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重生七零:我在林场当知青》 第一章 重生 “希平,你敢不敢喊一声儿,你要高海宁的小姨子?今天你要是敢喊,晚上我请你喝酒。” “靠,希平哥,这有啥不敢喊的? 高海宁的小姨子那么漂亮,谁不惦记啊? 喊,男子汉大丈夫,一句话,还有啥不敢的?” “就是,咱希平哥天不怕地不怕,还怕个女孩子咋地?喊,希平哥,我们都支持你。 你要是真把周青岚追到手,往后跟高海宁就成连桥儿了,多好啊?” “希平哥,加油,别怂,喊。” 六月的长白山,树木苍翠、郁郁葱葱。 林间一条清澈的小溪,潺潺流淌。 小溪边,一群十八九、二十来岁的年轻人,正凑在一起笑闹着。 被众人拥簇着起哄的盛希平,此时却是一阵恍惚,眼前这是什么情况? 他不是过六十大寿喝醉酒,回家睡觉了么?这是哪里?做梦么? “希平哥,你发什么愣啊?敢不敢喊,给个痛快话。 大家伙儿都看着你呢,你可别丢了咱前川林场知青的面子。怕什么?上啊。” 旁边,一個留着小平头,浓眉大眼的小伙子,伸手推了推还在恍惚中的盛希平。 不对,眼前好像不是做梦。 虽然他心里不知道多少回盼着能重新回到过去,梦里也时常梦到前川林场。可眼前这一幕太鲜活、太真实了,绝对不是梦。 盛希平猛地回过神,扭头打量着四周,看着身边这群年轻人。 王建设、高海宁、陈维国、张志军…… 还有一些看着面熟,却一时间怎么也想不起他们叫什么,仿佛那名字就在嘴边,可就是说不上来。 他们,大多都是前川林场职工家的孩子,跟盛希平年龄相仿,又一起在家属队当知青。 七七年之后,这些人有的招工上班,有的参加高考出去念书。 再然后,林业局不景气,众人下岗自谋出路,就此各奔东西,很多人走了再没消息。 不是梦,这绝对不是做梦,以往虽然也做梦回林场了,可从来没梦到过这些人。 “你问问他敢么?借他八个胆子,他也不敢喊啊。 切,你们前川林场这些人,就是些怂包。” 就在盛希平沉浸在回忆中,努力思索的时候,从不远处又过来十多个岁数差不多的年轻人。 领头的那人,穿了件纯白色的确良衬衫,蓝色改良工装裤还有崭新的折痕。 三七分的头发不知道抹了什么,一丝不苟、油光锃亮的,怎么看都不像是来干活的模样。 “就是,他们这些人,就能胡吹大气。 成天什么希平哥、希平哥的捧臭脚,就好像盛希平多能耐似的。 一到动真章儿的时候,还不是怂了?盛希平,你不是挺能耐么?有本事你倒喊啊。 周青岚,那是我们松江河知青一朵花,扎手的山刺玫,也是你能惦记的?” 旁边一人,穿的也挺板正,梳着同样三七分的发型。 只是那双小眼睛,就跟凉席篾子剌出来似的,再配上瘦长脸尖下巴,怎么看都显得獐头鼠目不像好人。 这俩人,盛希平当然认得。 不,应该说,他们就算是化成了灰,盛希平都不会认错。 穿白衬衫的那个,叫孙云鹏,是松江河林业局副主任家的独子。 旁边那个,是制材厂副厂长家的儿子,叫杜家斌。 从七一年开始,林业局有新政策,职工子弟初、高中毕业后,不再安排下乡。 而是上山,在本局走亦林亦农道路,直接安排到下属林场的家属队集体户。 上山的知青,可以在家属农业队干活,也可以到林场干季节工。 前川林场是个大林场,旁边还挨着大碱场村。 这边条件比其他林场好,所以不光本林场的职工子弟留在家属队,局里不少干部的子女,也都安排到前川林场集体户。 孙云鹏那群人,就是局里各单位的子女。 这些人以孙云鹏为首,大多是干部子女、纨绔子弟。 一个个自视甚高、盛气凌人,根本不把前川林场本地的那些知青放在眼里。 盛希平是前川林场工队长盛连成家的大儿子。 这年月的孩子大多都调皮捣蛋野的很,盛希平打小就是孩子王,皮得很。 后来跟隔壁大碱场村的一个退伍兵学了点儿拳脚,不敢说打遍前川林场无敌手,反正大多数小年轻儿都不敢惹他。 所以从小到大,盛希平就是前川林场这群职工子弟的头儿,成天领着他们上山下河、各处胡作。 盛希平初中毕业后,正好赶上政策,就留在了前川林场的家属队,混到了知青队长。 去年入冬,孙云鹏等人被安排到前川林场。 这些人一个个都牛哄哄不服管,尤其孙云鹏,仗着他爹的身份,最是刺儿头,几次三番找麻烦,不听盛希平安排。 盛希平的父母再三叮嘱,不让他跟局里来的这些知青起冲突,以免惹麻烦。 将来盛希平能不能招工,可不光是林场领导说了算,主要还是局里领导点头。 要是得罪了孙云鹏,回头孙主任嘴一歪歪,盛希平这招工就得够呛。 如今这年月的年轻人,不管男女,哪个不想着招工当工人、捧个铁饭碗?谁还能在家属队呆一辈子? 所以盛希平大多时候都让着孙云鹏,不跟他正面冲突。 可盛希平越是这样,孙云鹏越是觉得人家怕他,越发趾高气昂,每每找茬儿。 此刻,孙云鹏一脸轻蔑的看着盛希平,以及盛希平身边这些前川林场的子弟。 “盛希平,我警告你,周青岚是我看上的人,你少打她主意。 癞蛤蟆也想吃天鹅肉?做你的春秋大梦去吧。” “就是,你们这些人就别白费心思了。 一个个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什么德行?凭你也配?” 旁边那个杜家斌,一副狗腿子的模样附和道。 别看孙云鹏他爹只是个主任,可他妈那边厉害,有背景有靠山,大有来头。 孙主任前程远大,可不能得罪。 盛希平看着孙云鹏和杜家斌二人,一时间心绪翻滚,恨意涌上心头,不由得紧握双拳。 第二章 恩怨 盛希平跟孙云鹏、杜家斌的恩怨,正是起源于那个叫周青岚的姑娘。 周青岚他爸是林业局机修厂的工程师,前些年从通化机械厂调过来。 别看松江河林业局是国企,可大部分人都是齐鲁过来闯关东的盲流。 应该说,这松江河就是从盲流子起家的,工人大多也没多少文化。 周明远是机械工程师,他媳妇是医生,人家那是正经的书香门第文化人。 周青岚长得漂亮,五官端正明艳大气,加上自小生活在城里,自带一种与众不同的气质。 去年冬天,高中毕业的周青岚跟着局里一众知青来到了前川林场,一到这儿就引起了不少小伙子的注意。 盛希平对这个周青岚印象非常好,他又是知青队长,平日里对周青岚诸多照顾。 这一来二去,就被旁人看出了端倪来,时不时就逗盛希平一回。 周青岚有個表姐就是前川林场的,跟盛希平的好朋友高海宁从小一块儿长大,两家父母口头约定的娃娃亲。 周青岚之所以来前川林场,主要也是因为这边有亲戚,多少能照顾一下。 林场不光是采伐的工作,清林、造林、营林、抚育各种工作非常忙。 尤其是开春之后的这段时间,造林大会战,全场一盘棋,就连小学高年级的学生,都得上山来植树造林。 进了六月,开始幼林抚育,也就是铲树苗。 林场知青走亦林亦农道路,不管是农业队还是林场,哪里有活哪里干。 盛希平是知青队长,带着手底下这几十名知青,来前川二支线里面,进行幼林抚育工作。 忙活一上午都累了,到了午休时间,大家伙儿就来到林间小河边洗洗手脸,准备吃饭。 都是些小年轻儿,凑到一起哪有个正形儿?不多时便笑闹起来。 有人就起哄,问盛希平敢不敢大喊一声,我要高海宁的小姨子。 他要是敢,晚上就请他喝酒。 盛希平年轻气盛,还有他不敢的?当即便喊了两声。 男知青在下游,女知青在上游,中间隔了差不多一里地。 第四章 要胰子 盛希平瞅着杜家斌,拳头握紧又松开,松开再握上。 不行,眼下还不是收拾这狗东西的时候,将来有机会再说。 “杜家斌,你那点儿花花肠子,真以为我不知道啊? 你也看好了周青岚,可惜你胆小如鼠,怕孙云鹏打击报复,不敢说出来罢了。” 盛希平咬了咬牙,恨恨的从牙缝儿里挤出两句话来。 他不动手收拾这狗东西,不表示别人也不会动手。 当初杜家斌能挑拨拱火儿,如今盛希平也可以玩这一招。 挑拨离间嘛,谁还不会似的?就让他们狗咬狗去吧。 果然,盛希平这话一出口,杜家斌脸色立时就变了。 他立刻扭头去看孙云鹏,果然见到孙云鹏一脸愤怒的盯着自己。 “鹏哥,你别听他胡说八道,我哪能呢? 周青岚是鹏哥看上的人,我可没那个胆子跟鹏哥争。” 杜家斌低下头,掩去那双小眼睛里藏着的怨毒,低声下气讨好道。 孙云鹏听见这话,脸色好了些,用鼻子哼了声儿,“哼,量你也不敢。” 说完,孙云鹏抬头,看着盛希平。 “少废话,盛希平,你给我记住了,离周青岚远一点儿,要不然我可对你不客气。” 这人嚣张跋扈惯了,丝毫没把盛希平等人放在眼里。 盛希平白了对方两眼,“凭什么你说我就得听啊?我爸说话我都不一定听呢,你算老几?” 不好意思,盛哥活到六十岁,从来没怂过,也从不惯着哪个。 盛希平回头瞅了瞅身后的小伙伴,忽然咧嘴一笑。 “哎?你们刚才说啥来着?哦,对了,让我喊一句要高海宁的小姨子对吧?” 以前也曾想过,假如一切可以从来,他一定老老实实过日子,不去招惹那些是非。 然而有些事很显然避不开。 眼前这场景,但凡是個男人,就不可能认怂。 别人都要骑在他头顶上拉屎了,还让他怎么忍? 今天他要是怂了,以后还怎么在前川林场立足? 收拾那俩人,可以慢慢来,但今天这面子,绝对不能丢。 “对,对,希平哥,敢喊一声儿不?” 众人也想起来这个茬儿了,一边挑衅似的往孙云鹏那边看,一边齐声应和。 “那有啥不敢的?听着。” 盛希平漫不经心的笑着,随手挽了下袖子,然后两手围拢放在嘴边,朝着小溪上游,大声喊道。 “我要高海宁的小姨子。” “我要高海宁的小姨子。” 盛希平连着喊了三声,声音在空旷的山野里回荡,传向了上游。 上游一群女孩子正在洗手洗脸,准备吃饭呢。 忽然听见远处有喊声,便停下动作凝神细听。 “那群人又在鬼哭狼嚎什么呢?”有人随口问了句。 “我听着什么要胰子?” 一个穿着半旧蓝色上衣、蓝裤子,绑俩麻花辫的女孩,仔细听了听,说道。 “估计是干活手埋汰了,要胰子吧?” 一边说着,姑娘一边从兜里掏出个手绢来,打开手绢,里头是一小块肥皂。 “正好我带了块儿胰子,便宜他们了。” 说着,姑娘便把肥皂拿起来,又去河岸边摘了片大叶子。 用叶子托着肥皂,放到河水里,还用手撩水,让叶子漂的更快些。 林间小溪没多宽,成人一大步就能跨过去了。 不过这溪水倒是流的不慢,没过多会儿,下游正等着回音的男知青们就瞧见,一片绿色的叶子上托着东西飘下来了。 “快看,啥玩意儿啊?” 尽管盛希平早知道喊完之后的情形,可刚刚喊完那三句话之后,他心里还是忍不住期盼。 盼着那片叶子,托着肥皂顺水流下来。 而此刻,记忆中的那片叶子果然顺水而下。 盛希平心头猛地一跳,什么也顾不得了,忙跑过去,从水里捡起叶子和肥皂。 “啥东西啊?一块儿胰子?” 那些小伙子们也都好奇的凑了过来,万分疑惑的看着盛希平手中的东西。 “这是啥意思啊?” “那还能啥意思?咱希平哥说要高海宁的小姨子,上头就送了块胰子下来,这不就分明是同意了么?” 之前那个留着小平头的小伙子,笑呵呵的说道。 “哎呀,可不是咋地?那头肯定是听见了不好意思回话,就送了块儿胰子下来。” 众人一听,这解释挺靠谱儿,于是纷纷笑了起来。 “希平哥,这下你还有啥可说的?好好把握机会吧,千万别错过了。” 这群小伙子都高兴的很,上前来勾着盛希平的胳膊,嘻嘻哈哈起哄。 六十岁的老家伙了,脸皮厚着呢,哪里会在乎这些人的起哄玩笑? 盛希平没理会身边这些损友们,更没搭理那头已经红了眼,快要气冒烟的孙云鹏、杜家斌二人。 只珍重万分的将那块肥皂连同树叶,一起揣在了兜里。 “走吧,吃饭去。” 说着,便同王建设等人一起,朝着他们干活的地头走,干粮都挂在地头的树上呢。 “盛希平,你别得意,以后有你好看的。” 路过对面那些人身边时,孙云鹏咬牙切齿的恨恨说道。 盛希平斜了孙云鹏一眼,“行啊,有什么招数尽管使出来,我接着就是。 别忘了,我才是知青队长,你还在我手下呢。 之前让着你,不惜的跟你一般见识罢了,真以为谁怕你啊?” 之前是为了能招工,不愿意跟孙云鹏他们起冲突,并不是怕了他们。 如今的盛希平虽然还是二十岁的外表,里头却是个六十岁的老家伙了。 上辈子啥事情没经历过啊,还能让这几个毛头小子给吓唬住? 孙云鹏自打来到前川林场,就从没把林场这些知青放在眼里。 他横行霸道惯了,身边又有杜家斌等一群捧臭脚的,就觉得自己了不得,谁都不服。 之前几次故意找茬,盛希平都记着父母的叮嘱,主动退让。 孙云鹏就觉得自己多了不得,把前川林场这些知青都镇住了。 可是今天,孙云鹏接连在盛希平这儿吃瘪,脸都丢光了,素来跋扈的他如何能忍? “操,盛希平你别给脸不要脸。” 说话间,孙云鹏抡拳头就朝着盛希平砸过去。 第五章 旧情 盛希平抬起右手,又准又稳的攥住了孙云鹏的手腕子,五指稍一用力,就见到孙云鹏疼的脸色都变了。 “就你这两下子,还不够看,往后消停点儿,咱们井水不犯河水。 强龙不压地头蛇,你一个外来的有多大本事在这儿蹦跶?” 盛希平没松手,脸色十分平静地看着孙云鹏,说道。 “你要是有那个跟我较劲的工夫,不如多留意你身边这些人。 不是成天跟你称兄道弟的就都是好人。知人知面不知心,你知道他心里想的什么?” 盛希平说这话的时候,故意往杜家斌那边瞟了眼。 孙云鹏这小子,纯纯是让爹妈还有身边人给惯坏了,冲动、暴躁、目中无人。 但要是说起来,真正坏的人不是他,是他身边那個杜家斌,那才是个阴险小人呢。 眼下,盛希平还不能动手收拾他们,却不妨碍他从中挑拨。 怀疑的种子一旦种下了,就会生根发芽。 只要孙云鹏跟杜家斌俩人拆了伙儿,想要收拾他俩,那简直易如反掌。 果然,盛希平这话一出,孙云鹏脸色变了再变,那边的杜家斌脸上也很难看。 盛希平不想跟这些人浪费时间,于是松开了手,扫了一眼孙云鹏等人,转身走了。 孙云鹏龇牙揉了揉好像要断掉的手腕,“操,这家伙手劲儿真大。” “鹏哥,你没事儿吧?这小子太不是东西了,鹏哥可不能饶过他。”杜家斌一脸关心的上前说道。 “呸,你少在这假模假式的甜话我,刚才你咋不敢动手揍他呢?” 孙云鹏没好气的瞪了眼杜家斌,一甩手,也走了。 盛希平等人回到他们干活的地头,从树上摘下来各自的干粮兜子。 这年月念书的孩子,要是能有个那种军绿的斜挎布兜就很了不得了。 很多人家都是哥哥用完传给弟弟妹妹,等着不念书了,就留着干活的时候装饭。 盛希平用的就是这种布兜,念书时背了好些年,颜色已经褪的发白,四角还打着补丁。 第六章 难忘 那时候,盛希平在里面也不想活了。 因为他一个人,连累了父母、弟妹,还有心爱的姑娘,他活着还有什么劲啊? 然后他在里头作天作地,就想着死了干脆。 可人啊,活着难,想死也未必就容易。 尤其是在那个一举一动都有人盯着的地方,死,也是很难的。 几次寻死未果,却落得满身伤病,一起的一個老大哥看不过去了,直接把盛希平一顿胖揍,一边揍一边骂。 也可能是被骂醒了吧?从那往后,盛希平不再作死,而是一心好好表现,争取早点儿出去。 外面还有老父亲,还有弟弟妹妹,还有周青岚的家人,他辜负了那么多人,总得出去赎罪吧? 经过努力,他提前了五年出来。然而等他出来,却已经物是人非。 周家早已经搬走了,杳无音讯。 盛希平打听了所有当年在前川的知青,没人知道他们搬去了哪里,就连唐凤英家也不知道。 但是他通过一些人,隐约打听到了,一些当年的隐情。 杜家斌在出事后,曾经以招工回城,带周青岚离开前川林场为条件,想让周青岚嫁给他。 周青岚拒绝了杜家斌的提议,选择了另一条路。 后来杜家斌回城娶了媳妇,却发现,他被盛希平踹那一脚留下病根儿,已经没用了。 自那儿以后,杜家斌成日酗酒,整天喝得醉醺醺。 也不知道是哪一次喝多了,杜家斌酒后吐露实情,原来当初那一切都是他暗地谋划的。 是他挑唆孙云鹏跟盛希平争斗,也是他向孙云鹏提议,暗中埋伏,收拾盛希平。 杜家斌他家住在松江河外围,一个叫大青泡子的地方,顾名思义,就是那附近有个泡子。 也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杜家人发现杜家斌不见了,找了好几天,最后,在大青泡子里找到了杜家斌的尸体。 当时有人传言,说是杜家斌酒后失足,落入水中淹死的。 也有人说,是孙家知道了儿子死亡的真相,暗地里雇人动手的。 当时事情闹得沸沸扬扬,传的也是五花八门。 那年月又没有监控录像,啥证据都没有,杜家人又能怎么样? 第七章 野鸡 幼林抚育都是有要求的,合格率要在百分之九十五以上。 每块地完成工作后,会有林场技术人员过来验收。 要是不合格,需要返工不说,还得扣钱啥的。 盛希平是知青队长,负责管着这帮人,所以他不光要铲树苗,还得随时盯着这些人干活。 前川林场本地的这些人还好些,毕竟上学的时候,每年都参加造林会战,大部分的活也都会干。 尤其是那些早几年就下户的知青,这些活都很熟练了。 但是松江河过来的那一批人不行,他们以前就没干过活,别看这块儿地都干了好几天,还是没顺过手来。 尤其是那些女知青,刚干了没多会儿,就这个喊着手疼,那个喊着腰疼的。 “你怎么样?累不累?手疼么? 要是手疼的话就慢点儿,我把这根儿垄铲过去,回头接你。” 盛希平跟周青岚挨着,路过她身边的时候,轻声问了句。 周青岚抬手,用手背抹了抹鬓角和脖子上的汗,然后摇摇头。 “没事儿,我能坚持,我们来林场就是来锻炼的,哪能因为这点儿苦就不干了?” “嗯,那你注意点儿,当心脚下。” 这片幼林才三年,长得不算高,每年都进行幼林抚育,也没有太多杂草和灌木。 所以藏不住蛇啊之类的动物,一般来说没啥危险。 而且这么多人都在呢,声响不小,就算周围有野兽,也早就吓跑了。 盛希平提醒周青岚,只是想让她注意点儿脚下,这一脚高一脚底的,别一個不小心,崴了脚脖子。 不知道是热的还是怎么回事,周青岚就觉得脸上滚烫滚烫的。 她也没好意思再跟盛希平多聊,只点了点头,嗯了一声,算是答应了。 盛希平见此情形,也没再多说,抡着锄头非常麻利的将垄背儿垄台儿上的杂草铲断。 这块地当初是起大垄栽的树苗,垄很长,又宽,一根垄差不多就得一下午了。 盛希平动作快,赶着把自己这一垄铲完,回头去迎周青岚。 其他那些有对象的小伙子,基本上也都这个操作方式。 那些没对象的姑娘,那就没辙了,只能自己咬着牙把活干完。 夏季天长,干活到下午五点多,然后众人收拾了工具往外走。 他们要沿着以前采伐开辟出来的路影子往外走四五里地,才能到二支线的小火车道附近等车。 场子里有专门接送工人的通勤车,一般都是内燃机车头牵引几节车厢。 如果上山干活的人多,有时候也会挂几节车斗子啥的。 盛希平他们干活的这个小号是前几年采伐的,大面积皆伐之后封山育林。 所以除了之前造林和幼林抚育之外,平日里这边也没啥人来。 尤其是路影子两侧,未经采伐或者已经长起来的次生林,树木茂密、灌木丛生。 这样的地方,就很容易藏着一些小动物或者鸟类。 一群小伙子大姑娘,正是年轻精力旺盛的时候,别看干了一天活,依旧精神抖擞。 几个小伙子一边走,还一边唱歌。 那歌声就别提了,要音没音要调儿没调儿的,得亏这周围没有狼,要不然能把狼招来。 还有人手欠,随便捡起块儿石头,就往旁边草丛里砸。 也巧了,不知道谁这一下子,正好惊起了几只野鸡。 野鸡和野兔,算是长白山林区里最常见的飞禽和走兽了。 野鸡多生活在林木边缘、灌木丛或者杂草丛生的地方,偶尔也会进入稀疏的杂树林中觅食。 野鸡大多在春季繁殖,通常会在灌木或低矮的杂树林中筑窝。 窝建的很简陋,就是找个凹穴,在里面铺垫些干草或枯枝、树叶。 春夏时节,野鸡一般都是在早晚觅食,等太阳升起后,就回到窝里,黄昏时分再出来活动。 这几只野鸡应该是一家子,正好傍晚出来觅食,结果就被人惊动了。 扑棱棱几只野鸡从灌木中飞起,一下子便吸引了众人的注意。 “野鸡,有野鸡。”几个人大声喊着。 他们这一喊,野鸡飞的更快了,但是比野鸡更快的,是盛希平的弹弓。 从里面往外走的时候,盛希平手里就扣着弹弓呢。 这弹弓制作精良,弹力极佳,弹丸是从小修厂那头弄的钢珠。 盛希平从小就玩弹弓,这把弹弓在他手里,可以说是指哪打哪,弹无虚发。 就连他师父都说,这手弹弓算是绝了。 上山来干活,盛希平不好带着猎枪,但是他知道这林子里有不少野物,所以特地带了弹弓。 想着要是碰见啥就打,弄回家改善生活也不错啊。 刚刚出来的时候,盛希平就把弹珠扣上了,时刻准备着。 被惊飞的野鸡,一般会有个习惯性的动作。 它们会先从灌木或者草丛里垂直向上飞,然后再从水平方向飞往远处。 在野鸡由垂直飞起改为水平飞行的时候,在空中会有一个转向的动作。 此时它的速度会慢一些,需要协调一下身体的平衡,会有极短暂的停顿。 这是射杀野鸡的最佳时机,有经验的猎人会趁着这稍纵即逝的机会出手。 虽然上辈子到后来就不打猎了,技艺可能会生疏,但是这身体本身的肌肉记忆还在。 加上多少年的经验,打只野鸡,还是轻而易举的事情。 猎人要估算野鸡飞行的高度和距离,留出提前量。 老猎人传下来一句顺口溜,“横打嘴、顺打腿、斜打翅。” 盛希平瞄准了野鸡嘴射出弹丸,钢珠正好射中野鸡头,就见那只刚要平飞的野鸡,扑棱一下便坠落入草丛中。 其他几只野鸡已经飞远了,盛希平此时再想装弹珠发射已然来不及。 他也没贪心,直接朝着野鸡落下的方向跑去,从草丛中捡起了奄奄一息的一只雄野鸡。 “希平哥,你也太厉害了吧?我们还都没反应过来呢,你这就把野鸡打下来了。 哎呦,是只公野鸡啊,看起来不小,够吃一顿了。” 众人这时才反应过来,呼啦一下围在了盛希平身边,羡慕不已的说道。 “这就是野鸡啊,长得好漂亮。” 从小长在城里,没见过野鸡的周青岚,好奇的凑上前来,双眼亮晶晶的看着盛希平手里那只野鸡。 第八章 小胖子 雄野鸡的羽毛鲜艳华丽,颈部有一圈白环围绕,头顶大多是黄铜色,眼睛两侧有眉纹。 在它们的眼睛周围,散布着一些零星的点状短羽,隐隐泛着金属的光泽。 背毛呈棕褐色,腰间羽毛多为橄榄绿色,尾羽特别长,确实非常好看。 周青岚这是第一次见到野鸡,显得格外兴奋。 盛希平见状就笑了,“你要是喜欢的话,回头我把野鸡尾巴上那几根长羽毛拔下来,送给你。” 其实野鸡尾羽也能卖,可盛希平他们在这偏僻的林场,哪有来收野鸡尾羽的? 好不容易出门一次,也不可能带着野鸡尾羽那么碍事的东西。 盛希平得空就跟着师父家那几个伙伴一起进山打猎,野鸡尾羽家里攒了一大把。 既然周青岚喜欢,送给她就是了。 “真的?那我就不跟你客气了啊。” 周青岚倒也没矫情说不要,反倒是大大方方的点头应下了。 “客气什么?” 盛希平一边笑着,一边抽出绑在腿上的刀子,割断了野鸡的喉管放血。 不管什么动物,要是不能及时放血的话,肉都会有一股子血腥味儿,不好吃。 盛希平动作非常麻利的将野鸡放血、开膛,内脏啥的就不要了,直接扔到林子里。 然后用路边的树叶擦了擦手,这才拎着野鸡跟众人一起继续往外走。 四五里地对于这些年轻人来说,根本不算什么,不用半个钟头就走了出来。 在路边候车点儿等了一会儿,通勤车便从施业区最里面开过来。 通勤车停下,众人一股脑儿上了车。 座位少,大家就站着。 有人眼尖,瞧见了盛希平手里拎着的野鸡。 “呦,希平这是打了只野鸡?还不小呢。 这要是加点儿蘑菇炖一锅,不得老好吃了? 你爸你妈好福气,有你这么能干的儿子,三五不时的就能从山上弄点儿野味回来,羡慕啊。” “徐叔,你这么夸,我可就不好意思了。我也没多大能耐,偶尔运气好罢了。” 没出事之前,盛希平一直是众人口中最出色的小伙儿,也是父母的骄傲,弟妹们的榜样。 第九章 母亲 说话间已然到了自家大门外,陈维国朝着盛希平摆摆手,先行迈步进了自家院子。 盛希平则是在弟妹们的拥簇下,进了西边的院子。 盛家这房子,是六几年,前川林场刚成立时,盛连成在这边驻勤期间,利用工余时间自建的。 当时林场条件艰苦,哪有砖瓦?都是就地取材,用采伐时余下的木料,将木头两端锯凹槽,然后一层一层垒起来。 再用茅草等裹上黄泥,塞到木头缝里,全都塞结实了,里外抹上掺了草段的黄泥。 房顶是用大块的椴树皮铺设,上面苫盖茅草。 房脊和房檐,都压着长木杆,防止刮大风的时候将茅草刮走。 房檐下,还用铁丝挂着几节椴树皮,那是留着接房檐流水的,以免下雨的时候房檐下各处都滴水。 自建的茅草房都不高,像盛希平这大个子,一伸手就能够到房檐上的草。 进门的时候,都得小心些,一不留神就撞了头。 当初盛连成只盖了一间半的房子,进门这半间是厨房,东屋住人。 后来家里孩子多了,盛连成又在西边接了一间,就等于是两间半房子。 厨房占半间在中间,东西屋住人。 东北都住炕,相对来说,由于白天有阳光的缘故,南炕要比北炕暖和。 东北的女人冬天爱在炕上干活,缝缝补补做点儿针线啥的,南炕光线好。 盛家也是两铺南炕,东屋炕连着一口大锅,西屋炕则是连着炉子。 一进门,盛希平就瞧见母亲站在锅灶前,正从锅里往外盛菜呢。 六点半来钟,外头还不算太黑,但屋里就有些暗了。 虽然林场已经通了电,可大部分人都舍不得用,盛家厨房棚顶挂着的十五度灯泡,基本上就是摆设。 东屋门敞着,从屋里透出些光亮,再借助灶坑里的火光,女人们也能很熟练的干活。 昏暗的光线下,母亲忙碌的身影格外亲切。 母子一别四十年,没想到还有能重新见面的一天,盛希平只觉得眼睛酸胀,眼前有些模糊。 “妈,我回来了。” 这是他八六年出来之后,一直想对母亲说的,可惜,上辈子没机会,成了一辈子的遗憾。 不管他最后多有钱,多成功,可未能给母亲养老送终,始终是心中最深的痛楚。 如今,他重新回来,一定会好好孝顺父母,让母亲跟他过上好日子。 “回来了就好,赶紧洗手吃饭吧。”张淑珍扭头看了眼大儿子。 厨房里光线不好,她并没有发现儿子的异常。只朝着儿子笑了笑,便要端起菜盆往屋里走。 “妈,我来端。这是我下午在林子里打的野鸡,晚上收拾了炖上吧,正好明早晨吃。” 盛希平忙上前一步,将手里的野鸡交给母亲,自己端着菜盆往东屋走。 “哎呦,这只鸡还不小呢,这要是刚入冬那会儿,怕不得有四斤沉啊?” 张淑珍拎着野鸡掂了掂,感觉这只鸡不轻。 不论野鸡还是家鸡,在繁殖期间的公鸡都会瘦一些。 而到了秋末,野鸡为了顺利过冬,会大量进食积累脂肪,那个时候的鸡比较肥。 当然了,不管肥瘦也都是肉,这年月多数人的肚子里都缺油水,有肉就行,谁还管肥瘦、老嫩啊? “可惜这时候搁不住东西,要是天冷的时候就好了,放外面冻上。 哪天家里来客啥的,拿出来招待。” 一般人家过日子,多数都是这样,有点儿好吃的都留着,等逢年过节或者家里来客了才拿出来。 “妈,我大哥都说了要晚上炖鸡,你就听我大哥的吧。” 后头跟着进来的盛希泰,一听母亲这话,顿时瘪着小嘴,委屈巴巴的跟母亲商议。 鸡肉哎,小鸡炖蘑菇多鲜啊,一想就口水忍不住往外流了,哪里还忍得住? 张淑珍气的白了小儿子一眼,“吃吃吃,你就知道吃。咱家啥时候缺了你的嘴? 你哥一天天干着活,还三五不时去摸鱼打猎给你们解馋。 你出去转转,整個儿林场的孩子,有几个能跟咱家比的?” 盛家一共四儿两女,盛希泰是最小的一个。 老疙瘩嘛,上面这些哥哥姐姐都宠着惯着,有点儿好吃的自己舍不得吃,也得给弟弟。 第十章 家人 盛希平扔下这句话,就转身去洗手了,根本不管身后弟弟那哀怨的小眼神儿。 另一边,张淑珍则忍着笑,推开西屋门,招呼老二老三出来吃饭。 “哎呦,你俩可别看书了,大晚上这灯也不亮,再把眼睛看坏了。” 盛希安、盛希康听见母亲招呼,这才放下书本,从西屋出来,到东屋吃饭。 东屋炕上,放着长方形的炕桌。 一家之主盛连成坐在炕头那边最里的位置,左手边是妻子张淑珍,再外面是俩闺女。 老疙瘩盛希泰在盛连成右手边,然后才是盛希平、盛希安、盛希康。 盛连成是齐鲁人,老家是单城那边的,盛家地少孩子多,家里日子艰难不好过。 五零年的时候,盛家有个亲戚在三岔子森工局当工人,说是那边日子好过。 盛连成就拿了老娘东拼西凑借来的钱,坐车来东北了。 到了东北果然招了工,安排在临江森工局下属的林场工作。 临江森工局是这边开发最早的森工企业,其前身是日伪时期的通化利华林木公司临江分公司。 日本鬼子倒台后,四八年改为安东林务局临江分局,后来又改名辽东林务局临江分局。 五三年改为临江森工局,六一年改名临江林业局。 那年月的林业开发,属于边建设边生产,顺着森林铁路往里发展。 林业工人也是如此,伐区在哪里,工人就在哪里干活。 这个工区干完,就往下一個工区迁移。 盛连成从临江局到大沙河林场,接着又到了漫江林场,六三年搬到了曙光林场,六五年的时候搬到了最里面的前川林场。 前川林场离着长白山保护区很近了,开发的最晚,这边森林资源丰富,算是北线上最大的一个林场。 盛连成在林业战线上工作多年,从最开始的清林工开始,当过拖拉机助手、油锯手、拖拉机手。 到如今,是林场二工队的工队长,同时还兼任了小修厂的厂长,也算是很厉害了。 张淑珍跟盛连成是同一个地方的人,应该说林业工人里面,一大部分人娶媳妇都是老家的。 没办法啊,东北林区地广人稀,这些工人常年到头见不着个女的。 都是趁着回乡探亲的机会,说个媳妇,从老家带过来,安家落户,生儿育女。 那个年月,但凡是在外面当工人,穿着一身“更生布”工作服回乡的年轻人,都是众人关注的焦点。 别管高矮胖瘦,也别管丑俊,在外面只要是挣工资,吃国库粮的工人,回到老家都能领一个高高大大的俊媳妇。 盛连成在东北工作四年,好不容易抽空回趟老家看望父母亲人。 盛家老太太一看儿子回来了,就赶紧张罗给儿子说亲娶媳妇。 正好经人介绍,就相看了张淑珍。 俩人见面看对了眼,盛连成给张家买了一只羊,又给了几十块钱,就算是定下了亲事。 过了些日子,俩人去乡里开了结婚证,在盛连成寄回来钱给爹妈盖的新房子里结了婚。 婚后没多久,两口子就动身返回了东北。 从此以后,张淑珍便同其他小媳妇一样,跟着丈夫在东北林区扎下根,生儿育女、操持家务。 盛连成夫妻一共生了四个儿子两个闺女。 俩人也没多少文化,就想着孩子能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行。 正好这一辈儿孩子按希字排行,前面三个就叫盛希平、盛希安、盛希康。 那年月孩子都密,三个儿子接连出生后,张淑珍又怀了孕,生出来一看是俩闺女。 闺女的名字是小学老师帮忙给起的,没按希字排行。 孩子出生的时候正好是春天,桃李芳菲的时节。 所以那老师就给俩女孩起名,盛云芳、盛云菲。 最后老疙瘩出生,也是找别人给起的名,叫盛希泰。 至此,盛家四兄弟,平安康泰就齐了。 盛希平看着眼前这一家子八口人,上辈子的记忆在脑子里翻滚,一时间心绪难平。 “老二,你们学校最近怎么样?学习累不累啊?” 盛希平深吸一口气,平复心情,然后夹了筷子菜,放到弟弟碗里。 “哥,学习挺有意思的,不累。” 第十二章 中意 “芳儿,帮哥一个忙,把这几根羽毛送去唐大爷家,给你青岚姐。” 其实也不用这么着急,非得今晚上给。 但是明早晨还得上山干活,总不能拿着几根羽毛去车站吧? 周青岚也不能带着羽毛去山上干活啊。 倒不如打发了妹妹给送过去,反正离着都不远。 俩小丫头接过尾羽,乐颠颠跑去唐家了。厨房里就生下张淑珍和盛希平娘俩在忙活。 “儿啊,你跟周知青,咋回事儿啊?” 张淑珍一边从锅里舀水烫毛,一边很是关心的问道。 做母亲的直觉告诉她,儿子似乎跟那个姓周的女知青,有些不一般。 “妈,你觉得青岚咋样儿?”盛希平动手翻动着大盆里的野鸡,随口问了句。 “哎呦,那姑娘敢情不错了。 你别看人家是城里来的姑娘,说话处事都可好了,一点儿也没有瞧不上咱沟里人的意思。 人家那父母都是知识分子,有文化,跟咱这大老粗的家庭不一样。” 张淑珍一边说,一边瞅了眼大儿子。 “儿啊,你跟妈说,是不是看好那姑娘了?” 盛希平抬头,朝着母亲笑了笑,“嗯呢,是有这個心。” 跟亲妈还有啥不好说的?盛希平大大方方的承认。 咋说呢,他已经重生回来了,估计想再回去不太可能。 既然要重新生活,他总要娶妻生子过日子吧? 上辈子的媳妇,现在估计才满地跑呢,难道他还能再等二十年?那不是开玩笑么? 而且,上辈子他亏欠周青岚那么多,老天爷好不容易给他一次重来的机会,他必须好好对周青岚,才能弥补上辈子的罪过。 张淑珍闻言叹了口气,“唉,你让妈咋说呢? 那姑娘是挺好,真要是能跟你成了,妈做梦都能笑醒。 可是儿啊,你要知道,人家姑娘条件太好了,看上她的人不少,人家能相中咱么? 人家的父母还指望着过几年闺女招工回松江河呢,能舍得让孩子嫁到咱这沟里来么?” 沟里,一般是镇上那些人,对各个林场的称呼。 林场大多都在山沟里嘛,偏远山区,镇上的人,心里都有些看不上,所以这么称呼。 第十四章 辗转 儿子已经长大成人,还考上了特别好的大学,将来前途根本不用愁。 盛希平早早就给儿子存了大笔的教育基金,还买了各种保险。 光是这些,就足够儿子读到他不想念书为止。更不用说,盛希平死了之后,还有大笔的遗产。 应该说,只要他儿子不碰那些非法的东西,正正经经读书找工作过日子,绝对没问题。 儿子那个性格挺好的,应该不会走歪门邪道,所以也没啥不放心的。 至于他家那个媳妇,那就更不用担心了。 人家还年轻呢,四十来岁保养的跟三十出头差不多。以前跟他出去,旁人都以为那是他闺女。 有颜有钱还有空闲,又不用伺候盛希平这個老头子,估计日子过的比谁都逍遥自在,还用的着盛希平担心她? 六十来岁的人了,凡事都能看得开。 人已死,就别管那些身后事,媳妇也好儿子也罢,各有各的缘法。没有他,人家一样过得挺好,真的不用太牵挂。 倒是眼前,看着一切平顺,却处处潜藏着危机,应该想想怎么应对。 如果他执意要跟周青岚在一起,这辈子肯定还会跟孙云鹏对上。 有上辈子的经验,想避开出事那一晚,倒是容易。 可谁敢说,他避开那一晚,就能避开跟孙云鹏、杜家斌的纷争? 以那俩人的性格,估计绝不可能眼睁睁看着周青岚投向盛希平的怀抱。 他们肯定还会出幺蛾子,保不齐还会有更狠毒的手段。 所以,仅仅是避开,应该解决不了问题,他必须要想办法,把这俩人解决掉才可以。 或者让他们消失,或者让他们不得不离开。 这两种,都必须让人无法察觉,是盛希平在背后做的手脚。 一旦被人觉察,以目前孙家的势力来说,盛希平肯定就要遭受最狠的报复。 可究竟要怎么做?才能做到不动声色,无声无息中解决? 这确实不太容易,需要好好盘算,不能有任何失误。 老天给了他一次重来的机会,是让他弥补遗憾的,绝不是让他重蹈覆辙的。 周青岚,他不舍得放手,父母亲人,他也要守护。 那些暗藏的危险,更要小心谨慎的处理。 不管是孙云鹏、杜家斌,还是他们身后的势力,这辈子,都别想来打扰他的生活。 谁不让他盛希平好过,那他也绝对不让对方好过。 多少大风大浪都闯过来了,眼前的这点儿困难还算什么? 就不信,有上辈子的经历和经验在,还能斗不过那些人? 众多思绪纷繁杂乱,在脑子里纠结一处,扰的盛希平辗转反侧,难以入眠。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这才迷迷糊糊睡着了。 前川林场处于长白山地区,这边夏季天亮的特别早。 三点多外面就蒙蒙亮了,附近也不知道谁家养的大公鸡,一早起就喔喔喔的叫。 那些勤快的女人听见鸡叫了,便起身穿衣服准备做饭。 盛希平睡得并不踏实,外面公鸡一叫,盛希平就被惊醒了。 他躺在被窝里,透过窗帘外微弱的光线,看了看周遭的环境。 果然,一觉醒来还是在前川林场,这不是梦,他真的重生了,也真的回不去上一世了。 盛希平叹了口气,只能接受现实。 既然醒了睡不着,索性起来,穿好衣服去前面大河挑水。 前川林场现在还没通自来水呢,人们用水都得到前面的大河去挑水。 春夏秋还好些,到了冬天,就得在冰面上凿窟窿。 所以每到冬天,就能看见河面上到处都是人家挑水凿出来的窟窿。 有时候,盛希平也会砸冰窟窿钓鱼,还别说,收获也不算少。大冬天,还能给家里添个菜,挺不错的。 盛希平来来回回挑了三趟水,才算把家里的水缸装满。 这时候张淑珍也起来了,洗把脸,抱了柴火点燃,开始做饭。 锅里的野鸡肉已经炖差不多了,等着火燃起来,锅里的汤重新翻滚,再把洗好攥干的蘑菇放进去,重新调味后慢慢炖着。 家里八口人,那只野鸡才多大?哪里够吃? 张淑珍知道自家这群孩子有多能吃,于是又从柜子里翻找出一些粉条,用水洗了铺在鸡肉和蘑菇上头。 第十五章 野鸡炖蘑菇粉条 今天早上,孩子们没一个赖床的,全都动作非常麻利的起来穿衣洗脸。 早起就去菜园子忙活的盛连成和盛希平爷俩,也回来洗了手。 一家子坐在炕上,各自手里拿着个金灿灿泛着油光的饼子。 每人面前还有一個二碗,碗里盛着鸡肉蘑菇粉条。 没办法,家里孩子多,有点儿好吃的必须分开。 要不然这些臭小子吃起东西没够儿,不把那一盆菜吃光了不能算完。 盛连成和盛希平去干活都得带饭呢,咋地也得留出来一些啊。 一只野鸡能有多少肉?不过是借个味道,主要是吃蘑菇和粉条罢了。 今天炖鸡用的是元蘑,本地人也称冻蘑,学名亚侧耳,子实体肥厚,口感好,是仅次于猴头菇的上品菌类。 泡好的冻蘑炖入鸡汤中,吸收了鸡汤的鲜味儿,咬一口肉乎乎的,比鸡肉好吃。 油亮劲道的粉条,吸收了鸡汤和蘑菇的味道,吸一口,滑滑溜溜又滋味十足,更是越吃越想吃。 “好吃,太好吃了。”盛希泰一边吸溜着粉条,一边含混不清的说道。 “你快吃吧,别叨叨了。就你吃饭那个磨叽劲儿,等会儿可别迟到了。” 俩姐姐瞥了盛希泰两眼,不由得怀疑,今天早晨炖鸡吃是不是个错误? 就这小子,他要是不吃个肚子溜圆不能下桌,闹不好就得迟到。 盛希泰只顾着低头猛吃,哪里还管啥迟到不迟到? 早晨时间赶,其他人也都各有各的事情忙,都抓紧时间吃饭。 再说了,众人的嘴都忙着呢,谁有工夫说话啊? 这边吃着饭,那头场部的大喇叭就开始放广播了。 早晨放广播,一则是让大家了解点儿形势,另一则也是提醒大家,快上班了,抓紧时间。 盛希平急匆匆扒拉完自己那一碗蘑菇粉条,把最后一口饼子咽下去,然后穿鞋下地就要去收拾东西。 他们去铲树苗得坐通勤车,不能迟到。 “老大,这是你的午饭。” 张淑珍追着出来,把提前装好的一个饭盒,跟一个白布包,塞到了盛希平的挎兜里。 第十六章 一起吃饭 众人笑闹间,由内燃机牵引的通勤车开过来,众人纷纷上车。 通勤车拉着众人出了林场,一路呼啸着朝施业区行驶而去,将众人分别送到作业点去。 这边海拔高,昼夜温差大,别看已经是夏天了,可清晨林子里还挺凉的。 朝阳透过层层枝叶,在林间投下斑驳的光影。 树叶、草尖上挂着晶莹的露珠,在明媚的朝阳下幻化出七彩的光芒。 林子里早起的鸟儿叽叽喳喳叫着,是那样悦耳动听。 一行人在林间小路里穿行,呼吸着林间清新的空气,听着鸟儿动听的演奏,也不失为一种享受。 很快,众人便到了昨天的那块林地。 先把各自的干粮兜子挂起来,然后盛希平分派今天的任务。 “咱们这块作业点儿已经收尾了,今天肯定能完成。 今天上午都紧紧手,要是干的差不多了,趁着中午休息,有乐意动弹的,我带你们进林子转转,说不定能遇到啥东西。 往里头走有个大甸子,甸枣子啥的应该熟了,可以去摘点儿。 这时候天麻也该出土了,要是能遇上,刨几棵也挺不错。” 众人一听这话,都挺高兴,尤其是那几个女知青,对摘甸枣子都挺感兴趣。 关键是这年月没啥好吃的,各家以前还栽两棵果树啥的,前几年也都砍了。 后大地倒是有一片地果儿地,那是家属队种了打算卖的,集体所有,不能随便摘。 这几天地果儿刚刚成熟,有林场的熊孩子去偷,所以家属队都安排了人过去看着,见到来人就撵。 女孩子都爱吃個零嘴儿啥的,平常没条件,一听说可以摘甸枣子,一个个都挺高兴。 今天活少,一人一根大长垄。 有那下午想去林子里转转的,就抓紧时间干活,头也不抬一个劲儿往前铲草。 当然,也有人干活漫不经心,东一锄头西一锄头的瞎划拉。 就比如孙云鹏等人,他们一个个来林场就是混日子的。 而且他们对什么天麻、甸枣子也不感兴趣,才懒得动弹呢。 场里也早知道这些人难管、干活也差,所以营林技术员安排任务的时候都有标号。 盛希平领人干活也是照着标号,谁干哪一垄都记录在册。 等着营林技术员过来验收的时候,谁干的活不合格,谁就单独返工,指望别人帮忙,那不可能。 到十一点左右的时候,很多人这一根垄就剩个地头。 陈维国他们就说,索性晚点儿吃饭,把剩下的干完得了,下午也省心。 盛希平没反对,其他人也都认同,就这样,大家伙儿坚持着,把剩下的活全都干完,这才回去吃饭。 “青岚,这是我妈给带的蘑菇粉条,用昨天那只野鸡炖的。你拿过去吃吧。” 盛希平从树上摘下自己带饭的兜子,掏出饭盒来,递给了周青岚。 周青岚脸上一红,有点儿不好意思,“婶子给你带的,我哪能要?” 如今这年月,家家户户的日子都难,吃的不好。 周青岚知道盛家有六个孩子,家里吃饭的人多,那一只野鸡没多大,盛家人吃还不够呢,她哪里能要啊? “没事儿,我妈说了,你在食堂吃饭,那食堂的饭菜都清汤寡水、没滋没味儿。 家里做的菜,好歹比食堂的油水大一些,你多吃点儿补补。” 盛希平不管那些,把饭盒塞到了周青岚手里,转身要走。 “那,要不然咱俩一起吃?”周青岚轻咬着下唇,好像下了挺大的决心似的问了下。 盛希平笑了笑,“好啊,我还带了水萝卜、大葱、大酱什么的,一起吃足够了。” 于是,盛希平把锄头横着放在地上,俩人坐在锄头把儿上。 周青岚拿出自己带的饭,“我这是从食堂买的,两合面饼子还有咸菜,你别嫌。” 这年月,林场家家户户都吃供应粮,谁家口粮也都不宽裕。 周青岚虽然在唐家住着,可也不好总跟着唐家人一起吃,所以多数时候都是去林场食堂吃饭。 食堂早晨起来只有饼子、咸菜、粥,周青岚只能带饼子和咸菜上山。 反正这年月上山带饭多数都如此,谁也不觉得如何。 盛希平笑着把饭盒打开,里面是满满一饭盒的蘑菇、粉条,还有几块肉。 天气暖和,菜倒也不算太凉,多少还有那么点儿温度。 早晨走的匆忙,没带筷子。 这倒是也难不住盛希平,随手折两根柳树枝条递给了周青岚。 “来,你尝尝我妈做的菜,挺好吃的。” 周青岚接过这临时的筷子,夹了一小块蘑菇放到嘴里,顿时眼前一亮。 “嗯,真好吃,婶子的手艺真不错。” 来到林场这么长时间,周青岚早就吃够食堂那些淡而无味的菜了。 再加上张淑珍的手艺确实好,鸡肉炖的蘑菇粉条滋味十足,在周青岚眼里,可不就是绝顶美味了么? “喜欢就多吃点儿。”盛希平看着周青岚那模样,忍不住有些心疼。 十七八的姑娘离开了父母,跑这山沟里吃苦,也是不容易。 盛希平一边说,一边用柳枝将饭盒里的菜往周青岚那边拨。 不想这一拨,竟然露出了粉条和蘑菇底下埋着的鸡腿来。 那是昨天盛希平特地留出来,想要给盛希泰的,没想到竟是被张淑珍盛到饭盒里了。 “来,这还有个鸡腿,你吃。” 母亲的心意,盛希平明白,于是将鸡腿夹给周青岚。“多吃点儿肉,补一补。” “不用,不用,你吃吧,我不爱吃肉,这蘑菇和粉条都可好吃了。” 周青岚急忙摇头,她跟着盛希平蹭吃的就已经够抹不开了,总共也没几块肉,她哪里还好意思吃鸡腿啊? “吃吧,等着不忙了,我再去林子里转转,指不定遇上什么猎物呢。 往年秋天的时候,我跟师父他们都进山打猎,野猪啊,黑瞎子啥的都能遇见。” 盛希平笑笑,把鸡腿放到了周青岚手里的饼子上。 对于他来说,什么山珍海味都吃过了,没啥新鲜的。 一个鸡腿而已,他要是想吃,再去打就是了。 “我听表姐说过,你会打猎,好厉害。” 周青岚扭头,一脸崇拜的看着盛希平,亮晶晶的大眼睛里好像藏了满天星辰。 第十七章 进林子 盛希平和周青岚俩人坐在一处,一边说笑聊天一边吃饭。 二人倒是没有多么亲密的举止,然而这个年月,一男一女坐在一起吃饭,这就是明摆着,俩人谈着呢。 有这个结果,大家都不怎么意外。 毕竟昨天盛希平那么喊之后,周青岚没生气骂人,反而还把那块胰子送给了他,这就说明了一切。 如今这时候,人们表达感情还是很含蓄的,没人会直接喊某某某我爱你。 但正是这含蓄表达,更加勾动人心,也更铭心刻骨。 倒是后世,那三個字已经被喊烂了,总觉得少了点儿什么。 那些暗地里看好周青岚的小伙子,有人懊悔有人沮丧,也有人心中不甘。 盛希平并不在乎那些人想什么,上辈子被孙云鹏暗算,他都能反杀回去,这辈子他还怕啥? 众人吃过午饭,大部分人下午都没啥活干了。 于是盛希平带着陈维国、王建设、高海宁、唐凤英、周青岚等人,拎着手里的锄头等工具,几个女孩子还带着饭盒,就这么进了林子,四处转悠。 盛希平从十三岁开始,就跟着师父进山打猎。 第一年只负责背东西,进山用的食物、家什等等,三十几斤的东西都归他背着,有些地方也称为背坡。 第二年则是学着赶杖,就是跟人配合,把猎物朝着有猎枪的方向撵,所以有的地方也叫撵坡。 上辈子盛希平出来以后没事做,最开始就指着打猎,后来接林场外包工程。 应该说林场周围各处,就没有他不熟悉的地方。 这一行人之中,除了周青岚一个是从松江河来的,其余都是本场长大的知青,对山林也很熟悉。 一群年轻人说说笑笑,沿着林间若有似无的小道往里走。 一边走,一边在草丛或是倒木上撒目。 林子里好东西多着呢,这个时节,除了天麻之外,还有灵芝、木耳、树鸡蘑等等。 更不要说什么野鸡、野兔、松鼠、树鸡等动物了,随便遇见点儿什么,也算没白来啊。 周青岚没进过山,不太明白大家要找什么,可她多少知道点儿规矩,所以没打听,只安静的跟在盛希平身后。 盛希平知道周青岚是头一回进山,就时不时的回头看她一眼,叮嘱周青岚多注意脚下。 林子里各种草稞子、小灌木、倒木等,没进过山的人在里面行走,确实不容易。 更不要说还有蚊子、小咬儿、小刨锛儿、瞎眼蠓等专门吸血的飞虫。 所以进山里并不是一件很轻松的事。 男人皮糙肉厚的也就罢了,几个女孩子走了一会儿就有点儿受不了,只能不停挥手驱赶蚊虫。 “那,把这个戴上,蚊子小咬儿什么的就不围着你转悠了。” 盛希平折了些枝条编了个花环,然后从树上掰下来一块被称为老牛肝的菌类,用火柴点燃。 等表层燃烧差不多之后,将明火熄灭,插在枝条编成的花环上。 干燥的老牛肝内部有很多疏松细小的孔,明火熄灭后内部依旧燃烧,会冒出大量带有刺鼻气味的浓烟。 周青岚将花环戴在头上,随着人的走动,烟雾也会四下飘动。 那些周围飞舞,专门叮人脸,尤其是眼睛周围的小飞虫,就会被烟雾熏走,但周青岚却不会被烟雾熏到,可以说是非常有用了。 而且由于老牛肝内部疏松,燃烧缓慢,也不会落下来炭灰伤到人。 “你看看人家,再看看你,简直能让你气死。” 盛希平的举动,引来其唐凤英等几个女孩的羡慕,于是纷纷找自己对象抱怨。 高海宁等人一看,赶忙也学着盛希平的样子,编花环、找老牛肝,好歹算是把姑奶奶哄好了。 “没看出来啊,你小子哄女孩也这么厉害,我们差点儿让你给坑死。” 高海宁走到盛希平身边,一手勒住了盛希平的脖子,以缓解心中的憋闷。 “对象都不知道心疼,我真怀疑你怎么把凤英哄到手的。”盛希平摇摇头。 那俩人算是欢喜冤家,从小打打闹闹,结了婚之后也不消停,动不动就吵架拌嘴。 可俩人越打感情倒越好了,连着生了三个孩子,后来把孩子都供出去念书,一辈子也算圆满。 高海宁刚想说啥呢,盛希平却扒拉开他的手,一下蹿了出去。 “树鸡蘑,好大一块儿。” 第十八章 山利落儿 天麻,多年生草本,又称赤箭、山土豆、定风草、棒槌幌子,块茎入药,名贵紧缺,入药已有两千多年历史了。 天麻一般在六月中下旬的时候出苗,这时候挖天麻最容易,只要找到天麻苗,顺着挖下去就行了。 等天麻开花后,地下块茎营养枯竭会变空腐烂,随之长出一些小天麻崽子,天麻苗也会枯萎。 所以春秋时期挖天麻,一般叫挖萌生。 挖天麻的人只能拿着铁锹,在自认为有的地方,挖一锹翻过来看看,要是运气好,也能挖不少。 相比之下,萌生的天麻品质更高,比出苗的好。 县药材公司于六三年开始收购天麻。 近几年来,苏、浙等省的养蜂人,酷爱收购新鲜天麻,以至于天麻的价格也随之升高。 大山里物产丰富,山野菜、中草药、菌类不计其数。 林场就在这大山之中,不论职工也好,家属也好,只要有点儿空闲,都爱往山里跑。 大家进了山,不管啥东西都往回划拉。 皮张、药材能卖钱,蘑菇木耳山野菜可以留着自家吃。 本地人也管这种进山采山货叫搞山利落儿。 不少职工家属,一年到头进山搞山利落儿,也能挣不少钱。 从五月中旬到六月初,进山采牛毛广,也就是薇菜,制成干品后出口东夷,那是可以换外汇的。 上级部门为了鼓励出口换汇,都会给下级部门各种奖励。 而林场为了鼓励职工和家属创收,也会提供各种方便。 在每年采牛毛广的季节,前川林场会安排通勤车拉着人进施业区里面进行采摘。 从六月下旬开始,就是挖天麻、采灵芝了。 等到九月份,山里各种蘑菇、野果下来,那些搞山利落儿的人,就进山去采五味子、打松子等。 所以只要人勤快点儿,住在这大山里也挺好,要不然怎么叫靠山吃山呢? 相比于盛希平发现的树鸡蘑,陈维国看见的天麻更让众人欣喜,因为这个可以卖钱。 尽管天麻才刚刚出土,很难寻找,可大家还是兴致勃勃分散开来,在林间寻找。 “你别乱走啊,跟在我身后。 这深山老林里头,树高草密的,你从来没进过林子,一个转头可能就麻搭了。” 盛希平不放心周青岚,嘱咐她一定别乱走,就算啥都找不到,只要人别走丢了就行。 周青岚也知道自己有几斤几两,所以乖乖点头,“嗯,我知道,不乱走。” 就这样,众人男女搭配,两两一伙,一边往林子里走,一边低头寻找刚出土的天麻。 盛希平眼神好使,按照本地人土话来说,叫眼睛杀草。 所以刚走了没几步,他也发现了刚出土的天麻苗。 而且还不止一棵,竟是连着的有五六棵。 一般这种情况下,几棵苗中间都会有天麻崽子,收获不会小。 “青岚,过来。” 盛希平朝着身后招招手,把周青岚叫过来,教她辨认天麻,以及挖天麻的一些常识。 “你看啊,一般遇上三棵以上的天麻苗,大多数就是之前这里有一棵天麻出苗之后腐烂了。 那些天麻崽子经过两三年的生长,今年都出土冒头儿。 这种情况下,多数底下都会有很多。” 盛希平一边说着,一边动手,从一棵天麻的茎秆下拨开土。 针阔叶混交林带里多数都是富含腐殖质的黑土层,松软湿润,不需要工具,直接用手就可以把泥土扒开。 随着深度增加,天麻茎秆下的情形也显露出来。 一個如纺锤形状,上面缠着些黑色细丝的块状根茎显现出来。 盛希平并没有直接把这棵天麻挖出来,而是将其他那几棵全都扒开土层,然后顺着天麻尾部的方向开始挖土。 也不用太深,一巴掌多深之后,就见到土里横七竖八的躺着好多大大小小如纺锤形状,有点儿像土豆的地下块茎。 “得,只能用装饭的兜子了。” 早晨出门前,盛希平并没有打算进山,所以也没带什么东西装天麻。 幸好众人进山的时候,都带着装饭的兜子,此时也只能用这个了。 于是将里面的树鸡蘑交给周青岚,让她放起来,盛希平就用自己装饭的兜子,装天麻。 盛希平一边扒土,一边从土里往外捡天麻,周青岚上前来,帮着把天麻装到兜子里。 天麻在土里并不是平铺,而是一层一层的,盛希平大概挖了三层土,地面上被他挖出来一溜坑。 最后,光是这几棵天麻苗下面的天麻崽子,差点儿把兜子装满了,估计最少也得有五六斤鲜天麻。 “哇,这么多啊。” 周青岚都惊呆了,哪里想得到,看上面只有五六棵苗,底下竟然能挖出这么多来? “那等会儿要是再遇见了,怎么办啊?拿什么装?” 刚才盛希平把兜子里那块树鸡蘑递给周青岚,装到她的兜子里了。 此刻两人的兜子都是满的,等会儿再用啥装? “咱来的早,大部分天麻还没出土呢,哪有那么多啊?能遇见这些就不少了。”盛希平闻言就笑了起来。 “要是等会儿还能遇上,我这裤兜里还能揣一些。” 盛希平身上穿的是林场发给盛连成的工作服。 那工作服上衣有四个兜,裤子上多数也是四个兜,而且还挺大。 主要是盛希平进山带的东西多,什么弹弓啊、弹珠、火柴之类的,工作服的兜多,正好能派上用上。 这边的天麻都挖完了,俩人起身继续往别处寻找。 一边走,盛希平还得吆喝两声,就怕陈维国等人走的太远,走散了。 中午吃完饭就进山了,这会儿周青岚就觉得有点儿不得劲儿。 “盛大哥,你先往前面走,我到那头一下。” 周青岚十分不好意思的扯了扯盛希平衣襟,红着脸说道。 盛希平一看周青岚那样子,就猜到怎么回事了。 人生有三急嘛,可以理解。 “嗯,别走太远,注意点儿周围,尤其是蛰麻子,千万小心。” 有一种草名叫蛰麻子,在茎秆和叶片边缘都有小毛刺儿,要是被那东西蛰了,刺痒难耐,特别遭罪。 周青岚好歹也是在林区呆过小半年了,知道蛰麻子的厉害,于是点点头,转身跑去旁边。 盛希平不能继续往前走,也不好东张西望,只能目不斜视的往前看,等着周青岚。 不曾想,过了没多久,就听见周青岚“啊”的一声尖叫。 第十九章 一条大蛇 周青岚一声尖叫,吓得盛希平心都跟着一哆嗦。 “青岚,怎么了?”一边喊着,盛希平一边朝周青岚刚才走的方向跑。 “蛇,蛇,好大一条蛇啊。” 那边,周青岚的声音颤的不行,眼瞅着就要哭了。 等盛希平绕过两棵大树,看到前面情景时,也吓了一大跳。 距离周青岚身前两米远的地方,有个一人高、比磨盘还粗的树桩子。 那树桩子上盘踞着一条大蛇,那蛇跟盛希平手腕差不多粗,蜷曲的身子看起来得有一丈长。 大蛇身上一节一节的花纹,此刻尾部还在树桩子上,头和半截儿身子悬空着。 那蛇张着大口,鲜红的信子不停舞动着,发出嘶嘶的声音来。 蛇头停在距离周青岚还有半米多的位置,正朝着周青岚示威呢。 眼见着大蛇那猩红的大口离着周青岚越来越近,周青岚已经被吓的手脚发软身体动弹不得。 盛希平哪里还顾得上别的,抽出腿上绑着的那把短刀,手腕一用力,短刀瞬间甩了出去。 还别说,盛希平这一下甩的非常准,短刀直奔大蛇七寸。 那短刀锋利无比,直接扎在了大蛇的七寸之上。 一蓬腥臭的鲜血喷溅出来,大蛇瞬间从树桩上跌落地上。 “青岚。”盛希平此时已经来到周青岚身前,一把将周青岚拽进怀里抱住。 “不怕不怕,大蛇已经死了。 摸摸毛儿,吓不着,揪揪耳,吓一会儿,不怕啊,不怕。” 本地老人对受过惊吓的小孩,都会说这套嗑儿,盛希平这是把周青岚当小孩儿哄了。 周青岚此时哪还有心情计较这些啊? 她都快吓死了,浑身发抖的趴在盛希平怀里,放声大哭起来。 “我刚才一转身,就看见一条那么大的蛇,张着大嘴想咬我。吓死我了。” 十八岁的城里姑娘,哪里见到过这么大的蛇? 刚刚经历这般险境,慌乱害怕都是人之常情。 盛希平一手搂住周青岚肩膀,一手轻轻拍打着她的后背。 “嗯,嗯,我知道,我都知道。有我在呢,不怕了啊。” 是他失算了,上辈子根本没这一出儿,盛希平也没想到能遇上这么大一条蛇。 有盛希平柔声安慰哄着,周青岚渐渐平复了情绪。 惊魂稍定之后,周青岚才意识到,她这会儿是在盛希平怀里呢。 周青岚这脸上腾的一下就红了,手足无措的想要推开盛希平。 盛希平也瞧见了周青岚又羞又窘的样子,于是顺水推舟松开了怀里的姑娘。 “来,你到这边站着别动,我过去看看那条蛇。” 说着,盛希平就迈步朝地上那条死蛇走去。 “啊?这玩意儿还要了干嘛?吓死个人。” 周青岚说话时还带着颤音儿呢,看起来是吓的不轻。 “这种蛇没毒的,而且肉质特别鲜美,留着炖汤老好喝了。” 盛希平走到跟前儿仔细瞅了两眼,那蛇头和身子就剩一点儿皮肉连着,已然死了。 盛希平没敢大意,他没动那蛇,而是走过去先捡起来自己的短刀。 用短刀砍了根棍子,然后用棍子拨动蛇头。 不怪他过分小心,曾经就有人杀了蛇之后,以为蛇死了,用脚去踢蛇脑袋,结果被咬了一口。 盛希平用棍子捅了好几下,那蛇都一动不动,看样子是死透了。 盛希平这才放心,走过去剖开蛇肚子,从里面取出蛇胆来。 蛇大,那蛇胆也大,都快赶上個鸡蛋了。 盛希平用他包干粮的白布,把蛇胆包起来放好。 他们在山上呢,此时就扒了蛇皮不好往回带。 于是盛希平从旁边扒了点儿榆树皮,只要里面柔软结实的那一层。 把那条大蛇从尾巴到脑袋盘起来,用榆树皮捆扎好,再绑到棍子上,打算扛着走。 这条大蛇可不轻,最少也得十几斤了,也不知道这是活了多少年。 “走吧,咱们去找陈维国他们。” 挖了一兜子天麻,还整了这么大一条蛇,这次进山收获不小。 盛希平不是那种贪心的人,他就打算今天到此为止。 当然,要是陈维国等人不想这么早出去,那他也只能再陪着往里走一段。 周青岚这会儿绝对是把盛希平当英雄一样崇拜了,盛希平说啥,她就听啥,绝没有二话。 于是周青岚主动接过来挎兜,自己背着。 第二十章 爱干不干 “瞅瞅人家这本事,昨天打着一只野鸡,今天整回去一条蛇,顿顿都有肉吃,羡慕啊。” 其他几个人,看着盛希平身后那条被捆起来的大蛇,万分羡慕。 “都不用馋,咱这边儿这片林班今天能干完,明天应该是在后大地忙活不上山了。 回头我跟老胡叔说一声儿,咱明下午早点儿放工。 到时候都上我家吃饭去,这总行吧?” 这要是一起进山打猎,不管别人出多少力,那都是见者有份儿,总得分给大家一些。 可盛希平这两回,都不是来打猎的。 昨天是路上遇见,今天是进山挖天麻、捡蘑菇来了,这就是各凭本事。 遇见蛇是意外,别人也没帮上啥忙。 盛希平要是想分给大家一些,那是他仁义,要是不想分,也合情合理。 不过,这都是一起长大的伙伴,不好计较那么多。 盛希平就想着,不如请众人到家里去吃顿饭。 正好今天捡了块树鸡蘑,傍晚他去下个鱼亮子,再加上这条大蛇。 明天做点儿吃的,大家伙儿凑一块儿热闹热闹。 “哎呦,那可太好了,就这么说定了啊,明天咱去希平家吃饭。” 王建设朝着高海宁挤挤眼睛,又往周青岚那头看了下。 高海宁瞬间明白咋回事儿了,于是伸手捅了捅旁边的唐凤英。 “那咱明天一起去希平家吃饭,带着表妹。” 唐凤英又不傻,这还能不明白? 大家伙儿这是故意制造机会,让周青岚去盛家呢。 也行,盛希平在前川林场同龄的这群年轻人里,那是数得着的,盛家的为人处世也没得挑。 周青岚孤身一人来到沟里,也不知道啥年月才能回城。 就算有唐家照看着,可住家过日子的烦心事那么多,谁又能顾全方方面面?总不如有個对象照顾的仔细。 要是处个一年半载的,俩人定下来,在这边有个婆家,也就有了靠山。 “对,对,那明天我们就去盛大哥家吃大户了啊,多准备几个好菜。” 唐凤英跟盛希平很熟,也不见外,半开玩笑道。 “行,那就这么定了。”盛希平爽朗一笑,就算拍了板儿。 “你们都弄到什么了?是打算继续往里走呢,还是回去歇着?” “我们都挖了点儿天麻,时候也不早了,要不然咱就回去吧。 凤英,你们还非得要去摘甸枣子么? 其实咱林场边儿上的草甸子也有,不如得空去那头吧。” 王建设眼尖,看到了周青岚身上沾了些血点子,估计是刚才盛希平杀蛇的时候沾上的。 姑娘家家的进山遇见这么个大家伙,还不知道吓成啥样子呢,赶紧出去得了。 要不然再遇上别的猛兽,就算盛希平再有能耐,毕竟没带枪来啊。 真出了啥事儿,盛希平这个知青队长可脱不了干系。 唐凤英几个姑娘一看那大蛇,早就吓的够呛了,哪里还敢在山里呆着啊? 一听王建设这么说,急忙点头。 他们在老林子里头转悠,不可能进出都一条路,只要方向没错就行。 这一路上,反正遇见天麻也挖,遇见蘑菇就捡。 盛希平还在一棵腐朽的倒木上,摘了两捧野生木耳。 等众人从林子里出来时,已经是下午三点左右了。 作业点儿这边,有的人坐在地头儿上闲聊,有的索性靠在大树跟前儿睡觉。 盛希平瞧见孙云鹏等人都没去铲树苗,知道这些人又偷懒不干活。 “孙云鹏、杜家斌,你们那树苗铲完了么就在这歪着?” 盛希平不太想搭理这些人,所以没说话。 倒是王建设等人一看这情况,没忍住问了句。 “干什么干?队长都带头领着人跑了,我们为啥还要苦哈哈的去铲树苗?” 孙云鹏倚在一棵大杨树前,嘴里叼了根草,漫不经心的说道。 “我们进林子,那是我们上午没休息,早早就把活干完了才休息的。 你们呢?一上午没干多少,下午还偷懒,你们凭啥跟我们比?” 高海宁几个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这些懒鬼,成天就知道藏奸耍滑不干活,凭什么跟他们比? “我不管那些,我就知道活是大家伙儿的。 凭啥你们能男男女女钻林子,我们就要干活啊?” 孙云鹏朝着王建设他们翻了个白眼儿,嘴上不干不净的说道。 “你胡说八道什么?我们进山是挖天麻捡蘑菇去了。 孙云鹏,你少在这儿满嘴喷粪,当心我们撕了你的嘴。” 几个姑娘一听这话来气了,指着孙云鹏,挽起袖子就要冲上去,撕了他。 高海宁几个哪能让自己对象动手啊,各自伸手拦住心上人。 他们几个挽起袖子上前,就要跟孙云鹏几个好好理论理论。 “搭理他们干什么?爱干不干,不干拉倒。 咱这也不是集体记工大帮哄,个人算个人的。 他干不完验收不合格,到时候自己来返工呗,跟咱有啥关系?” 盛希平伸手,拦下了高海宁等人。 动手,是最笨的解决办法,虽然解气,但不能解决问题。 这群混子最不怕打架,有架可打,他们比谁都兴奋呢。 打完了,别管谁输谁赢,那些人就能把干不完活的责任,推到高海宁他们头上了。 盛希平可不上当,有那个工夫,他们坐下休息会儿多好? “没事儿,你就有着他们张狂嘚瑟,随便他们闹腾。 别忘了,他们在这儿的表现,都是要写进档案里的。 将来不管是招工也好,走别的途径也罢,档案上有问题,我看他能去哪?” 这些纨绔子弟不过是仗着家里的能耐才这么闹腾。 可他们家里再能耐又能怎么样?还不是来沟里了么?有本事他们倒是赖在家里不上山啊? 既然来了,那就得守着规矩,在家里父母亲人惯着,到这儿可没人惯。 最好,这些人再闹腾点儿,惹出什么麻烦事儿来,林场也管不了,正好给他们都退回去。 盛希平这话没朝着孙云鹏说,可孙云鹏也不傻,还能听不明白这是在威胁他么? 他们这些人就是仗着家里有点儿能耐,存心混日子的。 只想在这边混几年,等着有机会了就招工回城。 可真要是档案上有问题,就算家里有能耐,想招工回城也费劲。 “走吧,干活去。”孙云鹏扔下那根草,领着其他人铲地去了。 第二十一章 迟到的理由 孙云鹏他们剩下的活也不多了,几个人甩开膀子干,等到五点的时候,总算把分配的任务干完了。 一行人出了作业点,坐上通勤车,返回林场。 盛希平整了这么大一条蛇扛着呢,谁还看不见啊? 大家伙儿瞅着那一大坨,也都啧啧称奇。 “我在前川林场这些年了,长虫见过不知道多少条,可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 希平啊,你这是把长虫老祖宗给杀了吧?” 那人想说长虫精来着,话到嘴边忙改口,这年月可不敢谈论那些,让人抓住话柄不得了。 “是不是老祖宗的我不知道,反正明天它肯定就是锅里一道菜了。”盛希平笑了笑。 如今这时候,大家都没啥顾忌,啥胡黄柳白灰的那些说道,也没人讲究。 “哎呀,我就说盛队长有福吧?你看看人家这儿子,多有能耐啊。” 如今这年月,肉都是凭票供应,每个月发那点儿肉票根本不够干啥的,肚子里都缺荤腥。 这么大一条蛇,就算肉再少吧,那也够一家人啃的了,谁见了能不羡慕啊? 盛希平跟人家有一搭没一搭的聊着,时间很快就过去。 六点半多点儿,通勤车到了林场,众人纷纷跳下车,各自回家。 “盛大哥,这個给你。” 周青岚把自己兜子里的那块树鸡蘑拿出来,递给了盛希平。 盛希平想说,让周青岚跟着去他家吃。 可转念一想,这丫头脸皮薄,没人陪着让她自己去盛家,她肯定不能答应。 “嗯,回去注意点儿,记得明天来我家吃饭。”盛希平嘱咐一句。 周青岚点头答应,又朝着盛希平挥挥手,这才跟其他知青一起去食堂。 盛希平这边扛着那一大嘟噜蛇,斜挎兜里装着天麻,另一只手里还拿着整块儿的树鸡蘑,满心欢喜的往家走。 不等来到自家门前呢,就见到俩妹妹都在外面迎他。 平日里第一个蹦出来的老疙瘩,今天倒是没了影子。 “大哥,你拿的什么啊?我帮你吧。” 盛云芳几步上前,接过了盛希平手里的树鸡蘑。 “呀,树鸡蘑,太好了,明天又有菜了。” “不光有树鸡蘑,还有一条蛇呢,老大一条了。” 盛希平怕那条蛇太大,吓到妹妹们,特意先知会一声儿。 两姐妹顺着哥哥指的方向往哥哥身后看,果然看到了那么大一坨东西。 “哇,果然是好大一条蛇。大哥,你太厉害了,这都能抓回来。” 不想这俩丫头倒是胆子挺大,丝毫不怕,反倒发出阵阵惊呼声。 “哎?老六呢?他今天怎么没出来接我?”盛希平想起老疙瘩来,随口问了句。 “别提了,他今早晨恋着吃肉,迟到了。 然后老师问他为啥迟到,他说咱妈今早晨炖了只鸡。” 提起他们家那个弟弟来,姐妹俩也是各种无语。 哪有这样儿的?迟到就迟到呗,老师问,就说起来晚了也行啊。 可盛希泰偏不,他竟然跟老师说,今早晨家里炖了只鸡。 据说当时班级里的学生全都笑的不行了,然后不到中午放学,整个儿小学无人不知。 因为盛家早晨炖了只鸡,盛希泰迟到了。 盛希平一听这话,直接愣住了。 因为早晨炖鸡,迟到了,这个老六啊,他是怎么想的? “我的天,这孩子可真是要命了。” “下午放学,老六班的班主任来家里了。 跟咱妈说,以后早晨起来早点儿预备饭,别让老六总迟到。 然后又说,早饭不用太丰盛,差不多就行,孩子学习要紧。” 盛云菲学着老师的语气,惟妙惟肖的说道。 “给咱妈气的啊,老师一走,就抡着鸡毛掸子给老六一顿揍。 咱爸回来听说了,又踹了他好几脚,这会儿还在家哭呢,所以没出来接你。”盛云芳帮忙解释。 盛希平摇头,长叹一声,真是服了,这熊孩子没招儿治了。 “走吧,回家看看去。” 盛希泰这样儿的,挨揍也不多,该好好管教管教了。小树不修不直溜,孩子不打不成才。 说话间,兄妹三人进了自家院子。 “妈,我今天摘了些木耳,还捡了块树鸡蘑,另外还整了条蛇回来。 我已经跟海宁、维国他们说好了,明天下午来咱家吃饭。明 下午我早点儿放工,回来和你一起做饭。明天青岚也过来。” 盛希平一进院子,就故意很大声说话。 一个是告知母亲,免得母亲见到那蛇吓一跳,再一个,自然也是为了吸引他们家老疙瘩的注意力。 那小子贪吃又爱玩,听说哥哥带了这么多东西回来,肯定好奇。 果然,不出盛希平所料,这边话音刚落,就见到一个黑影从屋里冲出来。 “哥,哪有蛇?快让我看看。” 盛希泰刚哭过,还没洗脸。 白天也不知道跑出去都作什么了,脸上有灰,再加上这鼻涕眼泪的,好么,那脸造的五花六道,别提多滑稽了。 盛希平万分嫌弃的退后两步,“你离我远一点儿啊,我怕你把鼻涕蹭我身上。” 盛希泰正满心好奇的想要看看蛇呢,结果就被哥哥嫌弃了。 小家伙站在哥哥面前,一脸错愕。 “大哥,你也嫌乎我。”盛希泰带着哭音儿的控诉着。 “咱妈咱爸打我,四姐五姐嫌我,现在连大哥也嫌我了,这个家都没人稀罕我。” 盛希平一见弟弟那可怜的模样,又心软了。 “得,你别哭了,看看哥今天杀的这条蛇多大? 这家伙扒了皮收拾干净,剁成一节一节儿的,估计能炖一锅。” 盛希平将捆着蛇的棍子放到弟弟面前,哄他。 别的话,盛希泰听不进去,一听说能炖一锅,立时就瞪起了大眼睛,满脸惊喜的看着前面这一大堆东西。 “我的天,这么大一条蛇啊,大哥,你太厉害了。” “二哥、三哥,爸,快出来看啊,我哥打了好大一条蛇呢。” 盛希泰高兴极了,扭头朝着屋里大喊。 比大儿提前一会儿到家的盛连成、屋里正盛饭的张淑珍,还有西屋看书的小哥俩。 这会儿也都从屋里出来了,看见地上那一坨,也都啧啧惊叹。 “天爷,还从来没见过这么大的家伙呢。这是咋遇见的?”盛连成问。 第二十二章 鱼亮子 盛希平简单的说了一下经过,众人听了也都跟着松口气。 “老大,那小周咋样儿?吓坏了吧? 你看你,也不嘱咐她两句,晚上让人给她叫一叫啊。” 张淑珍一听,就埋怨儿子不会来事儿。 这种情况,怕是那姑娘吓得不轻,万一吓出个好歹来可咋办? “孩儿他妈,别胡说,如今不论那些。”盛连成赶紧拦住了妻子,不让她再说下去。 虽然这是在自家院子里,那也怕隔墙有耳,如今这时候,说话还是要注意的。 “老二、老三,趁着外头还不算黑,赶紧帮你哥把蛇皮扒了。” 不管怎么说,这都是好东西,收拾出来,一家子能美美吃上一顿呢,可不能白瞎了。 于是,盛希平把兜子里的天麻,还有那块树鸡蘑、两裤兜木耳,都交给了张淑珍母女。 他则是领着俩弟弟,将那条没了头的蛇挂在园杖子上,将蛇皮一点一点扒下来。 蛇肉很腥,这么一弄,满院子都是腥气。 盛希安从屋里找出个大木盆来,将扒了皮的带骨蛇肉一起装到大盆里,跟盛希康一起,又把木盆抬回了厨房。 盛希平将蛇皮收拾好,钉在仓房的木板上阴干,这东西也有用处,不能随便扔了。 “赶紧去洗手吧,先吃饭,吃完饭了再收拾这些。” 儿子上山带回来这么多吃的,张淑珍自然是高兴的合不拢嘴,于是催着盛希平赶紧洗手吃饭。 “妈,那個我今天答应了海宁、维国他们,说是明天要请他们来家里吃饭,青岚也来。” 盛希平一边用肥皂洗手,一边跟母亲说话。 毕竟他还没有顶门立户过日子,请朋友来吃饭,必须和父母说一下。 “哦,行啊,年轻人就应该多走动。 那这样,明天我琢磨着多做几个菜。”张淑珍听了,点点头。 年轻人嘛,交朋好友的很正常,都是林场里一起长大的孩子,凑在一起吃个饭还能咋地? 盛家就算日子再不宽裕,也不差在这一顿饭上。 更不用说,刚才盛希平还特意提了周青岚要来的事。 张淑珍都这个年纪了,还能不懂儿子啥意思?看样子,俩人这就算是成了。 她家大儿是想领着姑娘回来,让父母看看,就算是过了明路。 儿子养到二十岁,总算要领对象回来了,张淑珍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呢,哪能说不让啊。 这会儿工夫,她已经在心里头琢磨,明天都要做什么饭菜来招待了。 “妈,也不用太麻烦,家里有啥就做啥吃吧。 一会儿我去河边下鱼亮子,应该还能再抓点儿鱼添俩菜。” 盛希平洗完手,换了盆水,又洗了把脸,这才跟着进屋吃饭。 晚上的饭菜,就没有早起那么丰盛了,依旧是高粱米饭、咸菜、蘸酱菜,加上一个汤。 盛希泰端着碗,一边往嘴里扒饭,一边嘟囔。“要是顿顿都能吃肉就好了。” “咋地?你想上天啊?一天净做美梦。 顿顿吃肉,然后你好天天都迟到?” 盛连成瞪了老儿子一眼,这熊孩子,就长了个吃的心眼子。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 因为早晨家里炖鸡而迟到,估计整个儿前川林场中小学,盛希泰是第一人。 这件事,闹不好能被同学记一辈子了。 被亲爸这么说,盛希泰脸不红心不虚,抬头扫了眼笑的前仰后合的兄姐们,低头继续扒饭。 “好不容易炖只鸡,还不兴我好好吃一顿咋地? 那些人嘴上笑话我迟到,心里头不知道咋羡慕呢。 他们家可没能耐一早晨就炖只鸡吃。” 正笑着的盛希安几个闻言,笑容顿时僵在了脸上。 怎么感觉,老疙瘩这话有点儿道理呢? 是啊,就这年月,谁家一早晨起来炖鸡吃? 这要是换成旁人家里,估计他们也得羡慕的不行吧? 众人忽然觉得挺自豪的,“那也是咱大哥有本事,要不是咱大哥,你也是眼馋别人那个。” 盛云菲哼了弟弟一声儿,小屁孩成天一堆歪理。 “好了好了,都赶紧吃饭。 吃完饭了,你俩帮我把天麻刷洗干净,正好明早晨馇粥的时候煮一下,白天晒上。 今年好像天麻挺贵的,这要是攒多点儿,还能卖些钱呢。” 张淑珍赶紧出面打圆场,免得老疙瘩被姐姐欺负狠了。 一家人高高兴兴吃完了晚饭,俩女孩帮着收拾了桌子刷碗,然后打水清洗天麻。 那一兜子天麻倒出来,差点儿一洗脸盆。 而且就五棵带苗的,其他都是没出土的大崽子。 这种晒干了很压秤,价钱卖的也高。 俩女孩收拾清洗天麻,张淑珍则是把那些木耳放到筛子里,端外头去通风晾干。 一般来说,鲜木耳是不能直接吃的,有时候会造成植物日光性皮炎,又痛又痒还不能见太阳。 虽然这个几率不大,也应该尽量避免。 木耳晾到外面,树鸡蘑清洗之后,用刀切成小条。 然后锅底烧火,等锅里水开之后,将树鸡蘑条倒进去焯水,然后用笊篱捞出来,用凉水过两遍,放到阴凉处。 没办法,树鸡蘑这种东西变老很快的,今晚上不处理了,明早恐怕就得有一大半不能吃了,太可惜。 盛连成也没闲着,抡起锋利的手斧,把木盆里的蛇肉剁成段儿,然后舀了好些清水,把蛇肉泡上。 夏季天热,肉类很容易变质,如今又没冰箱,就只能用冷水拔着,留到明天做菜。 至于盛希平,吃过晚饭他就领着俩弟弟,带着之前用柳条编好,像帘子一样的东西,去大河下游,别鱼亮子去了。 选一处宽窄适合的河道,用石头从外往里垒成八字形的石墙,留个一尺多宽的口。 然后将柳条帘子上边压住,下边支起来。 帘子与水面呈一定坡度,上低下高。在高的那头,安装一个鱼篓。 鱼越不过石墙,只好又到河中心,河心水急,鱼便被冲到了帘子上。 大一点的鱼向上一跃,正好掉进鱼篓里,小一点的就停在帘子上了。 这个,就是本地人称为鱼亮子的装置。 别以为这鱼亮子简单,会别亮子的人,一晚上抓几十斤鱼那就跟玩儿似的,赶上好时候,能抓上百斤。 可要是不会别亮子,就算照着别人的别了,也抓不着鱼。 第二十三章 收获 鱼亮子多数别顺水,但有些技艺高超的人,也会别逆水,一样能抓到不少鱼。 盛希平是别鱼亮子的高手,顺水、逆水都会,而且一次能抓不少鱼。 不过这年月不让做买卖,抓多了只能送人。 况且前川林场离着镇上太远了,出门都得坐小火车,就算是鱼能卖,也不值当跑一趟的。 所以盛希平虽然有这个手艺,却不经常用。 只偶尔抓几回鱼,分给街坊邻居,自家再留些吃。 哥仨打着铁皮手电筒,忙活到快八点,总算把鱼亮子别好,然后回家。 等他们进门,家里也都收拾妥当了,于是该睡觉睡觉。 明天还得上班、上学呢,睡晚了起不来怎么行? 临睡觉前,张淑珍还不忘了吓唬老儿子,告诉他明早晨就喊一遍。 要是不起来,明晚上做好吃的,就啥都不给盛希泰吃。 盛希泰一听这话,吓的钻进被窝赶紧闭上眼,没多会儿真就睡着了。 盛希平早晨起来的早,白天又是干活又是进山的,挺累,躺下也很快就睡着了。 第二天依旧是大公鸡唤醒了盛希平。 他挑着水桶到河边,先把家里的水缸装满,这才去昨晚上别鱼亮子的地方,看看有没有收获。 刚一到河边,就瞧见有条鱼,奋力一跃,跳进了柳条帘子下的鱼篓里。 盛希平心头一喜,忙挽起裤脚下水,往河中央走去,查看鱼亮子里的收获。 前川林场这条河是三道松花江上游,别看这六月里天气已经热了,河水却依旧凉的很。 尤其是大清早,不说冰凉刺骨吧,反正能把人冻的一哆嗦。 刚下水觉得冷,往前走几步也就适应了,于是飞快来到河中央。 柳条帘子上,大大小小的鱼儿不停的翻腾跳跃。 熹微的晨光映在鱼儿鳞片上,反射出银色的光芒。 盛希平也没客气,动手将鱼都捡到水桶里,划拉了半桶小杂鱼。 接着,又把底下固定的鱼篓起出来。 鱼篓出水的一瞬间,盛希平往里面看了眼,嗬,鱼儿不少呢,好像都不小。 具体都有什么鱼,倒是看不清楚。 不管怎么说,收获满满,盛希平心满意足。 于是将鱼篓和水桶都拎到岸上去,再回头把柳条帘子收起来,石墙破坏掉。 然后一手水桶一手鱼篓,胳膊下夹着那捆柳条帘子,快步回家。 盛希平走进家门,正好瞧见张淑珍在淘米。 盛希平本想说,他赶紧把鱼挑一下,弄点儿柳根子啥的挤了肚子洗干净。 或是用大酱炖,或是去豆腐坊捡几块大豆腐一起炖。 锅边儿上再贴点儿饼子,今早晨又能好好吃一顿了。 可转念一想,算了吧,昨天炖鸡,盛希泰那熊孩子就迟到了。 今早晨要是再酱个鱼,估计那熊玩意儿还能迟到。 为了盛希泰的老师身体着想,还是随便馇点儿粥对付着吧,别气老师了。 所以盛希平就啥话都没说,只找了大盆,把鱼篓子里的那些鱼都倒出来。 其实鱼的生命力挺顽强,别看离水有一会儿了,倒进大盆里还是活蹦乱跳的。 盆里大大小小什么鱼都有,最让盛希平惊喜的是,里头竟然有几条细鳞。 都不算太大,也就一斤多沉的样子。 这可是好东西,非常珍贵的冷水鱼,刺少、肉质细腻、味道鲜美。 不管是清蒸还是红烧都行,哪怕是只用盐简单腌一下,穿树枝上烤着吃,都格外香。 以前他们这些小子淘气,就抓了鱼在野外烤着吃,有一回吃的就是细鳞鱼。 那种雪白细腻的蒜瓣儿肉,老香了。 除了细鳞之外,还有不少柳根子、船钉子、白漂子啥的。 那柳根子都不小,有的快赶上手指头粗了。 这玩意儿搁点儿自家做的大酱,炖上一锅,味道可好了。 其他小杂鱼暂时吃不上的,可以挤了肚子,少加点儿盐,晒鱼干。 等到冬天拿出来,少搁点儿油炸一下,再放点儿辣椒和醋一烹,酥酥脆脆的老下饭了。 “妈,下午酱一個柳根子,再炖个细鳞吧,剩下的那些,你看着安排。” 盛希平倒是会做饭,不过目前家里母亲当家做主,吃啥还是要跟她商议一下的。 张淑珍这边刚把小米淘进锅里,又把昨晚就洗干净的天麻也放里面。 听见儿子的话,她回头看了看大盆里那些鱼。 “哎呦,这是抓了不少啊。行,你咋说我就咋做,不能给你丢了面子就是。”张淑珍笑笑。 儿子有能耐,成天往回划拉吃的,她就给做熟了,这还有啥困难的?别人家想吃还没有呢。 “起那么早困不困啊?要不然你再回屋睡个回笼觉去吧,等会儿饭好了,我叫你。” 张淑珍心疼大儿干活多,就让他回屋去睡个回笼觉。 “不用了,妈,我去趟老胡叔家里,问问今天队里都干啥活。” 盛希平看了看表,五点半多了,这个时候还睡啥回笼觉啊。 “那你抓点儿鱼,给你老胡叔拿过去啊,反正这么多呢,咱家里也吃不完。” 张淑珍瞅了一眼大盆里那些鱼,提醒儿子。 盛希平一寻思也对,他如今是知青,在家属队干活,归人家管着。 虽说没啥短处犯在人家手里,可平常这关系也得维护好了,有用。 “成,那我抓一些给老胡叔送去。” 盛希平说着,就找了个搪瓷盆,从大盆里捞了些杂鱼,装上大半盆端着走了。 家属队的队长老胡,以前也是林场的工人。 林业企业,特别是林场,一线生产成天跟木头打交道。 而且原始森林采伐下来的木头都分量不轻,碰到伤到都是常形。 老胡有一次干活的时候,不小心被木头砸伤了小脚趾。 当时正赶上生产大会战,又是一点儿小伤,也就没怎么在意,简单处理了一下就继续干活了。 可没成想,患处不小心感染了,最终导致了脉管炎、破伤风等并发症。 最开始小脚趾截掉了,可还是没控制住继续感染,没办法把那只脚也截了。 还是没控制住,最后到省城,又做了手术,好歹在小腿肚以下控住住了。 等老胡出院康复,去沪市安装了假肢,经过锻炼倒也行走如常。 只是不能在一线工作了,于是场里就把他安排到家属队,领着人干活,依旧照着一线工人的待遇给发工资。 第二十四章 家属队 林场北头,有一条小河沟,小河沟后头是一片沼泽地,当地人都称之为涝洼甸子。 过了那片涝洼甸子,是一溜黄土岗,黄土岗上盖了一溜单独或相连的自建房。 老胡家就在那片房子的最东头住,也是一处自建的两间半木刻楞泥草房。 这边住户少一些,地方能宽敞点儿,老胡家的院子比盛家大。 盛希平过来的时候,老胡家烟囱已经冒烟了,应该是生火做饭呢。 菜园子里有个人,正蹲在那儿不知道干啥,盛希平一看那身影,就知道是队长老胡。 “老胡叔,忙啥呢?”盛希平咳嗽一声,笑呵呵的跟菜园子里的老胡打招呼。 老胡正在芹菜地里间苗呢,听见动静回头,一看是盛希平。 “哎呦,是希平啊,这一大清早的,你咋来我这儿了?” 老胡赶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泥土,笑呵呵从菜园子里走出来。 “叔,这是我今早晨去抓的鱼,正好给你送来点儿。” 盛希平笑呵呵的把搪瓷盆端到了老胡面前。 老胡一看,高兴极了,“哎呦,你又去抓鱼了? 要我说啊,整个儿前川林场这些年轻的里头,就数着你有能耐。 进山能打猎,下河能抓鱼,啥都能往家里划拉。 老盛大哥真是有福啊,养了你这么個能干的儿子。” 盛希平往年也经常打猎抓鱼的,林场的人都知道。 更不用说,这两天又是野鸡又是大蛇,早就传遍了。 “老婆子,赶紧来,希平给咱家送了些鱼,你快找个家什儿装上。” 老胡扯着嗓子喊了声儿,然后拽着盛希平的手就往屋里走。 “老大,起来了没有啊?赶紧烧水,给你希平哥沏茶。 一天天就知道懒,早晨不睡到大天亮不起。 你看你希平哥,人家一早起去抓了不少鱼回来呢。” 老胡这嗓门儿挺大,直接把屋里还睡觉的孩子都吵吵起来了。 老胡家媳妇听见动静,赶紧从屋里出来,一看盛希平端着东西来,也是满面笑容。 “哎呀,是希平大侄儿来了啊。 你看看,俺们家可没少跟你沾光儿。快,进屋坐。” 老胡媳妇接过去装鱼的盆,赶紧从碗柜上头找个家什,把鱼倒进去。 然后抓了把面起子,把盛家的盆好生擦了一番,又用热水烫了两遍,刷洗干净。 一边干活,老胡媳妇就喊他家闺女,赶紧出来挤鱼肚子。 又喊家里二小子,快去豆腐坊捡两块大豆腐来,今早晨正好用江鱼炖个豆腐吃。 一听说有好吃的,胡家这些孩子也都挺麻利,急忙从被窝出来,洗把脸就干活了。 盛希平则是被老胡拽到了东屋坐下,爷俩坐在炕上唠嗑。 “希平,今早晨就在叔家吃饭啊。 你也听见你婶子说啥了,今早晨小杂鱼炖豆腐,咱爷俩喝两口儿。” 老胡这话,客气的成分占大多数。 正经过日子的人家,哪有一大早就喝酒的? 这是盛希平送东西来,老胡不知道怎么表示了,才说要留盛希平喝酒。 “叔,我家里还有不少活呢,今早晨就不在叔家吃了。 改天,改天有空了,一定来叔家吃饭。” 盛希平哪能在老胡家吃饭啊?忙找借口推脱了。 “叔,我过来呢,还有点儿事问你。 山上树苗第一遍已经铲完了,我寻思过来问问,今天我们知青队都干啥活? 后大地是不是该翻一下准备种萝卜了?” 一般都说头伏萝卜二伏菜,但前川林场地处长白山林区,属于高寒山区。 海拔高气温低,无霜期短,秋天上冻早,所以都要提前十天半个月的就种上菜。 林场家属队主要就是种萝卜、白菜、土豆,保障林场的秋菜供应。 同时,也种少部分的应季菜蔬,和苞米、黄豆、地瓜等,供应食堂以及家属队养的你几头猪。 苞米豆子已经出苗挺高了,前阵子刚铲完头遍地,目前没啥忙的,倒是菜地,该准备种萝卜白菜了。 “嗯,是差不多该翻地了,后大地那边留了两百多亩,西大地还有其他几块儿地方。 今年得种不少呢,早点儿动手,省得到时候忙活不开。” 农业队后山那块地有五百亩,之前种了些苞米豆子,还种了不少晚土豆啥的,剩余两百亩都得种萝卜白菜。 除此之外,林场还在其他地方有不少零碎地块儿,加起来也得有一两百亩了。 这么多地,都得翻一遍,家属队也没养大牲口,全指着人抡镐头刨,可不是得提前准备咋地? “那今天就去后大地干活吧,反正时间赶趟儿,你们也不用太着急,慢慢干就行。” 老胡对盛希平挺看重的,也知道这些小年轻儿连着铲了近半个月的树苗,都挺累。 所以就嘱咐盛希平,让他们悠着点儿干,不用太拼。 “好,都听叔安排。” 盛希平要的就是这个呢,后大地虽然靠近山根儿,可毕竟离着林场近。 下午早点儿收工,也不用等通勤车,正好回家吃饭去。 “叔,那我先回家了啊,家里也都等着我呢。 得空了,叔也去我家坐坐,我爸还总念叨叔呢。” 盛希平客套了几句,便起身告辞。 老胡两口子象征性的挽留了一下,盛希平执意要走,二人赶紧跟着送出来。 老胡媳妇还把刷洗干净的搪瓷盆还给了盛希平。 “大侄,这是你家的盆儿,我都给刷干净了。 哎呀,真得谢谢大侄儿,这一年到头的,没少跟你沾光儿呢。” 盛希平接了盆,又跟老胡两口子说了两句客套话,这才快步离开胡家。 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了场部,用场部的大喇叭喊了下。 通知各家的知青,七点到家属队的牲口棚集合,今天去后大地干活。 没办法,林场知青点儿还没盖起来,都在各家住着呢。 盛希平总不能挨家挨户跑去通知吧?只能用大喇叭喊。 每天早晨五点半开始,林场的大喇叭就开始喊了。 多数时候是根据天气情况,安排一线生产任务,中间还会穿插新闻播报等。 冬天如果赶上下大雪,工人早晨醒来就伸着脖子等大喇叭喊。 只要一听见说是今天停产休息,大家伙儿就蒙起头来,继续睡回笼觉。 今天知青不用上山干活,也就不用早起。 所以很多人一听大喇叭吆喝,索性也躲在被窝里不出来,再睡一会儿。 第二十七章 带任务来的 张淑珍领着几个姑娘,还有自家那三个小的,在西屋边说笑边吃喝。 东屋里,盛连成父子陪着几個年轻小伙子,那就更热闹了。 东北苦寒之地,为了应对寒冷天气,男人多数都能喝点儿。 如今也不讲究那些,男孩子大概过了十六七,就可以上酒桌抿两口儿了。 盛连成张罗着,让儿子给所有人都倒上酒,然后大家伙儿共同端起杯子来。 “今儿挺高兴啊,你们小哥几个都来家里吃饭。 叔也没别的可说,就希望你们小哥几个一直都好好相处。 将来别管都干啥去了,也别忘了这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 盛连成是一家之主,又是长辈,这第一杯酒,肯定要他来提。 “对,叔说的是。 我们跟希平不说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吧,反正小时候肯定一块和尿摔泥娃娃来着。 我们这关系嘎嘎的,铁着呢,不比亲哥们儿差。 叔你放心,将来不管到了啥时候,也别管我们都到哪儿去,走多远,我们都是希平的好哥们儿。” 王建设第一个应声,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好,好,就冲着你们这份儿从小一起长大的情分,来,咱走一个。” 盛连成很是高兴,率先举杯喝酒,其他人也都随着,把杯里的酒喝了半下。 好在如今的酒杯小,多数都是半两的那种。 这要是换成后世那种二两的杯子,怕是不用几口,就该醉了。 “来,来,吃菜,都尝尝你婶子的手艺。”喝了酒,盛连成忙招呼大家吃菜。 “这时候也没啥好吃的,得亏希平整了条蛇,又去抓了点儿鱼回来,凑这么一桌。 这都自己家,也别抹不开,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可别见外啊。” 人常说,“近山者仁,近水者智。” 近山者,久居山中,见人少,而且资源丰富,所以山里人好客且大方,见人热情。 近水者,因水源汇聚人,而且资源人均较少,人人都想得到。 因此,人们爱斗智,所以都很聪明。 这话未必全对,但是在东北林区,人们普遍都热情好客,这倒是实情。 谁家要是来个客人,那真是恨不得把最好的东西都拿出来待客,从不藏着掖着。 “叔,你不用招呼我们。 咱这本乡本土,都一个林场的,我们来家里,绝对不装假。” 陈维国几个都笑,他们跟盛希平这交情,来盛家那不就跟自己家一样么? “我们这也就是跟希平沾光儿,才能又是蛇肉又是细鳞的吃。 换成旁人,寻思去吧,做梦也别想啊。 叔放心,我们肯定敞开了吃,你别嫌我们吃的多就行啊。” 陈家跟盛家挨着,两家关系挺好,陈维国也算是盛连成从小看大的,那还见外啥? “对,对,叔,你慢慢吃啊,我们就不跟你客气了。” 这么多好菜好饭的,那还客气啥啊?甩开腮帮子造就完事儿了。 一群二十啷当岁的小伙子,正是能吃的时候,又有这好酒好菜的,谁还管那些啊? 一个个放开了肚量敞开吃喝,没多会儿,桌上的菜就下去不少。 盛连成看着眼前这些意气风发的小伙子,更是满心欢喜。 瞧见他们,就好像瞧见了当年的自己。 哎呀,时光一去不回,岁月催人老啊。 这群小年轻儿凑一块儿,肯定不消停,喝酒划拳吆五喝六的,那就别提多热闹了。 趁着喝酒的空档儿,高海宁凑到了盛连成身边儿,先是敬了盛连成一杯酒,接着就试探的问。 “叔,希平今年二十了,你和我婶儿有啥打算不?啥时候给他提亲说媳妇啊?” 没办法,高海宁今天是带着任务来的。 来之前,唐凤英的母亲,也就是周青岚的表姑,特地拜托高海宁,帮着探听探听盛家的意思。 要说起来,盛希平那也是前川林场这些年轻人里数一数二的好小伙儿。 人长得好,又有本事,还踏实肯干。 这样的小伙子,说实话谁不惦记啊? 所以唐凤英的娘一听说,盛希平对周青岚有意思,就觉得这亲事有门儿。 好小伙不多,遇见了就得赶紧下手,晚了就让别的姑娘抢跑了。 尤其周青岚目前这情况,她自己孤身一人在林场,周明远两口子现在都得低调。 那么多人都盯着呢,不敢张扬,也照顾不到周青岚。 唐凤英的娘就寻思着,真要是周青岚跟盛希平能定下来,好歹周青岚也算有个靠山。 盛家贫农出身,盛连成经常评先进,盛希平也是个要求进步的年轻人。 这样的家庭,护着周青岚正好。 这终身大事,可不是俩年轻人互相喜欢就完事儿了,最主要还是看双方的父母啥意见。 唐凤英的娘就安排高海宁,先来盛家探探话儿,听听盛连成啥意见。 要是盛家这边都同意,回头唐凤英的娘就给她表哥周明远捎个信儿,再问问表哥表嫂啥意思。 真要是两边儿都没啥意见,那就找个机会双方父母见见面儿啥的,能定就定下来。 这是作为表姑,对周青岚最好的爱护。 毕竟表姑再好,也隔着好几层,哪赶上有个对象知冷知热的贴心啊。 盛连成被高海宁这么一问,就愣了下。 他白天在小修厂上班,晚上回来吃饭休息,跟林场的年轻人接触少,也就没听说啥。 “咋地,海宁啊,你这自己还没结婚的,就想给我们家希平说媒啊? 我记得你们家也没啥年龄相当的姑娘,你这是想给谁保媒呢?” 盛连成半开玩笑似的问道。 高海宁一听就乐了,“叔,我们家没合适的姐妹,凤英家不是有么? 你看凤英那个表妹,就是松江河来的知青,周青岚咋样儿?” 高海宁也没拐弯抹角,就这么直来直去的问。 盛连成当即就愣住了,“你小子净开玩笑。 人那周家姑娘的父母,都是知识分子,工程师啊医生啊,人家那家庭,能看上咱这大老粗?” 说起来,盛连成还真是没想过。 他以前就寻思着,儿子将来能在前川林场或者附近的曙光林场,找个姑娘结婚,那就挺好了。 镇上的姑娘,爹妈还都知识分子,那么高的家庭,他们家能攀的上么? 第二十八章 认门儿 “叔,看你这话说的。 咱家差啥?希平差啥? 就咱这家庭出身,希平这个头、模样儿,又能干,啥姑娘配不上啊?” 高海宁一听,忙摆手。 在他心里,一起长的伙伴哪里都好,配镇上来的知青也绰绰有余。 “叔,你就说,凤英那表妹,你觉得咋样儿吧?” 高海宁心里着急啊,他过来一趟,不能光喝酒任务完不成。 这要是完不成任务回去,未来丈母娘能给他好脸色看么? 盛连成平日里不是在工队就是在小修厂忙活,跟年轻人接触不多。 只偶尔见过几次镇上来的知青,对周青岚也没多少印象。 刚才虽然见过面,他一个大男人也不好多打量人家小姑娘。 隐约有那么点儿印象,好像小姑娘挺文静的,跟林场这些女孩叽叽喳喳的不太一样。 “哎呦,这事儿你问我,我怕是也说不好。 这個找儿媳妇的事儿,还得是你婶子做主。” 男主外女主内,盛连成一个大男人,心思也没那么细腻。 他只负责把钱挣回来给媳妇,剩下的事情,还得媳妇出面。 “反正只要是姑娘人品端正,希平也喜欢,那我们这些当父母的,也没啥要求。 日子是他们俩过,只要他们处的好就行。” 盛连成瞅了自家大儿一眼,二十的大小伙子了,也该琢磨成家立业。 话说到这儿,高海宁也不能再问下去了。 反正听着西屋那头嘻嘻哈哈的动静,估计盛家婶子跟几个女孩相处的也挺好。 哎呀,反正事情他尽力了,盛希平和周青岚能不能成,那得看他们俩的造化。 于是,高海宁又敬了盛连成一杯酒,然后就去跟别人划拳喝酒了。 这顿饭,大家吃的挺高兴,等到最后,反正桌上也没剩啥了。 几个年轻人喝了些酒,一个个喝得红光满面,舌头也微微发硬。 不过人还是清醒的,也不至于又哭又闹耍酒疯。 “呦,时候不早了,我们得回去,明天还得干活呢。 叔,婶子,谢谢二位的饭菜,今儿个吃的真熨帖。 改天有空,叔和婶子去我家坐坐。” 众人看了看墙上的钟,都快八点了,这顿饭吃的时间够长,再不走,一会儿场里该停止供电了。 于是,几个小伙子都穿鞋下了地,跟盛连成夫妻告辞。 “哎呀,再待会儿呗,你们平常都忙,难得来一回,多坐会儿不要紧。” 西屋其实早就吃完饭了,女孩子们把碗筷啥的都收拾下来,该刷的也都刷洗干净,坐在那儿聊天呢。 张淑珍一见东屋这些小伙子们要走,忙起身挽留。 这是待客之道,不管多晚,客人要走,也都得表示一下挽留之意。 “不的了,婶子,时候不早,芳儿他们也该困了。 我们明早还有活,不能起太晚。” 都这时候了还留啥?人家也得休息啊。 高海宁等人笑呵呵的跟张淑珍说两句,然后领着那几个女孩便出了盛家。 盛希平和张淑珍跟着送到大门外,张淑珍扯着周青岚的手,再三嘱咐。 “闺女,天黑了,你们回去的时候要当心啊。得空了就来婶子家坐,婶子给你做好吃的。” 这是周青岚第一次来盛家,张淑珍对这个姑娘印象挺好,俩人也挺聊得来。 “儿子,你快去送一送青岚,大晚上的,她跟凤英俩闺女,再怕黑。” 张淑珍伸手,捅了捅盛希平,又把一样东西,塞到了盛希平手里。 盛希平原本就是要去送的,还没来得及开口而已。 此刻便欣然答应,拿着手电筒护送周青岚他们回去。 陈维国家就在隔壁,按说他直接回家就行。 不过他跟那个刘红霞俩人有点儿意思,所以没直接回家,也跟着众人一起往东头走。 半路上,众人各自分开,盛希平和高海宁还有唐凤英、周青岚四个人一起,往南拐了个弯儿,直奔唐家。 来到唐家大门口,盛希平喊住了周青岚,“青岚,你等一下。” 周青岚心中正有些舍不得就此分开呢,听见盛希平喊她,忙回头。“怎么了?” 盛希平从兜里掏出个用手绢包裹的东西,递给了周青岚。 “这是我妈让我给你的。” 那手绢里包着的,好像是块手表,反正刚才揣兜里摸着有点儿像。 今天是周青岚第一次去盛家,这要是按照老规矩来说,就等于是去认门儿了,男方家里应该给见面礼。 以前都是媒人陪着,双方直接挑明了就是本着结婚去的,认了门儿双方都满意,那就等于是定下来了。 可周青岚跟盛希平这俩人算是自由恋爱,还是刚开始处的阶段,这个就不好说了。 张淑珍要是当着那几个姑娘的面儿,把见面礼给了周青岚,就怕周青岚抹不开面子不肯收。 但张淑珍又真是看好了这姑娘,所以才特地让儿子跟过来送一送。 顺道把东西给周青岚,算作是俩人定情的表记。 至于说盛希平为啥不确定手绢里是啥,主要是上辈子他跟周青岚没这么快就在一起。 上辈子根本就没有进山遇见蛇的事儿,更没有今晚上请客吃饭。 周青岚头一次去盛家,那都是快入冬的事了。 但是盛希平记得,那回周青岚去盛家,他母亲也是给了个用手绢包着的东西。 后来知道,是一块沪市产的宝石花牌的手表,挺漂亮。 也不知道那是张淑珍啥时候准备下的,估计就是留着给儿媳妇当见面礼。 周青岚一看,那是一条崭新的手绢,板板正正的包着东西。 虽然看不透里头是啥,大概很贵重。于是周青岚赶忙摆手。 “不,不行,我哪能要婶子给的东西啊?你替我谢谢婶子的好意,我心领了。” 本来呢,高海宁把唐凤英和周青岚送到唐家门口,就应该回家了。 可这会儿盛希平跟周青岚俩人说话,高海宁还有唐凤英俩人就挺好奇,伸着头往这头瞅。 可能是周青岚说话的声音大了点儿,那头俩人就听见了。 唐凤英直接就跳了过来,一把从盛希平手里抓过手绢,塞给了周青岚。 而高海宁呢,则是直接把盛希平拽到一边儿去了。 好给俩女孩子留点儿空间,让唐凤英劝周青岚。 第三十章 大碱场 都说是六月的天,小孩的脸,说变就变。 这山里的天气,那变化更快。 头半夜还啥事儿没有呢,后半夜就电闪雷鸣的下起了雨。 早晨五点半,有些人就醒了,伸着脖子等林场大喇叭喊。 果然不出所料,今天下雨,休息一天。家属队那头也喊了,今天休息,不用出工。 上班的、干活的听见动静,都挺高兴,总算能休息一天了。 年轻的欢呼一声,翻个身儿继续睡觉去。 当然了,不是礼拜天,学生还得照常上课。 有孩子上课,女人就得照常做饭,再费劲把孩子们都叫起来,吃了饭好上学去。 别人能雨休,盛连成不行,他在小修厂呢,下雨也不耽误干活,照常上班。 也就盛希平,能在家歇一天。 “老大,你等会儿把咱家仓房里那些木头翻一翻啊,看看家里还有多少能用的。” 昨天晚上盛连成跟媳妇核计了,儿子既然已经有了对象,他们就得赶紧收拾准备。 别的不说,房子、家具啥的这些大件儿,都需要时间。 不提前准备万一哪天俩孩子说是要结婚,岂不是要抓瞎么? 盛连成跟媳妇核计过了,家里就这两间半的房子,儿子结婚肯定不能住在一起。 或者呢,就在房子西头接上两间,留着给盛希平结婚用。 再不然,就是跟场里申请一下分配公房。 前川林场成立也十来年了,像盛连成他们这一批是最早过来的,没有公房,都是自建房。 近几年林场也建了一批公房,后头再来这些就都住在公房里了。 林场今年又盖了一批公房,按说盛连成这个级别了,去申请一处,应该没太大问题。 所以盛连成就打算着,白天去场里找场长和书记问一问,要是能申请下来最好。 家里这头,让盛希平翻一翻木料啥的看看够不够。 不行的话,就从场里批一些,找俩木匠给做家具。 凡事都想在前面,该准备的都准备齐全了,免得事到临头准备不迭。 盛希平倒是不太清楚他爹想啥,反正安排了任务,他就干。 吃过早饭,弟弟妹妹都上学走了,盛希平就在仓房里翻腾。 林场,那就是在大林子里头,木材有的是。 林场工队的工人,每年冬天采伐旺季,跟场里说一声儿,就可以划拉些遗弃材之类的当烧柴。 用工队的拖拉机拽到路边,找调度说一声儿,交点儿钱。 接工人上下班的内燃气后头,加挂叫“特三大板”的拖车到山场,就把烧柴运回来了。 这些说是烧柴,好多都是直径超过二十公分的好木头。 好的挑出来留着,剩下的锯了劈开,就是上好的烧柴。 要是做家具的话,这些木材不行,那就得跟场里申请,交点儿钱批下来几個立方好板材。 做家具也好,做门窗口啥的,反正也花不了多少钱。 以前盛连成都在山上干活,也顾不上这些,没攒下啥。 这两年眼看着儿子大了,形势也不如以前那么紧,盛连成就跟场里申请,攒下了点儿木材。 盛希平在仓房里倒腾一顿,大概估算了一下,家里这些木头、板子啥的不少,估计盖两间房差不多够用。 等盛希平倒腾完仓房里的木头,重新归拢好之后,出来一看,外面雨停了。 都这个点儿了,肯定不能下地干活,可这一天都在家闲着,也浪费啊。 “妈,我去大碱场那头一趟啊,看看我师父。” 雨刚停,地里又湿又黏,没法下地干活。 林子里更不用说,那树枝树叶上都是水,风一吹就等于是下了场雨,这时候进林子也干不了啥。 盛希平就想着,去西头大碱场村,看一看他师父去。 重生回来这几天一直忙,没腾出工夫来,正好赶上雨休,总得去看看老人家。 “对,是该去看看你师父,我给你拿点儿钱,给你师父买点儿烟酒、点心罐头啥的。” 张淑珍正在炕上补衣服呢,一听儿子要去看望他师父,立刻要掏钱给儿子。 “妈,不用了,我兜里有钱,跟你说一声儿,中午我可能不回来。” 挺长时间没去看看师父了,到那边估计得留下来吃饭。 “行,那我知道了,不用着急回来,好好陪你师父唠会嗑儿。” 张淑珍点点头,继续缝手里的衣服。 盛希平从家里出来,先是去了林场的商店。 买了两瓶酒、二斤炉果、二斤槽子糕,再来俩苹果罐头,俩山楂罐头。 最后琢磨了下,又买了两盒省城产的迎春烟。 三毛钱一盒,点燃一支,隔着老远都能闻到香味儿。 这烟,后来就停产了,想买都买不着。 其实盛希平的师父刘长德不抽烟卷,平常都是抽自家中的老旱烟。 偶尔家里的烟不够了,就托人买江沿儿大房子的黄烟。 不过这住家过日子的,总有来人去客的时候,待客总不好用旱烟吧? 盛希平带两盒烟卷过去,师父喜欢就抽,不喜欢就留着招待客人用,不也挺好么? 从商店出来,沿着林场那条东西主路一直往西走。 过了西大地再往西,有一棵挺粗的大松树。过了大松树再往西,就是大碱场村了。 别看大碱场村在这深山老林里头,实际上这个村子的历史还挺久远的呢。 一九三六年,猎户于二炮在这附近挖鹿窖,撒上食盐引诱鹿群进围场。 时间久了,围场的土成了盐碱土,因而得名大碱场。 五六年,通化专区青年开荒队,在此地开荒建屯,就用了大碱场这个地名。 大碱场村一共有一百四五十户人家,五六百人,是东岗公社下属的一个生产大队。 不光如此,大碱场还曾经是抗联的密营,当初抗联在这设立了被服厂和兵工厂。 只可惜被叛徒出卖,兵工厂遭到了破坏,抗联也遭到了日伪的围剿。 那棵大松树上,有枪眼儿,据说就是当时留下来的。 以前有孩子调皮,还在屯子里挖出来一些铁器等。 前川大河有一处很深的水域,河边有个平台,被大家称为钓鱼台。 据说当年杨将军就在那里钓过鱼,所以才起了这么个地名。 第三十二章 师父师娘 秦家没儿子,就秦秋燕这么一个闺女。 她从小跟着父亲学拳脚,学打枪,也学打猎的本事。 以前秦三炮在的时候,一般时候不许闺女上山。 秦三炮没有了,家里没了生活来源,秦秋燕就不得不进山打猎维持生计。 有一回,秦秋燕进山打猎,正好瞧见了一只受伤的火狐狸。 刚要打,刘长德从远处跑了过来,说那狐狸是他一路跟过来的,让秦秋燕不许跟他抢。 秦秋燕那火爆脾气,还能惯着刘长德? 当即就跟刘长德吵吵起来了,说山里野物,谁见着就是谁的。 俩人争吵不下的工夫,那受伤的火狐狸趁机会就跑了。 这下,刘长德不乐意了。 他撵着这只狐狸跑了好几十里地,眼瞅着要打着了,被秦秋燕一搅和,到手的狐狸跑了。 气的刘长德就让秦秋燕赔狐狸,秦秋燕就讽刺刘长德打猎技术不咋地,连个狐狸都打不着。 俩人话赶话的就打起赌来,看谁能抓着这只狐狸。 就这样,一男一女俩人在大山里转悠了大半天,追那只火狐狸。 到晚上了也没找到,俩人只能在山里露营。 结果那天晚上,俩人就遇见了狼群。 幸亏刘长德枪法好,秦秋燕熟悉猎物的性情,俩人合作无间,最后将一群狼全数灭掉,第二天收获满满的下山。 从那往后,刘长德进山打猎就往大碱场方向来,秦秋燕也不知道是有意无意的,总能遇见刘长德。 俩人一起结伴打猎,晚间赶不回去了就在山里住着。 一男一女总这么在一起,那还能不出事儿?没过多久,秦秋燕就怀上了。 刘长德当兵出身对种地不太在行,进山打猎倒是挺有本事。 这大碱场在深山老林里头,野生动物多,比东岗那头强。 刘长德就带着母亲,搬到了这头,跟秦秋燕办了婚事,一起过日子。 俩人结婚这些年,一共生了俩儿子,老大刘玉江,老二刘玉河。 老大如今是生产队长,老二是民兵排长,这俩早就结婚生子。 刘长德虽然没能当啥大干部,毕竟能力在那儿,当过好些年大队书记。 前几年形势不对,他主动退下来上山看参,算是避开了一些纷争。 如今稍微安稳了,老爷子又下山来,帮着照看小孙子啥的,反正日子也过得挺好。 老两口都是有些本事的人,如今岁数大了也不闲着,早起练练拳脚,就当是锻炼身体了。 至于说秦秋燕揍刘长德,那就纯粹是刘长德让着而已。 毕竟男女体力上还是有些差别的,尤其是都这個岁数了,秦秋燕哪里还打得过刘长德? 盛希平当然知道,他这么说,也不过就是开玩笑罢了。 那边秦秋燕一听也跟着笑,“那行,有希平给你求情,明早晨我就少捶你两拳。” 说完,大家伙儿都哈哈笑了起来。 正说笑间,刘家老大刘玉江、老二刘玉河,估计是听见前院动静了,从后院过来。 “哎呦,是希平来了啊,可有些日子没见着你了。” 刘玉江二十六,刘玉河二十四,跟盛希平相差不大。 往年都是一起进山打猎啥的,感情相当不错。 上辈子盛希平从里面出来,没有工作,最开始就是刘家兄弟带着他,打猎、看参、种棒槌啥的。 后续慢慢好了,手里有点儿钱,这才接了林场外包工程。 “大哥,二哥,还以为你们都去队里了呢。” 见到刘家兄弟,盛希平从炕沿上起身,朝着二人点点头打招呼。 “去啥啊?昨晚上下的雨不小,地里都泡透了,没法进去干活。 这阵子也是忙的不轻,好不容易休息一天。” 刘玉江摆摆手,按着盛希平肩膀让他坐下。 “弟啊,这阵儿咋样?我可听说,你们林场新来了一些知青。 偷鸡摸狗打架斗殴的,不干好事儿?” 有道是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松江河来的那批年轻人里头,有一些本就是混子。 林场的条件苦,知青更苦。 这些人时间长不见荤腥都馋的要命,就去抓人家大碱场这头养的鸭子、鸡啥的,回去就收拾吃了。 一回两回的吧,可能人家也就算了。 时间长了,难免就有失手的时候。 前些日子,就有人去抓鸭子,被大碱场的农户见着了,撵着跑了一路,连鞋都跑丢了。 后来人家拿着鞋,就找到了林场这边的负责人。 因为这事儿,盛希平还差点儿跟着吃挂落儿呢。 所以提起这事儿来,盛希平也是忍不住苦笑。 “是啊,那几个都是干部子弟,来林场就是混日子的,根本没想着好好干活。 我们家属队老胡叔,一提起那些人就头疼。 可也没辙,已经分到这边来了,退不回去。” 不提这事儿,盛希平就忘了,一提起来,脑子里好像有什么灵光一现。 “咳,也是,都这德行,慢慢管吧。” 提起这些事来,刘玉江也是一脑门子的官司。 “老大,希平难得过来一趟,少提那些烦心事儿。 去,跟你媳妇说一声儿,今儿中午做点儿好吃的,留希平在家吃顿饭。 正好今天也没啥事儿,咱爷几个凑一桌,喝两杯。” 刘长德不耐烦的摆摆手,吩咐大儿子去预备午饭。 “哎,知道了,爹。”刘玉江很痛快的答应了,起身去后院招呼他媳妇。 “希平,你先在这儿坐着啊,我叫你嫂子去。” 刘家是前后两趟院子,后院是为了刘玉江、刘玉河结婚,新盖的,前院住着刘长德夫妻和老三老四。 “哎呦,师父,那我可就不客气了啊,今儿中午好好陪你老喝两杯。 大哥,家里有啥就来点儿啥,可别太麻烦。” 盛希平以前恨不得吃住都在刘家,在这边就跟自家一样。 他今天过来就知道中午要留下,所以也没矫情说啥坐坐就走之类的。 “放心吧,家里啥都不缺,昨天我跟老二上山干活的时候,还抓了两只兔子呢。 原本也说是今中午要炖上的,正好你来了,咱兔肉炖松蘑咋样?” 刘玉江摆摆手,不以为意的说道。 以他们兄弟的能耐,啥时候家里也不缺吃的啊。 就算是家里没有,马上进山去打,不出俩钟头,啥都齐活了。 第三十五章 黑瞎子吃蚂蚁 五条狗都是极出色的猎狗。 它们估计也有些时候没出来转悠了,一出门那个兴奋劲儿就别提了,嗖嗖的跑。 盛希平三个人扯着绳子,让狗拽着差点儿一趔趄。 好在进了林子之后,草木有点儿密,狗子跑的没那么快了。 三人也没敢太早就撒开狗,而是沿着人家说的路线,翻过于二炮小山之后又走了一段路。 估计着快要到出事的地方了,哥仨这才解开绳子,让狗在前面跑。 这五条狗里头,大头狗是一只蒙细和本地的串儿,是盛希平从小给养起来的,起名“二郎神”。 这狗子嗅觉灵敏香头好,奔跑速度极快、趟子远,而且性情凶猛,口特别狠。 自打刘长德家那条头狗没有了,就指着“二郎神”带着其他狗。 这也是为啥,如今不打狗了,盛希平也没把自家狗子牵回来的缘故。 他要是把“二郎神”牵回来,刘家就没有这么好的大头狗了。 盛希平现在是知青,处处得听人管,不像以前那么自由了,也没那么多时间进山打猎。 狗子不经常进山,本领也会退化的,留在刘家,对狗子好。 盛希平一边走,一边琢磨,回头他得再养两只小狗,让“二郎神”给带起来。 等着再过两三年,他们这些知青能招工的就招工了。 招不了的待业,空闲时间多,他就可以带着狗子进山打猎去了。 正瞎寻思的工夫,前面二郎神开声儿了,一听那动静,就是寻到了猎物的踪迹。 二郎神一开声儿,后头这几只狗,也都嗖嗖的往前冲。 盛希平和刘玉江哥俩一见着情况,也加快了脚步。 不过这两条腿的人,总归是比不过四条腿的。 狗子在前面边跑边叫挺轻松,后头盛希平他们翻山越岭跟着,累的气喘吁吁。 二郎神这一跑出去,就是四五里路。 那条黄色的狗,时不时的跑回来,给盛希平三人引路。 另外三条狗,则是跟在二郎神的身后,一直往前追寻。 几条狗翻过一個小岗梁子,又往下跑。 就在半山腰处,有一个挺大的树桩子。 那树桩子也不知道多少年了,已经腐烂的木质一碰就粉碎,便成了天然的大蚂蚁窝。 一只体型挺大的黑熊,正在蚂蚁窝跟前儿,吃蚂蚁呢。 就见那黑熊用它的大爪子,将腐烂的木质拍开,露出底下的蚁穴,用爪子按住。 蚂蚁发现有生物破坏蚁穴,发出信号迅速集结,很快便爬满了黑熊的爪子。 接下来,黑熊只要把爪子抬起来,用舌头舔就行了,成群的蚂蚁会被舔进肚子里。 黑熊吃蚂蚁,主要是为了增加肠胃蠕动能力,助消化。 黑熊是杂食动物,而且贪吃。 有时候吃的一些野果之类不容易消化,腹胀肠满,就需要吃一些蚂蚁来帮助消化。 蚂蚁进到黑熊肠胃里不会轻易死去,在消化道里疯狂的来回爬。 这样就替黑熊疏通了堵塞的肠胃,起到了消化的作用。 要是黑熊找不到蚂蚁窝,那就只能坐殿跌膘。 就是爬到一棵树上,故意跳下来。 黑熊皮糙肉厚,摔下来也不会受伤,而通过这样的方式,也能帮助消化。 当然,也有人说,黑瞎子跌膘,不光是为了消化。 每到秋天,黑熊为了储存能量过冬,会疯狂进食。 当它吃到一定程度后,就会故意爬树跌膘。 如果摔下来感觉骨松肉疼,那就是脂肪还没积累够,就继续吃。 直到在一定高度下摔下来不会感觉到疼痛,才表示脂肪储存够了。 这时候,黑熊就可以安心找个树洞睡觉。 本地人多数管黑熊叫黑瞎子,有的人说,是黑熊的视力不好。 也有的人说,是因为黑熊的眼皮很长,会耷拉下来。 所以黑熊走着走着,就得用前掌扒拉一下眼皮。这就是猎人说的黑瞎子打眼罩。 有人传言,说是在林子里遇见黑瞎子了,要顺着风跑,或许能有机会逃脱。 因为黑瞎子一边跑,一边要用前爪扒拉眼皮,这会影响它追赶人的速度。 当然,这种说法也没几个人证实过。 见着黑瞎子,吓都吓死了,谁还能记得顺风跑、逆风跑啊,那要是没风呢? 这头黑熊个,应该就是伤了二柱子的那个。 它被一群人撵走,但是并没有受伤,只翻过了山岗没走太远。 正好在这边看见一个大蚂蚁窝,于是就留下来吃蚂蚁了。 黑瞎子正美美的吃蚂蚁呢,忽然就听见一阵狗叫声。 最开始,这黑瞎子没太在意,依旧将爪子按在蚂蚁窝上。 等蚂蚁沾满了手掌后,就在那儿舔。 结果狗叫声越来越近越来越大,黑瞎子估计是也觉得有点儿烦了,便恋恋不舍的看了看蚂蚁窝,这才慢腾腾往前走。 而这个时候,二郎神一狗当先,已经来到了黑瞎子身后。 二郎神这个狗跟其他的猎狗不太一样,它是专门掏后裆的狗。 不管遇上什么动物,直接就一口掏上去,掏上还不算完,咬住之后还得死命的摇晃头。 要知道,不管是野猪还是黑瞎子,为了在山林里生存,都有自己的保命手段。 野猪夏天爱在泥塘里打滚儿,再去松树上蹭痒痒。 久而久之,一身的皮毛上头沾满了泥沙和松油,这也叫野猪挂甲。 黑瞎子也是这样,为了能熬过寒冬,在蹲仓之前,黑瞎子会在松树干上猛蹭,弄得满身松油。 然后再在地上打滚儿,沾满一身细沙和碎石,浑身都挂上厚厚的铠甲。 就这一身,以前那种老土炮,根本就打不透。 但是不管黑瞎子也好、野猪也罢,后屁股这点儿地方蹭不到松油子,所以也就成了一处弱点。 二郎神偏偏就是这样的狗,专门往这地方咬。 就见它一路狂奔追上黑瞎子,不等前面的大块头反应过来呢,上去就是狠狠的一口。 然后二郎神的身体稍微往后坐,故意往后撕一下。 要害部位被狠狠咬了一口,那滋味能好受了么? 黑瞎子疼的嗷嚎一声,回身就要用爪子去掏二郎神。 而这个时候,那只叫大青的二头狗也赶过来了。 这只狗冲上前,就在黑瞎子的右侧腋下,掏了一口。 第三十六章 五狗战一熊 大青是一只狼青,长得跟狼有点儿像,体型大,嘴宽牙利,也非常凶。 大青这一口咬在了黑熊腋下,顺势就阻挡了黑熊回身要抓二郎神的动作。 而黑熊耽误了这么一下,可就给二郎神机会了。 二郎神稍微松开口,接着又狠狠咬了上去。 这下,比刚才还疼,可把黑瞎子疼懵了。 这家伙大吼一声,直接站了起来,大青也顺势被甩飞。 好在大青够机灵,空中一个翻身,稳稳落地。 黑瞎子回身要去掏二郎神,二郎神也机警的松开口,急忙闪开。 不过这一下闪的稍微慢了点儿,黑熊爪子贴着二郎神的皮毛掠了过去,瞬间勾起了一簇狗毛。 二郎神没伤到,于是动作迅速的绕着黑瞎子跑,它还打算找机会再掏一口。 不过这会儿黑瞎子站起来了,屁股夹着,想要再掏中要害,就有点儿费劲了。 无奈之下,二郎神只能围着黑熊转悠,一边汪汪叫着,一边寻找机会。 黑瞎子被二郎神咬的伤口火辣辣疼,正满心怒气无处发泄。 于是随着二郎神的动作,也迅速转身,想要再给二郎神一下子。 结果这个时候,另外一青一黑两条狗也冲过来了,后头还跟着一只稍微小点儿的黄狗。 黑瞎子一看,对方狗多势重,汪汪乱叫的挺烦。 就想着不跟这些小东西一般见识,赶紧走算了。于是转身就要离开。 二郎神一见黑熊要走,哪里肯放过?找准了机会冲上来,又是一口。 其他狗一看头狗上了,也都各自找准了地方往上扑。 黑熊被五条狗围住,无法顺利脱身,顿时就怒了。 直起身子,挥动着俩大爪子,朝着扑过来的二青就是一下。 二青没有大青幸运,这一下子抓在了肩胛上,狗毛飞起带着一蓬血。 二青嗷的一声就飞出去了,直接跌落在地,趴在那儿疼的直哽唧。 二郎神一看这还了得?趁机会跳起来,再次掏了一口。 这口咬在屁股蛋子上,没太咬实,饶是如此,也把那黑瞎子疼的够呛。 黑瞎子叫唤一声,回身就去掏二郎神。 这一下,二郎神没避开,屁股上挨了一爪子,也受伤了。 好在大青和黑将军、小黄还算给力,瞬间扑上去,黑瞎子没来得及再给二郎神一下子。 二郎神这一下伤的不算太重,爬起来继续找机会咬那黑瞎子。 那头的二青趴了一会儿缓过劲儿来,也重新爬起来继续追咬黑熊。 那黑熊被五条狗团团围住,想走吧走不掉。 想要回头跟狗拼命吧,偏偏这几只狗还油滑的很,逮着机会就咬,咬一口就跑,尽量不跟黑熊正面硬碰。 一熊五狗,边走边战,就在这片山坡上下乱转。 期间,二郎神几個都或多或少的有些损伤,不过那黑瞎子也没占了便宜,被咬了好几口。 黑熊被这五条狗烦的不行了,尤其是那个爱掏后裆的,太缺德了。 别的地方皮糙肉厚,咬一口还能忍住,就是这地方,咬上就钻心的疼啊。 黑熊有点儿受不了了,正好看见旁边有棵树,索性就拍开眼前的黑狗,动作麻利的往树上爬。 五条狗围住黑熊打斗的这会儿工夫,盛希平和刘家兄弟也听见了动静不对,拼命的往这边赶过来。 等他们到的时候,正好就看见,黑熊爬到了树上,五条狗子正围在树下,朝着树上汪汪直叫唤呢。 盛希平和刘家兄弟互相看了眼,打了个手势,三人端起枪拉开保险,分头包抄过去。 狗子们见到主人来了,叫的更加起劲儿。 二郎神最凶,前腿立起来,在树干上猛抓,朝着树上猛叫。 黑熊被狗子干扰,没留意远处过来人了。 趁这个机会,盛希平三人也悄悄分散开,在距离那棵树几十米之外找位置瞄准。 盛希平一声呼哨,狗子们瞬间撤离树下,与此同时,盛希平的枪率先响了。 他这边位置最好,前面也没有大树阻挡。 这一枪,直接打中树上黑熊的脑袋。 就见到那黑熊一个倒栽葱,从树上掉了下来。 黑熊生命力确实够顽强,头部中了一枪,从树上跌落下来,还能挣扎着爬起来,想要朝着盛希平扑过来。 而这个时候,五条狗再次扑上前去。 猎狗就是这样,枪声响了,他们会不顾一切的往上扑。 好在那黑熊已经是强弩之末了,被狗子们这一扑,便摇摇晃晃倒下。 狗子们也不管那些,呜呜叫着咬住倒地的黑熊。 “不错,看得出来,枪法没扔下。” 刘玉江朝着盛希平竖起大拇指来,刚刚他们俩的位置不太好,没有一枪击毙黑熊的把握,所以就没开枪。 盛希平端着枪,来到黑熊跟前儿,再次打了个呼哨,将狗子们撵到一边儿去。 然后端起枪,再朝着黑熊的头开了一枪。 小心无大错,宁可浪费一颗子弹,也不能掉以轻心。 秦三炮因为啥死的,不就是大意了,觉得黑瞎子已死,结果中招了么? 一枪爆了黑瞎子的头,那黑瞎子依旧没啥反应,这就证明是真的死了。 于是刘玉河拿着刀上前,将黑瞎子开膛破肚,取出熊胆。 “是个草胆,分量到是不轻,估计能卖点儿钱。” 熊胆,一般分为草胆、铁胆、金胆(铜胆)。 草胆,一般是开春之后到熊冬眠之前这段时间所形成的熊胆。 这段时间里,黑熊大量进食。 因为黑熊本身是杂食动物,尤其以杂果等为主,所以这个时期的胆汁多呈绿色,被称为草胆,品质最低。 普通的熊胆,一般都是质坚而脆,呈稠膏状,这样的也称为墨胆或铁胆。 这种熊胆,一般气味儿微腥,入口溶化,味道极苦属于中等品质。 只有那种金黄色,透明光亮如琥珀,胆质松脆,入口先苦而回甘的,才是品质最好的铜胆,也称金胆,是熊胆中的上品。 一般来说,想要得到品质最好的熊胆,就要赶在冬天,黑熊蹲仓冬眠的时候。 将黑熊从树洞或者石洞中惊醒,故意激怒它。 黑熊越愤怒,熊胆涨的越大,品质也就越好。 据说真正上好的熊胆,只要用针轻轻扎一下。 把沾了胆汁的针尖,往酒里一点,胆汁就会像画线一样,垂直流到底,绝不分岔。 当然,盛希平从来没试过,这都是听别人说的。 第三十七章 送熊腿 “别管什么胆了,先喂狗吧。” 刘玉河摘熊胆的工夫,盛希平正给狗子们检查伤势呢。 狗子们跟黑熊斗了好一阵,多少都受了伤。 其中数着二青最重,二郎神稍轻,其他几个,或多或少也有伤,但是不重。 猎狗不怕受伤,只要能打下来猎物,就会越来越猛。 就怕是受了伤还磕不下猎物来,几次之后,狗就没信心了,也会越来越滑。 所以说,这打猎不光看狗,也得看人。 狗再硬,人配合不到位,枪法不行,也是白搭。 到最后,闹不好还会狗死人伤。 好在狗子们伤的都不算太严重,简单包扎之后,照常吃喝,一点儿也没耽误。 等到喂饱了狗子,三个人直接将剩下的熊肉分开,能剃骨的地方剔骨,内脏什么的也都不要,挂到树上。 夏天,这黑熊不算肥,体重没有达到巅峰。 再扣除内脏、骨头,以及喂狗的肉,剩下也就不到二百斤了。 肉用麻袋装了,三人各自背一部分,然后领着狗,往回走。 进山的时候,为了找黑瞎子,其实绕了远路。 回程的时候,三人找了条近路,能节省不少时间。 饶是如此,等他们回到大碱场的时候,也快六点了。 狗子们没拴,一进屯子,便撒开腿先行回家了。 盛希平三人扛着肉还有枪等东西,慢慢悠悠的往回走。 刘长德一家子都在家翘首以盼,悬着心等消息呢。 一见狗子们回来了,而且一個个肚子溜鼓,就知道这次上山猎熊,应该是成了。 “老婆子,赶紧收拾饭吧,孩子们马上就该到家了。” 刘长德长出一口气,招呼老妻还有儿媳妇们,赶紧收拾饭菜。 话音刚落,盛希平三人从外面进来,每个人肩膀上都扛着个麻袋。 不用说,那里头肯定是熊肉啥的。 “爹,师父,我们回来了。”三人进院,齐声说道。 “好,回来就好,赶紧,先把东西放下,进屋洗手吃饭。” 刘长德满面笑容的招呼孩子们进屋吃饭。 原本,盛希平过来看望师父师娘,只打算留下吃个中午饭的。 结果赶上了这么出儿,又跟着进山去猎熊了。 这眼瞅着六点,一下午满山跑又累又饿的,盛希平也就没管那些,索性留下在刘家吃晚饭。 晚上饭菜简单些,有中午剩下的兔肉炖松蘑,再添点儿别的菜,配着金黄的大饼子。 盛希平三个都饿了,一顿狼吞虎咽,吃的别提多香。 吃过晚饭,盛希平起身要走,刘长德赶紧说,让盛希平带一些肉回去。 “孩儿啊,你拿个熊后腿回去,给你们场的书记。 人家帮了大忙,咱不能没表示。 另外呢,你再多带点儿肉回去,这夏天的熊虽说没那么肥,也能出不少油呢。 你们林场吃点儿油费劲,全指着供应。 你如今也是不自由,没那么多工夫进山,家里怕是也没多少荤油吃了吧? 多带回去些,估计能吃到入秋。 等着秋天的时候,找机会你们哥仨再去整点儿啥回来。 别管是野猪还是黑瞎子,焅点儿油,也就够冬天吃了。” 刘长德这个岁数了,想事情自然比年轻人周到,安排的也很合理。 “对,对,弟啊,你家人口多,你多带点儿肉回去。 别跟我们客气,如今这时候天气热了,这么多肉留着容易坏,赶紧分着吃了正好。” 那头,刘玉江也说。 既然师父和兄长都说了,盛希平也不用矫情。 于是就照着师父说的,拿了个熊后腿,另外又装了不少熊肉,就这么扛着麻袋走了。 “师父,师娘,我先回家了啊,改天我再来看你们。” 盛希平扛着肉往回走,大碱场跟林场这二里地在年轻人眼里,根本就不叫事儿,不多时,盛希平回到了自家。 家里已经吃完饭了,正往下收拾桌子呢。 见到儿子扛着个麻袋回来,张淑珍一愣。 “这是干啥?你不说中午在你师父那吃么?咋这么晚回来? 吃晚饭了没?正好饭菜还没凉,你赶紧吃口。”当娘的,最惦记儿子吃饱穿暖。 “妈,我在师父家吃晚饭了。”盛希平急忙说道。 “快找个大盆,我把肉都拿出来。” 这么多肉,得抓紧时间处理,要不然坏了多可惜。 张淑珍一愣,“肉?啥肉啊?你师父给的? 你看你,可真够实在的,在你师父那儿吃两顿饭,临走还拿这么多肉?” “妈,这是我跟大哥二哥今下午去打的黑瞎子,你快把盆拿来吧,我还有事呢。” 盛希平哪有闲工夫跟母亲细说啊,他还得趁着天没全黑,给王家川送个熊大腿呢。 张淑珍倒是有心想问问怎么回事,可是见到儿子着急的模样,也就没多问。 只把昨天前天装蛇的那大盆又拿出来,看着盛希平从麻袋里往外掏肉。 “哎呀,这么多啊,挺大一个黑瞎子呢。” 盛希平把大部分肉都放到盆里,只单独把那个大腿重新装麻袋里头。 “妈,我出去一趟啊,等会儿回来。” 说完,把麻袋放肩上,快步出了盛家,直奔王家川那边。 王家这边,王家川刚从场部回来,王家川的媳妇正收拾着往桌上端饭菜。 见到盛希平来,王家川两口子都挺纳闷儿。 “叔,今下午,我跟人家进山打了只黑瞎子。 这是个熊大腿儿,给叔和婶子送来,尝尝新鲜。” 盛希平跟王家川两口子不见外,不等他们问,直接就把麻袋里的熊大腿儿拿了出来。 “哎哟,你这进山打猎去了? 我的天,可真是不得了,黑瞎子也能打死呢。” 王家川一看,那说是熊大腿,实际上连着后屁股呢,看起来得二十多斤沉。 “你看你这好不容易打了头黑瞎子,肉就自家留着吃呗,还给我送啥?” “叔,这可不光是我打的,还有我师父家俩哥哥。 这也是我师父的意思,特地让我送来的,谢谢叔今天帮忙。”盛希平笑着解释了下。 本来就是这样,不能说他拿着熊腿送人情,把刘家父子给扔了。 王家川一听这话,点了点头,“看看你师父,还这么外道呢。 别说有你和你爸的情分,就算没有,这本乡本土的,碱场那边过来找,我还能不帮么?” 第三十八章 焅油 王家川办事周到爽快,刘家父子也不是差事儿的人。 这么有来有往的,事情办的挺圆满,双方也都满意。 “对了,那个让黑瞎子抓了的人,现在咋样了知道么?”王家川顺口问了句。 “送医院去,抢救回来了,目前住院呢。” 刚才在刘家的时候,盛希平听师父说了。 二柱子家有亲戚在东岗公社,这边大队书记往公社打了电话,公社那头安排了马车到森铁去接,然后给送到了医院。 二柱子的家人从公社打电话回来说,已经做了手术缝合,目前情况还算稳定,估计得在医院住一阵子。 “嗯,嗯,那就好,只要人能救下来,咱就算没白忙活。” 王家川一听,也跟着松了口气。 “哎呀,你看,光顾着说话了,大侄儿吃饭没有啊?来,快坐下一起吃点儿。” 王家川一拍脑门儿,就要拽着盛希平坐下吃饭。 “不的了,叔,我在我师父那头吃过了。 叔,婶子,你们慢慢吃,我得赶紧回家去,还没跟我爸我妈说咋回事儿呢。” 这饭还能随便谁家都吃? 别说盛希平已经吃过了,就算没吃过饭,也不能随便逮着谁家都坐下来吃饭啊。 就这样,盛希平跟王家川夫妻告辞,急忙又返回自家。 等他回到家时,就见到母亲张淑珍在厨房切肉呢。 夏天的熊肉虽说不如秋冬的肥,好歹也有点儿油水。 把瘦肉部分剃下来,或是腌上或是留着炒了吃,肥肉部分那肯定得赶紧切了焅油。 见到儿子回来,张淑珍赶紧问,这到底咋回事儿。 盛希平就进了屋,跟父母说起来今天在大碱场那头的事。 得知儿子帮了大碱场社员找车,救了人,还跟着上山去打死了黑瞎子,盛连成夫妻都点点头。 “嗯,这事儿办的挺好,救人一命这是功德。 今天这要是让我遇上了,我也得帮。 当年我来东北闯荡,一开始没招上工,在人家那客店里住着,从家里带来的钱都花光了。 人家那客店老板娘也没说把我撵出去,还帮我找工作。 人这一辈子,谁也不敢说没个不走运的时候,与人为善,扶危济困,都该做。” 盛连成是典型齐鲁汉子,虽然没多少文化,但行事仗义爽快,人缘不错,走到哪里都能结交几個好友。 “嗯,我知道,我一直记着爸说过的话呢。 不管走到哪儿,能帮人一把就帮,不能冷眼旁观。” 这个年月的人,多数还都挺单纯热情的,也非常乐于助人。 不像以后,受一些社会环境影响,人们都不爱管闲事了。 或者说,好心没好报,最后也就没人做好事了。 张淑珍听明白咋回事儿,也就放心了。 外屋还有活呢,于是又出去切肉、烧火、焅油。 盛希平则是跟父亲盛连成俩人,坐在炕上聊天,说一说下午打黑瞎子的经过啥的。 “对了,我跟场里申请了一下。 你王叔说呢,咱家符合分房的条件,可以考虑给分两间房。 要是这样那就最好了,等着房子盖好,抽签选了地方,我就找人赶紧收拾。 这边呢,我也赶紧找木匠,给你把家具打出来。 我这手艺不行,咱家随便对付着用可以,但是你结婚,人家小周还是城里姑娘,肯定看不上。” 盛连成确实没多少文化,对家庭琐事也不咋敏感,但其他事情上面,还是非常周到的。 “咱家仓房那些木头,盖房还行,可能做家具不太够。 我跟你王叔说了,从林场批点儿好木料,给你做一套花曲柳的家具。 如今不都兴这个么?咱也别落下,啥箱子柜子炕琴这些,该做都做。 你是长子,该有的都得有。” 老话都说,皇帝重长子,百姓爱幺儿。 盛家夫妻对家里孩子,不管哪个都挺看重,尤其是老大,这些年没少替家里分担。 所以盛连成跟媳妇商议了,儿子的婚事一定要办明白,不能让人小看了。 “嗯,那就谢谢爸妈费心了。” 盛希平点点头,父母对他那是没的说,往后他好好孝顺父母也就是了。 至于说什么老大结婚就这个排场,后头的咋办? 这个根本就不用担心,盛希平有那个信心也有那个能力,会让家里过好。 等老二老三娶媳妇的时候,他多帮着家里也就是了。 爷俩聊着聊着,一股子香气就飘了进来,那还用说?肯定是外屋地焅大油的香味儿。 “自从你会打猎以后,咱家真是没少跟着沾光儿,肉啊油的比旁人家多吃不少呢。 这香味儿,别说,还真是挺馋人。”盛连成抽了抽鼻子,感叹道。 不等盛希平说话呢,就听见西屋有动静了。 “妈,你这是又做啥好吃的了?哇,焅油呢,从哪儿弄这么多肉啊?” 这动静一听就知道,是老六盛希泰了。 这年月没电视也没收音机,大晚上的没啥娱乐项目。 盛希泰吃完晚饭,就钻到西屋去,跟着哥哥姐姐们玩。 或是跟三哥盛希康打啪叽、抓瓦,或是跟盛云菲姐俩玩嘎拉哈。 那啪叽是用纸折出来的四方形,一般都是课本纸或者作业本纸。 把长方形的纸对折撕成长条,然后再折角,两条纸呈十字,斜角插在一起。 这个玩法挺多,可以背,就是手上排开一摞,手一翻,啪叽就到了手背上。 有的会落下来,再一翻,手里剩下的就是自己的,落下的对方再背。 还可以打,就是用啪叽的一角,砸底下那个,能砸翻过来就算赢了。 抓瓦一般是用瓦片,最好是水缸那种里面光滑的,用工具砸成比拇指指甲大一些的圆形。 一副五个,可以抓、背等各种玩法。 至于女孩子们玩的嘎拉哈,就是一些猪、羊等动物后腿的膝盖骨制成,一副最少四个。 猪骨的太大,而且不规则,羊骨的比较好,所以也有地方叫羊拐。 但盛家这个用的是狍子骨头,外表还涂了红色。 玩的时间久了,那骨头表面光滑润泽,非常好看。 盛家这几个孩子,老二逮着机会就看书,老三学习也不错吧,但是没那么刻苦,晚上就哄着弟弟妹妹们玩。 几个都在西屋玩,不知道外屋干啥。 直到香气飘出来,鼻子最尖的盛希泰一溜烟就跑出来了,蹲在灶坑前。 这回也不惦记玩了,就守在那儿。 第三十九章 香喷喷的油渍了 盛希平一出东屋,就看见自家老六跟个小狗狗一样,守在锅灶前,等着油渍了出锅。 盛希平摇头,这个老六啊,一心就是恋着吃,也真是没谁了。 锅里原本的水分已经熬干,那些肥肉开始出油,发出滋啦滋啦的声响。 所以有些人,也管炼油剩下的东西叫油滋啦,可能是口音不同,盛家就叫油渍了。 反正不管叫啥,都是那东西。 油渣、油梭子,穷苦年月里,孩子们最惦记的一口吃食。 每到过年家里杀猪炼油,孩子们都眼巴巴的盼着。 只等油炼好了出锅,能得两块儿香喷喷油汪汪的油渍了,简直美的不行。 锅底小火,锅里的油持续焅出来。 张淑珍把微微泛黄的肥肉往锅边推一推,中间闪出個底儿。 然后用勺子,把清亮亮的油脂舀出来,装到一个搪瓷盆里。 刚出锅的油温度太高,直接装坛子里怕把坛子炸了。 所以要先放到盆里稍微凉一下,然后再倒进油坛子。 “我估计这些肉啊,能出半坛子油,省着点儿、掺着豆油,咋地也能吃到冬天了。 得亏咱家有你会这么个手艺,要不然指着每个月供应那点儿油,真是不够吃。” 张淑珍一边往外舀油,一边跟倚着门框的盛希平闲聊。 这个时候,不光盛家如此,家家户户都这样。 炒个菜啥的,恨不得用油袋子沾一点儿,把锅底儿抹抹就行。 