脑袋:“你自己好好想一想,这是你替你自己做的第一个人生重大决定,明天我会再来看你。” 林小姐走了,我期待着明天的到来。 可是我一直从早上等到夜晚林小姐也没有来。 林小姐骗了我。 我曾经并没有想要跟林小姐离开的想法,可是她对我说起了。 她说起了却不曾兑现自己的诺言。 难道她果真和别人一样,视我为异类吗? 还说什么给我一个家呢,都是骗人的。 夜里我躺在床上,暗暗发誓,不管以后林小姐还来不来孤儿院,不管她还会不会敲我的窗户,我都不要再理会林小姐了。 这么在心里想着,我想起昨天的场景,躲在被子里偷偷地哭了。 我来孤儿院后不管那些孩子怎么排挤我我都没有哭,可是因为林小姐,我两次哭了。 我唯二两次哭泣,都是因为林小姐。 半夜下起了大雨,院长急匆匆将我从床上拉起来:“赶紧把衣服穿上,把自己的东西收拾好。” 我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按照院长的吩咐穿好衣服收拾起自己的衣服。 难道是院长不让我再待在孤儿院了吗? 那么我该去哪里呢? 我迷迷瞪瞪地往外走,风雨让我清醒了些。 我看见院子里有个个子特别高的男人撑着伞站在那里。 院长带我走到雨幕里,走到那个男人的伞下。 “就是他?” 院长点点头:“没错,这孩子和你一个姓呢。”t? 男人蹲下身子,黑漆漆的夜里他平视着我:“愿意跟我走吗?” 我一偏头,倔强地说:“我要等林姐姐。” 虽然我并不知道林小姐是否会来接我。 院长这时在我上方笑了:“傻孩子,你知道这位是谁吗?” 我又仔细看了眼面前的男人,实在想不起他是谁。 院长说:“他是林小姐的丈夫,你要是要你的林姐姐,就必须跟他走。” 我想了想,问院长:“林姐姐呢?” 林小姐的丈夫对我说:“她在车上等你,雨太大了,她过不来,委托我来接你。” 我在见到林小姐丈夫的第一面就已经能够预料到他将来会是一位严厉的父亲,不久后这个看法就得到了印证。 “怎么样,跟我走吗?”林小姐的丈夫再次问我。 这次我没有犹豫,“我跟你走。” 林小姐的丈夫于是接过我的行李,站了起来。 我站在他身侧,才发现他是那么高,我都不到他的腰。 院长送我们到门口,从她口中我才知道,林小姐白天之所以没来是因为临时有了工作。 晚上她来找我,遇上大雨,不小心扭伤了脚。 那一刻我对林小姐的愧疚达到了顶峰,我为自己当时发的不再理会林小姐的誓而感到难过。 原来我错怪了林小姐。 我迫切想见到林小姐,所以我走得飞快。 很快我见到了坐在车里的林小姐。 她见到我似乎想下来,但被她丈夫的一个眼神制止了。 接着我感觉自己被一只有力的手臂抱起,放到了车上。 是林小姐的丈夫。 坐到车里后,林小姐一边用毛巾给我擦着头发,一边给我道歉:“抱歉我来晚了,今天出了点儿意外。” 我想起院长说她的脚扭伤了,小声问:“你的脚没事儿吗?” 林小姐动作一顿,随即笑了笑:“这是小伤,很快就会好的。” 这时正在开车的林小姐的丈夫冷冷说了句:“呵,小伤。” 林小姐不高兴了,“本来就是嘛,你生气给谁看?” “你出门没看天气预报吗?不知道今晚要下雨?” “下雨又怎么样,我已经答应祐祐今天来接他,难不成因为下雨而反悔吗?” “谁让你反悔了?”林小姐的丈夫从后视镜看了我们一眼,语气有点儿无奈,“你就不知道给我打个电话?非得一个人过来,现在好了,脚扭了吧。” 林小姐气哼一声:“你就会说风凉话。” “我说风凉话?你脚扭了还不是我背你。”林小姐的丈夫这时看向我,“你说你妈笨不笨?” 林小姐的丈夫说完这句话,林小姐脸色马上变了,暗暗瞪了她丈夫一眼。 我知道林小姐在担心什么。 但是在这方面,我和林小姐的丈夫之间有着无形的默契。 我偷偷笑了笑,林小姐的丈夫说:“儿子,喊句‘爸爸’来听听。” 林小姐捶了她丈夫一下,神色紧张地看着我:“别搭理他,你不想叫就不叫啊。” 我和林小姐的丈夫在后视镜里对视一眼后,响亮地喊了一声:“爸爸!” 林小姐呆住了。 然后她问她的丈夫:“你在路上跟他说什么了?是不是你让他这么叫的?” 林小姐的丈夫作无辜状:“我可没有。” 林小姐又看向我,一时之间却又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望向她,喊了声:“妈妈。” 我喊完后这声“妈妈”后,林小姐居然抱住我哭了。 林小姐的丈夫无奈极了:“哭什么啊。” 林小姐带着哭腔恶狠狠地说:“要你管啊!” 我们到达目的地时,太阳刚从天边出来,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临照大地的时候,我看见了我今后的家。 雨后的空气清新而凉爽,天空一碧万顷,好像一个全新的未来正在等着我。 爸爸将妈妈背下车,然后他空出一只手,将我抱下了车。 那是我记忆里第一次被抱,第一次高高在上地俯视周围的世界,一切都变得不可思议起来。 那时对我来说,爸爸简直就是这个世界上最伟大的男人。 他不仅可以背起妈妈,还能顺带着把我也抱起来。 妈妈担心我会摔下来,提议爸爸将她放下来。 可是爸爸没有听她的:“你还是老老实实待着吧。” 妈妈于是抓住我的一只胳膊,仿佛这样我就不会掉下去了。 爸爸和我对视一眼,摇摇头。 我抱紧爸爸的脖子,久违地笑出了声音。 夕阳西下,将我们一家三口的幸福影子拉得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