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位人格》 1、1.001 这是一座被郁郁青青的连绵山峰环绕起来的小村庄,枝繁叶茂的绿植遮天蔽日,将这片贫穷的土地捧于生机盎然的大自然手中。 从高速公路通向村庄只有一条弯弯曲曲的山路,狭窄而陡峭,小车勉强能够畅行,大一点的SUV需要司机有极高的技术才能稳妥通过。 黎希娣一睁眼,就看到了这一切。 她茫然地坐在地上,直到脑海里出现了冰冷的机械音—— 【叮!系统加载成功!】 【恭喜宿主,您成功加载[超级吸渣系统1.0 BETA],您的专属客服即将上线,请等待——】 【叮!专属客服加载成功!】 紧接着,黎希娣的脑中世界出现了一头粉红色的猪,脸长得和吹风机似的,是流行了好些年的《小猪佩奇》中的女主角佩奇。 佩奇穿着粉色的公主裙,脖间挂着和裙子格格不入的大金链子,整个一社会猪似的,兴奋道:【Hell!宿主Br!哟!我就是你的专属客服478!未来的日子就让我们一起奋斗吧!请多多指教!】 黎希娣脸上的表情很冷淡,对系统的出现以及佩奇违和的嘻哈口音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她问:“这是哪?” 478答:【山林。】 她又问:“哪里的山林?” 478答:【这个我也不知道。】 黎希娣想起立,才发现自己手、脚都戴着生锈的镣铐,另一端铐在身后的猪圈栅栏上。 而且最关键的是——她,穿的是女装。 白色的雪纺连衣裙,浅黄色的针织开衫,脚上一双浅口白皮鞋。 黎希娣娇俏的脸上这才有了轻微的表情。 她低声问:“我是重生成女人了吗?” 【差不多吧!宿主Br,你要简单听一下关于我们系统的介绍吗?】478诧异地询问,这大概是它成为客服以来,见过的最淡定的从男变女的宿主了。 “嗯,说吧。”黎希娣应着。 · 鸦青色的天空,连绵不断的山峰,空旷的绿意伴随着公鸡高亢的鸣叫声,这座与世隔绝的小村庄的一天开始了。 短暂的交谈后,黎希娣了解了自己大概的现状。 身为80后男青年的他死了,因为活着的时候太过于人渣遭到了报应,灵魂被塞 入了这个名叫“黎希娣”的女性的身体里,并成了[超级吸渣系统1.0 BETA]的宿主。 顾名思义,得到这个系统的人,会具有如同大便吸引苍蝇一般吸引各种人渣的魅力,并且因为人渣不断地遇到各式各样倒霉的事。 身为宿主,她必须打败各式各样的人渣和克服各式各样的人生障碍,才能彻底摆脱系统,拥有这幅身体。 “所以,现在的处境是我的第一个任务?”黎希娣问。 【是的。】佩奇连连点头,【因为这是新手任务,系统给你三个非常有用的金手指。】 “都是些什么?”黎希娣一边同478说话,一边观察了一下周围的地形和植被,这里的丛林有大量的附生植物,土地呈黑褐色,说明是多雨的热带或亚热带地区。 佩奇也不闲着,掏出自己的小手机,清了清嗓子认真念道: 【第一,你现在的体能,是系统模拟你用现在的这幅身体进行三年军事化体育训练后,该有的程度。】 【第二,每天你都有一次高压电击某个人30秒的时间,这个人会瞬间晕厥,过期作废。】 【第三,想和你发生关系的男性只要脱下裤子的那一秒就会瞬间“完事儿”并进入贤者模式,你的身体在这段时间内也不会怀孕。】 【但是宿主br,有一点你要注意,金手指的有效期是30天。】 【越早完成任务评分越高,对以后的任务帮助越大,越晚越容易翻车。】 【你要是完不成任务,就得在这里一辈子了。】 黎希娣听完,沉思片刻问:“我是被拐卖了?” 478点头:【没错,原身本名叫黎希娣,1992年2月22日生,是北川市人,在玛丽安幼教中心工作,被同事拐卖到山村,可惜昨晚来的路上就已经心脏骤停猝死了,她……】 佩奇滔滔不绝地正说着,黎希娣听到旁边有细微的声音。 她扭头,发现有个姑娘。 穿了一身花里花哨的甜嗲Llita,挺漂亮,就是一脸浓妆看不出到底长什么样。 “你醒了?”LO娘小声问。 “嗯。”黎希娣应了声。 “咱俩不然认识下?”LO娘又问,她声音细细软软的,“同是天涯沦落人,对吧?” 黎希娣重复着478刚才汇报的资料:“黎希娣,北川人,28岁。” LO娘惊 喜:“巧啊,我也是北川人,我也28岁,你可以叫我筱筱(xiā)。” 黎希娣不再说话,倒是筱筱又道:“你怎么不害怕呀?小姑娘家家的这会儿不是应该嘤嘤嘤吗?” “你不是小姑娘?”黎希娣反问。 “嘤嘤嘤嘤……”筱筱一听,这才做作地开始哼唧了起来,哭了半晌见黎希娣不理自己,又娇哼道,“你都不哄哄人家。” 黎希娣:“……” 这种处境下还能有心思飙戏,这矫情怪的心理素质不是一般得强。 黎希娣道:“我是直的,你对我使这招没用。” 做男人的时候他只和女人谈情说爱,这次有机会做女人,黎希娣不打算继续和女人搅合在一起,那多没意思。 “嗨,谁又不是直的呢!”筱筱怪里怪气地嘟囔了句。 就在这时,前方出现了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个子都不高,目测最高的也只有一米七。 等走近了,是几个男人。 “你们看看,这是我特地挑出来的两个,都是上等货色,和昨儿个那几个两三万块钱的廉价货不一样。”其中一个消瘦的男人笑吟吟地来到黎希娣和筱筱身旁,扯了扯沉重的铁链,笑脸一改吆喝道,“给老子站起来!让瞧瞧!” 清晨的村庄是安静的,铁链拉动的脆响声叮叮当当,像是赶集的人牵着牲口时发出的声音。 黎希娣和筱筱一同起身,这才发现这作精虽然人嗲,但个子高得离谱,比在场的所有男人高了足足一个脑袋。再加上那里三层外三层的裙子,整个人往那儿一杵,简直就是一棵树。 察觉到黎希娣看自己的眼神,筱筱幽怨地娇嗔了一句:“怎么,没见过一米九的迪士尼在逃公主吗?” 黎希娣:“……”真不想和这个戏精说话。 几个男人商量了一会儿,个子最低的那个支支吾吾指着筱筱道:“我,我要她!她个子高,我想我儿子高高大大的!” “嗨!你小子平时五大三粗的,今儿个怎么还羞上了!”旁边的男人坏笑着拍着小个子的肩膀,“这么高你不怕站着弄不进去?那以后的乐子可就少了……” “哈哈哈哈明晚弄过了不就知道了!不过后悔了老子可不和你换哈!”几个男人说着哈哈笑 了起来。 筱筱被这般羞辱着,脸上也没什么表情,倒是要买她的男人,一脸心惊胆战。 ——他在害怕。 这是黎希娣的第一直觉,可是这里能有什么让他害怕的东西吗? · 最终,个子最低的男人选了筱筱,另一个也不高的男人选了黎希娣,这俩人是一对兄弟。 黎希娣看了眼那个即将成为她“丈夫”的男人的脸。 那是一张让人隐隐有些惧怕的面庞,长期在太阳下的劳作让他的皮肤黝黑且粗糙,双唇呈骇人的黑紫色,没有立体感的塌鼻梁和大鼻孔里冒出来的几撮黑色的鼻毛看得人肠胃不适。 最关键的是,他右眼的眼白是浑浊的,左眼移动的时候右眼总是慢半拍,像是恐怖片里面的变异人。 男人扯了扯铁链,露出半带威胁的表情,拉着她向村子里走去。 天光大亮后没多久,空气温度直线上升,没一会儿整个世界变得湿闷湿闷的。 黎希娣的双脚被同一条铁链铐着,迈不开步子,只能碎步向前挪,一边走一边观察着环境。 这里是一座不大的村庄,全都是些三两层的竹楼,紧凑无章地盖建在一起。 村子里没有正儿八经的马路,只有普通的泥土地和铺满小石子的石路。 村子四周环山,放眼望去只能看见望不到尽头杉树海,层层云雾之上,连绵青山若隐若现。 这时,筱筱小声道:“没想到我们俩以后还是妯娌,早知道不和你拉关系了,都说妯娌合不来的。” 黎希娣:“……”你入戏可真快。 “反正也逃不掉,早点适应更好。”筱筱道,“人贩子会把北方人卖到南方,南方人卖到北方,内陆人卖到沿海,沿海人卖到深山……你就算以前有天大的本事,如今不熟悉地理环境,怎么和人家本地人斗?” 黎希娣心想这姑娘还挺懂行的,随口问:“你这么聪明还能被卖?” 筱筱满不在乎道:“小姑娘家家谁不想美美的呀?我就找小额贷款借了点钱买了点包包口红什么的欠了百八十万吧,来乡下躲债,没想到躲出事儿了呗……” 黎希娣:“……”那你可真行。 走了会儿,二人分开,黎希娣被拉到一户人家前,这里用木桩围了 一圈栅栏,地上散养着几只鸡鸭,正在叨着地上的蜗牛吃。 穿着洗得发灰看不出颜色衣服的老太太早就在门外面守候着,一见来人,欢喜道:“好看!真好看!昨天第一眼就觉得这个好看!一个脸长得白净屁/股也大!一个个子高身材好能做活儿!我孙子以后也绝对好看!” “那当然。”牵着黎希娣的男人发话,“这俩货比咱村上那几个都贵了两万,特别是这个,贵了足足三万,可不是得好。” 老太太左右瞧着,没瞅见低个子男人和筱筱:“二伟和他媳妇呢?” 男人答:“那么高的媳妇,他指不定上哪儿炫耀去了,一会儿就回来了。” “那行,东子,你等下找到二伟,跟你爹去强子那儿准备结婚鞭炮的事,剩下的我来处理……”老太太说着,伸手接过拴着黎希娣的镣铐。 她一手紧紧抓着铁锁,一手试图轻轻牵住黎希娣的一只手:“儿媳妇,来,别怕……” 黎希娣没反抗,任由对方抓着自己进屋。 倒是老太太那骨瘦如柴的手摸起来和粗布里包了根细棍似的,膈得黎希娣掌心有些发麻。 一楼房子不大,就两室一厅。 可能是为了结实,竹楼里面封了一层水泥,抹了石灰做白墙。 墙刷得有些年头了,墙体灰中透黄,色彩斑驳,房顶布满蜘蛛网,墙根爬满了苔藓。 客厅很空,左边是粗木做的长凳和桌子,右边是一台老式电视机,中间架着一张方桌,上面铺着红布,红布上方摆了几盘水果,前方供着一个奇怪的木质雕像。 雕像是一个枯木树桩,树里面伸出一只手,手的骨节狰狞,指甲锋利,树干里面还有一只阴森的眼睛正向外瞅着,看得人心底一凉。 老太太没在客厅多耽搁,带黎希娣来到左侧的卧室。 房间很小,只有一张用竹子捆绑的竹床,旁边是一个有些年头的大衣柜,上面堆满了杂七杂八的零碎。 老太太拉着黎希娣在床头坐下,劝道:“媳妇,我家东子其实也在城里打过工,如果不是在工地受了伤,也不至于回村来,早就在城里讨上媳妇了,嫁给我家东子不亏的。” 老太太说话有几分试探:“东子的眼睛就换了十万回来 ,两万修了二三楼和院子,五万换了个你,新房也是给你们还有以后的娃盖的,城里娶媳妇有的东西我们都有。所以,你好好跟我家东子过日子,再生几个大胖小子,我们家不会亏你的,行吗?” 说完,老太太攥着铁链的手本能地收得紧了些。 黎希娣意识到老太太是在等自己的表态,遂答:“我在城里欠了债,债主追着我满世界跑,我也回不去,留在这儿也行。” “真的吗?”听黎希娣这么讲,老太太有些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但凡是被卖来他们这村上做媳妇的,初来驾到哪个不是一哭二闹三上吊? 不抗揍的折腾个一年两年生了二胎就消停了,皮厚的除非挑了脚筋儿生个四五胎才能老实。 他们家这媳妇,皮肤白、漂亮、身材也好,这么好看的女人哪个不惦记着攀龙附凤,欠了外债又如何,会就这么甘心嫁给东子吗? 老太太心生疑虑,但嘴上还是欢喜应着:“那好,那感情好,吃早点吗?你饿了一宿没吃早点吧?我这就给你去盛!” 说着,老太太匆忙起身,为了方便黎希娣吃饭,还解了她手上的镣铐,但是最限制行动的脚链没摘。 · 早饭是腌渍罗非鱼配一碗白米饭,除了咸没什么味道,但黎希娣这幅身体许是饿的久了,她吃起东西飞快。 饭吃到一半,房子外面忽然有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声。 黎希娣出于好奇,从竹窗向外望去。 只见一个女人全身是泥匍匐在地上,三个身材强壮的男人一个抓着她的双臂,两个拽着她的双腿,正拉扯着她向村子里走。 女人哭得撕心裂肺,嗓子已经喊哑了,但依稀能听到一些细微的声音:“我要……回家……回家……放我……回家……” “回你妈!你个臭娘们我弄死你!”就在这时,一个男人的怒吼声闯入了这四人的局。 气呼呼从村子另一头赶过来的男人似乎是她的“丈夫”,抬腿对着女人的脸就是一脚,鲜血瞬间染花了他泥黄色的鞋头。 “我回……咳……求你让我回……”女人嘴里呛了口泥巴水,和着血,声音变得越发微弱。 “老子花钱买你回来,给你吃给你住,你他妈不识好歹 是不是?啊?臭娘们!挨谁草不是草?不就是图城里男人有钱吗?狗娘养的东西!还敢跑!”男人说着又踹了女人几脚。 这时,黎希娣的“婆婆”小跑着出去,挡在男人和女人中间,劝道:“强子,听姨一句劝,算了、算了!你把她打残了,你妈走得早,你爸腿脚也不利索,家里细活儿谁干?万一有个意外,打坏了怎么办?现在你家只生了一个儿子,你爹妈花多少钱买回来的她,打坏了,那么多的钱打水漂了是不是,上哪儿谁给你再生个儿子是不是……” 男人这才放下了腿脚,一脸怨气:“姨!这狗娘们不是第一次跑了!都原谅她多少次了!” 老太太/安慰他:“这不是抓回来了吗?实在不行老法子处理,打人何必呢?你先回去,我让老胡来处理你看行不行?” 男人犹豫了两秒:“那行,姨,这事儿交给你,我放心。” 等男人离开,老太太对着路边围观的几个村妇招了招手:“来,咱们几个把她抬院子里,阿明去找胡大夫!” 几个女人手忙脚乱地将奄奄一息的女人拖到院子里,老太太又扭头大声道:“东子媳妇儿!二伟媳妇儿!你们也出来搭把手!” 黎希娣一听,被迫迈着沉重的小碎步出去帮忙,不一会儿,筱筱也迈着滑稽的小碎步来了。 “筱筱,去那边水井里打桶水,我给她把这泥冲干净,你个子高肯定劲儿大,多打点,快!”老太太招呼道。 筱筱不乐意:“为什么是我呀,我这么柔弱怎么干得了这种粗活儿?” 旁边几个村妇仰头看着高她们两个头甚至三个头的筱筱:“……”呵呵,你可真柔弱。 “希娣,你扶着她,我去拿止血的药。”老太太压根儿没理筱筱那矫情劲儿,扭头就回屋里去了。 过了会儿,老太太从屋里出来,见筱筱还杵着不动,急道:“打水救人呐!” 筱筱这才心不甘情不愿地挪着碎步去井边,过了好一会儿,艰难地提着水桶踉踉跄跄地走过来。 众人以为桶里装了多少水,结果凑近一看,半桶都不到,这么大个子原来是个纸老虎。 老太太也没说她什么,用水瓢舀了些水浇在女人的伤口上,边清理上面的 泥巴边道:“燕子,何必呢?强子对你也不差,你看每次进城都给你买新衣服、新鞋,你干嘛要跑惹他呢?孩子都两个了,你跑了,他们这么小就没了妈,多可怜啊!这可是你肚子里掉的肉啊……” 女人眼泪簌簌直流,可鼻子都被踹得塌下去了,已经说不出话了。 老太太又说:“这山路我们出去的时候坐拖拉机都得老半天的,你自己跑,跑个三天都不见得能出去,那时候饿了渴了怎么办?” 黎希娣不动声色地瞟了眼老太太,心想这招杀鸡儆猴用得好啊,和颜悦色地就给了两个儿媳妇下马威,这老太太比她见过的不少老太太为人处世精明多了。 老太太还在说:“这后面的森林,好早以前咱国家那什么特种部队就在这儿训练,什么毒虫毒草都有,咱们自己人都只敢在周围活动,偶尔来些什么都认识的采药商人也不敢走得太深,你再这么乱跑下去,迟早吃亏的是你自己!” 这时,一个村妇带着一个穿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来了,老太太忙起身道:“胡大夫,你看这……” 胡大夫拿着手电筒简单地照了照伤口:“创面问题不大,出了点血,木棉花瓣捣碎敷一下止止血就行了,但这里面骨头好没好着就不知道了,强子打人劲儿大,再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 老太太一听顿时叹气:“燕子其实挺好的,勤快也老实,我是真不忍心她继续被打了,她要是继续这么下去,迟早会被强子那性格打死的……” 胡大夫沉默几秒,问:“那不然,老办法?” 老太太唉声叹气道:“那就弄吧,以后没念想了就不闹了,好好过日子……” 胡大夫:“强子同意了?他以前不是一直不肯。” 老太太:“就弄断一个,不误事儿,他刚答应了。” 黎希娣正好奇这两个人打的什么哑谜时,只见胡大夫打开随身携带的药箱,取出碘伏、酒精、一次性医用针线包、镊子、钳子和一把锋利的匕首。 老太太低头脱了女人左脚的鞋子,胡大夫一手捏起女人脚踝的筋腱,一手取了些棉花絮蘸了些酒精消毒。 然后伴随着女人崩溃扭曲的表情,抽出匕首,刀锋狠力落下,切断筋腱。 出血并不严重,胡大夫很熟练地做了缝合,只有几滴落在了抱着女人的黎希娣的裙子上。 鲜血如同二三月份的木棉花,在黎希娣雪白的裙子上静悄悄地绽放,吞噬着雪纺的每一寸净土,变成再也擦拭不去的红色污渍。 黎希娣蹙眉,略显诧异地看着眼前的一群人。 旁边一直擦眼泪的筱筱神色一冷,嗲甜的双眸变得漆黑如没有星海的长夜。 2、1.002 女人的伤口包扎好后,“婆婆”和几个村妇送她回家。 黎希娣和筱筱脚上戴着镣铐不能远足,就在院子里等着,还有几个村妇陪着她俩。 中午将近,空气的温度越来越高,大地如同一个蒸炉,滚烫的阳光洒在众人的脸上,烤得人全身发软。 再加上刚才那出在反黑港剧里面才有的“挑脚筋”戏码,黎希娣觉得自己现在整个人都是熟的。 这时,一个穿红衣服的村妇过来问;“你们是今天松妈家买回来的?” 黎希娣:“嗯。” 红衣村妇顿时感叹:“你们心态真好,我在这村子十几年了,再淡定的姑娘见了刚才那种场面都撑不住。” 黎希娣没说话,她扭头看筱筱。 筱筱此刻正坐在井边小心翼翼地擦拭小裙子上的泥点子,一脸嫌弃,应该还在抱怨老太太刚才让她干了粗活这事儿。 真论心态,最强的应该是这位。 “你们其实也别太害怕,不跑的话,不会遇到这么吓人的事。”红衣村妇安慰黎希娣,“谁娶媳妇不是为了生孩子过日子呢?这村上大部分媳妇都是拐来的,这种场面太常见了。” “你们也是?”黎希娣问。 “十年前的事了。”红衣村妇答,“那会儿刚毕业急着挣钱,公司说要培训才能上岗,收了我们两万块钱培训费,先拉着我们四处旅游,然后不知不觉就被卖到这里来了。” 黎希娣:“没想过逃跑?” “跑?”旁边一个穿黑衣服的村妇绝望地冷笑一声,眼神疲倦,仿佛看淡一切,“刚才老太太说的那些话你没听见吗?跑不掉的,跑了得挨打,跑多了还得被挑脚筋儿,这断一条脚筋儿腿就跛了,谁敢啊……” 黎希娣:“就没有一个跑出去的?” “不知道,反正我来这儿十几年了,没见过一个年轻人跑出去的。”红衣村妇答,“不但白天要防人,晚上还要防鬼,怎么跑啊?” 黎希娣微微蹙眉:“防鬼?” 黑衣村妇凑过来,突然有几分神秘道:“你没发现这村子家家供着木毒鬼吗?” 黎希娣回忆了一下客厅中央的那个奇怪雕像:“那个木头雕 像?” “对,这村子,以前打仗的时候死了好多人,打那之后,村子里就有不干净的东西,每年雨季都有那么几天大雨天夜里出来吃人。”黑衣村妇道,“所以一般到了雨季,晚上十点之后,就没人敢出门了。” “这该不会是这村子编出来吓唬被拐女性的吧。”筱筱坐得远,话听得倒是清。 “我一开始也觉得就是骗人的,就没信过。”黑衣村妇道,“后来我邻居怀孕那会儿,她那口子叫李斌通,嫌晚上不能和她睡,就不着家,有天晚上和人喝酒回来,就出事儿了。” 黎希娣问:“怎么了?” 黑衣村妇:“连滚带爬回来,全身上下都是鬼指甲划拉的血口,指头也被咬掉一个,和他喝酒的另一个直接死在家门口,隔天俩人媳妇出门找人去了,也不见了。” 黎希娣蹙眉:“警察怎么说?” 黑衣村妇:“警察验尸结果说死的那个生前和什么疯狂搏斗过,可既没查出谁的指纹也没查出有什么动物的DNA什么的。那之后李斌通足足一个月不敢下床,天天躺床上说木毒鬼吃人了,后来直接疯了……你说木毒鬼真要是编出来的,会害自己村上人吗?” 黎希娣:“……” 黑衣村妇又道:“人都说木毒鬼耳朵尖,谁聊它就容易跟上谁。所以这村子人人供着木毒鬼,却没人敢提这茬子,吓人得很……” 黎希娣:“那你怎么……” 黑衣村妇露出一个有几分绝望的笑:“这样活着有啥子意思,寻死我也不敢,不如被木毒鬼叼走吃了倒也好。” 黎希娣正要说话,井边的筱筱突然放声哭了起来,黎希娣扭头看她,就见不远处“婆婆”从村子另一边赶了回来。 “那,那我们走了。”几个村妇站了起来,转身就走。 “行,回见。”黎希娣同她们道别。 松妈一进院子,瞧了眼表情凝重的黎希娣,又瞧了眼满脸泪珠的筱筱,眼珠子一转,笑眯眯问:“刚才那两个是老李家和老张家的媳妇,你们聊得还不错吧?” 黎希娣还没开口,筱筱突然先声夺人:“嘤嘤嘤嘤,有鬼,我不玩了我要回家呜呜呜呜……” 不知道是不是黎希娣错觉,在筱筱说出“有鬼”的时候 ,松妈的表情有一瞬间的恐惧。 松妈匆匆走到厨房门前取下藤子上的围裙系上,生硬地转换了话题:“我们这儿有规矩,女孩嫁人前一晚必须得住娘家,你俩今晚就把这儿当娘家,好好睡一晚,明早起来互相弄弄造型,婚礼上多吃点,开开心心的。” 筱筱这才停止了哭泣,凑到黎希娣身边抹眼泪道:“原来她们真害怕提这个木毒鬼,我刚才提的那么大声会不会也被鬼缠上?你看,终是我帮你挡下了一切嘤嘤嘤……” 黎希娣:“……”那我可谢谢你。 松妈已经在厨房里忙碌了起来,见俩姑娘在院子里面犯嘀咕,忙道:“不然你俩先回屋,二楼中间那间房给你们腾出来了,就当出嫁的房,你俩看看床单样子喜欢不?” 黎希娣起身回房子,筱筱因为害怕也跟了进去。 二楼少了客厅,房子都比一楼的大,也比楼下的房子干净了些、新了些。 墙是近期才刷的,还能闻到浓浓的石灰味,没了杂七杂八的零碎,就两张大竹床,上面铺了全新的粉色床单,图案是一大片红色的牡丹花,印花很粗糙,布料也很薄。 筱筱顿时又抹起了眼泪:“这什么烂床单,我怀念我的爱马仕毛毯……” 黎希娣:“……”那你以后也就只能怀念了。 · 两人在房子里刚待一会儿,院子就热闹了起来。 村上的邻里纷纷来家里送结婚礼物,有人送鸡蛋、有人送腌鱼肉、有人送烟酒,松妈挨个去接,然后挨个去寒暄。 松家三个男人过了会儿扛着两条鞭炮回来了,就坐在楼下的竹桌前,一边抽烟一边和几个同村的男人喝酒闲聊。 期间,松妈还不忘进厨房做了两碗面端上来给二人吃:“这面而二福家做的,鸡汤是慧慧家一早起来炖的,这里面的鹅蛋是村长家送来的,小菜是福子家做的,这野菜是老琼家摘的,多吃点,你们俩吃完早点睡,明儿早起五点的婚礼。” 等松妈走了,筱筱用筷子戳了戳碗里的蛋,不太想吃的样子:“你相信这村子有鬼吗?” 黎希娣答:“不信。” 筱筱问:“那你以后会逃吗?” 黎希娣没理筱筱,拿起筷子开始吃饭。 她当然会逃, 而且当务之急是在三十天内逃出去,除此之外什么都不是重点。 就目前来看,逃跑的机会只有一次。 系统没有“被挑断的脚筋可以自动修复”这样的金手指,她必须计划好逃跑路线,准备好所有逃生道具,然后在万无一失的情况下离开。 如果一次不成功,就算脚筋不断,所有人对她的警戒心也会提升到最高级,想再消除他们的防备可不是一个月内能办到的事,这个任务基本上就失败了。 至于什么木毒鬼还是毒木鬼的,她压根不信这些东西。 黎希娣端起碗,快速将饭吃得一干二净,然后擦了擦嘴巴,直接走到窗边的那张床躺下。 二楼有一定的视野,能看到稍微远一些的地方。 山路距离村庄有些距离,但勉强能看清,正如松妈所说,路窄多崎岖,有交通工具走起来都不容易,没交通工具走起来怕是根本没个尽头。 但黎希娣从一开始就没打算走山路,她决定走森林。 大半天的观察,她基本已经确定这里是热带,整个中国热带地区非常少,哪怕是四季如春的江南也只是亚热带,植被和地貌都和热带不沾边。 而热带森林的危险度远在亚热带、温带森林之上,所以大部分热带地区旅游部门每年会反复强调自由行的游客和当地村民切勿高估自己的生存能力随意进入自然风景区。 松妈既然买了原主,想必也知道原主是北川人的身份信息,自然不认为她有能力以森林为方向逃生。 自己和原主截然不同的人生带来的信息盲区,恰好是自己的逃生的关键。 黎希娣想着想着就有些困了,正打算就这么睡过去,忽然后背一热。 她扭头,筱筱正在爬她的床。 黎希娣脸拉得很平道:“那边还有一张床。” 筱筱一脸娇气:“我不敢一个人睡,万一有妖魔鬼怪的,我们两个好互相保护。” 黎希娣:“……”就你这身高还需要我保护吗。 见黎希娣表情很坚决,筱筱叹气,慢腾腾地下床,还不忘道:“你晚上要是怕了,我勉为其难是可以接受你钻我被窝的。” 黎希娣没理筱筱,闭眼睡觉。 虽然她前世不是个看到女人就把持不住的类型,这 辈子也决定换个性取向,但她心里的自我认知还没彻底改变成黎希娣本人,不排除夜里睡迷糊了看到身旁的筱筱会产生点什么想法,她可不想和这个作精发生这样的误会。 想着想着,黎希娣的困意有些浓了,她打了个哈切,决定好好睡一觉。 意识逐渐模糊,但因为心里有事,她睡得不怎么踏实。 她能听到外面楼下村民们的喧闹声、松妈上楼询问筱筱“饿不饿、要不要吃点别的”的声音、天边突然响起的闷雷声、暴雨倾盆怒刷地面的雨水声,以及风呼啸着拍打玻璃窗的声音…… 不知道晕晕沉沉睡了多久,黎希娣忽然隐隐约约听到了一种有些奇怪的声音。 这声音和刚才听到的所有声音都不一样,像是什么锋利的东西正一下又一下地在玻璃上的划过,尖锐又刺耳。 而且,这声音越来越频繁、动静越来越大…… 到最后,黎希娣感觉仿佛那锋利的东西就在自己耳边律动,下一秒利刃就要落在自己脸上。 也就在这时,利刃停了下来。 但睡梦中的黎希娣很清晰的感觉到,她的脸颊上掠过一阵不太自然的风,似乎有什么东西就距离自己脸蛋只有一尺之遥。 黎希娣终于有些受不了了,挣扎着让自己从睡梦中醒来,使劲睁开眼睛。 她看到了一只手。 近在咫尺的是一只骨节分明、甚至称得上畸形的骨爪。 指节瘦的仿佛只剩下骨头,月光下皮肤泛着惨白的光,指甲却是鲜红的血色,仿佛下一秒就能滴出血来。 顺着这只手向前望去,竟然一直延伸到了至少两米之外窗户上。 借着夜里的微光,黎希娣大概看清楚这只手臂主人的全貌。 那是一个枯树皮包裹着的人脑袋,面孔陷入一片阴霾之中,只能看到一只眼珠子正死死地盯着黎希娣的方向。 每一次雷电划过天空,光线会点亮它惨白的眼白,让黎希娣再一次看清它骇人的模样。 它这就那么紧紧地贴在窗户上,一幅非常想进来的样子,却好像忌惮着什么不敢紧来,只能将锋利的爪子在黎希娣面前挥动,从那一堆枯木中发出粘腻的女人声音:“咕……真……漂亮……真……漂亮……想……吃… …” 黎希娣顿时被吓懵了。 饶是她上辈子对各式各样的问题有多么波澜不惊,可是面对超出理解范围内的东西时,她也无法继续做个冷静的人。 几乎是出于下意识,她想翻身下床逃离这里,却发现四肢都失去了知觉,整个人仿佛被钉在了床上。 “筱筱……”黎希娣又想大声呼救,可她的嗓子只能发出微弱的声音。 “草!”这是黎希娣变成女生后第一次骂人,她不得不在心中狂喊478,“佩奇!给我出来!出来——!!!” 喊了好一会儿,无人响应。 脑内世界空荡荡的,白天478待过的地方空无一猪。 黎希娣这会儿脑袋里的那根弦已经要崩溃了。 她抱着必死的决心闭上眼,想着死亡不过是分秒之间的事,她死过一次,也不怕再死第二次。 可等了半晌都没见鬼下手,黎希娣又睁开眼,发现那颗脑袋虽然一副癫狂的表情望着她,时不时还伸手试着抓她,却不敢进来,又或者说受某些原因约束进不来。 她想起白天那个村妇说过的话,似乎只要进了家门,鬼就不会再继续追了。 黎希娣只能靠残存的理智让自己冷静下来,索性和趴在窗户上的那个人头互相对视,她倒想看看这个鬼准备和她僵持到什么时候。 鬼又试着抓了抓,一直没抓到黎希娣,似乎是有些烦了,收回了冗长的手臂,又瞪着她看了会儿,凭空消散在了暴雨中。 鬼刚一消失,黎希娣明显感觉到自己的身体能动了,她匆忙抱着被子连滚带爬地下床,蹿到远离窗户的筱筱床上。 筱筱睡得正迷糊,感觉有什么钻入怀中也没醒,反倒是大手搂过小巧的黎希娣,把她护在怀中,嘴边还说着梦话:“那件是上一季的BVLGARI,我不穿过季的衣服,寒酸死了,拿开,快拿开……” 黎希娣:“……”这货到底是怎么做到白天经历这么多晚上还能睡这么踏实的? 黎希娣吐槽归吐槽,但筱筱宽阔而炙热的怀抱让人心里莫名地踏实。 有了外面这么一层“肉装”护体,黎希娣这才安下心来,重新闭上眼睛睡觉。 3、1.003 第二天一早,黎希娣醒来的时候,雨停了,天光大亮。 她一时间有些搞不清自己的处境,也分不清昨天所经历的一切到底是梦还是现实,直到一只冰凉的手覆盖在她的额头。 黎希娣下意识向后缩了一下,就听手的主人道:“没想到娣娣你有夜袭别人床的习惯,还说自己不垂涎人家的美色。” 听到筱筱的阴阳怪气,黎希娣立刻就清醒了。 筱筱收回手,坐在床边穿衣服,边穿边道:“都怪你,害得人家都湿了。” 黎希娣顿时撩起眼皮看她。 筱筱说话大喘气:“我说的是你出汗弄湿了我的小裙子,你想什么呢?小流氓!” 黎希娣:“……”还能好好说话吗? 但她也注意到,筱筱放在床边的Llita裙子的确很湿,可见自己昨晚真的出了很多汗。 黎希娣脑海中一闪而过那个趴在窗户上的人头,下意识打了个哆嗦,后背又开始冒汗了。 筱筱的视线掠过黎希娣一瞬间苍白的脸,漫不经心道:“怎么,昨晚睡我床上被我的美貌迷住了,压枪压了一夜很痛苦?” 黎希娣:“咱们俩有枪可压吗?” 筱筱:“那可说不准。” 黎希娣不想再和筱筱贫嘴,她看了看天问:“这已经不止五点了吧,为什么没人叫咱们?” 筱筱答:“出事了。” 黎希娣顿时一身鸡皮疙瘩:“出什么事?” 