菜包子里舍不得放油,往里放点儿炒熟的南瓜籽儿,那吃起来都觉得老香了。 至于说炸什么东西,那都得是提前好几个月就开始攒。 等到过年的时候攒够了,才能意思意思弄点儿。 没办法,就这个环境,大家伙儿都难,也就不觉得咋样了。 随着肥肉里面的油分不断溢出,剩下的肉也逐渐发黄、变小、变酥脆。 满屋子都飘着一股肉类焦香的味道,在这个缺少荤腥的年代里,简直能勾的人心底馋虫都跑出来。 这下,西屋那几个也都忍不住了,全都跑出来。 “妈,给我们点儿油渍了吃吧,太香了,这馋的晚上还能睡着觉么?” 俩女孩抽抽鼻子,馋的口水都流出来了,对于孩子来说,这简直是无法抵抗的诱惑啊。 “一个个馋猫儿,这还得留着炒菜吃呢。” 张淑珍瞟了孩子们两眼,无奈之下拿出个盘子来,用锅铲子盛了些油渍了。 “就这些,不能吃多了,这东西油歪歪的,吃了压炕头。” 老人一般都会这么说,大概意思就是吃了东西睡觉,不消化,肚子会难受。 孩子们还管那些?别说这一小盘了,就算再来两倍,他们也能吃的下啊。 盛希康端着盘子,直接拿到西屋去。 孩子们围着盘子,一人捏一块儿,迫不及待的就放到了嘴里。 刚出锅的油渍了还很烫,可是在孩子们这儿,烫不烫的无所谓,只要有吃的就好。 刚才焅油的时候,张淑珍往里放了点儿盐。 那油渍了带着咸味儿,又香又酥,一口放到嘴里,咯吱咯吱嚼着,满口油脂的焦香。 这滋味就别提了,美得很。 一小盘油渍了,没几分钟,就被孩子们吃的溜光。 几个大的还行,知道控制着点儿,也知道家里不容易,吃完了就不惦记了。 最小的盛希泰,看着空空如也的盘子,咂咂嘴,还有点儿馋。 于是伸头往外屋看,正好瞧见张淑珍把一半儿的油渍了又倒进坛子,另外一半儿,则是锁在了柜子里头。 “妈,你再给点儿呗。”盛希泰眼巴巴瞅着柜子,可怜兮兮的恳求着。 “滚蛋,赶紧收拾睡觉去,吃点儿尝尝味道就不错了。 别以为我不知道你总来偷我油坛子。 盛希泰,你再来搅合油坛子,把里头的油搅和哈喇了,看我怎么削你。” 张淑珍回头,瞪了小儿子两眼。 熊玩意儿吃惯鬼儿了,馋的要命,家里油坛子也敢动。 一般来说,焅油还是冬天最好,尤其是腊月里焅的油,能搁得住,即便是到了夏天也不会变味儿。 其他时间不如冬季,尤其是夏天,焅出来的油不会凝结,要是再随便瞎搅和,油很容易就会变质。 人们常说的哈喇,就是油类或者油炸食物变质的味道。 油一旦哈喇了,就非常难吃,呛嗓子、呛鼻子的,白瞎了。 盛希泰被母亲训了句,瘪着小嘴重新回西屋了。 不多时,盛云菲盛云芳姐妹从西屋溜回东屋,众人都各自收拾一下,钻被窝睡觉。 张淑珍也收拾好厨房,锅没刷直接盖上。 把稍微凉一点儿油倒进坛子里,再把其他的肉用凉水拔上,搁纱布盖起来,以免遭苍蝇。 第二天早晨起来,张淑珍特地从菜园子里拔了些小白菜做了个汤。 昨晚上焅油的锅没舍得刷,就这么煮了汤。 稍微加点儿细粉条,出锅前再撒点儿葱花什么的,直接盛到昨晚装油的那个搪瓷盆里。 盆昨晚也没刷,盆底有薄薄一层油。 夏季天气热,那油没有彻底凝固。 正好小白菜汤是热的,这么一烫,油就融到汤里了。 所以早晨起来这盆汤,那简直太受欢迎了,孩子们都喊着香,好喝。 看着弟弟妹妹们那满足的样子,盛希平好笑之余也觉得心酸。 他们这群人,跟后世那些孩子相比,真的是物资太匮乏了。 慢慢来吧,日子总会越过越好的。 正吃着饭呢,就听见场里的大喇叭喊着,什么要修俱乐部,全场职工和家属出义务工啥的。 盛希平忽然想起来了,是有这么回事儿。 前川林场一直都是在原先老食堂改建的场所开会和看电影。 随着林场人口的增加,以及大碱场的社员也过来看电影,原本老旧的俱乐部就不够用了。 夏天还行,可以在院子里放露天电影,可是冬天不行。 一放电影,屋里就挤的水泄不通,这样存在很大的安全隐患。 拥有一座高大宽敞的职工俱乐部,就成为全场职工和家属,包括学生最迫切的愿望。 场里根据实际情况,也向上反应了。 新俱乐部选址定了下来,需要的材料也都批了,目前就缺人工。 场里的意见,是全场上下出义务工,不占用正常上班时间,而是赶在晚间干活。 第四十章 熊肉包子 早晨起来都听广播,所以这宣传效果绝对好。 很快,全场上下都知道,场里要盖新俱乐部了。 一时间,整个儿林场家家欢喜人人开心,就连上学的孩子,往学校走的时候,都是蹦着跳着去的。 当然,这新俱乐部要盖,每个人的正常工作也不能停。 吃过早饭,盛希平又扛着镐头,领着知青们下地干活去了。 经过前晚的一场雨,地里湿润疏松了些,干活倒是不至于暴土扬长了。 不过这一场雨对气温并没有太大影响,大家在太阳底下干活,依旧是热的满头大汗。 “青岚,下午去家里吃饭,我妈说今天包包子。” 休息的时候,盛希平把自己的水壶递给了周青岚,顺便说了一句。 昨天带回来那些肉,肥的焅油了。 剩下些瘦的,张淑珍早晨吃饭的时候说,要包点儿包子吃。 这时候,菜地里的小白菜、萝卜缨子、水萝卜啥的都能做馅儿,弄点儿菜掺着黑瞎子肉包上几锅包子。 一来大家都能解解馋,二来做饭也省心了。 不然这时候天气热,肉放时间久了会坏。 “哦,行,那我下午过去,帮婶子一起做饭。” 周青岚接过水壶,还没喝,先点了点头。 盛家给的见面礼都收了,这时候再矫情实在没必要。 盛家没把周青岚当外人,周青岚也逐渐适应着跟盛家人相处。 说完话,周青岚这才打开水壶盖儿喝了口水,然后就发现,这水不一样,是甜的。 “哎?这是甜的?”甜丝丝的凉开水,喝到嘴里别提多舒爽了。 “你冲的白糖水啊?哎呀,这個太浪费了,我喝白开水就行。” 多数时候,周青岚都是早晨从唐家灌一壶水带着干活。 到山上喝没了,就只能河山泉水或者河水,要是在后大地这边干活,中午就去食堂打水。 “你仔细尝尝,那是白糖水的味道么?”盛希平笑笑,也没多说。 周青岚闻言,又喝了一口,这次感觉出,好像不太一样。“好像比白糖水更香一点儿。” “是蜂蜜水,去年冬天我掏了个蜂窝,弄了不少蜂蜜,早起的时候用白开水冲了点儿蜂蜜。” 那是纯正的野蜂蜜,味道自然比白糖水要好很多。 “女孩子,喝点儿蜂蜜水好。” 好像听人说,什么蜂蜜水可以抗氧化、美白之类。 虽然盛希平觉得周青岚皮肤挺好,已经很白了,但是女人嘛,还是要多注意养护的。 别管有没有用,最起码蜂蜜水还好喝呢。 “你真能干,什么都会。”周青岚满眼崇拜的看着盛希平,“好佩服你,太能干了。” 不得不说,心仪女孩的夸赞,真的能让男人沉醉。 哪怕是盛希平这种内心经历无数的老家伙,这一刻,也有些飘飘然了。 盛希平摇摇头,自嘲的笑笑。 果然,男人啊,哪怕八十了,面对喜欢的女人,也还像个愣头青。 还有那么多的土地没翻呢,哪有多少时间闲聊? 盛希平把水壶给了周青岚,嘱咐一句之后,就抡着镐头继续干活了。 抡着镐头刨一天地,到下午,大家都累的胳膊生疼,腰也直不起来了。 老胡一看这样,不到五点就放工了。 这回盛希平也没喊旁人,只叫着周青岚一起,回了盛家。 张淑珍在家里,早就开始做包子了。 苞米面里面少掺上一点儿白面,放上老面发酵。 菜园子里的小白菜都长挺高了,正好全都薅回来,清洗干净后用热水烫了攥干剁碎。 拌进去黑瞎子肉剁碎的肉馅儿、葱花、盐、花椒面儿等。 再少来一点儿酱油,这鲜味儿一下就出来了。 正好面也发开了,揉好面搓成条,切成均匀的剂子,擀面杖擀几下就可以包了。 苞米面比较粗,有点儿渣,虽然掺了点儿白面,也没法像纯白面那样包圆形的包子。 所以就得像包饺子那样,两边合起来,能捏褶就捏两下,捏不上拉倒。 包好的包子放到盖帘上,或者直接放到铺着屉布的锅帘子上头,摆满了就下锅蒸。 张淑珍动手早,加上盛云芳盛云菲俩人放学后也动手帮忙。 第四十二章 太好吃了 盛连成进屋去换下了那身油渍麻哈的工作服,又用肥皂仔仔细细的搓洗了手。 这边张淑珍从盖帘上,捡了冒尖儿一笸箩包子,又端上咸菜、蒜酱等。 今晚上吃包子,省心些,不用准备菜。 “好了,都过来吃饭,不是说晚上还有义务工么?” 收拾好饭菜,张淑珍招呼了一声儿。 场里要盖俱乐部,采取义务工的方式,不能耽误了正常工作,所以就得吃过晚饭了再去干活。 孩子们早就馋的坐不住了,一听动静,立马坐到桌前等着。 盛连成还是在炕头坐着,这回盛希平跟周青岚俩人,面对面坐在炕沿上。 “小周,来咱家不用客气,就跟自己家一样,该吃就吃啊。” 盛连成作为一家之主,肯定要让一让周青岚,不然人家哪里好意思动筷子? “快,尝一尝你婶儿包的包子,我跟你说啊,你婶儿做饭可有拿手了,好吃。” 盛连成刚说完,这边盛云芳赶紧夹了个包子,递到了周青岚面前。 “青岚姐,你吃。” “对,对,来家里吃饭,别见外,咱家人都实在,也不会劝啥的。 你就咋得劲儿咋来,别把自己当外人。”张淑珍也笑着招呼周青岚吃饭。 周青岚一个姑娘家,面皮薄,确实有些抹不开。 不过盛家人这么热情,倒让她心里坦然了些许。 于是点点头,接过盛云芳递来的包子,轻轻咬了口。 小白菜用水烫了之后剁碎,轻轻攥出去一部分水,又不能攥的太狠没了水分。 熊肉本身就肥,别看是瘦的,也比其他肉脂肪含量多些。 张淑珍没把肉剁的特别细,肉粒稍粗,有颗粒感。 家里肉不少,天气热也放不住,所以这包子里的肉挺多,基本上跟菜各占一半儿。 一般来说,包饺子也放不上这么多肉啊。 那肉和菜均匀混合抱成团,咬一口,小白菜的汤汁和肉里的油脂一下子就冒了出来。 得亏这些是第一锅蒸出来的,放那儿凉了一会儿,不烫了。 这要是刚出锅的咬一口上去,保管烫到舌头。 两合面的包子皮儿没那么有黏性,粘合的不牢。 刚咬一口,皮儿就裂开了,淡绿色油汪汪的汤汁顺着裂口就流下去。 得亏每人前面都放了個小碗接着,正好流到了碗里,不至于弄脏了手或者衣服。 “嗯,好吃,这包子整的不孬,小味儿刚刚的。” 那边,盛连成咬了一大口包子,再就一口蒜瓣儿,那家伙美的,直点头。 何止盛连成,所有人都一样,吃的可香了。 盛希泰也不知道咬了多大一口,反正腮帮子鼓鼓的。 一边嚼着,听见父亲的话,还跟着连连点头,含混不清的说着。 “嗯,嗯,太好吃了。” 是啊,平常日子,谁家能吃到这样的包子? 别说平常日子了,就算过年的饺子,多数人家也舍不得放那么多肉。 这要不是赶在夏天,实在是搁不住怕坏了,张淑珍再咋地也舍不得这么往里放肉,这不是没招儿么? 盛希平低头咬了口包子,不由得点了点头,这味道属实不错,香。 “怎么样?好吃么?”他抬头看了看周青岚,问道。 “嗯,好吃,可香了,婶子的手艺好,馅儿调的也鲜,特别好吃。” 周青岚把嘴里这一口包子咽下去,然后点头说了句。 “喜欢就多吃几个,今晚上包的多。” 张淑珍一听这话,不由得眉开眼笑,见周青岚手里的包子吃完了,又赶紧给夹了一个。 苞米面的包子皮儿实成,里面肉也多,而且张淑珍包的这包子属实不小。 盛希平这饭量的,吃了四个包子之后,就有点儿不太敢吃了,怕降着。 本地人说的降着,一般就是指油水大的饭菜吃多了,容易腻着不消化。 有些小孩子没数儿,见着好吃的没够儿拼命吃,结果一下子吃伤了,甚至好多年都不敢吃太油腻的饭菜。 盛希平倒不是小孩子了,吃东西更应该有分寸,大晚上吃这么油的包子,还是注意点儿吧。 周青岚更不用说,两个包子之后就不太敢吃了。 平日里吃不到这么大的油水,肠胃挂不住油,这要是吃多了很可能半夜就得拉肚子。 所以不管盛家人怎么劝,周青岚也没敢再吃。 “婶子,外屋地的包子该熟了吧?那我去敞开锅捡出来。” 周青岚一看盛家人都在吃饭呢,她不吃了干坐着也不好,于是起身到外屋干活去了。 “哎呀,青岚,不用你,我这马上也吃完了。” 张淑珍一看,急忙穿鞋下地。 周青岚这才第二回来盛家,哪好让人家闺女干活啊? “婶子,你不都说让我别见外么? 就是捡个包子而已,你怕我不会干活啊?” 周青岚笑着把抹布从锅盖上捡起来,然后伸手拎着两扇锅盖的横梁,将锅盖迅速敞开,拎到一旁。 这样,锅盖上附着的蒸馏水,就不会落到包子上去。 两合面的包子还好些,这要是蒸白面馒头或者包子,被气流水滴上,就容易出青皮,很难看。 周青岚动作麻利的把锅盖竖着放到了锅台后的墙角,然后舀了半瓢凉水放锅台上。 一手拿着铲子拨动包子,另一手沾上凉水,快速的把包子捡出来,放到盖帘上。 张淑珍一看,这闺女干活还行啊,挺麻利的,看样子在家的时候也没少动手做饭。 真不错,还以为人家城里姑娘多数都不怎么做饭呢。 挺好,她家大儿子眼光不错。 这闺女长得俊,说话处事规矩懂礼数,看起来也挺能干,果真不错。 “婶儿,你快进屋吃饭吧,这点儿活我就干了。” 周青岚朝着张淑珍笑笑,低头继续捡包子。 张淑珍一看,周青岚干活有模有样的,真不用她操心,索性就回屋去,继续吃饭了。 还没等张淑珍坐下呢,就瞧见盛希泰又伸手要去拿包子。 “你都吃几个了?”刚才看着好像这孩子就吃了三个包子了吧?这是第几个? “妈,老六他已经吃四个了。”旁边的盛云菲,早就给弟弟数着呢。 张淑珍一听,直接拿筷子抽了小儿子手背一下。 “盛希泰,你吃东西没数儿是吧?你多点儿个肚子啊,吃四个还没完?” 第四十三章 义务工 盛希泰才九岁,吃了四个包子,已经是不少了。 “这包子里头肉多,油水大,万一降着咋整? 就算没降着,晚上你再起来闹肚子呢?”张淑珍气的瞪了小儿子好几眼。 “你也是,光顾着自己吃,也不看看孩子。 他才多大啊,吃四个包子还不算完?撑坏了可咋整?看病不用钱啊?” 后头这话,是冲着盛连成说的。 盛连成正吃着饭呢,没想到竟无辜被儿子牵连了,他一脸茫然的看着妻子。 “那小孩子有几個不贪嘴的?家里好不容易包回包子,今天这包子又好吃。 孩子乐意吃那就吃呗,我还能说不让咋地?” “你少拿话对付我,等着他吃伤了,半夜难受的时候,你管啊?” 张淑珍瞪了丈夫几眼,没好气的说着。 这男人啊,心粗的不像话,成天除了上班干活,回家来啥事情都不操心。 “得,听见你妈说啥没有? 你都吃四个包子了,不能再吃,当心吃坏了。” 盛连成伸手,摸了摸儿子圆滚滚的小肚子,笑呵呵的劝说道。 老儿子嘛,总是要多疼几分的。 盛希泰手上挨了一下,倒是没多疼,只是感觉还没吃够。 可父母都说不让吃了,他也不敢违抗,于是委屈巴巴的往后挪了几下,倚在墙上,瞅着别人吃饭。 其他几个大的,吃东西都有数,各自吃三四个,最多不过五个包子,也都停了下来。 正好这时候,场里大喇叭开始喊了。 说是晚上七点,俱乐部要举行动工奠基仪式。 让吃完饭的各家职工、知青,还有中学生,都要积极参与。 “都吃饱了?要是吃饱了就收拾收拾,咱也过去吧? 这是场里的大事儿,咱都是集体的一份子,该出力就必须出力。” 盛连成也不吃了,于是招呼着几个儿子,赶紧收拾下,去参加义务劳动。 林场俱乐部新址,选在了球场的东面,占地不小。 傍晚时分,俱乐部的施工工地上,锣鼓喧天、彩旗飘扬,林场的广播大喇叭里,更是歌声震天响。 已经吃过晚饭的职工还有学生、知青,或是扛着铁锹,或是推着独轮车,兴冲冲的朝着这边走。 有的人更是嘴里还嚼着干粮,很明显晚饭都没吃完,就急忙过来参与劳动了。 盛连成领着三个儿子,各自扛着家什,一起来到了工地。 大家伙人见面,都笑呵呵的打招呼,再唠几句,畅想一下俱乐部建成以后的样子。 那边施工员早已经把线桩打好了,前来干活的人,按照施工员的要求,分散到四周,开始挖地槽。 这年月的人,很有集体荣誉感,参加集体劳动的积极性也特别高。 全场职工,只要身体健康能参加劳动的,都来了。 就连中学生,甚至小学高年级的学生,也都来参加劳动。 场里运送工人的内燃机,拉着临时加挂的挂车,沿着临时铺设到工地上的铁轨,运来石头。 众人分工合作,有人拿着铁锹挖地槽,有人跑去卸车,还有人去搅拌砂石水泥。 等这边地槽挖到一定深度,很多人就往地槽里垒石头,运送、浇灌混凝土。 整个儿工地上,人们争先恐后、干劲十足,没人偷懒。 每一个参与劳动的人,都热情满满,一片热火朝天的景象。 小孩子们不能参加劳动,就远远的看热闹。 还有几个女知青,觉得帮不上忙挺着急,索性就去广播室,给大家唱歌,鼓舞士气。 周青岚被人家拽着,也去了广播室唱歌。 她嗓音清润透亮,歌声悠扬,十分动听。 干活累了的人们,直起腰擦擦汗,忍不住也多听一会儿,然后夸赞一句。 “哎?这是谁唱的啊?还怪好听的呢。” 陈维国的弟弟陈维民,小时候被火车轧了,失去一条腿和一只手,无法参加这样的劳动。 为了鼓舞士气,当场就作了一首抒情诗,也拿到了广播室去朗读。 “基建会战的歌声,响彻在林海的夜空。义务劳动的大军,满脸绽开笑容……” “嘿,还得是咱弟弟啊,你听听,这文采,棒极了。” 盛希平跟陈维国几个正好在一起呢,一边干活一边聊天,盛希平忍不住就夸了陈维民。 “是啊,小民真的是可惜了。 你说这孩子长的仪表堂堂没得挑,学习好,能写会算,还心灵手巧啥都会干。 第四十四章 挖地道 众人忙碌中,时间很快过去,天色也逐渐暗了下来。 林场的灯光球场,一连串的电灯都亮了起来。 施工工地上临时扯的电灯,也全都亮了,照的工地如同白昼一般。 看着眼前的情景,盛希平忽然觉得挺眼熟的。 “哎?你们觉不觉得,这有点儿像咱们在松江河念书的时候,挖地道那个景象啊?” 当初各个林场都没有中学,盛希平他们小学念完之后,都是去松江河读初中。 正赶上那两年国际形势紧张,上面要求,家家户户挖防空洞。 十月的时候,学校就组织师生,在一中南面的菜地里挖战壕。 地点就在一中东南四五百米的地方,运柴道附近的一片菜地。 当时那里都是沟塘子和一個个独立的土丘。 盛希平等人在老师的带领下,选择了一个土丘,挥舞着镐头、铁锹开挖。 结果第二天局武装部的人过来一看,说是这种几乎一字形的战壕不行,应该改为之字形的。 于是,刚挖开的又要填平。 这边挖战壕呢,那头又传来消息,说是要在学校操场中心挖一个井。 下面安放炸药,引爆后进行地面应力方面的测试。 这个光荣任务,正好落在了盛希平他们班,当时叫排。 谁也没想到,从这之后,就掀起了一中全校轰轰烈烈挖地道的序幕。 当时学生们用尖镐破开冻层和坚硬的泥土,沿直径近二两米垂直挖下去。 一直挖到深度四五米之后,再水平挖掘。 盛希平这么一说,高海宁等人都想起来了。 “可不是?那时候咱为了挖地道,那可厉害了,连三角架、滑轮都用上了。 后来,那些走读的学生,把自家的灯泡都给偷来,安在地道里头继续干活。” “对,对,那时候我记得咱们为了节省时间,都不用滑轮往下送,干脆跳下去。 也不管男同学女同学,都是直接往下跳。 底下正好有一堆土嘛,能缓冲一下,那时候咱身子轻快,也不在乎。 好像有一天,我去的晚了,你们早都跳下去了。 我也想往下跳来着,一女同学给拽住了,非得让我坐滑轮下去。 得亏是坐滑轮下去的,等我下去一看,那土堆上好几个空篮子,还有铁锹和镐头啥的。 我那天要是直接跳下去,估计就废了。” 王建设也想起来当时一件特别悬的事儿。“也不知道那女同学现在在哪儿?” “咋地?你还挺惦记人家,救命之恩打算以身相许啊?” 旁边陈维国、盛希平他们就取笑王建设。 “你这都不算啥,最好玩儿的是凤英吧? 她有一回跳下去就坐在土堆上不动了,急的我们在上面一直喊。 后来我们才知道,她那天跳下去的时候用力太猛,把裤腰带给绷断了。 当时整个儿学校都传遍了,大家伙儿一直笑她。” 不愧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欢喜冤家,高海宁立刻提起唐凤英当年的糗事。 “咳咳,海宁,这事儿你就别提了,当心凤英知道了捶你。” 盛希平咳嗽两声,提醒高海宁不要得意忘形。 那些女知青也在这周围呢,要是让唐凤英知道了,肯定没高海宁的好果子吃。 高海宁一听脸色就变了,连忙往旁边瞅了瞅。 没瞧见唐凤英的身影,这才松口气,又跟众人聊起来。 当时他们都十四五岁,年纪不大正皮的时候,又不想学习。 有这么好玩的事情,一个个都可积极了。 除去吃饭睡觉,其余时间都去挖地道。 到最后,地底下纵横交错都是地道,从操场到食堂、宿舍、各个班级,都能连通。 有的学生好奇,在地道间乱窜,一会儿从这间教室出来,一会儿又从另一间教室冒头。 后来,地道仍然在挖,并且不断完善,洞口处还安装了木板,操场讲台下面是主洞口。 盛希平依稀记得,后来一中南面平房教室的屋脊就凹陷了。 等到一中重新修西边教学楼的时候,施工队可就有麻烦了。 当时挖的地道太多,必须全都勘探清楚了才能施工。 即便如此,那教学楼也没多少寿命。 盛希平重生之前就听说,西边那栋教学楼,地面沉陷,楼体倾斜开裂。 听人家说,还是当年挖地道的影响。 众人一边干活一边遥想当年,说着当初那些趣事,时不时就是一阵哄堂大笑。 时间,也随时飞快流逝,不知不觉中,已经快十点了。 往常,林场都是晚上九点就停止供电,这回为了干活,延时到十点。 那边大喇叭开始喊着,让众人把手头的活处理一下,今天就暂时停下来,等着明天晚上继续。 众人本来就白天干了一天活,晚上又过来义务劳动三四个钟头。 等着到了家,往炕上一躺,真的是累到起不来。 这下啥也顾不上了,直接躺那儿睡觉。 早晨,盛希平也起不来了,任那公鸡怎么叫,他翻个身儿继续睡。 一直睡到了六点,这才爬起来,急忙去挑了几挑水回来。 “昨晚上累坏了吧?要不然就再睡会儿去。” 张淑珍也起来做饭了,今天早晨的饭简单,馇点儿粥,热上包子就行。 “老二他们也都没起呢,今天礼拜天不上课,我也没叫他们,睡会儿吧。” “不了,家属队那头今天还得干活,那片地得赶紧翻起来,晾几天就该种萝卜了。 妈,等会儿你给我带点儿午饭。 中午休息我就不回来吃了,地头上对付一口,我进林子去挖点儿天麻啥的。” 夏至了,天麻苗已经出土,这时候正是挖天麻最好的时间。 如今这时候,想整点儿钱也没太多渠道,这一季天麻都不少挣,盛希平不想错过。 “你这又在家属队干活,又要去挖天麻,晚上还有义务工,太累了。 今天老二老三不是不上课么?等会儿我跟他们说,让他俩去挖天麻。” 张淑珍一听,心疼儿子了。 “妈,老二那书呆子,进了林子就转向,你不怕他走丢了啊? 老三倒是还行,可他还小啊,指望他能干多点儿活?” 盛希平摇摇头,家里这俩弟弟,老三能力不错,就可惜岁数小了点儿。 老二咋说呢,念书行,其他的事情上,差了点儿。 第四十六章 捡废铁 林场家属队没养大牲口,后大地、西大地等处加在一起,三百多亩,就全指着人工翻地。 得亏家属队人多,老胡领着家属队那群女的,还有盛希平等知青,抡着镐头顶着太阳刨地,一个个累的汗流浃背。 白天在后大地干活,晚上场里俱乐部继续施工,大家还得去参加义务劳动。 这一個个都累得不轻,真赶上那句老话了,拽着猫尾巴上炕。 就这么过了十来天,好歹算是把地都翻完、备垄,接着种上萝卜白菜。 与此同时,俱乐部主体差不多完成,后续的工作,就不需要大家出义务工了。 家属队这边的活暂时算是告一段落,幼林抚育第二遍还没开始。 中间有这么点儿空档可以稍微休息几天。 眼看着天麻即将过季,大家伙儿也都坐不住了。 趁着难得的空闲时间,都进山去挖天麻、搞山利落儿。 盛希平向来是不落人后的,于是早晨跟陈维国等人坐着通勤车到施业区,下车后进林子找天麻。 下午背着口袋出来,能遇上通勤车就坐,遇不上就沿着铁道线往回走。 如今这时候交通没那么便利,不像后世,一到挖天麻季节,那路两边全都是车。 进山的人少,天麻也厚,只要运气好,收获都不会差。 盛希平最多的时候一天能挖几十斤的新鲜天麻。 晚上回去刷洗干净,第二天煮了晾晒,等晒干了差不多有三四斤。 收购站收购天麻,一等品十一块钱一斤,多数就是萌生和大崽子。 天麻皮,也就是出苗后的天麻价钱低,一斤也就两三块钱。 这个价格说起来也不低了,像盛希平这样,一天差不多也能挣二三十块钱呢。 都说是靠山吃山靠水吃水,住在山里的人,有机会都往山里钻。 不管多少,好歹能贴补一下家用。 这天傍晚,盛希平和陈维国穿着水靴子、背着沉甸甸的口袋沿着东西那条主路往回走。 还没等走到自家跟前儿呢,就听见一阵吵闹声,好像是从盛家传出来的。 第四十八章 气枪 盛希平带着俩弟弟,又去挖了四五趟天麻,这一季的天麻,也就此结束了。 再就要等到入秋和明年开春,挖萌生。 但萌生属于撞运气,遇上了可能就是一片,遇不上也有可能一天都不开眼儿。 七月中下旬,幼林抚育第二茬开始了。 盛希平又要带着知青队的那些人,去之前铲过一遍树苗的地方干活。 前些天没活休息,周青岚就找老胡请了假,回松江河看望父母去了,在家住了几天。 除了周青岚,其他松江河来的知青,也请假回去不少。 老胡这个人不错,从来也不难为这些知青。 都是些不到二十的小年轻儿,离开家好几个月,能不想爸妈么? 几天的假期,老胡还不至于得罪这么多人。 周青岚从松江河回来后,给张淑珍带了一块纱巾,给盛云菲姐妹还有盛希泰带了好吃的点心和糖果。 晚上张淑珍留周青岚在盛家吃了顿饭,一家子其乐融融的也挺热闹。 孙云鹏和杜家斌也回松江河了。 之前他们扬言要回去弄两棵枪,到时候也进山打猎。 还别说,这些人真是有点儿门道,整着了一支双筒猎枪,另外又弄了支气枪。 那双筒猎枪后坐力挺大,孙云鹏他们一时半会儿的还摆弄不明白,所以没太敢拿出来嘚瑟。 倒是那支气枪,杜家斌和孙云鹏等人轮流拿着玩儿,打個鸟什么的。 这几个人的枪法太普通,有时候连只麻雀都打不着。 他们也来劲了,就成天抱着那支气枪比量,就连进山干活,杜家斌也带着枪。 从下了火车到林班作业点儿要穿过一大片林子。 这下杜家斌他们可逮着了,不管早晨进去还是傍晚出来的时候,都端着枪朝林子里打,惊的林子里鸟儿四下乱飞。 偶尔,也能打着只山雀、松鸭,或者小松鼠之类。 只要有点儿收获,就把杜家斌他们美的不行,朝着盛希平等人炫耀。 盛希平对此,从来就不搭理。 尤其是那群人的枪法,在盛希平眼里,简直臭到家了。 能打着东西,那就纯粹是瞎猫碰见死耗子,就这有啥值当卖弄的? 盛希平不羡慕,不表示旁人也不羡慕 被孙云鹏等人这么一搅合,高海宁、王建设几个,都有心想要弄把枪玩玩。 其实他们这些人念书的时候,都自己做过火铳。 也不知道是谁找来王八盒子的图样,拓在木板上,精雕细刻成王八盒子的形状,然后再钻孔打眼等一系列操作。 之后再把弄好的细钢管,带弹簧的撞针、扳机等安装固定在上面,一把简易的火铳就做好了。 要想再逼真一些,还可以弄点儿黑漆涂上,弄得跟真的很像。 火铳从前面装火药和铁砂,后面安上纸炮,一搂火就能打响。 那时候有把火铳,在同学中间就是很了不起的事情。 不知道多少男孩围着转悠,眼巴巴看着想要试试玩。 实际上,这东西挺危险。 有一个曙光的学生,没事儿摆弄火铳打鸟。 结果一只鸟没打着不说,装火药的时候不小心走了火,倒是把自己的鸟蛋给打碎了一个,去松江河医院摘除了。 也因为这件事儿,各林场开过会,但凡家里孩子有火铳的,都让家长给没收了。 那时候盛希平就已经跟着刘长德打猎了,能摸着真枪,谁还稀罕个假的啊? 倒是高海宁他们几个的火铳,最后都被家长扔进灶坑给烧了。 火铳不过是个小玩意儿,怎么能跟枪比? 哪怕没有正儿八经的猎枪,能弄把气枪,打个鸟啊松鼠啥的不也挺好么? “希平,你知道他们手里那玩意儿哪能弄到么?我也想整一支玩玩儿。” 干活的空档,王建设凑过来,问盛希平。 “你要那玩意儿干啥?打只鸟都不一定能打死,多数打晕了而已。” 气枪在盛希平眼里,就是个烧火棍,屁用都没有。 盛希平敢说,他的弹弓用好了,都比那气枪好使。 “那不是眼馋么?猎枪不好弄,整个气枪玩玩也行啊。”王建设挠挠头,嘿嘿笑道。 猎枪其实不少,隔壁大碱场不少人家都有枪。 单管猎、双管猎、五六半啥的都有,甚至还有以前的老土炮和水连珠。 但人家那都是自家传下来的,还得留着打猎用,轻易不会往外卖。 再比如,林场的保卫科,大碱场的民兵排,这些也都是有枪的。 可那属于公家,不归个人。不是关系特别硬的人,拿不出来。 如今这时候,有些商店也往外卖猎枪。 但是需要在相关部门登记,而且价钱不低,一般人买不起。 盛希平有一棵十六号挂管,那是刘长德送给他的,就挂在西屋墙上。 盛希平十分爱惜,动不动就拿下来擦拭保养。 “给你闲的,冤大头啊,花钱买那玩意儿?”盛希平翻了个白眼儿。 这男人啊,上到八十下到八岁,好像都对枪情有独钟。 “赶紧干活吧,别想那些有的没的,当心我叔和我婶子知道了骂死你。” 别看是气枪,价钱也不低,花钱买个玩具,在老辈人眼里,那就纯粹是找打。 王建设也就是眼馋一下,找人过过嘴瘾罢了。 他家条件也不算好,上头哥哥还没娶媳妇,后面弟弟妹妹好几个。 他爸和他哥都是普通工人,工资没那么高,家里日子挺紧吧。 真让他拿出钱来买气枪,他舍得,爹妈和哥哥也不能让。 就这样,众人又老老实实回去铲树苗,谁也不提气枪的事了。 傍晚放工往回走的路上,孙云鹏等人也不好好走道,而是钻林子里头瞎捣乱,时不时瞄准树上来一下。 几只树鸡被惊动了,扑棱着翅膀四散飞起。 孙云鹏正拿着枪呢,于是抬枪口瞄准了正在飞的树鸡,直接开了一枪。 可惜,根本就没打着,树鸡在他们眼皮子底下飞走了。 “真特奶奶的晦气,又没打着。” 孙云鹏眼见着树鸡飞走,忍不住低声骂了句。 盛希平他们就在不远处看着呢,见此情形,盛希平就招呼了王建设等人,又朝着孙云鹏他们的方向努努嘴。 “我就说那玩意儿没用吧?” 高海宁、王建设等人一听,都扑哧笑了出来。 “关键是人不行啊,再好的枪也没用。”王建设笑道。 第四十九章 猎人的规矩 孙云鹏那边没打着树鸡,正恼火着呢。 忽然听见身后有人在笑,气得他扭头瞪身后的人。“笑什么笑,有什么可笑的?” “哎呀,我实在笑某些人,不自量力。 成天摆弄个破气枪,偶尔打着个家雀儿,就当自己多大本事了。 吹吹呼呼的好像要上天去,实际呢?狗屁不是。 好几只树鸡从眼前飞走,一只都打不着。” 王建设可不怕孙云鹏,一脸嘲讽的说道。 前川本地的知青,跟松江河来的孙云鹏这一伙,从第一天开始就不和,彼此看着对方都不顺眼。 松江河来的这批人,看不起前川林场的这一伙,说人家是沟里的土包子没见识。 前川林场的这些人呢,说镇上这些太能装。 一個个跩的跟二五八万似的,实际上啥啥不会,狗屁不是。 前川的知青都能干,松江河来的这一批大多都是纨绔子弟干啥啥不行,惹祸第一名。 他们惹了祸,连累着其他人也跟着受处分。 所以这些人之间的矛盾一直没断过。 以前有盛希平压着,吵吵闹闹偶尔动个拳脚啥的,没出过大事儿。 自从盛希平跟周青岚处对象之后,两边越发水火不容了,几乎是见面就掐。 “操,王建设,你特么想挨揍是吧?” 孙云鹏没打着树鸡,本来就挺恼火的,此刻再被王建设嘲笑一番,他这脸上如何能挂得住? 孙云鹏手里拿着气枪呢,生气之下,就把枪口对准了王建设。 这气枪主要是靠空气推动,力量没多么大。 正常打在人身上,夏天穿衣服薄的话,可能会破点皮。 可这么迎面端着抢,万一打到眼睛,那后果可就严重了。 盛希平一见这样,两步上前,左手一抬,右手向前一夺,就把孙云鹏手里的气枪给夺过来了。 “孙云鹏,你疯了吧?这特么是枪,你拿枪对着人?出了事你赔得起么?” 操,这特么个犊子,手里拿枪敢指人。 今天这是气枪,杀伤力不大,不至于闹出大事儿来。 可万一这犊子玩枪玩习惯了,哪天拿着双管猎指人呢? 那玩意儿杀伤力可老大了,一个弄不好走了火儿,非得出人命不可。 第五十章 又有黑瞎子? 盛希平他们干活的这片林班不小,幼林抚育第二遍估计也得十来天。 这个时候,天麻、灵芝等药材已经过了节气,放山、打松籽还不到时候。 那些搞山利落儿的人也基本都不上山了。 盛希平也就歇了进林子的心思,中午休息的时候多数是跟周青岚坐在一块儿闲聊。 倒是孙云鹏等人,依旧不死心,拿着枪跑到林子里头打鸟。 对于这些,盛希平是从来不管的,他已经说过了,只要别拿枪指着人就行。 早晨坐通勤车来作业点儿,中午休息一个钟头。 下午不到五点从林子里出来,再坐通勤车回去。 每天都是这样,很规律很平淡,不过这群年轻人在一起,倒也不寂寞无聊。 “呦,希平放工回来了?这是领着对象回家吃饭去? 看看这俩孩子站一块儿,咋看咋般配呢。” 这天傍晚,盛希平等人下了通勤车往家里走,半路上遇见了几個岁数大点儿的婆子。 都是一个林场的,彼此很熟悉,对方一见到盛希平和周青岚,就笑呵呵的说道。 “郭大娘、李大娘,这是吃完饭了出来溜达呢?” 人家主动说话,盛希平也不好不接茬儿,只能笑着点点头,应道。 “不是,家里你嫂子正做饭呢,屋里太热了,我俩出来风凉风凉。” 不是所有女人,都像张淑珍那么勤快能干。 眼前这俩人就是林场出了名儿的懒婆娘。 衣服不爱洗、饭不爱做,成天就知道东走西逛满哪串门子。 郭家大儿子在林场上班,大儿媳妇挺能干的。 这下郭婆子更便利了,吃完饭就出门,不到饭做好了不回家。 他家有个闺女叫郭玲珍,比盛希平大两岁。 就因为这个娘不着调,在前川林场找不着婆家,最后经人介绍,嫁到曙光林场去了。 曙光林场被前川林场和开峰林场中间。 不如开峰林场距离松江河近,出行方便,也不如前川林场离着保护区近,搞副业方便。 就这么夹在中间不上不下,职工和家属的生活,也赶不上其他林场。 一般时候,都是曙光林场的姑娘,往开峰或者前川嫁,很少有前川林场的姑娘往曙光嫁。 郭玲珍那就是没辙了,好不容易找个婆家。 “哦,那大娘你们唠。 我俩这都干一天活了,怪累的,先回家吃饭。” 盛希平一个小伙子,哪里有话跟俩老婆子唠啊,于是很客气的点点头,领着周青岚就要走。 “哎呀,盛家小子,我忽然想起件事儿来。 我听我们家大儿媳妇说,好像林子里有黑瞎子。” 李家婆子一见盛希平要走,赶紧朝他招手。 “就在往二支线走的半道儿上,那头不是刚采伐过两年么?林子里头老牛莝长的挺好。 她和几个人去薅猪食菜,听见有黑瞎子叫唤的动静了。” 如今这年月,副食短缺,吃个肉别提多费劲了。 为了口吃的,人们就不得不动脑筋想办法。 比如自家养点儿鸡下蛋,或是干脆养两头猪。 大碱场那头各家各户都有自留地,勤快的人家就养两头猪,等着过年了杀一头卖给供销社一头。 反正这漫山遍野都是野菜,女人孩子早晨随便薅一些,再掺和点儿豆荚皮、豆秕稃、瞎瓤子苞米啥的,对付着也就能养大了。 卖一头就能挣着钱,剩下的一头自家留着过年,也挺美。 相比之下,林场这边养猪的就少一些。 一个是各家住的地方都窄巴,没地方夹猪圈。 再一个就是林场不允许开小片儿荒种地,也没有自留地,全指着供应粮。 人吃还不够呢,拿啥养猪啊? 当然,也不是完全没人养。 像李家这样住的稍微偏远些,院子大点儿的,也会养两头。 如今这时候吧,政策也是三天五天就变,指不定今天说让养,明天就来个令儿不让了。 农村还好点儿,这林场呢,管的就严一些。 盛连成大小也算个干部,要是为了一两头猪,又要写检讨又要挨批评的,实在不值当。 再加上盛家这边地方不大,而且盛希平还会打猎,偶尔能给家里添点儿肉食。所以盛家就没养猪。 “那啥,大娘知道你这孩儿有能耐,能打黑瞎子。 你看,大娘都跟你说哪儿有黑瞎子了,你抽空去打了,回头给大娘分个大腿儿就行。” 李家婆子往旁边瞅了瞅,然后小声对盛希平说道。 “往二支线走的半路上那片林子里有黑瞎子? 不能吧,那边离着咱林场不算远,还成天跑内燃机、拖拉机啥的,呼呼隆隆咋可能有黑瞎子啊?” 盛希平一听就愣了下,很是疑惑的问道。 “大娘,嫂子是亲眼看见了么?” “你看你这孩子说的啥话?你嫂子要是看见了那还了得?那不得让黑瞎子给扑了啊。 她们就是远远听见声音不对,有野兽在附近,就赶紧跑回来了。” 李家婆子白了盛希平一眼,这不废话么?见着黑瞎子还能囫囵个儿回来? “哦,那肯定是嫂子听错了。 大白天那边不可能有啥野兽,黑瞎子它也怕人啊。” 盛希平闻言,倒是松了口气。 李婆子说的地方,离着林场不算远,要真是那里有黑瞎子,就得赶紧回家嘱咐弟弟妹妹们,千万别出去嘚瑟。 李婆子一听这话,就不乐意了。 “你看你这孩子,咋说就听不进去呢? 俺家你嫂子她们好几个人都听见了,那还能错是咋地? 我这好心好意跟你说,算是给你通风报信儿了吧?你咋还不领情呢?” 盛希平深吸一口气,“大娘,这不是以前打仗的年月儿了,啥通风报信儿啊? 再者说了,嫂子上山听见个动静,谁知道是啥啊? 你这就跟我说是黑瞎子,还让我去打了回来给你个大腿儿,这咋可能呢?” 真以为黑瞎子那是说打就打的?闹不好能出人命的事儿。 她一句话就想分个大腿儿?做梦呢吧。 “再说了,就算是有,我也没时间。 我在知青队,领着大家伙儿干活,铲树苗还没完事儿,我哪来的工夫去打啥黑瞎子啊?” 盛希平也懒得跟这俩人说啥了,拽着周青岚,赶紧回家吃饭要紧。 “你看看他多牛啊,不就是会打个猎么?好像比谁强多少似的。” 后头,俩婆子在那儿嘀咕。 第五十一章 撒野 盛希平领着周青岚一进门,盛云芳和盛云菲两姐妹就出来了。 二人上前,拽着周青岚的手就往屋里走。 “青岚姐姐,我们今天去摘托盘儿了,摘了一饭盒,快来,特地给你留的呢。” 周青岚前次回家的时候,隐约的跟父母提了一句处对象的事。 周家夫妻没说赞成或是反对,只说是让周青岚慎重。 不过周青岚自打那儿之后,倒是隔三差五的就来盛家吃顿饭啥的。 顺道还能给盛家这几个孩子,指点一下功课。 要知道,周青岚可是正儿八经高中毕业,而且人家父母学历都不低,一家子都是文化人。 周青岚学习很好,给盛家这几个指点功课,一点儿问题没有。 盛家俩女孩跟周青岚关系可好了,成天姐姐长姐姐短的叫着。 有点儿啥好吃的,也要给周青岚留着,再不然就给周青岚送去。 周青岚就这么被俩女孩拽进东屋,然后俩女孩献宝一样,把一盒托盘儿,送到了周青岚面前。 托盘儿,是本地人的土话,学名应该叫覆盆子或者悬钩子。 在长白山地区,实际上有两种不同的托盘儿。 一种是果子向下长,粉红色上面带一层小绒毛,像一個个小灯笼似的很好看。 果子味道酸甜中带着一股子香气,很好吃,但是数量少,不多见。 另一种是果子向上长,艳红色晶莹透明,外表也没有那层绒毛。 就跟书里说的一样,像珊瑚珠攒成的小球。 这种果子要甜的多,但是没有那种浓郁的果香。 不管是哪一种果子,反正都挺好吃。 在这个缺少零嘴儿的年月里,托盘儿绝对是孩子们最爱的一种小果子了。 尤其是托盘儿成熟的季节,正好是暑假,不少孩子都跑山上去摘托盘儿。 “芳儿,你们这是在哪儿摘的托盘儿?这么多?” 盛希平跟在三人身后进了屋,看见炕桌上放的饭盒,伸手捏了两粒托盘儿放嘴里。 嗯,酸酸甜甜的还挺好吃。 “二哥、三哥领着我们,去二支线那边儿摘的。 咱林场周围的都让人摘光了,我们就走的远了点儿。” 盛云芳也捡了几粒儿放在嘴里,酸甜的味道,让小姑娘很是欢喜。 这年月的孩子,放假了没太多作业。 懂事儿的知道帮家里干活,不懂事儿的就漫山遍野撒欢儿。 林场周围有不少伐过木头的伐区,这些地方已经没有大树了,林间其他灌木经过清林后重新长起来。 这样的林子里,托盘儿最多。 盛家没有地,就家里这点儿菜园子,早晨起来盛连成顺手就收拾了。 挑水劈柴啥的,盛希平早起就都干了。 洗衣服做饭这点儿活,张淑珍也不太用孩子们伸手。 这下可倒好,家里几个孩子放假了,一个个闲的五脊六兽,那他们不出去嘚瑟,还等啥呢? 盛希平一听这话,却是脸色一变。 刚想发作,就见到周青岚瞅他。 得,等会儿吧,咋地也不能当着周青岚的面儿,训那几个熊玩意儿。 “妈,晚饭好了么?干一天活,饿了。”盛希平朝着外屋问了句。 赶紧吃饭,吃完饭把周青岚送回去,回头再跟这几个熊玩意儿算账。 “好了好了,这就往上端。”张淑珍在外屋应了声儿。 “赶紧去洗手,咱们开饭了。” 说话间,张淑珍就端着饭进来了。 盛希平他们一看,赶紧去洗了手,把其他饭菜都端上来。 这时候菜蔬比前阵子要好些,黄瓜、土豆、芹菜、早豆角之类的陆续长成,都能吃了。 晚上张淑珍炖了一锅豆角土豆,那土豆都是前些天刚起出来的早土豆,挑个头小的先吃。 新土豆不用削皮,只要用土篮子装上,到河边一个劲儿搓洗,外面的嫩皮儿就被搓掉了。 土豆小,一切两开就正好,稍微大一点儿的,切成三四块儿,炖着正好。 东北人做饭都用大锅,一般喜欢多弄些菜炖一锅,省心。 要不然这家里八口人吃饭,个个儿都饭量不小,炒菜的话得几盘菜够? 锅底炖上豆角和土豆,锅边贴上一圈饼子,正好一锅出来也就完事儿了。 再拍几根自家菜园子里顶花带刺儿的黄瓜,来点儿大葱、生菜、大酱之类,也就凑付着吃了。 晚上周青岚过来吃饭,张淑珍还特地又炒了盘鸡蛋大葱。 “青岚啊,来家里吃饭,可别见外啊,爱吃啥就吃,可别抹不开。” 张淑珍见周青岚好像不太夹菜,就赶紧给她夹了不少鸡蛋大葱。还有豆角。 “这是半架豆角,不如豇豆宽和马掌儿,得放大油多炖会儿才好吃。 我特地往里放的大油,还有油渍了呢,你尝尝。” 张淑珍说的半架,就是豆角秧子刚爬到豆角架的一半儿,底下就开花结豆角了。 这种豆角有点儿硬,不爱烂糊,需要大油水,不如豇豆宽或者马掌儿好吃,但是结的早。 一般人家也不种太多,只要马掌儿一下来,就没人吃这种半架了。 “婶子,你不用给我夹这么多,我都能够的着。 婶子做的菜,可比食堂的好多了。” 家属队也种一部分菜蔬,供应食堂。 可食堂做菜,哪能像张淑珍这样往里放那么多油、盐? 做出来那菜真就是水唧唧的,也没啥味道。 相比之下,盛家这饭菜,那绝对是没的说了。 “行,好吃你就多吃啊,自己家,别客气。” 张淑珍最爱听别人夸她厨艺好了,周青岚一这么说,她就高兴的合不拢嘴。 一家人很快吃完了晚饭,然后盛希安、盛希康赶紧拿着书本,向周青岚请教几道题。 等周青岚给他们讲的差不多,时候也就不早了。 “青岚,天黑了,我先送你回去吧,得空了再教他们。 别让唐大娘唐大爷等的时间太长。” 周青岚现在还住在唐家呢,大晚上的要是她不回去,人家还得给她留门,不好。 再说,盛希平还得回来收拾家里那几个呢,当然得趁早把周青岚送回去。 周青岚点点头,跟盛家众人告辞,“大叔,婶子,那我先回去了,得空再来。” “哎,哎,常来啊闺女。”张淑珍和盛连成纷纷点头,笑呵呵目送周青岚离开。 第五十二章 真能作 盛希平把周青岚送回唐家,看着周青岚进院,把大门插上,这才转身回自家。 回到自家也是一样,用木头大门栓,将大门插好。 其实林场治安还不错,一般也没啥小偷小摸的事情。 插上门,主要还是防野兽。 毕竟挨着大林子,夜深人静了,谁敢说有没有啥野兽进了屯子? 插上门,盛希平迈步进屋,刚进外屋地,扭头就朝着西屋就喊了声儿。 “盛希安、盛希康,你俩给我滚过来。” “咋地了?刚刚不还好好儿的么?这咋一转眼你就喊上了?” 盛连成和张淑珍都在东屋呢,张淑珍正在铺被,打算等会儿就睡觉。 盛希平这么一喊,还把盛连成夫妻闹一懵。 “爸、妈,我说让他俩放假了在家多复习功课。 再不然帮着家里干点儿活也行,不让他们往林子跑。 他俩可倒好,领着芳儿他们去二支线那头。那么老远,出点儿意外咋整?” 盛希平想起之前李家婆子的话了。 万一那李家的儿媳妇没听错,那头真有黑瞎子呢?几个孩子遇见黑瞎子还有个好儿? “啊?不能吧? 那边离着咱林场也不算太远,经常有人过去,没啥大野兽,能出啥事儿啊?” 盛连成心大,不光是他心大,这年月的家长,多数都是心可大了。 孩子放假了就跟放羊一样,早晨出去到晚上回来,家里也从来都不管。 “爸,我下午回家的时候,李大娘跟我说的。 她家儿媳妇,就在往二支线走的伐区里薅菜,听见野兽叫唤了呢。说是黑瞎子。” 盛希平哼了一声儿,虽然他也不太相信,可是家里这几個,必须得管,正好用来吓唬吓唬他们。 这话一出,坐在炕上的盛连成夫妻都啊了一声儿。 正好这个时候,盛希安和盛希康从西屋过来了。 “大哥,咋回事儿啊?你叫我俩?” 二人见大哥脸色不好看,都是一愣,咋地了?谁招他惹他了? “我问问你俩,咱挖完天麻之后,我怎么跟你俩说的? 我是不是说让你俩在家多看书复习功课,别领着弟弟妹妹满哪去嘚瑟?” 第五十三章 装黑瞎子吓人 可盛希平没想到,他的一番好意全白搭。 这俩熊玩意儿根本没在家看书,成天跑出去玩,各处瞎嘚瑟。 这要是万一遇上点儿危险,可咋整? 所以盛希平一狠心,算了,还是让他们干活去吧。 有点儿事情做,让他们知道知道生活不容易,省得一天天不知愁不知忧的。 别到最后,他一番好意,反而害了这俩。 “嗯,这样也行,让他们知道知道干活啥滋味。” 盛连成一听大儿的建议,点了点头。 “自打你大哥不念书,家里这一摊子他全都担起来了,成天啥都不用你们干,就想着让你们好好念书。 你们可倒好,四六不懂,就知道胡闹。” 孩子们都大了,是该锻炼锻炼,不能可着老大一个人儿受累。 “老四老五,你俩不用去家属队干活,在家里帮咱妈洗衣服做饭收拾家。” 盛连成瞅了眼门口站着的俩闺女,干脆也给她们安排活。 其实盛云芳盛云菲这俩丫头挺懂事的,平常也是帮着母亲做家务。 这一次,俩人就纯粹是被哥哥连累了。 俩丫头被父亲说了,一声儿也不敢吭,只乖乖点头。 “老六也是一样,家里有啥活,尽量帮着干。 要不然,明年咱家也抓两头猪养着,你就去薅猪食菜,养大了到冬天咱杀猪。” 后头这话,那就纯粹是吓唬盛希泰了。 才九岁的孩子,他能干啥啊?上头还有五个哥哥姐姐呢,真用不着他。 但是,该懂的道理得让他懂,不能因为父母兄姐宠着,他就啥都不干了。 盛希泰一听,也乖乖点头,让干啥就干啥吧,总比挨揍强。 盛连成瞅了瞅孩子们,叹口气,挥挥手。 “行了,你大哥求情,今天不揍你们,明天都老老实实干活去。 谁要是不好好干活,看我怎么收拾你们。” 于是,孩子们乖乖去洗漱收拾,然后钻被窝睡觉。 躺在被窝里,盛希平叹了口气。 “老二、老三,别怪哥今天发火儿,实在是担心你们。 我傍晚回来的时候,听李大娘和郭大娘说,往二支线那边去的伐区里头,有黑瞎子。 李大娘家的媳妇听见动静了,吓的不行。 你说你们跑那么远去摘托盘儿,真出点儿啥事,咱爸咱妈怎么办?” 在盛希平的记忆里,好像上辈子没听说过有人在二支线附近遭遇了黑瞎子。 可也不敢大意,毕竟盛希平重生了,他的命运轨迹不一样,间接的也会影响身边人。 就比如说,上辈子孙云鹏、杜家斌他们就没摆弄什么枪。 可是因为盛希平打黑瞎子的事情,这俩人开始玩枪了。 所以很多事情,就不能一味局限于上辈子的记忆,要用变化的眼光来看待问题。 哥几個都是刚躺下,谁也没睡着,可盛希平这话,老二老三都没接。 盛希平觉得奇怪,扭头往弟弟那边看。 “咋了?真生气记仇了?还不像搭理哥?” “大哥,我们没记仇,其实我们知道你是为我们好。”那边,盛希康别别扭扭的开口说道。 阳历七月二十号,正赶上农历六月初。 外面没月光,屋里也是漆黑一片,根本看不清什么。 可盛希平却从弟弟的声音里,听出了一些犹犹豫豫,还有点儿不好意思的情绪来。 “咋地了?跟你哥还有啥不好意思说的?”盛希平觉得奇怪,便又问了句。 “咳咳,哥,我说了你可别骂我啊。” 盛希康咳嗽两声,还特地给他大哥打个预防针。 “其实往二支线那边走的伐区,没有黑瞎子。 李家嫂子听见的动静,是我们弄出来,故意吓唬她们的。” “啊?”这下,换盛希平愣住了。“咋回事儿?快说说。” 盛希平知道,自家这个三弟弟挺皮的,也是各种淘气。 但是学黑瞎子叫,吓唬人,这又是为啥呢? “哥,你记得往那个伐区里面走的路边上,有片乱石坡么? 那块儿不是托盘儿多么,芳儿她们想摘托盘儿吃,我们就去了。 当时我们在上面,李家那个媳妇她们在乱石坡下面,也摘托盘儿。” 既然开了头,也就没啥不好意思的了,盛希康就接着往下说。 “本来那地方挺大,我们也不用去跟他们抢地方,随便摘就行。 可她们在底下,说大哥和周姐姐的坏话。 我们听了不高兴,干脆就学黑瞎子叫唤,吓唬她们。” “她们说大哥是癞蛤蟆想吃天鹅肉,一个沟里的还想娶城里知青。 说周姐姐的爹妈都有本事,不定啥时候就把周姐姐给弄走了。 到时候大哥肯定被踹,人财两空啥的。 还说大哥眼光高,看不上她娘家妹妹,等着大哥被踹了,她一定去看笑话。” 一直没咋开口的盛希安,接着弟弟的话往下说道。 “周姐姐挺好,大哥跟她也挺般配,那些人胡说八道,我们听不惯。 老三就说,干脆吓唬她们一回,看她们往后还背后说长道短不?” 盛希安有些愤愤,他家大哥多好的人啊,咋就配不上城里姑娘了? 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哪还有啥不明白的? 合着李家媳妇跟旁人背后议论盛希平跟周青岚,不说好话。 所以盛家兄弟生气了,就装黑瞎子吓唬人。 “你们啊,是真行,我还以为那边儿真有黑瞎子呢。”盛希平没忍住,笑了起来。 这些熊孩子,一个个简直了,皮的要上天去。 不过,弟弟们这般维护他,盛希平心里还是挺高兴的。 “老二、老三,你们适当的出去玩,我不反对。 尤其是老二,确实应该出去溜达溜达,我怕你死读书,把脑子读傻了。 不过,咱还是别往那危险的地方去。 爸妈就养了咱们这六个孩子,不管谁有点儿事情,他们都难受伤心。 爸妈不容易,辛辛苦苦把咱们拉扯大了,咱也就省点儿心,别让他们难过。” 盛希平这话,不光是说给弟弟,其实也是说给自己的。 “嗯,大哥,我们知道了。” 盛希安、盛希平,就连那边迷迷糊糊快睡着的盛希泰,一起说道。 “要不,咱家也抓两只小猪仔吧? 我们几个早晨起来去薅猪食菜,养大了就能杀了吃。” 盛希康想起来父亲说的话,他觉得这是个好主意。 “对,对,大哥,我也能去薅菜,到时候咱可以杀猪,吃血肠。” 一说杀猪,昏昏欲睡的吃货,顿时精神了。 第五十四章 分房 盛连成的话还是管用的。 第二天开始,盛希安和盛希康两人,早晨公鸡一叫,就起来挑水劈柴、收拾园子。 白天俩人去家属队干活,顺便还能捡点儿树棵子啥的当柴火。 夏天烧火不求热炕,只做好饭就行。 相比之下,树棵子剁成二尺来长,干透了用来生火炒菜更快,比劈柴柈子强。 别管干啥,只要肯干活,不出去瞎嘚瑟,这就行。 盛连成夫妻也没太多要求,孩子大了,能知道父母不容易,帮家里分担就行。 也巧,没过两天,林场分房了。 前川林场是从六四年开始建的,最初都是工人们利用工余时间建的木刻楞泥草房。 东北地区冬日严寒,冻土层可达近两米。 木刻楞的房子地基浅,很容易就起冻害。 冬天地面上冻鼓起来,开春暖和了再落下去。 这一起一落间,房屋结构受损。 哪怕当时盖的再结实,哪怕是年年都维修,那些房子也会以肉眼可见的速度破败下去。 所以林场今年又盖了一批公房,按照工龄和其他条件,分配给单位职工。 盛连成自五零年就进入林业系统工作,到如今已经二十几年了,不管是工龄还是评级都够。 所以林场研究决定,分给盛家一处公房。 盛家分到两间公房,经过抓阄之后,确定了位置。 在林场东边,正好是一趟房子把头那家,东边还有挺大空地。 “房子下来了,就两间,太小,咱一家都搬过去不够住。 我寻思着咱商议商议,怎么安排?” 这天傍晚,盛连成父子到家,饭菜还没收拾上来,一家人先商议房子的事情。 新房子是砖瓦结构的,比这边泥草房强百倍。 按说房子分下来,就应该收拾收拾一家子搬过去,这边泥草房不要也罢。 可那边房子太小,只有两间,盛家这八口人呢,怎么盘算着也不够住。 更不要说,盛希平已经有了对象,保不齐明年就要结婚。 往后家里添丁进口的,两间房子那就更不够住了。 “我的意思,要不然呢,咱就在房子东头,自己动手再接一间到一间半。 到时候通开,这房子也就大了,差不多够住。 要不行的话,那就只能把公房留给老大结婚用,咱一家子还住在这头。你们看咋样合理?” 盛连成抽了口烟,抬头看了看妻儿,问道。 “孩儿他爸,现在这政策,能让咱自己盖么? 前两年上头不是来文件,说不许干部、职工自建房么? 咱要是盖了房子,上头能不能不让啊,再给你个处分啥的,那可就不值当了。” 张淑珍比较担心这个,万一连累到丈夫,再受处分啥的,可就不值当了。 “也就是那么一说儿吧,这几年你看看哪儿少盖房子了? 咱林场不用说,松江河镇上家家户户都接房子、盖仓房的,上头管的过来么?” 盛连成摇摇头,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家里房子不够住,还能让人睡大街上?” 松江河林业局五七年选址建局,五八年正式落成,到现在也就十六七年的时间。 建局初期,劳动力紧缺。 可抚松当时全县也就五六万人,而且还大多数受水气,有大骨节病,地方上根本没有余力支援林业局建设。 所以林业局只能从齐鲁等地招工,支援东北林业建设。 刚开始的时候,条件艰苦,很多齐鲁来的年轻人都吃不了苦受不了这個罪,又回去了。 能留下来的,多数都是家里实在穷的不行,日子过不下去,必须走出来闯个出路。 这样的人,有几个是家里娶了媳妇有孩子的? 单身跑腿子来了东北,过几年混好了,回老家娶个漂亮又会过日子的媳妇,然后生儿育女过日子。 如今这时候也不讲究啥计划,哪家不是生四五个孩子,多了七八个的也有。 当初那两间小破房不够住了,谁家不是想方设法的接上一间半间房子?要不然怎么住的开? 这种事儿,根本禁止不了。那咋地?盖好了还能给扒了不成? “我看,咱还是稳当点儿,这头房子还行,咱年年都修,也不算太破。 咱就先在这头住着,那边儿收拾好了,留着给老大结婚吧。” 张淑珍还是觉得不太保险,反正这边房子还在,先住着吧,别惹那些不必要的麻烦了。 “妈,哪有父母住旧房子里,儿子却跑去住新房的?” 盛希平听了母亲的话,忙开口表态。 “我觉得我爸说的在理,不行咱就接上一间两间的房子,到时候一起搬过去住。 要不然,你们搬到新房,这老房子留给我结婚用。” 前世,就是在单位分的公房旁边,又接了一间半房子。 改成南北两铺炕,南炕盛连成夫妻领着俩闺女住,北炕留给盛希安他们哥儿仨。 原打算西屋留给盛希平结婚,没想到还没等盛希平订婚呢,就出事了。 那房子盖起来,也没人说啥,好像后来政策就改了,允许各家盖房。 盛连成父子意见一致,都觉得可以接房子,张淑珍还能说啥? “那就听你们爷俩的,反正活是你们干,我也就能给做做饭啥的,其他我也干不了啥。” 就这样,一家人商议定下来,在新房子的东头,加盖一间到一间半房子。 “反正咱家攒的木料足够用了,石头啥的,可以去前山自己凿。 沙子也简单,去河里挖就行。 剩下砖瓦啥的,我打算明天去场里问一问,能不能匀一些?” 场里盖公房,盖俱乐部啥的,砖瓦、水泥白灰有的是,去匀一些回来也就够用了。 “小修厂那头不忙,我每天过去点个卯,有啥活就干,没活我就去打石头、挖沙子备料。 正好老二老三放暑假,那家属队的活就别去了,跟我一起。” 盛连成是一家之主,当然得由他安排。 “老大,你们知青队的营林生产是不是也快了? 等着营林的活干完,你暂时也请假,咱爷四个费点儿工夫,也就把房子盖起来了。” 家里都是男劳力,干活不打怵。 不过是一间半房子罢了,趁着暑假这段时间,肯定能盖起来。 第五十五章 登门感谢 “嗯,都听爸安排。”盛希平兄弟几个齐声应道。 “行,那就这么定了。 孩儿他妈,赶紧收拾饭,吃完了我还得跟老大核计一下,这房子怎么接。” 盛连成摆摆手,让张淑珍赶紧收拾饭菜吃饭。 张淑珍应了声儿,领着俩闺女,赶紧放桌子收拾饭菜。 这边刚把饭菜收拾上来,大家动筷子吃饭,就听见外头有人招呼。 “盛老弟,下班了没有?弟妹,今晚上做啥好饭了?我来蹭口饭吃啊。” 盛希平一听这动静,立刻穿鞋下地往外走。 “师父,这大晚上的你咋过来了?快,赶紧进屋。” 盛希平从屋里出来,也没看外面啥情况,张口便说道。 “是盛家大侄儿吧? 哎呀,可得谢谢你,要不是你帮忙,俺们家二柱子可就交代了。” 盛家大门外,走进来几个人,其中一個岁数大的,几步上前来,就握住了盛希平的手。 盛希平一愣,仔细打量了对方几眼,这才认出来,对方是谁。 大碱场老齐家的男人,齐永富,也就是被黑瞎子挠的那个二柱子他爹。 “哎呦,齐大叔,你怎么来了?二柱子咋样?出院了没有?” 盛希平这阵子忙,也没关注二柱子啥样儿。 算一算二柱子住院也一个多月,应该出院了吧? “出院了,出院了,今天上午刚回来的。 脸毁了,一只眼睛也没了,不管咋说,保住一条命,这就挺好。 大侄儿啊,真得谢谢你,那天要不是你帮忙,给找了摩托卡,我们家二柱子可就没命了。 他要是走了,撇下个还怀着孩子的媳妇,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齐永富一边说着,眼泪就下来了。 “大侄儿,我代表你婶子、二柱子、二柱子媳妇,谢谢你了。” 说话间,齐永富就要给盛希平跪下。 “哎呦,叔,你这是要折我的寿。 我跟二柱子虽然不熟,可好歹咱不也是这一条山沟沟里住着么?那我还能眼睁睁看着二柱子出事不管? 叔,咱都街坊邻居的,你可别这样,我受不起。” 盛希平哪能让人家他跪下啊?忙伸手扶住齐永富,双手用力往上一托,就扶着齐永富站直了。 “兄弟,真是太感谢了。 当时送去医院,那大夫说,要是再晚一阵儿,我弟弟肯定没救了。” 另一个人上前来,将手里拎着的东西递给盛希平。 “这是从松江河带回来的一点儿东西,是我们家人的心意.兄弟,你别嫌少,千万收下。” “哥,你看看,你这是干啥? 东西我不能收,等会儿还是拿回去,给二柱子兄弟补身体吧。他现在最需要补养。” 盛希平一看,对方拎着两嘟噜东西,又是点心又是罐头的,他哪能收啊? 齐家人就算是要感谢,也应该感谢王书记还有司机,拿这么多东西来谢他干啥? “不,不,兄弟,你可别这样,你要是不收,我们一家子心里都过意不去。 我弟弟现在还行,住院这一个来月养的可以了. 这是我们一家子的心意,你务必收下。” 齐家老大齐长柱,一边说着,还要把东西往盛希平手里塞。 “对,对,大侄儿,这些东西你务必收下,这是我们家人的一点儿心意。” 那边,齐永富也帮儿子说话。 盛希平一看这样,只能叹口气. “齐大叔,大柱子哥,你们的心意,我领了。但是这些东西,我真不能收。 我当时就是去跑个腿儿,帮忙说了句话。 没有书记点头,没有司机开车,光是我动个嘴儿有啥用啊? 要谢,你们应该谢林场书记,还有人家司机。” 盛希平倒是没有挑理的意思,只是给齐家提个醒儿. 二柱子这件事儿,齐家人最应该感谢的不是他,是场子里出车的人。 盛希平这话一出口,齐家父子都愣了下,好像是一时没反应过来。 倒是那边的刘长德,赶紧接了一句,“对,对,老齐爷俩也是这么说的. 不过他俩不认得你们林场的书记和那天的司机,这不是没办法先过去么? 所以才找我陪着,先来感谢你。到时候你帮着引个路,再去你们书记还有那司机家里。” 第五十六章 会办事 王家这会儿也是刚放上桌子吃饭呢。 听见外头的动静,王家川的妻子陶春红就从屋里出来了。 “哎呦,是希平啊,快,赶紧进屋,正好家里吃饭呢。 你晚饭吃了没有?一起吃点儿。” 陶春红一见是盛希平,就笑了,忙招呼他进屋吃饭。 “婶子,这是大碱场那边老齐家大叔,就是前阵子让黑瞎子挠了的二柱子他父亲。 那个,二柱子出院了,齐家大叔领着儿子,过来感谢我王叔。” 盛希平身后还有俩人呢,他总得给介绍介绍。 齐永富和齐长柱二人忙上前来,“当时多亏了王书记发话,要不然我们家二柱子可能就没命了。谢谢,太感谢了。” 说话间,大柱子把手里东西就往前递。 “婶子,这是我们的一点儿心意,你可别嫌少。” 陶春红一看,哎呦,这事儿咳不由她做主,“老王,来客了。” 陶春红扭头,朝着屋里喊了一声儿。 “希平,齐家大哥,大侄儿,进屋说吧。”陶春红接着招呼了盛希平等人进屋。 别管人家是为啥来的,进门都是客,咋地也得让人家进屋坐下来,喝杯水慢慢唠。 于是,盛希平一行三人进门,来到王家东屋。 “叔,吃饭呢。”盛希平进门,先跟王家川打招呼。 王家的几个孩子见了盛希平,也都十分亲热的打招呼,喊希平哥。 “老王,这是大碱场那边老齐家大哥,这是齐家大侄儿。 人家是过来谢你的,他家二小子不是让黑瞎子挠了么?” 陶春红给王家川使了個眼色,然后介绍道。 “王书记,多亏了你帮忙啊,要不然我们家二柱子就没命了。 你看,我们也没啥能拿得出手的,就是从松江河买回来点儿东西。 一点儿心意,没别的意思,王书记可千万得收下。” 齐永富上前来,跟王家川握了下手,感激涕零道。 “哎呦,老哥哥,你这么说可就见外了。 你说咱都是乡里乡亲的,这么近住着。住家过日子的,谁家还没点儿大事小情了? 我这就是动动嘴儿,也没帮上啥,哪值当老哥哥还特地来谢?” 王家川是什么人啊,场面话那不是张口就来? 第五十七章 介绍对象 齐永富这么一问,盛家爷俩都愣了,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 倒是刘长德反应快,当即笑了起来。 “咋地?你看好我徒弟了,打算给介绍个对象? 你家大闺女早就嫁出去了,小闺女才十五,小了点儿吧?” 都是一个屯子的,齐家啥情况,刘长德最清楚不过了。 齐永富一听摇摇头,“别说我家没合适的,就算有合适的也配不上啊。 我说的是我妹妹家那個闺女,她现在在东岗公社小学当代课老师,今年二十一了,还没找对象儿呢。” “哦,我知道你说的谁了。”刘长德点点头,然后跟盛连成解释。 “老齐他妹妹嫁到东岗去了,妹夫是公社的副书记。 她家那个闺女中学毕业,正好招到东岗公社小学当了老师。 嗯,那闺女我见过,还行,挺周正的。就是岁数比咱希平大了一岁。” 盛连成这时才反应过来,当即笑了,“哎呦,得谢谢齐老哥这么看得起我们家老大。 不过呢,他已经有对象了,就是我们林场的知青。 这不是么?我刚跟场子申请了公房,就打算收拾收拾,好给孩子结婚用。” 盛希平已经跟周青岚确定了恋爱关系,那盛家就不能三心二意,再去相看别的姑娘。 所以不管齐永富的外甥女多好,盛家也不可能答应下来。 “得,老齐啊,你说晚了。我家这徒弟长得好又能干,抢手着呢。” 刘长德一听,赶紧从中间圆全,免得双方尴尬。 “那是,那是,大侄儿这人品相貌,不知道多少姑娘都盯着呢。 我也就是随口一说,随口一说。” 齐永富也不是傻子,忙顺着刘长德的话往下说,打个哈哈儿,算是揭过这一篇儿。 几个人又喝了口酒,然后刘长德想起来了,就问盛连成。 “老弟啊,公房几间?够住么? 那你是打算新房子留给希平娶媳妇,还是咋办?” 大碱场离着林场这么近,就算平日里来往少点儿,咋地也知道一些。 林场不像农村地方宽敞,家家户户都盖几间大房子。 这林场的公房小,一家能给分一间半、两间房子就挺好了。 盛家这么大一家子人,哪里够住啊? “嗯呢,刚才还商议呢。我说把新房子给老大结婚用,我们还住着老房子,他不乐意。 然后吧,我们就商议着,想在房子东头接上一间半。 这样就够住了,老大结婚在西屋就行。” 盛连成跟刘长德这些年的交情了,也没啥可瞒着的,就实话实说。 “嗯,这样行,房子大一点儿,住着也宽敞。 再说了,小年轻儿的刚结婚,也不知道日子咋过。 你要是直接给他们分出去,那还不手忙脚乱的? 在你们跟前儿,有你们两口子指点着,有了孩子弟妹还能帮着哄一哄啥的,挺好。” 刘长德一听,点点头,盖房子还是比较合理的。 “那你是打算接啥样儿的房子啊?砖瓦的?还是像这头一样木刻楞啊?” 刘长德是盛希平的师父,自然多关心一些,于是继续问。 “盖一回,咋地也不能再盖木刻楞啊?我寻思着,就算不是全砖瓦的,最好也得是砖包垛。 这个回头还得跟林场商议,要是能从场子匀最好。这要是从松江河往回运吧,实在是太不方便了。” 盛连成抿了口酒,放下酒杯,说道。 “木料家里有,沙子也不缺,咱大河里就能挖一些回来。 石头吧,我打算去石场凿一些,反正一间半房子,也用不了多少。” “不用,不用,石头你就别费那劲了。”刘长德一听,连忙摆手。 “我家盖房子那会儿,还剩下不老少石头呢,回头你上我家套车拉回来就行。 砖要是不够,我家还有大坯,就像你说的,盖砖包垛的也行。 我跟你说,还是大坯墙暖和,收拾好了,一样能维持几十年呢。”刘长德一听,忙摆手。 如今这时候,各家各户盖房子的材料,多数都是自己想办法准备。 刘长德家儿子多,原本想着多预备点儿石头、大坯啥的,等着老三老四娶媳妇,再盖几间。 结果老三去当兵了,在部队里干的挺好,估计能提干,将来就算转业,肯定也不能回这小山沟来。 老四在东岗读书,听那个意思,好像也不打算回来。 家里预备这些材料用不上,放在那儿也白瞎,正好徒弟家要盖房子,不如送给盛家算了。 “老弟,我家也有些石头和大坯,你要是不嫌,就去拉回来用。” 那边,齐永富也赶紧表示。 “正好,省下那凿石头的工夫,早点儿把房子盖起来,收拾完不还得通通风啥的么?” 盛希平对齐家算是有恩,齐家父子正愁着怎么报答呢。 就是点儿石头和大坯,也不是啥值钱的玩意儿,好歹送个人情也行啊。 “啥时候盖房子,我让老大过来帮忙。 反正这时候也都没啥事儿,大家伙儿一起动手,早点儿把房子盖起来,也早点儿给大侄儿娶媳妇。” 齐永富好不容易逮着个机会,那必须有所表示啊。 再说了,这人和人相处,不就是通过事儿上看么? 盛希平办事讲究,齐家也不能差事儿啊。 盛连成跟盛希平对视一眼,就笑了,“哎呀,那敢情好了。 我还正愁着呢,你说莪上班,希平在知青队里头,我们这都时间不太自由。 老二老三倒是放暑假,可那凿石头的活,他俩干不了啊。” 人家是一番好意,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盛连成要是再拒绝就不太好,于是二话不说,直接应了下来。 “行,那就改天,我去套车,把石头、大坯啥的都拉回来。” 盛连成没提钱,他知道就算给钱,人家也不能要。 关键是那石头、土坯啥的也不值钱,仨瓜俩枣儿的,盛家拿不出手,人家脸上也不好看。 还不如赶到逢年过节啥的,给人家送去点儿东西,两边儿都高兴,这脸面上也好看点儿。 几个人越说越近乎,这酒也越喝越透亮儿,不知不觉的,就喝到了快九点。 那边,林场大喇叭喊着,马上就停止供电了,让各家各户都赶紧收拾好。 刘长德等人这酒也喝得差不多了,于是急忙起身告辞,各自回家去。 第五十九章 狗子回家 刘长德一听,点点头,“嗯,对,是该谨慎点儿。 那行,你就把二郎神和黑将军牵回去吧。” 二郎神和黑将军是盛希平养大的狗,如今打狗的风算是消停些了,应该牵回去。 等着要进山打猎的时候,再牵回来用,也不麻烦。 “对了,咱队那个老吴家你记得吧?他家狗下崽子了,是二郎神给配的。 我跟他家说好了,等着狗崽满月,给咱两个小狗崽。” 刘长德忽然想起来这件事,顺便提了一句。 吴家也是猎户出身,他家的狗都挺厉害。 春天那时候,他家有母狗起秧子了,特地把二郎神牵过去配的。 二郎神是出了名的好头狗,打猎的人就没有不稀罕的。 前两年在山上没机会配,今年回来,好几家都找二郎神过去呢。 “还有老金家,听说也快下了,到时候也能给咱狗崽子。” “是么?那敢情好。 他两家的狗也挺厉害,咱二郎神更不用说,我估计那狗崽子应该都不错。 到时候给我留两只,我带回去养着,正好让二郎神带着,拖出来肯定是好狗。” 盛希平一听高兴起来,他之前还琢磨来着,应该再养几只狗。 再过個两三年,这批知青招工的考学的待业的各奔前程。 到时候他得闲了就带着狗子进山打猎啥的,必须得有几只好猎狗。 正说话间,刘玉江从外面进来,一见盛希平就笑了。 “希平过来了,你家房子盖的咋样儿了?我这几天队里忙,也没时间过去帮忙。 哪天上梁啊?到时候我和老二都过去。” “后天上梁。”盛希平笑笑。 “这不是我今天上山下了几个套子么?寻思着明早晨去遛套子,带着二郎神它们稳妥点儿。” “嗯,嗯,对,是该小心。 对了,上回那个黑瞎子胆,让我给卖了,你等一下,我去给你拿钱。” 刘玉江说完,转身就去后院,不多时拿着一叠钱回来。 “草胆价钱不如铜胆,一共卖了三百块钱,这一百给你。” “哎呀,大哥,你给我这么多干啥? 咱三个人进山,那天我拿走了不少肉呢。你给我五十就行,剩下的我不要。” 盛希平哪好要那么多钱啊?他家两条狗一直养在刘家,人家也没管他要啥费用。 结果弄个黑瞎子胆,还多分给他,这多不好? “你看你,自家兄弟还见啥外啊?你家盖房子正用钱呢。 等着入冬了,咱兄弟几个得空再进山,遇见啥就打啥,一冬天咋地也能混几百块钱。 正好明年你该娶媳妇了,攒点儿吧。” 刘玉江不是那斤斤计较的人,直接把钱塞到了盛希平手里。 “大哥,那这样,你帮我个忙呗,从你们队谁家帮我买点儿粮食。” 最近盖房子,王建设等人都抽空过去帮忙,来人帮忙肯定要管饭。 盛家那点儿供应粮,平常时候都不够吃呢,更何况这时候? 今天早晨盛希平还听母亲在那犯愁呢,说是家里粮不够了,上梁那天不知道咋安排这饭。 “谁家要是有大黄米,大哥帮我匀个十斤二十斤的。 苞米碴子、苞米面子都再匀个四五十斤,要是有多的更好。 你也知道,我们家这人口多,粮食真的不够吃。”盛希平把五十块钱,又塞给了刘玉江。 大碱场这边耕地多,平均一个人两亩多地。 而且这边天高皇帝远的,管的不严,各家各户都偷摸的开点儿小片儿荒。 有的人家连小片荒加自留地,恨不得有三四亩地呢,所以这边家家户户粮食都有富余。 林场不少人家都跟盛家一样,私底下从大碱场买高价粮食,要不然供应的口粮真不够吃。 “这个时候,粮食不太好淘登。 行,这事儿我给你办,明天晚上送你家去。” 刘玉江这回没推拒,把钱收了。 不管从谁家买粮食,都得给钱,他跟盛家关系好那是一回事儿,买粮不可能往里搭钱。 “师父,大哥,那我就先回家了。 二郎神和黑将军两个,暂时我先牵回去养着,过一阵子大哥二哥要上山,再过去牵。” 天色不早,盛希平起身告辞。 刘玉江跟着出来,把二郎神和黑将军从狗窝里牵出来,绳子递给盛希平。 二郎神和黑将军俩狗子都通灵性,一见盛希平牵着它们,那尾巴摇的,快赶上风车了。 第六十一章 狍子 二郎神的叫声一直持续着,黑将军也叫唤个不停,就在那片二茬林子里头。 狗子一直叫唤不要紧,就怕是不叫。 一旦狗不叫了,或者是猎物已经跑了,或者是遇上了大家伙,一招就被秒了。 听着狗子一直在叫,盛希平心里就有底了,于是领着俩弟弟一路飞奔往那二茬林子跑。 这两条腿儿的咋地也跑不过四条腿儿的,狗子不费多少力气就蹿过去,人跑过来可就费劲了。 等盛希平哥仨来到这片二茬林子,瞧见眼前的情形后,都是一喜。 “哥,快看,狍子。” 一棵直径也就六七公分,一丈多高的树下,吊着一只皮毛草黄色,短尾巴、尾根有白毛,长得有点儿像鹿,却比鹿小很多的动物。 那吊脚套是利用树木本身的弹性制成,动物一旦触及地面上的机关,树木立刻反弹,顺势带起地面埋藏的绳套。 一般时候,绳套上都会覆盖泥土和杂草,昨天盛希平还特地在绳套上放了狍子爱吃的冬青。 狍子低头吃冬青的时候,触动了地面的机关,绳套正好套中了狍子的头和一条前腿。 此刻那狍子被吊在半空,后腿离着地面有一米多高。 狍子剧烈挣扎,导致了树身不断摇晃,绳套也越勒越紧。 要是盛希平他们再晚来个半天,这狍子也就吊死在上头了,这会儿,还是活的。 二郎神和黑将军就在狍子下面狂吠。 它俩越叫,那狍子害怕就越是挣扎,这一挣扎,树就晃的更厉害了。 所以二郎神不是不想跳上去咬一口,实在是这样没处着力,咬不着。 可把它急的不行,就在下面急的嗷嗷直叫唤。 盛希平见状,打了個呼哨,将狗子叫到一旁去,然后朝着狍子的脑袋,直接开了一枪。 这一枪直接爆头,狍子蹬了几下不再动弹。 盛希平这才把枪放到一旁,上前解开绳套,放下狍子尸体,抽出腿上绑着的刀,开膛。 “哥,你刚才为啥还得开一枪啊?直接用刀不行么? 或者把绳子那头解开,咱抓个活的回去也行啊。” 盛希安过来帮忙,同时也不解的问道。 “你知道这么大的狍子,踹你一下多疼么?闹不好能把你肠子踹断了。” 盛希平一听就笑了。 “我第一天跟着师父进山的时候,师父就嘱咐过,既然想要当猎人打猎,就不能心慈手软。 一切,以自身安全为第一,不要轻易冒险。” “刚刚我要是像你说的那样,上前用刀捅,那狍子吊在半空中,我是不是得按住了才能来一刀? 万一它拼命挣扎踹我一脚呢?要是我解开另一头的绳子,不留神再让它跑了呢?” 开枪虽然费了颗子弹,但是保险啊,人没危险,狍子也跑不掉。 他进山打猎就是为了明天上梁招待客人用的,又不是为了抓活的回去养殖,直接打死不是最省心么? 盛希安哥俩似懂非懂,却也连连点头。“哦,知道了。” 盛希平摇摇头,没再多解释,而是动作非常麻利的开膛。 狍子已经断气儿了,侧躺在地上。 盛希平半跪着,用腿压住狍子下面那两条腿,左手提起上面前腿。 然后右手持刀,顺着狍子咽喉下刺进去,割破皮肉向下一划。 那刀子锋利无比,盛希平手上也特别有劲儿,就这么轻而易举的开膛破肚。 盛希平伸手,将狍子内脏掏出来。 心直接一分为二,给二郎神和黑将军吃了。 狍子肝,却被他递给了俩弟弟。“你俩把这个吃了。” 盛希安盛希康俩人脸色顿时一变,满脸惊恐的看着大哥手上,那血糊淋啦的狍子肝。 “大哥,你开玩笑吧?这玩意儿都是血,腥的嚎的,你让我俩生吃啊?” “狍子肝可以清心明目,对眼睛最好了。 鄂伦春部落的人打到狍子,都是直接生吃狍肝。 你俩念书费眼睛,吃了对眼睛好。别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啊。” 盛希平手里托着狍子肝,送到俩弟弟面前,只是那脸上的表情,似乎带着点儿威胁的味道。 盛希安、盛希康俩人互相看了眼,咬咬牙,硬着头皮接过了那狍子肝。 二人将狍子肝放在手心里,端详了几分钟,努力咽了几下口水,心一横眼睛一闭,将那带着血的狍子肝塞到了嘴里。 狍子肝很嫩,除了血腥气之外,并没有其他怪味道。 兄弟俩也不敢细品,嚼吧嚼吧,赶紧就咽下去了。 见俩弟弟吃了狍子肝,盛希平这才笑了。 “真的是为你们好,不是祸害你们。 这狍子肝可以生吃,但是狍子肉不行,那肉上面有寄生虫。 等着回去扒皮,你们就看见了。” 盛希平一边说着,一边把剩下的其他下货,都给了俩狗子。 俩狗子今早晨也没吃食就出来了,刚才又跑了这么远,都饿着呢。 刚才那点儿狍子心根本不顶事儿,所以这会儿也不管那些,叼着那些下货到一旁吃去了。 这一趟出来,收获不小,盛希平挺满意的。 等到俩狗子把内脏都吃了,盛希平扛起了还剩下将近四十斤的狍子,让老二背着枪,哥仨领着狗就往回走。 回程路上倒是没再生什么枝节,哥仨一路顺顺利利就回到了林场。 “爸、妈,我们回来了。快来看我们都弄到啥了?” 刚一进大门呢,盛希康就喊上了。 放假了不爱起床,在家睡懒觉的盛希泰,一听见外头三哥的动静,穿着个小裤衩就跑出来了。 “啥,都有啥啊?” 盛希平正好把狍子放到地上,一见老六这模样,上前啪的一巴掌就拍在弟弟腚上。 “九岁了,也不是小,还啥事儿不懂呢? 赶紧回屋穿衣服去,大早晨的挺凉,你也不怕感冒了。” 这年月布料少,都没多少衣裳穿,衬衣衬裤的都很少见,更别提啥睡衣了,听都没听过。 晚上睡觉,多数都是脱的只剩下裤衩背心儿,男的就干脆穿个裤衩。 有的人家,甚至连裤衩都不穿,就这么光着腚睡。 早晨起来直接套上外衣裤子,也就这样了。 即便是冬天,很多人也是光着腿儿直接穿棉裤。 能在棉裤里头套条衬裤的,那都得是有钱又特别讲究的人。 第六十二章 收获颇丰 院子里的动静,惊动了盛连成和张淑珍夫妻俩。 二人从屋里出来一看,好家伙,地上放着一只狍子、三只野兔、四只野鸡。 “哎呦,你们这一早上整回来不少东西啊。 真不错,明天房子上梁,能添好几个菜呢。”张淑珍一看地上的东西,高兴的不得了。 盖房子那可是大事儿,上梁这天都来帮忙,主人家必须要拿出点儿像样的饭菜招待。 要是谁家伺候的孬了,别人嘴上不说,背地里也会议论的。 有这几样添补着,明天的饭菜肯定不会丢了面子,张淑珍能不高兴么? “妈,我跟大哥说好了,让他给淘登点儿大黄米、苞米碴子啥的,说是今晚上给咱送来。 家里还有大米么?要是有大米,明天就焖金银饭,没有的话,那就焖大黄米饭。 傍晚我再跟老二老三他们去下鱼亮子,估计还能再凑俩菜。 菜园子里再琢磨对付几个,明天人家来帮工,别整太差就行。” 昨晚上回来,一家子光顾着稀罕狗了,盛希平忘记跟父母说买粮的事。 盛希平说的大哥,自然是指刘玉江,家里人都明白。 “哦,那行。 我还想说呢,不行的话,让你爸先从别人家借点儿粮。 等过几天咱供应的口粮领回来,再还给人家呢。” 有粮,心里就有底了。 巧妇难为无米之炊,再会做饭,没东西也不行啊。 “行了,先洗手,咱赶紧吃饭。吃完饭你们爷几個该忙活啥就忙活啥去。” 张淑珍挺高兴,忙招呼孩子们进屋吃饭。 “老六,你赶紧给我进屋穿衣服去,一早晨起来光着腚满哪跑,像什么样子?” “妈,我没光腚。” 盛希泰伸手提了提裤衩,嘴里嘟嘟囔囔的进屋穿衣服去了。 其他几个,也赶紧去洗洗手,一起进屋吃饭。 早饭过后,盛连成先回小修厂点个卯,有事情就处理,没事情就去新房子那边干活。 盛希平则是赶紧把外头那些野味都处理了,野兔、狍子扒皮,野鸡褪毛开膛。 “妈,那些兔子、鸡,用水多泡一阵子,做的时候调料搁重一点啊。” 这些野鸡野兔很可能是昨天傍晚时分就套上的,反正他们进山遛套子的时候,都已经死透了。 就算晚间林子里还算凉爽,可这么长时间没开膛,怕是也捂膛了。 本身没放血,再稍有些捂膛,这味道肯定就没那么好。 所以盛希平才说,把那鸡和兔子都放水里多泡一阵子,勤换水。 把血水都泡出来,还能好吃点儿。 “嗯,知道了,放心吧。”张淑珍应了声,手上没停,继续收拾那野鸡。 盛希平这边,正给狍子扒皮呢。 这是只成年的公狍子,活着的时候应该有五十多斤。 其实狍子的寄生虫很多,一扒皮就看出来了。 那些虫子都在皮里肉外,头在肉里,身子在外面,白胖白胖的,稍微一动,就掉下来了。 “老三,赶紧把这些东西扫了,喂鸡去。” 盛希平将扒了皮的狍子来回翻动,去掉那些虫子,然后招呼弟弟干活。 这些虫子也都是优质蛋白,人不能吃,但是喂鸡没问题。 盛家养了两只母鸡,留着下蛋的,正好可以喂。 盛希康赶紧找了笤帚、搓子,把地上那些虫子扫走喂鸡。 狍子扒完皮,一样也放到大盆里用凉水拔上。 狍子皮留下,钉到仓房里阴干,留着熟出来,可以做狍皮褥子、狍皮睡袋啥的。 进山里打猎或者放山时打小宿儿,铺盖狍子皮最好。 因为狍子隔潮隔凉,而且没有异味儿,下雨天不至于招来蛇。 狗皮褥子就不行,进山要是赶上下雨,会有一种特殊气味儿,引来蛇啥的。 家里这些野味都处理妥当,剩下的就不用盛希平管了。 于是领着老二老三,去新房子那头,准备明天上梁要用的东西。 梁柁早就做好了,檩子、八板、棚板、瓦、脊瓦啥的都齐了,唯独缺压棚用的东西。 以前盖房,都不封棚顶,屋里烧再多的火,也感觉不出暖和来。 如今盖房子,都是封棚顶的。 为了保暖,还会在棚板上面压一层锯末子和黄泥的混合物,或者是火山灰也行。 火山灰不好找,但是锯末子容易,林场有锯房,那头锯末子有的是,都没人稀得要。 第六十三章 对付一口 俩弟弟不洗,盛希平索性脱了上衣,弯腰撩起盆里的水,三两下洗了头发。 那边周青岚赶紧把盛希平的衣服拿到一旁再抖搂抖搂,挂到了园杖子上,打算等会儿就把衣服拿去大河边洗了。 “青岚,那衣服先放一边儿吧。 明天上梁,还得造的灰头土脸,你洗了也是白洗。” 盛希平洗完头,正拿手巾擦头发呢。 见周青岚进屋要找肥皂,就猜着是想给他洗衣服,于是盛希平忙说道。 “那也是洗一洗好,要不然这衣裳都是锯末子,明天你咋穿啊?” 周青岚一回头,正好瞧见盛希平光着上身的模样,脸上莫名一热,忙扭头说道。 “没事儿,多抖搂抖搂就好了。 别费那个劲了,等着明天上完梁一起吧。 我明早还得和泥呢,锯末子跟黄土掺一起和好了压棚用,到时候又得整一身。”盛希平笑道。 “那好吧。”周青岚只能作罢。 于是过去把盛希平洗头的水换掉,重新兑一盆,让他擦擦身上。 盛希安、盛希康两个,也都轮换着洗了头擦了身上,换了件干净点儿的衣裳。 明天上梁,要预备饭菜。 盛希平弄回来这些野鸡野兔,需要炖到一定火候才行,要不然不烂糊,所以就得提前预备。 得亏盛连成按照张淑珍的要求,在院子里又支了個锅灶,这下倒是方便了。 院子里那口锅大,烀上狍子脑袋、排骨、脊骨、大腿啥的,骨头留着今晚上自家啃,好肉留着明天用。 剩下那些狍子肉,都搁在凉水里拔着呢,明天切成片儿,搁点儿青椒炒。 东屋锅灶上,炖着兔子肉,西屋炉子上,是从邻居家借来的一口六印锅,炖着野鸡。 张淑珍听了儿子的话,炖肉的时候材料放的足。 这家伙,满院子飘香,路过的一抽鼻子,都能馋的流口水。 小修厂今天有点儿忙,盛连成没顾上家里,都五点半了,才下班回家来。 还没等进院子呢,就闻到盛家这满院子飘的香气了。 “好家伙,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这是过年呢,赶上杀年猪那时候了啊。” 盛连成迈步进院,笑道。 “嗯,就差个猪了。”院子里,正往外捞骨头的张淑珍一听,就笑了起来。 “赶紧去洗洗手,收拾一下咱等会儿吃饭,晚上没有锅做饭了,咱吃煎饼吧。 我刚才剁了点儿狍子肉,等下做个丸子汤。 还有这些狍子骨头啥的,晚上啃吧啃吧对付一顿。” “哎呦,听你这话说的,不知道的还以为咱家过啥好日子呢,吃肉还叫对付?” 盛连成一听就笑了起来,一边用肥皂洗手,一边念叨。 “这也就是咱家希平,换成别人,谁能这么吃啊?” 说起来,这段时间,家里确实没断了肉吃,生活水平明显提高。 “那不是青岚还在咱家么?”张淑珍也乐。 新房子马上盖起来,儿媳妇也快进门了,日子眼看着一天比一天好,谁不高兴啊? 张淑珍一边说着,一边把锅里烀的骨头都捞到一个挺大的盆里。 烀肉的汤装另外一个盆里,然后往锅里添点儿水刷一遍。 脏水直接舀出来倒进前面水沟,最后再用刷帚把锅里残余的水扫出去。 锅里重新添清水,锅底扔几块柴火,把水烧热。 待锅底一层小气泡时,把事先用鸡蛋清、肉汤、咸盐等调好,搅打上劲儿的肉馅儿,抓一把在左手里。 然后右手拿个羹匙,左手攥丸子,羹匙舀着放到水中。 锅里的水还没开,肉丸子下到水中不会散,就这么小火慢慢的汆熟,丸子才嫩。 就见到张淑珍动作可快了,不多时,锅里就全都是大小一致的丸子。 周青岚拿着水舀子,里面装着凉水。 张淑珍说哪里需要点凉水了,她就赶紧往里倒点儿凉水,保持着锅里的水一直不沸腾。 锅边有浮沫飘起来,周青岚就用勺子,把浮沫都撇出来。 有她打下手,张淑珍可以专心往锅里下丸子。 俩人配合的挺默契,不多时丸子就全都下锅了。 肉丸子全都入锅,适当的加点儿盐调味。 等肉丸子煮熟,再往里下点儿葱花、香菜、味素,就可以盛出来。 第六十四章 野猪 今天开饭早一些,吃过晚饭也不过才六点。 盛希平要去别鱼亮子,周青岚好奇,非得跟着一起。 于是趁着天亮,盛希平和周青岚领着弟弟妹妹一起去河边。 他领着老二老三别鱼亮子,周青岚领着云芳云菲和盛希泰在旁边玩。 “哎?这个是不是叫蝲蛄来着?” 盛希平刚搬走一块儿石头,周青岚就发现石头底下有个青褐色的东西在后退着爬。 仔细一看,这东西她之前见过,好像叫蝲蛄。 “嗯,是。这河里蝲蛄挺多的,你要是喜欢吃,可以抓一些。 这玩意儿搁点儿盐煮了吃挺鲜的,最好是做蝲蛄豆腐。 等哪天不忙了,我抓一些,让我妈做给你尝尝,特别鲜,好吃。” 盛希平瞟了一眼,确认那就是蝲蛄,东北地区很出名的河鲜。 只是后来因为环境影响,这东西在野生环境几乎灭绝了。 周青岚他们就是觉得好玩,倒是没打算抓了吃。 再说也没带個什么家什来装,总不能抓了搁衣服兜着吧?所以大家就随便抓了几只大的玩。 等盛希平他们别好了鱼亮子,天色也就暗了下来,一行人玩高兴了,正好返回林场。 盛希平护送周青岚到唐家大门外,俩人又黏糊着聊了会儿。 直到唐家有人出来,盛希平这才转身离开。 白天忙活着累的不轻,晚上众人都是一躺下就睡着了。 为了炖鸡炖兔子,东西屋的炕都挺热。 晚间一个个睡的四仰八叉,被根本就盖不住,全都蹬的不知道哪里去了。 十三号一大早,外头刚蒙蒙亮呢,盛希平就领着老二老三出门了。 他们得去河边看看鱼亮子有没有收获,然后还得去山里遛套子。 还别说,盛希平这别鱼亮子的手法真是不错,这一次收获依旧挺多。 当然了,也跟这时候的环境没被破坏有关,河里的鱼就是多。 等着再过些年头,人们用电机过鱼、下鱼塘精药鱼,大河的生态环境受到破坏,鱼也就越来越少了。 兄弟三个赶紧把鱼送回家,然后换了鞋、打好绑腿,牵着狗又出门了。 第六十五章 两狗斗一猪 母猪带头跑,那几只黄毛子更是慌不择路四下乱窜。 二郎神和黑将军昨天吃的挺美,本以为今天还能美美的吃一顿呢,结果啥都没遇上。 这会儿好不容易见着肉了,那还能让眼前的美味跑掉? 眼见着猪群要跑,二郎神盯准了个头最大那个,直接就冲了过去。 就见到二郎神一個纵身,扑到了那母猪身后,上去就是一口,直接掏在后裆上。 母猪不像公猪,后裆有那一大包,可后门被狠狠掏了一口,也够这母猪受的啊。 疼的那母猪身上一哆嗦,嗷嗷两声惨叫,奔跑的势头被迫一停。 而二郎神也借着机会,四肢用力抓地,狗牙狠狠咬住,然后使劲儿往后扯着,晃了两下头。 就算是野猪身上挂着甲,可后裆这点儿地方挂不上啊,全是嫩肉。 被二郎神狠狠掏上这一口,再撕两下,那感觉。 疼的母猪一瞬间感觉灵魂都出窍了,嗷嗷惨叫。 那野猪估计是疼的急眼了,这会儿也顾不上跑,回头就要去撅二郎神。 然而这个时候,黑将军冲上来了。 黑将军是挂钳子的狗,上去就咬住了母猪的耳朵,然后身子往下一沉,咬着耳朵狠狠一撕。 好家伙,给这母猪疼的啊,惨叫连连。 这只母猪大概有二百六七十斤,体型不算太大也不小了。 这前后受夹击,母猪也怒了,脊背拱起,全身发力,脑袋使劲儿一甩。 先把黑将军甩开,后头的二郎神也被迫松了口。 二郎神和黑将军这俩狗体型都不小,差不多都有九十来斤。 那母猪不敢恋战,摆脱两条狗之后,就想快点儿逃走。 二郎神一看到了嘴边儿的肉要跑?哪有那么容易?纵身再次扑上来,照着猪后腚又是一口。 那母猪刚才吃了一回亏,本就心惊胆战。 这下又被咬了一口,疼的它立刻转身,猪嘴就朝着二郎神的屁股拱了过去。 得亏这是只母猪,要是公野猪的话,那锋利的獠牙,这一下子就能把二郎神的后腚给豁开。 然而母猪没有獠牙,威力就要大打折扣。 第六十六章 添一头猪 盛希平等人早晨挺早就出来了,张淑珍还没来得及馇狗食喂狗。 也就昨天家里烀狍子,狍子骨头都给俩狗了,盛希泰还偷摸的扔了两块带肉的生脊骨给狗子。 这一大早就是一场恶战,体力消耗太大,一个猪心哪里够? 没多会儿俩狗就吃完了,又来到盛希平身边儿,摇晃着尾巴要吃的。 盛希平一见这这样,又把猪肺摘下来,给俩狗分开吃了。 吃完猪心猪肺,俩狗总算吃的差不多,于是老老实实趴在一边儿,看着盛希平干活。 盛希平把其他猪下货都摘出来,挂在树上晾凉。 然后去别处砍了些树枝,用绳子和铁丝,做了个简易的爬犁。 等着爬犁做好,又把猪下货全都塞回了猪肚子里头。 猪下货也是好东西,今天家里上梁办酒席,这些收拾了做出来,能添好几個菜呢。 “哥,不用敬山神么?”盛希安一看大哥的举动,有些不解。 以前不是听大哥说,进山打了猎物,要把下货挂在树枝上,敬山神么? 咋今天大哥没照着以前说的那么做呢? 盛希平瞪了自家这二呆子两眼,深吸一口气,没跟他发火儿。 “我想怎么做就怎么做,你管我那么多?” 进山打着猎物敬山神,确实有这个规矩。 实际上,也不过是给其他猎食的动物,留一点儿吃食而已,避免狼等猛兽,循着血腥气追上来,发生意外。 当然,这个也不是必须的,随机,看猎人怎么处置。 要是猎物大,实在太沉弄不动,多数为了减轻负重,就会不要下货啥的。 要是平常,盛希平也就把肠子啥的留下了,不差那点儿。 可今天不是家里要用么?盛希平也就没顾那些,打算都带回去。 盛希安被哥哥训了句,还有点儿懵,他哪里说错了么? 那边,盛希康拽了拽二哥衣袖,“咱是跟着大哥来的,大哥说啥听着就是呗,问那么多干嘛?” 他家这二哥确实看书看傻了,脑子有点儿不转筋,有吃的就行了,管那么多干啥? 盛希安还有点儿没转过弯来,不过他倒是没再追问。 哥仨一起,把猪弄上了爬犁,然后盛希平背上枪,跟弟弟一起拖着爬犁,翻山越岭的往回走。 二郎神和黑将军吃饱了,这回也不可哪跑,就一前一后的跟在盛希平他们左右,撒着欢儿的往回走。 夏季跟冬天不一样,地上没雪。 这临时用树枝做的爬犁,上头还放着个二百来斤的猪,地面上又都是枯枝树叶杂草啥的,摩擦力挺大。 哥三个早起也是没吃饭就出来了,此时肚子空空,还得出力往回拖猪,也是够他们累的。 哥仨费力拖着猪往回走,而这时的盛家,张淑珍已经做好了饭菜,却怎么也瞧不见儿子们回来。 “这都七点半多快八点了,仨小子咋还不回来啊?今天家里上梁,还不少活呢。” 张淑珍进进出出好几趟,根本就没见着儿子们的影儿,急的她回屋里直嘟囔。 “他们今早晨说是去遛套子,保不齐又碰上啥东西了吧? 要不行咱先吃饭,吃完了饭我去新房子那头领人干活。 你把饭菜都给他们放锅里热着,等会儿他们回来,吃完了过去干活就行。” 盛连成心里也着急,仨儿子最大的才二十,那俩一个十七一个十五,这要是上山遇见点儿危险可咋整? 但是再着急也没用啊,他一个大男人要是急的跟热锅上蚂蚁那样团团转,妻子不是更慌了神儿么? 所以盛连成强自镇定,装作不慌不忙的模样。 张淑珍瞪了丈夫两眼,转身又出去张望。 远远地,就瞧见有啥跑过来,稍微近点儿才看明白,是自家两条狗。 张淑珍记得清楚,三个儿子离家时,狗子是拴着的。 这会儿撒开了跑回来,那肯定自家儿子没事儿,就在后面呢。 “二郎神、黑将军,快过来。”张淑珍朝着自家俩狗子招招手。 狗子跑到张淑珍跟前儿,伸着舌头不停喘着气。 张淑珍一看,狗肚子是鼓起来的,当即明白了,这肯定是在山上打着什么,狗吃饱了。 猜到真相,张淑珍松了口气,只要孩子没危险就好,打不打着啥东西的,都在其次了。 第六十七章 上梁帮工 父子几个总算把野猪拖进了院子,张淑珍把狗拴起来,然后招呼众人赶紧吃饭。 一大早晨就跑出去,打了头野猪回来,哥仨也是又累又饿的,赶紧洗了洗手吃饭。 早饭简单,煎饼,粥,咸菜,大葱大酱。 不过那粥里头,有点儿名堂。 张淑珍把烀熟的狍子脑袋上的肉拆了,切碎烩到粥里,又往粥里放了点儿葱花啥的。 那粥有滋有味香喷喷的,盛希泰捧着碗,喝得头都不抬。 这边正吃着饭呢,就听见院子里狗子一阵叫,然后,外头有人说话了。 “哎呦,希平哥,你把狗牵回来了?嗬,这俩家伙出息了啊,这么精神呢。” 一听那声音就知道,是王建设他们。 盛希平忙放下筷子出去,招呼了一声,二郎神和黑将军便乖乖退回窝里去趴着了。 一早上就满山蹿,还干下来个野猪,其实它们也累得慌。 要不是来人,它们才不想出来呢。 王建设、高海宁、张志军几個,笑呵呵的从外面进来,一进院子就瞧见了那头野猪。 “我靠,希平哥,啥时候去打的野猪回来? 好家伙,你这是越来越厉害了啊,改天带着我们一起呗?” 地上躺着个二百多斤的大野猪,谁见了不眼馋啊? 几个小年轻立时就瞪起眼睛来了,都稀罕的够呛。 “今早晨去山里遛套子,结果我们家二郎神撵了头猪,这不就打死了拖回来么? 正好,今天中午收拾了,大家伙儿一块儿吃点儿。” 盛希平笑着把几个小哥们儿都叫进屋来。 “呦,是海宁、建设、军子啊,快,赶紧坐。 早饭吃了没有呢?坐下来吃点儿吧。” 盛连成夫妻一见几个小年轻进屋,忙招呼他们吃饭。 “叔,婶子,我们早上都吃过了,你们快吃吧。 这不寻思着家里今天上梁么?我们都过来帮帮忙啥的。” 一看就知道,这是盛希平上山打猎,耽误早饭了。 高海宁几个随便拿了凳子坐下,等着盛希平把饭吃完,他们好去干活。 还没等盛家人吃完早饭呢,刘长德领着俩儿子也来了。 第六十八章 赶上过年了 家里闺女儿子大了,谁不惦记着孩子的婚事啊? 一听这个,几个女的全都凑一起议论起来。 陈维国家里条件差,徐秀香也是愁得慌。 大儿子二十了,家里这条件咋给孩子说亲办喜事? 张淑珍呢,听见赵春兰她们说,要赶在冬运生产前办喜事,她这心里也长草了。 自家儿子也有对象了,周青岚那姑娘属实不错。 这阵子盛家忙着盖房,周青岚过来,啥活都抢着干。 这姑娘脾气性格也好,还经常看着家里那几個的功课。 盛希泰那么皮不爱学习,周青岚也不恼,很有耐心的教。 张淑珍巴不得赶紧办喜事,把儿媳妇娶进门。 “嫂子,青岚和希平的事儿,你别急。 等着我们家凤英跟海宁结婚的时候,我把表哥表嫂都请来,到时候让他俩见一见希平。 你也知道,我表哥现在吧,也不自由,有人找他茬儿。 总得找个合适的机会,不能着急。” 就在张淑珍心里琢磨的时候,李玉芹碰了碰张淑珍,小声跟她说道。 “哎呀,弟妹,那可太感谢你了。等着你家凤英出门子,我们都过去帮忙。” 张淑珍一听,高兴极了。 她是从心里盼着,儿子跟周青岚能早点儿定下来。 野鸡野兔、狍子肉,都是昨天就炖好的。 等会儿稍微回回锅,兔肉里面放点儿土豆,鸡肉里头放点儿蘑菇和粉条,这俩菜也就成了。 狍子肉一部分昨天烀出来,趁热的时候用纱布包紧扎好了定型。 这个简单,解开纱布,把里面的肉切片儿就行,到时候蘸蒜酱吃,老香了。 还留了一部分狍子肉,直接切了跟青椒一起爆炒,这么吃又是另一种风味儿。 这些都是现成的很容易,主要是今天刚弄回来这头猪,还有那边一大盆鱼,要费点劲。 院子里那口大锅,添上水。 把收拾好的猪头、猪蹄子、猪肘子、大骨头、方子肉、清洗好的猪肝、猪肠子等,全都放到锅里,加上调料烀上。 锅里咕嘟咕嘟炖着肉,香气随着热气往外飘,路过的人一抽鼻子,差点儿馋个跟头。 “嫂子,你说咱这热闹劲儿,是不是赶上过年了?” 徐秀香一边干活,一边笑着说道。 “要我说啊,过年也没有这个排场。 就咱林场,有几个过年能杀头猪的?”赵春兰等人都笑着感叹道。 这是实话,林场指着供应呢,一个月供应那点儿肉票,有时候都抢不上。 就算是过年,也没机会敞开了吃肉。 “要不我说呢,咱林场这些年轻的里头,有一个算一个,能比得上希平的孩子,真没见着。 你就说这一年到头,希平往回划拉多少吃的? 之前啥野鸡、长虫、黑瞎子,现在又是狍子、野猪。 哎呦,这日子过得,才叫一个有滋味呢。”李玉芹等人不由得感慨起来。 “就咱这样儿的好小伙儿,你说啥样儿的媳妇娶不回来啊? 不管哪家姑娘跟了咱希平啊,保管吃香喝辣的过好日子。” 后头这话,那就纯粹是说给周青岚听的。 不远处正摘菜洗菜的几个姑娘听见了,都瞅着周青岚笑。 周青岚被小姐妹们笑的满脸通红,低着头抿嘴偷笑。 这么好的小伙子,现在是她的对象了,别的姑娘就算再眼馋也没用。 只要一想到这儿,周青岚这心里就美滋滋的,比吃了蜜还甜。 一间半的房子,人手又多,干起来很快。 十一点半左右,房顶上的瓦已经挂完了,只剩下棚泥还没有完全压上,只做了封嵌。 “大家伙儿这一上午都挺累了,下来休息吧,歇一会儿抽根烟,然后咱吃饭去。 下午就剩下棚泥了,几个年轻的弄就行。” 刘长德在房子前后转了两圈,对今天的活十分满意。 眼看着快十二点了,也不能让人家饿着肚子一个劲儿干活啊。 作为领工,这话他必须开口说。 刘长德开口了,那边盛连成也喊,招呼大家伙儿都下来休息。 八月里天气正热,这大中午的,一个个全都光着膀子,满头是汗。 众人陆续从房顶下来,坐到阴凉处抽烟休息。 那边,有盛希安他们拎过来的茶水,谁渴了就自己去倒一碗水。 “你看,接上这一间半,是不是就像样儿了? 这多好啊,宽敞亮堂儿的,住着也舒心。 等着把房子都收拾好了,希平再把媳妇娶回来,生个大胖小子。 哎呀,这小日子,别提多美了。 盛哥,你往后啊,就享福吧。”几个跟盛连成关系好的人,笑着说道。 “那是啊,希平能干,他那对象我看着也是个过日子的姑娘。 往后啊,咱盛大哥两口子就擎等着享福吧。” 众人哈哈大笑道,言语里不无羡慕之意。 这边刚坐下抽根烟歇一歇,那头盛希泰盛云菲跑过来,跟盛连成他们说,家里的饭菜已经好了。 “走啊,咱吃饭去,今天盛老弟家可是预备了好菜好饭。 今早晨我那徒弟还进山打了头猪呢。母猪,肉香,比公猪好吃。” 一提起徒弟来,刘长德那可是别提多自豪了。 众人一听,也忍不住加快了脚步。 这年月谁家都一样,肚子里缺油水,一听说有猪肉吃,那谁不馋啊? 于是众人归置好工具,各自拿着衣裳,往盛家老房走。 “爸,你领着人回家,我去请了王叔和郑叔过来。 盖房子上梁是个大事儿,得把他们请过来,一起热闹热闹。” 盛希平凑到父亲身边,小声嘀咕。 盛希平说的王叔和郑叔,就是林场书记王家川、场长郑先勇。 盛家这么大张旗鼓的盖房子,场里领导啥话都没说,这就是人情。 别的时候也就罢了,今天上梁家里摆酒,咋地不得请领导过来吃顿饭意思意思啊? 不管什么年月,这人情关系都得用心维护,因为真不一定啥时候,就用得上。 “哎呦,可不是么?你不说我都忘了。” 盛连成一听,拍了下手掌,可真的,他怎么就把这事儿给忘了呢? “那你快去吧,一定把你王叔和郑叔都请过来啊。” 盛希平点点头,一溜烟跑了。这边,盛连成领着众人,直奔老房。 第六十九章 盛情款待 还不等众人走到盛家大门前呢,就闻到了炖肉的香气。 “哎呦,这家伙,挺香啊。 今中午咱们可是有口福了,不知道盛家嫂子都做了什么好吃的。” “别管做了啥,反正今天饭菜酒水都管够儿。”盛连成笑呵呵的说道。 不得不说,他家这大儿子,真的是太争气了,真给老盛家长脸。 “嫂子,这都做啥好吃的了?哎呦,大老远就闻见香味儿了,馋人啊。” 有人不见外,进了门就大声问道。 张淑珍正在院子里忙活呢,听见人家问,她就笑了起来。 “哎呦,那今天这菜可硬了。 红烧肉、兔肉炖土豆、小野鸡炖蘑菇粉条、清炒狍子肉、酱狍子肉、排骨炖豆角、炒肥肠、酱焖柳根子、清炖细鳞鱼、黄瓜拌猪耳朵、猪肝猪舌头、猪头肉。 十二个菜,咋样儿?” 张淑珍一边报着菜名儿,一边儿在心里算着,确认是十二个菜没错儿。 除了白事之外,办酒席可不能出来单儿。 这個必须注意,要是差了,就赶紧再添个菜。 众人一听张淑珍报出来的菜名儿,顿时就觉得肚子里的馋虫勾出来了。 十二个菜里头,除了那个猪耳朵拌黄瓜稍微毛点儿之外,其余的那都是硬菜啊。 就这些菜,别说平常日子了,过年,大多数人家也凑不出来。 能整个三四样儿,那都是极好的。 “听听,今儿这菜,大家伙儿就放开了吃吧,保管你们吃的高兴。” 刘长德一听那菜单,挺高兴的点点头。 盛家人办事讲究,不像有的人家抠抠搜搜啥都舍不得往外拿。 住家过日子,就这样才能维护住人呢。 换那抠搜的人家,有事儿去求,人家也未必愿意来帮忙。 大家伙儿都挺高兴,嘻嘻哈哈的说着嫂子、弟妹、婶子辛苦了。 那边,周青岚给打了两盆水出来,还拿了两块儿肥皂,招呼众人过去洗手洗脸。 众人轮流过去洗了手和脸,然后各自找地方坐下。 盛家这老房子不大,两间半,而且间量也小。 今天来帮忙的人多,屋里坐不开。 再加上屋里炒菜做饭烧了不少火,那炕热的烫屁股,满屋子热气蒸腾的不舒服。 所以张淑珍就做主,把酒席摆在了院子里 周青岚几个姑娘,刚才去林场小学借了些桌子和凳子过来,在院子里摆了三桌酒席。 盛连成陪着刘长德、齐永富,还有林场其他几个同龄的朋友坐了一桌。 刘玉江、刘玉河、齐长柱、陈维国、高海宁等年轻人,坐了一桌。 张淑珍、周青岚陪着徐秀香、李玉芹等女的,盛云芳、盛云菲还有盛希泰三个,也挤在这一桌。 桌子其实是学校的课桌,两张拼一张,比家里的饭桌大,桌子四周摆四条长木凳。 这样一桌能坐十来个人,上面摆十二个菜也够用。 男人们落座,女人们陆续端上菜,盛希康赶忙拿了酒,摆在那两桌上。 那头,张淑珍也敞开了院子里那口大锅的锅盖,里面是满满一锅大黄米饭。 这年月的粮食产量低,但是特别有粮食香味儿,那锅盖一掀开,大黄米的香气飘出去老远。 “嫂子,这是做了多少好吃的啊?好么,不等进门呢,香气直扑鼻子啊。” 正巧这时候,盛希平陪着王家川、郑先勇二人从外面进来,王家川笑呵呵的问道。 “哎呦,王书记、郑场长,快,赶紧过来坐。” 林场的这些人一看,赶忙站起来。 众人一边招呼了王家川二人落座,心里也不由得感叹,还是盛家会做人啊,上梁摆酒待客,还把书记和场长都请来了。 有这两位在场,将来不管谁提起来,说盛家盖房子不符合政策,这两位就给怼回去了。 你看看,要不说同样是林场的工人,咋盛连成就能混到工队队长兼小修厂厂长呢? 真材实料有本事,还会做人,前程能差了么? 王家川和郑先勇本来不打算过来吃饭的,他们工作忙没时间来帮工,却赶到开饭的时候过来,都觉得不好。 可架不住盛希平生拉硬拽,俩人也就过来了。 到这儿一看,桌子上这些菜,俩人高高兴兴入席,坐下跟其他人聊天说笑。 十二个菜全都摆好,人到齐,酒也倒满了,那还说啥?开吃吧。 盛连成站起来多少讲了几句,感谢大家伙儿顶着大太阳帮忙干活啥的。 反正就是表示一下谢意,然后大家伙开始动筷子吃喝。 “哎呀,这肉炖的可真不赖,不肥不瘦、软烂适口,香。” 王家川夹起一块儿红烧肉放嘴里,一边吃一边点头。 这年月,吃上一顿红烧肉,那都赶上过年了。 “这是啥?一片一片儿还都是圆的?” 郑先勇夹起一片肉,仔细打量,却也没看出来这是个啥? 一片一片切的挺薄,圆的还都大小一致,这玩意儿没见过啊。 “那是狍子肉,昨晚上搁锅里酱出来之后,趁热用纱布卷起来裹实成了。 今天打开纱布切片儿,蘸着蒜酱吃。”张淑珍那头赶忙解释了一下。 主要是狍子肉一块儿一块儿的不太整装,上桌不好看。 这么一归置的话,摆在盘子里,瞅着多顺眼啊。 “行啊,要不说咱场子谁家有个大事小情的,都乐意把嫂子叫去帮忙呢。 这做菜是真有拿手啊。” 郑先勇点点头,夹了一片儿肉,蘸了点儿蒜酱放嘴里。 狍子肉用各种调料和酱油烀熟了,滋味十足,不比吃酱牛肉差,真是越吃越想吃,香。 不光是这两样菜做得好,今天桌上这些菜,做的都不错。 油水够、滋味足,反正平常时候,谁家也舍不得这么吃。 难得赶上这么个机会,那还不都敞开了肚皮可劲儿造? 男人们吃着肉,喝着酒,大声的划拳行令,那场面热闹着呢。 女人这头虽然不喝酒,可大家伙儿说说笑笑聊着天儿,气氛一点儿也不差。 周青岚跟张淑珍坐在一起,有说有笑的吃饭,还时不时的回头看一眼那两桌。 那头要是哪个菜少了,酒不够了,不用谁说,周青岚就赶紧起来,去给添菜、拿酒。 有人不喝酒要吃饭的,周青岚就赶紧去给盛饭。 那架势,俨然就是女主人的模样。 “嫂子,你可真是有福啊,儿子能干,找个对象聪明又伶俐的,真稀罕人。” 把那几个女人都羡慕的不行。 第七十章 柔情蜜意 好饭好菜,还有好酒,盛家的热情招待,让众人都十分满意。 大家伙儿敞开了吃喝,直到快两点了,这顿饭才算结束。 新房子那头,主要就是棚泥还没压完,但也剩不下多少了。 盛连成等岁数大的都喝多了,晃晃悠悠的没法再去干活。 倒是盛希平等年轻人,酒量好,再说也没多喝,一个个还都挺精神的。 于是下午年轻人一起过去,把已经和好的黄泥、白灰、锯末混合物,弄到棚顶,压上厚厚一层棚泥。 趁着泥没干,再倒上厚厚一层锯末子。 如此一来,这棚顶保温就做好了,冬天会暖和很多。 年岁大的那几個,下午就各自回家歇着了,帮工的女人也都各自回家。 张淑珍还给赵春兰、李玉芹、徐秀香几个都拿了些肉还有鱼。 另外,张淑珍打发老二老三送王家川跟郑先勇回家的时候,也给这两家带了些鱼和肉,还有俩已经烀好的猪肘子。 家里这几天又是狍子又是野猪,肉剩下不少。 八月里天气还热着呢,那么多肉放着就坏了,不如分出去一部分给大家吃了,还能维护下人情啥的。 也免得有些人眼红,背地里挑事儿。 晚间,张淑珍和周青岚俩人又琢磨了点儿饭菜,招待了高海宁、刘玉江等年轻人。 这回没啥事儿了,大家都敞开了喝,一直喝到快九点了,这才各自回家。 周青岚住在唐家呢,晚上一个人往回走,盛希平自然不放心。 好在他没喝太多,等着其他人都走了,盛希平这才扯着周青岚的手,护送周青岚回去。 “房子盖起来了,稍微缓几天,然后就安门窗、盘炕、搭灶、吊棚、抹墙啥的。 我爸已经找人做家具了,估计用不上入冬,家具就能做好。” 俩人手扯手,边走边聊,盛希平就开始念叨接下来的打算。 “得空了,你往家里写封信,问一下你父母他们什么时候有时间。 我爸我妈想去家里拜访一下,顺道提亲。” 上辈子,是高海宁结婚的时候,周明远夫妻都来前川喝喜酒。 第七十二章 拆楞起冲突 第二天孙云鹏等人倒是去听了培训课。 可他们这些人到了课堂上,一个个七扭八歪,就跟屁股上长了钉子似的,根本坐不住,还指望他们好好听课? “你们应当知道,林业生产,尤其是采伐工作属于高危作业。 咱林业系统每年都会发生大大小小的工伤事故,有的人甚至丢了性命。 这不是儿戏,必须重视。” 李技术员在上面,看着底下那些东倒西歪打盹儿,要不然就是交头接耳窃窃私语的人,简直气的鼻子都歪了。 “我这不是吓唬你们,安全教育,每一個林业职工都要常抓不懈。 你们现在吊儿郎当不听课,真等着出事了,可别后悔。” 该讲的都讲了,有些人就是听不进,那还能怎么办? 安全培训结束,盛希平等人跟着工队其他人一起,早晨乘坐内燃机拉载的通勤车,到三支线里面楞场,开始拆楞。 楞场就设在铁路支线旁边,几十米高的木垛,归楞时都是楞头朝外,对准运材台车方向。 绞盘机滚筒上的钢丝绳绕过架杆顶端滑轮,绳头拴一环,环上再拴两条绳。 捆木工把原条捆好后,看车工给司机信号,司机开工绞盘机,将原条通过爬杠装到台车上。 之后看车工把钩摘下,捆木工立即将绳索拉回原处再继续捆木。 说起来简单,真干起来,一点儿也不轻松。 看车工、绞盘机司机都得是有经验的熟手,盛希平等人多数都是干捆木工、或者装车工的活。 他们要爬上高高的楞垛,用小杠撬起木头,然后用钢丝绳捆住木头。 捆结实后,给看车工信号,看车工再给司机发信号,才能将一根原木吊起。 原木通过绞盘机的牵引,装到运材台车上,装车工卸下钢丝绳,然后还要将原木调正。 原木要装实,不能打横、交叉、挂腊,还要注意装车是否偏沉。 需要拆楞的楞垛有两处,为了尽快完成拆楞作业,自然要分成两个小工队进行。 盛希平等知青多数都没啥经验,于是被分散开,跟那些熟手的老工人一起干活。 有那些正式工人带着,也能避免这些愣头青出什么意外。 也巧了,盛希平正好跟孙云鹏、杜家斌等人分到了一个小工队里。 盛希平在楞垛上捆木头,孙云鹏他们装车。 分工不同,也没啥交集,反正谁都不搭理谁,即便是坐通勤车那会儿,也是离得远远的。 一个楞垛大概有三千多立方米的木材,预计拆楞就得十多天。 二十号那天下了场雨,雨后再干活,那原木的树皮吸收了水分,变得湿滑无比。 盛希平等人上去干活,都是万分小心,就怕一个不注意踩哧溜了,从楞垛上滚下去。 这天,看车工老肖忽然病了,没来干活。 工队长就让盛希平从楞垛上下来,顶替老肖的工作。 盛希平在工队干活也两三年了,看车这点儿活还是没问题的,于是指挥着绞盘机,吊装原条。 原本一切都好好儿的,可是装着装着车,盛希平就发现,台车上的原条装的不对了,偏沉。 “那边,重新归正一下木头,现在车明显偏沉,左边的原条偏重了。” 看车工不光得关注着绞盘机吊木头,也得看着这头装车对不对。 “你哪只眼睛看见偏沉了? 我们一直都是正常装车的,你看那不是装的挺正当么?我怎么就看不出偏沉来?” 孙云鹏成天跟盛希平一个工队干活,可是俩人从来不搭茬。 今天盛希平忽然调过来看车,然后就说装车不对,偏沉了。 在孙云鹏看来,这就是盛希平故意找事儿,来找麻烦的。 “盛希平,你别找事儿啊。 你不过是打个替班儿,帮着老肖看车罢了,少在这拿着鸡毛当令箭,瞎指挥。 你装车还是我们装车?我们都装这些天了,一直都是这么装的。” 杜家斌也是一脸的不高兴,小眼睛等着盛希平,怒道。 “操,我在工队干好几年了,装车我也干过,我不比你们懂的多? 这车装的偏沉了,一旦回去的路上拐弯,闹不好就得翻车。 赶紧把原条重新归正一下,要不然出了事,你们负得起责任么?” 盛希平让这俩人给气着了。 今天要不是他下来看车,这帮人爱装成什么样,他都不管,翻了车也没他的责任。 可眼下是他看着装车啊,这要是出啥事儿,第一个先找他。 别以为装车那么简单,把木头装上就可以。 实际上这里面的学问多了去了,一个闹不好就出事故的。 上辈子,盛希平出来后,冬天就跟着人家一起去工队干活。 那时候,林场已经半改成汽运了,汽车也多数是司机承包。 别看装车工挣钱不多,但是外捞儿不少。 开车的司机,每天早上到装车场的时候,都得给这些装车工点儿好处。 或者是几盒烟,或者是好吃的,反正从来不空手。 司机会来事儿,这些装车工就给好好装车。 既装的实在够数儿,还不能超重,而且装的还快。 有的司机一天能跑两趟,就能多挣钱。 要是司机不会来事儿,这些装车工想熊人,老简单了。 看着像是一车木头挺多,实际上中间都支空着,没有分量。 那时候司机拉木头,是按照重量结算车费,分量不够,这一趟都不够油钱。 要是司机回来说装的不够,少了,下回就给狠往上装,直接超载。 保不齐半路上就爆胎了,再不然那车弓子压弯了。 还有的时候,就是故意装偏沉。 从伐区里往外开车,走的是冬板道。 冬板道多数都是沟塘子,入冬的时候用拖拉机压两遍,压实了就这么来回跑车。 那沟塘子里头坑坑洼洼的,车偏沉,不定哪个坑没躲过去,车就直接翻了。 盛希平最初在工队干活,后来承包工队,啥活都干过,工队里头这点儿事情,他门儿清。 别看眼下这是装原条,道理其实也都相通。 刚才他一眼就看出来了,这车装偏沉了。 要是不重新归正的话,回去半路上又几个大拐弯,肯定翻车。 “你少在我们面前儿装大辈儿,你算老几啊?你就跟我们指指点点的? 我们都是按照要求装的车,一点儿毛病没有。” 偏巧,底下装车的,多数都是松江河的知青,这些人都凑过来,梗着脖子跟盛希平犟。 第七十三章 翻车事故 “我就问你们,今天这木头你们就是不打算重新归正了是吧?” 盛希平被这几个人给气的够呛,一个個二百五,脑子让门挤了。 再有啥恩怨,他还能在这上面找毛病么? “对,你故意找茬,我们就是不听,咋地吧?”孙云鹏等人一脸不服的说道。 “刘哥,你过来一下。” 盛希平朝着绞盘机那边招招手,示意司机下来,又把楞垛上的一个岁数大工人叫过来。 “刘哥、李哥,队长没在这儿,你俩给当见证。 我说这车装偏沉了,让他们重新归正一下,他们不肯。 既然这样,今天这车木头,不管出啥问题,责任全都在他们几个,跟我无关。” 这事儿,肯定得找人当见证,否则一旦出事儿,场里肯定找看车工。 绞盘车司机大刘,还有楞垛上领工的那个姓李的,一听这话,忙过去打量台车上的木头。 他们看了一圈儿,好像也没看出来哪里不对。 但是他们对盛希平很了解,知道盛希平不是那种胡乱开玩笑的人。 “小孙啊,既然希平是看车工,他就有权利让你们按照他说的去做。 我看你们还是去把木头归正一下吧,这要是真有点儿啥事,你们几个要负责的。” 司机大刘好声好气的对着孙云鹏等人说道。 “刘哥,我知道你们都是前川林场的,你向着他。 咱在这拆楞也有十天了吧?之前老肖在的时候,可没这些说道。 咋地?他盛希平比老肖还牛呗?别人都看不出来,他就能看出来?” 孙云鹏瞥了眼盛希平,用鼻子哼了声儿。 “就是就是,刘哥,你这么偏袒他,是不是有点儿欺负人啊。 我们虽说不是前川林场的长大的,可现在好歹也在林场当知青。 你们这么欺负外地户,不好吧?”杜家斌在一旁附和,故意拱火儿。 大刘和老李一听这话,气的扭头就走。 “希平,你别管他们,今天这车木头要真是有问题,我们给你作证。” 这几个,实在是太气人了,狗咬吕洞宾,不识好人心,那还跟他们费什么话? 盛希平点点头,“行,有刘哥、李哥这话就行,他们爱咋装就咋装吧。” 说完,盛希平也甩手走了。 他已经尽了提醒的义务,这些人不听,他何苦费那些口舌? 就这样,绞盘机继续吊装原条,孙云鹏他们继续装车。 下午,司机开着内燃机车头过来,挂上台车再开走,先到林场,然后台车挂到小火车头上,开往松江河。 “张师傅,开车慢点儿啊,尤其是拐弯儿啥的,当心。 原条车惯性太大了,一定要注意。” 司机开车要走的时候,盛希平还特地过去嘱咐了一句。 “放心吧,我开车拉原条都好几年了,不用你嘱咐。” 司机老张没当回事儿,笑呵呵的开车就走了。 台车运走了原条,干活的众人也停下来休息,过了一阵,接人的通勤车上来。 绞盘机不能每天往返,所以楞场这边有专门的机库。 工队会安排一个上了岁数的工人,坐通勤车上来,专门打更看大库。 夏秋时节看库,主要是别丢了工具,别让人把绞盘机等机械里面的汽油偷走。 要是冬天的话,看库主要就是防止天太冷,冻了拖拉机和绞盘机的机油啥的,耽误工队干活。 看库的人上来,盛希平等人收拾了东西,坐着通勤车下山。 结果,过了岔线没多远,刚转过一个大弯,就见到前面翻车了。 原木都翻出去老远,将路边不少树木全都撞倒撞断了。 通勤车的司机紧急刹车,车轮和铁轨都摩擦出火星子来了,好不容易将通勤车刹住。 车上众人都被晃的差点儿飞出去。 不过这时候,谁也顾不上抱怨了。 因为通勤车距离出事的台车,非常近,差一点儿,就撞上了。 车停下来,众人急忙下车,到前面去查看情况。 原条台车是由专门的内燃机车头牵引,后面的台车翻了,连带着前面作为动力牵引的内燃机,也脱离了轨道,侧翻在路基上。 众人急忙上前,将司机从侧翻的内燃机驾驶室里挖出来。 司机老张头部受了伤,额头有鲜血流出,人已经昏迷了。 盛希平一看这样,赶紧从兜子里掏出腿带子,在老张头部缠了好几圈。 “快,赶紧联系场里调度室,让他们安排拖车上来处理。 还有,赶紧去砍几棵树,做个担架,抬着人下山。 晚了还不知道人能不能救下来。” 盛希平一看身后众人都吓傻了,于是大声吆喝,分派任务。 众人这才回过神来,赶紧照着盛希平的话去做。 通勤车司机立刻回车上联系林场,其他人有的想办法去砍树做担架。 也有的人还没反应过来,依旧傻愣愣的站在那儿。 孙云鹏等几个装车工,这时候直接就傻了。 他们咋地也想不到,车真的会翻啊。 当时在楞场,盛希平说的时候,他们都以为盛希平是故意吓唬他们,谁也没把盛希平的话放在心上。 这下行了,翻车是大事故,而且司机还受伤了。 完了,这回是真完了,他们几个都得受处分。 不过,这会儿可没人顾及他们,大家都忙着呢。 盛希平领着人去砍了两棵小树,然后用树皮、绳子等东西,做了个简易的担架,将受伤的老张抬到担架上。 这里离着林场还有二十来里地呢,救援的车也不知道什么时候能到。 他们不能在这干等着,于是众人商议决定,换班抬着受伤的老张,顺着铁路往回走。 如果半路上能遇到救援的车最好,遇不上,那就只能一路抬回去。 好在来山上干活的都是身强力壮的男职工,大家伙儿分拨儿换班抬着人,一路飞奔往回走。 老张应该是伤的不轻,这一路颠簸,也没见他醒过来。 大概走了快一半儿的时候,场里领导跟着救援的拖车赶来了。 王家川一看这样,忙安排人把老张抬到后头的摩托卡上面,安排人护送他回林场。 “希平,你和维国陪着回去,要是卫生所条件不行,就赶紧往局医院送。” 王家川一眼就看见了盛希平、陈维国,于是安排他俩陪着下去。 第七十四章 救人要紧 盛希平陪着受伤的司机坐车往林场走,路上,盛希平心里别提多后悔了。 之前,他就应该据理力争,让孙云鹏他们把原条归正。 那样,今天就不会出这样的事故了。 关键是,上辈子并没有发生这样的事故,盛希平也只是看着那原条装车不对,他本身并不能确定会有事故发生。 上辈子孙云鹏他们没玩枪打猎,安全培训去听课了,也没有把王家川惹恼。 这些人上山干了七八天活,就嫌累请假不来了,所以装车的不是他们,自然也就没有这一场事故。 然而这一次王家川生气了,特地交代下去,不允许孙云鹏等人借机偷懒,更不许他们请假。 哪成想啊,就出来了这一场事故。 铁道摩托卡开的飞快,不多时便到了林场。 卫生所的大夫还有张家的人都在车站等着呢,上来一看,大夫就说情况不对,得赶紧往林业局医院送。 老张的媳妇、儿子,急忙都上了车。 盛希平一看这样,就让陈维国下车回家,他跟着一起去镇上。 摩托卡的司机老黄,赶紧去调度室联系。 救人要紧,各方面迅速协调,给摩托卡让出时间,优先放行。 司机老黄开车很稳,速度也很快,一个来钟头之后,摩托卡开到了森铁。 盛希平、老黄帮着张家人赶紧把老张抬下了车,局里给安排的二一二吉普车已经等着了。 于是赶紧把老张弄到吉普车上去,直奔职工医院。 老张是林场职工,到职工医院就医,不需要什么手续,直接送去检查抢救。 不多时有医生出来找家属,说是按照目前情况看来,没有骨折现象,脏腑也没有受伤、无内脏出血迹象。 估计是头部受到了撞击,不排除颅内出血的可能。 头部受伤,这个就不太好说了,现如今的检查设备不行,无法准确查处颅内的情况。 出血位置、出血量等都未知。 目前只能安排住院,给予药物治疗,观察一段时间,只要能清醒过来,应该就没什么大问题。 张家人一听,多少都松了口气,赶紧给老张办了住院手续。 “黄老弟、盛家老弟,哎呦谢谢你们啊,这么大老远的陪着我们过来。 你说你张哥现在这個情况吧,也不知道啥时候能醒。 我们娘几个在这守着就行了,不能再耽误你们工作。 要不这样,你们先回场子吧。这头要是有啥事儿,我往回打电话,再找你们帮忙。” 等住院手续办完,老张那边挂上吊瓶,一切安稳了。 老张媳妇找到老黄和盛希平,劝他们先回林场。 人家能帮忙把人送下来,这就是不小的恩情了,这都啥时候了,不能让人家再在这儿陪着啊。 “按说,都这个点儿了,我该找地方安排你们吃饭的。 可你们看眼下这个情况,实在是对不住了。等着我们老张出院,我一定请兄弟来家吃饭。” 这一番折腾,已经是晚上快八点了,几个人都没吃饭呢,老张媳妇也觉得挺过意不去的。 “嫂子,咱都一个林场的,你就不用说这些了。 好好照顾张哥,希望张哥能早点儿康复出院。” 都啥时候了,谁还挑这个理啊?老黄和盛希平纷纷表示理解。 就这样,盛希平和老黄出了医院,返回森铁。 然后由森铁的调度跟沿途各处协调好,老黄这才开着摩托卡,一路返回林场。 这个点儿了,林场已经停止供电。 得亏农历七月初九了,天上有点儿月光,就着那点儿光亮,盛希平回到了自家。 “爸、妈,我回来了。”一进大门,二郎神和黑将军就扑了过来,哽唧着找盛希平。 盛希平无奈,只能朝屋里喊了声,然后停下来摸摸狗子。 盛连成和张淑珍都没睡呢。 傍晚时候陈维国过来,说了今天的事,两口子一直悬着心等消息,也不知道儿子今晚上回不回来。 此时听见外面的动静,夫妻俩赶紧出来。 “儿啊,你可算回来了,咋样儿?那小张伤的重不重啊? 究竟咋回事儿啊?我咋听说今天是你看车?这事儿,不能牵扯到你把?” 张淑珍急的,噼里啪啦一连串问题。 “你看,你一下问这么多,儿子先回答哪个? 这个时候了,儿子可能还没吃饭呢,你赶紧去给儿子收拾点儿吃的,咱进屋坐下来慢慢说。” 盛连成也着急,可他好歹能稳得住,于是招呼了儿子进屋。 饭菜其实都在锅里热着呢,张淑珍点亮了外屋的煤油灯,将饭菜从锅里拾掇出来。 “妈,别往屋里端了,就在锅台这儿吃一口吧。” 盛希平洗了手和脸,见母亲要往屋里端饭,他嫌麻烦,索性就坐在锅台边儿吃得了。 外屋有煤油灯,盛连成和张淑珍各自搬了板凳,就在外屋地坐下。 一边看着儿子吃饭,一边跟儿子聊天。 “哎呀,老盛,你说这事儿能不能牵连到儿子头上来?” 张淑珍听完儿子从头到尾的叙述后,很是担心的说道。 “按理来说应该是不能,咱儿子虽说是顶替老肖看车,可他提醒那些人了。 是那些人不听,才有了这个结果。 这个,当时有人作证,应该是赖不到咱儿子头上。”盛连成沉吟片刻,说道。 “不过,这事儿也不能不防着,明天我就去找王书记,打听一下具体情况。” 盛连成都这个岁数了,啥事情没经历过啊? 这事儿要是搁以前,咋也赖不到盛希平头上。 可这几年的形势,让人看不清摸不透,挺多事,真的没理可讲。 “嗯,去问问吧,这事儿不小,王书记保不齐也得跟着吃挂落儿。 唉,可真是让这些知青愁死了,怎么一个个这么能作呢?” 张淑珍也知道如今形势不好,所以更愁的慌。 “爸、妈,你们也别太担心了。 这事儿,场子里肯定能有章程,只要张师傅没啥事儿就好,其他的走一步看一步吧。” 其实,盛希平心里也有点儿担心。 这件事起因就是孙云鹏几个,如果当时他们听话,把原条重新归正,或许就不会有这次翻车的事故。 但事情已经发生了,就怕孙家人为了给孙云鹏等人减轻责任,故意攀咬推脱。 到时候可能整个儿工队甚至林场,都得被拽进去。 第七十五章 偏袒 事情果然像盛家人猜测的那样,没有那么简单。 林场发生原条翻车事故,司机受伤住院,局里立即成立了调查组下来调查,追究事故责任。 一番调查之下,发现事故主要原因竟然是上山的几个知青,未能按照装车要求装车。 又不听其他人劝阻,没有将偏沉的原条归正。 调查结果一报上去,孙家那头就知道了。 孙云鹏他爸孙正杨,立刻就联合了其他几个知青的父母,带着不少人来了林场。 出事那天晚上,王家川就让林场安全科的人,把孙云鹏、杜家斌等几個装车工给扣下了。 不让他们乱走,也不许他们联系家里,给家里人通风报信。 可没想到,孙正杨等人来势汹汹,到了这边就说林场是故意挤兑,栽赃陷害。 不管王家川和郑先勇他们怎么说,孙正杨等人就咬死了,这件事跟孙云鹏等人没关系。 就是前川林场有人心怀不轨,设计栽赃。 要求林场,把当时工队的那些人,都扣下挨个儿审查。 尤其是当时的看车工,必须严厉处置,抓出幕后元凶。 王家川好歹也是林业三师出来的人,那脾气能受得了这个么? 双方一下子就闹了起来,最后直接动了手。 前川林场是主场,还能让孙正杨那些人这么嚣张? 消息一传出去,林场但凡没上班的这些职工,全都带着家什赶过来了。 眼看着就要成一场大混战,闹不好就得出人命。 这时候,局里安排的人赶到了,把双方劝开。 之后,局里的人把孙正杨等人劝走,又把孙云鹏等几个涉及到的知青,也都带走了。 接着,局里再次派下来调查组,把工队那些人挨个儿都叫来问话,询问当时的情况。 好在司机大刘和捆木工领队老李,都心志坚定,没有被这些人拐进沟里。 不管怎么问,都坚持事实真相,就是孙云鹏等人不听劝阻,未能及时将原条归正。 工队其他的人,也都能证明,当时什么情况。 盛希平是怎么劝阻孙云鹏等人的,可那些人就是不肯听。 调查的人一看,从别人身上找不到突破口,就把盛希平叫过去问话。 “我们调查了孙云鹏等人到前川林场后的情况,发现你和他们一直有冲突。 第七十七章 运烧柴 第二天早上,盛希平就跟工队队长说了要楞底子的事。 工队队长二话没说就答应了。 那些玩意儿留着没用,还得专门安排人清理,要不然验收不合格要扣钱的。 盛希平想要楞底子当烧柴,那正好了,不用工队费心,还省事了呢。 “希平啊,那你到时候把楞底子清的干净点儿,保证验收合格就行。 那个,调度那头,我帮你安排了,放心吧。”队长挺高兴的就答应下来。 那边,周青岚用场里电话往母亲单位打过去,跟母亲说了要给家里运烧柴的事儿。 周青岚的母亲王春秀一听,高兴坏了,连忙跟闺女说,最好到时候让盛希平跟车下来一趟,见见面儿啥的。 闺女处对象这么长时间了,还一直没见着人啥样儿呢。 再说了,人家帮了这么大的忙,那咋地不得表示一下感谢啊? 周青岚原本还担心呢,怕父母看不上盛希平,不同意他们在一起。 如今一听母亲的话,多少的放心了点儿,母女俩就这么约定好。 八月三十一号早晨,盛希平找了几个人帮忙,上山收拾楞底子。 工队长已经跟场里说好了,内燃机将特三大板甩在楞垛的位置。 等着盛希平他们装好车,下午接人的时候,顺道再把一车楞底子拖下去就行。 都知道这是盛希平给未来丈人家里装的烧柴,大家伙儿可实在了,把楞底子清的一干二净。 王建设等人还跑去林子里头,放了些站干啥的,掺在了楞底子里头,装了好大一车。 傍晚时分,众人跟着车一起回来。 晚间,张淑珍做了一桌子丰盛的饭菜招待大家。 饭桌上,盛希平提起来,说是周青岚的父母让他跟车过去,想要见一见他。 “哎呦,希平哥,你这是要去见未来丈母娘、老丈人啊。 恭喜恭喜,这要是表现好了,老丈人一高兴,不就点头同意亲事了么?” 众人一听,也都挺高兴的,纷纷起哄。 “哎,要不然这样,咱几個一起跟着下去呗。 那么一大车的柴火,也不知道周家那头找了几个人帮忙。要是人少了,估计整不完。 第七十八章 周家人 九月一号,正好赶上礼拜天。 一早起,盛希平就去场里找人,开了木材搬运证明和介绍信。 别看林场木头多,可也不是随便就往外运的,必须有搬运证才可以。 都是一个林场的关系也不错,人家很痛快的就给开了证明还有介绍信。 “行啊,希平,你这还没结婚呢,就这么向着老丈人家。 周家得了你这么个能干的女婿,那是他们家的福气。” 办公室的人,把介绍信递给盛希平的时候,故意取笑道。 “嘿嘿,那咱想要娶人家的闺女,咋地不得勤快点儿,对吧?” 盛希平又不是真的二十岁小伙子,他脸皮厚着呢。 不管人家咋取笑,他都泰然自若的接过介绍信和搬运证,然后谢过了对方,急忙回家。 一到家,就发现老二老三,不知道在仓房里折腾啥。 “你俩干啥呢?”盛希平好奇的问了句。 “大哥,你今天去松江河对吧?那你能帮忙,把这些铜给卖了么?” 盛希康从仓房里,抱出個木头盒子来。 那盒子没盖儿,里头装了好多零七八碎的东西,应该是铜,紫铜黄铜都有。 “你俩从哪儿弄的铜啊?这么多?” 盛希平挺好奇的,这俩熊玩意儿,不会是又从哪儿偷摸弄的吧? “这些是我们捡废铁的时候攒的啊,学校只收废铁,上面的铜不要,我们就给敲下来了。” 盛希康抬头,发现大哥脸色不太对,心里还挺纳闷儿呢,他们最近没干啥坏事儿啊。 “我听曙光的同学说,这个铜能卖钱。 大哥,你反正是要去松江河,就把这些铜都带着呗,帮我们卖了。 应该能卖不少钱呢,正好可以买本子和钢笔啥的。”盛希安一脸期待的看着他哥。 他们攒了挺长时间,就想着找机会去卖了,好不容易大哥要去松江河,一定得抓住机会。 没办法,他们还上学呢,不能请假去卖铜啊。 “你俩真能寻思啊,我是去送烧柴,还得帮着你周姐家里装车、锯木头啥的,我哪有时间给你卖铜去?” 盛希平直接翻了个白眼儿。 这俩玩意儿可真能寻思,让他带着这老些铜,他哪有时间去卖啊? 这玩意儿死老沉的,他总不能一直背着吧?干活的时候放哪儿? “哥,我都打听好了,就是一出森铁火车站,道边儿就有收购站收铜,还收各类药材、山货啥的呢。 你到时候稍微抽出来一小会儿的工夫,就能卖了。” 盛希康胸有成竹,他早就打听明白了,要不然也不能跟大哥提啊。 盛希平一噎,得嘞,这俩兔崽子,这是早就算计明白了。 “那你俩把铜都挑一下,黄铜紫铜分开。” 黄铜和紫铜的价格不一样,收购站只管收购,可没那个闲工夫给挑。 盛希平忙的很,哪有时间一点一点的去挑铜? 盛希康两人一听这话,有门儿,立时高兴起来。 “嗯,嗯,哥,你忙你的,我俩这就挑。” 只要大哥肯答应帮忙卖就行,挑这点儿铜,还有啥困难的? 于是,俩人找了家什,就蹲在院子当中挑那些碎铜。 不多时挑完,正好张淑珍喊着吃饭。 俩人赶紧把铜收起来,洗了手吃饭。 吃过早饭后,盛希平找了个背筐,把俩弟弟挑出来的那些铜,还有换洗的衣服、一些吃的,全都装到背筐里。 收拾妥当后,隔着园杖子吆喝了陈维国一声儿。 陈维国也从屋里出来,二人各自出门,直奔林场东头。 半路上,跟高海宁、唐凤英、周青岚汇合。 给自家运烧柴,周青岚当然得跟着,唐凤英那就纯粹是去凑热闹的。 她跟高海宁的婚期定在十月末,这次跟着去松江河,是打算去准备一下结婚用的东西。 正好有周青岚作伴儿,也方便。 众人一起来到内燃机停靠点儿,王建设、张志军、潘福生几个人早就到了。 三人也是各自背着东西,脚边还放着两道油锯,一大桶油。 这几年管的没那么严了,只要不耽误生产,不损坏油锯,个人可以借油锯割烧柴啥的。 王建设他爸是工队油锯手,借两道油锯,不成问题。 七点半,内燃机和拖拉机的司机都到了,将车进行编组后,众人分别坐在内燃机和拖拉机的驾驶楼里。 司机发动车子,内燃机拖着后头的拖拉机还有那车烧柴,沿着小火车线路,直奔松江河。 从前川林场到松江河七八十里路程,内燃机开的稍微慢些,两个来钟头就到了。 中途路过检查站,看见内燃机后面拉着一车木头,就拦下来检查。 盛希平把林场给开的搬运证给对方查看,对方查验无误,也就顺利放行了。 不到十点,众人来到森铁车站。 内燃机将后头的柴火车甩在了最靠外的一股铁道上,然后牵引着拖拉机再往前,直奔机修厂。 等着盛希平他们卸完车,那边检修完拖拉机返回的时候,再把这一节台车拉回去。 盛希平等人,带着他们的工具从车上下来,准备卸车。 事先,周青岚都跟家里头约定好了,所以这会儿,森铁车站外,停着一辆汽车。 周明远夫妻都请了假,连同周青岚的弟弟周青越,都在车站外等着呢。 周青岚的哥哥周青扬当兵去了,没在家。 “爸、妈,我回来了。”周青岚一下车,就看见了父母,于是飞奔过去,直接抱住母亲。 “你看你这孩子,都多大了,见着妈妈还撒娇呢。也不怕你的朋友们见着了笑话?” 周青岚的母亲王春秀,含笑的捏了捏闺女脸蛋,取笑道。 “表舅,舅妈,我也跟着一起下来了。”唐凤英也过来,跟周明远夫妻打招呼。 “好,好,一起下来有个伴儿,晚上住家里正好。”王春秀看着唐凤英,亲切的说道。 “哪个是你对象?光是听青岚回来说你订婚了,都没见过你对象长啥样儿呢?” 王春秀一边说着,目光往前面看去。 说是想看唐凤英的对象,实际上,她最想见到的,还是盛希平。 这时候,盛希平几个人也来到了跟前儿。 周青岚赶紧给双方介绍,“爸、妈,这是我表姐的对象,高海宁。 这是我之前跟你们提过的,盛希平。 这几位是希平的朋友,听说给咱家运烧柴,人家特地跟着下来帮忙的。” 周青岚瞅了盛希平一眼,脸上飞起红云。 第八十章 卖铜 盛希平顺带还扫了下其他东西的价格,忽然发现,像是天麻、贝母、细辛等药材,这边收购站的价格,也比林场的要高一些。 想一想也正常,林场的人下来一趟,得两天后才能回去。 这中间吃住啥的都是花销,要只是为了卖天麻啥的,属实不划算。 而林场的收购站忙活一回,咋地不得从中间挣点儿? “同志,那麻烦把这些铜称一下吧。”盛希平把自己带来的碎铜递过去,让那营业员过秤。 营业员虽然态度不咋地,但是动作倒不慢。 拿过去废铜,仔细看了一下,都挑的挺干净。 “哪儿弄的这些铜啊?”营业员顺嘴还问了一句。“不是偷的吧?” “不是,不是,我们是林场的,学校号召孩子们捡废铁,只要铁不要铜。 孩子们就把那些废铁上的铜零件儿敲了下来攒的。” 人家问这个也合情合理,盛希平自然没啥可恼的,照实说就是。 对方也不过就是走个过程问一问罢了,盛希平回答的合情合理,人家也就不管了。 于是拿到称上过了一遍,朝另一边吆喝了声儿。 另外那人就在账本上记下来什么东西,多少斤,然后一顿噼里啪啦打算盘,把价钱算出来。 算完之后,人家给盛希平开了個条子,盛希平在去另一处,凭着条子取钱。 一共是四斤黄铜,二斤半紫铜,六十二块钱。 “还真是不少啊,没想到铜的价钱这么高。 我家也得有三四斤的碎铜,等着哪次再下来,顺便也捎着卖掉。” 出了收购站,王建设忍不住念叨。 其实林区生活很闭塞,有很多人可能在林区生活几十年,走出来的次数都屈指可数。 林场收购站不收废铜废铁,平常谁来松江河也不会特地打听。 所以不知道铜的价钱高,也算正常。 “嗯,你给卖了就行,回头别跟家里弟妹说多少钱。 要不然,就各家那些熊孩子,我怕他们能跑去偷铜。” 这事儿不是很可能,是一定。 就林场那些熊孩子,一个个都胆大的很,让他们知道铜这么值钱,保管有那熊孩子,就敢去场里偷铜了。 这种事儿,还是尽量避免吧。 王建设一听,惊讶的长大了嘴,刚想说不能吧? 脑子里却想起来,前一阵子学校让交废铁,他家弟弟去拆铁道路基的道钉那件事儿。 学校让交任务,顶多只给个口头表扬,这些孩子都能疯了似的各处琢磨铁。 这要是知道铜值钱,还指不定能干出啥来呢。 这个可不是闹着玩儿,一旦让场里抓着,丢人是轻的,家长的工作怕是也要跟着受牵连了。 “对,对,是应该小心。这帮熊玩意儿,就没有他们不敢干的事儿。” 王建设回过神来,点了点头。 “别说人家,咱小时候也那么作,都一样。” 盛希平笑笑。谁小时候不淘啊?都是从那个时候过来的。 这年月,大人挣钱不容易,一分钱恨不得掰开两半儿花,孩子手里更不用想,根本连钱的影子都看不见。 但凡知道点儿能挣钱的门道,谁不是脑袋削尖了去淘登钱啊? 要不然那时候盛希平为啥蹦着高儿的要跟师父上山打猎? 那不就是因为打猎不光有肉吃,还有钱挣么? 各种动物的皮毛、熊胆、鹿茸、麝香,哪样儿不是钱啊? 前川林场同龄的小伙子不少,为啥盛希平能成这些人的头子? 还不是因为他有能耐,偶尔能弄点儿好吃的给大家分么? 王建设一想也是,顿时笑了。 二人说说笑笑回到了铁路旁,其他人都凑了过来,打听碎铜的价钱。 盛希平没瞒着价格,却也把刚才那些话,说给他们听了。 那几个人一听,纷纷点头,“嗯,确实有道理。” 男孩子,可以上山下河各种淘气,但绝对不可以偷鸡摸狗,这是原则问题。 正说笑间,汽车从远处开回来了,众人也休息的差不多,于是都站起来,开始干活。 两边一共十来个人呢,干活自然快,没多会儿,台车上的烧柴就收拾的一干二净,全都装到汽车上了。 盛希平几个,全都爬到了车上面,又把油锯、油桶等东西也放上去。 然后司机开车,拉着一车烧柴和人,往回走。 周明远家住在白山街道那一片,当初周明远跟王春秀调过来的时候,单位帮忙给租的房子。 三间房的小院不大,东边是一条小巷,西头跟另一家接山。 院子里也没啥东西,大门两侧是柴棚,东头靠园杖子搭了一溜仓房。 院中间有一条东西走向的水沟,主要是为了防止夏天雨水大,积水太深泡了房子。 当然,平常时候洗个衣服啥的,也是直接就往水沟里倒水。正好水往东就流到了院子外的水沟里。 家属住宅区的胡同都不宽,汽车勉强能进去,但是卸柴火不方便。 所以柴火只能卸到胡同口,到时候再慢慢往里面倒腾。 盛希平一看,头一车的柴火卸下来,已经很大一堆了,这要是再卸下一车,属实没地儿安置。 而且也会把胡同堵死,别人没法走了。 “兄弟们,咱先下去,用油锯直接把刚才那车锯了往里倒腾,稍微腾出点儿地方,再卸车吧。” 盛希平一见这样,忙从车上跳下来,安排人先干活收拾。 “对,对,咱用油锯快,把这些先割出来再说。” 王建设等人也都从车上跳下来,然后二话不说,启动了油锯,开始锯柴火。 他们这些人都在林场干活两三年了,其实很多工种都干过,啥活都能拿起来就干。 于是王建设和盛希平俩人拿着油锯开始锯柴火,其他人有的把锯下来木段往周家大门口骨碌。 也有的人,从这些烧柴里挑出来好木头,直接扛着送到周家院子里。 这些楞底子里头有不少好木头呢,住家过日子的不定啥时候就能用得上,可不能全都当烧柴锯了,那样太可惜。 终究是人多力量大,油锯干活又快,没用多少时候,地上那一大堆烧柴就收拾了大半。 这时候,高海宁他们爬上车,开始往下卸木头。 “希平,你们都躲着点儿啊,当心别砸着。” 干活之前,还不忘了嘱咐底下的人,稍微躲避着点儿。 第八十一章 惹人羡慕 都是些身强力壮的小伙子,人多,干活也快,不多时,第二车柴火也卸完了。 人家司机单位里还有事,不好再耽搁,说了一声儿就要开车走。 周明远挽留一番,司机不肯,没办法只能塞给人家两盒烟,表示下谢意。 司机开车走了,盛希平等人继续用油锯割柴火。 大周末,很多人都没上班。 胡同口突然多了这么大一堆柴火,又是油锯轰鸣的动静,不少人都出来看热闹。 “周工,这是你家的柴火啊?从哪儿弄的这么多? 哎呀,这里面还有不少好木头呢,可真不错,花了多少钱啊?” 有人仔细瞅了瞅这堆木头,万分羡慕的打听。 镇上其他方面都比林区好,可唯独这烧柴,不好整。 制材厂的职工还好点儿,那些木材加工剩余的板皮,可以按照内部价买一车,差不多就够一年烧的了。 其他厂子的职工就没这个便利条件了,有的花钱买,有的去松江河周边林子捡柴火。 还有的关系硬,能从贮木场或者板石河林场要出来点儿,再不然,就只能从周边村屯买了。 不管从哪儿淘登,都赶不上周家这两车柴火稀罕人。 要知道,高海宁他们几个还进林子放了不少站干呢。 站干,就是指不知道因为什么原因,枯死了还没倒的树。 这种基本上已经干透了,劈开就能烧火。 高海宁他们几個胆子挺大,进林子里找了不少站干。 有几块站干直径四五十公分粗,锯成两米来厂的件子,藏在那些楞底子里头。 不是所有人都对木材有研究,有的人没看出来是站干,就觉得这都是好木头,完全可以破开木板,留着干别的用。 “哎呀,周工,这些木头留着多好啊?这都能破板子做家具了吧?” 盛希平就在那边儿干活呢,他耳朵尖,听见了这头说话,忙走了过来。 “叔,这些是站干,看着好,实际上都是枯死的木头了。 这个烧火还行,留着做家具就算了吧,不是材料。 叔要是想打家具啥的,回头我从场子给叔淘换,这个容易,林场内部都有优惠。” 这话,看着像是跟周明远说,其实是说给那些人听的,免得这些人到处去乱说。 这个闲话么,就是越传越离谱。 明明是一车烧柴,等到最后,恐怕就能传成是周明远拉回家两车好木头了,那怎么行啊? “叔,你看,这不是让虫子咬的么?里头可能挺多这样的虫蛀眼子,你可别留啊,烧火就是了。” 盛希平故意指了指木头上面被虫子咬过的痕迹,就是让人家知道,这些都不是啥好木头。 “这些就是拆楞拆出来的楞底子,泥里水里的泡着,没啥好的,晾干了也就烧火还行。” 周明远也不是笨蛋,还能听不出盛希平的意思么?于是连声附和。 “对,对,这就烧柴,我知道,知道。” 盛希平点点头,转身又去干活了,“海宁,来,先把这几个站干收拾了。” 本来这么一大堆柴火就挺让人眼红了,再多出来这些站干,确实太出眼了。 如今这年月,红眼病的不少,万一哪个背后使坏呢? 从前川林场到松江河这么老远,左右都是那些运费,少了不划算,所以盛希平才弄了这么多柴火下来。 再一个,盛希平长在林场,那就等于是在木头窝里,真没把这点儿破烧柴当回事儿。 毕竟在林场那些人眼里,这些都稀松平常,很多人进林子捡的柴火,比这好多了。 他就忘了,镇上跟林场没法比,这么大一堆柴火在旁人眼里,绝对了不得。 高海宁一听,立刻拎着油锯过来,没几下就把那几根挺粗的站干全都锯断了。 盛希平就推着木头段儿,直接往周家骨碌。 旁边有那明白事儿的,一下就看明白了,这几个小伙子里头,刚才说话的大高个儿才是头儿。 “周工,刚才那小伙子是你家亲戚啊? 哪个林场的?挺有能耐啊,整这老些柴火下来。” 要说不羡慕,那是假的。 住家过日子,开门七件事,柴在第一位,没有烧柴能干啥啊?饭都做不了。 眼前这么大一堆,不得十来丈柴火啊?最少也能烧两年了。 第一百零二章 打猎上瘾了 刘玉河晚上带着人设下埋伏,果然把那只祸害庄稼的大跑篮子打死了。 而林场这边,那一窝十来只野猪,覆灭了半数,剩下的也早就跑的没影儿了。 后大地的庄稼暂时算安全了,盛希平等人也能全心全意收拾房子。 没过几天,房顶儿重新苫盖上,房子里外墙也都重新抹了黄泥,屋里盘了炕,搭了灶。 这新盘的炕,需要趁着黄泥还没干就烧火,用热气把炕里的湿气熏走。 而且新炕烧火还挺有讲究的,不能火太急,也不能太慢。 一边烧火,还得有人在炕面子上看着。 哪里裂缝儿了,就用泥沫子沾点儿水,在裂缝上使劲儿压。 这样可以把细小的裂缝糊上,避免以后冒烟。 炕面子干的差不多了,还要用牛皮纸糊上一层,这样上面再铺炕席啥的,能干净些。 上半月看青加收拾房子,下半月开始陆续收地了。 “希平,我怎么没看见孙云鹏他们那帮子人呢?又干啥去了?” 秋收第一天早晨,老胡带着人过来,分派任务,结果没瞧见松江河那伙子知青。 老胡挺纳闷儿的,前几天这些人刚请了假回家,这咋又没影儿了? “叔,他们可能是又进林子打猎去了。” 盛希平看了一眼周围的人,果然是没见到松江河那几个男知青。 “自打前几天他们请假回来,就没咋在队里好好干活,总往林子钻。” 前次盛希平带着大家一起围剿野猪很成功,估计是给了孙云鹏和杜家斌很大的信心。 让他们觉得自己枪法无敌,打猎本事颇有长进。 杜家斌嫌弃他原本用的那把老式儿火枪,回松江河的时候,就让爹妈帮忙淘登了一支十六号挂管回来。 这下可好了,几个人从松江河回来,就根本不管集体户这边的事情。 成天扛着枪往林子里跑,就想着遇见個野猪或者黑瞎子啥的,直接干大货。 最好是黑瞎子,那东西不光能吃肉,还能扒熊胆卖钱。 “哎呀,你说说他们,咋就这么能作呢。 才消停了几天啊?这咋又犯老毛病了? 这时候的山里头野兽多,那黑瞎子、野猪啥的都忙着抓膘呢,万一有点儿啥危险,可咋整啊?” 第一百零三章 有黑瞎子 就这样,孙云鹏等人天天进林子里转悠。 这些人原本都不会打猎,就是跟着盛希平学了那么几天。 不过是仗着手里有枪,又赶上这个季节猎物丰富,运气好的时候打个狍子野猪啥的,运气不好就打点儿山鸡野兔。 要是赶上哪天点儿背,猎物毛都看不见一根。 可这些人也真是挺执着的,估计是上瘾了,成天就往林子里去。 对此,老胡找了他们谈过,可这些人根本就不理,依旧我行我素。 农业队秋天实在太忙了,老胡也没那個精力顾及太多,说了两回人家不理,他也懒得说了。 前川林场家属队一共有七八百亩地,除了少部分种苞米、黄豆、地瓜之外,多数种的都是白菜萝卜土豆这些。 黄豆不能等着干透了再收割,那样豆荚会爆开,落一地豆子。 基本上叶子一落,就得赶紧往回收。 收黄豆用镰刀割豆秸,然后用榆树或者柳树枝条做绕子,把豆秸捆起来,都扛到林场的灯光球场那头晾晒。 等着晒干了,找时间打豆子。 黄豆收完了,收苞米。 苞米就容易些了,可以直接往下掰棒子,也可以先用镰刀割倒了苞米秸子,再往下掰。 掰下来的苞米棒子,还得扒下来苞米皮子,集中存到家属队的苞米楼子里头,等着干透了再脱粒。 收完黄豆苞米,才是白菜萝卜、土豆地瓜。 白菜萝卜简单,从地里拔出来装车运到林场,各家直接就过来买走了。 土豆、地瓜也好说,抡着镐头刨出来,装到麻袋里运回林场。 这年月没有塑料大棚,冬季吃菜就是老三样儿,萝卜白菜土豆,所以家家户户冬储菜都得预备老多了。 再加上林场食堂也得大量储备冬菜,所以家属队这些菜根本就剩不下,运回来就被分走了。 七八百亩地,听着像是不少。 实际上林场三百来户呢,每家都有人在农业队干活,均摊下来也就没多少了。 学校这个时候,也给学生放了农忙假。 小学从三年级往上,初中高中全部,都得去家属队秋收。 就连学校老师,也都没落下,全都跟着下地干活。 家属队、知青队,再加上放农忙假的学生,大家一起动手干活,干啥不快啊? 一个多星期的工夫,该收拾的全都收拾完了。 豆子得过一阵儿干透了才能打,黄豆一般要留着,除去留种之外,剩下的归家属队安排。 家属队有豆腐坊,到时候做豆腐卖给各家,豆腐渣则是留着养猪用。 苞米也是一样,等着干透了脱粒,可以卖给各家。 林场不少人家都孩子挺多,供应粮不够吃,就得单独买粗粮掺着。 家属队种这点儿粮食,还不等怎么样呢,就让人定下了。 萝卜、白菜、土豆、地瓜这些都卖给了各家各户,收上来的钱,扣去相应成本,才能结算农业队工资。 因为是提前借资,有的人干活少,还得往回倒找。 秋天,也是林子里物产最富饶的时节。 松子、萫子、榛子、山核桃等坚果,五味子、山葡萄、软枣子等浆果,榛蘑、冻蘑各种好吃的蘑菇。 可以说从树上到地上,啥都有。 只要勤快不懒,进山里不用多长时间,就能收获一背筐好东西回来。 到了这个时候,不用谁说,人们自动自发的就走进了大林子。 在山林间徜徉,寻找各种能吃的能用的,丰富日常生活之余,还能换点儿钱。 学校也在这个时候凑热闹,让每个学生交二十斤萫子。 家属队那头养了些猪,秋天正是催肥的季节,可没那么多粮食,就只能收萫子喂猪。 学校呢,为了攒班费,就让学生们都交萫子,然后把萫子卖给家属队。 这样既解决了家属队喂猪的食物来源,学校也就不用向学生收什么费用了。 毕竟马上就要入冬了,各个班级少不得要盘炉子封窗户的,这些都得花钱。 如今这年月,管学生家里收钱交班费,多数人都不乐意,但是交萫子啥的没问题。 反正林场就在山沟沟里,山谷两侧山坡上很多柞树,都不需要走太远,就能捡到萫子。 话是这么说,可是一个学生要交二十斤,一家咋地不得三四个学生?加起来这数量可就不少了。 光指着附近的那点儿萫子哪够用?不少人就得往远处走,找萫子。 然而,这时候山里的动物也在疯狂进食,存储脂肪准备过冬。 野猪会在秋天狂吃萫子、核桃、松子等坚果。 黑瞎子这时候也会找一些有软枣子、山葡萄的地方,成串成串的往下撸软枣子吃进肚子里。 人和动物都有共同的目标,相遇发生冲突的几率自然就大。 没过几天,就传出来,谁谁家的小谁,进山捡萫子的时候遇见个大孤个子野猪,被野猪给拱了。 得亏当时周围有人,大家齐心把野猪撵走了,人救了下来送医院去了。 再过两天,又听说有人在土顶子那头,遇见黑瞎子了。 得亏那黑瞎子正撸软枣子吃呢,没撵人。 可那人回家去,竟吓的半夜发烧说胡话了。 一时间纷乱杂芜各种闹腾,林场也不得消停。 有的人就找到了盛希平,想让他带人进山,把那黑瞎子给打了,以免伤人。 “希平哥,他们都来找,你咋就不点头呢? 把那黑瞎子打了,得个熊胆,还能卖钱呢。” 秋收结束后,林场要求,所有知青都要搬到集体户来住,可以吃食堂,也可以在集体户这边开伙做饭。 集体户已经收拾好了,按照林场设计规划的模样,一趟十多间房子。 最东头两间是仓库,接着的两间是女知青的住处。中间的三间是厨房和食堂,西头三间留着给男知青住。 院子四周都用木头夹了杖子,用木头做了个大门。 大门两侧,是仓房和柴棚等,反正收拾的挺规整。 这趟房子原本是家属队的仓库和材料库等,每间屋子的间量都比较宽。 所以男女知青宿舍都是南北两铺大炕,冬天两铺炕都烧火,这屋子里也暖和些。 那炕挺大,一铺炕睡十来个人没问题。 盛希平自然是跟王建设、高海宁等人住一起。 这会儿工夫,王建设他们就全都凑在盛希平跟前儿,问盛希平为啥不点头同意去打那黑瞎子。 第一百零七章 紧急救援 “他们几个受了重伤,情况不太好,在那边呢。” 听见盛希平这么问,对面的人神情黯然,指了指身后远处的大树下。 盛希平立刻带人朝着那边跑过去,然后就发现,地上躺了三个人,那边靠着大树还坐着俩。 松江河的知青在前川一共有十八人,其中五個女知青,十三个男知青。 现在这十三个男知青里面,躺在地上三个,伤势最重。 盛希平过去看了下,其中两人的头上用腿带子包着,估计不是被黑瞎子挠了脸,就是掀了脑瓜皮。 不光如此,好像胳膊、腿上也都有伤。 盛希平伸手去试了一下,气若游丝,感觉要悬。 另一个躺在地上的,脸上倒是没有伤,可那个状态也不对劲儿,昏迷不醒,肩膀、胳膊有伤。 这个的气息倒还强一点儿,救治及时说不定没事,要是耽误了,恐怕也够呛。 靠在树上的两个,好像是腿受伤了。 估计是轻伤那几个帮忙,去砍了木头比着腿,用绑腿给绑上了。 盛希平看了一圈儿,能认出来的这些里面,没有孙云鹏和杜家斌。 不用说,最严重的那俩就是他们了。 “快,赶紧做几个简易担架,把人抬回去吧。” 眼下这个情况,只能尽力救人了,没有别的办法。 不管人是死是活,总得弄回去送医院救治。 人多,干啥都快,得亏大家出来的时候工具带的挺齐全,不多时就砍了树枝,做了简易的担架。 然后把那三个重伤的放到担架上,两人一组抬着担架,过一会儿累了其他人替换着。 付洪山等轻伤的,俩人架着一个伤了腿的,就这么往回走。 来的时候不好走,这回去抬着人,那就更费劲了。 好歹走出了林子,上了白马川简易公路,算是好走了点儿。 正好迎面过来了两辆马车,这个时候了还管那些?赶紧上前拦车。 结果拦下来才发现,竟然是刘玉江和齐长柱二人赶着马车呢。 “大哥,柱子哥,你们怎么来了?” 盛希平觉得挺奇怪的,这大晚上了,他们俩赶着车是要去哪儿? “你们场王书记,让人去村里找我,说是想借两辆马车用用。 我一听是有人打黑瞎子受伤了,就跟大柱子俩人赶车过来帮忙。” 刘玉江把车停下,解释了一句。 当初齐家二柱子让黑瞎子挠了,林场二话不说就给出车。 如今林场有事,刘玉江自然也不能推脱,于是就跟大柱子俩人各自赶一辆马车来接人。 “快,赶紧把人抬上来,咱快点儿往回走。” 这个时候了,也没工夫细说。 刘玉江赶紧指挥人,把三副担架都抬到马车上,那几个腿受伤的也都架着上了车。 其他人能坐车的坐车,坐不下了就跟在后面走。 马车怎么也比抬着人走快啊,半个钟头后,刘玉江和齐长柱赶着马车,从林场东头那个大土坡下来,然后直奔小火车站。 这边,林场的通勤车已经准备好了。 王家川和郑先勇等林场的干部,连同卫生所的大夫,都等着呢。 见到马车过来,众人急忙上前,把人从马车上抬下来,送到通勤车。 “快,赶紧往松江河送。”王家川急的一头汗,大声喊着。 出了这么大的事情,场里肯定得安排人跟着下去。 可马上就要冬运生产了,场里这一摊子也不能扔下。 于是郑先勇主动提出来,他陪着去松江河,让王家川留在场里抓工作促生产。 另外,安全科的科长、卫生所的大夫也都随行一起。 卫生所那大夫带着药箱呢,上车之后赶紧给担架上那三个检查伤势。 一看这情形不妙,血压都快降没了,心跳也很弱。 那大夫赶紧就从药箱里拿出针剂来,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嘁哩喀嚓掰了好几个。 用针管子抽出来药液兑好了,就给这几个人全都扎上一针。 不管咋地,他尽力了,就算最后人没救回来,也问心无愧。 大半夜,火车道上没有车,临行前调度也都跟沿途协调好了。 所以通勤车一路畅通无阻,直接开到了森铁火车站。 火车站这边,林业局的领导早就接到了林场打过来的电话。 局里安排了人在车站接人,接到了直接就往林业局医院赶。 林业局医院这边,几个外科专家带着医生护士全都等着呢,人一送到,立刻送往手术室抢救。 至于其他几个,也都分别有医生接手处理。 反正这天晚上,林业局医院可以说是灯火通明,所有医护人员全都在忙。 另一边,盛希平等人被马车落在了后面,等他们回到林场时,通勤车早已经出发了。 “各位,今晚上都辛苦了。 郑场长陪着去松江河了,这几个人的生死祸福,谁也不好说。 但我们都尽力了,没有对不起谁的地方。” 王家川一直在场里等着呢,见盛希平等人回来,便上前来,挨个儿拍了拍他们肩膀,以示安慰。 “唉,好好一个中秋节,闹出这样的事来。大半夜了,都回家休息吧。” 王家川心情低落,朝着众人摆摆手,让盛希平等人都回去休息。 大晚上的来回奔波四五个钟头,实在是挺累的。 大家伙儿也没说别的,跟王家川告辞之后,各自回家。 盛希平领着俩狗子回了盛家,一看家里东屋还有亮光,就知道父母都没睡,等着他呢。 盛希平领着狗进院,拴起来,然后推门进屋。 盛希平一只脚刚迈进门,就见到周青岚从东屋跑了出来。 原来周青岚没回集体户,一直在盛家等消息呢。 “希平,怎么样?人找到了么?那黑瞎子跑了没有?你没事吧?” 周青岚两步上前,扯着盛希平的手,前前后后上上下下的打量一圈,没发现什么异常,这才松了口气。 “走,进屋说话。”盛希平扯着周青岚的手,二人进了东屋。 盛连成和张淑珍坐在炕上,正伸头往外屋看呢,见儿子平安归来,两口子算是长出了一口气。 “咋样啊?那些知青伤的厉害不?有危险么?” 盛连成赶紧掐死手里的烟,咳嗽一声问道。 “爸、妈,山上的人都接回来了。 有三个受了重伤,两个好像是伤了腿,其他人都是轻伤。 郑场长已经陪着他们去松江河了,不知道那三个重伤的能不能救下来。” 第一百零八章 心惊肉跳 盛连成和张淑珍一听这话,都哎呀一声,这一声里面,包含了诸多情绪。 都是些十八九、二十来岁风华正茂的小伙子,别管这些人平日里混蛋还是怎么样,如今受了伤命悬一线,谁听了心里头都不好受。 像盛连成他们这些年长的人,最听不得的就是这些,心里头难受,替孩子们惋惜。 “究竟咋回事?弄明白没有?”盛连成忍不住,问了句。 盛希平摇摇头,“没细问,大概就是他们这一伙人进山打黑瞎子去了。 据说是遇见个挺大的黑瞎子,也不知道咋回事儿,三棵枪、十几个人没能打死個黑瞎子,反倒让黑瞎子把这几个人都伤了。 尤其是拿枪的那三个,伤的最重。” 晚上急着去救人,也没心思多打听,只是赶路的过程中,听付洪山嘟囔了那么几句。 具体什么情况,盛希平也不清楚。 “唉,你说这一个个的,好日子不过,咋非得要去打什么黑瞎子啊? 这可倒好,一个个受了伤,能不能保住命都两说。” 张淑珍心里头不得劲儿,忍不住嘟囔了两句。 “儿啊,往后咱也少往山里去。 咱家这日子,也不是过不下去,往后你就安稳的在农业队干活吧。 可不敢让你冒什么险,你说你要是出了点儿啥事,可让妈怎么活啊?” 张淑珍被吓得心惊肉跳,孩子都是母亲的心头肉,不管哪个有点儿闪失,她也不想活了。 “你看你这话说的,咱家老大跟那些人能一样么? 他们以前都是镇上的,根本没打过猎。 一群二半吊子,就敢进山撮弄黑瞎子,那还能不出事?” 盛连成看出儿子一脸为难,立刻开口,替儿子说话。 “咱家老大啥脾性你不知道啊?他办事儿稳当,没有把握的事儿从来不干。 再说了,他十几岁就跟着老刘大哥上山,咱家还有两条好狗呢。 儿子大了,你也别啥事儿都管着,他自己有数就行。” 盛连成这么说,倒不是舍不得大儿子进山打猎挣的钱。 他自己也是从年轻时候过来的,哪个男人年轻的时候安分老实了?骨子里都爱冒险图刺激。 第一百零九章 俩都死了 这一晚,前川林场不知道多少人辗转难眠。 十月一号一大早,王家川就跑去了场部,等郑先勇的电话。 果然,不到七点呢,郑先勇从松江河林业局医院打回来了电话。 告知王家川,孙云鹏和杜家斌两人抢救无效,凌晨三点来钟没了。 剩下那个重伤的,医生正在全力抢救,能不能救活,谁也不敢保证。 王家川一听说这个情况,心里也挺难受。 像他们这個岁数的人,不管平日里咋样,一听说小年轻的出事,本能的都会心疼难过。 “这年纪轻轻的人就没了,留下爹妈不得难过死啊?”王家川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郑先勇在电话那头也叹了口气,接着又说道。 “王书记,你先别难受,赶紧给局里领导打电话,把这几个知青在林场平日里的表现都报告上去。 我听着,孙家那头好像是要不算完啊。 这事儿咱没啥错处儿,可架不住他们胡搅蛮缠。” 郑先勇心眼儿多,立刻给王家川提醒儿。 王家川一听,马上就明白过来,于是挂断电话,赶紧给局里领导打电话。 向领导深刻检讨,是他没能管理好上山的知青,让这些知青出了事。 “唉,家川啊,你说你们林场,怎么回事啊? 之前翻车伤了人,这回又让黑瞎子害了好几个。 这样可不行啊,你是林场书记,这安全生产是重中之重,必须要常抓不懈的。” 电话那头,局里领导的语气不太好。 “领导,这事儿,林场确实有责任,监管不到位,这个我认。 可要是说别的,那我不认同。” 王家川这脾气,是他的错儿他不推脱,可不是他的责任,也别想扣在他头上。 所以一听电话那头的语气不对,王家川这边儿也不乐意了。 “这几个知青无组织无纪律,不服从管理,私自进山打猎。 造成如今的结果,他们本身要负主要责任。 当初我可是说了要把人退回去的,是孙家不干,非得把人再送回来。 当初他们还写了保证书呢,当个屁啊?不照样儿是不听指挥么? 哦,现在出了事儿,又要赖在林场头上了? 他们是参加木材生产出的事儿么?他们是自己偷摸去打猎出事了,怎么还赖在安全生产上头了?” 王家川这脾气也上来了,一点儿不惯人,直接怼回去。 王家川几句话,把电话那头的人给噎了个够呛。 当初为了孙云鹏他们能回前川林场,局里这些人可都豁出老脸,给王家川打的电话。 跟王家川好说好商量,把这些人送回去,让他们在农业家属队干活,接受劳动教育。 可谁承想啊,这几个混账东西,回到前川林场非但没收敛悔改,反而变本加厉。 趁着秋季家属队看青的机会,竟然要回去了猎枪去打猎。 农忙季节,他们不参加家属队集体劳动,反倒是进山去猎熊。 这一切都是孙云鹏等人无组织无纪律,擅自行事造成的。 现在想往林场、家属队、知青队头上赖,确实说不过去。 “家川啊,出了这样的事,你也得体谅我们,我们也难啊。 唉,你说这一天天的,咋就没个消停时候呢?” 电话那头的语气放软了,不再像刚才似的打官腔儿。 王家川心中冷哼,不管啥时候,不管什么人,也都是欺软怕硬。 今天这事儿,他绝对不能退步,要不然,孙家那头肯定把责任扣到前川林场头上。 “领导,不管怎么说,孙云鹏和杜家斌是前川林场知青。 对于他们的意外,林场上下都表示遗憾和同情。 他们的身后事如果有什么需要帮忙的,我们林场可以尽力帮忙解决。” 领导都放软语气了,王家川也不能继续怼人家,于是也表明了态度。 对于意外,我们很同情,但这件事本身是孙云鹏等人自找,可别想赖上我们。 能帮的我们会帮,那帮不了的,就爱莫能助了。 能当领导的人,这点儿话外之意还能听不出来?对方虽然心里有气,可也不好再发作。 “这件事,局里会安排人调查,等着调查结果出来,局里开会讨论,会公平公正处理的。” 说完,那边就挂了电话。 王家川这边也挂断了电话,接着又给省里的老领导打了过去,跟对方聊了挺长时间,这才放心的挂了电话。 按照老规矩来说,横死的人不进村、不进祖坟。 尤其像孙云鹏和杜家斌才二十岁,年纪轻轻就横死的,更是连停灵都不允许。 虽说这几年好多老传统都丢了,可有些规矩必须遵守。 毕竟孙家和杜家都有长辈在呢,绝不会允许孙正杨夫妻瞎胡闹。 人一没,就送到太平房,这边赶紧就找人淘登寿材拢棺材。 也不知道两家是从哪里借来的寿衣,就这么给胡乱穿上了。 那棺材只刷了层清油,连点儿红漆底色都没上,就这么将尸体盛殓了,抬上山,随便找个地方埋了。 郑先勇和林场其他几个人,在丧事办完之后,也坐车返回了林场。 直到他们回来,众人这才知道,这一次猎杀黑瞎子是怎么失败的。 孙云鹏等人也住在集体户,那天盛希平包炸子的时候,有人瞧见了。 所以等盛希平把炸子塞到外头柱子缝儿之后,杜家斌就过去把炸子偷走了。 那天早上,有人听见了盛希平说,那炸子怎么用,于是立刻就去找了些荤油,将炸子裹起来。 然后拿到山里,绑在了黑瞎子经常出没的那片长有软枣子藤的山林。 那黑瞎子果然发现了炸子,然后用嘴一咬的时候,炸子爆炸了,把黑瞎子炸伤。 头天下了炸子,第二天孙云鹏、杜家斌他们带着枪还有其他家什进山。 循着血迹,在土顶子附近的小河边,找到了嘴被炸烂的黑瞎子。 黑瞎子嘴被炸烂了,就在河边趴着,把嘴伸到冰冷的河水里,减轻痛楚。 孙云鹏他们几个不知道啊,看见那黑瞎子趴在河边,就以为那黑瞎子是被炸死了。 他们听盛希平说过,黑瞎子死了之后,得尽快开膛取胆,要不然胆汁被吸收了,也就不值钱了。 孙云鹏他们心里着急,根本没注意到那黑瞎子还活着,急忙就冲了上去。 受了伤的黑瞎子一见人,立时发了狂,起身就朝着孙云鹏他们扑过来了。 孙云鹏慌乱之下急忙开枪,可这一枪打在了黑瞎子肩膀上,没伤到要害。 那黑瞎子不知道在林子里生活多少年了,身上都挂了一层厚厚的松油和砂石混合物,就像一层厚厚的铠甲。 虽然孙云鹏用的是独头弹,可打在那铠甲上,也造成不了太大的伤害。 第一百一十章 事故原因 经常进山打猎的人都知道,别的猎物见了枪跑,可黑瞎子是顶着枪上。 黑瞎子被炸伤了嘴,本来就烦躁狂暴,又被孙云鹏他们开枪惊扰了。 这大家伙脾气一上来,还管那些?朝着孙云鹏就扑过去了。 孙云鹏赶紧勾动扳机又是一枪。 这双管猎虽然可以连发两颗子弹,可是这枪后坐力大,连发的情况下,受第一枪影响,第二枪准确性非常低。 第二枪贴着黑瞎子的脊背飞过去,打空了。 连着两枪没打中要害,换弹又来不及了。 别看那黑瞎子体型庞大,可动作却非常迅速,几个呼吸间就冲到了近前。 黑瞎子站起来一巴掌就把孙云鹏的脑瓜皮给掀了,接着上前就是一顿撕咬。 那黑瞎子嘴受伤了,撕咬间伤口疼痛,更加狂暴。 杜家斌一见这样,端枪就射,又给了那黑瞎子一下。 杜家斌用的是他后来淘登到的十六号挂管。 这枪劲头是够了,可杜家斌心慌意乱的没了准头,这一枪贴着黑瞎子腹部打了过去。 黑瞎子一看又有人朝它开枪,更怒了,扔下孙云鹏,就朝着杜家斌扑过去。 一下子将杜家斌扑倒,又是一番撕咬,将杜家斌的脸全都啃烂了。 同行十来人,一共三棵枪。 还有个林庆利,手里的就是杜家斌之前用的那個老式火枪。 杜家斌开枪的时候,林庆利也端着抢瞄准呢。 结果杜家斌一枪没打中,被黑瞎子扑倒了。 林庆利心里一哆嗦,想转身跑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就勾动了扳机。 那老式火枪的威力不行,打黑瞎子更是白搭。 林庆利这一枪,正好就吸引了黑瞎子的注意力。 那黑瞎子在咬完杜家斌之后,直接就扑过来,把林庆利划拉倒了,一屁股坐了上去。 据说那只黑瞎子特别大,有四五百斤。 这么个庞然大物,要是坐到狗身上,直接就能把狗坐的屎尿全都出来,脊梁骨能给坐断了。 人,实际上也不比狗强壮到哪里去。 好几百斤的分量再这么用力一坐,那人还有个好? 关键是它不光坐一次啊,这家伙还颠了两下。 林庆利当时就觉得五脏六腑都要碎了似的,于是他拼命挣扎,想要起来。 林庆利越是挣扎,那黑瞎子就越狠,直接咬住了林庆利的一条胳膊,喀哧一声就咬断了。 黑瞎子连着扑倒三个人,这么说着慢,实际上就在一瞬间。 付洪山等人手里没枪,又被黑瞎子的吼声吓的浑身发麻,双腿发抖,根本不敢靠前。 可是孙云鹏、杜家斌三人接连受害,后头这些人也不能干看着啊。 众人好不容易克服了心中的恐惧,抡着手斧、侵刀、棍棒什么的就冲了上去。 好歹是人多,虽然最后也都各自挂了彩,受了轻重不一的伤,可总归是把那黑瞎子给撵走了。 之后付洪山、张贵良三个受伤轻的,赶紧回去求援。 其他人则是想办法给受伤重的包扎伤口,原地等待救援。 “草,闹了半天,那炸子是让他们给偷走了。 我就说嘛,希平头一天晚上包好的,第二天早晨吃完饭就不见了。 我们大伙儿恨不得把地都翻过来找,愣是没找着,原来是让人偷了。 特么这群犊子,一点儿好事儿不干。”集体户的这些知青得知原委后,有人忍不住骂了句。 “算了,人死为大,过去的事情就别计较了。” 高海宁看了眼盛希平,朝着众人摆摆手,示意他们不要再提这件事。 “这回孙家没闹腾么? 上次翻车,孙云鹏半点儿没伤着,孙家人还不依不饶呢,这回人没了,他们没动静?” 有人忽然想起这事儿来,问了句。 “草,他们还敢有动静?他们凭什么啊?偷人家东西还有理了是吧? 他们不干活跑山上打猎,自作自受,咋地,还想讹人啊? 他们敢来闹个试试?真以为咱林场的人都好欺负呢。”王建设气的一拍炕沿。 “就是,就是。”王建设这么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就在众人议论纷纷之时,外头进来个人。 “希平,你们都在这儿呢。局里派调查组下来了,说是要调查孙云鹏、杜家斌的死因。” 来人正是保卫科的科长李正刚。 “王书记让我过来告诉你们一声儿,都别怕,不管那些人怎么吓唬你们,就记住了,他们是自己作死的。” 盛希平等人一听,立刻明白了,这是孙家人不肯善罢甘休啊。 也是,孙家就这么个独苗,孙云鹏一死,孙家算是断了根儿,能不急眼么? “不是,李哥,那孙云鹏他们自己作死,偷了炸子去山上打黑瞎子,这还有啥可调查的?” 众人就不明白了,这都明摆着的原因,孙家还有什么不甘心的?就算来调查,还能调查出什么来不成? “唉,咱这么说没用啊,孙家不算完,咱能怎么办?” 李正刚摇头叹气,这事儿他们说的都不算啊,局里安排人下来,他们敢说啥? 如今这个形势,孙家势头正旺,局里那几位书记都得避让几分,人家说要调查,那就得调查啊。 “草,这特么啥世道?”众人都挺气愤,却又无可奈何,如今这时候就是这样,没理可讲。 “得,你们在这儿呆着吧,我得回去了。” 李正刚这算是来通风报信儿的,不能让调查组的人看见,于是又急匆匆离开。 “你们都机灵着点儿啊,要是感觉不对,就打发人去找我,找王书记。” 临走之前,李正刚这么说的。 李正刚来去匆匆,集体户这边儿,一众知青可就来气了。 “麻蛋的,这特么都叫什么事儿?那几个作死,凭啥来调查咱们啊?” 几个脾气急的,就忍不住开始骂骂咧咧。 “都别急,稳住,咱啥都没干,他爱调查就调查去呗。伤了人的是黑瞎子,调查组有本事,去调查山里那黑瞎子啊。” 盛希平一看这样,忙安慰众人,这个时候,一定要冷静。 人在愤怒之下,就会失去理智,他们这些小年轻儿本身就没多少阅历经验,一旦不够冷静,很容易就会被那些老家伙带进沟里。 盛希平一直都是这些人的主心骨儿,有他这么劝,大家渐渐地也就平静了下来。 而这个时候,集体户大门外,来了十多个人,正是局里安排下来的调查组。 第一百一十二章 调查无果 一见屋里这剑拔弩张的阵势,王家川生气了。 “干嘛呢,干嘛呢?你们这是想干啥?要反天是不是?” “盛希平、王建设,你们要干啥?人家就是来调查一下,打听打听情况,你们这呲牙瞪眼的想干啥?要吃人啊?” 王家川一看这样,先把盛希平他们训了一顿。 “几位,对不住啊,山里的孩子都野,脾气也直,没那么多弯弯绕儿。 他们可能是觉得心里委屈的慌了,又不善于表达,所以才整出这架势来。 对不住,对不住,我代这些孩子的爹妈,给你们赔个不是。” 郑先勇一脸笑容的上前来,跟局里那几个人赔情又道歉的。“各位大人有大量,别跟孩子一般见识。” 王家川和郑先勇,一個扮白脸一个扮红脸,这边训盛希平等人,那头哄着局里那几个。 这么一来,屋子里的气氛顿时就缓和下来了。局里来那几个人,也都松了口气。 “王书记,我们也是奉命而来,例行公事调查而已。 可这些孩子脾气太臭了,两句话不来,这就要挽起袖子打架。” 局里这边一个看上去挺和气的人,伸手拽了拽那个阴着脸的,然后笑着说道。 “那啥,这样吧,劳烦王书记,领我们去隔壁女知青那儿,我们了解一下情况。 然后我们再随便找人打听打听,把事情弄清楚,我们也好回去跟领导汇报。” 这人笑呵呵的,一副很好说话的样子。 “行吧,那就照着李处的意思,我带你们过去。 可是有一样啊,都是姑娘孩子,胆子小,你们可别吓唬人。” 王家川心里明镜,这些人肯定是孙家授意指使,故意来找麻烦的。 可也没办法,谁叫孙云鹏他们是在前川林场当知青呢? 出了事儿,林场多少也是有点儿责任的,必须配合调查。 就这样,王家川和郑先勇陪着那些人,来到隔壁几间屋子,也就是原本设计的食堂和厨房。 然后,让人去把女知青叫过来,了解情况。 这些女知青里头有几个是松江河的,家里也都是各机关的干部。 这回,调查组那些人态度都变了样儿,挺温和的问了些问题。 女知青的回答,基本上跟盛希平他们这边差不离。 孙云鹏等人不服从林场和家属队管理,农忙季节偷跑去山上打猎,这是公认的事实。 另外,前川林场这些知青,跟松江河的知青,关系都挺好,大家都可以作证。 局里派过来的这几个一看,啥也问不出来,这哪行啊?回去没法交代。 没办法,又把那些男知青,挨个儿叫过来问话,尤其是几个看上去岁数小点儿的,连威吓带利诱,就想从他们嘴里得出点儿有利的讯息来。 可不管他们怎么问,大家伙儿的说辞都差不多。 以前孙云鹏跟盛希平是有点儿不和睦,可后来两边的人握手言和,一起吃喝一起干活,关系处的挺好。 孙云鹏他们单独行动去打猎,农业队和林场都劝过也拦过,可孙云鹏他们不听,一意孤行。 盛希平包的炸子,是为了带大家伙儿去炸黑瞎子除害,这一点大家都可以证明。 至于孙云鹏他们怎么知道炸子藏在哪儿,怎么偷走的,没人知情。 所有人的言辞都差不多,根本没有那些人想要的东西,最终,那些人只能无功而返。 “这群搅屎棍,总算特么走了,再不走,我都想捶他们。” 王家川和郑先勇陪着那些人吃了顿饭,看着他们坐车离开,王家川气的骂了句。 “得,你也别生气上火了,今天这一关总算过去,好歹也算给局里一个交代。 就是不知道,孙家那头闹腾半天调查,得了这么个结果,能不能又出啥幺蛾子。” 郑先勇先是劝了王家川两句,接着又长叹一声,这年月啥都不容易,好好干工作,也有这么多闹心的事儿。 “他们敢?他们要是再闹腾,我就把孙云鹏他们那点儿破事儿捅出去。” 王家川瞪起眼睛,没个好气的说道。 “那几个熊玩意儿,他们打了野猪、狍子,用咱林场的车往下送。 我听人家都说了,他们把那些猎物送下去都卖了钱。 哼,他们仗着爹妈的势,公器私用、投机倒把,我不惜的跟他们计较罢了。 真给我惹急眼了,我就豁出去了,跟他们拼个鱼死网破。” 孙云鹏等人之前运气不错,进山真是打着了不少东西,野猪啊狍子啥的,都借用林场的摩托卡送下去了。 那些东西除了送给局里领导一些,多数的还是偷偷都卖了。 这些事情,别人不知道,王家川作为林场书记,他还能不清楚么? 这一次为啥孙正杨夫妻没亲自来闹腾?一个是儿子刚死了,他们还没缓过来,可能没那个精力。 第二个,也是怕他们过来,一旦把王家川惹恼了,保不齐这些事情就得被捅出来。 借用林场的车也就罢了,不算啥大毛病,林场不少人也都这样,坐个蹭车下去办事啥的。 最主要的是偷着卖东西,这事儿要是真的追究起来,那可就不好说了。 更不要说,林场还有孙云鹏等人写下的保证书,孙家再闹腾,王家川就能把保证书摔孙正杨脸上去。 所以,调查组回到局里,把结果报上去之后,孙正杨等人,都陷入了沉默。 “我不管,我儿子就是他们给害死的,肯定是。 不行,我儿子不能白死了,我一定得让他们偿命,血债血偿,谁也跑不了。” 孙正杨的媳妇,自打儿子死了之后,整个儿人就疯魔了,一个劲儿的扯着嗓子喊。 “秀芬,你别这样。儿子已经不在了,咱得接受现实。”孙正杨看着妻子那歇斯底里的模样,也是非常头疼。 “你忘了大哥打电话回来怎么说的?他让咱们小心点儿,别太张扬。 那王家川省里也有人,真要是把他惹急眼了,把事情捅上去,谁都落不到好处。” 儿子死了,孙正杨也难受,可他更看重自己的前途。 他为了爬到这个位置,得罪了不少人。 真要是闹腾厉害了,人家联起手来对付他,就算是有老丈人和大舅哥在省里,那远水也不解近渴啊。 “那儿子呢?我儿子就白死了?不行,我必须要给儿子报仇。”魏秀芬说着,又哭起来。 “不能,儿子绝不能白死了,我一定会想办法,给儿子报仇。”孙正杨咬着牙,红着眼,说道。 第一百一十三章 报仇 局里派了人下来,调查一圈,啥也没查到。 可盛希平等知青,经过这一场调查后,原本对孙云鹏他们的那点儿同情,也被折腾没了。 有的人就说,冲着孙家人这个坏劲儿,孙云鹏死了那就是他们家的报应,活该。 正说着呢,外头忽然进来个人,“希平,王书记让你去场部一趟,说是找你有事儿。” 来的是保卫科一個办事员,进门就找盛希平。 盛希平这边正琢磨事儿呢,忽然被人点名了,还有点儿没反应过来。“王书记找我?” “对,王书记找你,说是让你赶紧去场部一趟。”对方点点头。 “哦,知道了。”盛希平点点头,站起来就往外走。 王建设、高海宁等人一看,都觉得事情不太对。 “韩哥,王书记找希平什么事啊?” 大家伙儿刚才还在议论这些事呢,忽然王家川就让人来找盛希平,大家伙儿都觉得不对劲儿。 不会是孙家又出什么幺蛾子,想要害人了吧? “走,希平,我们一起陪你过去。” 王建设几个生怕有人使坏,于是几个人就跟着盛希平一起,去场部书记室,见王家川。 “王书记,你找我啊?”盛希平站在书记室外面,敲了敲门。 其实门没关,王家川在屋里就能看见外头的人。 “希平啊,进来吧,有点儿事情找你。” 王家川朝着盛希平招招手,让他进来。 盛希平迈步进了办公室,来到王家川对面站着。 “王书记,有什么事你尽管吩咐。”办公室里,还是叫书记比较好。 “希平啊,坐。”王家川招招手,示意盛希平坐下,然后起身给盛希平倒了杯水。 “有点儿事情,可能还得麻烦你一下了。” 盛希平倒是愣住了,不知道啥事儿能让王家川这么客气。 “王书记,有事你吩咐就行,能办的我肯定办。” 王家川闻言叹了口气,“唉,这一天天的破事儿啊,我是真不想管,干脆撂挑子算了。” 王家川没直接说怎么回事,却先叹了口气,还抱怨了一句。 盛希平微微皱眉,王家川不是这种吞吞吐吐磨磨唧唧的个性啊,今天这是咋了? “叔,你看你,有啥烦心事儿,咱解决不就行了么?咋还说起撂挑子的话了呢?” “是这么回事。刚才孙正杨打电话过来,赔礼道歉。 说是他们两口子不知道调查组那些人过来胡乱攀扯,让咱们不要往心里去。 第一百一十四章 带人进山找黑瞎子 盛希平等人接下任务时,已经是下午五点多了,今天肯定不能进山去找那黑瞎子。 所以盛希平就跟保卫科的人约定好了,明天一早,吃过早饭后,他带着狗到保卫科。 然后背上配的枪和子弹,大家伙一起出发,去找那只伤了人的黑瞎子。 高海宁、王建设等人都在办公室门口外面听着呢,都知道盛希平要带人进山。 这些人跟盛希平相处好多年了,听盛希平讲过打猎的一些规矩。 此时见盛希平接下任务,大家都有点儿担心。 “希平,明天我跟你一起上山吧? 保卫科那几个人枪法是好,可他们没跟你一起打过猎,我不太放心啊。” 王建设十分担忧的说道。 “你以前不都是跟我们说,打猎讲究的是人齐心、马合套么? 虽然我这枪法一般,可真有事儿的话,也能帮你一把。” “对,对,希平,还有我,我也跟你一起,这事儿你要是落下我,我可跟你急眼啊。” 高海宁、陈维国也纷纷表示,他们要跟着一起。 盛希平看了看身边这几位好友,心里真的是暖融融的,不知道该说点儿什么来表达了。 “好兄弟,感谢的话我就不说了,太外道,往后咱兄弟慢慢处。” 前世他落魄时,兄弟们不离不弃帮着他。 这辈子,不管将来他干什么,绝对不会落下兄弟们。 盛希平要上山打那黑瞎子,总得回家去跟父母说一声儿。 再者明天他上山,肯定要带着二郎神和黑将军,明早就得让张淑珍早点儿喂狗。 所以盛希平没有直接回集体户,而是先回家一趟。 没想到刚一进大门呢,就看见大青、二青、大黄三条狗,都在盛家院子里拴着。 盛希平心中纳闷儿,这是家里知道他要去打猎,跑大碱场把刘家的狗给借来了? “爸,谁把我师父家的狗给借来了? 师父那头也挺忙的,狗借过来不耽误事么?”盛希平一边说着迈步进屋。 结果一进东屋发现,师父刘长德,正坐在炕上,跟盛连成俩人喝茶水呢。 “呦,师父,你咋过来了?大青它们三个是你领来的啊?” 刘长德放下杯子,抬头笑呵呵的看着爱徒。 “你明天是不是要上山打那黑瞎子去?” 盛希平一愣,随即就明白了,合着师父这是知道了消息,特地过来送狗的。 “师父,我们明天挺多人一起进山,不用带大青它们也行。” 其实盛希平心里是想借用大青它们的,有这三条狗加入,一般的猎物都没個跑。 但是那黑瞎子据说体型挺大,又受了伤性子狂暴,就怕狗子们有点儿闪失,对不住刘家。 “你少跟我废话,啥时候你变得这么婆婆妈妈了?狗命再重要,也比不得你。 我只要你平平安安回来就行,带着大青它们三个,咋地也能护住你了。” 刘长德瞪了徒弟一眼,嫌盛希平跟他见外。 得嘞,师父都这么说了,盛希平还矫情个屁啊。 就不信了,凭着他的枪法,加上二郎神、大青五条狗。 还有保卫科五六个人,再加上王建设他们,还能收拾不了一只黑瞎子? “好,那就依师父的安排,明天我带着它们一起进山。” 盛希平笑笑,算是应承了下来。 “师父是听谁说的,我要带人去打那黑瞎子?”盛希平随口问了句。 “猜的。”刘长德哈哈一笑。 “你们场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我要是你们书记,不为了别的,就为了争口气,这黑瞎子也必死无疑。” 刘长德是当过大队书记的人,还能连这点儿都猜不到么? “你们林场啊,能拿得出手的猎户没几个,八成就得让你带队。咋样?我没猜错吧?” 盛希平点点头,“姜还是老的辣啊,果然让师父猜对了。 不过,不是为了林场的面子,是局里派下来的任务。” 盛希平就把事情从头到尾,跟刘长德还有盛连成说了。 “我倒是不图那点儿奖金,主要是王叔。 看着他在中间儿为难,有点儿过意不去,所以就答应了。” 这话,实际上是解释给张淑珍听的,盛希平怕母亲嫌他莽撞,替他担心。 “对,这是爷们儿该办的事儿。 男子汉大丈夫,该做就做。前怕狼后怕虎那不是咱爷们儿的性格,对吧?” 刘长德是个性情直爽的人,跟盛希平特别投脾气。 对于盛希平的决定,刘长德半点儿都不意外。 年轻小伙子要是没点儿血性,那可真就成废物了。 师徒俩越唠越投机,盛连成和张淑珍都插不上话。 张淑珍一看这样,索性也就不管了,赶紧炒菜去。 刘长德把狗给送来,晚上咋地也得留人家吃顿饭。 张淑珍在厨房掂对了四个菜,又给烫了一壶酒,晚上刘长德在盛家吃的饭,盛连成父子俩陪着喝了点儿酒。 吃饱喝足了,盛希平送师父回家,从大碱场出来往北山根儿一拐,就奔着集体户去了。 松江河那些男知青,死的死伤的伤,都没回来。 集体户现在住着的,就是前川林场这一帮。 大家伙儿都知道盛希平明天要带着人进山打那只黑瞎子,所以晚间谁也没闹腾,都早早躺下睡觉。 就是为了让盛希平几个休息好,养足了精神明天好进山。 二号早晨五点半,盛希平几个就起来了,洗漱之后去食堂吃饭,接着去盛家把狗牵着。 盛希平把自己那棵十六号挂管,交给了王建设。 众人一起到了保卫科,那头五六个人已经装扮整齐等着了。 保卫科的科长李正刚,给盛希平找了一把挺新的半自动步枪,还给配了三十发子弹。 林场每年开春都有训练任务,所以枪多的是。 于是又给高海宁、陈维国他们都找了枪,配了子弹。 盛希平几个先去靶场,试了下枪,确认没问题之后,各自背好了枪,出发。 众人依旧是从林场东边那个大上坡,来到上面的白马川简易公路。 然后沿着前天晚上去救人的路线,朝着土顶子进发。 路上,盛希平始终没有松开拴狗子们的绳子。 狗子进山,遇见什么都不一定,它们是遇见啥就咬啥。 可今天进山的唯一目的就是那只黑瞎子,不能让狗子乱跑。 所以盛希平一直没撒开狗,就这么牵着走。 第一百一十六章 三枪解决 那黑瞎子实在是太大了。 大青和黑将军都是体型大的狗,可是在这黑瞎子跟前儿,根本就不够看。 尤其是当那黑瞎子站起来的时候,大青它们就像黑瞎子手里的玩具一样,一爪子就给拨拉一边儿去了。 两条狗瞬间挂了彩,嗷嗷惨叫着跌落一旁。 此时已经距离黑瞎子两百多米的盛希平,听见狗子惨叫的动静,心疼极了。 当下也顾不得其他,立刻找好射击位置。 趁着黑瞎子还站着,二青和大黄没有扑上去的机会,直接勾动了扳机。 这一枪,打在了黑瞎子右肋处。 那黑瞎子被枪打中,疼的它再次怒吼,然后朝着枪响的方向就扑过来了。 黑瞎子这玩意儿中了枪不跑,反而是顶着枪上,直接就朝着人使劲。 别看它那么大的块头,跑起来速度可不慢,朝着盛希平这边就过来了。 二青和大黄护主,一看黑瞎子朝着盛希平过去了,俩狗立刻扑了上去。 想要拖住那黑瞎子,免得伤了盛希平。 可这黑瞎子太大了,二青和大黄两条狗根本就不够看。 俩狗死死咬住黑瞎子后腿,却被那黑瞎子拖着往前走。 最终,俩狗子体力不支,只能松口。 有俩狗子这一拦,黑瞎子奔跑的速度慢下来了。 盛希平站在原地没动,端起枪,朝着飞奔过来的黑瞎子又是一枪。 这一枪,打在了黑瞎子前肩上,黑熊一个踉跄,身子栽了一下。 接着,第三枪也到了,这一下,正中黑熊脑袋。 那黑瞎子一头倒在了地上,不动弹了。 这个时候,二青和大黄扑过来,死死咬住那黑瞎子。 受伤较轻的大青和黑将军,也扑了过来上去撕咬。 只有二郎神伤的严重了些,拖着后腿站起来,朝着那黑瞎子一阵叫唤。 “希平,我们来了。”王建设、高海宁等人,此时终于克服了心中的恐惧,也赶到了。 “黑瞎子打死了?”众人看着倒在地上,被狗子撕咬还一动不动的黑熊,都惊呆了。 “我的天,这么大一只啊。” 盛希平没有放下枪,而是端着抢慢慢走上前,将二青它们赶走,然后又朝着那黑瞎子脑袋开了一枪。 黑瞎子还是一动不动,盛希平这才放心,“建设、海宁,开膛,摘胆。” “得嘞。”王建设跟高海宁俩人立刻抽刀上前。 将那黑瞎子开膛破肚,割断护心肢,取出一枚比拳头还大的熊胆。 “我去,这么大?” “先收起来吧,割点肉喂狗,再把下货挂石头上。” 盛希平连看都没看那熊胆,而是快步来到二郎神跟前儿,赶紧掏出烟面子还有腿带子,给二郎神包扎伤口。 二郎神通灵性,知道主人给它处理伤口呢,不管多疼,那狗子都一动不动。 狗不吃黑熊内脏,所以王建设他们把下货挂到石头上敬山神,然后割下来肉喂狗。 盛希平拿了两条肉,喂给二郎神吃。 二郎神后腚受了伤,倒是不耽误它吃东西,于是慢悠悠的把肉吃了。 “希平,这黑瞎子怎么处理?”喂完狗,有人问道。 这次出来,盛希平是把头,一切都由他做主,黑瞎子怎么处理,全都听盛希平的。 “把黑瞎子脑袋砍下来装麻袋里,到时候给局里送去。” 盛希平走到黑瞎子尸体跟前儿,打量了几眼。 这黑瞎子的嘴被炸烂了,估计是孙云鹏等人不会下炸子,那炸子下的嫩了。 一般来说,下炸子多数就是用荤油或者鱼、野鸡等将炸子包裹起来,挂到野猪、黑熊、狐狸等野兽经常出没的地方。 这些野兽闻到气味,知道是好吃的就会去咬。 野兽用力去咬的时候,炸子里面的炸子药和瓷片发生剧烈摩擦,就会引爆炸子。 当然,这些野兽也不傻,不会一下子就用全力去咬。 都是先用前面牙齿试探着咬一下,没问题了才会全部含住,用后牙咬碎。 这就比较考验包炸子和下炸子人的手把了。 会下炸子的人,野兽试探着咬的时候不会炸,而是在野兽将炸子全都含到嘴里,用力一咬的时候炸响。 这样,大多数野兽会直接炸伤大脑,基本上就活不成了。 可要是新手,炸子下的嫩了,野兽用前齿试探的时候,炸子就会炸响。 这样就只能炸坏野兽的嘴,无法致命。 孙云鹏他们不过是听盛希平说过炸子的用法罢了,他们懂個屁啊? 以为黑瞎子咬了炸子,不死也得重伤,带着人就去撵,哪知道黑瞎子只是伤了嘴。 而且受伤的黑瞎子性情狂暴,见了人根本不跑。 就这样,孙云鹏和杜家斌就这么搭上了性命。 “把熊掌也剁下来,单独装麻袋里,然后就在这扒了皮,然后把肉卸开。 咱们这么些人呢,一人分些肉回去。那 熊胆暂时先留在我这儿,等着干透卖了钱,我再分给大家。” 山财不可独享,既然是一起进山打猎的,别管人家出力多少,都有一份儿。 四百多斤沉的黑瞎子,哪怕是内脏全都不要了,也挺老沉呢。 他们这些人又没带什么工具,也没牲口拖拽,想要完整弄回去,肯定不现实。 就只能在这儿卸开,每个人带一些回去。 盛希平怎么说,王建设和高海宁他们就怎么做。 于是众人就把那黑瞎子给扒了皮,大卸八块。 之后,把肉都装到麻袋里头,每个人扛一些。 别看那黑瞎子大,可他们这十多个人呢,均摊一下,轻轻松松就能带走了。 盛希平没扛黑瞎子肉,他把二郎神给横着扛起来了。 五条狗里,就数着二郎神伤的重,盛希平心疼狗,哪里还舍得让二郎神自己往回走? 二郎神的身子横在盛希平脖颈上,腿搭在盛希平肩膀上。 就这样,盛希平扛着狗子走一段路,然后放下二郎神让它自己走一小段活动活动,接着再扛。 众人来的时候空手,回去负重,狗子还受伤了走不快,所以等他们回到林场时,已经是大中午了。 “走,咱们先去场部看看,要是没人就去王书记家里。” 下了东边那个大坡儿,盛希平放下狗子,让它们几个先回家,然后带人直奔场部。 “王叔,我们回来了。”刚到场部外面,盛希平就喊了声。 第一百一十九章 第一场雪 长白山林区属于高寒山区,落雪比别的地方要早。 一般来说,长白山主峰上,十月初就会下雪。 一直到第二年五一之后,山顶还经常会来一场大雪呢。 前川林场挨着保护区非常近,受山顶气候影响,降雪也比其他地方要早很多。 十月中旬下雪,这都是正常现象。 十五号下午就阴天了,盛希平他们看着天色不对,早早就收工往回背松塔。 刚回到家,就开始稀稀拉拉的下雨,没过多会儿,雨变成了雪往下飘。 刚开始,雪落在地上就化了,随着雪越来越大,地面开始变白,山川大地渐渐披上了银装。 “得,明天不能上山了,歇工吧。” 吃过晚饭,盛希平瞅着外头依旧飘着的雪花,叹了口气。 这一场小雨转大雪过后,树上又湿又滑的,爬树太危险了。 “行啊,这几天也累够呛,正好明天睡个懒觉。” 年轻人有几个爱早起的?平常忙那是没办法,好不容易逮着机会了,那还不睡他個地老天荒? 王建设、陈维国几个见到外面下雪,倒是都挺高兴,钻进被窝里心满意足闭上眼睡觉。 “哎呀,住在集体户就是好啊,没活的时候,想睡到什么时候都可以。 这要是在家,早晨不起,我妈就该掀被窝喊了。” 同屋里其他人,也在那儿念叨。 盛希平闻言,笑笑摇头。 这些家伙,吃饭的时候嫌弃食堂饭菜难吃,不如家里面。 到了睡觉,又觉得集体户好了,没人管。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十全十美? 一秋天没得闲,难得有一天不用早起,大家伙都睡的挺香。 结果第二天刚八点,已经从集体户搬出去的高海宁,带着一身凉气推开门进屋。 “我去,好冷。 哎,你们一个个也太懒了吧?都这个时候了,也没人起来扫扫雪。” 这家伙大嗓门儿,进门就喊。 “草,高海宁,你个要结婚娶媳妇的人了,一大早跑集体户来搅合我们这群光棍儿干什么?” 屋里正睡觉的人,被吵醒了好几个。 王建设扭头看看高海宁,拽起被子捂上头,打算继续睡。 第一百二十章 杖围打狍子 既然要帮着高海宁打点儿猎物,给酒席上添菜,该准备的东西就得提前准备起来。 盛希平回家吃了口饭,然后去保卫科找李正刚,管李正刚借了枪,又拿了几联子弹。 李正刚听说盛希平要去打猎,满眼羡慕,可偏巧他这几天有事,没法跟着上山。 盛希平就说,要是打到猎物了,到时候一定分给李正刚一些。 把李正刚高兴的咧嘴直乐,一直问子弹够不够,不够就多拿点儿。 落雪后打猎,要比秋天容易。 尤其是刚下完雪的这几天,雪地上都是动物留下的足迹。 二郎神在前次围猎大黑瞎子的时候受了伤,这才十天多点儿,还没养好呢。 大青二青那三条狗,早就让盛希平给送回刘家了。 只剩下黑将军一条狗,这狗围就没法打了。 所以第二天盛希平就没牵狗,而是跟王建设、陈维国等人,背着枪,带着各种绳子、铁丝、钢丝套。 盛希平的打算就是,先进山转一转,能下套子的地方就下套子。 要是找着啥猎物的踪迹了,能打也打。 就这样,一行几个人拿着东西带着干粮上山了。 前几天打松塔的时候在林子里转悠,盛希平瞧见了一些野兽的踪迹,所以今天他带着人,直奔前几天打松塔的那座山。 前天这一场雪不小,山上的雪差不多有巴掌厚了。 这两天气温都挺低的,雪还没化,整片山林都被雪覆盖着。 这年月林子里的动物很多,一进林子就能看见,雪地上各种动物的脚印。 有经验的猎人,可以从脚印的形状大小、路边草木被啃食过的痕迹、地面上的粪便等,辨别出经过此地的动物是什么。 体型多大,是公是母,什么时候走过去的,等等。 盛希平就这么一边给王建设他们讲怎么辨认动物脚印,一边在他认为适合的地方,下套子。 高海宁结婚办酒席,不一定非得要野猪,野鸡、兔子、狍子等都行。 今天下上套子,明早晨过来遛一遍,后天早晨再来一趟,运气好的话,就能添好几个菜了。 “希平,你看面前这是不是狍子的脚印?”正往前走着呢,王建设指着不远处问道。 第一百二十一章 东北神兽傻狍子 前面林子里,果然有一群毛色灰粽,长得像鹿,却比鹿小很多的动物。 正是东北神兽之一,傻狍子。 狍子是群居动物,一般都是公狍子领着三两只母狍子,加上几只幼狍一起生活。 公狍子一般会有跟鹿角相似的角,只分三个岔,母狍子没有角。 眼前这一群,大概有七八只,应该是一个家庭。 这种动物没啥攻击力,唯一的生存技能就是跑得快,是很多肉食动物的捕猎对象。 看清楚前面这一群狍子后,盛希平直接就瞄准了最大那個公狍子,勾动扳机,砰的一声响。 枪声在林间响起,而林子里正在觅食的几只狍子,却同时停下了动作,抬起头向四下张望。 “噗”的一声轻响后,最大的那只公狍子倒在地上,顷刻间没了气息。 这个时候,剩下的那些狍子才反应过来,尾巴下的白毛瞬间炸开,撒开四蹄就跑。 狍子外号雪上飞,跑的老快了,眨眼间就没了踪影。 “希平,狍子跑了。” 张志军这个时候从后面飞奔过来,看着地上那只大狍子,欢喜不已。“好大一只。” “别说话,在这儿等着。”盛希平没理会张志军,而是快步往前撵。 就在盛希平又追出去将近一里地的距离时,前面,刚刚跑掉的狍子,却集体停下来了,向后张望。 盛希平反应非常快,立刻猫下腰,端着抢,小心翼翼的往前靠了两步,然后瞄准开枪。 “砰”的一声之后,又是一只狍子中枪倒在了地上。 这回,剩下那些狍子不再张望,扭头就跑,几个起落间,狍子便跑的没影儿了。 后头,张志军气喘吁吁的跑了上来,一看地上,当时就愣了。 “希平哥,你咋追上它们的?又打死一只?” 刚才他亲眼看见,狍子嗖的一下就没影儿了。 这么快的速度,盛希平是怎么打死一只狍子的? “你猜狍子为啥又叫傻狍子? 它们刚才跑出去一段距离后,就不跑了,站在那儿往回看。 这玩意儿好奇心可重了,想知道刚才是什么发出的动静儿。”盛希平笑着解释道。 “啊?”张志军闻言傻了,张着大嘴瞪着眼睛,看盛希平。 “我的天,难怪都叫傻狍子,这是真够傻的啊。” “这要是前面有个沟塘子的话,其实还能再打一枪。 不过这里不行,前面是上坡了,它们肯定要到岗梁子,才能停下来。 就看建设他们在前面,能不能有机会吧。” 狍子这种动物真很有意思,假如被枪惊了,前面是山岗的话,那肯定会一口气跑到山顶。 然后稍微停顿一下,再往前跑。 可如果前面是个沟塘子的话,剩下的狍子在越过沟塘子跑到对面山坡后,就会慢下来,闲庭信步慢慢悠悠的走。 所以有经验、熟悉地形的猎人,抓住机会可以开三枪,要是枪法好,就能打死三只狍子。 当然,盛希平他们今天选的这个地方,前面没有沟塘子,而是山岗。 所以那剩下的狍子撒开四蹄就跑,一口气跑到了山岗上,停下来四下看看,往哪边跑。 而这个时候,早就躲在了山洼处灌木丛后的王建设,趁着机会,瞄准了其中一只母狍子,开了枪。 砰的一声之后,母狍子倒在地上,剩下的狍子飞一般的又跑了。 这回再跑,不跑出去了十来里地,这些狍子是不会再停下来了。 “打中了,打中了,我打中了一只狍子。” 躲在灌木丛里的王建设,高兴极了,跳出来高声喊着。 “得,赶紧开膛吧,咱还得下去找希平他们呢。” 旁边的陈维国其实也挺高兴的,虽然他没机会开枪,但是这么近距离看见同伴打死了一只狍子,那种感觉不一样。 王建设一听也对,这时候天气冷,猎物死了之后,体表温度急速下降,但是内脏温度还会保持,这样很容易就捂了膛。 要是猎物捂了膛就会发臭,不好吃了。 要进山打猎,工具必须带齐全了,刀子啥的那都必备。 于是二人赶紧上前,将那只狍子开膛破肚,把内脏全都摘出来,挂到一边儿的树上。 同时,还在地上划拉雪,把雪塞到狍子肚子里。 这样可以使狍子内部也迅速降温,避免捂膛肉难吃。 “走,下去找希平他们。” 等狍子的温度降下来,身体有些僵硬了,俩人这才拖着狍子往山坡下走,跟二茬林子里的盛希平等人汇合。 几个人碰面,一看三只狍子,最大的百十斤,其余两只也有六七十斤,今天收获不小。 “走吧,咱们回去,明天早晨,过来遛套子,有啥算啥。 反正海宁结婚办酒席的东西,应该是够用了。” 这时候气温低,狍子肉带回去放在阴凉处,应该能存放个两三天。 要是做熟了放着,应该能存放的时间更久些。 高海宁二十号结婚,十九号就得提前预备酒席,今天都十七号了,肯定没问题。 就这样,几个人扛着狍子从山里出来,直奔林场。 盛希平他们早晨八点来钟出来的,在山里转悠了一上午,回到林场就差不多一点了。 正好是各家各户吃完了中午饭,上学的、上班的都从家里出来。 半路上不少人就看见了盛希平他们扛着三只狍子,好多人眼前一亮,都来凑近乎。 “这是给高大叔家打的,他家海宁不是快结婚了么?特地找希平定的野味儿。” 王建设一看这样,赶忙说道。 他是怕盛希平太大方了,人家张口要,盛希平抹不开面子就给。 这都是有用处的,可不能随便儿分出去。 再说了,有些人平常有事不靠前,专等着占便宜,哪有那样的好事儿? 果然,有几个人一听这话,脸上都不太好看。于是打着哈哈,转身走了。 等那些人一走,王建设就哼道。 “平常有事儿不靠前儿,见着好处了往前凑,把别人都当傻子呢? 希平,我跟你说啊,就不用搭理这些人。一个个怎么好意思舔着脸张嘴要吃的?美得他们。” “嗯,建设说的对。”盛希平闻言笑了起来。 他都重生一回了,还能像上辈子似的瞎大方?好东西,也得送给值得的人。 “走,去海宁那儿。” 第一百二十二章 分狍子肉 盛希平等人将狍子送去了高家。 三只狍子,最后高家留下两只母的,那只公的留着给盛希平他们几个分。 “哎呀,希平、建设,可得谢谢你们,帮了大忙了。 孩子他爹,赶紧,找个秤把这俩狍子称一下,咱把钱算给孩子。 这大冷天的跑山上去忙活一天,咱不能白用。” 高海宁他妈赵春兰,看着地上那两只狍子,高兴的不得了,赶紧招呼自家男人,快去找秤。 “高叔、婶子,不用,可别的。 海宁跟我们都是一小儿长大的,他结婚娶媳妇办酒席,我们帮忙那是应该的,哪能收钱啊?” 盛希平几個一听,忙拦住了高海宁他爸高大强。 “那不行啊,希平,这事儿不能那么办。 要不是你们跟海宁关系好,谁能大冷天顶风冒雪跑山上去折腾? 你们的心意,叔和婶子都心领了,可是这钱,说啥也得算清楚。 交情归交情、钱归钱,亲兄弟还得明算账呢。” 高大强两口子一听,这哪行啊?正因为是好朋友,那就更得算明白。 不能为了几个钱的事儿,影响了兄弟感情,往后这小哥们儿还怎么处? “叔,真不用,我们几个要不然也是闲着没事儿,进山转悠转悠就当玩儿了。 你看这不是还有一只狍子么?够我们几个分的了。” 盛希平几个坚持不要钱,也不让高大强去找什么秤。 双方撕吧了一阵,最后盛希平他们退了一步。 说是先不收钱,等着明后天,去遛完套子,一起算。 之后,盛希平几个从高家出来回了盛家,把那只大狍子扒皮剔骨,大家伙儿分了。 “这个大腿儿,等下拿给李科长。 咱往后用人家的地方多着呢,不差这点儿肉上。” 盛希平单独留出来了一条狍子腿,打算等会儿给保卫科科长送去。 人家白给了那么多子弹,还把半自动借给盛希平用了,咋地还换不着一条狍子腿么? “对,对,希平想的周到,是该给李科长送点儿。” 王建设他们一听,连忙点头,可不是咋地?这人可得好好维护着。 往后关系处好了,指不定还能从保卫科再借两棵枪出来呢。 那样的话,他们这几个人再进山,可就啥都能打了。 就这样,留出来给李正刚的那条狍子腿,其余的肉,几家分了各自拿回去。 家里人一看有肉,也都高兴的很。 这刚一冷,人都不抗冻,正好把狍子骨头烀锅里,加上点儿菜。 晚上一家人热乎乎的喝一顿骨头汤,再啃点儿肉,香着呢。 剩下的肉,留着炒点儿菜,或者包点儿包子啥的,又能吃两顿好的。 这年月来说,那就是很不错了。 “往后跟希平出去,都有点儿眼力见儿,背背扛扛的活抢着干,可别甩手当大爷。 要不是希平带着你们,咱一家子能跟着吃肉喝汤么?” 几家的爹妈少不得都嘱咐嘱咐自家儿子。 盛家这头,张淑珍一看儿子分了块狍子肉,连忙烧火,把骨头炖到锅里。 然后烫了面剁了肉,又拿出些萝卜来擦丝儿。 “儿子,你去把青岚喊家来,今晚上咱包萝卜和狍子肉的蒸饺。 青岚也好些日子没来家里吃饭了,我还怪想她的。” 一边儿忙活着,张淑珍还不忘了交代儿子,让盛希平去把周青岚喊过来吃饭。 唐凤英快出门子了,作为表妹,周青岚最近都在唐家帮忙,没住在集体户。 盛希平这阵子忙着上山打松子,也没多少时间去找周青岚,说起来俩人倒是有些时候没见着了。 正好今天没啥事儿了,盛希平就去唐家,找了周青岚,让她来家里吃饭。 周青岚一听,很爽快的答应了,跟唐家人说一声儿之后,就跟着盛希平一起去了盛家。 张淑珍见到周青岚,高兴的很,扯着周青岚的手让她上炕坐。 “快,赶紧上炕去,炕上暖和。 哎呀,这冷不丁变天下雪,棉衣棉裤啥的都准备了么? 咱这儿可不比镇上,冷的早。从这往后,棉袄棉裤啥的可就得穿了。 可别跟人家学着好俏,姑娘孩子一定得当心,注意保暖才行。” 张淑珍见周青岚穿的有点儿单薄,就担心周青岚岁数小没经验,好俏不穿棉,到时候落下毛病。 “婶子,我刚来林场的时候穿着棉袄棉裤,夏天的时候拆洗了。 这时候还没那么冷,我那棉袄棉裤都厚,现在就穿着早了点儿。 人家不都说春捂秋冻么?我就想着先别穿,再等一阵子。” 周青岚穿了件旧毛衣,外头套了个布衫。 前几天这么穿还行,挺暖和的,这一下雪降温,确实有点儿冷。 主要是她就一套厚棉衣,这时候穿吧,属实太早了。 这个年月来说,一人能有一套棉袄棉裤,那就是挺不错了。 有那家里穷的,一家子好几口人,也没两套棉衣啊。 都是谁出去谁穿,不出门的搁家里就在炕上呆着。 张淑珍闻言,点点头,“唉,一个姑娘孩子,离家大老远的来这山沟里,也是够难为你的。 有啥事儿就跟婶子说啊,咱这也不是外人,婶子能给办的,一定办。” 张淑珍一边说着,脑子里就在琢磨,大儿子还有没有啥旧裤子之类的了? 回头找一条差不多的,裁了给周青岚改条薄棉裤。 家里棉花还有,前阵子老家那头知道盛希平有对象,特地给寄过来了不少棉花。 薄棉裤不用太多棉花,六七两就够了,有点儿棉花就暖和,咋地也比穿单裤子强啊。 当然,这话张淑珍没说。 毕竟家里有没有合适的材料,她也拿不准,还是等着做好了直接拿给周青岚吧。 “哎,知道了,婶子,有事儿我肯定说。”周青岚笑着应了声儿。 “对了,婶子,新房子那边收拾好了么? 还有啥活要干的,你就跟我说,冬天集体户也没啥事了,家里有啥活,婶子喊我就行。” 这人和人相处,就是两好合一好。 张淑珍掏心掏肺的对周青岚好,周青岚还能感受不到?自然也要回应。 “没啥,那头都收拾的差不多了,我和你叔商议了,打算初七搬过去。” 新房子那头,大活都完事儿了,就剩下收拾卫生、糊炕这些零七八碎的小活,这几天也就差不多了。 九月初六是高海宁和唐凤英结婚的日子,张淑珍老早就说了要过去帮忙。 初五初六肯定没时间搬家,所以就定了初七。 第一百二十三章 狍子肉馅蒸饺 这一秋天,盛连成父子都挺忙,新房子那边,就只能趁着一早一晚那点儿时间慢慢收拾。 总算是这几天拾掇的差不离了,盛连成就跟张淑珍商议,尽早搬过去。 要不然过几天林场冬季采伐开始了,盛家爷俩又得带队上山,不到年根儿不休息,更没时间搬家了。 左思右想,最后定了二十一号,也就是农历九月初七搬家。 反正就是从老房子搬到新房子。 如今这时候,家家户户也没多少值钱的玩意儿,不过是把这点儿家具、锅碗瓢盆啥的搬过去就行了。 仓房里那些木料,盖房子的时候用的差不多了,也就剩下那一大垛柴火,以后再说吧,这个不着急。 “初七搬家?行,那到时候我过来帮忙。” 周青岚寻思了一下,也没多说什么,只表示到时候她也过来搭把手。 这娘俩聊得挺热乎,倒是把盛希平甩一边儿去没人搭理了。 盛希平也不恼,只穿戴好了,出去劈柴火收拾院子。 屋里,张淑珍跟周青岚聊了一会儿,时候也就不早了。 于是找出来面板放炕上,俩人一个揉面擀皮儿,一個包,正好边唠嗑边干活。 说是蒸饺,其实就跟菜包子差不多。 白面多苞米面少,热水烫面揉成团,然后揪成剂子擀皮,包上馅儿,放锅里蒸熟就行。 主要是盛希平他们回来的晚了些,发面不跟趟儿了,所以才烫面包蒸饺。 那蒸饺馅儿用的是狍子肉和萝卜。 狍子肉比较瘦,发干,所以张淑珍在调馅的时候,往里放了大油,还从锅里舀了些烀骨头的汤进去。 这样调出来的馅儿油汪汪水灵灵的,才好吃。 娘俩刚包了一盖帘,盛云芳、盛云菲、盛希泰三个背着书包放学回来了。 三人一进门就闻到了锅里炖肉的香气,盛希泰立刻瞪大了眼睛。 “妈,锅里做的什么?好香啊?又炖肉了么?” 说话间,这小子就背着书包蹿进东屋。 结果一进屋,就看见炕上放着面板,盖脸上摆着比普通饺子大两号儿的菜包子。 “哇,今天吃包子啊。” “光看见包子了?咋没看见你周姐姐呢?见了人也不知道打招呼,满心眼子都是吃。” 张淑珍忍不住瞪了小儿子两眼,这孩子啊,可咋整? 盛希泰这才看到了周青岚,顿时不好意思了。 “周姐姐好,我刚才太高兴了,没注意。” 刚才光惦记吃的了,根本就没往别处看。 “放学了?那就赶紧写作业吧,正好写完作业吃饭。” 周青岚自然不会跟一个小孩子计较,只朝着盛希泰笑笑,继续低头擀皮儿。 这时候,盛云芳盛云菲俩人也进屋了。 见到周青岚,俩丫头可高兴了,直接跑过去就抱住了周青岚。 “青岚姐,你都好些天没来家里吃饭了,我们都想你。” “就是啊,青岚姐,你这阵子不来,我都不会写作文了。 之前你教我们写的作文,老师都夸,说写的可好了。 还是青岚姐厉害,我以前写作文,成天让老师批评。” 这俩女孩可不像盛希泰那么笨,光知道吃。 俩丫头都长了张巧嘴儿,好听的话那是张口就来,直把周青岚哄的心花怒放,笑的合不拢嘴。 “好,好,往后我要是没啥事儿,就常来,正好看着你们写作业。” 盛家这几个孩子,都挺认学的,周青岚也乐意指点他们功课上的问题。 别管现如今外头吵吵嚷嚷说什么读书没用,在周青岚心里,有文化和没文化,差距还是挺大的。 但凡有条件,还是要多读书。 “妈、青岚姐,我俩去洗手,回来帮忙包。” 俩女孩眼睛里有活,一看母亲和未来嫂子在忙,俩人也不好意思擎等着吃,于是赶紧去洗了手,回来帮忙包饺子。 蒸饺本身包的就大,又多了俩丫头帮忙,没多会儿又包出一盖帘来。 于是张淑珍去烧火先蒸一锅,周青岚领着俩女孩继续包。 五点半来钟,第一锅蒸饺出锅,剩下的也包完了装锅里。 正好盛连成和盛希安、盛希康爷三个也陆续回来了。 于是收拾了面板,放上桌子,一家人坐在一起吃饭。 “对了,老大,家里那些松子你打算怎么处置? 咱林场收购站的人说,今年大量收购松子,要不然你抽空就去卖了吧。 买到手是钱,也省得搬家的时候麻烦。” 吃饭的时候,盛连成忽然想起来这事儿,就跟盛希平商议。 “爸,先别急,改天有机会,我想把松子运下去卖。 森铁那头的收购站,收松子三毛五一斤。 咱家那是五百来斤呢,一斤差五分,这就差了二十来块钱。” 盛希平摇摇头,这事儿他跟王建设几个商议过了,打算过几天找机会,把松子通过小火车运到松江河去。 要知道,今年松子小收,盛希平他们几个打了不少松塔,合起来得有两三千斤。 这么多松子,林场收购站未必有那个能耐一下子都收了,到时候弄不好就得压价,或者赊账。 松江河有好几个收购站,这些松子运下去,咋地也能卖了。 别说是下面收购站的价格高了,就算一样,也是拿现钱最稳妥。 “不对啊,老大,你们去松江河卖松子,得在那儿住三天呢,连吃带住的,不划算。” 盛连成算了一下,摇摇头,觉得这样不太合理。 “爸,没事儿,其实住一晚上就行。 第二天我们坐车去马鞍山,半路下车,穿林子就回来了。”只要肯动脑,总会有办法。 盛连成一琢磨,儿子说的也有道理。 二十块钱谁给?都是凭着力气挣来的,凭啥就少挣二十啊? “嗯,也行,小修厂最近不定哪天,得下去运机器啥的。 到时候跟场里说一声儿,你们跟着搭个便乘,多少给点儿运费意思意思,也就那样了。” 前川林场离着松江河太远,下去办个事儿啥的不方便。 很多时候林场职工就是跟着场里蹭个车啥的,大家伙儿都见怪不怪,也就那样了。 “行了,你们爷俩别唠叨那些,赶紧吃啊。 今晚上这蒸饺可好吃了,青岚,你多吃点儿啊。” 张淑珍从来不管那爷几个挣钱的事儿,她只负责管着家里开销。 所以这会儿,张淑珍就赶紧招呼周青岚,多吃饭。 第一百二十六章 平分 张淑珍正在东屋炕上,给周青岚做棉裤呢。 昨天周青岚离开,张淑珍就惦记着这事儿。 今早晨吃过早饭,她就把大儿子的衣服翻出来,找了一条半旧的工装裤,正好拆了改一下,当棉裤面儿。 再找点儿旧衬衫啥的,拆开改一下,对付着当棉裤里儿。 这一上午拼拼改改的缝出来,下午孩子们都上学后,她就在那儿絮棉花。 听见外头有动静,张淑珍赶忙从屋里出来,一看是盛希平几个回来了。 “维国啊,你那扛着的是啥东西?这咋在山上就扒皮了?血糊淋啦的怪吓人。” 张淑珍没见过山狸子,更不知道山狸子扒了皮啥样。 只看着通红的肉,觉得奇怪,就随口问了句。 “妈,那是猞猁,就是山狸子。” 盛希平好不容易安抚住二郎神和黑将军,这才回过身,跟母亲解释。 “今早晨去山里遛套子,结果发现好几只兔子不知道让啥东西给啃了。 我一生气,顺着脚踪追过去,把这家伙给打死了弄回来。” “哦,是山狸子啊,以前光听人说了。 前两年大碱场村那个羊圈,好像就遭了一回山狸子,咬死了好几只羊。 我还以为得是挺大的东西呢,原来山狸子就这么大点儿啊。 这东西倒是挺能耐,连羊都能咬死。” 张淑珍一听,点了点头,这山狸子扒了皮看起来也不大,没想到这么有能耐呢。 “妈,你别说羊了,这东西要是饿急眼了,连狼都能咬死,厉害着呢。” 盛希平笑笑,跟陈维国俩人进了屋。 “妈,家里还有吃的没?弄点儿饭呗,饿了。 等会儿建设和军子也过来,不管有啥,我们对付一口。” 猞猁是大家伙儿一起打着的,皮扒下来放着,等着去卖掉分钱。 至于猞猁肉,也能吃,等会儿用斧子剁开,一人分点儿肉回去,家里人也能跟着解解馋。 “有,有,昨天不是包了两锅蒸饺么?还有狍子骨头熬的汤呢,我这就给你们热去。” 张淑珍一听儿子饿了,赶紧抱柴火回屋烧火做饭。 张淑珍张罗热饭,盛希平则是找了手斧,直接把猞猁剁开分肉。 正好王建设他们也从高家回来,把五十块钱塞给了盛希平。 “这是高叔给的,我不收,愣塞。 高叔和婶子说,必须给钱,要不然以后海宁就没法跟你混了。” 王建设有些紧张,怕盛希平不高兴了训他。 这年月不让做买卖,野味儿啥的也没人卖,具体值多少钱,谁心里都没数。 两只母狍子差不多一百三四十斤、十来只野鸡野兔,高家给了五十块钱,说起来也不算少了。 毕竟这年月猪肉才七八毛钱一斤,野味儿再咋地,也比不上猪肉好吃。 要是猪肉能敞开了吃,这些野味儿再便宜,也没几個人乐意要。 “行吧,既然高叔给了,那你就先收着。 咱跟海宁都是哥们儿,以后有机会再说。” 盛希平抬头看了眼,没接那钱,只让王建设先把钱收着。 他这剁肉呢,腾不出手来。 “建设、军子。福生,快,进东屋暖和暖和。 我已经把饭菜都热上了,多少吃一口垫吧垫吧。”张淑珍十分热情的招呼王建设他们进屋。 正好这时候盛希平也把肉都剁开了,分别放到几个盆里,然后洗了手,进屋脱鞋上炕,暖和暖和脚。 这个时节还穿不着棉鞋,他们进山穿的都是那种五眼劳动鞋,单的。 在外面时间长了,脚冻的冰凉。 盛家不缺柴火,过几天要搬家了,张淑珍中午做饭就划拉了不少院子里的碎柴火、棍子啥的烧火。 东屋炕烧的挺热乎,炕上坐着老舒服了。 盛希平正好看见了炕上絮了一半儿的棉裤,不由得纳闷儿。 母亲前些日子就把家里人的棉衣棉裤拆洗重新做了,这又是给谁做的? “妈,你这是帮谁絮棉裤呢?” 张淑珍的针线活特别好,有时候街坊邻居谁家做衣服啥的,都来找她帮忙,。 以盛希平就以为,这是张淑珍帮别人做的棉裤。 “那是给青岚做的。昨天她过来,我看她穿的挺单薄。 这时候穿厚棉裤还有点儿早,我就把你的旧裤子旧衣服找出来,给她改条棉裤。” 张淑珍把饭菜都热到锅里,进屋赶紧把絮了一半儿的棉裤收起来,免得在炕上碍事。 盛希平闻言愣了下,倒是王建设几个一听这话,都一脸贱兮兮的笑,朝着盛希平挤眉弄眼。 盛希平才懒得搭理这些损友呢,只笑呵呵的帮母亲收拾东西。 “妈,等我去卖了松子,再买几块布料,你得空了再给青岚做件儿棉袄呗。” 上回去松江河买的布料,后来周青岚找人给做了件外衣。 天冷了,应该再给媳妇做件儿棉袄,自己媳妇不疼着,还疼谁去? “行,那还有啥说的?本来就应该给做。” 张淑珍一听就乐了,大儿这是总算开窍了?还知道心疼媳妇呢。 挺好的,只要小两口和和美美,她看着也高兴。 张淑珍收拾完炕上的东西,正好锅里的饭菜也差不多了。 于是收拾桌子端上饭菜,招呼王建设等人吃饭。 王建设几个也没客气,正好吃着蒸饺喝着骨头汤,热乎乎的饭菜下肚,身上也暖和了。 吃过饭,王建设把钱递给了盛希平,盛希平直接把五十块钱分给几个人。 “等着海宁结完婚,我家搬到新房子去。 咱几个找时间去趟松江河,把那张猞猁皮卖了,到时候咱还能得一笔钱。” 山财不可独享,见者有份。 更不要说这猞猁皮本就是王建设他们一起去打回来的,肯定是大家伙儿一起分。 “希平,你这是不是给我们多了啊? 咱一起出去,你是把头,出力最多,你应该拿大头才对。” 王建设等人一看,五十块钱平均分,盛希平没多要一毛,他们都有点儿过意不去。 明明是他们跟着盛希平沾光,却分走这么多,不太合理吧? “咱哥们儿从小玩到大的,说这些可就没意思了。 别的把头啥样儿我不知道,但是在我这儿,咱一起进山,不管谁出力多少,都平均分。” 盛希平摆摆手,正色道。 钱财总有尽时,朋友才是最长远的。 在盛希平这儿,多少钱也换不来这几位知己好友。 第一百二十八章 野猪被偷了 晚上,张淑珍用烀熟的猞猁肉跟辣椒一起炒出来,又焖了些高粱米饭,另外还炖了点儿白菜土豆。 那猞猁肉,蒜瓣儿肉特别紧实,肉里微微带着点儿酸。 用辣椒炒出来,那滋味儿还真挺特别,一家人吃的可美了。 吃过晚饭,盛希平又陪着父母聊了会儿,这才返回集体户。 这时候集体户屋里还没生炉子,不过炕烧的挺热。 大家伙儿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天南地北的胡侃瞎聊,不知道啥时候困意上来,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十九号早晨,盛希平几个人随便吃了点儿东西,然后带上枪和干粮,再次出发上山。 这一次,他们就是去遛一下套子,有收获最好,没收获的话,就把之前下的套子都收回来。 吊脚套容易伤人,钢丝套很难弄,不能白白扔在山里。 今天的收获还赶不上昨天,大家伙儿遛了半天套子,也就找到一只野兔一只野鸡。 这种情况很正常,没啥可灰心的,于是几个人一边找一边拆套子。 打算等会儿就回家,正好去给高海宁帮忙。 “希平,你快看,咱们下的油丝绳套子不在原处了,那木头也没影儿了。” 之前下了很多种套子,其中就有专门捕猎野猪的钢丝套。 捕猎野猪等大型动物要用钢丝绳,因为这东西外面一层油,所以本地人多数叫油丝绳。 前天盛希平带了几個钢丝套上来,下在了柞树跟核桃楸比较多的地方。 这个季节,野猪正是疯狂抓膘的时候,哪里有萫子、核桃,野猪就往哪里去。 把套子下在这些地方,有很大的几率套着野猪。 套野猪,一般都是把钢丝套拴在木头上或者石头上。 有动物钻进套子就会拖着木头走,走不了多远就绊住了,只能在原地打磨磨儿。 所以众人一看见那钢丝套没了,木头也没有了,就知道是有什么野兽钻了套子。 这几天气温都挺低,地面上的雪没怎么融化,所以野猪拖拽木头的痕迹挺清晰。 按照地上的蹄印来看,那野猪应该有两百多斤,不太大。 王建设和盛希平忙摘下枪,拉下保险,顺着地面上的痕迹往前追。 第一百二十九章 三猪斗一熊 这一片山林,阔叶树比较多,尤其是柞树跟核桃楸占比很大。 秋天的时候,不少人都来这边捡核桃、萫子。 这种地方,野猪最爱来,它们可以在这儿吃饱吃好,多长膘。 野猪跟黑熊都是杂食性动物,两者的食谱有一定重合。 尤其是这个季节,山核桃、萫子,都是它们喜爱的食物。 黑熊有极强的领地意识,对侵入其领地的野猪会有很大敌意。 但野猪蛮横霸道,只顾吃,哪里有吃的就去哪里,才不管是谁的领地。 如此一来,野猪跟黑熊,难免会因为领地、食物等多种原因,爆发冲突。 山坡下的这三只野猪,很可能就是闯进了黑熊的领地,抢夺黑熊的食物。 因此,黑熊急眼了,跟三只野猪打了起来。 这个时候,趴在山坡上的几個人,谁都不敢说话,甚至连大气都不敢出。 生怕一个不小心,被底下那四只大家伙察觉。 惊跑了它们是小,万一这些家伙狂性大发冲上来,他们几个未必是对手。 王建设朝着盛希平挤挤眼睛,问盛希平现在该怎么办?要不要开枪打底下那几个家伙。 盛希平摇摇头,不让王建设轻举妄动。 眼下情况不明,距离又远,没有一击必中的把握。 还是观察一会儿看看,如果有机会就出手,没有机会,他们就静静趴着,等底下分出胜负再说。 于是,几个人就这么小心翼翼的趴在山坡上,往山下看。 这个时候,山坡下的战况越来越激烈。 黑熊撵着三只野猪往上跑,离着盛希平他们藏身的位置也越来越近。 随着距离拉近,山顶上的众人,可以清楚的看见底下什么情形。 三只野猪,都是体重在三百斤左右的公猪,披着一身刚硬粗黑的鬃毛。 上、下牙槽左右两侧的獠牙,呈弯刀形向外翻转。 四根粗壮的小短腿,耳朵尖小、嘴巴尖长,短小的尾巴不时左摇右摆,身上的鬃毛,乱蓬蓬的斜立着。 三只野猪一边跑,泛着白沫子的嘴边呼出白气。嘴里不时还发出“哼哧哼哧”的动静。 三只猪后面那只黑熊,毛色漆黑如墨,略带光泽,胸前有道月牙形白色斑毛。 这家伙直立起来跟人差不多,估计秋天这家伙没少吃,膘肥体壮的大概有四百来斤。 黑熊的前臂粗壮,肩背隆起,真像是会移动的黑色小山。 这家伙一边在后面追赶三头野猪,一边还发出“哦、嗷”的吼叫声。 经过前次猎熊之后,王建设等人的胆子倒是大了不少,。 熊的吼叫虽然让人汗毛竖起,不过这次他们倒是没有吓的腿软手抖。 眼见着三猪一熊离着山顶越来越近,盛希平朝着众人摆摆手,又往下压了压手。 示意大家都尽量伏低身子,不要弄出声响,以免被野猪和黑熊闻到他们的气味。 得亏今天刮北风,盛希平他们在下风处,底下那四只又始终缠斗,所以没能察觉山坡上有人。 盛希平他们所趴的位置下面,大概两百米的位置,地势忽然变陡。 三只野猪跑到陡坡下,忽然调转过来,不再乱跑。 接着,三只野猪站在了三个方向上,把后面追上来的黑熊围住。 六只锋利如刀的大獠牙,对准了黑熊,漆黑的小眼睛里透着凶狠的光芒。 看起来,这三只野猪打算背水一战,跟黑熊一决高下了。 三头野猪拉开了架势,开始轮番冲撞,用猪嘴去拱、用獠牙去挑那黑熊。 别看黑熊那么大一坨,身形倒是挺灵活,轻巧的就避开了野猪的进攻。 同时瞅准时机,用它那硕大的熊掌,啪的一下拍在了野猪肩胛上。 几巴掌扇下来,那三只野猪都有不同程度的损伤,在地上滚了几下,哼唧哼唧着嚎叫,费力爬起来。 野猪和黑熊相比,论智慧,黑熊要比野猪聪明,论起不要命的犟劲儿,野猪比黑熊又强不少。 这会儿三只野猪很显然都红了眼,既然无路可退,那就拼死一搏。 陡坡下,三只野猪围住了黑熊,用强悍的身体去撞击对方。 三猪一熊,身形交错闪挪,野猪用冲、拱、挑发起进攻,黑熊用扑、抓、咬来对抗。 就听见陡坡下,“嗷嗷嗷”和“哼哧哼哧”的怒吼声此起彼伏。 周围山上,一片寂静,林子里的飞禽走兽,能躲的全都躲起来了。 三猪一熊就这么有来有往的打斗了十几个回合。 双方都累得不轻,各自喘着粗气,打斗的动作都慢了下来。 而盛希平,也趁着这个机会,给王建设比了个手势,同时做了个口型。 示意王建设打猪,他则瞄准黑熊。 一般来说,大型野生动物很少会真的拼到你死我活的地步,一旦战况陷入胶着,聪明的那个就会想办法逃跑。 这么好的机会,盛希平怎么可能错过? 今天不管怎么样,四只最少也得留下来一只才行。 野猪好打,留给王建设,盛希平则是瞄准了黑熊。 盛希平跟王建设等人相处这么久了,默契还是有的。 二人同时瞄准目标,几乎同一时间勾动了扳机。 “砰、砰”两声响,陡坡下的一只野猪“吱”的一声惨叫。 王建设的枪法还是不错的,这一枪正好打在野猪前肩胛后的位置。 小眼儿进大眼儿出,子弹穿膛而出,那野猪惨叫倒地。 与此同时,那只大黑熊也中枪了,这一枪打在了黑熊前胸,月牙形白毛上。 黑熊一个趔趄往前栽了下,从直立改为匍匐状态。 这黑熊的生命力十分顽强,前胸挨了一下,竟然还能动,朝着陡坡上就扑过来。 对于野猪来说,爬陡坡有些困难,但是对黑熊来说,这个不成问题。 当然,受了重伤的黑熊,行动没有那么迅速,再爬陡坡就稍微有点力不从心。 这个时候,盛希平又开了第二枪。 这一枪正好打在了黑熊的头部,本就是强弩之末的黑熊,中了这一枪之后,身子一栽歪,从陡坡上滚了下去。 一直骨碌到挺远,这才停下,趴在那里不动了。 陡坡之上,王建设打完第一枪立刻按下枪把换弹。 而盛希平则是站起来,朝着已经回过神来扭头想跑的另外两头野猪,连着开了好几枪。 第一百三十一章 难忘的教训 李家俩儿子,好歹老大去年娶了个媳妇。 都说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这话还真是没错了。 李家那大媳妇,就跟她婆婆一样,最爱干的事儿就是背后议论人,扯瞎话。 盛希安他们为啥装黑瞎子吓唬人,就是因为李家大媳妇摘托盘儿的时候说盛希平和周青岚的坏话。 把盛家那小哥俩惹急眼了,又不好过去跟她们对着骂。 所以就在暗处学着黑瞎子叫唤,把李家大媳妇等人吓跑了。 李家屋里走出来俩人,正是李家那哥俩。 这俩人估计是忙活了一上午,没机会去撒个尿。 也不知道这得是多着急,连厕所都没去,就直接在东头园杖子根儿上,解开裤子就尿。 一边儿尿,俩人还在那儿唠嗑儿呢。 李家不在林场中心热闹的位置,离着其他人家都有一段距离。 估计是这哥俩也没啥顾忌,说话声音挺大。 “哥,今天咱可是捞着干的了,这头野猪二百四五十斤呢。 咱一家子能好吃好喝儿挺长时间了。” 李二壮尿完了,抖搂两下,这才提起裤子系上裤腰带,一边得意洋洋的跟他哥说道。 “咋样儿?还是我这招儿好使吧?我就说偷摸跟着他们,肯定能捞着好处。” 那头,李大壮也提上了裤子,把裤腰带系上,拍打两下上衣。 “嗯,是挺不错的,这下咱可算能敞开了吃肉。 那天我看见他们扛着狍子,本想着张嘴要一块儿肉,回家咱也解解馋。 可他们几個也太特么抠了,不等我张嘴,就把话给堵死了,一点儿机会都不给。” “呸,都特么一个林场的,凭啥他们成天吃肉,咱就啥也捞不着? 这回咋样?咱也能吃上肉了吧?”李大壮朝着地上吐了口吐沫,一脸愤愤的说道。 “哥,你说他们要是发现了咋整?能不能撵到咱家来找咱啊?” 李二壮还有点儿担心,“盛希平那伙子人可不好惹乎,横着呢。” “切,咱怕他?他撵来还能咋地? 咱都把猪收拾完,肉都炖锅里了,他撵来咱咬死不承认不就完事儿了?” 李大壮摇头晃脑,满不在乎的说道。 “那山里野物,见者有份,还是他盛希平一个人的不成? 就兴他去山里打猎,不许咱进山也整个野猪回来吃? 他又没抓着咱手脖子,他说咱也得认算啊。 他盛希平算个屁,也就是那群知青捧臭脚,显着他能耐了,有本事他来试试?” 李二壮一听,觉得挺有道理。于是哥俩笑了几声,进屋等着吃肉。 盛希平所在的位置,离着李家房后特别近。 那李家哥俩说话的声音不低,加上盛希平听力又好。 可以说是哥俩的对话,盛希平一字不落的全听进去了。 其实刚才追到这儿,一看是李家,盛希平大概也就明白咋回事儿了。 此刻再一听这哥俩的话,那还有啥不明白的? 那天他们几个扛着狍子往回走的时候,半路上遇见了李家那哥俩。 估计是那俩人看见了眼红,于是上了心,昨天偷摸的跟着盛希平几个后头,进山了。 当时盛希平他们被山狸子偷吃兔子气的够呛,就去找山狸子算账。 应该是那段时间,李家兄弟找到了盛希平他们下套子的地方。 找套子其实很容易,盛希平不管在哪里下套子都会做记号。 一般人看见了,都会躲开,避免受伤。 可要是有心人想偷东西,顺着记号找,就能找到下的套子。 不知道这兄弟俩昨天有没有收获,反正他们应该是今天一大早就进山了。 钢丝套应该是昨天下午套中了出来觅食的野猪,经过这一晚上的折腾,那野猪被钢丝套勒的也没多大本事了。 所以李家兄弟俩杀死了野猪,连套子一起就这么拖回家。 估计是怕盛希平他们今天遛套子发现,再追过来,所以李家人动作挺麻利,收拾完野猪肉,立刻就下锅炖了。 盛希平蹲在灌木丛后头,心里琢磨着,要怎么给李家人一个教训。 山狍野鹿,见者有份,这话不假。 有道是山财不可独享,真要是遇见了,人家张嘴要一回,多少也得给点儿。 可李家这哥俩杀了野猪之后,都别说是等着盛希平他们到了分一股,哪怕是留下来点儿肉,今天盛希平都不带多说一个字儿的。 人家照着规矩办事儿,挑不出啥理儿来。 可这俩缺德玩意儿,不光是偷了猪一点儿不给留,还把套子给拿走了。 最可恨的是,他们偷了猪就偷了吧,还这么狂。 啥叫有本事找来试试?咋地,他盛希平怕过谁啊? 今天要是能让李家顺顺当当把肉吃进肚子,他盛希平就改姓儿算了。 原本盛希平真就是打算跟过来,知道是谁偷了猪就行,以后再说。 可这会儿,盛希平改主意了,他得想个办法,给李家那哥俩一个教训。 直接下去找人,肯定不行。 就像李家老大说的那样,盛希平没抓着人家手脖儿,不能证明那是偷的。 再说了,就算能证明野猪时李家兄弟拖回来的也没用,旁人知道了顶多说一句李家哥俩办事不讲究。 盛希平要是再往下追究,旁人肯定说盛希平小心眼儿。 成天上山打那么多猎物,都舍不得分一点儿出来给街坊邻居。 所以盛希平没打算直接去找李家人理论,那样太没劲。 得想个办法,让李家哥俩知道害怕,往后一寻思这事儿,就心里瘆得慌。 让他们也吃个哑巴亏,有苦说不出。 或许是李家人着急吃肉了,锅底放了不少柴火,那烟囱里冒出来的烟越来越大。 盛希平瞅着烟囱口升起的浓浓烟雾,忽地一笑,有主意了。 翻开自己带着的斜挎兜,除了干粮、装熊胆的白布口袋之外,还有他每次进山必带的东西,二踢脚。 这可是盛希平惯用的利器,今天,就给李家一个难忘的教训。 盛希平的目光,看向了周围。 也巧了,这山坡上正好有不少艾蒿。 于是,他撸下来一把艾蒿叶子揉了揉,从兜里又掏出来根烟卷。 盛希平一般时候不抽烟,但他习惯了身上带一盒。 于是把烟卷里的烟丝抽出来,跟艾叶混合了捻紧实,再重新塞到烟卷里头。 这样点燃后,艾叶会慢慢燃烧。 第一百三十四章 有肉自家吃 这一上午又是打猎又是拖着俩大家伙回来,咋可能不饿? 可是王建设等人回来的时候正好赶上学生放学。 估计这会儿那些孩子到家一宣扬,整个儿林场差不多都知道盛希平他们打了一头猪一只熊的事了。 这么大个林场,总有些奇葩,自己不出力,还总想着占便宜。 保不齐就有人跑来,豁出脸张嘴要肉吃。 要是搁以前吧,盛希平他们不爱计较,给点儿也没啥。 可今天上午,刚被人偷了個猪,这会儿大家还一肚子气呢,咋可能再把肉分给外人? 这个季节天气冷了,各家分了肉回去存着能吃好几天呢。 有东西自家吃不好么?干啥非得给那些不相干的人? 有些人白得了肉回去吃,吃完了也未必念着人家的好,保不齐背后还笑话王建设等人傻呢。 所以王建设几个就琢磨,趁着大中午各家都吃饭的工夫,先把肉拆了分开。 等会儿就算真有人来讨便宜,他们借口都分出去了,就可以随便将人打发走,免得惹闲气。 再一个,他们这四五个大小伙子,都挺能吃的。 也不知道盛家中午做了多少饭,要是一起吃,估计未必能够。 莫不如等会儿再说,干完活了,各自把肉送回家,回去吃也行。 如今这时候,各家都不容易,口粮都是有数的,轻易不能在别人家吃饭。 “废啥话啊?走,进屋吃饭去。 这一头午都饿够呛,不吃饱了谁有能耐搬的动那俩家伙啊?” 盛希平还能猜不出来这几个心里想啥?当即笑着就把王建设几个推着进屋了。 “就是,人是铁饭是钢,一顿不吃饿得慌,不吃饱了咋干活啊? 我都说了,中午做的饭多,保管够吃。 快来,赶紧洗手,咱先吃饭,吃完了饭你们在家先忙活着,我去高家那头帮忙。” 张淑珍笑呵呵的招呼众人吃饭,一边端着饭菜进屋。 王建设几个一看着情况,再说不吃就不太好了,只能去洗了手,然后进屋坐下。 正好这时候,在小修厂干活的盛连成也下班回来了。 一进门,就看见了院子里那俩黑咕隆咚的家伙。 “呦,这么老大的猪和黑瞎子啊,刚才人家跟我说,我还不信呢。 希平,你们这是在哪儿打的?”盛连成一边往屋里走,一边问道。 王建设、陈维国几个见到盛连成进屋,忙起身打招呼。 盛连成摆摆手,“哎呀,都自家人,那么外道干啥? 快,坐下吃饭吧,我洗个手啊,马上就来。” 盛连成很快洗完了手进屋,王建设他们赶紧让出了炕头,盛连成上炕坐下。 盛家原本八口人,再加上王建设他们四个,那炕桌真就有点儿坐不开了。 盛希泰和盛云芳一看,干脆坐到了窗台上,其他人挤一挤,好歹将就着吃了饭。 王建设他们都吃的可快了,十来分钟吃饱,嘴里还嚼着东西呢,就拿着刀出去干活了。 大家一起动手,把那黑瞎子和野猪都扒了皮。 按理,野猪应该烧开水褪毛,可那样太费事了。 盛希平就说,不如扒皮快,正好野猪皮留着,还可以做两幅滑雪板,等着冬天可以踩着上山顶打猎用。 四五个小伙子,干活都干脆麻利,不多时,那一猪一熊就被扒了皮。 熊掌、熊鼻子、波棱盖儿都被卸了下来,这些都有用。 猪肉和熊肉都被卸成一块儿一块儿的,摆在了面板和桌子上,等会儿几家分开。 二郎神和黑将军,都得了几块带着不少肉的骨头,俩狗子心满意足的把骨头叼回窝里啃。 就连家里那两只小狗崽,盛希平也把肉切成细条,给狗崽子尝尝味道。 还别说,这俩小狗真行,咬着肉条,汪叽汪叽的叫唤着,慢慢也把肉条给吃了。 这么多肉,盛希平就说,给高海宁留一些办酒席用。 给王家川、郑先勇,还有开内燃机的司机送点儿肉,剩下的各家分了吃。 这个提议挺好,大家伙儿都同意。 于是给高海宁留了一块儿猪肋条,一块猪后鞧,一个熊大腿。 另外,野猪的下货他们没舍得扔,正好也拿去给高海宁。 下货收拾出来做菜,晚上招待帮工的人,都是好东西,平常想吃还吃不着呢。 至于王家川等人,给他们留个四五斤肉就行。 一头猪一只黑瞎子都挺重,即便是去了头蹄下货,也能剩下不少肉呢,分出去一些也不用心疼。 最后剩下的,大家伙儿肥瘦掺和着都分了些,谁也不在乎多少,反正有吃的就挺好。 “希平,那就这样,我们先把肉送回家,你去给王书记郑场长他们送肉。 等会儿咱一块儿给海宁送去肉,下午正好帮忙干点儿活啥的。” 这么多肉摆在那儿,太出眼了,还是赶紧拿回家吧。 免得有人看着眼红过来要,不给还不好。 “成,那就这么安排。” 盛希平进屋,跟张淑珍说了一声儿,然后拎着肉出门,去给王家川送肉。 王建设他们几个,则是找了绳子,把自家分的肉栓一起,找块破布或者麻袋啥的垫着,直接扛回家去。 半路上,还真有那闲打撩的人,赖皮赖脸的凑上来,张嘴就说想要点儿肉。 王建设他们就故意用挺遗憾的语气说,哎呀你看你不早说,我们这都把肉分完了。 这些都是有主儿的,不能随便再给旁人。 对方一听,也就不好意思再多说了,于是王建设几个顺利把肉拿回家。 几个人里头,就数着陈维国最省心,出了盛家隔壁就是陈家。 其实陈维国家里头早就知道隔壁分肉呢,不过陈维国的爸妈都约束着家里孩子,不许他们去盛家凑热闹。 免得这些屁孩子嘴上没遮拦,说点儿啥不中听的。 陈维国这一秋天跟着盛希平没少捞好处,陈家认都跟着沾光,做人得知足,不能给别人添堵。 盛希平这头,把肉分别送给了王家川等人。 人家得了肉,那肯定要说点儿感谢的话,客套一番。 等盛希平挨个儿送完肉回家,王建设他们都回来了。 正好张淑珍也把家里的肉都收拾了放起来,于是几个小伙子端着俩大盆出门。 张淑珍在后面把屋门和大门都锁上,这才放心的去高家帮忙。 第一百三十五章 接老丈人去 “高海宁,快出来,看看我们给你带啥来了?” 王建设几个人,端着俩大盆,刚到高家大门外,王建设就大声吆喝道。 高家明天办婚礼,今天家里要忙的事情不少,左邻右舍、亲戚朋友不少人都过来帮忙。 听见有人大声喊,高海宁立刻跑了出来,然后就愣住了。 “你们这是干啥?” “还能干啥?你明天结婚办酒席,我们给你添几个硬菜还不行啊? 你说你发什么呆啊,赶紧过来搭把手,把大盆抬屋里去啊。” 几個小伙子一看高海宁那愣怔怔的模样,顿时都笑了起来。 “啊?哦。”高海宁这才回过神来,赶紧上前,帮忙抬着大盆进院子。 几个人这一进院子不要紧,院里帮忙的人,呼啦一下子就围了上来。 看着那两个大盆里装着的东西,可把这些人羡慕的不行。 “哎呀你看看,还得是海宁,瞧人家这些小哥们儿多像样儿啊,送来这么老些肉呢。 这得多少?光是肉也得五六十斤了吧? 哎呦,明天这酒席啊,大家伙儿可是有口福了。” 高海宁的父母也听见动静了从屋里出来,一看这情形,夫妻俩也愣了下。 地上两个大盆,其中一个里头放着猪的头蹄下货,另一个里头放着野猪肉和熊肉。 不说那头蹄下货装了满满一大盆,只说这些剃好的肉,最少也得有五十斤了。 “希平啊,你们这是?”高海宁他爸高大强一看这样,忙问了句。 “叔,今天我们进山遇上了三头野猪和一只黑瞎子,打死了一猪一熊。 这不是刚收拾完么? 这些肉还有头蹄下货啥的,算我们兄弟几个的一点儿心意,给明天的酒席添俩菜。” 盛希平笑呵呵的解释了下。 “哎呦,那敢情好了,你们等着啊,我进屋给你们拿钱去。” 高大强瞅着地上这两大盆的肉,高兴极了。 结婚办酒席不怕花钱,就怕没东西可用。 人家好心好意给送来这么多肉,那高家咋地也得有所表示,不能白用啊。 “海宁他妈,快点儿,拿五十块钱来,给希平他们。” 第一百三十六章 笨蛋弟弟没来 周明远夫妻俩,每人都背了个挺大的背囊,然后双手还都拎着网兜啥的。 两口子带这么多东西,步行走那肯定不快。 盛希平和周青岚迎上前去,赶紧接过来一部分东西,减轻二人负担。 “叔,婶子,你俩在曙光林场下车的时候,往这头打个电话就好了。 我们推着铁道三轮过去接,还轻快点儿。” “哎呀,费那個劲干啥?就十七八里路,我俩慢慢溜达着也就到了。”王春秀笑着摆手。 明天高、唐两家办婚事,今天肯定都忙着呢。 他俩来的晚帮不上啥就算了,也不能再添乱啊。 “你们最近咋样啊?我听说都搬到集体户去住了? 那头条件好不好?吃饭还是在食堂?” 王春秀又好长时间没见着闺女了,总得打听打听,闺女在林场怎么样吧? 尤其是前阵子林场发生了那么多事,整个儿松江河林业局都听说了,周家夫妻都挺惦记闺女的。 要不是周青岚跟盛希平处对象了,王春秀真打算想想办法,把闺女弄到别的地方当知青去。 “集体户还行吧,我们十几个女知青都住在一起。 原本说是想自己开伙做饭来着,后来又都嫌麻烦,还是在食堂吃。 这不是凤英要出门子么?我最近都在唐家住,还经常去盛家婶子那边儿吃饭,生活倒挺好的。” 周青岚知道母亲担心她,少不得要说点儿让人安心的话。 当然,她说的都是事实,有盛希平照顾,周青岚在林场的生活,明显比其他女知青要好很多。 “哎呀,得亏有希平照看着,要不然啊,我们是真的不放心。”王春秀闻言,点点头。 刚才见面就看出来了,闺女这些日子应该过得挺好,人胖了一圈儿,气色也挺好的。 “希平啊,真得谢谢你,帮我们照顾青岚。” “婶子,这都是我应该做的,青岚是我对象,那我不对她好,还对谁好啊?” 盛希平一听就笑了,大男人连自己喜欢的姑娘都照顾不好,那不是成废物了么? “哎?青越怎么没跟着一起来啊?” 刚才见了面,光顾着高兴了,没留意,此时周青岚才发现,没看见弟弟周青越。 “我们是坐领导视察的车来的,就俩位置了,坐不开。 再说青越还念书呢,总不能跟老师说,我们去喝酒,给孩子请几天假吧?” 周明远那边笑着解释道。 “他在家呢,你妈给做了不少饭菜啥的,又留给他一些钱和粮票。 没事儿,你不用担心,十四五的小伙子了,自己在家也饿不坏。” 男人都心大,周明远当初十几岁出门求学,都是自己照顾自己,就觉得他儿子也一定能行。 “妈,咱家青越那笨蛋,自个儿在家能行么?” 周青岚对自家那弟弟可不怎么放心,于是小声问她妈。 “没事儿,我跟咱家西院邻居,你王婶儿都说好了。 让她每天中午晚上过去给烧烧炕,热热饭啥的。” 王春秀瞥了眼自家男人,无可奈何的摇头笑笑,然后小声跟闺女说道。 周青岚一听母亲这话,才算放心的点了点头。 西院邻居人不错,他家大儿媳妇生孩子,就是王春秀给接生的,两家关系挺好。 有王婶照看着点儿,他家那笨蛋弟弟应该没啥事儿,最少饿不死。 周明远跟盛希平挺投脾气,少不得问一问盛希平最近都干啥。 这个也没啥可藏着掖着的,盛希平就把这一秋天,领人看青、打松籽、打猎啥的都跟周明远说了。 可能男人天性里都有些爱冒险的因子。 别看周明远一工程师,大知识分子,一听盛希平说什么炮轰獾子、围猎野猪、打黑瞎子这些,立刻就瞪起眼睛来,听的是津津有味儿。 “哎呦,原来你们在林场的生活这么精彩呢。 可惜了,来的不是时候,要不然我也跟着你们进山瞧瞧热闹去。”周明远既向往又羡慕的说道。 “叔,其实进山打猎没那么好玩,挺苦也挺累的。 一天从早到晚在山里转悠,遇不上猎物,这一天就浪费了,遇上吧,有时候还挺危险的。 我这也就是没啥正经工作,不得已进山打猎贴补贴补家里。” 盛希平闻言,只能摇头笑笑。 外人看着上山打猎好像挺有意思,又能卖钱又能吃肉的挺好,实际上这活多累多苦,只有猎户自己明白。 当然,盛希平是从心里喜欢打猎的,也爱进山溜达。 可当着周明远,他不能这么说。 哪个当父亲的,也不乐意看见闺女找了个没啥正事儿的男人。 所以盛希平才故意露出来,很渴望有个正式工作的态度。 这样能让周明远夫妻安心,好歹闺女的对象有上进的心思,只不过眼下形势所限,无可奈何罢了。 “唉,你这话也对,能有个正式工作,上班领工资,那是最好不过的。 也别太担心了,局里不可能一直不招工。 只要你们在知青队好好表现,保不齐哪年上头有政策,你们就招工了呢。对吧?” 周明远对盛希平的表现还是挺满意的,这孩子有正事儿,知道该干啥,挺好的。 就这样,四个人边走边唠嗑儿,四五里地也不费多少时间,就回到了前川林场唐家。 一进大门,唐凤英她娘李玉芹正在院子里忙活呢。 一见表哥表嫂到了,赶忙迎上来,握住王春秀的双手,高兴的不知道说啥好。 “哎呀,可算是把表哥表嫂盼来了。这一路累了吧?快,赶紧进屋坐。” 一边说,一边拽着王春秀就往屋里走。 “老唐,快点儿,咱哥咱嫂子来了。” 唐凤英他爸唐斌也在忙呢,一听媳妇招呼,赶紧过来跟周明远夫妻打招呼。 “呦,表哥表嫂来了?快,进屋坐,进屋坐。” 周明远夫妻就在众人拥簇下进了唐家东屋,王春秀从闺女手里拿过来俩拎兜,递给了李玉芹和唐斌。 “那啥,林业局商店最近也没什么太好的东西,我俩就随便买了点儿。 这些是给孩子们吃的,这两床被面儿、一对儿镜子,是给凤英的添妆。” 如今这时候,结婚随礼多数都是送实物。 脸盆、大镜子、肥皂盒、被面、枕巾、毛巾等等,这些东西多,很少有直接给钱的。 第一百三十七章 解气 周明远跟李玉芹是姑表兄妹,关系很亲。 周青岚在前川林场当知青,在唐家又吃又住的,本身就欠着唐家人情。 如今唐凤英结婚,周明远夫妻肯定要随份厚礼。 另外也得给唐家带些礼物,人情往来本就如此,很正常。 当然,唐家这边少不得要客气一下。 双方寒暄客套一番,唐家收下礼物,安排周明远夫妻在屋里休息。 外头这么热闹,周明远两口子哪好意思坐在屋里不帮忙? 于是把两个大背囊还有其他东西,都放到唐家西屋去,然后两口子也都出来帮忙干活。 按理说,唐家是嫁闺女,高家娶媳妇,忙的是高家。 可唐家和高家住隔壁,两家就隔着道杖子。 平日里两家关系就特别好,要不然也不能把唐凤英和高海宁凑成一对儿。 关于办喜事,两家也商议过了。 如今不论那些老规矩,索性就把两家中间的杖子拆开,酒席一起办,两家合伙款待宾客得了。 这样既省心又省钱,大家伙儿都方便。 所以这会儿就有人,拿着钳子啥的,把两家的园杖子拆开,院子打通了。 这下地方就宽敞不少,众人来来回回忙活着,特别热闹。 那头,一群媳妇婆子,把猪下货都洗了出来,放到锅里煮。 还有人,把那猪头猪蹄儿都用火燎了。 燎去猪毛后,用刷子刷洗蹭干净,全都收拾好了,也放到锅里烀上。 大师傅领着人,这会儿正在调肉馅、和面,准备炸丸子、炸肉段、蘑菇等东西呢。 之前高家费劲巴拉买了些肉回来,不太多,所以就只定了炸四喜丸子和蘑菇啥的,没有肉段。 这不是盛希平他们给送来肉了么?高海宁的爸妈商议之后,决定再加点儿硬菜,来个肉段。 左右也是炸一回东西,多整点儿,明天这酒席也好看。 两家不知道攒了多长时间的油,这回全都倒大锅里了。 就见那大师傅一样一样把腌好的肉啊、冻蘑啥的,放到面糊里打個滚儿,然后放到油锅里炸熟。 一般炸东西都有讲究,要先炸其他东西,最后才是丸子。 该炸的炸,该烀的也都烀上。 前两天盛希平他们送过来的狍子、野鸡、野兔,得亏这时候天气凉,抹上点儿盐,能多放几天。 这会儿也都拿出来,用水泡了洗去盐分,放锅里烀上。 高、唐两家办喜事,林场过来帮忙的人不少。 大家伙儿有说有笑,嘻嘻哈哈聊天的工夫,就把活干了。 “哎?你们听说没有?李大白话家,今天上午出了件儿邪门的事。 他家不知道咋了,上午烧火做饭的时候,那炕突然就鼓了。 好家伙,炕面子全都裂开了,炕稍还塌了挺大一片。 我听说,连锅台都裂开了,锅也歪了,满屋子鼓的全都是灰。 李大白话他媳妇,差点儿让蹿出来的火苗子给烤了。” 帮工的人里头,总有那么几个消息特别灵通的。 这会儿,就聊起来李大白话家,上午的事儿了。 “啊?这是咋了?好模样儿的烧火做饭,咋还能把炕给鼓了呢? 他家烧锯末子了?不能啊,谁家烧炕用锯末子?都是烧炉子才用那玩意儿啊。” 人都有八卦的心,有人提起话头来,旁人立刻凑过来打听。 “不知道咋回事儿,反正那会儿工夫我正好出来抱柴火打算烧火做饭。 大老远的我就瞅着李大白话他家那烟囱,咕咚一下子就冒出来一股黑烟。 那可跟咱平常烧火做饭的黑烟不太一样,黑咕隆咚的就冒出来一大朵。 我这不是好奇么?就特地打发我们家那小子去他家看了看。 结果你猜怎么着?我家老儿子回来说,老李家这下可别提了。 好家伙那造的,满屋子都冒烟咕咚,可哪全是灰。 他家那炕啊,也不用要了,全得扒了重新盘。” 林场住户多,虽说李家住的偏,可还是有人能注意到一些异常。 “哦,难怪了。我听人家说,今天中午,李大白话家去食堂打的饭。 那李大白话还一个劲儿的骂人呢,哎呦,合着是他家炕鼓了啊。 真行,这得是灶坑里放了多少柴火,才能把炕给鼓了啊。” “咳,你们知道啥啊? 李大白话他家那俩儿子,今天一大早晨就进山去了,然后拖着个死猪回来。 我估计啊,他们这是上山捡了人家的猪,回来赶紧收拾了就打算烀上吃。 闹不好是太着急吃肉了呗,把灶坑里塞满了柴火,结果一个没弄好,把炕给鼓了。” 林场这么多人,总有些好信儿爱八卦的。 此时凑到一起,七嘴八舌的议论着,那叫一个精彩。 那头越说越热闹,声音也越来越大。 另一边干活的王建设、陈维国等人,却是越听心里越核计着不对。 李大白话家?炕鼓了?烟囱里头咕咚一下子冒黑烟? 这怎么听着,跟前两次盛希平用炮轰獾子还有猞猁那么像呢? 再一想,今上午盛希平去追偷猪的人,耽误了挺长时间才回来。 “不是吧?希平又出损招儿了?”王建设没憋住,笑的不行。 “嗯,我猜是他干的,能把二踢脚玩那么溜的,除了他也没别人了。” 陈维国也是憋的挺难受,捂着嘴一个劲儿的乐。 “难怪他说,回来有热闹瞧,可不是咋地? 哎呀,他咋不早点儿跟咱说呢?要是说了,中午我不吃饭,也得去李大白话家看看热闹啊。” 王建设一脸遗憾,这么热闹的场面,他们没能亲眼看见,太可惜了。 “走,找他去,让他给咱说说,当时啥情况?” 陈维国一看手头上的活也忙的差不离了,于是拽着王建设,就去找盛希平了。 “希平,你来,我俩有话问你。” 二人找到正收拾桌椅的盛希平,陈维国伸手,一下勾住盛希平的脖子,搂着他就从高家院子里出来。 三人跑到了前面大河套边儿上,陈维国这才松开盛希平。 “哎?跟我们说说,你今天上午,怎么用二踢脚,把李大白话家的炕给炸了的? 刚才我们可都听说了啊,李大白话家那炕彻底不能用了,非得重盘不可。 你小子太行了,这损招是咋想出来的?”陈维国一边问,一边笑的前仰后合。 真的太解气了。 对付那种无赖,跟他们讲理没用,就得想办法收拾他们一下,出出这口恶气。 第一百三十八章 亲家见面 盛希平还以为这俩人把他拽出来,是有什么事儿呢。 一听他们打听李大白话家,盛希平也跟着笑了起来。 趁着这会儿四周没人,盛希平就把自己在李家房后山坡,听见李大壮李二壮那哥俩说的什么。 然后他怎么用二踢脚,鼓了李家炕的事儿,都说了。 尤其是炮仗响了之后,李家那满屋子都冒烟,李家人带着黑烟跑出来的情形,直接把王建设和陈维国给笑不行了。 二人捂着肚子缓了好半天,这才平复过来。 “行,真有你的,我就说你晚回来那么长时间,肯定是有事儿耽误了,合着你来了个大的。” 王建设笑的上气不接下气,肚子都笑疼了。 “这招儿够绝,太解气了。 李家特么那俩犊子,就该拾掇他们一下,让他们知道知道,别人东西不是那么好偷的。” 盛希平笑笑,这一招其实损人不利己,算不得啥绝的。 但是解气啊,对付李家那些混不吝,用这样的招数最好了。 跟他们不能讲理,讲理没用还得被气个半死。 反正那头猪也没打算要回来,他只要出了这口气就行。 “维国、希平,回头这事儿别跟福生还有志军说啊。 他俩岁数小,没那個深沉,万一嘴上没个把门儿的,胡乱说出去,到时候又是麻烦事儿。” 王建设心眼子多,笑够了之后,嘱咐陈维国和盛希平。 这事儿,他们三个知道就行了,别再往外说。 不管旁人怎么猜测,他们都别把这事儿漏出去。 三个人都笑够了,这才返回高家。 一进院子,张志军和潘福生就跑了过来,问他们去哪儿了。 这俩小子也听说李大白话家的事儿了,可他俩岁数小点儿,经验还是不足。 只隐约觉得哪里不对,却没有猜到是盛希平搞鬼。 反正俩人挺高兴,就觉得李家人偷了他们的猪,结果遭了报应,挺解气。 盛希平和王建设、陈维国互相使了个眼色,都憋着笑,谁也没多说。 只哄着这俩,赶紧干活去。 傍晚时分,高家这边该预备的都预备差不多了,就剩下蒸几锅馒头明天待客用。 大厨用烀好的猪下货跟猪头猪蹄啥的,做了不少菜,招待高、唐两家的亲戚朋友。 两家凑一起待客,高海宁他爸又特地去小修厂,把盛连成给叫来,安排到唐家那头吃饭,正好跟周明远一桌。 就这样,盛连成跟周明远这未来的亲家,在唐家见了面。 周明远跟盛连成一见如故,借着唐家的酒菜,俩人凑一起喝酒聊天,越唠越投机。 另一桌上,张淑珍和王春秀也被安排坐在了一起。 其实下午干活的时候,俩人就见面了,还说了会儿话,此时又凑在一块,嘻嘻哈哈的说笑聊天。 别看王春秀人家是医院的大夫,知识分子,可一点儿架子没有。 跟张淑珍这个家庭妇女还挺对脾气,聊的也可高兴了。 “弟妹,这次来林场,能住几天啊?要是得空的话,去家里坐坐呗?” 张淑珍给王春秀夹了两块猪肝放碗里,随口问道。 “嫂子,原本呢,我们是想着凤英结完婚就返回松江河了。 二十一号有小火车嘛,要是耽误了时间,回去费劲。” 王春秀寻思了一下,挺为难的说道。 他们过来,本心也是想跟盛家人见见面儿,顺道把两个孩子的亲事说一说,看啥时候定下来也安心。 可就是这交通上,实在是不太方便。 小火车三天一趟,二十一号不回去,就得二十四号,那样耽误的时间太长,他们还有工作呢。 “这个不要紧,我们老盛说,这几天小修厂要安排人,下去拉机器。 回头让老盛问一问,到时候你们两口子跟着一起回去就是了。” 这年月林区交通不方便,除了三天一趟的小火车之外,也就是蹭林场下去办事的内燃机。 场里也知道这个情况,反正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谁也不说什么。 王春秀一听这话,高兴起来,“真的啊?那可太好了。 只要有车能回去,我们在这儿多住一两天啥的也行。” 闺女在林场,好几个月才能回去一趟,做母亲的能不想么? 王春秀也想着多陪陪闺女,顺道看看盛家。 既然有车可以回去,王春秀也就不担心了,晚个一两天回去,领导也不会说啥。 第一百四十章 新家 两挂马车帮着运东西,搬家自然就简单多了。 众人把家具等东西都装到了马车上,其他轻快些的或拎或扛。 本来也没太多东西可搬,这下子,一趟就搬过去大半。 新房子这头,早就收拾妥当了。 房子四周用一人来高的木头夹了一圈园杖子,大门也是新做的,比原来的宽,带门楼子。 门楼子上头苫的油毡纸,两扇门还有门柱子,都刷着淡蓝色的油漆。 马车停在新房子门口,盛连成夫妻上前来开门。 然后张淑珍拎着米桶,盛连成端着锅,二人先进屋。 其他人则是抬下家具等东西,也跟着进来。 盛家这房子西头两间是公房,砖瓦结构,东头后接了一间半,砖包垛、大坯墙。 为了统一好看,外墙也都刷了白灰。 红瓦白墙,门窗则是跟大门一样,刷着淡蓝色的油漆,看上去特别规整干净,让人眼前一亮。 进门就是厨房,门口东西两边是锅灶。 厨房北边那半,东头靠墙盘了个炉子,连着里屋的炕。 挨着炉子是放水缸的地方。西头这边上面打了一排吊柜,下头空着,正好放碗柜、酸菜缸、咸菜缸、酱缸等东西。 东屋一间半,南北两铺大炕,西屋一间,只有南边一铺炕。 别看西屋只有一铺炕,但是屋里可不简单。 这是专门为盛希平结婚准备的,屋里是全套花曲柳面儿的新家具。 炕琴、立柜、写字台、五斗橱、一对儿箱子、靠边站、四把椅子。 也没计算是多少条腿,反正现在流行啥,盛连成都给准备好了。 “明远老弟、弟妹,你们看,这屋就是给希平结婚预备的,全套的家具。 我正攒工业券呢,等着攒够了,到时候看看他们俩喜欢啥。 或是买个收音机,或者买個缝纫机,家里再添个大件儿。” 盛连成把两口铁锅坐在了锅灶上,还没来得及和点儿黄泥抹缝儿呢。 倒是先领着周明远、王春秀夫妻,到西屋转了一圈,以表示盛家的诚意。 周明远夫妻从进门开始,就对这新房子各处都挺喜欢的。 他们现在住的房子还是从单位租的呢,没有属于自己的房子,而且地方特别小。 盛家这三间半房子,宽敞明亮又规整,看着就稀罕人。 再一看西屋里头这些家具摆设,处处都彰显了盛家的用心,以及对周青岚的看重。 周明远夫妻从一开始接触盛希平,就觉得这小伙子人不错,家教也挺好,父母肯定都是通情达理的人。 昨天见到盛家夫妻,一番交谈下来,对盛家人的印象特别好。 憨厚、朴实,待人热情周到,闺女嫁到这样的人家来,日子肯定不会差。 “盛哥,你用心了。”周明远没多说,几个字,却包含了不少内容。 “咳,这不是应该的么? 希平是长子,这些年帮着家里不少,他结婚,那必须重视。” 盛连成一听就笑了,长子顶门立户,长媳关系到盛家门风和未来,哪能轻忽? “那个,老弟、弟妹,你俩随便看啊,我先去和泥,把锅安上。” 搬家,都要暖房暖锅,再说了,等会儿还得做饭炒菜招待人家呢,不把锅安上怎么用? “哎,好,盛哥你忙你的,我出去帮着抬东西。” 新家,除了西屋提前就安置好之外,东屋现在还啥都没有呢,也没啥可看的。 于是周明远赶紧出去,帮着往屋里抬家具啥的。 王春秀则是帮着张淑珍,先把厨房收拾了,等会儿好做饭。 众人把车上的东西都抬进了屋,家具啥的都搬到东屋去,该抬到炕上的就抬上炕,该往哪里安置就全都安置好。 这一车全都归置妥当后,众人又赶着车,回去把剩下的东西再运过来。 男人们去搬东西,张淑珍、王春秀、徐秀香、周青岚几个则是赶紧收拾厨房准备饭菜。 这个倒是也容易,昨天分的那些肉还没怎么动呢。 直接收拾出来,煎炒烹炸,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反正敞开了吃也足够了。 新房子的炕,其实每天都过来烧把火的,只是没安锅而已。 盛连成和了泥,按照锅的大小,稍微调整了一下。 然后在锅灶的一周圈抹上黄泥,把铁锅坐上去,稍微转动两下,使锅和周围严丝合缝。 再用泥抹子稍微找一下,也就行了。 盛家这锅台是用砖砌的,还特地做了水泥面儿,比黄泥锅台可干净多了。 第一百四十一章 说定亲事 应该这么说,盛希平跟周青岚两个能进展这么顺利,李玉芹和唐凤英这对母女功不可没。 李玉芹是真心看好了盛希平,要不是家里除了唐凤英再没合适的闺女,她早就把盛希平划拉回家当女婿了。 当然,亲闺女没有,表侄女也不错,所以李玉芹极力撮合这俩人。 虽说盛希平和周青岚这是自由恋爱,可是到了谈婚论嫁的阶段,总得有个媒人在中间。 把双方父母不好直接说出口的话,代为转达。 李玉芹性子爽直,又跟两家都关系不错,媒人这角色,自然是非她莫属了。 原本,今天唐家还有不少事情忙活,盛家搬家,李玉芹两口子就没过来帮忙。 可盛家特地打发孩子过去请,李玉芹就明白是咋回事儿了。 所以不用张淑珍说,李玉芹主动就提起来俩孩子的婚事。 李玉芹这话,真的是说到了张淑珍还有王春秀心坎儿上。 儿女大了,该是谈婚论嫁的时候。 男人心大一般不考虑这些事儿,但是做母亲的,哪個不是成天惦记着? 尤其是张淑珍,自家儿子二十了,正是要说媳妇的年纪,如今又有了个挺不错的对象,那真是巴不得立刻就把儿媳妇娶进门。 可这话她不好直接问王春秀啊。 正巧李玉芹说了,张淑珍就停下筷子,一脸期待的看着王春秀。 周家这头呢,其实王春秀对盛家还有盛希平都十分满意。 可就是觉得,闺女才十八,岁数小了点儿,不想闺女太早就结婚成家。 可周青岚如今在林场当知青,离着家远,虽说有表姑家里照顾着,总归差了一层。 王春秀有时候也担心,这大姑娘、小伙子正是气血方刚爱冲动的时候,真要是硬拖着不让办婚事,哪天闹出点儿别的事情,两家人脸上都不好看。 所以此刻李玉芹一问,王春秀犹豫了下。 “玉芹、淑珍嫂子,要是从心里讲呢,我和青岚他爸,都不想闺女太早结婚。 咱都是从姑娘时候过来的,老话说了,当一天姑娘做一天官儿。 女孩子在家的时候是最享福的,这一旦结了婚啊,丈夫、孩子、老人,一根肠子八下挂,方方面面都得操心,没有闲的时候。” 有道是“抬头嫁女、低头娶妇”,“一家女百家求”。 不是王春秀故意拿把,谁家有闺女,都得考虑周详,哪有轻而易举就点头答应亲事的? “不过呢,青岚跟希平感情在这。 我们两口子这回来也看明白了,淑珍嫂子和盛大哥都是实在人,对我们家青岚也是真的好。” 前面那些话,只是铺垫,也是表明一个态度,我们家闺女不是没人要。 “你看我都没想到,给孩子做条薄棉裤,嫂子这还特做了让孩子穿上。 嫂子,我得谢谢你,青岚交到你手上,我们两口子挺放心的。” 王春秀一边说,一边拽住了张淑珍的手。 “嫂子,你看这样行么? 我跟明远的工作忙,最近这段日子可能是没时间了。 咱赶在年前,你看看什么时候你跟盛大哥有时间,就去趟松江河,咱直接把两个孩子的婚事定了。” 关于闺女的亲事,周明远两口子议论了不知道多少回。 最理想的办法就是,今年年前订婚,年后等采伐结束,造林开始之前,办婚礼。 正好盛希平和周青岚的岁数也都够登记了,两家用点儿心,风风光光的办个婚礼,挺好的。 “行,行,都听弟妹的,其实我跟老盛,我们也是这么想。 咱也不用太着急,我们再给孩子攒点儿东西,到时候咱把婚事办的好一点儿。 青岚是城里姑娘,嫁到这山沟沟里头,说啥我们也得把婚礼办漂亮了。” 前面王春秀说那些话的时候,张淑珍这心里还悬着呢,就怕人家夫妻舍不得闺女,不肯太早让周青岚出嫁。 没想到王春秀这话音一转,竟是同意了婚事,而且说的时间,也跟张淑珍想的差不多。 林场马上就要冬运生产了,这个时候全场一盘棋,全都得动员起来采伐运输。 闹不好盛连成和盛希平都得住到山上去,哪有时间订婚结婚? 最合适的时间,就是年前放假那几天,先订了婚。 等着年后采伐任务结束,更新造林还没开始,正好能闲俩月,办婚礼正好。 双方这算是不谋而合,张淑珍和王春秀都挺高兴。 尤其是王春秀,一听盛家还要给预备东西,心里就更高兴了。 “嫂子,你家这还有好几个儿子呢。 咱也不用整的太好,随大流就行,我们主要是看好了希平这小伙儿。” 这个年月的人结婚,没有啥彩礼、嫁妆那一说,俩人志同道合、能过到一块儿去就行。 以前啥都没有,俩人结婚连套新衣裳都凑不出来。 更别提啥婚礼、酒席了,领个证直接搬到一起住的,不也有的是么? 盛家已经预备了房子、家具,给了周青岚一块手表不说,还给买了布料、鞋等东西。 这已经是比大多数人家的条件都好了,王春秀也不是那种贪心的人,不可能再狮子大张口要什么。 只要盛希平能好好对周青岚,知冷知热知道心疼媳妇,周家这边,真没啥别的要求。 张淑珍一听这话就笑了,“我就说我们家希平啊,命儿好。 找了青岚这么个好姑娘,周老弟和弟妹,更是通情达理的。 弟妹放心,我们肯定量力而行,能给多预备的,尽量预备。 要是真准备不出多少东西来,弟妹也别挑理就行。” 话,就是越说越敞亮。 双方都不是那故意挑毛拣刺儿的人,都是一心为了孩子好,自然能说到一起去。 李玉芹提了个头,再就没说话,由着王春秀和张淑珍商量。 此刻听二人把订婚结婚的事情都商议妥当了,李玉芹也是格外高兴。 “表嫂,淑珍嫂子,那这事儿咱可就说定了啊。 等着希平和青岚结婚,我肯定帮着好好操办。” 李玉芹跟他家闺女唐凤英一样,都是热心肠,再说这都是正经亲戚,那肯定得用心。 “那是必须的啊,你是青岚的姑姑,我们还得请你当大媒人呢。” 王春秀和张淑珍互相看了眼,哈哈笑了起来。 第一百四十二章 出国考察 北炕上女人们有说有笑嘻嘻哈哈挺欢乐,南炕上这些男人们,喝酒划拳也挺热闹。 盛连成逮着机会,拽着周明远喝了不少酒。 男人心大,儿女婚事他们只掌控大方向,至于细节啥的不归他们管。 周明远跟盛连成挺投脾气,俩人边喝边聊,不知不觉就喝了不少。 正喝酒说笑间,外头狗子一阵狂叫,坐在炕沿边儿上的盛希康,急忙出去查看。 结果到外面一看,是林场办公室的一个人。“赵叔,你找我爸啊?” 盛希康就以为,对方是来找他爸盛连成的。 毕竟盛连成是小修厂厂长,还是工队长嘛,场里有事找他,很正常。 “希康啊,我今天不是来找你爸的。”赵立民摆摆手。 “那个,咱局机修厂的周工,是不是在你家呢?” 盛希康一时没反应过来,“啊?你说谁?” “哎呀,就是你哥那個对象周青岚,他爸。” 把赵立民给急的,直接迈步就往屋里走。 反正二郎神和黑将军都拴着呢,还有盛希康在外面,也不怕狗咬人。 “周工,周工,那个啥,快点儿去林场,有你的电话。” 赵立民迈步进屋,也没看屋里啥情况,直接大声说道。 周明远正跟盛连成、唐斌等人喝酒呢,一听这话就愣了下。 “啊?有电话找我?”一边问,周明远立即穿鞋下地。 他来的时候跟领导请了好几天的假,按说不是太紧急的事情,领导绝对不会打电话到前川林场来找他。 “盛哥,我先去接个电话啊,看看局里有啥事儿。” 周明远回头跟盛连成说了声儿,然后从墙上取下来自己的外衣和帽子,穿戴上就往外走。 北炕上正吃饭的王春秀一看,也觉得蹊跷,不过她什么也没说。 “表嫂,局里这是有啥要紧事儿,还能把电话打林场来?” 倒是旁边的李玉芹,有点儿沉不住气了,忙问了句。 “不知道,我也猜不出来,估计是机修厂那头有啥大事儿吧? 你哥是总工程师,有些问题别人可能处理不了。” 王春秀也不知道原因,大概也只能往这方面猜测了。 “弟妹你别急,咱家离着场部近,等会儿就知道咋回事儿了。” 盛家这新房子在林场偏东的位置,就在场部后面没多远,走路也就三五分钟。 果然,周明远出去了十来分钟,就回来了。 “媳妇,那个咱赶紧收拾东西回松江河,局里有任务安排。” 周明远一进屋,先跟王春秀这么说。 “盛大哥、嫂子,实在不好意思啊,这吃饭吃了一半儿,我俩得赶紧回去了。 刚才局里孟书记来电话了,说是要安排我出国考察。 咱省要组织一个林业代表团,去加拿大进行考察访问。 主要是考察人家的林业生产建设、林业机械制造、林业机械化生产和木材加工等生产管理和科学技术。” 周明远觉得挺不好意思,盛家好酒好菜招待他们,结果这饭吃了一半儿,他们就得走。 “出国考察啊?这可是好事儿。” 屋里众人一听,都愣了下,随即回过神来。 “孩子他妈,快点儿,赶紧给周老弟和弟妹收拾点儿东西带着。 他们这是有要紧事儿,不能耽误。” 盛连成赶紧招呼张淑珍,给周明远夫妻带点儿东西回去。 人家今早晨过来的时候带了不少东西,总得回礼才行。 “别,盛哥,别费那个工夫了,没时间。 刚才你们场那个王书记说了,马上就安排摩托卡,送我们回去。 这事儿不能耽误,我得先回局里拿学习材料,然后到省里集中学习几天,时间紧,不能耽误。” 周明远急忙摆手,这时候了哪里还顾得上啥东西啊?局里那边催的紧,得赶紧回去。 