筱筱只穿了裙撑和衬衣在窗边化妆道:“不知道,大清早天还没亮呢,有个人跑来喊松妈,松妈就跟着松家几个男人急匆匆走了,临走前还上楼把咱们房间的窗户和门给锁了,应该是出了大事。” 她今天的妆容不似昨天那么夸张,美瞳是浅褐色,眼线和假睫毛是深咖色,眼影选的是和发色同款的温柔皮粉色,口红也选了更加自然的水蜜桃色,衬得她的气质温婉可人。 但黎希娣关注的重点不在她的妆发上,而在她的化妆品上:“你哪儿来的这些东西?” 筱筱一边贴下睫毛一边道:“绑我来的那个大哥拿走了我的身份证和手机,我说能不能把化妆包给我留下,毕竟我这张脸是我最后的尊严,他就 给我留着了。” 黎希娣:“……”那你的尊严可真够肤浅的。 “看我,好看吗?”化好妆的筱筱站起来,在黎希娣面前转了个圈。 “还行。”黎希娣敷衍地应着。 事实上,筱筱是个大美人。 她面部立体感很强,中庭有几分男相,嗲甜浓艳的妆容在她脸上反而显得没那么做作,变得飒爽了起来。 但黎希娣不想夸她,怕她又开始作。 “你不涂个防晒吗,这里多晒啊……”筱筱被夸奖了,心情很好,主动将镜子和化妆包拿过来交给黎希娣。 “有必要吗……”黎希娣出了一夜汗,全身黏黏的,她不想再给脸上糊其他东西。 筱筱撑着下巴看黎希娣:“你说说你,这么矮了,如果再晒黑了,黑色显瘦,岂不是就矮没了……” 黎希娣:“……”瞧瞧这说的是人话吗? 但黎希娣还是接过了镜子,因为想看看自己现在到底长什么样。 镜子中倒映出一张巴掌大的小脸,一头齐颈的棕色卷发,皮肤白里透红如缎子般干净无暇,不同于筱筱那种刀削般挺拔立体的五官,这张脸的五官精致而细腻,棱角适中却依旧挺拔有度,也难怪松妈夸她了。 黎希娣不动声色地看着自己的脸,突然,她发现左耳附近似乎有什么东西。 伸手去摸,是一条细细的血口子,由浅到深,此刻已经结了血痂,但伤口很新,稍微用力一些就又能挤出血来。 “你怎么了?”筱筱也察觉到黎希娣受了伤,“你是不是半夜用指甲挠了啊?” 听人提起指甲,黎希娣就想起昨晚那条快两米长的手臂,脸色瞬间一白。 黎希娣不禁抬头问:“你昨晚什么都没听见吗?” 筱筱又拿起镜子折腾自己的下睫毛,闻声答:“雨很大,有点吵。” 黎希娣:“其它呢?” 筱筱:“哦,你还发出了嘤嘤嘤的声音,放心,我不会把你昨晚做春/梦的事情告诉别人的。” 黎希娣:“……” “怎么?”筱筱放下镜子看黎希娣,“你撞鬼了?” 黎希娣脸色微变,却没有发声。 她有些犹豫,不知道该不该对筱筱坦白自己看到了些奇怪东西的事。 直觉告诉她筱筱的接受力比她强 很多,说不定能替她分析一下那玩意到底是什么,可她又怕筱筱应对不了,会无端增加两人的恐慌。 筱筱见黎希娣不说话,歪头道:“你不是不信那些吗?” 黎希娣沉思了一会儿:“嗯,不信。” 不信归不信,但如今她系统傍身,无鬼神论那一套还能站住脚吗? 黎希娣没有头绪,也不打算贸然作死调查,她总觉得这个村子莫名的阴森,只要“鬼”不再犯她,她并不打算“犯”鬼。 · 两人又在房中坐了一会儿,到了中午,松妈总算回来了。 她卸了门上的两道锁进来,脸色不太好:“今天婚礼不办了,婚饭就在家里吃。” “怎么了?”黎希娣问。 松妈低声答:“梅子死了。” 黎希娣:“梅子?” “昨个和你们聊天的那个。”松妈比划,“穿了黑衣服的那个。” 黎希娣心口顿时“咯噔”一下,心想那不就是昨天那个和他们聊木毒鬼的村妇吗,她问:“怎么会死了?” “昨晚……”松妈欲言又止,“算了,你们俩别管这些了,跟咱们关系也不大,你俩跟我来,我给你们说一下以后在家里要做的活儿。” 一听要干活,筱筱顿时开始嘤嘤嘤,黎希娣没理她,穿好衣服就迈着小碎步跟下楼去了。 “这几年开始禁止养猪了,但咱们这里天高皇帝远,还是能养。”松妈到猪圈前,熟练地捡起一个铝盆,盆子里面脏兮兮的,周围飞着好多苍蝇,“厕所旁边有个篝火台,平时烤东西、给畜生烧食、还有做活儿都是用那个篝火台,不和厨房的混用,井也是,你们平时做事就用外面的这口。” 筱筱刚靠近猪圈,就被里面的臭味熏得连退两步:“这味道辣眼睛……” “给猪的食在那边。”松妈指了指旱厕旁用木头盖的简易棚,“村头每天早上苏子家会拉一架子车的粗木叶,你早起可以用一个鸡蛋换点,拌在食里,然后加点麸皮、豆粕,最后再加一点点饲料……” 之后,松妈事无巨细地给二人讲解了如何喂猪和鸡鸭,如何节省洗衣液用皂角洗衣服、洗被子,如何用芦花制作扫帚和拖布打扫房间卫生,如何整理仓库和收拾畜生棚,如何利用 空余时间绣十字绣换些家用产品,甚至如何给孩子做鞋子和缝衣服…… “至于烧饭和买东西,你们就不用管了,平时厨房不用的时候我会锁着门,你们饿了给我说。”松妈道,“饭我来做,也省得你们操劳,买东西的话直接去小卖部挂账说我名字,我去给你们补钱。” 黎希娣点头不语,心想这言外之意就是不让她和筱筱碰灶台和钱,免得在食物上搞幺蛾子或者拿钱跑路,这老太太和善归和善,防人倒防得挺严。 · 松妈交代完两人农活,天边已是一片橘色,太阳要落山了。 松妈赶忙去厨房做晚饭,松家三个男人从外面打牌回来,瞧了眼院子里面学着做手工的黎希娣和筱筱,一言不发地进屋,歪着身子往竹椅上一坐,齐刷刷地开始抽烟。 等饭好了,三个男人先上桌,不等松妈把菜端齐,就自顾自地吃了起来,还碰了几杯。 筱筱和黎希娣在屋外杵着,松妈端菜过来见她们没去吃饭,就问:“进屋啊,今儿个你们结婚呢,还不快去夹菜吃饭?” 黎希娣道:“这不等你呢。” 松妈愣了一下,紧接着拍拍黎希娣的肩膀:“别管我,你们进去吃,吃完了今晚是你们的喜事,你们要紧。” 黎希娣:“那我帮你吧。” 松妈忙摆手,拒绝黎希娣进厨房:“不用,不用。” 黎希娣也不强求,和筱筱一同进了客厅。 三男两女的饭桌,没了松妈左右逢源做中间人,一顿婚饭吃得极其尴尬。 等松妈上桌的时候,菜已经吃得差不多了,松妈扒拉了几口饭就放下碗,又忙着擦桌子洗碗。 松爸脱了鞋把脚搁在刚才吃饭的餐桌上,悠哉地抽起了烟,和两个儿子聊起了天。 等收拾完厨房,松妈锁了厨房的门出来,在院子的灶台上架了一口大锅,烧了盆热水,把黎希娣和筱筱拉到院子里小声道:“媳妇儿,今儿个出了点事婚礼没办成,但这洞房得入,你们……知道的吧?” 黎希娣垂下眼,看不出表情。 筱筱顿时眼圈就红了,鼻腔一抽一抽的,满脸写着委屈。 些许是刚才黎希娣的关心让松妈有些心软,她道:“媳妇儿,听妈说……女人迟早得生娃 ,不然这身体堵住了肯定也不好是不是?结婚生娃跟谁生不是生,虽然娃跟了男人姓,但生下来的娃也是你们的娃,你看哪个娃长大了不向着他娘?女人啊,这辈子哪个不是指望着娃活的……” “和她俩说那么多干个屁!”就在这时,松爸从房子里走了出来,他一边抽烟,一边骂骂咧咧的,“花了钱买她俩回来生娃,敢不听话打死这俩狗东西!还给长脸了!” 松妈显然是怕松爸的,她忙张罗着二人上楼:“好好好,我这正让她俩上去,你急啥……” 黎希娣和筱筱被推着上了楼,黎希娣在前,筱筱在后。 夜里楼道昏暗,也没灯,脚上的铁锁敲打着台阶,每踩一步都发出一连串的声音,听着格外刺耳。 竹楼不高,楼梯其实很短,可这会儿走起来却显得很长。 筱筱还在抽泣:“娣娣,你怕吗?” 黎希娣:“还好。” 筱筱:“我怕,我从来没和男人做过那事儿,我这是第一次。” 黎希娣总觉得这句话哪里听着怪,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哪里怪,她回应:“船到桥头自然直。” 筱筱:“那他要是直不起来呢?” 黎希娣:“……”你他妈不是害怕吗怎么还开起车了? 到了三楼,黎希娣又安慰了两句筱筱,没什么犹豫就进了房间。 她第一反应是拉开灯,走到窗边锁窗户,然后来到床边坐下,脱了鞋子,低头揉脚。 戴了足足两天的镣铐,她的脚腕已经肿了。 可黎希娣也不打算摘了这层束缚,不如说如果松家人觉得一双脚铐就能铐住自己从而放松警惕,是件好事。 她白天观察了一下,村子里面自由走动的村妇都不算年轻,各个都具有皮肤黝黑、真性皱纹遍布全脸、腰腹部肥大的特点,说明这些女人在这里待了不少年头且生过几个孩子了,才有了一定的自由活动权。 年轻姑娘如她和筱筱,必定是手链、脚链齐全,如果再誓死不从,肯定连外出机会都没有。 黎希娣低头观察脚铐,这不是传统的手铐锁,而是防盗锁改装的镣铐,应该是这里陈年旧门上拆下来的锁子。 看锁子孔齿和外部的弹珠,应该就是普通的A级或者B级弹珠锁, 以前家里地下室钥匙丢了,开锁师傅三两下就用锡纸打开了。 开锁师傅说过,锡纸的可塑性和韧性极高,在锁体内能随着锁齿的齿花变形,并与牙花咬合,很快打开锁子。 像这种偏远农村,锡纸的唯一来源,应该就是男人烟盒里的那层垫纸了。 所以,她必须尽快和东子处好关系,至少是有资格替他点烟的程度。 等掌握了开锁的能力后,她还得尽快准备好逃生方案,趁着雨季高峰期来临之前离开。 就在这时,房间外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房门被推开,一股浓郁的白酒臭味扑面而来,东子进来了。 4、1.004 竹窗外天色已经黑了,淅淅沥沥地下起了小雨。 白炽灯由一根电线吊在空中,风从窗户缝隙吹进来,线晃、灯就跟着晃,东子也在床上晃。 扑鼻而来的是刺鼻的汗酸味,紧接着是浓郁的头油味和烟臭味,所到之处都染上了一股难以轻易散去的油腻感。 东子的动作毫无温柔可言,像是一只饥饿已久的动物,迫不及待地瓜分着抢来的食物。 直到他猴急地脱了裤子,动作才停下来了。 黎希娣明知故问:“怎么了?” 东子的喉结滚了滚,面色窘迫。 “没事,别紧张,慢慢来。”黎希娣声音轻轻柔柔的,“你是太久不做了吧?一激动就容易这样……” 东子的一张黑脸顿时红得像熟透的李子似的。 “不然你再试试?”黎希娣伸手,帮东子脱裤子。 “你别碰我!”被黎希娣一摸,东子就觉得自己刚攒了点的感觉瞬间一泻千里。 做男人快四十年,他这辈子就在打工的时候花二十块钱用两分钟搞过路边游走的站街女,网吧里乱七八糟网站上看过几部日本片,其它关于这事儿的道理一概不知。 但他清楚,这方面的能力就是男人的尊严、脸面和地位。他行也得行,不行也得行。 他已经因为眼睛被人看不起了,这方面必须强!至于女人,就是用来被播种的,一片土地来来回回都是人种菜,这怎么行? 东子脸上挂不住,狠戾的目光就盯上黎希娣了:“怎么,你这方面很在行?” 黎希娣倒是有些意外这破地方连个女人都没有,男人居然还有贞女情结,摇头实话实说:“不,和男人我是第一次。” 说完,她发现自己这话和筱筱临进门前那句有些异曲同工之妙,顿时脸色微变。 东子显然是不信的:“你骗傻子呢,就你这长相,不得天天巴结着那些贪官污吏和奸商?要不是老子把你买回来,不知道你这会儿正在谁那儿挨cà呢……” 东子啰啰嗦嗦说了一堆不入耳的脏话,黎希娣也不恼,就听着他说。 要说东子,黎希娣觉得和她上辈子的老婆其实有几分相似:身体有些缺陷 ,所以为人自卑、性格尖锐、有被害妄想症、喜欢恶意揣测别人说话。 你顺着她,她觉得你虚情假意;你不顺着她,她又觉得你瞧不起她。一心想癞蛤/蟆吃天鹅肉,想靠找个好一点的另一半扬眉吐气一番。 所以,东子家哪怕家徒四壁,也要花最多的钱买最贵的自己回来。 和这种人相处,难。 但好在上辈子有过经验,黎希娣的戏拈手就来,她道:“其实,东子,我也不怕跟你说实话,我小时候,被我哥猥……糟蹋了……” 黎希娣本来想用“猥/亵”二字的,但考虑到东子的文化水平,用了更直白的字眼。 她随口编了个没什么营养的低俗故事:她自幼父母离异,母亲再婚嫁给了有钱人,继兄觊觎她美色,玷污她多次,母亲图钱不声张,后来继兄事业蒸日上,母亲更是纵容继兄作恶,甚至还逼她妥协。她不堪耻辱四处筹钱寻求法律帮助,可是法律向着有钱人,最后她一身负债,就被卖到了这个地方。她堕过一次胎,觉得自己是个不干净的女人,没有城里的好男人愿意要她。所以,只要东子能诚心待她好的话,她愿意在这里重新开始…… 想让东子相信她说的话,真相和逻辑不重要,符合东子三观最重要。 底层穷人的天敌永远是“罪恶的官府”、丑陋的法律“、“肮脏的制度”和“贪婪的资本家”,落后封建的男人眼中全天下男人都最在乎女人的那层膜。 她的人设,要高贵漂亮得撑得起东子的面子,又卑微下贱得让东子以为能牢牢地握在手心。 黎希娣不是个感情丰富的人,戏演到结尾流不出半滴眼泪,干脆发挥行动派演技,说着就起身用头撞墙。 东子一慌,忙拦下她问:“那你该不是不能生了吧?” 黎希娣:“当然能,我检查过的,没有问题。” 东子:“哦,那就没问题……” 黎希娣趁势扑入东子怀中,闭眼道:“你不信我也无所谓,反正这脚铐戴着,我也跑不到哪儿去,过几年孩子大了,我想你也就信我了。” 东子心里的滋味古怪,但听黎希娣没有摘脚铐的意思,放心了些。 两人相拥,黎希娣蜷缩在东子怀里,一来是示弱, 二来是怕鬼,她很快就强迫自己睡着了。 东子见黎希娣毫无防备地入睡了,想了一会儿,也就跟着睡了。 · 第二天清晨六点,黎希娣从东子的怀里钻出来,冷漠地看了眼床上还在酣睡的男人,穿衣服出门。 早上天凉,黎希娣拢了拢披肩,下楼发现松妈正在院子里切给猪吃的粉仔菜。 松妈见黎希娣早起,眼里满是欢喜:“起来啦?其实新婚不用起来这么早……” 黎希娣道:“没事,早忙完可以去睡个回笼觉。” 黎希娣按照松妈昨天教的那些,期间出了几次错,还因为害怕虫子打翻了一次饭盆,松妈倒也耐心,亲自跑过来纠正了好几回,感叹道:“唉,你们这些城里姑娘,中看不中事。” 等忙完了,已经十一点了。 松妈看着黎希娣脚上的水泡,突然问:“希娣,这脚铐戴着难受吗?” 黎希娣心想我说难受你还能给我摘了不成,她答:“是挺碍事的,不过妈你现在也不放心我,戴着大家都心安,等以后有了孩子,你们信我了,那时候再摘也不是事儿。” 松妈有些感动:“希娣,你没家没关系,你以后就把咱们家当你家,你和东子好好过,妈一定不会亏待你的。” 黎希娣点头:“好。” 看来老太太昨晚在洞房外听了门,也好,省得她再演第二遍了。 松妈去厨房里烧饭,黎希娣就搬了个小竹凳,拿了几个皂角坐在井边洗衣服。 松家几个男人这会儿才陆陆续续伸着懒腰打着哈切从楼上下来,在客厅里随便扒拉了些桌子上的早饭,挠着肚皮出门了。 筱筱是全家起床最晚的,过了午饭时间才磨磨蹭蹭下楼。 松妈看她的眼神没有看黎希娣那么温柔,带了些意见道:“你一个当媳妇的,怎么能比家里的男人起来的晚?男人花了钱娶你,就算别人不说,但你得明白自己的本分。” 筱筱脸皮厚,压根没理老太太,自顾自地来到井边舀水。 黎希娣看到筱筱,想起了她昨晚的迷惑发言,不禁问今天老实在大脑中待着的478:“筱筱难不成和我一样都有系统?” 478一脸莫名其妙道:【不,他和你不一样,他是正儿八经的人。】 黎希 娣:“……”合着478这意思自己现在连人都算不上呗。 热带雨季的正午,整个世界仿佛一间巨大的桑拿房,滚烫湿热的风拂面,四周虫鸣不断,闷得人心发慌。 这时,村头忽然陆陆续续出来一群人,有几个穿警服的男人被夹在人群中间。 筱筱刚在井边坐下,还没洗一件衣服就站了起来,挪着小碎步趴在栅栏上向外瞧着:“怎么了怎么了?” 路过的村夫瞧筱筱好看,殷勤道:“警察来调查,昨天梅子死了,你不知道?” 听到和昨天的死人事件有关,黎希娣放下手中的衣服,也凑了过来。 筱筱问村夫:“到底出什么事了呀,怎么好端端的人说没就没了呢?” 村夫:“还能为什么?她男人发现她的时候就只剩下一条胳膊了,整个身子都被吃没了……”村夫不敢接着说了,只能摇头,“你说梅子她,平时嘴巴就不老实,还不好好供奉,遭报应了吧,希望不会再有人出事了……” 村夫说完赶紧走了,像是怕筱筱再多问些什么连带着他也冒犯了鬼神。 就在这时,村头忽然传来一阵骚乱,梅子邻居家的猪圈被撞得“嘭嘭”响,引来一片狗吠。 猪圈里传来女人歇斯底里的哭喊声:“警察叔叔!警察叔叔!我是被拐来的!求求你帮帮我!我才高中呜呜!我想回去上学!求求你——!!!” 警察闻声过去查看,那家人忙跑出来围在猪圈前说了些什么,警察又指着猪圈吩咐了些什么,一群人就乌泱泱地离开了。 等人走了,村头那户家的几个成年男人进猪圈骂骂咧咧一通乱揍,一开始女孩还在拼命哭喊,等几个男人在里面折腾了快一个小时才出来时,猪圈里面已经没声了。 筱筱幽怨道:“那些就这么走掉的警察良心不会痛吗?” 黎希娣面无表情:“连国家和法律都无法制裁,你指望一群靠这份工作糊口的打工仔能做什么。” 筱筱闻声挑眉,声音细细的:“那还当什么警察呀!” 黎希娣:“每个人对正义的理解是不一样的。” 筱筱:“啊?” 黎希娣:“况且这些小地方的警察往往都是这种村子出生的,大义灭亲这种正义的成本对他们而 言,太高了。” 筱筱颇显意外地瞥了眼黎希娣,歪着脑袋问:“娣娣,你以前做什么工作的?” 黎希娣想了一下,原主好像是在一家挺厉害的幼教机构做前台,遂答:“花瓶。” 筱筱顿时翻白眼:“嗨!谁还不是个花瓶呢!真会夸自己!” 黎希娣没再说话,转身回到井边继续洗衣服。 · 晚上,东子回来得早了些,还带了几个同村的男人,他们在客厅张了方桌,一边云里雾里地抽烟,一边打起了麻将。 黎希娣洗了一下午的衣服腰酸背痛,好不容易完事回屋,却被东子拦了下来。 他嘴上叼着烟,伸手勾住黎希娣的肩膀,对面前的几个男人介绍道:“这我媳妇儿,昨儿婚礼没办你们也没见上,咋样?哥几个把把关?” 说是把关,但东子满脸的得意,其实就等着众人挨个找词夸他。 这几个男人明白东子的那点小心思,立刻笑呵呵地上前奉承。 东子难得被人吹捧,脸上的表情更嚣张了,他吩咐黎希娣:“你别上楼,陪我玩会儿牌,在旁边给点烟。” 黎希娣心想正愁着什么机会接触烟盒,东子倒是给了现成的机会,忙应着:“好啊。” 几个男人打牌,黎希娣就在一旁守着。 等快十点了,几个人怕鬼也不敢继续玩下去,跟东子道别离开。 黎希娣出门倒垃圾,就听其中一个男人小声嘲讽道:“东子这是给谁显摆呢!城里来的漂亮女人哪个能看上他?我看那女人八成就是个鸡,城里男人不要了,东子捡回来当个宝显摆……” 旁边的男人劝他:“行了行了,谁知道咱俩媳妇在城里是个啥?能下蛋不就行了?” “唉……”刚才嘲讽的男人叹气,“不过东子媳妇皮肤白得和熟鸡蛋一样!你说给她个三五十块的,她给睡不?” “她要是想跑,肯定需要人给她开脚上铐子!别说给钱了,你下回给她说帮她开铐子,你看着,她都保准都愿意跟你睡!” “嗨,算了算了,东子发现了不得拿刀冲我家杀人来?那么漂亮的,便宜那个狗东西了……” 几个男人口嗨了几句走了,黎希娣将垃圾分类,把里面的南瓜子皮、果皮和鱼骨头分出来 。 东子啃鱼啃得并不干净,松妈日常给家里吃的小菜中也有鱼,可见鱼在他们这里并不是稀缺资源。 也是就是说,这附近的森林里有河。 水是人类的生命之源,人类自古起文明和部落都傍水而生,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有人的地方就有路,有路的地方就一定有公路。 简而言之,水流——是除了山路之外,第二个能供人在偌大的森林里找到回家方向的“指南针”,她需要尽快知道河流大概所在的方向,进入大森林后才有清晰的行动目标。 有老鼠闻见剩饭剩菜的味儿趁着夜色溜出来,黎希娣余光瞥见,不动声色地抬起左脚踩住老鼠尾巴,右脚迅速踩断老鼠的脊椎骨,然后捡起奄奄一息的老鼠丢进锅里,用拌猪食用的臼子把脑袋捣碎,将血肉和果皮一起拌匀,然后架起火烧水煮。 烧水期间,黎希娣洗了一个废盆晾在栅栏附近,里面倒了少半盆的水,把仓库里不要的塑料泡沫掰成碎渣洒在水面上,直到看不出下面是水后,在上面撒了些喂鸡鸭用的谷物——一个简易的捕鼠陷阱就这么做好了。 松妈见黎希娣还没回来,有些紧张出来查看情况:“希娣,你这是干啥呢?” 黎希娣随口绉来,声音轻柔:“我以前看书上说果皮营养多,我就想着弄碎了煮一煮,煮软了明天拌在鸡食里给鸡吃,还有这烟盒子,都是纸,扔了怪可惜……” 松妈顿时松了口气:“希娣,其实倒也不用这么省,每年县上扶贫办都会来送好种子,那种子营养丰富,喂出来的鸡又肥又大。” 黎希娣:“可是那种子不是政府发来让咱们种地致富用的吗?” 松妈:“种地累死个人能出什么果子,喂鸡吃,鸡各个又肥又大,反正每年都会发新的,好大一袋子呢,也省了饲料钱。” 黎希娣:“也是。”穷还得了懒病真是无药可医。 松妈吩咐黎希娣忙完快点回去睡觉就走了,把筱筱喊出来陪人。 筱筱坐在火灶旁边的竹凳上,她困得直点头,只能撑着下巴看黎希娣,幽怨道:“娣娣你可真是居家过日子的好老婆,谁要是娶了你,捡垃圾都能发财了……” 黎希娣不理她,也搬了把竹凳 坐在火堆前。 她一边向炉台里添杂物烧,一边故作不经意地摘下头上的镜面发卡,看了眼,发现松妈正趴在二楼窗户上瞄着这边,又把发卡戴回头上。 “烟盒给我。”黎希娣对筱筱指了指她身边的垃圾篓。 筱筱嫌脏,把整个垃圾篓都给她:“你自己捡。” 黎希娣伸出纤细的手在垃圾桶里翻着,挑出五个烟盒,将边角拆开平铺,展示给筱筱,故意说给二楼听:“看,这样小孩子练字就有纸了。” 筱筱翻白眼:“呵……呵呵……” 黎希娣说完,理所当然地将烟盒里面的锡箔纸取出来,揣进兜里。 等忙完回了房间,东子急不可耐地就去扒黎希娣的衣服,结果刚一脱裤子,又发现自己“完事儿”了。 东子害臊得不行,反复尝试好几次都没效果,他提心吊胆地看了眼黎希娣。 这不看不要紧,一看,他就觉得黎希娣一定是在嘲笑他。 一想到黎希娣之前和她继兄有过一腿,肯定尝过不少这事儿的甜头,东子就怒上心头,挥舞着拳头要打黎希娣:“你个狗娘养的敢嘲笑老子——” 话音还没落,黎希娣的手指已经沉默地点住东子的裤/裆,低声道:“478,电击。” 【好嘞~!】 随着478一声答复,只见东子的双睾发出闪耀的光芒,紧接着整个人就像根生日蛋糕上的蜡烛似的,噼里啪啦地冒起了火花。 30秒后,东子“噗通”一声跌落在地板上,身上散发出皮肤烧焦独有的焦臭味,不省人事了。 5、1.005 第二天一早,五点整。 天才蒙蒙亮,黎希娣从床上爬了起来,向外看了眼,松妈已经开始在院子里面干活了。 她穿好衣服,蹑手蹑脚地下到二楼,悄无声息来到松妈和松爸的房间外,推开虚掩着的门。 老年人睡眠少,松爸也醒得早,正坐在床头抽烟。 见黎希娣进来,他正准备质疑,黎希娣突然扑了过来,精准扑进他怀里:“爸!我该怎么办才好?我该怎么办才好……” 松爸已经几十年没接触过年轻女人了,况且是黎希娣这么漂亮的,他顿时懵了,下意识顺着黎希娣的话问道:“怎……怎么了?” “东子他……东子他……”黎希娣实在是哭不出,只好把头埋在松爸的肩膀上,“东子不行……两天了……他……他都不行……我要怎么办……爸……” 松爸人还是懵的,反应了好一会儿才明白:他儿子在传宗接代方面有问题——!!! 黎希娣接着哭:“爸,东子昨晚害怕我说出去他不行,就动手打我!爸你要为我做主啊!不是我不肯做,是东子他真得不行啊!我也想早点生几个大胖儿子,再这么下去,东子为了瞒着这事儿肯定要打死我!爸你要帮帮我啊……” 松爸不知所措:“我……我能帮你什么……” 黎希娣语气娇弱无骨:“爸,不然你替东子……” 此话一出,松爸端着烟的手开始抖:“你——你——” 老人家“你”了老半天,才憋出一句完整的话:“你先出去!东子的事我想想!” “好……”黎希娣安分地拢了拢衣服,静悄悄地离开房间。 松爸等黎希娣走了倒吸一口凉气,手上的烟也不抽了,哆哆嗦嗦地伸进裤子里蹭了会儿,舒坦了之后长出一口气,脸上的表情有几分担忧、几分焦躁,还有几分控制不住的窃喜。 等松妈忙完手上的活儿回屋,就见松爸从楼上下来了,一脸严肃,仿佛是有大事要宣布。 黎希娣正站在门外收拾仓库棚子,听到脚步声,手下的工作不动声色地快了几分。 · 临近中午,东子醒来第一件事就是找黎希娣。 他不知道 昨晚具体发生了什么,但他知道的一点是:黎希娣这狗娘们敢打他的蛋! 可等东子一冲下楼,发现松爸、松妈、黎希娣甚至二伟和筱筱都正在餐桌前坐着,五人面色各异,不像是有好事发生的样子。 东子有些紧张问:“又死人了?” 松妈一听,站起来忙晃手:“说什么呢你!还嫌最近不够乱吗!” 松爸脸色铁青呵斥:“你给老子坐下!” 东子神色一紧,忙端了把竹凳坐下,松妈递给他一碗饭,却被松爸一巴掌打翻在地。 松妈一脸可惜:“你干什么啊你这是,有话好好说……” 松爸一巴掌扇开松妈,指着东子的鼻子问:“你老老实实告诉老子,你是不是那方面有问题,生不了娃?” 东子顿时面色铁青,他万万没想到黎希娣居然恶人先告状,站起来扯了腰带就要打人:“你个狗娘养的……” 黎希娣顿时慌张躲在了松爸背后,柔声道:“爸……” 松爸立刻站了起来:“你给我坐下!你还想当着老子的面不打人不成?好好说!你是不是有问题!” 东子紧张:“我……这个……”他也不懂自己是不是真有问题,只能支支吾吾答,“好像,好像有点,反正就是……没……没法进去……没进去就不行了……” 松妈一听,顿时哭成了泪人,她怕松爸打儿子,忙上前护着东子道:“老钱家好几年也没有娃!吃了偏方就好了!我去问问!这不是大毛病!不是大毛病!” 松爸火冒三丈地拍桌子:“你去找老钱家那一家子大嘴巴,这事儿传出去我们老松家的脸还要不要了!” 松妈哭着摇头:“那我去找胡大夫,胡大夫来村子这些年嘴巴一直紧,我去找胡大夫一定能给东子治好……” 松妈说着,护着东子离开了家。 黎希娣这才慢慢从松爸背后爬出来,怯生生地撩起眼皮扫了眼松爸,轻声道:“谢谢爸。” 松爸不自然地应了一声,眼神飘忽躲避黎希娣的目光应着:“行了,干你的活去,都忙去,别守在屋里。” 筱筱瞟了眼松爸和黎希娣,看着二人微妙的气氛沉思两秒,不动声色地跟着出门了。 · 松妈不在家,没人盯梢,黎希娣 手底下干活的动作快了许多。 昨晚熬的半锅猪食这会儿已经晾得有些干了,但因为这里的空气潮湿,无法干得透彻。 黎希娣捏了些闻了闻,蹲下身子将这些猪食捏成小团子,串在一根草绳上,做成便于携带和保存的一串串“项链”挂在棚子上。 黎希娣的脑海中现在已经有了一个大概的逃生方案,但在逃生方案之外,她要把所有可能会干扰她逃生的障碍解决掉,比如——狗。 黎希娣站起身子揉了揉肩膀,看向对面村民家院子外面拴着的土狗。 那狗体形不大,饭量却不小,满满一盆的肉汤稀饭混白菜,里面其实没有半点肉末,依旧三两下就吃了个精光。 她的理想解决方案是:这山林里最好随手拈来的肉就是山鼠肉,山鼠肉多味美,用它们的肉和剩饭菜制作多个肉球,球中□□,逃跑当天把它洒在沿路的丛林里,如果村民带狗找她,没经过训练的狗一来无法分辨毒物二来无法抗拒肉食,能干掉一只是一只。 但问题是:毒从哪儿来? 食物相克所产生的毒量微乎其微,她需要正儿八经的毒物。 一些毒物习惯附水畔而生,如果能去水源附近应该能找到一些。 这时,几个村妇抱着孩子从松家门前路过,黎希娣灵机一动,上前询问:“各位婶婶等一下,我想问问这床单脏了怎么洗呀?井边洗摊不开……” 村妇道:“去河边洗呗,大点的衣服都去河边洗,还干净,二米家媳妇等会儿要去,不然你也跟着一起?” 黎希娣心想果然要去河边洗,赶忙应着:“好,我马上。”她转身看筱筱,“你也一起吧,就当是四处走走散散心。” 一群人抱着洗衣盆向东走,进了林子没一会儿,就来到一处堆满石子的河流前。 河水深度不足半米,水质清澈见底,河水流动缓慢,无风时河面好似连波浪都没有,像一面镜子。 黎希娣挑了一处背阴的地儿放下盆子,坐在一块巨大的岩石上开始搓床单,筱筱在她身旁坐下,也不洗衣服,倒是洗起了化妆用的海绵蛋。 黎希娣一边洗床单一边观察地势。 这里的河道地势平坦,水流过于缓慢,岔口也小,再向后看水 势越来越低,逐渐从河变溪,应该只是大河道的一个末端分支。 她必须去上游找到更大一些的河道,才能找到逃出这里的路。 黎希娣侧头看向上游,河流蜿蜒崎岖,直直地延伸进茂密的丛林深处。 就在这时,远处一株植物印入她的眼帘,硕大的叶片聚生在茎部顶端,佛焰苞冗长,叶片呈螺旋状排列,绿意浓沉,生机盎然。 黎希娣起身,装模作样地用手扇了扇风道:“啊,好热啊,有没有什么能扇扇风啊……”她说着走到植物旁坐下,理所当然地摘了一片叶子扇风,“凉快了凉快了……” 说话间,她的视线扫过植物——没错了,虽然植株还小,但就是海芋。 海芋作为热带植物很常见,喜欢生长在温暖潮湿背阴的环境,背包客经常把它误认为普通芋头挖出来食用导致中毒身亡。 这是一个不错的毒物,可是,该怎么拿回去? 这里的村民也许大字不识一个,但他们的祖辈一定告诉过他们野芋头有毒不能吃,特别是一些和山林日日打交道的老年人,人均算半个植物专家,拿着海芋回家,就像是在明晃晃地告诉松家人:我要逃。 黎希娣休息了一下,等周围没人看她,迅速将身旁的海芋从茎部拦腰拧断,再将叶片和茎撕成一条一条的叶柳,又从一旁扒拉了一些别的草,和海芋叶片穿插交织,按照编麻花辫的三束交叉法,迅速编出一条腰带系在腰间,还给上面点缀了一簇草丛里的小野花。 这样一来,就没人能看出来海芋原本的形态,旁人只以为黎希娣给自己做了条草腰带,运气好的话也许还能堂而皇之地戴回家备用。 黎希娣正打算继续向深处走走看看还有没有毒性更高的植物,正在玩水的筱筱突然扭头道:“老太太来了。” 