周明远这么说,张淑珍可不能真的就坐在那儿不动。 于是赶紧穿鞋下地,去厨房柜子里翻出一包东西来。 这是家里提前就准备下的,本就是打算给周明远两口子。 秋天晒的蘑菇、小鱼干、松子、榛子都不少,另外还有獾子油、黑瞎子油各一罐子。 再拿上块野猪肉、黑瞎子肉,也就齐了。 她这边收拾呢,王春秀就已经穿戴好了,夫妻俩跟盛家众人告辞,就要往外走。 “大兄弟,弟妹,咱家里也没啥好东西,就是些山里一些不值钱的玩意儿,你俩带回去留着吃用啥的。” 张淑珍这动作是真快,正好把东西都装好了,塞给周明远夫妻。 “哎呀,嫂子,你看你这太客气了,真不用。” 周明远夫妻一看,好家伙,人家给装了一大背兜东西不说,还有两块肉。 那两块肉看起来,得十来斤了。 他们早上过来的时候,就拎了两网兜东西,哪好收人家这老些回礼啊?两口子连忙推拒不收。 “希平,快,你给拿着,然后跟青岚你俩一起,送你周叔周婶去车站。” 张淑珍实在着呢,一见周明远夫妻不肯要,立刻就把东西交给了自家大儿。 盛希平刚才一直在琢磨事儿呢,记忆里,上辈子周明远没出国考察过啊。 上辈子确实有这么个林业代表团出国考察的事情,但松江河林业局派去的是孙云鹏他爹,孙正杨。 孙正杨原本是林业局的办公室主任。 这几年乱糟糟,孙正杨也是见风使舵的高手,顺势就成了某委员会的副主任。 要不然,孙家怎么会这么嚣张? 上辈子,在孙正杨出国考察归来后,孙家的权势也到了巅峰。 所以盛希平就挺纳闷儿,是他记忆出问题了。 还是这辈子有些事情出了变化,怎么换成周明远出国考察去了? 正寻思间,就听见张淑珍喊他,盛希平立刻接过来东西。 “叔,婶子,这是我们家的一点儿心意,也不是啥值钱的东西。” 盛希平笑着跟周明远夫妻解释了句。 “带回去,正好给青越补补身体,他正读书长个子的时候,多吃肉和坚果,对身体好。” “走,我送叔和婶子去车站吧,摩托卡应该是在那边等着呢。” 盛希平二话没说,拎着那些东西,就跟周明远夫妻一起出门了。 周青岚也一路小跑,跟在后面。 盛希平陪着周明远直奔车站,周青岚则是陪着母亲回了唐家赶紧收拾东西,然后又返回车站。 正好摩托卡的司机老黄已经发动了车子,盛希平把东西放在车上,跟老黄打了招呼。 这才下了车,跟周青岚俩人朝着车里的周明远夫妻挥挥手。 第一百四十四章 卖松子 盛希平往那边墙上瞅了眼,上头写着松子收购价三毛五。 这年月有个好处,物价非常稳定,不管什么东西,都没有随便涨价的。 每一次价格调整后,基本上十年八年不会再有波动。 这要是搁二三十年后,不说别的,就松子吧。 赶上大收的年月,松子价钱就掉的没眼看。 要是赶上哪年松子少,那价格就一路狂涨。 眼下不会出现这种情况,别看今年松子小收,收购站的价格依旧还是三毛五,就这样,爱卖不卖。 “那行,我们去把剩下的都扛过来,然后一起过秤。” 盛希平给潘福生使了个眼色,让他在这儿看着。 其余人出去,把剩下的麻袋一趟一趟都扛过来。 松子全都扛到收购站了,这边工作人员开始过秤记账。 那麻袋上都有各家的标记,倒也不怕弄混了。 于是挨個儿过秤之后,人家那头扒拉一阵算盘,把钱数都给算好了,开票付钱给盛希平他们。 当初打松塔是一起合伙,打下来的松塔各家平分,然后回家自行加工。 按说,应该各家相差不大。 可别忘了,还得留下点儿自家过年吃,有的还要送给亲戚些。 就像盛家似的,分散出去不少。 所以盛希平这回也就带来四百斤多点,三毛五一斤,卖了将近一百五十块钱。 像陈维国,自家留的少,就比盛希平多卖了十块钱。这都正常。 松子卖完,钱拿到手,几个人都挺高兴。 不到半个月的工夫,挣了一百四五十块钱呢,赶上好几个月的工资,谁不高兴啊? “走,咱们去趟街里,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去办。” 盛希平把钱揣起来,拽着几个小哥们儿,一起从收购站出来。 “哎?不对啊,希平哥。 咱不是还带了一个黑瞎子胆,一张猞猁皮么?你咋不拿出来一起卖了?” 直到众人都走出收购站了,张志军才想起来,赶紧提醒盛希平。 “军啊,你刚才在这收购站的墙上,看见价格表了么? 你瞅见那上面写着收熊胆和猞猁皮了么?”盛希平摇头笑道。 “这地方就是个小收购站,便宜的东西收,太贵重的收不了。” 这里其实很偏,只不过跟森铁火车站沾了点儿光而已。 从沟里各林场下来的人,要是背着那些挺沉的山货之类,都懒得再往别处走,所以就往这个收购站卖。 盛希平来这里两回了,墙上那收购价目表他看了好几遍,只有普通的山货、药材、废铜、废铁啥的在上面。 像熊胆、鹿茸、老山参这些,不能在这儿卖,要去松江河药材公司的收购部。 至于各类动物的皮张,则是要去松江河供销社的收购站。 主要原因是,这些东西价格太贵,品质也不一样,都得是那种经验特别丰富的行家,才能辨认定价。 森铁这个收购站太小,没那种能人,所以只能收价格低的东西。 盛希平这么一说,其他人也就明白了。 那还说什么,赶紧去街里卖了熊胆和猞猁皮,下午他们还能跟着内燃机一起回去呢。 盛希平等人是早晨七点半从前川出发,到森铁车站就快十点了,又在收购站耽误了一阵子。 等他们到中心塔的时候,差不多就十一点了。 盛希平就说,找个饭馆吃点儿东西吧,咋地也不能饿着肚子。 中心塔实际上就是林业局的中心位置了,这周围有局三楼,有林业局商店啥的,自然也有林业局的饭店。 大家伙儿刚卖完了松子,兜里都有钱,不差这一顿的饭钱。 于是就找了个林业局的饭店进去,要了四个菜,一人再来四两米饭俩花卷。 这年月的人,是真能吃,尤其像盛希平他们,都二十啷当的岁数,又总是干活出大力,饭量都挺大。 盛希平吃的快,吃完饭之后,他让王建设等人就在林业局商店门口等着。 “王书记让我给局里赵书记捎副黑瞎子的波棱盖儿,那个,我先去趟赵书记家,回头咱一起去卖黑瞎子胆。” 他们这五个人,不好一起去赵书记家里,不知道的还以为咋回事儿呢。 所以盛希平让其他人就在这附近等着,他则是一路往中心塔北边走。 赵书记家就在中心塔北边往红旗街走的半路上,一处挺不起眼的平房。 盛希平有王家川给的地址,又跟人家打听了一下,总算找到了在胡同里的赵家。 “赵书记在家么?”盛希平站在门口,朝院子里喊了声儿。 正是大中午吃饭的时候,屋里人听见动静,出来个挺高个子的小伙儿。 “你找我爸?” 对方看了眼盛希平,挺面生的,应该是没见过,于是就试探着问道。 “哦,我是前川林场的,我们林场书记王家川,托我给赵书记带了点儿东西。” 眼前这人,盛希平认得,是赵书记家的大儿子赵广宁,在局机关开吉普车。 上辈子,盛希平跟赵广宁认识,还一起合伙做过买卖,这人不错。 赵家经常有人来找,估计赵广宁也是习惯了,于是点点头。 “进来吧,你来的巧,我爸刚回家坐下来吃饭呢。” 一边说,一边将盛希平让进了屋。 赵家也是两间半的公房,看起来年头挺久了。 那房子挺矮,盛希平和赵广宁这样的个子,头差一点儿就顶着天棚了。 “爸,有个前川林场的同志来找你,说是王叔委托他给你送什么东西来了。” 赵广宁先进屋,跟他爸说了一声儿。 “哎呦,是家川派来的人吧?快,进屋坐。 吃饭了没有?快坐下来一起吃点儿。孩儿他妈,赶紧去拿副碗筷来。” 赵家人正吃饭呢,赵永胜一见盛希平进来,别管认识不认识的,忙笑着招呼盛希平坐下吃饭。 “赵书记,我刚刚吃过了,在咱局饭店吃的。” 盛希平连忙推拒,头一回登门,哪有直接就来吃饭的? 按理,不好在人家吃饭的时间登门,可盛希平也没别的办法啊。 王家川叮嘱过,不要去单位找赵永胜,最好是去家里,那就只能是趁着中午或者傍晚下班,赵永胜在家的时候。 下午盛希平他们就要返回林场了,不中午来还能啥时候? 这个点儿都吃饭,赵永胜肯定在家。 第一百四十五章 遇故人 “赵书记,这是我们林场王书记托我,给你送来的黑瞎子波棱盖儿。 王书记说你的腿一到冬天就疼,正好前几天我们上山打了只黑瞎子,留下这副波棱盖儿。 这东西也叫假虎骨,加点儿药材泡酒,治风湿骨痛啥的,挺好使。” 盛希平从背兜里翻出来一个布包,那布包里包着的正是黑瞎子波棱盖儿。 “这是我从家里捎来的一点儿蘑菇木耳啥的土产,家里也没啥好东西,书记你别嫌。” 接着又拿出个口袋来,里头装了些蘑菇木耳、榛子松子啥的。 “哎呀,你看看,我这腿还让你们都惦记着。 这黑瞎子波棱盖挺难淘登的,你倒是挺厉害啊,能打着黑瞎子呢。” 赵永胜一听是黑瞎子的波棱盖儿,当即高兴起来,忙接过了那布包。 “小同志,我得谢谢你啊。 不瞒你说,哎呀,我这腿啊,一到冬天是真难受。 那天我给你们王书记打电话,聊起来这事儿,没想到他还真放心里去了。 那啥?这东西多少钱?我给你钱。” 双方不认不识的,哪有平白无故收人东西的道理? 更不用说,这黑瞎子波棱盖还挺难淘登。 赵永胜不想欠人情,就想着掏钱买。 “赵书记,你要是这么说,那我可就不能给了。 我爸跟王书记关系很好,王叔跟我张一回嘴,要副黑瞎子波棱盖儿。 我要是再收钱,回去我咋跟王书记说?那我爸要知道了,不得抽死我啊。” 盛希平哪能要赵家的钱啊?别说他不缺钱了,就算缺钱,也不能要这份钱啊。 当然,这话不能说的太直,要不人家该以为他瞧不起谁了。 所以盛希平就这么半开玩笑的说道。 “你爸?也是前川林场的?谁家啊?说不定我还认识呢。” 赵永胜一听这话,忙问了句。 “嗯,我爸是前川林场小修厂的厂长,还兼任工队长,姓盛,盛连成。” 盛希平笑呵呵的自报家门,“我是盛家老大,盛希平。” “原来是老盛的儿子啊,你看,我就说是看着你面慌儿的么? 老盛我认识,哎呀,那年他选上咱局的劳动模范、先进個人,去省里开会的时候,我跟他一起去的。” 赵永胜啊了一声,想起来是谁了。 面慌儿的,就是说看一个人好像有点儿熟悉的意思。 盛希平的相貌算是综合了父母的优点,眉眼和下巴像盛连成。 当然,赵永胜说面慌儿的,客气的成分比较大。 这一说,赵永胜就知道是谁了,对盛希平的态度又热情了几分。 “小盛啊,黑瞎子波棱盖儿我就收下了,这些东西你拿回去吧。 你们在林场也不容易,秋天满山忙活,划拉点儿山利落,还是拿收购站卖了吧。” 赵永胜虽然认识盛连成,可也没啥交情。 这中间有王家川的面子,收下一副黑瞎子波棱盖儿就可以了,不好再要其他东西。 当然,赵永胜心里也有别的顾虑,他担心盛希平忽然登门送东西,是有求于他。 赵永胜这人呢,在松江河林业局十七年了,真正算是松江河林业局的奠基人。 他为人处世很公正,对人也挺好。 但凡来找他的,只要在情理之中,他都能尽力帮一把。 可眼下呢,形势不好,他也不想惹什么麻烦,自然也不好收盛希平的东西。 “赵书记,这点儿东西不值啥钱,就是一点儿心意,没有其他意思。” 盛希平一听就知道,赵永胜这是误会了。 他来,可没有求赵永胜办事儿的意思,纯粹就是看在王家川的面子,帮个忙罢了。 “赵书记,莪还有几个朋友,在中心塔那儿等我呢。下 午我们还得回林场,时候不早,我先走了啊。” 盛希平说着,站起身来,朝着赵家众人点点头,转身就要走。 盛希平都这么说了,赵永胜还能咋办? 于是赶紧让妻子找个家什,把东西倒出来,口袋还给盛希平。 “小盛啊,你看你这来一趟掏把火似的。下回再来家里,一定留下来吃顿饭。 广宁,去,替我送送小盛。” 赵广宁跟着盛希平出来,到了大门口。 “也不知道咱俩谁岁数大点儿,我就叫你名儿了。 希平,往后再来松江河,一定到家里坐坐。 真的太谢谢你了,我爸那个腿啊,一到冬天遭老罪了,哎呀,我们都愁得慌。 人家以前就给支招儿,说是用黑瞎子波棱盖儿泡酒好使,一直也没淘登着。 往后你有啥事儿,尽管说,只要是我能办的,头拱地我也给你办。” 赵广宁是孝子,父亲腿疼难受他帮不上什么忙,真的是心疼又着急。 如今盛希平送来药,赵广宁满心感激,所以才这么说。 “应该是你比我大,往后赵哥有事儿就说话。 别的不敢说,山里的猎物,想要点儿啥的话,我差不多能弄到。 当然了,老虎不让打,其余的都行。”盛希平半开玩笑的说着。 赵广宁一听这话,也跟着笑了,“好,以后咱常来常往,就当亲戚走动。” 俩人寒暄几句,盛希平告辞离开回去找王建设等人。 还没等走到中心塔呢,就看见王建设几个,正跟人聊天。 盛希平紧走几步来到近前一看,原来是以前松江河的知青付洪山。 自打前次出事,前川林场就把松江河那几个知青全都退回去了。 付洪山他们几个受伤最轻,都是简单处理了伤口就回家休息,没再回林场。 “哎呀,希平,没想到在这儿能遇上你们。 这是干啥来了?办事儿啊?”付洪山见了盛希平,倒是非常热情。 其实当初他们这些人,也是没办法,只能跟在孙云鹏、杜家斌身后。 如今孙云鹏和杜家斌已经没了,他们这些人也回不去前川林场。 过去那点儿事,回头想一想也是他们自己太能作了,怨不得别人。 “哦,下来办点儿事。你这是干啥呢?伤好了么?” 付洪山这人还行,没多少坏心眼子,不过是随大流,跟在孙云鹏他们身后当小跟班儿罢了。 盛希平对这个人的印象一般,不算好也不算坏。 既然人家主动说话了,他也不好冷着脸子。 “好了,我那点儿伤没啥事儿,早就好了。 我和张贵良、李广元他们都伤的轻,有俩伤着腿的,也出院回家养着了。 就林庆利伤的重,肋骨断了好几根,胳膊和腿也有伤,目前还在医院呢。” 第一百四十七章 铁胆 “希平哥,原来打猎这么挣钱啊,一张皮子就卖四百八? 我的天,那要是这一冬天咱打个十张八张的,这不就发了么?” 一行人出了收购站,张志军还很激动,走路恨不得都要蹦跶起来了。 “想啥呢?还十张八张? 你去问问那些老猎户,一辈子打了几只山狸子啊? 这东西行动迅速,跑起来老快了,一下子就没影儿。 我师父那样的老炮手,当年打那只偷了羊的猞猁,也是费了不少工夫呢。” 盛希平一听就笑了,这家伙,真能寻思。 还十张八张,咋地?他以为那猞猁是自家养的猫啊? “咱那天就是占了个便宜,找到它老巢,用炮轰的。 它当时是被炮震晕了,没有直接就跑,才让咱捡了個便宜。”盛希平说着,摇摇头。 “再说了,打猎也好,跑山也罢,还是那句老话,都是偏财,属于是锅边饭。 住家过日子,不能指着这些,还得是好好上班工作挣钱。 这些外捞儿,有更好,没有咱也不耽误生活。” 这个年月里,人们根深蒂固的思想,还是求稳。 跑山打猎挣再多钱,也都是看天吃饭,老老实实上班,最起码旱涝保收。 这也是为啥那么多人,都想招工当工人的原因。 最起码当了工人挣工资啊,不管下雨刮风,到了时间,单位就给开工资,各种福利还好。 以盛希平过来人的眼光看,所谓的稳定,所谓的旱涝保收,也只是一时的。 随着计划经济退场,市场经济起主导地位后,那些挣死工资的人,没几个富裕起来的。 反倒是没工作没工资的人,通过经商做生意,都攒下了巨额财富。 当然,这个也不是绝对的,主要还是经济大环境所造成的。 当大环境适合经商的时候,赶上风口了,是个猪也能飞上天。 要是赶上经济下行,各方面都不景气,估计折腾的越厉害,赔的也越多。 那时候,又有许多人羡慕死工资旱涝保收了。 “走,咱再去药材公司收购部,把黑瞎子胆卖了。 下午三点半,咱就得回森铁去,可别耽误了,不然回不去家。” 盛希平不想说太多,还是赶紧把熊胆卖了,要是时间够用,他还打算去买点儿东西呢。 药材公司离着松江河商店也不算太远,沿着商店前面这条南北大道往南走,大概也就二三百米就到了。 一行人来到收购部,正好里头还有几个来卖药材的,反正都是普通药材,也不值多少钱。 盛希平看了眼墙上的价格表,好像比森铁那头的价钱还高一点。 普通的药材论斤收,像鹿茸、熊胆、野山参等药材,则是论两或者论钱收。 前面俩人卖了药材离开,盛希平带着人上前,小心翼翼的从兜里掏出那个用白布包裹的,已经干透的熊胆。 “同志,麻烦你看看这个熊胆。”盛希平把布包放在柜台上,往前轻轻一推。 对方一看是熊胆,立刻用夹子夹起来,对照着光亮仔细瞅了瞅。 然后从柜台下面搬出个小箱子来,从里头拿出称贵重药材的戥子。 收购贵重药材,不能用大台秤,多数都是用戥子,再高级一点儿就是用天平。 那只黑瞎子大,活着的时候四百多斤,所以这黑瞎子胆也大。 经过这么长时间干燥后,这枚干透的熊胆还有一两八钱多沉呢。 对方称完了重量,又仔细分辨了成色,最后才抬头看盛希平。 “铁胆,重一两七钱三,给你五百二。” 上次盛希平跟刘家兄弟打的那个熊胆,没这个大,而且是草胆,卖了三百块钱。 这个大,又是铁胆,价格自然就贵不少。 盛希平琢磨了一下,这个价格还是可以的,当即点点头。“好,卖了。” 就这样,在张志军等人目瞪口呆之下,一枚熊胆卖了五百二十块钱,被盛希平收入囊中。 对方还是一样,不光给了钱,还给了一张盖了章的票据。 必须得有这东西,因为这是很多人一起进山打的,回头要把钱分给人家。 盛希平空口白话说是多少钱,旁人也得信才行啊,有这个凭据,别人就不能再质疑了。 卖完熊胆,盛希平又把他之前攒的那张蛇皮拿了出来。 这玩意儿在家时间不短了,之前一直没机会带来卖掉,正好这次一起拿来算了。 蛇皮,可以入药,还可以做其他用途,比如说二胡上面就要用好蛇皮。 盛希平当时打的这条蛇挺大的,蛇皮也大,所以那工作人员一看,也是吃了一惊。 对方在测量了蛇皮长度和宽度后,又称了一下,最后说,这张蛇皮可以给二十五块钱。 蛇属于常见动物,所以蛇皮价格不是那么高。 主要是盛希平拿来的这个很大,属于很少见的,价钱才给这么高。 要是换成一般的蛇皮,估计也就几块钱,十块钱就封顶了。 这蛇皮就是顺手捎带过来的,盛希平也没计较那么多,点头同意卖掉。 卖了这些东西,从药材收购站出来,就已经快两点了。 众人不好再耽误,赶紧去商店逛一圈,该买的东西就买,买完了赶紧就往森铁走。 等他们到森铁时,内燃机已经调过头来,小修厂的工人正往台车上装机器呢。 盛希平领着小哥几个,赶紧上前去帮忙装东西。 忙忙活活的到了三点,该装的全部装完,众人上车,司机发动车子,一行人坐上车往回走。 等众人回到前川林场,已经是傍晚时分了。 几个人没有直接回家,而是先去找了保卫科科长李正刚家,把其他人也叫去了。 当着大家伙儿的面,拿出来卖熊胆的票据,还有钱,把这个钱先分了。 当时进山,加上盛希平一共十个人,盛家的狗占一股,刘家的狗也得占一股,盛希平是把头,还得多占一股。 所以这五百二十块钱,得分成十三份,每份儿四十块钱。 这要是跟王建设他们分,盛希平也就不计较那么多了,平均分就行。 但是盛希平跟这些人没太多交情,而且这就是一锤子的买卖,再谦让也没意义,该拿多少钱就拿多少钱。 当初进山打死黑瞎子的时候,场里奖励了每个人二十,这回又分四十,可把保卫科那帮子人高兴坏了。 “希平,往后再有啥事儿你尽管吱声儿啊,我们保卫科这些人,随叫随到。” 第一百四十九章 冬运开始 盛希平比别人多了份儿蛇皮的钱,总共算起来差不多四百。 但是他今天在商店买了不少东西,花了些钱,剩下的就一股脑儿都给了张淑珍。 “不用都给我,还跟以前一样,给我一半儿就行。” 张淑珍留下一半的钱,剩下要还给盛希平。 儿子有对象了,花钱的地方多,总不能领着对象出去买点儿啥,还得现回来管老妈要钱吧? “妈,你先拿着吧,我现在在集体户住,那头人多,我不好揣太多钱。” 盛希平没要,他兜里留个十块二十块的零花就行,其余的还是放家里安心。 集体户那么多人,也不敢说全都是好的。 再说他们那边儿白天也不锁门,去的人多,万一丢了钱多可惜啊? 张淑珍一听也是,于是给儿子留了十块钱,剩下的她先放起来。 “那我先给你攒着,等着你结婚的时候,咱再看着添点儿啥。” 张淑珍把钱收起来,这才喊了西屋的孩子们出来吃饭。 吃过了晚饭,盛希平出去把高海宁还有刘家那份儿钱,都给送了过去。 高海宁痛痛快快收了钱,刘家那边,却怎么也不肯要。 刘玉江说二郎神和黑将军在刘家出了不少力,盛希平从来没说要分啥。 大青它们几个偶尔过去帮一回忙,盛希平反倒是要给钱,这不行,刘家咋地也不能收。 盛希平费劲巴拉说了半天,最后还是秦秋燕开口了,刘家才把钱留下。 可是等着盛希平一走,秦秋燕就跟儿子说,让他们把那四十块钱,都买成粮食,到时候一起给盛家送去。 高海宁结了婚,盛、周两家父母见了面儿,口头约定了亲事。 盛家从老房子搬到了新房,这一秋天划拉的东西,除了第二次打的那個黑瞎子胆,其余的也都卖掉了,基本上没啥心思。 二十三号这天,又下了一场挺大的雪,大雪过后气温下降,一下子就冷了。 林场领导立即开会,商议之后决定,提前开始今年冬季的木材采伐运输工作。 林业局的木材生产,一般分为上中下三段。 上段就是指林间采伐,中段是将采伐下来的木头,从山场运到贮木场。 第一百五十一章 搬到盛家 周青岚可不是那些没志气的女孩,只想着嫁了人享福。 再说她和盛希平还没结婚呢,哪能啥都不干,就让盛希平养着啊。 所以一听说,她可以去当检验员,真是喜出望外,高兴的差点儿跳起来。 “真的?我真的可以去当检验员么? 哎呀,那可太好了,我一定跟陈姐好好学。” 有个一技之长,能自己挣钱养活自己,多好的事情啊,她当然乐意。 盛希平见周青岚那欢欣雀跃的模样,忍不住也跟着笑了。 “那你赶紧去收拾行李衣服,跟李雪、王琳三个都搬我家去吧。 这边我看着也都收拾差不多了,你们住这头,我实在不放心。” 马上就要上山干活了,男知青基本上都收拾了行李回家,这边冷冷清清的。 “好,那我这就跟李雪她们说。”周青岚高兴的转身进屋,跟另外那两個女知青说了下。 李雪和王琳一听,自然也是很高兴,于是俩人赶紧收拾行李。 其实也没啥东西,就一套被褥,再加上几套换洗衣服。 行李卷起来用腿带子捆扎好,连脸盆一起捆上,衣服等用品装到兜子里。 正好背着行李,一手拎着兜子,一手拎着暖壶,这就是全部家当了。 本地那几个女知青也收拾好了东西,于是众人一起出来,锁上了门。 正好陈维国过来接刘红霞,王建设呢,在家闲着没事儿,也过来瞧瞧热闹。 盛希平伸手,接过了周青岚的行李,陈维国那头也把刘红霞的行李扛在了肩膀上。 王建设一看,李雪瘦瘦小小的个头,扛着个大行李卷儿有点儿费劲,于是也过去,伸手接了过来。 “我来帮你拿吧。” 李雪还觉得挺不好意思的,脸上红了几分,“谢谢你啊。” 剩下王琳和其他几个女知青没人帮忙,索性就自己拿着自己的行李往林场走。 就这样,一行人离开了集体户,陈维国护送刘红霞回家。 王建设帮忙,把李雪的行李送到盛家。 张淑珍一见众人回来,格外热情的招呼了周青岚和李雪、王琳进屋。 第一百五十二章 欢送仪式 俩丫头再三保证,绝对不捣乱,然后乐颠颠的把行李抱到了西屋去。 惹得盛家众人,也只能无奈摇头。 王建设更是促狭,故意伸手捅了捅盛希平腰侧,“等你结婚那天,当心俩妹妹跟你抢人啊。” 盛希平正喝水呢,王建设的一句话,嘴里的水差点儿喷了出来。 这下可好,把盛希平呛的直咳嗽。 “你少在这儿给我贫,都几点了,还不回去睡觉,你赖我家了啊?” 盛希平觉得奇怪,以往他这些损友过来不管吃饭也好,小坐也罢,都是有事说事儿,没事儿就早早回家。 可今天这都几点了?王建设一点儿要走的意思都没有。 “啥叫赖你家了啊?我就不能在这儿多陪我叔和婶子聊会啊?” 王建设被盛希平这么一说,明显有点儿不太自在,目光不由自主的就往李雪那头飘。 盛希平是谁啊,王建设那点儿小动作,还能瞒得过他? 这小子,不会是看上李雪了吧?记忆里,俩人没这段儿啊。 呃,也不一定,毕竟上辈子他转过年就进去了,外头发生了什么,他不太清楚。 不过上辈子王建设的媳妇可不是李雪,好像李雪后来嫁到别处去了。 这俩人难不成还有戏? 算了,各人有各人的缘法,盛希平也不想去干涉。 他顶多也就是调侃一下王建设,开开玩笑啥的。 估计是被盛希平说的有点儿心虚了,王建设看了看墙上的挂钟,八点半多了。 “叔,婶子,时候不早,那我就先回家了啊,你们也早点儿休息。 李雪,你们也早点儿歇着吧,得空了,上我家串门去。” 王建设起身告辞,带上帽子往外走。 盛希平送王建设到大门外,等王建设走了,这才转身关上大门,用一根大木头当门栓,在里面别上。 晚间几个女孩住在西屋炕上,盛连成两口子住东屋南炕,盛希平兄弟四个住北炕。 南炕的棚顶上挂了根木头杆子,上头挂着幔帐,晚上把幔帐拉开,就等于是把屋子隔开了。 十月二十七号,前川林场三個正式正产工队,加上一个由知青组成的青年突击队,连同辅助生产和后勤服务。 一大批人员,即将奔赴山场作战。 上午八点半,全员在场部门前集合。 所有上山的人,都是全副武装,背着行李拿着东西,齐刷刷站成排。 王家川站在场部外一个高台上,手里拿着广播室的大喇叭讲话。 “同志们,今年的冬季采运生产大会战,即将打响。 如今各地建设都需要大量的木材,我们作为林业人,我们肩上的担子很重。 支援国家建设,我们责无旁贷。 今年,我们一定要足额甚至超额完成上级定下的采运任务。 争取保住咱们前川林场先进生产单位的荣誉,咱们也来一个三连冠。” “同志们,有没有信心?”王家川拿着喇叭大喊。 “有。”所有工人齐声喊道。 “我们的口号是什么?”王家川在上面问。 “抓建设、促生产,甩开膀子拼命干!” “依山餐,伴山眠,不完成任务不下山!” 众人在下面齐声回答,还真有点儿排山倒海气壮云霄的气势。 “好,多的废话我就不说了,咱们全场上下一条心,齐抓建设保生产。 同志们,我等着你们凯旋下山。” 在这样的情景下,每个人的情绪都高涨饱满,王家川更是激动的涨红了脸,高声吆喝着。 “都有了,全体立正,向后转,齐步走。” 众人依照号令,步伐整齐的向前走,直奔小火车站。 小火车站这边,那就更热闹了,彩旗招展锣鼓喧天,广播里歌声阵阵。 林场的职工家属,还有学校的学生,一个个都神情激动的在小火车站这里等着呢。 铁道上,两台串连在一起的内燃机车,牵引着一列“送人斗”、“霸王圈”、“特三板”,上面载满了物资。 内燃机和车厢上都插着红旗,红旗上有“青年突击队”“先进生产单位”“先进生产标兵”等字样。 车厢上还贴着标语,写的全都是鼓舞干劲儿的话,这阵容,老壮观了。 几个工队的工队长,带着各自工队的人,陆续上了小火车,家属和学生们摇着红旗喊着口号相送。 一声鸣笛,小火车冒着黑烟,载着所有工人和物资,向着三支线里面的山场出发了。 小火车载满了工人和物资,一路咣当咣沿着铁路,从林场开往施业区。 目前大多数林场还都是铁路运输,汽运的特别少。 为了更快更多的向外运输木材,火车线路都是朝着施业区里面尽量延伸。 小火车开到三支线尽头,众人下车,还要背着东西往里面走很远,才能到今年的山场。 山场上,为工人驻扎的营地,提前就建造好了,在山场中占了好大一片的面积。 房子还是木刻楞的泥草房,但是比普通职工住宅要宽阔许多。 房子两头开门,面对面的双趟大通铺。 中间每隔一段,有炉子烧火取暖,床铺下面有火龙供热。 一栋大屋子里,可以住几十个人,差不多正好是一个生产工队。 这样的房子,并排有好几栋,都是给工人和相关人员住的。 除了工人住的屋子,还有伙房、食堂、拖拉机库等。 众人到山场,先是由生产调度分派住处。 盛希平所带领的知青队,被安排在中间的一栋房子里。 众人卸下各自的行李,安顿好住处,然后赶紧烧火。 这么大的屋子,烧火太少的话温度上不来,晚上老冷了。 一部分人留下来收拾,其余人还得再原路走出去,帮忙从小火车上往下卸物资。 这么多人在山上吃住,光是后勤补给需求量就非常巨大。 拖拉机后头牵引着“霸王圈”,里面装满了物资,沿着前些天已经压好的冬板道,直接开进山场。 冬季采运期间,工人在山上驻扎工作,吃在食堂。 这时候伙食很好,吃的都是细粮,菜里还有肉。 工人拼命干活,后勤保障必须要做好,吃饱了才有力气,才能多采伐木头完成任务。 到了晚上,住的屋子里所有炉子都烧着火,床铺底下的火龙也烧的烫手。 虽然外面寒风阵阵,但屋子里很暖和。 众人早就习惯了这样的条件,躺在自己的铺位上,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第一百五十四章 磨洋工 锯手在伐木时,首先在树倒方向的正面割锯“下楂口”。 下楂口的深度是根据树的直径确定的,一般深度为被伐树木的三分之一左右。 下楂口实际上是锯两下,间隔高度为深度的二分之一。 割锯完之后,助手用钢锭斧子瞅准了锯缝儿,上下两砍,左右两敲,抽出楂片。 下楂抽完楂片后,锯手需要绕到树倒方向的背面开始割锯“上楂口”。 上楂口的横断面要与下楂口的横断面齐平,而且不能锯透,左右两侧各留出五到十二公分的“树弦”。 留弦的目的,就是控制树倒的方向,缓慢树倒的时间,起到一个借向的作用。 如果把弦锯断了,很容易导致树“滚楂”或者“坐殿子”,引发安全事故。 锯手和助手,在伐木的过程中,要有三次喊山。 起锯、进锯、树叫楂后,喊山要喊出树倒的方向。 树向上坡喊“迎山倒”,树向下坡喊“顺山倒”,向左右喊“横山倒”。 喊山的目的,是提醒周围作业人员及时正确避让,避免发生意外。 等到树放到后,再喊一声安全,这棵树就算伐倒了。 树放倒之后,还要进行打枝。 打枝,就是在树木伐倒之后,需要人工将树干上的树枝打净,只留树的主干。 剩下的树头枝丫等副产品,可以分给工队的人当烧柴。 等着过几年林木资源越来越少,林业局也开始重视综合利用,这些枝丫材也都是好东西了。 打枝也分为机械打枝和人工打枝。 机械打枝,主要是阔叶树,将树放倒之后,锯手拿着锯,将阔叶树伸展出的枝杈锯掉。 而人工打枝,主要就是针对针叶树,例如红松、冷杉、鱼鳞松、赤坂松、崩松等几种。 人工打枝就是助手的工作。 打枝时,助手先确定树倒后的安全状态,然后从根部开始,“站左打右,站右打左”。 斧子砍下的部位,应紧贴树的主干部位,打出“鱼眼圈”。 针叶树打枝,必须打到被伐木的小头直径八厘米为止,剩余部分可一次性砍掉。 第一百五十五章 生产场长 “找呗,有本事你就找啊,你找来能咋地? 场里就这么几个油锯手,本来就不够用,勉强分出来一个给你们用的。 把我换下去,你们工队就更没人用了。” 李大壮这回可不会被王建设吓唬了,有恃无恐的说道。 采伐刚开始那两天,要是找了生产调度来,说是调换個油锯手,并不难。 但是这开工将近十天,每个工队各工种都磨合差不多了。 现在说换人,别的工队也不能让啊,影响进度。 “希平,那个李大壮太气人了,他今天根本就不肯干活。 我说找生产调度,他也不怕。”王建设被气的不行,只能去找盛希平。 盛希平是知青队长,熟悉各个工种作业,所以他一般是半脱产。 平时负责协调各个生产环节,使整个儿工队的人和工具,都能得到有效利用,创造最大价值。 要是哪个环节缺主力了,盛希平就得顶替上去。 这会儿,盛希平正看着后面的人集材呢。 五十年代的时候,林业采伐主要用畜力集材,后来渐渐改为机械化集材。 盛连成当年来床东北的时候,最开始就是赶牛爬犁集材,后来被上级选中培训,成了拖拉机手。 最开始的时候,集材使用的是苏俄进口的t-40集材拖拉机,燃烧材料是木头段儿那种,人称“磕头老二”。 等到前川林场成立之后,基本上就用国产的t-50集材拖拉机了,烧柴油那种。 林场条件有限,只有几台拖拉机,不可能供给全部工队,自然是那些正式职工优先。 知青队这边,就只能采用最原始的办法,人力集材了。 人力集材,简单说起来就是抬大木头,四到六个人,利用特殊工具,将打枝、造材后的木段抬起来,运到指定地点。 这个活,非常累,也危险,盛希平多数时候,都在这边看着,就怕出什么事。 要是有人累了,盛希平就上去替一会儿。 听见王建设这么说,盛希平也觉得头大。 “草,这犊子故意的。”气的盛希平骂了一句。 “那咱们现在咋办?这老小子说了,现在找生产调度也没用,别的工队不可能答应换人。” 第一百五十七章 咧大彪 工人们大多健谈,大家粗声大气、海阔天空的胡诌乱侃,其实真的挺有意思。 林场有个被称为“万事通”的人,姓宋,大家伙儿都喊他宋老万,这家伙专说女人。 不光说眼前儿的女人,历史上的、国外的,也不知道他从哪儿知道的这么些人。 每一个都能讲的有声有色,而且花样翻新从来不带重复的。 谁都不知道,这宋老万到底是信口胡诌,还是真的知识渊博。 还有個开拖拉机的师父姓庄,这人天文地理、历史政治都能说的头头是道,有鼻子有眼儿。 那可真是前知五百年后知五百载,就没有他不知道的。 装车工有个姓肖的师傅,小时候曾经读过几年私塾,又爱看一些“闲书”,算是个文化人。 总爱说些天南海北的奇闻异事、民间故事、支离破碎的古典文学片段。 偶尔还能来一段儿京剧、评剧、地方戏啥的,总能引得满堂喝彩。 厨房大师傅要是忙完了,也会过来凑个热闹。 讲起山珍海味、名烟好酒,往往都能让听众们跟着直咽口水。 当然,最永恒的话题,永远都是女人。 说男男女女间的那点儿事,说少女说中年妇女,说寡妇鳏夫那点儿偷偷摸摸,说漂亮女人也说丑女人。 “哎?海宁啊,你这刚结婚没几天,就撇下媳妇来山上干活,不想你媳妇啊?” 原本,高海宁跟盛希平等人在一个角落里,正兴致勃勃的听人家讲故事呢。 结果不知道哪个虎吧超儿,正好看见了这几个小伙子。 那些老爷们儿脸皮厚,就故意拿刚结婚的高海宁取笑。 别看高海宁平日里大大咧咧,可毕竟是刚结婚没多久,脸皮薄。 被那几个老爷们儿这么一说,脸上就红了。“你们,别瞎说啊。” 高海宁越是这样,那群人越是兴奋,一个个嘴上更没把门儿的了。 “老肖,你要是家里放着个水灵灵、嫩呼呼的小媳妇,你心里不惦记啊。 我猜,海宁晚上还不得想媳妇想的睡不着觉啊?”旁边的人也跟着起哄。 “没,没有,我才没有呢。”高海宁被这些人闹的一脸通红,都成磕巴了。 盛希平一看高海宁那笨样儿,心里不由得叹气。 这憨小子啊,你越是这样抹不开,这帮人越是拿你开涮。 “肖师傅,我记得你家我婶子,今年三十五了吧? 这个岁数的女人可不得了,肖叔你应付的过来么? 去年过年的时候下山,肖叔好像第二天中午还没起来,被人堵被窝里了吧? 就是不知道,等着咱们今年下山回家去,肖叔这把骨头还能不能剩下了?到时候不会又起不来了吧?” 咧大彪么,不过是拼谁脸皮厚罢了。 盛希平两辈子加一块儿都多大岁数了,在他跟前玩这个? 果然,这话一出,那头姓肖的工人一下子脸上就挂不住了。 他娶媳妇晚,三十多了才娶上媳妇,两口子差了十岁。 像他这个岁数,不说是力不从心吧,可是应付起家里那只母老虎,还真有点儿怵的慌。 “希平啊,你说你个没结婚的黄花郎儿,脸皮倒是够厚啊,啥话你都敢唠。” 老肖被盛希平的话,噎了俩跟头,脸上可就有点儿挂不住了。 “咳,这不是闹着玩么? 肖叔都能拿海宁和他家新媳妇开涮,那还不行旁人说你和婶子了?” 盛希平一脸的无所谓,跟他比脸皮厚,这些人都差火候。 这下子,众人的哄笑声儿,差点儿把食堂房顶儿给掀了。 本就是茶余饭后的消遣,逗大家一乐儿罢了,当不得真。 众人哄笑声中,时间也就飞快流逝,八点之后,大家伙儿都回宿舍睡觉去了。 李大壮挨了赵立民一回收拾,倒是乖觉很多,每天都正常干活,也不太敢偷懒磨洋工了。 伐木工伐木,助手打枝。 如果是机械化集材、流水作业,就可以直接将原木帮上锁带,用集材拖拉机拖拽到装车场,直接装到原条台车上,运往林业局贮木场了。 但盛希平他们是归楞作业,而且是人工集材归楞。 这中间,就要多一到造材的工序。 就是根据企业所需材种、材长,留出后备长度,然后将原木截开,以便于后面的集材。 造材的要求是,尽量多造长材,少造短材。 第一百五十八章 抬大木头 采伐的木头,要运到装车场,即便是归楞作业,也得是运到距离铁路沿线比较近的楞场才可以。 但伐区一般都在山上,这中间的距离挺远。 要是拖拉机来集材的话,就好说了,直接拖拽着木头到装车场就可以。 但是人工集材不行,人抬着大木头走出挺老远,不等到地方,就累懵了。 所以人力集材,就得找点儿巧办法。 因为集材运输要按照图纸,一条沟一条沟的集运。 所以在刚上冻的时候,沿着山间沟塘子,提前修好冰沟。 一些拐弯的地方,要用遗弃材做挡墙。 等大地封冻后,将沟底的雪都拍实,往沟里浇水,使整个儿沟结成光滑的冰面。 一般在元旦前后,冰沟彻底冻实了,将木材滑放到楞场附近,归楞即可。 这种方法,有的地方叫串冰沟,也有的地方叫抽林子,或者放件子车。 眼下冬季采运刚刚开始,还不到滑放的时候。 盛希平一边安排几个岁数小的知青去修冰沟,一边带着人,把木头运到沟塘子的沟口附近。 将木头摆成鱼骨状,这样等着滑放的时候最省力。 八個人抬着大木头,来到沟口。 盛希平喊着号子,八人一起弯腰,将木头卸在地上。 然后卸下掐钩,再用杠子在木头小头撬动几下,将木头斜着摆在沟口附近。 木头总算放下,众人都松了口气,有人摘下柳条编制的安全帽,擦了擦头上的汗。 林业的安全帽可以冬夏两用。 安全帽上部用柳条编制而成,夏天就这样戴在头上,防备树上的枯枝掉下来砸在头上,或者在上山的时候被伸过来的树枝划着。 柳条帽两侧二部安着拉锁,冬天安上两只用长毛狗皮做的耳朵帽子防寒。 知青队夏季没给发劳保,到了冬季采运期,别的没有,安全帽必须得配发。 这安全帽戴着不咋好看,有的人见着就说是跟智取威虎山里面的小炉匠那样,有点儿滑稽可笑。 但别小看了那帽子,十冬腊月的天气,山上死冷死冷的,有这毛茸茸的帽子护着耳朵,不至于把人的耳朵冻坏了。 “希平,你看按照目前的进度,咱们打算在元旦之后开始滑放木头,赶趟儿么?” 陈维国喘着粗气,问盛希平。 “应该没问题,咱这片伐区小,上头给咱定的任务额也不算太大。 大家伙儿多用点儿心,我估计年前就能干完。” 盛希平上辈子包过林场不少活呢,经验在这儿,所以很有信心。 “其实要我说,咱几个都多余来山上受这个累。 这玩意儿一冬天累死累活的,挣那几百块钱,还赶不上跟着你上山打猎呢。 这一冬天,咱不得打老多东西了? 多卖几个黑瞎子胆、猞猁皮,啥都出来了,不比在山上受这个累强啊。” 陈维国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维国,话不是那么说的。咱们打猎是自由,可没啥前途啊。 咱是知青,上山来接受锻炼的,咱在林场的表现,直接关系到往后的前程。 将来不管是招工,还是当兵,表现不好没咱的份儿。” 盛希平一听,就笑了。 咋说呢,这要是回到八十年代那时候,他肯定摔耙子不伺候猴。 谁闲着没事儿跑山上来出这个憨力?一天天累得要死,这一季下来,也没多少钱。 可眼下不行啊,这个年月不让做买卖,承包到户也没开始,啥都干不成。 盛希平是会打猎,可打猎不能一辈子。 打猎也好、挖参也罢,还是打松籽薅牛毛广,这些统统都叫副业。 不管得多少都是偏财,不能当主业干。 尤其是这几个小哥们儿,都跟在他身后习惯了。 要是盛希平说不来山上干活,那几个肯定就跟着不来了。 这哪行啊?在爹妈和一众长辈眼里,岂不是成了盛希平鼓动这几个小哥们儿,不务正业么? 林业局以后如何,最少也是二十年后的事了。 眼下,还是得带着小哥几个,稳稳当当干活,能招工的尽量还是招工,这是正经出路。 招了工,领着工资,副业该干还可以干,到时候有两份儿收入,这多好啊? 陈维国一听,也是这个道理。 “嗯,也是。不管咋说,还是得招工才有出路。” “走吧,回去干活,以后的事儿以后再说,先顾眼前。” 盛希平招呼那几个人,一起往回走。 目前林场三十来个男知青,王建设和张志军给李大壮当油锯助手,潘福生领着两个岁数小的去修冰沟,高海宁带着俩人造材。 其余人大致分成三组,都抬木头。 眼下是先进行上半段工序,尽量抓紧时间伐木。 等到过了元旦,将木头滑放到下面楞场,通过检尺员检尺之后,才能叫产量。 知青队独立核算,属于承包性质,多干才能多得,所以这些知青谁也不敢懈怠。 不光是知青,正式工人也一样,冬季采运的口号就是争分夺秒创高产。 前川林场连着两年都是全局产量第一,被评为先进单位。 这项荣誉,全林场都看的很重,谁也不能在这个时候掉链子。 山上,工人们精神抖擞拼命干。 山下,不管是局里还是场里,也采取各种手段,调动职工群众的劳动热情。 局文工团,专门下基层到各山场演出,他们结合林区特点,自编文艺节目。 松江河林业局文工团,那可是能人辈出,其中就有长影下到基层的几位演员、歌唱家。 局文工团,在各个山场巡回演出,慰问驻扎在山场上的职工。 消息传来,整个儿林场都轰动了,好多学生都着急看节目,干脆就跟着车,一起上山来。 “爸,大哥。” 盛希安和盛希康没领弟弟妹妹,这俩人坐车上来了,顺道还给盛连成父子,带了些吃的用的。 “哎呦,你们咋上来了?这大老远的往山上跑干啥?” 盛连成一看俩儿子来了,也挺高兴。“芳儿他们没跟着来啊?” “没有,他们倒是想来,可是我妈听说下了车还得往里走挺远,就不让他们来了。”盛希康解释道。 “嗯,也是,山上没那么多住的地方,他们来了也是捣乱。”盛连成点点头。 那几个太小了,来山上还得分神照顾,不来最好。 第一百六十一章 树放倒了 盛希平一听李大壮那说话的语气,就知道这小子心里也没底。 “可真让你愁死了,你是锯手,连上楂锯没锯透你都不知道么?” 草,真特么能让李大壮给愁死,就这样的还当锯手呢,简直就是个废物点心。 “油锯给我。”盛希平都快被气冒烟了。 要不是他们这几个都没有锯手的资格,就李大壮这样的,白给干活,盛希平都不惜的要他。 到这时候,李大壮也不敢在盛希平跟前儿拿大了,乖乖把油锯递给了盛希平。 盛希平发动了油锯,避开锯楔子,将油锯顺着锯口平推进去。 果然,中心的位置,并没有锯透。 应该是油锯导板不够长,李大壮调转方向锯的时候,里面锯偏了。 外头看着好像是楂口已经锯透,实际上中心位置还有一块儿没锯着,难怪这树怎么就是不倒。 此时再操作油锯切割,危险性可比刚才大多了。 盛希平也不敢大意,让王建设他们都退到安全位置后,这才小心翼翼的用锯试探着往里锯割。 果然,在油锯向前推进了一会儿之后,大树发出了沉闷的咯吱声。 盛希平立刻就停了锯,将油锯抽出来。 人往后退了几步,放下油锯,然后再次捡起钢锭斧子,往里面敲击锯楔。 等锯楔全部敲进去之后,大树明显就发出喀哧喀哧的动静,这是树叫楂了。 盛希平立刻拎着钢锭斧子还有油锯,飞快向后方右侧撤离。 大树刚开始缓慢倾斜,当倾斜到一定角度后,速度一下子就快了起来。 就听见咕咚一声巨响,大树倒地,树头在落地后,又弹了起来,再次落下。 地面上的雪,被砸的飞溅而起,雪面子就像烟雾一样漫天飞舞。 地面被这巨大的冲击,震的也颠了两下。 直到雪面子重新落下,大地归于平静,王建设等人这才喊了一声,“安全。” “哎呀,希平,还是你厉害。刚才我都想去找我师父了。” 李大壮看着那倒在地上的树,悬着的心终于落地,长出了一口气。 “找你师父?你师父要是过来,看见你就干这样的活,他能骂死你。”盛希平哼了一声儿。 伐木工最开始都是从伐木助手干起来的,成手了之后才能独立伐木。 带李大壮那锯手老张,是林场出了名的暴脾气,当初李大壮成天被老张骂。 李大壮只要一想到师父那张铁青的脸,顿时就心里一抽抽儿,缩了下肩膀。 “我干活还行了,这么大的树,到最后不是也放倒了么?”李大壮这话说的,自己都心虚。 “那是你放倒的么?那是希平过来给放倒的。 要是指望你,这棵树能在那儿立着过年去。还你放倒的,你可真有脸说。” 王建设撇撇嘴,这人可真是,说大话都不带脸红的。 “那不也是我把前面的活都干完了么?希平就锯了那么两下。” 李大壮还不服劲呢,梗着脖子辩解道。 “可拉倒吧,就你这点儿活干的,真是稀松。 我要不是没经过培训考核没资格伐树,就你这样儿的,倒找给我钱,我都不惜的用你。” 盛希平没忍住,翻了個白眼儿,当着李大壮的面儿,就这么吐槽他。 李大壮被盛希平说的,脸上有点儿挂不住,想要甩手走吧,又怕赵立民再训他。 没奈何,只能气呼呼的扛着油锯,过去将倒在地上的杨树树枝和树头锯掉。 王建设看着李大壮气哼哼去干活,只能无奈的摇头。 “希平,回头你跟场里说一声儿吧。 明年我们几个,能报锯手的报锯手,能报拖拉机手的就报拖拉机手,先培训考核了再说。 不管是不是正式工人,咱得有自己的人手。” 工队里没有得力的人,根本就不行。 知青队是后娘养的,啥啥都没有,那就只能自力更生了。 他们这些人的父辈,也都算是各个工种里面的行家了。 他们从小耳濡目染,还有父亲指导着,对林木采伐这些,懂的比别人多。 目前也就是差在不是正式职工,所以没资格干锯手或者拖拉机手的活。 但是知青队每年都得上山来干活,看这个样子,明年肯定还得独立出一个工队来。 第一百六十二章 杀黑瞎子仓 “二工队的锯手?谁啊?张叔还是李正田? 不对啊,那边儿全机械化生产,那些机器成天轰隆轰隆的,就算有黑瞎子,也早就吓跑了啊。” 盛希平一听,觉得不太对劲儿,山上伐木还能碰见黑瞎子? 那几个工队都比知青队强,人家都是机械化作业,油锯、拖拉机、绞盘机都有。 这些机器轰隆隆的响,还能有黑瞎子伤了人? “不是张叔,是李正田。 出事地点不是伐区里头,好像是离着伐区挺远的地方。 我听人家说,李正田领着助手也就是他弟李正平进山,去杀黑瞎子仓了。 结果不知道咋回事儿,杀秃噜了不说,李正田还让黑瞎子扑了,伤的挺严重。 李正平跑回来求救,二工队的人赶过去,才把李正田救回来,现在送林业局医院抢救去了。” 陈维国在山下楞场,知道的比较详细。 正常来说,一个工队应该有俩锯手,分上下绳,对应的也有俩拖拉机手。 之前提过,这锯手干活快,经常是一下子就伐出来好几天的木头,然后就跑去干别的活。 比如说打猎或者打松子啥的。 这李正田呢,就是二工队的一個油锯手。 这人今年二十七八岁,身强力壮,干活沙楞快当。 他一天就能伐出来后头拖拉机手好几天的量,所以经常是攒几天木头之后,就跑林子里去找外捞儿。 这边林子大,又离着林场很远,没人过来打松子。 大冬天,树上的松子都干透了,一碰就掉。 所以有的人根本不用费劲巴拉的爬到树顶上去打松子,而是在树干上绑了炮点燃。 借用炮爆炸的震动力量,将树上的松塔震下来。 大冬天,地面都是雪,那松塔落下来直接把雪地砸个坑儿,底下的人直接从雪坑儿里捡起松塔就行。 相对来说,这么干活,比爬树打松塔还快呢。 李正田前些时候都是带着助手去打松塔,刚开始走的近,后来就走的远一些。 结果他们就在林子里,发现了一个黑瞎子仓。 李正田挺有心眼儿的,发现了黑瞎子仓没声张,只跟他的助手也就是他弟弟李正平俩人知道。 这哥俩没有枪,也没那个能耐从保卫科借枪,所以哥俩就打算,用老办法杀黑瞎子仓。 到时候得了熊胆卖了钱,哥俩拿着,也不用分给旁人。 杀黑瞎子仓说起来像是挺简单,实际上操作起来并不容易,万一哪一步没整明白,就杀秃噜了。 李正田和他弟这一次就是,那黑瞎子从树洞爬出来的时候,本来应该是抡着大板斧一下子砍在黑瞎子脑袋上。 刚出树洞的黑瞎子动作缓慢,要是砍准了,连着两下,那黑瞎子基本上也就玩完。 可李正田根本没有杀黑瞎子的经验,被黑瞎子的怒吼声吓坏了,手一哆嗦,动作慢了点儿。 那黑瞎子从树洞里探出大半个身子,这一斧子砍在了黑瞎子后背上。 那黑瞎子后背也挂着甲呢,打枝用的大板斧虽然锋利,可是砍在黑瞎子那沾满了松油和砂石的后背上,根本造不成太大的伤害。 黑瞎子一下就恼了,当即从树洞里跳下去,一巴掌就把李正田哥俩给呼那儿去了。 李正田还好点儿,伤的不重,李正平这一下子就被黑瞎子扑倒了。 得亏是哥俩,李正田一看这样,抡起来斧子就去救他弟。 结果那黑瞎子就冲着他去了,又是一巴掌,李正田直接重伤趴地上。 李正平挣扎着从地上爬起来,一见这情况知道自己再冲上去也没用,于是带着伤跑回伐区,喊人救命。 等他叫来人,李正田已经让黑瞎子连抓带咬的伤的很重了。 众人救下李正田,赶紧抬着下山往医院送。 陈维国把他听说的经过,讲给了盛希平等人听,听完这些话,盛希平也是忍不住直摇头。 这可真是人要作死,谁都拦不住。 那黑瞎子也是谁都能照乎的?一个闹不好,就要出人命的。 “真能作啊,好好的不伐木,跑去打什么猎?”盛希平摇头叹道。 “谁知道他们怎么想的?好模样儿的跑去杀黑瞎子仓了。” 第一百六十四章 黑瞎子死了 李正田被送到林业局医院,经过医护人员的抢救,好歹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消息传回来,大家伙儿也都松口气,不管咋说,好歹人还活着。 当然,这李家哥俩工作时间脱岗去打猎,造成严重后果,场里肯定会给处分。 这些事,有的人还关心惦记,有的人干脆连问都不问。 倒是有一些人,特别关注那只伤了人的黑瞎子,不知道那东西跑哪里去了,接下来会不会再伤人。 就在盛希平委托周青岚送地图的第四天,盛希安和盛希康坐车上来,说是给父亲、哥哥送吃的。 趁着机会,盛希康悄悄把盛希平叫到了一边儿去。 “哥,那只黑瞎子死了。 刘家大哥和二哥,就照着你画的地图,带着五条狗上山,在一个山窝子里,把那只黑瞎子打死了。 刘家二哥给咱家送来了不少肉,还说那个黑瞎子胆是個铜胆,等着卖了钱,有你一股。” 盛希平听了点点头,“行,我知道了。” 盛希平跟两位师兄相处这些年,刘家哥俩的能耐,他还不知道么? 俩人带着五条狗进山,围猎一只黑瞎子,不是什么大问题。 “家里怎么样?我和咱爸不在家,家里的活你俩多干点儿,别让咱妈太累了。” 学校都是十二月末就考试放假,家里这几个的期末成绩都还可以。 就连以往最差的盛希泰,估计是有周青岚给补课的缘故,据说期末成绩也突飞猛进,考了班级第三。 对这个结果,盛希平倒是挺满意的。 不过这几个都淘,又没人在家镇着他们,盛希平就担心,这几个臭小子放假了不得天天出去嘚瑟? 所以见着弟弟了,少不得要嘱咐几句。 “家里都挺好的,我跟二哥天天早晨都劈柴火,挑水,哥放心吧。” 盛希康连忙表示,他们虽然放假在家,但是都没闲着,有干活。 盛希安他们是早晨跟着工人一起坐通勤车上来的,这会儿没有车下去,只能留在山场。 山上伐木太危险了,盛希平就想让这俩弟弟留在营地,陪着父亲。 等到下午通勤车拉着人回去的时候,让这俩再跟车回去。 可盛希平咋地也没想到,这俩熊玩意儿是真淘。 趁着他爸忙着维修发电机的工夫,俩臭小子偷摸就溜了,一路来到了山场,正好被陈维国看见。 气的陈维国薅着俩小子的衣领子,就把他们拽到了盛希平跟前儿去。 “希平,管管你家这俩玩意儿。 我刚才正带人归楞呢,正好瞅见他俩在远处探头探脑的。” 陈家跟盛家以前住隔壁,两家感情挺好,盛家这几个小子,也算是陈维国看大的,就跟自家弟弟一样。 这会儿被俩弟弟气的,也顾不上说话难听不难听了。 盛希平这边正看着人集材、清林呢,一见陈维国拎着自家那俩弟弟过来,直接把盛希平给气的不行。 “我临走之前咋跟你俩说的?不是让你俩陪着咱爸,搁下面呆着么? 你俩没事儿跑山上来干啥?这山上处处有危险。 两个孩崽子,万一有点儿磕了碰了,回头我怎么跟爸妈交代?” 气的盛希平上前,抬脚就踹了俩弟弟几下。 当然,他倒是没有真用力,不过是装装样子吓唬人罢了。 “哥,山下没意思,都是跟咱爸一个岁数的,我们也说不到一块儿去啊。 我们就想来山上看看,不是来捣乱的,我们会注意安全。” 盛希康一边儿躲闪,嘴里辩解道。 “是啊,哥,我们就过来看看,没别的意思。”那头,盛希安也说。 “看什么看?给我滚回去,这是你们能来的地儿么?”盛希平气的说话声音都高了好几度。 “希平哥,你也别跟他们生气了,这个岁数的男孩有几个不淘啊?咱小时候不也这样么? 那个,别让他们下去了,既然来了就帮着干点儿活吧。” 潘福生等人瞧见了,忙过来劝。 十几岁的男孩淘着呢,上天入地的作。 想当年他们这个年纪,到了冬天也是特别想上山场看一看。 有时候就偷摸的坐上通勤车,跑山上来,家里大人瞧见了,基本上也是跟盛希平一个反应。 反正挨几脚踹,或者几拳头啥的,那都是常形。 可这样根本就记不住,逮着机会了还是想往山上来。 第一百六十五章 下山了 很多林业工人到年老时,牙齿都不好。 主要就是冬天在山上干活时,他们渴了就直接抓把雪塞嘴里。 这年月倒是没啥污染,山上的雪挺干净。 可是雪太凉了,牙齿受不了这种刺激,时间久了,大多数人的牙齿都不好,掉的比别人早。 盛希平深知这一点,所以他来山上干活的时候,就从家里带个搪瓷大茶缸。 用茶缸装上一缸子雪,放到火堆上烧开了再喝。 保护牙齿也保护肠胃,免得等年纪一大,什么毛病都找上。 盛希安和盛希康俩人第一次在山上吃东西,更是不敢让他们直接吃雪。 所以盛希平把刚刚烧好的一缸子水,递给了俩弟弟。 山上冷,零下三十来度的天气,那火苗都是小小的。 别看水刚烧开,离开了火,没多会儿,温度就降下来了。 盛希安和盛希康一边吹着热气,慢慢的将热水喝进肚,感觉舒服了很多。 吃过饭,盛希平就像让俩弟弟下山去,等着下班了坐通勤车回家。 结果俩小子不肯,非得在山上多干一阵子,说是要攒够一垛,回头弄回家当烧柴。 盛希平也没跟他们犟,随便吧。 就这样,俩小子下午又干到了四点钟,这才下山去,坐上回家的通勤车。 当然,俩人在山上干了一天活,回家都累得不行,吃过晚饭早早就躺下了,第二天睡到七八点好歹才爬起来。 至此,俩人总算明白,山上干活真不是啥好玩的事儿。 后来周青岚又按照盛希平的意思,开导了这俩一番。 俩人总算明白过来,假期里也不出去嘚瑟了,就在家里看书复习。 盛希康还在周青岚的辅导下,努力学习外语。 转眼间,一月份就过去了,二月来到。 知青队分派的这片伐区,采伐任务已经接近尾声。 后续只要将堆集起来的木材滑放到楞场,再把伐区清理干净,就可以完工了。 今年是二月十号过年,山场上采伐工作很顺利。 林场决定,从腊月二十三开始放假,年后再上山干活。 腊月二十三这天上午,通勤车上来接人。 除了在山上值班看守大库和机房的人之外,其他人都乘坐通勤车下山。 山上条件艰苦,尤其是温度太低,大家伙也不怎么注重个人卫生。 连着三個月在山上吃住干活,这家伙一个个造的就别提了。 上山之前都剃的头,这会儿一个个都是长毛子,胡子拉碴的。 身上的工作服油渍麻哈,一股子味道,这要是出去,人家得以为是哪里的难民来了。 所以到家第一件事,就是冲向澡堂。 林场看澡堂子,管着烧锅炉的人很有经验,提前就把锅炉烧的滚烫。 一大池子热水,众人就跟下饺子似的,噼里扑棱往里跳。 热水池子里一泡,就感觉整个人身上都舒缓了。 坐在热乎乎的水里,聊着天侃着大山,那叫一个舒坦。 等着泡好了,再找个人给狠狠搓一遍,直到把灰都搓掉,身上都搓红了,就感觉一身都轻松。 还有的人,找出来江沫石,把脚后跟的老茧都磨平了,再用剪子把脚趾甲修剪规整。 从澡堂子出来,再到隔壁的理发室,理理发刮刮脸,这下,浑身上下,从头到脚都舒坦了。 “哎呀我的妈,总算收拾干净了。 你们是没瞧见,我下班进家门的时候,把我媳妇给嫌弃的啊,捂着鼻子差点儿就吐了。” 一行人从理发室出来,高海宁仔仔细细打量了一下自己,确定浑身上下都干干净净了,这才松口气。 唐凤英怀孕三个来月,估计是还有些害喜,总吐。 高海宁那一身回家,直接就把唐凤英给熏迷糊了。 高海宁他妈一看这样,抡起鸡毛掸子就要抽儿子,吓得高海宁赶紧从家里出来洗澡收拾。 “还是希平最奸,他带着干净衣服,下了车就往澡堂子冲。” 王建设等人刚才也是下了车先回家,然后就被家人嫌弃的撵澡堂子去了。 结果他们到澡堂子一看,盛希平早早就泡在池子里头了。 合着人家没回家,带着干净衣服下山来,直奔澡堂子。 “咱能跟他比么?人家有对象,隔半月就上去给收拾洗衣服。 咱这几个光棍儿,还能有衣服能穿,就不错了。” 陈维国瞥了眼盛希平,羡慕不已的说着。 他要是也有个知冷知热、体贴会心疼人的对象该多好? “得,都别在这儿贫了,赶紧回家吧。” 盛希平哪有时间跟这几个瞎胡扯啊,他得赶紧回家,跟母亲商议订婚的事。 这都腊月二十三了,得抓紧时间办正事儿。 “对,对,回家去,我妈说今下午包饺子。” 过小年嘛,谁家还不吃顿饺子呢? 在山上虽说吃的比平时好,可大家最惦记的还是家里妈妈做饭的味道。 尤其是饺子,一年到头也吃不上几回,都惦记着呢。 众人就此分别,各自回家。盛希平家新房离着场部近,没几分钟就到家了。 “妈,我回来了。”盛希平迈步进屋,朝着屋里喊了声儿。 昨天周青岚就提前请了假,正好今天有小火车回松江河,一早就坐车回家去了。 所以家里住着的几个知青都不在,只有张淑珍领着闺女儿子在家。 至于盛连成,山上还有些事情,他得傍晚才能回来。 正忙着剁馅儿准备下午包饺子的张淑珍,一抬头看见儿子收拾的干净利落进门,也是特别高兴。 “哎呀,总算是回来了,我刚才还跟他们说呢,你肯定是先去澡堂子洗澡了。 行,收拾利索儿的,咱好好过个小年。” 儿子在山上干活三个多月没回来,这冷不丁一看,瘦了不少。 “晚上吃白菜猪肉馅儿的饺子,你们爷俩都多吃点儿,瞅瞅你这瘦的。” 当妈的都心疼儿子,一看儿子瘦了那么多,张淑珍立刻心疼起来。 “妈,那个唐婶子说没说,哪天跟咱一起下去?” 盛希平根本就不在乎瘦不瘦,他现在最着急的就是啥时候订婚。 “你看把你急的。”张淑珍白了儿子一眼。 “我都跟你婶子商议好了,咱明天下去,后天腊月二十五去周家,给你和青岚订婚。 大后天正好有车回来,咱也得准备过年啊。” 当她不着急啊,她也盼着儿媳妇早点儿进门呢。 “妈,明天不是没车了么?咱咋下去?” 盛希平愣了下,小火车今天下去了,明天没车啊。 第一百六十六章 凿冰窟窿捕鱼 林场商店从进了腊月开始,各种商品就丰富了起来。 大部分年货,都可以从林场的商店买到。 再加上过年单位发福利,所以林场很少有人,单独去松江河置办年货的。 毕竟下去一趟不容易,吃住都是问题。 小火车依旧是三天一趟,今天刚走,下次就得三天后腊月二十六了。 所以盛希平才问,明天咋下去?难道林场的摩托卡明天要下去办事? 要是摩托卡下去的话,他们蹭个车倒也行。 “咱明天早早起来,穿林子去马鞍山林场,到那头坐车。” 不想,张淑珍却给了这么个答案。 盛希平张了张嘴,犹豫一下才说道。 “妈,从咱这儿到马鞍山林场,小三十里地呢,这时候雪得挺深吧?咱趟雪走啊,能行么?” 从前川林场到马鞍山林场,有一条林间的简易路,实际上就是以前的拖拉机道。 马鞍山林场是松江河林业局成立后建成的第一個林场,当年还不叫马鞍山林场,叫红旗林场。 五八年红旗林场开山伐木,八个锯手拿着弯把子锯采伐,是松江河林业局资格最老的林场。 当年盛家从漫江林场往曙光搬家的时候,就是盛连成的徒弟开着拖拉机,到马鞍山林场接的他们,然后从马鞍山林场穿林子过来的。 当年都是边建设边生产,一边采伐一边往长白山深处推进。 从马鞍山往这边采伐,来来回回跑拖拉机,就形成了一条拖拉机道。 再后来,虽然不采伐了,但是营林和护林防火什么的也要经常走。 山间的拖拉机道一直有人走,慢慢就形成了一条简易道。 两个林场的人,也是通过这条简易道互相联系沟通。 今年雪大,山上的雪都恨不得到大腿根儿了,那条道上,估计雪也挺深。 “不要紧,不要紧。 今年林场安排拖拉机,每场雪之后,都去那条道跑俩来回,能走。” 不想,张淑珍却这么说道。 林业用的拖拉机,都是履带那种,上山爬坡无所不能。 雪后用拖拉机来压路,那真是大材小用了。 等着再过些年,森运改汽运之后,林间这些道路,每到冬天下雪,就会有刮道机,将雪推开,不耽误汽车行驶。 这么一说,盛希平就放心了。 马鞍山那边的小火车发车,应该是不到十点。 他们早晨早点儿从家里走,不到三十里路,两个来钟头足够用了。 这就是没有办法的办法,谁叫林区交通不方便呢? 等以后修了路,可以通汽车之后,就能好点儿了。 那时候可以买个车,去哪里都方便。 “嗯,也只能这样了,为了我的婚事,让爹妈跟着受累了。” 做父母的,为了儿女,可以付出一切,可儿女又能为父母做什么呢? 原本,盛希平要伸手帮着剁肉馅。 可张淑珍心疼儿子在山上干活累的慌,不肯用他,非得催着盛希平去北炕躺会儿休息。 盛希平一大小伙子,哪有白天躺炕上的道理? 想了下,干脆带着铁钎子、抄网、诱饵等东西,领着盛希安、盛希康他们,去大河上面砸冰窟窿抓鱼去。 前川林场还没有自来水,不管冬夏人们都是喝大河里的水。 一到冬天,人们为了取水方便,就在河面上砸出来很多冰窟窿。 也有小孩淘气,想通过冰窟窿抓底下的鱼,可这个也是需要技术含量的。 盛希平小的时候,会用一截钢丝,一端磨得尖尖的,另一端镶嵌在细木棍上,做成简易的钎子。 晚上的时候趴在冰窟窿边儿上,用手电筒往冰窟窿里的水下照。 河里很多大头鱼,会奔着光亮过来。 这种鱼不是游过来,而是紧贴着水底,一耸一耸的过来,到了有亮光的地方就不动了。 大头鱼的颜色跟石头挺像,贴在水底一动不动,很难被察觉。 不过盛希平眼尖,可以发现,于是就用钎子对准了,猛地扎下去,就把大头鱼戳上来了。 一回也能戳个半饭盒,回家去用大酱炸出来,就饭吃,可香了。 河里的大头鱼不少,以前根本不当回事儿。 等着多年之后才知道,原来这大头鱼学名鸭绿江沙塘鳢,是长白山的一种小型冷水鱼,很有营养,是上品。 盛希平如今都二十了,自然不能再像小时候那样去抓大头鱼,所以他的目标是上游的大漫湾。 那里水深,有大鱼。 明天要去松江河,也不知道家里都准备了什么。 最近他一直在山上干活,也没机会打猎,要是能抓着几条大点儿的鱼,带去给周家,也好看点儿。 这个砸冰窟窿,选址也很重要,必须选在有鱼的地方。 有的人说,趴在冰面上,看看底下有没有气泡,如果有气泡,底下很可能就有鱼。 但盛希平从来不用这种办法,他直接选在了一块大石头背面的位置。 石头的背面,水流会相对静止,也就是稳水区。 冬天水下氧气不足,鱼也不爱游动,所以这种稳水的地方,一般都会有鱼。 找对了地方,就开始用铁钎子,费力敲击冰面,逐渐在冰面上打出一个冰窟窿来。 这个活不容易,哥几个费了不少力气,好歹算是砸出来一个不大不小的冰窟窿。 接着,盛希平将一根自制的短钓竿拿出来,鱼钩上挂了鱼饵,顺着冰窟窿伸到水面以下。 冬季水面下氧气不足,鱼儿都不怎么游动吗,当冰面被破开,水下的鱼儿会游到冰窟窿下换气。 盛希平用的鱼饵,是他以前做的,密封在瓶子里,用的时候倒出来些,用少许水搅拌成团就行。 鱼儿游过来呼吸,忽然发现有好吃的,那还能不上钩? 盛希平选的这地方又好,钩子下去没多会儿,就有鱼儿咬钩了。 兄弟几个忙拽着鱼竿把底下的鱼扯上来,好家伙,竟是一条尺把长的细鳞。 “哇,好大一条细鳞,大哥,你太厉害了。” 盛希泰这小子也跟着来了,一看那鱼,可把盛希泰高兴够呛。 有鱼,就代表有好吃的了。 大哥没在家这几个月,家里的生活水平明显下降,所以盛希泰最喜欢哥哥在家的时候,因为时不时就有肉吃。 盛希平将鱼摘下来,也不用放桶里,就这么扔在大河的冰面上。 这时候零下二三十度呢,鱼离了水,刚开始还蹦跶一阵子,渐渐地也就蹦不动了,再过一会儿,便逐渐冻住。 第一百六十八章 兄弟帮衬 不管啥时候,那细鳞鱼也比粉条金贵啊,张淑珍一听,自然乐得。 于是,母子二人决定,把粉条撤下来,换成鱼。 除了这些,要是条件好的人家,还会给女方买一套衣服和鞋,或者是手表。 当然,这些东西,盛家都送过了,所以张淑珍就问儿子,用不用预备彩礼。 “我寻思着,人家青岚是城里姑娘,嫁到咱这小山沟来,也是委屈了她。 这一秋天你没少挣钱,不如再给周家一百六十块钱的彩礼钱,就算是咱的心意了。” “妈,你看着做主吧,要是咱家能拿得出来就拿。 毕竟周家养育青岚这些年,多少钱都换不来。 要是家里没钱拿不出来,咱也不用硬撑,周家通情达理,也不能硬管咱要。” 盛希平稍微犹豫了下,才说道。 “还有老二老三他们呢,我这订婚整的太隆重了,后面那几个咋办?不是让爹妈为难么?” 要是从他心里讲,给周家多少彩礼都不多。 人家这些年精心养大的闺女,花钱的时候在娘家,挣钱的时候在婆家,怎么也该有所表示。 可是从盛家这边来说呢,家里四个儿子,这负担也挺重。 老大结婚,家里又是新房又是家具全套,再要给彩礼钱,也确实够盛家负担的。 关键是,后面还有三個儿子呢,到时候总不能比老大娶媳妇的条件差吧? 这么一算,就得不少钱。 所以盛希平才说,让张淑珍看着安排,不能为了他娶媳妇,把家底儿都拿出来。 “有,有,不用算你的工资,光是秋天你打松籽、打猎这些,拿回来的钱也够了。” 张淑珍一听,连忙表示。 “你弟他们还小呢,暂时不用管,先给你结了婚再说。 你初中毕业就没再念书,这几年没少往家里划拉挣钱。 你结婚,咋地也不能太寒碜了。” 做父母的心里都有一杆秤,好父母尽量做到公平,每个子女都相同对待。 当然,也有那少数的父母,不疼听话懂事的,却偏着向着那能哭会闹,处处都争抢的孩子。 老话不是说么?偏疼不得济,往往越是父母偏宠的那个,将来越是没多大出息。 盛连成夫妻对待儿女,都是尽量做到一视同仁。 盛希平是家中长子,将来是要顶门立户的,他又懂事能干,所以很得父母看重。 盛连成夫妻早就商议过了,在家里能拿得出的情况下,大儿子的婚事,还是要隆重一点儿。 既然母亲都这么说了,盛希平也不好再说什么。 一百六十块钱的彩礼,这年月来说很多了。 正说话间,外头狗子一阵叫唤,原来是王建设、陈维国几个闲着没事儿,来找盛希平。 “希平,我听海宁说,你们打算明天下去,后天到周家订婚啊? 明天没有小火车,咋下去啊?”王建设一进门就问道。 “哦,我们寻思着,明天早点儿走,去马鞍山那头,坐小火车下去。” 盛希平也没瞒着,直接回道。 “哎呀我天,那得走两个来钟头吧? 你和叔成天干活试不出来咋地,婶子和凤英她娘不得累够呛啊?” 王建设一听,忙摇头。 “我看这样吧,你赶紧去大碱场。 找你师父或者刘大哥,管他们生产队借挂马爬犁。 明天我跟维国赶着爬犁去送你们,这样不受累,还快。 我们送到马鞍山之后,再赶着马爬犁回来,送回大碱场,不就得了么?” 王建设想了下,给盛希平出主意。 “哎呦,那敢情好,就是让你俩跟着受累了。” 盛希平一听,这样安排,确实更合理些。 其实盛希平也想过,要是有个马爬犁啥的,能方便不少。 可是谁赶爬犁呢?自家那俩弟弟岁数都小,没经历过啥事儿,真不敢让他俩去赶爬犁送人。 既然是王建设他们主动说了,盛希平也不好再拒绝。 “那就这样,明天你俩带着枪,免得回来路上人少,再遇上啥野兽之类的。” 前川到马鞍山的那条路,就是从大林子中间穿过,平常日子走的人不多,保不齐有啥野兽。 之前盛希平从保卫科借出来的半自动没还回去,再加上那棵十六号枪,王建设和陈维国正好可以拿着防身用。 倒不是一定就能遇见啥野兽,以防万一。 “成,就按你说的做。”王建设和陈维国都点点头,同意了。 第一百六十九章 大舅哥周青扬 小火车开动起来,驶离了马鞍山站,朝着松江河方向行进。 车上的人,大多都是这条铁路线上几个林场的职工和家属。 有的是马鞍山林场去别处办事的,也有别处过来办事往回返的。 当然,去松江河办事的人最多。 盛连成没在马鞍山林场工作过,跟这边的人不太熟悉。 正好,四个人安安静静坐着,看着车窗外一望无际的林海雪原,偶尔闲聊几句,倒也清净。 马鞍山林场离着松江河要近一些,中间也只经过一個前进站、松山林场,然后就到森铁了。 从森铁小火车站出来,一行人先去找个旅店安顿下来。 大过年的,各林场下来办事的人不少,大通铺没有了,倒是有连个小间。 正好,张淑珍和李玉芹住一屋,盛连成和盛希平住一屋。 虽然花钱多些,但是清净还安全。 毕竟他们带了不少东西过来,大通铺人多又乱,谁也不敢保证没有那手欠的,把东西给偷了。 安顿好住处,这才锁上门出来,找地方吃饭。 为了赶路,早晨大家伙儿都是草草吃了几口饭就出门,这都十一点多了,能不饿么? 于是就在附近找一家饭馆,随便点几个菜,一人来一碗热汤,再来俩馒头。 暖暖和和的吃一顿,也挺舒服。 吃过了饭,李玉芹要去周家一趟。 她是媒人,得提前到周家去,再问一问周家那边还有没有什么要求,要是有,这边赶紧给办。 盛希平呢,他得去药材公司收购部。 之前跟王建设、陈维国他们打的那个黑瞎子胆已经干透了,正好趁机会卖掉,回头置办点儿东西好过年。 盛连成夫妻倒是没啥事儿,不过他们难得来一趟松江河,少不得要去商店转一转逛一逛。 这眼看着就过年了,要是有啥合适的东西,也采买点儿年货。 就这样,四个人一起去街里,然后李玉芹去周家,盛家三口先去药材公司卖黑瞎子胆。 临近过年了,药材公司收购部这头,倒是不像秋天那次卖货的人那么多。 所以盛希平很快就把黑瞎子胆卖掉了,这次的品质比上次的好,但是重量少点儿,最后卖了五百一。 盛希平小心翼翼的收好了钱和票据,然后领着父母从收购站出来,直奔抚松商店。 到了这儿,就看张淑珍发挥了。 女人,不管多大年纪,不管哪个时代,对逛街买东西,那都是充满了兴趣。 张淑珍在前面逛,遇见喜欢的、家里过年用的东西就买。 尤其是那些不要票,略有些瑕疵的减价处理品,张淑珍挑的那叫一个起劲儿。 也是赶巧了,正好年底商店清库存,真有不少好东西。 买到最后,盛连成和盛希平这爷俩,都快抱不过来了。 等张淑珍逛够了,一家三口这才返回旅店,正好李玉芹也回来了。 “弟妹,咋样儿啊?青岚爹妈那边,还有啥要求不?” 一见李玉芹,张淑珍赶紧把买回来的东西让那爷俩抱他们屋里去。 这头张淑珍扯着李玉芹的手,俩人就回屋唠去了。 “嫂子,周家那头没啥要求了。 就你家给的这条件,谁家不乐呵儿、麻溜儿的答应啊,那还能有啥条件儿?” 李玉芹一听就笑了。 自打周青岚跟盛希平处对象开始,手表、布料、皮鞋、棉衣棉裤啥的,盛家哪一样儿没想到啊? 昨天周青岚回家的时候,张淑珍还特地给带了不少东西呢。 连刘家给的黑瞎子肉,张淑珍没舍得自家吃,给周青岚带走了挺大一块。 要是这样周家还挑挑拣拣,提什么条件,别说盛家乐意不乐意了,李玉芹第一个就不能答应。 “我表嫂一听说,你们还要给彩礼钱,就说不用。 现在也不兴这些,只要希平往后对青岚好,他们两口子啥要求都没有。” 谁家嫁闺女不都是想让闺女过好日子么?有个知冷知热能体贴人的丈夫,比那点儿钱和东西重要。 周家是看好盛希平这个人了,不是冲着钱去的。 张淑珍一听这话,悬着的心总算放下了。 她都这个岁数了,啥事情没经历过啊。 那种临到两家要订婚、结婚了,女方那头又临时要东西的,很常见。 “那就谢谢弟妹了,回头俩孩子结婚,一定让他们多敬弟妹几杯酒。” 张淑珍是真心实意的感激李玉芹,没有她在中间张罗着,俩孩子的婚事没这么快就能成。 亲事没什么岔子,大家也就安心了,晚上出去随便吃了点儿,安心睡下。 腊月二十五上午,盛家三口在李玉芹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位于白山街道的周明远家里。 周家这边,老早就开始准备了。 周青越和正好探亲回家的周青扬俩人,一早起来就把院子里打扫了一遍,雪全都清理干净。 那些柴火渣子啥的,也都归拢的板板正正。 王春秀更是不用说,提前就把订婚酒席要用的材料都备好了。 家里头也是,各处都打扫的干干净净。 墙都是前两天,周青扬和周青越俩人重新用报纸糊的。 “表哥,表嫂,盛家大哥和嫂子,领着希平来了。” 一进周家院子,李玉芹先高声喊了一嗓子。 屋里的人正等着呢,一听见动静,周明远和王春秀,还有周青扬、周青越都出来了。 只有周青岚,按照规矩坐在屋里,没出来迎接。 “盛大哥,大嫂,快进屋吧,进屋坐,屋里暖和。” 周明远夫妻上前来,非常热情的跟盛连成两口子打招呼,周明远还跟盛连成握了手。 周青扬看着对面的盛希平,目光里有几分审视的味道。 他是前年去当的兵,今年总算能回来探亲了。 可没想到,前脚刚进家门,后脚就听说,妹妹有对象要订婚了? 得知消息的时候,周青扬就恨不得立刻赶去前川林场,会一会那个拐走他家妹妹的臭小子。 不管父母和妹妹怎么夸赞盛希平,周青扬始终坚持一个观点。 就是他家妹妹年纪小,太单纯,肯定是被人给哄迷糊了。 虽然两家订婚已经成定局,不可逆转,但周青扬还是决定,要给这个拐走他妹妹的臭小子一个教训。 “周青扬,青岚的大哥。”周青扬脸上没啥表情,淡淡的说了句。 盛希平上辈子见过周青扬,当然认识。 他更清楚,未来大舅哥对他一直有敌意。 “盛希平,周青岚的对象,马上就是未婚夫。” 第一百七十章 订婚 盛希平不提未婚夫三个字,周青扬心情还好点儿。 一听这三个字,周青扬的脸色越发难看起来。 “你好。”周青扬朝着盛希平伸出右手。 盛希平也伸出自己的右手,俩人的手握在一起,几乎同一时间,二人同时用力。 周青扬当兵快三年了,在部队里受过训练,自以为手上的力气很大,想要给盛希平一個颜色看看。 盛希平没当过兵,可他是抬大木头出身的人,力气还能小了? 就见到俩人握着对方的手,谁也没松开。 刚开始二人表情还挺轻松,逐渐就凝重起来,甚至有那么一点儿表情失控、面目狰狞的味道。 “青扬,干啥呢?这咋还拽着希平的手不松开了?快点儿叫希平进屋啊。” 周明远夫妻都陪着盛连成两口子进门了,回头一看,自家大儿和盛希平俩人,还在院子里站着呢。 俩人杵在那里跟木头桩子似的,手还握在一块儿,不知道的还以为这俩人冻住了呢。 “哦,知道了。希平,进屋吧。” 周青扬瞪了盛希平一眼,随即收回力量,松开手。 盛希平也在同一时间松手,朝着周青扬点了点头,迈步往屋里走。 在经过周青扬身边的时候,周青扬低声来了句。 “以后对青岚好点儿,要是让我知道你对她不好,看我怎么收拾你。” 盛希平哼了声,“放心吧,你不会有机会的。” 开什么玩笑,他回来就是要对周青岚好的,还能对不起她? 不管盛希平说的是真是假,但是从刚才两人较劲到此刻,周青扬觉得,眼前这小子应该还能凑付。 话说他也不知道自家妹子应该找个什么样的对象,眼前这个看着还算顺眼。 既然妹妹一心想嫁,周青扬也没辙,只能事先敲打一番。 别以为周家好欺负,有他在呢,谁也别想欺负他家妹子。 “你俩在外头干啥呢?有啥话还不能进屋说么?这大冷天的让希平在外头站着?” 俩小伙子从外头进屋,王春秀瞪了自家大儿一眼。 “没事儿,婶子,我跟大哥唠几句嗑儿。”盛希平微微一笑,随口解释了句。 “快,上炕来坐着,上炕随便唠。”王春秀十分热情的招呼盛家人上炕坐。 盛连成和盛希平,把他们带来的东西,摆在了炕桌上。 “表哥,表嫂,这是盛家预备的定亲礼。 照着咱之前说的,带两根肋条的肉、两瓶酒、两盒点心、两条细鳞鱼。 另外呢,盛家嫂子还给青岚预备了两块布料,二斤毛线。 留着给青岚做两件衣裳,再织个毛衣。” 李玉芹是媒人,这个时候得她开口,给周家介绍一下盛家都送来了什么东西。 “还有,这是盛家大哥和嫂子预备的彩礼,一百六,以后一顺百顺。” 李玉芹把一个红包,放在了那两块布料上面,满面笑容的说道。 “哎呀,盛大哥、嫂子,你们这拿过来的也太多了,真不用这样。” 虽然周明远夫妻之前通过李玉芹透话过去,说是不需要那么铺张。 可真等着盛家送来这些东西和钱,两口子心里头还是挺高兴的。 不要那么多东西和钱,是不想盛家为难,也是为了以后闺女在盛家着想。 周家不是卖闺女,做不出趁机会狮子大张口,啥都要的事情。 周家不要,但盛家给了,这就表明人家是看重这门亲事,也是看重周青岚。 作为父母,他们更重视的是盛家那份儿心意,是闺女嫁过去之后,日子能不能过的舒心。 如今一看,那点儿担心也就没必要了。 那头一直瞅着盛希平不咋顺眼的周青扬,在见到这些之后,神色也略有些缓和。 将来咋样不敢说,但眼下来看,盛家绝对是实心实意。 有这一点就够了,日子也是过出来的。 盛家看重、爱惜是一方面,周青岚自己怎么跟盛家相处是另一方面。 要是周青岚嫁过去娇纵跋扈、胡搅蛮缠,那日子也过不好。 当然,周青扬相信,他家乖巧又懂事的妹妹,就算嫁到盛家去,也做不出啥过格儿的事来。 如今也不是旧社会了,订婚的程序那么复杂。 现在基本上就是双方家人见一面,男方送上四样礼,双方家长商议了婚期啥的也就行了。 之后女方家里备下一桌酒席,招待媒人和男方的家人,这就算订了婚。 当然,多数人家订婚的时候,女方应该邀请一下至近的亲戚,也算提前认认亲。 第一百七十一章 差距 腊月二十五,盛希平和周青岚订婚。 盛家预备了很丰厚的定亲礼,周家的回礼也不少。 双方你敬我让,和和气气的就把俩年轻人的婚事给定下了。 之后,王春秀让周明远和李玉芹留在屋里陪着盛家夫妻说话聊天,她则是领着闺女去厨房炒菜做饭。 为了这顿定亲宴,王春秀也是费了不少心思。 好歹是临近过年了,商店各类副食都适当放开了限额,还有医院和机修厂也都发了过年的福利。 再加上之前周青岚带回来的东西,王春秀给掂对着准备了八菜一汤。 这年月有句话,“四菜一汤,干部下乡。” 干部下乡的标准也不过是四菜一汤,这八菜一汤,那就是规格相当高了。 王春秀做菜属实一般,好在不少菜都是提前备好的,这会儿只要炒一炒,或者添点儿蘑菇粉条之类的炖一下就可以了。 周青岚的厨艺,说起来倒是比王春秀好些。 到最后,就成了周青岚主厨,王春秀打下手。 外屋厨房,娘两个煎炒烹炸的一顿忙活。 东屋里,周明远陪着盛连成一家还有李玉芹聊天。 这说着说着,就聊到了周明远出国考察的事情上了。 “亲家,你出国去考察,都考察啥啊? 那国外的林业工人采伐,也跟咱们这边一样么? 我总听人家说,国外什么发达国家干啥都先进,究竟是怎么个先进法儿,你讲给我听听呗?” 作为老林业工人,盛连成见证了松江河林业局从无到有的艰苦历程。 回想当年,他们这群林业工人吃的那些苦受的那些罪,盛连成就忍不住好奇,国外都是怎么干活的? 听见盛连成这么问,周明远忍不住叹了口气。 “老哥啊,要是不出去看看人家,真是不知道咱落后了多少啊。” “老哥你在林业系统也这么多年了,应该知道,咱们林区采伐分好多种。 皆伐、主伐、择伐、间伐、限伐、禁伐。 可咱们现在,大多数还都是皆伐。 定下来哪片伐区,直接不管树种不管大小,直接就像推头发似的,全都伐倒了光秃秃的。” “造成这個原因,一个是咱现在建设急需要大量木材。 另一个,就是咱的技术设备、资金、采伐技术都跟人家相差太大了。”周明远边说边摇头。 “以前就觉得咱跟人家差距不小,这次出去才知道,那何止是不小啊,那是差距太大。 人家林业发达的国家,三人一组,配上一架直升飞机。 根据图纸标记,开上天空直奔想要伐的那棵树。 用吊篮将两个工人放到树梢,放下钢丝绳将树干套紧吊住。 再将这两个人放到地面,用先进的螺旋打叉机械将大树枝丫从树根到树梢,旋转几圈就成了光溜溜的独杆儿。 两个操作工最后将大树沿地面割倒,飞机把钢绳收紧,吊起木头直奔储木场。” 周明远回想起他们考察时看到的情形,忍不住痛心。 “咱们一个工队二十来人,每天累的贼死,又脏又苦。 每年生产木材一两万立方米,这还是机械化的情况下才能达到。 像希平他们那样纯人工作业,一冬天能伐下来一万立方米,那都是非常高的产量了。 平均到每个人头上,才多少产量啊?” “国外那些林业工人,三个人的作业组,一年的产量就是五千多立方米,一个人完成一千五六百立方米以上。 这就是差距啊,巨大的差距。” 周明远越说,越是感慨,更有一种对现实的无力感。 这么大的差距,要努力多久,才能撵得上?等他们的技术赶上了,还能留下多少树木,给子孙后代? 盛连成都听傻了,周明远说的这些,他连想都不敢想。 三人一组,一年产量就能到五千立方米,平均每个人一千五六百立方米的产量。 那得节省多少人工啊?工人一年得挣多少钱? “老弟,你说咱啥时候也能有这样的技术?咱俩这岁数了,还能等得到么?” 盛连成一脸期盼的看着周明远。 作为一个老林业人,他是真的想看到,将来有一天,他们林业局也能用上这样的办法。 一旁的盛希平听了,不由得叹口气。 别说是盛连成了,就连盛希平也没能等到这样的技术啊。 他们等来的,是林业资源的匮乏,是林业局的转产和解体。 “爸,这些就别想了,咱们能做的,只有听从上级指挥,上级让咱们干啥就干啥。” 盛希平及时开口,阻止了盛连成和周明远继续讨论下去。 这根本是不可能实现的愿望,再讨论下去也没有意义。 再者,眼下这个环境,很多话不能随便说。 得亏这是在周家,今天也没有外人。 要不然一旦传出去被人曲解了,对周明远、对盛连成,都没有好处。 被盛希平这么一提醒,周明远和盛连成也都长长叹气。 “对,不提这些了,这就不是咱们能操心的。 亲家,咱还是商议一下,俩孩子啥时候结婚吧?”盛连成立刻转换话题。 “希平那个工队,年前已经差不多把采伐任务完成了。 年后也就是往山下运输、归楞,再清理干净场地就行,估计也就是一个月的事儿。 我寻思着,不如就在三月末四月初,选个差不多的日子,把俩孩子的婚事办了吧?” 这事儿,盛连成跟张淑珍都琢磨好久了。 前川林场靠近长白山主峰,节气晚。 三月末四月初,白天温度稍微高点儿,晚上还上冻,算是不太冷也不热。 肉类啥的放在背阴处还能放的住,白天也不至于太冷冻得人受不了,属于是办酒席不错的时间段。 正好,那时候冬季采运基本结束了,植树造林还没开始,农业队也还没种地呢。 属于空档期,可以好好准备婚礼。 周明远也是林业系统的人,这一点他还能想不到? “亲家想的跟我想的差不多,我也觉得这是个好时候。 那就这样,咱就先按这个时间段准备着,回头看希平他们工队年后进展,然后再定具体日子。” 盛连成和周明远意见一致,俩个爹就这么拍板儿定了。 年后三月末四月初,找个合适的时间,给盛希平和周青岚俩人办婚礼。 第一百七十三章 野兽进屯子 腊月二十五,盛希平和周青岚顺利订婚,晚上盛家人又在旅店住了一宿。 腊月二十六一大早,几个人起来收拾了东西,准备坐小火车返回前川林场。 周明远打发了大儿子和闺女去送站,还给盛家人准备了不少吃的,让他们带上车路上吃。 七点来钟,小火车发车,一路上顺顺当当,九点左右,小火车到了前川林场。 这都腊月二十六了,马上过年,家家户户事情都挺多。 所以张淑珍也没硬拽着李玉芹回家坐坐,只是把周家兄妹给带的那些东西,都让李玉芹带回去,给唐凤英补身体。 李玉芹原本不想要,可盛家人一番好意,又说是给闺女的,最后就收了。 于是李玉芹回唐家,盛家三口拎着订婚带回来那些东西回自家。 临走之前,张淑珍做了不少饭菜,再说盛希安和盛希康也都大了,基本的家务都能做。 所以他们离家两天,家里一切都正常,没有预想的那么脏乱。 当然,跟张淑珍在家时还是有差距,所以张淑珍进门放下东西,赶紧收拾收拾家。 盛希平正打算换套衣裳,然后出门去找王建设他们呢。 结果不等他把衣裳换好,外头就传来蹬蹬蹬的脚步声。 “希平哥,你回来了么?我爸找你,让你赶紧过去一趟。” 一听那动静,就知道是王天庆的声音。 盛希平愣了下,一边扣扣子,一边往外走。 “天庆,咋地了?这都眼瞅着过年了,不会场里还有啥生产任务吧?” 王天庆站在盛家大门口,没往里走。 “希平哥,不是生产任务,是咱们林场不知道进来啥野兽了。 农业队养殖场的猪和羊,让那些玩意儿给祸害的不轻。 我爸着急了,打听着你们应该是今天回来,所以刚才听见小火车进站,就让我去找你。 我去火车站没见着你的影儿,就来家找了。” “啊?咱林场进野兽了?祸害猪和羊?啥玩意儿啊?有人瞧见么?” 盛希平一听,也挺纳闷儿的。 前川林场虽然周围都是大林子,可是养家禽家畜的少,一般时候不怎么遭野兽祸害啊。 第一百七十四章 豺狗子 盛希平来到了农业队养殖场的猪圈,想要从这边寻找线索,判断是哪种野兽来偷走了猪和羊。 可是到这边之后,盛希平却只能一个劲儿摇头叹气。 老胡等人啥都不懂,一早晨带着人过来,把猪圈里外都踩了个遍。 地面上哪还有啥野兽的足迹啊?全都是人的脚印,这让他怎么分辨? 没办法,盛希平只好按照老胡说的,顺着脚印一直追到后大地北头的林子里。 好歹这边地方宽阔,人的脚印没能把野兽留下的足迹全都覆盖。 盛希平顺着野兽足迹找到了猪头被抛弃的地方,然后又顺着雪地上的足迹,往前找了一段路。 “希平啊,能看出来是啥玩意儿不?” 王家川见盛希平自从出来就皱着眉不说话,最后憋不住问了句。 “王叔,这好像是豺的脚印。 目前来看,最少也得有八九只,要是再算上放哨警卫的豺,得十多只啊。” 盛希平神色凝重,不明白为啥豺会进屯子来偷猪和羊。 盛希平说的豺,学名应该叫东北豺。 因其皮毛呈棕红色,体型比狼小,比狐狸大,跟一般的狗子差不多。 所以本地人多数称其为豺狗子、红狗子、红狼,其实都是一個东西。 别看豺体型小,却是这森林里最不好招惹的存在,是豺狼虎豹之首。 主要是这东西体型小、身体灵活、动作敏捷。 而且,胆子大,性情凶悍,特别擅长团队作战。 几只豺可以追击几十里,不停纠缠袭扰,生生拖垮一只老虎。 甚至有的时候,它们连黑熊都敢招惹。 最关键的是,这些东西跟非洲三哥都有个共同点,都是肛肠科的。 一旦被它们缠上,生还的几率不大。 所以,森林里大多数的动物,见了豺都怕,都躲得老远。 一般时候,人进林子里去,也都是尽量不招惹豺。 好在,豺对人类还算友好,只要人类别招惹,豺不会主动攻击人类。 有时候放山的人晚上在林子里过夜打小宿儿,豺还会在营地周围撒点儿尿啥的。 其他动物一闻到是豺的气息,就不敢靠近了。 豺一般都在林子里捕猎,很少靠近村屯。 所以盛希平就特别纳闷儿,怎么会有豺群,跑林场来祸害猪和羊了呢? 盛希平一说是豺,就见到王家川等人的脸色全都变了。 毕竟是身在林区,对林子里这些野兽,就算没见过,多少也听说过。 “希平啊,你确定是豺么?会不会是狼啊?”王家川问了一句。 “王叔,不是狼。 狼的体型大,爪子也大,雪地上的脚印跟狗的有点儿像,但是中间两趾略长。 这个脚印明显比狼的脚印小,前后爪子的距离也显示,比狼的体型要小一些。” 盛希平摇头,他学打猎这些年了,辨别动物脚印,那是基本功,绝对错不了。 “这可怎么办啊?希平,你能有把握对付这些豺么?” 老胡那头愁的都不行了,只能将全部的希望,都寄托于盛希平身上。 “老胡叔,这个你让我想想啊,我得琢磨个办法,把这些豺一窝端了。 要不然这东西的报复心特别强,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 犬科动物,别管是狼、狐狸、黄皮子,还是豺,都报复心可强了。 要打,就得全都打死,不打死的话,留下那些还会继续报复人的。 盛希平这么说,就代表豺能打,只是要有个万全的办法。 老胡一听这话,心里多少有底了。 “好,好,那你慢慢想,今晚上之前,咋地也得想个主意出来。 要不然,我怕这群豺又来养殖场。 咱本身也没养多少,再让它们给祸害了,那不得赔老钱了?” 老胡连忙点头,只要盛希平能有办法就行。 “嗯,今晚上,我领着知青队的人过来值班。” 想要找到破解豺群偷袭饲养点儿的办法,那就必须亲自过来守着。 如果今晚豺还来,有机会就直接打死。 “对,对,哎呀,有你这话,我就放心了。” 老胡一听,喜出望外,以盛希平的能耐,再带上几个知青,应该能对付了那些该死的豺。 “王书记,你看要不要让保卫科,给希平他们配些枪和子弹啥的?” 郑先勇在那边,问了句。 “行,让李正刚给安排吧。 这关系到咱场职工的副食品供应问题,不是小事儿。 场里全力支持,只要打死了这些豺,场里还有奖励。” 进屯子偷羊偷猪的野兽,保不齐也能偷袭人。 林场有职责守护职工的生命和财产安全,所以这些豺,必须死。 就这样,一行人从林子里出来,返回林场。 王家川交代了保卫科那头,全力配合盛希平。 不管盛希平他们要啥,保卫科都要办到,不管怎么样,也必须把这群豺都弄死。 得了王家川这话,盛希平也就没啥顾忌了。 于是返回自家,打算先跟父母说一声儿,也让家里弟妹都注意点儿。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可别出什么岔子。 等会儿他再去找王建设等人,晚上一起去养殖场值班。 盛希平刚回到家,就听见自家有人大声聊天的动静。 进了门,发现东屋锅台上放了个盆,盆里装着好大一块肉。 盛希平是这方面的专家,一眼就看出来,这是野猪肉,而且是新鲜的野猪肉。 盛希平挺纳闷儿,这是谁送来的? “呦,是维国和建设你们几个啊,咋地?听着风声,都来我这儿聚齐了?” 盛希平还以为,王建设他们是听说了自己要带人在养殖场值班的消息,都赶过来主动请缨呢。 “听说啥风声了?建设他们是过来给咱送野猪肉的。 建设和维国前天整了头野猪回来,这不是听说咱回来了么?特地过来给送了好大一块儿。 哎呀,今年过年,咱能多做不少好吃的呢。” 张淑珍一听儿子的话就笑了,忙解释道。 “建设、维国,你俩前天打了野猪?在哪儿打的?咋打的?” 盛希平一听,脸色却变了。 前天这俩人不是赶着马爬犁,送盛希平一家子去马鞍山了么?他俩什么时间打的野猪? 不会是从马鞍山回来的路上,用枪打的吧? 这俩人本事长进不少啊,不用带狗,就能打猎了? “其实也不算我们打的吧?我们倒是开枪了,好像没打着啥,那猪应该算是我们捡的。” 陈维国一听,忙摆手,解释道。 “捡的?怎么捡的?人家下的套子,你们把猪给捡回来了?” 第一百七十七章 探子豺 盛希平这么一说,大家伙儿都笑了。 “对,对,是肉就好吃,管那些呢,啃就是了。”于是,众人又闷头啃骨头。 而这个时候,盛希平却站了起来,用毛巾擦了擦手,往外就走。 “希平,你干啥去?” 陈维国、潘福生一见盛希平起来,忙跟着也起身往外走。 “没事儿,我就是啃骨头的时候,那肉丝太粗,塞牙了。 我出去撅根树枝做个牙签儿,剔剔牙。” 盛希平摆摆手,从屋里出来,到外头的柴棚。 那柴棚里头不光有大柈子,还有些二劈柴,就是一些树棵子剁成二尺来长。 这种树棵子干透了很好引火,炒菜做饭什么的火也旺。 大柈子是用来烧炕暖和的,二劈柴多数用来引火和炒菜。 盛希平伸手撅了根细枝条,再顺势将枝条劈开。 掏出随身带的刀子,将那半拉枝条修了几下,就成了一根临时制作的牙签。 野猪肉丝粗,又是啃骨头,就很容易塞牙。 这年月哪有专门的牙签?就算有,一般人也舍不得买。 都是随手撅根树枝,修一修,对付着剔剔牙就行了。 盛希平拿着临时做的牙签剔牙,另一只手上的刀子就没放起来。 忽然,盛希平察觉不太对,目光瞬间看向某处阴影。 几乎是下意识的,盛希平直接就把手里的刀甩出去了。 然后,就听见一声叽的惨嚎,从阴影里跳出個比狗小点儿的动物,纵身就要往园杖子上跳。 可能是受伤了的缘故,第一下那家伙没能跳上去。 “维国,拿枪出来。”盛希平忙大喊一声,转身就要回屋拿枪。 他现在手无寸铁,不可能赤手空拳去跟一只豺搏斗,必须先拿到枪才行。 屋门没关严,半掩着,盛希平在外头这么一喊,屋里的人就听见了,立刻就跑了出来。 “咋了,希平?” “豺,一只豺探子。”盛希平一边说,一边上前去抓过自己的枪。 枪到手的一瞬间,盛希平就拉下了保险。 可是等他转身的时候,那只受了伤的豺,可能是拼尽了全力,从园杖子的一个豁口处,跳了出去。 眼见着豺要跑远,盛希平拔腿就追,直接追出大门外,也不管能不能打中,朝着那个逃跑的影子就开了一枪。 夜风中,隐约听着好像又是叽的一声。 腊月二十六的晚间,没有月光,盛希平也看不清远处的情况,只能放弃,不再追了。 “希平,怎么样?打中了么?” 这时候,王建设等人也从院里追了出来,看着远处黑乎乎一片,几个人也都没敢继续追。 “不知道,听着好像有一个动静,但是打没打中,我也没数。”盛希平摇摇头。 “走吧,回屋去休息,今晚上响了这一枪,肯定惊了那些豺,它们不会再进来了。” 豺性情狡猾多疑,探子狼受伤,不知道能不能回去豺群。 剩下的豺被枪声一惊扰,又得不到探子狼的消息反馈,今晚上不会再来了。 有盛希平这话,众人都放心了,于是重新回到屋子里,继续啃骨头。 这野猪是自家剔的,其实那些骨头上面,带着的肉没有多少。 不像后世卖肉的摊子,骨头比肉贵,所以那骨头上带着好多肉。 爱啃骨头,主要就是那上面的筋头巴脑,越啃越有滋味。 其实呢,这东西正经没多少,吃不饱,更别提撑着了。 所以别看是一大盆骨头,几个人轻松啃完。 这时候已经半夜了,于是众人把屋子里收拾了。 盛希平带人再去外面巡逻几圈,确定没什么异常,回屋休息。 腊月二十七早上四五点钟,盛希平就起来了,背上枪出门遛了一圈。 果然猪圈羊圈里都没有异常,昨晚,豺群没进来。 “太好了,豺昨晚上没进来祸害猪和羊。 希平,接下来咱们怎么办?这眼瞅着过年了,咱也不能一直在这边值班守夜吧?” 其他几个人也起来了,见到昨晚守夜有效果,大家都挺高兴。 可是转念一想,他们也不能天天都这么守着啊,还得想办法收拾那群豺。 “嗯,咱们今天主动出击。走,牵一只小羊,咱们去林子里打埋伏。” 盛希平这一晚上没少琢磨,目前唯一的办法,就是以羊为诱饵,盛希平等人在周围埋伏。 只要豺群靠近,他们就开枪打。 旁人也想不出更好的主意来,于是就进羊圈去,挑了只不太大的羊,用绳子拴上,再带上一口袋草料。 之后,盛希平和王建设、陈维国背着枪、牵着羊,顺着养殖点周围的脚印,去后山上埋伏。 高海宁带着张志军、潘福生,留在养殖点儿,以防那些豺趁着人不在,来偷袭。 后山的山顶上,有不少豺的脚印,盛希平就把羊拴在了脚印附近的一棵树上。 把草料口袋摆在羊前面,那羊难得敞开了吃草料,它也不管身处哪里,有没有危险,就一个劲儿低头吃草料。 羊拴好了,盛希平等人分散开,借着灌木和草丛的掩护,隐藏起来,耐心等待。 可是左等右等,直等到了天光大亮,也没见到豺群的影子。 “希平,你说那些豺还能来么?” 王建设他们躲在灌木丛后好半天了,清晨是一天之中最冷的时候,这么长时间,感觉都快冻僵了。 “不应该啊,昨晚上那探子豺肯定是被我的刀伤着了。 按照豺的性格,今天早上应该有豺群来附近观察,伺机报复啊。” 盛希平也搞不清楚是怎么回事,按照豺的性格来说,它们肯定不会放过任何复仇的机会。 说话间,盛希平忽地就觉得后背发凉,汗毛都竖起来的那种感觉。 “坏了,咱们中了豺的埋伏,快转身。” 盛希平这么一说,王建设和陈维国立刻端着抢转身往后面看。 果然,就在距离他们两百多米开外,影影绰绰有棕红色的影子,呈扇面形往这边靠拢。 王建设等人心头一凛,谁也想不到豺竟然如此阴险狡诈,诡计多端。 人想办法埋伏它们,它们竟然不像狼那样逃跑,反而从后面来埋伏人类。 “希平,怎么办?” 王建设拉下枪的保险,时刻准备着,只等盛希平一声令下开枪,他就开枪打死这些豺。 第一百七十八章 豺群反埋伏 盛希平带人埋伏豺群,却没想到被豺群发现,竟是绕到他们身后,悄悄靠近,试图将他们包围起来。 幸亏猎人天生的机敏使盛希平觉察到不对,及时发现了豺群就在身后。 要不然这回,他们怕是要栽。 然而此刻的形势,也是充满了危机。 那些豺见到盛希平他们转过身来,就知道伏击偷袭的计划失败了。 豺群发出一阵阵似哭似笑,非常诡异的声音,让人听了身上的汗毛竖起,鸡皮疙瘩都起来了。 在猎户口中,会流传着一句话,不怕虎吼,就怕豺笑。 说的就是这种豺狗子,比老虎还可怕。 在森林里,老虎天不怕地不怕,单单就怕这种邪恶的小兽。 狼群见了老虎多数都会主动避让,不敢抢老虎的猎物,可豺不怕。 有时候豺群专门跟在老虎身后,只等老虎捕猎得手后,它们就一拥而上坐享其成。 老虎在面对豺群的围攻时,总是会心存顾忌。 多半时候,会放弃已经到嘴的猎物,不与豺群纠缠。 由此可以看出,豺群十分难缠。 这些豺性情凶猛、胆子极大,而且悍不畏死,团队作战能力超强。 就比如此刻,豺群在伏击偷袭失败后,并没有离开,而是在林子里徘徊迂回。 它们很精明,始终跟盛希平三个保持两百多米的距离。 这个距离,如果是老式猎枪的话,那肯定在射程之外了。 五六半这种,射程远,还在射击范围內。 但是像王建设他们这种不经常用枪的人,射击精度不高,这個距离之下,对豺很难造成致命打击。 “先别急,咱们得找个安全的地方,等它们靠近再打。” 远处这群豺,看起来有十来只,此刻它们正在林子里迂回分散,看起来是要采用包围战术。 盛希平三人倒是都带着枪呢,可是豺行动迅速,一击不中,豺很快就会冲到近前。 豺牙尖爪利,近身搏斗的话,连熊和虎都怕它,人能打得过? 而且,这些家伙明显是想把盛希平三个包围起来。 一旦被它们围住了,前后夹击,三个人今天还真就不敢说啥结果。 所以盛希平迅速的朝周围打量,正好看见左侧三四百米外,是一处石砬子样儿的大陡坡。 “走,咱们朝着左边移动,到那个石砬子下面。” 盛希平果断决定,依托石砬子的有利地形做掩护,等到豺群靠近时再开枪击杀。 得亏跟着出来的是王建设和陈维国,他们年岁稍微大一些,比较沉稳。 三人立刻站起来,端着枪背对背靠在一起,慢慢向石砬子移动。 林子里那些豺,可能是也察觉了盛希平等人的意图,顿时发出凄厉的叫声,那声音听着特别瘆人。 其中一只体型较大的豺,发出一声哦呜的动静。 接着,群豺加快了速度,向盛希平等人围拢过来。 盛希平一见这样,立刻瞄准了其中一只,开枪。 砰的一声之后,对面的一个棕红色影子倒在地上,看起来是打中了。 然而这一枪,也激怒了其他的豺。 那些家伙,竟然丝毫不畏惧,交叉换位、变线小跑着,直奔盛希平等人冲过来。 得亏盛希平他们今天带的都是五六半,可以连发,盛希平瞄准了前面的豺,又是一枪。 “你俩小心点儿,注意别浪费子弹。” 五六半可以连着打十发子弹,之后就得换子弹了。 这些豺狡猾又凶悍,一旦十发子弹后没能将这些豺都打死,这些家伙肯定会趁着换子弹的机会冲上来。 所以盛希平才提醒那俩人,一定不能胡乱打。 好在这会儿,他们已经挪到了那石砬子下面。 三人靠在石砬子上,后背无虞,可以安心射杀豺群。 盛希平枪法好,连着打死了三只豺,王建设打了三枪,打倒一只,陈维国好像是也打着了一只。 总共十来只豺,顷刻间损失近半。 这个时候,那只一直在最后面压阵,体型比较大的豺王,再次发出怪异的叫声。 那声音比鬼哭狼嚎还要凄厉难听,充满了嗔恨。 原本蓄势进攻的那几只豺,瞬间停了下来,接着豺王又是一声叫唤,剩下的豺立刻转身,跟着豺王就走了。 “它们,这是走了?” 豺群顷刻间没了踪影,三人都松了口气。 第一百七十九章 有奖金 盛希平端着枪负责警戒,王建设和陈维国俩人来到前面林子里,寻找刚刚被打死的豺,然后将其拖到一处。 刚刚被打死了四只豺,另外一只受了重伤还没死,陈维国直接补了一枪打死。 大家仔细查看,果然发现,死的豺,大多都头上脸上都带着伤疤,一看就是经常打斗被猎物所伤。 这种豺,就是豺群里地位最低下的苦豺,专门做苦力的。 多数时候,发生战斗了,苦豺都得第一个冲上去当敢死队和垫背的。 这一次战斗不死,下次还得第一个往上冲。 盛希平给王建设他们讲了下豺群的习性,王建设和陈维国也唏嘘不已。 没想到动物的世界里,也有这样的不平等。 就这样,三個人拖着五只豺,牵着那只羊,费劲巴拉的返回了养殖场。 等他们回到养殖场就已经八点半多了,王家川和老胡等人,都在养殖场焦急等待。 见到盛希平三人连拖带拽的不知道弄了什么回来,张志军等人赶紧出来迎接。 “哎呀,这就是豺么?原来豺就长这样儿啊。难怪说是像大号儿的狐狸呢,是有点儿那意思啊。” 高海宁在看到那几只死去的豺后,感叹道。 豺这种神秘的野兽,哪怕是身在林区的人,也极少有人见过。 王家川和老胡他们听见说话动静,也好奇的过来看。 豺,个头跟猎狗差不多,体长不到一米,肩高近半米,看起来也就四十多斤的体重。 头宽、额平、吻短、耳朵短而圆、额骨隆起。 豺狗不像其他犬科动物,额头显得有些凹陷。 豺的四肢很短,尾巴却很粗,而且体毛厚密粗糙、蓬松下垂,通体是红棕色的毛。 它们的尾巴很特别,有点儿像大号的毛笔头。 不怪王建设他们把豺当成大狐狸,看起来确实有点儿像。 “希平,厉害啊,一下子就打死了五只豺呢。小伙子有前途啊,行,是好样儿的。” 王家川一看地上这五只豺,心头这口恶气算是出了大半。 “回头去场里财务室领奖金啊,咱按打死的豺来算,一头给二十块钱。” 王家川大手一挥,定下了奖金的数额。 “谢谢王叔。”盛希平一听就笑了。 “那个,王叔、胡叔,我们得先回家一趟,把我家那俩狗子牵出来。 趁着那群豺死了小半,战斗力减弱,尽量多打死几只,免得留下后患。” 豺不像其他野兽,死伤这么多,肯定躲得远远地再也不来。 豺的报复心特别强,哪怕就剩下一只了,只要有机会,它也会来报仇的。 所以对付这种野兽,那就必须斩草除根。 “好,好,那就去吧。祝你们一切顺利啊。” 王家川一听,挺高兴,忙摆了摆手,让盛希平他们该干啥干啥,他绝对不干涉。 豺很少见,谁也不知道豺的肉能不能吃。 再者眼下必须抓紧时间办大事儿,也没空管那些豺的尸体,开不开膛啥的都无所谓,抓紧时间去找剩下那些豺要紧。 养殖场干活的人已经到了,大白天的豺群肯定不敢进屯子。 所以盛希平就让高海宁、张志军他们都带着枪,跟着一起。 众人出了养殖场,先回盛家把二郎神和黑将军牵出来,然后顺着养殖场后面进了林子。 刚一进林子,二郎神就开声儿了,盛希平忙把绳子解开,二郎神直接就蹿了出去。 二郎神一跑,黑将军也跟着跑了,可它们跑的方向,却不是之前那群豺撤退的方向。 盛希平一看,连忙跟上去,大概跑出去三四里地,二郎神又是一阵叫唤。 但是叫的不凶,声音有点儿怪。 黑将军颠颠儿的跑回来,给盛希平他们带路。 等盛希平他们来到近前才弄明白,合着二郎神它们发现的,是昨天晚上那只探子豺。 那家伙的肚子上,还扎着盛希平常用的那把刀,后腚上有一处枪伤,应该是盛希平开枪打中的。 这只豺在养殖场被盛希平扔出去的刀扎在了肚子上,估计是伤到了内脏。 之后又挨了一枪,当时可能急着逃跑,拼尽全力,可越是这么剧烈运动,伤口的血流的越快。 等到后面体力不支卧倒后,就怎么也爬不起来了。 一晚上的时间,血流光了,尸体都被冻的邦邦硬。 “希平,这是你的刀啊,这一刀扎的可够深。” 那刀扎的极深,就剩下刀柄在外面了。 高海宁上前去,费了不少力气,才把刀从豺的尸体上拔了出来,递给了盛希平。 盛希平随手接过来刀,别到裤腿上,然后招呼了二郎神和黑将军一声儿。 “二郎神,走了,要找的不是这个。” 二郎神和黑将军还围着那豺嗅啊嗅呢,不过那豺已经冻的梆硬,就算想咬也咬不动。 一听盛希平喊它们,俩狗子摇着尾巴就赶紧过来了。 “二郎神,干的不错,加油,咱们再去找那家伙的同类。” 盛希平伸手摸了摸狗子脑袋,二郎神的尾巴摇晃的更欢了。 死去的豺先搬到一边儿,眼下没时间往养殖场送。 盛希平带着兄弟几个,还有两只狗子,抄近路来到了早晨跟豺群战斗过的地方。 这里有那群豺留下的气息,二郎神一到这儿,眼神都变了,一边叫着就朝着豺群撤退的方向就追了过去。 狗子在前面边跑边叫,盛希平等人背着枪在后面一路追,一直追出去了五六里地。 盛希平等人一直在后面紧追不舍,可追着追着,刚才还一直都在叫唤的狗子,却忽然不叫了。 “前头不对劲儿,快走。” 二郎神进山开声之后,都是边跑边叫唤的,发现猎物后会叫的更凶。 一旦二郎神不叫了,很可能就是遇到了危险。 豺都是团队作战的,之前那个豺群还剩下六七只豺呢,盛希平就怕,自家俩狗子不是一群豺的对手。 几个人拔腿飞奔,翻过前面一道小慢岗,就见到下面几百米外有一群豺。 大概七八只,已经将二郎神和黑将军围在了中间。 然而奇怪的是,二郎神和黑将军只跟豺狗对峙,却不叫唤。 “咋回事儿?狗怎么不叫呢? 希平,你家这两只狗挺凶的啊,这咋看见豺,就吓成这样?” 王建设看着前面的情形,觉得奇怪。 第一百八十章 两狗斗豺群 “是不是豺太多了?两条狗对上七八只豺,害怕也是正常的。 犬科动物都喜欢打群架,看自己数量少,可不就老实了怎么?” 那边,高海宁摇摇头,给出了一个自认为合理的解释。 王建设和高海宁的对话,盛希平听在耳中,眉头却是越发皱紧了。 不对,不应该这样。 猎狗进山里,会害怕大型的猫科食肉动物,比如老虎、花豹,甚至猞猁,都能把狗吓退。 但是面对犬科动物,哪怕是狼群,猎狗都丝毫不惧,敢上去跟狼往死里斗。 自家狗子啥性格,盛希平最清楚不过,二郎神和黑将军绝对不会被几只豺吓得不敢吭声儿。 盛希平往周围打量了一圈,没有发现异常,他又仰头,往四周的树上看。 这一片是针阔叶混交林,里面针叶树阔叶树都有。 冬天,那些阔叶树早就落光了叶子,只剩下光秃秃的树冠,上面根本藏不住什么。 针叶树多是高大的红松,青绿的宝塔形树冠,枝条伸展,枝头上簇簇松针青翠浓密。 难道,那树上藏了什么东西? 就在盛希平心中疑惑之际,底下的二郎神忽然叫唤起来,然后冲着对面的一只豺就扑了过去。 二郎神的体重,大概在九十来斤。 正所谓身大力不亏,这家伙速度又快,扑过去朝着那只豺的后颈咬去。 刚刚还是两只狗与豺群对峙,谁都不动的状态呢,对面的豺很显然没有料到,二郎神会突然袭击。 那豺急忙转身就要逃走,可惜还没等它跑起来呢,二郎神的嘴巴已经到豺的后脖子了。 那豺急了,一扭头,张嘴就朝着二郎神的喉咙咬去。 豺虽然体型比不过二郎神,可它的牙尖利无比,咬合力也非常大。 这一口要是真让它咬上去,二郎神估计就得废。 好在二郎神反应极快,瞬间顿住了身子,往旁边一躲,豺这一下咬空了。 二郎神则是趁着这个机会,迅速扭头,朝着豺的后脖子又是一口。 那豺,也迅速扭回身子,咧着嘴呲着牙,又要去咬二郎神的喉咙。 二郎神是出色的猎狗,同样的招数哪能失手两次? 这下,二郎神轻轻一躲,然后抬起前爪,就想给那豺按住。 要是换成猫科动物,这一爪子,就能把那豺挠的皮开肉绽。 可狗子的爪子没那么锋利,并没有抓开豺的皮毛。 好在二郎神体格大,这一下子,将那豺扒拉了一個跟头,来了个四抓朝天。 二郎神刚要低头去掏那豺的后裆,结果这时候,其他的豺上来了。 刚刚二郎神突然发难,朝着一只豺扑过去,不等其他豺反应过来,这一狗一豺就打了几个回合。 这时候,那只体型较大的豺王发出一声尖啸,其他的豺反应过来,立刻扑上前来,想要撕咬二郎神。 而黑将军这个时候,也迅速行动起来,直接拦住了其中一只豺,上去就是一口。 七八只豺,除了那只体型最大的,还有两只看起来比较小应该是母豺之外,其余的一拥而上,围住了二郎神和黑将军。 豺性情凶猛,而且跟非洲三哥有相同的爱好,都属于肛肠科的。 它们捕猎时,都是群起而攻之,有在前面分散对手注意力的,有在身后,专门伺机掏肛的。 大群豺捕猎时,在豺王的统率下,所有豺狗的进、退、攻、守,都控制的极有分寸。 不但能最大限度保持体力,更能把持久的攻击力发挥到极致。 眼前这个豺群,由于被盛希平他们射杀了一部分成员,所以战斗力受到了限制。 再加上二郎神和黑将军都是战斗经验非常丰富的猎狗,而且二郎神的拿手绝技也是掏肛,这豺也算是遇上克星了。 所以两只狗跟四五只豺斗在一起,一时间倒是没落了下风。 但盛希平这种心疼狗的人,哪里舍得自家狗子长时间跟豺搏斗? 毕竟狗子的体力有限,而豺的数量远远超过了狗子,时间久了,肯定要吃亏啊。 盛希平示意其他人都伏下去身子别动,自己则是借着草丛和树木的掩护,悄悄往前靠近。 在距离豺群两百多米的地方,找到了适合开枪的角度,直接朝着那豺王就开了一枪。 得亏盛希平他们是在山坡上,豺群在下面,绝佳的设计位置。 加上那豺王正全神贯注盯着眼前的战斗,随时准备加入战场,给俩狗子致命一击,根本就没留意到盛希平。 “砰”的一声枪响,那头豺王应声倒地。 旁边两只母豺一见这情形,立刻发出瘆人的尖叫声。 听见这尖叫,其他那几只正在攻击俩狗子的豺,立刻停了下来,然后转身就想跑。 豺王是一群豺的首领,也是精神统帅,豺王死了,这群豺就成了一盘散沙,战斗力骤减。 两条体型大、力量强、战斗经验丰富的猎狗,本来就很难对付,再加上枪法出色的猎人。 那些豺知道它们未必能有胜算,所以就想逃跑。 二郎神和黑将军正杀的兴起,哪能让这些豺跑了?分别拦住了一只豺与其纠缠。 其他的豺,则是趁着机会赶紧跑。 盛希平能让它们跑了么?端枪就射。 手中这半自动可以连发,到这时候还管那些,打就是了。 只听得砰砰砰一阵枪声,前面跑出去的豺,倒在地上两只,还有一只拖着腿,一瘸一拐的往前跑。 只有那两只母豺,见机早,拔腿就跑,此刻已经没了影子。 “别打枪了,当心狗。”盛希平吆喝了众人一声。 王建设等人都明白,于是握着枪杆,从山坡上冲下来。 剩下的两只豺也想跑,可它们被二郎神和黑将军盯上了,想跑?哪有那么容易? 二郎神一爪子把对面的豺给摁倒了,趁着豺狗四爪朝上的工夫,一口就掏在了豺的后裆上。 这肛肠科主任成天给人家掏肛,今天总算尝了一下什么滋味,当时就把那豺疼的嗷呜惨叫。 二郎神可不管那些,死死咬住了不算,脑袋还拼命的摇晃。 这也就是狗牙没那么尖利,要是换成豺的牙,撕这一下子,基本上肠子就要拽出来了。 不过这也够那豺受的了,疼的豺浑身发抖。 它倒是想起身,咬二郎神一口,可整个儿后半截身子被二郎神给摁住了,根本就起不来,只能挣扎着惨叫。 二郎神却毫不客气,松开这一口,低头又是一下。 第一百八十二章 土豹子 在长白山地区活动的东北豹,也叫远东豹,是仅次于东北虎的猛兽。 东北豹头小尾长,四肢短健,黄毛,浑身布满黑色环斑。 头部的斑点小而密,背部的斑点密而大,斑点呈圆形或椭圆形的梅花状图案,颇似古代的铜钱,所以也有金钱豹的叫法。 当然,在本地,东北豹还有一个称呼,土豹子。 东北豹一般体长在一米二左右,尾长一米,体重在一百六十斤到两百斤。雄性比雌性身量更大一些。 在春夏之季,东北豹披着一身漂亮的金黄色体毛,体毛长约三厘米。 等到了冬季,会长出将近七厘米长的淡灰色长厚毛,能抵御冷冬严寒。 东北豹身形匀称修长,视力、听力、嗅觉都十分发达。 头小而圆,耳短,耳背一般为黑色,耳尖呈黄色,上面有着稀疏的小黑点儿。 它们的犬齿锋利,裂齿也很发达。 其身强体健,动作敏捷,因为体重较小,其跳跃力比东北虎还好。 豹子的爆发力惊人,可以将一只比自身重一倍的猎物拽到树上。 盛希平赶到的时候,黑将军之所以没有被豹子叼走,主要原因是二郎神的干扰。 毕竟叼着一只九十来斤的大黑狗,会影响豹子的战斗力,尤其是面对一只蓄势待发的猎狗,那豹子也不得不小心。 所以它咬住了黑将军之后,嘴里也是呜呜的朝着二郎神示威,想要吓退二郎神,然后带走黑将军。 二郎神和黑将军是从小一起长大的,俩狗子感情好着呢。 虽说狗子天生怕大型猫科动物,二郎神也一样。 可是好伙伴被眼前这只大猫给伤了,二郎神就算再怕,也不肯逃跑。 愣是跟那只豹子对峙了许久,逼的那豹子没敢把黑将军叼走。 正因为有二郎神的拖延,让盛希平他们及时赶到。 盛希平一看这个情况,哪里还顾得其他?救狗要紧啊。 猎狗那可是猎人最忠实的伙伴,是猎人的好搭档,不管多危险,也必须救狗。 盛希平二话不说,勾动扳机就给了那豹子一枪。 距离有点儿远,又有树木遮挡,射击精度没那么高。 况且黑将军还被豹子叼着呢,盛希平不敢照着豹子脑袋打,生怕一個不小心伤着黑将军。 所以这一枪没能打着要害,擦着豹子的后腚过去,带起了一簇血花。 枪声一响,豹子后腚受伤,这家伙也知道事情不妙,立刻松开了黑将军,纵身一跃,几个起落便没了踪影。 豹子一跑,二郎神立刻就冲到了黑将军跟前儿,嗷嗷叫唤。 原本倒在地上的黑将军,这时候挣扎着站了起来。 这边众人也冲了过去,盛希平将枪扔给张志军拿着,过去一把就抱住了黑将军,赶紧给它检查伤势。 黑将军脖子上被花豹咬出几个洞,一直在渗血,别的地方倒是没有什么伤口。 盛希平赶紧掏出烟面子和腿带子,在黑将军的伤口上倒了烟面子,用腿带子在黑将军脖子上缠了好几道。 黑将军的精神还算不错,只是见了主人,狗子委屈的不行,靠在盛希平身上,哽唧哽唧的,那模样简直可怜的要命。 “希平,咱现在怎么办?还继续追么?” 其他几个人端着枪在旁边警戒,王建设随口问了句。 “不追了,咱们回去吧。” 狗子都差点儿葬身豹腹,此时黑将军一身伤呢,盛希平哪里还舍得带着狗子继续追?痛快儿回家得了。 至于那几只豺,估计也翻不出什么浪花来了,以后能遇上就打,遇不上拉倒吧,他可不管了。 众人都知道盛希平爱狗,而且那黑将军可怜巴巴的模样,也确实让人心疼。 于是大家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要往回走。 然而这个时候,二郎神不干了,它扭过头朝着另外的方向跑,一边跑还一边叫唤。 盛希平一看,立刻吹口哨,想要唤回二郎神。 然而二郎神根本不管,径直跑向前面两三百米处,朝着草丛后面一阵叫唤。 盛希平一看,这是二郎神又发现了什么?于是松开黑将军,快步追着二郎神过去。 黑将军虽然受伤了,其实倒也没太重。 它就是被豹子摁住差点儿咬死,自尊心受伤,面子上挂不住了,所以才逮着盛希平撒娇耍赖。 这会儿见盛希平走了,黑将军也起来,抖抖毛,小跑着跟在盛希平身后。 盛希平追着二郎神来到一丛灌木后,就看见在灌木丛后面,一只已经死去的豺。 那豺的右后腿断了,看起来应该是盛希平之前打伤的那只。 按说,豺的腿断了,顶多就是瘸子,不至于没了命。 可检查下发现,那豺的脖颈断了,应该是被什么动物一口给掐断的。 再结合刚才那花豹的情形,盛希平顿时明白了。 那花豹估计是跟那群豺有什么仇。 今早晨豺群被盛希平他们击退后,原本豺王应该带着剩下的豺躲到深山老林里。 休养生息后,或者是另外寻找帮手卷土重来,或者是销声匿迹,养精蓄锐,将来再找机会报复。 可也不知道怎么了,路上就跟那只花豹遇上了。 豺群在受挫严重的情况下,依旧不肯放过那只花豹,双方起了冲突。 正好这个时候,二郎神和黑将军到了,花豹被豺群缠住就够烦的,结果又多了两只狗。 花豹实在不想纠缠了,所以就跳上了树,借机会走了。 正好二郎神和黑将军赶到,它俩闻到了豹子留下的气味儿。 一般来说,豹子克猎狗的,猎狗闻到豹子的气息,都是能躲多远就躲多远。 二郎神和黑将军算是猎狗里面很凶悍胆子很大的那种,前面又是它们要追击的豺,所以俩狗子没有退,但是也没敢叫唤。 那豹子实际上并没有走远,不知道躲在哪里盯着盛希平他们和豺群呢。 豺群被打死大半,只剩下两只母豺和一只腿断了的豺。 豹子也记仇,所以就尾随着受伤那只豺,追到了这里,一口将伤豺咬死。 应该是豹子正想吃豺呢,二郎神和黑将军撵了过来。 豹子一般都是采取偷袭战术,不知道藏身在哪里,等狗子路过时突然跃出,把黑将军扑倒,一口咬在了黑将军的脖子上。 要不是还有二郎神,估计黑将军就被豹子给咬死叼走吃了,吃不完还会挂在树上,留作储备粮。 “二郎神,好样儿的。”盛希平抬手,摸了摸二郎神脑袋,夸了它一句。 第一百八十三章 十一只豺 找到了断腿豺的尸体,这一群豺,也就剩下两只母豺了。 只有两只母豺,也就不存在太大威胁了,所以盛希平也懒得再管,索性带着王建设他们,返回林场。 回程的路上,他们去把之前打死那些豺,连同昨晚跑掉已经冻硬的那只,全都拖着往回走。 得亏他们人多,这么些豺也不费力。 等他们回到林场时,都下午一点多了。 按理说,这大冷天的,外头不该有多少人。 可别忘了,今天是腊月二十七,上班的上学的都放假在家呢。 总有些闲着没屁事儿干的人,走街串巷的瞎逛游。 盛希平等人拖着六只豺往林场里走了没多远呢,就被一群人给围上了。 “哎呀,这就是豺狗子吧?长得还真挺像狐狸呢。” 好多人都没见过豺狗子,这是头一回见着。 “哎呀,还是你们几个厉害啊,打死了这么多只。 这东西的肉好吃么?是不是跟狗肉一样的味道啊?这个皮,是不是也能做帽子啥的?” 养殖场进野兽祸害猪和羊的事,林场里早都知道了。 今早晨盛希平他们走了之后,不少人都去养殖场那头看那几只被打死的豺呢。 此刻大家伙儿围上来,也不光是好奇,有的人,心里就惦记着,能不能占点儿啥便宜。 别管是肉还是皮张,哪一样都行,这么老多豺呢,盛希平他们应该不会抠门儿到这個程度吧? 这些人的打算就差刻在脸上了,盛希平他们还能不知道? “嗯,这就是豺狗子,肉好不好吃的我不知道,没吃过。 就是以前听我师父提起来,他年轻的时候打过,说是肉不咋好吃,搁多少调料也压不住一股怪味儿。” 盛希平摇摇头,把他从刘长德那里听来的话,跟大家说了。 这也不算盛希平糊弄人,连二郎神和黑将军都不惜的吃的肉,能好吃到哪里去? 盛希平打死这些豺,也不是为了吃肉的,主要是为了除去这一害,免得养殖场那边的猪啊羊啥的总被祸害。 当然了,王家川还说,一只豺奖励二十块钱呢。 今天一共打死了十多只,光是奖金就能得两百多,这可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有了奖金,其余这肉啥的,盛希平真就不太在乎,但是那些皮张不行。 不知道收购站收不收,要是不收的话,他就拿来做皮褥子啥的。 那豺的皮毛比狗皮要好,熟了皮子做个皮褥子、皮帽子啥的,用处多着呢,哪可能送人? “对不住了啊,各位,我们还有事。” 王建设他们都明白盛希平啥意思,于是吆喝一声儿,从人群中走出,拖着豺往养殖场那边走。 “军子、福生,你俩去找王书记,就说咱们把豺打死了,让他招呼财务室的人过来验一验。” 盛希平想起这事儿来,于是伸手接过张志军手里那只豺,一起拖着,然后指使张志军他们,去找王家川。 这些人从昨晚忙活到今天,费劲巴拉的打死了这些豺,自然不能白干活啊。 既然王家川答应了,一只豺给二十块钱,那还客气啥? 公家的钱,不要白不要,傻子才发扬风格啥都不图呢。 “哎,知道了。”张志军一听,高兴的跟潘福生俩人,一溜烟跑去找王家川了。 盛希平几个刚把豺都拖到养殖场,还没等他们动手扒皮呢,王家川、郑先勇、老胡、林场财务科的人,都过来了。 一看养殖场院子里,摆着的这十一只豺,可把王家川高兴坏了。 “好家伙,你们几个是真有本事啊,一口气干下来这么多。 好,太好了,这下咱养殖场总算没了后患。 那个小林啊,赶紧查验一下,一只豺二十块钱,这是我答应的。 回头把钱算给希平他们,正好拿着钱过年。”王家川这样的身份,自然不会说了不算。 既然盛希平他们有这个能耐打死豺群,免去了林场的损失,这奖金就必须落实。 十一只豺也就二百二十块钱,养殖场里头还有四五十头猪,七八十只羊呢,这要是让豺都给祸害了,那得是多大的损失啊? 再说了,谁敢保证豺只祸害家畜? 万一那些豺吃惯了嘴儿跑惯了腿儿,把猪和羊吃光之后,会不会咬人吃人? 这可不是开玩笑,必须都打死。 钱,也必须给,不能让出力的人落不到好处,那样的话,以后还有人乐意给林场出力了么? 财务室的人上前来,清点了豺的数量,然后说是让人去领钱。 盛希平惦记着扒豺皮呢,就让张志军和潘福生去财务室领钱。 这些豺死去也有些时候了,尤其是早晨那些,这会儿都冻硬了,要扒皮,肯定得先缓一下。 于是众人将已经冻硬的豺拖到屋里去暖和着,剩下的就挂在院子当中,拿着短刀开始扒皮。 扒动物皮张,多数都差不多,从脑袋开始扒。 要是没开过膛的,那就正好扒成一个卷儿,要是开过膛的,就是一张皮。 正好外头这些扒完,屋里那几只也缓的差不多了,继续扒皮。 最后十一张豺的皮都扒了下来,剩下豺的肉,盛希平他们各自分了点儿,打算回去炖上尝一尝,要是不好吃就算了。剩下那些,就让养殖场那几个人给分走了。人家不嫌弃,别管好不好吃,反正那是肉,比菜好吃。 张志军他们从财务室领了两百二十块钱,在众人的坚持下,王建设他们各自拿三十,剩下的七十块钱留给盛希平。 “希平,回头你去卫生所找点儿药,给黑将军用。 它让豹子咬了,这大冬天伤口不爱愈合,咱弄那烟面子咋地也是不如正经消炎药啥的。 狗子遭了罪,给用点儿好药。” 王建设也爱狗,尤其是盛家这两条狗都特别招人稀罕。 见黑将军受了伤,王建设不忍心,特地提醒盛希平。 “嗯呢,等会儿我就去诊所找药去。” 狗子受伤,盛希平比谁都心疼。 他刚才就寻思了,回家去要不要找卫生所的大夫,给黑将军打个针啥的。 可转念一想,这有点儿不太现实,让人家知道了也不好。 这年月,人生病了都不一定打针呢,多数都是硬挺过去的。 他要是把大夫弄过去给狗打针,不用到今天晚上,估计整个儿林场就传遍了。 得,还是去整点儿药吧。 第一百八十四章 烀豺肉、蒸馒头 打死了十一只豺,豺王也死了,这群豺也就算是彻底散了,不再有威胁。 所以盛希平等人晚上也就不用再来养殖场值班,各自拿着钱和肉还有皮张,回家去了。 盛连成和张淑珍在家都惦记着呢,都担心那豺狗子难斗,怕盛希平和狗子有啥危险。 等盛希平拿着皮张和肉进门来,盛连成和张淑珍总算是松了口气。 “这就是豺的皮啊?这颜色还真是跟狐狸的挺像呢,可就是没有狐狸毛软和。 你们这是打了几只豺?咋你拿回来这么多张呢?” 张淑珍瞅着儿子拿回来四张皮子,觉得奇怪,就问了句。 “一共打死了十一只豺狗子,肉我们都没拿多少,我记得师父说过,豺狗子的肉不咋好吃。 今天在山上,我用豺肉喂俩狗,它俩都不吃。 豺皮我是想做个皮褥子,所以就拿了四张,他们有想要做帽子的就拿了一张。 这东西收购站好像是不收,大家伙儿也不在乎谁多谁少。” 豺的数量本身就不多,猎人也很少打,不属于常规收购项目。 估计就算是卖也换不了多少钱,莫不如留着家里用算了。 反正有林场给的奖金呢,也算没白忙活。 “对了,妈,俩狗子都受伤了,黑将军让豹子咬了一口,这几天就别让它们在外头住了,搁屋里吧。” 盛希平把皮张、肉,还有钱都给了家里,跟张淑珍说了声,转身又出去了。 到外头找了两个麻袋片子,拿进屋铺在了西屋地上,然后把二郎神和黑将军俩狗子,都弄到了麻袋上趴着。 黑将军伤的重,大冷天伤口愈合慢,屋里暖和点儿,狗子少遭罪。 反正俩狗子特别懂事,拉尿什么的都知道出去,也不会有太大味道。 二郎神和黑将军果然乖觉,就这么趴在麻袋上,不乱跑。 它俩这大半天跟豺狗斗,又遇上了豹子,累得够呛还一身伤。 屋里暖和,俩狗就趴在麻袋上呼呼大睡。 盛希平趁机会去卫生所,买了些碘酒和去痛片。 回家来用碘酒给黑将军脖子上的伤口清理了,然后把去痛片用擀面杖碾碎,洒在伤口上,重新用纱布包起来。 打猎的狗经常受伤,它们知道主人这是为它们好,所以不管盛希平怎么折腾,黑将军都乖乖配合。 这都腊月二十七了,眼瞅着过年,家家户户的都有事情忙。 盛家也不例外,张淑珍发了不少面呢,打算蒸馒头。 既然儿子把豺狗子的肉拿回来了,别管好吃不好吃的,扔锅里烀上再说。 正好张淑珍把面揉了放面板上醒着,就出来烧了水,把豺狗子的肉剁开,扔锅里多紧两遍。 去除血水、血沫子,然后再放上葱姜蒜、花椒大料炖。 “不怪儿子说,这豺狗子肉不好吃,我刚才烧水紧那肉的时候,就闻着一股酸臭酸臭的味道。 哎呀,也不知道搁啥菜一起炖,能压住那味道。 这要是压不下去那個味儿啊,我估计你们够呛能喜欢吃。” 肉烀到锅里了,张淑珍回屋揉面、切剂子蒸馒头,一边跟盛连成念叨。 “是么?那你最好就啥都别往里放。 等着烀熟了切一下,蘸点儿蒜酱或者搁辣椒炒一炒,看看能不能吃。 要是往里放了别的菜,万一不好吃,把菜都白瞎了。” 盛连成坐在炕头,抽了口烟说道。 “嗯呢,我也是这么想的。反正西屋炕得烧火,烀肉我就当烧炕了。 要是那肉不好吃,顶多就是祸害点儿葱姜蒜啥的,可别再往里搭旁的东西。” 张淑珍一边说着,一边把大枣用刀切开,然后在揉好的馒头上轻轻划三下。 两个小手指对着戳进馒头上,再往上一提,就出来个鼻儿,把切好的半拉枣,穿过那个鼻儿,这是蒸枣馒头。 过年嘛,和平平常日子不一样,总得喜庆点儿才好看。 这要是搁老家那头,过年都得蒸枣馍馍啥的,还有的媳妇特地插枣山,蒸出来可好看了。 来到东北,这边不产大枣,想买都不容易。 盛家这还是张淑珍娘家那头秋天给邮过来了二斤,张淑珍平常舍不得用,这时候拿出来,将枣子一切两瓣儿,用来做枣馒头。 这个活,张淑珍谁都不用,必须自己亲自动手。 盛云芳和盛云菲俩人都在旁边,眼巴巴的瞅着,羡慕的不行,可张淑珍无论如何,都不肯让闺女动手。 第一百八十五章 养殖场又出事 张淑珍蒸了两锅枣馒头,一锅白馒头,又用炉子上的小锅炖了点儿白菜土豆。 正好那豺狗子的肉和炖烂糊了,捞出来放凉,切成片儿,再扒点儿蒜整个蒜酱,晚上这饭菜也就齐了。 “行了,今晚上咱就吃馒头就菜吧。” 饭菜收拾好,张淑珍招呼丈夫和孩子们吃饭。 “来,你们都尝一尝,这豺狗子的肉啥味道。” 盛希平在山上干活这三个来月,家里的生活水平明显下降。 虽然刘家给送过来一回熊瞎子肉,可张淑珍过日子仔细,又心疼丈夫和大儿子在山上干活没回来,哪里舍得做了吃? 正好这时节外头天寒地冻的,肉都能搁的住,所以张淑珍就把肉都放外头冻上了。 几個孩子挺长时间没敞开吃肉了,今晚上有肉,那一个个都眼睛发绿,全盯着肉呢。 母亲一发话,几个孩子全都朝着那肉使劲,伸筷子夹了肉片,蘸点儿蒜酱就往嘴里放。 可是这肉吃到嘴里,没有预想中的肉那么香,反而带着点儿酸,还有点儿说不出的怪味儿来。 “哥,这豺狗子的肉不好吃啊。” 盛云芳也不敢细品,胡乱嚼了几下,皱着眉把那片肉咽了下去。 盛希平心道,可不是不好吃咋地?要是好吃的话,二郎神和黑将军能不惜的吃? 不过,这话他不好说出口啊,只能安慰妹妹。 “要是觉得不好吃就不吃了,明天没啥事儿,哥上山去下几个套子。 不管是野鸡还是野兔啥的,弄几只回来,咱过年吃。” 有哥哥这话哄着,盛云芳也就没再说什么,不过她可是长记性了,再不去夹那肉。 她宁可吃白菜土豆,也不吃那肉了。 盛云菲基本上也跟姐姐一样,勉强把第一片肉咽下去之后,打死都不夹第二筷子了。 张淑珍勉强吃了三四片儿,也吃不下去了。 倒是这几个男的嗓子眼儿粗、嘴也壮,估计是味觉没那么敏锐,倒是吃的挺欢。 张淑珍一看,忙把肉盘子往盛连成那头推了推。 只要有人肯吃就行,费了不少工夫做出来的,别浪费了。 吃过晚饭收拾完,也没啥事情,于是赶紧收拾收拾,洗脚睡觉。 盛希平昨晚上在养殖场那头值班守夜,养殖场那小炕睡六个大男人,可想而知得挤成什么样,哪能睡好觉啊? 晚上没睡好,白天又在林子里奔波了大半天。 盛希平就算再年轻,也觉得浑身不舒坦,只想早点儿睡觉。 家里这又是蒸馒头又是炖肉的,南炕北炕都烧的滋滋热。 躺在热乎乎的被窝里,跟弟弟们随便闲聊几句,不知不觉中就睡着了。 这一觉睡的可香了,第二天早晨,外头公鸡叫唤,都没能叫醒盛希平。 六点半左右,张淑珍刚起来收拾着要做饭,忽然就听见外头不知道谁在敲盛家大门。 咚咚咚挺急促的动静,来人似乎很着急。 西屋的二郎神和黑将军,外头狗窝里的花豹和胖虎,几乎是同一时间叫唤起来。 正好,把盛希平兄弟几个,全都吵醒了。 “谁啊?这一大早的咋还这么敲门呢?” 张淑珍赶忙从屋里出来,一边问着,一边来到大门口,把门栓抽出来,敞开大门。 “呦,这不是老胡家大小子么?这一大早的你来干啥?” “大娘,我希平哥在家么?我爸让我来找他,说是养殖场那头又出事了。” 胡家大小子进了门,着急忙慌的就大声问道。 “啥玩意儿?养殖场又出事了?出什么事了?” 盛希平这时候已经穿好了棉袄棉裤,正系着扣子从屋里出来。 一听说养殖场出事了,盛希平就是一愣。那些豺不是都被打死了么?咋又出事了呢? “希平哥,你快去看看把,养殖场那头,昨晚上也不知道进去啥了。 咬死了两头猪不算,好像还叼走了一只羊。” 胡家大小子一见着盛希平,二话不说上来就要拽着盛希平往外走。 “刚才养殖场那头的人过来跟我爸说,我爸一听差点儿急晕过去。 他打发我来找希平哥,赶紧去看看咋回事儿。” 盛希平一听这话,也是脑袋嗡一下子。 昨天他带着人打死了十一只豺,领导表扬,单位给奖励,风光无限。 本以为这下可以消停过个年,结果昨天晚上又出事了,这不是打脸么? 草,这特么是逃跑那两只豺,又领着豺群回来了? 麻蛋的,不管多少豺,这回他非带人一只一只都打死不可,决不能让它们再进屯子来祸害人。 “走,过去看看。” 盛希平恼怒之下,也不管那些了,扣上棉袄扣子,跟着胡家大小子就要走。 “等会儿,哎呀我的天,你这大衣没穿,帽子没戴,这大早晨怪老冷,冻着咋整?” 这时候,张淑珍抱着蓝色大棉猴、皮帽子出来,让盛希平穿上。 那头盛连成也把墙上的枪摘下来,还有斜挎兜子,一起递给了盛希平。 “过去看看情况,别着急上火。 咱林场离着大山近,野兽进屯子也正常。当年我们刚过来的时候,还有狼进屯子叼小孩呢。” 盛连成怕儿子着急上火,影响对事情的判断,少不得念叨两句。 “嗯呢,爸、妈,你俩在家吧,我心里有数。” 盛希平穿戴整齐,背上枪和兜子,跟着胡家大小子一起出了盛家大门,直奔后山养殖场。 来到养殖场这头,就听见老胡正在训昨晚值班的人呢。 “你们是死的啊?晚上睡觉就不能警醒着点儿?这几天咱养殖场不安宁,晚上咋就不知道起来多看看呢?” 又损失了两头猪一只羊,换成谁心里也不舒服。 老胡素来都把养殖场这些家畜当眼珠子看,一下子损失这么大,能不急眼么? “老胡叔,那个,究竟怎么回事啊?” 盛希平已经到这儿了,不开口说话不好,只能硬着头皮跟老胡打招呼。 平常见着盛希平都笑脸相迎的老胡,今天却板着个脸,一点儿笑容都没有了。 “希平啊,你不是说豺都打死了,往后不能来养殖场祸害东西了么? 昨晚上又死了俩猪,还丢了一只羊,你说这是咋回事?” 老胡说话的语气挺冲,看起来是对盛希平也有些不太满意。 盛希平深吸一口气,没跟老胡一般见识。 “叔,咱先去猪圈还有羊圈看看吧,我没亲眼见着咋回事,不好回答你。” 第一百八十六章 土豹子进林场 盛希平没惜的跟老胡他们计较,而是直奔猪圈羊圈。 可圈舍里面除了猪和羊的蹄印就是养殖场那几个人的脚印,现场太乱了,根本看不出怎么回事。 无奈之下,盛希平只好从圈舍出来,在养殖场周围转悠。 昨天晚上下了一场小青雪,地面上覆盖着薄薄一层新雪。 这对于猎人来说,再好不过了,可以从雪地上寻找蛛丝马迹。 盛希平转悠了半圈,忽然在羊圈后头的园杖子外,发现了不一样的痕迹。 那是几个如同猫爪般的足迹,呈梅花状,但是比猫爪可大了不知道多少倍。 “是豹子,昨晚进养殖场叼走羊的是豹子。” 盛希平一看雪地上那足迹,立刻判断出,野兽的身份。 豹子的前足有五趾,后足有四趾,爪子也像猫一样,可以缩回去。 猫科动物的脚下都有厚厚的肉垫,落地时可以不发声音。 但是老虎的爪子要比豹的大,地上这脚印一看,就知道是豹子留下的。 盛希平倒吸一口凉气,不知道为什么,他心里有個预感,昨晚上来养殖场偷袭猪和羊的,应该就是昨天遇见的那只豹子。 豹子这东西,报复心也挺强的, 以前刘玉江给盛希平讲过一个真实发生的故事。 二十年前大碱场有名猎户,上山打猎时,发现了一头豹子藏身的山洞。 老豹子不在,山洞里有一只豹崽,那猎人贪心,就把豹子幼崽给抱走了。 没想到,被那头成年豹子循着幼崽的气味,一路跟踪追到了大碱场屯子。 那豹子当时凶性大发,差点儿把整个儿屯子的牲口都咬死。 屯子里的猎人几次三番围猎这只豹子都没成功,反而激起了这头豹子更大的报复行动。 后来,是刘长德觉出来不对,满屯子找,最后在那个猎人家里,找到了一只豹子幼崽。 在刘长德坚持下,那猎人不得已放走了豹子幼崽。 小豹崽凭着气味找到了母豹子,当母豹子看到幼崽安然无恙回来,这才停止了报复,带着幼崽离开,再也没回那个山洞。 由此可见,豹子的报复心有多强,一点儿不比狼和豺差。 “啥玩意儿?土豹子进屯了? 希平,你可别吓唬人啊,这要真是土豹子进咱林场了,那必须往上报,这容易出事儿。” 老胡一听,吓了一老跳,豹子可不是豺,那可是仅次于东北虎的大型猛兽。 真要是豹子进屯了,别说养殖场这点儿牲畜,就连人,也随时可能被攻击。 “叔,你看这地上的脚印,绝对不是豺,按照我打猎的经验来看,就是豹子。” 盛希平指着地上的足迹,给老胡讲解。 “叔,报林场吧,让场里大喇叭喊一下,这几天大家尽量少出门。 我在附近再转一下看看,说不定还能发现什么线索。” 盛希平叹口气,豹子进屯子的话,人也会有危险,还是让大家都保持警惕,避免出别的事。 老胡一听,立刻跑去找王家川了。 这边,盛希平又在养殖场周围转悠,想看看还能找到什么线索。 出人意料的是,盛希平竟然在距离养殖场不远处,发现了豺的脚印。 这个发现,让盛希平非常纳闷儿,难道说,昨晚上不光来了豹子,还有豺? 仔细辨认一下地上的足迹,盛希平发现,这是两只豺,而且是母豺。 母豺体型小,爪子也小,步伐跨度跟公豺都不一样。 也就是说,昨天跑掉的那两只母豺,没有躲在深山老林里,它们昨晚上也进屯子了。 这个发现,让盛希平十分惊讶。 这两只豺和那只豹子同时来到了养殖场外面,但是它们却并没有起冲突,这不太可能啊。 就在盛希平百思不得其解时,林场大喇叭开始喊话了。 内容无非就是提醒林场众人,尽量不要单独一个人出门,晚上更不要出来,要把家门锁死,千万注意,小心豹子偷袭。 大喇叭这么一喊,家家户户都知道了,一时间,林场也是人心惶惶。 这马上就要过年了,忽然来了这么一出,大家伙儿心里头都不舒坦。 “希平,就猜你在这头呢,咋发现的豹子?是不是昨天咬黑将军那只啊?” 王建设、陈维国几个听了广播,一下就想到昨天豹子咬狗的事情了。 第一百八十七章 豺、豹联合 “得,那咱就跟着脚印去找,顺道会一会这只豹子。” 有这么一群明知危险也要并肩上的兄弟,换成谁也挺感动的。 不过这大老爷们儿感情内敛,也不好表示啥,所以盛希平二话没说,带头往林子里走。 养殖场周围是空地,但是离着林子不远。 刚开始,那豹子的脚印很清晰明显,可以看得出来,豹子叼着羊慢慢往林子里走了。 往前跟了没多远,盛希平忽然发现,豹子的脚印和豺的脚印竟然汇合到一起了。 哎呦,这是什么情况? 是豺瞧见豹子叼着羊,想要偷摸跟过去捡便宜? 可两只豺,它们有那么大的胆子? 盛希平也懵了,搞不懂这是什么情况,只能顺着足迹继续往前面追。 一行人追着足迹进了林子,发现豹子的脚印找不到了,地面上只留下了豺的脚印。 盛希平仰头往上面看了下。 这片林子离着林场近,为了涵养水源、保持水土,这林子没采伐,里面很多那种树冠特别大的树,枝杈也多。 盛希平猜测,花豹应该是叼着羊跳上了树。 豹子身形轻巧有力,即便是叼着羊,也完全可以在树林间借住树枝的弹性,快速前进,同时还能顺便观察前面有什么动静。 没有了豹子的足迹,众人只能顺着豺的脚印走。 往前又走了一百来米,又可以看见花豹的脚印了,花豹的脚印和豺的脚印混在一起,往前又延续了一段路。 然后众人发现地上有血迹,还有野兽进食的痕迹。 盛希平抬起头往周围的树上看了一眼,发现有棵树上挂着东西。 盛希平抬手,挡住头顶的阳光,定眼一瞅,正是之前被花豹叼走的那只羊。 羊的后半截儿已经被吃掉了,只有一个羊头带着两条前腿,还有羊骨架连在一块儿。 被花豹存放在树杈上,防止被别的动物偷盗去。 众人在四周又找了一阵,除了地上的脚印,并没有发现花豹和豺的踪影。 “走吧,咱们先回去,吃顿饭,然后去我师父那里,找大哥二哥帮忙。” 打豹子可比豺困难多了,光凭着盛希平一个人怕是不行。 王建设他们打猎的经验不够,就算见着豹子的影儿,估计也是白给。 这事儿,必须请刘家兄弟帮忙。 就这样,一行人回到林场,各自回家吃了口饭。 之后,盛希平从家里出来,直奔大碱场刘家。 刘家这头,秦秋燕正带着俩儿媳妇忙活呢。 要过年了嘛,谁家还不做点儿好吃的?家里头烀肉、发面,也挺忙活。 见到盛希平,刘家人都挺纳闷儿。 “哎呦,希平啊,你咋今儿过来了?家里不忙了?这是有啥要紧的事儿吧?” 刘长德太了解盛希平了,这眼瞅着过年,盛希平应该在家帮忙干活,咋可能出来串门子? “师父,我大哥和二哥呢?我有点儿事,想找大哥和二哥帮忙。” 盛希平跟师父也没啥不好意思的,直截了当就把事情经过说给了刘长德听。 “师父,那豺我能带着我那几個小兄弟打了,可是这豹子不行。 那玩意儿太灵活了,我那几个小兄弟刚接触打猎,手把儿不行。 所以我想着,找大哥二哥帮个忙,把那豹子给打死了,免得一个劲儿进屯子祸害牲口。” 刘长德坐在那儿,吧嗒吧嗒抽了好几口烟,然后抬起头看了眼盛希平。 “孩子,你看出来没有,那豹子是跟豺联手了。这俩家伙联合起来,可是不太好打啊。” 刘长德这么大岁数了,啥事情没经历过啊,一下就看出来这里面的蹊跷。 其实盛希平也有点儿猜出来了,可他觉得不太可能。 豹子和豺算是天敌了,这俩玩意儿还能联合起来?动物真有这么高的智商么? “希平啊,你师父说的话,比别不信,这事儿也不是不可能。 我约莫,你们打那些豺的时候,把豹子就在附近看着呢。 后来你又打伤了豹子救下来黑将军,那两只豺不定也在哪里猫着。” 那头,正发面的秦秋燕,帮着丈夫说话了。 刘长德和秦秋燕都是老猎手了,他俩都这么说,盛希平还有啥不相信的?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面对共同敌人,原本敌对的两方联合起来,也不是不可能。 若真是这样,那事情就真的不好办了。 豺嗅觉领命性情机警,它们负责站岗放哨,花豹弹跳力好还会攀爬,行动迅速战斗力强,它负责猎杀猪和羊。 这两者配合起来,可比单个儿豹子或者豺群厉害多了,确实非常难对付。 而且最关键的一点,是豹子克狗。 狗最怕虎豹这些动物了,见着豹子,啥威风都使不出来,恨不得夹着尾巴躲起来。连个动静都没有,这可咋整? “师父,那咋办啊?”盛希平两辈子也没遇见过这样的情况啊,此时真有点儿懵。 “能怎么办?再难也得打死它们啊,要不然它们得天天去养殖场祸害。” 刘长德一袋烟抽完,把烟袋锅子往炕沿前磕了磕,然后把烟荷包缠在烟袋锅的杆子上,扔进了烟笸箩里。 “老婆子,儿媳妇,赶紧的收拾东西。 等会儿老大老二回来了,我领着他们仨,去会一会那一豹二豺。” 合着老爷子是要亲自出马,帮盛希平把那豹子和豺打了。 “哎呦,师父,可不敢惊动您老人家。 我跟大哥二哥去就行了,这大过年了,你老安心在家歇着,我们几个还能打不死一只豹么?” 盛希平一看这架势,急忙拦着。 这可不得了,他师父都五十来岁的人了,就算体格再好吧,也不能满山遍野找豹子去。 “咋地,你瞧不起我是不是? 你觉得我岁数大了,眼神儿、腿脚还有精神头都不够用了? 哎呀,放心吧,我好着呢,一只花豹而已,有啥了不起的?你师父我以前打过好几只呢。” 刘长德摆摆手,不理会盛希平,依旧坚持让秦秋燕帮他收拾行头。 “我这也不光是为了你,还是为了我们屯子。” “你们林场那头才养几只羊和猪啊,那头祸害完了,还不得来大碱场这头? 这边儿不光大队有专门的养殖场,各家各户也都养着猪或者羊呢。 那豹子过来偷,不是更方便了么?”老爷子坚持要跟着上山打豹子。 第一百九十章 庆功 确定豹子已经死透了,刘玉江、刘玉河哥俩迅速上前。 而盛希平,晃悠了两下身子,再次跌坐在地。 刚才精神高度紧张,感觉不出来什么,这会儿回想起豹口余生的惊险,那是越想后怕。 盛希平就坐在地上,大口的喘着粗气,一动都不想动。 这个时候,刘长德带着王建设他们,也赶了过来。 刚才他们离着远了点儿,但是盛希平跟豹子搏斗的过程,还是看得见的。 王建设和陈维国上前来,扶起了盛希平。 “希平,好样儿的,太厉害了,我的天,刚才都快把我们给吓死了。” 刘长德岁数大,走的慢点儿,才到跟前儿,含笑的拍了拍盛希平肩膀。 “小子,今儿你可是给师父长脸了。 回头我就跟人家说,我徒弟没用枪,拿刀杀了一头豹子。”刘长德欣慰不已的哈哈大笑。 这声笑,顿时化解了方才那紧张的气氛,让众人心头一轻,仿佛压在胸口的大石头被掀开了。 “对,以前有打虎英雄,我希平哥这是打豹英雄。”张志军等人也上前来,抱住了盛希平。 豹子已死,天色也暗了下来,今天肯定是不能再去追那两只母豺了。 大家商议了一下,决定让那母豺再活一天。 明早晨,他们带着狗出来,找到豺的踪迹,非得打死那两只母豺不可。 免得这俩家伙又惹出什么事情来,真要是那样的话,这个年没法消停了。 众人在山里埋伏了大半天,又冷又饿的,这时候确实不好继续追击那两只豺。 于是王建设几個拖着那只豹子,众人一起,回到了林场。 林场这边,王家川和老胡,还有盛连成等人都在提心吊胆的等待着。 要知道这次可跟以前不一样,这是去打豹子,仅次于东北虎的猛兽,谁不担心啊? 就连盛希安、盛希康,还有各家的弟弟们,也都在养殖场这边等着。 远远地看见有人从后山的树林里出来,几个小子就跳起来欢呼,“回来了,回来了。” 一边说着,这些孩子就一个高儿的从养殖场蹿了出去,往后山去迎各家的兄长。 等着走到跟前儿,孩子们瞧见了被人拖着的那只花色斑斓的大家伙。 “哇,这就是土豹子,长得好漂亮啊。”孩子们高兴的欢呼起来。 “豹子,打着豹子了,好大一只豹子呢。”孩子们兴奋极了,扯着嗓子就喊。 养殖场这边,众人也听明白了。 “哎呦,连成啊,你听见没有?应该是希平他们打着豹子了。 好家伙,这可真是不容易啊,我在林场这些年,还没见着豹子啥样儿呢。” 王家川也挺高兴,豹子被打死,养殖场这边的牲畜就能保住了。 林场的职工和家属,也不用再战战兢兢不敢出门。 “希平这回又立功了,哎呦,林场这回该奖励多少?” 王家川高兴的,已经开始琢磨怎么给奖金了。 “家川,你要是听我的,这回就别给了。”盛连成一听,忙拦住。 虽说打死豹子确实有功,应该奖励,可昨天盛希平他们每个人都分了不少钱,今天要是还给,就怕别人不服气。 讲理的人会说,这是盛希平他们有本事有能耐,凭着真本事得奖励。 可有的人不讲理,只会看着别人拿钱眼红,谁知道这些人嘴里能放出什么屁来? 万一说王家川拿着公家的钱,借奖励的引子,故意送人情呢? 人心复杂,隔着肚皮,谁知道别人想什么? “啊?那怎么行啊?今天这不光是咱希平几个,那还有大碱场刘家的人呢。 人家还能白来给咱干活么?办事可不能这样。”王家川一听这话,愣了下,随即反驳道。 “你要是听我的,赶紧打发人回去,让弟妹做几个菜,把刘老哥和他家俩儿子请过去,吃顿饭。 那豹子皮,回头我跟希平说一声儿,等着卖了皮张,给刘家多分点儿钱。 这样比啥都强,旁人还挑不出毛病来。”盛连成给王家川出主意。 王家川一听,立时明白过来。 也是,那个豺打死了,肉不好吃、皮张也卖不掉,所以场里给奖励。 可是这豹子皮值钱,那一张不得卖好几百?算一算,一人也能分不少钱了。 “还得是你,想得周到啊。行,那就照你说的办。” 不愧是多少年的交情,换成别人,谁肯放弃奖金,替王家川出这个主意啊? 正好这时候,各家的小子们已经先跑回来了。 王家川立刻拽住自家儿子,打发他回家去跟陶春红说一声,让陶春红预备几个下酒菜,晚上要请人回家吃饭去。 王天庆一听就明白了,答应一声,撒腿就往家跑。 这边,盛希平他们拖着那只豹子,回到了养殖场,跟王家川、老胡等人碰面。 “王叔、老胡叔,幸不辱命。 我们在师父的指点下,埋伏了一下午,总算把这家伙给打死了。”盛希平笑着说道。 “哎呦,刘大哥,两位大侄儿,辛苦了辛苦了。 你看,林场这头有啥事儿,真是没少麻烦你们。” 王家川赶紧过来,跟刘长德父子三人握手,以示感谢。 “那个,家里头已经预备菜了,等会儿都去我那儿啊,咱晚上开个庆功宴。” “不用不用,别麻烦书记的爱人了。 说起来,今天这只豹子,我们出力不多,是希平有能耐,拿着刀,愣生生把活着的豹子给开了膛。 我这个徒弟啊,论身手,就算是林场和大碱场所有的年轻人都算上,也没几个能比得过他的。” 刘长德最得意盛希平了,那还不趁着机会,好好给徒弟宣扬宣扬。 “这也就是在你们林场,得有招工名额才能有工作。 这要是换成我们公社啊,像希平这样有本事的,最低也能当个民兵连长、治保主任啥的。” 刘长德这话,那是意有所指,明着暗着的,实际上就是在讽刺挖苦林场保卫科了。 按说,这些事儿都应该归保卫科管,他们有义务维护林场的财产不受损失、保护林场职工安全。 可是出了事情,保卫科的人一个都不出面,反倒让盛希平这个知青带着人进山。 这事儿,刘长德看不惯,所以故意这么说。 王家川哪能听不懂刘长德的话啊?因为这事儿,他白天已经把保卫科的人都骂了。 关键是盛希平没招工啊,他要是招工上来了,王家川还能给安排一下,在保卫科当个副手啥的。 可眼下不行,没有招工名额,盛希平连工人都不算,咋进保卫科? 第一百九十一章 怕豹子的狗 “哈哈哈,刘哥,希平那一身本事,不都是跟你学的么? 要不是老哥不藏私,把看家本领都教给了希平,哪有他今天啊? 孩子还小,禁不住夸,这一夸啊,不定哪天就惹出娄子来。” 一旁的盛连成看出了王家川的为难,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呢,也不能让王家川下不来台。 于是盛连成急忙开口,跟刘长德开玩笑,也算是化解了王家川的尴尬。 刘长德也只是给徒弟打个抱不平罢了,盛连成把话题岔开,他也不好再多说。 于是,众人哈哈一笑,这事儿也就算是揭过去了。 豹子已死,盛希平等人平安归来,养殖场这回也能安稳了。 在场众人都长出一口气,压在心头的大石总算去掉了。 王家川执意要请刘长德父子,还有盛希平他们去家里吃饭。 刘长德推辞不过,最后点头,他和盛连成、老胡去王家坐会儿。 年轻的那些人,先把豹子拖回盛希平家,收拾好了也去王家吃饭。 这么安排,一个是让年轻人都回家报個平安,省得家里人惦记。 另一个,那豹子太出眼了,赶紧弄回去扒了皮分了肉,旁人也就没啥惦记的。 就这样,众人分头行事,该干啥干啥去。 盛希平等人拖着豹子回了盛家。 还不等他们进门呢,外头狗窝里的花豹、胖虎俩狗子,可能是闻到了什么不一样的气味,夹着尾巴就躲进了狗窝里,连出来看一眼都不敢。 倒是屋里的二郎神和黑将军,它们没闻着豹子的味道,只听见盛希平的脚步声了。 俩狗子都从地上爬起来,朝着外头哽唧。 盛希安、盛希康提前就跑回来给家人报平安了,所以张淑珍已经知道儿子带人打死了豹子。 张淑珍估计着,晚上可能要留人家吃饭,这会儿正琢磨着再炒俩菜。 “妈,我们回来了。我爸和我师父都让王叔叫去喝酒了,等会儿我们也得过去。 晚饭你就不用预备我们的了,领着老二老三他们吃吧。”盛希平推开门进屋,跟母亲说一声儿。 原本还摇着尾巴,哽唧着想要往盛希平身上扑的俩狗子,在盛希平推门进屋的那一瞬间,所有动作戛然而止,僵在原地。 尾巴也不摇了,也不哽唧了,两双狗眼睛里透着些恐惧的味道。 “二郎神、黑将军,你俩在家作祸没有?”盛希平瞧见了俩狗子,笑呵呵的问它们。 结果,俩狗子夹着尾巴,嗖的一下子就躲回西屋了,趴在麻袋片子上,一动不动。 盛希平和身后的王建设、刘玉江等人都愣了下。 “希平,你家狗咋回事儿?”王建设不解的问道。 “估计是咱们拖着豹子回来,沾上豹子的气味儿了。 豹子天生克狗,它俩这是害怕了。”刘玉江笑着解释了一下。 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了,于是众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此时外头天都黑了,没了光亮不好扒豹子皮。 盛希平忙去里屋找出来个四十度的灯泡换上,然后众人合力把那只豹子抬到了屋里,由盛希平和刘玉江一起动手,将豹子皮扒下来。 这么一折腾,满屋子都是豹子的气味儿了。 二郎神和黑将军本来在西屋躲着呢,可也不知道咋地了,二郎神又探头探脑的从西屋出来。 瞧见地上那一动不动,早已经死去的大家伙,二郎神的眼神儿一下子就变了,朝着外屋汪汪叫了好几声儿。 “狗仗人势的东西,看见豹子死了,你倒是来本事了啊。” 盛希平一看,又气又笑,随手扔了块骨头给二郎神,想试试看它的反应。 却不想,二郎神看着那骨头,先是凑过去闻了闻,然后退开,伏低了身子,朝着那骨头发出呜呜的声音来。 接着,二郎神往前一扑,张嘴咬住了骨头,却没啃,叼着骨头又跳又扑,嘴里还发出呜呜汪汪的动静,不知道的还以为它见着耗子了呢。 这一番操作,闹懵了众人,大家伙儿都愣愣的看着二郎神,不知道这狗子咋回事。 “希平哥,你家狗不会是让豹子吓傻了吧?”张志军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不知道,估计还是怕豹子,又舍不得那块肉,故意耍威风呢。” 盛希平也没见过自家狗子这个德行啊,一样弄不懂。 二郎神这一番操作,把西屋还躲着的黑将军,也给吸引出来了。 第一百九十二章 再守养殖场 盛希平等人埋伏了一下午,总算把那只祸害养殖场牲畜的豹子给打死了。 王家川让媳妇做了几个菜,把刘长德父子、老胡、盛连成爷俩,还有王建设等几个小伙子,全都叫到家里来吃饭。 正赶上快过年了,家家户户都有点儿好吃的。 陶春红也不是那小气的人,除了家里的鱼啊肉之外,还特地打发孩子去林场商店,买了鱼罐头、肉罐头啥的,添上几個菜。 再拿出家里珍藏的好酒来,这下大家伙儿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喝着酒聊着天儿,热热闹闹的挺高兴。 “老刘大哥,连成大哥,哎呀,我得谢谢你俩啊。 连成大哥养了个好儿子,老刘大哥教了个好徒弟。 这回要不是希平带队去收拾了那群豺,又把豹子打死了,我估计农业队养殖场那点儿猪啊羊啊,都跑不了得让它们给祸害了。 你说咱林场在这山沟里,运输也不方便,副食品本来就缺。 养殖场那边也是投入了不少心血,好不容易才发展起来的,这要是都让野兽给祸害了,林场得损失多少啊?” 王家川喝了点儿酒,就打开了话匣子,拽着刘长德和盛连成,把盛希平好一番夸。 “连成大哥,你放心,希平这功劳我忘不了。 只要咱局里有招工的消息,我肯定先把希平给报上去。” 王家川一边说,一边拍着盛连成的肩膀。 盛希平是前川林场这些知青里面,最出挑的那个。 但凡上面有招工名额,只要没人捣乱的话,盛希平招工,那就是板上钉钉。 王家川这么说,倒也不算喝了酒之后胡咧咧。 王家川是林场一把手,他能这么说,就表示盛希平提前预定了一个招工名额。 要说盛连成不高兴,那是假的。 可他这性格沉稳,再说还有这么多人呢,别看都是交情挺好的,可有些话,也不好说的太明显了。 “家川,今天咱不提这些,咱就是高兴,凑一块儿喝酒。 你看刘大哥难得来,咱好好陪着刘大哥喝酒就是了,别的事儿,以后再说。” 盛连成给王家川还有刘长德、老胡,都倒上了酒,然后端起杯子来,敬了大家伙儿一杯。 第一百九十三章 果然来了 有二郎神这几只狗在外面,盛希平他们也不用操什么心,晚上轮班起来巡逻就行。 头半夜养殖场挺安静的,可刚过十二点没多会儿,就听见院子里的狗齐齐叫了起来。 盛希平睡觉不沉,一瞬间就清醒了,连忙坐起来。 晚上谁也没脱衣服,都是穿着棉袄棉裤躺下的。 盛希平动作非常麻利的穿鞋下地,戴上帽子,摘下枪就往外跑。 到院子里一看,五条狗都朝着后山的方向在叫唤。 二郎神和大青两个,瞅着那一人高的园杖子,就想跳出去。 “大青、二郎神,乖一点不许出去。” 大晚上的,盛希平哪能让狗子跳出去追击猎物? 谁知道刚才到底来的是啥?万一又是什么猛兽,那还了得? 所以盛希平直接拉下保险,朝着后山的方向,连着开了两枪。 枪一响,狗子就叫的更欢了。 “好了好了,不许叫了,明天早晨咱们再去追,老实呆着吧,不许乱跑。” 盛希平放下枪,安抚狗子们一番,让它们安静点儿。 然后打着手电,到猪圈和羊圈都看了一圈,没啥异常,这才放心。 王建设他们也出来了,大家把养殖场周围都转了一遍,仔细检查。 确定没有猪和羊被咬或者丢失,这才放心。 后半夜,大家也没能睡太实,过一会儿就有人起来出去转转。 好不容易到天亮,大家伙儿起来,张志军回家去拿了点儿挂面,回来用小锅煮上大家伙儿吃点儿。 盛希平借用馇猪食的大锅,弄了点儿土豆窝瓜掺点儿苞米面儿,再把煮面条的汤倒进去,馇了点儿狗食。 借用养殖场的破猪食槽子,把五条狗喂了个半饱。 正好养殖场的人过来接班,盛希平几個就带着狗子出来,朝着昨晚上狗子们咬的那个方向去。 果然,路上发现了些豺的脚印,不是前几天的,而是昨晚上刚踩上去的新踪。 盛希平仔细辨认了一下,发现豺的脚印不止两只,少说得有五六只。 那脚印从养殖场后山,一直延伸到大林子里。 “草,那两只母豺真特么牛,还能召唤过来其他的豺。” 盛希平也没想到,豺的报复心竟然有这么强。 那个豺群只有两只母豺了,它们竟然还不死心。前天晚上跟豹子合作,昨天晚上竟然又召唤来了别的豺。 得亏昨晚上盛希平忽然想到这一点,带着狗子过来值班守夜。 要不然,今早晨养殖场又不知道要损失多少了。 “走,今天进山去,找到这群豺,必须把它们全都弄死,不能再留后患了。” 这家伙,没完没了的骚扰人,换成谁也生气啊,盛希平火了,今天非得跟这些豺死磕到底。 这都腊月二十九了,大家伙儿在山上干活三个多月,好不容易放假回来,却被一群豺搅扰的不能好好休息,大家伙儿这心里都憋着气呢。 于是众人二话不说,牵着狗,顺着豺的脚印就追进了林子。 众人进了林子往前走了七八里路,二郎神仰起头在半空中嗅了嗅,接着就朝着一个方向狂叫了起来。 刚才进林子的时候,二郎神也叫过,那是发现了豺的脚印。 这会儿又叫,就证明是离着不算很远了。 二郎神一边叫唤,一边往前挣,盛希平见此情况,立刻松开了绳子。“建设,放狗。” 其他几个人,也把绳子都松开了,五条狗一下子就全都蹿了出去。 二郎神一狗当先在前面领路,大青二青紧随其后。 受了伤的黑将军,今天异常活跃。 估计是前次被豹子咬住丢了脸,黑将军那臭脾气受不了,所以今天想好好表现一下。 狗子在前面边叫边跑,人在后头紧跟着。 往前面大概又走了大概四五里路,前面狗叫声连成片了。 “快,咱们赶紧过去,肯定是发现什么了。” 盛希平一听狗的动静,就知道这是遇上啥猎物了。 别的都好说,就怕是遇见豺群,所以盛希平拔腿就跑,王建设等人赶紧跟上。 这片林子,以阔叶树居多,尤其是柞树、核桃楸、榛柴棵子啥的。 柞树上结萫子,核桃楸结山核桃,榛柴棵子上结毛榛子。 老秋后,萫子、山核桃等坚果掉落地上,入冬被积雪覆盖。 这样的地方,是野猪冬季里的最爱,它们会成群的过来,拱开地面上的雪,在雪地里翻找可以吃的坚果。 距离盛希平他们大概二三里之外,有一处背风向阳的山窝窝,有的地方也叫簸箕崴子。 昨天晚上,这里趴着一只三百来斤的跑篮子。 按理,入冬以后猪打圈,公猪入猪群,一直到开春前,公猪才离开猪群单独行动。 也不知道咋回事,这只跑篮子没入群,还单独一个。 这头猪昨天傍晚在这片林子拱食吃,吃饱喝足了,就找了个避风的地方趴着休息。 哪成想啊,天刚亮,就让几只豺给盯上了。 那群豺,昨天晚上本来是想去养殖场偷袭,再抓两只羊什么的来吃呢。 结果被二郎神它们发现了,一阵狂叫把盛希平等人惊动起来开了两枪。 听见枪声,豺群知道厉害,只能退回林子里。 豺没能捕到猎物,肚子空空,正好路过这里的时候,看见了野猪。 别看豺体型小,胆子可不小,一群豺直接就奔着那头跑篮子去了。 睡梦中的跑篮子直接被惊醒,对上了一群豺。 一大早起的,那跑篮子没能撒泼尿,这憋的可难受了,战斗力也大减。 加上豺群极其擅长群体作战,围住了各种骚扰纠缠。 最后,这头跑篮子体力耗尽,被群豺围住,活生生掏了肠子。 忙活了一早晨,几只豺总算可以享受美食了,结果就在这个时候,二郎神带着其他四只狗冲了过来。 可把这群豺给气坏了,放下嘴边的肉,朝着二郎神等狗子发出呜哦的声音,想要将二郎神它们吓走。 二郎神这边,五只狗子也排开了阵势,朝着对面的七只豺,汪汪叫唤。 犬科动物就是这样,在互相狂吠中,不断试探和变换阵势,只要找到适合的机会,猎狗就冲上去咬。 豺群呢,如果发现形势不对,也可能会撤退。 遇见别的猎物,都得头狗上去先咬了,其他帮狗才往上扑,但是对付豺不用。 别管头狗还是帮狗,只要逮着机会就上。 脖子上还缠着绷带的黑将军,不等二郎神往上冲呢,它今天倒是第一个上去了。 第一百九十六章 忆往昔盼将来 大年三十团圆饭,十二个菜多数都是硬菜,主食有枣馒头,还有大米和大黄米一起焖出来的金银饭。 孩子们爱吃哪样就吃哪样,都随便。 “哎呀,等着明年就好了,明年开春咱希平娶了媳妇,过年正好多口人,家里就更热闹了。” 张淑珍看着一家人热热闹闹吃喝的情形,更是憧憬起明年过年什么景象了。 “往后家里再添俩小的,咱俩再长一辈儿,当爷爷奶奶。 过年的时候咱抱着孙子孙女,乐呵呵儿的,多好?” 这样的景象,应该是张淑珍他们这个年纪,最盼望的。 “不急不急,老大娶了媳妇,有孩子那还不快?你看海宁,凤英这不是都怀上好几個月了么? 你等着再过几年,老二老三也说了媳妇,到时候孙子孙女满地跑,你都抱不过来。 哎呦,那咱家才热闹呢。” 盛连成今儿挺高兴,也跟着媳妇一起,畅想着几年后,家里几个大的都娶了媳妇,生一大堆娃的情形。 这两口子倒是挺美,可那头盛希安盛希康都半大小子,哪里听得了这些?给俩人臊的满脸通红。 “爸,喝酒,喝酒。” 盛希平瞧见弟弟们那又羞又窘的模样,忍不住笑着摇头,忙端起酒杯来,打断盛连成的话。 “老二老三还小呢,将来不定什么政策,保不齐哪年恢复了高考,他俩考个大学念个书啥的。 那样,你和我妈,脸上更光彩。” 盛希平只要有机会,就向家里人灌输这种思想,让他们心里有点儿准备。 人嘛,都是在潜移默化中改变的,说得多了,慢慢就能被接受。 盛希平也没啥别的盼头,就想着家里这几个弟妹,将来都能有出息就行。 盛连成夫妻虽然对这些不太抱有希望,可大儿都这么说了,他们也不好反驳。 盛连成也端起酒杯来,点点头,“对,不管啥时候,都得有点儿文化。 不说别人吧,你那丈人,你看人家大知识分子,都出国考察了。 这说出去多风光啊,咱林业局也就出来这一位。” 盛连成虽然是大老粗,但是他对文化人,那绝对的尊敬。 爷俩碰了下杯子,各自又滋溜喝了口酒。 一口好酒入喉,盛连成半眯着眼,嘶的吸口气,然后满足的点点头。 “哎呀,当初在老家的时候,哪能想到还能过上这样的好日子? 那时候咱家里头,穷的都快吃不上饭了。 我才十二三,跟着邻居宽叔,一起去湖里拾粪。大热天喝了温吞水,得了乌眼瘴。 要不是一起住客店的人看出来,在我肘窝里挑了两针,我连命都没了。”盛连成又开始回忆以前的那些苦日子。 盛连成所说的湖里,并不是哪个湖,而是距离济宁八十里路的南阳湖古镇。 南阳湖,与独山湖、昭阳湖、微山湖相通,习惯上称为南四湖,有时候也统称微山湖。 那边的人靠着湖,以打鱼为生,不种地。 一些人畜的粪便散落不少。盛连成老家的人,就会过去捡拾起来,晾晒干,用车子拉回家,留作种地的肥料用。 盛连成当时年纪小,不懂得温吞水的厉害,天气太热了,就咕咚咕咚喝了不少,结果头昏脑涨还一直干呕。 一起住客店的人,看出来这孩子脸色不对。 打听了之后,用缝麻袋的那种大针,在盛连成的肘窝里大动脉上挑了两下。 一股紫黑的血蹿出来,盛连成就感觉人精神了不少。 后来回家了,跟父母说起来,家里老人就说,得亏是放了血,要不然盛连成这小命儿就交代在那儿了。 不光是这一次遇险,当初在老家,盛连成还差点儿让国军抓走。 那个年月,老百姓的日子难过,别说什么大富大贵了,能一家人平平安安活下去,就算是好的。 所以盛连成如今日子过好了,每每想起当年来,都是各种感慨。 “哎,对了,你要不提我差点儿忘了个事儿。 咱希平要结婚,是不是得通知老家那头啊?别管来不来人的,咋地也得让孩子的爷爷奶奶知道。” 张淑珍不太喜欢提以前的事,过去那日子太苦了,一想起来就心酸。 但是盛连成提起老家,张淑珍倒是想起来,得往回写封信。 盛希平结婚,也算是二房的大喜事,别管老家来人不来人,都得通知到。 “啊,对,对,是该写封信告诉家里。咱爹咱娘要是知道希平娶媳妇,肯定乐坏了。” 盛连成一听,拍了下脑门儿,可不是么,他这脑子白给,连这么重要的事儿都忘了。 “老二,一会儿吃完饭,你就赶紧给家里你爷你奶,你大爷他们写信。” 盛连成来东北年头多了,老家的话已经很少说,况且说了孩子们也听不懂,都是照着东北人的习惯来称呼了。 张淑珍一听,撇了撇嘴。 老家那些人高兴不高兴的,她根本不在乎,通知他们,那就纯粹是不落礼数。 盛连成有一哥一姐三个弟弟,兄弟间排行老二。 都说排行老二的孩子是家里最吃亏的,干活不比上边的少,受宠没有下边的多,这话还真是不假。 在老家的时候,盛连成干活最多,到了东北招工当了工人,又年年往家里寄钱,帮着家里翻盖了房子,供着下边几个弟弟念了书。 张淑珍倒也不指着老家那头有啥回报,通知一声儿,将来有啥事儿回去,不落埋怨就行。 别到时候人家还得说一句,你看,你咋不写信告诉家里呢? 家里头知道,咋地不得给大侄儿寄去点儿东西,好歹也是心意。 张淑珍不图那点儿东西,却也听不得这种得了便宜还卖乖的话,所以才提醒盛连成,别忘了往回写信。 盛连成听不出自家媳妇话里的意思,但盛希平明白,当即轻轻叹口气。 “爸,写信不着急,啥时候都行。大过年的你让老二写什么信啊?就算写了这几天也寄不出去。” 盛连成一听,也是,今儿是大年三十儿,写了信也寄不走,放在那儿指不定又忘了。 “对,对,改天再说,改天再说。来来,咱吃饭。” 一边说着,盛连成夹了块细鳞鱼的肉,放到了张淑珍碗里。 “你也吃,我记得你爱吃鱼来着,忙活这大半天,也够你累的了,等会儿你歇着,我去剁肉剁菜。” 估计盛连成也看出媳妇的脸色不对了,赶忙表示一下,哄着媳妇高兴。 第一百九十七章 除夕夜 年三十儿团圆饭,一家人欢欢喜喜围坐桌边,边吃喝边聊天。 尽管这年月没有电视节目,甚至连收音机都没有,可一家人都觉得挺高兴,这样的生活很幸福很满足。 孩子们恋着吃这些好吃的,基本上都没怎么动主食。 盛连成和盛希平俩人喝了三杯酒,之后就不再喝了。这么多好菜好饭的不吃,哪能光喝酒啊? 这顿饭吃的时间长了点儿,到五点总算吃完。 等众人都吃饱了,盛希平没让母亲动弹,而是他领着弟弟妹妹们,一起把桌子收拾下去。 然后盛云芳盛云菲俩人刷碗收拾锅台,盛希平找出留着剁馅儿的肉,叮叮当当先把肉馅剁出来。 林场有澡堂子,盛连成爷俩是下山那天洗的澡,大冷天的东北人很少洗澡那么勤,所以过年也就不用洗了。 至于其他人,都是这几天找了时间去澡堂子洗的。 这就看出林场和农业社的区别了,换成农业社,可没这个条件,都得搁家里烧水洗。 不方便不说,也不如大澡堂子洗着舒坦。 剁好了肉馅,再剁菜,除夕的饺子一般都是白菜和萝卜两样儿掺在一起。 主要是白菜太水不出数儿,掺点儿烫过的萝卜丝儿,饺子馅儿挺实,避免包的时间长了,馅子出水沾盖帘儿。 搁以前呢,还有个讲究,说萝卜叫莱菔,谐音来福,白菜谐音百财。 除夕用这两样菜包饺子,寓意好。 如今也不让讲究这些了,大家伙儿嘴上不提,但一些习俗还是留了下来。 肉和菜都剁好,后头的活就不归盛希平管了,这得张淑珍亲自出手调馅儿才行。 反正时间还早,张淑珍也不急,先去和了面,然后才调馅。 过年这天,林场是整晚都供电的。 七点来钟,张淑珍把饺子馅儿调好,揉了面,在南炕放上面板,带着闺女开始包饺子。 盛希平包饺子的手艺普通,但他可以帮着擀皮儿。 至于盛连成,则是领着盛希安、盛希康他们,去炒瓜子、松子、榛子啥的了。 为啥非得等到除夕这天炒瓜子?就不能提前几天炒好了放着? 一個原因是,家里一群猴孩子,那些坚果正是孩子们的最爱。 提前炒出来,只怕是不等着到年三十,就被这些猴孩子偷摸嗑没了。 如今这时候,瓜子也是稀罕东西,自家搁菜园子里头种那么十几二十棵的,就是留着过年炒了待客用,吃了就没了。 松子、榛子这些能卖钱,还要送人,自家也留不下多少。 要是让孩子提前吃了,家里来个客,拿啥招待? 还有一个原因是,提前炒好了放在哪儿? 这年月没有塑料袋,顶多就是找个布口袋装着,放柜子里吧,容易返潮,瓜子皮艮了不好。 东北人多数都是用布口袋装上,放在炕稍的炕琴底下,因为炕有热度,烘着那瓜子不返潮不皮艮。 可有一点,坚果类的东西含油丰富,一直在热乎的地方放着,容易哈喇。 所以大多数人家,都是在除夕这天晚上炒瓜子啥的。 正好炒出来闲着没事儿,抓两把嗑,一边嗑一边唠嗑儿,防止犯困。 吃饺子得到半夜呢,大多数人都熬不动,有东西吃着,还能精神点儿。 一家八口人吃饭,而且是年三十和初一早晨的饺子要一起包出来,这饺子肯定少不了。 总算是现在孩子大了,盛云芳盛云菲都能帮忙包,盛希平能擀皮儿。 搁以前孩子都小的时候,光是盛连成两口子包,一直得包到挺晚才行呢。 十点半左右,饺子包完了,留下两盖帘端到外头仓房,用洗干净的白布盖上,这些是留着明早晨煮的。 剩下的几盖帘放在厨房案台上或者锅台上,等会儿烧水煮饺子。 “老盛,咱早点儿煮饺子吧,别等到十二点了。 老大自打从山上回来,就一直没好好歇着,早点儿煮了饺子,吃完饭该睡觉睡觉。 明天一早,他那些小哥们儿还不得过来拜年啊?”张淑珍看了看墙上的钟,问盛连成。 搁以前,盛连成都是要求,十一点半煮饺子,十二点吃。 可这两年,也不太在乎那些规矩了,啥时候吃还不都一样? 早点儿也行,吃完了饺子玩一会儿,消化消化再睡觉。 “行,都按你说的办。”盛连成点点头,同意了。 就这样,张淑珍喊了盛希安他们抱柴火,把东边锅灶点了火烧水。 过年煮饺子的柴火,都是特地预备的。 找那种顺丝儿顺理儿,干透了的桦木柈子,劈成匀溜的细条。 这种柴火烧起来特别旺,煮饺子火急,煮出来的饺子好吃。 本来就是大锅,饺子又多,要是火不旺,那饺子在水里头泡着,最后泡的饺子皮儿都没了筋性,那饺子可就不好吃了。 锅里水开,张淑珍端着盖帘往锅里下饺子,一边喊着盛连成,“下饺子了啊,放鞭炮去吧。” 盛连成一听,忙从炕琴底下掏出一挂五百响儿的鞭炮。 领着儿子们从屋里出来,将鞭炮挂在外头的晾衣服绳上,拿火柴将引信点燃。 在东北,多数人家都这样,买回来的鞭炮不放在柜子里,而是塞在炕琴底下。 炕琴多数都放在炕稍,别看是炕稍,也热乎。 所以那鞭炮被热炕烘着,一点儿也不返潮,点燃之后,那动静嘎巴溜脆老响了。 过年嘛,就是要动静越大越好,谁家的鞭炮声大,证明谁家的日子好。 不过这年月一挂鞭多数也就是五百、二百、一百响儿,那种动不动上千上万响儿的鞭炮几乎没有。 而且除了普通鞭炮之外,也就是二踢脚,很少有其他的烟花之类。 反正就算有,多数人家也买不起,都是随便买两挂鞭,三十儿晚上听听动静,走那么个过程罢了。 盛家倒是有不少二踢脚,那是盛希平打猎常备的东西。 所以这会儿,盛希平掏出十个来,领着弟弟们在院子里放二踢脚。 就听见盛家院子里头,叮、当的接连炸响,动静老大了。 盛云芳盛云菲俩丫头不敢在院子里看,就站在屋门口,捂着耳朵。 盛希泰胆子大,跟哥哥们站在院子里头,也不捂耳朵,就这么看着二踢脚炸开,还在那儿一个劲儿的鼓掌直蹦跶。 “太好玩了,大哥,再放一个,再放一个。” 第一百九十九章 新年 蘸着蒜酱和醋,盛连成又吃了十多个饺子,这才停下筷子。 “哎呀,看起来还得是听你们的话啊,这汤里捞着吃,确实吃不动了。”盛连成摸着肚子说道。 要不是有蒜酱和醋,估计他也就吃那十来个了。 “那往后就像你们说的吧,咱把这规矩改一改。 对了,明年过年再包饺子,咱也往里放点儿糖啊、钱啊、大枣啥的呗。 我听人家都包这些,咱家从来也没包过。”盛连成这会儿也服了。 这人啊,得跟着时代变化,日子好了,就不能像以前那样,还守着老规矩。 这些年,因为盛连成一直守着老家的规矩,所以张淑珍也懒得往饺子里面包钱、糖、枣等东西。 结婚第一年的除夕,张淑珍兴致勃勃的包过一回。 哪成想啊,两口子捞了半天,就吃着几個枣的,糖的一个没尝出来,钱的最后发现硬币都漏了在盆底呢。 关键是包这些东西本身饺子就不耐煮,再搁饺子汤里泡那么长时间,饺子皮儿早就破了,还能吃着啥? 本来包这些就是图吉利讨个口彩,啥都吃不着,那还有啥意思? 所以自打那次之后,张淑珍就再也不包了。 “行,只要你别再让我们吃带汤的饺子,你说往里包啥,我都给做。” 这个容易,张淑珍很痛快的答应了下来。 盛连成吃饱了,其他人也吃的差不多,最后饺子剩了两盘。 很正常,过年的饭菜,都得有剩余才好,所以张淑珍和面、预备馅儿的时候,都准备的多。 今年煮饺子早,吃完饭也才十一点多些,刚吃了一肚子饺子,不好让孩子们直接就去睡觉。 可这年月啥娱乐项目也没有,别说看电视、看春晚了,连个收音机都没有。 无奈之下,盛连成就领着孩子们打扑克、下象棋,稍微消化消化食儿。 等着墙上的钟声响起,盛希平领着弟妹们,给爸妈拜年。 “爸、妈,过年好。” “好,好,都好,都好。”盛连成两口子可高兴了,忙从兜里掏出钱来,一个孩子给两毛。 “钱好好放着啊,别胡乱花了。” “哦,知道了。”孩子们欢天喜地的接过钱,赶紧揣在了衣服兜里。 可别小看了这两毛钱,能买不少东西呢。 孩子们平日里可见不着钱,两毛钱在他们眼里,那就是一笔巨款了。 盛希平这都二十一了,哪还能要这两毛钱啊?他兜里有好几十呢。 于是,盛希平就把自己那份儿,塞给了老六盛希泰。 “那,别乱花了,回头买个笔啊,橡皮啥的,好好学习。” 这下,可把盛希泰美坏了,一把搂住了大哥的脖子。 “还是大哥对我好,谢谢大哥,我的好大哥。” 盛希泰这一副谄媚的德行,直接把盛云芳盛云菲姐妹俩给膈应的不行。 “切,一天天就会溜须拍马,也没见你真的干点儿啥。” 俩丫头说的声音不小,大家伙儿都听见了,惹得一家子都笑了起来。 盛希泰被姐姐嫌弃笑话了,也不恼,只哼了声儿,“哼,你倒是想溜须呢,也得会才行。” “好了,这一天天的,你们三个只要凑到一起,就跟那乌眼鸡差不多,成天斗。” 张淑珍怕俩丫头继续跟老六斗嘴,赶忙开口说道。 “时候不早了,赶紧收拾收拾睡觉吧,明早晨还得去拜年呢,可别起来晚了,让人堵被窝。” 确实不早了,盛希泰那眼皮早就打架了,刚才就是硬撑。 母亲发话了,大家伙儿赶紧睡觉去。 大年三十不让铺被褥,也不脱衣服,就这么拽个枕头出来,随便搭个被子或者大衣啥的,对付着睡一晚上得了。 晚上熬到了半夜,这一觉睡的格外香甜。 直到早晨七点半多了,张淑珍先起来烧火,然后喊了盛连成等人,起来放鞭炮吃饺子。 这边刚吃饭,还没等吃完呢,王建设先领着他家弟妹来拜年了。 “叔、婶子,过年好。” 这年月,大多数人家的孩子都不少,像王建设家里,一共兄弟姐妹五个。最小的妹妹,跟盛希泰同班。 一般人家,不管日子过的好坏,到过年,咋地也给孩子弄件新衣服穿。 能买布料做新衣服那最好,家里孩子多的,每个都做新衣服做不起,就大的做新衣服,小的捡上面兄姐的衣裳,或者用大人的衣服改一件。 反正不管咋地,过年了都得打发孩子乐呵儿的。 王建设他爸原本是油锯手,六级工,一个月工资七八十,养活一家七口人,其实也不太宽裕。 得亏有王建设,一年连农业队、山场工队,加上搞副业等,能划拉不少钱,家里日子才好过些。 今年秋冬王建设跟着盛希平打猎,得了不少钱,所以王家的孩子,都换了身儿新衣服。 尤其是那俩丫头,穿着崭新的红棉袄,头上还绑着红头绳,美的不行。 “哎,过年好,过年好。 建设啊,快招呼你家弟弟妹妹坐。我们这还没吃完饭呢,早晨起的晚了。 希平,快点儿,把瓜子糖块儿啥的,都端出来,让建成、建生他们吃。” 盛连成夫妻非常热情的招呼王建设兄妹进屋坐下。 那边,盛希安等人,也跟王建成、王建生等人互道过年好。 然后盛希平端过来瓜子糖块儿啥的,抓了两把,塞给王家那俩丫头,王丽丽、王婷婷。 “希平哥,我们不要。” 俩丫头出门之前,家里大人应该是嘱咐过了,不许她们出来要别人家的糖果。 这年月谁家日子也不宽裕,尤其是糖这些东西,都是凭票供应的。 大过年去人家拜年,人家肯定是要客气一下,给点儿糖果啥的。 一般时候,临出门之前,家里大人就得嘱咐了,不能要糖,吃多了牙疼。 盛希平也是从小时候过来的,哪个孩子小时候不喜欢吃糖啊? “没事儿,希平哥不是外人,我给的可以要。回头大娘要是训你俩,我给你俩讲情。” 盛希平笑着,把糖递到俩丫头手里,让她们收下。 王丽丽、王婷婷俩女孩,扭头看了看那边的大哥王建设。 那意思,自然是想问大哥,能不能收下糖。 王建设一看就笑了,“得,希平哥给你们的,收着吧。回头我不跟爸妈说就是了。” 有大哥这句话,俩丫头放心了,“谢谢希平大哥。” 第二百章 丈人家拜年 这么大个林场,关系好的不止一家,大年初一,咋地也得挨家走走串个门。 所以王建设他们也没在盛家多呆,聊了一小会儿就起身告辞走了。 张淑珍抓了不少瓜子、松子啥的,揣在了王建生、王丽丽等人兜里。 “谢谢婶子。”孩子们谢过了张淑珍,这才跟着王建设一起出了盛家,往别人家拜年去。 “你们快点儿吃,吃完了都换上新衣服,跟着你大哥出去转一转,这街坊邻居的,不都得过去拜個年?” 送走了王家孩子,张淑珍就催着自家这几个,赶紧吃饭。 昨晚十一点吃的饺子,早晨其实没多少胃口,众人也就吃了十个八个的饺子,便都撂下筷子,不吃了。 张淑珍赶紧翻找出给孩子们做的新衣裳,让他们自己去换上。 一个个收拾的干净利落,然后盛希平带着弟弟妹妹们,出门拜年。 王家川、郑先勇、刘长德,这三家先去,接着是跟盛家关系好的那些人家,还有左邻右舍。 等这些人家都转悠过了,就可以各自行动,自己去找自己的同学、朋友玩儿。 反正过年了嘛,就是吃喝玩乐开心的时候,家里人也不管,只要到点儿回家吃饭就行。 平常出去嘚瑟,家里人还管一管,这时候只要别惹祸,干啥都没人搭理。 就见到林场各处都是些半大孩子,或者是拖着爬犁,从东头那个大上坎儿往下放爬犁坡儿。 或是都穿着自制的冰鞋,跑到大河上头滑冰。 有的没冰鞋,就用八号线或者钢条,弯成u形之后,再往上翘起来。 孩子们管这玩意儿叫脚滑子,直接穿在鞋外面,就可以当冰鞋用。 就见到一群孩子,在冰面上呼啸着飞驰而过,要是哪个技术不行,直接就摔个仰八叉。 周围的人瞧见了,都哈哈大笑。 摔倒那个也不恼,起来拍拍身上的雪,扣好了帽子,继续往前滑。 冰封的大河上,都是孩子们的欢笑声。 当然,这么多孩子凑在一起,不可能没矛盾,偶尔两个人吵闹起来,这些孩子瞬间就分成好几帮。 第二百零一章 小屁孩管闲事 盛希平的到来,让周家人意外又惊喜。 周明远夫妻都高兴极了,一个扯着盛希平坐到炕上,跟他唠嗑,另一个撇下满屋子的客人,跑去厨房准备饭菜招待。 好在过年期间,家家户户都有吃的,饭菜也容易掂对。 随随便便一划拉,就能凑出来七八個菜了。 一般人家,过年期间都是吃两顿饭,早晨八九点钟吃一顿,下午三四点钟再吃一顿,晚上也就那么地了。 过年期间,小火车运行时间稍晚些,所以盛希平到周家的时候就已经快两点了。 等王春秀母女做好了菜饭,基本上也就三点了,正好是吃饭的时间。 来串门的人,一见周家忙活着招待姑爷,人家就识相的告辞走了。 屋里就剩下周明远父子三个,听盛希平讲这几天在林场,带着狗子斗豺、杀豹子的事情呢。 别说周明远和周青越了,就连周青扬这个当兵的,都被盛希平说的这些给吸引住了,一个劲儿打听他们在山里打猎的事儿。 “哎呀,你们爷几个先别唠了,赶紧洗手咱吃饭。 吃完饭了,你们几个小年轻儿,该出去溜达就去溜达,爱去哪儿玩就去哪儿。” 王春秀在外屋喊了几次让他们去洗手,都没人答应,于是进屋来招呼。 “媳妇,我们正听希平说,他们几个小伙子斗豺群、杀豹子的事儿呢。 哎呦,你是不知道,合着希平从咱这儿订完婚回去,日子过的那叫一个精彩。” 周明远都听入迷了,眉飞色舞的跟妻子说道。 王春秀叹了口气,“希平啊,不是妈多嘴说啥啊,这个打猎呢,妈不反对。 你们在林场,周围野兽多,不打那些玩意儿就进屯子祸害人。 妈就是想说,千万注意安全。 你看我在医院,每年各个林场除了工伤的,就是让山里野兽给伤了的,很多。 这玩意儿听着刺激,实际上挺危险的。” 作为一名医生,别管哪个科的,王春秀觉得,自己有必要提醒一下姑爷。 “你这马上就要跟青岚结婚了,妈不求你们大富大贵挣多少钱,只求你们都平平安安的,明白吧?” 可怜天下父母心,哪个做父母的,也不希望自己的孩子出什么事。 王春秀虽然不是盛希平的亲妈,可她待盛希平的心,不比亲妈差。 “嗯,我知道了,妈,我肯定注意。 这回主要是豺进屯子祸害养殖场,林场领导出面了,我才带着人去打的。 妈,你放心,我有几个关系很不错的小哥们儿,也都挺能干的,我们一般都是五六个人一起,还带着狗。” 盛希平明白丈母娘苦心,也不想让周家人以为他不务正业,成天就只想着满山打猎瞎胡混。 王春秀点点头,“嗯,我就是说一嘴,你这孩子办事儿稳重,我放心。” 说着,王春秀就笑了,“哎呀,大过年的不提这些,快点儿,都去洗手,咱吃饭。” 于是,周明远领着儿子和姑爷,都去洗了手,重新坐下。 这边周青岚和王春秀把饭菜都端上桌摆好,又拿出来瓶好酒,给周明远、周青扬还有盛希平倒上。 一家人都上了炕,坐在一起,说说笑笑的吃饭。 “希平,多吃菜啊,想吃啥就夹,可别不好意思。 青岚,你给希平夹点儿鱼,这鱼还是你们订婚的时候送来的呢。 年三十炖了一条,哎呀,可好吃了,我以前光听人说起来细鳞,真没吃过呢。” 周明远两口子都给盛希平夹菜,盛希平跟前的小碗里,都快堆满的鱼和肉。 周家盛情款待,一个劲儿的招呼盛希平喝酒吃菜,大家伙儿边吃边聊,这顿饭吃的格外热闹。 吃过饭,王春秀就打发几个年轻的,出去玩儿。 正好林业局电影院离着周家很近,过年期间,电影院也营业,连着放好几场电影。 这年月,能看的电影不多,除了比较老的《地道战》、《地雷战》、《小兵张嘎》等,也就是前几年刚出来的《红灯记》、《智取威虎山》等片子。 顶多再有几部友好国家拍摄的故事片,比如《海岸风雷》、《宁死不屈》、《地下游击队》、《创伤》、《广阔的地平线》、《南江村的妇女》、《卖花姑娘》等等。 第二百零四章 孤狼 狼身体最脆弱的部位遭受重击,顿时哀嚎惨叫,那叫声,瞬间传遍了整个儿林场。 更是引得二郎神几个狗子,狂叫不已。 “希平,你放下它,不要紧。” 盛连成手中握着杠子,见那狼身子长拖拖的,后腿已经使不上力,就知道狼的腰椎骨让他给砸断了。 于是盛连成招呼儿子,把狼放下来。 盛希平也听出来了,于是手一松,那狼身子软软的就落在了地上。 狼的腰部被砸断了,后半截身子不能动,只能用两条前腿撑着往前爬。 都这样了,盛连成还能让着狼跑了么?抡着杠子上去,一顿打,直接就把狼给打死了。 狼一死,二郎神几個都不汪汪叫了,而是摇着尾巴朝着盛希平哽唧,那意思很明显,它们馋肉了。 盛希平直接把狼拖进了屋,“妈,有饭么?我下午还没吃饭呢,饿了。” 早晨在周家吃的饺子,回来路上,还是等着修车那会儿,从王春秀给带的东西里头,拿了几块儿点心垫了垫。 下车之后忙着回家,啥也没顾得上吃,谁成想半路上还遇见头狼啊? 这可倒好,扛着狼走了十来里路,又累又饿的。 “有,有饭,今早晨包的饺子。” 盛家也是初三早晨起来包饺子送年,饺子还剩下不少。 张淑珍赶紧从柜子里端出来,然后往炉子里添了些柴火,拿出小锅来,倒上点儿油,给盛希平煎了一大盘饺子。 张淑珍煎饺子的工夫,盛希平则是拿出来刀,将那死掉的狼赶紧扒了皮。 这个时节狼的皮毛还不错,就算不卖,留着做点儿啥都挺好。 盛希平将狼扒皮开膛,掏出内脏,又把肉剔了出来,扔了几块带着肉的骨头给二郎神它们。 说来也怪,狗不吃豺肉,但是却吃狼肉。 二郎神几个叼着骨头进窝里,啃的可香了。 花豹和胖虎这俩小狗,一边啃着,还边汪叽汪叽的叫唤,这是在示威呢。 “快回屋洗手吃饭吧,别看狗了。”张淑珍把饺子煎好了盛到盘子里,出来叫盛希平吃饭。 盛希平进屋去,用肥皂洗了手,也没进东屋,就坐在锅台前。 第二百二十二章 县土产果品公司 早晨七点半坐上客车,到县城已经是十点多了。 如今的县城可不是后世处处楼房,在盛希平眼里,全都是破破烂烂的平房,灰了八突的。 可在其他人眼里,那就挺不错,非常繁华了,好歹也是个县城呢,有前川林场的好几百倍大。 “希平,咱都没来过县城,你知道该往哪儿走么?” 一下客车,大家伙儿就懵了,这么大的地方,他们应该往哪儿去找收购站啊? “鼻子下面那是啥?干啥用的?光是吃饭喘气儿啊?” 盛希平哼了一声,迈步往前走,找到一个年纪在五十左右的老爷子。 “大爷,你好,那個我麻烦问一下,咱县里供销社的收购站怎么走啊?”盛希平客客气气跟那老爷子问路。 老爷子一瞅盛希平这模样,相貌挺周正的,一脸笑意还挺有礼貌。 老爷子挺满意,点了点头。 “你们这是从沟里来的吧?找收购站卖山货?咱那叫土产果品公司,啥都收。走,大爷领你们去。” 东北人多数都是闯关东过来的,这年月还没大力推广普通话呢,好多人都带着家乡的口音。 所以别看都是东北人,县城和山沟里,口音真的能听出来不一样。 “哎呀,那可太好了,谢谢大爷。” 县城上辈子倒是没少来,可那都是啥时候了? 九十年代,县里起来不少楼房了,哪像现在都是平房啊。这上哪儿找收购站去? 不,县里这个叫土产果品公司,这玩意儿后来就没有了,盛希平就没听过。 那老大爷摆摆手,在前面领路,盛希平几个在后头跟着。 从客运站出来往东走了一段路,再往南拐,又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到了。 “那边,看见了没有?那牌子上写着百货公司,百货公司旁边那个门,就是你们要找的地儿。” 众人顺着老爷子所指的方向看过去,对面一个二层楼的建筑,正门口挂着牌子,抚松百货公司,抚松供销总社。 各乡镇的叫供销社,县里就叫供销总社、百货公司。 这应该算是县城里为数不多的二层楼建筑了,看着挺气派的。 百货公司旁边,还有一溜平房,那边挂着牌子,土产果品公司。 盛希平一看,原来这地方没咋变啊,就是一百货的位置。 “哎呦,谢谢大爷了,让你老费心,走这老远送我们过来。”盛希平忙向老人道谢。 老爷子摆摆手,转身走了。盛希平几个,这才迈步往对面走。 “建设,你领着志军、福生,你俩别进去,在外头帮我们看着。” 盛希平心头一动,忽然开口,安排王建设带着张志军和潘福生,在收购站外头等着,不进去。 王建设一听,立刻会意,点了点头,就领着张志军他们走到了收购站正门对面的胡同,站在胡同看着收购站。 这边,盛希平和高海宁、陈维国三个人,背着包进了收购站,不,土特产公司。 里面其实跟松江河收购站差不多,都是几节柜台,柜台里头站着工作人员,柜台外头就是来卖各种山货的。 开春时节卖山货的人还少些,要是刚入冬那会儿,人特别多。 这时候来的,一般就是猎人多,带来的也多数是各种皮张。 其中一个人,带来了不少元皮。 所谓的元皮,实际上就是黄鼠狼皮。 当年闯关东的时候,除了一部分人给本地地主扛活,大多数人都钻进了深山老林谋生路。 这些人放山采参、伐木放排、挖沙淘金,也就是所谓的参帮、木帮、金帮。 这些行当里头,都有不少忌讳,尤其忌讳说黄。黄了就是不成,兆头不好。 所以黄皮子没人叫黄皮子,都叫元皮,规矩就是这么流传下来的,所以在皮货行当里头,一直都是叫元皮。 黄鼠狼数量多,猎捕也容易,下夹子、下对子啥的都能抓到。 而且皮张也不大,所以这元皮的价格不高,一张元皮也就是十一二块钱。 不过那人带了不少元皮,工作人员清点了一下,三十多张皮子。 那边有人噼里啪啦一阵打算盘,算出数量后开票,然后那个人拿着票去领钱。 “希平,原来黄皮子的皮也这么值钱呢?一张就十来块,这玩意儿咱山里不有的是啊。” 第二百二十三章 很多钱 来卖皮子的猎人不少,不过大多数都是小皮张,除了元皮,还有灰皮、狐狸皮等。 灰皮,指的是灰鼠,也就是松鼠皮,这种松鼠跟林子里随处可见的花栗鼠不一样,灰鼠大,尾巴特别漂亮。 前面人不少,盛希平等人在后面排了好一会儿,总算轮到他们了。 “同志,你这不光收皮张,也收药材是吧?” 盛希平来到柜台前,一边往外掏东西,一边问里面的工作人员。 “对,也收药材。 不管是山参、鹿茸、熊胆、麝香、獭肝这些名贵药材,还是天麻、地苓、细辛、贝母,这里都收。” 柜台里的工作人员态度倒还可以,朝着盛希平点点头,应了声儿。 盛希平从兜子里掏出个白布包,打开之后,递过去。 “同志,那麻烦你看一下这两枚壳麝。” 麝香,分很多种,像盛希平他们这样直接把香囊割下来,干燥后出售的,一般就叫壳麝。 香獐子这种动物很难遇到,捕猎也有难度,所以麝香很难得。 对方一看,立刻接过去,拿起放大镜细细查看,然后又拿出天平来称量。 最后还用探针,刺进了香囊中拔出来,仔细辨认。最后,对方点了点头。 “同志,这两枚壳麝品质都不错,重量也可以,两枚一共给你三百六十块钱,你看怎么样?” 麝香价格一路疯涨,是在八十年代。 如今这个时候,麝香虽然难得,却没到那么疯狂的地步。 盛希平他们带来的这两枚壳麝,干燥后重量就没多少了。 三百六十块钱,已经是非常高的价格,要是在松江河,肯定卖不到这些。 盛希平琢磨了一下,觉得可以,于是点头同意了。 接着,盛希平又拿出三张鹿皮,由于梅花鹿各地都有养殖的,仙人桥那边就有鹿场,所以鹿皮价格一般,一张七八十块钱。 当然,鹿最值钱的不是鹿皮,是鹿茸、鹿胎、鹿鞭等。 “同志,看这個样子,你好像还带了其他皮张,要不然你就一起拿出来吧。” 柜台里头那工作人员瞅了瞅盛希平背着的兜子,看起来鼓鼓囊囊的,里头应该还有别的东西,于是就对盛希平说道。 盛希平一寻思也是,既然来到这儿了,就别夹夹咕咕的,早晚也得拿出来。 于是就从兜子里,掏出一张狼皮、一张猞猁皮、一张豹皮。 狼皮拿出来的时候,工作人员还挺淡定,这玩意儿前些年收了好多,这几年虽然少了,但也常见。 后头那猞猁皮一拿出来,工作人员眼前一亮,等那张豹皮拿出来时,工作人员就有点儿激动了。 上前先接过那张豹皮,拿过来仔细打量,并且找出来皮尺,量了一下豹皮的大小。 不光柜台里的工作人员激动,周围这些也来卖皮张特产的人,也都看直了眼。 “哎呦喂,没看出来啊,小兄弟年纪轻轻好本事。 狼、猞猁、豹子,全都是猛兽,小兄弟这是打大围啊,厉害厉害。” 盛希平朝着那些人点点头,没说啥,只专心看着柜台后的工作人员,想要知道,这几张皮子,对方能给多少钱。 狼皮肯定不值多少,几十块钱就算不错了。 猞猁皮之前卖过一张,四百八,这张比那张还稍微大一些,也特别完整,应该能再高一些。 至于豹子皮,这东西极少见,能给多少钱,就不好判断了。 “小张,去把咱主任叫过来。” 柜台后那个男工作人员喊了旁边年轻女的一声儿,女的转身走了。 过了一会儿,女的跟一个看起来快五十岁的男人进来。 “主任,这有一张猞猁皮,一张豹皮,你看一下吧,我不好做主定价。” 珍稀皮张跟常规收购不一样,像元皮、灰皮、狐狸皮这些,都是明码标价的,顶多就是定级上面有点儿出入,但是不大。 可是像猞猁皮、豹皮这类大型动物的珍稀皮张,这里面学问可多了去了。 那工作人员瞧着盛希平非常镇定的架势,就知道人家肯定心里有底,所以干脆就把能做主的主任找来。 主任一看那猞猁皮和豹皮,也挺惊讶,他看了看柜台,一脸淡然的盛希平。 “小同志年纪轻轻,本事倒不小啊,豹子都能打得着,厉害。” “这豹子进我们林场祸害家畜,我们场几个猎人一起打死的。”盛希平简单解释了一句。 第二百二十六章 盛情难却 去年刚入冬的时候,盛希平给赵永胜送过去了一副黑瞎子波棱盖儿。 赵永胜按照盛希平说的方子,又抓了些药泡酒,这一冬天喝着药酒,腿好受多了,没咋犯病儿。 赵永胜对盛希平挺感激的,所以这次见到盛希平,格外和气可亲。 “呦,小盛要结婚了啊?媳妇是哪里的?也是你们前川林场的知青? 啥时候结婚啊?定好日子了没有?”话赶话说到这儿了,那赵永胜肯定要问一下。 “嗯,定日子了,四月九号。 我对象是咱松江河安排到林场的知青,就是机修厂周工程师家的闺女周青岚。” 赵永胜是局里一把手,人家态度这么好,盛希平总不好冷着脸吧?于是就笑着跟赵永胜说了下。 “呦,合着小盛是周工家的姑爷啊,这回我算是对上号儿了。 你丈人现在不搁机修厂上班了,调到局里任副总工程师,我跟他也挺熟的。” 赵永胜一听,这是熟人啊,笑的更亲切了。 “走,家去,中午搁我那儿吃顿饭,下午让广宁找个车,把你们这些东西给送到森铁去。 关键是你们林场不通汽车,要不然,直接给你们送回家都行。” 赵永胜一摆手,非得招呼了盛希平他们回家吃饭去不可。 “不,不,书记,我们真不饿,你和赵哥回家吃吧,我们抬着缝纫机慢慢走过去就行。” 六个大小伙子,跑书记家去吃饭?开什么玩笑? “对了,赵书记,你这腿怎么样了,那黑瞎子波棱盖儿你泡酒了没有?好不好使?” 盛希平不想去赵永胜家吃饭,于是赶紧换個话题。 “泡酒了,哎呀,这一冬天得亏有这药酒了,我的腿都没咋疼。 小盛啊,要是以后再打着黑瞎子,你想着给我再留一副啊,多少钱我给你钱。” 其实赵永胜刚才一见盛希平,就想说来着,没好意思。 不想盛希平主动提起来了,他也就顺水推舟,求盛希平以后再帮忙淘登黑瞎子波棱盖儿。 “赵书记,也别等啥时候了,我这还有点儿比黑瞎子波棱盖儿更好的东西。 你等一下啊,我找出来给你。” 盛希平赶紧把自己背着的那个兜子放下来,从里面一通翻找,找出来一块豹子的前腿骨。 “这是金钱豹的腿骨,这东西效果不比虎骨差。”盛希平等的就是赵永胜这话呢。 之前王家川提起有事可以去找赵永胜的时候,盛希平灵机一动,就回家又找了块豹子骨头,放在了包里。 当时是想着,真要是下来遇上什么不好解决的事儿,他就打着送豹子骨的名头,去求赵永胜。 结果这一趟下来顺顺利利,啥事儿没有,这骨头就不太好往出送,盛希平也就没提,寻思着以后有机会再说。 毕竟无事无非的主动送去,跟人家求过来再给,那是两码事儿。 没想到就这么巧,半路上遇见赵永胜了,而且赵永胜还真就开口,求盛希平帮忙。 盛希平等的就是这个机会呢,于是就坡下驴,直接把豹子骨头拿出来了。 “之前王叔也说黑瞎子波棱盖儿的事儿,我忽然想起来家里有这东西,顺手就装在兜子里了。 这次下来办事,忘了拿出来。 赵书记,这块儿骨头你留着吧,直接扔泡酒的坛子里去,再打点儿酒。 你就这么泡着喝吧,保管比之前效果还好。” 这不能说是特地准备了就是给赵永胜的,只能说碰巧遇上,正好手里有。 免得让人疑心,是不是有啥别的目的。 “哎呀,这,这哪好意思啊?小盛,这东西多少钱,我给你钱吧。” 赵永胜一听说豹子骨比黑瞎子波棱盖儿还好使,哪能不心动么?当时眼睛都瞪挺老大。 也不怪赵这般反应,腿疼那滋味儿,谁得过谁知道,那个罪真不是一般人能受的。 久病的人听说有好药,哪个能不激动啊? “别,别,这东西值不了多少钱,主要就是少。 赵书记,你跟我丈人都在局里工作,这都算熟人,我给长辈送点儿东西,啥钱不钱的啊? 你收着吧,等着夏天要是赶上啥机会,我再给你淘登点儿野山参啥的,放进去泡酒,那效果更好。” 就算不从周明远、王家川那头论,单单是赵永胜这个人,也值得盛希平尊敬。 再说了,原本这东西就是给赵永胜准备的,哪能要钱啊? “哎呀,你这孩子也太实在了,我这得你这么多东西了,哪还能再要啥山参啊? 孩子,往后可别叫书记,我比你爸大点儿,你管我叫赵大爷就行。” 赵永胜可激动了,拽着盛希平的手不松开。 “走,跟大爷家去,今天不管你说啥,必须回家吃顿饭。” “对,对,兄弟,走,咱回家吃饭去,等会儿吃完了饭,哥帮你找车,直接送你回林场去。” 那边,赵广宁也赶忙开口邀请盛希平他们。 同时还表示,可以帮忙找车,给盛希平他们直接送回家。 赵广宁原本是给局里领导开车的,这不他爸成一把手了么?就给赵广宁调到局运输处去了。 想办法安排个车,把盛希平他们送回林场,这对于赵广宁来说,不难。 赵家父子如此盛情相邀,盛希平要是还不答应就不太好了。没办法,只能点头同意。 “大爷,赵哥,那我们可就厚着脸皮,去家里叨扰了啊。” “哎,这才对呢。 这样,广宁啊,你帮着希平他们,把这缝纫机,先寄放到商店去,让他们给好好看着别磕了碰了。 下午希平他们吃完饭了,你安排车过来,直接拉走。” 赵永胜一看,那缝纫机抬着挺碍事,立刻吩咐儿子。 “好嘞。”赵广宁赶忙答应了,跟盛希平几个,又重新把缝纫机抬回林业局商店。 商店的工作人员都认识赵广宁,一听说是暂时寄放,下午取走,立刻就答应了,说是把缝纫机等东西抬到主任办公室去。 盛希平趁着机会,给王建设使了个眼色,王建设借机会去买了两瓶酒、两包点心、四个罐头,算是凑了四样礼。 大中午的他们几个去赵家吃饭,哪能空着手? 第二百二十七章 热情好客 盛希平等人安顿好缝纫机等东西,跟着赵永胜父子二人,去了赵家。 一进赵家大门,赵永胜就喊上了,“孩儿他妈,快,赶紧拾掇几个好菜,家里来客了。” 赵永胜的媳妇曹淑芝,早就把饭菜做好了,等丈夫和儿子回来吃饭呢。 一听自家男人在外面喊,就赶紧出来看看。“呦,这几个小伙子是?” 曹淑芝一瞅,从外头进来六七個小伙子,当时就愣了。 “看看你这记性,这不是年前给咱送黑瞎子波棱盖儿的小盛么? 他们小哥几个下来办事儿,正好让我给遇上了,喊孩子回家来吃口饭。 快点儿啊,赶紧张罗几个菜去,中午我们爷几个喝点儿。”赵永胜一边说,一边给媳妇使眼色。 这么一说,曹淑芝也想起来了,“哎呦,是前川林场那个小盛啊,快,赶紧进屋,进屋说话。” 进门就是客,不管熟悉不熟悉,都得好好招待。 更别提盛希平之前还给送过黑瞎子波棱盖儿,赵永胜这一冬天少遭罪,曹淑芝那不得感谢感谢人家?所以非常热情的招呼盛希平他们。 盛希平几个都跟曹淑芝打了招呼,然后跟着赵家父子进屋。 东屋里,赵家几个孩子都在,见到来人,也都大大方方的打招呼。 王建设、陈维国几个,从各自的兜子里掏出东西来,放到了桌子上。 这是刚才王建设趁着赵广宁跟商店主任唠嗑的工夫买的,又悄悄分给陈维国他们各自装兜子里。 “哎呀,你看看你们这几个孩子,这是啥时候买的东西啊? 来这就跟自家一样,哪用这么见外?”赵永胜两口子一看,少不得要说两句。 “赵书记,这是我们几个的一点儿心意。 头一回来家里,也不知道带点儿啥好,就随手从商店买了点儿东西。”王建设几个笑着解释了下。 别看盛希平管赵永胜叫大爷,他们可不能顺杆子爬也这么叫。 东西都买了,赵永胜还能说啥? “你们啊,下回可不兴这样儿了啊。往后都跟着希平叫大爷大娘,别叫书记,听着生分。” 东北人自带热情好客属性,既然都是盛希平的兄弟,也不好两样看待。 王建设几个乐呵儿的答应了,然后大家伙儿坐下聊天。 曹淑芝那边赶紧打发了孩子去买点儿罐头、熟食之类,她又赶紧去厨房,炒了鸡蛋、花生米啥的。 家里来这么多人,好歹也得对付六个菜啊。 赵永胜家四个孩子,老大赵广宁在局里上班,老二赵玉婷在林业局医院当护士,老三赵广平和老四赵玉娟,都在念书读高中。 家里来客人了,孩子们都挺懂规矩,老三出去跑腿儿买菜,老四赶紧烧水沏茶。老二赵玉婷则是出去帮着母亲炒菜做饭。 赵广宁不知道有啥事儿,也出去了也,留下赵永胜,陪着盛希平他们几个说话聊天儿。 以前不咋熟悉,这会儿赵永胜少不得要打听打听,王建设几个都是干啥的。 得知这几个都是前川林场的知青,赵永胜点点头。 “哦,我知道了,你们就是前川林场这次报上来的优秀青年突击队的知青啊。 今年你们林场采运任务完成的不错,超额完成产量。 尤其是知青队,在各种机械短缺的情况下,凭借人工集材、归楞,还创造了较高的产量,不错不错。” 这个时节,各个林场的生产任务基本上都结束了,全都往局里报产量。 等着局里验收合格,还要评选先进林场、先进工队、先进工人、劳动模范等等荣誉称号。 前川林场今年任务完成的挺早,王家川已经让人把相关材料都报上来了。 今年知青队表现着实出色,王家川和林场其他干部商议之后,把知青队报上去了,参加今年的优秀青年突击队评选。 每个林场,都得报上来个各工队还有工人的情况,这些,赵永胜也都得熟悉掌握。 “好啊,年轻人有干劲儿,有活力,真不错。好好在林场参加劳动,这都是宝贵的经历。” 赵永胜看着眼前几个小伙子,连连点头,颇为赞许。 盛希平他们下来好几天了,再说这些事儿林场也不可能跟他们商议,所以他们真的不清楚这些。 这会儿一听,小哥几个都挺高兴,不管咋说,这也是一项荣誉。 所以小哥几个也挺高兴,跟赵永胜聊的挺热乎。 没多会儿,赵广平买回来了一只烧鸡、一块猪头肉、两个午餐肉罐头。 曹淑芝赶紧给切了装盘,再搭配上炒鸡蛋、花生米,还有家里中午炖的酸菜粉条。 六个菜已经算是不错了,曹淑芝觉得还是差点儿啥,于是又切了个白菜心儿,搁糖醋拌了。 再把王建设他们带来的桃罐头和山楂罐头起来,倒在一个大海碗里,这样凑出来八个菜。 “临时准备的,凑了八个菜,对付着吃一口。下回你们再来松江河,大娘多预备点儿好吃的。” 曹淑芝和闺女把饭菜端到屋里,笑呵呵的招呼众人吃饭。 “哎呀,大娘,你这也整的太丰盛了,八个菜呢,干部下乡也没这么多。大娘受累了,快坐下来吃饭吧。” 盛希平几个一看,桌子上这些,除了那个酸菜是原本做好的,其余都是现凑的菜。 这也就是赵家,好几个上班的,条件好,换成一般人家,上哪儿凑这些菜去? “没事儿,你们先吃着。老赵,你跟广宁陪着小盛他们喝点儿,孩子们难得下来一趟,必须吃饱喝好了。” 曹淑芝说完了,从东屋出去,领着自家三个孩子,去西屋吃饭。 出去一趟回来的赵广宁烫了一壶酒,给盛希平几个都倒上。 “上回你来,就想留你在家吃饭,你说吃过了。这回咱哥几个,必须喝好了。 下午不用担心,正好局里验收员要去各个林场验收。 等会儿吃完饭,我安排车把你们送到森铁,然后跟那些验收员一起去林场就行了。” 不用说,刚才赵广宁出去,就是安排下午的车了。 他现在就在林业局运输处上班呢,这些事那不是太现成了么? 盛希平一听就明白了,人家这是为了送他们几个回林场,特地安排的。 要不然咋就这么巧,验收员今天下午要去各个林场呢?“谢谢赵哥,给你添麻烦了。” 第二百二十九章 盛家老房子 三月中旬,前川林场各工队圆满完成本年度冬季采伐运输任务。 山上驻勤的工人连同各类机械,陆续往下撤,修整一个半月后,将投入到春季造林大会战当中。 知青队从山上下来,按理就应该回到集体户住了。 可集体户那边一冬天没烧火住人,房子都有不同程度的冻害,炕也不行了,都得重新收拾。 所以前川林场这些知青,还是住在自家。 前川林场这些知青不回集体户,松江河的几个女知青自然也不能回去,她们的住处就成了问题。 之前是李雪、王琳陪着周青岚住在盛家,可周青岚马上就要结婚了,这是新房。 李雪和王琳总不好还住在盛家,周青岚也不能说是从新房子出嫁,她们就得另外找地方住。 原本周明远夫妻跟唐凤英商议着,让周青岚住在唐家,到时候从唐家出嫁。 可巧,唐凤英的爷爷奶奶,年前从老家过来了,说是要在唐家养老。 唐家住的也是公房,两间半房子,唐凤英出嫁了,家里还有俩弟弟一個妹妹。 这下子再来俩老人,本来就够挤了,哪里还有周青岚的住处? 就算有住处,周青岚也不能从唐家出嫁。 要是唐家老爷子老太太没来,那怎么都好说。 周明远和李玉芹是表兄妹,关系特别好。 周青岚在表姑家出嫁,虽说不合规矩,但是作为亲戚,帮忙成全,也说得过去。 可唐家长辈来了,事情就不能这么办,老辈人都特别讲究,就怕老两口不高兴。 本身从亲戚家出嫁就有说道,更不用说周家是李玉芹娘家的亲戚,不是唐家那头的亲戚。 唐凤英他爹唐斌当年闯关东过来招了工,没回老家娶媳妇,而是在这边结的婚。 老家那头本来就不高兴,这些年一直都对李玉芹有意见。 这要是再让周青岚从唐家出嫁,就怕是那老两口心里头更不舒服了。 “姑娘,来,妈跟你说点儿事儿。” 晚上几个女孩回到盛家,张淑珍就把周青岚叫到了东屋去,说有事儿跟她商议。 第二百三十章 张裁缝 自打冬运开始,盛希平和周青岚见面的机会都少,更别提好好相处了。 如今总算下山来,俩人马上也要结婚了,小两口亲热一下还能咋地? 当然,周青岚一个姑娘家脸皮薄,在大街上被盛希平亲一下,哪怕是傍晚没啥人看见,她也臊得慌不好意思。 于是伸手就在盛希平腰侧,拧了一下。 “你就可劲儿坏吧,这大街上人来人往的,让旁人看见,咱俩的名声还要不要了?” 如今这年月,各方面都管的严,男男女女哪怕是两口子,在外面也不好有太亲密的举动。 甚至于,俩人一起在外面走路,媳妇都得在后面,恨不得跟丈夫离着挺远才好,就怕被人指指点点。 “切,哪来那么多臭规矩?我自己媳妇,爱怎么亲怎么亲,谁管得着?” 盛希平这样的厚脸皮,才不管那些呢,依旧扯着周青岚的手,笑嘻嘻的说道。 周青岚瞪了盛希平一眼,低头却也忍不住笑了。 年轻的小情侣,正是浓情蜜意的时候,恨不得天天黏在一块儿呢,她哪会真的嫌弃盛希平? 不过是嘴上说说罢了,心里其实挺喜欢的。 俩人手扯手,边走边聊,不多会儿来到了林场张裁缝家。 张裁缝,实际上叫张彩凤。 这人四十来岁,老家张店那头的,家里原本有个布庄,他爹还是個裁缝。 张彩凤小时候就在店里打下手,耳濡目染的学了些手艺。 后来布庄开不成,家里也败落了,人家给介绍了个在东北上班的林业工人,她就嫁过来了。 嫁到这边之后,张彩凤因为手艺好,经常给别人裁衣服做衣服。 她不要钱,只要粮食或者鸡蛋、肉食啥的,别人也抓不着她啥毛病。 真有人管,就说这都是帮忙,人家送东西那是还人情。 张彩凤给人家做衣服换东西,加上她家男人有工作,日子过的也挺好。 前几年,张彩凤买了台缝纫机,这下做衣裳更方便了,林场谁家要是做件像样的衣裳,都去找张彩凤。 “杨婶,在家么?”来到杨家大门口,盛希平一边往里走,一边喊了声儿。 张彩凤的男人姓杨,如今这年月,女人出嫁了,就得随着男人称呼。 一般就是叫嫂子、婶子、大娘,前面加男人的姓。所以管张彩凤不能叫张婶,得叫杨婶。 等着再过二三十年,大多数时候都得叫张姨。 屋里正收拾桌子要吃饭呢,一听外头喊杨婶,就知道应该是有人来做衣裳了。 张彩凤从屋里出来,往大门口瞅了眼,“哎呦,是希平和青岚来了啊? 快,赶紧进屋,吃饭了没有?正好家里要吃饭了,在家吃吧。” 这就是现成的客套话,家里来人赶上饭口,都会说一句,意思意思而已,不用当真。 “不的了,婶儿,我们来找你做衣裳的。” 人家就是客套一句,盛希平自然不会当真,他也懒得拐弯抹角,直接说明来意。 “是做结婚的衣裳吧?啥料子啊?拿来我看看。” 能找裁缝做的衣裳,布料肯定都不一般,对手艺的要求也高。 要是普通棉布,一般的家庭妇女都能裁了做,用不着专门找裁缝。 “来,进屋,进屋说话。”张彩凤把盛希平二人让到了里屋。 盛希平从兜子里拿出两块布料来,递给了张彩凤。 “婶子,这块毛涤青,给我做一套制服。这块呢子布料,你看看给我媳妇做件大衣。” 其实这个布料做西装裙也好看,可这年月哪有几个穿裙子的?太小资了,会被人批评的。 盛希平就想着,不如做件收腰款式的大衣,周青岚个子高还苗条,穿着肯定也不错。 “哎呦,这两块布可不便宜啊。” 张彩凤拿起布料细细打量,尤其是那块呢子布料,可把她稀罕的不行。 “希平,你可真够疼媳妇的啊,还会买。这料子做件衣裳,不得穿个十年八年的啊?” 干一行爱一行,张彩凤是裁缝,对各种布料很在行,遇上那种好料子,真的是从心里喜欢。 “来,婶子给你们量一下尺寸,有啥要求尽管跟婶子提,我保管给你们做出最满意的衣裳。” 张彩凤说着,赶紧从缝纫机的抽屉里,拿出来皮尺,再拿出笔和本子,一边给周青岚量尺寸,一边往本子上记数。 第二百三十一章 代课老师 “那怎么行?婶子,我们这是做衣裳结婚用,这都是有讲究的,哪能让婶子白干活啊?” 盛希平当然不乐意欠人情,于是坚持付报酬。 双方推让一阵子,最后张彩凤没办法,只说以后盛希平要是再打野猪,尤其是年头长的野猪,把猪肚留给她。 张彩凤的胃不好,听人家说猪肚可以治胃病,就像寻思着让盛希平帮忙淘登个猪肚试一试。 野猪食性杂,农作物、野果、嫩枝芽、草药、鸟蛋、蘑菇,甚至山鼠、毒蛇、蜈蚣这些,但凡能吃的东西,它都敢下肚。 由于野猪经常啃食地上的各种草药,自身有一定的抗毒性,所以即便是吃了毒蛇,也没事儿。 老猎人说,野猪吃了毒蛇后,胃里就会长出肉芽,也有的叫疔。 吃的蛇越多,疔就越多,这猪肚的药用价值就越高。 老人都说野猪肚是个宝,有益气、解毒的功效,尤其是在治疗胃病上,有神奇的效果。 以前就有人给张彩凤出招儿,说是让她弄個野猪肚子吃,对胃好。 可前川林场会打猎的人不多,张彩凤跟盛家没多少交情,不好张口要。 正好这回盛希平来做衣裳,话赶话的说到这儿了,张彩凤顺口一提。 “咳,我还以为是什么要紧的东西呢,野猪肚子,家里就有,回头我给婶子送来。 婶子先用着,不够的话,啥时候我再上山打猎,遇上了一定把猪肚留给婶子。” 盛希平一听就笑了,别的不敢说,野猪肚子那还不现成么? “哎,那就谢谢我大侄儿了啊。 大侄儿、侄媳妇,你俩放心,这衣裳我肯定给你们做的漂亮。” 张彩凤一听,可高兴了,连称呼都变成了大侄儿和侄媳妇。 “那就麻烦婶子了,过几天衣裳做好,婶子打发孩子跟我说一声儿,我过来取。” 盛希平一看,人家饭菜都收拾桌子上,等着张彩凤吃饭呢。 于是二人也没多留,量好了尺寸,便告辞从杨家出来。 俩人难得单独相处,也不着急回家,于是就在外面瞎溜达转了一圈,这才回家吃饭。 盛连成看守发电机,没有跟工人一起撤下来,估计得晚一两天。 家里张淑珍领着孩子,吃了晚饭,闲聊一阵休息。 转过天,周青岚和李雪王琳三个,就开始收拾东西,往盛家老房子搬。 老房子那头盛家一开始就没打算扔了不要,冬天的时候张淑珍也打发孩子,隔天就过去烧烧炕。 所以老房子维护的还行,就是长时间不住,屋子里落了些灰,要收拾收拾。 三个姑娘人缘都不错,一听说她们要搬家,好些知青都来帮忙。 大家伙儿忙活了一上午,把老房子收拾利索了,周青岚三个把行李啥的都搬了过去。 搬完家,周青岚给松江河那边打了个电话,跟王春秀说了这边的情况。 王春秀已经知道李玉芹公婆过来养老的事了,他们两口子也琢磨这个婚怎么结呢。 一听说盛家把老房子腾出来,王春秀也觉得这算是最妥当合理的办法了。 于是在电话里嘱咐了闺女,以后要对公婆好,搬出来住也得勤快点儿,别把房子给人家造的不像样儿。 娘俩在电话里唠了一会儿,周青岚这才挂了电话。 刚要从场部出来,就被王家川叫住了。“哎,小周啊,正好,我找你有事儿。” 周青岚愣了下,她跟场里这些领导不熟,不知道王家川找她啥事儿。 “王书记,有什么事你说就行。”周青岚笑着回道。 “哦,是这样,咱林场小学三年级那个黄老师,这不是工作调动要走么? 眼下呢,学校那头老师不够用,没人能教那个班级了。 我听希平说过,你文化挺高的,念书的时候成绩也好。 盛家小六子之前那么皮,总是倒数,你都给教的考班级第三了。 我寻思着,要不然你去学校当一阵子代课老师?你看行么?”王家川也没拐弯抹角,直截了当说道。 林场职工子女教育问题,一直都是场里领导们最关心的事情。 前川林场地处深山老林、交通不便、人才缺乏,真正师范毕业的老师只占一少部分。 而且,这些人的工作调动还很频繁,多数都是来林场教书两三年,混个资历后,就调到局一小、二小,或者其他林业局。 很少有人能真正扎根在林场,踏踏实实在林场教书的。 林场教师中更大一部分,实际上都是林场工人。 因为各种原因不能在工队干活了,因其有些文化,就安排到学校来任教。 这些人不是科班出身,也没经过相关培训,所以授课水平有限。 王家川说的那个三年级的老师,就是前几年从别处调过来的,如今又要调到前几年刚成立的汤河林业局中心校任教了。 这个老师一走,前川中小学三年级的班级,就没人带了。 校长挺着急,找到了王家川商议,能不能从林场知青里头,先挑一个差不多的过去代课。 像前川中小学这样的企业学校,林场对教师的任免有决定权,从劳资管理规范上讲,叫“以工代干”或者“代教”。 这种不属于国家公派教师,其工资和地位都跟林场工人一样。 王家川的意思,周青岚一个女知青,上山干活吃苦受累,不如去教书。 虽说眼下只是代课老师,只要周青岚教的好,过几年林场给要个转正名额,那不就成正式老师了么? “啊?让我去学校当老师?我能行么?” 周青岚怎么也想不到,林场竟然要安排她去学校当老师。 哪怕只是代课老师,那也比在农业队种菜,比在工队检尺强啊。 周青岚本身有文化,也爱读书,让她去教学生,简直太好不过了。 好消息来的太突然,周青岚有点儿反应不过来。 “这事儿提前没跟你说,可能你也没有思想准备。 这样吧,你回去跟希平商议商议,问问他什么意见,然后你们尽快给我个回信儿。” 王家川见周青岚那样子,还以为她有什么顾虑呢。 也是,周青岚马上就要结婚了,这工作上的事儿,应该征求一下男方的意见。 “哎,好,那我这就回去跟希平商议,谢谢书记。” 周青岚这时已经回过神了,忙跟王家川道谢,然后欢欢喜喜跑回家去。 第二百三十三章 悲催的盛希泰 王校长对周青岚那是相当满意了。 正好这才下午两点,孩子们刚上课没多会儿,于是王校长就跟周青岚商议,不如今天下午就留下来,到班级看看。 正好黄老师还没走,让黄老师带一带,过两天顺过手来,就正式接管班级。 “行么?”周青岚扭头,小声问盛希平。 “行啊,这还有啥不行的?工作要紧。” 盛希平一听就笑了,能看得出来,周青岚是真的挺喜欢当老师教学生。 他俩还有一段时间才结婚,如今这年月办婚礼也简单,没那么多啰嗦,而且主要是男方这边忙。 既然学校缺老师,周青岚又喜欢,那还说啥?留下吧。 就这样,王校长领着周青岚去了三年级教室。 前川中小学一共十来个班级,三年级就一个班,不到四十人。 教三年级的黄老师得知周青岚要接管班级,也挺高兴的。 于是就让周青岚先在班级里坐下,听一听三年级课程啥的,理顺几天,再接管过去就行。 盛希泰一看,他家嫂子来学校当老师了,可吓坏了,赶紧老老实实坐好,一点儿小动作也不敢有。 周青岚留在学校听课,盛希平则是回家忙别的事情。 下午放学,周青岚留在学校,跟黄老师又讨论了一下三年级的课程,还有班级里学生的情况。 等两人讨论完,一出学校大门,发现盛希平正在门外等着呢。 “你怎么来了?”周青岚见到盛希平,还挺纳闷儿的。 “来接你啊,周老师。” 盛希平笑呵呵的把手里东西递给周青岚,那是一個笔记本还有一支钢笔。 “刚刚去商店买的,你先用着,等以后我再给你买好点儿的笔。”林场商店没啥高档货,就普通钢笔。 “这就挺好了,还买什么?就知道花钱。” 周青岚嘴上嫌弃着盛希平花钱,心里却美得很,抿着嘴一个劲儿的笑。 “好,好,往后我一定注意,要节俭,绝对不乱花钱。” 反正在盛希平这里,媳妇说啥都是对的。 “走吧,回家,咱妈说晚上包饺子,庆贺你当老师了。” 第二百二十四章 评选先进 周青岚原本就给盛希泰辅导功课,三年级的课程她都有数。 所以在教室后头听了两天课之后,就跟学校说了声儿,换她来讲试试。 学校领导也想知道周青岚是什么水平,于是专门安排了学校领导还有场里几位领导过来,听了两节课。 还别说,周青岚这讲课的水平真不赖,可比之前的黄老师强多了。 尤其是语文课,周青岚讲的非常生动,妙趣横生。 不光学生听入迷了,就连后头听课的领导,都差点儿忘了下课的事儿。 关键是,学生还都特别听周青岚的话。 她说啥,这些学生听啥,她让这些学生干啥,学生立马就干啥。 这么一来,林场和学校还有啥不放心的?当即拍板,三年级这个班就由周青岚来带了。 至于黄老师,尽快跟周青岚交接后,就可以去汤河林业局中心校报道了。 从这往后,周青岚正式成为三年级班的班主任,教数学、语文两科。 林场和学校方面都表示,周青岚虽然还是代课老师的名头,实际上按工人的待遇标准走。 暂定每个月工资三十八块六,另外各种福利和补贴啥的,也都按照正式工人的待遇。 也就是说,周青岚目前只差一個正式的招工手续,这个急不来,得等上头政策。 这就很不错了,同一批的知青,还都在农业队干活呢,周青岚就已经有工作了,而且工资还不错。 当然,这个羡慕不来,周青岚本身实力够强。 加上她爸周明远如今是局里大红人,盛家在林场也有点儿地位和脸面,林场肯定方方面面都要考虑。 人情社会嘛,就是如此,不管哪个年月都一样。 周青岚接管班级后,很快就跟学生们相处的挺好了。 主要原因,还是出在盛希泰身上。 盛希泰是班级里那群调皮捣蛋孩子的头儿,周青岚把盛希泰给镇住了,其他那些熊孩子也就不敢嘚瑟。 再加上周青岚很会跟孩子相处,连哄带吓唬,把这些皮孩子治的服服帖帖。 班级不论卫生还是纪律,都比之前好了很多。 周青岚那边一切顺利,盛希平这头也是喜讯频传。 第二百三十五章 结婚照 周青岚的户口在前川林场,所以两个人前几天抽空,去林场民政科,领了结婚证。 正好二十九号礼拜六,周青岚就请了天假,坐林场下来开会的蹭车,回松江河看看父母,商议一下结婚的具体事宜。 顺道,跟盛希平去林业局照相馆,拍结婚照。 中午,周明远跟王春秀两人也没回家做饭,而是请了王家川、郑先勇,带着盛希平、周青岚,几个人去林业局饭店下馆子。 正好,一边吃饭,就商议了下两個孩子结婚的事儿。 王家川跟盛家关系好,权当是男方的长辈了,代替盛连成,就把婚礼过程一切细节,跟周明远讨论了下。 原本呢,周青岚应该在结婚前请几天假,回家来小住,陪陪父母。 可她现在是学校的老师了,而且又是刚刚接手班级,学生们正适应的阶段,要是请了假,这班级的学生又得放羊。 再者,前川中小学属实没那么多老师,真的是没法安排。 所以周青岚就跟家里商议,结婚前她就不回来了,家里能安排到什么程度都行。 四月七号的时候,周家人带着东西坐小火车去前川林场,然后住到盛家老房,九号办婚礼,十号再坐火车回来。 闺女有工作了,虽然只是个代课老师,总归比在农业队强啊。 周明远夫妻都挺支持闺女的,工作要紧。 至于婚礼嘛,这也就是盛、周两家重视,才这么张罗的。 多少人结婚连酒席都不摆,领个证,女的夹个包袱就去男方家住了,人家日子不是也一样过么? 这年月,其实不太看重形式,俩人凑一起是过日子的,其他那些都无所谓。 闺女的前程重要,其他一些都是浮云,所以周家这边也没挑理,怎么方便怎么来呗。 就这样,双方商议妥当,吃过饭之后,王家川和郑先勇有事情去忙,盛希平和周青岚则是去林业局的照相馆,拍照。 “男同志,再往女同志那边靠近一点,哎,对,对。 女同志,头稍微歪一点,微笑。对,保持一下啊。” 照相馆里一个老师傅,让盛希平和周青岚坐在了背景布之前,给两人胸前戴上红花,指点二人坐姿,然后朝着二人比了个手势。 第二百三十六章 接站 四月份,正是林场冬运生产结束,植树造林还没开始的空档期。 要是搁别处,天气逐渐暖和,可能就要做春耕前的准备了。 可是在前川林场这边,气温依旧不高,山坡上的雪还都没化多少呢,这时候啥都干不成。 所以盛、周两家选在这个时候办婚事,还是挺适合的。 办婚礼,一般都是男方这边忙活的多,女方只管送亲、打发闺女出门子,要忙的事情没那么多。 如今这年月,也不要求什么嫁妆、陪送之类,女方有啥,尽力就行。 不过周家那头,还是按照规矩,给周青岚预备了两铺两盖的行李,一对儿花曲柳面儿的箱子,还有窗帘、幔帐、挡帘、脸盆、镜子等东西,也算是可以了。 周明远家里是通化的,王春秀家是浑江三岔子的,这都离着近,五号六号的时候,周青岚的叔叔婶子、舅舅舅妈都到了。 七号这天,周明远夫妻,领着儿子周青越,还有周家的亲戚,一行人带着准备好的嫁妆,坐上了小火车,直奔前川林场。 周青扬过年时请假探亲,年后销假归队,这次就不能再请假回来了。 前川这边,早就知道了周家人要来,所以盛希平和周青岚俩人,早早就来车站等着接人了。 九点来钟,小火车鸣着笛冒着黑烟进站了,周青岚仰着脖子瞅,就想在父母下车的第一时间,上前去迎接。 火车停下,车厢门打开,车上的人陆续下来。 周青岚果然第一眼就看见了自家人,急忙朝着那边招手。 “爸、妈,这边。”一边说着,周青岚便快步朝父母那边跑去。 到了跟前儿才发现,来的不光是父母,叔叔婶子、舅舅舅妈也都来了。 周青岚高兴的不行,赶紧喊盛希平,“希平,快来,这是我二叔二婶,还有大舅和大舅母。” 盛希平就在周青岚身后呢,赶忙上前来,跟几位长辈见礼。 “二叔二婶好,大舅大舅母好。”这都是媳妇儿家里至近的亲戚,一定要给人家一个好印象。 周明远的弟弟周明华,王春秀的哥哥王忠景,都笑呵呵的伸过手来,分别跟盛希平握了手。 第二百三十七章 亲娘舅 众人将箱子还有其他东西都搬进了屋,放到架子上,然后坐下来互相介绍认识。 这往后都是亲戚了,肯定要多接触,好好唠唠。 “那个,亲家,你们坐车过来也怪累的,先歇会儿,我们先回去收拾收拾家里。 这后天就要办喜事了,家里头也得早点儿准备好。” 闲聊一会儿,张淑珍就跟王春秀说,他们得先回去了。 周家人难得见到周青岚,少不得有些体己话要聊,盛家人在跟前儿不好。 再一个,盛家那边是真的忙,后天就要办酒席了,今天家里就得提前准备东西,来随礼的人也不少。 “中午,亲家带着青岚的叔叔婶子、舅舅舅母,一起到我们那头吃饭。到时候我让希平过来请。” 这边老房子就是周青岚和王琳李雪她们住,平常周青岚都在盛家吃,那俩丫头不开伙,都是去食堂。 这边儿每天就是烧炕烧水啥的,不做饭,所以周家人吃饭,肯定要去新房子那边。 “哎,好,好,那就麻烦亲家了。”王春秀、周明远当然明白,这结婚办酒席可不是嘴上一说,事情多着呢。 都是为了俩孩子的婚事,谁还挑这個理啊?当即夫妻二人起身,送盛家几口出门。 盛连成夫妻陪着张守志回新房子那边,盛希平则是赶着马车送回大碱场。 老房在林场最西头,新房在东边,正好穿过大半个林场。 张守志几年前来过一次,对这边还有些印象,一看盛家新房子,也是格外高兴。 “哎呦,不错啊,妹夫,这房子盖的挺漂亮。” 家里办喜事,帮忙、随礼的人不少,所以狗子就送到刘长德家去了,免得它们见了人就叫唤,吓唬人。 张守志进院后,打量了一下眼前这房子这院子,连连点头。 “挺好的,比咱老家的房子规整,比我住的那个房子还大不少呢,我那儿都没院子。” 张守志在煤矿上班,也是住公房,那边是大煤矿,工人多,住房相对集中,肯定不如林场这地方宽敞。 “哥,咱进屋,你再看看屋里咋样?”盛连成笑呵呵的把舅哥让到屋里。 一进屋,水泥的地面平整光亮,水泥锅台也特别规整,再看看东西屋的摆设,各处收拾的都干净利落,张守志忍不住连连点头。 第二百三十九章 迎亲 有刘家兄弟送来的两头猪,这酒席还愁得慌么?那还不敞开了随便儿做? 八号上午,盛连成去把林场食堂大师傅请过来,让他看着安排酒席。 “李师傅,东西都在这儿了,你看着安排,缺啥少啥,你就跟我说,我去淘登东西。” 盛连成指了指院子里头,一大一小两头猪,那边两盆猪下货,还有两个大木桶里的野猪肉、狍子肉、鹿肉、野鸡野兔,相当豪气的说道。 “哎呀,这老些肉呢?那还缺个屁了?只要老盛你不心疼,我保管给你做明白儿的。” 食堂大师傅姓李,烧的一手好菜,就是平常没啥施展的余地。 今天一看盛家预备的这些材料,可把他高兴坏了,背着手转悠一圈,心里大概就有数了,立刻找了纸,开始跟盛连成商议菜单。 “酸菜扣肉、酥白肉、溜肉段、葱烧鹿肉、辣炒狍子肉、鸡肉兔肉炖蘑菇土豆、皮冻猪肝拼盘儿、四喜丸子、干豆腐卷儿、猪肘子猪头肉拼盘。” 李师傅指着他写的菜名儿,跟盛连成两口子说了下。 “娘家赏菜,就上拔丝地瓜和蜜焖三鲜。 然后那些大骨头啥的,正好搁酸菜炖上,再来点儿肥肠啥的,晚上招待今天来帮工的这些人,你们两口子看看咋样儿?” 这年月办酒席其实不容易,尤其是冬春季节,能吃的菜就是那老三样儿,萝卜白菜土豆,没啥青菜。 肉凭票供应,鱼也不用想,费老劲也淘登不着多少。 很多人家办酒席,能凑出来六個菜,那就是很不错了。 像盛家这样,轻轻松松就凑十个菜,还大部分都是肉的,绝无仅有。 李师傅觉得不能浪费了这些材料,所以这菜单整的是相当硬了。 “哎呀,那可太行了啊,李师傅,就照着你说的来吧,我约莫十桌差不多能够,你就照着十二三桌的备,行吧?” 盛连成两口子一听,这菜单儿太硬了,绝对可以啊。 主人家同意了菜单,李师傅这下可来了本事,指挥着来帮忙的那些媳妇们,就在院子里忙活起来。 先把那些肉该炖的炖上,该剁馅的剁馅儿,需要炸的东西放最后。 四月份已经没那么冷了,院子里搭了一溜棚子,棚子下面支起来三口大锅,全都冒着热气,香味儿也随着热气不停的飘散四处。 盛家在林场的人缘不错,盛希平娶媳妇这是大喜事儿,来帮忙的人不少。 女的都帮忙做菜、蒸馒头,男的则是去借桌子凳子,锅碗瓢盆各种家什。 一时间,盛家这院子里可是别提多热闹了。 众人忙活到傍晚,盛家又做了好菜好饭招待,吃饱喝足之后,大部分帮工的人就走了。 剩下关系比较近的,吃过了晚饭,又帮忙包出来好多饺子,留着明早晨接亲送亲的人吃。 四月九号,农历二月二十八,是盛希平和周青岚结婚的正日子。 一早起,盛家这边就热闹极了。 盛希安盛希康等人全都请了假没去上课,一个个穿着过年的新衣服,打扮的干净整齐,只等着去迎亲了。 盛希平的几个小哥们儿,也都拾掇的特别精神,今天还指着他们挑大梁呢,自然不能掉了链子。 不管接亲、送亲,都讲究的是去单回双。 本地还有个说法,叫姑不送姨不娶。 也就是说迎亲人里面不能有新郎的姨,送亲人里面不能有新娘的姑。 盛家在这边没有啥亲戚,唯独盛希平的大舅张守志来了,所以迎亲就得张守志带头。 盛家这边又找了刘长德、秦秋燕两口子,再加上盛希安盛希康兄妹几个,连同王建设陈维国等人,凑个单数的迎亲队伍。 上午八点,众人在盛家吃了饺子后,一起出门迎亲。 按说,这都是一个林场的,东头到西头也没多远,走着走就到了。 为了显示盛家对新媳妇的看重,盛连成特地跟刘长德商议,借了大碱场的一挂马车,披红挂彩,前去迎亲。 老房子这边,周家众人昨晚就没咋睡,今天早早起来,让周青岚换衣服收拾打扮。 如今也不像旧社会结婚的程序那么繁琐了,尤其是新娘子,不用开脸、盘头,也不用化什么妆。 只换一身新衣服,简单梳一下头发,戴朵红花就可以。 周青岚的头发到腰,于是就简单编了下辫子挽起来,盘在脑后,然后在发髻上插了圈儿红色头花。 盛希平给做的那件红黑格呢子大衣早就取回来了,周家这边,也给她做了新衣服,红色的缎面儿棉袄,红棉裤。 老辈人留下的规矩,结婚这天新娘子穿棉裤,厚成,所以不管冬夏,都得穿。 当然,真正在夏天结婚的没几个,多数人都是冬天结婚,穿棉裤正好。 两家商议好了,迎亲、典礼的时候,周青岚都穿红棉袄红棉裤。 等着坐福结束,开席之后,周青岚就换上盛家给做的衣裳,出来敬酒。 这样不管婆家娘家的脸面全都照顾到了,也好看。 周青岚长得好,在林场有盛家照顾着,养的气色也很好。 人都说十八无丑女,这话倒真是不假。 十八九岁的大姑娘,水灵灵鲜嫩嫩的,肌肤红润白皙,眼神清澈明亮,不用化妆也好看的很。 唐斌和李玉芹老早就领着孩子过来了,周家这边也是煮了饺子,送亲的人吃过饺子,周青岚也收拾妥当,只等盛家人过来接亲了。 “来了来了,接亲的来了。” 周青越和唐家俩小子在外面看着呢,远远地瞅见了迎亲的队伍,立刻就往院子里跑,大声报信儿。 屋里众人赶紧再检查一遍,确定陪嫁的东西都准备妥当了。 王春秀再给闺女理一理头发,正一正衣襟,嘱咐周青岚坐在炕上别乱动。 老房大门外早早就挑起了一挂鞭炮,迎亲的队伍刚到门前,周青越就立刻点燃了鞭炮。 然后带着唐家俩小子,拦在大门口处,不让盛希平等人顺利进门。 “红包,红包。”三个小子笑嘻嘻的拦门要红包。 得亏盛希平等人早就有所准备,旁边的王建设赶紧掏出红包和糖果来。 一人塞一个红包,再抓一把糖,把三个男孩哄的直乐,立刻就闪开了。 “姐夫,进门,我姐在屋里等着呢。” 有红包有糖,周青越已然把之前放出的豪言壮语给忘了,乐颠颠拿着红包去旁边数钱。 第二百四十章 接媳妇 拦门的仨小舅子一撤,迎亲的众人算是过了第一道关,直接进了院子。 然而此时屋门还关着呢,李雪、王琳、刘红霞等林场的女知青,正守着第二道门,不肯轻易让盛希平他们进屋迎亲。 “各位,还请高抬贵手。”盛希平一看着情形,无奈苦笑,只能朝着几个女知青拱手。 有道是新婚三日无大小,结婚嘛,大喜的日子,就是要热闹一些才好。 像这种拦门要红包,出题为难新郎官之类的已经算是很文明了,反正拦门的都是些女知青,脸皮薄,不会闹得太过分。 反正顺着对方来就行,不管怎么闹,最后总能让进门,不可能闹的太过耽误了迎亲的时间。 “新郎官儿,先说一说,结婚之后,谁当家?” 几个女知青笑嘻嘻的问盛希平,故意出难题。 “媳妇当家。”盛希平连想都没想,直接就说道。 在东北,结婚之后媳妇当家这都是再正常不过了,。 然,所谓的当家,也不过是家里这些事儿,真要是外头那些大事儿,还得是男人说的算。 “那谁管钱?”众人不肯罢休,继续又追问。 “媳妇管钱。”盛希平还是连考虑都没考虑,直接喊道。 男人是搂钱的耙子,女人是装钱的匣子。 在东北,女人管钱是天经地义的事儿,盛连成的工资一发到手,回家就全部交给张淑珍。 林场这些工人,大多数也都是如此,没人会觉得有问题,更没人觉得丢脸或是怎么。 李雪等人一听,都抿着嘴直乐,“最后一项,你就站在这儿,朝着屋里大声喊。媳妇我来接你了。要连着喊三声。” 拦门不过是象征性意思意思罢了,哪有一直为难新郎官的道理?差不多就行。 这点儿要求算啥?盛希平站在院子当中,朝着屋里就喊,“媳妇,我来接你了。”连着喊了三次。 然后,王建设不失时机的将红包还有糖果送上,那些女知青一看,便嘻嘻哈哈的散开,让盛希平进门了。 老房东屋,周青岚一身红衣,头戴红花,两颊绯红,满面喜色的坐在炕上。 第二百四十一章 礼成 不同的地方有不同的婚俗,结婚时吃子孙饽饽这个习俗,有人说是从大清那会儿,满人留下来的。具体什么情况,没人考证过。 前些年日子苦的时候,连酒席都办不起,更别提这些啰嗦了,喜事办的都很简单。 如今日子好过些了,盛家条件又好,昨晚上包饺子的时候,不知道谁提了一句。 张淑珍一听,就同意了。结婚嘛,就图个热闹,讨口彩罢了。这才有了今天这一碗半生不熟的饺子。 大家伙儿这么一笑,周青岚也明白过来了,顿时满脸红云,羞的不知道怎么好。 嘴里这半截儿饺子,吃也不是,吐也不是。 张淑珍一看,忙掏出手绢,让周青岚把那半截儿生饺子吐出来,接着把那碗不熟的饺子也端走了。 据说,新人坐福的时间越长越好,此时还不到典礼的时候,这些帮忙的看热闹的,多数都在新房看新媳妇,出主意闹新人。 林场这些小年轻儿的花样可不少,也不知道谁,拿来了一個皱巴巴的苹果,用绳拴上。 让新郎新娘不许动手,用嘴咬那苹果。 俩人一咬,拎着绳子的人就把绳往上一提,新郎新娘俩人就亲一起了。 满屋子的人都笑了起来,还有人吹口哨、尖叫着,好家伙,差点儿把房盖儿掀了。 周青岚的脸,已经红的快赶上红布了,盛希平也被闹的脸上泛红。 “行了啊,你们几个可还没结婚呢,小心希平记仇,等你们结婚出花样儿折腾你们。” 王建设一看这情形,觉得有点儿过分了,于是忙上前来,拦住了那些还在出坏主意的几个。 “对,对,外头还有不少活没干呢,李师傅在喊人了,走,帮忙去。”陈维国也上前打圆场。 那几个闹腾厉害的小伙子,寻思了下,也担心将来结婚,盛希平带着人可劲儿闹。 于是那几个蹦跶最欢的小子,都蔫儿了,麻溜儿的出去干活。 捣乱的都出去了,周青岚也松了口气,她真怕这些人闹腾太厉害了,影响不好。 毕竟她现在是老师,虽说此刻学生们不在现场,都上课呢。 可要是谁回家一说,被学生们听见了,这多不好啊,往后她还怎么让孩子们听她的话? 那些调皮捣蛋的小伙子都出去了,周家过来送亲的周明华、王忠景、唐斌等人都被请到东屋说话闲聊。 新房这边,只有周青岚的婶子、舅妈还有李雪、王琳等人陪着。 刘玉江、刘玉河的媳妇今天也过来了,正好在新房陪娘家人。 刘家那俩小娃,则是脱了鞋子,在炕上来回的爬。 搁以前,这就算压炕童子滚炕了,那都是要给红包的。 如今不让讲究那么多,也没红包可领,不过盛希平还是抓了不少糖果,塞到俩侄儿的衣服兜里。 三四岁的孩子懂什么?有好吃的就高兴呗,咧着嘴笑的可开心了。 过了一会儿,外头说是典礼的时间快到了,让新郎新娘都出去。 盛希平这才扶着周青岚下地,二人从屋里出来,站到了院子当中。 盛家这院子倒不算太小,不过此时院子里除了大师傅做饭的地方之外,全都站满了人。 东屋外墙上,挂着一副画像,画像下面是大红的喜字。 盛希平二人就在大张罗的指点下,站在了画像前面。 东西两边,各摆了一溜椅子,此时坐着新郎新娘的亲友。 大张罗是林场宣传科的人,姓赵,大家伙儿都管他叫大赵。 这人颇有些文艺水平,往年林场组织个啥表演之类的,都是他来当主持。 “各位亲朋好友,今天是盛希平同志,和周青岚同志结婚的大喜日子。 在这里,首先我代表盛家和周家,向所有来观礼、帮忙的亲朋好友致谢,感谢大家百忙之中抽出时间,来参加二位同志的婚礼。” 大赵这嗓音不错,相当有磁性,他一开口,院子里顿时就静了下来。 婚礼,在大赵的主持下,顺利进行着。 王家川作为主婚人,郑先勇作为证婚人,都到前面来讲了话,为新人送上祝福,并提出要求,希望新人互相扶持、共同进步。 之后,盛希平和周青这对新人,又朝着墙上的画像三鞠躬,再谢过双方亲友和在场亲朋,婚礼仪式到此就算结束了。 “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捧场,在此,我宣布,盛希平同志和周青岚同志,正式结为革命伴侣。 从今往后,二人相互扶持,共同学习,共同进步。”大赵最后做了个总结。 “现在,请各位将最热烈的掌声,送给这对新人,祝福他们新婚快乐、百年好合、夫妻和睦、早生贵子。” 院子里一瞬间便响起了潮水般的掌声,每个人都面带微笑,非常用力的鼓掌。 “好,为了感谢各位亲朋好友的盛情和祝福,盛家预备了好酒好菜,款待诸位。请大家入席稍候,酒席马上开始。” 前面说那么多都是废话,大家伙儿最关心的,就是啥时候开席。 盛希平结婚,来随礼、帮工的人不少,盛家地方不太够用,就就跟西院邻居商议了,借他家地方摆几桌。 这时候大张罗就按照事先跟盛连成夫妻商议的,将客人分开,有的去西院吃饭,有的留在盛家这边。 盛家东屋地方大一些,南北两铺炕上各摆两桌,外屋收拾出来,也能摆上一桌,这就是五桌了。 娘家客人,还有林场的这些领导干部、盛希平的师父一家,都在这边吃席。 西院也是公房,只有两间屋子,所以炕上一桌、地上一桌。 第一悠七桌,基本上亲戚朋友和来随礼的这些人,也就坐开了。 第二悠在盛家那边再摆三四桌,只招待这些帮工的人,正好。 这边喊着酒席马上开始,那头李师傅领着帮工的媳妇们可就忙活起来了,一道道菜出锅装盘。 王建设等一众小伙子,端着方盘开始上菜。 十个菜,基本上都是肉菜,这席面儿不得不说,那绝对是够硬。 前来贺喜的客人一瞧,也是赞叹不已,还得是盛家啊,换成旁人,谁家也这个本事,摆这么丰盛的酒席。 “王书记,那个,局里赵书记来了,在你办公室呢。” 王家川和郑先勇正坐在盛家炕上唠嗑儿呢,忽然有场部的办事员过来,小声说道。 局里赵书记,那肯定是赵永胜啊,王家川一听,立刻穿鞋下地。 第二百四十三章 明子点烟 在盛家西院那两桌的年轻人,可就没那么文明了,他们知道等会儿新郎新娘要过来敬酒,就商议着怎么折腾人。 新娘要给亲朋好友点烟的,这些小子就把烟卷蘸上菜汤或者水,烟卷湿了点不着,新娘子就得一直给点烟。 还有人偷偷把低度酒换成高度酒,等着盛希平来敬酒时,他们这些人就用高度酒敬盛希平。 非得把盛希平灌醉了,今晚上进不了洞房才好。 盛希平、周青岚在大张罗的陪同下,一起来到了西院,还没等进院子呢,就被陈维国的弟弟陈维民给拦下了。 “希平哥,你过来,我跟你说几句话。” 盛希平看着眼前这个浓眉大眼相貌出众,却少了一条腿一只手、单腿蹦的孩子,心中不知道多少次替他惋惜。 这孩子要头脑有头脑,要本事有本事,他要是有个好身体,那绝对是前程无量。 可惜,真的白瞎了。 “维民,怎么了?”盛希平走到陈维民身边,温声问道。 陈维民就小声把刚才他在屋里听见的那些馊主意,全都告诉了盛希平。 “希平哥,你帮嫂子想個办法,别让他们瞎胡闹。” “维民,谢谢你啊,我知道了,你放心。 对了,你咋没进屋吃饭呢?”盛希平拍了拍陈维民肩膀,问他。 “我妈说了,让我跟着下一悠吃,不着急。” 陈家和盛家那是老邻居了相处的一直很好。盛希平结婚,陈维国和他爸妈跟着忙前忙后的没少受累。 张淑珍就说,不差那几个孩子吃的,让孩子们都来吃席。 徐秀香嫌自家孩子淘,不老实,不许他们第一悠吃,让他们等第二悠。 盛希平点点头,“行,那你找希安、希康他们玩去吧,一会儿别忘了吃饭。” 第一悠除了林场领导和娘家客人之外,多数都是来随礼的林场职工。 第二悠就是帮工的这些人,还有孩子们,盛希安、盛希康他们,也都在第二悠。 盛希平跟陈维民嘀咕了几句,然后回来,陪着周青岚往院子里走。 一边走,盛希平就在媳妇耳边悄声嘱咐,让她一会儿泼辣点儿,别不好意思。 新婚三日无大小嘛,难道只许他们捉弄新人,不许新人捉弄他们? 周青岚听了点头,二人跟着大赵进了屋子。 “各位,新郎新娘前来答谢亲朋,还请各位把杯中酒倒满。”大赵进屋,率先开口说道。 “哎,等会儿,新娘子是不是应该先给我们点根儿烟啊?”屋里这群人,一脸坏笑的说道。 “哦,对对,是应该。”大赵点点头,确实有这个规矩,不过是刚才在那边,没人提起罢了。 当即,有人拿出烟来,叼在嘴上,这边盛希平拿出火柴盒,递给周青岚。 周青岚从火柴盒里拿出一根火柴划着了,伸过去给对方点烟。 可那烟是蘸过水的,都湿了怎么可能点着? “哎呀,小嫂子这也不行啊,连个烟都点不着。 这往后我希平哥抽烟,让小嫂子给点个烟都点不着,这可咋整?” 有人瞅着盛希平,故意取笑道。 “别急,慢慢来。”盛希平笑笑,柔声安慰周青岚。 周青岚手里的火柴已经熄灭了,烟还是没点着,她也不急,只朝着那些人笑笑。 “等下啊,我去找个东西。” 说着,周青岚就从屋里出去,到厨房找了一下,果然在灶台边儿上找到了些已经劈好的明子。 周青岚拿着明子进屋,用火柴点燃,这回,把明子伸过去,给对方点烟。 那根烟是湿的,哪怕是用明子,不把里面的水分烤干了也点不着啊。 周青岚也不着急,就这么用明子烤那烟。 要知道,明子都是松木被埋在泥土里,大部分腐烂,剩下富含松油的部分,形成的一种类似琥珀样的木质。 这东西后来被人称为琥珀木、北沉香。 富含松油的木头点燃会是什么效果?松油燃烧不充分,会飘出大量的黑灰。 对方嘴里叼着烟,那明子就在他眼前儿燃烧,黑灰能飘哪儿去?不多时,这人的头发上、脸上就挂了一层灰。 这下,那几个人都傻眼了,谁也没想到,周青岚能用这一招儿啊。 好么,吃个酒席没咋地,把自己造的成黑脸包公了,这哪行? “哎呦,小嫂子,不用点了,不用点了。”对方赶忙往后躲,避开那不停向上飘舞的黑灰。 第二百四十四章 听窗根儿(四千字) 十一点左右开席,到十二点来钟,大部分人其实已经酒足饭饱。 按理,娘家客是不好留到午后的,一般顶多十二点半,就得起身离席。 有些地方,要是娘家客一直磨叽着不肯走,过了十二点半新郎家里就会放鞭炮,寓意着把人轰走。 周家人都懂规矩,自然不会讨这个嫌,刚过十二点呢,周明远周明华等人就起身告辞。 娘家人一走,其他客人也陆续离开,帮工的人赶紧收拾桌子。 其实也没啥可收拾的了,几乎每个盘子都是空的。 如今这年月,大部分人肚子都空,好不容易逮着一顿这么丰盛的大席,全都是硬菜,谁不敞开了肚皮可劲儿吃啊? 就连那点儿菜汤,都差点儿蘸着馒头吃光了。 所以桌子上绝对可以算是盘干碗净,特别好收拾,只要把碗盘都收到盆里,端下去刷洗干净就行。 这办酒席的家什上面,一般都沾了不少油水,不太好刷。 有的人家会用草木灰子先蹭一遍碗盘,再用开水一烫冲洗干净就差不多了。 张淑珍提前给帮工的预备了一袋子苞米面儿,跟人家说好了,用苞米面先蹭一遍盘子。 这苞米面呢,不是平常人吃的那种,而是专门喂狗的,基本上就是苞米皮子、苞米脐子啥的都在里面。 用这個苞米面儿蹭一遍碗盘,留着还能馇狗食喂狗,正好一举两得。 碗盘都用苞米面蹭过一遍后,再用开水烫一下,放点儿面碱清洗干净,就能再用了。 帮工的忙着收拾桌子清洗碗盘,盛连成等人,则是忙着送客。 娘家客离开后,王家川和赵永胜、郑先勇等人也告辞离开。盛连成和盛希平都跟着送到了大门外。 “赵哥,今天实在是太忙了,也没时间跟哥多聊会儿,招待不周实在抱歉。 改天有空了,咱兄弟单独聚。”盛希平跟赵广宁一边走一边聊,少不得要说几句客套话。 “看你,咱兄弟还计较这个么?结婚最忙的就是你了,啥周不周的,那些都小事儿。 兄弟,你娶了个好媳妇啊,一定得好好待人家。 往后去松江河,一定到家里去。”赵广宁拍了拍盛希平肩膀,笑道。 赵永胜父子来前川,还有工作上的事,于是跟盛家人寒暄几句,便告辞离开,去场部了。 盛家这边,忙活完第一悠,第二悠又开始上菜了。 这一悠就简单了,都是帮工的和自家人,一共摆了四桌。 这回连李师傅还有新郎新娘一起,都坐下来喝酒吃席,大家伙儿说说笑笑的特别热闹。 等第二悠酒席吃完,时候就不早了,一众帮工的人,赶紧再收拾干净桌子。 王建设等人归拢好家什,从哪儿借来的再送回去。 送家什的时候还不能空着,像锅碗瓢盆这些东西,里头都得装点儿剩菜啊,或是瓜子糖块儿的。 要是给人家打碎了碗盘、茶壶、酒杯之类,都得登记下来,回头主人家去商议,或者赔钱,或者买新的赔。 一直忙活到五点来钟,总算是都收拾妥当了。 张淑珍特地给帮工的这些人都装了些瓜子糖果,或者是炸出来没用上的肉段、丸子等。 “这几天让大家伙儿都跟着受累了,家里也没啥好东西,这些菜都是预备多了剩下的,带回去给家里孩子尝尝。” 能来帮工,都是关系不错,自然不能让人家空着手回去。 “李师傅,这些是你的,这两天让你受累了。” 张淑珍除了给大厨李师傅一个红包之外,还给包了不少吃的,另外单独给拿了条猪腿。 “哎呀,盛大嫂,你看你也太客气了。 咱这都是一个林场的,我跟老盛大哥处的那么好,大侄儿结婚,我也应该来帮忙啊。” 李师傅一看这些东西,高兴的合不拢嘴,“往后家里有啥事儿,盛哥和嫂子尽管喊我就是,我保管来。” 李大厨客套几句,拎着东西欢天喜地回家了。 外人都走的差不多了,盛家这头就剩下刘长德一家子,还有王建设、陈维国等几个小哥们儿。 中午那些喊着要闹洞房的,也只是象征性的在新房闹腾一会儿,做几个游戏后,又说笑一阵子,便都走了。 老人都说,新房不好空着,必须得有人气儿,所以王建设他们没走,都在新房呆着,说话聊天、打扑克啥的。 第二百四十五章 回门 跟盛希平他们一起坐车走的,还有张守志。 他在抚顺煤矿上班,单位还有不少工作呢,能来参加外甥婚礼就挺不错了,不可能在这边耽误太久。 “大哥,回去路上小心点儿啊,家里有啥事记得写信来,要不就往林场打个电话。” 盛连成夫妻到小火车站送站,临行前,张淑珍看着大哥,满眼不舍。 远嫁到东北来,跟家里兄弟姐妹都离着太远,好几年见不到一回,这次匆匆一面,下回不知道啥时候再见。 “嗯,放心吧,我那边啥事儿没有。你们两口子多保重,等着老二结婚的时候,我再过来。” 张守志也舍不得走,可是没办法,他有工作,不能请太长时间的假。 那边,盛连成也跟周明远等一众亲戚握手道别,并嘱咐人家,以后有机会了,一定来家里坐坐。 说话间,小火车调头完成编组,车厢门打开,不少林场的人纷纷上车。 周明远和张守志等人挥挥手跟盛连成夫妻道别,转身上了小火车。 森铁小火车运行时间不固定,好在今天倒是一切顺利,不到十二点,众人便到了森铁。 到了松江河,这就是周家的主场了,周明远做东,请张守志下馆子。 众人在饭店吃完饭,盛希平陪着舅舅去火车站,张守志要赶下午那趟车到通化,再从通化坐火车回抚顺。 盛希平给舅舅买了车票,一直陪着张守志到火车进站检了票,又帮着把东西送上火车,这才离开车站返回周家。 周家搬到这边没几年,人情往来也不多,再说这是闺女结婚,不是儿子娶媳妇,所以周家这边没张罗,也不收礼。 十一号这天的回门宴也很简单,就是周家这些亲戚,加上局里几位领导和至近好友,家里摆上两桌招待一下。 下午,周明华等人坐车返回浑江、通化,盛希平和周青岚去送站。 周明华、王忠景等人都拽着盛希平的手,嘱咐着盛希平,一定要对周青岚好。 平常别忘了写信常联系,这边有啥事情就发电报或者打电话。 第二百四十六章 黑瞎子仓 盛希平陪着周青岚在娘家住了两天,十三号周六,二人早起坐车,返回林场。 下了小火车,周青岚就让盛希平先回家,她则是直奔学校。 周青岚接手班级时间不长,但是跟孩子们相处的挺好。 她这连结婚加回门,四五天没在学校,心里实在是惦记孩子们。 盛希平看着妻子脚步匆匆直奔林场西头的学校,忍不住摇摇头,拎着手里的东西,迈步往自家走。 “希平,你们回来了?你媳妇儿呢?” 刚到自家门口,就瞧见王建设、陈维国几个迎面走过来。 一看就知道,这几个是听见小火车进站了,特地来盛家找盛希平的。 “她放心不下班级的孩子,先去学校看看。咋了?你们几個这是有啥事儿吧?走,进屋说。” 不管有啥事儿,也不能站在大门口聊,总得让人进屋。 王建设几个,跟着盛希平进屋。 礼拜六,学校还上课呢,盛连成估计是去小修厂了,所以家里就只有张淑珍一个人。 张淑珍这人不爱串门子,也不爱跟那群婆子们一起东家长西家短的闲扯。 平常没事儿的时候,就在家里做点儿针线活啥的。 这不是盛希平结婚,张淑珍给他织了件新毛衣么? 张淑珍就琢磨着,把旧的那件拆了,洗洗毛线,再掺上几两新线,给盛希安织件儿毛衣。 再不然,就掺一些尼龙线,织条毛裤。 如今这年月都是如此,一件毛衣穿两年,底襟、袖口、领口、胳膊肘这些地方的线磨损严重。 一般都是拆了毛衣,把毛线用开水烫过清洗之后,再添点儿新线,重新织起来。 新三年、旧三年,缝缝连连又三年,这说的是衣裳。 毛衣也差不多,倒腾倒腾,添点儿线织起来,又能穿几年。 盛希平进门的时候,张淑珍正在缠毛线呢。 她自己一个人,这毛线桄没人撑着,她就盘腿坐着,把毛线桄儿套在腿上,顺着一根线头慢慢把毛线缠成一个线球。 家里那几条狗还在刘家呢。 这个时节还不能种地,刘家哥俩闲着也没啥事儿,就隔天带着狗子们进山打猎,趁着有时间多往回划拉点儿。 过一阵子地里忙了,哪还有时间上山打猎去? 狗子没在家,盛希平等人进门也就没啥动静。 不过盛希平还是往屋里喊了一声儿,“妈,我回来了。” 张淑珍在东屋炕稍坐着呢,腿上的毛线桄儿还没缠完,所以她也没下地,只伸头往外屋看了眼。 “我猜你们今天也该回来了。这几天咋样儿?你丈人和丈母娘那头都挺好的呗?没啥事儿吧?” 张淑珍一边问着,手里的活也没停,继续缠线。 盛希平领着王建设他们进屋,正好看见张淑珍在干活。 王建设特别有眼力见儿,立刻过去,管张淑珍要了线桄儿,用双手撑着。 张淑珍缠线的时候,王建设还能晃动双手配合,这样缠线更快。 盛希平这边把手里的东西,还有背包都放下来,然后倒了杯水喝了。 “嗯,那边啥事儿都没有,都挺好的,回门那天搁家里摆了两桌,局里几位领导都去了。” 盛希平简单跟母亲说了一下回门的事。 “青岚回学校了,她不放心那些孩子,估计得中午放学才能回家。” 对于这个,张淑珍倒没说啥,儿媳妇既然当了老师,以学生为重很正常。 “没啥事儿就好,那等会儿我做饭。建设,你们也在这儿吃吧,中午我多做点儿。” “婶子,不用了,我们不搁这儿吃,我们来找希平,就是想问他,去不去打猎。” 王建设一听,赶忙摇头表示他们不在这儿吃。 “昨天我们几个上山,发现了一个黑瞎子仓,寻思着找希平,一起去杀黑瞎子仓。” 冬季里大雪覆盖,食物稀少,进食困难。 为了度过严冬,不少动物都选择冬眠的方式。 比如黑瞎子,一般会在每年的十月末十一月初,找个树洞或者石洞栖身。 一直睡到来年三月末四月初,外面积雪融化之后,才从洞里爬出来。 黑瞎子冬眠的这种举动,被本地人称为蹲仓子,树洞一般叫天仓子,石洞就叫地仓子。 “你们进山干啥去了?”盛希平不关注黑瞎子仓,反而更在意的是王建设他们为啥进山。 他是担心,这几个虎吧超儿,又趁着他不在家,进山里惹祸。 上回引来了那豺,祸害了林场不少牲畜,他们费了不少劲,才算把那群豺灭掉,这回了千万别闯祸了。 “捡柴火啊,还能干啥?工队分的那些枝丫柴都是湿的,我们进山找点儿站干。”王建设几个嘿嘿笑道。 “就在咱林场往西南走,还不到张莲香小山那里,我们遇上个天仓子,挺大一棵哈大杨,我们仨愣是没抱过来。 离地能有三四米吧,有个树洞,我打手电往里头照来着,里头住着黑瞎子。” 盛希平听完这些话,翻了个白眼儿,这些熊玩意儿是不能消停了。 进山捡个柴火还用走那么远?他们分明是想搂草打兔子,捎带脚儿看看能有啥野物可打。 就这点儿小心眼儿,还想糊弄他呢? “净扯淡,这都四月中旬了,黑瞎子早就出仓子了,还能等你去杀仓子?” 三月末四月初,气温逐渐回升,洞里的黑瞎子也会感应到外界的变化,从仓子里出来,寻找吃食。 当然,前川林场这边儿节气晚,山里温度低,黑瞎子也有一定几率还在蹲仓子。 “我们看见的那个仓子在阳坡,黑瞎子出仓晚。我都打手电看了,真在里面。”王建设几个信誓旦旦的保证。 据说,在阳坡蹲仓的黑瞎子,看见的是阴坡。 阴坡雪化的晚,所以黑瞎子就觉得还是冬天,会晚一阵子出仓。 而阴坡的黑瞎子,看见的是阳坡,阳坡雪化的早,所以阴坡的黑瞎子出仓早。 这种说法一直都有,但也未必就是真的。 黑瞎子蹲仓并不是冬天到了才随便找地方,都是不等入秋就开始找目标,划地盘,收拾仓子。 一般来说,黑瞎子都会尽量找背风朝阳的树洞蹲仓,除非逼不得已,否的很少有黑瞎子会选择背阴坡。 “希平,咱明天带着狗带着枪,上山去看看呗,我发誓我当时真看见里头有黑瞎子。” 那几个都有点儿着急,非常肯定的说道。 从冬运结束,到五月份植树造林开始,中间的这段时间都没什么活。 正式工人有基本工资,但是像盛希平他们,就啥都没有,全指着冬运生产的工资过日子。 盛希平这还算好点儿,结了婚,周青岚当了代课老师有工资。 当然,结婚花了那么多钱,往后还要过日子,谁也不嫌钱多。 至于王建设他们就更不用说了,还都是光棍儿呢。 陈维国前些天主动跟刘红霞挑明的心意,可刘红霞的爹妈不太看好陈维国,嫌陈家负担重,尤其是维民,都觉得以后是累赘。 听刘家那话里话外的意思,除非陈维国肯结了婚就分家出来另过,要不然刘家不能答应婚事。 王建设就更不用说了,他看好了李雪,可李雪是松江河的知青。 毕竟不是所有人都跟周青岚一样,不在乎什么镇上沟里。 王建设想要跟李雪有个结果,没有钞能力怕是不行。 张志军、潘福生倒是岁数小点儿,可也没小太多,这一个个儿的不攒点儿老婆本儿,拿啥娶媳妇? 高海宁压力更大,再过几个月孩子出生,往后养孩子不得花钱啊? 这一个个儿都瞪大了眼睛,琢磨着怎么挣钱呢。 要不然,他们能跑那老远去捡柴火?那肯定是别有所图。 都想挣钱,可这年月哪有那么多来钱的道儿啊?他们在山里头,除了跑山采山货,不就是打猎么? 既然找到了黑瞎子仓,那还费什么话?直接去杀仓子就完事儿了。 他们这几个人手里头有三棵枪,盛家还有四条挺厉害的狗,就不信还杀不了一头黑瞎子了? “行,那就明天吧,今晚上我把那几条狗牵回来,明天咱带着狗以防万一。” 这个季节,黑瞎子随时都能出仓,带着狗能起到预警的作用,以防万一。 就这样,几个人说定了进山的事儿,之后王建设他们就告辞离开了。 离着中午做饭还有一会儿,盛希平也没啥事儿,就陪着母亲缠毛线,娘俩再唠会儿嗑。 十点半来钟,娘俩一起动手做了午饭,中午上学的上班的回来,一家子热热闹闹吃了饭。 下午,盛希平拎了点儿东西去刘家,打算把自家那几条狗牵回来。 第二百四十九章 两只熊 前面不知道是什么猎物,黑瞎子的可能性比较大。 盛希平担心狗子受伤,不敢怠慢,立刻跟上。 可如今这个时候,阳坡的积雪化了大半,林子里的地面白天化了晚上冻。 盛希平他们今天出来的倒不算晚,可是路途远,此时地面已经微微融化了。 上面一层泥和水,底下是硬壳儿,踩一脚哧溜一下,根本跑不快。 其他人也是一样,都跑不快,只能加点儿小心,一溜小跑的往前追。 等他们来到半山腰一棵大杨树前,王建设喊了声儿,“希平,就是这棵树。” 盛希平停下来,打量了那棵大杨树几眼。 这棵树果然够粗,估计树干直径得有一米多了,离地三四米的位置,有个大树洞。 这时候气温回升,树洞又朝阳,洞口周围的白霜已然化了,看不出来什么。 树身上有不少被利爪抓过的痕迹,很明显,这里确实是個天仓子。 “希平,要不要上去看看?”王建设几个跟上来,喘着粗气问道。 还没等盛希平说话呢,忽然就听见远处一阵狗叫,盛希平急忙摆手。 “不用看了,估计是那只黑瞎子出仓了。” 狗叫声不在山坡下,而是就在西边半山腰,盛希平估计着,应该是狗子们发现黑瞎子了。 一听这话,王建设几个都吃了一惊,同时也后怕。 得亏今天他们带着狗来了。 这要是冒冒失失不牵狗就上山,万一他们在这儿忙活着杀仓子,那黑瞎子反而从哪里冒出来,那可就悬了。 “走,赶紧过去看看。” 那边狗叫声连成片了,盛希平觉得不对,也顾不上什么了,赶紧就往西边半山坡冲。 幸亏狗叫的地方离着他们不算太远了,也就三四里地,没过多会儿,盛希平就来到了近前。 只是眼前这一幕,让盛希平吃了一惊。 九条狗,竟然围住了一大一小两只黑瞎子。 不用说,这是母熊带着崽子呢。 一般来说,母熊会在冬季蹲仓的时候产下幼崽,幼崽极小,刚出生时也就一斤来沉。 母熊在秋天疯狂储存能量,冬天就可以在不进食的情况下,用母乳哺育幼崽。 母熊带幼崽,有两年的也有三年的。 一般来说,熊崽生长三年就算是长大成年了,母熊会把孩子撵走,然后再次怀孕。 眼前这两只小熊应该是两年的,经过一冬天蹲仓,看起来一百多斤重。 别看它小,杀伤力却不小,大青这样体型的狗,在小熊跟前却讨不到多少便宜。 那小熊立起身子,锋利的熊掌一抓,就在大青脊背上抓了一道血印子。 大青嗷的一声,迅速闪躲,这时候胖虎趁机扑过去咬那小黑熊,却被小黑熊一巴掌拍了出去。 胖虎嗷的一声惨叫,摔在了泥地上。 花豹见此情形,绕到了小熊身后,趁着小熊不注意,一口咬在小熊后腚上。 这一口咬的挺狠,疼的那小熊吭一声叫出来,扬爪回身,就要给花豹一下子。 花豹机灵,掏上一口立刻就撤,小熊这一爪子挨着花豹的毛稍过去,没能伤了花豹。 大青领着胖虎、花豹、小花围小熊,此时小熊直立着身子,大青和胖虎都受了伤退下来,花豹也被小熊逼退了。 只剩下小花,找准了机会,也是上去就咬了小熊屁股。 四条小狗都是二郎神的种,这掏裆的技能被小花和花豹传了下来。 小熊的屁股接连被掏,疼的它嗷嗷直叫,一挥爪子,把小花给拍了出去。 而就在这个时候,盛希平已经找准了位置,直接朝着小熊开枪。 这一枪打的挺准,正中前心。 小眼儿进大眼儿出,带出一蓬鲜血。那小熊哼了一声,身子往后一仰,倒在了地上。 枪声一响,小熊被盛希平打死。 那边被二郎神还有黑将军、二青它们围住的母熊,顿时发出愤怒的哀嚎,发了疯一样的朝着盛希平扑过来。 好猎狗都护主,二郎神几个一看母熊朝着盛希平扑过去,也都急了。 刚才它们只是跟黑瞎子游斗,试图将其困住或者逼到树上去,等主人来到开枪打死黑瞎子即可。 然而此刻主人有危险,几条狗也奋不顾身的往上冲,疯狂上前撕咬母熊。 护子心切的母熊,爆发了全部力量,就像疯了一样不管不顾。 第二百五十一章 春猎开始 这个时间,各家各户忙着做饭,在外头串门子的婆娘、撒野的孩子,也都往家走呢。 大喇叭里头喊的内容,人们听的真真切切。 有的婆娘听见自家儿子的名字,也有孩子听见哥哥的名儿,都赶紧跑回家通知家里人。 得知今年改了训练项目,变成进山围猎,整个儿林场都炸了锅儿。 那些被选上的家里,多数都挺高兴。 往年训练顶多是管顿饭,今年竟然是上山去打猎。 这要是弄点儿啥猎物回来,不光能得奖金,家里也能跟着吃点儿肉,多好啊。 当然,也有的人家会担心,进山打猎是不是有危险啥的。 可仔细一想,三四十号人都带着枪进山,那得遇见啥猛兽能有危险? 再说了,要是这么多人和枪都有危险,等过几天薅野菜的时候,不更悬么? 本身春猎就是为了接下来扫清隐患,有这個机会,该参加必须要参加。 被选上的挺高兴,那些没被选上的肯定心里头不舒服,有的人就直接去场部问,为啥没有他们家儿子? 比如说李二壮他妈,还有其他几家人,都是林场出了名的事儿精。 占便宜的事她们跑的比谁都快,吃亏的事儿从来不冒头儿。 “选谁不选谁,场里有一定的标准。 年轻,二十郎当岁儿,身强力壮体格好。再一个还得是历年训练成绩突出,枪法好的。 这不是平常训练,是让他们上山打猎,谁知道能遇上什么野兽? 枪法不好打不准,去了有什么用?万一再伤了别人怎么办? 我警告你们啊,别在这儿耍无赖,这是场里领导商议决定的,你们无权过问。” 正好王家川还没走呢,听到这些人的质问,便怒道。 这些人闹了个没趣,只能回家。 盛家这头,张淑珍正领着周青岚和盛云芳盛云菲姐妹俩包包子呢,熊肉酸菜馅儿的。 秋天腌的酸菜吃到这个时候,没多少好的了,原本张淑珍也是打算着把缸里的酸菜都捞出来包顿包子吃,正好把酸菜缸也收拾干净搬出去扣上。 正好今天盛希平他们打了俩黑瞎子回来,别管那黑瞎子有膘没膘,反正各家都分了些肉。 张淑珍一琢磨,正好,就用熊肉和酸菜包包子吃吧。 赶上礼拜天,都在家没啥事儿,娘几个一起下手,干活还不快么? 叮叮当当一顿剁,肉馅、菜馅儿都好了,炕上发的两合面儿也开了,于是放上面板开始包。 盛希平回家的时候,第一锅都蒸熟了,第二锅正往锅里捡呢,满屋子都是酸菜馅儿包子的香气。 “妈,你可真能耐,下午刚拿回来的肉,这会儿工夫就让你们包成包子了?” 这速度,属实惊呆了盛希平,这干活也太麻溜了。 “你们不是明天上山么?正好,蒸点儿包子给你们当干粮。”张淑珍一听就笑了。 “进屋吧,一会儿就吃饭。” 说着话,张淑珍把盖帘上的包子都摆到了锅里,然后盖上锅盖。 用抹布将锅盖中间的缝儿捂住,再再锅盖上头,压两块砖。 这样是为了最大限度的不让锅里热气跑出来,不然蒸出来的包子会有青皮。 屋里,周青岚领着俩小姑子正包最后那几个呢,北炕那头还摆了两盖帘。 家里人口多,又都是能吃的时候,包少了哪够干啥的?再说还要给盛希平带饭呢。 张淑珍把家里分的那些熊肉,连同最后的酸菜,一股脑儿都包了包子。发面不够,后头还包了死面的。 最后几个包子包完,大家伙儿一起把炕上收拾了,然后放上桌子,端上一笸箩热气腾腾的大包子,再来点儿蒜酱、醋、辣椒油等蘸料,晚饭就这样了。 包子有的是,敞开了吃。 不得不说,盛家如今的生活水平,比之前提高了不少,最起码肚子没那么空了。 就连盛希泰,吃饭也不像以前那样,生怕吃不到,见着好吃的东西不要命了也得可劲儿吃。 东西屋两个锅全都蒸了包子,张淑珍和周青岚俩人都坐在炕沿上,一边吃着饭,一边看顾着锅底的火。 等着时间到了,赶紧就去敞开锅盖,把包子捡出来。 刚吃完饭,就听见外头狗叫,接着,林场这些知青陆续都来盛家了。 第二百五十二章 围猪群 盛希平这么一说,大家就明白应该怎么干了。 于是稍微休息一阵之后,郭永平带着十个人从林子外围绕到西边山坡,盛希平带人守住南面,李正刚带人守东边山坡。 五十分钟后,盛希平估摸着郭永平已经带人到了指定位置,于是将一卷树皮中间插着一根枯枝,别到了林子最外面一棵树的枝杈上。 这是以前老猎人进山打围专用的标记,就是告诉后头再来的人,这片林子里有人在围猎,不要再进去了,否则容易误伤。 以前的人多数都用老式猎枪,自己装火药和子弹的那种,装一枪打一枪。 这种枪杀伤力不够,还不能连发,装弹药也费劲,所以很少有一个人单独进山的,都是几個人凑一起打围。 现在不少地方都不用那种老火枪了,最起码也是个十六号挂管,或者套管啥的。 像盛希平他们用半自动,那就更厉害了,射程远、子弹杀伤力大,还能连发。 所以也不用像过去那样,好多人一起去围猎,有人赶仗有人截仗。 但今天不一样,盛希平带着这么多人来围猎林子里的野猪。 为了避免误伤,他刚才就嘱咐李正刚和郭永平了,进林子之前,砍一点树皮卷起来,别在树杈上。 旁人看见了要是还往里走,那误伤了没人管。 别好树皮,盛希平这才带着人,轻手轻脚的往林子里走。 此时十点半多了,随着温度慢慢升高,昨晚刚刚冻上的地面,开始融化变软。 地面上被大雪覆盖了一冬天的枯草、树枝,早就被雪水浸透了,人踩在上面也不会发出脆响。 即便如此,众人依旧很小心,因为野猪不光嗅觉灵敏,听觉也很非常强。 