黎希娣探索的计划只好就此作罢,她就地摘了朵野花别在头上,又随便扯了一株植物的大叶片边扇边朝着河边走。 松妈小跑着从远处赶来,一脸紧张问道:“你们两个来这里做什么?为什么不在家里待着?” 黎希娣不慌,指了指地上的床单:“我看单子脏了,同村的姐妹出来洗衣服,我想着今天天气好,也就一起来了。” 旁边的村妇对松妈点头:“你这媳妇好,比我家里那个懂事多了,刚才我一直瞧着她洗床单,虽然手脚笨,但洗得认真又干净,这才刚刚跑去玩了会儿你就来了,你就别指责了,我家那个就知道哭,喂鸡都喂不好。” 松妈看黎希娣头戴小花、腰间挂着草环腰带、手上还拿着叶片扇着,显然没有要逃跑的意思,悬在嗓子眼的心这才放下。 但松妈还是不放心两个儿媳妇单独待着,她从盆子里拿了件床单,陪着二人一起洗。 傍晚,回去的路上,松妈将黎希娣拉到一边,低声道:“希娣,今天这事儿我就要说说你了,东子的事儿你怎么不先告诉我?” 黎希娣心想哪个当妈的不是优先护着自己儿子,公公没那么偏袒儿子不过是因为包藏私心,遂甩锅给松爸:“早上下楼的时候我哭了,爸撞见了就问了我,我看爸一脸严肃,也不敢说谎……” 松妈语气强硬了些道:“你一个媳妇,得知道检点,对公公讲这种话像什么样子?以后这方面的事只告诉我,明白吗?” 黎希娣答:“妈,对不起,主要是爸脸色吓人,我不敢不说。”答应完她又问,“那,妈,东子身体到底怎么样,大夫怎么说?” 提起东子的身体,松妈就面色忧愁:“胡大夫开了些抹的药,说应该不是个大事儿,让你俩晚上再试试。” · 等回了家,吃过晚饭,松妈收拾完厨房匆忙打了盆水,让黎希娣洗了两下就送她上楼。 黎希娣进了卧室,没听到松妈离开的脚步声,一想就知道老太太又在听门,她立刻柔声对早就在床上等好的东子道:“亲爱的,今晚咱俩一定要成功。” 东子本来就有些拘谨,听黎希娣这么一说,精神压力更大。 等两人脱完衣服开始折腾,东子连“站”都“站”不起来了。 两人试了几次无果,东子怕黎希娣明天还要告状,决定先给她点颜色瞧瞧,可黎希娣仿佛有预言能力似的,他刚一抬手,对方已经提前一步跳床而逃。 黎希娣破门而出掩面大哭,被门外的松妈拦了个正着,松妈哪儿敢让黎希娣哭闹惊扰了松爸,慌忙拦着黎希娣劝:“好了好了,别哭了别哭了, 我再想想办法,啊?我再想想办法……” 筱筱和二伟闻声从房子里出来查看情况,筱筱揉着昏昏欲睡的眼睛主动请缨:“妈,要不今晚我陪她吧。” 松妈摇头:“这怎么能耽误你俩的事。” 二伟忙道:“筱筱来月事了,头一天,量大,办事儿有点恶心。” 松妈想了一下:“那好吧。” 黎希娣和筱筱被安排在三楼中门的房间睡,这间房是松妈准备给未来孙子的,里面是用竹子搭建的大通铺,床长能有三四米,能睡至少六个大小伙子。 黎希娣挑了个远离窗户和筱筱的位置躺下,闭眼道:“晚安。” 筱筱幽怨道:“那天晚上你抱着我睡的时候可不是这么说的,呵,女人。” 黎希娣:“……” 她没心思和筱筱闹,农活不是一般的消耗体力,她还得攒点力气准备逃跑的事。 · 第二天晨起,早饭的时候,饭桌上的六个人格外沉默。 饭尾,松妈小声对松爸说:“老松,等祭祀节过了,我想去县城里给东子讨点药,胡大夫说他治不了,这么下去不是个事儿……” 松爸一听,脸色顿时变了:“你知不知道现在是雨季?哪天不下雨?光是坐拖拉机出村子就得十六七个小时,天黑之前根本出不去,这路上万一……” 松妈一脸忧愁:“可雨季结束还有好几个月,出去途中不是有庙吗?庙里安全也能歇着,你看带俩媳妇来的陈生不也好好的,应该不会再有人……” 松爸顿时狠狠地放下碗,陶瓷磕在桌子上的声音极响:“你还要不要命了?你是忘了之前庙也出过事吗?” 松妈忙道歉:“我的错,我的错,我就是着急了点……” 一顿早餐不欢而散,松妈去厨房洗碗和准备午饭,黎希娣一边给动物喂食一边思考刚才松妈和松爸的对话。 听二人刚才的意思是说,木毒鬼并不是偶尔出现,而是每年都会冒出来杀人,即使不提它,只要雨季的夜里不着家或者不住庙里,就有可能被木毒鬼杀死。 而且,庙不是绝对安全的,听松爸的语气庙里也出过事。 可是,离开这个村子乘坐拖拉机至少要十五六个小时,走森林会更久,那岂不是一到雨季,这个村子就变成了一座只有一条路可以和外面世界相连的孤岛? 黎希娣越想越觉得诡异,身上莫名一阵恶寒。 6、1.006 忙完早上的活儿,临近中午时分,家里来人了。 是村子上的计生委,挨家挨户到新婚家庭科普“少生孩子多种树”的概念。 为首的干部是个女领导,和松妈年纪相仿,她说多亏村长争取,几年前木斗村被国家认定为贫困村,年年都有扶持和补贴,但补贴名额只给两个孩子,多生的那个是没有份儿的。 领导还特地叫住筱筱和黎希娣强调说,如果生了女孩儿不要随便乱丢,雨季动物多,容易引来食肉动物危害村庄,实在不知道怎么办可以免费送养,他们能提供帮助。 听她说话的意思,虽然送/养/孩/子不能收钱,但可以得到收养人家给的一些小礼物,不失为一种实惠的选择。 等领导走了,午饭的时候,松妈对黎希娣和筱筱语重心长道:“别听她说的,那婆娘上了几天学,书都读傻了,她懂什么?老胡家生了三个男孩,只要你说你穷得揭不开锅,就能吃到补贴,政府还敢不给养?不用怕,尽管生!” 黎希娣连连点头说是,还承诺自己一定要生七八个,松妈顿时笑得心花怒放,晚饭特地给黎希娣做了份三鲜蒸鹅蛋补身子。 吃完饭,黎希娣趁着天还亮,去替第二天做准备。 她提着烧红的夹煤钳子来到栅栏附近,检查前两天布置的捕鼠陷阱。 她先用小木棍搅了搅水,发现有两只山鼠虽然溺水了但还活着,于是她趁老鼠挣扎之际直接用钳子夹住老鼠的脑袋。 烧热的铁钳住老鼠沾满水的脑袋,发出“呲啦”的响声,冒出阵阵水汽,老鼠奋力挣扎了几下,脑袋就熟了,身子瞬间软了下来。 总共四只老鼠被丢入了拌猪食的锅里,黎希娣三两下将它们的尸体捣得稀巴烂,混着晚上松家三个男人吃剩的残羹,搅拌均匀晾了起来。 等忙完手头的,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过了一会儿,小雨变大雨,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砸在地上。 黎希娣急忙洗了手脚进屋上楼,松妈正从四楼搬箱子下来。 是一个颇为精致的箱子,倒不是说做工有多精细,而是在家里清一色的原木色竹产品中,这是唯一刷了 黑漆的木箱。 黎希娣上前帮忙:“妈,我来吧。” 松妈难得没让黎希娣搭手:“不用,你忙完休息,我得准备祭祀节的事。” 黎希娣疑惑:“祭祀节?” “每年村上都会祭祀,这几天你在村子待着,也就大概明白是祭祀什么了。”松妈说话小心翼翼地,能看得出她是很害怕,可又不得不说,只能避重就轻道,“家家户户参加祭祀,就能分到鱼,像是腌鱼、鱼干、鱼松和鱼脆骨这些,够旱季吃半年了,但是必须准备好祭品,才能换到。” 黎希娣又问:“祭品?” 松妈打开黑木箱子,里面是一个抱枕大小的木雕,看模样显然是木毒鬼。 “这是咱们村子的传统,家家户户每年都要做新的,做了趁着雨季前供奉起来才行。以前有人不信老祖宗的话,懒得做或者做得粗糙,后来第二年他们家房子没了祭品的庇护,全家都被……”松妈不敢说下去了。 黎希娣点头,表示懂的。 松妈这才接着道:“所以,后来村长为了督促村子的人做祭品,就成立了捕捞队,专门捞鱼做干粮,踏踏实实做祭品的人家就能分到干粮。有了这些粮,也省得自己去抓鱼了,所以后来祭祀的活动主要就变成了这种事。” 黎希娣:“原来如此。”她一边应付着,一边走过来替松妈揉肩,余光顺势扫了眼四楼,视线略微一僵。 四楼其实并不是楼,只是一个盖在三楼上方的小隔间,入口处有一扇竹门,门开了一条小缝,有昏暗的光洒在屋内,影影绰绰能看到破旧的青灰色水泥墙上贴满了黄色的东西。 再定睛一细看,发现竟是一张张黄色的符,上面用红色的笔写满了诡异符号,像是房间里原本封印了些什么。 忽地,一阵凉风吹进来,木门发出“咯吱”一声尖锐的长响,门缝顿时开得稍微大了些,黎希娣的视线下意识探入得更深了些,突然发现有一条冗长的物体的影子倒映在了墙上。 那影子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在墙壁上放大,像是活物,正一扭一扭地向门口逼近。 黎希娣顿时一身鸡皮疙瘩道:“妈,风太大了,四楼的门不关吗?” 松妈顿时脸色一白,像是有些懊恼自 己刚才的失误,踉踉跄跄冲上楼关了门。 黎希娣这才松了一口气。 松妈把木雕拿到一楼,松家三个男人难得不在夜里玩牌抽烟,早就准备好砂纸在客厅里守着。 打磨的过程相比雕刻极其枯燥乏味,黎希娣坐在一旁看了会儿,觉得没什么意思,就上二楼陪松妈聊天。 稍微安下心一些的松妈坐在床头哀叹道:“唉,咱们这地方,想修路也不好修,想搞旅游搞不起来,想种粮食天气又不行,偶尔进个树林,政府那帮人还天天警告,说不许破坏环境,里面有什么这保护动物那保护植物……幸好咱们村子有个好村长,一个字不认识出去打工,后来三十多了念了大学,还愿意回来扶持咱们村,除了祭祀节发鱼,还帮咱们村申请了贫困补助,你看咱们村现在不愁吃喝,定期还有政府来送细粮和衣服……” 黎希娣陪笑:“真厉害。” 和松妈聊了会儿,黎希娣困了,就上楼睡觉,今晚她还和筱筱睡。 一进门,筱筱正在躺着敷面膜。 黎希娣对她百宝箱一样的化妆包早就见怪不怪了,换了件干净衣服穿上后就躺下睡觉。 夜里的村庄四下一片安静,外面雨声淅淅沥沥,凉嗖嗖的风时不时从窗户缝隙里吹进来,空气相比白天越发让人觉得潮湿粘腻。 筱筱借着夜色看窗外的天呢喃:“娣娣,下雨了,还挺大的。” 黎希娣已经很累了,含糊答:“嗯。” 筱筱突然凑了过来,笑眯眯道:“大雨天一定会闹鬼,你信吗?” 黎希娣顿时头皮发麻:“你一定要半夜说这些东西吗?” 筱筱不以为意,将一个小玩意塞入黎希娣手心:“娣娣,这是我的宝贝,送你一个哦。” 黎希娣撩起困顿的眼皮查看:一只挑黑头的针。 筱筱:“你最近不听我的话,没有好好涂防晒,黑头变得好多,唉,看来这个家里唯一的公主注定是我了……” 黎希娣顿时蹙眉:“你到底要怎样?” 筱筱一脸小姑娘般的天真烂漫,笑嘻嘻道:“我就是想和你聊聊呀!娣娣你说,木毒鬼那个木桩子里面的鬼,到底是男的是女的?它为什么躲在木桩子里面不出来?你说它是不是觉得自己长 得太丑了实在不好意思出来……” 筱筱还在说,黎希娣打断道:“闭嘴,离我远点,我要睡了。” 说完,黎希娣蒙起了头。 筱筱也识趣,又念叨了几句,就闭上嘴巴到一旁睡觉去了。 夜逐渐深了,隔壁很快传来了筱筱均匀的呼吸声,黎希娣却有些睡不着。 她觉得既然没有困意,不如想想怎么逃跑。 黎希娣掀开被子,听着外面的雨声,直挺挺地躺在床上望着天花板思考。 逃跑分大致两个思路:从哪儿跑和怎么防追捕。 首先,是从哪儿跑。 能选择的方案就两个:山路和森林。 其实无论是走山路还是走森林,大概率都是逃不掉的。 这里的山路对于村民来说就是他们家的走廊,这里的森林外围对于村民来说就是他们家的后院。 当然,如果能逃进森林深处另当别论。 对于她这种初来驾到的外人而言,无论从哪条路线逃跑,都等同于孙猴子在佛祖的手心里翻跟头,村民不用看都能推敲出她大概在哪个位置。 所以,必须要防追捕。 如果走山路,跑步肯定斗不过拖拉机,拦路搭顺风车的概率太过于薛定谔,她的机会又只有一次,怎么想都只能选择走森林。 可如果走森林的话,村民大概率会使用人海战术和狗来追踪。 乐观点分析,或许大部分狗能够被她配置的肉丸毒死,但依旧有少部分的狗能够幸免,跟着气味追踪到她是迟早的事。 所以,她需要能够干扰气味的东西。 狗的嗅觉很脆弱,刺激的味道很容易对它们的嗅觉造成损伤,但普通家用的产品诸如薄荷和胡椒的味道太过于特殊,人也能根据味道追寻到自己的踪迹,所以,必须使用人类不能够灵敏感应到的刺激味道。 森林中有一些对动物嗅觉具有刺激性的植物,她必须这两天抽空再去一趟河堤附近找找。 解决了狗的问题,就来到了最严重的问题:怎么躲人海战术。 这幅身体虽然有三年的运动素养,但不是格斗素养。 她瘦、低、轻和力气小是后天再怎么努力都弥补不了的,拼拳头,她甚至不是某些膀大腰圆干了一杯子农活的村妇的对手。 如果可以的 话,她希望能和追捕的人周旋到天黑,木斗村人人都怕木毒鬼,到了夜间大概率因为害怕就回去了。 可问题是,自己夜间的安全该怎么保障?热带森林的夜晚并不安全,更别提还闹鬼…… 黎希娣想着想着,上下眼皮就开始打架了。 她昏昏欲睡,意识逐渐放空。 就在这时,忽然,一滴水珠落在了她的脸颊上。 黎希娣以为是天花板漏水了,一抬眼皮,却看到了意料之外的东西—— 一张脸。 是一个女人苍白的脸,她白得像一张纸,五平淡诡异的五官几乎没有任何血色。 她在看黎希娣。 目光如炬,一双眼睛瞪得极大,黝黑的瞳孔黯淡无光,表情平淡,却狰狞可怖。 脸的四周是漆黑的头发,很长,目测能有一米那么长,整个脑袋从天花板的缝隙里挤出来挂在房顶,长发距离黎希娣只有半米的距离。 那头发一定是活的,因为它在反反复复地扭动、伸长,试图触碰到正下方的黎希娣。 雨水顺着头发丝悄无声地地滑落,又一颗坠落在黎希娣脸上。 “啪”。 黎希娣第一反应是想跑,却发现自己的身体又不能动了。 她瞬间明白了天花板上的家伙是什么东西,一想起四楼那个贴满符咒的仓库恰好在这间房的正上方,顿时起了一身鸡皮疙瘩。 黎希娣深吸一口气,尽量让自己平静,然后使劲张口道:“你能不能去吓吓我隔壁床的,老盯着我什么意思?” 脑袋:“……” 黎希娣:“我已经死过一次了,本质上我现在和你一样都不是人,既然大家都是自己人,为什么要互相伤害?” 脑袋:“……” 黎希娣:“隔壁床那个,脸好身材也好,你选我不划算,懂吗?” 脑袋:“……” 见和鬼谈判不好使,黎希娣只能认命闭嘴。 但考虑到将来要完成任务迟早都得再次面对这家伙,她想着既然如此,不如趁此机会试试妖魔鬼怪抗不抗物理攻击,如果作死了也刚好早死早重生,反正这条命是白给的,没了拉倒。 于是黎希娣索性竭尽全力舒展四肢,想让身体动起来。 这时,左手大拇指正好摸到一物,又细又硬,像是铁器,黎希娣一想,应该是睡前筱筱给她的那只挑黑头的针。 她立刻用食指将那只针抵在自己的虎口位置,指腹一用力,针直接横向插进她的虎口中。 剧烈的疼痛让黎希娣瞬间一个激灵翻身而起,冲破了鬼怪的桎梏。 她顾不得管自己还在冒血的虎口,抬臂就要去抓屋顶的头发。 就在这时,黑暗中忽然伸来一只手,一把钳住黎希娣的手腕:“别碰它。” 7、1.007 黎希娣吓了一跳,一扭头发现是筱筱。 这厮脸上还顶着那张睡前敷着的面膜没摘,吓人程度和鬼差不了多少。 等黎希娣缓过神时,屋顶的脑袋已经不见了,她顿时松了口气问:“你也看到了?” 筱筱沉默了两秒,没有正面回答道:“抓住它你会死的。” 黎希娣倒吸一口冷气:“你什么意思?” 筱筱安慰她,拉她坐下:“害怕的话就闭上眼睛,等天亮了一切都会过去的。” 黎希娣想要甩开筱筱,却发现自己竟无法撼动这个作精手腕的力量半分,顿时蹙眉道:“松开。” 筱筱摇头:“不行,你得好好睡觉。” 筱筱一手抓着黎希娣,一手在自己的化妆包里翻,半晌掏出一瓶止血喷雾和一只印着hell Kitty的创可贴,迅速单手给黎希娣的虎口喷了药,又细心贴上创可贴,最后拉黎希娣躺下。 黎希娣无法反抗,只能又问:“你刚才到底看到没有?” 筱筱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捏了捏黎希娣柔软的脸蛋:“嘘,大半夜别提这个话题,你不害怕呀?” 黎希娣的惧意已经过去了,遂答:“不怕。” 筱筱想了一下,突然抱紧黎希娣,嗲声嗲气地撒娇:“可是我害怕呀,嘤嘤嘤嘤……” 黎希娣明白这作精是不打算好好说话了,于是问别的:“你睡觉这样里三层外三层裹着不热?” 筱筱委屈:“这床多硬啊,穿小裙子睡觉还能软点,你以为谁和你一样,穷惯了,走哪儿都能睡。” 黎希娣:“……”是谁被拐的第一天晚上睡得和死猪一样?行吧,就你高贵。 筱筱伸出手轻轻拍了拍黎希娣的脸蛋:“好了好了,睡觉睡觉,再不睡皮肤会不好的,我才不要和你一样粗糙……” 黎希娣也累了,索性闭眼。 · 第二天是个大晴天,太阳不到六点就出来了,松妈上楼解了房门的锁,黎希娣出门给畜生做饭,顺便检查自己做的特质肉丸晾晒情况。 为了不被怀疑,她还当着松妈的面给猪喂了些,猪倒也不挑食,吃得格外欢。 等松妈进厨房烧早饭了,黎希娣抱了个废弃的搪瓷罐子,坐 在厨房外面的空地上,一边给鸡喂食,一边用臼子砸昨天的腰带。 弄这种小动作,与其偷偷摸摸不如正大光明——灯下黑,拼的就是心态。 等做好草浆,黎希娣找了个废弃塑料袋子装上,大大方方挂在了自己做的那一堆丸子饲料中间。 松妈要是问起来,就说是摘的野菜用来喂猪,万一松妈拿去喂猪吃死了动物,就说是在地里见到了芋头挖回来喂猪,反正一口咬定自己真要是想害人谁把毒药就那么随便挂在梁上,她户口上一个土生土长的北川市区人,又做了这么些年花瓶,能分得清野芋头和普通芋头吗? 不过,松妈大概率是不会亲自去喂猪的,大家防的是媳妇逃跑或者害人,处心积虑杀死几只畜生又有什么用。 黎希娣忙完畜生的伙食问题,开始收拾垃圾桶整理烟盒。 这时,筱筱走了过来,低头看了眼黎希娣手中的烟盒纸,用手臂敲了敲她的肩膀:“喏,给你。” 黎希娣回头,发现是几枚巧克力。 筱筱幽怨道:“二伟给我的,难吃死了,这哪里是巧克力呀,分明就是工业原料勾兑的假货!适合你吃,所以给你咯。” 黎希娣:“……”那我可谢谢你了。 她拆开巧克力的纸质包装,意外地发现里面还裹着一层锡纸,立刻把巧克力塞进嘴里仰头看向筱筱:“哪儿来的?” 筱筱一脸古怪地看着黎希娣,又掏了掏兜,把口袋里所有的巧克力都给了她道:“小卖部五角钱两个,你想吃的话让你对象给你买呗。” 黎希娣将所有巧克力装进口袋里道:“谢谢。” · 忙完早上的活儿,黎希娣开始琢磨着怎么才能再去河边一趟。 毕竟昨天洗了一次衣服,再说去洗肯定不合适。 于是等到了中午吃饭的时候,黎希娣小声对松妈道:“妈,我这身上都快馊了,咱们有什么法子洗个澡吗?” 松妈倒也没多想:“那过会儿我带你去河边,你和筱筱一起吧,对了,你会游泳吗?” 黎希娣答:“不会,我是个标准的旱鸭子。” 松妈点头:“那我带你俩去浅一点的地方。” 午饭后,松妈给黎希娣和筱筱找了两身粗麻一样的长袍,让两人提前 换上,就带她们去河边。 今天太阳大,河边人也多,筱筱一下水就开始闹腾。 黎希娣安分,一边清理身体一边提防松妈的监视,还要一边用余光打量着四周,寻找能够使用的植物。 有几个村妇也带着儿媳妇和孙子来河边洗澡,不过这些女人身上大多是带着成套铁链的,岸上婆婆还不忘时不时拉扯拉扯链条,怕有个万一。 一个村妇在松妈身边坐下,攥了攥手中的链条,看着河里的黎希娣和筱筱问:“你家媳妇从带回家一天都没闹腾过?” 松妈脸上露出几分骄傲道:“我俩儿子虽然外表上没那么招人喜欢,但别的方面可是女人的心头宝,这男人光讲究门面那都是虚的,得有点真本事。” 村妇一听,讪笑道:“那你可得盯紧了,别让她们跑了。” 说到逃跑的问题,旁边有个村妇凑过来问:“年初开锁的老王从县上进了一批锁子,说现在城里人家里防盗都安那种,你们打算给你们媳妇换不?我见前几天孙麻子家给他们家大门和新买的媳妇的脚铐都换了。” “得了吧,谁知道老王是不是借着咱们没进过城不知道城里人用什么乱要价。”另一个村妇嗤之以鼻,“二百五一把锁,怎么不去抢嘞!我看谁换谁才是那个二百五,咱们村上除了老孙家那个媳妇跑了,之后有谁跑掉过?” 另一个村妇赞同道:“我听说老孙家那个媳妇生完老七后屁/股就得了病,特别惨,下面臭得流浓水,老孙家懒得管她了,才任着她跑的……” 站在附近洗澡的黎希娣心想城里现在用的防盗锁应该是C芯甚至超C芯,真要是给自己换了那种锁,专业锁匠没有工具都束手无策,她的逃生难度会瞬间翻十倍甚至百倍,可千万别换锁啊。 这时,几个玩水的小男孩凑了过来,其中一个仰头看黎希娣问:“你怎么不游泳?” 黎希娣:“我不会。” 小男孩顿时眼前一亮,殷勤道:“那我教你我教你!可简单了!就这样!”说着,小男孩一头扎进水里,用蹩脚的蛙泳姿势狗刨了几下。 黎希娣也不拒绝,跟着学样子,在水里笨重地扑腾,然后慌慌张张钻出水面:“不行,我不行的。” “你跟我学,可简单了。”小男孩游到黎希娣面前,双眼亮晶晶地看她。 黎希娣上辈子见多了这样的目光,明白小男孩殷勤的理由,她又在水里扑腾了几下,稍微离松妈远了些,对小男孩道:“可是就算学会了,也只能在这里游泳,这里这么挤还这么浅,怎么游得开啊?这附近有没有大一点的河?” 小男孩忙跟了过去道:“有是有,但是靠近崖了,特别危险,还是在这里好。” 黎希娣:“崖?” 小男孩:“对,上面有一条大河,分叉了,分了两条河,一条小的从咱们村子前过,另一条大的从悬崖下去了。” 黎希娣:“哦……” 小男孩:“我爹说咱们这条河是死河,水最高的时候只能埋住膝盖,水低的时候到不了脚脖子。所以村上好多人都想去别的地方游泳,但是前面太危险了,所以只能在这里玩。” 黎希娣:“……” 小男孩以为她不信,慌忙解释道:“我不骗你,我们以前试过在悬崖附近游泳。八九月份水最大的时候,悬崖附近产生好多水漩涡,能把人直接卷走;年初水最小的时候,悬崖上水倒是小了,可悬崖下面水可浅了,有人掉下去直接摔扁了,现在村子里大人都不让人去那附近玩。” 黎希娣:“我知道了。” 小男孩的话翻译一下的意思是:上游河道位于森林深处,在前方分岔为两道,一道是脚下这条小河,水小,雨季鼎盛期也不过是条小河,到了旱季直接变成小溪;一道水大,但水从悬崖而下,雨季鼎盛期一旦靠近很容易被水流卷走,死无全尸,旱季下方水位又极浅,掉下去也会丧命。 这是一个坏消息,因为一般逃生都是顺着河流向下游走,这样的地势结构更加省力,必要时还可以顺水而行,水流的速度往往比任何交通工具都要迅捷。 但如果碰见瀑布或者水崖,一般会根据崖高和下方水位判断能否通过继续前行,如果崖过高、下方水过浅或者障碍物过多,那就没辙了。 她需要知道上方的崖的具体模样,如果实在无法用来逃生,她就必须去找上流河道的再一个上流河道,寻找不用经历悬崖的河流。 但寻找再一个河道岔 口,要走到什么时候? 她能和这些对这片土地知根知底的村民玩“猫捉老鼠”到那个时候吗? · 洗完澡,黎希娣担心松妈动换锁的心思,觉得有必要给自己立一个病弱人设,于是出水就装晕,被闻讯赶来的东子抱回了家。 松妈去诊所请大夫号脉,什么问题都没检查出来,胡大夫开了些避暑的草药吩咐:“她没什么大毛病,就是本来就有些水土不服,你还给她那么多活儿做,刚才太阳毒又在河里待那么久,中暑加劳累,怎么会不晕倒?” 松妈一脸不明白:“我给她的活儿还叫多?俩媳妇现在做的活儿都是我过去一个人做的,还不用她俩做饭买东西的,这还多?那以后生了儿子,她俩还过不过日子了?” 胡大夫抓起黎希娣的手对松妈道:“你看她这个手,一个人以前干不干活,主要是看十指的关节窝,骨头受没受过累,关节是最骗不了人的,你比比,你俩是一个形状吗?” 松妈一听,眉宇间露出几分嘲讽:“哟,这城里女人还真是高贵得不行……” 胡大夫起身向外走,边走边道:“凡事都得慢慢来,急不得!对了,那个高个子呢?我也帮她看看。” “筱筱刚拉着二伟回房了。”松妈露出一个暧昧的表情,指了指隔壁房间,“夫妻俩新婚,热炕头着呢,一有机会就……” 二人驻足,还真有不可描述的声音从房间里传出。 胡大夫微微蹙眉道:“你可得盯紧点,她那个身高要是跑了,我怕就咱们村三两个年轻小伙未必抓得回来。” 松妈讪笑:“这个你放心,前几天刚来那会儿我让她提水,就想看看她多大的力气,结果半桶水都不动,那就是个花架子,屁用不顶。” 二人正说着,旁边的房门忽然被推开一条缝,缝不大,也就十多厘米宽,筱筱身穿吊带裙,双肩披着外套站在门前,略显娇柔地问:“妈,有事吗?” 这道缝虽小,可筱筱的春光却乍泄无遗,她汗水淋漓的身体和丰满的沟壑被门外人尽收眼底。 一见有男人,她立刻做作地“哎呀”一声,慌张关了门,披好了衣服才重新开门,这次开得极小,只露了眼睛道:“妈,怎么了吗 ?” “你快把衣服穿好回屋里去!像什么样啊真是!”松妈觉得丢脸,一把将房门拉上。 胡大夫也害臊,忙背着药箱子离开。 · 之后的三天,松妈只安排黎希娣早上给鸡鸭猪喂食,至于洗衣服和打杂的事,统统交给了筱筱。 黎希娣虽然多次表达自己可以下地劳动,但松妈都没准。 后来黎希娣琢磨,可能松妈是想起自己之前立的人设说几年前堕过胎,流/产伤身,怕自己身体继续这么差下去生不出孩子。 不能外出,黎希娣就利用早上喂食的时间,在院子四周和仓库里收集一些废弃的塑料袋、雨衣和打火石。 好就好在松妈担心她以后生育有问题,她说要吃巧克力,松妈就让东子每天给她买两块钱的吃。 每次吃完巧克力,黎希娣把锡纸压在桌子底下,到了饭点让筱筱帮忙打一杯热水上来,再用水杯熨平。 她和筱筱的房间的门是加了两道锁的,外人进来需要些时间,不能外出反倒是方便她练习开锁。 黎希娣在仓库里找到了几块废木块,早上喂鸡的时候用磨石打磨成和脚铐齿孔一样宽窄的木片,然后在中间按比例挖了一条长槽,这样一来,拿来做锡纸开/锁/工/具的载体就完成了。 黎希娣尝试开锁了几次后发现,烟盒里面的垫纸是完全开不了锁的,它们软、厚还不能塑形,反倒是巧克力里面的锡纸特别好用。 每次开锁需要用到两张熨烫好的巧克力锡纸,将它们叠成长条,并合在钥匙的齿花上塞进钥匙孔中,不断地上下左右抖动,大概半分钟时间,锡纸就能模仿出齿花的形状,“咔”一声,锁子就开了。 熟练掌握了开锁技能后,脚上的镣铐对于黎希娣而言就不再是束缚,她开始专心收集可能用到的小道具。 第四天,木斗村终于迎来了传说中的祭祀节。 8、1.008 早上五点,天刚蒙蒙亮。 村子里家家户户将大门敞开,把新雕刻的木毒鬼像拿了出来,摆在院子的正门前,让雕像正对着客厅里的旧木毒鬼像,然后在院子的篱笆上挂上一排用红纸糊的灯笼,灯笼上用墨笔画了个叉号。 这摆放是有规矩的,从院子外面进来向里看时,新做好的木毒鬼像必须和旧木毒鬼像呈一条直线,这样,夜晚木毒鬼巡视的时候,就会收下人们的诚意,赋予新的木毒鬼像力量,答应人们不在红灯范围内出没。 黎希娣从楼上下来,扫了眼桌子上的木毒鬼像,转身去院子里面给动物备食,顺便清点自己的逃生道具。 现在的她手上有不漏气的塑料袋9个、漏气的塑料袋17个,叠好的锡纸12张、木片2条、打火机1个、破烂的雨衣2件、肉丸项链9串、海芋草浆一袋。 打火机是帮东子收拾烟灰缸时顺的,木片是仓库杂物篓里捡的,锡纸是吃巧克力剩下的,除了这三样,其他道具松妈都是见过的,松妈已经习惯了黎希娣日常捡垃圾的节俭行为,也不认为这些小东西能对松家造成什么危害,就由着她去了。 等吃过早饭,村子里家家户户在院门外拴了一只大公鸡,然后齐齐并排坐在自家院子里等祭祀礼开始。 大概九点半,村头传来了敲钟的声音,紧接着,唢呐声响起,身着黑衣的祭祀队伍浩浩荡荡出现在了村口。 祭祀队伍总共九个人,八人抬木馆,一人为首引路。 棺材是四四方方的原木箱子,上面贴满了黄色的符咒封条。 抬棺的每个人戴着狰狞的木雕面具,看不见脸,只是单从健硕的身型能看出来都是男人。 为首的男人每到一户院落外,就抓起栅栏上绑着的活公鸡,拔出腰间的砍刀削去鸡头,把鸡血喷洒在木棺顶端的盅里,然后丢了公鸡继续向前移动。 盅的下方密密麻麻布满了小眼,走路的时候,鸡血会从眼里缓慢流出,贴着木棺壁流下。 等祭祀队走到松家门外时,木馆上早已淋满了鸡血,血渗入疏松的木材中,将木色的箱子染得殷红,散发出刺鼻的腥臭味。 黎希娣的 视线全程都盯着棺材,她总觉得里面似乎装的不是什么死物,而是活的东西。 因为这棺材简直像吸水海绵做的,有些地方刚还淋满了鲜血,一眨眼血就被吸干了,只剩下光秃秃的红色,简直像是……里面有什么东西在吸血似的。 黎希娣想问问身边人棺材里面到底装了些什么,但扭头看松家人各个面色如土,她选择了沉默。 等祭祀队走远了,筱筱看了眼地上的无头鸡,喃喃道:“这鸡没用了?” 黎希娣:“看样子是。” 筱筱有些兴奋:“那今晚能吃烧鸡吗?” 黎希娣:“不能吧。”毕竟是祭祀道具。 筱筱:“为什么不能呢?” 黎希娣:“……” 筱筱:“嘤嘤嘤,到底能不能吃呀?鸡/鸡又不可爱,为什么不可以吃鸡/鸡?” 黎希娣:“……”刚才就不该接这厮的话。 · 祭祀队绕着村子走完一圈,祭祀仪式就大致完成了。 村长的两个儿子带着两个媳妇开着拖拉机,开始给村里家家户户发干粮。 发到松家的时候,松妈不让黎希娣和筱筱接手粮食,两人只能站在远处看着松家人忙碌。 筱筱看着拖拉机上的兄弟二人道:“你说,明明是亲兄弟,怎么长得一点都不像啊?” 黎希娣没理筱筱,她的视线锁定在食物上。 盐渍河鱼、干鱼松、干河蟹、干河虾……单说这些食物,都是淡水区域常见的河鲜,制作和储存方式也很常见,这几天在松家屡次看到这些食物,她倒也觉得正常。 但是,村长给一户人家四桶,一桶有她这么高,四桶能吃到明年今天,这个量也太奇怪了…… 按这个量给下去,就这么一天,这一个村子要给出去多少食物? 