好在这是片清汤林子,下面的灌木蒿草没那么厚,而且春天风大,风吹过树梢发出呜呜的动静。 即便是人走在林子里弄出点儿动静,混杂其间也就听不出来什么了。 这片针阔叶混交林挺大,盛希平带人慢慢往前走,张志军和潘福生几个岁数小身子灵的在前面,走一段路就爬上树,往下看看。 要是前面看不见野猪的踪迹,他们就挥手示意众人继续往前走,要是发现了野猪的影子,便会做手势让众人停下。 众人往林子里走了二十几分钟,张志军再次爬上树,然后他往前一看,前面的情形,吓了他一跳。 就见到在半山腰上,漫山遍野的一大群野猪,数都数不过来。 “希平哥,看见野猪了,离着咱们大概也就三百来米。”张志军急忙从树上下来,跟盛希平说。 这片山坡还算平缓,爬上树能看出一定的距离。三百米,大概也就是极限了。 “行,我知道了,咱们小心点儿,再往前摸一百米左右,然后上树。” 盛希平点点头,回身嘱咐后头众人,一定要小心,别弄出太大的动静。 离着近了,野猪听力好,一旦听见异常情况,这些猪就会被吓跑。 众人比了个手势,然后继续往前走。 约莫着差不多了,盛希平一挥手,众人各自找了合适的树,将挎兜和枪都甩在身后。 然后两手抱住树干,两腿往上蹬,蹭蹭几下,就爬到了四五米高的位置。 盛希平选的位置在最前面,等他爬上树一看,也是倒吸一口凉气。 眼前整片山坡都是猪,大致扫一眼的话,可能不下七八十头。 这些野猪也挺奇怪,好像是摆了什么阵型,一圈一圈,一层一层的,外头是体型大的跑篮子,往里是老母猪。 由于离着远,而且又是上坡,所以看得没那么远,估计里面围着的应该是黄毛子、隔年沉等小猪。 外头这一圈跑篮子,体型都不小,三四百斤的都有。 可能是角度问题,盛希平并没有找到那个留下特大号儿蹄印的猪。 盛希平不知道另外两组人到哪里了,按照时间还有地形开估算,李正刚和郭永平带着人应该也在这附近了。 于是盛希平深吸一口气,又等了五分钟,然后端枪瞄准,直接朝着猪群外头这些大跑篮子就开枪了。 这一枪,正中一只跑篮子的前肩胛后,子弹从这边进去,从对面射出,接着又射进一只母猪的体内,穿糖葫芦了。 跑篮子应声而倒,哼唧着抽搐几下,便不动了。母猪没有伤到要害,吱吱尖叫着扭头就跑。 枪声一响就是信号,告诉其他人可以发动攻击了。 王建设等人手里都端着枪,食指扣在扳机上,盛希平一开枪,其他人也立刻勾动扳机。 猪群被枪声惊动,反应过来的野猪,立刻撒腿就跑,吱哇乱叫的四散奔逃。 猪群中间,有一只体型极大的野猪,这家伙就像一座小山似的,浑身硬毛,那对泛黄的獠牙向上弯曲,跟那弯刀一样。 这家伙身上应该是受过不少伤,好多地方重新长出来的毛颜色都不一样。 而且其中一条腿看上去也不太对,应该是以前断过。 这猪体型最大,枪声响过之后,它反应也最快,别看一条腿不太得劲儿,跑的可不慢。 这么大的体格子,跑动起来那不就跟火车头似的? 那些黄毛子啥的小猪躲避不及,竟是被那头大跑篮子给撞到了,直接从它们身上踩踏过去。 大跑篮子带头,向东边冲去,然而就在这个时候,东头枪声也响了。 大跑篮子估计是多少次死里逃生,属于枪漏子、狗漏子那种,最是奸猾不过。 一听东边有枪声,立刻扭头,就往西边跑。 这一扭身逃跑不要紧,身后跟着它跑的猪群刹不住,一下子让它又撞倒了好几头。 大跑篮子刚调头往西跑出去一小段路,西边枪声也响了。 别看这家伙体格大,反应老快了,立刻扭头就往北边跑。 猪群跟着大跑篮子从东到西,再从西到北,被枪打伤打死的还没有被猪群踩踏过去死伤的野猪多呢。 就只见这片山坡上,鲜血染地,十几头大大小小的野猪倒在地上,哀嚎挣扎。 西、南、东三面都有猎人埋伏,大多数野猪就只能跟着前头那大跑篮子往北跑。 就见到猪群像一道黑色洪流般,迅速向北边跑,然而当它们跑到山顶时才发现,眼前是背阴坡,厚厚的积雪还没融化。 第二百五十三章 夫妻狼 盛希平和王建设等人在猪群向北跑之后,就从树上出溜下来,然后端着枪在后头撵。 能开枪打死一只就打,打不着就吓唬那些猪往北跑。 至于东西两侧的人,开了第一枪之后也都下了树。 之前盛希平嘱咐过,第一轮射击过后,不管打着没打着,都必须停止。 否则他带着人往前冲,混乱之下开枪,很容易伤到人。 左右夹击、后有追兵,那些猪还能往哪儿跑,只能闷头向北冲,一路翻过岗梁子,往坡下跑。 然而,背阴坡的雪上面化了一层硬盖儿,底下的雪却是疏松暄软的。 猪的蹄子细尖,体重又沉,轻而易举就踩碎了雪上面的硬壳儿,四肢直接陷到了雪里。 这一冬天山上可没少下雪,有些地方的雪恨不得到人腰部,最浅的也能到大腿根儿。 虽然这阵子天气变化,雪融化了一部分,也实成了不少,可还是很厚。 那猪一掉进去,便陷进去,在雪窝子里动弹不得了。 等盛希平带人追过上来,一看前面的情形,王建设等人都哈哈大笑起来。 “希平,你这一招儿绝了。你看看,那些猪都陷在雪里不能动了。” 是的,除了最大那头猪,凭借着自身体重的优势,一路趟着雪顺着山坡往下跑了。 其他的野猪,全都四肢陷在雪地里,雪地上面一层硬盖儿,猪身子掉不下去,但四蹄儿陷在雪里又不着地无法使力,只能哼儿、嚎儿的在雪地里挣扎叫唤。 盛希平没回答问题,而是端着枪,朝着前头跑的那头猪,连着开了两枪。 第一枪应该是打在了猪后腚上,那大跑篮子中枪了,嗷儿的一声惨叫,身子栽了两下,稳住之后却没停下,拐了个弯继续跑。 正好,第二枪又到了,这一枪打在了猪肚子上。 两枪都没能打中要害,那野猪虽然身子歪了几下,却还是一溜烟的跑了。 盛希平连着打了两枪,伤了猪却没能打死,想要再开枪时,那大野猪已经跑远了。 “哎呀,好可惜,让它跑了。”王建设几个一看,忍不住叹口气道。 “可惜啥?那玩意儿不知道长多少年了,肉又骚又臭的,打死了也不能吃。” 盛希平嘴上虽然这么说,可心里却在琢磨,刚才那两枪分明都打着了,估计那猪也跑不了太远,等会儿必须去追。 “希平,现在怎么办?咱直接开枪,打死这些猪?” 这时候,李正刚和郭永平他们也带着人追上来了,一看眼前的情形,这些人直接就傻了。 这是什么情况?那些猪咋回事儿?怎么都站在雪地里一动不动的? “这时候了还开什么枪啊?建设,赶紧墩刀,下去杀猪。” 盛希平一听就笑了,都这时候了还开枪,多浪费啊。 “你们杀猪,别忘了那边山坡上被打死还有踩死的。我跟上前头那大跑篮子,看看能不能把它干死。” 其实这么打的跑篮子,已经不好吃了。 可是这打猎的人嘛,多数都一样,骨子里还是图刺激的。 这些猪打的太轻而易举没啥意思,盛希平就想去会会那头大跑篮子。 王建设和陈维国一听,哪能让盛希平一個人去追啊?于是他俩也跟着一起。 “海宁,李哥,你们带人杀猪,记住了,赶紧开膛。 最好用木头把猪肚子支起来,那些下货也都带回去,别扔在这儿了。” 这么多猪的下货敬山神爷?那不是开玩笑么? 万一哪个人冒冒失失闯过来,看着一片树上都是什么东西的心肝肺肠子啥的,不得吓晕过去啊? “找个人回去报信儿,让王书记调几个人过来,往回运猪。” 这一片都是猪,光是动手宰杀也需要不少时间呢,更别提往回运了,必须找帮手。 “得嘞,你们放心吧,这边交给我们。” 高海宁把自己带的干粮从兜子里拿出来,扔给盛希平,张志军和潘福生也同样,把干粮都给了盛希平他们。 这是怕他们三个追的太远,饿了没东西吃。 接着,众人抽出短刀,各自砍了根棍子墩上刀,然后就上前去,收割胜利果实。 猪陷在雪地里一动不动,那还不就是任人宰割么? 就见高海宁举起刀,猛地刺下去,再往外一拔,一股鲜血瞬间喷了出来,那猪哽哽儿几声儿,便没了气息。 高海宁打样儿,其他人也学着手持利刃,宰杀野猪。 这时节天气虽然暖和了些,可大家进山穿的还是大棉鞋。 这年月的棉鞋普遍都大,因为不是直接穿双袜子就穿鞋了。 多数人要在袜子外面,再套一层毡袜子,然后再穿上五眼儿黑色大头棉鞋。 有的人,甚至毡袜子里面还套一层毛袜子呢。 可想而知,这鞋最起码比夏天的大俩号儿,要不然根本套不进去那么厚的毡袜子、毛袜子。 鞋大,雪上面那层盖儿也硬实,所以大部分人走在上面不会掉进雪里。 即便是有几个倒霉蛋儿掉进去了,目前这雪最深的到大腿下,反正在雪里也能挪动着,怎么也能把猪杀了。 盛希平这时候可就不管那么多了,跟王建设、陈维国二人,顺着山坡出溜下去,沿着那只大跑篮子的足迹往前去追。 野猪要是被惊到了,那肯定是一路飞奔玩了命的跑,一直得跑到下午三四点钟放食儿的时候才停下来。 但是这头大跑篮子之前挨了盛希平两枪,伤的不轻,尤其是第二枪,打中了猪肚子。 盛希平查看了沿途的血迹,颜色黑红,估计是伤到内脏了。 这猪肯定活不成,追上打死是早晚的事儿。 而且,山里追猎物也有些门道,这些猎物要是受了伤之后,不能紧追不舍。 越追,前面的猎物就跑的越快,就好像感觉不到疼似的,一直死命的尥。 可要是后头追不上的情况下,受伤的猎物察觉到没什么危险了,就会松懈下来,找个地方休息养伤。 可大多数时候,这一趴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所以盛希平没让王建设他们没命的往前跑着追,大家就慢悠悠跟在后头,顺着蹄印和血迹往前撵。 路上三人还拢了火堆,烤了点儿干粮吃,好好休息,充分补充体力。 之后,三人顺着野猪留下的痕迹一直往前追。 这两条腿的怎么也比不上四条腿的速度,再加上中途他们还吃饭休息了,所以这一追,就到了下午两点多,也不知道走出去了多远。 “等会儿,好像前面动静不对。” 正往前走呢,盛希平忽然听到些不太对劲儿的声响,立刻拽住那俩人。 逆风,前面的声音听不真切,盛希平隐隐约约听见,远处传来阴惨惨的嚎叫声。 那不是猪在叫,反倒像是狼的声音。难道说,前面有狼么? “希平,怎么了?”王建设瞧见盛希平一脸凝重的模样,忍不住小声问道。 “你细听,是不是前面有狼在叫?”盛希平往前指了指,示意王建设他们细听。 这边本身逆风,王建设他们又没那么好的耳力,除了风声之外,根本听不见别的动静。 “不可能,最近几年,咱林场周围已经很少有狼了。 我听我爸说过,前些年咱这儿驻过部队,进山清剿了好几次狼呢。 那回你背了头狼回家,我爸还说奇怪呢,好几年没听见谁进山遇见狼了。” 王建设摇头,觉得盛希平过于小心了。 “对,我爸也这么说过。” 他们几家都是最早来到前川林场的那一批,知道的肯定比别人多。 “不对,肯定是狼。”盛希平摇头,他非常确定,自己听到的是狼叫。 “你们别忘了,狼的繁殖能力挺强,母狼有时候一年生两窝,一窝少的五六只,多了十来只。 距离清剿都多少年了,还不许它们再重新繁衍起来么?” 盛希平始终对这种说法存疑,没有人打狼,狼群肯定会泛滥的。 以前狼群生活在保护区里,可要是狼群繁衍太过,肯定会争领地争食物。 最关键的,这些年老虎越来越少了,即便是保护区里面,老虎的数量也是锐减。 狼没有了主要天敌,种群繁盛起来,还是很容易的。 见盛希平如此笃定,王建设和陈维国也拿不准了。“那怎么办?咱们这就往回走,不追了?” “怎么办?管它是狼是虎,咱手里的枪也不是烧火棍。” 盛希平根据刚才听到的动静判断,前面应该是有狼,但不多。 仗着他们三个都带着半自动,兜子里还有几十发子弹,盛希平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过去看看。 他们现在所处的位置,应该是在曙光林场的东南,离着王建设他们说的那个张莲香小山没多远了。 第二百五十四章 猪砂 三人商议了一下,都觉得这么大的野猪,他们仨肯定没能耐带回去。 再说了,这猪太大,肉肯定又柴又骚特难吃,带回去也没啥用,难不成还能留着当标本咋地? “那就这样,咱把猪肚子、苦胆都摘下来,再把猪头卸下来带回去,证明咱打了头大野猪就行。” 这猪不知道长多少年了,猪肚子里头肯定全都是疔,绝对是好东西。 除了猪肚,这野猪胆也是药材,具有清热镇惊,解毒生肌的功效。 可以治疗癫痫、小儿疳积、产后风、目赤肿痛、疔疮肿毒、烧烫伤等。 尤其是治疗产后风,深受朝族人的推崇。据说野猪胆是朝族妇女分娩后,必备的补品。 以前听人说,朝族妇女不坐月子,生完孩子起来就喝一瓢凉水,孩子三天就背着下地干活。 是不是跟朝族妇女吃野猪胆有关不清楚,但这东西绝对有用。 野猪肚、野猪胆都有药用价值,肯定带走留着备用。 至于猪头,那就纯粹是为了凑数用的,好证明他们打了头大野猪啊。 至于其他肉食啥的就算了吧,真的是带不走,而且带回去了也吃不了。 “咱们把这些带回去,明天早晨咱早早就来,指不定还能有惊喜。” 这么大一只死掉的野猪,得是多少食肉动物的口粮? 盛希平推断,接下来几天,肯定会有不少猎食者闻着血腥气赶过来。 只要他们埋伏在附近,想要打到猎物,那不是很容易么? 王建设他们一听,也是眼前一亮。“要不然,咱今晚就回来得了。” 这俩家伙,比盛希平还着急呢。 “可别,这大晚上乌漆嘛黑的,能不住在山里就尽量别,太危险了。” 盛希平赶紧摇头。“别的不说,万一还有狼呢?三五只狼也就罢了,这要是来一群狼呢?” 盛希平是队长,万一这些人出点儿啥问题,岂不是要他负责么? 那俩人一听也是,索性放弃了这个想法。 然后王建设和陈维国动手割猪脑袋,盛希平蹲下来,从那一堆乱七八糟的猪下货里,找猪肚和猪胆。 野猪大,那猪肚不用说,也好大一个,估计里头还有昨晚上吃的萫子、松子啥的,沉甸甸的分量不轻。 第二百五十五章 拖拉机运猪 “希平,你们回来了,咋样儿?追上那大野猪了没?” 高海宁端着枪正四处看呢,一瞅盛希平几个从岗梁子下来,急忙就大声喊道。 盛希平他们在岗梁子上刚往下走,高海宁等人在半山腰,离着远,看不见具体情况。所以高海宁才大声问的。 “追上了。”盛希平三个大声应和。 一听说最大的那头野猪也追上了,可把山腰上这几個人高兴坏了。 那一头大野猪能顶三头猪的重量,这回儿春猎大比武,他们林场肯定能赢。 说话间,盛希平三人拖着狼和猪头走到了近前,高海宁等人仔细一打量,都愣住了。 “希平,野猪呢?咋没拖回来啊?”众人没忍住,问道。 “那猪太大了,七八百斤沉,我们仨咋往回拖啊,根本拖不动。 我们把猪头割下带回来了,剩下猪肉扔在山里呢。” 盛希平翻了个白眼儿,这些人把他们当啥了?牲口啊,还能拖动七八百斤沉的大野猪? “这是俩狼,我们追上的时候,这俩家伙正啃那猪呢,被我们直接给打死了。” 走到近前,盛希平拎着那只狼往前一扔。 “野猪肉就放在山里当诱饵,明天咱早点儿上山,看看能不能再收拾点儿什么野兽回来。”盛希平稍微解释了两句。 王建设也把猪头往前一扔,大家伙儿一看,好么,这野猪大,那猪头也那么大个儿。 “我草,猪脑袋都这么大?这家伙赶上头牛了都。” “嗯呢,这么大的跑篮子肉没法吃,我们就没出那个憨力。 带回来个猪头,让大家看看,也就行了。”王建设他们在旁边解释了句。 “对了,你们数没数,咱今天一共杀了多少头猪?” 说实话,王建设他们还真的挺好奇,那一群猪到底有多少只? 一提起这事人来,高海宁几个可就来了精神。 “希平,建设,你们猜猜,咱这一次连大带小一共打了多少头野猪?”这些人还不肯直接说出来,故意卖关子。 “估计有七八十头吧?反正不少。”盛希平想想,这个猪群挺大,估计七八十头没问题。 “要是加上你们杀的这只大跑篮子,一共八十八只。”高海宁眉飞色舞的说出个数字来。 “这么多啊?哎呦,那可真不错。 回头我跟王书记商议一下,咱们各家分一些,剩下的直接卖出去得了。” 总共上山四十个人,弄了八十多头猪,平均每人分两头? 天爷,这要咋吃啊?算了,还是想办法卖出去一些吧,得了钱大家伙儿分了不是也挺好么? “哎?还真是啊,这么老多,咱吃不完啊。” 高海宁他们光顾着高兴去了,根本就没想其他事情。 此时才明白过来,这么多猪,整个儿林场每家每户分一些都够了。 “哎呀,看起来咱这层次跟希平比不了啊,咱光想着吃去了,人家能想到换钱。”有的人感慨道。 盛希平摇摇头,没多说什么。 正好这个时候,不远处有嘟嘟嘟的声音传来,地面似乎也跟着震动。 一听就知道,这是林场的拖拉机,再一看,四辆拖拉机后头搭载着霸王圈、送人斗,正冒着黑烟嘟嘟嘟开了过来。 李正刚等人拖了十多头猪回去,跟王家川他们一说,王家川等人直接就懵了。 他们在林场这么些年,也听说过不少猎人打野猪的事儿,可从没听过一下子打了八十多头猪的。 像之前盛希平他们一下子弄三头猪一只黑瞎子,那就够震撼了。 没想到这回,盛希平带人进山第一天,竟然就打死了八十多头猪? 天爷,这得是多大一群猪?还有,这些年轻人是怎么打死这么多头猪的?太不可思议了。 场部这些人都好奇,拽着李正刚问东问西。 李正刚一看,今天要是不给他们讲明白,估计这些领导是不能让他离开。 于是就大致的讲了一下打野猪的过程。 直把王家川等人都听的目瞪口呆,谁也没想到,盛希平能用这一招,把七八十头野猪一锅端了。 “快,用大喇叭喊,把场里的拖拉机手都叫来,让他们开着拖拉机,后头牵着霸王圈、送人斗,赶紧上山。 山上还那么多猪呢,不能留着过夜,不然容易招来兽群。” 王家川激动的脸都红了,忙招呼人去广播室。 “把食堂李师傅叫来,让他们拽一头猪过去,赶紧收拾了,晚上做一顿好吃的,给希平他们庆功。 其余的猪暂时就放在场部,等希平回来,问问他们怎么处理。” 王家川反应挺快,立刻把事情都安排了下去。 广播室那边立刻用大喇叭喊人。 这个时候林场没啥活,工人都在家闲着呢,一听说上山拉野猪,大家伙儿也都挺好奇。 这是打了多少猪啊,四十个小伙子不够用,还得另外喊拖拉机上山? 有人就说,场里净瞎胡整,好好的放几天假休息休息不好么?非得跟大碱场一起整什么春猎? 还喊人去拉猪?就那群嘴上没毛的小年轻儿,他们能打着几头猪啊?自己弄不回来,还得别人帮忙? 场里也是,还真听他们的,用拖拉机去拉?真能开玩笑。 几个拖拉机手倒是没怠慢,立刻穿戴整齐了去场部。 一到场部就发现,院子里头横七竖八躺了十来头猪。 可把这些拖拉机手高兴够呛,急忙进屋打听。 得知盛希平带人打了八十多头猪,搁在山里弄不回来,几个拖拉机手二话不说,直接赶往拖拉机库。 打着了火从机库里出来,然后挂上霸王圈、送人斗,喊上李正刚等人,就这么嘟嘟嘟冒着黑烟往林子里开。 盛希平他们进山是哪里近走哪里,可拖拉机进山不能这样,得走树木少的路。 好在林场的人都熟悉地形,李正刚指挥着拖拉机,沿着以前的旧拖拉机道往里走,没有拖拉机道,就从沟塘子走。 得亏是这种履带式拖拉机,大部分地形都能跑,一行人就这么七拐八绕,终于开到了高海宁他们等候的位置。 “希平回来了?追上那头野猪了没?快点儿,招呼人往车上抬猪吧。 王书记一听说咱打了这么多头猪,特地把四台拖拉机全都给咱派过来了,这回一下就全都能运回去。” 拖拉机停在山坡下,李正刚跑上来,招呼众人赶紧往下抬猪。 见到拖拉机,大家伙儿也来了劲头。 于是众人或拖或拽,再不然就两三个人抬着,把地上一头头野猪,全都弄到了山坡下。 拖拉机伸出搭载板,众人抬着猪扔到后头霸王圈或者送人斗里头。 就连拖拉机的司机,见着这情形也忍不住了,纷纷下车来,帮忙抬猪。 众人忙活了近一个多钟头,总算把猪全都装上车。 接着李正刚吆喝众人,能进驾驶楼的就进驾驶楼,不然就坐到后头斗子里,正好连人带猪,一起拉回去。 这群小伙子一个个身轻体健,轻轻松松就上了车。 清点人数确定没落下哪个之后,司机发动拖拉机,载着几十头猪还有人,缓慢的朝着林场行驶。 等四台拖拉机回到场部时,已经五点多钟了。 原本应该是各家各户做饭的时间,然而今天却没几家冒出炊烟。 反倒是场部外面,不知道多少人守着,都是得知了消息,跑来看热闹的。 拖拉机开到近前,李正刚和盛希平赶紧跳下来,指挥着众人,把野猪卸下去。 周围看热闹的人一看,好家伙,这得是多少猪啊? 王家川和郑先勇等林场的干部也都在,大家伙儿这会儿都美的,脸上笑开了花儿。 “好,希平啊,今天这活干的漂亮。我这就打发人去碱场喊人,过来验收一下成果。” 王家川高兴极了,忙招呼过来个半大小子,让他去大碱场那头,把刘玉江等大队干部请来,验收一下成果,顺道登记一下数目。 既然双方说好了,大比武,那肯定要有个输赢。 八十八头猪,两只狼,这个战绩,估计后面就算是林场这边啥都打不着,也稳赢了。 “书记,我刚才琢磨了一下,这么多猪不能都放在外头。 如今这天气没有冬天那么冷,堆在外面冻不实,就容易变质。 再说了,这么多死猪,血腥味儿太大,就怕招来啥野兽。 我看不如这样,咱等会儿就把这些猪都收拾出来,狩猎队这四十个人,每人分五十斤肉。 再挑出三五头母猪、黄毛子,赶紧安排摩托卡送到局里去,让局领导们也跟着高兴高兴。 剩下的,两毛钱一斤,直接卖掉得了。” 盛希平找到王家川和郑先勇,跟他们商议怎么处理这些肉。 “还有刚才上山帮忙的司机,每家也给分二十斤肉。 另外剩下的头蹄下货,留给食堂一部分,剩下的谁买肉就分点儿,也不要钱,拿回去收拾好了一样吃。” 开春这时候,家家户户都没啥菜吃了,只能啃咸菜,还有去年秋天晒的干菜。 干菜没有油水不好吃,可没菜吃的时节,谁也顾不上那么多。 猪头蹄下货这些虽然算不上啥好吃的,好歹也是肉啊。 洗干净收拾好了,加上各种调料炖上一锅,一家子也能美美的吃上好几顿,不挺好的么? “哎呦,还得是希平啊,想的真周到。 你看我们几个,光顾着高兴去了,都没寻思这些肉咋安排。” 不等王家川说话呢,郑先勇倒是抢先开口了。 “嗯,希平说的这办法行,那就这样,赶紧动手收拾肉吧。 希平,帮我挑三头母猪,三头黄毛子,我这就安排车下去,给送到局里。” 王家川一听,觉得这么做最合理,于是赶紧安排司机,用摩托卡往林业局送猪肉。 还有调度那边,也赶紧联系森铁相关部门。 盛希平忙点头应了,然后给挑出来三头母猪,三头黄毛子,放到一旁。 正好刘玉江等大碱场的干部过来了,众人见面寒暄几句,然后当着刘玉江等人的面儿,这边重新清点地上的猪。 “这个猪头是我们从一头七八百斤的跑篮子身上割下来的,这个猪头是刚才食堂李师傅过来抬猪做菜,特地留下来的。”盛希平给人家解释了一下。 “七八百斤的跑篮子?我的天,你们这回是咋办到的?这是端了野猪老窝啊。” 刘玉江一看这满地的野猪,着实吃了一惊。 “嗯呢,运气好,正好遇见了个挺大的猪群,我们就把猪群撵到背阴坡雪地里去了。” 盛希平笑笑,轻描淡写的说了句。 这群猪,要不是赶上春猎的话,就凭着盛希平他们几个人,根本不可能有这么大的收获。 人手不够用,即便是天时地利都占了也白扯。 别说什么牵着狗去撵,那么大的猪帮,二郎神带着狗进去,估计也得被吓回来。 别以为那些猪好招惹,这样的猪群,估计也就东北虎有那个胆子去照量照量。 “行,运气也是本事,不错。哎呦,这么一看,我们大队第一天就让你们给比下去了啊。 你二哥带着人也回来了,总共打了五六头野猪,两个黑瞎子,还折了好几条狗。唉。”刘玉江叹了口气。 “啊?咋还折了狗呢?黑瞎子挺大?咱家大青二青没事儿吧?”盛希平一听就心疼了,赶紧问。 “大青它们没事儿,是老古他家的狗。 他家那几条狗不算硬,也巧了,偏偏他们遇上了黑瞎子。 几条狗没能定住黑瞎子,反倒是让黑瞎子伤了狗。”提起这事儿,刘玉江也小心疼的慌。 大碱场虽然只有一百四五十户人家,但是猎户多,养狗的也多。 这次春猎,全村的猎户都出动了,那边是分小组进行,或是两三个猎户一组,或是一个猎户带着几个民兵一起,跟盛希平他们集体行动这种不一样。 盛希平知道老古家,也知道那几条狗,确实没有硬茬子,平常打个野猪都勉强,遇上黑瞎子,很容易栽。 二人说了几句,正好摩托卡那头准备好了,于是盛希平指挥着人,把事先挑出来的野猪抬到车上去。 王家川又指派了俩人跟车,一起去局里送猪。 原本,王家川有意让盛希平跟车下去,正好在局领导面前露个脸,对他将来招工有好处。 可盛希平惦记着兜里的猪砂,再者明天一大清早,他们还要上山。 要是这会儿去局里,还不知道啥时候回来呢,耽误事儿。 反正他已经在赵永胜搭上关系了,倒也没必要非得再争这次机会,所以盛希平就推辞了,改让陈维国和高海宁跟车去。 第二百五十六章 卖肉 盛希平这边属实很忙,还得指挥众人把猪都收拾了。 刘玉江一看,他在这儿也帮不上什么,于是陪着王家川说几句话,便告辞离开了。 王家川让人在广播里喊了下,说是今天狩猎队打了八十多头猪,有要肉的,可以来场部,两毛钱一斤往外卖。 其实场部外头就有不少看热闹的,一听说肉往外卖,好多人都赶紧回家商议,要不要来买肉? 这时候家养的肥猪,七毛八一斤,但是要肉票。 野猪肉不如家猪肉香,也没那么肥,但是两毛钱一斤还不要肉票,也属实太让人心动了。 林场不是农业队,农业队可能忙活一年就剩下些粮食,见不到多少钱。 林场不同,林场工资高,物资少,属于是有钱买不到东西。 这时候没菜吃,大家伙儿肚子里头也没啥油水儿,空唠唠的馋得慌。 两毛钱一斤的肉,挺划算的,赶紧去买点儿得了。 一般人家,买个十斤八斤的不成问题,也有的人不差钱,就打算搬上半撇儿猪肉回去慢慢吃。 林场三百来户人家,多数都闻风来买肉,场部外头挤了老多人。 盛希平一看这情形,忙嘱咐扒皮卸肉的人,先把上山这四十个人的肉留出来。 再把几個拖拉机手、场部几个领导的,也都留好放一边儿。 剩下的,才开始往外卖,而且每户最多不超过三十斤肉,避免前面买的太多,后头的人买不着。 那些不差钱想多买的人,一听说每户才给三十斤,都觉得少。 盛希平那头就说,可以搭一点儿骨头、下货啥的,这样一来,打发大伙儿乐呵儿的。 众人从五点来钟进场部就开始忙活,一直忙到了九点多,总算是把肉都分的差不多了。 总共带回来了八十七头猪,没泡称,大约莫能有两万斤。 扣除食堂那边做菜一头,给局里送了三大三小之外,剩下的这些还有一万八千多斤。 这时候的猪瘦,出肉也没那么多,扣去头蹄下货和骨头啥的,再扣掉盛希平他们四十个人,还有拖拉机手和场部领导的肉,最终卖出去六千来斤肉,一千两百多块钱。 第二百五十八章 烤肉当早餐 盛希平这一枪,从棕熊的右眼射进去,直接爆头。 王建设和陈维国打的两枪,一颗子弹射在了棕熊腹部,另一颗打在了屁股上。 棕熊被击中,子弹所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迫使棕熊向前奔跑的身形一缓。 接着,那棕熊又往前走了几步,咕咚一声,栽倒在地。 此时,盛希平离着棕熊倒下的位置,不足五十米。 这也就是半自动,七点六二的子弹杀伤力够大。 要是换成普通猎枪,盛希平根本没有开第二枪的机会,第一枪打出去,他就得立刻转身跑。 能不能跑得掉,就看队友的枪法能不能配合好。 万一队友啥啥不是,没打中,基本上就得成棕熊的早餐了。 幸好,幸好,这次他们带的都是场子保卫科的半自动。 有这等利器在手,加上王建设和陈维国配合的还不错,总算是有惊无险的把这头大棕熊给打死了。 棕熊躺在地上一动不动,可盛希平还是不敢大意,端枪又等了一会儿。 那大家伙趴在地上依旧一动不动,盛希平这才放心,招呼高海宁他们砍几根杆子,想办法把棕熊翻过来。 这么老大的家伙,可不是一两个人能搬动的。 大家费了不少力气,总算是把这只棕熊翻了过来,然后将其开膛破肚,取出熊胆。 棕熊体格大,那熊胆也大,快赶上小娃脑袋了。 不过这棕熊的胆,品质不如黑熊的,单价低,好在有重量,所以也能值很多钱了。 “希平,你先拿着吧。”高海宁把熊胆用白布包裹起来,交给盛希平保管。 盛希平也没客气,接过布包放到了随身挎兜里。 他们四点从家里出来的,这才不到六点,熊胆已经到手了。 大家伙儿都挺高兴,一个劲儿的问盛希平,接下来干啥。是回林场,还是继续在周围守着? “干啥?先吃肉呗,早晨起太早了,根本吃不进去。 这会儿有肉吃了,那还用说?先找個地方拢火堆,然后咱们烤肉吃。” 刚才几声枪响,肯定惊动了林子里的鸟兽,一时半会儿的,这附近不会再有什么野兽过来。 早晨没吃饱,又走这么老远,等会儿还得拖着这么个大家伙回去,肯定需要补充体力。 第二百六十章 狼群 盛希平一直都对父辈所说的,周围林子没有狼这话,报以怀疑的态度。 这些年过去了,当初仅剩的狼群经过繁衍生息,应该已经形成了很大的族群。 种群扩大了,随之而来的就是栖息地太小、食物来源不够等一系列问题,狼群势必会分化。 有一部分狼会离开他们原本生活的区域,向外发展。 之前他们遇见的狼,就是一个证明,世间万物都不是一成不变的,都在变化中发展。 而此刻,远处传来狼那种出气儿小,回气儿大的嚎叫声,回荡在密林山谷之中,混着漆黑的夜色,越发瘆人。 “希平,是狼的声音,我怎么听着好像还不少呢。”王建设猛地睁开眼,低声说道。 “嗯,是不少,听着动静,估计得有十来只。 我早就说过,这周围肯定有狼,不过是离着咱林场远,一般时候没人遇上罢了。” 林场地处山林中,又没那么多人口,实际上跟其他野兽发生资源争夺的机会不多。 狼群有足够的发展空间,有足够的的食物,一般不会主动招惹人类,更不会进村屯祸害牲畜。 这就给人造成了一种错觉,好像林场周围已经没有狼了,实际上,狼只是躲在山林里罢了。 不过,这几天春猎,林场和大碱场这么多人同时进山打猎,少不得要惊扰了山里的野兽。 再加上这几天所获颇丰,也间接影响了狼群的食物供应。 况且狩猎队在山中大开杀戒,使狼群的食物减少,同时血腥气也刺激了狼。 这些狼顺着血腥气过来,找到了死去的大跑篮子,再正常不过了。 当然,这本来就是盛希平想做的事,昨天遇上的那两只狼,保不齐就是狼群的探子。 探子被杀了,没有狼回去报信,狼王就只能再派出更多的狼,出来寻找食物。 那么大一只跑篮子,足够一群狼大吃一顿了,那些贪婪的家伙,怎么可能放过? “把人都叫起来,随时准备着,只要那些狼去吃猪肉,咱们就想办法,把这些狼一勺烩。” 春猎的意义,就是提前扫清林子里隐藏的这些猛兽,确保接下来的副业时间里,人们进山不会被各种野兽袭扰。 狼,最为森林中最阴险残忍的存在,那是必须消灭掉的。 他们十一个人,子弹充足,对付十几只狼应该没什么大问题,来多少就灭它们多少。 就这样,十一個人全都叫醒,收拾好东西,枪里都换上整联的子弹。 然后盛希平带路,众人轻手轻脚的跟在后面,直奔大跑篮子尸体所在位置。 一边走,一边听着前方时不时传来狼群的嚎叫声,那感觉,就像是狼在呼朋引伴一样。 那头大跑篮子七八百斤,昨天被狼掏开了肚子,吃了些肉,今天又被棕熊啃了些。 白天盛希平他们虽然把熊打死了,但是一些食腐的鸟类,少不得也要来分一杯羹。 即便如此,那跑篮子也得剩五六百斤,狼群难得见到这么多的食物,肯定要呼朋引伴一起过来想用美食。 农历三月初,月亮只有弯弯的一勾,整片林子笼罩在黑暗之中。 为了不惊动狼群,大家没举火把也没打手电,就这样在漆黑的林子里,慢慢靠近目标。 远远地,盛希平就瞧着前面有几个黑影,还有几对亮绿色的亮点儿,不用说,那肯定是狼,而且是放哨的狼。 狼群有极其森严的社会分工,有专门做苦力的,有专门捕猎的,也有专门负责放哨的。 地上野猪尸体周围,有七八只狼围着野猪尸体进食,周围有五六只狼,负责放哨。 等那几只狼吃饱了,放哨的狼才能有机会上前,吃几口。 盛希平挥挥手,示意王建设等人分散开,各自找好了角度,发动攻击,不能让这群狼跑掉。 王建设他们一动,少不得要发出声响,那边谨慎的狼群,立刻觉察到了周围有东西。 进食的狼停了下来,抬头往四周打量,那泛着绿光的眼睛,在夜色下更加瘆人。 其中一只狼,在察觉到对面情况不对后,立刻仰起头,朝天发出一声吼叫。 这叫声,是在求援,也是在召集周围的狼。 这是好机会,盛希平自然不肯错过。 百米开外,盛希平立刻端枪瞄准,朝着那头嚎叫的狼就开了枪。 第二百六十一章 夜袭 十来个人,守着火堆,谁也不敢休息睡觉,就这么等着。 春夜里山风依旧料峭冰冷,吹着四周的树枝沙沙作响。 远处,时不时传来几声狼嚎,证明了那些狼根本没走远,还在附近徘徊,想来它们是在集结力量,等待援助。 “别急,咱们只要小心点儿,坚持到天亮就好了。” 盛希平怕这些人胆子小,心生退意,于是出言安慰。 “没事儿,希平哥,我们不怕,别说咱现在手里有枪,就算是烧火棍。 那狼来了,也得跟它们拼一场啊。”张志军几个笑道。 “嗯,只要你们不怕就行,咱人多,手里的家什又好使,狼群赶来,它们来多少,咱就灭多少。 狼也是欺软怕硬的,它们要是见咱厉害,自己就害怕退了。”盛希平笑笑,给众人加油鼓劲儿。 正说话间,忽地就听见狼嚎声由远及近。 接着,远处便出现了几对淡绿色的光点儿,不用说,是狼群过来了。 “都注意,只要看着狼在射程范围内就开枪,但是不能浪费子弹,射击时间要错开。 这些狼狡猾的很,它们会交叉掩护、变线跑位。” 盛希平提醒众人,不要一股脑儿的搂枪就打,一定要注意战略战术,这些狼不好对付。 众人心头一凛,各自凝神注意前面。 四堆火,将周围照量了一些,有火光的映射,众人可以看到一对一对像萤火虫一样的光点儿,朝着这边移动,正是狼群在向他们靠近。 那些光点儿左右飘忽不定,时刻变换着位置,真就像盛希平说的那样,狼竟然会交叉换位,互相掩护。 而且,狼的数目不少,它们是前后包抄过来的。 众人不敢怠慢,端起手中的枪,瞄准了前面那些飘忽的光点,只等狼走到一定范围内,便勾动扳机。 只听见砰砰砰的枪声响起,林子里传出狼惨叫的声音,几只狼中枪倒地。 前面的狼中枪倒在地上,后头的狼对人们手里拿着的这個黑漆漆挺长的家什,心里存了忌惮,不太敢继续向前。 然而就在这时,远处一声狼嚎,那些本来心生退意踟蹰不前的狼,忽地眼神就变了,也都仰起头应和的嚎叫起来。 接着低头将前面中弹倒下的狼叼起来,拖着继续往前走。 那些狼,有的只是重伤了,并没有死,却被同伴当做了盾牌,想一想,狼属实够残忍。 “都小心点儿,那些狼太狠了,它们把受伤、死掉的狼叼起来当盾牌。 咱们打的时候,瞄准了光点儿中间打。” 盛希平专门跟师父练过夜视,所以视力比其他人好一些,隐约可以看见前面的情形,于是急忙出声提醒。 众人一听这话,也是心头一寒。 这狼群确实够残忍,竟然利用同伴的身体当盾牌,够狠。 周围看起来还有不下二十只狼,众人不敢怠慢,一个个屏息凝神,瞄准了光点儿中心,再次开枪。 夜晚射击,对猎手的枪法本就是一种考验,更不用说那些狼还如此狡猾。 这一次射击,对面只倒下了三只狼,这三只,又被同伴叼起来,继续往前走。 “它们已经死了不少同伴,怎么还敢上前啊?真就不怕死么?”张志军一边端枪瞄准,一边嘟囔着。 在他看来,这些狼太蠢了,明知道冲上来就是个死,怎么还往上硬冲呢? “这些本就是狼群里的死士,它们或者是年老体弱,或者是曾经狩猎受了伤,属于狼群中最下等的那种。 它们存在的意义,就是在狼群发动攻击时,第一批冲上去,当垫背。 用来损耗对方的实力,给后面那些壮年狼开路的。 有的时候,它们还是狼群潜在的口粮。”盛希平摇摇头,随口解释了一句。 在狼群的内部,等级森严、分工明确。 怀孕的母狼和小狼崽,属于相对被照顾的对象。 大公狼和青壮年的狼,在捕猎时是冲锋陷阵的主力,其中还有负责侦查的、放哨的、攻击的、掩护的、联络的等等。 那些体弱、带病、伤残的狼,一般会在发动攻击时首当其冲,为整个儿狼群做出牺牲。 放哨、侦查、探路都是它们义不容辞的义务,在狼群与其他野兽争夺地盘和食物的争斗中,这些狼也是第一波发起进攻的先锋和敢死队。 当这些狼死去后,它们的尸体就会成为狼群充饥的口粮。 可以说是用自己的肉体,为整个儿狼群的存续,做出最后的贡献。 所以,这也就不难理解,那些活着的狼,用受伤或死去狼的尸体做盾牌这种行为了。 然而这样一来,就给盛希平他们猎杀狼群,带来了不小的难度。 本来夜晚射击就对枪法要求很高,那些狼还叼着同伴的尸体当挡箭牌。 郭永平、李正刚等人的枪法本就不如盛希平,这样一来准确度更低,连着开几枪,也未必能打中一只狼。 郭永平看着对面已经距离很近的光点,再次扣动扳机,却忽然发现,没有声音。 这时候他突然想起来,坏了,枪里子弹打光了。 郭永平急忙伸手,从挎兜里掏出一联子弹,想要将这一联子弹装入枪膛。 然而就在这个时候,对面的那只狼却趁这机会,张嘴甩开了同伴的尸体,飞身一跃,朝着郭永平就扑了过来。 郭永平正低头换子弹呢,哪里躲避的开?眼见着那狼张着大嘴,就要咬伤郭永平。 “畜牲,滚一边儿去。”忽然,旁边的盛希平一声怒喝,调转枪口,抡起枪托,正好就砸在了那狼的腰上。 狼的腰部比较脆弱,盛希平全力之下这一击,就听见喀哧一声,那狼的脊骨被砸断了。 狼惨叫一声,从半空跌落在地上,后半截儿身子动弹不得了,只能用前面两条腿用力抓地,拖着身子往前爬。 而这个时候,郭永平已经把子弹装上了,于是勾动扳机,砰的一声将这只狼打死。 “希平,谢谢你啊。”郭永平说了句。 “别废话,掩护我换弹。”盛希平枪膛里也没有子弹了。 这些人里面,数他打死打伤的狼最多,子弹用的也快。 刚才他就是想换弹,结果发现对面的狼扑过来,这才帮了郭永平。 郭永平会意,立刻端枪朝着前面光点就来了一下子。 这下没能打中,但是却给盛希平争取了时间,于是盛希平顺利换弹,然后再次开枪,打死了对面刚想扔下同伴飞扑过来的狼。 “都注意点儿,互相掩护换子弹。”盛希平高喊一声,提醒其他人。 半自动弹仓里可以装十发子弹,他们从窝棚出来的时候都是装满的子弹的,挺过狼群的几次冲锋后,众人枪里的子弹,都剩下不多了。 幸好,此时对面稀稀拉拉也就剩下五六对眼睛了,十一个人对付这几只狼,能从容些。 半自动的弹仓不是非得整联换,也可以一颗一颗的装进去,只是不如整联换方便。 但这个时候也顾不上了,谁还管整联还是单发?能换上子弹用就行。 十一个人互相掩护着,都把子弹再次装满。 而这个时候,远处又是一声狼嚎。 对面剩下的这五六只狼,在听见狼嚎之后,忽然停止了进攻,将同伴尸体扔在地上,转身就跑。 这应该是领头的狼发现,对面这些两脚兽实力太强,而狼群损失严重,所以下令暂时撤退,另外再想办法偷袭。 狼群撤走,盛希平等人多少松了口气。 众人端着枪又等了一会儿,不见狼群转回,这才放心。 “希平,现在怎么办?”李正刚问盛希平。 盛希平抬手,看了看表,马上就一点了。 “手电呢?咱分成两组,打着手电把死了的狼都归拢一起,拽到咱住的窝棚跟前儿。 然后回去收拾收拾东西,稍微休息两三个钟头。三四点钟,天就放亮儿了,到时候咱就动身往回走。” 他们出来的时候,每个人身上配了三四联子弹。 刚才打那些狼,基本上都用了一联多,剩下的虽然不少,可万一狼群重新聚集再围过来,剩下的子弹也未必就够用。 最主要的是,此刻林子里一片漆黑,对他们来说实在不利。 所以盛希平的意思,他们撤回窝棚那头,只要再坚持两个多钟头就行。 这个季节天亮的早,三点多不到四点,外面就挺亮堂了,只要天一亮,对付那些狼就容易很多。 “行,那就听你安排。” 大家伙儿早就习惯了听盛希平指挥,于是众人分成两组,有人打着手电筒四处找,有人端着枪护卫安全。 第二百六十三章 有了 狼群覆灭,头领被杀,盛希平等人大获全胜。 于是众人将地上这些狼的尸首都收拾起来,数了数,总共二十五只狼。 那只青毛大公狼体型最大,应该就是这群狼的狼王。 其他的狼也体型不小,而且多数是公狼,皮毛都特别完整,毛管儿发亮。 “这一张狼皮,是不是能卖几十块钱啊?”李正刚用手摸了摸死狼身上的毛,稀罕的很。 “这玩意儿做件儿皮袄穿,冬天得挺暖和。” 眼下还不到动物换毛的季节,狼毛也是细绒多些,粗针毛少,手感确实挺不错的。 “嗯,这时候的皮毛拿回去熟了,做皮袄、帽子啥的都不错。 回去咱算一下,一家分几张皮子,想卖就卖,不想卖就自己留着用。” 盛希平也摸了把那皮毛,确实还行,不经常打猎的人家,很难弄到这样的皮张。 二十多只狼,要是直接拖回去太累了,盛希平就说,留下五六只,尤其是那只头狼,一定要留下,回去问问局里要不要。 其余的索性就地扒了皮开了膛,皮张和肉留着,内脏啥的都不要了,这样还能轻一些。 打狼费了些时间,等着把这些狼皮处理完,已经是早上六七点钟了。 众人一晚上没睡,此时又困又累,赶紧拖着狼,扛着狼肉狼皮啥的,沿着原路慢慢往回走。 等他们走出林子回到林场,都快八点了。 盛希平带人,把那几只完整的狼送去了场部,让王家川打电话问问局里还要不要了。 如果不要,这边就赶紧扒皮开膛,别耽误了。 王家川打电话到局里,局里一听说是狼,就表示不要了。 毕竟昨天已经送去了两只狼,这东西有几只做标本就行,谁也不能在博物馆里弄一群狼。 “家川啊,省里对咱送去的棕熊十分满意。 那边还说了,可以打几只猞猁、花豹、黑熊啥的这些猛兽。 再不然抓点儿獾子、貉子、水獭、紫貂啥的小型动物也行,狼太多了,用不上那么多。” 全省下面多少个林业局?多少个林场? 谁不想在省领导跟前儿露個脸?命令一下达,不少林场都表示,打着狼了。 一只两只是稀罕,太多了谁还惜的要啊? “净想美事儿,出钱不多吧,还专想玩那难度高的。”王家川挂了电话,就在那儿吐槽。 猞猁、花豹,那是轻易能打着的?他在林场这些年了,也就前次盛希平打了只豹子,好歹算是开了眼。 那东西机灵又有本事,可不容易打。 再说了,就算打回来,一张豹子皮或者猞猁皮都能卖四五百块钱呢,就凭局里那抠门劲儿,估计也给不上价钱,莫不如都留下来得了。 “希平啊,你们连着好几天上山,也都累了。 我瞅着这春猎到今天结束得了,大碱场那头就算是再怎么撵,也比不上咱了。” 春猎第一天,盛希平他们打了八十八头猪,两只狼。 昨天打了一只棕熊,昨晚到今早晨,又划拉回来四十多只狼。 这个战绩,那是相当不错了,要多少是多啊?该收手就收手把,别没事儿找事儿了。 “嗯呢,是该休息了,怪累的。那行,书记,我们就先回家了啊。”盛希平笑呵呵的点头答应了。 一行人出了林场场部,然后把这些狼皮狼肉分开。李正刚等人各分走三张狼皮,盛希平是把头,多拿一份儿。 忙活好几天,昨晚又没怎么睡,确实累的慌。 盛希平回到家,把狼肉和皮张交给张淑珍之后,回西屋到头就睡,连午饭都没起来吃,一直睡到下午。 春猎为期七天,盛希平等人中间休息一天后,又带着狗进山转悠了两天。 可能是春猎的缘故,林场近一些的林子里,猎物没那么多了,大家伙儿转悠两天,也只是打了两头野猪回来。 转眼间,七天时间过去,大碱场那边后面几天收获倒还可以,但是总体数量跟林场还是比不了。 今年春猎,林场胜出,场里给狩猎队这四十个小伙子,每人发了个茶缸还有条毛巾。 参加春猎,得了钱和肉,还拿了奖品,也算是挺不错了,大家伙儿都挺高兴,直喊着明年还继续办春猎。 春猎结束,也四月末了,马上就是林场的春季造林大会战。 在造林大会战之前,去年这些伐区,还得再进行一次大清。 就是将地面上遗漏的木头、枝丫柴全都清理干净。 纯机械化作业区,如果锯手干活毛糙,很容易造成木材被大雪覆盖,后期找不到木头的情况。 这些木头都挺大,说实话直接烧毁真的很可惜,但是没办法。 伐区离着林场居住区太远,现在拖拉机也上不来,被遗漏掉的木头根本没办法拖拽下去,所以就只能想办法清理。 大清,一般是用火清,就是把那些枝丫柴等都集中到一起,晾晒几天后,点火焚烧掉。 但这个时节正是森林防火的戒严期,火清一旦操作不当,很容易就会引起火灾。 所以这几年,工队一般都是填埋法和火清相结合。 填埋法不用说,就是用铁锹在地面上挖坑,然后把木头埋进地里,过几年就腐烂了。 还有个办法,就是把遗漏下的木材,想办法扔进沟塘子去。 这个时候山上积雪融化,沟塘子里都有水。 把木头扔在沟塘子里,木头会漂起来,没办法就得用枝条将木头别住,不让木头漂起。 等着过一阵子,沟塘子里的淤泥越积越多,那木头也就看不见了,过几年慢慢腐烂掉。 大多数时候,工队干活都很仔细,不会有太多遗漏。 只偶尔有那么一两根木头,也真是没办法,山上的雪太大了,一旦被雪捂住,很难找到。 得亏盛希平他们工队的锯手李大壮干活慢了点儿,后头的工人又跟的紧,所以青年突击队所负责的伐区内,没有出现木材遗漏的情况。 大家也只是把一些枝丫柴归拢起来,晾晒之后点燃烧成灰,正好还林。 忙活了几天,大清工作总算结束,林场也把压着的最后那部分工资,发给每个人。 “媳妇,这是今天刚发的工资,你先放起来。” 发了工资,盛希平乐呵呵的把钱交给了周青岚,让她放好。 盛希平满心欢喜的把工资递给周青岚,满以为媳妇能挺高兴。 结果却发现,周青岚神色恹恹,没精神,气色也不太好。 “媳妇,你咋了?哪里不舒服么?”可把盛希平吓坏了,他媳妇是不是生病了? “也没咋,就是感觉身上不得劲儿。上午在学校讲着课呢,就觉得头晕难受。 可能是最近备课啥的累着了,多休息休息就能好。” 周青岚扶着头,她也不知道咋回事儿,反正就觉得身上不得劲儿,难受。 可要具体说哪里难受,她还说不上来。 “哎呀,那肯定是让学校里那些熊孩子给气着了。 要不然人家怎么说,家有三斗粮,不当孩子王呢,这老师不好当,跟着他们操心受累、生气上获得。 要不然,你辞了学校的工作,回头我再帮你想办法,干别的?” 盛希平一听,就觉得媳妇是被学生气着了。 “没有,我们班的学生挺好,都挺听话的,没人气我。 谁要是敢不听我的话,咱家老六能捶死他。” 现在,盛希泰可是周青岚的忠实拥护者,不管是谁,敢在课堂上捣乱不听话,下课盛希泰就去揍人家。 要知道,盛希泰那体格在,一般的孩子哪里是他对手? 别看盛希泰在家乖的跟猫儿一样,其实在学生中间,还是挺有威信的。 “要不是气的,那估计就是累的。 你不是说,过几天有公开课么?是不是你最近几天准备公开课累着了啊?” 盛希平也想不明白,只能猜疑着,可能媳妇是累着了。 “你啊,就是太要强,这公开课还那么重视。其实这些玩意儿都是走过程,糊弄着差不多就行。” 周青岚白了自家蠢男人两眼,“你懂啥啊?净瞎胡说。 你以为公开课是谁都能讲的么?只有优秀出色的老师才能讲公开课。 尤其是这一次,局里主管教育的领导也会来,这关系到将来我转正的问题,那是能随便糊弄的么?” 周青岚好不容易当上了老师,每个月有固定工资,她很珍惜这次机会。 再者,她也是真心喜欢当老师。 公开课,是学校对老师教学水平的一种认可,全校那么多老师,校长就安排了周青岚和六年级一个老师讲公开课,足以证明学校对周青岚的重视。 这种情况下,周青岚肯定得认真准备,生怕有半点儿差错,哪能像盛希平说的,糊弄过去就行? “得,得,是我错了,我这不是也是关心你么?” 天大地大,媳妇最大,周青岚一变脸,盛希平立刻举手投降。 “一天天的净耍贫,平常看你挺稳重的,在你那群小哥们儿跟前儿,就跟小老头一样。 到我这儿,比班级里的学生还像小孩。”周青岚被盛希平逗的扑哧一笑。 盛希平刚要说话,就听见外屋张淑珍喊吃饭。于是小夫妻俩从西屋出来,赶紧帮着端饭端菜。 四月末五月初,大地里的积雪已经融化干净了,地里的野菜开始冒头。 从这时候开始,一直到六月初,基本上就是吃野菜的季节,也是盛希泰口中,吃草的时候。 上午得空,张淑珍拎着筐和镐头进地里,刨了些小根菜,还有荠菜、婆婆丁啥的回来。 小根菜洗干净了切碎,打上俩鸡蛋搅合一下,加点儿盐等调料,可以炒了吃,味道跟洋葱有点儿像,挺好的。 荠菜摘掉根和烂叶子,清洗干净后,搭配着土豆条熬个汤。 张淑珍怕荠菜土豆汤没油水,还特地舀了些大油。 张淑珍炼油爱把油渍了一起混着装坛子里,所以这汤里还有油渍了,可香了。 婆婆丁不好熬汤,就洗干净了蘸酱吃,正好菜园子里的发芽葱也长起来了。 葱、婆婆丁,一起蘸着自家做的大酱,吃起来很清爽。 除了这些,就是炖干豆角丝了。 这时节,酸菜早就倒了缸没得吃,地窖里的白菜、萝卜也吃完了,能吃的除了野菜就是咸菜、干菜。 去年张淑珍晒了好多干菜,什么豆角干、茄子干、黄瓜干之类的都有,装了好几个口袋呢。 到这个时候,就只能把干菜拿出来炖上,好歹搭配着吃。 干菜需要大油水,得亏盛希平这一秋一冬没少往家划拉,盛家光是装大油的坛子就好几个,里头满满都是大油,随便吃。 所以别看是干菜,张淑珍做出来的就比别人家的好吃。 这个季节,桌上还能有这些菜,那就挺不错了。 张淑珍心疼儿媳妇,还特地给周青岚多盛了些荠菜土豆汤,汤里那几块油渍了,也全都盛到了周青岚碗里。 碧绿青翠的荠菜,散发着诱人的香气,要是平常,周青岚能喝好几碗汤。 可今天中午,她就觉得胃里不得劲儿,喝口汤吧,就感觉太油了。 一不小心油渍了跟着进了追,也不知道咋了,就是一阵一阵的恶心。 周青岚捂着嘴跑到了院子里,蹲在角落就是一顿吐。 中午饭刚吃了两口,全都吐了出来了,还是恶心难受,蹲在那儿干呕。 周青岚脸色发白从屋里跑出去,可把盛家人吓得够呛。 盛希平急忙追出来,见媳妇蹲在那儿吐,更是吓了一跳。 “媳妇,你这是怎么了?胃不舒服么?吃坏东西了?” 周青岚摇摇头,“不知道咋回事儿,刚才喝汤就觉得腻,正好吃着块儿油渍了,就恶心的不行,全吐了。” 周青岚十分郁闷,她平常身体挺好啊,没病没灾的,这咋还突然恶心吃不进去东西了呢? 那么好的油渍了,别人家想吃还不一定有没有呢,婆婆好心好意的特地盛给她,她这可倒好,还给吐了。 不知道的还不得以为,她这是故意矫情?可她真的就是吃不进去啊。 “这是咋了?以前你不这样啊?”盛希平傻眼了。 “要不然,咱去卫生所看看吧,可别有啥毛病,再耽误了。” 盛希平担心的不得了,赶紧过去扶起来媳妇,就要带她去卫生所。 “你俩站住,哎呦我的天,啥事情都能去卫生所么? 青岚那是有了,你去卫生所,大夫还能怎么办?” 这时候,一起从屋里追出来的张淑珍,哭笑不得的开口说道。 “啊?有了?”盛希平和周青岚一听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 盛希平低头看着媳妇的肚子,他媳妇有了?这么快?结婚还不到一个月呢,就有了? 第二百六十四章 春忙 “妈,你没看错吧?青岚真的有了?” 盛希平直接傻了,觉得挺不可思议,这是不是太快了? “你个混小子,你懂个屁啊?我这辈子生了你们六個,我还能不知道咋回事儿? 青岚,走,跟妈进屋,你想吃啥跟妈说,妈给你做去。 女人怀孕害口,吃不得油腻,正常,妈单独给你弄吃的,别急。” 张淑珍瞪了儿子两眼,上前挽住儿媳妇的胳膊,说说笑笑的就跟儿媳妇进屋了,扔下盛希平一个人,在风中凌乱。 盛希平瞅着母亲和妻子的背影,哭笑不得。 以前担心这婆媳俩感情不好闹矛盾,他在中间受夹板儿气。 结果呢?人家处的跟亲娘俩似的,合着他这亲儿子倒像是外人了。 得嘞,别管那些,赶紧进屋吃饭去吧,等会儿去商店看看,有没有媳妇爱吃的东西。 媳妇怀孕了,他就要当爸爸了,这下不用再羡慕高海宁,真不错。 就这样,盛希平一脸傻笑的从外面进屋,“妈,你要做啥?我来吧。” 进门就见到张淑珍在厨房不知道忙什么,盛希平赶紧上前,想要帮忙。 “不用不用,你赶紧吃饭去吧。 我也没弄别的,就捞出块儿咸菜疙瘩来,切了给你媳妇儿拌一下。 她现在刚有反应害口,吃不得油腻的,家里这时候也没啥菜,拌个爽口的咸菜,说不定她能喜欢吃。” 张淑珍没让儿子掺和,而是将咸菜疙瘩细细切成丝儿,用水洗了两遍。 接着又切一些葱丝,放到咸菜一起,用醋、味素、香油一起拌了,然后端进屋。 “姑娘,你尝尝妈给拌的咸菜合不合口。 我记得我怀老大那时候,也跟你现在差不多,见了油腥就恶心想吐,最爱吃个酸酸脆脆爽口的东西。 你尝尝这个,要是不行,妈再去给你想办法。”张淑珍满脸笑容的把咸菜放到儿媳妇跟前儿。 周青岚忙活一上午,肚子本来就空,刚才又吐了,能不饿么? 眼前这虽然就是盘咸菜,可一闻那醋的香味儿,周青岚就觉得刚才那恶心的感觉淡了不少。 于是,周青岚夹了几根咸菜丝放嘴里,嗯,酸酸的挺爽口,一点儿也不会恶心。 “妈,还是你会做饭,这咸菜拌的真好吃。” 周青岚瞬间就有了胃口,她也不吃别的,手里拿个馒头,就着咸菜,吃的可美了。 见周青岚吃的挺好,张淑珍这才放心,笑呵呵点头。 那边,盛希平瞅着媳妇吃咸菜吃的那么香,不由得有些心疼。 这怀个孩子反应也太奇怪了,好好儿的菜吃不进去,咸菜倒是吃的欢。 那咸菜哪有多少营养啊?偶尔吃吃还行,不能总吃。 唉,赶上这个季节,啥水果也没有,整点儿啥给媳妇吃? 盛希平心不在焉的吃着饭,脑子里寻思的都是弄点儿啥给媳妇吃。 盛连成是当公爹的,情知儿媳妇怀孕了,他要升级当爷爷,却也不好表现的太关心,只闷头吃饭。 至于那几个小的,根本就不懂咋回事儿,反正看着周青岚正常吃饭了,几个小的也松口气,不停往嘴里划拉饭菜。 吃过午饭,盛希平就出门直奔商店,想给周青岚买点儿啥能吃的东西。 可这个时候,商店里也没啥可买的,最后盛希平买了几个水果罐头、一罐麦乳精、两盒桃酥。 水果罐头没敢买山楂的,以前听人说怀孕的女人吃山楂不好,所以买了苹果和橘子的,味道酸酸甜甜,估计周青岚能爱吃。 麦乳精和桃酥,留着周青岚饿的时候垫一口。 盛希平依稀记得,上辈子他那个媳妇,怀孕后正餐吃不了多少东西,然后又特别容易饿。 盛希平就想着,要是周青岚晚上饿了,可以冲碗麦乳精,再泡两块桃酥,垫吧垫吧。 “哎呀,你给我买这些东西干啥?不用,我跟着大家伙儿一起吃饭就行,不用搞特殊。” 盛希平买回来东西的时候,弟弟妹妹们还没上学呢,所以他一把将媳妇拽到西屋,献宝似的把那一堆吃的放到炕上。 可没想到,周青岚却觉得挺不得劲儿。 盛家这上有老下有小,她一个当媳妇的,哪好说是躲在自己屋里偷吃好吃的啊? “这些,你还是拿东屋去,给咱爸咱妈吃吧,要不然给老六还有云芳云菲她们吃。” “你看你,瞎寻思啥呢?你现在是咱家的重点保护对象,你养好了,孩子才能发育的好。” 确实,在这个年月,很多人的思想都是哪个女人不生孩子? 怀孕生孩子那不是天经地义的事儿么?怀个孕咋了?就比别人特殊啊? 有这种想法的太多太多,不光是男人,就连一些女人,也总爱拿她们以前怀孕生子的经历说事儿。 总说以前条件多苦,啥吃的没有,一样也把孩子生下来了,咋地咋地。 但是在盛希平这里,这套言论绝对不好使,他好歹也是从四十年后回来的,比这些人见识多。 女人怀孕生子这件事儿上,必须重视,怀孕期间营养充足,孩子生下来抵抗力也强,不爱哭闹,少生病。 上辈子,盛希平挺大岁数了才娶媳妇生孩子。 那时候他有钱,人家说什么对孩子好,他就给媳妇买啥,好吃的从来没断过。 反正孩子生下来,确实不咋爱哭闹,白白胖胖的老招人稀罕了。 如今的条件确实没办法跟上辈子比,但盛希平也愿意尽全力,让媳妇吃好点儿,不光是对孩子好,对大人也好。 女人怀孕生子的时候注意饮食,保证营养充足,产后恢复的也好,这些都是需要注意的。 至于说他这么偏着媳妇,家里人会不会有意见啥的,根本不用寻思。 盛连成和张淑珍都是特别通情达理的人,周青岚先在怀着老盛家小辈儿第一个孩子呢,别管男孩女孩,都是老盛家的宝儿。 为了孩子好,给孩子妈吃点儿好的还咋了? 至于盛家那几个小的,更不用说了,盛家可不惯孩子,也别整出些跟晚辈争嘴的臭毛病来。 反正在盛希平这儿,谁也比不过他媳妇儿,比不过媳妇肚子里的娃。 “我跟你说啊,你现在就啥都不用操心,安安稳稳养着,到时候咱生个白白胖胖的娃就行。 对了,你工作咋办?要不然请假吧,省得你成天不舒服,还得管着三四十个皮猴子。” “没事儿,我能上班,班级里的孩子也没那么淘气。哎呀,你就放心吧,我会注意的。” 周青岚一听盛希平要给她请假,立时就不干了。 “我求你了,别小题大做行么?你听说哪个女人,怀孕了就请假不上班的?哪就那么娇贵了?” 这年月,女人当男人使,男人当牲口使。 真的没几个人在乎什么怀孕不怀孕,好多女人都是怀孕了也照样上山下地干活,什么都不耽误。 谁家媳妇要是仗着肚子里有货,偷懒不干活,那是要被戳脊梁骨嫌弃的。 周青岚自觉身体各处都挺好,才不乐意在家无所事事呢。 “我是教书,多轻省的活啊,不比上山、下地干活强百倍?这还要请假,那我不成废物了?” 周青岚坚持自己的想法,就算怀孕了,也不能耽误上班。 盛希平被媳妇这犟脾气闹的没辙了,只能嘱咐周青岚,上课的时候注意点儿,要是觉得不舒服,就请假回来休息。 然后,盛希平又暗地里嘱咐盛希泰,让他平常在学校多照顾点儿嫂子,不许同学们调皮捣蛋。 “大哥,你放心,没人敢惹我嫂子,谁要是不长眼敢气我嫂子,回头我就收拾他。”盛希泰拍着自己的胸脯保证。 “好,这才是男子汉的模样,你好好上课,护着你嫂子,哥以后给你买好吃的。”盛希平揉揉弟弟的脑袋,笑了。 周青岚怀孕的时间短,张淑珍说暂时不宜声张,所以盛家人对外都没提。 反正周青岚照常去上班,家里弟妹们都格外照顾嫂子。 张淑珍做饭做菜也格外用心,专门给周青岚弄点儿合口的饭菜。 家里的事,什么都不用周青岚操心,就连周青岚的衣服,盛云芳和盛云菲顺手就给洗了。 全家上下就一个想法,只要周青岚养好了身体,顺顺利利生了孩子就行。 每年四月末五月初,山上风大、草木干燥,都是森林防火最关键的时期。 这个时候,全场职工都得去山上瞭望塔巡防,一旦发现哪里有火情,需要立刻上报带人扑救。 知青队作为正式职工的补充,这个时候也要上山,盛希平等人都是轮班在山上住。 正好,这个时节山野菜比较多,什么大叶芹、山糜子、山菠菜、胡萝卜蒿儿、刺拐棒儿等等,都开始冒头儿,漫山遍野都是。 盛希平他们是倒大班,值班一天一夜,休息一天一夜。 没啥事儿的时候,盛希平就趁着值班的工夫,去薅一些野菜。 山里野菜有的是,不用走太远,就绕着瞭望塔周围,薅一两个钟头,就能装半袋子菜。 等着轮休下班了,盛希平就背着菜回家,正好,家里饭桌上,也能多几样新鲜的绿叶子菜。 山野菜一般来说都喜油水,炒着吃得放大油,要不然不好吃。 可不是所有人家都跟盛家这样,能存好几坛子油。 所以多数时候,大叶芹都是开水烫过之后,放点儿葱花、咸盐啥的拌着吃。 山糜子烫了蘸酱,山菠菜可以做个汤啥的。菜园子里才撒上籽儿呢,不吃野菜那就只能啃咸菜。 “妈,咱家天天吃这些菜,我都快成兔子了。 好歹包回包子也行啊,咱今年还没吃大叶芹包子呢。” 连着吃了几天野菜,盛希泰第一个受不住了。 当晚上放学回家,盛希泰看见盆里是鸡肠菜蛋花汤,桌上是拌大叶芹、山糜子蘸酱,这下终于忍不住了,跟父母吐槽。 每到开春这段时间,盛希泰就感觉自己跟食草动物差不多,成天吃草了。 “吃吃吃,一天就长个吃的心眼子,就你会吃是吧?还包子呢,我看你像包子。” 张淑珍气的白了小儿子两眼,这时候家里正忙,盛连成和盛希平这爷俩换班上山,总有一个不在家。 也不能做了好吃的,还有人吃不着吧? 张淑珍嫌弃归嫌弃,第二天盛希平回来的时候,她还是挑了些大叶芹烫了,又翻出一块儿腌好的咸肉浸泡洗干净剁碎了。 就这样,包了一回咸肉大叶芹的包子。 等着树叶放绿,地面的新草也发芽长起来,就没那么容易起火了。 山上护林防火的人,陆续撤下来,因为接着还有任务,林场的造林大会战,拉开了序幕。 每年五月中旬,都是林场更新造林大会战时期,这个时候,同样是全场上下一盘棋。 别说职工了,就连职工家属和小学四年级往上的学生,全都得上山参加更新造林工作。 周青岚教的是三年级,不用上山参加造林工作,但学校也给三年级往下的学生,安排了爱国卫生活动。 在场区范围内的道路两侧、河套边清理垃圾。 这个活相对轻松,正好周青岚带着孩子们负责道路两旁的垃圾清理工作。 孩子们捡起地上的碎玻璃、烂木屑等杂物,下午,周青岚还带着孩子们,把三年级教室的玻璃都擦了一遍。 入冬时候贴了封窗条,还用塑料布封了窗。 这时候天气暖和了,塑料布起下来,封窗条撕掉,正好擦干净玻璃,亮亮堂堂的上课。 忙活完学校的事,放学后周青岚急忙回家做饭。 盛家除了周青岚和盛希泰俩人之外,就连张淑珍都上山参加造林任务去了。 总不能大家伙儿上山忙活一天累得够呛,回家来还清锅冷灶没东西吃吧? 于是,在家的周青岚和盛希泰,就得承担起做饭的任务。 好在盛希泰这几个月成长的很快,比以前也稳重了许多,帮着烧火、摘菜啥的都挺溜。 家里东西两个锅灶,正好一锅蒸馒头,一锅炖茄子干豆角干,再切点儿咸菜。 家里有盛希平他们上山带回来的野菜,烫了拌上,晚饭也就出来了。 等张淑珍他们忙活一天,腰酸背疼、饥肠辘辘的回到家,一进门就闻到了扑鼻子的饭菜香气。 “哎呀,姑娘,你在家做饭了? 不用,我回来做就行了,你看你这双身子,白天在学校就够累了。” 张淑珍进门一看,儿媳妇正站在锅台边上,从锅里往外捡两合面馒头呢。 如今家里条件好点儿了,两合面馒头里面苞米面少,白面多。 那馒头蒸的也好,喧腾的冒着热气儿,一看就好吃。 第二百六十五章 烙煎饼 往年这个时候,张淑珍跟着上山一天,到了傍晚回家,还得忙活做饭。 今年有儿媳妇在,领着老疙瘩就把饭菜做出来了。 大家伙忙活一天饿着肚子到家,进门就有热腾腾的饭菜,大家都说,家里多了个人,确实不一样了。 于是众人洗了手,一起把饭菜收拾上桌吃饭。 一边吃着饭呢,几個上学的就讲起来他们在山上的那些趣事儿。 “嫂子,你不知道,我们班的辛友林,今天从霸王圈上头掉下去了。” 盛云芳想起早晨发生的事儿,赶紧给家里人白话一通。 这么多人上山去植树造林,林场的通勤车不够用,就在后头又牵引了霸王圈、送人斗啥的。 造林会战出发的都早,孩子们在家没睡好,到了车上还困。 车正开着呢,辛友林坐在霸王圈里,迷迷糊糊就睡着了。 那霸王圈的底部有缝隙,如果是大人的话没问题,掉不下去,可偏偏是个孩子,而且还睡着了。 辛友林睡着觉,一不留神,就从霸王圈的缝隙里漏下去了。 得亏车是开往高台河方向,是上坡,车开的慢。 辛友林掉到枕木上,摔醒了,便爬起来往前追。 有人发现后,示意内燃机停下来,才把辛友林拽上去。 等着到干活的地方才发现,辛友林的要磕在枕木上,青了一大片,不太敢动弹。 “老师说,辛友林这样子不能干活,让他明天在家休息,等着养好了伤直接回学校上课。” 盛云芳讲了一通,最后总结道。 她倒是不羡慕辛友林不用干活,对于这年月的孩子来说,集体荣誉胜过一切,不能参加集体劳动,是遗憾的。 “哎呀天嘞,这孩子捡了条命啊。 你说万一要是车开得快了,或者他掉的位置不对,让车轮子碾过去,这孩子不废了么?” 几个大人一听,都吓了一跳。 盛云芳还小,不明白其中的危险,可大人们懂啊,这要是出点儿问题,孩子不死也得是残疾。 “你们几个,吃完饭就赶紧睡觉啊,可别跟辛友林似的,坐车睡觉。 太吓人了,这要是一个弄不好,孩子命就没了。” 张淑珍回想起,当初他们家从大沙河林场搬家的曙光林场的时候,也坐过那种霸王圈。 当是盛希平才六七岁,张淑珍也是一个劲儿喊着儿子,千万别睡觉。 “哦,知道了。”盛希安盛希康他们赶忙答应。 累这一天了,哪还有多少精神啊,都恨不得吃完饭就趟被窝睡觉得了。 一家子吃过了晚饭,张淑珍不让周青岚动弹,她领着俩闺女收拾下去碗筷刷洗干净。 然后家里这些人轮流打热水泡脚洗脚,洗完了就收拾铺被睡觉。 周青岚不用上山,还挺精神的,于是趴在写字台上,又写了一阵子教案啥的,这才休息。 春季更新造林大会战持续了五天,五天之后,去年采伐的林区都重新栽上了树苗,造林算是暂时告一段落。 造林结束,营林生产尚未开始,这中间大概有不到一个月的空档期。 而这个时候,山里的一样野菜正是好时候。 这种野菜,就是牛毛广,也叫薇菜,学名桂皮紫萁,属于薇科,蕨菜一类。 这玩意儿味道很苦,即便是用开水烫过浸泡后,还是有苦味儿。 最开始的时候,大家还以为这东西有毒呢,即便是那几年困难,也没人吃这个,属实是口感不好。 可是有个地方的人,特别喜欢这种牛毛广,据说这种山菜具有抗癌抗衰老的作用,称其为山珍。 所以,这种牛毛广制成的干品,在东边那个小日子过得不错的国家,非常受欢迎,而且价格不菲。 从七二年开始,国内就大量收购牛毛广干品,向国外出口,换取外汇。 牛毛广这东西,漫山遍野都有,特别是沟塘子、涝洼甸子里长得很多,多如牛毛。 正是因为起分布广泛,身上还长有一层黄色绒毛,所以被人们称为牛毛广。 长白山地区和小兴安岭地区,是国内牛毛广的主要产区。 对于东北林区的人来说,每年薅牛毛广,都是副业里最主要的收入。 每年五月中下旬开始,一直到六月末,这一个来月的时间里,整个儿长白山林区的林场、村屯,家家户户。 凡是有能力的人,都争先恐后,背着背筐和口袋,上山进林子去采牛毛广。 能去远处的就去远处,不能去远处的就在家附近沟塘子。 那景象,就跟赶集一样,也像海边的人们潮落时赶小海差不多,一派繁忙热闹的景象。 前川林场在大林子里头,牛毛广资源丰厚。 林区内没有公路,人们采牛毛广多数成帮结队,推着铁道三轮车,沿着唯一的一条铁道线往里面去。 到了地方,卸下两个车轱辘找地方藏起来,车架子就扔在草丛里不管。 等着薅完牛毛广出来,再找到车轱辘,把车轱辘安到车架子上,推着铁道三轮车滑放回来。 这年月,能出口创汇的东西,那绝对了不得。 各级单位,都得为出口创汇提供支持,不得以任何理由阻碍出口创汇的大事。 非但不能阻碍,还得积极为出口创汇提供一切便利条件。 比如说前川林场,王家川和郑先勇几个领导脑子活泛,为了使职工群众更好的实现这笔收入,就安排了内燃机,牵引着四五节霸王圈和车厢,运送人们到山上采牛毛广。 搭车的有几百人,很多大碱场村的人也过来跟着借光。 车辆早晨把人拉倒施业区尽头,然后就在山上原地等待,傍晚时分,再把采牛毛广的人拉回来。 有的人心眼儿多,上车的时候把自家铁道三轮车也搬上去,到了地方依旧是拆下俩轱辘藏起来。 他们会比别人晚一些从林子里出来,这样就赶不上坐车了,于是把自家铁道三轮车找到,安上车轱辘。 人和牛毛广一起,坐着铁道三轮车滑放回家。 盛家能干这个活的,往年就是盛连成和盛希平。 今年,盛希安突然说,他也要跟着上山。 盛希安今年七月份就要高中毕业了,这年月没有高考,毕业了也就是去农业队当知青,等着啥时候上面有政策招工。 念书没啥出路,很多人上学也就是为了混文凭招工。 盛家要不是盛连成工资高,盛希平能干,估计盛希安和盛希康早就不念书,下来干活了。 所以这种环境下,盛希安就觉得反正课业早就结束了。 这一个月的时间,在不在学校上课那都那样儿,不如提前回家来干活算了。 跟盛希安同班的学生,有不少人都是这么想的,老师也能理解,有人请假就给假。 就这样,盛连成带着俩儿子一起,进山薅牛毛广。 薅牛毛广这活,说起来也不是件轻松的事。 人们走进茂密的森林里,跋山涉水要走好远的路,才能找到生长牛毛广的涝洼甸子。 而涝洼甸子里水多,蚊子、小咬儿滋生,最可恨的是小刨锛儿、瞎眼蠓儿。 这些嗜血的昆虫成群结队,前后左右,围着人乱嗡嗡,一个不留神,就咬的人满脸疙瘩。 进山的女人,多数都戴上个遮阳的帽子,然后把纱巾缝在边缘,最后把纱巾底角系在脖子上,这样最起码脸不至于被咬的那么狠。 女人这样可以,男人总不好也蒙着纱巾,没办法,就只能挨咬了。 盛连成父子三个倒是都点了烟叼着,可作用也不大。 没辙了,还是得找老牛肝点燃了驱蚊,多少的有些用处,少挨咬。 蚊虫叮咬还只是其中一项,早晨一进草丛里,裤子就被露水打湿了半截儿,直到晌午才能被风吹干。 如果在林子里赶上下雨,全身从里到外全都湿透了,就剩那么一小块地方没湿到。 午后到傍晚,人又累又饿,老林子里头,深一脚浅一脚的,背着装满了牛毛管的口袋往回走。 都说是路远无轻载,越背越沉,越走两条腿都打晃儿,地上随便一根藤蔓,就能把人绊倒了。 一天到晚,反正是不知道要摔多少回。 有时候遇到树桩子或者倒木,就赶紧依靠着休息会儿,一个个累的腿发沉,浑身上下汗涔涔的。 “老二,咋样?还能坚持往回走么?不行的话,把你的口袋给我,我给你背着。” 第一天进山,盛希平瞅着弟弟通红的脸,还有一脸的汗,有些心疼,就想替盛希安分担点儿。 “哥,不用,我能行,你薅的菜比我多,本来就够沉了。” 盛希安以前从来没进山干过这么累的活,这是头一回,累得他上气不接下气。 “那行吧,你自己照量着来,要是真走不动就歇会儿,我们等你就是了。” 盛希平干啥活都快,薅牛毛广也是,一天能薅上百斤。 中午趁着吃饭的工夫,盛希平就把自己薅的牛毛广都倒出来,把前头蜷曲的头儿打掉。 这样一来,就能减轻分量,回家也省得撸的时候费劲了。 可即便如此,他背的牛毛广也是最多的,说实话,是真的挺累。 爷仨都累的不轻,也顾不上说话了,都闷着头继续往外走。 费了好大劲,总算是来到了通勤车停靠点儿。 “希平,你们咋才回来啊?哎呦,希安挺厉害啊,也薅了不少呢。” 王建设、陈维国几个都跟着各自的父亲一起上山薅菜,这些林场老人儿,各自都有属于自己的秘密窝子。 老窝子牛毛广多,而且还出特等菜,一般都不告诉别人。 所以薅牛毛广的时候,都是各家儿子跟着爹一起上山。 盛希安累的腿都软了,可是一听别人夸他,又来了劲头。 爷三个把背着的化肥袋子卸下来,车上的人伸手接过去,然后三人扒着车帮儿,费力爬上车。 上了车,直接一屁股坐自己的袋子上头,就感觉浑身没有不酸的地方,真的是连手指头都不像动弹了。 人回来了大半,通勤车接连鸣笛几次,又有不少人紧赶慢赶回来。 再稍微等一会儿,不见有人回来,通勤车司机就发动了车子,载着一串车厢还有霸王圈、送人斗,咕咚咕咚返回林场。 好歹在车上歇一阵子,体力恢复了些,等着通勤车到了林场小火车站。 众人先把自己的袋子扔到下面,然后再从车上跳下去,背起袋子来,踉踉跄跄的往家走。 盛连成爷仨刚走到自家大门外,就闻到了一股甜香的味道。 “你妈这是在家烙煎饼呢。” 烙煎饼的那种香气,跟其他饭菜香不一样,尤其是对这些饥肠辘辘的人来说,简直太馋人了。 “不光是烙了煎饼,好像还烙煎饼盒子了。”盛希平一抽鼻子,闻到了韭菜特有的鲜辣气。 开春的时候,张淑珍烙了一回煎饼,可家里吃饭的人多,前阵子又都上山带饭,那点儿煎饼很快就要见底儿。 张淑珍一看这样不行啊,接下来牛毛广旺季了,她得搓牛毛广,也没时间精心准备饭菜。 所以前天就又泡了些苞米碴子,今天一大早去磨坊推了磨,趁着牛毛广还没到家的这点儿空档,赶紧在家烙煎饼。 这年月的煎饼,多数都是苞米碴子的,一般人家可舍不得用大米,要是搁老家,还会有地瓜煎饼。 反正都是粗粮细作,就是为了做饭简单些,上山带饭也方便。 张淑珍烙煎饼是好手,要是有人能给她烧火,这一天她能烙出来三四十斤粮食的煎饼。 烙煎饼忙着也没时间做饭,下午闺女放学后,张淑珍就让盛云芳她们去菜园子里割些韭菜挑了草,洗干净切碎,再炒几个鸡蛋搅碎了,拌在韭菜里。 煎饼烙好,不用揭了摞起来,而是把韭菜馅儿摊在煎饼上,然后卷起来,两面再重新煎一下。 等里面的菜馅儿熟了,用刀或者铲子,切成一段一段的,装到盘子里,这就是煎饼盒子了。 煎饼盒子,也不是总能吃上的,要赶在家里烙煎饼的时候,正好有新鲜韭菜。 而且也得看家里做饭的人,有没有那个闲心给做。 张淑珍心疼丈夫和儿子上山干活累,就想着给换个花样儿。 正好赶上烙煎饼,晚上最后这点儿面糊糊,就给烙点儿煎饼盒子,正好吃个新鲜。 “孩儿他妈,你烙煎饼盒子了?给我烙俩加糖的,油多一点儿啊。” 盛连成背着口袋进院,把口袋往地上一扔,随手用袖子擦了擦头上脸上的汗水,站在院子里就吆喝上了。 “就你事儿多,孩子还没说要吃糖的呢,你倒是嘴馋想吃了。” 厨房里,正在鏊子跟前儿,热的满头汗的张淑珍,听见丈夫的话之后,满脸嫌弃的唠叨了一句。 嘴上嫌弃,手里动作却不停,拿着刮板飞快的刮着鏊子上的面糊。 “芳儿,去里屋柜子里,把白糖拿出来,给你们烙几个带糖的。” 第二百六十六章 窖鹿(六千字) 盛云芳应声儿,急忙跑去屋里拿白糖罐子。 张淑珍这边正好烙完一张煎饼,就见她接过糖罐子,用勺从里面挖出来一些白砂糖,摊在煎饼上头薄薄的一层。 然后把煎饼一层一层卷起来,接着再往鏊子上舀点儿油,让卷着糖的煎饼各处都沾上油。 这么一煎,那煎饼又甜又香,可好吃了。 待煎饼两面都煎成金黄色,里头的糖微微有些融化,同样也是用刀或者铲子,将糖煎饼切开几段,装盘。 张淑珍预留了一些面糊,就这么烙了三张糖煎饼,其余的则是烙煎饼盒子。 那头周青岚做了个菠菜鸡蛋汤。 不多时饭菜都齐了,面糊用光,鏊子熄了火,一家人围坐桌边,高高兴兴吃饭。 糖煎饼少,每人分两块儿尝尝味道。 里面卷了糖,外头还特意多放油,咬在嘴里又香又甜又脆,那滋味别提了,真能把舌头一起吞下去。 “嗯,加糖的煎饼太好吃了,真香,又香又甜的。” 吃货盛希泰咬一口酥脆的煎饼,美的眼睛都眯起来了,这么吃,真是享受啊。 “妈,下回烙煎饼,你多烙几个糖的呗,好吃。” 美食在口,盛希泰心情好,人也飘了,开始得意忘形起来。 然后,现实就给了他无情的一脚,直接将美梦踹醒。 “做梦吧,你知道这一個糖煎饼得多钱么?又是糖又是油的,日子不过了啊,还能可劲糟害? 吃一回解解馋就不错了,你还想下回再烙,美得你。” 张淑珍瞪了老儿子一眼,这熊玩意儿,别的记不着,就吃上面用心。 “知足吧,这是你爸要吃,我看他上山累够呛,才顺了他的心,你们跟着沾个光儿。 要不然,美得你们,我能费这个劲?” 煎饼不值钱,可白糖、油,那个不费钱?那都是凭供应的,没有票花钱都买不来。 也就是如今家里日子宽裕,前阵子盛希平又得了些票,张淑珍才舍得奢侈一把,让孩子们都跟着尝尝味道。 换成以前,盛连成喊破嗓子,她也舍不得做啊。 盛希泰一时忘形,又被母亲训了,不过这孩子心态好,挨训了也不激恼,只笑嘻嘻继续吃东西。 美食在前,赶紧吃就完事儿了,谁还管挨训不挨训啊? 众人都是先吃糖煎饼,吃完糖煎饼才吃韭菜馅儿的。 周青岚这阵子好想像症状轻一些了,只要不碰大油水、肥肉这些,其他的她吃着都没事儿。 张淑珍就说,这孩子将来缺老嘴了,光吃素的不吃肉。 张淑珍一共烙了十张韭菜馅儿的,可这玩意儿不如饼子结实,吃进肚里总觉得不饱。 十多个煎饼盒子都吃完,大家伙儿还觉得肚子里空着半截儿,于是又去叠了些煎饼过来,就着汤,总算吃饱了。 盛家院子里,提前几天就支好了锅灶,盛连成还特地从商店买了口十印的大锅。 吃过晚饭,盛连成父子几个就去生火烧水,等水开了,把袋子里的牛毛广倒进去烫了。 烫牛毛广也是有技巧的,烫的轻了,牛毛广不好揉搓,无法定型,烫的老了,又容易太烂,而且晒出来的菜发黑。 盛连成手里拿着那种打豆子用的铁叉子,在大锅里上下翻动着牛毛广。 看着差不多了,就用铁叉撅起来几根,让盛希平试试。 盛希平也不怕烫,伸手捡起两根已经变柔软的牛毛广,从根部劈开往上一撕。如果这牛毛广能顺顺利利一下撕开,那就是烫好了。 “爸,行了,赶紧往外捞。” 盛希平撕了两根,感觉可以,于是忙招呼盛连成,快点儿把牛毛广捞出来。 地上铺了张破席子,盛连成用大铁叉撅了牛毛广就往外捞。 那牛毛广多数都是半尺多长,在锅里横七竖八的一堆,叉子一撅,就能叉起来老多。 烫好的牛毛广扔在破席子上,摊开晾着,稍微没那么烫了,就得动手撸毛。 盛连成父子三个进山薅菜,他们去的地方牛毛广又厚,爷仨薅了两百来斤,一锅根本烫不开,得分成两锅。 第一锅全都捞出来,锅底再添上柴火,等火旺水开,第二锅又倒进去,继续用大铁叉子翻动,等着烫好之后捞出来。 两锅都捞出来,晾在破席子上,然后张淑珍就开始喊了。 “老三、老四、老五、老六,过来撸牛毛广了。一土篮给五分钱啊,看谁撸的多。” 牛毛广全株覆盖一层黄色细绒毛,烫好之后,需要人工一根一根的把细毛撸掉,顺道把卷曲的末端还未伸展的叶子撸掉。 这个活,特别磨叽,老费劲了,一个好手一晚上,也撸不出太多来。 盛家父子三个一天薅两百多斤鲜菜,光是撸牛毛广也得好些人手呢。 这个活谁都能干,每到这个季节,家家户户的孩子都得帮忙撸牛毛广。 当然,为了鼓励孩子们,有积极性,所以张淑珍每次都说,撸一土篮子给五分钱。 别看是五分钱,那就不少了,平常孩子们别说五分了,一分也捞不着啊。 为了挣钱,孩子们都可乐意帮忙干活了,小孩手快,干活麻利,一晚上撸一土篮很轻松。 于是,就见到盛家院子里,一家大大小小九口人,全都坐在板凳上,弯着腰岔开腿,手上不停的撸牛毛广。 撸干净的装到土篮子里头,装满了就倒在另外的破席子上摊开。 刚吃完饭的时候外头还算亮堂,干着干着活,天色渐渐暗下来。 盛希康赶紧进屋,去把灯敞开。 为了撸牛毛广方便,家里提前就扯出一根灯线来,把灯挂在晾衣绳上,正好照着亮儿,不耽误干活。 两百多斤牛毛广,一家子九口人忙活到林场停电,好歹算是都撸出来了。 于是将撸掉毛儿的牛毛广摊开在席子上晾着,明天拿到外头道上,或者仓房顶上,哪里太阳好就在哪里晾晒。 一边晾晒还得揉搓,反正这东西值钱是值钱,也确实耗费工夫,出力不到,就出不来好菜,买不上好价钱。 盛希平爷仨累了一天,实在受不了,可再咋地,也得注意下卫生。 于是拖着疲惫的身子,洗洗脚,擦擦身子,再打开手电筒,看看咯吱窝、大腿根儿等地方,有没有草爬子。 草爬子学名蜱虫,这东西叮人可狠呢,而且还有一定的几率,会传染森林脑炎。 盛希康有个同学,就是前年上山植树,被草爬子咬了得了森林脑炎,人变的痴痴傻傻。 第二百六十七章 培训学习(六千字) 鹿还没死,所以鹿茸锯下来,血一下子就出来了。 盛希平准备的特别充分,立刻就从兜里拿出来一个酒瓶子,还有医用脱脂棉。 就见他动作非常麻利的用脱脂棉蘸取了血液,那脱脂棉一瞬间就红透了。 然后盛希平打开了酒瓶子盖儿,将脱脂棉球扔到酒瓶子里头,那酒瓶子里有半瓶酒,一瞬间就被染红了。 盛希平如此操作几遍,将鹿茸血尽数蘸取之后,全都装进瓶子里。 那一对鹿茸,也被他装到了兜子里头。 之后,他试着想把那鹿从树空里弄出来。 可没想到,树空卡的太结实了,加上那鹿也不配合,死命挣扎,竟是怎么也弄不出来。 盛希平担心再磨叽一会儿,鹿就死了,索性掏出短刀,一刀捅死了那鹿。 鲜血一下子就涌了出来,也不知道盛希平从哪儿拿出来的瓶子,接着伤口,竟然又接了一瓶子鹿血。 鹿死了,可还是没法从树空中弄出来,盛希平无奈,只得将鹿头割下来,鹿身子一下倒在地上。 “哥,你咋杀了它?放了多好啊?” 盛希安已经被他哥这一番操作吓傻了,根本就反应不过来。 直到那鹿死去倒在地上,盛希平正开膛呢,盛希安才回过神来,问了句。 “我倒是想啊,那也得我能把它从树空里弄出来算。 你没见着它都快没气儿了么?我救不了它,还不给它个痛快的?” 盛希平白了老二一眼,这小子一天不知道脑子里想的什么。 那鹿眼见着就活不成了,要是不快点儿杀死放血,等着它断气儿,那血都误在身体里,还有個屁用啊? 盛希平一边说着,一边将鹿开膛破肚,将鹿心、鹿鞭等东西摘下来放到兜子里。 “爸,过来帮忙,咱得把这鹿藏起来,下午回去的时候,咱想办法弄回去。” 鹿身上可都是宝贝,不能随便扔了,咋地也得想办法弄回去。 盛连成属实被儿子这一系列举动闹懵了。 早晨从家里出来的时候,这小子在那儿不知道捅咕啥,当时他还纳闷儿呢,合着都是为了杀这鹿做准备啊。 他怎么就知道,真能抓着鹿呢?奶奶的,真特么是邪门儿了。 盛连成上前,跟盛希平俩人费力拖着鹿的尸体,藏到了一片茂密的草丛中。 至于鹿的内脏等东西,则是让盛希平拎着,走出去很远后,挂在了树上敬山神用。 爷三个藏好了鹿,这才去薅牛毛广。 原本今天应该往另一边去的,可是因为有这只鹿在,爷三个就没走太远,只在这周围转悠。 要知道一只鹿的价值,可比他们爷三个薅一天牛毛广挣的钱多,轻重贵贱,爷三个还是能分得清的。 再说了,这周围牛毛广也不少,爷仨慢慢转悠着找呗。 到了下午,爷三个看着也薅了不少,盛希平约莫着时间,领着父亲和弟弟从甸子里出来,重新回到藏鹿的地方。 得亏这大甸子周围猛兽少,那鹿倒是没被啥偷着吃了。 一头成年梅花鹿将近三百斤,去掉头和内脏,还能有不到两百斤了。 盛希平把自己薅的牛毛广交给盛连成和盛希安背着,他则是扛着鹿,爷仨就这么从林子里出来,直奔停车点儿。 三人费劲到了停车点儿,离着发车时间也没多少了,大部分人都上车等着呢。 一看盛希平扛着个没脑袋的鹿回来,大家伙儿都觉得挺稀奇。 “呦,希平厉害啊,来薅牛毛广,也能遇上鹿。这是咋抓住的?脑袋呢?” 都知道盛希平打猎有本事,可谁也没想到,盛希平不带狗不带枪,竟然能抓着一只鹿。 “哦,在林子里遇上的,也不知道咋回事儿,这鹿直接奔着一棵大树就撞过去了,我们没费啥劲,白捡了个鹿。” 盛希平自然不能说,他在树洞里下了陷阱,才抓着的鹿。只说是运气好,捡的。 旁人自然是不信了,怎么可能嘛,大家伙儿都进山薅菜,他们咋就遇不上鹿撞树呢? 不过盛希平不想说,旁人也没辙,只能羡慕的看着。 鹿肉啊,好东西呢,真的是太馋人了。 通勤车鸣笛几遍,不见再有人过来坐车,司机发动车子,载着几百人返回林场。 盛连成爷三个下了车,依旧是盛希平扛着鹿,那爷俩背着牛毛广,三人步履蹒跚的往自家走。 这个时间,家家户户都做饭准备吃饭呢。 如今这大忙季节,连上学的孩子都没工夫出去嘚瑟玩了,那些走街串巷的婆子们,也都老老实实在家干活。 所以路上倒是挺清净,没人舔着脸要这要那。 盛希平扛着鹿还没等进自家大门呢,二郎神几个就闻到了鹿身上的腥膻味儿,全都狂叫起来。 张淑珍在屋里还觉得奇怪呢,就算自家那爷三个回来了,狗子也不应该这么叫啊。 “老三,快去看看,谁来了?咱家狗不是个好叫唤。”张淑珍正炒菜呢,忙打发儿子出门看一看。 不等盛希康动弹,盛希泰就一溜烟跑出去了。 一出去正好跟大哥走了个迎面,他一看,好家伙,大哥肩膀上这是扛了个啥? “大哥,这是鹿么儿?咋没脑袋了?” 盛希泰也是有见识的人,别看那鹿没脑袋了,他还是一眼认了出来,这是鹿,不是狍子或者麝。 “嗯,脑袋砍下来了,就带回来个鹿身子。”盛希平将鹿扔在了院子里,笑道。 “等会儿我剃点儿肉,让咱妈给汆丸子吃啊。” 一听汆丸子,盛希泰立时高兴起来,扭头就往屋里跑。 “妈,我大哥今天打了头鹿回来,他说一会剃下来肉,汆丸子吃。” 张淑珍正好刚把菜盛到盘子里,一听说大儿今天打了头鹿回来,张淑珍随便舀了一瓢水倒进锅里,连锅都没刷,就急忙出去了。 到外面一看,好家伙,真的是个挺大的梅花鹿呢。 “哎呦,这是咋遇上的?你们也没带枪啊,咋打死的?空手抓的?那没伤着哪儿吧?” 张淑珍也挺好奇,这么大个野生动物,别看是吃草的,那力气也挺大,这爷仨赤手空拳就抓着了? “哪是抓的啊,咱家老大昨天上山前,抓了一把盐粒儿,把盐粒儿放树洞里了。 今早晨上山一看,这鹿就卡在树空儿里了。” 直到此刻,盛连成都觉得挺不可思议的,大儿子抓着鹿,也太简单了吧? 别管怎么不可思议,反正鹿已经扛回家了。 第二百六十八章 回娘家 东北这边暑假时间短,寒假时间长。一般都是七月上旬就期末考试,然后放假,到八月二十号左右开学。 暑假大概是四十天到四十五天,寒假一般就是两个月。 前川林场中小学,就是个林场学校,本身不怎么重视文化教育,再加上教室不够用,不够学生拉单桌考试的。 所以一、二、三年级就提前考试放假,之后四、五还有初中再考试。 小学课程少,期末只考数学语文,四号上午考语文,下午考数学,考完学生就可以放羊了。 周青岚是班主任,数学语文都是她教,上午考完一科,下午监考的时候,她就在上面批语文卷子。 等下午数学考完,周青岚就把卷子带回家去批。 作为家中闲散人员的盛希安,就光荣的成为了阅卷老师,帮着周青岚批阅数学卷子。 多個帮手,卷子批的就是快,不到傍晚呢,两科的成绩就全都出来了。 然后盛希安再帮着周青岚,把班级大榜排出来,记好了暑假作业都有哪些。 盛希安帮着周青岚阅卷、排榜,盛希平则去前川大河上游,下鱼亮子。 等到五号一大清早,盛希平哥俩带着二郎神等几只狗上山遛套子。 还别说,收获真不错,抓了两只野兔,三只野鸡,吊脚套还套住了一只狍子、一只雌性梅花鹿。 只是油丝绳套,没啥收获,看起来,这野猪确实少了。 有这些收获就不错了,盛希平挺满足,于是哥俩各自扛着狍子和梅花鹿,拎着野鸡野兔回家。 二郎神几只狗,吃了狍子和鹿的下货,也挺美,颠颠儿的跟着回家。 回到林场,也就六点左右,鹿和狍子扔院子里,也没工夫管,盛希平哥俩又赶紧去大河起鱼亮子。 盛希平已经挺长时间没来下鱼亮子了,所以这一次收获挺不错,一条二斤左右的细鳞,还有几条江鲤子。 巴掌大的鲫瓜子不少,剩下多数都是些柳根子、嘎牙子、白票子等杂鱼。 哥俩挑大的留下了,小的重新放回河里去。 几条大鱼用柳条穿腮拎着,杂鱼就用水桶装,然后拆了鱼亮子,快步回家。 到家里也顾不上吃饭,先把狍子和鹿扒了皮分了肉,这才进屋吃饭。吃完饭,二人赶紧收拾东西。 “这些菜你们带着,别管贵贱的,咱自家有,就不用出去买了。” 张淑珍一早晨,从菜园子里摘了十多根顶花带刺儿的黄瓜,薅了茼蒿、菠菜、小白菜、水萝卜。 都摘好了洗干净,用白布包着,装到了背筐里。 “还有这些鸡蛋,是我前阵子攒的,你们也拎着。” 装好了菜,张淑珍又拎过来一个小圆筐,筐里装了三十个鸡蛋。 那鸡蛋底下铺着细碎柔软的刨花,一层一层铺的仔仔细细,这样可以减少震动,避免鸡蛋挤破了。 “哎呀,妈,不用拿这些。希平准备的东西不少了,你再往上装,这背筐希平背不动。” 周青岚一看,这是要把家搬空啊,这还了得? “没事儿,希平那么大的个子,还能连这点儿东西都背不动么? 鸡蛋咱家里还有,等着过些时候,妈再给你攒坐月子的鸡蛋,你放心,保管有的吃。” 张淑珍可不管那些,硬是把东西都塞到了背筐里,非得让盛希平带着不可。 “妈,你啊,还是别管这些了,把那个熊胆给我是正经。 对了,还有鹿茸,我这回下去,顺道就都给卖了。” 盛希平那头,正忙着往背筐里装鹿血酒、鹿茸血酒呢。 这一次下去时间不短,赵永胜那边咋地也得过去走动走动,别的拿不出手,这东西给谁,人家也得乐呵儿接着。 盛希平说的熊胆,就是他们春猎时打的那个棕熊的胆。 之前一直忙,没时间去松江河,正好这次有机会,一起卖了吧。 也省得人家总惦记着,还以为盛希平要独吞呢。 “哦,对,这是要紧事儿,你等着啊,我这就拿去。 对了,光拿这些啊,鹿鞭呢?”张淑珍一听,立刻转身去找东西了。 “鹿鞭不拿,先留着吧,不定谁要用,卖了还没处淘登去。” 上次那根鹿鞭,后来真的被老肖给买走了,据说老肖拿去又配了不少药材,泡酒了。 至于效果啥的,就不清楚了,等着冬天上山干活,听那些人吹牛、咧大彪就知道了。 张淑珍赶紧回东屋,把熊胆、鹿茸都拿出来,交给盛希平,让他好好拿着。 “这得亏是前些天,咱把牛毛广卖了,要不然的话,你还真是背不动那么多东西呢。” 可不是怎么?那背筐里装了两条鱼、一只兔子两只野鸡、鹿和狍子后半截儿,另外还有这么些菜,再加上好几瓶酒,背筐里都装满了。 这一季牛毛广二十来天,盛家爷三个每天都能弄回来不少鲜菜。 烫了晒干,好的时候能干十多斤,差的时候也能干六七斤。 扣去中间有几天下大雨没能上山,这一季总共晒出来干货二百来斤。 牛毛广属于二类出口物资,国家专营,县里土特产公司委托各地商店代收,中间没啥差价,所以在哪里卖都一样。 前两天,盛连成刚把家里这些牛毛广,都送到林场代收点儿去了。 今年牛毛广的收购价格又涨了,一斤五块多,光是这一茬牛毛广,盛家就能划拉一千多块钱,快赶上盛连成一年工资了。 当然,这不光是盛连成爷三个挣的钱,这几乎算是整个儿盛家一起挣的钱了,连盛希泰这样的都发动起来干活,才有这样的成果。 要不怎么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呢。 林场守着一座宝库,只要人不懒,肯干活,真的能挣到钱。 说起来,林场唯一的缺点,就是交通不便,好东西运不来。 否则的话,这依山傍水风景如画,还能挣到钱,绝对是好地方啊。 张淑珍帮着儿子儿媳妇,把东西都收拾妥当。 盛希平背着大背筐,周青岚手里拎着鸡蛋筐,背后背了个兜子,放着俩人的换洗衣服,还有熊胆、鹿茸啥的。 两口子就这么出了门,直奔小火车站。 半路遇上了王建设、陈维国,那俩人都是轻装简行。 一见盛希平两口子带这老多东西,王建设赶紧接过了周青岚手里的鸡蛋筐,取笑他们。 “嘿,希平,你们这可真是回娘家啊,生怕带东西少了。” 第二百六十九章 原来是他 盛希平拿了一瓶鹿血酒、一瓶鹿茸血酒,王春秀又把鹿肉和狍子肉分了些。 之后三人从周家出来,到商店去又买了些东西,去赵永胜家一趟。 赵永胜父子都在家呢,见到盛希平几个,赵家人都挺高兴,热情的招待盛希平几个。 盛希平他们在赵家坐了能有半個来钟头,之后从赵家出来,直奔药材公司的收购部,去吧熊胆和鹿茸卖掉。 那个是棕熊的胆,单价比不上黑熊,但是分量重,而且品质也不错,所以那颗熊胆卖了六百多块钱。 鹿茸价格也不低,三十八块钱一两,那一对鹿茸干透了,还能有六两多呢,卖了两百多块钱。 熊胆是跟大家伙儿一起打的,到时候要分给人家钱,鹿是盛希平自己下陷阱抓的,不用分给其他人。 至于之前春猎所得的狼皮、猪砂等,盛希平都没带来。 卖完了熊胆、鹿茸,三人这才带着介绍信,到了林业局招待所去报到,办理入住和培训的相关手续。 前川林场五个人,正好一间房,按要求,所有来培训的学员,都应该住在松林招待所。 当然,私底下出去,也没人管。 松林招待所条件很好,比其他旅社可强多了,盛希平心里合计着,今晚上在周家住,明天就搬到招待所算了。 周家地方没那么大,住在一起不方便,再者说,住在丈人家,怎么也赶不上住旅社自在。 报到、安排好住宿,时间还早,几个人就在宿舍里玩了一会儿扑克,下午四点半来钟,三人一起,返回周家。 周家这边,王春秀和周青岚母女一下午边聊天边准备吃的。 兔肉、野鸡早早就炖到了锅里,狍子肉也烀上了,鹿肉剁了馅儿包饺子。 盛希平三个进门的时候,人家那母女俩正包饺子呢。 “妈,你看,中午我们走的时候,你也没说要包饺子啊。 要知道,我们早点儿回来帮忙多好?” 盛希平真没想到王春秀能整这么费事的饭,他以为就是炒几个菜啥的。 要知道下午包饺子,他肯定提前回来,最起码他能剁馅儿啥的,免得周青岚怀着孕呢,还叮叮当当的剁肉剁菜。 “咳,咱晚上弄了不少菜呢,饺子不包太多,就这点儿东西,我们娘俩挺快就包完了。 你们都歇着吧,谁也不用动手。”王春秀一听就笑了起来。 话是这么说,盛希平他们还真能干坐车等吃饭啊?于是三人去洗了手,回来帮忙包饺子。 盛希平包饺子是上辈子跟人学的,不捏褶,两手一抓一捏,饺子就出来了。 这种属于是饺子馆、饭店的包法,不怎么好看也不规矩,就是包的快。 如今这时候不太流行这种包法,挺多人都看不上,觉得蠢笨不好看。 要知道,这年月吃一回饺子,那都是大事儿。 要是搁那讲究的人家,包饺子的面剂子必须用手揪,揪的时候带着声音,咔咔的动静。 面剂子得一排一排摆整齐了,撒上薄面按扁,才能擀皮儿。 饺子要包上五个大小均匀、间距相等的褶儿,包出来秀秀气气、小巧玲珑,这才叫饺子。 老家那头,盛希平的奶奶,就是这种老做派。 在老人眼里,包饺子不仅仅是好吃,更是一种仪式感。 逢年过节、家里来贵客了,才能包一回饺子,所以这包饺子背后,赋予了特殊的意义。 不可以瞎胡乱包,小孩子更不能动手,祸害了面和肉馅。 像盛希平这种包法,要是让家里老人见了,那肯定是看不上的,会被嫌弃蠢笨,包出来的饺子都是大肚子鬼儿。 所以,盛希平重生回来这么长时间,从来不包饺子,他只负责擀皮儿。 可王建设和陈维国都不会包,他俩擀皮儿了,盛希平不能也擀皮儿啊,没办法,他就只能包饺子了。 “哎呦,希平包着饺子还挺好看呢,一抓一捏,跟元宝似的,好看,还挺快。” 王春秀一边儿包饺子,一边不太放心的瞅了眼。这一看,好家伙,姑爷包饺子又快又好呢。 王春秀母女俩包饺子,都是一个一个捏褶,这么包慢。 盛希平包饺子,就是两手一抓一捏,动作麻利快当,还能多放馅,包出来的饺子圆鼓鼓的挺好看。 “妈,你可别夸了,我这手笨,不会像你们那样捏褶,所以才包出来这样的。 这要是搁我奶跟前儿,我奶能嫌弃我半小时。” 盛希平一听丈母娘夸他,便苦笑了下,把老家的规矩讲给王春秀听。 “哎呀,哪来那么些规矩啊?咱家可不讲究那些,只要能包好了吃进肚子里,咋地都行。” 王春秀做饭一般,也从来不讲究那些规矩。 在她看来,只要能快点儿把饺子包上,煮出来不破不漏,这就是好饺子了。 至于啥好看不好看,几个褶之类的,那都没必要。 再好看,吃进肚子里也是碎的。五个褶还是八个褶,吃起来也都一个味儿。 关键是,王春秀在医院上班,工作很忙,家里还有三个孩子。 难得吃一回饺子,那还不麻溜儿包出来煮了吃?谁还管好看不好看啊? 那要是照着盛希平说的,怕是包一回饺子就得好几个钟头,谁有那闲工夫啊? 再说了,姑爷会包饺子,多好啊,往后小两口要是单独过日子了,姑爷但凡伸把手帮帮忙,自家姑娘不就少受累么? 所以,在王春秀这里,盛希平包的饺子不但快还好看,这就是非常棒了。 “是,是,妈说的对,我也这么觉得,赶紧包完了歇会儿,比啥都强。” 作为重生人士来说,盛希平对饺子没多大执念,不过是一种吃食而已。 随着生活水平的不断改善,饺子已经不是只有逢年过节才能吃到的珍贵食物,随时随地,想吃就包。 那个时候,谁还在乎啥仪式感,谁还在乎饺子好看不好看啊? 真的就像王春秀说的那样,只要能快点儿包出来吃进肚子里,就是好饺子。 这姑爷和丈母娘越聊越对脾气,王春秀看盛希平,那是越看越满意。 陈维国和王建设也插不上话,二人也不吭声儿,就闷头擀皮儿。 饺子本来就没打算包太多,又是五个人一起干活,那还不快?没多少时候,两盖帘饺子就包完了。 饺子包完,王春秀母女去外屋准备其他菜,盛希平留在屋里陪着王建设他们说话。 五点半左右,周明远领着赵永胜父子,还有林业局的杨局长杨春明,盛希平他们此次培训的主要负责人、开峰林场生产调度张万青,几个人一起进了家门。 “希平啊,来,我给你介绍介绍啊。 赵书记你认识,这是咱杨局长,这是你们此次培训的张老师。”一进门,周明远就赶紧给众人互相介绍。 盛希平三人立刻起身,跟对方握手打招呼,“赵书记、杨局、张老师。” “哎呀,这是在家里,咱也不用那么生分见外,快,都坐下来吧。 今天是你丈人,说家里有好酒好菜,叫我们来吃饭。 我们这都是跟你丈人沾光儿,过来蹭吃蹭喝的。”赵永胜这人特别和气,待人也好,还有点儿幽默。 “对,对,我们是听说你丈人这儿有好酒,来喝酒的。哈哈哈。” 杨春明和张万青也都跟着笑了起来。 盛希平跟赵永胜早就认识了,那位杨局,他也听人说过。 这位可不简单,来头不小呢。 当年他是国军的一个团长,解放的时候,带着全团兵力起义过来,属于有功劳的人。 建国后转业,来到林业局当的局长。 这人年纪不小了,花白的头发,但是那双眼睛炯炯有神,不笑的时候,真有股子不怒而威的气势。 至于那位开峰林场的生产调度张万青,之前他是机修厂的一个班组长,维修技术不错。 去年秋天,调到了开峰林场当安全员,今年开春,就当了生产调度。 这人三十来岁,据说工作能力不错,在生产调度这个岗位上历练三五年,很有可能升为生产场长。 这次培训,不仅仅是学习怎么操作机器,最主要的是如何维修。 即便是每个林场都有小修厂,可机器一旦在山上出现故障了呢?谁来修?那肯定就得操作工来维修。 应该这么说,如今这年月,会开车的一定得会修车,会开拖拉机的,也必须学会修拖拉机。 最起码小来小去的故障要会维修,换个小零件啥的,不在话下。 张万峰本身是机械维修技工,对各类机械操作都很熟悉,他还当过安全员,对安全生产方面也很在行。 所以,这一次培训,局里把他调回来,专门给讲机械操作的相关事宜。 王建设等人来局里,为的就是好好学技术,培训合格后领证上岗。 而张万青正是此次培训的主要负责人,那肯定要好好跟人家维护关系。 可盛希平瞅着张万青,却有些心不在焉。 为啥?因为他忽然想起来,这个人是谁了,也大概猜出来,为啥他会被调到开峰林场上班了。 上一次来松江河,盛希平跟踪孙正杨到了七粮店附近,那个女的,就是张万青的媳妇。 上辈子,孙云鹏死后,她母亲伤心过度大病一场,之后就总是病恹恹的。 孙正杨这人本来就不是啥好饼,只不过媳妇娘家实力强,他不得不小心谨慎。 可儿子没有了,孙家断了后,这孙正杨就开始不老实。 自家媳妇岁数大了,身体又不好总生病,再生孩子肯定不可能了,他就在外面找了个情儿。 张万青的媳妇在以前在贮木场上班,这女人长得挺漂亮,唱歌还好。 所以后来就调到局文工团去了,也不知道什么时候,就跟孙正杨勾搭在一块儿。 为了俩人在一起方便,孙正杨利用自己手里的权利,就把张万青从机修厂调到了开峰林场。 为啥是开峰林场呢,主要原因是开峰林场离着松江河稍微近一些。 如今这个道路状况,骑自行车的话,大概一个半钟头能到松江河。 这个远近,想要天天骑车通勤不可能,工作忙的时候只能住在林场宿舍,不忙的时候回家来住几天。 如果太远的话,那张万青就得在林场安家,那他媳妇不也得跟着么? 张万青一个月回来三五天,其余时间,孙正杨就有机可乘,抽空就能偷摸来张家一趟。 据说,上辈子俩人来往了好几年,那女的真生了个儿子。 可也就是巧了,那孩子四五岁的时候,跟人家在外面玩儿,从一个架子上摔了下来,受了重伤大出血。 送医院去验血型输血的时候,张万青才知道,他家这个儿子的血型,跟他和他媳妇都不一样,是他们俩怎么也生不出的血型。 那时候,张万青已经是生产场长了,他几次提过要搬家到开峰林场,把媳妇的工作也调过去,可他媳妇就是不同意。 其实多多少少的,张万青也听到过一些风声,他没太在意。 孩子越长跟他越不像,这又发现血型对不上,张万青就算再傻也明白了啊。 张万青这人能当上生产场长,能力还是有的,心思也够细。 他知道这么贸贸然问,媳妇肯定什么都不会说,还能倒打一耙。 所以张万峰一声不吭,依旧如往常一般对待媳妇和儿子,儿子受重伤住院,他忙前忙后细心照顾。 等孩子出院,张万峰就想办法把老家的一个姑接了过来,明面上是帮着照看孩子,实际上是盯着他那媳妇。 然后,张万青和他那个姑做了个扣儿。 老太太在张家住了三个月,在孩子身体养好之后,就提出来要回老家。 老太太前脚刚走,孙正杨后脚就去了张家,跟张万青的媳妇滚到了一块儿。 然后,早就埋伏在家附近的张万青拎着刀就进门了,砍死了媳妇和孩子,把见势不妙想跑的孙正杨砍成了重伤。 要不是邻居听见动静不对赶过来,孙正杨也活不成。 事情就这么暴露了,张万青杀了人,躲不过法律制裁。 孙正杨媳妇本来就病的挺重,得知消息后活活气死。 她娘家那头自然不能善罢甘休,兄弟和侄子过来,把孙正杨好一顿暴揍差点儿打死。 接着,孙正杨因为生活作风问题以及诸多工作失误,从副主任的位置被一撸到底,成了光杆儿司令。 他被张万青砍伤了头,落下后遗症,加上接连的打击,精神不太正常。 又被媳妇的娘家人打了一顿,右腿残疾,后来也就不知道去哪儿了。 上辈子,盛希平从里面出来后,多方面打听孙家和杜家的情况。 所以对孙云鹏爹妈的事情,知道的非常清楚。 前次他跟踪孙正杨的时候,就猜测那女的应该是传闻中张万青的媳妇。 可是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就遇见张万青本人了。 这可真是芝麻掉进针眼儿里,太巧了。 “希平,想什么呢?赵书记跟你说话,你也不答应。” 盛希平正想心事呢,王建设捅了他一下,小声问道。 “哦,一时走神儿了。赵叔,不好意思啊。” 盛希平回过神来,朝着赵永胜点点头,一脸的尴尬。 “没事儿,没事儿,不要紧的。” 本来就是扯闲篇儿,也不是啥要紧的事儿,所以赵永胜满不在乎的摆摆手。 旁边周明远也赶紧岔开话题,跟大家讨论别的。 正好,这时候王春秀母女端着饭菜往桌上收拾,盛希平赶紧去帮忙。 这一下午,母女俩可是没少忙活。 烀熟的狍子肉切片儿,蘸蒜酱吃,剩下的切了用辣椒炒一盘。 野鸡野兔都不肥,索性炖一锅,里面再放上几个土豆,炖的软烂入味儿,土豆糯糯的很好吃。 盛希平从家里带来的黄瓜,顶花带刺特别嫩,拍上几根拌点儿猪嘴磨,清脆爽口。 鲜嫩的茼蒿配上鸡蛋酱炒一盘,风味独特,也很好吃。 再来一盘清炒鹿肉,一盘花生米、一个鱼罐头。八个菜里头,四个都是平常吃不着的。 “赵书记,杨局,你们先慢慢吃着啊,我这就煮饺子去,今天咱包的鹿肉小白菜儿的饺子,可好了。” 王春秀把菜摆到桌子上,又拿来一摞酒杯,然后笑呵呵的说道。 “哎呦,王医生啊,你这都弄八个菜了,咋还包饺子呢? 早知道你包饺子,那就不用整这老些菜啊。咱吃饺子喝酒就挺好了,哪用这么麻烦?” 东北人吃饺子多数都不再另外炒菜,饺子酒儿,饺子酒儿,越喝越有。 有饺子比啥都强,谁还在乎有没有菜啊。 尤其是鹿肉馅儿的饺子,就算赵永胜他们,也没啥机会吃,都想尝尝呢。 “这都是希平上午给带来的,有新鲜玩意儿,那不得让大家都尝尝啊?”周明远那头,笑呵呵的接话道。 “咱今天可不光有鹿肉饺子,还有鹿血酒呢。” 周明远一边说着,一边从柜子里拿出一瓶红色的酒来。 “我以前光听人说,还从来没喝过呢,正好,今天咱一起尝尝。” 一说鹿血酒,一屋子的男人都瞪大了眼睛,这玩意儿谁不知道啊,好东西。 虽说鹿血酒比不得鹿茸血酒效果那么好,可也不错了,大家伙儿瞅着周明远手里的瓶子,都两眼放光。 “咳咳,爸,那个鹿血酒不能多喝,一人两杯就差不多了。 家里还有别的酒么?我们三个喝不了这酒,上火。” 盛希平轻咳两声,提醒周明远。 那鹿血酒可不是一般的东西,喝多了晚上不得压塌炕啊?要不然,也得上火流鼻血。 反正,盛希平他们几个年轻的,是绝对不能碰。 王建设、陈维国都没结婚的小伙儿,喝这东西不是找不自在么? 盛希平倒是结婚了,可他媳妇怀着孩子呢,敢嘚瑟么?还是喝点儿别的酒吧。 盛希平一说,周明远、赵永胜等人都心领神会的互相看了眼,哈哈笑起来。 “对,对,咱就尝一尝,不多喝。” 这些老家伙都快成精了,他们还能不明白?一人两杯意思意思就行,喝多了,这把老骨头可能也受不住。 于是,周明远又拿出来两瓶白酒,盛希平三个杯里倒这种,其他人先倒鹿血酒,喝两杯之后再换。 好酒好菜都摆上了,那还费什么话?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呗。 这边众人吃喝说笑,那头王春秀和周青岚把饺子下锅里煮了出来,端到东屋四五盘。 剩下的端西屋来,王春秀领着闺女儿子,在西屋吃,也一样。 东屋里,一群男人喝点儿酒,开始口无遮拦什么话都说。 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说来说去就说到张万青身上了。 盛希平这才知道,合着张万青结婚好多年了,一直没孩子呢。 “张啊,这酒可是好东西啊,你年岁正好,多喝两杯不要紧啊。 回家去抓紧时间办正事儿,保不齐就有孩子了。” 周明远跟张万青以前都是机修厂的,熟悉,关系也不错,这喝上点儿酒,周明远就随口这么说道。 “要我说啊,赵书记,当初就不该把张儿调开峰去。 你说他这一个月回来个三回两回的,咋生孩子啊? 张儿都三十来岁了,组织上也太不为工人考虑了。” 周明远这心眼儿实,又喝上酒了脑子不转弯儿,啥话都敢往外说。 “周工,话不是这么说,组织上肯定是有一定考量,再说我去开峰林场,也是奔前程。” 张万青一听,这话可不好随便说,赶忙往回圆。 “咳,我结婚这些年没孩子,也都习惯了。还是缘分不到,缘分要是到了,指不定孩子就来了。” 提起孩子来,张万青也是一脸苦涩。 他也不知道咋回事儿,结婚这些年,媳妇的肚子就是没动静。 药也吃了,医生也看过了,夫妻俩都没毛病,可就是生不出孩子来。 盛希平看了眼这个张万青,不由得心里叹口气。 今晚上接触下来,感觉这人挺好的,说话处事都挺正,没啥坏心眼儿。 上辈子,得是多伤心悲痛到绝望,才能让这么一个老实本分的人,抡刀杀人?连个孩子都不放过? “对,张哥说的是,合着有的人子女来的晚,别太往心里去,指不定啥时候,孩子就来了。” 可惜,来的孩子,不是亲生的。 想来,上辈子张万青得了儿子,不知道多高兴呢,以张万青这性格,那还不疼爱儿子入骨? 或许,这就是最后他崩溃的原因吧。 盼了多少年才来的儿子,疼了四五年的儿子,最后发现不是自己的,换成谁也绝望到崩溃,也难怪会杀人了。 如果,这辈子张万青能早点儿发现媳妇和别人那些不正当关系,会不会,结果有所不同呢? 盛希平倒是没啥圣人的心思,他就想早点儿让孙正杨倒台,也省得那毒蛇一般的家伙,躲在暗处害人。 第二百七十章 抓现行 周明远有意为自家女婿牵线搭桥,特地把局里领导都请家里来喝酒。 盛希平又不傻,自然明白老丈人的心意。 这酒桌上少不得殷勤些,多敬几杯酒,跟赵永胜等人聊的也格外投机。 有这么多好菜,还有饺子,这都是上了岁数的人了,谁还能往死里喝酒啊? 众人都有数,多吃菜少喝酒,好酒是品的,不能牛饮。 众人边吃和边聊天,一直吃到八点来钟,吃饱喝足,也都差不多半醉了,于是告辞回家。 赵永胜有自家儿子陪着,周明远就让周青越跟着去送送。 杨春明岁数大了,又是自个儿来了,周明远不放心,就让盛希平和王建设他们搀扶着老爷子,把他送回家去。 张万青还年轻呢,酒量也可以,今晚上大家伙儿都有意让他少喝点儿白酒,只劝了四杯鹿血酒就拉倒。 张万青没喝多,自然不用人送,辞别了周明远等人,跟盛希平他们一起出门,离开周家。 “妈,我今晚上就跟建设他们一起住招待所了,明早晨开始培训,这一来一回的麻烦。” 临出门前,盛希平悄悄跟王春秀说了声儿。 “啊,那也行,那你们注意点儿啊,送杨局回家之后,就赶紧回旅社去。 可别在外面瞎出溜,最近抓的可挺严。” 王春秀一寻思,这都八点多了,杨春明家住在拐角楼那头呢,这一来一回的最少得四十分钟。 周青岚怀孕了本身就困乏、贪睡,等会儿盛希平回来少不得又一番闹腾,影响周青岚休息。 行吧,不回来住就不回来,也方便点儿。 姑爷这次是来培训学习的,也不是住丈人家走亲戚,这个礼不能挑。 就这样,盛希平三人陪着杨春明和张万青一起,朝着拐角楼走。 张万青家住在七粮店,就在拐角楼再往南走一小段路。 半道上,盛希平装作不经意的打听了下,确定上次他看见的那户,就是张万青家。 盛希平三個送杨春明到拐角楼,然后返回了林业局招待所。 三人虽然喝得不多,多少也有些酒意,回到房间倒头就睡。 第二天一早起来,洗漱之后,去食堂吃饭,然后一起参加培训开会学习。 松江河下属各个林场的知青齐聚一堂,盛希平他们还看见了熟悉的人。 就是当初在前川林场那几个松江河的知青,原来他们又被安排到其他林场了,这一次有几个过来培训。 毕竟在一起相处近一年,盛希平还带着人去救援,也算是救了那些人的命。 所以大家见面,倒也没啥隔阂,凑在一起说笑聊天还挺亲切的。 这么多人在一起学习,总要选个班长,负责跟老师沟通,安排学习计划什么的。 在众人推举和老师选拔下,盛希平成了本届培训班的班长。 培训学习时间是半个月,期间有老师给众人讲机械操作规范、故障与维修、安全生产守则等相关方面的知识。 最后一天会进行考核,如果考核通过,就给发证。 有证,将来有机会就能实际操作拖拉机或者绞盘机等机械,招工也比别人容易很多。 盛希平这边安心培训,周青岚则是在娘家小住了一段时间。 王春秀带着闺女去医院做了检查,确定孩子没什么问题,周家人也都松口气。 之后周青岚借着机会,去拜访了一下局中心小学的几位优秀教师,跟人家请教了不少知识。 七月十号,周青越也考完试放假了,十三号返校听了成绩,十四号一早,姐弟俩坐小火车,返回前川林场。 盛家这边见到儿媳妇和媳妇家的弟弟一起回来,谁也没啥意见,只热情招待。 正好盛希康他们也都放假了,这些半大小子凑一起,上山下河的疯玩。 要不是周青岚管着,估计这些熊孩子不定惹出什么祸来。 盛希平等人六号开始培训,十九号培训结束,二十号上午考核,下午就没啥事儿了。 “哎?大家伙儿,明天上午咱考核也就两个小时,考核完就没啥事儿了。 我提议啊,咱大家伙儿出点儿钱,买上些吃的喝的,明天考核完,咱就去老松江那头江边儿玩呗。 这大夏天热得要死,咱买点儿西瓜、汽水儿,在江边儿抓点儿鱼,炖个江鱼豆腐啥的,吃一顿多美?” 十九号上午,刚上完课准备去食堂吃饭,盛希平提议道。 “哎呦,这是个好主意啊,我觉得行。” 同为前川林场的这几个首先附和,接着,付洪山那几个松江河的知青也点头同意了。 来培训的这些知青都不大,二十出头的年纪,哪个不爱玩啊? 这大夏天热的要死,去江边儿玩水,洗个澡啥的多凉快啊?谁听了不心动? 明天上午考核,就算有小火车回去,他们也赶不上了,留在街里没啥意思,真不如去江边儿玩,这么多人还热闹。 于是,众人都同意了,大家伙儿每人拿两块钱出来当活动费,五十来个人一百多块钱,买上些吃的喝的。 松江河知青负责拿些锅碗瓢盆等家什,大家伙儿去江边儿来个野炊。 下午的时候,盛希平征得了众人同意,一起邀请了几位给他们讲课的老师,一起去玩。 几个培训的老师年纪也都不大,一听众人提议,索性就同意了,一起去玩。 “张哥,那个,咱出去玩的事儿,你就别跟嫂子提起,不然她该骂你没正事儿了。 你就跟她说,考核完,你就直接回开峰林场了。 到时候咱随便找个地方住一晚,明天一起走。” 盛希平跟张万青这些日子相处下来,关系相当好了,所以下课的时候,盛希平搂着张万青脖子,小声嘱咐他。 张万青一听也是,他家那口子总嫌他不上进,挣钱少。 要是知道他正事儿不干,领着一群小伙子去江边儿玩,肯定又得念叨他。 所以张万青回家就跟媳妇说,他这次回来时间不短了,明天上午考核完事儿,他就直接回林场去。 二十号上午,众人答了卷子,再进行一轮实际操作演练,两个钟头左右,考核结束。 然后众人分头行事,付洪山等人回家拿各种家什,盛希平带着人去市场买肉买菜。 来培训之前,张淑珍担心他在外面吃不好,特地塞了些肉票粮票啥的,这下正好派上用场了。 一行人采买了西瓜、汽水、酒、罐头、熟食等吃食,又带着锅碗瓢盆等家什。 第二百七十一章 差点儿打死 盛希平站在张家大门外,听见张万青的动静,心中哼了一声。 果然他没猜错,今天孙正杨真的来了。 想也知道,张万青这半个月一直在家里没回开峰林场,那孙正杨肯定憋疯了。 早晨张万青走的时候,说是他今天直接回开峰林场,那乔丽华指定告诉孙正杨了。 孙正杨憋了半个来月,好不容易逮着机会,那还能不来? 孙正杨有家有媳妇,肯定不能在张家过夜。 这对野鸳鸯,少不得就要趁着下班之后的这段时间,办点儿要紧事儿。 “屋里咋回事儿?是不是真的进贼了?走,咱赶紧进去看看,可别让张哥吃了亏。” 盛希平指着前院,心急不已的说道。 一边说,他还第一個扶着园杖子就跳进了张家院里。 前院喊的动静,其实王建设他们都听见了,大家伙儿正尴尬呢,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时候盛希平一喊,王建设几乎是下意识的就跟着跳了进去。 他双腿刚一落地,正要往前院跑呢,忽然听盛希平喊,把门敞开让陈维国他们进来。 王建设这才明白过来,赶紧就把大门给敞开了。 陈维国几个刚想跳园杖子进来呢,一看门敞开了,就从大门进了院子。 盛希平一跳进院,就往前面跑,一边跑,眼睛还四下撒目,正好找到了一根棒子,直接就抄在了手里。 等他拎着棒子进屋的时候,屋里正鸡飞狗跳乱成一团。 张万青的媳妇乔丽华抱着衣裳,被张万青踹翻在地。 跟乔丽华一个被窝被逮的男人,慌乱之下只来得及套上裤子,上身还光着呢。 就被张万青一顿飞脚加电炮,打的他不停求饶哀嚎。 “乔丽华,你个不要脸的贱货,我特么倒了八辈子的霉,娶了你这么个玩意儿回来。 今天,我非得剁了你们这对狗男女不可。” 张万青此时,已经恨的双眼通红,气喘如牛,理智全无。 但凡哪个男的被戴了绿帽子,还亲自抓了现行,也不可能理智啊。 张万青从里屋冲出来,抄起菜墩上的菜刀,就要进屋剁了那俩人。 正好这时候,盛希平从外面进来,一把将菜刀夺了过去。 “哥,不能拿刀,杀了人你这辈子也毁了。” 说话间,盛希平就把他手里拿着的棒子塞到了张万青手里。 打,可以,哪怕是打个半残,都不要紧。 这年月偷人家媳妇被打了,打的多重也没人管,活该。 但是拿刀绝对不行,这一不小心真的砍死了,张万青就得摊上人命官司。 这些日子接触下来,张万青这人真的挺不错,盛希平可不希望张万青出事。 七月份,天气热,家家户户窗户都是敞开的。 张家这窗户,刚才俩人办事儿的时候都关上了,却没插上。 而且这窗户都是朝外开,一推就开了。 趁着张万青被盛希平拦住的工夫,屋里那男的,咬牙忍着身上的疼痛,就从后窗跳了出去。 张家这房子在道南,大门朝北开,从后窗跳出去,直奔大门正好就能跑掉。 可没想到啊,这个时候,王建设刚把大门敞开,陈维国几个正好从外面进来,那人跟陈维国他们走了个迎面儿。 陈维国几个一看,这男的双手抓着裤子,光着上半身,脸上青一块紫一块的。 那还用说么,肯定是偷人家媳妇那男的。 “操,你小子敢来我张哥家偷他媳妇,老子今天特么砸死你。” 郭永平这人的性格,跟高海宁有点儿像,说是直,不如说是莽,大咧咧脑子一根筋,遇事莽撞不知道拐弯儿。 他就觉得张万青对他们不错,一口一个兄弟的叫着,如今眼见着张哥吃亏了,他们不应该袖手旁观。 所以,郭永平二话没说,上去就给了对方一脚,正好把那人给踹翻在地。 于帅军和陈维国一看,也跟着抬脚就往那人身上踢。 这大夏天原本穿的就薄,更别提那男的上身没穿衣服,只套了条裤子,那还禁得起揍? 得亏这人还算有点儿心眼儿,直接身子蜷起来,双手抱头,就这么缩成一团,护住了要害。 即便如此,被几个年轻力壮的大小伙子踹,也够他受的。 疼的这人嘶哈直叫唤,“好汉饶命啊,饶命,我不敢了,再也不敢了。” 他根本就不认识于帅军几个,不知道对方是谁,只能称呼一声好汉了。 这个时候,已经察觉到男人从后窗跳出去的张万青,拎着棒子就从屋里跑了出来,正好看见了被于帅军几个围在中间罗圈儿踢的那人。 “我草泥马,今天老子打死你。”张万青红着双眼,嗷嗷叫额轮起来棒子就冲了过去。 于帅军等人一看,忙闪开,张万青这一棒子,正好砸在了男人的腿上。 当时,就听见男人一声凄厉的惨叫,声音老大了。 夏天,家家户户都敞着窗呢,张家这头闹出这么大动静,左邻右舍的还能听不见? 人嘛,都有个爱凑热闹的属性,别管啥时候,都这样。 这会儿工夫正好是各家都下班了,家里做饭等着吃饭的时间呢,都闲着,一听见外头的动静,不少人都跑过来看热闹。 过来一看,一个人倒在地上哀嚎着,身上青一块紫一块的伤,还满身都是泥土,脏兮兮的。 张万青手里拎着根棒子,正一脸愤怒的看着地上的人,那架势分明是还想再来几棍子,结果被旁边的人拦下了。 “哎呦,张儿啊,这是咋了?家里进贼了?” 眼前的情形挺明显的,地上那人光着膀子呢,裤子好像也没提好,都长着眼睛呢,谁还不明白啊? 不过,张万青为人处世挺好,街坊邻居的肯定都向着他,替他往回圆呢。 “对,对,我张哥今天回来,发现家里进贼了。 那个,不好意思啊,惊动各位了,抱歉抱歉。” 不管咋说,媳妇偷人这种事儿,太丢人了。 张万青这会儿气的话都不会说了,脑子也转不过来,不知道怎么回答好,那头盛希平抢着帮忙打圆场。 在场的情形大家都看明白了,就算盛希平这么说,旁人也不可能信啊。 但是为了给张万青留脸面,大家伙儿也没拆穿。 “张儿啊,既然是进来贼被抓住了,打一顿出出气就行啊,你也不能打太狠了,当心出人命。 你要是还不解气呢,就报警,给他送咱局派出所去。” 有人瞧着张万青那状态不太好,生怕他惹下大祸,忙劝。 张万青还是红着眼睛,但是人已经冷静了下来。 要是按照他本心,干脆就拿刀,砍死这对狗男女算了,大不了他赔命,反正一命换俩,他也赚了。 可眼前这情形,有盛希平几个,还有左邻右舍的人。 就算张万青想跟这俩人拼命,旁人也会拼死拦着,杀了他们根本就不可能了。 气的张万青一咬牙,抡起来棒子,朝着地上那男人的腿,又是狠狠一下。 这下,男人叫的更惨了,声音更大,在场众人,全都跟着心一哆嗦。 这家伙的腿,是不是被打断了? “哎呀,行了行了,你打几下出出气就行了,别打太狠。” 邻居里头一个岁数不小的男人过来,把张万青手里的棒子抢过来,扔到了一边儿去。 然后,那人又上前来,扶起了地上依旧哀嚎的男人。 “得了,还不走等啥呢?真等着被打死啊?” 原本蜷缩在地上的男人,此刻坐了起来,双手抱着右腿,疼的满头大汗,不停的龇牙咧嘴。 这个时候,男人疼的不行,已经忘记了要捂着脸别被人认出来。 可偏偏,他这张脸太熟悉了,周围的人一看,顿时哎呀一声。 “哎呀嘛,这不是孙副主任么?”有那儿心直口快的人,当场就喊了出来。 这声一喊出来,张家院子瞬间就安静了,空气好像凝固住了一般。 这,这怎么回事儿啊?局里委员会副主任,跟张万青的媳妇不清楚? 跑人家家里偷人,还让男主人给抓了现行? 天爷,这消息是不是太劲爆了点儿?他们这些看热闹的认出了孙主任,回头能不能被报复啊? 左邻右舍这下可就尴尬了,该怎么办?是装着不认识,转头就走? 可刚才已经有人道破孙正杨的身份了,现在装不认识,好么? 哎呀,这事儿闹的,早知道就不应该过来看热闹,这下好,沾包儿了吧? 几个人互相看了看,最后叹口气,无奈上前。 “孙主任,你看你这是咋地了?是不是有啥误会啊?你现在怎么样?能不能动弹?不行我们送你去医院吧。” 这要是别人,爱死不死,腿断了活该,可这是主任啊,都认识,不管不好,这些人只能硬着头皮上前询问。 孙正杨的右腿钻心一样的疼,疼得他一头汗,大口大口的喘气,根本就站不起来。 “我,我的腿好像断了,快,送我去医院。” 大家伙儿一听,咋办?总不能喊张万青把人送医院去吧? 张万青没抡着菜刀把人剁了就算是手下留情,他还能把人送去医院? 得,谁叫他们欠,出来看热闹呢,那就没招儿了。 “小曹、小吴,来来,搭把手,把人背上,咱给送医院去。”几个人上前来,就要把人带走。 “等会儿。”结果这个时候,盛希平在那头喊了声儿。 那几个人都愣住了,就连张万青也愣了。 “兄弟,这事儿你别掺和,我就算打死他,大不了给他赔命。你可别跟着瞎胡闹,为了这么个烂人,不值当。” 张万青这会儿,已经恢复了理智,生怕盛希平一时义愤再干了什么出格的事儿,忙拦着。 “哥,不能让他就这么走了,他是谁你也知道,回头他反咬一口说你害他呢? 咱得让他留下份儿证据,让他心里有顾忌,不敢回头报复你啊。” 盛希平挨着张万青,小声儿嘀咕了一句。 “哎呦,得亏你提醒我。”张万青一个激灵,整个人都清明过来。 是啊,孙正杨是什么人?这家伙以前在局里不说是呼风唤雨一手遮天也差不多。 虽说自从他儿子死了之后,这人低调了很多,可他那些手段和本事,大家伙儿也是有目共睹都知道啊。 这人心狠毒辣,祸害过不少人,今天这事儿要是不留点儿把柄,保不齐转回头来他就能颠倒黑白祸害人。 “等下,他现在还不能走。”张万青上前,直接拦住了想要扶起来孙正杨的那几个人。 “我跟他的恩怨还没了结,现在他别想走。” 说完,张万青直接扯着孙正杨的胳膊,无视孙正杨杀猪一般的叫喊声,硬是将这人拖回了前院去。 人已经得罪了,就算现在磕头认错,孙正杨也不会放过他们。 既然如此,那还顾忌什么?张万青满肚子火气还没消呢,咋可能对孙正杨手下留情? 就这样,张万青把孙正杨拽回前院屋里,那头乔丽华已经哆哆嗦嗦穿好了衣服。 张万青抄起菜刀来,从柜子里翻出纸和笔,让俩人些一份儿口供,承认他们俩偷情,被张万青抓了个正着。 事情已经这样了,外头那么多人都看见了,张万青也豁出去不要这脸面。 但是他必须把证据拿到手里,免得后头孙正杨翻脸报复。 孙正杨那右腿可能是断了,疼的冷汗直冒。 可即便是这种情况下,他也知道,这东西不能写。 只要他死咬着不肯承认,总能想办法把事情翻过来。 哪怕是这么多人看见了,大不了他一口咬定是张万青和乔丽华两口子做扣儿。 乔丽华故意把他叫家里来,想要用美人计胁迫他,才弄了这么一出。 可要是他写了,白纸黑字留下证据,就有把柄落在张万青手里。 将来不管他怎么辩解,张万青只要拿出这东西来,就是铁证,翻不了案。 一旦张万青拿着证据去局里告他,他的前程就毁了。 就在孙正杨脑子飞速旋转,想要找借口推脱不写的时候,张万青砰的一下,把菜刀砍在了炕沿上。 “你写不写?今天你要是不写,我就拿刀剁了你。 别以为外头有那么多人看着,我就怕了你,今天我就是豁出命去,也得把你们俩收拾了。” 张万青不笨,还能看不出孙正杨心里那点儿小九九? 他把菜刀拿起来,直接架到了孙正杨脖子上,厉声问道。“写不写?” 刀都架脖子上了,能不写么?孙正杨忍者疼,哆哆嗦嗦的接过了纸和笔。 “这,咋写啊?”他还想拖延呢。 “你干了什么自己没数么?你给我照实写。 把你俩什么时候好的,好多久了,都给我写下来。你以为我今天能抓着你俩,是怎么回事儿? 我特么早就知道你俩的事儿了,你要是不老老实实写明白,我特么今天砍死你。” 张万青这会儿脑子可灵光呢,故意诈唬这俩人。 形势比人强,就算孙正杨平常再怎么牛,此刻刀架在脖子上,也由不得他了。 无奈之下,孙正杨拿着笔,忍着右腿的剧痛,哆哆嗦嗦开始写。 那边,乔丽华一看孙正杨都写了,她也老老实实就把俩人勾搭在一块儿的经过都写了出来。 等二人写完,张万青拿过来一看,当时又骂了一句。 合着他这工作调动,就是为了给这俩狗东西腾地方的。 难怪,他一个机修厂的班组长,忽然间就调去林场当调度了。 俩人还算老实,写的相差不大,张万青恨的不行,却也强忍着,让俩人签字画押。 不光是在自己那一份儿上画押,连对方那份儿上头,也得签字按手印儿。 等二人都按完手印儿,张万青把两张纸叠起来,揣在了怀里。 然后让乔丽华把孙正杨的衣裳都找出来,让他套上。 接着,张万青又薅着孙正杨的脖领子,把人从屋里拖出来。 “你给我老实儿在屋里呆着,敢动弹,回来我就砸折你的腿。” 临出门前,张万青还不忘了威胁乔丽华,让乔丽华老实点儿。 张万青就这么拖着孙正杨到了后院,把他往自家大门外一扔。 看热闹的人还都没走呢,他们也怕万一张万青发疯,失手杀了人咋整? 此时一看孙正杨被扔在张家大门外,急忙上前来。 孙正杨的右腿彻底动弹不得了,不仅如此,这腿好肿了起来,肿的挺老粗不说,看着那腿还有点儿怪。 大概,这腿是断了。 众人赶紧想办法,背起来孙正杨,急忙给他送林业局医院去。 这边,张万青看了看盛希平几个。 “兄弟,对不住了,莪原本是好意,想留你们在家住一晚的。 可眼下家里这情况你们也看见了,哥哥我,没那个脸再留你们了,实在对不住。” 家都这样了,张万青哪里还有心情招待盛希平他们啊?只能抱歉了。 “张哥,家里这样,要我说你不如跟我们一起出去住吧。 咱哥儿几个出去找个地方,吃点儿饭喝点儿酒啥的,晚上咱就找个旅社住下。 不行明天你就直接回林场,家里也别管了。 回头等你想明白了,要是不想跟她过下去,干脆就离婚。” 盛希平主要是怕,等他们走了,张万青独自一人面对乔丽华。 万一脑子一热,再把乔丽华给杀了啥的,那事情可就不好办了。 乔丽华那样的烂人,可别搭进去张万青,所以今天晚上,咋地也不能让张万青在家里住。 “对,对,张哥,走,咱出去吃饭,都这时候了,可别搁家里置气。” 王建设几个心领神会,也不说别的,连拖带拽,就这么把张万青拽出了门。 张万青不想出来,可架不住好几个小伙子拽着,他不得已也就只能跟着出来了。 一行人重新返回街里,在林业局饭店点了几个菜,又要了两瓶酒,就这么陪着张万青喝酒。 喝着喝着,张万青就哭了起来。 都说是男儿有泪不轻弹,遇上这样窝囊的事,张万青心里头都快憋屈死了,只能用哭来发泄一下。 这顿饭没吃多少,净喝酒去了,到最后张万青喝得烂醉。 盛希平他们倒还算清醒,就这么把张万青拖着去找了个旅社住下。 有林场开的介绍信,加上盛希平跟人家解释了一下,对方倒也没为难他们,就让他们住下了。 第二天一早,张万青还呼呼大睡呢,盛希平他们写了张纸条留给张万青。 盛希平能帮的,已经都帮了,错过昨天最愤怒的时候,想来张万青不至于再冲动杀人。 至于后续怎么处理,就不是盛希平能管的了,相信以张万青这脾气,不可能轻易放过孙正杨和乔丽华。 而昨晚上闹了这一场,估计今天就能传的松江河满城风雨,孙正杨的妻子肯定会知道,孙家,肯定安生不了。 至于其他方面,那就看局里怎么处置了,不是盛希平能插手的。 反正经过这件事,孙正杨在松江河算是名声臭大街了。 如今这年月,个人作风不好,乱搞男女关系,那都是重大污点,孙正杨想翻身,怕是不容易。 一行人退了房离开,出去吃口东西,然后直奔小火车站。 二十一号没有回前川的小火车,但是有去马鞍山的,几个人就坐着小火车到马鞍山林场,然后走林区简易路,返回了前川林场。 众人出门学习半个月,总算回来,那肯定是第一时间先回家。 盛家这头,盛希康等人早就放了暑假,作业也都写完了,正好领着周青越一起,上山下河各处疯各处淘。 周青越在林场玩的可嗨了,根本就不想回家。 盛希平进门的时候,正好是中午家里做午饭呢,就听见自家院子里头,叽叽喳喳的动静。 进大门一看,好么,自家几个弟弟妹妹,加上周青越,几个人弄了一盆的鱼,正在院子里挤鱼肚子呢。 瞧见盛希平回来,盛希泰立刻就冲了过来,吓的盛希平连忙往后躲。 “可别啊,你这一身的鱼腥味儿,你可离我远一点儿,我受不了。” “你们抓这么多鱼干啥啊?都是小杂鱼,也没有大的,咋吃啊?用酱炖?” 盛希平瞅了眼地上那个盆,大半盆的小鱼,就算用酱炖,也不用这么多啊。 “哥,我们不是要炖着吃,我们是要晒鱼干。” 那头,盛云芳赶忙解释道。这么多炖着吃,那得吃几顿啊? “晒那老些鱼干干啥?你们不是都吃够了么?” 盛希平觉得奇怪,家里不缺鱼干啊,这些熊玩意儿都不咋乐意吃了,怎么又往回弄这老些? 如今这时候环境没被破坏,前川这条大河里面鱼类十分丰富。 盛希平领着弟妹们年年都抓不少鱼,或是酱了吃,或是晒干了留着冬天吃。 江里杂鱼都小,挤鱼肚子很麻烦,所以张淑珍不许孩子们弄太多鱼回来,她实在是干不过来嫌太麻烦。 再者,晒了小鱼干冬天吃,还得用油炸,炸过鱼的油带腥味儿,炒菜不好吃。 所以张淑珍一见到这些杂鱼就头疼,实在是处理不过来。 “给青越哥拿走啊,他们家没那么多鱼干。 青越哥说他可喜欢吃你送去的鱼干了,所以我们就想着,多抓一些晒了,给周大叔和周婶子吃。”盛云芳笑着解释了下。 第二百七十三章 李家洼大队 不管什么年月,这种沾点儿颜色的新闻,总是传播最快的,也是人们最乐意谈论的话题。 坐火车挺无聊的,那么长时间,不唠嗑还能光睡觉啊? 赵广宁跟盛希平差不了多少岁数,俩人也能放唠到一块儿去,少不得找点儿感兴趣的话题多聊会儿。 “那后来呢?孙主任没报到局派出所,把张哥抓起来啊?” 盛希平唯一担心的,就是张万青受到打击报复。 这年月,很多事情是讲不出理的,谁嘴大谁就有理。 孙家有背景有靠山,就怕张万青斗不过他们。 “抓谁?他自己作风不正,跟人家媳妇乱搞男女关系,被人家当场抓了个现行,他还报警抓人? 要不是局里顾忌着影响,先把他抓起来了。”赵广宁嗤笑了声儿。 “那张万青可是挺有心眼儿的,让那俩人亲笔写了认罪的材料,还签字按了手印儿呢。 他直接就把材料送到了咱局里,你说,局里咋整?出了这种事儿,那必须严肃处理啊。” “不过啊,我觉得张万青还是胆子小了,这事儿办的差火候。 他当时抓着那俩人的时候,就应该直接报局里,当场就办了他。 我让他一天天嚣张跋扈、逮着谁就整谁?这回就该往死里整他。”赵广宁咬牙切齿的说道。 “真恨我当时没在现场,我要是在,保管就这么干,让他孙正杨再一肚子坏水?收拾不死他?” 也不怪赵广宁这么恨孙正杨,赵永胜、杨春明当初,都在孙正杨手里吃过亏,挨过揍,又被送去学习了好长时间。 后来经过调查,二人身上没有什么错误和污点,这才放回来的。 “赵哥,这事儿张哥肯定也是有他的考量,再说,他也是为了咱局的脸面。 当时闹出来是痛快了,可咱局里大家伙儿都得跟着丢人。 我猜,这一次孙正杨没啥好果子吃,他自己作死,还是别把外人牵连进来了。” 真要是按照赵广宁说的那么办,爽快是爽快,可后果不好预测。 原本这一切就是盛希平在暗中推动,他自然不希望事情发展到不可控制的地步。 这年月,生活作风那可是大问题,尤其是干部,这关系到品质问题,看的相当重。 孙正杨乱搞男女关系,爆出丑闻,闹得满城风雨,局里肯定不能轻饶。 这是儿报上去的话,省里也保不住他,反正孙正杨栽了是一定的。盛希平要的也就是这个结果。 “嗯,你说的也在理,我就是特么的生气。当时我要在场,高低我上去踹他几脚。 我听说,他那腿骨折了,好像还挺严重似的,一直在医院住着呢。 他媳妇那头也知道了,两口子正闹离婚。 这要是真离了,他老丈人大舅哥那头,保不齐怎么下死手整他呢。 你也知道,孙正杨前些年嚣张跋扈,咱局里那些老人儿让他祸害多少啊? 现在他出事了,不知道多少人等着落井下石呢,你瞅着吧,有他好瞧的。”赵广宁冷笑道。 盛希平一听这话,也就明白了,孙正杨这回,应该是够呛能再翻身。 挺好,这才是天理昭昭报应不爽,当初仗着有背景有靠山嚣张跋扈欺负人的时候,就该想到,会有翻车的一天。 “那张哥呢?他怎么样了?” 盛希平比较担心张万青,这事情闹得满城风雨,他往后在人前还能抬得起头么? “老张啊,他已经跟媳妇离婚了,家里那房子也卖了,他搬去了开峰林场。 我听人家说,他正想办法调动关系,想去露水河林业局那头呢,不想在这边了。” 赵广宁在局里也是有些能量的,啥事情他都知道。 盛希平点点头,心里对张万青这人,倒是有点儿佩服的意思。 这人办事儿干脆利落还有点儿手段,该断的时候也不拖泥带水,这要是换個工作环境,应该很快就能转变过来。 等着过两年,再重新找个媳妇,好好过日子就是了。 行啊,总比上辈子的结局好,也不枉他插手一回,顺道解决了心头大患。 “嗯,那也可以,换个地方,都不认识他,重新开始呗。 过一两年重新找个媳妇,保不齐还能生个孩子过好日子呢。” 两人天南地北的闲聊一阵,车上实在没意思,于是只能闭上眼睛迷瞪着。 这慢车就是费劲,但凡路过一个站,都得停。 中午的时候,盛希平拿出来自己带着的煎饼、大葱、鸡蛋这些吃的,俩人对付着吃了点儿。 就这样,一路上不知道停了多少个站,好不容易在下午五点多,晃悠到了浑江站。 下车先去买了票,然后找地方吃东西,休息会儿,晚上八点,又坐上了开往省城的火车。 原本赵永胜说,让他们能买卧铺就买卧铺,可俩人去问的时候,人家不光要介绍信,还要工作证啥的。 之后又说,赵广宁和盛希平级别不够,买不上卧铺票。 盛希平一听,可去他的吧,买什么卧铺啊,反正就一晚上的事儿呗。 就这样,俩人买了硬座票,上车之后发现,实际上没几个人。 于是俩人找了空着的长座,直接往那儿一趟,闷头大睡,就算有人来喊,他们也不起。 反正车厢里空座多的是,旁人也不在乎,另外找地方坐去了。 上车开始睡觉,一直睡到早晨六点多,这时候车上的人渐渐多了起来,盛希平他们也不好再占着长座睡觉了。 于是俩人换着去洗漱收拾一下,早餐还是煎饼咸菜、黄瓜西红柿啥的对付一口。 上午快十点,总算到了省城火车站。 赵广宁生怕盛希平没出过远门,一个劲儿叮嘱他,一会儿出站的时候小心点儿,别走丢了。 二人顺着人潮走出了车站,跟人打听了之后,又去坐六路无轨电车,先是去了省厅机关大楼。 到那边换了介绍信,再由专人领着,到另一个地方报到,安排住宿等相关事宜。 在这里,盛希平看见了全省各地上山下乡的知青,其中不乏林业系统上山的知青。 这个其实很容易看得出来,因为有些人的身上穿着林业职工的劳动服,上面印着“临林”、“八林”、“黄林”“天林”“红林”等字样。 这些工作服大同小异款式都差不多,基本上都是蓝、灰、黄三种颜色。 东北人多数都有点儿自来熟,大家伙儿凑到一块儿,也不知道谁先开口说的话。 过了一会儿,哎?就能唠到一起了。 “哥们儿,你是松江河林业局的啊?你们局来了几个知青? 我瞅着你岁数不大,哪年上山下乡当的知青啊?”一个人穿着带“红林”字样个工作服的年轻人,坐到了盛希平旁边,问他。 第二百七十五章 带走陈峰 这年月,能懂白血病和再生障碍性贫血的,也就是医院的医生,普通老百姓谁懂啊? 但是一听这名字,就知道不是啥好病,邵敏芝当时就吓住了。 “不,不能吧?孩子就是拉个肚子,随便吃点儿土霉素,或者打个针就好了。 不至于就生了那么重的病吧?”邵敏芝的话,代表了普通大众的想法。 对于一般人来说,拉肚子不是啥大毛病。 尤其是这年月,人都不咋讲究卫生,吃的不好,喝水也不讲究,好多人都是喝生水,所以大部分人的肠胃都适应了。 偶尔拉個肚子,都是烧个大蒜吃,或者弄几个栗子啥的吃了,拉肚子慢慢也就好了。 实在不行,就去赤脚医生那里,拿两片儿土霉素,回来吃了就能好。 土霉素、安乃近,是这年月老百姓眼里的两大神药。 一般时候,头疼脑热就吃安乃近,跑肚窜稀就吃土霉素。 以前,盛希平也是这么想的,可后来才听人说,这两种药的副作用特别大。 好像是安乃近杀白血球,土霉素怎么回事不知道,反正也渐渐从药店消失,人用的少,动物用得多了。 小陈月这个拉肚子,不知道是什么原因,但盛希平猜测着,肯定不是那么容易治好的。 要不然,上辈子也不会打氯霉素了。 既然如此,盛希平就更不能让邵敏芝瞎胡乱给孩子治病了,必须得去大医院治疗。 “走吧,嫂子,收拾东西,我领你们去省城,找个好点儿的医院,给月儿看病。 孩子不是大人,真不能瞎胡闹。”盛希平坚持自己的意见,必须要带陈月去正规医院看病。 邵敏芝一听去省城,都吓傻了。 孩子就拉个肚子,要去省城医院?这不是小题大做了么? “不用,不用,哪用得着去省城医院啊,要不然,咱去趟公社医院看看吧。” 去省城医院得花多少钱啊?邵敏芝现在手里哪有什么钱,去了她拿啥给孩子看病? 还是去公社医院吧,好歹没那么贵。 “那也行,咱就去公社医院。” 盛希平早就猜到,邵敏芝不会同意去省城医院,于是顺水推舟,同意了去公社。 李家洼离着公社不算太远,五六里地,盛希平背着陈月,邵敏芝领着陈峰,一行人就这么离开村子,朝公社走去。 五六里地在盛希平这儿,根本就不叫事儿,但是对于吃不饱没多少力气的邵敏芝母子来说,那就挺远了。 一路上走走停停休息,快中午了才到新立城公社。 好在,中午医院也有医生值班,盛希平带着陈月去内科找了大夫给看病。 大夫让陈月躺在诊疗床上,轻轻触按小姑娘的腹部,询问哪里疼。 然后又问了些问题,接着又开了单子,让盛希平陪着孩子去做个化验。 化验就是血常规,这年月化验血常规不抽血,而是在孩子的耳垂上扎一下,挤出来些血。 用载玻片刮一下,盖上盖玻片,然后用显微镜观察就行了。 不多时,检查结果出来,对方把化验单交给了盛希平。 盛希平拿了化验单,又带着孩子,返回内科门诊,把化验单交给了医生看看。 医生拿过去看完,说是血象高一点,有炎症,应该是急性肠胃炎,让打消炎针,另外再拿些药回去吃。 反正来医院了,就得听医生安排,不过,盛希平留了个心眼儿,问了医生。 “大夫,麻烦问一下,孩子这个情况,打消炎针的话,用什么药?我们不用氯霉素。” 不管咋地,第一件事就是避免注射氯霉素,杜绝上辈子的悲剧发生。 这是盛希平主动提起带孩子来医院的目的,决不能重蹈覆辙,让陈家再次陷入无可挽回的境地。 医生看了眼盛希平,有点儿哭笑不得。 “谁跟你说得用氯霉素了?孩子这么小,谁给她用氯霉素啊? 那种药抑制骨髓造血机能,会引起粒细胞和血小板减少症,或者再生障碍性贫血。 用氯霉素都得住院观察,随时验血象的。 你家孩子没那么严重,她就是普通的肠胃炎,打点儿针,吃点儿药就行。 你要是实在不放心,还可以给她开点儿膏药,回去贴在肚脐上。” 盛希平一听这话,总算放心了。 “对不住啊,我是听听我们村里人说过,说有个孩子就是拉肚子,赤脚医生给打了氯霉素。 结果没多久,那孩子就得了再生障碍性贫血,后来死了。 我是担心孩子,对不住大夫,我真没别的意思。” 盛希平态度挺好,那医生也不是小肚鸡肠的人,一听就笑了。 “放心吧,正规医院,我们治疗都是有规程的,不能胡乱用药。 孩子现在症状不严重,其实拿药回去吃也行,保险起见,就打个针。 你放心,不会给孩子用副作用太大的药物。” 都是为了孩子好,担心孩子病情,大夫自然不会怪盛希平。 那医生一边说着,一边在处方上写下一大串药物的名字,然后跟盛希平说,让他下去划价缴款,然后拿药打针。 盛希平谢过了医生,这才拿着处方签到药局划价,收费处交钱,然后重新回药局取药。 药局的药师,用一个个白色纸袋,装上了红的黄的药片,在纸袋上面写好了,一天几次,一次几片。 除了两种药片之外,医生还给开了一盒药丸、两幅药膏。那药师也嘱咐了怎么用药。 整个儿看病的过程,都是盛希平主导,根本没有邵敏芝说话的余地。 到了这时候,盛希平才让她上前来,听明白医嘱,回去好按照医生吩咐给孩子用药。 “嫂子,这些药你拿好了,回去一定照着医生说的吃药。 这个是打针的药,咱领着孩子过去打针吧。” 就这样,盛希平和邵敏芝带着俩孩子,到护士站找了值班护士,把针剂给护士,然后到注射室等着。 没多会儿,护士端着托盘过来,核对了孩子的姓名,然后让邵敏芝抱住了陈月,将裤子褪下来一半,在陈月屁股上扎了一针。 肌肉注射都很疼,尤其是这么小的孩子,见了那针都害怕,小陈月也不例外,哇哇大哭。 还是陈峰动作快,直接拿出块儿糖扒了糖纸,直接塞进妹妹嘴里。 甜甜的糖一进嘴,陈月立时就忘记了哭,只顾着品味口中甘甜的糖果了。 打完针,哄好了小陈月,一行人拿着药,从医院出来。 “嫂子,都这个时候了,咱们找个地方吃饭吧。” 第二百七十六章 捡的孩子 “小峰,你是哥哥,也长大了懂事,应该替你妈妈分担,而不是累赘。 跟不跟我走,你自己选。 你要是跟我走呢,等会儿咱们回你们大队,找来大队书记,让他们给做个见证,我不是拐孩子的。” 盛希平早就想好了,等会儿不管这娘俩同不同意,他到李家洼之后,都得去大队书记那儿看看。 跟人家好好唠一唠,想办法让邵敏芝在李家洼生活的好点儿。 盛希平把话都说到这个份儿上了,邵敏芝还能说啥? 人家大小伙子刚结婚,媳妇刚怀孕没几個月,人家不是图他儿子,是真心替他们母子着想,替孩子未来打算。 “兄弟,话都说到这儿了,那我还能说啥?孩子你领走吧。” 孩子跟着盛希平走,肯定比在邵敏芝身边好百倍,邵敏芝为了孩子,也必须狠下心来。 “就不用找什么大队书记了,我自己的儿子,自己能做主。” 邵敏芝强忍着泪意,不让盛希平瞧见她难受的模样,狠心说道。 “妈妈,你不要我了么?”陈峰仰头,看着母亲和叔叔。 虽然他心里对叔叔说的也很向往,可母亲的话,还是让他难受。 邵敏芝蹲下来,将孩子搂在怀里,“儿子,妈不是不要你,妈是真的养不活你们两个。 叔叔也是为了给你一条出路,为了你好。 到了叔叔家,要听话、懂事,多干活,不能给叔叔和婶婶添麻烦,知道么?” 到这会儿,邵敏芝真忍不住了,搂着儿子落泪。 陈峰抬起细瘦的胳膊,抱住了母亲,“妈妈,我知道,妈妈放心,我会好好听话的。” “嫂子,你俩真不用这样,整的好像以后见不着了似的。” 盛希平有点儿无语,甚至有点儿怀疑,他这个提议的正确性。 “小峰就是去我家做客一段时间,我估计最多到明年,陈哥就能想办法来接你们了。” 这不过是权宜之计过渡一下,真以为他乐意帮别人白养孩子啊? “走吧,咱赶紧回村里去,我还有不少事情要忙呢。” 盛希平抱着小陈月,转身就走,那娘俩一看,也赶紧跟着,就这么回到了李家洼。 老高头早就回家了,屋里只有眼睛看不见的老李太太。 一进门,邵敏芝急忙就拿出来两个包子,塞到了老太太手里。 “大娘,我们回来晚了,没来得及做饭。这是俩包子,你尝尝。” “不用不用,我中午吃了,早晨咱剩下的菜团子,我摸出来吃了俩。 这包子还是留给孩子吃吧,他们正长的时候。” 老太太瞎多少年了,以前自己一个人过,反正摸摸索索的也能做饭吃东西。 再说这时节天气热,早晨做的饭在柜子里,随便摸出来点儿啃吧啃吧,也就对付着一顿了。 “奶奶,包子可好吃了,你快尝一尝。” 小月儿跑到老李太太跟前,举着老太太的手,把包子送到老太太嘴边,非得让她吃不可。 老太太犟不过孩子,于是张嘴咬了一口,芹菜肉馅的包子,虽然凉了些,可老太太依旧觉得老香了。 “嗯,嗯,真好吃,真香。” 盛希平实在没时间拖延,于是就问邵敏芝,大队书记家在哪里。 邵敏芝见此情形,知道人家是想正儿八经带着孩子离开,于是领着盛希平就去了大队书记家。 李家洼大队书记姓李,家就住在大队队部后面那趟房儿。 正好这时候都午休呢,李庆国在家,瞧见邵敏芝领着个穿着挺不错的年轻小伙进来,他还挺纳闷儿。 “敏芝啊,这位是?”李庆国一时有些闹不清,这俩人过来是干啥。 “李书记你好,我是陈瑞卿的兄弟,这次来省城开会,正好路过来看看敏芝嫂子。”盛希平朝着李庆国伸出右手。 李庆国一脸懵的也伸出手,跟盛希平握了下。 “啊,你是陈家的亲戚呗?哎呦,那敏芝男人有信儿了?” “是,我陈哥现在在桦甸夹皮沟金矿呢,前阵子见过他,特地托我来给家里送个信儿。”盛希平还是那一套说词。 李庆国闻言,高兴起来,“哎呦,那可太好了,敏芝娘仨总算是盼来了好消息。 哎,这娘仨不容易啊,吃不少苦呢。” 刚才看见邵敏芝跟个年轻小伙子来,他还以为咋回事儿呢,一听说陈瑞卿有消息了,李庆国也松了口气。 “李书记,今天来呢,是有件事儿想求你帮个忙。 我想带着陈哥家的大小子回家住一阵子,怕嫂子不放心,想当着李书记面儿,给我们做个见证啥的。” 盛希平也没拐弯抹角,直接表明了来意。 李庆国一听,哦,合着是这么回事儿啊。 “呦,那是好事儿啊,这个行,我就给你当这个见证了。” 都明白,邵敏芝没工作没户口,一个人拉扯俩孩子根本就不行。 以前就有那没孩子的提起过,想要收养陈峰,可邵敏芝不同意。 要李庆国来看,把孩子送出去是正路,留在身边也养不活,好好个孩子饿死了不可惜么? 所以一听盛希平这话,李庆国直接就答应了。 “嫂子,那你回去把小峰接来,我跟李书记说几句话。 回头让李书记给咱写个文书,再给我开个证明,我就带着孩子走。你看这样行么?” 盛希平还有话想单独跟李庆国说,于是就把邵敏芝给支走。 邵敏芝点点头,眼里含着泪离开,回去给儿子收拾收拾东西,娘俩告个别啥的。 这边,等邵敏芝一走,盛希平就从背兜里掏出他之前买的东西来。 “李书记,莪来的急,也没准备啥,这是在公社商店买了点儿槽子糕和罐头、烟。 没别的意思,就是拜托李书记,往后多照顾点儿我敏芝嫂子。” 李庆国是大队书记不假,可这边农村,没啥副业,就指着种地,日子过的挺苦。 一瞧见哪香喷喷的槽子糕,还有罐头,尤其是那盒烟,李庆国眼睛也直。 “哎呀,小兄弟,你看你,这也太客气了。 敏芝原本就是这村里出去的姑娘,她现在带着孩子回来,我们能照顾也是尽量照顾。” “李书记,按说呢,这是你们大队的事儿,我一个外人不好插嘴。”盛希平笑笑。 “我陈哥在夹皮沟金矿那头立功了,帮着改进了黄金提炼的技术,那边正打报告要给他摘帽子呢。 李书记也该知道,我陈哥以前是干啥的?人家现在只是一时困难,早晚还有再起来的时候。” “我陈哥那脾气,想来李书记也知道,那是个受人点水恩,必当涌泉相报的主儿。 他现在不过一时走了背字儿,马上就快要翻身了。 将来我陈哥又恢复过来,肯定得来接他们娘几个。 李书记,人活着一辈子,谁也不敢说就没有求人的时候,你说对吧?” 盛希平这话,就是故意点李庆国了。 按理,邵敏芝是李家洼出去的姑娘。 如今她带着孩子回来,李家洼这头但凡伸把手,把他们娘三个的户口落下,邵敏芝就可以跟着社员一起下地干活挣工分。 就算少一点儿吧,也不至于日子过的这么差。 李庆国好歹也是大队书记啊,这好话孬话他还听不出来么?当即也叹了口气。 “小兄弟啊,这事儿真不赖队里头。 当初敏芝他爹妈没有的时候啊,我真想是借着机会,把敏芝娘仨的户口重新落到咱队里头。 不就是一大俩小三口人么?咱李家洼这么多人口,这么多地,差那三口人吃喝么?” “唉,是他家那俩嫂子,生怕敏芝娘仨的户口落下来,就更是赖上他们了,几次三番来我这儿闹。 我没辙了,才不敢提的。”李庆国叹气,说道。 “李书记,你有难处我知道,也能理解。 户口落不落的就那么地吧,往后李书记多照顾着点儿就行。 将来我陈哥回来,肯定不能忘了李书记的恩情。”话点到为止,不能说太多。 正好,这时候,邵敏芝领着陈峰回来了,盛希平跟李庆国俩人,也就没继续往下聊。 邵敏芝带着陈峰进屋,陈峰扑通一下就跪在了盛希平面前,咚咚咚给盛希平磕了三个头。 “叔,从今往后我就是你的孩子,你说啥是啥。 将来我长大了,肯定忘不了叔,我给叔养老。”小陈峰这样说道。 “哎呦喂,瞧你这孩子,说的啥话?我都说过了,你就是上我家住一阵子。 等你爸那边站稳脚了,能腾出手来接你们,我就把你送回你爸身边儿去,你们一家团圆。 还给我养老,我有自己的孩子,你那个小弟弟还是小妹妹,正在你婶子肚子里呢,我哪用旁人养老啊?” 这给盛希平整的,哭笑不得,忙伸手扶起来陈峰。 “李书记,这样啊,你帮忙在队里给找个有文化的人,专门写一份儿文书,说明情况。 我不是霸占人家儿子,就是把孩子带走养一段时间。 对了,这是我来省城开会的介绍信,你可以看看,我没撒谎。 等会儿把我家里地址写给你,将来我陈哥回来,让他们照着地址去接孩子。” 这事儿得讲明白,免得人家以为他想收养陈峰。 李庆国一看,盛希平挺真心诚意的,立刻点头,然后出去。 不多时从外面回来,领着个戴着眼镜,文质彬彬的男人。 “这是我们大队的徐老师,文化人,让他给你们写吧。” 盛希平忙跟徐老师握了手,然后按照盛希平的意思,写了份儿文书,说明情况。 文书一式两份儿,在邵敏芝那份儿上,还写下了盛希平家里的地址,联系方式啥的。 在盛希平拿的那份儿上,也写了李家洼的地址,大队电话之类,就是互相都能联系上对方。 “哦,那个日期就不用写了,这也不是借据啥的,还得写个日子啥时候还。”盛希平特地嘱咐对方,不用写日期。 文书一式两份,邵敏芝和盛希平都收好。 之后李庆国又特地回队部,给盛希平开了证明,说明白盛希平和陈峰是亲戚,不存在拐带孩子的情况。 这些东西,算作是盛希平留的后手,防备哪天邵敏芝和陈峰反口,当然,他是希望永远都用不上。 文书写好,邵敏芝和盛希平,连同李庆国,都在上面签字按手印。 大队的证明上面,李庆国也给盖了大队的公章。 就这样,盛希平收好文书,又给邵敏芝留下二十块钱,和十斤粮票。 邵敏芝自然是不肯收,一个劲儿推拒,盛希平只说是留给小月儿的,让邵敏芝随时留意小月儿的情况。 要是拉肚子不好,就再去医院看看,千万别瞎胡整,害了孩子。 邵敏芝一想到闺女,再大的志气也没了,无奈只能收了钱和粮票,并且再三保证,等着陈瑞卿回来,一定还给盛希平。 这边的事情算是解决差不多,盛希平带着陈峰就要走。 “小盛同志,这样,你就别再回公社了,还麻烦,下午也没有回省城的车。 我这就安排人,赶着我们队里的马车,直接送你回城去。” 李庆国得了盛希平的好处,当然也得行个方便,于是立即安排人,套上马车,送盛希平他们回城。 李家洼离着省城四五十里地,那人赶着马车,不到俩钟头把盛希平他们送进城。 之后,人家又赶着车走了。 盛希平这头,领着孩子找了间旅社住下,跟人打听了哪里有理发洗澡的地方,就带着陈峰,先去剃了个光头,然后去澡堂子好一顿搓洗。 不这样不行啊,就老李太太家那条件,虱子跳蚤都有,盛希平咋把孩子往回带啊? 头发剃了,虱子啥的藏不住,再去澡堂子一顿泡一顿搓,出来把原本的衣裳不要了,换上邵敏芝给预备的另一套。 虽然也很破,好歹没虱子跳蚤。 “行吧,先这样,明天上午,我领你买衣服去。” 俩人收拾完出来,盛希平一看,这不挺干净秀气的孩子么?比之前顺眼多了。 就这样,俩人找地方吃了点儿东西,回旅社住下,第二天上午,盛希平带着孩子,去省城几个百货商店一通逛。 难得来省城,咋地也得买点儿东西回去,顺道给陈峰买了合身的衬衣衬裤、裤衩、袜子、鞋,还给他买了件蓝白条的半袖。 这时候天热,就没买外衣,等着回家去,找一找盛希泰穿小的衣服,让周青岚给改几件穿就是了。 小孩子长得快,买那么多衣裳没用。 陈峰穿上叔叔给买的蓝白条半袖,喜欢的低头一个劲儿看。 可是一想刚才叔叔花的钱,那小脸又皱成了包子。 叔叔把他那套衣裳给扔了,不扔多好,就不用再买新衣服了,这些都挺贵的。 不过,他没敢说,只小心翼翼的伸手,握住了盛希平的手。 盛希平见陈峰主动伸手,不由得笑了。 上辈子这臭小子跟他没皮没脸的,见面就赖人,一点儿也不拿他当长辈,俩人相处的就跟哥们儿差不多。 这辈子,希望这臭小子能有点儿出息吧,也不枉他跑这一回了。 盛希平带着陈峰,坐下午那趟火车往回走,晚上在火车睡,八号早晨到了浑江。 在浑江车站外吃点儿东西,然后继续坐车,下午一点多钟到松江河。 盛希平算了一下,昨天七号有车回前川,今天早晨有车去马鞍山,明天早晨是去漫江,南线离着太远了,没办法穿林子回前川。 可他们也不能在松江河住两天啊,本来出门一趟就耽误不少时候,家里不定怎么着急呢,还是得想办法回去。 左思右想,只有一个办法了,去找赵广宁,看看附近几个林场有没有来办事儿的车,坐个便乘回家。 打定主意,盛希平领着陈峰找地方吃了口饭,然后二人从火车站一直走到了局大楼。 之前盛希平来过,看大门的大爷认识他,一听说是找运输处的赵广宁,大爷摆摆手,就让盛希平进去了。 “赵哥,我回来了。有点儿事耽误了,今天才到家。” 盛希平在办公室见到了赵广宁,不好意思的笑道。 “呦,希平回来了啊,可不是咋地?你咋晚了两天回来呢? 我还纳闷儿呢,咋左等右等不见你回来。出啥事儿了?” 赵广宁见到盛希平,高兴之余也挺纳闷儿,就开会三天,按理早该回来了啊。 “咳,别提了,捡了个孩子,我领着他找了两天爹妈亲人,愣是没找着。”盛希平指了指陈峰,随便扯了个谎儿。 在路上的时候,盛希平就跟陈峰俩人说好了,等回到前川林场见着盛家人,就说这孩子是捡回来的。 没办法,他不能说是朋友家的孩子,以前他没去过省城,在省城也不可能有朋友,这事儿没法解释。 说是捡来的,这样最简单,不用费心跟家人解释。 而且这么说的话,也能解释了他为啥晚回来,在省城帮孩子找爹妈耽误了。 盛希平跟赵广宁是一起去省城的,要是用亲戚家孩子当借口,糊弄不过去,所以盛希平就把赵广宁当成自家人一样来应付了。 赵广宁看了眼盛希平身边的男孩,不由得叹口气。 “我说兄弟啊,你可真是好心眼儿。这分明就是人家养不起扔了的孩子,你咋还给捡回来了呢? 你们家兄弟姐妹六个,你媳妇也有了过几个月要生,你说你捡回来个孩子,可怎么养活?” 虽然陈峰穿的是新买的半袖,可裤子不是。 赵广宁一看陈峰那裤子打着好几个补丁,有的地方又破了没补,就知道这孩子家庭肯定很差,那上衣肯定是盛希平看不过去给买的。 赵广宁忍不住扶额,他这个兄弟啊,就是心眼儿太好了,跟谁都掏心掏肺的好。 捡着个孩子,为了给那孩子找爹妈,耽误两天回程。 找不着就干脆送派出所啊,好家伙,这还给领回来了。 “我看你回去怎么跟叔和婶子交代,还有你媳妇,你媳妇要是能乐意才怪呢。” 赵广宁忍不住叹气,这可真是,哪见过这么实心眼儿的人啊? “唉,那能咋整?我跟这孩子有缘,省城里那么多人,偏偏就让我遇上了。 既然有这个缘分,那就先养着吧,就是个孩子,咋地省一省,也有他一口吃的。”盛希平满不在乎的笑笑。 “得,我懒得说你,看回家去我叔和婶子怎么收拾你。” 赵广宁瞪了盛希平一眼,然后拿起桌子上的电话,给森铁调度那头打过去,询问下午有没有往前川、曙光、胜利几个林场去办事的车。 “巧了,你们林场正好送拖拉机来检修,现在还在机修厂呢。 我跟森铁那边说好了,你赶紧过去吧。”赵广宁打听完消息,忙跟盛希平说了。 “哎呦,那就谢谢赵哥了啊,我这就去森铁,下次来,请哥喝酒啊。” 盛希平一听,高兴极了,只要有车就好办,要不然他就得豁出去,领着陈峰,俩人沿着火车道走回去。 估计他俩到家,得快半夜,他倒是能行,孩子受不了啊。 “得了,可别在这跟我废话,赶紧去车站吧。”赵广宁挥挥手,一脸不耐烦的撵盛希平走。 他倒不是烦盛希平,他是不想看见那孩子,主要也是替盛希平愁得慌,索性眼不见心不烦。 盛希平笑笑,根本没把赵广宁的话放在心上,领着陈峰,从局大楼出来,往东走直奔森铁小火车站。 火车站那边,内燃机牵引着搭载板,上头装着履带拖拉机,已经停在那儿等着了。 见盛希平跑过来,内燃机的司机忙朝着他招手,让他赶紧上车。 车上有几个坐便乘回林场的,大家都认识,一见盛希平领着个小男孩,都挺纳闷儿。 “希平啊,你不是去开会了么,这孩子是谁家的?” “哦,亲戚家的孩子,来我家住几天玩儿。” 捡来孩子这套说辞,是应付家里人和至近朋友的,因为关系都特别好,知根知底糊弄不过去,只能用捡来的搪塞。 至于其他不怎么熟悉的人,就不好这么说了,要不然满林场得传的沸沸扬扬影响不好。 而且,接下来陈峰还要在林场念书,要是让林场那些熊孩子知道,陈峰是捡回来的,那些孩子还不定怎么歧视陈峰呢。 没招儿,谁叫盛希平执意把陈峰带回来呢? 明知道领回来是麻烦,他还非要领,那就只能自己想办法圆过去了。 果然,盛希平这么说,旁人也就没别的话可说了。 一个孩子而已,谁家还没有啊?这年月不稀罕,所以大家也只是随口问一句,没再纠缠。 陈峰跟着盛希平这两天坐火车赶路,也是长了不少见识,面对众人的打量,陈峰倒是挺淡定的,丝毫不见慌乱。 众人打量了孩子一番,心里大致猜测,估计是盛家那个穷亲戚,孩子养不过来了,送林场这边,让盛家帮忙养孩子呢。 看看孩子穿那裤子,跟上衣也不搭调啊,保不齐上衣是盛希平给买的。 如今这年月,养不起孩子的太多了,都不觉得稀奇。 只是有的人也跟赵广宁一样,开始替盛家愁得慌。 老话说,宁添一斗,不添一口,养个孩子可不容易,不是几口饭那么简单,真不知道盛家咋想的,这时候帮人家养孩子。 第二百七十七章 接纳 内燃机牵引着拖拉机,走的不如摩托卡快,从松江河到林场,用了将近两个点儿,等他们到林场时,已经五点多了。 盛希平出门七八天,早就想家了,于是下了车,跟众人道别,然后领着陈峰,一溜烟就往回走。 不等他进大门呢,就听见狗子的动静了。 盛希平一脚迈进大门,院子里几只狗子恨不得直接扑上来,扯着链子朝着盛希平哽唧。 陈峰在李家洼的时候见过狗,还曾经被狗撵过。 所以他一看院子里四条大狗,吓得浑身发抖,就往盛希平身后躲,双手紧紧抓住盛希平衣襟,快吓哭了。 “小峰不怕啊,这是叔家里养的猎狗,它们是上山打猎的狗子,只咬猎物不咬人的。 这是我好久没回来,它们想我了才这样呢,没事儿。” 盛希平一边儿说,一边上前来,挨个儿摸了摸狗子脑袋,哄它们高兴。 外头狗子这么叫,屋里还能听不见么? 张淑珍、周青岚正在厨房收拾饭菜呢,一听动静,就猜测是盛希平回来了,急忙从屋里出来查看。 一看,可不正是盛希平怎么? “哎呀,你可算是回来了,不是说就开会三天么?这咋一走七八天啊?” 张淑珍见着儿子高兴,眼里只有盛希平,再加上陈峰小小的人儿一個,又躲在盛希平身后,张淑珍一时并没有看见。 “嗯呢,会是就开三天,我在省城有事耽误了。” 盛希平哄完狗子,拍了拍手,把陈峰从身后拽了出来。 “妈,我在省城遇上个孩子,他爹妈找不着了,我没招儿,给领回来了。你看咋办?” 张淑珍见着儿子本来挺高兴的,可一看那孩子,顿时脸色就变了。 “你这,哎呦我的天哪,你咋还能把人领回来呢? 咱家这么多口人了,你咋还往回捡孩子呢?这捡回来咋养?” 张淑珍养活六个孩子,早就养的够够了,亲生的尚且如此,更何况捡来的?就算再好脾气的人,她也没法接受啊。 “你说你,都二十好几,媳妇娶进门马上要当爹的人了,你咋办事儿这么不靠谱呢? 你弄个孩子回来,这得是多大负担啊?咱家这日子才好过几天啊,你咋就这么折腾呢?” 气的张淑珍,都不知道说啥好了。 周青岚站在门口,看着婆婆指着丈夫,她一句话也没说。 说啥?婆婆的话在理,养一个孩子不是那么容易的,亲生的不得不养,这捡个外人回来算怎么回事儿? 可责备的话,周青岚又说不出口。 自家男人什么性格,她还不清楚么?丈夫就是这么个仗义豪爽的热心肠,见不得别人受难。 她嫁过来之前就知道,现在有什么立场可指责的? 所以,周青岚只默默地站在那里,两边她都不帮,也不发表任何意见。 “孩子娘,别骂他了,那孩子都领回来了,你骂老大还有啥用? 领回来就养着吧,权当是替希平那没出世的孩子积福了。” 这时候,盛连成在炕上坐不住了,从屋里出来,开口劝张淑珍。 张淑珍一听,顿时没了脾气,是啊,孩子都领回来了,她还能给扔出去?那不是造孽做损么? “你啊你啊,我可真是让你愁死了。”张淑珍狠狠瞪了儿子两眼。 “孩子,来,让奶奶看看。”张淑珍放软了语气,朝着盛希平旁边的陈峰招手,让他过来。 陈峰仰头看了看盛希平,别看俩人相处才两三天,陈峰对盛希平却格外信任。 “去吧,奶奶可好了,不会骂你的。”盛希平笑着,把陈峰往前推了推。 “叫爷爷奶奶,那个是婶婶。” 陈峰往前走了几步,扑通一下跪在了盛连成和张淑珍的面前。 “爷爷好,奶奶好,我叫陈峰,是叔叔捡的。我记不住家在哪儿了。” 刚说两句,孩子的眼泪就掉下来了。 话,是回来的路上,盛希平教的,但是这感情,是陈峰发自内心的。 他才八岁,就离开了母亲,跟着盛希平走了这么老远,家在哪儿?叫什么?他都不清楚。 往后要是父母不来接他,他连家怎么回去都不知道。一想到这儿,孩子就忍不住哭了起来。 张淑珍最是心软了,一见这样,那里还能再生气?忙一把抱起来陈峰。 “哎呀,你看看这可怜见儿的,谁家爹娘这么狠心啊,就把孩子扔外面不管了?” 这年月,养不起孩子,随便扔出去的很多,但大多数都是扔女孩,男孩不要的很少。 “好了好了,不哭啊,既然来了奶奶家,这往后就是自己家了,想吃什么,想干什么,都跟奶奶说啊。” 张淑珍被陈峰这一哭,没了章程,直接就认下了孩子。 这时候,周青岚也上前来,摸了摸陈峰的小光头。 “我是你叔的媳妇,你管我叫婶儿。往后就跟着我们过吧。” 周青岚仔细打量了陈峰几眼,这孩子瘦的,狼见了都得哭,估计就是家里养不起给扔了。 可怜的孩子,既然来了,那就养着呗,能咋办? “希平,你知道这孩子多大了么?”周青岚问道。 看孩子个头好像就五六岁,可这孩子说话又挺懂事的,不像六岁,所以周青岚才会这么问。 “他说他八岁了,你看他长的又瘦又小,我估计是长期吃不饱,营养不良造成的。 不过这孩子挺聪明,也懂事,挺招人稀罕的。”媳妇问,盛希平赶紧回答。 “呦,八岁了啊,那该是上学的年纪,等着过几天开学,我把他领学校报名一年级吧。 不管孩子是哪里的,到了岁数都得念书认字,将来不做睁眼儿瞎。” 周青岚是老师,职业病使然,一听说八岁了,就想起孩子该上学。 “嗯,我也是这么想的,这不是还没来得及跟你们商议么? 别管是咱家的孩子,还是捡来的,该念书都得让念书,这是要紧事儿。”盛希平赶紧点头,笑道。 “得,别管念书不念书的,进屋慢慢说吧,哪有站在院子里聊天的?” 盛连成咳嗽一声,招呼众人进屋。 就这样,张淑珍搂着陈峰,落后盛连成一步往屋里走。 盛希平则是上前来,扯着周青岚的手,二人并肩进了屋。 对于陈峰的到来,盛希泰、盛云芳等人也都挺好奇。 刚才他们就趴在门口和窗台上往外看呢,只是不敢出声罢了。 这会儿见爹妈和哥哥嫂子领着个小男孩进来,盛希泰他们赶紧乖乖坐好了。 “小峰啊,奶跟你说,这是你二叔、三叔、四姑、五姑、六叔。” 张淑珍搂着孩子王屋里走的时候,已经摸到了陈峰那瘦骨嶙峋的小身板儿,张淑珍也是挺心疼这孩子的。 这得是饿了多久啊,才能把孩子饿成这样?估计这孩子要不是盛希平领回来,保不齐哪天就饿死了。 算了,既然能遇上,也算是缘分,能养就养着吧。 就像老头子说的,权当是给没出世的小孙子积福了。 “你们几个都听着啊,这是咱亲戚家的孩子,送来在咱家住着。 从今天开始,你们就多了个侄儿,我可警告你们啊,不许欺负小峰,要是外头有人欺负他,你们都得给我护着。” 张淑珍看着盛希泰等人,郑重宣布。 “知道了,妈,你放心,以后小侄儿归我管,谁敢欺负我小侄儿,你看我怎么抽他就完事儿了。” 盛希泰一拍胸脯,很是仗义的说道。 他是家里最小的那个,一直都盼着再有个弟弟妹妹啥的,也让他管着,可这愿望一直没能实现。 如今没有弟弟来了个小侄儿,俩人的年纪相差还不算太大,盛希泰老开心了。 “好,这可是你说的啊,那往后小峰可就交给你了。” 张淑珍瞅着自家小儿子,忍不住笑着点点头。 他家的孩子就这点稀罕人,都心肠好,没啥坏心眼儿。 “云芳、云菲,赶紧,收拾饭去,都这个时候了,你大哥和小峰肯定饿着呢,咱赶紧吃饭。” 张淑珍让陈峰坐在炕沿儿上,转身领着闺女、儿媳妇,收拾饭菜去了。 晚上的饭菜挺简单,豆角土豆炖了一锅,锅边上贴着两合面的饼子。 正好到时间,火候差不多了,把锅敞开,饼子铲到饭笸箩里,然后把底下的豆角炖土豆盛到两个草帽子盆里,这些都端到里屋桌子上。 再加上一小盆拌黄瓜,一大盘蒸茄子,一碗蒸的鸡蛋酱,这就是晚饭了。 张淑珍招呼陈峰上炕,挨着她坐,盛希平跟周青岚俩人在桌子的一左一右,坐在炕沿上。 其他人还像以前一样,都没啥变化。 “小峰啊,你可劲儿吃啊,想吃啥就吃,别不好意思。 今天奶不知道你来,也没预备啥好饭好菜,等明天,明天奶给你包饺子吃。” 张淑珍一边说着,一边往陈峰的碗里,夹了好些豆角和肉片。 炖豆角油水小了不好吃,盛家的大油不少,咸肉啥的也有。 晚上炖菜的时候,张淑珍往里切了些咸肉。 这会儿,正好挑了三四片儿,全都放在了陈峰碗里。 要是搁往常,这肉多数都到了盛希泰碗里。 可今天家里来了个小的,盛希泰好像一下子就长大了似的,竟是一点儿也不妒忌陈峰,相反,盛希泰也给陈峰夹了片肉。 “小峰,你多吃肉,到时候长得又高又壮。看你这瘦的,风一吹就能吹跑了,这可不行。” 盛希泰瞅着陈峰那细细的小胳膊,撇了撇嘴,这家伙瘦的跟麻杆儿似的,出去不得受欺负啊? 陈峰这几天跟着盛希平,总算是能吃饱饭了。 当然,外面的饭菜都一般,主要是为了填肚子,盛希平也没那个时间带着孩子去下馆子吃大鱼大肉,都是对付一口。 所以冷不丁到盛家,一看这油汪汪的饼子,还有碗里这油亮亮颤巍巍、散发着香气的肉,要说陈峰不馋,那绝对是假的。 不过这孩子真懂事,赶紧把碗里的肉,夹给盛连成、张淑珍、周青岚。 “爷爷、奶奶,你们吃。婶婶有小弟弟了,也吃,我吃一片就行。 叔说了,我饿得时间久了,不能吃油太大的东西,挂不住油水,得慢慢养。” “嘿,你说这孩子啊,多招人稀罕呢。 哎呦,好好,爷吃这块儿肉啊,我孙子给夹的,必须吃。” 盛连成一听孩子的话,特别高兴,忙把碗里的肉吃掉。 “孩儿他妈,明天买点儿肉,包饺子啊,必须包顿饺子,庆祝莪大孙儿来家。” 盛连成是从苦日子的时候过来的,当年在外闯荡的时候没少受人接济帮助,所以他一向信奉的原则就是,遇到有困难的,能帮就帮。 在盛连成的影响下,盛家孩子也都是这个想法,所以对盛希平领回来个小孩,盛连成并不惊讶,也能很快接受。 尤其是小陈峰这么聪明懂事,特别招人疼,所以盛连成是真的把这孩子当成自家晚辈来看了。 到了盛连成这个岁数,最喜欢孩子,可家里这些混账小子都长大了,一个个调皮捣蛋不招人疼。 就连盛希泰,如今大了也是成天往外跑,很少粘着盛连成了。 盛连成就觉得心里头空落落的,这下来了个小孙子,他就瞅着陈峰越看越稀罕。 “嗯呢,必须包饺子,等着吧。”张淑珍那头笑着答应了。 两合面的饼子颜色金黄,贴着锅的那一面硬的有点儿脆,有咸淡味儿还带着焦香,咬一口老好吃了。 豆角炖土豆里面油水大,调料也重,有滋有味儿格外香。 菜园子里刚摘下来的黄瓜,用刀一拍,切碎了搁蒜末、盐、醋等调味儿,吃起来酸甜爽口、清香脆爽。 那茄子蒸熟了撕开,蘸上点儿蒸好的鸡蛋酱,酱香混着茄子的清甜,吃起来也是让人欲罢不能。 虽然只是农家饭菜,但做菜的人用心,饭菜都有滋有味。 再加上这一大家子人,围在一起有说有笑,这种气氛,不是饭店里能比的。 陈峰还从来没经历过这样的场景,就觉得这样的家庭里,有一种说不出的温馨。 他很喜欢这个气氛,感觉这才是家的样子。 陈峰还小,他之前又总是挨饿,胃口没那么大。 而且他也记得盛希平的叮嘱,不能暴饮暴食,要慢慢养,所以晚饭只吃了小半个饼子,吃了些菜,就饱了。 “哎呀,这孩子的饭量不行啊,跟老六没法比。 孩子,这就是咱自己家,你不用不好意思吃,该吃就吃,该喝就喝,别当着自己是外人。” 盛连成一看,不由得皱眉,这点儿饭量,跟喂猫似的,孩子正长身体的时候,吃这么点儿哪行啊? “爸,没事儿,他现在不能一下子吃太多,需要慢慢调。 回头我找人给他开两幅药,好好调一下脾胃,慢慢就好了。”盛希平在那头接了一句。 盛连成听了儿子的话,点点头,“嗯,也是,不能着急。” 他就是看着孩子瘦成那样心疼,巴不得让孩子多吃点儿,赶紧养胖了。 但儿子说的有道理,饿时间长的人,胃都萎缩了,不能一下子吃太多,容易撑坏了。 “行,小峰啊,从今往后你就在家住下,啥都别寻思,好好吃饭长个儿,好好念书学习。 今晚上,你就跟爷爷和奶奶住吧。” 盛家三铺炕,西屋住着盛希平小两口,那肯定不能让陈峰过去打扰。 北炕住着盛希安三兄弟,南炕住着盛连成两口子和俩丫头。 盛连成挺稀罕陈峰的,就想让陈峰跟他们一起住南炕。 “爸,还是让小峰跟我们一起住北炕吧,我喜欢他,我要跟小峰住一起。” 不想,那边盛希泰开口了,他瞅着陈峰挺对眼,打算跟陈峰一起住。 “得,听你的,那就让小峰住北炕。孩儿他妈,一会儿你再找出套被褥来啊。” 盛连成一听,笑了起来。 他原本还担心,家里这几个混小子不接受小峰呢,尤其是老六,成天拔尖儿惯了,冷不丁来个比他还小的,怕是不适应。 没想到,老六这屁孩子,倒是挺懂事,处处照顾小峰,这挺好。 吃过晚饭,一家子又凑到一起聊了会儿,盛连成等人少不得要打听一下,盛希平去开会的事儿。 盛希安他们,则是打听省城啥样,有多繁华。 盛希平就把他的见闻,都讲给了家人听,顺道,把他给家里人买的东西,也都一一分了。 这年月买东西都要票,不要票的都死贵,盛希平也舍不得花那么多钱,所以就挑着买了点儿,多数还是衣裳布料。 “哦,对了,我从废品收购站,淘登了两套数理化自学丛书,走邮局往回寄的,我估计还得五六天能到。 等着书回来了,老二老三,还有媳妇,你们得空都翻了看看。” 第一届恢复高考在七七年,就剩两年了,必须提前打算。 这些年没有高考,学生学习的内容也都倾向于实用,难度低,高考的时候根本不考。 以盛家这几个人的聪明劲儿,只要把那套书吃透了,学明白,咋地也能考个差不多的学校。 “老大,你闲着没事儿买那书干啥?现在也没有高考了,他们毕业了都得当知青。 咱林场好几年,也没见着推荐几个去读大学的。” 盛连成一听,叹了口气,他倒不是有心责备盛希平,而是看不到读书的未来。 盛连成夫妻都没文化,一心想让孩子有出息,所以不管家里多难,他们都供孩子们念书。 可这年月这形势,读书的出路在哪里?那些高中毕业的,不都是上山当知青了么? 所以在盛连成的心里,把孩子供到高中,拿到高中毕业证,也就行了。 将来能招工上班,这就挺好,其他的,根本不敢想。 “爸,上面不能一直是这个政策。 你想啊,咱国家需要建设发展,需要有文化的人。读书是有用的,早早晚晚,高考还得恢复。 我是想让他们提前就复习着,真要是哪天有消息了,咱也不至于麻爪儿啊,对吧?” 盛希平经历过一次了,他当然知道未来会是什么样。 所以,他才会提前就让弟弟们准备,到时候考个好大学,那才是真正的光耀门楣呢。 “行吧,反正也花不了几个钱,得空让他们看看书也好,总比成天出去疯强。” 张淑珍倒是看得开,孩子读书,总比出去撒野惹祸好。 “哎?爸,你们还记得之前咱林场的书记,就是我苏大爷,他家小儿子苏景升好像是快要结婚了。” 聊着聊着,盛希平忽然提起来,前川林场前任书记,苏明昌的事。 盛连成一听,愣了下,“你是说苏书记啊?他不是调到红石林业局当副局长去了么? 我记得当初你跟他家小儿子关系还挺好呢,自打他们搬走,也没跟咱联系,你咋突然想起他家了?” 咋突然想起来了?盛希平心中苦笑,根本就不是突然想起来的好么? 自从他接了通知,说是要去省城开会起,他就一直在琢磨这事儿了。 顺路看望陈瑞卿的妻儿容易,花点儿钱帮忙啥的也简单,哪怕是他把陈峰带走,劝说家里人接受,这都不是难题。 唯一困难的地方就在于,这辈子他还没跟陈瑞卿见过面。 他口口声声说是跟陈瑞卿有过命的交情,将来等着陈瑞卿来接儿子的时候,这个谎儿可怎么圆? 一路上苦思冥想,也没找出什么好办法,结果到省里之后,盛希平见到那些同样去开会的知青时,却是有了主意。 开会的时候,全省林业系统下属的林业局,都安排了知青过去。 这些林业局的知青在一起没啥事儿,除了吹自己林业局多么多么厉害,多么牛,还能干啥? 其中红石林业局的那个知青,就说起了他们局辖区内,有金矿,黄金出产量特别大。 当时盛希平灵机一动,忽然想起了夹皮沟金矿。结果一打听,还真是。 盛希平猛地想起,当初前川林场书记苏明昌,好像就是调去红石林业局了,于是赶忙打听。 那人果然认识苏明昌父子,跟他们还挺熟,于是越聊就越近乎。 盛希平跟对方打听了不少关于苏明昌父子,尤其是苏景升的消息。 当年苏景升在前川林场的时候,跟盛希平关系很好,不比王建设、陈维国他们差。 七三年的时候,红石林业局筹备成立,从其他林业局抽调干部管理层过去担任职务。 苏明昌这人关系挺硬,找人活动了下,就调到了红石林业局任副局长,主管营林方面。 苏景升是苏家小儿子,比盛希平大一岁,到那边之后直接招工当了工人。 听说苏景升处了个对象,好像就最近要结婚。 “哦,我这次去开会,遇见了红石林业局的知青,打听着景升的消息了,说是他要结婚。 我记得咱两家是不是还有礼来着?老疙瘩出生那时候,还是苏大娘给接的生。 后来老疙瘩闹毛病差点儿没了,苏大爷给咱家拿了不少钱,又安排车,这才送老疙瘩去局医院治的病,对吧?” 盛希平微微皱眉,若有所思的说道。 “对,对,是有这么回事儿。 哎呀,当初老六才多大?不到一周岁,得了肺炎发烧,差点儿就没了。 是你苏大爷和苏大娘帮忙,这才把老六送林业局医院去抢救,留他一条小命儿。 哎呀,说起来,苏家两口子,是咱老六的恩人呢。” 盛希平这么一说,张淑珍也想起来了,急忙说道。 第二百七十九章 寻找 就在盛希平背着枪朝这边飞奔的工夫,盛家的四条狗,已经把那只体型有六七百斤的棕熊围了起来。 估计是棕熊身上那些伤影响了它的战斗力,也可能是这四条狗都是成熟的猎犬了,战斗经验十分丰富。 所以四条狗将那棕熊团团围住,棕熊虽然接连吼了几声,挥动爪子,却没有对狗子造成多大的危害。 四条狗围住棕熊,丝毫不惧,一边朝着中间的大家伙汪汪直叫,一边变换着队形,随时找机会准备攻击。 二郎神逮着个机会,冲过去就掏了那大家伙的后裆。 这二郎神心眼子可多了,狠狠咬一口之后,不等棕熊转过来呢,它扭头就跑。 那棕熊的爪子,贴着二郎神的后腚,带起了一簇毛。 然而这个时候,跟二郎神一脉相承的花豹,也找到了机会,上去又是一口。 这一口,正好咬在了二郎神刚刚咬的位置,原本就疼痛的伤处,遭受了二次重创。 疼的那棕熊吭又是一声,转头扬起大爪子,就给花豹来了一下。 花豹自冬天跟着进山打猎,见过的阵仗无数,临阵对敌经验丰富,这一下也是很灵巧的避开。 棕熊那大爪子,没能对它造成什么伤害。 而最绝的是,就在棕熊掉头给花豹一爪子的工夫,那头二郎神又来了一下子。 好么,同样的地方,连着被掏了三回,那是啥感觉? 真的是疼的那棕熊痛不欲生,惨叫连连。 本来它身上就不少伤,一动弹就疼,身体最脆弱的部分,又接连受重创,疼的棕熊受不住了,干脆站起来。 棕熊这么一站起来,后腚就被护住了,二郎神和花豹的掏肛技能便无处施展。 而这個时候,黑将军和胖虎,一左一右,双双扑了上来,朝着棕熊的两条后腿就咬。 那棕熊身上带伤,而且伤的不轻,行动有些迟缓,战斗力大减。 黑将军和胖虎扑上来,棕熊扬起爪子,朝着俩狗就拍了过去。 棕熊这一爪子有上千斤的力道,别说狗了,就是大黄牛,被棕熊一巴掌拍上去,骨头也能拍碎了。 得亏黑将军和胖虎都有经验,见势不妙立刻闪身避开。 胖虎避的慢了点儿,被棕熊爪子拍上,身上顿时三道挺深的血痕。 胖虎嗷的一声,飞出去挺远跌落在地,一时无法动弹。 棕熊扬爪拍飞胖虎,一转身,就奔着它身后,正打算偷袭的二郎神去了。 二郎神本来是躲在棕熊身后,打算找到机会就再来一口呢,忽然见到棕熊转过身,二郎神立刻也转身就跑。 结果这下跑的慢了一点,二郎神后腚让棕熊那锋利的大爪子挠上了。 这一下,把二郎神后腚挠的是皮开肉绽,二郎神嗷的一声就蹿了出去。 棕熊迈步要追,花豹见形势不对,啥都不顾了,直接冲过去,朝着棕熊就是一口。 这一口,阻止了棕熊继续追杀二郎神,却也吸引了棕熊的注意力。 那大家伙一转身,朝着花豹就来了。 花豹还算机灵,急忙闪避,棕熊大爪子贴着花豹后腚过去带起一簇血珠。 花豹也受伤了,只是伤的不重。 那边黑将军一看这情况,啥都不管了直接扑过来,朝着棕熊的腿又是一口。 棕熊虽然能站起来,但是不能长期站着,它这连扑了好几次,最后这下,前爪顺势落地,然后扭转身子,再去受伤黑将军。 要是让它扑上去,黑将军估计就得废,得亏这时候二郎神又扑了上来,朝着棕熊后腚又来一口。 一只熊四条狗,就围着那风倒木周围转悠,有四条狗拖延,那棕熊竟是没能走出多远。 这棕熊体型太大了,力量也大,要不是它身上这些伤限制了身体灵活性,估计这四条狗此刻,怕是死的死伤的伤,根本围不住这大块头。 幸好,就在棕熊再次站立起来,将二郎神和花豹拍飞,马上要摆脱狗子纠缠离开的时候,盛希平赶到了。 盛希平远远就看见了那只大家伙,也看见了惨叫飞出去的二郎神和花豹。 可把盛希平心疼的直蹦,这时候还管那些?摘枪、拉下保险、端枪上脸、瞄准射击,一气呵成。 砰的一声枪响,子弹从棕熊后背射进,前心射出,带出一大蓬鲜血。 这一下,命中了要害,可那棕熊的生命力十分顽强,竟是摇晃两下,扭过来身子,朝着后面开枪的盛希平就是一声吼。 当然,这一声相比之前,气势已经弱了太多,毕竟是受了重伤,叫声也没多少力气了。 不过,熊都有这个特点,顶着枪上,哪怕是这大家伙已经受了重伤,只要还没死,它也会冲向盛希平。 盛希平站在原地,一动不动,端着枪朝着那大棕熊,连着就开了三枪。 三枪都打在了熊脑袋上,将那熊头打的稀碎,这回,那大家伙倒在地上,一动不动了。 盛希平没敢大意,端着枪又等了一会儿,见那棕熊还是不动,这才上前来,检查棕熊身上。 “啥玩意儿能把这家伙伤的这么重啊?老虎?” 盛希平一看棕熊身上那横七竖八,一道道挺深还渗着血的伤口,有些纳闷儿,能把棕熊伤到如此地步的,这山里也就只有山大王了。 可也不对啊,这山大王得跟棕熊打了多长时间,能把棕熊伤成这样? 要知道,大型动物一般是不会拼死命较量的,打不过就跑了。 棕熊都伤成这样才跑?是不是晚了点儿? 或者说,山大王在棕熊爪子底下,也没讨到便宜? 就在盛希平疑惑不解之时,王建设、高海宁等人都赶到了。 一看地上趴着的庞然大物,众人也吓了一跳。“我天,这么大一只熊啊。” “别愣着,赶紧砍两根棍子,把那熊翻过来,开膛取胆。” 熊如果死的时间长了,胆汁会被肝脏吸收,就不值钱了。 王建设几个赶忙去砍树、翻熊,开膛取胆。 盛希平这头,则是赶紧去照顾四只狗。 一看狗子们身上的上,盛希平心疼的不行,赶紧拿出来药粉还有腿带子,给狗子们包扎。 狗子都有灵性,知道主人是为了它们好,全都趴在那儿一动不动。 四条狗里面,胖虎伤最重,二郎神和花豹伤的也不轻,倒是黑将军这次受伤轻一些。 盛希平费了不少劲,总算把狗子的伤都给包扎好了。 结果一回头发现,那边开膛摘胆的,也不知道咋回事儿,一个不小心把熊的胃给划破了。 熊是杂食性动物,荤素都吃,但是熊的消化能力弱,吃多了不消化,所以熊会大量进食蚂蚁,主要是帮助消化。 也有的人说,熊瞎子坐殿也是为了帮助消化。 棕熊太大,王建设他们今天开膛的时候也不知道怎么弄的,熊的胃被弄破了。 得亏那时候下货已经从熊肚子里摘了出来,好歹胃里那些东西,没污染了肉。 不过这熊胃里还有不少没死掉的蚂蚁,混在了一大坨还没消化的肉里面,看着有点儿恶心。 但盛希平瞅着那一大坨碎肉和蚂蚁,却陷入了沉思。 这熊受了挺重的伤,但是胃里却又满满的都是肉和蚂蚁。 这就证明,在狗子来之前,那只熊处于吃饱了正在抓蚂蚁的状态。 熊受了挺重的伤,却吃饱了,悠闲的抓蚂蚁,这说明了什么? 说明跟它打架的那个死了啊,被它给弄死吃肉了。 然而在这片林子里,能把棕熊伤成这样儿的,就只有山大王了。 所以,山大王被棕熊给弄死啃了?不能吧? 想到这里,盛希平心中火热,若真是有山大王在附近被棕熊给弄死了,那肯定会留下尸骸。 盛希平不稀罕别的,就稀罕那虎骨,那可是平常遇不到的好东西啊。 黑瞎子波棱盖儿也好,豹子骨头也罢,都只是替代品,哪个也比不了真正的虎骨。 所以,要不要冒险,顺着踪迹去找找看?万一真的是山大王死了,那就很可能捡到漏儿。 万一山大王没死,呃,很可能捡漏儿的就是山大王了。 “建设,割点肉喂狗,让胖虎和二郎神吃饱,花豹和黑将军半饱就行。” 盛希平咬咬牙,决定去冒险试一试,要是真让他猜对了,这一次就能赚个大的。 王建设等人一听盛希平的话,都愣了下。 进山打猎干下来猎物,狗子都是要喂饱的,如果喂半饱,那就表示还要继续找猎物。 可他们已经得了这么大一直熊,盛希平难道还不满足么?还想打啥啊? “希平,你要干什么?还要往里面走找猎物么? 可别了,咱今天已经收获不小,这么大一只熊呢,光是胆就能卖不少钱,肉都是白得的。 咱把这熊弄回去,各家能分不少肉,这就行呗。 暖泉子周围挺危险的,你可别贪多,万一那老虎回来了,多危险啊。” 王建设几个都劝盛希平,这可不是开玩笑,一个闹不好要出人命的。 “我猜,那只老虎已经被棕熊给干死了,所以我想去找一找,说不定能找到虎骨。” 盛希平没瞒着众人,直接说出了他的想法。 “啥玩意儿?希平,你要疯吧?明知道这山里有虎,可能还刚跟棕熊干过架,你还去找?” 高海宁他们一听,都吓了够呛。 原本来这片山林,大家伙儿就心惊胆战的了,好不容易遇见个猎物,打死了赶紧弄回去就完事儿。 这咋还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呢?哪有这么冒险的?不要命了吧? “可别扯淡啊,咱赶紧回家得了,万一你有点儿啥意外,回头我们可没法跟盛叔、婶子,还有你媳妇交代。” 众人都不同意,忙劝盛希平,不许他进山。 “没事儿,我心里有数,把你们身上的子弹都留给我,我带着花豹和黑将军。” 盛希平却根本不听众人劝阻,执意要进山找受伤或者已死的山大王。 “建设,你们几个把这熊弄回去,希安、希康,你俩把二郎神和胖虎好好带回家,让它们养着别乱动。 我就过去看看,要是情况不对,我立刻就撤。” 既然王建设他们都不敢去,盛希平便决定自己一个人进山去闯一闯。 盛希平说完,就把半自动里面重新填满子弹,又把王建设、陈维国带着的子弹要来一半。 然后盛希平带着吃了半饱的花豹和黑将军,顺着棕熊一路走来的踪迹,朝着山里走。 “这人,可真是够犟的,让他愁死。 维国,你带人回去,我跟上看看,俩人作伴,总比一个人强。” 王建设一看这情况,咬咬牙,背上枪,快步跟在盛希平身后也走了。 陈维国一寻思,他也不能怂啊,于是一咬牙,转头吩咐高海宁、张志军几个。 “你们几个想办法把棕熊拖回去吧,不行的话就扒了皮卸开。 十六号枪你们拿着防身,我跟去看看,不能让那两个愣种有危险啊。” 说完,陈维国也背着枪,快步追上前面俩人。 盛希平一看,王建设和陈维国都追上来了,当即一笑,“兄弟,谢了啊。” 明知道前路凶险,这俩还能义无反顾的跟上来,这才叫过命的交情。 “谢什么?我们几个成天跟在你身后,占的便宜还少啊? 总不能占便宜的时候靠前,有危险就往后缩吧? 走,别管前面是山大王还是啥,我就不信了,咱们三个人,三棵枪,还真能怕了一只虎?”王建设哈哈笑道。 花豹香头好,又是个刚成年的小狗,胆子大心思野,天不怕地不怕。 盛希平让它在前面带路,花豹顺着地上的血迹、足印等,就领着众人往山里走。 一路从这片平岗往上走,翻山越岭,来到了暖泉子周围。 在这里,众人发现了不少搏斗的痕迹,还有石头上已经干涸变成暗红的血迹。 不用说,这附近肯定有一场恶战。 众人沿着血迹再往里找,还没等找到啥呢,却见到黑将军忽然停了下来,夹着尾巴,哽哽唧唧,怎么也不肯再往前走了。 倒是花豹,这小家伙胆子够肥,虽然也夹着尾巴,却朝着前方汪汪直叫唤。 盛希平心知,此地应该离着那只老虎不远了,可具体是死是活,谁也不清楚。 盛希平摘枪在手,直接朝着天开了三枪。 枪声过后,林子里什么动静也没有,但黑将军依旧夹着尾巴不敢动,花豹也还是夹着尾巴叫。 盛希平招呼了花豹一声,端着枪顺着血迹就往前走。 花豹犹豫了一下,还是决定跟着盛希平。 于是几个纵身,就来到了盛希平身前,顺着地面上的血迹,颠颠儿一路小跑在前引路。 盛希平三个人手里都端着枪,随时防备意外出现。 就这样,三人跟着狗子,又往前走了将近二里地,来到了一大片乱石塘。 然后就看见,花豹夹着尾巴,朝着前面嗷嗷直叫唤。 第二百八十章 虎崽 狗子这么叫,如果那山大王还活着的话,哪怕受伤了,也能扑出来一口就咬死花豹。 但此刻,乱石塘里只有狗子的叫声,并没有其他动物的回应。 盛希平猜测,那老虎可能是已经死了,要不然,也是重伤奄奄一息。 于是,盛希平三人都端着枪,小心翼翼的往前走,来到了一块大石头后面。 然后,众人就发现,大石头后面,一只花色斑斓的老虎,肚子已经被掏开吃了不少,周围好多大苍蝇在飞舞。 看这个情况,老虎死去大概得一天多了。 “山大王真死了啊?哎呦,那熊这么厉害么?太不可思议了。” 王建设、陈维国急忙上前,挥手赶走了那些烦人的苍蝇,上前仔细查看。 “好家伙,这虎的肚子整个儿被掏开,内脏和肉吃了不少。希平,咱怎么处理?” 盛希平看了看,叹口气,“肉都不要了吧,就把骨头剔下来咱带回去。 回家去咱谁都别声张,这东西也不卖,都留着,有用。” 那虎已经死挺长时间,这大热天的肉都开始腐坏了,不能再吃,只把骨头留下,其余的就别要了。 “行,就照你说的办。”王建设二人点头,掏出随身带的刀子来,开始剔虎骨。 盛希平把枪放在一边,仔细打量这只虎。 感觉这虎体型不算太大啊,是幼虎还是母虎?盛希平心念一动,急忙上前去看那虎的下腹。 虎腹部都已经被熊掏开了,无法辨别是否哺乳,但雌雄还是能分辨的,这是只母虎。 虎发情的季节在每年落雪后直到二月份,盛希平记得他们上次来这里的时候,他还开玩笑说,老虎过来可能是找对象的。 这是只母虎,假如照这么算的话,二月份怀了崽,老虎的怀孕期是一百零五天,基本上六月份生崽。 现在,那虎崽应该满月了但不太大。 刚才一路走过来发现,搏斗的范围很大。 按正理来说,大型动物极少生死相搏,一旦遭遇生命危险,多数都会逃走。 但有一种情况不会,就是母虎带着幼崽。 母虎为了保护幼崽,会跟其他动物拼命,而棕熊也只有利用母虎护崽的弱点,才有可能杀死母虎。 “建设,维国,你们在这剔骨头,我在周围转转啊,保不齐这周围还有小虎崽。” 盛希平心头一动,招呼了花豹,在周围各处转悠。 别看花豹才一岁,却特别通灵性,盛希平让它找东西,它就各处闻。 一人一狗在附近转了许久,最后来到一处石洞,花豹夹着尾巴朝着那石洞不停叫唤。 盛希平急忙来到石洞跟前,想办法向里查看,果然瞧见了绿油油的两点光亮,那应该是幼虎的眼睛。 石洞的洞口不算太大,里面倒是挺深,盛希平费了不少劲,伸手一点一点把洞里的小家伙拨出来,为此还被它挠了几下。 最终,盛希平从石洞里,抓出来一只比猫儿大些,浑身淡黄和浅黑色绒毛,晃悠着大脑袋,还张着嘴朝盛希平嘶哈发出动静吓人的小家伙。 据说幼虎出生后会吃一段时间的母乳,跟在母虎身边生活到三岁左右,才会被母虎撵走。 盛希平也不知道真假,反正这么点儿的幼虎,没有独立生存能力。 如果盛希平没找到它,估计再有两天,这小家伙不是被其他动物找到杀死,就是自己饿死了。 “得,收起你那点儿本事吧,走,跟我回家。” 盛希平伸手,拎起小虎崽的后颈,将小家伙放到自己怀里抱着,然后拍了拍花豹的脑袋。“走啦,回去。” 别看花豹那么大一只狗,可是面对这么小的虎崽,它却不敢大声叫唤,尾巴也还是夹着的。 动物间的血脉压制,这個真不是开玩笑。 盛希平抱着虎崽,领着花豹,回到了方才发现老虎尸骸的地方。 此时王建设他们已经把虎骨都剔下来了,那虎皮上面全是伤口,都被撕碎了,也没啥用,所以王建设他们没要。 众人在地上好不容易挖了个坑,将虎肉虎皮放到坑里,上头压了些石块之类的东西。 其实就算它们不这么做,那虎肉也没几个动物敢来破坏,虎死威风尤在,没见到黑将军吓得一直不敢靠前么? “呦,希平,你这是抓着了一只小老虎啊? 这玩意儿你打算怎么弄?养着么?这玩意儿吃肉的,咱可能养不起。” 王建设和陈维国看见了盛希平怀里那只小虎崽,都觉得挺稀罕人。 可回头一想,这玩意儿能养么? 先不说政策允许不允许,只说这玩意儿可是吃肉的啊,这年月人都不一定能吃多少肉呢,拿啥养活一只虎啊? “养不养得起,咱也得先带回去,不然它就饿死了。回去再说吧,还不知道让不让个人养呢。” 盛希平对这玩意儿也没底,上级命令是不允许随便猎杀老虎,可没听说不让养老虎。 先养着吧,真要是上面不让养,那也得给出个章程,总不能把小老虎扔在山里饿死。 对此,王建设他们也没再说别的。带回去就带吧,那能咋整? 母虎已经死了,这么小的幼崽离开母虎喂养,必死无疑,他们给带回去,说不定还能留一条生路。 就是这东西不好养活啊,哪有那么多肉给它吃呢? 算了,那都是后话,还是先吃口东西吧。 从早晨进山到这会儿已经下午了,饭还没吃呢,早就饿的难受了。 得亏他们三个都带着干粮呢,于是找地方坐下,拿出来干粮,又喂了俩狗子一点,剩下的他们全吃了。 吃过饭,歇了一会儿,三人起身往回走。 王建设、陈维国二人用麻袋装了虎骨扛着,盛希平抱着虎崽领着俩狗子,一行人就这么从乱石塘走出来,沿着来时路往回走。 他们这一天走的路不近,最少走出来也得五十多里地。 都说远路无轻载,哪怕是就这些虎骨,走的路途远了,也觉得很重。 三人在山里走走停停,累了就坐下来歇会儿,渴了就找个小河或者山泉,喝点儿水。一直走到了傍晚时分,总算是来到了林场东头那个大土坡。 到了这里,三人都松了口气。 “我的妈,总算到家了,今天可把我累够呛。”王建设念叨一句,然后将肩上的麻袋正了正,扛着下了土坡。 傍晚时分,林场处处炊烟袅袅,各家各户都在做饭。 此时的盛家,张淑珍一边包着饺子,一边在那儿念叨。 “这个老大啊,一天天是越来越能折腾了。 你说他们都打着那么大一只熊了,就赶紧回来呗,这咋还非得进山去找什么老虎啊? 这一天天的,咋就不让人省心呢? 他媳妇怀着孩子,这要是他进山有点儿啥闪失,往后可咋整?” 当妈的哪个不心疼孩子啊?张淑珍心里惦记儿子,一边儿干活一边儿叨叨。 “你俩也是,跟着你哥上山,就不能劝着他点儿?他说要去干啥,你们好歹拦着啊。 哎呀,我这一天天的,能让你们几个给愁死。” 张淑珍说着说着,炮口就对准了老二老三,直接将俩儿子一顿炮轰。 盛希安和盛希康俩人面面相觑,一脸懵圈。 这咋又说起他们了,关他们啥事儿啊?他大哥决定干啥,别人说好使么? 他俩拦着?他俩说话有那个分量么就拦着?老妈可真是,想一出就是一出。 这个家,他们兄弟的地位,都赶不上老疙瘩,还让他们劝,就算劝了,那也得有人听啊。 当然,这话只能在心里想想,俩人嘴上是不敢说的。 这要是说了,可就不只是被念叨,估计擀面杖就敲他们身上了。 得,老妈念叨就念吧,他们权当没听见。 俩儿子不吭声,张淑珍也觉得没劲,只能拿手里的面剂子出气。 正好这时候,听见外头有狗叫,然后黑将军和花豹就跑进来了。 盛希泰和陈峰在院子里玩呢,一见俩狗子回来,赶紧朝着屋里喊了声。 狗回来,那人也就离着不远了,张淑珍这才放心,赶紧催着闺女和儿媳妇,把最后的饺子包完。 又催着老二老三,赶紧去生火烧水,一会儿煮饺子。 说话间,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响起,接着,盛希平三人快步进了大门。 “爸、妈,你猜我们抓到什么了?”盛希平的声音传进来,似乎还带着些激动和兴奋。 屋里众人都愣了下,这是抓着啥东西了,还把老大高兴成这样?往常打着只黑瞎子也没这么高兴啊。 正寻思呢,盛希平已经几步进屋,然后把怀里一只比家猫大些,毛茸茸的小东西,放在了炕上。 那小家伙冷不丁见到这么多人,有些不适应,颤抖着身子,却又不肯认怂,朝着众人张开嘴,哈哈的呼气,吓唬众人。 “切,大哥,一只猫而已,你也这么高兴啊?” 盛希泰没见过老虎幼崽,还以为这是只猫呢,撇了撇嘴说道。 “笨蛋,那是只老虎崽子。你看它身上的毛,一条一条的花纹,脑门儿上也有呢,虽然淡了点儿。” 盛希康朝着弟弟翻了个白眼儿,那是猫么?谁家猫长成这样啊?那分明就是只老虎崽子。 应该是他大哥上山去,找到母老虎的洞穴了,抓回来的。 “大哥,你们找到大老虎了么?就光是抓了只小虎崽子啊?” 盛希康最关心的,是大老虎哪里去了,不是这小崽子。 “找到了,但是已经被棕熊啃的不成样子,所以我们就没往回带肉,只把骨头都带回来了。” 盛希平指了指地上,那两个麻袋,里头装的就是虎骨。 那虎已经死了一段时间,肉都不好了,拿回来也吃不了。 别说喂狗,狗闻着那个味儿都得吓够呛,所以肉要了没用。能把骨头都带回来,就挺好的。 “老大,那虎骨你打算怎么处置?这东西收购站能收么?”盛连成那头沉吟片刻,问了句。 这年月,老虎不是随便能打的,必须是这虎伤了人或者家畜,当地生产队或者公社往上报,最少要报到县里头。 县里头批复了,才能组织人去打。没有这个程序就打虎,那是绝对不行的。 至于说虎骨,这玩意儿倒是有收的。 抚松制药厂专门生产一种药酒,虎骨追风酒嘛,里头最主要的原材料就是虎骨。不收虎骨,那药酒搁啥泡? “爸,我是这么寻思的,这虎骨啊,咱就别往外卖了,能留都尽量留着吧。 这东西轻易遇不上,就算遇见了,一般人也打不下来,往后虎骨肯定越来越少,谁家有点儿啥毛病想找,很难找得见了。” 钱嘛,多少是多啊?眼下看着一副虎骨是能卖不少钱,可卖了以后就没有了,将来就算有钱,想买都买不到。 钱有花完的时候,但是有些好东西留着,比钱有用。 盛连成一听,点点头,“都听见了?我可告诉你们啊,出门不许乱说,咱家的事儿都少出去瞎白话。 你哥他们今天就打着一只熊,其他的啥都没有。记住了没有?” 盛连成这话,是说给盛家孩子听的,也是说给王建设和陈维国听的。 虽然这消息也瞒不住,肯定有人能知道,可只要盛家人不承认,旁人也没辙。 这世道,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能少点麻烦最好。 “爸,我们知道了。”盛家这些孩子,都挺听话的,盛连成说啥,他们都严格遵守。 “叔说的在理,那就这样。 希平,这虎骨我们不往回拿了,暂时先放你这儿,等着过一些时候,你分给我们几根骨头就行。 我们也都留着,不卖,给我爸泡酒。” 老一辈林业人当年,大冬天在山里干活吗,爬冰卧雪条件艰苦,等老了都落下风湿腿疼的毛病。 虎骨泡酒治腿,那绝对好使,这么好的东西,谁不想自家留一些用啊? “成,那就照着你们说的办。回头要是旁人问起来,咱就说找了一下午,啥都没找着。 这个小家伙,也放在我这儿养着吧,等它长大了能独立的时候,再给它放林子里去,咱养不起它。” 盛希平一边说着,一边揉了揉那小老虎的脑袋,把小老虎气的,朝着盛希平嘶哈的吓唬人。 “你少给我整这些没用的啊,当心我不管你。 等会儿我还得去给你买奶粉,淘登奶呢,就你这么个小家伙,不喂你的话,几天你就饿死了。” 盛希平还能怕这么点儿个小东西,抬手轻轻在小老虎脑门儿上戳两下,就把小老虎给捅咕倒了。 “大哥,你看你,惹乎它干啥?多好玩儿的小东西啊。” 盛云芳一看,赶紧把小老虎抱过去,在怀里稀罕着。 第二百八十一章 黄狗奶娘 对于孩子们来说,他们没见过什么山大王,不知道老虎多么威风。 眼前这只毛茸茸的小家伙,在他们眼里就跟猫儿没啥区别,可爱极了。 盛云芳、盛云菲,还有盛希泰、陈峰,四个孩子都看着这小家伙好玩,四个人轮流抱他们。 “那是老虎崽子,天生带着野性的。 哎呀,你们少搓揉它吧,当心它急眼了,给你们一爪子。” 盛希平一看这样,很是无奈。堂堂山大王,竟然被一群孩子当宠物玩,威严何在? 盛希平急忙去外面找了個大号花筐,又找了个麻袋,将小老虎放在上面。 “警告你们啊,以后不许揉搓它,将来它还得放回林子里去呢。 这玩意儿毕竟是野物,跟人类接触太多了对它不好。” 盛希平心知,他说这些都是白搭,哪个小孩不喜欢毛茸茸的小动物? 家里那几只狗,都没能脱了几个孩子的魔掌呢,更何况是这么点儿的小老虎? “都记着我的话啊,别惹它,我得去商店看看,有没有奶粉卖。 要不然的话,就得去养殖场那头,问问能不能弄只母羊回来。” 小老虎带回家,得喂啊,这东西可不吃苞米面子。 眼下它喝奶,等着过几个月,就得吃肉了。 想到这些,盛希平也头疼,这玩意儿越长越大,可咋养活啊? 算了,先顾眼前吧,大不了以后多进山打猎呗,能咋整? 盛希平说着,就要出门,正好王建设和陈维国也要走。 虎骨啥的就扔在了盛家,三人一起出来,直奔商店。 到商店一问,人家说没有奶粉,那玩意儿太贵,林场卖不动,所以很少销售。 没辙,三人又去养殖场,跟人家商议,能不能让先牵一头产奶的母羊走。 没办法,别说盛希平不会挤羊奶,就算会,他拿啥喂小老虎? 这年月找个奶瓶子可费劲了,就算谁家有,人家那也是留着给孩子喂奶的,还能让盛希平拿去喂老虎? 难不成,盛希平还能拿着羹匙一勺一勺喂么?所以只能牵一只母羊回去。 养殖场那头的人说是做不了主,得请示农业队长和场里。 盛希平一听就烦了,这么点儿破事还得来回请示。 “哎?希平,你师父家的黄狗不是前几天刚下了两只小狗么? 那要不然,你试试把小虎崽送你师父那儿喂喂呢?” 从养殖场出来,三人正要去队长老胡家,王建设忽然想起这事儿来。 “对啊,你要不说,我真没想起来。” 被王建设这么一提醒,盛希平忽然想起,他听家里人说了,师父家的黄狗,前几天生了两只小狗。 主要是最近他没在家,只是昨晚听父母偶尔提了一句,所以刚才就没想起来。 对啊,别管是够还是羊,有奶就行啊。 “行,那我去我师父那儿看看。”盛希平一挥手,急忙往家里走。 他挺长时间没去师父家了,原本想着今天上午过去看看,结果又被高海宁他们拽着进了山。 他从省城还给师父师娘也都带了点儿东西,正好拿过去吧。 就这样,盛希平急忙回家,把他从省城给师父师娘买的东西找出来,又把今天家里分的熊肉,割了一大块儿。 那么大一只棕熊,扒皮去了内脏也还剩不少呢,盛家四条狗是主力,加上盛希平是把头,盛希安和盛希康也一起进山了。 按正理,那一只熊盛家就得分一半儿。 还是张淑珍说,这时候天太热,家里留那么多肉也吃不上,所以让另外几家都多分一些走。 盛家留了一少半,下午张淑珍挑了瘦的地方割下来些肉剁馅儿包饺子了,原打算晚上再把剩下的肥肉焅了炼油。 盛希平割下一块差不多五六斤,用绳穿上就这么拎着走了。 来到刘家,正好这时候刘家也正忙着做饭呢。 大青、二青它们都认得盛希平,而且也闻到了盛希平手里的肉味儿,这几只狗都朝着盛希平摇了摇尾巴,哽唧几声儿,没咬。 盛希平手里拎着肉,也不好去逗狗子,于是就拎着东西进屋了。 “嫂子忙呢。”一进厨房,刘家那妯娌俩正在厨房做饭,盛希平赶紧打招呼。 “呦,希平来了?不是说你去省里开会了么?咋这么快就回来了?” 盛希平被选为优秀知青代表,去省里开会的事儿,早就传遍了林场和大碱场。 刘家这边早就知道了,所以刘家大媳妇才这么说。 “早啥啊?这都晚了好几天回来呢,有事情耽搁了。 嫂子,我师父师娘都在家吧?我特地过来看看。”盛希平摇头笑道。 “这是今早晨进山打的棕熊肉,嫂子你放起来吧。” 一块肉,也不好拎着进屋,顺手交给刘家妯娌,让她们看着处理算了。 “在呢,都在屋里,快,进屋坐吧。你看,兄弟不管有啥,都想着这边儿。” 刘家大媳妇,赶紧应了声儿,让盛希平进屋,并顺手接过了盛希平递过来的肉。 盛希平走进东屋一看,刘长德和秦秋燕俩人都在炕上坐着呢,一人怀里搂了一个小娃,炕稍还有个大的自己玩。 刘家这俩小孙子都三岁多,正是不得闲各处淘,还听不懂大人说啥话的时候。 外屋地正做饭呢,怕这俩去捣乱,所以刘长德和秦秋燕老两口,就得给看着孩子。 “师父,师娘,这是看孙子呢?”盛希平拎着东西进屋,笑呵呵跟老两口打招呼。 “哎呦,是希平来了啊,我刚才听见狗在那儿哽唧,还以为老大老二回来了呢。 你这是开会回来了?啥前儿回来的?” 刘长德和秦秋燕一见是盛希平,都挺高兴,忙招呼他坐下。 “昨天下午就回来了,原本寻思今上午来看看师父和师娘呢,结果一早晨就让海宁他们给我叫起来,上山去了。 今天也巧,打着一只棕熊,挺大,正好捎一块肉过来。” 盛希平笑了笑,又把手里其他东西,放在了炕上。 “师父,这是我去省城,顺道给你买了条腰带,说是牛皮的,反正我看着挺好。” 如今这年月,没几个人扎腰带,多数都是随便找根布条,往腰里一系就行。 “师娘,这是给你买的一块布料,条绒的,挺厚实,秋天做件夹袄啥的,穿着暖和。” 师父师娘,那不能偏了,要买就都得买。 盛希平在省城逛了大半天,真买了不少东西,这块墨绿色的条绒布料,张淑珍也有一块。 “哎呀,你看你这孩子,出趟门儿还惦记着我和你师父呢。”秦秋燕一看那布料,就喜欢上了。 “这两样儿得不少钱呢,你这都娶媳妇了,花钱得知道节省。 那啥,这些多少钱啊?我把钱给你,就当是你给我们俩捎回来的,你有心就行了,可不好让你花那么多钱。” 秦秋燕跟张淑珍一样,都爱唠叨,别管心里怎么喜欢这些东西,嘴上总是得念叨几句。 她倒是也没别的意思,就是怕盛希平不知道过日子,花钱大手大脚。 “师娘,你要是给我钱,可就是打我脸了啊。 我难得出趟门儿,去省城呢,咋地不得给大家伙儿都带点儿东西啊?没花多少钱,你就收下吧。” 盛希平闻言便笑了,送出去的东西,哪有再收钱的道理?“孝敬师父师娘,那是我应该做的。” 盛希平这话,让老两口听了心里格外熨帖。 刘长德拿起来那皮带,仔细端详,真的是爱不释手。 不都说男人三件宝,打火机、皮带和手表么? 这时候打火机不太多,有也是那种装煤油用打火石的,挺贵,一般时候还用不上。 手表嘛,刘长德有一块了,唯独这皮带,刘长德惦记好久了,没舍得买。 “还是徒弟贴心啊,知道你师父最喜欢啥。你师父我实在,就不跟你客气了啊。” 刘长德摸着皮带扣上面的花纹,满心欢喜的说道。 “老大媳妇,赶紧再掂对几个菜啊,晚上留希平在咱家吃饭。我们爷几个得好好喝点儿。” 刘长德扬声,吩咐外屋的儿媳妇。 “哎呀,师父,今天不行,我家里头包着饺子呢。 那啥,是这么回事儿,我今天进山去,捡了只小老虎回来。 太小了,看起来也就刚满月没多久,还吃不了别的东西。 我听家里说,咱家小黄下了俩狗崽子? 莪寻思着,能不能把那娘仨带回去,我一起给养着,顺道也让小黄,喂一喂那只小老虎啊?” 一般的狗都能下四五只狗崽子,小黄这才生了俩,奶肯定够吃,分点儿给小老虎,就能把那小老虎养大了。 “呦,你小子越来越厉害了啊,还抓着老虎的崽子了? 可就是那玩意儿不好养活,它现在吃奶,将来吃肉啊,咱养得起么?” 刘长德一听,瞪大了眼睛,他打猎一辈子了,老虎打死过,可老虎崽子,没遇到过,更别提抓着了。 “哎?不对啊,你怎么抓着老虎崽子的?偷的啊?那可不行,惹祸啊。 这要是让母老虎闻着味儿找来,可就坏事儿了。”刘长德忽然想起来这个,顿时心头一惊。 “师父,我也不瞒着你,那母虎已经死了,就是让我今天打死的那只棕熊给咬死的。 要不是这样,我也不能把老虎崽子给带回来,那玩意儿谁敢惹乎啊?”盛希平笑笑解释道。 刘长德恍然大悟,哦了一声,点点头。 “那行,你就把小黄娘三个带走呗?正好,俩狗崽子里头有你家一只,到时候你留下来一只就行。” 小黄也是跟二郎神配的狗,当初都说好的,下了狗崽子得给盛家一只,这个不能赖账。 “哎,那师父师娘,我先回家了。小黄在我家你放心,肯定亏不着它。” 盛希平过来就是为了借狗,既然刘长德已经答应了,时候也不早,他得赶紧回去。 刘长德夫妻少不得要挽留一番,可盛希平执意要走,刘长德只能把孙子交给秦秋燕照管,他下地出来。 把小黄的俩狗崽装到篮子里,又把小黄拴起来,让盛希平牵走。 小黄跟盛希平很熟,并不护崽子,盛希平就这么一手牵狗,一手拎着篮子,辞别了刘家人,急忙回家去。 回到盛家,盛希平解开小黄的绳子,把小黄还有俩狗崽子,连同小虎崽一起,都安置在那个大花筐里。 那小虎崽可能是饿得很了,这会儿闻到奶味儿,竟是无师自通的就爬过来,吧唧吧唧开吃。 小黄被小虎崽吓的一动不敢动,只能由着虎崽吃它的奶。 至于那俩小狗崽子,地方被抢了,它俩就在那儿摇晃着脑袋直哽唧。 “妈,肉还有么?切一条喂小黄吧,它这要喂俩狗一虎,营养得跟上。” 盛希平本来心里也没底,就想试一试,没想到小虎崽真的肯吃狗奶,一颗悬着的心,总算放下来了。 不过,这家伙食量大,小黄还要喂俩小狗呢,必须吃点儿好的才行了。 “有,有,都在厨房呢,我这就去割肉。” 张淑珍之前也愁着那小虎崽怎么喂,如今一看,这小家伙啃吃小黄的奶,张淑珍也高兴起来。 不就是肉么?家里有,那么些熊肉和骨头呢,分给小黄一些还能咋地?人少吃两口,就能养活这好几个,行。 就这样,张淑珍赶紧去厨房,拿刀剔下来两条肉喂小黄。 小黄正好给虎崽喂完奶,于是从窝里出来,把两条肉都吃了。 张淑珍一边喂狗,一边摸着小黄脑袋,“好好吃,多吃点儿好喂崽子。 今晚上我就把那些骨头都烀上,明早晨拿骨头汤给你馇食,保管让你吃好了,才有奶喂那三个。” 狗能看家护院,对人类忠诚,猎狗更不用说,那是人类忠诚的伙伴和得力助手。 张淑珍本就喜欢狗,如今还得仰仗小黄喂养虎崽,那更是对小黄格外用心。 小黄吃了两条肉,心满意足回窝里趴着,将虎崽和两只狗崽,全都搂在了怀里护着。 那两只狗崽刚才没抢上食儿,这会儿摇晃着小脑袋,拱啊拱去吃奶了。 “得亏小黄就下了俩崽子,加上那小老虎也能喂的过来,这要是下七八个崽子,光喂奶也够它受了。” 张淑珍看见花筐里这挺和谐的一幕,忍不住说道。 “是啊,这小虎崽看起来命不该绝。行啊,都弄回来了,就养着吧,那能咋整? 往后反正老大费点儿心,过几个月勤上山打猎,多弄点儿肉喂老虎吧。 将来要是驯好了,保不齐还能帮着家里打猎呢,也挺好的。”那头,盛连成也跟着帮腔。 那能咋整?儿子都给捡回来了,他就算是说不行也没用啊,这么点儿的小东西,扔山里必死无疑。 第二百八十二章 熊肉饺子 小虎崽总算有奶吃,众人也都松了口气。 时候不早,锅里的饺子已经煮熟了,于是赶紧收拾端上来。 “小峰啊,来,坐奶奶身边,咱今晚上吃饺子,欢迎你来咱家。” 一家人围坐桌边,张淑珍把陈峰揽在身边坐着。 给他面前放上一个小碟,里头放上蒜酱、醋,又给陈峰夹了几个最先捞出锅,稍微凉一些的饺子。 “来,快尝尝奶奶的手艺,这饺子,熊肉小白菜馅儿的,老好吃了。” 夏季,菜园子里蔬菜多,包饺子倒是不愁。 正好白菜地里间苗,间下来两土篮子小白菜,烫了之后剁馅,跟熊肉一起包饺子。 那熊肉肥,不用再放油,饺子里的油都挺多,吃起来老香了。 陈峰夹起一個饺子,什么调料都没蘸,直接咬了一口。 张淑珍调馅的手艺确实没的说,菜的鲜、肉的香,完美融合。 油和菜的汁水混合到一起,咬一口油汪汪水灵灵的,别提多好吃了。 饺子进嘴,嚼了两下,陈峰就忍不住掉了眼泪。 要不是遇上了盛叔叔,好心的把他带回来,他做梦也别想吃到这么香的饺子。 他这会儿住在崭新的大房子里头,穿着新衣服,吃着饺子,可母亲和妹妹呢? 她们现在在吃什么?小陈峰一时间觉得特别对不起母亲和妹妹。 “呦,这咋还哭了呢?是饺子烫么?” 张淑珍一看陈峰落泪了,当时愣了下,还以为是饺子太烫,忙试了下。 “不热啊,那这是咋地了?” “是饺子太好吃了,我从来没吃过这么好吃的饺子。要不是叔把我带回来,我这辈子也吃不上这么好的饺子。” 陈峰抬手,把眼泪抹掉,抽噎着解释。 “我就是心里难受,不知道家里头我妈和我妹妹咋样了,他们吃啥呢?” 盛希平跟陈峰统一口径,对外面说陈峰家里还有母亲和妹妹,不知道父亲在哪。 那天是他们村里的人带着陈峰进城,结果他就走丢了。 这样真真假假的掺着,旁人也问不出什么破绽来。 “唉,好孩子,你别哭啊,你这一哭,奶奶心里也难受了。 不急,这事儿等着让你叔想办法打听,关键是你说不明白家是哪个村的,这事儿不太好办。 咱慢慢打听着,总能找到你原来的家。”张淑珍能咋办?只能温声软语的哄着孩子呗。 其实大人心里都明白,这就是陈峰的母亲养不活俩孩子了,想办法把陈峰送出来,寻思着不管谁捡走了,孩子都能留一条活路。 可这话谁敢直接说啊?没办法就只能哄着,说是以后有机会了,一定带陈峰回去找家里人。 一个八岁的孩子,连自家住在什么地方都说不明白,咋找? 别说是眼下交通不便信息不发达的时候了,就算是几十年后,那些丢了的孩子,有多少找回来的? 所以这些话,也就是糊弄陈峰而已,哄着孩子高兴。 “小峰,快吃饭吧,你母亲和你妹妹,说不定日子会慢慢好起来的,以后有机会,我肯定带你回去找。” 那边,盛希平看了陈峰一眼,轻咳一声示意。 陈峰一听,立时明白过来,母亲和妹妹那边,盛叔肯定有所安排。 陈峰心中稳定了些,点点头,“嗯,我知道了,谢谢叔,谢谢爷爷奶奶。” 这小子挺懂礼貌,挨个儿谢过之后,不再落泪,而是专心吃饭。 见孩子不哭了,盛家众人也都松了口气,张淑珍对陈峰,越发心疼起来。 哎呀,这么好、这么听话懂事的孩子,哪个狠心的爹妈,竟然忍心给扔了不要? 他们不要就不要吧,那是他们没福,这孩子,从今往后,就是盛家的了。 想到此处,张淑珍对陈峰又和蔼几分,连着给陈峰夹了好几个饺子。 “孩子,慢慢吃啊,别着急,饺子有的是,今天奶包的多。 你要是喜欢吃,就给你多留点儿。” 张淑珍一边说,一边用手拍抚着陈峰的后背,生怕这孩子冷不丁吃好的太着急了,再噎着啥的。 这顿饺子,大家伙儿吃的都挺美。 周青岚如今也不怎么吐了,吃啥都挺香,她自己就造了一盘饺子。 其他人也都没少吃,桌上的不够,从外屋又端进来几盘。 第二百八十四章 夹皮沟金矿 “哎,那就谢谢大爷了。 只要能确定那是我要找的人,能跟他搭上几句话就行。别的我啥都不做,不会给大爷惹麻烦。” 盛希平当然知道苏家人的顾虑。 毕竟陈瑞卿身份特殊,如今这时候,其实谁都不想沾边儿,容易惹祸上身。 话说到这儿也就告一段落,不能再提,于是众人转换话题,打听起前川林场的事情来。 苏明昌毕竟在前川林场挺多年,跟很多人处的挺好,少不得要打听打听老朋友的消息。 盛希平就把知道的,都跟苏家人说了。 众人一边喝酒一边说话聊天,等他们吃完,时候就不早了。 苏家明天还得办喜事呢,要忙活的事情特别多,于是赶紧收拾了屋子,准备休息。 苏家今天客人不少,家里这三间房就两铺炕,不太够住。 原本盛希平说,他要住到招待所去,苏明昌没让,而是把他安排到邻居家住一晚。 八月十五号,是苏景升结婚的正日子,一大早起苏家就开始忙活。 盛希平没能跟着去接亲,就在苏家帮着忙活。 从早晨七八点,苏家就开始忙碌着,一直到苏景升接了媳妇回来,坐福、典礼、开席,众人这才坐下来安安稳稳喝酒吃席。 “赵儿,乔儿,这是景升的小哥们儿,特地从松江河林业局赶过来贺喜的。 那啥,你们坐一块儿吧,陪着希平好好喝几杯。” 开席之前,苏明昌特地把盛希平安排到东屋炕上那桌,还特意给众人介绍了一下盛希平的身份。 “你们不知道,希平的丈人,就是去年跟着省里领导,出国考察那位周工。” “呦,原来是周工的姑爷啊,失敬失敬。 周工的名头,我们都知道,尤其是他写的几篇文章,我们都学习过,写的特别好。” 按理,盛希平的身份过来跟一群场长、书记坐一桌,差了不是一星半点儿,刚开始人家也没把他放在眼里。 可一听盛希平是周明远的姑爷,众人的态度立刻就变了。 要知道,周明远现在可是整个儿省属林业系统里的名人。 自打去年他出国考察回来,写了不少关于林业发展的文章,受到了上级领导的一致赞许。 周明远的文章都当成内部文件,刊印后所有林业局传阅学习。 长眼睛的人都明白,周明远前程远大,保不齐哪天,就调到省里出任要职。 眼前这位是周明远家的姑爷,不说巴结吧,有机会结交,那绝对是好事儿。 这年月,谁知道将来能用上谁啊?结一份善缘,保不齐将来就用上了。 众人纷纷向盛希平示好,盛希平态度也很谦逊有礼,给这一桌子领导点烟敬酒的,挺殷勤。 不多时,就跟这一桌的人唠的挺好了。 这时候盛希平才知道,他身边坐着的俩人,姓赵的就是黄泥河林场的书记,赵敏初,姓乔的就是场长乔永良。 看出来了,苏明昌把他安排到这一桌上,就是让盛希平跟这二人接触,好方便他打听陈瑞卿的事情。 酒桌上联系感情,不知道是不是东北人最擅长这个,反正这酒喝到一半儿的时候,盛希平已经跟乔、赵二人聊得非常好了。 那乔永良一手搂着盛希平肩膀,一手端着酒杯,跟盛希平又碰了一個。 “希平啊,你比我小几岁,我叫你一声老弟儿。 以前咱不认识,可今天跟你这一喝酒聊天儿,发现你这小老弟儿真不错啊,说话处事嘎巴溜脆,我老稀罕这样的人了。 老弟儿,你这次来能住几天啊?要没啥事儿,下午跟我去我们林场住几天呗。 我跟你说,我们林场那风景老好了。” 乔永良也不知道是真心还是假意,反正挺热情的邀请盛希平过去玩。 “对,对,永良说的是,我们那儿可比林业局这头有意思。 大小黄泥河都在我们林场过,咱那儿依山傍水儿的,周围都是大林子,各种野味儿也多。 到时候我让我们场会打猎的职工,进山给你打只狍子啥的,咱一起喝酒。” 那头,赵敏初脸上微红,眯着眼,也挺热情的招呼盛希平,让他去黄泥河林场转转。 “赵书记,你们林场也有会打猎的啊? 不瞒你说,我平常也爱捅咕枪,进山打个啥野猪啊、鹿啊、狍子啥的,照你这么一说,我还真挺心动的。” 人家都开口邀约了,盛希平不得顺着往下说啊。 “可就是我这请假出来的,这边儿离我家又远,时间都扔在路上路上了。” “咳,耽误两天能咋地?这时候林场也没那么多活,不都休息搞副业么? 你就是晚回去三五天的,还有啥了不起? 一会儿,酒席结束了,你就收拾收拾东西,跟我俩走,去我们那儿住。” 乔永良也喝了个半醉,虽然还挺理智,但是这说话的声音比平常高了不少,语气也横了起来。 “那个,承蒙赵书记和乔场长厚爱,跟我称兄论弟。来,我这小老弟儿,先敬二位一杯。” 盛希平一看,气氛烘托到这儿了,不说别的,先敬杯酒吧。 盛希平一边说着,一边给赵敏初还有乔永良的杯子里都倒满了酒。 接着,三人的杯子碰了下,盛希平一口就闷了。“莪干了,二位老哥随意。” 这话说的,酒桌上还有随意这词儿? 盛希平都干了,那俩人能落下么?于是端起酒杯,二人也把杯中酒干了。 盛希平赶紧给他们夹菜,劝着俩人吃点儿菜,然后才开口说话。 “不瞒二位老哥,我这次来吧,还有件事儿,我得去夹皮沟金矿那头,找个人。” 盛希平没说拜托人家帮忙找,只说自己要去找人。 那俩人一听,当时就来了精神头,“夹皮沟金矿?你找我俩就对了。 我们林场离着金矿也就十几里地,我们跟他们矿上的领导都熟。 你就说你找谁吧?我保管都知道。”乔永良拍着胸膛,向盛希平保证。 “那人叫陈瑞卿,以前是省里的,我一个朋友托我打听,他家人找他。” 到了这会儿,盛希平终于说出了自己要找的人。 “呦,瑞卿啊,你找他?你还真是来着了。 他以前在我们林场,后来又被带去金矿了,我听人家说,他在金矿上立功了,矿上现在拿他当宝贝呢。” 乔永良一听,当即激动的一拍大腿。 “得了,啥话都别说,下午你跟我们走,今晚上到我家,你看我怎么安排就是了。” 中午这顿酒席,盛希平把一桌子的领导都陪的挺满意,更是跟赵敏初、乔永良俩人聊成了知心好友。 二人说啥也不让盛希平走,非得让他去林场住几天不可。 盛希平不好拒绝,于是顺水推舟,就答应了下来。 吃饱喝足,酒席散尽,前来贺喜的宾客纷纷告辞离开。 乔永良和赵敏初俩人陪着盛希平,去找到苏明昌父子,说是要带着盛希平去黄泥河林场玩两天。 苏明昌一听就明白,盛希平应该是打听到陈瑞卿的消息了,这是要去找人。 故而苏明昌也没拦着,只嘱咐盛希平,到了黄泥河林场,别给人家惹事儿,少喝酒。 “哎,大爷,我知道,你放心吧。”盛希平喝的也不少,脸上红红的。 不过他心里挺明白,知道苏明昌这是为他好,于是爽快答应了。 就这样,盛希平回隔壁邻居那里,拿了自己的东西,然后跟着赵敏初、乔永良二人,坐上林场的汽车,司机开着车往回走。 红石林业局建成的晚,再加上这边有金矿,开发的早,所以公路交通条件好一些,算是为数不多的汽运林业局。 不像松江河林业局,开发的早,地处偏僻交通条件不好,全指着铁路运输。 红石林业局在红石砬子公社,而黄泥河林场则是在夹皮沟公社的东南,两处相距挺远。 盛希平一行人坐车,从红石林业局出发,路过红石砬子公社、夹皮沟公社,以及夹皮沟金矿。 夹皮沟金矿,清道光十年前后,有采参人在夹皮沟河床中发现沙金,引来许多流民淘金。 道光二十五年,金夫马文良在夹皮沟河水上游,发现脉金大露头后,聚众开采,金夫与日俱增。 道光二十八年,韩宪宗投奔马文良采金,后借助其盟兄李茂林等人之力,巧逐豪匪梁才,被金夫推举为练总而养成势力。 韩宪宗及其三代后人,统领夹皮沟金矿。 韩家势力鼎盛时期,管辖范围包括桦甸、磐石、敦化、濛江、抚松、安图等地,人称韩边外。 当时韩边外管辖范围内的民众,只知有韩,不知有清,成为名副其实的黄金王国。 第二百八十五章 陈瑞卿 “按规矩,陈瑞卿是在我这参加劳动改造的人,是不允许他跟外界联系的。”徐守忠看了眼盛希平,说道。 “对,这个我明白,还望徐书记通融一下,我就见他一面,说几句话。” 盛希平当然知道这些,像陈瑞卿他们这些人,多数都是干最苦最累的活,而且几乎是与世隔绝。 正常都不许他们跟一起劳动的人说话,更别提外人了。 盛希平也不想让人为难,但不管怎么样,他总得见一面,说说话,回头他也有借口圆谎。 “小伙子心急了不是?我是说按规矩来讲。 不过呢,瑞卿刚立了功,看着他的人也都不在这儿,再说他马上给就要摘帽子了,这规矩不守也罢。 你要是想见,不是啥问题。”徐守忠摆摆手,笑了起来,他刚才是故意那么说的。 不说别的,看在乔永良还有苏局的面子上,他也得通融啊。 再说了,他对陈瑞卿十分欣赏,知道陈瑞卿惦记家里人,如今有人来打听,咋地也得行个方便。 盛希平闻言,喜出望外,“哎呀,那就太感谢徐书记了。” 能见到陈瑞卿,这一次就算没白来,盛希平总算能松口气了。 “行,你们在这儿先等着啊,我让人把瑞卿找来。 他在选矿场看着呢,说是要把选矿机也改进一下,提高选矿效率。” 徐守忠朝着盛希平二人点点头,然后朝着外面喊了声儿。 “小张,去把陈工叫来,我有点儿工作找他商量。” 虽然报告还没批复,但金矿上下,都已经改口,管陈瑞卿叫陈工了。 外头有人应了声儿,然后就出去了。 办公室里,盛希平也坐下,三人随意闲聊。 过了一会儿,小张就领着一個身穿蓝色工作服,带着眼镜的男人从外面进来了。 盛希平一眼就认出来,后头跟着进来的,是陈瑞卿。 费了这么大劲,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儿,总算见着人,往后,啥事情也就都好办了。 陈瑞卿进门,没看旁边的乔永良和盛希平,而是看向徐守忠。 “徐书记,你找我啊?是矿上又有啥事情么?选矿机改进的事儿,还得一段时间。” 这几年的经历,让陈瑞卿的性格变了不少,如今不管到哪里,都是小心翼翼战战兢兢。 生怕说错一句话,走错一步路,被人家抓着把柄,又要惹出祸端来。 “小张,你先出去,烧点儿水,沏壶茶过来。” 徐守忠没有直接回答陈瑞卿的话,而是摆摆手,示意小张出去。 小张倒也乖觉,应了声之后,从这间办公室退出去,顺道还把门虚掩上了。 徐守忠见小张出去,这才引着陈瑞卿,看向那边坐着的盛希平和乔永良。 “黄泥河林场的乔场长,以前你们都挺熟的。 那位是他的一个朋友,据说是受人所托,到处打听你的消息。” 陈瑞卿听见这话,心头一跳,忙看向旁边。 “哎呀,乔场长,实在对不住,我这满脑子都是怎么改进选矿机,实在是没留意你也在。” 陈瑞卿没有先跟盛希平打招呼,而是先跟乔永良道歉。 “咳,自己人还客气啥?咱们就没那一说儿。” 乔永良满不在乎的摆摆手,他早就认识陈瑞卿了,对这人的印象很好,也算有几分交情。 要不然,也不可能盛希平一说,他就主动帮忙,他真的没那么闲。 “这是我小兄弟儿,说是来找你的,你俩聊聊吧。”乔永良指了指旁边的盛希平。 盛希平从椅子上站起来,朝着陈瑞卿伸出手来。 “盛希平,松江河林业局的知青,受朋友所托,帮忙打听陈瑞卿的下落。总算,在这儿见到你了。” 陈瑞卿刚才琢磨机器去了,弄得一手机油,此时赶紧把手往裤子上擦了擦,然后伸手,跟盛希平握手。 “不知道是谁委托你打听我的?”说这话的时候,陈瑞卿的声音都在颤抖。 离家四五年了,一直没有家人的消息,说实话他也特别惦记着。 可他现在身不由己,不能跟外界联系,什么也做不了,就算再惦记家人,也是没用。 “具体是谁,不方便透露,那边只说是让我帮忙找你的下落。” 盛希平摇头,根本就不存在的人,还是别胡乱说了,要不然这谎儿可是越扯越大,他都快圆不回去了。 “看到陈哥一切安好,我也算不辱使命,回去能跟朋友交代了。 陈哥要是有啥想法或者什么话带给家人,我过一阵子还要去趟省城,可以帮忙。” 这话就是做个铺垫,给自己留个后路。 “不,不用了,你大老远的跑来一趟打听我下落,已经很过意不去了。 我的家人目前也不知道在哪儿,就不劳烦兄弟了。” 陈瑞卿张嘴,刚想说帮他带话给妻儿,可转念一想,他现在还不自由,别惹麻烦了。 再等等吧,等他真正摘了帽子再说。 “没关系,只要陈哥有大致的位置,我可以过去找找。” 盛希平心急,你还是赶紧说吧,要不然后头我没法办啊。 “瑞卿啊,这屋里都不是外人,我们也知道你出来好几年了,肯定惦记家里人。 你那回不还说,你家小闺女当时才几个月,你就出来了么?现在你那闺女都得四五岁了吧? 你把地址告诉他也行,告诉我们也行,回头我们去省城办事,都能帮你送个信儿。” 那边,徐守忠也劝陈瑞卿,让他不用那么小心。 “真不用麻烦了,等以后有机会,自然能见到。” 这矿上也不是绝对安全,陈瑞卿担心隔墙有耳,哪里敢多说? 闻言,屋里其他人都叹了口气。 盛希平还想说什么呢,这时候那个小张端着托盘进来了,给每个人都倒了茶。 这么一打岔,盛希平的话也就没办法往下说了。 “老徐啊,咱也挺长时间没聚了吧?那啥,晚上你有空没? 正好我这小老弟儿来了,咱晚上凑一局儿,喝两杯啊?” 乔永良大概能猜出来陈瑞卿因为什么不肯说,也看出来了盛希平的心急,索性就提议道。 “没外人,就咱几个,加上老赵,你看咋样儿?” 乔永良这话虽然是对徐守忠说的,可看的却是陈瑞卿。 徐守忠能当上这么大个金矿的书记,那是一般人么?当时就明白了乔永良的意思。 这徐守忠对陈瑞卿十分欣赏,这种人才,走到哪里都是宝贝疙瘩。 为了留住陈瑞卿,徐守忠当然乐意帮忙了。 “行啊,正好,我也有些日子没瞧见老赵了。 那咱就说定了啊,今晚上去你家,咱喝点儿,好好唠会儿。” 徐守忠朝着乔永良点点头,示意自己明白啥意思了。 “得嘞,希平老弟,你这人也见着了,咱还得回林场去。 走吧,晚上老徐去我家,有啥事儿咱晚上一边儿喝一边儿聊。”乔永良朝着盛希平使了个眼色。 盛希平会意,立刻起身,“徐书记,陈工,打扰了,那莪们就先走了,回头再说。” 当着小张的面儿,盛希平也称呼陈瑞卿为陈工。 “行,那就这么说定了,我这还有事情要忙,不出去送你们了啊。 张儿,替我送送乔场长和盛同志。”徐守忠挥挥手,示意小张。 小张含笑点头,跟着乔永良和盛希平一起出来,直接送到矿场大门外,看着他们上了汽车。 “乔场长,得空常来。” “行,你回去吧,有空去我们林场坐坐啊。” 乔永良上车,朝着小张挥挥手,然后司机开车,一行人离开夹皮沟金矿,继续往黄泥河林场走。 “咋样儿?见着人了没有?是你想找的那个么?”赵敏初倚在座位上迷瞪着,随口问道。 “多亏了赵书记和乔场长,陈哥就是我要找的人。” 盛希平笑笑回道,不管咋说,能见到人就好。 “老赵,晚上来我家啊,我跟老徐说好了,晚上咱再凑一局儿,顺道帮帮我小老弟儿和瑞卿。” 乔永良上车后,也倚着座位迷瞪着,闭上眼睛之前,跟赵敏初嘟囔了句。 赵敏初轻哼一声儿,“哼,早就知道你要干啥了。 瞧见没?我刚才让小刘去买的熟食,今晚上让弟妹多整几个菜啊。” 赵敏初跟乔永良搭档也好些年了,彼此特别熟悉,默契十足。 “还得是老赵啊,我的知心人,得嘞,晚上看你弟妹的手艺吧。”乔永良哈哈一笑,闭眼休息。 从夹皮沟金矿到黄泥河林场,还有十来里地。 这段路是林场往外运输木材的运柴道,时常维修,路况还算不错,不怎么颠簸。十来里地,很快就到了。 黄泥河林场,在夹皮沟公社驻地东,六二年建场,当时归县林业局管辖。 有职工不到百人,场区下辖林地面积一万余垧,年采伐量五千立方米左右。 因场区内有大小黄泥河而得名。七四年移交给红石林业局管理。 相比于前川林场,黄泥河林场就小很多了,当然,商店、学校、俱乐部等,该有的设施,林场都有。 汽车停在场部门前,众人下了车,盛希平借口中午喝多了,要去解手,顺道拐去商店,买了些东西。 等他拎着东西回到场部门前找乔永良时,被乔永良好一顿训,嫌他太见外。 盛希平嘿嘿笑着,不管乔永良说他啥,反正他也不顶嘴。 气的乔永良直白楞盛希平,却又无可奈何,只得拎着赵敏初让人买的东西,领着盛希平,二人一前一后到了林场家属区东边的一处平房。 “媳妇,家里来客了,晚上预备几个硬菜啊。”一进门,乔永良就大声吆喝道。 乔永良的妻子韩秀云,笑着从屋里出来,“呦,这位是?” “哦,我在景升婚礼上,认识的小老弟儿,是从松江河林业局过来,给景升贺喜喝喜酒的。 我俩挺能聊的来,就把小老弟儿叫家里住两天。”乔永良拉着盛希平,给自家媳妇介绍道。 “兄弟,这是你嫂子,我俩结婚快十年了,有俩臭小子,皮的不像样儿,也不知道跑哪儿玩去了。” 转回头,乔永良又对盛希平说道。 “嫂子好,头一次来乔哥和嫂子家里,这是刚才在林场商店随便买的,嫂子留下给家里孩子吃。”盛希平递过来手里的东西。 “哎呀,你看看你,来家里还带啥东西啊?往后可不兴这样了啊。 快,进屋坐,我给你们烧水沏茶。正好我今天买了块肉,晚上弄几个好菜,让你乔哥陪着你多喝几杯。” 韩秀云伸手接过东西,招呼盛希平进屋坐下,就去厨房忙活了。 乔家三间土坯房,收拾的倒是挺规整,屋里也挺宽敞。 乔永良直接把鞋一脱,招呼盛希平上炕,然后拿出棋盘来,非得让盛希平陪他下两盘。 合着这人还是个棋迷,一天不下两盘棋就难受。 盛希平多少会那么一点儿下象棋,于是就陪着乔永良玩,俩人在棋盘上你来我往的厮杀,外屋韩秀云则是忙活着张罗饭菜。 傍晚五点半左右,赵敏初拎着两瓶酒先来了乔家,没过多会儿,徐守忠和陈瑞卿也带了些东西过来,五个人凑齐一桌儿。 正好,韩秀云也把饭菜都做好了,都摆在桌子上。 这时节菜园里蔬菜丰富,茄子、辣椒、豆角、洋柿子、黄瓜都有,再加上赵敏初他们买的熟食、罐头,正好凑了八个菜。 五个人坐在东屋炕上,也不管那些,开始吃喝。 至于韩秀云,则是领着俩儿子,在西屋吃。 “希平老弟住南边儿,瑞卿以前在北边省城,咱们弟兄几个凑一块儿喝个酒不容易。 今天说啥我也得先提这一杯。老赵,不好意思了啊,抢了你的活儿。” 别看乔永良中午喝了一悠,晚上照样有精神,端起酒杯来,他先提个酒。 “来,来,为了咱弟兄凑一起这么不容易,必须把这杯酒干了。” 说完,乔永良就跟那四个人碰了下杯子,然后一仰脖儿,杯子里的酒干了。 其他四个人一看,哪能落下么?四人也一样,杯中酒干了。 接下来,轮到赵敏初和徐守忠提酒,二人也说了几句。 然后,才是陈瑞卿和盛希平。 陈瑞卿端着酒杯,那眼泪就在眼圈儿里转悠了,自从出事以来,这么长时间了,他是头一回这么放松。 “啥也不说了,谢谢希平,大老远从松江河跑来,就为了打听我的下落。 也谢谢永良、赵书记、徐书记,没有你们照顾着,我陈瑞卿早就熬不下去了。” 这四年多的日子,陈瑞卿经历了各种折磨、辱骂,对于他来说,就像一场噩梦。 幸亏还有这么多好心的人帮他,暗地里照顾他,他才能坚持到现在。 如今,曙光已现,好日子就在前头,回首这几年的经历,陈瑞卿怎么能不感慨? 第二百八十六章 小老虎花花 “咳,这还有啥好谢的?是你这个人,值得我们帮。 换成那些两面三刀的奸诈小人,你看我们帮不帮?咱都自己人,说那些没用的干啥? 人要往前看,不要计较过去种种。你看现在不是一切都往好的方向走么? 老徐要给你摘帽子,从今往后你就是矿上的工程师。 等着再过个一年半载,风头过了,你就去把媳妇孩子接过来,一起过日子,多好啊?” 乔永良拍着陈瑞卿肩膀,宽慰他。 “对了,说来说去,你媳妇现在到底在哪儿呢? 白天在老徐办公室,你没敢说,这会儿就咱几個人,你还有啥不敢说的?” 乔永良看了盛希平一眼,帮他询问。 “哎,我也不知道他们现在在哪里。” 陈瑞卿叹口气,摘下眼镜,哈了一口气,用衣襟擦了擦,又重新戴上。 “城里的房子是单位的,我出事之后单位肯定不能让他们住了。 我媳妇娘家是新立城公社、李家洼大队的,我估计她最大可能就是回娘家去了。” 陈瑞卿一说出这地名的时候,盛希平心里总算长出一口气,要的就是这句话呢。 “新立城公社,李家洼大队,行,这地名我记住了。不知道嫂子姓什么?怎么称呼?” 地址都说了,也就不在乎媳妇姓名,于是陈瑞卿继续往下说。 “我媳妇姓邵,邵敏芝,俩孩子一个叫陈峰,一个叫陈月。” 想起媳妇和孩子,陈瑞卿也是满心惆怅。 “我走的时候,小月儿才几个月,也不知道,如今她什么样儿了。” “得嘞,只要有地址就行。往后我们几个,谁去省城,顺路就去李家洼看看,帮你把话儿带过去。” 那边,乔永良一拍大腿,当场承诺道。 “对,对,我过几天去省城,一定找到嫂子和孩子们,帮你带话过去,让嫂子安心。 告诉他们,你在这边立功了,过一阵子说不定就能接他们过来一起生活。” 盛希平那边,也跟着附和道。 当然,这些话,他早就对邵敏芝说了,不光如此,他还把陈峰接到自家养着呢。 但是这些话,不能再此时提,等他回家去,再过个几天,就写封信给陈瑞卿,在信里告诉他。 这样,一切就全都圆满了。 有盛希平几个人宽慰着,陈瑞卿也就没那么伤感了,再者今天五个人难得聚一起,也不好总说那些扫兴的话。 于是众人就转移话题,聊点儿高兴的事儿。 乔永良想起来,盛希平在苏家酒席上说过,他也会打猎啥的,于是就问盛希平都打过啥,让盛希平讲一讲以前打猎的事。 盛希平心里高兴,再者他跟这些人都没有什么利益瓜葛,纯粹就是看着彼此顺眼才聚一起的,也能放得开。 兴致上来了,那就讲讲呗。 于是,盛希平就把自己这些年打猎的精彩片段,挑了些讲给大家伙儿听。 像是去年猎捕豺群、杀花豹、暖泉子杀猞猁,这一次打棕熊捡虎崽啥的,讲的十分精彩,也引得那四个人惊叹连连。 “今天在酒席上,我就瞅着小老弟儿有些本事,咋样?我没猜错吧?没想到希平老弟还是打猎的高手呢。 哎?要不然明天我从场里弄几把枪,咱进山打猎去呗,不管弄着点儿啥,咱回来收拾了吃,也改善改善。” 乔永良听盛希平讲打猎的事,勾的他心里直痒痒,非得说也要进山去打猎。 “乔哥,这时候不是打猎的季节。 山上林木茂盛,那灌木和草稞子都太高太密了,地上动物的脚印也看不清楚,不好打。 打猎最好还是下雪之后,雪地上各种动物脚印都特别清楚。 那时候枯草荒山的,视线不受阻,能看出去挺远,打猎更容易。”盛希平一听,急忙摇头。 开什么玩笑?这几个人,林场书记、金矿书记、林场场长,还有一个马上就是金矿的工程师。 不管哪个有点儿闪失,盛希平也负不起责啊。打什么猎?老老实实在家呆着比啥都强。 “乔哥,你等着冬天,肉能放住的时候,我进山去多打点儿东西,想办法给你寄一些过来。 再不然,等明年开春,林场活少的时候,我领着几个兄弟过来玩,咱一起进山打猎去。” 盛希平怕乔永良不肯死心,只能用缓兵计,尽量拖延。 第二百八十七章 放山 八月二十号,学校开学,周青岚领着陈峰到前川中小学一年级报到,陈峰正式成为一年级的小豆包。 陈峰在盛家这半个多月,变化非常大。 原本干巴巴又瘦又小的娃,如今脸上有肉了,脸色也比以前红润了不少,眼神也不再小心翼翼,大方灵活了许多。 原本在省城剃的小光头,也长出短短的头发茬儿,比之前顺眼很多。 林场的人,都知道陈峰是盛家亲戚的孩子。 有盛家人护着,那些说闲话的人顶多背后议论,谁也不敢当着陈峰的面儿说啥。 学校里也知道陈峰的情况特殊,校长还特地嘱咐一年级的班主任,让她多注意点儿,不许其他孩子欺负陈峰。 所以陈峰在学校倒是没怎么受排挤,每天高高兴兴的去上学。 开学后,盛希泰升入四年级。 怀孕五个月的周青岚,也没请假在家休息,继续挺着肚子当四年级的班主任。 林场这個时候没有生产任务,大部分人都休息,进山搞副业挖药材等。 往年这时候,农业队就开始看青护青了,今年不知道是春猎的缘故还是怎么回事,进地里的野猪不多,知青队倒是清闲不少。 农业队事情不多,盛希平闲着没事,就进山去下套子或者打个溜围。 毕竟家里还有个光吃奶不解馋,总想着来点儿肉的小家伙。 那小老虎现在主要还是吃奶,但是把肉切成小碎块儿,这家伙也能吃进去。 盛希平就尽量弄点儿野味回来,每天适当给小老虎添一点儿肉,就跟小娃添辅食似的,让它尽量适应。 人工喂养老虎,其实也可以喂熟食,吃熟食的虎不爱生病,但是野性会退化。 但是,吃熟食的虎一旦吃到了生肉,就不肯再吃熟的了。 盛希平可没打算养那小老虎一辈子,只等它大一些就放归野外去,那肯定要保持小老虎的野性,所以都是给小老虎喂生肉。 反正那小家伙目前还小着呢,而且大部分时间吃奶,对肉的需求量还不是特别大。 打回来猎物,小老虎吃点儿,大部分还是家里人吃了。 八月下旬,正好是农历七月中,也正是红榔头市最热闹的时候。 隔壁大碱场村子,这时候不忙,生产队那些人,都结伴进山去放山。 据说有几个人上山遇见了一苗六品叶,棒槌不小,能值挺多钱。 消息一传出来,不光大碱场村子,就连前川林场这边,都轰动了,好多人议论。 更有一些年轻人心动了,跃跃欲试,也想进山去碰碰运气。 盛希平也心动了,他忽然想起了去年铲树苗的时候,周青岚遇见大蛇的那个地方。 当时急着离开,没来得及细看,那么大的蛇守着,周围一定有宝贝。 具体是什么,盛希平也不清楚,但他始终心里惦记着。 之前一直没机会去看看,正好这时候没啥事儿,不如进山看看去呗。 “老三,你跟学校请两天假。”晚上吃饭的时候,盛希平对盛希康说道。 “爸、妈,我想领着老二、老三一起,上山去看看。 眼下正是棒槌出山的时候,他们两个都是新手,保不齐运气旺,能遇见啥。” 打猎,盛希平可以带着王建设等人,大家伙儿一起上山去,不管打着什么了,见者有份儿都能分点儿。 但是这进山放山挖棒槌,可就不一样了,能带自家兄弟最好。 盛希平不是参把头,没有老把头那样的本事,能够看山景定山场,确定哪片儿山林里头有宝。 他带着人上山,那就纯粹是冒蒙儿,碰运气,没啥把握。 自家兄弟跟着,权当是进山转悠着玩儿了,要是带旁人进山,再一无所获,实在是说不过去。 “老大,你们三个去放山,能行么?”盛连成和张淑珍一听,都挺担心。 老二老三岁数小,从来没放过山,老大虽然在师父刘长德的带领下,进山过两回,也没太多经验。 这放山跟打猎不一样,三个初把儿进山,咋觉得不靠谱呢? “要不然,老三别请假了,我跟着一起吧,小修厂最近也没啥活。” 盛连成不太放心,三个儿子都要去放山,这要是遇上点儿事情,可怎么办? “爸,你以前也没放过山啊,你去也不顶事儿。 我好歹还跟着师父进山过两回,见他抬过棒槌。” 刘长德不光会打猎,放山也是好手,以前当过参把头。 盛希平不念书之后,冬天跟着师父打猎,入秋跟着放过两回山,多少的懂一些。 上辈子盛希平从里面出来之后,野山参资源就没那么多了。 盛希平虽然也跟着刘玉江兄弟进过几次山,但是收获都不大,后来有了其他挣钱的路子,盛希平也就懒得再放山了。 所以在这一行上,盛希平多少有点儿经验,但不多,算是个二半吊子。 “我们也不走太远,就往二支线三支线里头转悠转悠,能遇上最好,遇不上的话,我们就顺手打点儿啥回来。 放心,顶多三天,我们就回来了。” 盛希平上山,主要还是想到去年遇蛇的位置找找,万一真的有啥好东西呢?不就捡着了么? 要没有就算了,反正他背着枪,真要是找不到棒槌,那就打点儿啥回来,总不能空手而归。 盛连成自打来到东北,一直都在林场上班伐木。 对于放山打猎这些,他只听过,一点儿经验都没有,还赶不上盛希平呢。 所以儿子这么一说,盛连成就沉默了。 “不行,我不放心你们仨进山,还是我跟着吧,咱爷几个一起,也有个照应。” 盛连成琢磨半天,最后还是决定要跟着进山。 “爸,放山讲究的是去单回双,咱们爷儿四个进山,不合规矩。”盛希平摇头苦笑。 放山有不少讲究呢,其中一点,就是人数必须是单儿,不能为双数,尤其不能俩人进山。 参帮里讲究把人参看成一个人,单数进山,带回来人参就等于是双。 至于说不能俩人进山,主要是怕真遇见大货了,有人见财起意生了害人的心思。 所以参帮最少三人以上,真要是找不齐人,宁可一个人单棍撮,也没有俩人一起进山的道理。 “咳,咱也不是正儿八经的参帮,再说了,咱是一家子,不论那些。” 盛连成摆摆手,说啥,他也得跟着,要不然,就都别去。 盛连成执意要跟着上山,盛希康也想去,非得要请假跟着。 盛希平没辙,只得同意了。 八月二十五号一早,盛家爷四个,推着铁道三轮车,装上行李、米粮、锅碗瓢盆等家什。 沿着小火车道,一路往二支线、三支线那边的林区走。 走到铁路尽头,爷四个把铁道三轮的轱辘拆下来,车子和轱辘分别藏到了草丛里,做上记号,回头能找到。 藏好了车子,爷四个把东西各自背上,顺着以前施业区的拖拉机道往林子里走。 去年进行幼林抚育的林班,幼树已经长的挺高了。 今年不需要再进行抚育,这边一年没人走了,那拖拉机道上,生命力顽强的杂草疯长着。 爷四个就在丛林杂草间穿行,直到中午,盛希平选了一块儿窝风向阳、前面还有条小河的地方,作为他们的落脚地,准备搭窝棚。 放山有放山的规矩,选定落脚点之后,要搭老爷府、敬山神。 三块石头两竖一横搭起来,就是老爷府。 有香烛纸码的,要焚香烧纸祷告,祈求山神老爷保佑,进山顺顺利利,能够拿到大货。 没预备这些的,折三根树枝或者草棍儿,撮土为炉、插草为香,一样敬山神。 多数时候,人们会向山神祈祷,求山神保佑,进山能挖到大棒槌。 参把头还会许愿,如果一切顺利,真的拿到了大棒槌,他们会带上猪头、酒水,重新进山酬谢山神爷老把头。 盛希平为了不引起旁人注意,进山前并没有准备这些东西。 此刻便带着父亲和弟弟,在老爷府前面拢了一堆土,插上三根干草枝点燃。 盛连成还掏出三根烟卷点上,竖着立在老爷府前面。 爷四个跪在老爷府前磕头,诚心祷告,祈求山神爷老把头庇佑,他们这次进山能够遇见大货。 发财了肯定忘不了老把头的恩德,一定带着酒肉来酬谢。 祭拜完山神爷,时候也就不早了,爷几个掏出早晨张淑珍给叠的煎饼,还有咸菜、肉酱什么的,对付着吃了点儿东西垫肚子。 吃完饭,开始砍树枝搭窝棚。他们要在山里住几天,必须得有个遮风挡雨的地方。 几根木棍绑在一起做骨架,苫上桦树皮和茅草遮风挡雨,窝棚里面铺一层树枝枯草,再铺上狍皮褥子,隔凉隔潮。 之所以选狍皮,主要是这种皮张没有异味儿,尤其是下雨后,不会把周围的蛇引来。 这些,都是老放山人留下的经验。 搭好窝棚,再去林子里捡柴火,这一下午也就过去了。 晚间在窝棚前空地拢一堆火,锅里装上水,放点儿从家里带来的肉干,还有盛希安他们在周围找到的山韭菜,再放一扎挂面。 爷四个各自盛一碗挂面,就着煎饼,有吃有喝,热热乎乎的吃一顿,然后回窝棚睡觉。 盛希平虽然时常进山打猎,但是在野外露宿的机会不多。 毕竟林场就在大林子里头,周围都是山,多数时候不用走太远,就能遇上猎物了。 盛希安和盛希康就更不用说,除了冬天他们跑去伐木工队驻地慰问演出,偶尔会在山上住一晚之外,这种露宿荒山的经历都没有。 哥俩都觉得特别新奇,晚上躺在窝棚里,听着周围的风声和鸟兽叫声,俩人觉得既刺激又有点儿害怕,也算是一种不同的体验了。 一夜无事,第二天早晨起来,随便吃了点儿东西,盛希平带着父亲和俩弟弟,在窝棚前面一字排开,大声吆喝。 这叫喊山,声音越大越好,会把林子里隐藏的野兽都惊走,保证放山人的安全。 “咱今天就往这片儿山头找吧,昨晚上做了个梦,兆头挺好的,这边说不定有收获。” 盛希平朝着去年他们遇见大蛇的那片山林一指,决定今天就过去找找看。 放山人进山,晚间做梦都是有讲究的。 老把头每天早晨,都会问参帮里这些伙伴,昨晚上做了什么梦没有? 有的伙伴说,梦见在河边上遇见一个女的带俩孩子洗衣服,那老把头就会带着大家往水边找。 要是梦见那座山头有房子,里头进进出出不少人,那老把头就带着人往那山上走。 正所谓日有所思夜有所梦,进山做梦对参帮的人来说,就是一种吉祥的预兆。 身在林区,哪怕是盛连成他们没有放山的经验,也从别人那里听说过这些。 所以爷几个一听盛希平说,昨晚上做了个梦,兆头挺好,盛连成他们也没怀疑,就跟着盛希平一起,四个人一字排开。 盛希平是头棍,盛希安是二棍,盛连成是边棍,中间夹着盛希康。 爷四个手里都拿着一人高的索宝棍,并排往前走,一边走一边用索宝棍拨开前面的草,眼睛不停的在草丛中打量。 放山人有句话,叫宁错一座山,不落一块砖,所过之处,连一块砖大小的地方,都不能错过。 这是一片未经采伐的针阔叶混交林,山高林密,头顶高大的柞树、椴树枝叶茂盛,遮挡住炽热阳光的侵袭,留下片片阴凉。 人们穿行在林间,感受不到秋日艳阳的燥热,反而清爽的很。 只是这样的环境下,蚊虫相应的也多一些。 爷四个刚进林子没多久,他们身边就飞舞着成群的蚊子、小咬、瞎眼儿蠓、小刨锛儿等吸血的蚊虫。 尤其是那小刨锛儿,专门在人的眼睛周围转悠,趁着人不注意就叮一口。 有那皮肤好的还行,叮上就是个小包,痒一会儿就消了。 有的人皮肤不好,格外敏感,被咬一口就会肿起个大包来,非常遭罪。 幸好,进林子前,盛希平他们都有所准备,掰了不少老牛肝。 或是在手里拿着,不停的挥动驱除蚊虫,或者是用枝条编个帽子,将老牛肝插在上头,也能起到驱除蚊虫的作用。 像盛连成会抽烟,时不时的点上根烟,也能熏走一些蚊子啥的。 “棒槌。” 众人刚进林子,不到二十分钟,还没走到盛希平想要去的地方呢,忽然就听见盛希康喊了一声。 盛希平顿时精神一震,急忙接山,“几品叶?” 放山的时候,发现人参了,要喊山,就是大喊一声棒槌。 其他人听见,要接山,多数就是问一下几品叶,实际上就是询问棒槌大小。 “二甲子。” 第二百八十八章 开山钥匙 人参,分为几个不同的生长阶段,三花、五个叶、二甲子、三品叶、四品叶、五品叶、六品叶。 这個品,在本地人口中,一般读作匹。 三花,是指一根茎上只有一片三瓣复叶,多数是人参从种子刚刚萌发出土时的形态。 五个叶,实际上还是一根茎一片叶,但是这叶变成五瓣的掌状复叶。 二甲子,一根茎上长两片掌状复叶,形成丫字的模样。 看上去有点儿像以前的钥匙,所以,在放山人眼中,二甲子是开山的钥匙。 进山见到二甲子,很可能会遇到大货。 三品叶就是一根茎上三片复叶,这个看上去有点儿像倒着的烛台,所以放山人多数会称其为灯台子。 四品叶、五品叶、六品叶以此类推,就是一根茎上长了四、五、六片叶子。 假如是人工种植的人参,在六年的时间里,正好可以长到六品叶。 六品叶,就是人参最终极的形态了,之后哪怕再多年,也只会是六品叶。 野外生长的野山参跟人工种植的园参不一样,一个阶段,不知道要多少年。 甚至有的时候,地下的人参感觉到年份不好不利于生长,索性就不出苗了,等过几年才重新出土。 而且,野山参里面,有一部分四品叶不是变成五品叶,而是直接跳到六品叶。 六品叶的芦头一旦受到破坏,人参未必会腐烂,而是在地下积聚营养。 过一些年后,重新鼓出芦头萌发,这种叫转胎参。 转胎参一般会以二甲子或者五品叶的形态生长,等着再过多少年,才能重新变回六品叶。 二甲子又叫开山钥匙,会指引放山人找到大货,所以盛希平一听是二甲子,格外高兴,问句脱口而出。“有多少?” 此话一出,盛希平就后悔了,他不该这么问。 因为今天带的几个,都是没上过山的初把儿,他们不懂。 这句话的正确回答,应该说满山都是。 这叫讨口彩,寓意着此行顺利收获丰厚,包含了放山人朴素的愿望。 可盛家那爷仨都是头回进山,盛希平就担心他们不懂怎么回答,直接说就一棵。 就在盛希平悬着心,生怕老三回答不对的时候,那边盛希康的声音响起,“老鼻子了。” 一句话,让盛希平悬着的心一下松懈下来。 在东北话里头,老鼻子就是很多的意思,跟满山都是意思差不多。 反正只要盛希康不回答只有一棵,咋说咋有理。 盛希平和盛连成都挺激动,急忙就往盛希康那边跑,一边跑一边问,“在哪儿,在哪儿?” “这儿呢,大哥你看,这有好几棵呢,都是二甲子。”盛希康拿着索宝棍指着前面,大声的说道。 盛希平往弟弟所指的方向看过去。 果然,就在他们面前,一铺炕大小的范围内,竟然有四五棵长着两个丫杈的植物。 两个丫杈中间还窜出一根细细的梃子,上头聚着三五粒、或是七八粒红艳艳亮晶晶的小果子。 盛希康没看错,这正是他们此次进山的目标,山参。 当然,以眼前这些二甲子苗的大小和参籽的多少来判断,这几棵二甲子都不是啥大货。 “希平,咱拿不拿?”盛连成虽然没放过山,但他听人家讲过好多放山的规矩,知道进山挖棒槌不能说挖,要说拿。 眼前这是二甲子,明显不是啥大货,盛连成也有些犹豫,不知道这棒槌挖还是不挖。 “拿,二甲子是开山钥匙,又是咱进山第一次看到的,别管大小都拿。 不过,咱别给都拿回去了,只带一棵走,其他的把参籽摘下来,继续留在原地吧。 等着过个十几、二十年,有空了咱再来转转,说不定就长成大货了。” 参太小了,拿回去买不上价钱,等于是把参祸害了,不如留在原地慢慢长。 只要他们记住了地方,每年得空了就来看看,把参籽掐掉,旁人想找就难了。 等着再过二三十年,保不齐人参就长大了,到那个时候要是能拿出一苗大山参,能值不少钱呢。 “行,就照你说的办吧。”那爷三个都不懂,反正盛希平咋说,他们就咋办呗。 就这样,盛希平从前面这几棵二甲子里头,选了一棵看起来茎秆略微粗一点,上面参籽多一些的。 然后将索宝棍插在棒槌的附近,从兜里掏出两端拴了铜钱的红绳,也就是放山人说的棒槌锁。 将棒槌锁红绳缠在人参茎秆上,两端搭在索宝棍上。 接着,盛希平掏出鹿骨签子,开始顺着人参茎秆向下,一点一点拨开草皮和土层。 盛希平用的鹿骨签子,是刘长德亲手打磨的,十分光滑,不会划破棒槌的表皮,是放山抬参最好的工具。 当然,对于有经验的老把头来说,实在没有鹿骨签子,随便撅根结实的树枝,一样也能把棒槌抬出来。 盛希平只见过师父抬参,自己动手抬参,这还是头一回。 就见他小心翼翼的一点一点拨开土层,遇见粗的草根,就用快当剪子剪断,要是遇见很粗的树根,就用快当斧子把树根砍断。 快当剪子、快当斧子,这都是参帮里的行话,表示吉祥顺利的意思。 原本,大家都以为一棵二甲子没多大,可随着盛希平不停的拨开土层,露出深藏在地下的人参本体时,盛连成不由得啊了一声。 “这,这么大的参,不应该是二甲子啊?”盛连成疑惑不解的来了句。 是的,从露出的人参肩膀头看,这棵参差不多有男人手指粗细。 当然,此刻参还没有完全露出来,山参的体有多长,什么形态还看不出。 可这个粗细来说,不应该是二甲子。 “是转胎参,这原本是六品叶,不知道是让耗子嗑了芦头还是怎么了,又重新鼓的芦头出土。 估计是没几年,所以还是二甲子的形态。” 刚才看到这几棵参的时候,盛希平就觉得奇怪。 周围没见到有老兆头,很明显这不是老棒槌埯子,也不是老辈儿放山人随手播撒的参籽萌发。 既然如此,周围就应该还有大货,可他在这周围打量了一圈,没见到有啥大货,只有这几棵二甲子。 合着闹半天,这是有一棵转胎参,估计是转胎没几年呢,成了二甲子的形态。 想到此处,盛希平心头火热,要是这么算的话,这棵参不会太小。 “老二老三,你俩去上风口,拢个火堆,等火着起来,扔点儿蒿草啥的。” 盛希平一边拨开土层继续抬参,一边吩咐俩弟弟干活。 按正理,抬参之前,应该将人参周围的杂草清理干净,便于操作。 同时,还要在上风口拢一处火堆,用来驱除蚊虫等。 最开始,盛希平就以为这是苗二甲子,没多大,不用多少工夫,轻轻松松就能把参抬出来。 所以,盛希平就没让弟弟们拢火堆熏蚊虫。 可此时这苗参的肩膀头露出来了,一看就知道这参不小。 盛希平估算着,三四个小时未必能抬的出来。 而此刻,周围的蚊子、小咬儿啥的越聚越多,在盛希平周围乌压压的一群,直往人脸上扑,还有的往眼睛里钻,实在是太干扰抬参了。 所以盛希平才说,让盛希安他们赶紧拢火堆。 一则可以熏走这些蚊虫,再一个也可以防止周围的野兽靠近。 野兽都是怕火光的,哪怕是白天有啥动物出来,见到这边有火光,也不敢靠近。 盛希安、盛希康俩人原本没啥事儿,就站在那儿看着大哥抬参。 主要是哥俩看的太专注了,就连周围聚了蚊虫也没在意。此刻一听大哥吩咐,二人立刻去办。 他们进山都带着斧子、锯等工具,林子里柴火有的是,不多时弄了些站干回来,劈成碎块儿,用桦树皮引燃。 等火着的旺了之后,上面捂一些青草,尤其是蒿子,或者穿龙骨的藤蔓等,这些产生的烟可以熏蚊子。 火堆在上风头,正好顺着微风吹到盛希平这边,那些蚊虫被熏的纷纷逃散。 烟气在上,盛希平低头抬参,倒是熏不太着他,这样,盛希平就可以心无旁骛的抬参了。 抬参并不是简单粗暴的把参从土里挖出来就行,那样容易损伤了人参的根须,跑了浆气,人参就不值钱了。 必须得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把每一条根须,哪怕是最细小的须子,都得毫无损坏的起出来才行。 第二百八十九章 六品叶 山参喜阴不喜阳,喜干不喜湿,但是,完全没有光照、没有水分滋养也不行。 所以,山参一般生长在针阔叶混交林带,得是清汤林子里头,有一定量的光照,少了不行,多了也不行。 而且,附近还要有水源,离着水源近了不行,远了还不行。 山参就是这么一种对环境十分挑剔严苛的植物,这也是为什么山参值钱的缘故了。 一个是药效高,有起死还阳的作用,另一个,就是资源太稀少,十分难得。 盛家爷四個来的这片林子,就是一片未经采伐的针阔叶混交林。 林下虽然也有灌木杂草,却不是那么闹,没有那些针杆植物,只稀稀落落的有些小灌木和蒿草。 而且,离着此地不远,有一条小河。 综合来看,这片山林确实有可能出大货,当然,具体有没有,谁也不知道,还得细心寻找。 爷几个照着盛希平说的,就在那树桩周围,拿着索宝棍拨拉这地上的杂草,细心打量。 盛希平拿着索宝棍刚拨开一丛高草时,忽然被前面一抹红色吸引了。 就在那丛高草前面不远,一朵跟婴儿拳头般大小,红艳艳亮晶晶,犹如珊瑚珠一般夺目的参籽。 “棒槌。”盛希平高兴不已,急忙喊道。 “几品叶?”盛连成、盛希安爷几个一听,心头一震,忙朝着盛希平这边看去,口中急切问道。 盛希平顺着那朵参籽往下看,就见到一根青紫色茎秆上,分开六个丫杈,长着六片掌状复叶。 “六品叶。”盛希平高兴的应了声儿。 “快当快当。”那爷仨一起喊道。“有多少?” 这是现学现卖,昨天听盛希平这么问的,今天他们也学着问道。 盛希平一听就乐了,索宝棍往前面一划拉,大声道,“满山都是。” 盛连成他们不懂满山都是这话的含义,还以为真的满山都是呢,急急忙忙就冲了过来。 来到近前一看,呦,好大一朵参籽,就冲着这参籽,底下的山参也小不了啊。 “哥,你不说满山都是么?”二愣子盛希安左看右看,只有这么一棵参,哪来的满山都是啊?忍不住就问道。 盛希平白楞了弟弟一眼,“往后啊,不会说你就少说,别胡乱说。” 盛希平一边说着,一边掏出棒槌锁,依旧如同昨天那般,将索宝棍插在地上,用棒槌锁缠住人参。 “去,在这周围转悠转悠,保不齐哪里还能看见有棒槌。” 六品叶的年头都不少了,按正理,周围应该有散落的参籽萌发,咋地也能出几棵二甲子、灯台子之类,保不齐还会也有四品叶啥的呢。 盛希平着急抬参,就指使弟弟们在周围看一看,别在跟前儿胡说八道。 盛希安不太明白自己那句话说错了,可大哥既然吩咐了,他们就得照做啊。 于是,盛希安盛希康哥俩,手里拿着索宝棍,就在这周围转悠。 盛连成一看,儿子拿出了鹿骨签子、快当剪子、快当刀子等工具,这是打算抬参。 他也帮不上什么忙,索性赶紧拿着斧子、锯,去周围砍柴火、拢火堆、熏蚊虫。 就这样,爷四个各司其职,各干各的。 盛希平小心翼翼的顺着茎秆往下,拨开草皮和土层,动作轻微的拨拉开土,一点一点往下挖。 那边,盛希安和盛希康俩人在这周围转了两圈,都没什么收获,又重新回来。 盛希安不敢往大哥身边靠了,于是就去帮父亲干活。 盛希康灵活,蹲在哥哥身边,看着他大哥抬参。时不时的,还用袖子给哥哥擦一擦额头上的汗。 盛希康特别有眼力劲儿,瞧见盛希平拨拉出草根,就立刻递上剪子。 见到旁边有树根,不用盛希平吩咐,他立刻就抡着斧子,把树根砍断弄一边儿去。 盛希平一边往外抬参,心中不由得感慨,一家子的兄弟,同父同母,却也能长出不同的性格来。 老二纯纯愣头青、二愣子,遇见啥事儿都得较个真儿,不懂得拐弯儿。 也难怪,上辈子因为考上大学不能念,这小子差点儿疯了。 就这一根筋的脑袋瓜子,遭遇挫折,他不疯才怪。 相较之下,老三就比较机灵,处事也圆滑些,高考这条路走不通,他就立刻选择其他的路,不钻牛角尖儿。 按照这哥俩的性格,将来老二最好的出路就是搞科研。 就凭着他那股钻牛角尖儿,刨根问底儿不达目的不罢休的态度,指不定还真能研究出点儿东西来。 至于老三,选择的方向就广了,不管哪个行业,有眼力够机灵,都能混好。 盛希平脑子里想着,手上却半刻不停,一直小心的拨拉土。 这棵参看起来不小,长在地里挺深的,那芦头老长。 能够看得出上半截儿芦碗儿很清晰,到下半截儿,那芦碗儿几乎就看不见了,那是因为年头太久,已经慢慢挤平了。 顺着芦头往下,逐渐露出肩膀头和丁须,盛希平不敢大意,先把丁须一点一点抬出来。 在看到丁须的朝向时,盛希平还特地扭头,往那边看了眼。 记住了方向之后,这才用湿土将丁须和细须都覆盖住,然后继续拨土,将山参肩膀头全数露出来。 “这家伙,比我大拇指头还粗好几圈呢。” 盛连成也在旁边看着呢,一见那肩膀头露出来,便发出惊叹声,这么大的参,他可是头一回见。 “嗯,这苗六品叶不小,闹不好都长上百年了,爸,咱这回掏着了。”盛希平一听,就笑了。 去年打死那条蛇的时候,他心里就核计来着,约摸着此地有宝。 可当时跟着那么多人,周青岚又被吓的不轻,就没顾得上进山。 后来工队有活,又是拆楞又是往周家送柴火,紧接着就是看青护青,盛希平愣是没能腾出工夫重新回来看看。 今年他真是憋不住了,趁着眼下工队没有活,不管咋地也得进山看看。 没想到这冒蒙儿过来,真就掏着了。 昨天那苗二甲子是转胎参,今天又遇上了一苗六品叶。 眼下这苗不知道具体多大,反正看着露出来的肩膀头,以及顶上那朵参籽,这苗六品叶肯定不小。 果然啊,人家都说是初把儿运道旺。 他们这爷儿四个,除了盛希平之外都是初把儿,这运气,没谁了。 这棵参比昨天那棵大不少,抬参所耗费的工夫自然也不少。 盛希平等人走到这儿也就九点来钟,到中午十二点了,那参露出来还不到一半儿呢。 “老大,停下来歇会儿吧,咱先拿个饭,休息休息。 这么大一苗参,怕是没法一口气就抬出来,不管咋地,先填饱肚子再说吧。” 盛连成看了看腕上的手表,招呼儿子停下来,拿墩儿休息。 忙活这一头午,盛希平也是够累的。 虽说这林子里没有大太阳烤着,可这时候天气还是很热的。 再加上盛希平全神贯注的抬参不敢分心,精神高度集中,手眼配合,这种其实特别耗费体力。 一听盛连成说拿饭,盛希平长出一口气停下手里的动作,接着一屁股就坐地上了。 “哎呀我的天,这一头午给我累的。” 盛希康盛希安赶紧上前,扶起来哥哥,到一旁坐下。 然后拿出他们背着的煎饼、咸菜、大酱啥的,几个人也不管那些,随便用煎饼卷上点儿啥就开吃。 盛希平也没去洗手,只用旁边树叶子搓了几下,然后接过父亲递过来的煎饼就开啃。 一边啃,盛希平一边回忆着当年跟着师父进山时,师父说的那些话。 忽然,不知道想起了什么,盛希平也不管那些了,忙从地上站起来。 手里拿着煎饼,朝着之前他看的方向走,一边走,嘴里还念念有词。 “爸,我哥干啥去了,不是吃饭么?他咋起来走了呢?” 盛希安挺好奇,他哥这是累出毛病来了?咋吃着吃着饭就走呢?好像嘴里还念叨着什么,这是咋地了? 盛连成也不懂啊,但他相信自己的儿子,盛希平绝对不是闲着没事儿故弄玄虚的人,他这么做,肯定有他的道理。 “别吱声儿,你哥不知道寻思啥的,你别胡乱说话打断了他。” 盛连成朝着二儿子摆摆手,小声说道。 盛希安一听,不敢说别的了,只叼着大煎饼,看向前面哥哥的举动。 就见到盛希平一边走一边比划着,往前走了三十几步,然后停下来,伸手拨动前面的草丛。 接着,父子三人就听见盛希平一声高喊,“棒槌。” 第二百九十一章 参王出土 盛连成父子早就把绳子拴在山崖边的一棵歪脖树上,另一头垂到了下面。 盛希平领着盛希安,俩人借着绳子的助力,从底下慢慢爬上来。 盛连成和盛希康一下午忙活着,还没时间下去看看那参王呢。 此刻也顾不得锅里的粥快要开锅了,忙凑到盛希平盛希安两人身边,询问那参王有多大。 盛希安就比量着,芦头有多长,丁须都赶上手指头粗,陈峰的胳膊都没那棵参粗。 在底下一下午,盛希安不敢出声影响大哥抬参,一直憋着呢。 这会儿逮着父亲和弟弟,可算敞开话匣子了,唠叨一堆。 “老大,那棵参真有那么大?”盛连成一脸好奇的问道。 “嗯,目前来看确实不小,只要下面的主体稍微长一点儿,六七两没跑儿了。” 盛希平点点头,这是他两辈子见过的,最大的野山参了。 以前说人参七两为参八两为宝,那是算旧制,一斤按十六两算,实际上八两参就是现在的半斤。 但盛希平说的这六七两,是照着现在的计量单位,也就是说,不出意外的话,这棵参那绝对是宝贝了。 盛连成一听,眼睛都亮了不少,“那要是这么算的话,那棵参值多少钱啊?” 人生在世,有几个不图钱的?谈钱是俗了点儿,可没有这俗的钱,日子咋过? 所以盛连成关心参王值多少钱,也属于正常反应。 “爸,这棵参眼下不能卖,得留着。” 其实参帮有规矩,下山卖货之前,不允许私自议论人参的价值,就是怕有的人起歹心,想要独吞祸害了旁人。 当然,盛希平他们这是一家子父子兄弟,倒是没这一说,也不用顾忌。 但是,这年月的参价值并不高,那棵参王现在拿去卖的话,估计也就是几千块钱。 不光是钱少,还容易惹出麻烦。 这么大的山参可以说是国宝级别了,一旦惊动了上面,出现什么后果,很难预料,保不齐还会引来一大堆麻烦。 所以,盛希平都想好了,不管这片山林能出几棵参,挑俩小点儿的卖了过日子用,其他的都留下。 “往后,老山参会越来越少的,咱留下搁十几二十年之后,保不齐能翻好多倍呢。 眼下咱家又不缺钱使,卖了太可惜。 将来要是我们兄弟几个,谁遇上点儿难事要用钱,拿出来卖了能应急。 这东西换了钱,保不齐就花了,不卖好好搁着,啥时候都能换钱。” 盛家这日子又不是过不下去了,真没必要这时候就贱卖。 