这个地方的地势、地形和天气,如果没有机械化的生产、打捞和制作,光靠村长一家和几个村民成立的捕捞队,要怎么维持每年这么稳定的食物供给? 可是,如果有机械化,这穷山僻水,工厂又在哪儿? 黎希娣不愿意继续想下去,她刚一挪开视线,筱筱的手臂忽然搭在了她的肩膀上,声音似笑非笑:“娣娣,你其实特别聪明。” 黎希娣:“什么?” 筱筱:“擅长视而不见。 ” 黎希娣蹙眉:“你什么意思?” 筱筱歪着脑袋惋惜:“我这个全村最漂亮的村花站在这里你不看,你非要看拖拉机上面的两个村妇,你说你是不是视而不见?” 黎希娣:“……”才一周时间,迪士尼在逃公主已经堕落到和村花争艳了吗? · 分到了食物,村民的情绪都无比高涨,到了中午,家家点燃栅栏上的灯笼,在院子里摆餐设宴,邻里亲戚之间还互相串门喝两杯。 两点过后,在院子里吃饭的人都受不了艳阳散了,男人们三三两两聚在某一个人家里一起打牌喝酒,女人们在院子里面收拾锅碗瓢盆,继续今天的劳作。 东子、二伟、松爸和几个同村的男人去强子家喝酒打麻将,松妈收拾了碗筷去厨房打扫卫生,黎希娣和筱筱在院子里面收拾垃圾。 整理完果皮,黎希娣揉着肩膀看向天空:“暴雨快要来了。” 筱筱抬头,看着晴朗的天空,一脸奇怪:“今天这么晴,不像是会下雨的样子呀?” 黎希娣的视线眺向远方上游极远地方翻滚的长筒一样的云朵,那是滚轴云,冷气流向下翻滚就会形成滚轴云,这种云层的出现意味着上游很快会出现大暴雨。 上游暴雨,下游水位和水速就会长,在暴雨来临之前如果想跑,只要能找到合适的河流和一定保护道具,非常适合乘水而行。 湍急的水流会在短短的个把小时内带人离开千里之外,逃生中的“逃”就算完成了。 但是,现在的她还没找到合适的水流,最近空气的湿度和温度也不像是很快会进入雨季旺期的样子,距离任务结束又还有三周,她可以再放宽三四天,并不急这一刻。 黎希娣结束了手上的工作,淡定地去上厕所。 松家的厕所在猪圈旁边,是一座旱厕,黎希娣自诩适应能力还是蛮强的,但每次进去,还是要做好一会儿思想准备。 等她上完厕所出来,松妈挎着个篮子过来招呼:“过一会儿,村长要来讲话,你和筱筱把攒下的衣服拿上,坐强子家的拖拉机到水多一点的地方去洗,玩得开心点,晚上回来我给你俩做鹅蛋羹补补。” 黎希娣:“妈你不跟着去吗?” 松妈:“今天 就不跟着你俩了,不过……”松妈从篮子里拿出手铐,给黎希娣戴在脚上,边戴边道:“你俩别怪妈狠心,妈也花了那么多钱买你们回来,你们要是也跑了,妈的钱上哪儿要去?我们老松家总不能断后吧?所以……” 黎希娣:“嗯,我懂。” 等戴完,她试着抬了抬腿,两层锁铐的重量不轻,脚脖子上像是挂了俩千斤顶似的,死刑犯的待遇应该也不过如此。 · 过了会儿,拖拉机来了,上面已经坐了一群女人,有些人怀里抱着婴儿喂奶,还有的拉着年幼的儿子,但凡年轻姑娘都是手脚锁铐重重,有的嘴上还贴着胶布。 黎希娣脚上戴着重物迈不开步子,拖拉机上下来一个男人,双手抱起黎希娣的腰,上面再有个男人接着,将她抱了上去。 到了筱筱,下面的男人抱不起来,上面的男人也抱不上去,松妈只能解了筱筱的脚铐先让她上去,然后再给她把锁子戴上。 拖拉机绕了村子一圈,陆陆续续接了四五十个女人,开向村后的河边。 路上,通过和几个年长一些的女人简单的攀谈,黎希娣大概了解了眼下的情况。 上面规定,市县级领导必须每年定期视察本地区的贫困村,但领导都知道木斗村有木毒鬼的传说,可能是怕鬼可能是惜命,也可能是怕麻烦不愿意招惹是非,没一个领导愿意在雨季前来视察。 但是任务总得交差,这些大领导就安排村长和村书记在雨季定期代替他们在村子里视察,每逢这时村干部都会带着一大批摄像团队,记录村子丰收的喜悦和人民群众得到补助后幸福的笑脸,大领导就靠这些录像解决任务。 所以,她们这些外面买来的媳妇万万不可出现在镜头里。 筱筱一脸嫌弃:“我还以为这村子的人都不知道拐卖妇女犯法呢。” 旁边的村妇叹气:“现在说这些又能怎么办。” 黎希娣道:“你口音像本地人。” 村妇苦笑:“对,我就是这村子生的。” 筱筱惊呼:“这个村子居然有女孩能活着长大?” 村妇脸上的表情更苦涩了,她摇头:“不是的,我是被给出去的,我在外面市里长到大,我念完大学之后,我养父母告诉 了我的身世,说给我选择权,可以留下继续待在他们身边,也可以回父母身边。” 黎希娣看着村妇的脚铐:“所以你选择回来了?” 村妇摇头:“谁不想知道自己亲生父母长什么样?谁不想知道自己父母为什么当年不要自己?我就想回来看看,想知道个结果。然后,我爹娘把我给了隔壁人家换了三万块钱,用那钱给我弟买了个媳妇,我再也走不了了……” 说完,村妇无声地擦了擦眼泪,她的发言让车上众女性都低下了头,陷入了无尽的沉默。 只有刚才抱黎希娣上车的男人冷漠地哼了声道:“上个大学进个城而已,真是给你们这群下蛋的长本事会嘴了。” · 拖拉机在河边停下,这里的水比之前洗澡处的水流深了些,想必是更靠近上游了一些。 黎希娣抱着床单找了处视野好的地方坐下,她刚摊开床单打算洗,一个身影就蹦蹦跳跳地出现在了她的视野。 小男孩羞涩的声音传来:“姐姐,你今天学游泳不?” 黎希娣抬头,是之前想教她游泳的那个小孩,遂道:“好。” 小男孩顿时激动地三五下脱了衣服跳进水里:“姐姐你快下来!” 黎希娣费劲地挪了挪极其笨重的脚铐,跳入水中。 男孩妈妈见孩子不见了,站起身找孩子,发现在黎希娣身边后,顿时叹气:“哎哟,才多大的娃娃,就知道往漂亮姑娘身边凑,等长大我可给你讨不来那么好看的媳妇……” 巡逻的俩男人看了眼这边,见黎希娣只是陪孩子玩耍,自身看起来不会游泳,又戴着双重脚铐,就没管二人,只厉声叮嘱了一下不要游太远。 小男孩殷勤道:“姐姐,那个崖就在前面,你想去看不?” 黎希娣问:“很近吗?” 小男孩点头:“嗯,可近了,我都能游过去。” 黎希娣觉得这是个考察地形的好机会,遂答:“好,一起去。” 二人以小男孩游五米、黎希娣扑腾五米的方式一直向前走去,直到视线能够看到一侧崖口的崖底停了下来,她爬上岸在一边坐下,细细查看对岸的植物。 崖口有很多桫椤树,它是一种喜欢生长在潮湿坡地和溪水边的群生植物,高度虽然 参差不齐,但大多成年树都控制在一个稳定的高度范围内。 黎希娣用手比划了一下这些树的平均高度,然后类比到下方的崖底。 成年桫椤茎高一般在6米到8米,长度类比的话,悬崖高度有18米到24米,四舍五入有6层楼到8层楼那么高。 这个高度,即使下面的水位足够深,一般人跳下去也基本等于送死。 但也不是不能用来逃命,只是到时候可能需要做活梯,要视情况而定了。 黎希娣转身,见两个守卫的男子一直看向这边,就拉着小男生慢腾腾地走了回去。 · 上岸搓了会儿衣服,黎希娣等守卫不看她了,撑起下巴开始观察四周的环境,寻找能做道具的植物。 附近有不少红素馨,这种植物的茎又细又结实,很适合在做陷阱的时候当绳子用,也可以用来做活梯中绳子的承重部位。 黎希娣摘了些它,又在地上扒了些韧度足够的附生植物的藤,将它们用交织编插法编在一起,拧成一股做绳子。 每编一小段,她就把编好的那段藏在床单下,还给上面扎上小花。 守卫看样子都不怎么做纺织活儿,问起来的话就说是做腰带,他们一时半会儿也看不出猫腻。 编织绳子对于黎希娣而言并不算难事,女孩子柔韧和灵活的手指让编织更加如鱼得水,但长时间的编织一定会引起外人深刻的记忆,所以黎希娣只编了十多米就收了手。 这时,筱筱突然走过来道:“娣娣,我想嘘嘘。” 黎希娣:“你给守卫说一声就能去。” 筱筱:“我给他说过了,你陪着我一起去呗,我不想一个人去,我害怕。” 黎希娣没辙,只能放下衣服起身。 “你新做的腰带不带吗?”筱筱问,“挺好看的,戴上呗。” 黎希娣觉得有几分古怪,但筱筱说话向来不会空穴来风,于是她低头捡起绳子缠在腰间。 “去上面吧。”筱筱指了指上游方向,“我看那边高一点的草多,我可不想被那些臭男人看到我小便。” 黎希娣点点头,跟着筱筱向上方走。 两人拖着沉重的步伐走了好一会儿,黎希娣都不见筱筱有停下脚步的意思,正打算开口,忽然身后一声冗长的哨响,紧接着,守卫高呼道:“有人撬锁逃跑了——!!!” 9、1.009 听到有人逃跑,黎希娣一开始以为是在说她们,但转念一想她们又没撬锁,顿时明白是有其他女生撬锁逃跑了。 她一扭头,果不其然,两名守卫匆匆朝下游方向跑去,看来那个女生和她们走了截然相反的方向。 这天时地利人和也太巧了。 但黎希娣只感叹了一秒,她又沉思三秒,立刻解开上衣的扣子,从左边文/胸里取出木片和锡纸条,干脆利落地将木片和锡纸重叠、合好、塞入脚锁中,七秒时间就解开了脚上的两层束缚。 她迅速将镣铐丢在水里,用石头和河沙掩埋,想尽可能拖延之后被追踪的速度。 等回过头的时候,筱筱也已经摘了脚上的两层镣铐,学着黎希娣的样子将铐子埋在水里,脸上的表情竟然还带着几分悠闲。 黎希娣怔了一秒,既没问也没犹豫,她深吸一口气,撒腿就朝着悬崖的方向跑去。 一鼓作气跑到崖口边,黎希娣回看了一眼,见守卫还没追过来,又俯瞰崖口片刻,果断从腰上解下绳子。 崖高约20米,崖下大约8米处有一个突出来1米宽的岩石,再向下是个笔直的崖壁,光滑没有任何能够依靠的地方。 崖下的水流是崖上的水和崖下的水两道水流汇集而成的河道,水位不浅,水速也不缓,很显然极远处的上游已经开始下暴雨了。 黎希娣将编好的绳子的一端绑在附近大树底部,打了个逃生结,这种结有助于她下去后能迅速将树上的绳子回收,不被村民追踪到逃生路线。 然后,她又将绳子的另一端绑在自己的胳膊上,仰头对筱筱道:“等我下到那块岩石上喊OK,你就顺着绳子下来。” 筱筱扫了眼黎希娣在树上打的结,轻轻挑了下眉,敷衍地“哦”了声。 黎希娣的这幅身体个子不高、体重极轻,又具有三年高质量的运动素养,腹部核心力量对四肢操控得极稳,再加上这些天做农活让双手长了厚厚的茧子,掌心的茧子增加了抓力,她靠着四两拨千斤的功夫,抓着崖壁的突石和蕨类植物,三两下到达了下面的岩石上。 黎希娣立刻抬手抽绳子,她从一开始就不打算和 筱筱同行。 可筱筱却突然一把抓住了树干上的绳扣,笑眯眯问:“我现在可以下去了吗?” 黎希娣与筱筱四目相对,沉默一秒后,对478道:“我能隔着绳子放电打晕她吗?” 一直没有存在感的478立刻殷勤道:【不好意思,宿主,我们这个电击只能通过身体接触发挥作用。】 黎希娣只能对筱筱道:“下吧。” 显然筱筱看破了自己想要过河拆桥的意图,现在这么僵持没有意义。 筱筱闻声甜甜地笑了一下,扒着绳子溜了下来。 别看筱筱体积庞大还穿得复杂,但下坡的时候左扭右扭的动作干净利落,一点都没耽误时间。 岩石上青苔颇多,又因为上方不断地有水流砸下,黎希娣全身湿漉漉的,脚下也站不稳,如今多了个筱筱,两人站在巴掌大的岩石上实在有些拥挤,黎希娣只能竭尽全力贴着岩壁站。 黎希娣面无表情地抽了绳子,在地上抓起一块大石头,打了结,将石块塞入石缝中卡住,然后抓着另一端绑在自己的手臂上。 她回头对筱筱道:“我先下,因为我轻,你重,你后下,我估测了一下,绳索没办法直接到河床里,可能在距离河床三四米左右的距离就没有了,最后的距离我们得自己跳,你还得负责把绳子扯下来。” 筱筱笑着应:“好。” 黎希娣见她答应的如此草率,忍不住问了句:“你跳过水吗?” 筱筱一听,眼里的笑意更浓了:“我以前在我们学校可是跳水冠军呢,迪士尼在逃公主也得算上《海的女儿》里面的小美人鱼呀!” 黎希娣闻声,也没耽搁,转身先一步下去。 因为下方的岩壁陡峭,双脚没有着陆点,整个向下的过程必须全靠上臂力量支撑,对于缺乏臂力的黎希娣而言十分困难,向下降的过程变得极其缓慢。 黎希娣算了下,距离他们俩举手说要上厕所已经过了快十分钟了,再耽搁下去迟早要被发现,必须速战速决。 考虑到上辈子身高还是185CM的时候她最高跳水记录是8米,这辈子身材娇小又体重轻、自由落体速度缓,冲击水面受到的压强也小,应该反而更有利于跳水吧…… 黎希娣深呼吸一口气,丝毫不耽误时间, 在临近水位约摸六七米的时候,全身并拢,直接垂直跳入水中。 不一会儿,水下冒出黎希娣的脑袋,仰起头对筱筱示意可以下了,然后藏到了石台下方的视线盲区里。 筱筱上肢有力,所以下岩的速度很快,因为个子高,她基本没怎么跳水。 两人刚在石台下方聚着没一会儿,就听到上方传来人奔跑的声音,以及男人的呼喊声:“去大号那两个找到了吗?” 另一个应着:“没,啥都没找到。” 男人:“他妈的!一个会开锁,两个会遁地,这他妈都是些什么玩意!快回村子找人追!这些狗娘们跑不了多远!” 等岸上的男人走了,黎希娣忍不住轻咳了一声,一丝血从她嘴角溢出,滑落在手臂上。 筱筱挑眉:“跳水的时候受伤了?” 黎希娣没说话,这幅身体和她上辈子的身高、体重和体形差异都极大,她还没有和这幅身体磨合好,入水的时候姿势不妥,导致胸部被水给了一“拳”。 黎希娣抹去手臂上的血,脸色发白,呼吸变得急促了起来。 她现在很冷,心口抽疼,显然是失温了。 没想到只是区区跳水就让她失温,究其原因,是她的这幅身体实在是太瘦了。 这幅身体的原主人大概是为了有一副纤细好穿衣服的身体而几乎不做任何增肌运动、也不稳定摄入任何高蛋白高脂肪高热量的食物,导致身体耐性很差。 虽然金手指赋予了她极高的运动素养,但她却没有扛得住如此运动素养的身体。 如果继续在水里待下去持续失温,她的心肺功能可能会出现问题。 所以,黎希娣虽然不情愿,但还是蹒跚着步伐爬上了岸。 她顺着水流的方向进入森林,走到一株大树旁坐下,埋头思考接下来的逃跑思路。 其实她本意并不想今天逃跑,雨衣和药丸子都还在松家,只有开锁道具和塑料袋随身携带。 她原本的计划是摸清悬崖结构和上级河道位置后,找一个合适的天气,趁着外出洗衣服只有松妈监视她的时候,利用去大小便的空档时间逃跑。 但没想到别人一通乱来替她加强了副本难度。 被拐妇女中一旦出现第一个掌握开/锁/技巧的人,她脚 上的锁子很快就会升级成高级锁,而且整个村子都会变得戒严起来,到时候要逃就难太多了。 黎希娣胸口疼得厉害,她现在需要热量和温度,更需要能够给她身体恢复时间、拖延村民追踪的陷阱。 但她又不能点火,这里的森林枝叶密度还不够,烟火一定会招惹来村民。 现在只剩下一个办法,那就是利用筱筱。 在这里电晕筱筱,扒开她的衣服用她的身体取暖,等自己稍微暖和一些后,将筱筱的身体拖到河道和河岸中间,头埋在水里确保能够溺死,身体放在河岸上确保能被人发现。 到时候再在河道上丢一些自己的衣服碎片,如此一来,大部队追踪过来的时候,水势应该已经非常大了,村民大概率会认为是他们两个是逃跑坠崖身亡。 这里穷乡僻壤又封闭落后,死一个拐来的媳妇没人会去报案,这事以后也就不了了之了。 杀人虽然不对,但在这种穷凶极恶的绝境中坚持正义是需要支付高额成本的,更何况她对正义也不感兴趣。 但在电倒筱筱之前,她有问题要问筱筱。 黎希娣深呼吸,艰难地撕去身上的外衣和下裤,只穿了文/胸和内/裤靠在树干上晒太阳取暖。 筱筱从上到下又从下到上打量了一番黎希娣,阴阳怪气道:“哇哦,娣娣,你的身材真是……一览无余啊。” 黎希娣自知筱筱是嘲讽她这幅身体除了骨瘦如柴外一无是处,她深呼吸一口气道:“我问你三个问题。” “嗯,好呀。”筱筱原地坐下,从背上解下一只白色的如同熊一样的玩偶,打开玩偶,掏出一把小梳子,开始悠哉地梳头发。 黎希娣看筱筱问:“那天晚上为什么说我会死?” 筱筱答:“因为那天下大雨了,你要抓房顶的电线,那个电线没有做好绝缘,我担心你会触电。” 黎希娣蹙眉:“真的?” 筱筱撩起眼皮看黎希娣:“我没有骗你的理由。” 黎希娣沉默了片刻,又问:“你来这里之后见过鬼吗?” 筱筱一听顿时笑了:“怎么,都跑到这里了,才开始担心晚上怎么办才好?” 黎希娣:“回答我。” 筱筱摇头:“没有,从来没看到过。” 黎希 娣想了一会儿,最后问:“你对这个村子的妖魔鬼怪是什么看法?” 筱筱托起下巴,笑眯眯道:“不管是相信这个世界有鬼,还是不信这个世界有鬼,都是一种迷信呢,我倒觉得鬼未必有那么可怕,毕竟鬼也得遵循另一个世界的规则呢……” 黎希娣低下头,沉默地消化了一会儿筱筱的发言,起身走向筱筱。 她弯腰,指腹落在筱筱肩头的那一瞬间,召唤478:“放……” “电”字还没说出口,黎希娣忽然感觉整个世界天旋地转,回过神时自己已经被摁倒在了草坪上,紧接着筱筱游刃有余的声音从上方传来:“娣娣,我帮了你那么多次,你居然想害我,过分了点吧?嗯?” 10、1.010 被筱筱控制住双臂,黎希娣动弹不得,脸上的表情却没有太多变化,她道:“放手。” 筱筱挑眉:“你都不好奇为什么我知道你想害我?” 黎希娣思考两秒回答:“你受过专业培训,能从我的肢体动作中感受到威胁。” 筱筱很意外:“噫,娣娣你虽然喜欢视而不见,但该观察的事都观察得很清楚嘛。” 黎希娣:“……” 正如同筱筱对她的描述,她向来对无关紧要的所有事都视而不见,无论是对这个村子的异常、对木毒鬼的异常、还是对筱筱的异常都是如此。 但是视而不见不代表不知道有问题,如果说她对村子和木毒鬼的无视是因为与她无关,那么对筱筱的无视就是因为筱筱不算威胁。 所以面对筱筱的反攻,黎希娣毫无意外,平淡道:“3秒松开我,否则我不敢保证你这一睡能睡多久,1——2——” 筱筱在数到“3”之前松开黎希娣,在一旁的草地上坐下。 黎希娣揉了揉被抓痛的手腕从地上爬起来:“明智的选择。” · 因为刚才的偷袭和擒拿,两人这次分开坐得有些远。 黎希娣没理由再找筱筱替自己取暖,只能绷直身子靠原地做运动寻求温暖。 跳了会儿,她的失温状态稍微好了些,转身从地上捡起自己的衣服重新穿上,然后从右文/胸里掏出塑料袋,在空中一晃,装满一包空气,然后把塑料袋扎紧,外面又套了几个塑料袋。 她总共做了四个空气包,左右两臂各戴两个,如此一来,用来顺水漂流的简易水上救生包就做好了。 “走吧。”黎希娣道,“上游的暴雨会越来越近,水流速度会越来越猛,如果暴雨太近,水里就太危险了。” 说着,她先一步进入河水中,左手抓住河边的巨石,以仰泳的方式浮在水中,脚朝前方,上身微微拱起,确保视线能够看到正前方,然后将双臂收回控制平衡。 黎希娣松开巨石的那一刹那,身体犹如一叶扁舟般随着河水迅速向下而去。 水流很快,黎希娣要不断地调整手臂控制自己的平衡,还要不断地用脚阻挡水中的礁石,调 整身体前进的方向。 这并不是一件简单的事,控制平衡、保持呼吸、用脚探路以及不小心沉水后的自救,这需要身体有着极高的综合素质以及精神有着极高的意志力。 随着暴雨的接近,水速越来越快,几乎是一眨眼,身体就漂出去了数百米。 很快,黎希娣就确定自己已经漂流进了一片全新的区域里,这里树荫遮天蔽日,看不到半点天空,仿佛绿叶就是这片世界的天空。 耳边是各式各样奇怪的叫声,有些声音甚至大得有些吓人。 这显然是一片罕有人类文明出没的世界。 黎希娣在一处合适的水域落下了双脚充当刹车,踉踉跄跄地从河里爬上岸,坐在岸边上喘气。 这幅身体又快要冻僵了,而且仰泳花费了太多力气,这次,她真的必须烤火了。 黎希娣起身走向灌木丛里,找到了些松散的草代替火绒,又折了一把灌木枝,从右文/胸里掏出打火机点燃草绒放在地上,然后陆陆续续给上面加灌木枝烧起了火。 不一会儿,筱筱也跟着游了过来,她用裙撑裹了一包空气抱在怀里,两头用蝴蝶结扎着,充当了救生包。 见黎希娣已经生起了火,筱筱也凑过来烤火,她找了根树杈,脱了外裙和裙撑挂起来烘干,却没脱里面的衬衣和丝袜。 黎希娣实在累得不行了,就躺在火堆旁边,半瞌着眼皮道:“我们两个商量一件事。” 筱筱应着:“嗯。” 黎希娣声音很弱:“既然走到这一步,我们需要合作、分工。” 筱筱:“好。” 黎希娣:“我们的目标是要找到离开这里的路,路上食物和安全是最大的问题,我保证你的食物,你保证我的安全……” 话说到一半,黎希娣没了声音,筱筱转头,发现她已经睡着了。 此刻森林里有光从缝隙间洒下,大雨还未袭来,凉爽的风却已阵阵扑面而来,耳边鸟语虫鸣,鼻尖阵阵花香,一切显得是多么的祥和与静谧。 筱筱大大地伸了个懒腰,撑起下巴看黎希娣:“睡吧,地狱还在前面呢……” · 黎希娣心里有事,睡得不踏实,只睡了二十分钟爬了起来。 空气很凉,有潮湿的味道,河水凶猛湍急,显 然暴雨已经越来越近了。 筱筱正在整理小熊背包,见她醒来顿时撒娇道:“娣娣,我饿了,这河里都没有鱼,怎么办呀?” 黎希娣看她:“暴雨要来了,不想失温丧命的话,先找到庇护所,再谈食物问题。” 筱筱指了指不远处:“我刚才去嘘嘘的时候看到那边有一处石崖,下面有挺大的地方,是不是可以躲雨?” 黎希娣寻迹而去,石崖下面果然空间足够大,而且地处高位,下雨也不会被淹。 她立刻在“家”里点了新的篝火,然后出去转了一圈,等大火把石崖下的虫子和湿气都熏得差不多了,才回来把火堆控制得小了些,拿了一堆乱七八糟的草和蘑菇丢给筱筱:“吃吧。” 筱筱眨巴眨巴眼:“这些该不会有毒吧?” 黎希娣拿起橘色的蘑菇掰断,断口顿时流出了乳白色的奶浆一样的液体,她道:“这是奶浆菌,可以生吃,它有脂肪和植物蛋白。” 说着,黎希娣直接塞进了嘴里,她又拿起松尖,拔掉上面的松针道:“松尖是可以吃的,部分热带地区还会拿它煮汤。” 黎希娣说着,开始面无表情地啃着松针,顺便观察附近的地理情况。 热带地区有各种毒虫蛇兽是正常现象,火能驱赶走大部分危险的生物,但如果碰上难缠的大型哺乳类食肉动物,那就很难糟糕了。 所以,选择安营扎寨的时候,一定要检查附近的生物活动轨迹。 黎希娣以石崖为圆点,展开了五十米为半径的搜查,并没有找到任何大型动物出没的痕迹,但她却找到了一处告示牌,上面写着:前方200米将进入国家自然风景保护区,未经公安机关备案不得从事旅游、探险、非法穿越等活动。 与此同时,她在牌子下面发现了一些烟蒂。 黎希娣蹲下身子捡起烟蒂,发现滤嘴和燃烧口都很新,说明近期有人在这里待过。 而且,烟蒂上写着中华,显然不是木斗村的村民能够负担得起的。 背包游客吗?还是? 黎希娣没想太多,转身又摘了些松针回到崖下对筱筱道:“这里有人出没,不能久留,但马上就会下暴雨,太危险了,我们过一夜再走,为了安全起见,一旦雨小了就熄火 ,避免被人发现。” 筱筱顿时露出可怜兮兮的表情:“那万一有虫子怎么办啊?” 黎希娣给火堆加树枝道:“烧完之后,你把这里面的草木灰洒在附近,能防一些虫子,我出去找找有没有驱虫的植物。” 黎希娣说着站了起来,三两下脱去身上还有些潮湿的衣服交给筱筱:“现在尽量把衣服烘干,晚上我们两个抱在一起睡,如果来不及烘干就装袋子里当被子盖,湿衣服穿身上会更冷,要尽可能避免失温。” 筱筱乖巧地接过黎希娣的衣服,挂在了树杈上。 黎希娣脱完上衣和下裤,接着脱了文/胸和内/裤,筱筱一抬头,就看到一/丝/不/挂的黎希娣正在做伸展运动,下意识眼神躲闪,脱口而出道:“你……你怎么全脱啊?” 黎希娣没理她:“湿漉漉的贴在身上太难受了,这些你也帮我烘干吧。”说着,将内/衣物丢给筱筱,自己就只穿着鞋子,手拿塑料袋向森林里走去。 等逛了一圈回来,黎希娣提了两大袋子泥巴,身上还背了一堆叶子。 她把东西放下,先把一部分芭蕉叶铺在地上,然后坐下靠近火堆,脱了鞋子替脚丫取暖道:“我找到了些罗勒和凤凰草,就摘了些,你把罗勒叶揉碎敷在身上,能驱赶一些虫子,凤凰草的味道蛇不喜欢,能驱蛇,实在不行你就把泥巴糊在身上,这个物理层面防虫最强。” 筱筱沉默地看了看黎希娣手上的树叶,又看了看地上的泥土,委屈地接过树叶在身上蹭了蹭。 之后,黎希娣吩咐筱筱陪她一起用泥巴混了些砸好的树浆将入口围了高约30厘米的泥墙,然后在泥墙外盖了些芭蕉叶挡住崖口。 这样一来防晚上下雨冷风灌入,二来能防止一些小虫子误闯,三来能够做伪装避免被人追踪。 · 二人把泥墙糊到一半,暴雨就轰隆隆地来了。 因为树林足够遮天蔽日,一开始只能听到头顶噼里啪啦的雨声,后来树林也被雨水击穿,豆大的雨点呼啸着从天而降,耳边除了唰唰的大雨声什么都听不见。 热带气温虽然不低,但热带的暴雨却汹涌而澎湃,仿佛苍穹之上有一片汪洋大海,此刻正掀起惊涛骇浪。 潮湿的空气伴随冰冷 的雨水能够迅速带走人身体上的温度,等二人把泥墙彻底糊好,已经觉得手脚开始冰凉了。 黎希娣冷得要死,三两下穿好已经烘干的内/衣裤,二话不说钻进筱筱怀里,坐在她两腿中间,背靠她胸膛烤火。 筱筱身体变得有些紧绷,嘴上却很皮道:“怎么样,我的身材比你是不是好太多了?” 黎希娣闭目养神:“还行吧。” 筱筱的衬衣烘得很干,质地干爽柔软,黎希娣靠起来很舒服,忍不住就又贴得紧了些,与此同时她听见筱筱倒抽了一口冷气。 · 傍晚的时候,雨渐渐小了下来,泥墙靠里面的这一侧已经基本烘得没那么湿了。 暖和了的黎希娣开始和筱筱谈正经事,她通过筱筱的嘴了解了自己现在所在的省市,想了一下,交代这次的逃亡方案。 “有水的地方就有人,有大水的地方就有基建。”黎希娣拿着树杈在地上画着,“只要能找到高速公路、桥梁,我们就得救了。” 筱筱有些害怕:“搭顺风车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 黎希娣面色平冷:“那是找到路之后的后话,现在当务之急,是尽快顺着河流走出去,避免节外生枝。” 她将自己的所有道具摊在地上:“我现在手头剩下的就这些,塑料袋、打火机和一些锡箔纸,你呢?” 筱筱卸下小熊背包,倒了一堆东西出来,各式各样的化妆品、护肤品、香水、针线包、修甲包、发卡包、弹弓、一堆维生素、急救包和两个尺寸有18厘米长的成人小玩具。 黎希娣:“……”算了,还是当做没看见吧。 她熄了火,将烧好的草木灰、揉碎的罗勒叶和凤凰草均匀地铺洒在地上的芭蕉叶上,筱筱在外,她在里,二人抱着躺下。 筱筱的裙子都还没干,就装在塑料袋里,盖在身上充当了被子。 “睡吧,明早四五点天亮了咱们就走。”黎希娣闭眼,把筱筱抱得很紧,“附近没发现野兽和蛇的活动轨迹,今晚应该可以好好睡一觉,前提是……没有鬼来找我们的话。” 筱筱垂眼,看着怀中的黎希娣,想了想轻呼道:“娣娣。” 黎希娣应着:“嗯。” 筱筱问:“如果我们跑出去了,你会去别的城 市报警吗?” 黎希娣答:“不会。” 筱筱:“为什么?” 黎希娣声音很平淡:“法律不会制裁买我的那些人。” 筱筱:“……” 黎希娣:“监狱也关不下那么多人。” 筱筱沉默,两人都不再说话,石崖下变得静悄悄的,只能听到外面嘈杂的虫鸣鸟叫和淅淅沥沥的雨水声。 夜深了,雨又大了许多,黎希娣睡不踏实,总是反复醒来又睡去,后来不知道睡了多久,她下意识睁眼,却在黑暗中隐隐约约看到了几束光。 那光像是从森林深处传来的,摇摇晃晃,若隐若现。 黎希娣第一反应是追来的村民,但她转念一想,木斗村的村民怎么可能在雨夜外出? 况且,雨夜河水凶猛,很难乘水而行,路面交通工具又行不通,如果靠走路到这里,可不是几个小时能走过来的。 但如果是外来背包客,雨这么大,他们为什么不去躲雨,而要在深夜中的森林里面乱晃呢? 黎希娣立刻警惕地爬起来,轻轻碰了碰筱筱的手臂:“筱筱,外面有东西。” 11、1.011 筱筱睡得也很浅,闻声迅速睁开双眼,看到光源的瞬间神色一沉。 她爬起身子,在黎希娣耳边轻声道:“雨这么大,我们没点火,也抹去了逃生痕迹,还做了伪装,他们未必能发现我们。” 黎希娣心有余悸地应着:“嗯。” 光源逐渐越来越亮,也越来越大,直到距离二人三五十米时,黎希娣才隐隐约约看清了光源背后的东西。 是一个……车、车队? 黎希娣定睛瞧了半天,发现竟然是一个有十几节车厢长的车队,这些车厢的外形很古老,像是古时候押送犯人的刑车,车上贴满了符咒,看不清里面到底押送了些什么。 而这些车队旁边,站着两排人。 这些人非常古怪,他们举止僵硬,行动迟缓,身体像是没有生命的提线木偶一般,麻木地向前挪动着。 光影折射落在他们的身上,照亮了他们的服装,这些人居然都穿着二战时期的日本军服,背后还背着30式卡/宾/枪。 黎希娣懵了,第一反应是这些人在cspy,但转念一想又觉得不对,这深山老林半夜三更还下着暴雨cs给谁看? 脑海中突然冒出那个死掉的黑衣村妇说过的话:“抗战之后村子里死了很多人,木毒鬼就出现了……” 黎希娣顿时头皮发麻,使劲摇了摇脑袋想让自己清醒一点。 就在这时,一个日本军官像是察觉了什么似的,忽然停下了脚步,脑袋缓缓一转,一张煞白的脸倏地对准二人所在的方向。 强光掠过他的脸,看不清五官,只能看到一双泛着红光的眼,正麻木笔直地瞪着这边,仿佛穿透层层树叶和伪装,就这么直勾勾地看着两个人。 黎希娣顿时不敢动了,甚至连呼吸都不敢大口出气,她只觉得浑身都莫名的冷,尤其是四肢,仿佛灌了冰水似的,冻得开始发麻发酥。 可越是不敢动,她的身体就越想动,而且这种想动的欲望越来越大,直到渐渐地不能控制。 黎希娣觉得此时此刻自己被冻僵的体内好像有一团火焰,她很狂躁,特别想冲出去在雨中跳舞、裸奔和暴走。 仅存的意志告诉她,这很不正常,一定是有 什么东西开始控制她了。 她脑海越来越乱,眼前的世界也跟着开始天翻地覆。 崖外的雨水逐渐变得黑而厚重,回过神时她发现雨水已经变成了血水,整个世界都是刺鼻的铁锈味,空气粘腻而腥臭,让她难以呼吸。 黎希娣下意识想出去透气,但她知道,一定是那东西在召唤她出去,离开崖底的她绝对是死路一条。 可是,如果不出去,她就快要上不来气了。 黎希娣的视线开始模糊,她一低头,发现自己的身下不知什么时候已经盘满了黑而密的发丝,那发丝细长而锋利,正一滚一滚地,朝着它扑来…… 联想到之前被木毒鬼杀死的家伙的各种死法,黎希娣清晰地意识到,那玩意真得冲着她来了—— 几乎是下意识,黎希娣一把推开筱筱,选择独自接受命运。 没什么大不了的,死了就死了,她无所谓死活,反正死过一次。 她没想过要再生,是系统非要强加给她的人生…… 与此同时,一束头发飞扑而起,缠在黎希娣的脖颈上。 就在她的意识和视线坠入黑暗的那一刹那,一双冰凉的手忽然托住她的面颊,将什么东西塞入她的口中,紧接着一个温热的怀抱将她揽于怀中,紧紧地抱住她。 “昨天不是还想杀了我吗,今天居然还想保护我,你也真是……”筱筱低头,沉着声音对黎希娣道,“放心,我在你身边,他们伤害不了你,相信我……” 黎希娣脖子上的头发瞬间散去,她睁不开眼,蜷缩在筱筱的怀里睡了过去。 · 第二天清晨五点,天刚蒙蒙亮,雨停了。 大雨冲刷后的森林,绿意浓郁了几分,整个世界又是一片生机盎然。 黎希娣迷迷糊糊醒来,发现筱筱不在,她观察了一下四周,确定安全之后,从崖下爬了出来。 筱筱正坐在河边仔细化妆,见黎希娣出来,顿时撒娇道:“娣娣,我好渴啊,不想喝河水,脏脏,拉肚子怎么办……” 黎希娣想了了一下问:“你有什么能烧的小瓶子之类的东西吗?” 筱筱从包里掏出一瓶雅漾喷雾道:“我就这一个不是塑料的瓶子。” 黎希娣接过喷雾看了眼后面的配方,里面的成分是活泉 水,她拿起对着嘴里喷了些,果然是水。 黎希娣喝了小半瓶,又给筱筱分完了剩下的半瓶,起身找了块锋利的石头,暴力砸向瓶口,强行给它开了个口子,然后给瓶子里装了些河水,拿回来放在地上,用昨晚的泥墙碎屑围了一个简易的灶台,掏出一个通风口,给里面点了柴火,将瓶子放上去烧水。 烧水的过程中,黎希娣循着昨晚闹鬼的方向去前方探路。 一夜暴雨将森林里往日鸟兽虫蛇的痕迹都冲刷得一干二净,地面泥泞不堪,倒是在草丛里发现了几个烟头。 烟头很新,绝对不是暴雨之前留下的,黎希娣蹲下身子捡起烟头,发现又是中华。 她蹙眉,觉得事情有些古怪。 如果这烟是活人丢的,这个人是谁?为什么在森林里反复出没?又是什么时候从这里经过的?这会儿天才刚刚亮,总不可能是半夜一边淋着暴雨一边抽烟丢的吧?就不怕撞见鬼吗? 如果这烟是鬼丢的,那也就是说,木斗村的某个村民在祭祀台上供奉了中华烟,木毒鬼和这些日本军人的亡灵是一伙的,他们一起收下祭品,边走边抽,抽完还随手乱丢垃圾…… 黎希娣挑眉,第二个想法的逻辑倒是挺顺的,但她怎么想都觉得别扭。 作为一个唯物主义者,如果不是因为系统的真实存在,她绝对不会用这种天方夜谭的逻辑想问题。 黎希娣扭头看向远处淡定梳妆的筱筱,回想起这家伙昨晚能从妖魔鬼怪手下救自己于危难之间,肯定从一开始就知道些什么。 但筱筱口风一向很紧,今早起来就张罗自己去烧水,显然是对昨晚的事打算只字不提,看来有必要找个机会和这个家伙敞开天窗说亮话了。 · 等回到营地,水已经烧开了,黎希娣用衣服裹着水瓶到河边冰镇,等凉得差不多,就自己喝了一半,给筱筱了一半。 喝完水,筱筱有些迷茫问:“娣娣,你说我们真得只要离远点,就不会再被抓回去了吗?” 黎希娣:“不确定。” 筱筱惊呼:“啊?” 黎希娣:“村里人只要找条聪明点的狗闻一闻,就会发现我们是跳崖从河道逃走的,但追不追是个问题,如果他们以为我们死了 就不会追,如果认为我们还活着就可能会追。” 筱筱紧张:“能追上吗?” 黎希娣抬头眺望上游天空:“今天上游是个晴天,即使他们有我们的泳技,我们前进方式也无法完全复刻,这里的水流地势不平,船之类的交通工具是用不了的,就怕他们知道其他路。” 筱筱越发紧张了:“那那那……我们……还能赢吗?” 黎希娣想了一下,问道:“筱筱,你知道如何让自己百战百胜吗?” 筱筱摇头,不明所以。 黎希娣道:“和马云比身高,和马化腾比视力,和刘强东比政审背景……用自己的强处去比别人的短处,你就是最强的。” 筱筱一脸似懂非懂。 黎希娣转头看向湍急的水流道:“想要战胜无法胜利的对手,先要把他们拉出他们的舒适区,削弱他们的优势,然后将他们拉入你的舒适区,你就会赢。所以,对付那些村民也是同样的道理,离他们越远他们越不可控你。” 筱筱:“可我一个连吃饭都得靠花呗的人怎么把马云拉出舒适区啊?” 黎希娣:“……”我TM就是举个例子。 两人又皮了几句,黎希娣迅速处理干净地上的生存痕迹,准备了四个漂流包挂在身上,转头看筱筱道:“给你半分钟准备,下水。” · 二人这次选择了更安全的漂流方式。 在水中漂十分钟,上岸生火烤十分钟,又继续漂十分钟,上岸生火烤十分钟,如此一来反复了三次,直到身体消耗的一点力气都没有了,才上岸彻底休息。 筱筱点了火,黎希娣在河边抓螃蟹。 河堤旁边的泥水石头下面最爱藏一些小河蟹,虽然没几两肉,寄生虫还多,但只要洗干净用大火烤熟一些,壳吃起来相当不错,能补充不少蛋白质。 黎希娣每找到一只就迅速用脚踩扁,然后拿到水流边搓干净,丢在火堆旁边烤。 陆陆续续抓了四五只,趁着烤蟹期间,黎希娣外出巡视,在不远处发现了一个巨大的枯木桩,森林中的蚂蚁喜欢在这类木桩里面筑巢,如果能发现蚂蚁窝,就能找到蚂蚁卵。 在没吃到肉之前,蚂蚁卵也是非常好的蛋白质选择。 黎希娣找了块锋利的石头砸开枯木 桩,发现了一个还不够大的蚂蚁窝,里面有大概一个小拳头量的蚂蚁卵,蚂蚁卵的模样很像白米饭,让此刻饥肠辘辘的她很有食欲,迅速将这些蚂蚁卵吃了个干净。 肚子里有了蛋白质,黎希娣觉得身体舒服了些。 身体有了些力气,她继续向前巡视着。 忽然,泥泞的路面上有一枚极深的长条印记印入她的眼帘。 这印记陷得很深,可表面却已经有些虚化了,显然,这条痕迹产生在暴雨中,有什么很重的东西从这里路过。 但这痕迹既不像兽足,也不像蛇行,倒有些像……那种极细的轮胎印? 黎希娣觉得古怪,就顺着轮胎印的方向一路追踪向前,在距离印记大概一百米外的一颗大树旁,她再一次发现了中华烟的烟蒂。 很新,甚至比今早发现的那几个还要新。 黎希娣正打算丢掉烟蒂,忽然灵机一动,她举起烟蒂闻了闻,嗅到了一股热带水果独有的臭味,还有浓郁的大蒜味道。 闻到味道的那一刹那,黎希娣身上起了一层密密麻麻的鸡皮疙瘩。 心中的那份古怪感随着这样的味道瞬间拨云见日。 ——是人,是人抽了这些烟。 这个人的晚饭中一定有大蒜,而且他饭后吃了很多水果,也许是菠萝蜜、也许是榴莲、也许是芒果,热带水果独有的臭甜味,她太熟悉了。 不知为何,黎希娣忽然觉得,自己所逃亡的方向,不是带她离开这片土地的引路灯,而是即将送她前往一个本不该涉足的黑暗深处的幽秘之径。 · 等黎希娣回到营地,螃蟹已经烤得又脆又干,她里里外外检查了一番,确定没有活着的寄生虫后,交给筱筱吃。 向来娇气的筱筱此刻倒乖巧老实,一声不吭地吃了起来。 黎希娣又走到一旁找了棵芭蕉树,用小石头划了个裂口,然后一脚踹断树干,拿回营地放在火堆旁边烤。 等烤熟的期间,黎希娣抱着膝盖坐在火堆附近,望着火焰,突然道:“聊聊吧。” 筱筱不动声色地啃着螃蟹:“聊什么?” 黎希娣:“昨晚是你救了我,对吧?” 筱筱没有回答,反倒问:“你快窒息的时候为什么要推开我?你之前不是还想杀了我 吗?” 黎希娣:“打游戏发现自己没有胜算的时候,我下意识会保比我强的队友,不是我仗义,只是有时候会希望自己这局至少输得别那么难看。” 筱筱顿时笑了:“我以为你会说你心疼我。” 黎希娣面无表情:“我们认识不到一周也非亲非故,我又不是慈善家,有必要心疼你吗?” 筱筱撩起眼皮看黎希娣,声音细软;“可是,我们的对手是鬼,人怎么可能是鬼的对手?” 黎希娣闻声,忽然扯着嘴角笑了,紧接着淡淡的声音传来:“你觉得木斗村真得有鬼吗?警察……先生?” 12、1.012 筱筱闻声,没有任何多余的反应,她笑得更开心了:“我?警察先生?娣娣你疯了吧?” 黎希娣面无表情:“可能是我疯了,但你敢脱吗?” 筱筱笑眯眯回答:“我可不想为了证明自己不是臭男人就随便脱衣服。” 空气一时间显得有些焦灼。 烤在火上的芭蕉杆发出“噼里啪啦”的声响,外表已经炸开了,露出里面的芭蕉芯,传来阵阵清香的味道。 筱筱瞥了眼火堆上的芭蕉杆:“熟了,再不吃可要烤烂了。” 黎希娣垂眼,默许了可以先吃饭。 两人围着火堆,各拿一只芭蕉杆,默默地咬着芭蕉芯,都不说话。 还是先吃完的筱筱一只手撑着下巴看着火焰问:“你为什么会突然怀疑木斗村有没有鬼?” 黎希娣垂眼:“我从来都不相信世界上有鬼。” 筱筱笑:“那你还害怕?” 黎希娣反驳:“不信归不信,但害怕还是会害怕,你看鬼片明知是假的不也害怕吗。” 筱筱无聊地玩着自己的头发念叨:“但是吧,世界之大,万物有灵,只是不同的物种都要根据自己的规则去生活,所以我觉得呢,不论是坚信世界上没有鬼,还是坚信世界上有鬼,都是一种迷信,不可取不可取……” 黎希娣:“那我这么说,我认为木斗村这些年的闹鬼事件,是人为的。” 筱筱玩着头发的手一顿,但迅速又玩了起来,她撩起眼皮看黎希娣:“为什么?” “从第一天来到这个村庄开始说。”黎希娣从一旁捡来一根树杈,干脆利落地在地上画着思路图,“来到松家的第一晚,我见鬼了,而你没有,对吧?” 筱筱点头:“嗯。” 黎希娣道:“那晚我虽然受到了惊吓,但事后的第一反应不是闹鬼,而是致幻剂。” 筱筱神色一沉,平静的脸上头一次露出一丝不易察觉的惊诧。 黎希娣仰头看向丛林深处:“我对热带菌类很熟悉,已知的热带致幻菌类可以列举出来十种以上,如果有人滥用致幻菌菇的毒素吓人,是轻而易举的事。” 筱筱迷茫:“可是,我以前看过新闻,吃了有毒蘑菇 的人不是只会看到眼前有小人在跳舞吗?你可是货真价实地见到了木毒鬼,不是吗?” 黎希娣摇头,在地上画着时间线:“这是非常简单的心理诱导,有人利用了心理暗示和致幻剂的双重攻击,从我们进到村庄开始,就不断地看到木毒鬼,中国人忌讳祭台,松家客厅中央就明晃晃地摆着祭台。之后,再利用村庄里口口相传的木毒鬼的故事加深我的恐惧,起到心理暗示的效果。 而致幻剂发作时,眼前产生的景象往往都是大脑中非常深刻的印象,那我在致幻后看到木毒鬼也就不奇怪了。 最关键的是——这也就是为什么村子里流传着‘攀谈木毒鬼会被缠上’这种恐怖传说的原因,因为毕竟木毒鬼是每个人根据雕像幻想出来的,如果过度沟通,大家就会发现每个人看到的木毒鬼或多或少都有些不一样,到时候,恐怖传说就站不住脚了。” 筱筱垂下视线,看不到表情:“那你觉得你是什么时候触碰到致幻剂的?” “是鹅蛋。”黎希娣斩钉截铁道。 筱筱挑了下眉,露出一个不被察觉的笑容,神色中略带一丝赞许。 黎希娣继续用木棍在地上画着:“来木斗村,我总共见鬼三次,第一次就是第一晚,第二次是摸灯泡的那一晚,第三次是昨晚。第一次和第二次我见到的都是木毒鬼本尊,只有昨晚见到了别的东西,所以我先把前两次放在一起说,昨晚的事单独说。” 筱筱沉默,等着黎希娣分析。 黎希娣接着道:“第一次,初来驾到的第一顿饭,我吃了松妈做的饭,你嫌弃没吃,当晚我就撞鬼了;第二次,松妈因为松子早/泄的问题额外给我做了鹅蛋羹,没有你的分,当晚我又撞鬼了——这两次食物中,你都没吃的东西,只有鹅蛋。” 筱筱顺着黎希娣的话说:“所以你觉得是松妈下的致幻剂?” 黎希娣摇头:“不是,松妈是真心实意怕着木毒鬼,能看出来。”她想了一下接着道:“这个村子上的所有村民,只是木毒鬼传说的奴隶罢了。他们吃了任何带有致幻剂的东西就算撞了鬼也不敢说出来,因为他们深信自己就是见了鬼。 人和人之间无法沟通,就难以找出 撞鬼的原因。但你从一开始就不避讳谈起木毒鬼,所以才给了我分析的机会。” 筱筱撑着下巴想了想问:“但你自己也说了,这只是你按照不存在鬼的逻辑推测出来的结果,但如果真的有鬼呢?不也能推出一套合理的解释?” “是,所以,直到昨晚为止,我都没有给有没有鬼下最终结论,直到你给我吃了解药。”黎希娣看筱筱,“驱鬼居然靠吃药——是你让我有了最终的答案。” 筱筱没有太多的反应,既不解释也不承认,她突然笑了,而且笑得有些浮夸,声音有些嗲:“可是呀,娣娣,昨晚的日本鬼子,我也看到了,这个你要怎么解释?” 黎希娣从怀中取出中华烟的烟头,笃定答:“因为,他们是人。” 筱筱:“……” “这不正是你来到这座大山的理由吗?”黎希娣看着筱筱,一字一顿道,“人类每一次利用妖魔鬼怪当做幌子时,要么是为了政治,要么,就是为了犯罪。” · 一阵大风刮过,头顶的树叶拍打得哗啦啦响,明明上游没有下雨的迹象,天却又阴了。 筱筱垂下头,看着火焰,轻声道:“娣娣,我还是更喜欢那个对什么都视而不见的你。” 黎希娣面无表情回应:“视而不见的前提是,这一切对我是无害的。” 筱筱听后又是一笑,正打算说些什么,忽然神色一紧,她抬腿一脚将火堆踹进河里,三两下处理掉生存痕迹,抱住黎希娣滚入旁边的草堆中,躲在一株大树下面。 黎希娣看她,筱筱低声道:“有人。” “躲这里也没用。”黎希娣瞥了眼头顶茂密的树林,“上树来得及吗?” 筱筱问:“你会爬树?” 黎希娣从文胸里掏出罗勒叶和凤凰草,在身上三两下搓了搓,把剩下的交给筱筱,然后悄无声息地向后挪了挪,轻便小巧的身体迅速爬上了后面的一棵枝繁叶茂的大树,用粗壮的枝叶将自己遮了起来。 筱筱也没耽搁,跟着也爬了上去。 过了会儿,几个影影绰绰的身影出现在不远处,正悠闲地向森林深处走来。 等身影近了,是几个男人。 他们身材魁梧,和木斗村那些只有脂肪的男丁比起来雄壮很多,显 然是训练过的,而且每个人穿着迷彩服,手上拿着□□。 一个男人一边踢着脚下的石子,一边无聊道:“木斗村出事了,你们知道吗?” 另一个男人从兜里摸出一盒烟,抖出来一根,点燃抽着问:“什么事?” “有三个买来的媳妇跑了,现在只抓到了一个,另外两个找都找不到。” 抽烟的男人很意外:“不对啊,木斗村不是管得挺严吗?成天闹鬼还有胡老头,能跑人?简直是笑话!” “那帮村民,买了女人不但指望着生娃,还指望女人干活,好多人家不舍得挑脚筋儿,倒是给了那些女人逃跑的机会。”又一个男人道,“听说是一个朝下游跑,两个朝上游跑,一开始以为朝上游跑的两个掉下悬崖摔死了,后来抓住了跑下游的那个才知道,是跑上游的其中一个帮她开的锁,让她往下游跑……” “哟,不错啊。”一个男人嗤笑,“我还以为女人那花生粒大小的脑子就只知道情情爱爱,还会点兵法,声东击西,嗨,不容易。” 几个男人慢慢向前走着,眼看着就要离开,其中一个忽然回头道:“你们不觉得,这附近一片空气中有烧过东西的味道?” 另外几个停下脚步,仔细一闻,应着:“还别说,真有点。” 几个人立刻端着手中的枪警惕地四处查看着。 “该不会是那两个从木斗村逃跑的家伙在这附近?”其中一个男人问。 “呵,真要是能从木斗村逃到这里来,那这娘俩还真是有本事。”另一个男人哂笑,牙齿咬得咯吱咯吱响,“刚好好几天没开荤了,让老子好好爽个够。” 几个男人原地徘徊摸查,其中一个仰头,视线落在茂密的林叶之间。 热带雨林树木层次复杂,高大繁茂,从林冠到林下树木层次颇多,互相套迭,低的只有一两米,高的能有七八十米,林林总总堆叠在一起显得枝繁叶茂,错综复杂,很难看清楚树上到底藏了些什么。 所以,黎希娣就屏住呼吸,一动不动,决定在被发现之前,先静观其变。 检查了一圈没发现人的踪影,几个男人有些扫兴:“走吧走吧,一会儿下雨衣服又湿了,穿着难受死了。” 只有看树的男人 有些犹豫道:“说不上来为什么,但我感觉树上有东西。” 黎希娣顿时神经一紧,筱筱及时抓住她的手,示意她冷静。 “树上?”其他几个男人瞥了眼,吊儿郎当地举起手中的枪对着树上,“那打一枪试试不就好了,咱们的子弹又用不完。” 话音刚落,男人扣动扳机,直接开枪。 几乎是枪响一瞬间,黎希娣还没有回过神,筱筱一把将她揽在怀中,摁低她的脑袋。 低头的那一刹那黎希娣感觉到有什么东西从耳侧擦过,下一秒身后上方的鸟窝就传来了不知名鸟儿的惨叫声,紧接着,几只鸟扑扇着翅膀飞起,还有几个鸟蛋掉落在了地上。 “嗨,鸟而已,看你紧张的。”开枪的男人嬉皮笑脸地又向前走了几步,发现了几个烟头,顿时了然道,“应该是咱们自己人在这里待过,你也不想想,那俩女人真要是跑到这地方来了,能活得过昨晚?连咱们自己人都出过事,更何况他们……” “也是……”盯着树看的男人心有余悸地走开了。 等一行人走远消失在树林里,黎希娣又等了十多分钟,确定附近已经没有人时,才松了口气,小声道:“松开我,现在我们可以下去了。” 筱筱没有做声。 黎希娣下意识觉得不妙,她从筱筱的怀中钻出来,一抬头,就看到筱筱面色苍白地锁着眉头,Llita裙子下的白衬衣已经被血染了一大半。 “你……”黎希娣一时间有些回不过神,愣了几秒才道,“打中你了?” “该死……”筱筱轻咳了一声,抬起左臂摁住肩膀,手指落在肩胛骨的位置,指尖在流血的皮肉中用力一捏,抽出一根长度约一厘米的尖头钢钉,血染的钢钉看得人触目惊心。 “他们按照□□原理造了钉枪的弹托,还改了射程,这东西太危险了……”筱筱喘着气道,“你不能继续再顺着这个方向逃跑了,再向前走,你会没命的。” 13、1.013 黎希娣沉思一秒,没有理会筱筱,她先三两下爬下了树,然后迅速找了些附生植物编织成简单的绳子,重新爬上树拴在树枝上,将绳子交到筱筱手中:“你太重了,我抗不下去,你用绳子借一些力下来吧。” 等筱筱慢慢下来了,黎希娣扶着她在树后面干燥一些的地方坐下:“你等一下,我来的时候注意到那边好像有木棉树,能止血止痛,你忍一下。” 说完,黎希娣就跑向森林深处去。 筱筱想喊她自己有缝合道具,但身体是一点力气都没有了,只能闭着眼睛休息。 不知道过去了多久,黎希娣回来了,筱筱一睁眼就看到她一脸的泥巴,有气无力问:“你是替我连土葬的坑都准备好了吗?我不要土葬,身体一点点腐烂不够美丽……” 黎希娣不理她的贫嘴,迅速找了块石头捣碎手中的根状物道,“现在不是木棉树的花期,没有花,根也能止血止痛,我就挖了点根,但是那棵树有点老,土有点紧,挖根费了点时间,就只挖了这些。” 筱筱闻声,视线落在黎希娣的手上,她的指甲都已经磨得快要凹进肉里了,看样子是挖了很久的样子。 筱筱心头一动,问,“为什么救我?撇下我,抢走我的包,才是聪明的选择。” 黎希娣面无表情继续捣药:“抢走你的包我就能活?我不觉得这是聪明的选择。” 说着,她起身,上手解筱筱的衣服。 筱筱有气无力地笑:“没想到,和你对抗了那么久,还是找到了给你扒我衣服的机会……” 黎希娣没理她的贫嘴,三两下脱去她的外裙,解开染血的衬衣,露出里面的粉色蕾丝镶边的束身衣。 摸质地,硬得如同一块木板,应该是伪装成Llita背心的防弹衣。 黎希娣小心翼翼地剥去防弹衣,又是一层贴身打底衣,等再把这层衣服扒去,终于露出了筱筱光滑的丰满的“身躯”。 黎希娣在她的“身躯”上来回摁了摁,转身从筱筱的包中掏出指甲刀盒,取出小剪刀,在筱筱锁骨下方的“皮肤”上剪了一个小口,然后抓着那小小的口子,用力一扯,完整的“皮肤 ”顺滑地从筱筱身上撕落,直到波涛汹涌的丰满被扯下的那一刹那,露出结实健壮的胸膛和紧实的腹肌,筱筱的真实性别顷刻间拨云见日。 黎希娣脸上的表情没有任何变化,她手下没停,将药敷在筱筱伤口上,用硅胶摁住,防止出血,然后道:“事到如今,危险已经摆在我们两个的面前,你还打算闭着嘴巴什么都不说吗?” 筱筱闭眼,沉默了会儿问:“你知道为什么木斗村这么落后吗?” 筱筱恢复了本音说话,他真实的声音有着年轻男生的清澈感,却又带着磁性,气音还很足,听起来有几分色气,但音色平淡的时候,透着一丝清冷。 黎希娣想了一下,答:“地势不好。” “没错,想进入木斗村,唯一的一条路就是坐着巴士、绕着山路环行足足27个小时。而木斗村后面的这片自然森林,虽然很大,但它是一个诞生在隘口中的森林,两侧有断岩峭壁,它被护在壁垒中间,进和出,都只有两条路。”筱筱道,“一条路,只能从木斗村进入,另一条路,要从境外的河流进入……你想,这种剑门关一样‘一夫当关万夫莫开’的地势结构,怎么可能发达起来。” 黎希娣垂眼,顺着他的话说:“所以,木斗村就真的成了剑门关……守护犯罪的剑门关,是吗?” 筱筱答:“他们很狡猾,利用了天然地理优势作掩护,这里地势错综复杂,林木覆盖率太高,无人机根本侦测不到地面,无法锁定他们的具体位置,如果贸然让部队进来寻找,又怕打草惊蛇,容易给他们时间逃窜至境外,所以必须有一个人进来,找到他们的具体位置,好空降一网打尽。” 筱筱话说到这里,黎希娣已经对这些天所见所闻的疑惑有了答案。 木毒鬼的恐怖传说之所以流传,本质上就是这个犯罪团伙为了让木斗村这座“天然剑门关”的守门能力更强一些。 村民碍于“雨夜晚上不回家会被鬼吃掉”这一点而不敢夜行,这样,一个村民的最大活动范围就被限制在一个固定范围内了——没有人敢去森林里探寻,怕天黑之前回不来。 如果木斗村有人对木毒鬼的存在抱有疑虑或者不够尊重,团伙就会想 办法把这个人解决掉,并且伪造成鬼杀人的假象。 如此一来,每个暴雨的夜晚,黑暗给了犯罪团伙作案的机会,雨声掩盖他们动作的声音,雨水浇去他们人为留下的痕迹,他们才能反复大规模在木斗村中自由进出。 为了完善这个恐怖故事,他们在“运货”期间将自己打扮成日本军人的亡灵,戴一些万圣节的发光小道具,用囚车押送非法货物,并在走过的路线布满雾化状态的致幻剂,可能里面还额外增加了兴奋剂、麻醉剂的成分,如此一来,看到他们的人,如果死了刚好,如果侥幸活下来也会从此被吓破了胆。 而木斗村中一定有这个团伙的前哨,不但负责盯梢危险情况,还要稳住这帮村民,这个人应该就是村长,听刚才那几个人的攀谈中有“胡”这个姓氏,可能也包括胡大夫。 给松家送鹅蛋用致幻剂吓唬她的是他们,给全村发粮食豢养整个村子村民的是他们,能有势力在当地警察局和上级领导那里做手脚把杀人案压下来含糊成闹鬼的也是他们。 中央的手不可能抓住全国的每一个贫困村,总有漏网之鱼盘踞在自己的地盘上当起了地头蛇。 黎希娣想得头疼,她从一开始就隐隐觉得这事儿不简单,所以才不想去思考。 如今犯罪分子骑到她头上来了,她想了也想不出什么对策,只能尽可能先让筱筱好起来。 这时,筱筱道:“我的针线包里有缝合器和破伤风针,帮我。” 黎希娣闻声检查了一下筱筱的伤口,见已经不出血了,就转身在他的包里翻了翻,找出对应的道具,迅速给筱筱做了处理。 “你手法还挺娴熟的,学过?”筱筱夸她。 “和护士处过对象。”黎希娣说话间已经收拾好了针线包,她是真和护士处过,只不过那是上辈子的事。 筱筱没再多深究下去,他转换了话题问:“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这里能有人来往,就说明应该离他们的营地或者哨点没那么远了,接着往下走的话,我已经没有能力保护你了,他们的武器进程也超过了我们调查的结果,我接下来生死未卜,你回去比在这里安全。” 黎希娣扯了下嘴角:“回去等着断脚筋吗?” 她说着起身道,“你保护不了我就不用保护了,我也不需要,回去被挑断脚筋是注定的,继续向前走,生与死至少还能看上帝心情,你睡会儿吧,我去找找能补充体能的东西,你需要营养。” 黎希娣很快就进入森林深处不见踪影,筱筱看着她离去的背影,伸手捞起地上的硅胶衣,撕开丰满的胸/部,有几节金属配件掉了下来,他干净利落地组装好上了膛,藏在自己身后。 · 黎希娣进森林里没一会儿,就遇到了她这些天的第一个来自于大自然的危险,一条眼镜王蛇。 身宽大约小臂粗细,正慵懒地趴在一堆落叶上发呆,察觉到有生物接近后,眼镜王蛇的上半身“唰”地站了起来,虎视眈眈地看着黎希娣。 黎希娣迅速在一旁折了一根Y型树枝握在手中,置于身前用来防身,然后放平呼吸,缓缓地向后退。 大自然界中大部分动物和人类不一样,不是杂食性,也没有狮子和豹子那么强悍的身躯可以俯视整个食物链大部分哺乳动物随便吃,它们的食物往往是非常固定的,像这种人迹罕至的大森林,人类自然不可能在大部分动物的食物列表中。 眼镜王蛇主要靠捕食蛇类为生,偶尔吃一些蜥蜴、小鸟和老鼠,这条眼镜王蛇更有可能是第一次见人类,面对体积如此庞大的生物,第一反应自然不可能是要吃,而是要防。 这时候如果乱了阵脚,那才是自爆短处,大难将至。 黎希娣一点点后退、再后退,等和眼镜王蛇拉开了足够的距离,才撒腿就跑。 但到底是太紧张了,黎希娣跑着跑着摔了一跤,胳膊被划破了一道小口子,她爬起来一看,发现绊倒她的竟然是一只肥美的山鸡。 这只山鸡已经死了,身体僵硬一动不动的,但羽毛还很光鲜,看起来应该没死多久。 黎希娣立刻查看山鸡的死因,发现竟然是被蛇咬死的,顿时兴奋了起来。 筱筱是警察,他绝对不愿意猎杀任何野生动物来吃,所以从一开始给他找肉食吃就是件难事。 但现在好了,有现成的死物,而且毒蛇的毒液也是一种蛋白质,只要遇到高温就会分解,从而失去毒性。所以,这只山鸡只要拿回去好 好炖熟,是完全可以吃的。 黎希娣很兴奋,抱着山鸡就往回跑。 · 等回到营地,筱筱已经睡着了。 黎希娣迅速给鸡去头、拔毛和除内脏,然后将鸡肉撕成一条一条的,塞进雅漾瓶子里面,用塑料袋封了口,架在火上开始炖。 放不下的鸡肉她就架在火上烤,烤成鸡肉干更便于储存和携带。 筱筱睡了会儿,许是闻到味道饿了,睁开了双眼,一看到地上的鸡毛顿时蹙眉。 黎希娣听到身后有细微的响声,忙抓起地上的鸡头过去道:“你醒了?看我找到了什么,一只被眼镜王蛇咬死的山鸡。” 听到原本就是死物,筱筱脸上的表情放轻松了些,他问:“眼镜王蛇?” 黎希娣应着:“是,我刚才遇到了一条眼镜王蛇,有眼镜王蛇出没的地方基本没有其他种类的毒蛇,所以这只鸡应该就是它咬死的。” 筱筱的表情顿时复杂了几分,但黎希娣已经转身去看炖鸡了。 等鸡炖好,黎希娣分了一半给筱筱,两人快速将鸡肉吃了个干净,又吃了些烤鸡干顶饱。 筱筱是个恢复力很强的人,又或者说他意志力惊人,吃完肉,他的脸色已经比刚中枪的时候好多了。 他撑起身子,撕扯掉身上剩下的硅胶衣,然后开始穿衣服,边穿边道:“你真打算继续和我一起向前走吗?” “不然?”黎希娣忙着将剩下的肉烤干打包,随口应了句。 筱筱不再说话,他从背包里取出卸妆棉,擦去脸上复杂的妆容,然后将碍事的长发盘在头顶,露出一张干净精致的脸。 黎希娣转身一抬眼,就看到了筱筱的脸。 如果说女装的筱筱是个漂亮的女人,那男人的筱筱更是个漂亮的男人,而且是直男看到也会真心称赞“这家伙长得真绝”的那种类型。 如果这家伙真实性格也很好的话,应该桃花相当泛滥。 黎希娣处理完手头的事在筱筱身旁坐下,筱筱忽然转身,轻轻抱住小巧黎希娣,在她耳边温柔道 :“谢谢你。” 黎希娣还没开口答复,紧接着,冰冷的金属就顶在了她的后背上,筱筱冰冷的声音在耳边散开:“你是谁?” 14、1.014 被用枪抵着后背,黎希娣的心跳有一刹那加速,但下一秒就平静了下来。 她没有挣扎、没有反抗、甚至连脸色都没有变,镇定问:“你想听什么?” “你知道我想听什么。”筱筱的声音很冷,他一只手握枪,一只手将黎希娣紧紧控制在怀中,抓着黎希娣的手腕,感受她每一次说话时的脉搏跳动速度。 黎希娣扯了扯唇角:“也是,一个普通的城市女孩,做着毫无特长的普通工作,被拐卖到边境后,非但不害怕,还能在偌大的森林中生存能力和一个卧底警察五/五/开,跳崖扑水全都不在话下,怎么想这个女孩都有问题,对吧?” 黎希娣忍不住勾了下嘴角:“往好处猜,这个女孩是个学识渊博的超级驴友,热爱户外拉练和极限运动,但这类女孩往往在身材方面都追求偏欧式的健康美,可眼前这个女孩脱/光/了瘦得一点肌肉都没有,显然不是上述这种类型的……那,就剩下一种可能了—— 她是犯罪团伙派遣在木斗村的卧底之一,是提防警察和卧底的前哨。”黎希娣的声音没有一丝含糊道,“她也是经过专业训练的,但只是针对这里的地形和环境进行过训练,再通过严格控制饮食,没有健美的身材就变得理所当然。” “你一路上都在思考这个女孩是不是卧底。”黎希娣接着道,“之所以一直没有出声质疑,是因为你觉得一个一米六的女卧底根本不可能是你这样身高体格的专业警察的对手,你还出于警察的本能救了她好几次,但随着你身体中弹和衰弱,你无法继续游刃有余地控制她,所以,你决定和她摊牌。” 筱筱垂下眼,长而密的睫毛遮住视线,等黎希娣说出最终结论。 “虽然连我自己都觉得我这番推理很有道理,但我不是犯罪团伙的卧底。”黎希娣很平静地说出结论,“如果我是卧底,我早就把你刀了,根本不会留你到现在有机会拿枪对着我。” 筱筱挑眉:“你早就发现了?” 黎希娣道:“你的演技很好,虽然浮夸,但举手投足对一个戏精女孩子的动作拿捏都很到位,而且伪声的表现 无懈可击,可除了你之外,另一位演技就不怎么样了。” 筱筱皱眉:“……” “来到村子的第一天,有人开你的黄色玩笑,你的‘准丈夫’松二伟露出了惧怕的表情,那是我第一次产生疑惑的时刻。”黎希娣道,“直到同房后东子早/泄翻车,我听到了松妈咨询二伟房事的技巧时二伟给出的解释,我确定了他还是个处/男,可他却隐藏没有和你同房这件事,没有人会为了一个买回来就是为了生孩子的媳妇撒这样的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你一定有问题。” 黎希娣平着脸说:“黄/色/影片和黄/色给了处/男太多的错觉,也给了他们完全错误的性/教/育,他们却把那些当成了谈资,甚至伪装成自己的经验,也就只能糊弄糊弄他们的同类和新手了。” “那之后,我了解了些八卦,说胡二伟因为手脚不干净,三年前他曾被迫外出打工,年初的时候据说是在外面被警察抓了,实在是混不下去就又回到了木斗村。结合他的经历、他对你的恐惧。村子的异常、还有你在我面前过分自信、时不时露一手的表现,我同时推测出了你们的关系和身份——一个成为警察鱼钩的村民,和,一个卧底警察。”黎希娣停顿了一下,问,“这么说,你还会觉得我对你有威胁吗?” 筱筱:“……” 一滴雨水从头顶的树叶滑落,跌落在黎希娣的鼻尖。她这才注意到,天空又开始下雨了,好在雨不大,层层叶障抵挡了大部分雨水,只有淅淅沥沥的小雨落在地面上。 筱筱松开黎希娣,拢了拢衬衣,抽身而起,沉默地卡退上膛的子弹,关闭手枪的扳机保险栓,这才低头看着地上的黎希娣:“你说的内容大部分都对,但是错了一点。” “什么?” “我从一开始放任你不是因为我自信。”筱筱将枪在手中把玩转了个圈,置于腰间,撩起眼皮道,“是因为你漂亮。” 黎希娣:“……” “走吧。”筱筱没给黎希娣反应的机会,转身道,“这附近地势平缓,晚上藏身不太容易,我们得换个安全的地方。” · 两人趁着天还亮,步行向前探路。 筱筱虽然中了枪,但因为钢钉插得不深,又卸 了层层伪装身体轻松了不少,一连走了好几个小时都没休息。 直到傍晚,两人来到一个巨大的河道岔口附近。 两条河道的水流都很湍急,却奔向东西两个截然相反的方向,且中间隔着高耸的山石,世界仿佛在这里一分为二。 黎希娣问筱筱:“你不是说出路只有一个吗?” “是只有一个。”筱筱答,“它们最终会汇入境外的一条流经数个国家的大河中,那条河上的犯罪数不胜数,世界闻名。” “但我们当下只能二选一。” “……” 两人都沉默了下来,过了会儿,筱筱环视一圈四周环境道:“算了,今晚我们在这里过夜吧,这附近地势盲区多,好隐藏。” “好。”黎希娣也有些累了,她找了处地势高却隐藏性也极好的悬崖,在下面生了些火,又烧了一瓶水,掏出鸡肉干分给筱筱一半,坐下休息。 “你听过一个传说吗?”筱筱吃饱了鸡肉,看着夕阳问,“黄昏是人间和另一个世界连接的时间,在这个时间内,无论哪个世界的生命,都有机会聚集在同一个世界里。” 黎希娣:“这不是《你的名字》的梗吗?” 筱筱:“中国自古也有这样的说法。” 黎希娣:“嗯……” 筱筱:“你有想再次看到的人吗?” 黎希娣想了想,回忆起自己前世已经死去的父母,却又觉得前世的关系和感情就应该在前世结束的时候画上句号,遂答:“没有。” “我有。”筱筱望着远处出神道,“我有一个朋友,他曾经是个双胞胎,还有一个长得像洋娃娃一样的双胞胎妹妹,可是那个妹妹却在初三的时候死于一场绑架案,我朋友直到今天也依旧会做关于妹妹的恶梦,如果我有见到妹妹的亡灵的机会,我想让那个妹妹告诉我,那个害死她的人在哪儿,让我朋友从噩梦中解脱。” 黎希娣意外:“凶手没被抓到吗?” “法律规定的那些人抓到了,但最关键的一个人跑掉了。”筱筱道,“警察说是未成年人,又没有证据指明是故意的,就改名换姓给了那个杀人犯新的人生,在所有人眼皮子底下人间蒸发了。” “嗯……”黎希娣不太想和筱筱谈心,她是个 缺乏共情的人,对别人的悲惨遭遇向来没有什么感觉,也说不出来多么好听的话,只觉得有些可怜而已。 吃完手中的鸡肉,黎希娣觉得喉咙有些干燥,她起身四处瞧了瞧道:“我去找点能吃的植物,免得光吃烧烤上火。” · 黎希娣进入森林找吃的,一直没找到,她就走远了些,终于发现了一株橄榄树,上面有不少青绿色的橄榄果,她立刻从文胸中取出塑料袋,采摘了些装进袋子里。 因为天要黑了,她不敢在森林中逗留太久,就迅速提着袋子向回走。 走着走着,她忽然听到一阵哭声。 像是五六岁的小女孩才有的声音,一阵一阵的。 她原本以为是筱筱发生了什么意外,但转念一想,筱筱已经恢复了男儿身,没必要再掐着嗓子说话。 但是,如果不是筱筱,这一望无际的大森林中为什么有小姑娘在哭? 黎希娣顿时汗毛立了起来。 但有时候人越是害怕就越是好奇,一想到今晚要在这附近过夜,黎希娣索性壮着胆子循着声源方向找去,果不其然,在林荫深处,她看到了一个小女孩。 小女孩瘫坐在地上哭得惨兮兮的,外表看上去只有七八岁,穿着精致的白色的娃娃袖连衣裙,肩披黄色的貂绒披风,脚上是一双可爱的小皮鞋。 黎希娣下意识开口:“你,怎么了?” “我……”小女孩泪眼婆娑地看着黎希娣,“姐姐,我,我被好多好多坏人追,腿摔伤了,我好疼啊姐姐……” 小女孩说着指了指自己的膝盖,树枝刮破了皮肤,正在淌着血。 黎希娣下意识想到的是早上对着筱筱开枪的那些人,立刻蹲下身子,从文胸中取了些额外准备的木棉树的根须,找了块石头砸碎,敷在伤口上,然后从自己的衣服上撕了一块布,替小女孩包扎腿。 边包扎,黎希娣边问:“追你的人就在附近吗?怎么就你一个?” “我个子矮,跑得快,我好早之前就甩掉他们了……”小女孩哭戚戚回答。 黎希娣这才稍微安心了些,心想如果那群人正追着小女孩,那自己和筱筱现在也就很危险了,她必须立刻回去通知筱筱。 “可是,可是姐姐……”小女孩抽泣 着,“我的妈妈、哥哥、姐姐都被他们杀了,我好恨啊,为什么,我想爸爸,我想回到家人身边啊……” 黎希娣一时间不知道说什么才好,等包扎完了,她替女孩整理裤脚,下意识低头,看到了女孩脚上几乎一尘不染的皮鞋,瞬间愣了一下,紧接着察觉到了不对劲—— 开什么玩笑,一个五六岁的小姑娘,凭什么甩掉一群专业训练过的大人? 而且,一个腿受了伤的小姑娘,为什么皮鞋却是一尘不染的? 还有,这什么季节,她为什么穿貂皮? 还有她的衣服,怎么也全都是一尘不染的…… 黎希娣顿时后背一阵发凉,一股钻心的冷意从心房瞬间涌上四肢,她屏住呼吸抬起头,却发现小女孩正双手撑着下巴,睁着浑圆的双眼俯视着她。 那双又圆又大的眼睛空洞而麻木,就那么死死地缠在黎希娣身上,仿佛这副眼镜的身体压根就没有灵魂,只是某个不知名东西的载体。 二人四目相对,仅有十厘米的距离,黎希娣却感受不到对方丝毫的温度和呼吸。 幻觉吗?不是幻觉吗? 她又中致幻剂了吗?她没中致幻剂吗? “姐姐……”这时,小女孩张口,声音却不像是从嘴里发出来的,而是从她的肚子里,她伸手,抚摸着黎希娣的脸颊,声音虚无而缥缈,“你好漂亮,好漂亮哦……” 15、1.015 小女孩反复重复着那句“你好漂亮”,让黎希娣蓦然回想起前两次见鬼的情形,木毒鬼一次又一次地试探用手、用头发、用各式各样的方法触碰自己的脸蛋,反反复复念叨着那句:“你好漂亮……” 它们的形态虽然不同,但细细回想起来,声音和语气却是一模一样的…… 黎希娣头皮发麻,已经无法思考了。 她第一反应就是原地起跳拔腿就跑,管她小女孩到底是真鬼还是假鬼。 但无论她跑得有多快,小女孩的声音却不曾离开她的耳畔,仿佛就缠绕在她脖子上似的,依附在她耳边,声音轻飘飘道:“姐姐,你看过《阿拉丁神灯》的故事吗?” 黎希娣不敢回答,只能玩命地跑,却莫名得觉得有些困,而且是越来越困,意识逐渐支撑不住身体。 意识到自己可能要出事,她跑得更加卖力了,只想快点回到筱筱身边。 可小女孩的声音却依旧缠绕着她,阴魂不散:“姐姐,你知道吗,只要摩擦神灯,神灯就会实现人类三个愿望。” 小女孩笑嘻嘻地说:“姐姐,既然你帮了我,我也替你实现三个愿望吧?” 说着,不等黎希娣作出反应,小女孩自顾自地唱起了歌:“叮咚,我有三个秘密,我这就告诉你,你一定要听得非常清楚,叮咚,东南有个礼物,东边血味扑鼻,我不喜欢那里你别去……” 黎希娣最终体力不支,还没把歌听完,就倒在了地上,直到有人一把抱住她,摇着她道:“娣娣!娣娣!醒醒!” 黎希娣迷迷糊糊睁眼,看到了筱筱的脸。 天边的夕阳依旧一片金灿,红云翻滚,甚至比她在森林中奔跑晕倒前的那一刻还要亮一些,黎希娣又低头看自己的衣服和文胸里的木棉树根,什么都没少,仿佛自己刚刚只是做了一场梦。 筱筱伸手摸她的额头:“你怎么了?我看你走出去没多远突然就倒下了。” “不知道……”黎希娣很迷茫,她还没从刚才恐怖的氛围中走哦出来,身体抖得厉害,双腿打颤站不稳,声音也结结巴巴的,“我,我好像又中了致幻剂……” “先起来。” 筱筱蹲下,背对着黎希娣,“上来,如果这里有致幻剂,说明那些家伙在附近待过,这里不能久留。” 黎希娣犹豫:“可你的伤……” 筱筱不在意:“就你这点重量,和我之前身上戴着的硅胶差不了多少。” “好吧……”黎希娣安分地趴在了筱筱的背上。 感受到了人体的温度,听着筱筱平稳的心跳,黎希娣悬着的心稍稍放平缓了些。 · 黎希娣果然很轻,受了伤的筱筱不费一点力气就把她扛了起来,步履轻松地在森林中朝营地的方向走去。 筱筱没说话安静看路,黎希娣在他背上,有些迷糊地喃喃道:“我刚才,突然听到了小女孩的哭声,按理来说,我不可能在这种地方去找一个小女孩的哭声在哪儿,可是我当时的身体和想法像着了魔似的,不但找了她,还救了她,她很诡异,她的声音和之前听到的木毒鬼的声音好像,而且她还唱歌……” 说到这里,黎希娣露出迷茫的眼神:“不知道为什么,每一次产生幻觉的时候,木毒鬼都夸我漂亮……” 筱筱顿时笑了:“娣娣,你可真有够自恋的。” 黎希娣一时语塞:“……”刚才谁也夸她漂亮来着? 筱筱像是读懂了黎希娣心里的想法,解释道:“我夸你漂亮,是因为第一次看到你的时候,你眉眼间有一点像一个人,不过你也挺漂亮的,前提是如果美人的评价标准是按照白骨精或者筷子精的标准来定的话。” 黎希娣:“……”还是那个筱筱,还是那个毒舌的味道。 又往前走了会儿,筱筱才正经了些,神色严肃了几分道:“幻觉往往会呈现你印象深刻的内容,你恐怖的幻觉暗示着你内心深处最害怕的东西,你害怕被人夸赞好看应该是有理由的。” “是吗?”黎希娣想了想,上辈子的她,从小颜值就是学校里男女双杀的扛把子,大学毕业于国内TOP5名校,精英社会中,在一众秃顶和矮大胖的同性中颜值和身材都是鹤立鸡群,再加上家庭富足,从小呼风唤雨无所不能,她怎么可能害怕被人夸?她早就被夸腻了,所以黎希娣答:“没有吧,可能我忘了。” 筱筱也不深究:“也有可能是东子夸过你好 看,你对他倒胃口,所以印象深刻。” “嗯……”黎希娣想了一下,觉得这个答案在理。 两人又走了会儿,总算趁着天黑之前回到了营地,筱筱早就将崖壁下清理得很干净,他让黎希娣先躺进去,自己坐在靠外面的位置道:“我守上半夜,你守下半夜,如果发现幻觉就打开我的维生素瓶子,含服一片,行吗?” 黎希娣垂下眼应着:“好,晚安。” · 虽然道了晚安,但黎希娣却睡不着。 她翻来覆去,脑子里全是幻觉中的那个小女孩,还有她唱的那首奇怪的歌。 黎希娣想搞明白歌词的意思,下意识回忆着歌词唱出声:“叮咚,我有三个小秘密,我这就告诉你,你一定要听清清楚楚,叮咚,东南有一个礼物,东边血味扑鼻,我不喜欢那里你别去……” 坐在外面的筱筱听到歌声,忽然扭过头,神色严肃地问:“你为什么唱这首歌?” 黎希娣愣了一下:“我刚才幻觉中听那个小女孩在唱,有什么问题吗?” 筱筱答:“这个旋律是《hide and seek》,是首国外童谣。” 黎希娣还是一脸懵:“然后呢?” 筱筱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解释道:“这首歌的旋律有些诡异,很多恐怖片都特别喜欢用它的旋律,填新的词,然后拿来吓唬人。” 黎希娣:“所以?” 筱筱转过身子,不自然道:“我不太喜欢这首曲子,小时候看恐怖片的时候被吓到了,算是童年阴影,听到就会起鸡皮疙瘩,《柯南》不也导致很多人害怕《月光》这首曲子。” 黎希娣见筱筱有意回避话题,也不再问下去,重新躺好,思考歌词的内容。 东南有一个礼物,东边血味扑鼻……这是不是在暗示,东南方向有什么他们需要的东西,而东边就是犯罪团伙的基地? 可是,这些都是幻觉中听到的,这两个方向真会有些什么吗? 黎希娣是不信妖魔鬼怪的,但是刚才那么真实的视觉和触感至今还历历在目,她回想起来,就觉得浑身不寒而栗。 · 第二天黎明五点半,黎希娣叫醒了筱筱,她已经收拾好了崖外的生存痕迹,穿戴整齐道:“我想去东南边看一看。” 她还是想确认一下东 南方向到底有什么东西。 筱筱觉得在附近多探路也有利于寻找人类生存的痕迹,方便判断到底该走哪条路,就点头答应。 两人一路向东南方向的森林深处前进,走了约摸一个小时,当清晨的第一抹阳光从林荫间洒下时,眼前的一株大树挡住了二人的去路。 这株大树笔直而高挺,树干呈灰色,和枝叶丛生、藤蔓曲折的热带森林极其的格格不入,所有的植物都围绕它而生,却不敢靠近它。 它就像是这片土地的王者,高傲而孤独地屹立在那里。 黎希娣惊诧地睁大了双眼,呆滞地看了许久,才不可思议地发出声道:“箭……箭毒木?” 筱筱上下打量了一番这株大树,蹙眉同意:“是,是见血封喉树。” 黎希娣更加震惊地看着眼前的这棵大树,对于一个见过太多太多热带植物和菌类植物、也懂得无数热带植物毒理的人来说,箭毒木是如同鬼神一般的存在。 因为,它是世界上最毒的植物。 眼、口、伤口甚至是小小的擦伤,只要沾惹一丁点它的汁液,就会在短时间心脏麻痹、血管封闭、血液凝固,最后死亡。 它是狩猎文明时代人类战胜野兽的法宝,是旧时毒杀和暗杀的顶级武器,是大自然最恐怖的馈赠中的冰山一角。 而且它的药理也是波澜不惊的诡秘,会减慢心房率,在它成为国家保护植物被不断地研究和调查之前,有无数人前往热带,就是为了获取一块它的树皮,妄图稀释它的汁液投放在人的水杯中,想将杀人事件伪装成心脏异常的自然死亡。 有它的地方,甚至周围的生态环境和食物链都会受它的存在被严重影响。 黎希娣是第一次见到这么大一株箭毒木的真身,有些紧张,连忙拉着筱筱倒退:“我们两个身上都有伤口,小心,它的毒液是剧毒,沾惹上根本没时间抢救。” 见黎希娣关心自己,筱筱不动声色地挑了下眉,仰头望着高耸的箭毒木说:“我们在学植物毒理的时候,书上说,箭毒木的附近其实都会长着它的解药,只要耐心找,就会找到。” 黎希娣想了一下,好像有这么个说法。 筱筱接着问:“不觉得大自然的这个设计很 有意思吗?” “什么?” “仿佛大自然在对每一个寻找箭毒木的人说,我给你报仇的机会,但也给你放过自己的机会,选择走哪条路,都看你追求什么样的结果。” “……”黎希娣闻声撩起眼皮看筱筱所在的方向。 阳光泼洒在遮天蔽日的绿林之间,有细碎的光影从林荫缝隙间洒下,就像是一地摔碎的黄水晶,落满这个绿色的世界,闪着温和的金色光芒。 高耸的箭毒木如同捅破这片密不透风的绿色天空的一道利刃,它的上方有大片大片的阳光洒下,它背承金色的阳光,每一根树枝都被光芒勾勒得熠熠生辉。 而筱筱就站在树下,他身型修长,侧面的五官精致得无可挑剔,浅粉色的长发随风漂飘荡着,那样英俊而挺拔,仿佛是一幅画。 他仰着头,虔诚地看着这棵高耸的箭毒木,目光清冷。 周围的世界璀璨溢彩,可他却藏匿在了箭毒木的阴影中,与身边的色彩斑斓无关。 黎希娣调头离开,她不感兴趣别人的故事,尤其是别人还一脸不想说的样子。 她又向前走了几步,突然在草丛里发现了一滩血迹。 16、1.016 黎希娣悄悄摸摸循着血迹追踪过去,竟看到了一具女尸。 女尸穿着黑衣服,没有左小臂,断肢处用绷带缠着,血渗透了大部分绷带,看起来触目惊心。 她下/半/身一/丝/不/挂地瘫在地上,脑袋朝下,身上的粗布衣服破破烂烂的,浑身都是青肿。 黎希娣急忙起身对远处的筱筱比了个手势,示意他过来。 等筱筱赶来看到地上的女人,愣了一下道:“你不觉得她的背影和发型有点眼熟?” 黎希娣应着:“就是咱们第一天来的时候,那个对咱们介绍了木毒鬼的村妇,好像叫梅子,警察来的时候村民都说她应该是被鬼吃了,只剩一条胳膊。” “那看来就是她了。”筱筱大步走过去,直接伸手把女尸翻正,摸了一下鼻息道,“还有气,救吗?” 黎希娣看了眼她肚子上横七竖八的剖腹产刀疤,想了一下问:“能救活吗?” 筱筱检查了一下女人的具体情况:“她身上没有致命伤,胳膊应该是人为砍断的,伤口也处理了,出血应该是她乱动导致的,至于其它的……她应该被强/暴了,期间反抗过,所以外伤比较多,应该只是休克。” 黎希娣点头:“救吧,她身上应该有有用的消息。” 二人将梅子安顿到一棵大树的树荫下,筱筱对梅子做了些促醒措施,黎希娣掐着她的人中,过了会儿,梅子真醒来了,一睁眼看到黎希娣和筱筱,先是一愣,下一秒双眼眶如血一般通红,豆大的泪珠翻滚而落。 “你先别哭,你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黎希娣从胸/罩里掏出一片鸡肉干给她,“吃点吧。” 梅子一见到食物,顿时着急地接手,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筱筱在一旁看着,忍不住调侃道:“百宝箱啊。” 黎希娣没搭理筱筱,安抚着梅子的情绪,可梅子一直哭不见好转,黎希娣的耐心被磨得有些光了,只能分析利弊道:“如果你还想活下去,就告诉我,发生了什么,那些人从哪边走了。” 梅子一听,忽地笑了,她呆滞地看着黎希娣:“活下去?我吗?” 黎希娣:“……” 梅子的眼里没有 光,她的心早就已经死了:“如果世界上真的有木毒鬼的话,我愿意把我的灵魂出卖给他,我愿意下辈子、下下辈子、永生永世都在地狱遭受酷刑,换我带着那群人、不,带着木斗村和这座山里所有的人一起下地狱!” 梅子话说到这个份上,黎希娣难以再开口问些什么。 黎希娣低着头想怎么接着套梅子的话,梅子却先伸出仅有的一只手臂,颤抖地握住黎希娣的手,哽咽地问:“你们……是自己逃出来的吗……” 黎希娣:“嗯。” 梅子睁大了双眼愣了一小会儿,突然露出了喜悦的苦笑,她咧着嘴,又是笑又是哭,还不断地点着头:“好,能有人逃掉就好,好,把这里的事情高速外面,告诉所有人……” 她深呼吸一口气,开始谈起这些天的经历:“他们嫌我不够虔诚,害怕我坏了村子这么多年的规矩,就趁着雨夜抓了我,为了让村民以为我被木毒鬼吃了,就砍断我一条胳膊,然后把我带走……” 见梅子愿意开口,黎希娣忙用双手一起握着梅子的手,给她力量和安慰。 “我被灌了安眠药,睡得昏昏迷迷的,他们用一个奇怪的木车押运我,和我一起被关在木车里的,还有好多好多、好多好多……光着身子的小姑娘。”梅子说着说着,声音都开始颤了,忍着极大的恐惧,“我们就像货物一样,几十个人塞在一个小箱子,所有人都睁着害怕的大眼睛互相看着,可是我们的身体都是软的,喊不出声,也说不出话,甚至一动都不能动……” 站在一旁默默倾听的筱筱神色昏暗。 “后来,有人说,走累了,想快活快活,但是这次的商品好,买家是个大买主,要得紧,就把我从车拉了下来……”梅子的头越垂越低,最终落在黎希娣的肩膀上,哭得像个无助的孩子,“他们一边做那种事,一边打我,我一边哭一边喊,最后疼得……疼得就晕了过去……我……我……” “好了,好了。”黎希娣腾出一只手,轻轻抚摸着梅子的头发,安慰着她,“都过去了,不会再发生了,不会了。” 梅子又哭了好一会儿,哽咽着喘息道:“对我做那些事的人,他们大概是朝东便走了 ,因为我被他们拽下车子的时候,能看到头车大概是去了那个方位。” 黎希娣额头神经一跳,东边,果然是东边…… 那首诡异的儿歌,看样子可能,不止是幻觉…… · 黎希娣陪梅子又休息了会儿,筱筱过来对黎希娣道:“接下很不安全,我不能带上她,要不然你留下来陪她。” 黎希娣:“我拒绝,她已经没用了,我要继续向前走。” 筱筱道:“知道你会这么说,所以我去给她找以个可以藏身的地方,你再给她留些植物用来吃,应该能撑一周,到时候等救援吧。” 黎希娣:“好。” 筱筱去附近探路,黎希娣就在原地烧水找食物。 热带雨林的芭蕉树总是格外的多,黎希娣砍了些,交给梅子,告诉了她烹饪的方法,然后又去附近溜达。 她找了根长树枝,把一端磨得锋利了些,然后来到箭毒木树附近,用尖端狠狠地插了一下树皮,蘸取了少量毒液,一根有毒的矛就这么做好了。 拿着有毒的矛,黎希娣很幸运用陷阱抓到了一条非保护动物的蛇和几只山鼠。其实用箭毒木打猎是非常不明智的选择,因为一不小心就会导致动物的全身都布满毒素,食用后的人也会毒发身亡,但现在的她没那么多时间做准备,只能用最便捷也是最浪费的方法速战速决。 她提着尸体回到营地,坐在梅子身边,检查这些死物的身体损伤情况。 有两只山鼠被矛戳穿了内脏,黎希娣只能可惜地丢了,她拿起蛇,让梅子抓住蛇尾巴,自己抓住蛇的头,在头部割开一个小口,扯着一点,用力将一撕,完整的蛇皮就被撕了下来。 这条蛇的尺寸并不小,梅子被吓得哆嗦。 黎希娣戳伤的是蛇的头,于是砍掉头附近十厘米的长度丢进河里,剩下的解剖、切段、清理内脏和寄生虫,最后放在火上烤。 梅子看着黎希娣娴熟的操作,小声问:“你又认识植物、又会砍树、又会杀动物,又能跑会跳的,你以前学过?” 黎希娣应着:“嗯,职业相关。” 梅子:“看你文文弱弱的,我以为你是做体面工作的。” 黎希娣检查着蛇肉,查看生熟状况,扯了下嘴角道:“做这些 就不是体面工作了吗?” 梅子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忙摇头:“不是,我只是觉得男人都粗糙,这种事应该男人做,女人天生娇嫩,没必学做这些又累又脏的事,应该做些轻松又体面的事。” 黎希娣随口道:“然后在遇到危险的时候像你们一样?” 梅子:“……” 黎希娣意识到自己讲的话不太好听,回头解释道:“没有恶意。” 梅子这次沉默了很久,才开口道:“我想过挣扎,但是我没有你的能力,一心想体面和轻松地活着的我没有能力应对这些事,只会做很幼稚很幼稚的反抗。” 黎希娣没说话,看着蛇肉发呆。 “我想过放火,我拿到了打火机,但是你知道吗,在我放火之前,就有一个女的放火了,她烧了猪圈……”梅子回忆着,“火很大……当时满天都是红光……所有村民都来救火……然后……那家男人被烧死了……村民自发聚集了过来……让所有媳妇都看着……那家人老人用铁锨拍死了那个女的……” “你知道铁锨吗?”梅子流着泪说,“我以为我是不怕死的……但是当我看到那些人用铁锨一掌、一掌把一个人的脑袋拍扁的时候……一个人的脸是会变形的……就那样看着我……瞪着大眼睛……然后死去……你知道我当时有多害怕吗……” “我以为我不怕死我无所畏惧……可是真得看到有人死在面前我那时候瞬间明白……死亡太可怕了……我只想一瞬间就死掉……我害怕那样缓慢的死亡……特别是被人一掌一掌拍死的瞬间……太疼……太疼了……”梅子道,“后来那个女的被抓了,判了刑,那家老人因为年纪大了,再加上乡亲们请愿,没过多久就放了回来,我也不懂,反正就是判了刑也可以回家的意思……” 蛇肉熟了,黎希娣翻开反反复复检查了一遍,将肉分成三份,一份给梅子,一份给自己,最后一份留给筱筱。 梅子捧着蛇肉,泪眼婆娑的:“我也想过投毒……我搞到了消炎药……就是那个什么头孢……我以前听人说‘头孢配酒喝了就走’……我就脱光冻自己……让自己发烧然后拿到了头孢……但是……这里的村子每户人家的厨房 里面是有自来水的……他们不用外面的井水吃喝……我想找个机会在他们喝完酒后下药都没有机会……” “再说了……”梅子一边摇着头哭,一边啃着蛇肉,“毒死一个两个……我就能获救吗?只是会和那个女的一个下场罢了……除非我有能力杀了全村……因为我老家的村子的自来水都是储水式自来水……村子里面有净水站和储水池……我想着……这里没我们那边发达……应该也有储水池……我就和几个村上的干部上/了/床……找了个机会……去村委做志愿者……” “可是……找到了储水池……我哪儿来的药……我偷了村长家的农药……可是现在的农药……现在的农药……”梅子越说越激动,哭得上气不接下气,“现在的农药都讲究无公害……毒性都太弱了……那么一大池子水……根本就不顶用啊……我……我……” “行了,别说了,吃饭吧。”黎希娣将梅子手中的蛇肉推到她嘴边,“现在说这些没什么意义,徒添伤悲。” 梅子见黎希娣不想听,也就不说了。 她安安分分吃完了手上的蛇肉,还有些饿,但也不好意思再要,就看着河流的方向,问黎希娣:“我见你刚才丢了好长一截,为什么?” 黎希娣:“因为有毒,我是用箭毒木杀的蛇,毒会扩散。” “毒会扩散?”梅子愣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这么严重吗?” “嗯。”黎希娣察觉到了梅子的情绪变化,但没管,接着道,她瞟了眼身后不远处鹤立鸡群的箭毒木树,“箭毒木毒性差不多算是世界最强的,但也不是无药可医,老人总说,箭毒木附近一定会生长着它的解药,就像是大自然给人的选择。” “这样……”梅子默默啃着蛇肉,不再说话。 过了会儿,筱筱回来了,他神色严肃道:“确定了,东边。” 17、1.017 筱筱决定了接下来的行进方向,和黎希娣一起带梅子去替她找躲避处。 等找到了合适的位置,梅子立刻乖巧地坐到自己的庇护所里,对二人主动道:“只要有吃的有喝的,我就没什么问题了,这伤口他们前几天才包扎的,也不怕换药,接下来的路我就不跟你们去了,你们要注意安全,一路顺风。” 筱筱和黎希娣同她道别,继续向前走。 树影摇晃,微风中夹杂着花香,空气让人惬意。 黎希娣从文/胸里掏出蛇肉,交给筱筱,然后问:“你怎么知道东边就是正确方向?” 筱筱眼看着黎希娣掏出蛇肉,接的时候迟疑了半秒,岔开话题问:“你还记得我是男的吗?” 黎希娣:“嗯。” 筱筱:“我以为你忘了。” 黎希娣:“就算全身上下都被看光了,也少不了一块肉。” 筱筱笑了:“你就那么相信我是警察?持枪的不止有警察,这里是边境,我甚至有可能是非/法/雇/佣/兵。” 黎希娣:“所以?” 筱筱:“非/法/雇/佣/兵不受身份约束,可以为所欲为。” 黎希娣一听扯了扯嘴角:“无所谓啊。” “……” “只要我愿意,和谁做/爱我都不觉得算个什么事,更何况,你挺帅的。”黎希娣认真道。 她真觉得筱筱挺帅的,比前世的自己高、身材肌肉比例也很好、穿着那么多硅胶和自己一路奔波,看起来体力也相当不错。 如果让她选择一个带她打开和男性享受成年人的快乐的大门的人的话,她觉得筱筱这种类型完全没问题。 “咳咳……”筱筱刚准备咬蛇肉,听黎希娣这么一说,干咳了两声,差点被空气呛到。 见筱筱恢复男身后竟然这么不禁逗,黎希娣解释道:“在松家的时候你每天洗漱的时间比我要长好几倍,现在我们这么脏,你要是还有心情做那种事,那你可真有兴致。”她抬眼看筱筱,“别聊没用的,接着我问的说吧。” 筱筱也不再废话道:“我发现了烟头,中华的,之前你也发现了吧。” 黎希娣:“嗯。” “而且东边人为痕迹偏多,那些家伙毕竟不 是专业的,还是会留下很多痕迹。”筱筱从包里拿出18厘米的成人玩具,向上一推,露出一个迷你屏幕,他看着道,“这里距离境外只有不到500公里,如果我们没走错的话,很快就会见到更多的痕迹,也会更危险,所以从现在开始,我们两个一起行动,不能分开。” 黎希娣点头:“我知道了,你吃饭吧。” · 两人继续向前走着,因为担心遇到人,他们已经不能乘水而行,只能全靠双脚走路。 筱筱在前,黎希娣在后,二人全程沉默地观察四周的情况,悄悄前进,一直从白天走到傍晚,迅速找了个合适的躲避位置过夜。 两人吃完饭,黎希娣先睡觉,筱筱拨弄着18厘米的成人玩具道:“邻国警方接到线人消息,后天早上会有一批大买卖,他们要我们配合,必须尽快找到地方,否则错过这次,下次又要等。” 黎希娣不反对:“那明天早上四点半起?” 筱筱同意,两人就轮流睡觉守了一夜。 隔天一早,二人迅速吃喝完毕就接着出发,中途基本没怎么休息,直到夜幕将至,天空淅淅沥沥下起了小雨,筱筱把裙子披在头顶挡雨,黎希娣把仅剩的几个塑料袋拆了穿在身上当雨衣。 不得不说,塑料袋虽然穿着不舒服,但捆紧一些,不透气,倒是挺暖和的。 两人又走了一会儿,眼前的景色变得复杂了起来。 热带植被的密集度依旧很高,但两侧的山峰和洞穴也变得越来越多,而且,随着每一次有风吹过,洞穴就会发出呼啸的风声,像是有女人在洞穴里哭泣。 后来,随着雨声越来越大,女人的哭声也越来越响亮,到最后大雨倾盆,风已经停了下来,黎希娣却依然能听到女人的哭声,她终于确定,早在不知道什么时候,刺耳的风声已经变成了女人凄惨的哭声,在这个大于磅礴的夜里,显得格外渗人。 两人在附近的草丛里潜伏,黎希娣问:“距离很近了吧?” 筱筱从熊包中取出另一根成人玩具,向上一推,在里面奇怪的键盘上摁下一串字符,答道:“有可能。” 黎希娣问:“接下来怎么办?” 筱筱:“继续前进,至少得找到他们运人的车,才确定来到 大本营。” 黎希娣觉得走到这里再危险也没有回头的路,就同意了。 但考虑到第二天的安全问题,她问:“可是,太过于靠近大本营,我们躲着不安全。” 筱筱想了一下:“这样吧,继续往前走,暴雨天大家视野都不好,你跟着我,这边树木密度太低了,前面密度高,我们可以上树躲,而且视野也能大一些。” 又继续向前走了会儿,天已经差不多彻底黑了,二人迅速手脚利落地各爬上了一棵树。 黎希娣悄悄地向前方张望着,在黑暗中隐约看到了些方方正正的东西,上面贴着长方形的条状物,从大小和外形判断,应该就会那几天那些伪装成日本鬼子的犯罪团伙用来托运妇女的刑车了。 但让黎希娣在意的不是刑车,而是刑车前面的景色。 借着微弱的月色,能看到波光淋漓的水流一直向前方延伸而去,却分岔成了两道,一道藏于摇晃的树影之间,另一道的前面却没有黑漆漆的树影了,说明它的前面极有可能是个断崖,甚至是瀑布。 “睡吧。”筱筱看着对面的黎希娣道,“命好的话,明天一早醒来,你就能回家了。” 黎希娣:“但愿如此吧。” · 这一夜,黎希娣睡得很痛苦。 筱筱的裙子很复杂,随便扯两条就能缠在树杈上给身体些安全感,但黎希娣不行,她的衣服很单薄,身上的塑料袋也很滑,虽然枝干的空间足够大,但她还是害怕睡着了掉下去,以至于整晚都不怎么能睡着,时晕时醒,一直熬到天边隐隐亮了起来,意识实在扛不住才昏昏沉沉睡了过去。 第二天的雨依旧很大,天空仿佛破了个口子,“哗哗”地从天上倒水。 听了一夜雨声的黎希娣的听觉已经有些麻木了,以至于有人在树下经过时,她也没有立刻清醒过来。 直到有人大喊了一声,她猛地打了个激灵一个扑腾而起,身子一侧,整个人直接从大树干上翻了下去,好在即将坠树的那一瞬间她一把抓住了树干上的一处凸起,没有立刻坠树。 黎希娣心脏跳砰砰响,恐慌地向下张望,不远处有几个人在走动,但离得足够远,还没有发现她。 黎希娣的臂力显然支撑不住 自己的身体,但为了不掉下去,她不得不拼命抓着凸起,而树凸上锋利的木刺已经将她的手扎得鲜血淋漓,一根树刺戳穿了手背,她疼得呲牙咧嘴,却又松不了手。 “快上来。”对面树上筱筱低声叫她,“他们开始准备了,被发现你就是死路一条。” 像是察觉到这边有动静,果不其然,有几个刚才还在远处巡逻的人忽然扭头,朝着这边走来。 不得已,筱筱只能拔枪上膛,瞄准那几个来人。 黎希娣实在没有力气撑着自己重新爬上去,但她也知道筱筱现在开枪帮自己是下策中的下策。 情急之下,黎希娣忍痛用另一只手抱住树干,将被木刺戳穿的手直接拔了出来,迅速下树,躲在了树后。 但她的手背鲜血汩汩直流,落在地上和雨水混在一起,地面的一片水渍都被染成了红色,被巡逻人员发现也是迟早的事。 事出无奈,黎希娣只能捂住出血的手,猫着腰向前走,想尽快走到前方河道的岔口,找个机会顺着那条河道潜水逃生。 可刚走到一半,忽然有男声大叫道:“草!刚才哪个傻/逼装的货,有个家伙跑了!” 黎希娣一转眼,就发现几个巡逻的人已经发现了自己,但他们误会了自己是“商品”,也正因为如此才没有开枪,黎希娣索性就冒充“货物”,更加疯狂地朝着河道的方向奔去。 然而就在这时,又有几个巡逻的人从河道方向冒了出来开始追她。 被前后夹击,黎希娣没辙,下意识只能顺着有悬崖的方向跑去。 等跑到悬崖边上,望着下方的水域,黎希娣懵了。 下面是一条比想象中要浩瀚无数倍的大河,而且下方壁高至少四五十米,不对,不止四五十米,这地方太高了,简直就是个峡谷,她跳下去,必死无疑。 “跑啊?怎么不跑了?”几个巡逻的人已经追了过来,他们戏谑地看着黎希娣,“跳啊,给你个机会,你倒是跳啊?看过那个视频吗?有个外国人跳水,比这个高度低了好几倍吧,跳下去头都摔两半了,脑浆都摔出来了,人还没立刻死,还在那儿呼吸呢!刚好让你体验一把活着的时候脑浆流出来的感觉,跳啊!” 黎希娣只犹豫了 一秒,她从文/胸中拿出最后的塑料袋,在空气中晃了晃,举在头顶充当降落伞,然后迎着众人的视线,一跃而下—— “草/他/妈的真跳啊!”几个巡逻的男人顿时惊了。 他们正准备冲去崖边围观,忽然背后一声枪响,整个森林里鸟兽皆散,紧接着,大雨磅礴中就听见螺旋桨的嗡鸣声自天空中传来,对讲机中铿锵有力的普通话声响破天际—— “我们是XX省灵缉组,下面的人听好,放下武器,立刻投降,暴力反抗只会带来暴力镇压——” 几乎是同一时间,只见一抹影子如同一匹追赶猎物的黑豹一般从几个围在崖边的男人身边高速而过,紧接着一跃而下,跳下悬崖。 筱筱的体重远比黎希娣重,下降速度比开着塑料袋当降落伞的黎希娣要快,他在空中单手一把抓住黎希娣的身子,另一只手用力一扯裙撑底端的蕾丝边,“唰”一声,裙撑向上倒翻成了一个巨大的降落伞,在两人临砸向水面的那一刹那缓解了两人冲击水面的力度。 二人同时坠入水中,黎希娣连呛了几口水,露出痛苦的表情,筱筱一把捏住她的下巴,将自己的呼吸渡入她的口中,然后趁着黎希娣稍微好一些,迅速抱着她向上游去浮出水面。 “咳……咳咳咳……”黎希娣被水呛得喉咙烧痛,一到水面就拼命呼吸,拼命地咳嗽。 “你怎么回事你?”筱筱无奈地看着怀中的黎希娣,“我发现你胆子是真得大,拿个塑料袋就当降落伞,真不怕中途破了怎么办。” 缓了好一会儿,黎希娣才嘶哑着声音道:“总不能让你刚才开枪吧,我们两个都要完蛋,一个完蛋总比两个完蛋好……” “你真奇怪。”筱筱看着黎希娣的双眼,“你为了一个目的,可以毫不犹豫地想要杀我,也可以毫不犹豫地选择牺牲,你要是生在战乱年间,一定是个好兵。” 黎希娣哼了声:“谢谢夸奖。” “好了,别说话了,休息吧……”筱筱轻轻拍了拍黎希娣的后背,“这一路你辛苦了,上面完事了的话,会来接我们的。” “嗯……”黎希娣轻轻应了声,闭上了眼睛。 天上的大雨还在下,淅淅沥沥的,落在水面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天空是让人不安的鸦青色,墨云翻滚,河水水面跌宕起伏,水浪一波比一波要高。 累了这么多天的黎希娣还真就抱着筱筱睡了过去,不管身下惊涛骇浪,不管耳边喧嚣吵闹。 上辈子从不和警察打交道的她第一次觉得,警察这个单词,是多么的让人觉得踏实和安心。 18、1.018 黎希娣醒来的时候,雨过天晴。 眼前的这片热带的森林仿佛是感受到了自由的气息,绿叶繁茂,焕然新生。 黎希娣爬起来,发现自己正躺在救援帐篷里,手上的伤已经被包扎了,身边还有几个女生,她们都穿着写着编号的T恤,应该是被解救的遭拐卖女孩。 一个小女生坐在入口处拿着树杈在地上画画,她看起来只有小学的样子,见黎希娣醒来,忙向后缩了缩,小心翼翼地仰头看黎希娣脸上的表情。 “没事,你画你的。”黎希娣虎摸了一把小女生的头发,爬出帐篷。 外面到处都是大大小小的帐篷,四周是来回走动的警察,看服装制式有一般干警和武警,不远处还有一群女生在排队,有几张大桌子上面挂着横幅写着“食物分发处”和“病痛救援处”。 黎希娣这些天虽然吃了不少东西,但都没什么味道,再加上运动量过大,她一直处于有点饿的状态。 一看到“食物”两个字,忍不住迈开步子小跑着过去。 每个人根据饭量可以领到不同规格的三素一荤的盒饭和一大桶牛奶,黎希娣眼巴巴地排着队,等轮到她的时候,立刻要了一份最大号盒饭。 因为她的右手受了重伤还被包扎着,端不了饭,旁边年轻的警察姐姐就替她端了饭,来到一旁的大石头上放下,替她拆开饭盒盖子,再将勺子塞入她手中。 “没事了,谢谢你,你忙吧,吃饭我自己可以的。”黎希娣席地而坐,接过勺子,舀着饭大口大口往嘴里塞。 警察姐姐还有些担心:“我就在旁边,有麻烦叫我。” “好。”黎希娣根本顾不上说话,只管扒饭。 很快,一大半饭菜就被她吃了个精光,但由于剩下的饭不多了,重量不足以压着塑料饭盒,黎希娣每次用勺子舀饭,盒子就跟着一起动,吃饭变得困难了起来。 她扭头看了眼刚才的警察姐姐,发现对方正忙着哄一个哭得快断了气的女生,一时间也没空帮自己,于是她伸出自己包扎着的手,想去压住饭盒。 “干什么呢?”手还没落在饭盒上,手腕就被人抓住,紧接着声音 从头顶传来,“你知道医生把木刺一根一根从你掌心里夹出来用了多久?还敢乱来?” 说话间,筱筱已经在黎希娣对面坐下,他抓起饭盒,夺走黎希娣手中的勺子:“来,我喂你。” 他腿太长,只能叉开坐,已经换回了男装的他一身特警的黑衣显得身材颀长而干练,头发也剪了,不过颜色一时半会儿改不回来,倒是衬得他这张精致的脸俊俏中带着一丝色气。 筱筱舀了勺米饭举起来:“张嘴。” 黎希娣觉得被人这么喂食古怪得很,但肚子还在叫,只能乖乖地张开嘴巴,把饭吞进去,咀嚼个三两下就吞进肚子里,然后像个嗷嗷待哺的小鸟似的,眼巴巴地看着筱筱手中的勺子。 “呵……”看到黎希娣的模样,筱筱顿时笑了,忙再舀一勺饭喂给她,然后道,“女孩子还是胖一点好看。” 黎希娣吃完中的饭道:“如果你口中的微胖指的是那种四肢圆润纤细、胸和臀还要像个馒头一样翘、然后脱衣有肉穿衣显瘦那种,我这种板砖身材瘦了只会变成筷子,胖了只会像个桶,永远达不到的。” 筱筱想了想,倒也不客气地点头:“也是。” 等吃完饭,黎希娣抱着牛奶“吨吨吨”地喝了起来,筱筱撑着下巴看着她道:“我们用人脸识别系统对现场的每个人进行确认,发现你并不是什么奇怪身份的人,我对之前用枪对着你表示抱歉。” 黎希娣倒也无所谓:“那就好。” 说完,她也顺便客套一下道:“没想到你是SWAT,我小时候也想过成为一名反/黑/反/恐的特警,可惜后来又有了别的理想。” 之后两个人又闲聊了几句,有人叫筱筱过去帮忙,他一边起身一边对黎希娣道:“明早要从木斗村里出去,这里的省市公安局恳求协助解救被拐妇女,为了不火上浇油,我们两个都不能出现在村民视野中。” 黎希娣想了想问:“你确定你们能走出木斗村?” 筱筱一听顿时笑了:“你说呢?” “……” “知道愚民最怕什么吗?” “……”作为一个学证券与期货专业出身的人,黎希娣想了想,觉得愚民最怕的应该是缺钱和被“割韭菜”,但显然筱筱的答案不是钱, 所以她没有回答。 · 第二天,当挂着外地牌照的数十辆特警的车和警车从自然风景保护区开进木斗村后,村民们如临大敌。 村子里面的人开始慌—— 小伙甲诧异道:“怎么办?警察来了!” 老头乙不屑道:“怕个蛋!抹起袖子和他们干!谁敢抢媳妇!真是白眼狼!养这么大还欺负起自己人来了!” 小伙丙惊恐道:“牌照不是咱们这里的!是省会的车!省上来人了!” 老头丁慌乱道:“什么?那……那快找村长啊!村长不是和上面的领导都关系好吗?什么事都能解决吗?” 老妇戊哀嚎道:“完蛋了!村长家里都是警察!村长昨天半夜就被在家里抓了!” 小伙己不可置信道:“凭什么抓村长?他做了什么?难道是不管咱们买媳妇的事?难道咱们也会被抓?没了村长以后谁给咱们粮食吃啊?” 村妇庚崩溃道:“天塌了,天塌了啊……” …… 事实告诉黎希娣,看似愚钝且只会用暴力解决问题的愚民最怕的其实就是暴力本身。 当村民们发动人海战术、试图通过拦住警察的车子甚至拿起菜刀和警察对峙阻挠解救被拐妇女时,一排上膛的枪和一群面无表情特警,就让整个村子都安静了下来。 但还有些气急败坏的老人们仗着年龄大,他们无所畏惧,冲上来破口大骂:“你们抓了村长!抢了媳妇!我们以后吃什么?喝什么?粮食从哪儿来?谁给我们做饭?谁生娃?谁擦地?我们以后怎么活?!” 老头怒目圆睁地看着眼前的每一个人:“是不是我们死了你们才会高兴!” “阿公,你也别气……”有当地出身的警察试图劝老头,“我之前不是给你说过,想找媳妇没那么难,咱富富哥毕竟帅气,让富富哥把家里收拾干净,把自己拾掇得干干净净的,姑娘才会来是不是……” “没有媳妇!富子怎么把自己拾掇干净!家里怎么收拾干净!你这不是说废话吗!”老头怒喝。 “……”小警察不说话了,他对一旁省上来的特警露出一个无奈的表情,表示在他们这地方,“有老婆”和“家里干净”这事儿就像是“先有鸡还是先有蛋”这个话题一 样,够争论个好几十年。 老头见小警察不说话,顿时更恼火了:“看看!你们没话说了吧?因为你们没有理!你们这群祸害没有理!我现在是彻底懂了!新/中/国不需要农民!新/中/国就想让我们农村人断子绝孙!” “你可以污蔑我们,但不要张口闭口污蔑这个国家。”有年轻的特警终于忍不住了,冷冷地回复他道,“国家给你们花重金修了山路,然后拨物资、拨种子、教你们种植适合这里天气的农作物,教你们如何自给自足。可你们把用来种田的种子拿去喂鸡、把用来生产的树苗拿去烧柴,城里来的大学生教你们知识,你们却打牌睡觉还性/骚/扰别人。你们自己杀光了女婴再从外面去抢别人的女儿,你们这些人的确应该从世界上消……” “李冰!住嘴!注意纪律!”年轻特警的上司一声呵斥,才制止了这位沉不住气的年轻人嘴上犯错。 趁着警察们没注意,老人们围城一排,蹲在出村的唯一一条路上,为首的老头还吼道:“我现在告诉你们,放了我们村长!然后带着你们的人滚出我们村子!你们敢带走一个女人!我们就和你们拼命!” “你们村长不可能放。”省里的警察冷静地说道,“他涉嫌参与跨国拐卖妇女儿童的案件,还是说,你是知情的,所以想要包庇?” “跨国……”老头神色中一闪而过一丝恐惧,他虽然不懂法,但天天看电视,凡事涉及到跨国肯定是大事,他顿时支支吾吾改口道,“那你们不许带走一个女人!” “这不可能。”警察拒绝。 “我告诉你们!可能也得可能!不可能也得可能!”老头气得浑身发抖,“有本事你把我抓了!你抓啊!你他/妈的抓啊!” 老头怒吼,眼眶中带泪:“我们这儿农村谁不买媳妇啊?啊?不然你给我们送媳妇?啊?你要让我们断子绝孙吗?啊?你有本事把我们农村人全抓监狱里断子绝孙去呗?就你们城里人高贵继续生呗?抓呀!抓呀!你个兔崽子你抓呀!” 一群警察都不说话,因为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当一个恶劣的行为只有极少数人在做时,也许是这些人的责任;但当一个恶劣的行为有无数人都在做 时,往往是整个社会的责任。 也许是历史残留的问题没有被处理、也许是思想的纵容和社会矛盾的冲突、也许是现阶段对犯错者监管不到位…… 也许、也许,有太多太多的原因,铸造了今天的局面。 而这样混沌的局面,不是颁布一部法律就能改变的现状。 就在这时,有人高声怒喊道—— “你们这群警察真不是东西!” “你们滚出村子!滚出去!” 老头的大胆挑衅和警察的无动于衷,让村民们又重新燃起了斗志,纷纷捡起地上的泥块砸向警察的队伍。 · 眼见着村子里人又哭又闹不肯放人,一群老骨头堵在村门口坚决不肯离开,当地警察和省上来的警察、特警们商量了一下,为了不彻底激怒当地村民加大警民矛盾,也为了让当地警察以后还有点威严,最终决定让被拐妇女们自己选择是去是留,如果要走,最多就只能带走一个孩子。 一听可以让妇女们自己选择,村民们顿时一脸的信心,纷纷议论道:“这当妈的只要有了孩子,就可以为了孩子牺牲一切,甚至愿意去死,怎么可能不肯留下?” 可现实事与愿违,当警察让想要离开的女性上前进一步时,村子中大半的女性都选择了向警察奔去。 这下,原本信心满满的村民们再次愤怒了。 有村民直接在后面开骂:“当妈的居然敢撇下娃!你们这种女人就应该下地狱!” 也有走婉约路线道德绑架的:“女人抛弃孩子是要天打雷劈的!怎么可以有女人这么恶毒!怎么可以有当娘的不爱自己的孩子?” 更有精神洗脑价值观的:“你都生过娃了!回城里有啥用?谁要你?城里人只会笑话你!” 坐在车里始终没抛投露面的黎希娣第一次觉得,刁民的智慧,总是在作恶的时候展现得淋漓尽致。 · 最终,选择跟警察走的女性只剩下了一半。 而这一半人中,没有梅子。 村里和她关系好的女生都很意外,面对众人的质疑,梅子只是温柔地笑着道:“我忽然觉得,我公婆和我丈夫对我都不错,反正我城里也没有家,我爹娘对我也就不冷不热,我现在也是个残疾,所以我在这儿,陪陪 孩子,安安分分过一辈子,挺好的……” “梅子姐!别呀!”旁边年轻的小姑娘看不下去,哭喊着道,“谁规定的女人就必须和孩子两个字捆绑在一起!谁规定的在任何情况下女人都要以孩子为优先才配是个人!我们是个女人!可是我们更是贪生怕死的人啊!为什么明明是我们遭受了伤害!还要反过来被道德绑架!梅子姐姐你不是会被这种东西捆绑住的人啊!” “雪莱,别哭。”梅子单臂抱住旁边的小女孩,安慰她,“姐姐没被这种东西绑架,姐姐只是选择了一种生活方式罢了,你听话,以后回去了好好读书,别再和你爸妈吵架离家出走了,你看,多危险啊,出这么大个事,是不是?” “姐姐,姐姐,我不舍得你留在这里……”叫雪莱的女生顿时泣不成声。 雪莱的哭声感染了很多在场的女性,选择离开的女性和选择留下的女性纷纷抱在了一起,聊了聊这些年相处的点点滴滴,然后哭着对彼此道别。 · 最终,梅子没有选择跟大家一起走。 坐在离开木斗村的巴士上,车子在泥泞的路面上颠簸,一晃一晃的,黎希娣趴在窗户上向后望着,就在这片摇晃的世界中看着和村民站在一起、手边牵着孩子的梅子。 此刻的她抿着唇,嘴边扬着温柔慈祥的笑容,俨如一个真正嫁给了这片大山与森林,并且深爱着这里的一切的贤妻良母。 只是当她的视线和趴在窗子上的黎希娣对视时,她忽然莞尔一笑,露出一排洁白的牙齿,眉眼中的温婉和慈祥全部散去,是绝望和痛苦交织的疯狂,以及那份痛苦得到了救赎的释然。 一颗眼泪滑落在嘴角,她对黎希娣挥手,做着口型道:“永别了。” 黎希娣抬起手,晃了晃,无声道:“永别。” 19、1.019 车子在崎岖的山路上颠簸地行驶着。 大难刚过,劫后余生的女孩子们彼此都很惺惺相惜,很快就三三两两变成了好朋友。 这期间,警察给女生们梳理了整个案件的来龙去脉。 木斗村原本是一座很贫困的村庄,从很早开始就有买媳妇的“传统”,但买来的媳妇往往都是更贫困的农村家庭出身、学历低下而且相貌不怎么样的女生,甚至很多精神都有问题。 村里唯一的大学生、也就是现在的村长,他就是一名有精神问题的女性生下的,也是第一个考去大城市读书的人。 在那里,他见到了更漂亮、更有文化和更聪明的女生,他想:如果我的孩子也能有这种基因的母亲该多好? 他发誓要找一个城市的女生,或者说,找一个有能力去城市发展的“上等”女生结婚。 可是,他考上大学的时候已经三十岁了,身高只有一米六五,再加上家境贫寒、说话还很直男癌,没有女生愿意和他交往。 他向一个女生告白,对方却当着很多人面说:“就你这样子,我凭什么和你交往?” 于是,气愤的他买了安眠药,下在了那个女生的杯子里,对女生实施了性/侵/害,并用相机拍了女生的裸/照。 原本以为女生会为了名声就此从了他,可谁知对方居然直接报了警。 学校考虑到他是特困地区来的,虽然开除了他,却没有在他的档案上留下处分,再加上那个年代信息传播不发达,以至于他回到家乡后,依旧能参加当年的特殊的公务员招录。 后来辗转反侧,他靠着天时地利人和成为了村干部,认识了经常向附近村庄提供“媳妇”的人贩子,他开始和这些人来往,给予他们小恩小惠,然后要求对方提高供货质量。 打那之后,村民家家户户都能买到漂亮媳妇,质量也越来越高,村民越来越喜欢他,后来他在四十岁那年正式被推荐成为了木斗村的村长。 但是,那时候的他已经对当村长没太大兴趣了,他发现拐卖妇女的利润远比当这个荒山野岭的村子的村长要赚得多,而只要有钱,他想要多少女人就能有多少 女人,那才是他理想的生活。 于是,他正式联合人贩子开始了他的批量拐卖计划。 “木毒鬼”这个流传于村民口中的遥远传说被他利用,他让村民们臣服于木毒鬼的恐惧,又沉浸在衣暖饭饱有媳妇的满足中,成为替他守“门”的一道利器。 讲完这些,女警问车上的女生:“通过他的故事,你们明白了哪些道理?” 有女生小声回答:“不要喝别人给的饮料……” “没错”女警点头,“第一点,不光是陌生人递来的饮料不能喝,熟人没有当你面拧开就已经打开的饮料、或者是他自己不喝的水,也不要喝。”女警双手环胸,“拐卖往往会经历多个环节,而第一环节,往往都和朋友、同事、熟人或者关系户有关。还有人有想法吗?” “不要随便相信妖魔鬼怪,可能是人吓人……”又有女生小声说。 “没错。”女警接着点头,“遇到任何问题一定要以科学角度考虑,切莫迷信鬼神,还有吗?” 没人说话了。 “那我来补充一点。”女警道,“当我们同他人讲话的时候,可以说得严肃一些,但不要说得太刻薄。” 有女生不觉得:“可他本来就不是什么好人,他的想法很恶劣……” “是,但是世界上有恶劣想法的人太多了,而真正实施犯罪的人却只占很少一部分。”女警道,“刻薄的语言——往往是压垮这些人、导致他们激情犯罪的最后一根稻草。” 女警看着在座的每一位女生:“虽然,我们无论做了任何事都不是坏人犯错的理由,但是,太阳不会一直都在,每天都有下山的时刻。” 女警敲了敲旁边女生的椅子:“你知道女生拳头的力量普遍不如男生吗?” 女生点头:“知道。” 女警:“那你学过擒拿、散打、拳击或者任何增强力量和战斗能力的训练吗?” 女生:“……没有。” 女警:“那一旦有人对你实施危害时,你有办法自救吗?” 女生:“……” 女警又问了十几个女生,都回答没有,女警退回第一排道:“社会在努力变好,但还需要过程。在此之前,面对可能发生的罪恶时,你们有且只有两个安全的选择——要 么,让自己变得能够和罪恶对抗;要么,就应该避免和犯罪发生正面冲突。” 女警很认真道:“我们要和罪恶说不,但不是靠嘴、靠任性、靠寄托别人对你有善意,而是靠——”女警拍了拍自己的手腕,“靠力量,拳头的力量,知识的力量,还有想让社会变得更好的心灵的力量。” 女警真诚地说:“希望经过这件事后,你们都能够走出阴霾,并且有所成长。” · 女警慷慨激昂地给女生们说教着,黎希娣累了,晕晕乎乎地睡了过去。 不知道睡了多久,她忽然觉得口渴,就醒了过来领了一瓶矿泉水,“吨吨吨”地狂饮了几口,才舒服地坐下,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 此刻天已经渐渐暗了,红霞围绕着群山,夕阳橘灿,一群不知名的鸟儿飞过,晚风惬意,风景祥和。 黎希娣忽然觉得脑袋后面好像有什么东西,她下意识回头,在后车窗弯弯曲曲的山路上,她再次看到了那个幻觉中的小女孩。 小女孩还穿着那件白色的娃娃袖连衣裙,肩披黄色的披风,脚上是一双可爱的棕色小皮鞋。 小女孩站在那里,静静地看着黎希娣,风吹拂过她卷卷的头发,露出脖子上一个极为隐秘的红色伤疤。 黎希娣明明看不清那个红痕,可大脑中却有个声音告诉她:那里曾经被枪打穿过,很疼很疼很疼,那是她的致命伤。 小女孩和黎希娣对视了许久,忽然露出两颗小虎牙,甜甜地笑了。 不再是空洞的、恐怖的、没有灵魂的微笑,而是一个属于那个年龄小女孩本该拥有的甜美笑容。 她做着口型对黎希娣说:“姐姐,再见。” 黎希娣愣住了,她还没搞清楚自己到底看到了些什么,就听身后的女警接着道—— “大家知道木毒鬼的故事到底是一个什么样的故事吗?”女警坐下,温柔地讲着,“在我们国家的抗/日/战/争时期,一些军/阀英勇抗战,他们把自己的妻儿子女送往安全的地方,其中某一个军/阀,就把自己的妻子、姨太太们和孩子们送往这座山林避难。” “但是,那个时候,全国民不聊生,这么一群漂亮的女人带着这么多少爷小姐一路逃来,还带着那么多金银 财宝,肯定会被人盯上。”女警道,“所以,山匪打劫他们,骗子敲诈他们,最终来到这里的,只有最小的那个姨太太,还有她只有五岁的女儿。” “但是,这仅剩的两个人还是被一群山匪找到了。”女警惋惜道,“那群山匪在山林里追逐女人和她的女儿,最终,女人和小女孩都被乱枪射死了。山匪们大获全胜,拿着女人和小孩的金银珠宝回到村庄里大摆宴席,结果那天做饭的厨子失误,把带有致幻成分的蘑菇放在了锅里,有几个胆小的山匪吃完饭就疯了,说看到了一个穿着白色连衣裙、肩披黄色的披风,脚穿一双棕色皮鞋的小姑娘,隔天他们就自杀了。” 黎希娣听到女警对小女孩穿着的描述,顿时错愕地转过头看着女警,然后又再迅速地转过看向车窗外,那里早已没有了小女孩的身影。 · 车子驶离木斗村的这三天,女警给女孩们讲了关于这个村子和这座森林的各种事。 直到第四天,车子正式驶出山路,即将开上高速公路,一辆拖拉机却拦住了警车队伍的去路,一群木斗村的村民抱着孩子,拖拉机刚一停,就放小孩子扑了下来。 孩子们撕心裂肺地哭着:“妈妈……妈妈……你为什么不要我了……我做错了什么你就这么不要我了……妈妈你别不要我……我都改……我都改好不好妈妈……妈妈……” 这是木斗村的村民们最后一搏的手段,试图用孩子的无辜来拴住每个母亲的心。 有的女人一听到孩子的哭声顿时抱头就哭了,过了会儿,车门打开,一群孩子扑上来找妈妈,吱吱呀呀吵成一团。 黎希娣嫌聒噪,就下车站在外面,她向旁边的警察讨了根烟,背靠着车,吞云吐雾了起来。 这时,一个稚嫩的声音传来,怯生生地叫她:“姐姐?” 黎希娣一低头,看到了一个小男孩,她想了一下,就是之前那个对她有意思的小鬼。 “嗯。”黎希娣敷衍地应了声。 “姐姐你也要走吗?”小男孩仰头看着黎希娣,“你别走好不好……” 黎希娣没说话,只管抽自己的烟。 小男孩见黎希娣不理她,也很识趣,不再说话,就安静地站在她身边,时不 时地抬头看看她。 等黎希娣抽完两根烟,车上的闹剧也结束了,听说前前后后几十辆车总共又有两个妇女下车被劝走了,木斗村的村民还想继续闹事,却被警察及时制止。 黎希娣丢了烟蒂打算上车,身后的小男孩顿时紧张地拉住她的衣角,慌张道:“姐姐,你真得要走了吗?” 黎希娣自然而然地推开他的手:“嗯。” 车子重新启动了起来,黎希娣回到座位上坐下。 窗户外,木斗村的村民们还在追车,小男孩见大家追车,也跟着追。 他上气不接下气地喘着粗气,望着车上的黎希娣,恋恋不舍的地喊:“姐姐!我以后还能再见到你吗?” 黎希娣瞥了眼窗外,拉开窗户道:“也许吧,如果你逃得出这座山林的话。” “我一定能离开的!”小男孩已经跑不动了,他双臂撑在膝盖上,“哼哧哼哧”喘着粗气大声喊,“我爸说!只要读书有了知识!不再文盲!不再无知!就能离开!我一定能考上外面的大学的!” 男孩坚定的声音铿锵有力,在这片被群山环绕的大森林中跌宕起伏,回音频频,却最终消匿于林荫之间,没有了踪迹。 黎希娣心想,那你就逃吧,疯狂地逃吧。 但或许直到最后一刻,都无法真正逃出这座山林。 因为那里生了他、养了他、缔造了他,那里就是他灵魂和价值观的开始,也极有可能是他三观和世界观的终点。 · 三个月后。 一条震惊全国的投毒案发生在一座世人从未听说过的小村庄中。 有人将大量箭毒木的毒液投放在村庄专用的地下净水储水库中,导致全村632口人中,151人中毒身亡,431人生命垂危。 由于那个村庄鲜有人去,当警方和救援部队赶到并做出毒理判断时,死亡人数已超过200人。 警方在一名自杀身亡的女性家中发现一封遗书,书中写道:“虽然你们摘了我的翅膀,但我还是能飞向自由。” 后经调查,这名女性本名叫李香梅,是2002届四川某211大学的水利工程系本科毕业生,因为数年前的一场拐卖被迫嫁给这里的村民,并在数月前的一场跨国拐卖案中丢掉了一只手臂。 正是她制造了这场建国以来的特大 号投毒惨案。 这件事一时间轰动全国,霸占各论坛头条新闻,有人惋惜、有人痛快,有人质疑制度、有人嗤之以鼻,还有人抖机灵说以后拐卖妇女还是卖文科生比较安全…… 不过,无论互联网上一秒为这件事狂欢了多久,下一秒曲尽人散时,便再无人记得这个故事。 正如同人们很快就会忘记那座被郁郁青青的连绵山峰环绕起来的小村庒所在的方向。 那里的世界枝繁叶茂,绿植遮天蔽日,村庄所在的方向像是被神隐了起来,盎然的大自然包裹了它、养育了它、也吞噬了它。 它终将于林荫和大山之间被埋葬,仿佛世间再无那个荒僻的小村庄。 20、0.001 由警方护送回到北川后,黎希娣并没忙着提交新手任务。 因为距离新手任务结束期还有14天,只要她不提交任务结算积分,就会一直拥有那三个新手期的金手指。 她还记得刚成为这幅身体的主人的时候478说过,原主是被两个平时关系还算不错的同事设陷阱勒索、然后以5万元的价格卖给了和拐卖人口挂钩的传销组织。 黎希娣不是个爱记仇的人,因为她讨厌麻烦,但也正因如此,她觉得原主身上遗留下来的一些旧账必须算清楚。 社会是一个披着文明外衣的食物链,欺软怕硬永远是自然的法则,一个满身肌肉还纹着花臂的彪形大汉夜不归宿也不会遇上醉鬼找他闹事,而谨小慎微背着挎包规规矩矩下班的瘦小女性无论再怎么谨慎也有机率被醉鬼骚扰。 于社会立足,想要避免麻烦,就要首先让有些苍蝇明白惹了自己会是个大麻烦。 · 黎希娣先去补办了身份证和电话卡,用手机号找回了原主的支/付/宝等等账号,拿到钱,她就去剪了一头干净清爽的BOBO头短发、换了身不引人耳目但方便行动的工装衣,然后再用电话号登录微信后查看了原主之前的曾用手机,再买了一部这个品牌的最新款手机,通过“一键换新机”的系统恢复品牌自有网盘中的手机数据。 幸运的是,原主一直有开启数据同步功能,旧手机每天都会将各大APP的缓存数据和浏览器ckie上传至云盘,黎希娣通过复原这些数据分析出了整个拐卖事件的前因后果,掌握了这两个人犯罪的关键证据,也大概了解了原主在日常生活中的为人。 原主是个极其清高又特别懦弱的人,清高在她不和任何人做朋友,从来都是独来独往;懦弱在她在职场中从来不敢说不,害怕得罪人。 也正因如此,这两个害虫同事相中了她。 她们一个叫李雪,一个叫苏美,同1992年生,外地户口,都是典型的被消费主义洗脑了的“精致穷”。 做着一个月4000元的前台,买着一瓶2000元的神仙水,背着5000元的二手LV皮包,幻想钓着一个月800000元的高富帅。 可到了午休叫外卖的时候,但凡这顿饭 不用拍照,都是吃冒菜多加一份8.8元的鱼丸都会觉得“算了吧”的类型。 工资不够花,她们就卖三无减肥药给原主,如果原主不买,就在公司里一唱一和给原主穿小鞋。 后来,年初疫情爆发,幼教中心关门,这两个人的信用卡资金链断线,小额贷款公司上门催债,她们就恶向胆边生,对看着最好欺负的原主动起了歪脑筋,以一起出行为由将原主骗卖给了传销公司。 · 为了摸摸清楚这两个人的生活作息好一网打尽,黎希娣在玛丽安幼教中心对面的烧烤摊坐了几天,她一边撸串一边抽烟一边翻着她们的朋友圈,根据日常定位打卡的信息,彻底摸清了这两个害虫的生活规律。 她们每天是九点对九点的十二小时工作制,晚上十点左右会从南光西路向北走,大约十点半到南光路地铁站乘坐地铁回家。 坐地铁时长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目的地是位于四环外的一个老旧小区,两人在这里租了一间两室一厅,月租2500元。 这个小区公共设施非常落后,没有监控、没有门禁,只有一个全天都在看报的老大爷守在值班室里。 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租客,白天里小区空荡荡的,只有早上和半夜才会有人不断地进进出出。 · 到了第四天的时候,北川下起了大雨。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人们不喜欢秋雨,因为青墨色的天空和湿冷的味道让人容易伤感。 但黎希娣很喜欢这场雨,因为大雨的嘈杂能掩盖住各式各样的声音,笑声、闹声、哭声……亦或者求救声。 她傍晚吃完饭就到小区里找了处能避雨的地方等着,等二人回来,就尾随在她们身后,见双方都进了楼道,才露出窘迫的表情跟上,哆哆嗦嗦道:“小雪,小美,好久不见……” 黑夜里楼道多了个人,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等仔细一看清楚发现是黎希娣后,两个人顿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她们对看一眼,不动声色地佯装没事道:“呀,希娣,你、你怎么在这里?” “呜呜呜……你们还说……你们带我去的那个公司可是传销公司啊……传销公司……”黎希娣虽然没有眼泪,但不妨碍她哭得很大声,“幸好我跑出 来……不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二人做贼心虚,怕黎希娣的哭声惊扰了邻居,忙捂住她的嘴打马虎眼:“啊?传销公司?你开玩笑呢?你等一下,进门说、进门说!” 李雪匆匆忙忙在包里掏钥匙,苏美稳着黎希娣的哭声,三人一前两后进门回家。 防盗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两人这才松了口气,李雪对苏美使了个眼色,然后哄着黎希娣在沙发上坐下,苏美趁机去厨房拿武器,选来选去,她提了把菜刀出来。 苏美大脑倒也简单,她什么都没想,就是觉得黎希娣既然活着回来了,就不能让她活着离开,否则一旦黎希娣找了警察报案,她的人生就完蛋了。 见苏美拿着把刀出来,李雪有些慌了。 她虽然害怕拐卖人口的事情东窗事发,但脑容量能比苏美大一些,她合计着苏美要是真把人杀了,就她们俩的心理素质和智力水平,能躲过警察的侦查吗?故意杀人可比拐卖人口判得重多了! 可李雪转念一想,要是苏美真杀了黎希娣,她就可以趁机把杀人和拐卖的罪名全推到苏美头上,自己也装作是个受害者,反正当初从传销组织手上拿的钱都是现金,没有人能证明她是主动参与了拐卖。要是苏美没有杀黎希娣,就想个办法造成意外,反正无论如何都要让苏美背上所有的锅。 李雪觉得自己这出想法很好,遂故意对苏美点点头,给她一个错误的信号,然后自己借着检查手机的名义转身离开。 苏美也是真得憨,收到朋友的眼神指令后,还真就拿着菜刀大喇喇地朝着黎希娣走来。 黎希娣早就在前面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苏美的动作,等她挥刀的那一刹那,黎希娣忽然抬手,一把拧过苏美握刀的手腕,将她的手肘拧成一个人类极难摆出的角度,然后一抬腿,精确地踹断了苏美前臂的桡骨。 黎希娣虽然没学过解剖,但上辈子开了四五年的民宿,天天厨房里奔波,会各式各样的肉食料理,对断多粗的骨该用几分力还是蛮拿手的。 苏美疼得还来不及惨叫,黎希娣又一把扯住李雪的长发,趁她无法控制平衡时将她一脚踹翻在地,然后迅速将落地的菜刀踢开,走上前将李雪 的双臂扭曲交叠于身后,大喇喇地骑在李雪的背上坐下。 这一连串动作虽然复杂,但从发生到结束只用了三秒。 头上的白炽灯随着窗外的风摇晃着,光影在房间里荡漾,时不时还发出微弱的电流声闪一下,像极了两个人此刻惴惴不安又惊魂未定的内心。 李雪被坐在身下不得动弹,断了一根骨头的苏美躺在地上嗷嗷打滚,黎希娣看着她们,这才撑起下巴,面无表情地问:“看过《电锯惊魂》吗?” 两个女生又惊又怕,不敢出声。 “竖锯会把每个犯了错的人抓起来,然后给他们制定残酷血腥的救赎方案,只要通过了考验,他们就自由了。”黎希娣平静地说着,“所以,我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们两个谁先用刀子捅穿对方的气管,我就向警察揭发输了的那个人,让输了的人去坐监狱。” 两个女生顿时惊恐地看着黎希娣。 “这不是什么难事吧?”黎希娣从一旁的桌子上顺了只钢笔,一边转着,一边淡定自若地说着,“我以前开民宿客栈的时候,因为我的客栈在湖心岛上,如果客人发生了意外是没有救护车一时半会儿能赶过来的,所以我学了些急救手段,比如食物噎到了无法呼吸的时候,迫不得已就可以用锋利的东西在气管上开一个口子供人呼吸。” “很简单吧?”黎希娣挑眉,问眼前的二人,“只要割开对方的气管,就不用坐牢,多好的买卖,是不是?” 两个女生拼命地摇着头,哭着求饶:“我错了……希娣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放了我好不好……我把所有从你那里骗来的钱还给你……全都还给你……” 黎希娣只是低着头把玩着钢笔,不作回答。 苏美趁着黎希娣低头看钢笔看得出神,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但下一秒就被人摁在了门框上。 黎希娣用牙齿咬掉钢笔的笔盖,摁住苏美肩膀的同时猛地一抬手,锋利的笔尖戳穿她耳廓的一瞬间,如同一颗钉子一般扎进了木质的门框里。 “啊——!!”苏美吓得六神无主。 “你可千万别用力扯。”黎希娣在她耳边轻声道,“不扯,顶多是以后多了个大了点的耳洞,扯了,那 这个耳朵怕是就没法要了。” 这下,两个人是彻底被吓软了。 苏美和李雪哆哆嗦嗦求了黎希娣整整一夜,黎希娣就撑着下巴坐在李雪身上听她们说。 她自然不可能真让她们两个外行拿着钢笔互捅,万一捅死了,不是给自己没事找事吗? 黎希娣只是担心法院判这两个人判得太轻,让她们在监狱里又萌生了报复心理而已。 社会上总有那么些人一把年纪了还和小孩子一样,认为出事找警察就相当于打架告班主任,被抓了非但不服输,出来了还会找报警的人算账。 这种人,就适合在送她们去警察怀里忏悔之前先收拾一顿,让她们反向明白警察才是她们的救星,以后回归社会才能老老实实的。 · 窗边渐渐泛起鱼肚白,两个人的体力也到了崩溃的边缘,黎希娣这才懒洋洋地拨通了110报警电话:“喂,警察你好,我被绑架了,请你们速到我说的这个地方来……” 警察赶到的很迅速,将三个人一同带回局子里调查。 黎希娣交了手上的全部证据,称自己昨晚找她们是顾念友情,谁知道二人竟然合起来把她骗进家门,苏美甚至去厨房拿刀要杀她。她是正当防卫导致了苏美的骨折,后来苏美还要袭击她,她才迫不得已把苏美的耳朵钉在门框上,防止苏美继续发狂攻击自己。 当然,警察是完全不信黎希娣是个柔弱小姑娘这一套的,就黎希娣把钢笔插入木门的那个深度,没两把刷子还真做不到,所以警察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黎希娣:“看来你们做前台客服的,还得学扔飞镖啊。” 黎希娣也不怵,迎着警察的视线笃定回答:“如果我没有两把刷子,这个案子就是一桩命案了。” 李雪见警察和黎希娣讨论的重点在苏美身上,怕杀人的事扯上自己,立刻添油加醋地对警察道:“警察,警察昨晚拿刀的苏美,不是我啊……” 苏美见李雪这时候内讧,气不过,又抖出李雪曾经盗窃别人钻石项链的往事。 两人一来二去都翻了脸,开始互相揭底,倒省了黎希娣废嘴皮子。 ·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天色已经很晚了。 黎希娣就近找了家快捷酒店住下, 整理了一下原主的所有银行卡和存储APP的余额,上面总共有12700元,虽然不多,但一时半会儿够用。 隔天一早,黎希娣洗漱完毕就起床就去北川市一家有名的健身房办了季卡,然后找了个私教,表示自己需要以最快的速度变成陆战女兵级别的身体素质,运动多苦都无所谓,要求的是快。 私教对她的要求诧异了好久,这年头来健身房的,十个里面九个最后都把健身卡用成了洗澡卡,像这种要求比天高的,到最后肯定坚持不下来。 但有钱不赚王八蛋,私教才不管黎希娣会不会后悔,伸出手热情“画饼”道:“让我们一起加油吧,未来的陆战女兵!” · 那天后,在健身房附近的短租公寓里面租了三个月的房子,然后每天早上六点起床出门买新鲜的蔬菜和肉,变着方式和口味给自己做饭吃。 人体的运动能力离不开肌肉,而要增肌必须先增肥,她开始逼迫这幅不愿意摄入高蛋白的身体每天接受吃六到八顿饭,而且顿顿都要吃至少二两牛肉、三两鸡胸肉和五两蔬菜,并且每天坚持喝大量的水。 在此期间,她每天还会去健身房游泳三个小时,调动身体的机能和心肺功能。 两周后,黎希娣的身体情况有了一个质的飞跃,她从39公斤变成了59公斤,身材圆润甚至有有些发福,但她全身轻盈,从一个笨重的死瘦子变成了一个灵活的小胖子。 黎希娣这才去健身房上私教课,她缩短了游泳的时间,每天花费至少8个小时在操课上。 教练见她训练这么玩命,不免心生敬意,教她的时候变得格外认真,对她的要求也出奇得高。 · 三个月课程结束的时候,北川市已经是晚秋了。 白天有太阳的时候虽然只需要穿一件薄薄的T恤,但夜里太阳落山,风就变得格外得凉。 傍晚,黎希娣穿了件大T恤和大裤衩去附近的超市买打折的生蚝,买完她就一边散着步回公寓一边抽着烟吞云吐雾。 附近商场的大屏幕上播着最近的新闻—— [北川市灵缉组已正式成立,林筱之同志将作为首位90后的灵缉组组长,未来可期——] [据悉,北川市灵缉组是继北上广深……等9座城市外,第10个成立的 灵缉组,它专项针对打击以灵异、邪/教等方式非法开展的黑/社/会性质犯罪……] “灵缉组……”黎希娣重复了一遍这个拗口的名字。 等回了家,她三两下脱了衣服,光着身子走到餐厅喝水。 试衣镜就在餐厅对面,镜面倒映出她苗条但结实的身材,以及她全身上下紧实的肌肉,最为亮眼的是她已经有了雏形的八块腹肌。 因为之前努力增肥胖过一阵儿,她的胸部囤积了些脂肪,总算不再是飞机场了,稍微有了些弧度,A杯勉强能够装满。 喝完水,黎希娣回了房间举铁。 478忍了三个月终于受不了了,冒出来问黎希娣:【宿主,你还记得你是个有系统的人吗?】 黎希娣一边举铁一边道:“嗯。” 478:【那新手任务你为什么不提交呢?你知不知道你都把一个任务拖了快一百天了!本来能评S级的任务,都被你拖成B级了!】 提到新手任务,478就生气。 眼前的这位宿主完成新手任务只用了16天,而且一次都没有向系统求救,当时如果直接提交任务结算积分,评分至少是S级。 478做系统客服次数也多了,像这种新手任务开局地狱模式还能拿高分的宿主,那都是凤毛麟角的精英,好好辅佐一定能出成绩。 但问题是,这位宿主一直不肯提交新手任务。 问她原因,她说:你们系统应该和游戏一样吧?只要我不提交新手村的任务,我就一直是新手,新的任务事件就不会触发,我就一直是安全的,对吧?那你就等我练几年,身体素质过硬了再出新手村,不然这幅身体做任务太麻烦了,一点都不刺激…… 478一听头就大了,它心想:好啊,你又怕麻烦、又要刺激,到最后羊毛都薅到系统身上来了!就你聪明会钻BUG是不是? 478当下就气急败坏地给主机打电话,要求调整这位宿主的系统配置。 但是,主机调整需要个过程,这一来二去,三个月都过去了,主机还没回电话,宿主也不出门,每天就在家、健身房和菜市场三点之间来回。 478拿黎希娣没辙,吼也吼了,骂也骂了,到最后不得不放弃嘻哈精神的尊严,抱着她的大腿哭着求她说:【宿主,咱们提交新手任务好不好?你看你 钱也快花光了,对不对?求你了啊行行好啊!】 黎希娣本来也没打算真练个三五年的再去做任务,她挥了挥胳膊,觉得准备得差不多了,于是点头:“行吧,提交吧。” 话音刚落,脑海中传来了冰冷的系统音—— 【您的新手任务已经提交,积分结算中。】 【您的新手任务最终评级:B级。】 【您所获得的积分是:1000分。】 【您所获得的生命值是:100分。】 【欢迎正式来到超级吸渣系统,接下来的日子,请尽情享受系统的美妙。】 21、0.002 为了摸摸清楚这三个人的生活作息好一网打尽,黎希娣在玛丽安幼教中心对面的烧烤摊前坐了几天。 她一边撸串一边抽烟一边翻着三个人的朋友圈,根据日常定位打卡的信息,大概摸清了这几只害虫的生活规律。 首先是李雪和苏美,两个人都是幼教中心的客服前台,都是临时工,而且是标准996,晚上十点左右会从南光西路向北走,大约十点半到南光路地铁站乘坐地铁回家。 坐地铁大约需要一个小时,目的地是位于五环外的一个上世纪70年代的老旧小区,两人在这里租了一间两室一厅,月租2500元。 这个小区公共设施非常落后,没有监控、没有门禁,只有一个全天都在看报的老大爷守在值班室里。 住在这里的大部分都是租客,白天里小区空荡荡的,只有早上和半夜才会有人不断地进进出出。 而陈宇驰的生活和工作条件都比这二人稍微好一些,955的工作模式,出了工作单位直接在门口坐公交,三站路就到了租住地。 目的地也是一座老旧小区,但房子新了很多,六层高的小矮楼,设施不错,有摄像头和健身小花园,每天从早到晚都有老年人和孩子在活动。 黎希娣在跟踪的时候发现,陈宇驰从来不带饭回家,他回家之后的两个小时内也没有外卖小哥进出那栋楼,而且每天他回家之前,房子的灯就已经早早亮起,烟囱里总是会有炒菜的油烟飘出。 由此可以大概判断出,陈宇驰应该是和熟悉的人合租。 为了验证自己的判断,黎希娣还去听了门。 她发现和陈宇驰同居的是个女生,女生似乎是做电子商务类工作的,在家里对陈宇驰唯唯诺诺,陈宇驰则说起话来暴躁易怒,趴在门外都能听到他趾高气昂的咆哮声。 而且,黎希娣还观察到,陈宇驰除了每天上班回家外,中午必去幼教机构隔壁的盲人按摩店。 某天中午,黎希娣趁着陈宇驰推拿完之后进去找刚给他做按摩的师傅给自己推拿,顺便唠嗑了解到:陈宇驰从十**岁开始就有腰椎间盘突出的问题,这几年又因为工作原因,问题越来越严 重,每天下班腰部都会吱吱响,阴雨天甚至直不起腰。 …… 对三人有了足够的了解后,黎希娣开始静等实施报复计划的合适日子到来。 · 第四天,北川下起了大雨。 都说一场秋雨一场寒,人们不喜欢秋雨,因为青墨色的天空和湿冷的味道让人容易伤感。 但黎希娣很喜欢这场雨,因为大雨的嘈杂能掩盖住各式各样的声音,笑声、闹声、哭声……亦或者一些不想被人听到的声音。 她准备分批对付这三个人,先从两个女生开始。 傍晚吃完饭,黎希娣就到小区里找了处能避雨的地方等着,见二人回来,尾随在她们身后,见双方都进了楼道,才露出窘迫的表情跟上,哆哆嗦嗦道:“小雪,小美,好久不见……” 黑夜里楼道多了个人,两人都被吓了一跳,等仔细一看清楚发现是黎希娣后,两个人顿时露出了意外的表情,她们对看一眼,不动声色地佯装没事道:“呀,希娣,你、你怎么在这里?” “呜呜呜……你们还说……你们带我去的那个公司可是传销公司啊……”黎希娣虽然没有眼泪,但不妨碍她哭得很大声,“幸好我跑出来……不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呢……” 二人做贼心虚,怕黎希娣的哭声惊扰了邻居,忙捂住她的嘴打马虎眼:“啊?传销公司?你开玩笑呢?你等一下,进门说!” 李雪匆匆忙忙在包里掏钥匙,苏美稳着黎希娣的哭声,三人一前两后进门回家。 防盗门关上的那一刹那,两人这才松了口气,李雪对苏美使了个眼色,然后哄着黎希娣在沙发上坐下,苏美趁机去厨房拿武器,选来选去,她提了把菜刀出来。 苏美大脑倒也简单,她觉得黎希娣既然活着回来了,就不能让她活着离开,否则一旦黎希娣找了警察报案,她的人生就完蛋了。 见苏美拿着把刀出来,李雪有些慌了。 她虽然害怕拐卖人口的事情东窗事发,但脑容量能比苏美大一些,她心想苏美要是真把人杀了,就她们俩的心理素质和智力水平,能躲过警察的侦查吗?故意杀人可比拐卖人口判得重多了! 可李雪转念一想,要是苏美真杀了黎希娣,她就可以趁机 把杀人和拐卖的罪名全推到苏美头上,自己也装作是个受害者,反正当初从传销组织手上拿的钱都是现金,没有人能证明她是主动参与了拐卖。要是苏美没有杀黎希娣,就想个办法造成意外,反正无论如何都要让苏美背上所有的锅。 李雪觉得自己这出想法很好,于是故意对苏美点点头,给她一个错误的信号,然后自己借着检查手机的名义转身离开。 苏美也是真得憨,收到朋友的眼神指令后,还真就拿着菜刀大喇喇地朝着黎希娣走来。 黎希娣早就在前面的玻璃窗上看到了苏美的动作,等她挥刀的那一刹那,黎希娣忽然抬手,一把拧过苏美握刀的手腕,将她的手肘拧成一个人类极难摆出的角度,然后一抬腿,精确地踹断了苏美前臂的桡骨。 黎希娣虽然没学过解剖,但上辈子开了四五年的民宿,身兼老板和厨师两重角色,天天在厨房里奔波,会各式各样的肉食料理,对断多粗的骨该用几分力还是蛮拿手的。 苏美疼得还来不及惨叫,黎希娣又一把扯住李雪的长发,趁她无法控制平衡时将她一脚踹翻在地,然后迅速将落地的菜刀踢开,走上前将李雪的双臂扭曲交叠于身后,大喇喇地骑在李雪的背上坐下。 这一连串动作虽然复杂,但从发生到结束只用了三秒。 头上的白炽灯随着窗外的风摇晃着,光影在房间里荡漾,时不时还发出微弱的电流声闪一下,像极了两个人此刻惴惴不安又惊魂未定的内心。 李雪被坐在身下不得动弹,断了一根骨头的苏美躺在地上嗷嗷打滚,黎希娣看着她们,这才撑起下巴,面无表情地问:“看过《电锯惊魂》吗?” 两个女生又惊又怕,不敢出声。 “竖锯会把每个犯了错的人抓起来,然后给他们制定残酷血腥的救赎方案,只要通过了考验,他们就自由了。”黎希娣平静地说着,“我给你们一个赎罪的机会,你们两个谁先用刀子捅穿对方的气管,我就向警察揭发输了的那个人,让输了的人去坐监狱。” 两个女生顿时惊恐地看着黎希娣。 “这不是什么难事吧?”黎希娣从一旁的桌子上顺了只钢笔,一边转着,一边说着,“只要 割开对方的气管,就不用坐牢,多好的买卖,是不是?” 两个女生拼命地摇着头,哭着求饶:“我错了……希娣我错了……都是我不好……放了我好不好……我把所有从你那里骗来的钱还给你……全都还给你……” 黎希娣只是低着头,不作回答。 苏美趁着黎希娣低头看钢笔看得出神,哆哆嗦嗦从地上爬起来转身就跑,但下一秒就被人摁在了门框上。 黎希娣用牙齿咬掉钢笔的笔盖,摁住苏美肩膀的同时猛地一抬手,锋利的笔尖戳向她铅球的同时,就在距离她的美瞳只有最多一两毫米的位置停下。 “啊——!!”苏美吓得六神无主。 黎希娣面无表情:“跪下,抱头,否则别怪我。” 这下,两个女生是彻底被吓软了。 苏美和李雪哆哆嗦嗦跪在地上抱头求了黎希娣整整一夜,黎希娣将她们都绑了起来,坐在沙发上听她们反反复复地道歉。 直到第二天清晨,窗边渐渐泛起鱼肚白,黎希娣心想就这两个女生的窝囊样子,进了监狱也是受欺负的料,这才拨通了110报警电话:“喂,警察你好,我被绑架了,请你们速到我说的这个地方来……” 警察赶到得很快,将三个人一同带回局子里调查。 黎希娣交了手上的全部证据,称自己是被拐后刚回到北川,昨晚找她们是顾念友情,谁知道二人竟然合起来把她骗进家门,苏美甚至去厨房拿刀要杀她。她是正当防卫导致了苏美的骨折,后来苏美还要袭击她,她才迫不得已把苏美的耳朵钉在门框上,防止苏美继续发狂攻击自己。 当然,警察对黎希娣自称柔弱小姑娘是心存怀疑的,就她这一挑二的能耐,没两把刷子还真做不到,所以警察笑了笑,意味深长地看着黎希娣:“一个人控制两个人,这得有两把刷子啊!” 黎希娣也不怵,迎着警察的视线笃定回答:“如果我没有两把刷子,这个案子就是一桩命案了。” 李雪见警察和黎希娣讨论的重点在苏美身上,怕杀人的事扯上自己,立刻添油加醋地对警察道:“警察,警察昨晚拿刀的苏美,不是我啊……” 苏美见李雪这时候内讧,气不过,又抖出李雪曾经盗窃 别人钻石项链的往事。 两人一来二去都翻了脸,开始互相揭底,倒省了黎希娣废嘴皮子。 · 从公安局出来的时候,天色渐晚,暴雨冲刷着整个世界,眼前水雾朦胧,什么都看不清。 黎希娣看表,已经晚上七点了。 考虑到李雪和苏美被抓的事明天就会传到幼教中心,如果陈宇驰警惕心强,说不定会提前跑路,所以她决定今晚直接去找陈宇驰。 黎希娣掏出手机打开和陈宇驰的聊天记录,上面显示着近半个月的信息:[你以为你跑了,我就找不到你了?] [我告诉你,我看了你的员工档案,我知道你家的住址,你如果月底再不打钱,我就让你父母看看你的照片!] [我知道你想靠着你那张脸给自己的屁股卖个好价钱!你考虑清楚,如果我的这些照片传出去了,看哪个富豪愿意接这个盘!] 黎希娣想了一下,快速地回复:[对不起!我没有钱了!李雪和苏美一直问我要钱,我已经没有一分钱了!] 可能是太久没有收到黎希娣的微信,陈宇驰立刻回复道:[你还好意思出现!我告诉你!我已经决定明天就去你家找你了!] 黎希娣放下手机不再回复。 过了一分钟,对面的陈宇驰焦急了:[你TM说了一句话就又给我玩消失?] 黎希娣这才慢慢拿起手机,缓慢打字:[我真没钱了,我手头只有400元了,你要是嫌不够,我把我手机和平板电脑给你好不好?] 陈宇驰:[你那什么垃圾手机能换几个破钱?你打发叫花子呢?] 黎希娣又不回复了。 过了会儿,陈宇驰气急败坏地打了语音过来。 黎希娣挨了他一通威逼利诱后,清了清嗓子,颤颤地道:“我求求你了,我的笔记本电脑也给你好不好?我的笔记本是苹果的,二手的应该能卖上价钱!求求你了,宽限宽限我吧!” 陈宇驰听到有苹果电脑,语气这才好了些,他想了一下答:“行吧,你现在到东方路的如家酒店门前,我马上到。” 说完,他还补充了句:“你要是敢不来,我让全天下人都看到你的照片!” 黎希娣没有再回复陈宇驰,她挂了语音,快速打车找到那家酒店。 酒店在繁华的商业街上,到处都是摄 像头,黎希娣从下车就开始假哭,她先到酒店隔壁的超市里挑了件丝滑的连衣裙和尖头皮鞋买下换上,然后将自己正在穿的衣服存在了储物箱里。 走出超市的时候,她还故意假摔,地上的雨水弄湿了她身上的衣服,丝质料子紧紧贴着她的皮肤,勾勒出巧妙地弧度。 而单薄布料经过水的洗礼后变得有些透明,黎希娣白皙的皮肤若隐若现。 陈宇驰下出租时,一抬眼就看到站在酒店门口瑟瑟发抖的黎希娣,凑近些时又看到她薄透的外衣下细嫩的皮肤。 陈宇驰的视线变得猥琐了起来,但相比自身的欲/望,要钱才是眼下最重要的事,他道:“东西给我。” 黎希娣点了点头,颤颤巍巍地从口袋里掏出手机给他:“我今天只带了这个。” 陈宇驰顿时暴怒:“你他/妈耍我呢?你这手机从入手那一刻起就不保值了!” 黎希娣只好又可怜巴巴地从口袋里取出一百多块钱的零钱:“我只有这些了……” 陈宇驰更生气了,低声怒道:“你想死吗?打发叫花子?” 黎希娣一听,顿时“噗通”一声跪在地上,抱着陈宇驰的腿大哭着求饶:“求求你……我真得没有钱了……求求你……” 黎希娣这一番动作,顿时引来了周围一圈人的围观。 陈宇驰毕竟不是街边的混混,幼教是个要脸的工作,他顿时蹲下身抓住黎希娣的胳膊将她提起来:“你疯了吧你这是马路上!” 黎希娣低头,雨水润湿了她的双眼,刚好可以伪装成她的泪珠,她说:“我……我已经没有了……要不然……要不然你看我还有什么能给你的……我都可以……” 陈宇驰刚被压制下去的邪念瞬间再次涌了上来,他心想黎希娣的身材虽然要什么没什么,这种只有筷子腿的女人也就没有经验的处/男喜欢,但她脸蛋漂亮,睡了不亏。 他下意识看了眼黎希娣手中的钱——好像办个钟点房是够的。 短暂地思想挣扎了三秒,陈宇驰昂了昂头:“你去开个钟点房。” 黎希娣又装模作样地擦了擦“眼泪”,走进大厅办房。 酒店前台两名服务员从黎希娣下跪开始就在围观二人的情况,这会儿见黎希娣哭着走 进来,又抖着手递上钱,不由得对视一眼。 等黎希娣拿了房卡后,陈宇驰才进来,他在前,黎希娣在后,一前一后向电梯间走去。 走到一半,黎希娣哭的声音大了些,陈宇驰顿时暴躁地转过头,指着她的脑袋问:“你想干嘛?信不信我现在就走?” 黎希娣忙摇了摇头,拼命地弯腰鞠躬说“我错了”,然后小跑着跟在陈宇驰身后进了电梯间。 一进门,陈宇驰顺手反锁了房门。 黎希娣瞥了眼他:“我去洗澡。”说着,走到床边开始扭扭捏捏地脱衣服。 而陈宇驰已经有些忍不住了,走过来伸手摸黎希娣,却被她一把钳住手腕,紧接着,黎希娣在心中默念:“478,轻度放电。” 瞬间,陈宇驰被电打得一屁股摔坐在地上,一时间有些懵。 黎希娣也没有乘胜追击,她双手环胸站着,用淡淡的声音道:“我记得你之前和一个有钱的女客户交往,结果被分手了,听同事说,是你不行,女客户早就忍你很久了,结果还发现你是用贷款装出来的富二代,实际上你爸妈连正经工作都没有……” 陈宇驰瞬间清醒了过来,眉间青筋暴起:“你说什么?” 黎希娣扯了一下嘴角:“我在嘲讽你,没听出来吗?” 黎希娣话音刚落,陈宇驰从地上一弹而起,愤怒地抓住黎希娣的脑袋,用力磕在电视上。 黎希娣被撞的头晕眼花,嘴上的话却没有中断:“不愧是被消费主义洗脑的工具人,这么容易被人贩卖焦虑。你知道焦虑的源头是什么吗?是内心深处的自卑。也是,你这种人……” 陈宇驰顿时更恼火了,他抓着黎希娣的脑袋在电视上连磕三下,液晶电视屏幕碎成了渣。 黎希娣的脑袋被撞得鲜血直流,她的双眼被血染花了,头疼得仿佛要裂开,但她非但不急,反倒是安了心。 她故意挑了回忆里陈宇驰最受不了的事拿出来说,为的就是能激怒他。 既然自己是受害人,就要让受害者的身份完美一些,她就是要挨打,还要被打得非常狠,如果死了也无所谓,但只要她活着,陈宇驰接下来的人生就要在地狱中生活。 挂了彩的黎希娣不再有所忌惮,抬腿,朝着陈宇 驰的命根子狠踢一脚。 陈宇驰顿时惨叫一声跪在地上,他弓着身子紧紧地护住裆部,双眼狠狠地瞪着黎希娣:“你个狗娘养的死女人,偷袭我……” 黎希娣这才擦去脸上的血:“那不然呢?” 女人想在格斗中战胜男人、尤其是战胜比自己高大的男人,需要足够的实力和天赋。黎希娣知道自己有BUFF未必会输,也知道陈宇驰一看就是不运动的宅男,但她怕万一这个一米八的男人大力出奇迹,战局就逆转了。 所以,这个时候,还是下三滥的招式好用。 但黎希娣的计划不仅仅是送陈宇驰进监狱和踢伤他的蛋这么简单,她必须废掉陈宇驰这个人才能够安心。 因为男人在拳头上的力量是远远强于女人的,所以,男人被女人欺负后一旦怀恨在心,更倾向于用暴力报复女人。 当男人一旦决定通过武力报复的时候,女人就很难应对这突如其来的灾难,甚至之后的人生都会被迫生活在恐怖之中。 所以,对付这种潜在威胁,不违法地让他彻底残废甚至死亡,才是最安全的选择。 于是,面对倒下的陈宇驰,黎希娣仍不做反抗。 直到他用尽全力站起来并伸出手抓住她的大腿,指甲将她纤细的脚踝抓出几道血口时,黎希娣顺势摔倒在地上,一边挣脱开陈宇驰的双手,一边故意给身上制造足够的擦伤,然后以最快的速度爬起来,再次抬腿,用尽全身力气瞄准陈宇驰的腰椎,狠狠地踢了上去。 陈宇驰当即惨叫一声,直接昏死了过去。 黎希娣看着地上已经失去了意识的陈宇驰,又看着鞋尖凹进去的硬质皮鞋,感受着脚趾间反作用力传来的剧烈刺痛,陷入了思索。 女人身上唯一能和男人做力量抗衡的只有腿部力量,一个斯巴达训练三年的踢腿配一个健康状况堪忧的腰椎,这一脚是否有机会送陈宇驰一个高位截瘫呢? 沉默数秒,黎希娣才冲向大门开锁,光着身子狼狈地在走廊上边哭边爬,尖声大叫:“救命啊——强X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