不说多了,再过二十年,那参王最低能卖上百万,傻子才这個时候就卖掉呢。 “啊?不卖啊?不卖放在咱手里,不得坏了么? 那要万一烂了或者让虫子啃了啥的,多可惜啊。”盛连成一听愣了下,犹犹豫豫的说道。 “爸,你放心吧,这么好的参,我怎么可能舍得给祸害了?一定好好保存起来。” 盛希平对父亲的态度并没有多么意外,毕竟重生的只有他一个,家里人不知道未来形势如何,他们有疑虑正常。 盛连成父子三个,对盛希平的话,都持怀疑的态度。 但盛希平是把头,进山之前说好的,一切都听盛希平安排。 既然他说不卖,那爷三个也不好说别的,反正都是为了这个家,盛希平这么说,肯定有他的道理。 “哎呀,我的粥。”正说话呢,那头锅里的粥烧开溢了出来,水落在底下燃烧正旺的柴火上,发出呲呲的声音。 盛连成这才想起来,他刚才在做饭呢。 于是急忙过去,把锅盖掀开,用勺子搅了搅锅里的粥,又吹了吹,使粥表面那层泡沫消了下去。 小米粥里面放了切碎的肉干、山韭菜。 那肉干是以前张淑珍把家里吃不完的肉腌了晒干的,自带咸味,再加上山韭菜的鲜辣,这粥的香味儿顺着热气飘出挺远。 盛希平中午啃第二张煎饼的时候就去找棒槌了,结果又掉到了下面,接下来就是抬参,这一下午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 此刻一闻到粥的香气,更觉得饥肠辘辘。“爸,饭好了没有?好了就吃吧,饿了。” “好了好了,这就开饭。”盛连成一听,赶忙把粥锅端下来,放到窝棚前的平地上。 第二百九十五章 很多钱 县药材公司收购部,每天都有各乡镇村屯的人过来卖药材,人特别多。 盛希平带来的这些参,大的三两多,小的也接近二两,保守估计得卖一两千块钱。 再加上熊胆的钱,属实不少。 这里人来人往,盛希平不想太惹人注意,所以他没有直接把参掏出来,而是将兜子递给对方看了眼。 收购部的工作人员常年干的就是这个,人家也懂行,当时就明白了,于是立即请盛希平到里面详谈。 “小张,这边你支应一下啊,我和这位同志进里面谈点事情。” 那个看上去不到四十岁的男人,朝着盛希平点点头,领着他就往旁边的屋子走,这边留下俩年轻工作人员照看。 “同志,可以把你这兜子里的参,拿出来我看看么?” 来到旁边的屋子,对方挺客气的对盛希平说道。 “可以。”盛希平点头,从背兜里掏出来五個桦树皮卷儿,挨个儿摆在桌子上。 刚才这桦树皮卷儿放在兜子里,对方没看清楚有几个,只知道这里面是山参。 此刻一看五个卷儿,对方也有些吃惊。“这些,都是你的?” “不是,我们一伙人进山遇见的。”盛希平笑笑,随口敷衍过去。 盛希平明显不想细说,人家也明白不好多问,于是点点头,伸手解开第一个参包子。 也巧了,解开第一个就是那苗二甲子的转胎参。 “呦,不小啊,这棵分量得三两上下了。” 那人一边说着,一边从旁边的柜子里头,拿出了天平来。 将参放在天平一端,然后往外拿砝码,一个一个往另一端放。 最后,再调节一下标尺上的游码,使天平两端保持平衡。 “一百六十八克。”对方报出重量,折算一下,就是三两三钱多点儿。 “这苗参重量有,形体也漂亮,唯一的缺点就是芦头,这是苗转胎参吧?二甲子还是五品叶?” 药材公司常年收购各类珍贵药材,每年这个季节,能收不少山参呢。 所以人家很有经验,一眼就看出来,这是苗转胎参。 “对,应该是转胎,二甲子。”盛希平点点头。 “可惜了,这要是芦头也漂亮,价钱还能高。” 那人很是惋惜的摇摇头,“九百八,你觉得怎么样?” 山参收购,底价都是定好的,半两重的六十块钱起,一两重的一百三,二两重的四百六,超过二两,多一钱价格都要涨不少。 当然,如果山参的须、芦、皮、纹、体,五形全美,价格还会适当向上浮动。 这苗转胎参重三两三钱,形体什么的没毛病,但是芦头不行,所以人家给定价九百八十块钱。 盛希平在心里盘算了一下,这个价格还算可以,毕竟年月不同,山参真正涨价特别疯,得九几年了。 现在这时候,九百八十块钱,快赶上盛连成一年工资了,那绝对是一笔巨款。 “别九百八了,一千吧,我这还有四苗呢。” 盛希平心里满意价钱,面儿上却不能显露出来,还得稍微讲一讲价。 “九百八的价格已经很公道了,我没蒙你。”那人摇摇头。 “要不是看在你带了五苗参来,我肯定不给你这个价。” “同志,你看我大老远跑来的,挺不容易。 再说这是一伙儿人进山半个来月才弄这点儿,你就多给二十块钱吧。”盛希平不肯放弃,继续讲。 二十块钱呢,赶上他媳妇半个月工资了,那可不是小钱儿,该争取就得争啊。 对方一脸无奈的笑笑,“那这样,我先看其他的货,等着都看完了,我适当的给你加点儿,行吧?” 这话里的意思,就是看看另外那几苗参怎么样。 要是品质不错,就能有余地,要是品质不咋好,那就另说。 盛希平对自己抬出来的参有信心,于是点点头,“行,那你就随便看吧。” 一边说,盛希平一边动手,将其余四个参包子打开,露出里面的参来。 这四苗都是五品叶,山壁上那苗,不到二两。 另外三苗都是山壁下发现,盛希平专门挑着看起来茎秆粗壮,参籽朵儿大籽粒多的抬,所以这三苗都在二两往上。 四苗参形体都不错,可以说是达到了五形全美,正经的一等山参。 第二百九十六章 肥獾子 这些参,是盛希平领着父亲和弟弟进山所得,那三个都是从来没放过山的,啥都不懂。 张淑珍就觉得,给老大一千好像少了点儿。 可家里情况摆在这儿,花钱的日子在后头,没办法,她只能这么分派。 盛希平根本就不在乎这千八百块的。 他是长子,挣了钱归家里,给弟弟们盖房娶媳妇,那是应当应分的,所以他就不想要那一千块。 娘俩正互相推让,那头盛连成咳嗽一声,“老大,这钱你妈然你拿,你就赶紧收起来。 这大白天的不定一会儿谁来,让人撞见了不好。 别管钱是谁拿着,将来家里要用钱,我们手里不宽裕了,你还能瞪眼儿看着? 你那头要是有点儿啥事情用钱,但凡我们手里有,肯定往外掏。 自家人就别整那些没用的了,快点儿放起来,咱赶紧干活去。” 娘俩一听也是,得嘞,别推让了,赶紧收拾起来,该干啥干啥去。 就这样,盛希平拿了一千,张淑珍拿了两千,娘俩赶紧都各自找地方,把钱保管好了。 把钱收好,盛希平这才从背兜子里头,把他买的布料和棉花都掏出来。 “妈,你看这个布料行吧?我瞅着不论闺女小子,这颜色图样都能用。” 盛希平两口子买了好几块布料,斜纹的、平纹的、印花的,都有。 如今这时候,布料的花色也没那么多。 有两块印花的布料,土黄和橘红的底子,上头印着层层叠叠各种颜色的圆圈。 不知道的看着,就像印上去好多钢镚儿似的,反正看着颜色啥的还行。 小孩子穿嘛,最主要的还是耐脏,太素净的颜色不好,就要这么热闹的。 这颜色鲜亮,男娃女娃都能用,孩子在元旦前后出生,那时候冷,多做几套棉袄棉裤啥的换洗。 这是盛家第一個孩子,别管男娃女娃,都得重视。 “嗯,这几个色儿不错,你先放着吧,回头我有空了就给做上。 咱早点儿预备,可别跟有的人家似的,媳妇那头生孩子,这边儿忙三火四的做被。” 张淑珍瞧着布料都挺喜欢,于是把东西收到柜子里,等着她有空了慢慢做。 周青岚现在大着肚子,又教书挺忙,再说这些小娃棉衣棉裤之类,周青岚没做过她一点儿经验没有,还得是张淑珍来。 东西收拾放妥了,张淑珍出来继续切豆角,盛连成帮着晾晒。 盛希平一看,他也帮不上啥,还是赶紧去知青队那头看看情况吧。 这几天不在家,也不知道后大地又进啥野兽了没有。 集体户的房子就在后大地不远处,今年开春又重新收拾了一遍,没结婚的男知青,多数都在集体户住。 盛希平过来的时候,郭永平他们那一伙儿昨晚上守夜巡逻都累了,正在屋里休息呢,王建设等人不在。 九月上旬,地里的庄稼还在最后成熟阶段,不能收割,白菜萝卜、土豆地瓜等也都不太到时候。 所以这些知青晚上守夜,白天该睡觉的就睡觉。 要不然,就去附近林子里,捡蘑菇、打松籽、捡核桃啥的,反正也都不闲着。 盛希平估计,王建设他们是去林子里划拉东西了。 “哎呦,希平回来了,那啥,快坐。”郭永平等人没睡觉,在屋里玩牌呢,见到盛希平进来,赶紧招呼他坐下。 “那个,嫂子开会回来了?到底开的啥会啊?我咋听人说,要办啥工人大学?夜校啊?” 都知道盛希平是陪媳妇开会去了,此时见到盛希平,就忍不住想打听打听,到底咋回事儿。 “我也不太清楚,等过些日子听场里安排吧。”盛希平摇摇头。 他对这些不感兴趣,都是一股风儿,几天就刮过了,这些没必要太在意。 “对了,我不在家这几天,家里头咋样?晚上没有啥牲口来地里祸害吧?” 他最关心的,还是后大地这点儿庄稼。 他在家咋地都好说,这要是他没在家,地里又进来啥野兽一通祸祸,这话可就好说不好听了。 “还行吧,也不能说是一点儿没有,应该是地里进来了几个獾子,把地瓜和苞米祸祸了点儿。 建设和维国他们,带着人顺着獾子踪儿摸过去,好像是拿炮仗吧,轰了个獾子窝,抓了三四只獾子。 昨晚上地里消停点儿了,没有獾子来祸祸的迹象。” 郭永平挠挠头,他跟盛希平的关系普通,比不上王建设他们跟盛希平那么铁。 去年王建设等人跟着盛希平,学了不少本事,如今小来小去的猎物,他们就能办了。 盛希平一听,点点头,只是几只獾子倒是成不了大气候。 王建设他们应付黑瞎子有点儿费劲,但是打野猪抓獾子这些,应该不成太大问题。 “哦,那就行,只要没有东西来祸害咱的庄稼,咱今年秋天的任务就算完成不错。 行了,你们玩儿着吧,我先回家了,晚上我再带着人巡逻。” 盛希平点点头,既然知青队没啥大事儿,他就没必要在这边耽搁。 王建设他们进林子也不知道去了哪儿,还是回家等着吧。 就这样,盛希平在集体户坐了会儿,跟郭永平等人聊了一阵子,才离开回家。 中午的时候,盛希安背着一大背筐的松塔回来,盛希平这才知道,弟弟跟王建设等人一起,去林子里打松塔了。 下午,盛希平也跟着一起进山,正好见到了王建设陈维国他们。 几个人凑到一处,盛希平把卖熊胆的钱分给大家,然后众人分工,上树的上树,底下的人捡塔背塔。 今年松子不如去年厚,他们得抓点儿紧,争取早点儿把林场附近的松塔都打完,等秋收过后,再往远处去。 秋天这一季松子要是弄好了,也能挣个百八十块钱,谁都不想错过。 山参和熊胆都卖了,家里那个黑瞎子胆还没干,暂时盛希平没啥心思,就留在知青队。 跟大家伙一起,晚上看青巡逻,白天去林子里打松籽、捡核桃,再不然就是捡萫子、捡蘑菇。 反正守着大林子,秋天物产最丰富的时节,只要人不懒,这一秋天总能划拉回来好多东西。 九月末十月初,地里的庄稼都长好了,正是往回收获的季节。 农业社一般会在这个时候,给学校放农忙假,孩子们都回家来帮着家里干活,抓紧时间收割。 前川林场也有家属队、农业点儿,到这个时候肯定是秋收生产第一位。 再加上,学校每年都得让孩子们上交萫子,今年的任务是每个人五十斤。 那肯定要给孩子们放假,不然他们哪里有时间去捡萫子? 从九月二十五号开始,前川中小学也放假了。 周青岚总算可以休息几天,跟张淑珍俩人一起,给还没出世的小娃做衣裳、包被,扯尿褯子等等。 提前准备好了,免得孩子生下来手忙脚乱。 盛希平带着知青队的人,跟林场家属队一起,则是全力抢秋收。 先把苞米、豆子这些收回去,接着是白菜、萝卜,最后是土豆地瓜。 白天收地,晚上看青,十来天的时间,把这些知青也都熬的一个个眼圈儿发黑。 好在林场的地少,跟农业队没法比,忙活十天半月的,基本上也就差不多了,众人总算可以松口气。 “希平啊,大晚上的你不搁家好好歇着,咋又要出去啊?” 这天吃过晚饭,盛希平却打了绑腿,背上兜子,那一身装束不用说,这是要去打猎。 张淑珍就觉得奇怪,大儿子这是要干啥去?忙活这些天累的够呛,咋还不消停儿的各家歇着呢? “哦,妈,我打算跟老二带着咱家的狗,还有小花花,我们一起去后大地转转。 最近后大地又来了几只獾子,正好咱家獾子油没有了,我寻思着去抓几只回来,咱焅点儿獾子油,冬天好用。” 盛希平一边解释着,一边伸手从墙上摘下枪。 前几天就发现后大地有獾子的踪迹,不过苞米豆子已经收割完,獾子进地顶多就是捡点豆粒、瞎苞米、小土豆啥的吃。 盛希平也没惜的管,秋收要紧。 如今后大地的庄稼和菜都收获完,地里只剩下一垛一垛的苞米秸子,狗子在地里能跑的开了。 盛希平就打算带着狗子们出去溜达溜达,撒撒欢儿,顺道抓几只獾子回来,焅点儿油用。 再一个,小花花如今也快四个月了,得让它跟着去见见阵仗,学着捕猎小型动物。 学本领要从小开始,不然这小家伙成天要吃肉。 眼下还好说,盛希平在家,隔三差五的能去打猎,等过一阵大雪封地,盛希平得去山上伐木了,谁打猎喂那小老虎啊?那不就得它自己想办法么? 第二百九十九章 七五年第一场雪 与花花那边胶着的战况不同,狗子们这边就要激烈多了。 二郎神连着掏了那野猪后裆三四口,母猪虽然没有那一大包东西可咬,但是后腚这里也是脆弱部位啊。 连着被咬了好几口,也是鲜血淋漓,火辣辣的疼。 那母猪疼的直叫唤,红了眼睛,一嘴巴子就把迎头的胖虎抽一边儿去了,回头就要撅二郎神。 二郎神身经百战,还能让一母猪给撅着? 闪身就避开了猪嘴,然后围着母猪转悠,找机会还要掏母猪后裆。 那头,被母猪抽一边儿去的胖虎,嗷嗷叫着又冲了过来,一口叮在野猪耳朵上。 野猪吃疼,可劲儿甩头,结果不留神,后腚又让二郎神来了一口。 那家伙给母猪疼的啊,一魂出窍二魂升天,嗷嗷直叫唤。 就见它使出浑身的力气,用力甩头晃腚,想要把两条狗甩开。 另一边,花豹掏后裆,小黄和黑将军两个咬猪耳朵和哈拉巴,也把另一头母猪给围住了。 那母猪几次想跑,都没跑成,一猪三狗边跑边战,就在这片山坡上打磨磨儿,半天也没跑出去多远。 盛希平带着人一路飞奔来到近前。 见此情形,高海宁端枪就要打那野猪,被盛希平给拦下了。 “不行,你这样容易伤到狗,再等等。 这两只猪看样子都累的不轻,只要能定死窝,咱过去拿刀都能捅死它们。” 狗子们跟野猪战的正酣呢,野猪还没定死窝。 这时候要是吹口哨驱散狗子们,万一开枪打不中,俩母猪趁机就跑了。 盛希平说话间,山坡上那只母猪,看起来是被二郎神咬的不轻,这家伙呼哧呼哧喘着粗气,背靠在一棵松树坐了下来。 野猪这一坐下来,二郎神掏裆的技能就发挥不出来了,只能围着野猪叫唤,跟胖虎一起扑过去,从正面撕咬野猪。 野猪背靠大树坐下,后腚脆弱部位掩护起来。 不管前面两只狗怎么叫怎么咬,这野猪只左右甩头应对,后腚却没有挪开分毫,这就是定死窝了。 盛希平一见这样,连忙上前,找准了角度,嘴里吹个口哨。 二郎神和胖虎一听动静,知道主人让它们闪开,于是俩狗各自往旁边一闪。 盛希平勾动扳机,一枪射中那野猪前肩胛后的位置。 野猪惨叫一声,倒在地上抽搐,二郎神和胖虎直接扑上去撕咬。 另一边,黑将军、小黄三条狗,也把另一只母猪定住了,盛希平同样操作,引开狗子,一枪击毙了野猪。 黑将军和花豹也是扑上去撕咬,然而小黄,却站在那里,四顾茫然,不知道在找什么。 就在这個时候,忽然远处传来嗷呜一声叫。 小黄听见之后,啥都不管了,朝着声音来处狂奔而去,一边跑还一边汪汪直叫唤。 盛希平一见这情形,也想起了小老虎花花。 这时候盛希平哪里还顾得上那两只野猪?端着枪,扭头跟在小黄身后,也往那边跑去。 原本,二郎神、黑将军它们正撕咬着野猪发泄,等主人上前开膛,它们就可以美餐一顿了。 可主人这时候突然跑了,几只狗子都是一愣。 二郎神第一个反应过来,也不管刚才大战一场有多累了,扭头就去追盛希平。 其他狗子一看不对劲儿,也松开了野猪,掉头去追二郎神。 四条腿的怎么也是比两条腿的快,一眨眼的工夫,二郎神几个就超过了盛希平,追到小黄身边。 五条狗并驾齐驱,刚一翻过前面山岗,就发现了那只落单的小黄毛子。 原来,花花跟那小黄毛子纠缠了挺长时间,那黄毛子怎么也摆脱不掉花花的纠缠。 当然,花花还小,没多少捕猎经验,也奈何不了这小黄毛子,一虎一猪始终僵持着。 结果那边盛希平连开两枪,花花从来没听过枪响,给它吓了一跳,一个不留神,就被小黄毛子一嘴巴给抽一边儿去了。 花花还小,这下挨的挺疼,就叫唤了一声儿。 没想到小黄听见了,护崽心切,不顾自身疲惫,就跑了过来。 那小黄毛子也没多大本事了,把花花甩开,刚想跑呢,就被二郎神几只狗给围住了。 那么大的母猪都不是这几只狗的对手,更何况是只小黄毛子? 几只狗围过去,三下五除二,就把小黄毛子摁在那儿了。 盛希平赶到的时候,五条狗一只虎,已经把那只可怜的小黄毛子死死按在了地上。 小黄毛子发出绝望的哀嚎,可不管怎么挣扎,都挣脱不开。 盛希平一看,心中大喜,一边摘下枪,将半自动前端上刺刀,一边快步来到近前。 然后用脚轻轻拨开小黄和胖虎,挺刀就刺。 寒光一闪,半自动刺刀从猪前肘后,那小黄毛子瞬间惨叫连连。 盛希平将刺刀拔出,血瞬间就喷射而出,那小黄毛子哀嚎着抽搐几下,便不再动了。 “都起开,我给开膛。” 盛希平一挥手,将狗子们撵走,然后他掏出短刀,将小黄毛子开膛破肚,取出内脏。 “花花,过来。”盛希平摘下猪心,用刀剖开,大的一块儿给了花花,小的一半给了小黄。 逮住这只小黄毛子,花花出力最大。 这小家伙不愧是老虎,哪怕还是只幼虎,实力也不容小觑,这要是养大了还了得? 往后盛希平去打猎,都不用带二郎神它们了,带着花花一个,就能扫平整片大山。 二郎神是头狗,原本猪心应该是它的,可盛希平却把猪心给了花花和小黄,可把二郎神气的不轻。 可能是相处时间久了比较熟悉,二郎神没有以前那么怕花花。 这会儿又生气了,于是就跟花花使脾气,朝着花花发出呜呜的叫声。 花花正叼着猪心要去一边儿吃呢,听见二郎神的动静,这小家伙眼神儿立时就变了,拱起脊背,浑身毛炸开,嘴里也发出呜呜的动静来。 只是它这动静,可比二郎神那叫声瘆人多了。 花花脾气一上来,二郎神顿时哑火儿,夹着尾巴往盛希平身边儿躲。 没办法,动物间的血脉压制是天生的。 “瞅你这点儿出息,那头不是还有俩母猪么?还能少了你吃的不成? 非得惹它,它现在还小呢,不跟你一样的,等它大了,就你这样的一口一个,你没事儿惹它干嘛?” 盛希平一见这样,也是哭笑不得,只能拍拍二郎神脑袋,安慰它两句。 盛希平将小黄毛子的内脏喂了狗,可是狗太多,加上花花,黄毛子的内脏不够。 于是盛希平拖着猪,领着狗子和小老虎,返回刚才猎杀母猪的地方。 高海宁他们已经把两头野猪全都开了膛,正等着盛希平回来呢。 盛希平又捡了些猪肝、猪肺子啥的喂了狗子们,狗吃饱了这才消停。 最后,众人拖着两大一小三头猪,连同剩下的内脏,一起返回林场。 王建设那边留下一大一小办酒席用,剩下一头母猪,众人分了。 盛希平的意思,趁着冬运生产还没开始,抓紧时间多打点儿猎物,想办法保存起来,留着家里慢慢吃。 于是,第二天几个人又带着狗还有小虎崽前往野猪林,这回,众人在野猪林又磕下来两头猪。 带狗打围,很少有连着三天都上山的。 所以第三天,狗子们在家休息,盛希平等人领着依旧精力旺盛的小老虎花花,再次进山。 这回,他们在一片二茬林子里头发现了狍子的踪迹。 于是盛希平领着小老虎花花赶仗,陈维国带着高海宁他们在山垭口处截仗。 花花这几趟跟着进山,已经适应了枪响,而且懂得跟盛希平配合,枪响之后上前追杀猎物。 六七只狍子,被盛希平开枪打死一只,被花花趁机扑倒一只,跑到山顶时,又被陈维国开枪打死了一只。 可以说,这次收获相当不错了。 连着三天打猎,众人都有些疲乏,正好第四天十月二十四号,王建设家里忙着张罗婚礼,盛希平等人都去帮忙。 十月二十五号,是王建设和李雪结婚的日子。 李雪的家人提前坐小火车到了林场,安顿在盛家老房子里。 李雪和王琳等几个女知青始终住在盛家老房,正好李雪就从这边出嫁,也方便。 王建设娶媳妇,婚礼办的挺隆重,场里领导也都来贺喜喝喜酒,知青队那群小伙子也来帮忙,场面挺热闹。 王家预备了丰盛的酒席,招待宾客,可以说宾主尽欢,圆圆满满。 盛希平等小哥们儿一直跟着忙前忙后也都累够呛,婚礼过后,大家伙儿总算在家休息休息,缓缓乏儿。 二十七号有小火车,王建设正好陪着李雪回门,盛希平就让王建设顺道把那枚黑瞎子胆带走。 不管是去县城还是在松江河,把熊胆卖了,回来大家伙儿分钱。 王建设办婚礼这些日子,天气一直挺好。 二十八号下午就开始阴天刮风,气温下降,到了半夜,风停雨落。 刚开始是小雨,下着下着,雨就变成了雪,雪落在地上慢慢就化了。 再过一会儿,温度继续下降,那雪落在地上就不再融化,慢慢的,山坡、树梢、房屋、路面,都覆盖上了一层白雪。 七五年冬天的第一场雪,就这么飘飘摇摇的来到了。 等二十九号早晨,大家伙儿起来一推门,发现外头天地山川皆是白茫茫一片,地上的雪,恨不得有一尺厚。 今年的第一场雪虽然来的晚了点儿,却下的那么急、那么大,一夜之间,变成了银装素裹、纯净无暇的冰雪世界。 “哇,好冷。”盛希安费了不少力气推开屋门,外面清冽的寒意直扑而来,让盛希安忍不住打了个哆嗦。 “半夜就知道下雪了,早晨起来你还不多穿点儿? 棉裤、棉袄呢?昨晚上不是都找给你们了么?赶紧换上啊。 一天天的就知道好俏,棉裤都不穿,等你们老的时候就知道了。” 早晨想起来做饭的张淑珍,一见二儿子抱着膀儿喊冷,就没个好气儿的说道。 老辈人多数都是落雪穿棉裤,直到清明才能脱。 条件好的人家,刚落雪的时候穿薄棉裤,等着到冬至前后,才换上厚棉裤。 大棉袄二棉裤,外头再套上单位发的大棉猴、大棉靴,有钱的戴个貉子或者水獭皮的帽子,没钱的戴个狗皮帽子,每人再配上一副棉手闷子,这冬天的装备就齐了。 别管外头多冷,有了这套装备,就能安然过冬。 “妈,你以前还说春捂秋冻,秋天冻一冻好呢,这又改口嫌我不穿棉裤了?”、 盛希安确实没穿棉裤,他穿着衬裤和毛裤,外头还套的裤子。 原本以为穿了这些没啥事儿,可早晨一敞门才发现,那毛裤根本就不行,冷风嗖嗖的一下子就打透了。 “就会挑我的毛病,我说那是秋天不用太早穿棉裤,这都落雪了还不穿?你找揍呢。” 张淑珍被老二气的够呛,抡起笤帚疙瘩就要给儿子一下。 吓得盛希安一个高儿就蹿回屋里去,赶紧把毛裤脱下来,换上了棉裤。 娘俩在外屋这么一吵吵,西屋的盛希平也睡不着了,于是穿上棉袄棉裤出来。 哥俩一起去仓房找了木锨和竹子扫把,先把院子里扫出一条道,大门外清理出来。 再回头把院子里的雪都扫了堆在一起,白天用爬犁拖出去。 正干活呢,就听见林场的大喇叭响了,招呼林场的几个拖拉机手,八点上班,开着拖拉机上山压道。 落雪后,冬运生产就要正式开始了,在冬运之前,先要把拖拉机道压实,便于各类机械进入山场。 入秋之后,林场工作人员就会按照设计图纸,在沟塘子规划出拖拉机道,将一些碍事的树木砍倒。 等到第一场雪落下来,趁着地面似冻未冻的工夫,用拖拉机上去压几遍,将拖拉机道压实。 等着再上冻,拖拉机道就冻的硬实了,可以跑各类机械。 所以,很多人也管这种拖拉机道叫冬板道。 喊了几遍拖拉机手上班之后,大喇叭里头又换了个人,是前川中小学的校长。 校长在大喇叭里吆喝着,今早晨学生可以晚一点到校,每个人上学都要带着木锨或者扫把。 不用说,这肯定是让学生们到校劳动,打理操场清雪。 这年月,可不时兴什么雪休,下大雪了,没有孩子会放假在家,都要参加集体劳动。 “媳妇,你今天别太早去学校,刚下学,外头路滑。 你稍微晚点儿,等那些学生把操场收拾出路之后,你再去。” 盛希平收拾完院子里的雪,扛着木锨进院,正好看见周青岚出来,忙嘱咐她。 周青岚怀孕七个来月了,肚子比以前大了些,不过她身形倒是满灵巧的,看背影依旧纤细。 林场那些老太太见了,都说周青岚怀的是男娃。 第三百章 刘家兄弟 大雪过后,气温骤降,人们都换上了冬装。 最开心的,就是孩子们了,这群皮孩子拿着各式各样的工具去学校扫雪,一边扫雪一边打雪仗,最后还用雪,堆起来了好几个雪人。 第一场雪是伴着雨下来的,比较黏,堆雪人正好。 等到十冬腊月再下雪,那就是纯粹的粉雪了,很干,很松散,堆雪人比较费劲。 一场大雪,学校成了孩子们的乐园,处处都是孩子们的欢笑和尖叫声。 这些熊孩子,一个個也不戴帽子手套,红红的小脸也不知道是冻的还是热的,反正个个儿脸上都洋溢着笑容。 瞅着他们这样子,老师们也开心的很。 吃过午饭,大喇叭吆喝着林场所有干部,连同三个生产工队、知青队的队长,全都到场部开会。 会上众人商议,今年的冬季采运任务,从十一月一号正式开始。 “今年受天气影响,冬季采运要比往年晚将近一个礼拜。 同时呢,咱局里为了支援南方兄弟省份建设,要加大林木采伐面积,所以咱们今年的采伐任务比去年多了近一倍。” 会上,王家川给所有人分析了今年冬季采运的形势。 “同志们,咱今年的冬运任务,可以说是时间紧任务重,困难不小啊。 不过,再大的困难,也难不倒咱林业人,难不住咱前川林场。 我希望今年咱们还能继续发挥排头兵的精神,克服困难,迎难而上,抓生产、争产量,争取拿下四连冠。” 这是每年冬季采运前的必备项目,鼓舞士气,提高职工干劲儿。 王家川字句铿锵,神色激动,让所有参会的人员,也跟着都打起了精神头。 “当然,也有好消息。 由于咱们林场连续三年都是全局先进生产单位,局里今年特批给咱一套生产设备,包括拖拉机、绞盘机、油锯等等。 同志们,这是局领导对咱们林场的看重,更是希望咱们今年,能更快更好,超额完成生产任务。 咱们可不能辜负了局领导的苦心。”王家川说到这儿,目光看向了参会的众人。 “书记你放心,咱们全场上下一条心,抓产量、促生产,一定能超额完成上级领导安排的任务。” 众人也非常激动,齐声表态。 “好,只要大家伙儿都有这份儿心,咱们今年一定能够再创新高。” 王家川特别高兴,神情也有些激动。 “下面,安排一下今年冬运生产的具体任务分配。 原则上,咱们林场原本三个工队不动,再加上知青队,今年一共是四个生产工队。 五台拖拉机,留下一台机动备用,其他四台,正好可以每个工队配一台。” 王家川说这话的时候,目光看向了盛希平。 “希平,你们知青队单独成立工队,这是好事情,可是场里压力也很大。 知青队都是些年轻力壮的小伙子,这是你们的优势,可你们太年轻了,经验不足。 虽说你们都是林业子弟,从小就耳濡目染都懂,可是这抓木如抓虎啊,半点儿不能马虎。” “今天,我得让你们知青队的这几个骨干,给我表个态,做个保证。 今年冬运生产,场里拨给你们机械,我要求你们,严格按照规划设计图施工。 在保证工队人员安全的基础之上,保质保量完成今年的采伐任务。能不能完成?” 关于局里新划拨的机械怎么用,林场领导也曾经有过激烈的讨论。 有的人说三个工队抽签,哪个工队抽到了,今年的冬运生产那个工队就挑大梁。 但王家川认为这样的安排并不合理,他觉得,要给年轻人一个机会。 知青队的这群孩子,个顶个儿都挺能干,机械安排给他们更合理一些。 在王家川的力主之下,才为知青队争取到了机械化作业的机会,所以王家川要让盛希平他们做保证。 今年的冬运生产,知青队不能被其他三个工队落下。 “王书记你放心,我代表我们知青队所有知青向场领导表态。 我们知青队今年冬天,一定不会辜负厂领导的爱护和信任,安全生产、文明生产、保质保量争取超额完成任务。” 盛希平立刻站了起来,向场里这些领导们表态保证道。 “好,年轻人嘛,就得有这股子冲劲儿。 加油干吧,小伙子们,林场的未来在你们手里。 我们这些老家伙儿岁数都大了,慢慢的也干不动活了,祖国的建设,需要你们这些年轻人的努力。” 王家川很喜欢盛希平的态度,没掉链子,没给他丢人,不枉他费心栽培这些小伙子,处处给他们机会。 开完会,林场大喇叭开始吆喝通知,十一月一号,前川林场冬季采运工作,正式开始。 各家各户一听,立即行动起来,赶紧给自家男人、儿子,收拾衣裳行李。 张淑珍一听大喇叭喊的内容,也忙活了起来。 今年盛希安也在知青队,要跟着一起上山,家里爷三个都上山干活,那不得赶紧收拾? 张淑珍正忙着呢,就听见外头狗子们叫唤。 打猎的狗都聪明,不招人烦,家里进来人,狗子们也会有不同的应对方式。 陌生人进门,狗子会拼了命的叫唤,要是熟悉些的,叫声会有所不同。 若是特别熟,比如像陈维国、王建设等人来,狗子们多数会哽唧哽唧的叫唤。 几条大狗在外面叫,屋里的小老虎花花还有俩小狗招财和旺福,也听见了动静。 俩小狗的名字,是陈峰和盛希泰俩人商议着给起的。 俩狗崽是二郎神的种,长得也随二郎神一身花点儿,原本大家都说,顺着花豹往下起,可以叫花龙、花狼之类的名字。 可盛希泰跟陈峰都嫌这么叫太土了,他俩非得给起名招财和旺福。 盛家人一听,这俩名字虽然不像打猎的狗名字那么威武,但寓意挺好,索性也就倚着俩小的了。 就这样,俩小狗有了不一样的名字。 招财和旺福听见动静,从窝里站起来,朝着外头汪叽汪叽的叫。 只不过狗子还小,那声音奶呼呼的,根本没有威慑力。 至于花花,它又不是看家护院的狗子,才不管这些呢。 趴在花筐里面,继续闭着眼睛,大尾巴还一甩一甩的。 外头的狗子们在哽唧,而且还有点儿急切的意思,张淑珍一听就知道,这是熟人。 于是穿鞋下地出去看,刚一推开屋门,就见到刘玉江刘玉河哥俩。 “呦,你们哥俩咋过来了?今天不忙了啊?快进屋,外头冷。”张淑珍十分热情的招呼刘家兄弟进门。 “这不是落雪了么?没啥事儿,就过来坐坐,找我叔还有希平唠会儿。 咋地?都没在家啊?”刘家兄弟笑呵呵的迈步进屋,顺便把扛着的东西放在了地上。 “婶儿,这是咱自家打的黄豆、小豆、粘苞米、粘高粱,还有大黄米。 婶子得空了包点儿粘火勺,给家里弟弟妹妹们吃。” 林场工人有工资,有福利待遇,各方面都比农业队强。 但是有一样比不得庄稼院的农民,就是这个吃饭上头。 像大碱场的社员,除了种大队的地挣工分,秋天分粮食之外,各家各户都有自留地,还可以捡小片儿荒。 大田地里种苞米豆子高粱,自留地和小片儿荒就种点儿粘苞米、粘谷子、粘高粱、小豆、豌豆等杂粮杂豆。 不管啥,勤劳朴实的庄户媳妇,都能收拾了做成各色吃食,丰富饭桌。 比如夏天包粘耗子、冬天烙粘火勺、蒸粘豆包等等,换着花样儿做,家里人都爱吃。 与之相比,林场人家的饭桌上,就相对单调了些。 没办法啊,林场不允许个人种地,各家只有那么点儿菜园子,连菜都不够吃,冬储菜还得从农业队买呢,上哪儿种各样杂粮杂豆去? “哎呀,你看看,你们来就来呗,咋还拿这么多东西呢?” 张淑珍一看,这哥俩也太实在了,扎口的两个面袋子,得不少东西呢。 “婶子,今年这年景儿不错,地里粮食都长的可好了。 俺家自留地、小片儿荒多,打了不少粮呢。你就放心吃,不够了回头我再给你拿。” 刘玉江笑呵呵的解释道。两家相处的好,就跟自家人一样,没必要计较那么多。 “哎?我叔和希平呢?这下雪天,他们还上班啊?” 刘玉江往屋里看了眼,没见到盛连成和盛希平,便随口问了句。 “哦,刚才让场里叫去开会了。 这不是马上就要冬运生产了么?开会安排今年的生产任务呢,一会儿就回来了。你俩先进屋坐。” 张淑珍看了眼墙上的钟,盛家爷俩被叫去开会快俩点儿了。 刚才林场大喇叭还喊呢,估计这会儿差不多该回来了。 张淑珍这边话音刚落,外头狗子们又哽唧起来。 这次的动静比刚才刘家兄弟进门更热切,不用猜也知道,这肯定是盛家爷俩回来了。 “你爷俩快点儿,玉江、玉河兄弟俩来了,还给咱家送来两袋子粘苞米、粘高粱、小豆啥的呢。” 张淑珍急忙转身,推开门招呼盛连成父子快点儿进屋,别在那儿逗狗玩。 “我大哥他们来了?”盛希平一愣,也顾不上哄狗子了,急忙迈步进屋。 “呦,大哥、二哥,你俩这一秋天都没见着影儿,这是忙活差不多了?” 老话说三春不及一秋忙。 大碱场那头不光种地,还种棒槌,一到秋天两头忙,又得收庄稼,又得起参做货、栽棒槌,可比普通农业队忙多了。 刘玉江现在是碱场大队的书记,刘玉河是治保组长兼民兵排长,哥俩这一秋天忙的脚打后脑勺。 盛希平这头也没闲着,哥仨可不是好久没见这面了怎么? “嗯呢,一落雪啊,就没那么多活了,接下来也就是捡点儿参地用的木料,割条子打帘子啥的,这些活儿不着急,开春干就行。 这不是好久没过来看看叔和婶子了么?赶上刚落雪没啥活,就过来坐坐。” 刘玉江笑呵呵的站起来,跟盛连成打招呼,然后众人一起坐下。 盛家爷俩也有些时候没见着刘家兄弟了,这一见面都挺亲,坐下来闲聊。 “孩儿她娘,赶紧,预备点儿好吃的,晚上留玉江玉河哥俩在家吃饭。 我们爷们儿好久没在一块儿喝酒了,晚上说啥也得喝两杯。” 盛连成见着刘家哥俩特别高兴,非得留他们在家吃饭不可。 两家处的好,谁都不装假,盛连成是真心实意要留,刘玉江他们也没虚头巴脑的推辞。 “正好,我还有点儿事情,想找我叔还有希平商议。”刘玉江笑道。 “大哥,有啥事儿你就直说,但凡我们能办的,绝没有二话。” 盛希平一听刘玉江这话,就知道刘玉江是有啥要紧事儿,连忙说道。 “都不是外人,咱也不用拐弯抹角的。” 刘玉江一听就笑了,“不是我个人的事儿,是大队里有点儿事情想跟你们林场商议。” 要是刘家的事儿,根本不用这么费劲,刘玉江张嘴,盛希平就给办了。 “是这么个事儿,你也知道,农业队这头呢,到了冬天就没啥活了,全都猫冬。 你说咱这儿冬天也长,恨不得闲半年。 人也就罢了,进山捡个柴火啥的也不闲着,可是这些牲口,一冬天啥都不干,那是干吃草料啊。” “我是这么寻思的,你们林场冬天伐木生产,用不用牛马等牲口? 要是用的话,我就把我们队的牲口租给林场,一冬天多少能挣点儿啊。” 刘玉江如今是大队书记了,想的事情就比以往要多,他这是想给大队挣点儿钱。 大碱场一共有牛十二头,马九匹,都是正当年、干活好的大牲口,这一冬天就闲着吃草料,实在是浪费。 前几年曙光林场、前川林场刚成立,没几台机械全指着人工的时候,也租用过生产队的牛马爬犁。 后来慢慢实现了机械化,就不怎么租了。 刘玉江听盛希平说过,知青队去年就是人力抬大木头、放冰车子的方式干活。 牛马套虽然比不上拖拉机拖拽那么快,可咋地也比人工抬木头强啊。 所以刘玉江才找过来,想要跟盛希平他们打听打听,林场用不用牛马套? “哎呦,我的亲大哥嘞,你咋不早点儿跟我说啊? 今天开会,林场王书记还说呢,我们林场今年的生产任务比去年多了将近一倍。 今年下雪晚,干活也比往年晚,时间紧任务重,都愁着怎么完成任务呢。” 盛希平听了,高兴的一拍大腿。 今年上面安排下来的任务额很重,别看开会的时候,大家伙儿那口号都喊的挺响亮,实际上也都愁得慌。 这么重的任务,上级就给加了一台拖拉机、一台绞盘机、几台油锯,这哪里能够啊? 第三百零一章 招工计划 “这事儿容易,我这就去找王书记,问问他场里有没有租用牛马套的意思。 要是用就正好,别的工队要是不用,回头我跟王书记商议了,我们知青队用。” 工队都是正式职工,平常只发基本工资,冬季采运期间,完成计划生产额度后,会有相应的补贴和奖金。 知青队不一样,都是上山的知青,不算正式职工,基本上属于外委承包的性质,多干多得。 今年生产任务这么重,知青队人又多,林场给知青队安排的采伐面积挺大。 原本,盛希平是打算,在知青队划定的伐区里修出来两条路,一头是拖拉机道,另一头还修冰沟. 到时候两边一起伐木生产,一头用拖拉机往外拽,另一头还像去年那样,用人工抬. 这样两头努力,总能比去年干的多。 人工抬木头,费时费力还危险,咋地也比不上牛马套那么方便。 所以盛希平一听说,刘玉江有意往外租牛马爬犁的时候,立刻就决定了,今年他们知青队分两组,一组拖拉机,一组牛马套. 这样集材到山下楞场,直接归楞就可以了,方便很多。 “大哥、二哥,走,我领你俩去场部,咱找王书记和郑场长去。” 盛希平这会儿哪还能坐得住?急忙起身,领着刘玉江兄弟就往外走。 到了场部找到王家川,盛希平把刘家兄弟的来意跟王家川这么一说,王家川也乐了。 “你看,咱们商量半天,就忘了雇牛马套的事儿了。 刘书记,那就这样,你们大碱场那头有多少牲口,我们就租多少. 这样,咱也别光是牲口和爬犁,连人一起都用。你们大队再给配上相应的人手。你看这样行吧?” 前川林场这头没养过大牲口,不知道这玩意儿咋饲养. 租借人家的牛马牲口干活,得仔细喂,不能给人家累病了,不然都得赔钱. 王家川一琢磨,今年生产任务这么重,本来就缺人手,要是再调拨人赶爬犁喂牲口的,怕是别处的活干不过来. 得嘞,也别差那十几二十个人的工钱了,一起雇着吧,也省心。 就像盛希平说的那样,一个工队分两组,一头用机械,一头用畜力集材,这样两下合力,干活肯定快。 刘家哥俩原本只寻思着把牲口租出去,挣点儿草料钱,省得一冬天干喂牲口。 没想到,林场这边连人都一起雇了,这样的话,连人带牲口,一冬天能挣不少钱呢,好事儿啊。 “哎呦,那就谢谢王书记了,回头,我把我们大队干活最好,身体最棒的小伙子给你安排来,保管不耽误林场生产。” 冬天都在家闲着,有这好差事,生产队那些人,怕是得打破头抢。 双方很快就达成一致,那边王家川赶紧喊来人,双方拟了合同,约定了相关细节. 然后刘玉江代表大碱场,王家川代表前川林场,都在合同上签字按手印儿,双方合作就这么定了下来。 “王叔、郑叔,走吧,去我家,我妈在家做饭了,晚上咱几個喝点儿。” 等合同签好,双方各执一份收起来,盛希平忙开口邀请王家川和郑先勇,一起去盛家坐坐。 王家川看了眼郑先勇,笑了,“老郑啊,走,咱今晚上去希平家蹭饭去。 他们家生活好,成天有肉吃,看看今晚上,老盛嫂子做啥好吃的了。” 大家伙儿关系都不错,下了班一起吃顿饭喝个酒啥的,不犯说道。 再者,王家川对盛希平还有刘家兄弟都挺欣赏的,正好凑一起聊聊。 就这样,盛希平把王家川和郑先勇都请到家里. 张淑珍和下班回来的周青岚一看,又赶紧再掂对俩菜。 得亏前些天盛希平他们进山打了不少猎物,野猪啊、狍子啥的,这时候天气冷能搁得住,做熟的更能放好几天。 婆媳俩一琢磨,就准备六菜一汤吧。 盛连成也从柜子里翻出几瓶好酒,众人上炕坐下,边吃喝边聊天. 反正天南海北东拉西扯的,随便有个话题就能议论的热火朝天。 “哎?希平,你们大后天上山干活是吧?那明天你有啥事儿没?要不然咱哥几个,进山一趟啊?” 第三百零二章 九条狗进山 入冬后的第一场雪,由于山里的动物们春、夏、秋,半年没见到雪了,冷不丁一下雪都发蒙。 动物这一发蒙,肯定全都猫起来躲着不出去,所以雪停第一天,有经验的猎人不上山。 山里动物跟人不一样,大部分不会储藏粮食,总猫着不出去它饿啊。 所以下午的时候,就忍不住了,纷纷出来觅食,正好就把脚印都留在了雪地上。 等雪停第二天,猎人有狗的带狗打狗围,没有狗的就跟着雪地里动物脚踪,打溜围。 这是打猎的最好时机,雪地里全都是新踪,顺着摸过去就是了。 盛、刘两家,一共九条成年大狗。 这么大的狗帮,别说是在前川林场和大碱场了,就算是其他地方,也很少能见到。 两家还有四条小狗,招财、旺福、大龙、二虎,这几个还小,带出来没用。 等着年前年后的时候,再把这四条半大狗带出来,十三条狗的狗帮,那规模就更壮观了。 九条狗进了林子后都挺兴奋,这闻闻、那嗅嗅,有的狗还去树桩子跟前儿,抬后腿撒泡尿。 进了林子没多久,众人就见到地上有动物的脚印,野鸡、兔子、黄鼠狼等小动物的足迹非常多。 狗子们似乎对这些不屑一顾,连看都懒得看。 二郎神仰起头,在半空中闻了闻,然后朝着一个方向叫唤,一边叫,一边朝着那边用力挣。 二郎神第一個叫唤,接着是花豹,再是大青,几条狗都朝着同一个方向叫,那就证明了,前面肯定有猎物。 于是,众人将绳子解开,就见到二郎神和大青打头,花豹和小花紧随其后,黑将军、胖虎、二青、小灰几个,也跟在后面跑了出去。 只有小黄,跑出去一段路,再跑回来跟在刘玉江兄弟身边。 前面狗再叫,小黄再跑出去一段落回来。 雪下高山,霜打洼地,山上的雪要更厚一些。 而且这是第一场雪刚下完,雪地疏松暄软,不论人或者动物踩在上面,都没有声音。 不像十冬腊月里,那雪一层一层沉积的发硬,人往上一踩,会咯吱咯吱的响。 众人跟在群狗后面朝着山岗上跑,没跑多远,就见到前面一片大大小小的猪蹄子印。 盛希平粗略看过去,这群猪大概有十来只,其中有头大跑篮子,看起来得有四百来斤。 野猪落雪前后返群,平日里独来独往的跑篮子,会找个猪群加入,顺道解决一下猪生大事。 等到来年开春,跑篮子会再次离开猪群,留下母猪带着猪崽子过。 要是这么说的话,跑篮子也是渣男一个,舒服够了就走,不管老婆孩儿怎么过日子。 “走,咱们跟紧点儿。” 四个人里头,只有盛希安岁数小,没啥打猎的经验,其他三人都是常年进山的,深知野猪群秉性。 这个季节,是跑篮子最护群的时候,也是猪群最好战的时间段。 平常时候,猪群见到了猎狗,都会一哄而散各自逃命。 唯独这段时间,在跑篮子的带领下,猪群很可能会结阵应付猎狗的袭击。 一群野猪十多头,里面还有个四百来斤的大跑篮子,估计不好对付,得人到近前去,开枪将猪群冲开。 果然就像刘玉江他们猜的那样,翻过岗梁子,对面山坡的松树下,正趴着一窝十来头大大小小的野猪。 领头的是一只四百来斤的跑篮子,那体型一看就不是善茬子。 除了跑篮子,猪群还有三头母猪、四只隔年沉、六只小黄毛子。 二郎神和大青、花豹带着其他狗冲过来的时候,那头大跑篮子并没有带着猪群逃跑,而是吼呼两声,扭头就跟狗子们对峙起来。 这家伙四百来斤沉,那大身板子就跟一座小山一样,二郎神、大青那一百来斤的体型,在这跑篮子跟前儿根本就不够看。 猪群有大跑篮子撑腰,就好像有了主心骨儿,竟是一只也没跑。 跑篮子身后,三头母猪领着隔年沉围成阵型,直接把小黄毛子保护了起来。 二郎神、大青、花豹、小花,四条狗率先赶到,一见这情形,狗子们也没敢贸贸然就往前冲。 正好这时候黑将军带着其他几只狗也赶到了,九条成年大狗呈雁翅分布,跟对面的猪群对峙起来,双方都想找机会朝对方发动攻击。 二郎神是大头狗,它十分聪明经验也足,一见这情形就知道,必须得把那头大跑篮子引离猪群。 第三百零三章 王建设的小姨子 盛希平和刘玉江气喘吁吁穿过沟塘子来到半山坡时,那头大跑篮子已经被四条狗死死定在雪地上动弹不得了。 盛希平见状大喜,忙打个呼哨,示意二郎神它们都撤开。 二郎神几只狗总跟着进山,对主人的命令再熟悉不过,更是坚决执行。 于是狗子们闪开,盛希平勾动扳机,一枪爆了那跑篮子的脑袋。 被四条狗折磨半天的大跑篮子,倒在地上抽搐几下,便不再动弹了。 盛希平跟刘玉江上前来,将那大跑篮子开膛破肚。 猪心一分为二给了二郎神和花豹,猪肝喂了黑将军和大青,剩下的肠子肺子啥的,挂到了树上。 四只狗跟大跑篮子缠斗半天,体力耗费很大,光是猪心和猪肺根本不够吃。 于是盛希平又剔了不少猪肚子上的肉喂狗,直到四条狗都吃的肚子溜鼓,这才作罢。 “大哥,这家伙太大了,咱俩拖不动啊,咋往回拿?” 盛希平看着地上这跑篮子,有点儿犯愁了。 这家伙太沉,眼下又是刚下完第一场雪,地上太暄,不实成,往回拖怕是很费劲。 不光这一头跑篮子,那边还有好几头猪呢,这么多,咋往回弄啊? 打猎有打猎的规矩,进山不管打了多少猎物,都得带回家,要不然就得罪了山神爷,以后山神爷不会赏饭吃了。 这些猪全都得弄回去,可他们就四个人,这么老沉,咋往回拖啊? “没事儿,把猪头卸下来,骨头也剃了,再一分两开,咱俩拖着就出去了。” 刘玉江笑笑,这还有啥?到手的肉,咋地也能想办法运回去,不能白瞎了就是。 盛希平一寻思也对,别看这大跑篮子挺大,去了头蹄下货,再把大骨头也剃下来,也就剩二百多斤,俩人咋地也能想办法拖出去。 就这样,两人动手,将猪头、骨头都剃了,猪皮没扒,找根绳子拴上,二人就这么拽着绳子,拖着猪往回走。 等二人费劲巴拉拖着猪,走回到盛希安、刘玉河所在位置时,这边哥俩也把那几头猪都收拾好了。 胖虎、二青等狗子们,全都吃的肚子圆滚滚,就连小花花,看样子也吃饱了。 “花花把那头小黄毛子弄死了?”盛希平一扫四周,发现多了只黄毛子的尸体。 再仔细打量,有一只黄毛子不是被刀开膛的,而是被什么东西撕碎了,不用猜,那肯定是花花的杰作。 “嗯呢,花花老厉害了,它死咬着小黄毛子的脖颈子,最后那小黄毛子好像是不能呼吸憋死了。 然后花花就把黄毛子撕开,掏了些肉还有心啥的吃了。”盛希安一听,连忙点头。 刚才他可是亲眼见着花花捕猎的情形,这小家伙厉害着呢,愣生生把一只黄毛子给咬死吃了不少。 盛希平闻言高兴不已,忙伸手去摸花花的头顶和后颈。 “小家伙越来越长本事了啊,行,你这样的话,我也就能放心了。” 花花刚吃饱,正犯懒的时候。 盛希平这么一摸它,小家伙身上仅剩的那点儿野性和戾气也都散了,乖乖趴在盛希平身边,呼噜呼噜的发出声音来。 眼前大大小小一共五头猪,这一次进山收获无疑是巨大的,可眼下大家都有点儿犯难,他们四個人,怎么把这五头猪弄回去呢? “没事儿,咱做两挂简易爬犁,把猪肉分开放俩爬犁上,这大雪地,咋也能拖回去了。” 刘玉江看了看,觉得问题不大。 那头跑篮子已经收拾完,没多少重量了。其他猪也都开膛破肚摘了下货,去掉不少分量呢。 剩下这些,多费点儿力气,咋地也能拖回去。 费那么多劲打死的猎物,咋地也得都带回去啊。 这往后天气冷,肉食都能冻住了,把这些肉存起来,能吃挺长时间呢。 “老二,去捡点儿干柴火,咱拢个火堆,先吃点儿东西,吃饱了才有力气干活。” 盛希平招呼自家弟弟一声儿,指使弟弟干活去。 早晨快九点了从家里出来,这会儿都快一点了,在山里颠颠儿跑了这么长时间,肚子早饿了,先吃饭再说吧。 “哎,知道了。”盛希安很麻利的答应一声儿,赶紧就去找干柴棒子了。 大林子里头,从来都不缺柴火,那些被风吹倒、遭受病虫害的树木,死去时间一长就干透了。 随便捡一些找东西引燃,不多时便燃起一堆火。 从家里出来的时候,都带着干粮,少不得要烤一下热乎了再吃。 另外,盛希平还用树枝削尖,串了好些肉串,撒上点儿盐,斜着插在火堆周围慢慢烤着。 不多时,干粮烤热了,肉串也烤的滋滋冒油,四个人一口干粮一口肉,吃的可香了。 吃饱喝足之后,几个人又去林子里砍了几根小碗粗细的木头。 用斧子砍平底面,再放到火上烘烤,然后将木头弯成一定曲度,接着再用树皮、绳子等横着绑上几根木头,简易爬犁就做好了。 五头猪分成两份放在爬犁上,四个人拽着爬犁,领着狗子们动身往回走。 雪地虽然暄软,好歹比春夏时节强许多,众人拖着爬犁,费了些工夫,总算从林子里出来。 “希平,我们就不去你家了,咱各自回家,明天要是不下雪,咱再进山一趟。 不管遇见啥就往回划拉些,省得你上山干活了,家里没肉吃。” 刘玉江一边说着,一边将他们爬犁上的一头小黄毛子拎起来扔到了这头,接着转身就要走。 “大哥,我这边肉够多了,你不用再给我,小黄毛子肉好吃,你拿回去吃吧。” 盛希平这边爬犁上放着半撇跑篮子、一头母猪,加上花花咬死的那只黄毛子。这么多肉够家里吃很久了。 “没事儿,这时候能冻住了,晚上沾点儿水冻起来,能放好久呢。 你家人口多,都是能吃的时候,再说不还有那只小老虎么? 你把跑篮子的肉切成小块儿单独放着,哪天它要是没抓着啥猎物饿肚子了,就化开一块肉给它垫肚子。 这玩意儿不能饿着,万一饿肚子,谁知道它能惹出什么祸来?” 刘玉江摆摆手,满不在乎的说道。 “小黄,走了,跟我回家去。”刘玉江一边说着,一边朝小黄招手,想要领着小黄回家。 毕竟花花都能打猎了,不需要再吃奶,小黄奶娘任务结束,该回家去。 可没想到,小黄瞅了瞅刘玉江,又回头瞅了瞅小老虎花花,颇有些为难之意。 都说狗是忠臣,猫是奸臣。 狗不管家里日子好坏,都是这个家一份子,不会跑别人家去。 猫不一样,要是这家日子差没好吃的,它就去别人家。 小黄是刘家的狗,别看在盛家住了这些日子,可一见了刘家兄弟俩,还是亲的不行。 刘玉江叫小黄,小黄明白是让它回家。 可它的两个崽子还有小老虎花花都在盛家呢,小黄第一次当妈,难免舍不得自己的崽。 “大哥,要不然让小黄先跟我回家吧。 过两天我就上山了,到时候你们要带狗打猎,就把狗都牵走,它自然而然就回去了。” 盛希平一看,知道小黄这是恋着崽子不肯走呢,于是开口替小黄说句话。 “嗯,那也行,反正咱两家也不分那些,小黄在谁家都一样。” 刘玉江也看出来了,于是挥挥手,示意小黄跟着盛希平他们走吧。 小黄总算不纠结了,摇着尾巴凑到小老虎花花跟前儿。 花花呢,见着小黄过来,也格外亲昵,大脑袋直往小黄身上蹭,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 “好啦好啦,赶紧回家。”盛希平瞅瞅这一狗一虎,万分无奈的说道。 一听回家,二郎神几个都来了精神,也不管盛希平哥俩了,几只狗子颠颠儿在前头就跑了。 它们认得路,自己能跑回家去。 小花花更快,几个起纵,已经飞奔出去很远。 只留下盛希平哥俩,苦命的拖着爬犁往家走。 林场各家各户都清扫积雪,加上村屯住人温度稍高,路上薄薄的那层雪融化了,露出土路。 所以爬犁在这样的道上很难走,哥俩费劲巴拉的拖着爬犁,一步一步往家走。 “哎呀,今天上山没少划拉啊。” 哥俩拖着简易爬犁还没走到一半儿路呢,就见到盛连成和盛希康父子俩急匆匆迎了过来。 不用说,这爷俩肯定是见到狗子们回家,特地出来迎一下。 “嗯呢,遇见一群野猪,费了不少劲,磕下来五头猪,一头大跑篮子、一头母猪,还有三头小猪。 大哥说咱家人多,特地多分了个小黄毛子给咱。” 有盛连成和盛希康帮忙,盛希平哥俩总算缓口气,爷四个一起,用力把爬犁拽回了自家院子。 第三百零四章 合适人选 “这,咋回事儿啊?他去找建设干啥去?啥急事儿连这些猪都不管了?” 盛希平这一走,把盛连成夫妻闹得一头雾水,刚才不还唠的挺好么?这咋说走抬脚就走呢? “不知道啊,刚才你俩不是说李雪表妹的事儿么?他这是想起谁家合适了?” 盛连成也整不明白,但是根据娘俩刚才的话来推断,很可能是盛希平想起合适的人选,过去帮忙打听了。 “合适的人?谁啊?”张淑珍一愣。 随即想起来,他家儿子那几个小伙伴里头,还有好几个没媳妇的呢。 “哎呦,咱儿子不是想去给人家保大媒吧?哪有大小伙子干这個的?这说出去让人笑话。” 历来,这保媒拉纤都是女人的活,而且多数是四五十岁的女人,最爱干这个。 可从来没听过,二十来岁大小伙子,给别人保媒的。 “算了,儿子都走了,你说啥都没用。 反正他那几个小伙伴里头,就剩维国、军子、福生没媳妇了。 这几家都不错,小伙子踏实肯干,门风也没问题,咱儿子不管介绍给谁成了,都挺好的。” 在盛连成心里,前川林场这些小伙子们,个顶个儿都不错,不管哪儿的姑娘嫁过来,保管不会错。 张淑珍白了自家男人一眼,叹口气。 “你说的轻巧,自古以来这保媒拉纤就不是啥好活。 以前人家不都说么?新人娶进房、媒人扔过墙。 人家两口子过好了,没啥媒人的功劳,要是两口子打架,第一个埋怨的就是媒人。” 这男人啊,寻思事情就是太简单了,给人家保媒,哪里是那么简单的事儿? “希平给他小伙伴介绍对象,要是人家小两口日子过好了,咋地都好说,这要是日子过的不好,将来怕是朋友都没得做了。” 张淑珍叹气,他家大儿办事,还是太冲动,欠考虑。 这头两口子一边干活一边叨咕,那头盛希平一溜烟去了王建设家。 “建设,建设,我有事找你。”盛希平进了王家院子就吆喝道。 下午三四点钟,正是准备做饭的时候,陈秀芝和李雪婆媳俩在厨房,听见动静,伸头出来看。 “希平?哎呦,你咋过来了?” 陈秀芝一见盛希平,还挺纳闷儿的,她这刚从盛家回来,盛希平咋又撵过来了? “大娘,建设在家么?我找他有事儿。” 盛希平见着陈秀芝,点点头打招呼,一边迈步往屋里走。 “在,搁东屋跟他爸唠嗑儿呢。”陈秀芝顺手往东屋一指。 正好这时候,王建设在屋里也听见动静了,正好开门出来。 “希平,你来的正好,我听人说你进山打猎去了,正想着晚上去找你呢。 熊胆我给卖了,不到六百块钱,那,这是钱还有票子。” 王建设一见到盛希平,连忙就从兜里往外掏钱。 “钱不着急,先放在你那儿吧,等着晚上把海宁、维国他们都凑一块儿,咱再分钱也赶趟儿。” 钱放在王建设这里,又不能长腿儿跑了,急啥? “建设,我过来不是为分钱那点儿事,有别的事找你。”盛希平摆摆手。 “听我妈说,李雪的表妹想要在咱林场找婆家?” 眼瞅着做晚饭的时候,家里还有好几头猪等着收拾呢,盛希平可没工夫闲扯,于是开门见山。 “嗯呢,赵娟今年十八,长得挺好,干活也是好样儿的。 炕上一把剪子、锅台上一把铲子,啥都能拿得起放得下。 就是可惜,老家那边地太少,他们家人口又多,日子实在过的不好。 没招儿了只能早点儿把闺女嫁了,这样家里少一口人吃饭。” 王建设闻言一愣,随即明白过来,就把李雪表妹的事情,简单介绍了一下。 “希平,你急乎乎的来,是想给你家老二说媳妇咋地?” 那边,王建设他爹王保顺笑呵呵的插了句话。 “大爷,我家老二才十八呢,他着什么急娶媳妇啊?”盛希平一听就笑了起来。 “我是想着,帮维国牵个线儿。” 在家的时候,盛希平一听母亲说这事儿,脑子里第一个想起来的就是陈维国。 陈维国跟刘红霞俩人的亲事,拖拖拉拉这都一两年了,始终也定不下来。 而且刘家提那些条件,那就不是个正经想结亲的态度。 盛希平这帮小哥们儿,谁都没看好刘家。 就是陈维国对刘红霞放不下,弄得现在陈家都跟着犯愁,维民因为被未来嫂子家嫌弃,差点儿想不开去上吊。 上辈子王建设和李雪不知道什么原因没成,自然也就没有李雪表妹要嫁人的事儿。 所以盛希平这会儿也不清楚,李雪表妹的姻缘落在了谁家。 在盛希平看来,李雪表妹和陈维国倒是挺般配,所以他才扔下家里的活,赶紧来找王建设。 王建设一听,倒吸了口气,“希平,这事儿咱可得想明白啊。 办好了,这算是成就一桩好姻缘,要办不好,咱俩得挨骂。 刘大明白他家那婆娘啥德行,咱林场就没有不知道的,他家还指望着狠狠宰维国两刀,要五百块钱彩礼,好给他家儿子娶媳妇用呢。 咱要是在中间给搅合黄了,那婆娘不得找咱算账啊?” 其实王建设心里,也挺中意陈维国的。 毕竟是一块儿长大的发小,知根知底儿,陈维国啥脾气,陈家对人如何,这都是有目共睹的。 李雪表妹要真是嫁过去,日子肯定过不孬。 唯一缺点就是,不知道陈维国能不能放得下刘红霞,再就是刘家太难缠了。 “切,咱怕他啊?这事儿我有招儿。 再说我现在就是来跟你商议商议,你觉得维国跟李雪表妹合不合适? 要是你觉得行,咱俩找维国还有陈大爷、陈大娘去。” 盛希平根本没把刘大明白那家子放在眼里,这事儿,主要看陈家,陈家要是点头同意了,啥事儿都好办。 “那咋不合适的?维国那孩子要人有人,要个有个儿,一表人才的大小伙子,俩人正经般配着呢。” 外屋正收拾做饭的陈秀芝和李雪婆媳俩,都伸着脖子听屋里说啥呢。 一听说想把李雪表妹介绍给陈维国,陈秀芝第一个赞同。 怎么说呢,就刘大明白那一家子的处事,整个儿林场就没有几家得意他们的。 尤其是刘家那婆娘,撒泼放赖不讲理,那就是个泼妇。 连学校老师她都能泼人家凉水,她还能干啥好事儿?林场这些人家提起来,谁不背后骂她? 相比之下,陈家在林场的人缘就好太多。 陈维国的爹妈都挺能干,为人处世也好,就是陈家这日子稍微差了点。 并不是陈家人不会过日子,主要是他家这负担太重了。 这个负担重,也不光是家里孩子多的缘故,更重要的是,老家那头兄弟姐妹拖后腿。 前几年,一到冬天老家那边就来人,过来就住小半年,等着走的时候,还得连钱和东西都划拉着。 陈维国有一个大伯三个叔叔,轮班来,谁家过日子能受得了这么划拉? 可没办法啊,陈维国他爸大老远跑东北来工作,不在父母跟前儿尽孝,总觉得理亏。 兄弟们难得来一趟,住一阵子,临走前再拿点儿东西,陈维国他妈能说啥? 好歹这两年,老家那边不咋来人了,加上陈维国当知青能挣钱,又跟着盛希平进山没少划拉,好歹这日子慢慢缓过来些。 要不然,刘家怎么敢狮子大张口,要五百块钱的彩礼? 想来,陈家要是真拿出来五百块钱彩礼,再给小两口盖房子办婚事,陈家好不容易攒下的家底儿,也得掏空了。 王家跟陈家关系不错,陈秀芝又跟陈维国他爸都是一个姓儿,多少的能攀扯上点儿亲戚,自然是向着陈家说话。 在陈秀芝看来,李雪的表妹赵娟,可比刘红霞强太多了。 陈维国要是能娶到赵娟,往后俩人心往一块儿想,劲儿往一块儿使,一个挣钱一个攒钱,那日子还有过不好的? “建设,快,你赶紧跟希平俩人去陈家,打听打听陈家啥意思,我觉着行。” 王保顺在一旁连连点头,他也觉得,林场这些没结婚的小伙子里头,陈维国就算是很出挑的了。 而且陈维国的爹妈为人都不错,赵娟嫁过来,肯定不能受欺负,挺好的。 爹妈都开口了,王建设又往自家媳妇那边看过去。 “媳妇,你觉得呢?娟儿毕竟是你表妹,这事儿得你说话。” 李雪一听就笑了,“这还有啥可说的? 第三百零五章 了断 “你们说说啊,俺们好不容易把儿子养大了,再掏空了家底儿给他娶个媳妇回来。 结果呢?家里头一点儿借不上力,人家两口子过日子去,这边儿死活都不管。 哪有这样儿的啊?” 陈维国和刘红霞俩人的事情,之所以拖这么久,原因很多。 一个是刘家那头死咬着条件不松口,另一個也是陈世良和徐秀香一直就心里别扭不想答应这亲事。 换成谁家,也不可能同意,就没听说过这么办事儿的,这哪是结亲啊,这分明是结仇。 “维国,那天我们几个都劝你,你也没松口。 我好歹是比你大几天,算是你哥,今天当着我叔的面儿,我问你一句,就这条件,你真想答应下来么? 那你没问问刘红霞,咱要是真照着她们家提的条件给,她能不能跟娘家断了关系?结婚之后就不理娘家人?” 这话,盛希平早就想说了。 “既然刘家说是为了你们小两口往后好过日子,不想让这边儿拖累你们,那就应该两边儿都一样才真是为你们好啊。 咱家出五百块钱彩礼,刘家是不是也得出五百块钱嫁妆? 不让你们再管陈家的事儿,那是不是也得跟刘家断了关系不来往? 她刘红霞还有老刘家只要是敢答应,白纸黑字写明白了,找场里领导做见证,咱都不用刘家陪送嫁妆,五百块钱就权当是花钱买的媳妇了。 维国,你敢不敢去问一问刘红霞?”盛希平故意激陈维国呢。 说实话,陈维国哪哪儿都挺好,唯独就是在这个感情上头,磨磨唧唧不像个男子汉的样儿。 这男女间那点儿事,双方都同意就成,不同意就黄,嘎巴溜脆就完事儿了。 非得整的那么别别扭扭,扯不断理还乱的,多闹心啊? 陈世良闻言一拍大腿,“哎呀,还得是希平,这话说到我心坎儿上了。 可不就是这个理儿咋地?他们家要是真敢答应,我这头就算是头拱地,我也想办法给老大把婚事办了。 为了小两口好,往后我们肯定不拖累他俩,这话,我敢指着灯发誓。” “就是,就是,老大啊,你敢不敢这会儿就去刘家,问问那刘红霞,问问刘大明白,他们敢不敢答应咱家的条件? 但凡他们敢应,咱立马就订婚,过了年我和你爸就张罗盖房子,来年秋天让你们结婚。” 估计是陈世良说话的动静太大,惊动了外屋做饭的徐秀香。 徐秀香这会儿从外屋进来,一脸果决的瞅着陈维国说道。 “可是咱丑话说在前头,他们家要是不答应,那你就得死了这份儿心。 赶明儿个,我托了媒人,给你相看别家的闺女。 将来你娶了媳妇,安安分分过日子,不能再去想刘红霞。你听明白没有?” 徐秀香也是让儿子的亲事给整急眼了,正好盛希平的话,给了她启发。 所以徐秀香也不管那些了,她就打算快刀斩乱麻,赶紧把儿子和刘红霞的事情弄出个头绪来。 陈维国这些日子,也没少琢磨。他都这么大的人了,就算是再恋着刘红霞,还能一点儿事情不考虑么? “妈,这事儿刘家不可能答应。 刘红霞说过好几回了,他家弟弟妹妹还小,她是最大的,将来就算是结了婚,也得多帮衬着家里头。 尤其是她弟弟,那是刘家的根,以后他弟结婚啥的,都得出力帮忙。” “维国,既然你都看透了,那还犹豫个啥? 一个对象,比你爹妈还要紧么? 哦,结了婚你得跟家里断联系,她却得帮着娘家,干啥啊?他们家这是要招上门女婿啊? 那要是招上门女婿,可就不是这条件了,房子、彩礼,都得是他们家出。 凭啥啊?咱这边照着娶媳妇的规矩办,最后你成他们家倒插门女婿了?天底下可没这么办事儿的。” 盛希平可没管那些,直接说道。 盛希平这话,算是戳破了陈维国心中最后那点儿幻想和男人的自尊。 陈维国腾的一下从炕上站起来,戴上帽子就往外走。 “爸、妈,你们先陪着建设和希平坐会儿,我去找刘红霞。 今天这事儿,我得跟她做个了断。”说完,陈维国就出去了。 看着陈维国大步流星的走了,王建设还有点儿担心。 “希平,这能行么?维国不会跟刘家人打起来啥的吧?” “没事儿,就该让维国看清楚刘家人啥嘴脸,要不然他咋死心啊。”盛希平笑着摇摇头。 陈维国但凡还有点儿男人的血性,就得让刘家知道他不是软柿子,不是那么好欺负的。 盛希平和王建设也没走,就在陈家坐着,徐秀香一看,赶紧给沏了壶茶,陈世良陪着二人,边喝茶边聊天。 这边刚喝了没多会儿,忽然就听见外头蹬蹬蹬脚步声,然后潘福生急急忙忙从外头进来了。 “陈大爷,陈大娘,那个我维国哥跟刘家人不知道咋回事儿闹起来了,刘家那头吵吵把火儿的要动手。 你们快去看看吧,别让维国哥吃了亏。” 潘福生家跟刘大明白家是东西院邻居,估计是刘家闹的动静不小,潘福生听见了,赶紧跑来送信儿。 “草,刘大明白他活腻烦了吧?他敢动我儿子试试? 我还就不信了,孩儿他妈,走,咱去看看。” 陈世良这些日子就憋着一肚子火呢,一听这话,腾的一下站起来。 那头,徐秀香也来气了,一手铲子一手勺子就要往外走。 潘福生一看,赶紧把炒菜的家什夺下来,“大娘,这玩意儿就不用带了吧。” 哪有打架带着炒菜的家什儿啊?急眼的时候抄起啥来不能用,带个铲子勺子能干啥? 徐秀香一琢磨也是,于是扔了铲子勺子,跟陈世良快步出了门。 盛希平和王建设一看,得嘞,他俩也跟着过去看看吧,咋地也不能让陈家三口吃亏啊。 于是二人也跟着起身往外走。 这时,潘福生才注意到,盛希平和王建设也在陈家呢。 “哎?希平哥、建设哥,你俩也在啊?” “嗯呢,这不是熊胆卖了么?我寻思着找你们几个,把钱分了。 正好在这儿陪着陈叔唠嗑儿,话赶话就说起来维国和刘红霞的事儿了。” 盛希平笑笑,将帽子扣脑袋上。“走,咱也过去看看,别让维国他们吃了亏。” 盛希平嘴上说着别让陈家人吃了亏,实际上他一点儿都不担心。 陈世良、陈维国爷俩人高马大,体格都壮实着呢,刘大明白根本就不是对手。 刘家好几个闺女,那个儿子才十一二岁,还不顶事儿呢,没啥威胁。 再说了,这是刘家和陈家的纠纷,盛希平掺和的太过了也不好。 所以他和王建设并没有着急跟上去,而是一边走一边唠嗑,慢慢悠悠的来到了刘大明白家大门口。 这会儿工夫,刘家院里院外那叫一个热闹,左邻右舍不老少人,都听见动静过来了。 刘家院子当中,刘大明白夫妻被好几个人拽着,对面陈家三口也有人伸手拦。 陈世良就在刘家院子当中,大声把两家儿女处对象、要结亲,刘家提的那些条件,一五一十全都说了出来。 “大家伙儿给评评理,天底下有没有老刘家这么办事儿的? 哦,合着我们辛辛苦养大个儿子,到最后便宜了他们,成了老刘家上门女婿了是吧?做梦。 我们家维国也不是娶不上媳妇了,凭啥就非得低三下四的求着他们?” 陈世良早就不满刘家人的做派了,这回两家撕破脸,也不用顾忌什么,指着刘大明白的鼻子就骂。 周围的人听完,这才明白,合着闹了半天,老刘家打的是这主意啊。 “哎呀妈呀,你们快听听吧,老刘家这如意算盘打的,那算盘珠子都崩人脸上了。 不怪老陈家生气,这换成谁家也不能同意啊,就没有这么办事儿的。” “就是就是,老刘家那闺女镶金边儿了啊,还敢要五百块钱彩礼? 别说是在咱林场了,就算是局里、县里,也没听说过谁家姑娘敢要五百块钱彩礼。 金子打的啊?” 应该说,刘大明白两口子,在林场得罪了不少人,人缘稀烂。 好不容易逮着个看刘家笑话的机会,周围这些人一点儿都没给刘家人留脸面,就在那儿大声的议论。 刘家人也不是聋子,那些人说话都挺大声,还能听不见么? 气的刘大明白两口子,脸都绿了。 “陈世良,你得意什么? 就你家那条件,也就我闺女眼瞎,看上你家大儿了,你换个人试试?谁敢嫁? 哪个姑娘傻了,才嫁过去做牛做马,伺候你们一家人不说,还得照顾半拉瓢儿的小叔子。 我管你要五百块钱彩礼怎么了?那是应该的,我们家好不容易养大的姑娘,可不是嫁过去给你们家当奴才的。” 刘大明白的媳妇气急眼了,指着陈世良,蹦着高儿的大声嚷嚷道。 陈维民的残疾,是陈家人一辈子的痛。 一听刘家人拿老二的残疾说事儿,徐秀香立马不干了,蹦着高儿的指着刘大明白他媳妇开骂。 “我们家儿子就算娶不上媳妇,一辈子打光棍儿,也不能要你这泼妇养出来的姑娘。 就你们两口子,能养出来什么好人?白给莪我都不要。 五百块钱彩礼,回山东老家,能说仨媳妇还有富裕,我就算是花钱买,也不要你们家这样儿的。” 男人吵架大部分还是讲理,女人则不然,主打的就是一个扎心。 哪句话最伤人就说哪句,专门往对方心口窝儿捅刀子。 别看平日里徐秀香跟谁说话都客客气气的,真给她惹急眼了,也不是白给的。 这么一闹腾,周围的人可就越聚越多了。 众人看着刘家院里这场闹剧,对刘家尤其是刘红霞,指指点点,说啥的都有。 刘红霞一个姑娘家,脸皮薄,刚刚被陈维国的话已经伤到了,此时又被那么多人指指点点,早已经哭的不成样子。 陈维国留意到刘红霞的情形,不由得难受起来。 “爸、妈,咱回去吧,我都跟红霞说明白了,既然他们家不同意,这亲事就拉倒。 往后她去找能给五百块钱彩礼,进门就分家的婆家,我也找合适我的媳妇。 大家井水不犯河水,各过各的日子就是了。” 总归是一个林场的,低头不见抬头见,闹得太僵了不好,万一再惹出什么事儿,可就不好了。 “对,对,陈叔、陈婶儿,走吧,咱回去。 都这个时候了,家里还没做饭呢,刚才婶子不还说,要留我们吃饭么? 走,走,咱别理他们,回家去。” 一旁看热闹的盛希平和王建设,适时出现,上前劝说。 陈世良一看周围这些人,也觉得丢脸,于是扯了扯自家媳妇。 “孩儿她娘,走吧,家里孩子们还等着吃饭呢,跟这些人不值当生气的。 咱过咱的日子,不搭理他们。” 徐秀香很显然余怒未消,还生气呢,可这么多人都劝,她也不好继续吵吵。 “走,回家去,为了这些人饿肚子,犯不着。” 说完,徐秀香就跟着众人一起,转身要走。 “等等,你们想来就来想走就走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不想这个时候,刘大明白的媳妇却大声嚷嚷起来。 “我闺女跟你儿子处对象这么长时间,现在你们说黄就黄啊,哪有那么容易? 我闺女白跟他耽误这些年啊?哪有这么便宜的事儿?” 这话一出,周围的人脸色都变了,大家伙儿看了看刘红霞,扭头又看向陈维国。 陈维国被这话气的,满脸通红,手都哆嗦了。 “刘家婶子,你是红霞的娘,我敬你是长辈,你别给脸不要脸。 我跟红霞正式处对象还不到半年,我俩一直清清白白的,我连她手都没碰过,你少在这儿胡说八道。” 如今这年月,多数人还是挺保守的,像盛希平那样厚脸皮又大胆的其实没几个。 陈维国和刘红霞这俩人,一直都是郎有情妹有意,可谁都没好意思说出来,捅破窗户纸。 一直到盛希平结婚那时候,陈维国喝多了,仗着酒劲儿才跟刘红霞表白。 刘红霞一听陈维国说喜欢她,又喜又羞的,也没说答应不答应,只点了个头转身就跑。 从那儿往后,刘红霞对待陈维国的态度明显就不一样了,亲近很多,俩人就算心照不宣的处了起来。 不过陈维国这个性使然,在喜欢的姑娘面前放不开,俩人在一块儿,也只限于眉目传情,倒是没啥过分的举止。 所以陈维国一听刘家婆娘的话,顿时生气了。 天地下有这样的娘么?咋还往自家闺女头上泼脏水呢? 这些话,好说不好听,传出去刘家不要名声,他陈家还得要呢。 第三百零六章 介绍对象 陈维国发火,周围的人也都“窃窃私语”,朝着刘家人还有刘红霞指指点点。 原本就在哭的刘红霞,这下更是哭的上气不接下气,眼瞅着就要晕过去的模样了。 “行了,行了,大家伙儿都散了吧。啥时候了?还不回家做饭呢?看热闹能当饭吃啊?” 盛希平一看这样,得,赶紧撤吧,再闹下去,万一刘红霞想不开再来个寻死上吊,那可就造孽了。 “对,对,赶紧回家吧,大冷天的在外头,不嫌冷啊?” 王建设、潘福生,还有闻讯后赶来的高海宁、张志军几个,都帮着驱散人群。 大家伙儿一看,陈家人走了,光剩下刘家那几口子也没啥意思,便陆续也都离开了。 只剩下刘家人在院子里,气的脸色铁青不知道如何是好。 “早就跟你说了,别跟老陈家那小子打涟涟,他们家那条件不行,你就是不听,非得跟他处。 这回好了吧?丢人丢大发了,你让我们这脸往哪搁?你以后还能说着啥好亲事?” 刘大明白的媳妇,回头看见闺女还在那儿哭,气的伸手就拧了闺女一把。 “要不是你们非得提那些条件,要那老些彩礼,维国能跟我黄么?” 刘红霞哭的嗓子都哑了,说话时一抽一抽的。 “废话,谁家养这么大的闺女,一分钱不要就白给人家了? 我们养大你容易么?要五百块钱还不是为你好? 他们家出大价钱娶的媳妇,那得双手捧着,小心伺候,敢欺负你么? 这要是一分钱不要他们的,到时候还不得觉得你倒贴不值钱,往死里使唤你啊? 为你好知不知道?一天天白长個脑袋了,不知道你想什么,胳膊肘往外拐。” 刘家婆娘一肚子气没地方撒,捡起笤帚来,就要打刘红霞。 刘红霞的妹妹,刘红梅和刘红玲一看,一个上前拦着,一个赶紧把姐姐拽进屋去,好歹没让笤帚疙瘩落在刘红霞身上。 刘大明白和他家婆娘两个还不算完呢,骂骂咧咧的,跟着也进了屋。 另一边,陈家三口在盛希平等人的陪同下,也回了陈家。 “老大,老刘家什么人,这回你知道了吧?就这样的人家,你敢跟他们结亲么? 你跟刘红霞要是真成了,就那胡搅蛮缠的丈母娘,你能应付得来么?往后你们能有好日子过?” 进门之后,徐秀香没忍住,又跟陈维国嘟嘟。 “妈,我知道了,你放心吧,从今往后我保证不再跟刘红霞来往就是。”陈维国长叹一声。 以前觉得结婚过日子是两个人的事儿,只要他和刘红霞感情好,夫妻一条心就行。 可如今看来,真就不是那么回事,有刘家人在中间搅合,就算他跟刘红霞结了婚,这日子也没个消停。 “陈维国,这是你自己说的,男子汉大丈夫,吐口唾沫就是钉儿,不能说话不算数。” 陈世良脸色还是不太好,说话的语气也挺冲。 “咱好歹也是站着撒尿的,别干那让人看不起的事儿。 你往后要是还跟刘家的丫头搅合,别怪我大棒子给你抡出去,不认你这儿子。” 陈世良属实是让刘家人给膈应着了,对儿子也没好脸色。 “爸,放心吧,我说话保证算数。” 事情闹到这一步了,陈维国就算心里头还舍不得刘红霞,也绝不可能再跟她有啥往来了。 往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自己过自己的日子吧。 盛希平等人一看,赶忙说好话,劝一劝陈世良夫妻。 等这两人怒气消了,王建设这才把黑瞎子胆的钱拿出来,正好几个人都在,大家伙儿把钱分了。 “孩儿她娘,赶紧去掂对几个菜,今晚上说啥也得留希平他们在家吃饭,正好我们爷几个喝两口。” 陈世良见几个小伙子分钱,就赶紧嘱咐妻子去做饭。 时候不早了,徐秀香也没耽误,立刻去厨房忙活。 陈家老三老四都是女孩,一个十七、一个十五,也都去厨房帮着烧火淘米、洗菜摘菜。 盛希平和王建设心里有事儿,刚刚只是假意要走,陈家人挽留,他们就顺势留下来,陪着陈世良唠嗑儿。 过了一会儿,饭菜收拾上来,陈家爷俩招呼着盛希平他们上炕吃饭。 徐秀香还拿出来两瓶酒,倒在酒壶里烫上,“希平、建设,你们陪着你陈叔喝两盅,陪他唠会儿。” “婶子,你别忙了,坐下来吃饭吧。”盛希平他们招呼徐秀香一起坐下。 “不了,我跟维民他们在西屋吃,一样的饭菜,哪屋吃都行。” 徐秀香笑笑解释了句,留下陈世良爷俩陪着,她带孩子们去西屋吃。 盛希平、王建设陪着陈世良喝了两杯酒,然后王建设轻声咳嗽两下,朝着盛希平使了个眼色。 他是怕盛希平光顾着喝酒,忘了大事儿。 “陈叔,维国这么大了,早就该结婚成家。他跟刘红霞既然结束了,是不是也该抓紧给他相看个姑娘啊?” 盛希平夹了一筷子菜吃了,慢悠悠的说道。 “可不是咋地?我和你婶子早就说了,让他另外相看。 刘家那不是正经要结亲,他一直不听啊。 你说,马上要冬运上山了,这一上山就是好几个月,不到过年回不来,多耽误事儿啊。” 陈世良瞪了自家儿子两眼,气呼呼的说道。 “叔,我这儿有个合适的姑娘,人长的不孬,干活也好,就是不知道叔和婶子能不能相中。” 绕了一大圈,搅合了陈维国和刘红霞的亲事,到这会儿,总算提起李雪的表妹了。 老人有话,宁拆十座庙,不毁一门亲。这破坏别人姻缘那是损阴德的事儿,按说不应该干。 可刘红霞这家庭真的不行,上辈子她跟陈维国也没能走到头。 盛希平既然知道结局,心里也就没啥愧疚了。 陈维国是他兄弟,既然有更好的人选,干嘛还非得在一棵歪脖树上吊死? 陈世良一听这话,顿时眼前一亮,“希平啊,这事儿可不能跟叔开玩笑。” 陈家盼着儿子结婚娶媳妇都快疯魔了,恨不得眼前有合适的人选,立刻就把人娶进门才好呢。 “叔,哪有开这种玩笑的?我是跟你说真格儿的呢。 那姑娘是建设他媳妇的娘家表妹,就是前几天建设结婚,娘家客里头那个姑娘,长得挺俊,个头也不错。 李雪的娘家人不是就住在我们家老房么?叔应该见过吧?” 陈家和盛家老房挨着,东西院邻居。 李雪娘家人过来的时候,就住在盛家老房,徐秀香他们还特地送了些东西呢。 所以盛希平这么一说,陈世良和陈维国都愣了下,脑子里就在回想前几天李雪娘家人来的情形。 “啊,你这么一说,我记得好像是有这么个人,长得啥样我没注意,确实有个年轻姑娘来着。” 陈世良想了会儿,脑子里多少有那么个印象。 “希平,不,建设啊,那姑娘是哪儿的人啊?他们家要啥条件?” 陈世良着急儿子娶媳妇,加上这一说是李雪的娘家表妹,知根知底儿,所以就用心了,连忙打听。 王建设张嘴刚要说,陈世良又摆摆手,“那啥,你等会儿,我把你婶子叫来。” “孩儿他娘,快,你快过来一下,有事儿找你。” 相看儿媳妇,那是女人的事儿,陈世良一个大男人懂啥啊?还是叫媳妇过来靠谱。 “干哈玩意?又有啥事儿啊?我这刚坐下吃了几口饭呢,你喊我要干啥?” 徐秀香嘴里还嚼着饭呢,从西屋过来。 “快,你坐下来,刚才希平说,要给咱家老大介绍个对象呢。 是建设媳妇的娘家表妹,就是前几天住隔壁来送亲的那伙人,里头不是有个年轻姑娘么?” 陈世良急的啊,脸都憋通红,总算说明白了。 “呦,希平啊,这是真的么?你可别骗婶子啊。”徐秀香闻言,高兴极了。 女人不像男人心粗啥都不考虑,家里啥事情,都得女人操心。 尤其像徐秀香这个岁数的女人,家里儿子大了还没说媳妇,基本上只要是见着年轻的姑娘,那都得多打量几眼,再探问几句。 徐秀香去给隔壁李雪娘家人送过东西帮过忙,见过李雪那表妹,还跟人家说过话呢。 当时徐秀香就觉得,这姑娘长的挺俊,说话也好,慢声细语的,挺招人稀罕。 此时一听说盛希平要介绍的就是李雪表妹,徐秀香高兴的一拍大腿。 “哎呀妈呀,那闺女我见过,挺白净,长得也俊,比刘红霞可好看多了。 希平啊,那姑娘是啥情况,你给婶子细说说呗。” 大儿子的对象黄了,这一时半会儿的也不知道去哪里相看。 徐秀香正愁着呢,不想就出来个这么合适的人选,那还不赶紧问清楚? “婶子,建设知道的多,你问他就行。”盛希平笑了,指了指王建设,说道。 “对,对,建设啊,快跟婶子说说,你那个小姨子啥情况?他们家要啥条件?” 徐秀香又拍了下大腿,赶紧扭头问王建设。 王建设就把李雪表妹赵娟的情况,都一五一十跟陈家人说了。 “李雪的舅舅说了,他们不要啥,只想找个过日子的人家,能真心实意对娟儿好就行。” “叔,婶子,你们觉得建设这小姨子咋样儿? 要是觉得行,你们可得抓紧啊,人家大老远过来的,要是亲事没个着落,可就得回去了。” 那边,盛希平跟着给打了个帮腔。 “行啊,哎呀,这可太行了。那天我去隔壁你们家老房的时候,就瞅着那闺女可顺眼了。 那时候俺们家傻小子跟刘家那头不是还没断么?我也不敢提这事儿啊,那现在还说啥? 这么好的姑娘,还有相不中的?”徐秀香高兴的直拍手。 跟刘红霞相比,赵娟相貌上一点儿不差,甚至还能高出一些来。 干活上没亲眼见着,可家里头九个孩子,作为最大的那个出力肯定最多,家里外头一把抓,按说肯定是错不了。 最关键的,人家没说要新房子,没说进门分家,也没说要五百块钱彩礼。 光是这些,就比刘红霞强百倍了。 “唉,我就应该早点儿让俺们家这傻小子跟刘红霞断了,你说说这事儿闹的,不全都给耽误了么? 后天他们爷俩就得上山冬运生产去,这哪有时间相看啊?” 徐秀香转念一想,人家姑娘再好有啥用?他们没时间相看啊。 这一耽误,人家不得走了回山东老家啊?这可咋整? “婶子,这还有啥难办的?你就让维国请几天假。 反正维国是拖拉机手,乍一上山也没他什么活,请几天假不耽误。 等会儿吃完饭,让维国去场里问问,明天有没有便乘。 要是有的话,明天就让建设陪着婶子还有维国,下去一趟,直接去相看。 要是没有,那就让建设往松江河打个电话,想办法联系他丈人,商议一下,是咱下去还是他们上来相看。” 前川林场这个交通不方便,确实是个大问题,等再过几年,公路修好,去松江河就能方便多了。 盛希平的提议,算是最合理的了,陈家人一听,也只能这么办。 好姑娘不多,遇上了就得抓紧,这要是拖拖拉拉,万一被别人相看上了,后悔去吧。 “行,行,那就照着希平说的办,老大,一会儿你就去场里问问,听明白没有? 我可告诉你啊,你少给莪整那些没用的,你已经跟刘红霞断了,就给我断的干净点儿。 老老实实相看个好姑娘,抓紧时间订婚结婚,省得让人家笑话咱说不上媳妇。 我非得让老刘家那婆娘看看,离开他们家丫头,咱照样儿说媳妇,还能说个更俊更好的呢。” 徐秀香瞪起眼睛,瞅着陈维国,大声说道。 说起来,徐秀香还是憋着一股气呢,今天刘家那婆娘的话,太扎心了。 徐秀香现在就一个想法,抓紧时间给儿子说个媳妇回来,打刘家的脸。 陈维国心里确实有点儿犹豫,他这才刚刚跟刘红霞黄了,转过身就去相看别的姑娘,这样好么? 可父母都一脸严肃的瞅着他,陈维国也明白,他要是敢说不去,别看他都二十来岁了,今晚上他爸他妈,保不齐就给他来个男女混合双打。 得,别想那些了,既然已经跟刘红霞断了,那就断的彻底点儿,该相看就相看吧。 娶媳妇过日子,就那么回事儿呗,他爸他妈当初也是见了两面就结婚,不也过了这么多年么? 王建设那小姨子,陈维国多少有点儿印象,个儿不矮,长的也挺好看,好像是扎个大辫子来着。 “妈,我都说了不会再跟刘红霞有牵连,肯定不找她了。 等会儿吃完饭,我就去场里打听,行吧?” 陈维国在父母的注视下,扯出一抹无奈的笑,就这么答应了下来。 第三百零七章 成了 盛希平和王建设给介绍的这个姑娘,陈家人都挺满意。 徐秀香高兴的非要让陈维民再去商店买点儿罐头啥的回来添俩菜,被盛希平拦下了。 “婶子,这会儿不着急,要是维国跟那姑娘真成了,到时候婶子再摆谢媒酒也不迟。” 就这样,好说歹说劝着徐秀香坐下吃饭,陈世良又拽着几个年轻人多喝了几杯。 不多时众人吃饱喝足,徐秀香赶紧打发陈维国去场里打听。 盛希平他们也没走,就在陈家听消息。 过了一会儿,陈维国回来,说是赶巧了,明天场里领导正好要去局里汇报工作。 王家川一听说陈维国要去相看对象,立刻就同意了,捎陈家人下去。 “叔,婶子,既然是定下来明天你们就去松江河,那我们就不在这儿耽误了,赶紧回家。 我家里还有野猪没扒皮剔骨头呢,这就在你家吃喝上了。” 时候不早,盛希平几個便起身告辞。 他们的任务已经完成,剩下的就看陈维国和赵娟有没有这个缘分,这事儿谁都使不上劲儿,留下也没用,还是回家吧。 陈家夫妻挽留一番无果,最后跟着送出大门外,亲眼看着孩子们离开,这才回家。 重新进屋,徐秀香就赶紧去翻箱倒柜找东西,把陈维国去年过年做的那套新衣服找了出来。 要去相看对象,那肯定要打扮的干净利索,不能让人笑话。 之后,徐秀香又跟丈夫商议,他们带多少钱,给女方买点儿啥。 这要是真相看成了,还得预备见面礼,等等。 这家伙,给徐秀香忙的啊,恨不得把家底儿都翻出来。 另一边,盛希平等人各自回家。 “咋地?你这是去给维国保媒了?”盛希平一进家门,张淑珍就白了他一眼,问道。 “嗯呢,我一听说建设那小姨子啥都不要,就寻思着把她介绍给维国,我觉得这俩人挺合适的。” 盛希平一瞅母亲这态度,再回头一想,他这撇下家里的活不管,跑出去给人家提媒说亲,也难怪母亲不给他好脸色了。 “你啊你啊,看着老成办事稳重,实际上还是个二愣子。 为了把李雪表妹介绍给维国,你就把人家维国和刘红霞的事儿搅合黄了? 这传出去多不好啊?让刘家知道了,人家不骂你才怪呢。” 张淑珍没忍住,又白了儿子一眼。 陈家和刘家闹的那么凶,林场早都传遍了,别看张淑珍没出去,可也从旁人那儿听了咋回事儿。 张淑珍这么一琢磨,那还有啥不明白的? 肯定是他家儿子去陈家,不知道说了什么,然后陈维国和刘红霞的事情就黄了,闹了这么一场。 等以后陈维国跟王建设那个小姨子相看成了,旁人一寻思就知道咋回事儿,到时候刘家知道了咋回事儿,不得骂人啊? “切,老刘家算个屁啊,我还怕他了? 活该,谁叫刘大明白总想着难为青岚呢?” 作为前川中小学的老师,周青岚一样没能逃得过刘大明白的请教。 刘大明白总共找过周青岚三次,前两次周青岚都准确的读出了字音,还说出了字的意思。 刘大明白没能难为住周青岚,回去又翻了好多天的字典,找出个特别复杂的字。 这次周青岚没认出来,字音读错了。 可把刘大明白能耐够呛,就到处跟人说,学校新来的这个代课老师水平不行。 这样的还教学生呢,那不是把学生都耽误了么? 就冲这个,盛希平也得给刘大明白找点儿麻烦。 更何况,他们家狮子大张口难为陈维国,提出那么苛刻的条件,盛希平等人早就看不惯了。 亲事搅合黄了就黄了呗,要是陈维国和刘红霞俩人感情坚不可摧,也不可能他们随便说点儿啥,俩人就黄了。 所以,盛希平心里一点儿也不愧疚,搅合黄了正好,陈维国也能脱离苦海,免得还跟上辈子一样的下场。 “你啊,一天天不知道说你啥好了。”张淑珍无奈叹口气。 “行了,收拾收拾回屋睡觉去吧,这一天又是上山打猎,又是给人说媒的,把你忙活够呛。” 说来说去,张淑珍还是心疼儿子。 “那些猪肉呢?不是还没收拾么?正好趁着林场还供电,我赶紧给剔了吧。” 盛希平扭头在屋里打量,咋没看见猪呢? “那点儿活还用等你回来?你爸领着老二,已经收拾完了。 跑篮子的肉单独留着,到时候喂花花,剩下的咱自家做菜吃。 猪蹄子啥的都留下了,等着青岚生孩子,给她炖了下奶,你就放心吧。” 猪都弄回家了,就扒个皮剔个骨头的,谁还不能动手啊? 盛希平一听,得嘞,那就没他什么事儿,还是赶紧回屋陪媳妇去吧。 后天他就得带队上山,这一去好几个月,媳妇生孩子,也不知道他能不能及时赶回来。 西屋里,周青岚还没睡呢,挺着个大肚子坐在写字台前写写画画忙着备课。 盛希平进屋,周青岚听见了没回头。 “才回来啊?搁维国家吃的饭?赶紧去洗漱一下吧,一身的酒气。” 盛希平没听,而是走到了周青岚身后,伸手从身后抱住了周青岚。 “青岚,我的好媳妇。”盛希平将脸埋在周青岚颈窝处,喃喃道。 “干嘛?喝多了回来耍酒疯呢?” 这下,周青岚也没法继续写东西了。只能扔下笔,抬手摸了摸盛希平的脸,还有额头。 “咋地了?哪儿不舒服么?我去给你泡点儿茶叶?” 周青岚以为他家男人喝多了,哪里不舒服呢,急忙就要起身给他倒水沏茶。 “没事儿,媳妇,我啥事儿都没有,就是想赖你一会儿。” 盛希平不让周青岚起身,依旧搂着媳妇不松手。 周青岚一听,顿时失笑,“赖着我做什么?也不怕让人笑话。 再过俩月,咱的孩子都该出生了,你倒像个小孩似的,还要赖着我。” 周青岚嘴上这么说着,脸上的笑意更深了,反手摸了摸盛希平的鬓角和脸颊。 盛希平没说话,只是搂着媳妇,闻着她身上好闻的味道,轻轻在她颈窝落下一吻。 周青岚身子一颤,脸上顿时红了,忙推开盛希平,“别胡闹。” 一边说,一边站起来,回身瞪了盛希平一眼。 盛希平只是因为陈维国和刘红霞的事情,想起他和周青岚上辈子的错过,有些感慨,原本他并没有别的想法。 可此时见到媳妇红着脸,又羞又怒的模样,盛希平忽然就笑了起来。 一把将人抱在怀里,凑过去亲亲媳妇脸颊和嘴唇,“我后天就上山了,一去好几个月,你不想我啊?” 三十一号上午,王建设陪着徐秀香、陈维国娘俩,坐林场的便乘,一起去松江河李雪娘家。 见了李雪的舅舅赵书成,和李雪的表妹赵娟。 赵书成领着闺女赵娟在李家住好几天了,李雪的爹妈也托了媒人帮忙,给赵娟介绍对象。 可眼下这时候,局里年轻没结婚的小伙子,多数都在各个林场当知青呢。 那些招工了当工人的,别管高矮丑俊都老抢手了,不知道多少人盯着,哪里还有赵娟什么事儿? 所以李雪爹妈这几天没少忙活,可找了好几个媒人,都说得等等,慢慢找。 本地的姑娘可以慢慢找,赵娟哪行啊? 他们爷俩总不能一直住在李家,那像什么话了?所以赵书成爷俩就有点儿着急。 正好这个时候,王建设领着徐秀香娘俩来了,说是给表妹赵娟介绍的对象。 双方这一见面,哎呦,还认识。 当初赵书成和赵娟随着李家人去前川林场,见过隔壁院这一家子人,对陈家的印象也挺好。 徐秀香办事挺讲究,特地买了不少东西去李家,就是为了给赵家父女一个好印象。 有王建设和李家人的情面,加上双方对彼此的印象都挺好,这次相看就非常顺利。 徐秀香这边直截了当问赵家要啥条件,赵家那头还是原来的说辞。 只要是个过日子的好人家,能对赵娟好就行,别的他们啥都不图。 徐秀香也把自己家的情况都说了,并且表示,如果陈维国和赵娟成了,陈家就把西屋腾出来当新房。 等着过两年缓一缓,林场可能还会分房,就算不分房子,也可以申请一块宅基地再盖几间房子。 毕竟陈家孩子多,等维民、维仁他们长大了娶媳妇,不可能一大家子就挤那两间半的房子。 同时,徐秀香还说,赵家在山东老家,离着这么远,订婚啥的肯定不能过去。 要是赵家同意的话,陈家这头给一百块钱彩礼,再把定亲礼那些都折现,算作三十块钱,全都给赵书成。 至于说结婚用的东西,陈家全都准备,不用赵家操心。 这条件,就算娶本地姑娘也足够了,陈家表示了最大的诚意。 那边,李雪的妈赵书华,把弟弟还有侄女叫到另一屋去,询问这父女俩的意见。 这还能有啥意见啊?陈维国要个头有个头,要模样有模样,小伙子还能干。 陈家更不用说,一看就是过日子的人家,而且不差事儿,这么好的人家,错过了上哪儿找? 就这样,赵家父女俩点头,同意了亲事。 这下,可把赵书华还有王建设高兴够呛。 中午,赵书华预备了丰盛的饭菜,又把在单位上班的李树海叫回来,陪着陈维国和赵书成喝了几杯。 酒桌上,众人商议决定,第二天也就是十一月一号,给陈维国和赵娟订婚,订完婚这俩人直接去照相、领结婚证。 后天赵娟直接跟着陈家娘俩回前川林场,等着腊月里,陈维国放假下山,就给俩人办婚礼。 这也是没办法的办法,谁叫赵家离着那么老远呢? 赵书华虽然是赵娟的姑姑,可毕竟还有姑父在,如今这年月家家户户日子过的都紧吧,李家也不可能留赵娟吃住好几个月,供不起。 既然领了证,赵娟就是陈家的人了,去陈家住着合情合理。 等着结了婚,来年开春找个时间,小两口回一趟老家,把赵娟的户口迁到林场来,往后就跟着陈家一起吃红卡片。 就这样,陈维国和赵娟的亲事,以闪电般的速度办成。 赵、陈、李三家人都挺高兴,算是解决了一桩大事。 一号这天,徐秀香母子带着两块布料、一双鞋、二斤毛线来了李家。 当着李家人的面儿,给了赵书成一百三十块钱,又给了赵娟一块手表。 那手表是徐秀香好几年前就预备好的,只等着儿子有对象要结婚了给人家姑娘。 之前刘家提的那条件,徐秀香心里犯膈应,就一直没拿出来手表,正好这回给儿媳妇了。 陈维国和赵娟顺利订了婚,俩人去局照相馆照了相,又去局里管民政的那里领了结婚证。 二号早晨,赵娟跟着陈家母子,加上王建设,四个人从李家离开,去赶小火车。 临走之前,赵书成悄悄塞给闺女五十块钱,让她好好揣着别拿出来。 闺女嫁人了,手里得留点儿钱,不能一分钱没有受难为。 陈维国去一趟松江河,领回来一个苗条漂亮的媳妇,这消息比刮风还快,迅速传遍了前川林场。 刘家那头也听说了,气的刘家那婆娘在家里破口大骂,刘红霞更是哭的不行。 这时候,林场职工都上山干活去了,刘大明白还没退休,肯定也得上山。 家里没男人做主,刘家那婆娘也不敢去陈家找事,只能咽下这口气。 陈维国回到林场,立刻就出发去了山上,留下赵娟陪着徐秀香和陈家这几个小的。 徐秀香跟张淑珍商议了,把赵娟安顿在盛家老房子,跟几个女知青住一起,吃饭在陈家。 这赵娟果然是个过日子的人,白天去陈家,洗衣服做饭啥都干,家里家外一把抓,徐秀香总算是享受着了儿媳妇的福。 陈家几个弟弟妹妹,对赵娟也是格外敬重。 陈家这头,天天欢声笑语的,日子过的有滋有味儿。 另一边,盛希平等人十一月一号开完冬运生产誓师大会之后,就坐着通勤车到了今年的山场驻地。 今年的山场就在去年那一片伐区里面,占地面积是去年的两倍还要多。 根据今年的采伐规划图,四个工队抓阄抽取各自的作业区。 同时,还要抽取那台闲置的拖拉机。 盛希平运气还行,抽到的这一片林子不错,成材木头挺多,还没有特别险峻陡峭的地形。 但是那台拖拉机,被一工队抽走了。 这样一来,今年知青队就是机械化加牛马套共同作业。 知青队分到了七副牛马爬犁,由大碱场的社员当套户,并且负责喂养牲口。 盛希平带着知青队几个骨干商议了作业方案,将拖拉机安排在距离楞场远的一段,牛马套作业区在近的一端,这样能够最大的提高工作效率。 之后,盛希平没着急开始干活,而是带着人,把伐区里的拖拉机道和爬犁道都简单修了一下,最大限度的保证集材运输通畅。 等陈维国、王建设他们回来,正好动工采伐。 王建设、郭永平、于帅军、陈维国几个夏天都经过培训拿到了证,所以今年知青队不需要另外找锯手和拖拉机手,可以自己干活了。 一群二十来岁的小伙子,卯足了劲头,甩开膀子干,要跟其他工队比试比试,看看哪一队产量高。 第三百零八章 有出息的花花 知青队今年有了拖拉机和牛马套,作业方式就跟去年有了很多不同,主要体现在集材运输方面。 原本是人工抬木头,集中堆放后通过冰沟向山下滑放。 这种费时又费力,还特别危险,一不小心就会出生产事故。 如今采用机械集材和牛马套集材,工作效率高,作业速度快,节省人力,而且更安全。 盛希平跟几个骨干开了会,将知青队这六十来人分成几组。 采伐组由王建设、郭永平、于帅军带领油锯助手,专门伐倒树木。 之后是张志军、潘福生带一部分人,专门成立桠子组,抡着斧子打枝。 后面紧跟造材组,用弯把子锯造材,尽量造长材,不造短材。 造材后是集材,陈维国和盛希平轮换开拖拉机、大碱场的套户赶爬犁。 牛马套集材,人走在牛、马套子左侧,既安全,又能协助牛、马坐坡。 爬犁在山场停稳后,由造材组的人,将需要集材的木头(长材)大头搬滚到爬犁上,固定好。 然后由套户赶集下山到楞场卸下,再由归楞组的人归楞。 拖拉机集材,就是把原木用锁带锁在索引架上,在地面上拖集。 这种方式一次性可以拖拽很多根原木,原木在地面上形成扇子面儿的形状,所以也叫扇子面儿式集材法。 但是这种方法对作业区内幼苗、幼树、保留树破坏极大,所以比较适合皆伐。 而对于那些采、育兼顾的作业区内集材,则是要求拖拉机不准离开集材道,绞集时必须单根抽,凑足载量后一起绞上搭载板运到装车场。 知青队这几个油锯手、拖拉机手,都是今年刚培训领证的新手。 最开始场里不放心,专门安排了生产场长和安全员到现场看着。 盛希平等人虽然是新手,可干起活来半点儿不比老手差。 年轻人有的是力气,干活不光稳当还快。 生产场长跟着看了四五天,发现知青队这边干活的速度很快,效率也高,立刻就安排其他工队的人过来学习。 在林场几個工队中,推广知青队的作业工序和方法。 山上干活无异是枯燥无聊的,唯一放松休闲的时间,也就是每天晚间吃完饭,大家伙儿凑到食堂,胡吹一气侃大山。 转眼间,工队在山上就干活快俩月了,山上又下了好几场雪,气温也越来越低。 零下三四十度的山林里,林业工人穿着大棉袄二棉裤,头戴皮帽子,脚下穿着毡袜子、大棉鞋。 顶着风冒着雪,喊着嘹亮的开山号子,将一棵棵大树伐倒,然后运送出山,输送到各地,支援国家建设。 工人们在山上拼了命的干活,职工家属们在家里都悬着一颗心,天天盼着丈夫和孩子平安下山。 “妈,那个期末考试已经完事儿了,学生今天就放假,我们可能还得再过七八天。 你不是说要包粘火勺么?赶紧把米泡上,正好泡几天推了磨,估计我也放假了。 我和云芳云菲一起动手,咱娘几个一天就包完了。” 十二月二十五号下午,小学期末考试结束,周青岚挺着个大肚子,一手扶着腰,推门进屋,跟张淑珍说道。 之前刘玉江给盛家送来了不少粘苞米碴子、粘高粱啥的,张淑珍就说要留着包粘火勺吃。 这粘火勺就是用各种黏性的粮食,比如大黄米、粘苞米、粘高粱、粘谷子等,加上水泡三五天,然后送到磨坊去推水磨。 推回来将黏面子装入面口袋中控水,控到一定程度后,将黏面子倒出来装盆里,用力揉到有一定弹性、柔软不沾手的程度。 然后用一小团黏面子,里头裹上用糖精煮过的小豆馅儿,按扁。 锅里放上鏊子,烧干锅,待鏊子烧热了,把粘火勺摆在鏊子上烙熟就行。 这活很繁琐,一个人干不了。 之前学校没放假,周青岚和盛云芳盛云菲都没工夫,所以张淑珍一直念叨,始终没泡米,就是想着等学校放假了再说。 今天学校总算考完试了,周青岚一进门就赶紧跟婆婆提起来。 “正好,趁着我还没生,赶紧把粘火勺包出来。 要不然等我生了孩子,又要伺候我坐月子,又要包粘火勺的,忙不开。” 周青岚一边说着,一边解开围巾,十二月末天气贼啦冷,出门都得捂严实了。 “泡上了,昨天我就把米泡上了。” 张淑珍一见儿媳妇进门,赶紧拿了条干净毛巾上前,给儿媳妇打扑身上的雪。 外头又下雪了,雪挺大的,从学校走到家这一段路,周青岚的头顶和肩膀上就落了薄薄一层雪。 “你今天感觉咋样啊?肚子疼不疼,有没有一阵阵肚子发紧的感觉?” 离着预产期也就剩十来天了,最近张淑珍天天都问,就怕儿媳妇头一胎没经验,万一有点儿啥闪失可不得了。 “妈,我没事儿,哪哪儿都挺好的,也没觉得肚子疼。反正就是累点儿,没啥。” 周青岚笑笑摇头,她怀相确实不错,这孩子除了怀孕初期折磨人,总吐之外,就没别的毛病。 怀孕到现在,周青岚从来没有因为身上不舒服请过假。 当然,这年月的人多数都皮实,好多女人怀孕了也去地里干活,还有人直接把孩子生在地头上的呢。 周青岚当老师,相比于下地干活来说,还算轻松的。 毕竟也不是一天都站着讲课,她这个体型了,就算坐着,也没人说啥。 “没事就好,没事就好,只要你和孩子都平平安安的就行。” 听儿媳妇说没事儿,张淑珍这悬着的心好歹放下来点儿。 儿子在山上干活,儿媳妇怀孕了还挺着个大肚子,顶风冒雪的去学校给孩子上课。 那群熊孩子都皮,这要是儿媳妇有点儿磕磕碰碰啥的,张淑珍没照顾好儿媳妇,咋跟儿子交代啊? “快坐下来歇着吧,要我说啊,既然已经考完试了,那你就干脆请假回家得了。 现在这外头天冷路滑的,你天天去学校,我都提心吊胆。 就这么几天了,你该请假就请假,学校也不能说啥。 真要是说啥,我去找你们校长。”张淑珍扶着儿媳妇坐到炕沿上,一边念叨着。 “过了这两天吧,我把孩子们的卷子给批完,成绩登上去。 等着孩子们返校听了成绩,我就跟学校请假,回家来歇着。” 周青岚知道婆婆是为了她好,也没反对。她都这个体型了,天天在学校也确实够累的。 周青岚身体不方便,所以孩子们考完试回班级,她说了一下返校听成绩、领作业的时间就回家了。 学生们则是由盛希泰带头,把教室打扫完卫生,炉筒子拆掉归到仓库去,都收拾妥当了,才锁门各自回家。 盛希泰和陈峰先回家,盛云芳盛云菲、盛希康几个也陆续进家门。 晚饭已经做好了,俩丫头赶紧动手收拾上来。 这边大家伙儿刚要坐下来吃饭,外屋趴着睡了一天的花花醒了,嗷呜着去扒门。 现在的花花,已经不能叫小家伙了,六七个月的花花,体型已经能赶上二郎神的大小。 那大脑袋大爪子,这得亏是自家从小养大,要是在野外见着这么个家伙,能吓尿裤子。 盛希平上山后,家里这几只狗就让刘玉江哥俩给牵走了。 刘家哥俩冬天里闲着没事儿就带狗上山,打着猎物啥的,往盛家送一些。 盛希平不在家,没人带着花花出去捕猎,这家伙就自己出去。 花花不走太远,就在林场周围不超过五十里的范围内捕猎。 刚开始的时候,能逮着獾子或者貉子、野兔啥的小型动物。 最近这些日子,花花能抓回来狍子、半大的鹿、小黄毛子啥的。 别看它体型还没全长成,却能叼着跟它差不多大的猎物回家,这就是百兽之王的本事。 一般来说,老虎都是吃一顿饱的之后,两三天不再捕猎。 但是野外的老虎会巡视自己的领地,所以很少回窝里趴着。 花花也差不多,它几乎是每天晚上都出去,不管抓没抓到猎物,都会在外头转悠一大圈,等到天快亮的时候,这家伙才回来。 所以外屋一有动静,盛家人就知道,这是花花又要出去捕猎了。 “老六,快去开门,让花花出去。” 其实那屋门没插上,以花花的能耐,使劲儿一扑就能扑开。 可这家伙不干,每次出去,必须弄出点儿动静,非得有人给它开门不可。 盛希泰赶紧穿鞋下地,去外屋给花花开门。 “花花,出门要当心啊,别去惹狼群、豺群啥的,也别走太远。” 盛希泰一边说着,一边推开门。 花花朝着盛希泰呜噜一声儿,用脑袋蹭了蹭盛希泰,这才迈步从屋里出去,纵身一跃,就从园杖子上面跳了出去。 盛希泰急忙从大门出去,盯着花花的影子。 见这家伙几个起落就出去很远,顷刻间就没了影子,而周围也没啥异常,这才放心。 他大哥上山之前嘱咐了,只要花花出去,一定要跟个人看看,就怕有人瞅着花花眼红,暗中埋伏祸害了小老虎。 盛希泰在外面站了一会儿,没听见任何异常的动静,这才放心,转身回屋去吃饭。 小学的考完试了,中学的还没呢,吃过晚饭,周青岚又看着盛云芳、盛云菲复习了功课。 一直到林场停电,众人这才回屋睡觉。 周青岚肚子已经很大了,临近预产期,随时都有可能生。 所以晚间张淑珍去西屋陪着儿媳妇,一旦有什么动静,她也能随时起来帮忙。 林场治安不错,别看各家的男人都在山上干活,可保卫科的人会固定时间巡逻查岗,所以晚间挺消停的。 盛家几只大狗不在家,招财和旺福也半大了,完全可以看家护院。 晚上什么事也没有,众人一觉睡到早晨五点左右,就听见有东西在扒门,不用说,肯定是花花回来了。 张淑珍赶紧套上棉裤,披上棉袄,小心翼翼的从西屋出来,到外屋掀开门里挂着的破门帘子,然后拽开门上的插销,推开门。 “哎呦我天,花花你抓了个猪回来啊?” 冬至前后夜很长,早晨五点来钟外面天刚蒙蒙亮。 在白雪映衬下,张淑珍隐约瞧见地上一只黑乎乎的东西,看着比花花还大一些。 低头仔细一看,是一头猪,大概有一百来斤的一头野猪。 花花见到张淑珍,便上前用它的大脑袋蹭张淑珍的腿,一边蹭还发出呼噜呼噜的动静。 张淑珍抬手摸了摸花花的肚子,鼓鼓囊囊一看就是吃饱了。 于是张淑珍万分疼爱的揉了揉花花的脑袋,闪身让花花进屋,然后弯腰将外面的猪拖进屋。 花花进屋就趴在自己的窝里睡大觉去了,张淑珍一看时间,索性也不睡了,穿好衣服,出去抱柴火回来烧火做饭。 早饭简单,一个锅煮小碴子粥,另一个锅里添水、放锅帘,熘上干粮和昨晚的剩菜,再切点儿咸菜啥的,就能对付一顿。 碴子粥开锅后,放点儿面碱,用勺子搅一搅,然后锅盖错开留一条缝。 之后,张淑珍腾出手来,开始收拾地上那头猪。 平常日子都是盛希平动手收拾,用不着张淑珍。 如今家里三个劳力都在山上的,盛希康还在屋里睡觉,张淑珍就只能自己动手了。 那黄毛子的喉咙处有血洞,一看就知道,这是被花花用牙咬的。 野猪的肚子已经被掏开,内脏全都没了,肚子下的肉也被撕碎了不少。 张淑珍拿着刀将花花撕咬的地方都切下来放一旁,留着给招财和旺福吃。 剩下的直接扒了皮,剔了骨头,剁成一块一块的拿出去冻上。 这些得留着,花花要是哪天出去没收获饿肚子了,就拿回来化开喂它。 其实,自打盛希平走了之后,花花也就有两三次出去捕猎无果,回来围着张淑珍要吃的。 其余时候,这家伙就算不往回带,也能混个肚子溜圆。 猪蹄子猪头,张淑珍打算留着,等周青岚生娃坐月子的时候,收拾了做给她吃,所以也都拿到仓房里冻上了。 收拾完这些,正好喊了孩子们起来,洗漱之后,收拾吃饭。 早饭过后,盛希康、盛云芳、盛云菲三个还没放假,得继续去学校。 周青岚呢,还得去学校批卷子,给学生录成绩。 所以张淑珍就嘱咐俩闺女,路上好生扶着周青岚,千万别滑倒了摔着啥的。 “批完了卷子也别着急回来,等中午老四老五放学了去接你,你们一起回来。” 临出门前,张淑珍还嘱咐周青岚,让她一定要小心。 周青岚三个同时应了一声,然后走了。家里只剩下张淑珍和盛希泰、陈三个。 “今天不许出去撒野啊,都搁家里帮我挑小豆,回头我烀了馅子,咱包粘火勺吃。” 一听有好吃的,盛希泰立刻瞪起眼睛来,连连点头。“妈,我们不往外跑,搁家干活。” 第三百一十一章 报喜 张淑珍忙三火四吃了点儿饭垫肚子,然后就赶紧去厨房,把猪蹄收拾干净,焯水之后装到砂锅里,放到炉子上慢慢炖着。 之后又用盛希平他们上山带着的那个双耳朵小铝锅,在西屋炉子上煮一锅小米粥。 小火慢炖细细熬煮的小米粥,熬到米油都出来了,这才端下来,换家什再煮几个鸡蛋。 全都做好了,张淑珍端着饭进西屋。 “闺女,起来吃口东西吧,你这刚生完,肚子空,吃点儿东西省得饿。” 周青岚只是产后脱力迷糊着,其实睡的并不沉,婆婆一叫她,就醒了。 “你别动啊,妈扶你起来。” 张淑珍赶紧上炕,扶着周青岚半坐起来,给她身后塞俩枕头靠着。 然后把鸡蛋扒了皮,放到小米粥里,送到周青岚手里。 “粥里是红糖,所以颜色发暗,没事儿啊,你这时候需要喝点儿红糖补血。” 张淑珍怕周青岚不肯喝那褐红色的粥,赶紧解释了句。 “这顿先吃小米粥鸡蛋,下顿妈给你做红糖水鸡蛋。 厨房里还炖着猪蹄儿呢,等会儿炖差不多了,我在里头搁上花生红枣,再放几個路路通,那玩意儿喝了,下奶最快。” 饭递给了儿媳妇,张淑珍又赶紧解开小孙子的包被,检查一下是不是尿了或者拉了。 “妈,你不用费那些劲给我做吃的,家里吃啥,我跟着吃啥就行。有小米粥和鸡蛋就挺好了。” 周青岚听母亲还有家里亲戚说过,女人坐月子吃小米粥鸡蛋最补身体了。 以前条件差的时候,生完孩子前三天能喝点儿小米粥,吃点儿鸡蛋就不错了。 后续都是跟着家里人一起啃饼子吃咸菜,都是那么过来的。 周青岚第一次生孩子,她啥都不懂。 她是觉得,盛家这生活条件就挺不错了,差不多顿顿都有肉,旁人坐月子也未必能吃这么好。 家里事情不少,盛希平又没在家,里里外外全指着婆婆忙活。 周青岚就寻思着跟大家一起吃,没必要麻烦婆婆再做小灶了。 “那怎么行啊?过去条件不好才总吃小米鸡蛋呢。 咱家现在不说是要啥有啥,反正你坐月子吃的东西,我都预备了,你放心,这个月子,肯定不缺你吃的。 我换着样儿给你做,你就安心吃,养好了身体才是正经。” 张淑珍给小孙子垫上柔软的尿褯子,又把大褯子、夹被重新包好,外头再包上被子。 一边干活,一边跟儿媳妇说话。 为了儿媳妇坐月子,张淑珍提前好长时间就开始准备了。 自家养了鸡下蛋不算,她还从大碱场那边淘登了一百个鸡蛋,专门留着给周青岚坐月子吃的。 再加上这一冬天攒的猪蹄、各种肉食、白面、挂面,只要能想得到的,她都准备了,全都给儿媳妇吃。 “妈,你想的真周到,谢谢你啊。”周青岚嘴里吃着东西,心里感动的不行。 自打她怀孕后,没少听林场这些婶子大娘们唠以前她们坐月子的事情。 林场的这些女人,大多数都是从山东老家过来的。 离着娘家大老远,婆婆也不在跟前儿,丈夫还成天上山不在家,根本没人帮把手。 她们那时候生孩子,根本不可能坐满月,一般都是三天就下地干活了。 洗衣服、洗尿褯子、做一家子的饭菜,等等,啥活都得干。 不少人都是月子里坐下了毛病,到岁数之后全都找上来,不是腰疼就是腿疼的,可遭罪了。 “你看你这孩子,说啥话呢?这用谢啥啊? 你是我们家的儿媳妇,你生的是老盛家的孙子。 希平在山上干活回不来,那我不好好照顾你,谁照顾啊?当婆婆不就应该这样儿么?”张淑珍一听就乐了。 “当初我生希平那时候,你奶、你姥儿都离着大老远,家里也是一大家子忙不开。 你爸请假在家照顾了我五天,又赶紧上山干活去了。 得亏那时候是夏天,不算太遭罪,我就自己慢慢下地干活。 后来生希安、希康的时候,都是你姥儿打发了你小姨过来伺候我坐月子。 等着生老四老五、老六的时候,希平就大了,他能帮着烧火做饭啥的,慢慢也就熬过来了。” 张淑珍把小孙子包好了,放到炕上,这小家伙睡的挺好,由着奶奶换尿褯子冲洗包上,他都没醒。 把张淑珍稀罕的啊,就坐在孙子旁边,眉开眼笑的看着小孙子,一边跟儿媳妇唠嗑儿。 “我吃过月子没坐好的苦,可不能让你也遭这个罪。 这女人啊,生孩子坐月子最关键了,月子养好了,不留病根儿,要不然你往后哪哪儿都疼,可咋整?” 张淑珍见儿媳妇吃完一碗粥,接过碗来,又去给盛了半碗,再扒个鸡蛋放里头。 “你现在不能一次吃太多,少吃点儿,过会儿我再给你做。 咱娘俩不用客气,你啥时候觉得饿了就跟我说,可千万别忍着。 等会儿孩子要是醒了哭闹,你就抱起来喂他,别管有没有奶,得让他吸,锻炼锻炼,慢慢就好了。” 张淑珍伺候着儿媳妇吃完饭,收拾了碗筷出去刷干净。 然后敞开砂锅看了看,用筷子插一下猪蹄儿,觉得差不多了,就往里放上花生、大枣、路路通。 等这些都炖熟,那猪蹄儿也就炖烂糊开花了,撇去上面的油,盛一碗汤,连着煮熟的花生,送去给周青岚喝一碗。 那小娃睡够觉醒了,就开始哭闹。 周青岚照着婆婆的话,把孩子抱起来喂。 她才生完孩子没多少时候呢,奶水不会这么快就来,那小娃使劲儿吸啊吸,可啥都没有,气的那娃就扯着嗓子哭。 张淑珍一看,赶紧用茶缸冲了点儿糖水,用小勺一点一点儿的喂小孙子。 那小娃尝到了糖水的味道,吧嗒吧嗒嘴,就不哭了。 之前盛希平去县里办事的时候,特地买了两袋奶粉回来,留着给小娃出生没来奶之前喝。 但是这奶粉张淑珍没见过,也没听说谁家小娃出生了喝奶粉的,她就不太想给孩子喝。 再者,刚出生的小娃开口吃东西,多数地方的习俗是喂糖水。 说什么小娃喝糖水开口,将来嘴甜会说话,所以张淑珍就给孩子喂的糖水。 娃太小,喂多了不好,所以张淑珍喂了几勺便停下来不给了。 那小东西张着嘴等呢,结果等半天没有甜水儿了,气的又开始哭。 “哎呦你个小混账啊,就知道扯着嗓子喊。那你妈现在还没来奶呢,你哭也没用啊。 乖哦,再等等,等你妈来奶了,随便儿你吃。” 张淑珍抱起来孙子,轻轻拍着哄,哄了一会儿。 孩子估计是哭累了,声音渐渐变小,没多会儿就睡着了。 “孩子睡了,你也抓紧时间睡一会儿,等他醒了哭,你还是照刚才那样儿让他吸。 吃不着奶哭不要紧,小娃哭也是个营生儿,只要别哭狠了就没事儿。” 张淑珍见孙子睡着了,便把小娃放到炕上,嘱咐了周青岚两句,关上门从西屋出来。 “老三啊,你赶紧去场部调度室一趟,让他们跟山上联系。 通知你大哥,就说你嫂子生了,让他请假回来看看媳妇和孩子。” 周青岚生孩子了,盛希平在山上还不知道呢,肯定得想办法往山上报喜,把盛希平叫回来,然后由盛希平去给周家报喜。 这是规矩,就算山上再忙,盛希平也得请假回来住几天,陪陪媳妇和孩子。 “哦,知道了,妈。”盛希康答应一声儿,立刻就穿戴好了出门,去场部总调度室找人。 调度室那头一听说,盛希平的媳妇周老师生了,连忙用摇把子电话联系山上作业点调度营地。 调度营地那边接到消息,赶紧安排人去找盛希平。 而此时,盛希平正跟一群小伙子聚在食堂,听那群老爷们儿咧大彪呢。 “盛希平,场部调度室来电话了,说是你媳妇今天下午五点,生了个大胖小子,六斤六两。” 调度组的人去宿舍没找着盛希平,在旁人指点下来到食堂,找了一圈看见盛希平坐在角落里,正聚精会神听老肖他们讲荤段子呢。 那人赶紧跑过去,一边跑一边大声吆喝。 盛希平一听对方喊的话,当时就傻了。 之前他陪着周青岚回娘家的时候,听王春秀给算过预产期,应该是在一月八九号。 这还差好几天呢,咋就提前生了? “希平,想啥呢?青岚生了,给你生了个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 你赶紧跟场长请个假,明早晨坐车回去,看看你媳妇啊。” 那头,已经当爹的高海宁,似乎是习惯了盛希平这种蒙圈的状态,于是赶紧捅了他一下,提醒他赶紧请假去。 盛希平这才回过神来,是啊,这女人生孩子哪有准信儿,提前个十天八天,或者往后几天,那都再正常不过了。 “各位,对不住了啊,我得先行一步。等孩子满月的时候,我请大家伙儿喝满月酒啊。” 盛希平站起来,朝着食堂里众人抱一下拳,转身快步就往外走。 他不光得请假,还得把好消息告诉他爹盛连成啊。 “爸,青岚生了,生个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呢,今天下午生的。” 盛希平跑去盛连成工作的柴油发电机房,气喘吁吁的跟盛连成报喜。 盛连成一听,高兴的不行,“哎呀,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太稀罕人了。 当年你生下来,才五斤六两呢,这小家伙比你还沉,将来肯定比你还出息。” 盛连成高兴的都不知道说啥好了,就在机房里来回转悠,机房不让抽烟,要不然的话,他肯定点根儿烟。 “爸,我过来跟你说一声儿,让你也高兴高兴。 那啥,我先去请假了啊,等会儿我就直接下山回家去。” 刚才那人只说周青岚生了个大胖小子,但是没说周青岚怎么样。 盛希平不放心,连这一晚上都不想等,他要赶紧回家去。 媳妇生孩子不知道遭多少罪呢,他不能陪在身边,知道消息了,必须赶回去。 “老大,你等会儿。”盛连成一听,急忙把儿子喊住了。 “这都啥前儿了,哪还有车回林场啊?你这时候怎么下去?” 冬运期间,一线工人常驻山里,但检尺、验收、安全员、现场员等职工不用驻勤,他们是坐通勤车上下班,有的还需要两班倒。 同时,还会有内燃机牵引的原条台车,往返于山上、林场、松江河贮木场。 但这些车都是白天运行,此时都晚上八点多了,哪还有车啊? “爸,我走回去也行,不就是三四十里地么? 我顺着铁路回去,也就四五个点儿,半夜就到家了。” 盛希平心急如焚,一刻钟都不想耽误,他只想快点儿回家看妻儿。 “胡闹,这冰天雪地大晚上的,你自己一个人走夜路回去,万一路上遇见啥野兽咋整? 你这是来山上干活,也不是打猎,你啥都没带,真有点儿啥闪失,你还让这个家过不过了?” 盛连成十分生气,怒斥大儿道。 “爸,我这心里长草,你就是让我在山上,莪这一晚上也睡不着啊。”盛希平挠挠头,他真的着急。 “不行,今晚上说啥你也不能下去,你要是睡不着,就在这儿陪我值班。 说啥也不好使,今晚上就是不能回去。”盛连成狠狠瞪了儿子两眼。 亲爹发话了,盛希平能说啥?再说盛连成也是为了他好。 “那行,我先去请假,明天早晨坐车下去。”最终,盛希平妥协。 盛连成摆摆手,“去请假吧,多请几天,回去好好陪陪你媳妇。 当初你妈生你的时候,我就请了五天假。”盛连成想起以前的事,叹了口气。 “山上你别担心,我轮休的时候过去给你顶班,帮你看着。” 盛连成看发电机房,是值一天一夜的班,休一天一夜。 其实这边没啥活,只要看着发电机别停就行,不累。 盛连成在林场这么多年,从普通职工干到工队长、小修厂厂长,那绝对是一步一个脚印干出来的。 林区作业的这些机械,不管是油锯、拖拉机、绞盘机,甚至是内燃机,盛连成都会开,不光会开,他还会修。 而且盛连成熟知林业生产的各个环节,他过去给盛希平顶班儿,那都大材小用了,绝对靠谱。 “知道了,爸,那我先去请假。” 盛希平点点头,从机房出来,直奔调度营地,去找生产场长和生产调度。 盛希平想请一个礼拜的假,回去好好陪陪妻儿。 可生产场长赵立民不给那么长时间的假,只答应给三天。 “希平啊,眼下是冬运的最关键期,你还是知青队的队长。 你说你一下子请七天假,那你们工队不得乱套了啊?不行,七天太长了,真给不了。” “三天吧,反正你媳妇都生了,你回去也帮不上什么,三天足够了。 今天腊月初一了,咱腊月二十三就放假下山,那时候你媳妇还没出月子呢。” 赵立民也没办法,冬运生产的关键时期,知青队今年又是生产主力,他真的不能给太长时间假。 “赵叔,三天实在是太少了,工队这边我会安排好的,再说我爸还能过去帮忙看着,保证不耽误生产。 那这样,五天,五天行么?三天真的太少了,我这没法跟丈人、丈母娘交代啊。” 三天够干嘛啊?最少也得五天。 一提周明远,赵立民也不好再说别的了,于是点头同意,给盛希平五天假期。 第三百一十二章 新手奶爸 请了假,盛希平又去找到王建设、郭永平、陈维国等人,把接下来的生产工作安排下去。 并且嘱咐他们,一定要注意安全生产,尤其是几个油锯手,放树的时候千万小心。 要是有什么解决不了的事情,就去找安全员或者盛连成。 “希平,你就放心回家陪媳妇哄儿子吧,我们这也不是头一年干活了,安全生产还能不懂么? 等着过年放假回家,可别忘了摆满月酒啊,我们还得去贺喜喝酒呢。”众人嘻嘻哈哈的说道。 “满月酒那是必须的,放心,肯定有。” 自从得知媳妇生了个胖小子,盛希平这嘴就没闭上过,一直乐着呢。 白天干活累了一天,大家伙儿说笑一阵子,也就脱衣服进被窝睡觉了。 不多时,鼾声四起,一個个睡得特别香。 只有盛希平,躺在自己的铺位上,等着棚顶,想着前世今生,怎么也睡不着了。 好不容易熬到天亮,盛希平就这么顶着俩黑眼圈起来,收拾完床铺去吃饭。 吃过早饭,通勤车载着工人到了。等工人都下来,后头装着的粮食、补给等全都卸了,通勤车到前面调头。 盛希平跟着几个倒班的职工,一起上了通勤车,坐车下山。 另一边,张淑珍和周青岚这一晚上三两个小时就得起来一回,伺候那个没母乳喝,不肯消停哇哇哭的小家伙。 刚开始,给孩子喂点儿糖水啥的,那小家伙能糊弄过去,可后来这小玩意儿就不干了。 光是糖水不顶饿,换成谁也不高兴啊,娃虽然小,可也不是好糊弄的,不给奶吃,那就哭给你看。 后来没招儿了,周青岚就说,不行就把奶粉拿出来冲一些,给孩子喝吧。 要不总这么哭,她们娘俩别想休息了。 张淑珍想想也是,于是用小碗冲了些奶粉,用小勺一点一点的喂。 喝了好几次糖水不顶饿的奶娃,这次终于喝到奶了,可把他高兴的,那小嘴儿吧嗒吧嗒,动静可大呢。 总算喂饱了,又给换了褯子,那小家伙这下不哭也不闹了,睡的可香呢。 “妈,要不然等会儿找我姐过来吧,让她给孩子喂几口奶? 我这到现在还没来奶呢,也不知道啥时候能来。那一袋奶粉不多,还得留着晚上喂他。” 吃早饭的时候,周青岚跟张淑珍商议。 周青岚说的她姐,自然是唐凤英。 “别,凤英那点儿奶,她家闺女都不够吃呢,你可别找她来给开奶了。 咱这是小子,口紧,饭量大,万一给吃空了可咋整?” 说起来唐凤英,也是挺有意思。 明明月子里赵春兰伺候的挺精心,坐月子那时候唐凤英的奶水也够孩子吃。 可不知道咋了,出了月子就不行,奶水稀少不够吃。 要是做点儿好吃的,比如油水大点儿的排骨汤、鸡汤啥的,奶水就多一些,孩子能吃饱。 要是跟家里人一样吃菜啃干粮,奶水就不够用,孩子挨饿。 大家伙儿都说,这种奶就叫馋奶,必须吃好的才行,一不吃好的奶水就不够。 就这个奶,张淑珍还真是不敢请唐凤英来,万一自家小孙子逮着好吃的使劲儿吃,给人家吃空了咋整? “再等等别急,先用那袋奶粉支应着。 昨晚上你喝了好几碗猪蹄汤,我觉得你今天咋地也能来奶。要是到明天还不来,咱再想办法。” 这几个月,林场好几个小媳妇生孩子,想去讨口奶其实不难。 只是这天气太冷了,张淑珍怕把孩子抱出去受了风。 周青岚一寻思,婆婆的话也有道理,表姐为了孩子有口奶吃,费了老多心思,可别再去抢小外甥女的口粮了。 娘俩这正唠嗑呢,忽然听见外面脚步声响起来,接着就听见了盛希平的动静。 “妈,媳妇,我回来了。” “哎呦,老大回来了,你先躺着啊,我去看看。” 张淑珍一听,急忙从西屋出来,正好拦下了刚进门的盛希平。 “去,先到东屋暖和暖和,等你身上都热乎了再去看孩子,你这一身冷风,要是扑着他们娘俩,闹不好就得落病。” 一边说着,张淑珍就把儿子推到东屋去了。 上辈子盛希平有个儿子,这些他懂,他也没打算直接进西屋。 娘俩进了东屋,盛希平脱下大衣摘了帽子,这才坐下陪母亲聊天。 第三百一十三章 都升了一级 王春秀一听说闺女提前生了,哪里还坐得住?赶紧跟院里请假,直奔局机关就来了。 到这边见着了盛希平,打听清楚闺女的情况,得知周青岚很顺利的生下孩子,目前精神和身体都还好,王春秀这才放心。 “希平啊,辛苦你母亲了,我们都知道,自打青岚怀孕之后,你母亲照顾的特别好。 你这是不是还没吃饭呢?走,咱回家去,我做点儿饭。” 这都十一点多了,姑爷难得来一趟,那还能让他饿肚子? 盛希平也没推辞,跟着周明远夫妻就出了办公室。 正好是下班的时间,不少人都往外走呢,周明远见着人,就发个鸡蛋。 “老徐,这是我外孙子的喜蛋啊,来,吃一个吃一個。我闺女昨天生了个大胖小子,六斤六两呢。” “老张,你也来一个,沾沾喜气儿。” “老李,老李,来来,这是我外孙子的喜蛋啊,拿一个,拿一个。” 周明远见着熟悉的人,就给人家发鸡蛋。 对方接了鸡蛋,少不得也说点儿贺喜的话,把周明远乐得啊,嘴都合不上了。 “赵书记,哎呦,正好巧了,还剩俩鸡蛋,都给你吧。 这是我外孙子的喜蛋啊,昨天我闺女生了,六斤六两大胖小子。” 走到局大楼门口的时候,正好遇上了赵永胜父子,周明远赶紧把原本想留给他们两口子的鸡蛋,抓起来送到赵永胜面前。 “呦,你这是升级当姥爷了?真不错,恭喜恭喜啊。” 赵永胜也没拒绝,伸手接下了鸡蛋,同时向周明远贺喜。 “希平,行啊,这么快就当爹了。比我们家广宁强,他到现在才处个对象。” 赵永胜一边说着,一边瞅了自家儿子两眼。 赵广宁之前处过一个对象来着,那几年赵永胜不是被排挤打压么?赵广宁那个对象怕受牵连,就跟赵广宁划清界限了。 如今赵永胜恢复工作,成了局里一把手,给赵广宁提亲说媒的恨不得踏破赵家门槛儿。 经历过那么多事,赵广宁也历练出来了,没有被那些主动提亲说媒的姑娘迷花了眼,找了个自己喜欢的姑娘。 俩人处的挺好,打算今年过年之前办婚礼。 “赵书记,可没有这么比的,之前广宁哥那是姻缘不到。 你看现在姻缘到了,这不对象就来了么?啥时候办喜事啊?到时候我得来喝杯喜酒。” 盛希平跟赵家父子的关系可不一般,闻言便笑道。 “正月初六办喜事,到时候你们都来啊。”赵永胜也没瞒着藏着,直接说道。 下班了,都急着回家吃饭呢,众人也没聊几句,便告辞各自回家。 王春秀特地去副食品店,买了两样熟食,又买了点儿肉,三人这才回周家去。 家里头,放假了不上学的周青越,已经烧火把馒头还有剩菜热上了。 哥哥姐姐都不在家,这小子如今也成长起来,别的他不会,烧个火热个饭菜啥的,他能做。 “爸、妈,姐夫?” 周青越正往锅底坑塞柴火呢,一抬头正好看见周明远夫妻和盛希平,他赶紧站起来,跟盛希平打招呼。 “姐夫咋下来了,这时候不应该在山上伐木头么?” “你姐生了,昨天下午生了个大胖小子,你姐夫下来报喜的。” 周明远抬手,拍了下儿子肩膀。 “小子,你现在可是升级当舅舅了啊,往后给我懂事儿点儿,别让你外甥笑话着。” “我姐生了?我当舅舅了?我的天,这么快?” 周青越一听,高兴的直蹦,扯着嗓子就在那儿嚷嚷。 “得,得,刚才还说让你懂事儿点儿呢,你看看,这都快蹦到房顶儿上了。 你给我消停点儿啊,过两天我们带你去林场,看看你姐还有你外甥。” 周明远摇摇头,这孩子就是孩子,当舅舅了也不稳当,猴了吧七的。 “希平啊,这几天局里有点儿忙,你妈医院那头也没提前找人替班。 她这个工作你也知道,太忙了,不好请假。 明天我们怕是不能去看青岚和孩子了,过几天,你妈把工作安排好了,我们再去林场。 到时候让你妈多住几天,帮着伺候伺候月子。”周明远很过意不去的说道。 一般来说,娘家人看欢喜,多数就是三天、七天、十二天。 第三百一十四章 安顿狗子 夫妻俩絮絮叨叨正聊天呢,旁边躺着的小家伙忽然瘪着小嘴闭着眼睛就哭起来。 周青岚一看这样,赶忙把孩子抱起来,然后撩开衣服喂孩子。 “用不用我去冲点儿奶粉啊?来奶了么?”盛希平一看这样,起身就要去冲奶粉。 “不用冲了,中午的时候就开始有点儿,咱妈说不用着急,慢慢就好了。 不能总喂奶粉,要不然孩子不肯使劲儿吸。”周青岚抱着孩子摇摇头。 毕竟是年轻身体好,加上张淑珍伺候的精心。 糖水鸡蛋、猪蹄儿汤、鸡汤面,各种吃食换着花样儿的做,营养跟上了,这奶水来的自然就快。 昨天下午生了孩子,今天中午就有少许的奶水。 娃小,有点儿就够用,勤着点儿吸吮,就会越来越多了。 “媳妇儿,辛苦了。”母乳对孩子来说有各种好处,但是对产妇来说,要遭很多罪。 涨奶、堵奶、哺乳痛,孩子出牙前牙龈痒痒,还会咬奶,每一个坚持母乳的妈妈,都是伟大的。 盛希平看着眼前的妻儿,心中一团火热,这是他的妻,他的儿,这世上最亲最近的人。 “又说胡话呢?我就给孩子喂个奶,辛苦什么? 咱妈才辛苦呢,又是洗衣服又是做饭伺候我,回头你跟咱妈说去吧。” 周青岚抬头,瞥了丈夫一眼,平常还差点儿,这孩子生下来,咋觉得他这么黏糊人呢? 盛希平还想说啥,正好张淑珍推门进屋,“老大,我把鸡蛋煮好了,你赶紧拿着去你师父那儿吧。 对了,用不用拿点儿苞米面子啥的,咱家狗都在刘家养着呢,一天得吃不少粮食。” “妈,不用拿苞米面子了,拿了我师父又得吹胡子瞪眼睛的跟我不乐意。” 盛希平想到他师父那個犟老头,忍不住摇头笑笑。 张淑珍一寻思也是,自家那几条狗在刘家没少出力。 听说前几天,刘家那哥俩带着狗进山,还打着头没冬眠的黑瞎子呢。 盛家跟刘家的关系在这儿,非得要送苞米面,反倒显得生疏了。 “那行,你赶紧拿着鸡蛋,把狗牵过去吧。要不然俩狗一叫唤,孩子就哭。” 张淑珍递给儿子一个小布包,里头裹着十个煮熟染红的鸡蛋。 生孩子报喜,得送红鸡蛋,这是规矩。 “哎?对了妈,花花呢?我咋没见着花花哪儿去了?” 盛希平接过布包,起身往外走,来到外屋地看着那空无一物的大花筐,忽然愣了下。 对啊,早晨他回来就没见着花花,这家伙跑哪儿去了? “不知道啊,昨天下午我们包饺子煮饺子的时候它还在家呢。 后来青岚说肚子疼,我光顾着她去了,没留意花花啥时候不见的,今早晨它也没回来。 哎呀,这小家伙出去会不会有啥危险啊?” 张淑珍这一天光是忙着儿媳妇和孙子了,真没留意花花的事。 此时想起来,不由得担心。 花花还太小,虽然能捕猎到一些动物,可要是遇见黑瞎子、大棕熊啥的,肯定不是对手。 别说是这些大家伙了,就算是遇见狼群或者豺群,也很危险啊。 “这可咋整啊?花花跑哪去了咱都不知道,万一有点儿啥危险可怎么好?” 小老虎在盛家这么长时间,家里人都很稀罕它,也把它当成盛家的一份子。 这要是花花出了啥事儿,家里那几个孩子能哭死。 “应该没事儿,这时节黑瞎子、棕熊都在仓子里蹲着呢,一般不会出来。 就算真有不蹲仓出来的,让花花遇上了,那小家伙精的很,它不至于跑去跟那么大的家伙较劲。” 不知道是不是跟人类接触多的缘故,感觉花花比一般的野生动物聪明很多。 从它的捕猎习惯也能看出来,这小家伙对自己的实力有清楚认知,狩猎目标一直是能力所及范围,从不冒险。 想来,是昨天周青岚生孩子,家里人多太闹腾了,花花受不了,所以它跑出去捕猎,顺道巡视一下自己的领地。 每一只老虎都有专属的领地,花花的领地,大概就是林场周围这方圆几十里。 等以后它再大一些,领地会逐渐扩大。 盛希平对自己养大的小老虎有信心,花花肯定不会出事。 见儿子这么肯定,张淑珍的担忧也少了点儿。 “唉,有事儿咱也帮不上,只能搁家等着了。 那啥,你赶紧去你师父那儿吧,别耽误了。”张淑珍催着儿子赶紧把俩狗牵走。 盛希平戴上帽子,从屋里出来,将招财和旺福俩狗子解开,牵着它俩往外走。 俩狗子不知道咋回事儿,以前总看见主人牵着那几条大狗出去,它们也挺向往。 这一出来,可把俩狗高兴坏了,各种撒欢儿,恨不得挣开绳子自己跑算了。 一人二狗就这么从林场出来,向西直奔大碱场,来到了刘家大门口。 不等进院呢,就听见狗子们的叫声了。 二郎神几个听出了盛希平的脚步声,嗖的一下就从狗窝里蹿出来,朝着大门口连汪汪带哽唧的叫唤,那动静一听就跟见着陌生人不一样。 刘家人在屋里也听见动静了,急忙出来,“哎呦,是希平来了啊。 你不是在山上干活么,啥时候下来的?这咋还把俩小狗也牵来了呢?” 刘玉河推门出来,正好看见盛希平牵着俩狗进门,他觉得挺奇怪,就问。 “二哥,我媳妇昨天生了,这俩狗在家光叫唤,它们一叫,孩子就吓醒了直哭。 我寻思着,能不能先把这俩狗送这边来,养一阵子,等着孩子大一大,不那么怕外头的动静了,我再牵回去。” 盛希平将招财和旺福俩狗栓到二郎神边儿上,又伸手揉了揉二郎神的脑袋,一边跟刘玉河解释。 “哎呦我的天,弟妹生了?啥时候的事儿啊,咋也没听人说呢?生了个啥?闺女还是小子?” 刘玉河一听,面露喜色,急忙追问道。 “小子,六斤六两,胖乎乎的可稀罕人了。我这不是来给我师父和师娘报喜么?” 提起自家胖儿子,盛希平忍不住就傻笑起来。 “哎呦,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啊,可太好了。快,进屋来。” 这年月,超过六斤的新生儿很少,刘玉江、刘玉河兄弟的孩子出生时,也都五斤来沉,所以刘玉河一听,特别高兴。 “爹、娘,希平来了。希平的媳妇昨天生了孩子,六斤六两的大胖小子呢。” 这家伙,扭头扯着嗓子,就喊上了。 刘长德和秦秋燕都在东屋炕上坐着呢,听见刘玉河这一声喊,老两口就坐不住了。 “希平啊,快进来,跟师娘说说,你媳妇咋样儿了?啥时候生的啊? 你看看,我这边儿都没听着信儿。”秦秋燕朝着外屋大声说道。 “师父,师娘,我媳妇昨天下午生的,挺顺当,从开始肚子疼到生,就俩钟头。 昨天晚上家里打电话到山上我知道的,今早晨我坐车下来。 先去松江河我丈人那儿报喜,这不刚回来,就来二老这儿了。” 盛希平笑呵呵进屋,一边说着,一边从怀里掏出来还热乎的布包。 “这是我妈煮的红鸡蛋,来给二老报喜了。你徒弟媳妇,生了个大胖小子,六斤六两。” “好,好,太好了。”刘长德、秦秋燕夫妻俩齐声说道。 “小一辈儿又多了个孩子,好啊。 等以后他们都长起来,也跟你们哥们儿似的,从小一块儿玩,长大了也分不开。” 刘长德看着盛希平和刘玉河,感慨道。 “老婆子,快,把鸡蛋给后院拿过去几个。 这是喜蛋,让儿媳妇和孙子都尝尝,沾沾喜气儿。”刘长德给秦秋燕使了个眼色。 秦秋燕会意,立刻穿鞋下地,揣上六个鸡蛋去后院。 在后院呆了一小会儿,秦秋燕返回前院直接去了西屋,从柜子底下的鸡蛋筐里捡了三十个鸡蛋,又舀了五斤小米,还翻出来两棵红参。 “希平啊,这两棵参,还是以前你师父在山上看场子的时候,队里起完棒槌,他又拦出来的。 你拿回去,炖鸡汤的时候放进去一棵,这玩意儿大补元气,你媳妇多喝点儿好。 这些鸡蛋还有小米儿,回去给你媳妇做了吃,要是不够,回头我再给淘登。” 刘长德夫妻拿盛希平就像亲儿子一样对待,那周青岚就是儿媳妇。 秦秋燕一早就开始攒鸡蛋了,就等着周青岚生孩子用呢。 “师娘,这也太多了吧?小米我拿着,那两棵参给莪也行,鸡蛋我就不要了。 我妈说她攒了一百个鸡蛋,我丈母娘还给拿了五十个,够吃了。” 盛希平一看,这老些东西可不得了。 这寒冬腊月的母鸡早就不下蛋了,攒这些鸡蛋很不容易。 “你小子翅膀儿硬了是吧?我说的话都不好使了?这些不是给你的,是给你媳妇的,你不要试试?” 秦秋燕一听,立时沉下脸来,瞪了盛希平一眼。 “希平啊,我和你师娘还是外人么?给你啥就拿着,别费那些话。 把你师娘惹急眼了,当心她削你啊,我可拦不住。” 那边,刘长德一边抽着烟袋锅子,一边儿打圆场道。 盛希平一听,差点儿憋不住笑了,这老两口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配合的还挺好呢。 “得,那师父师娘都发话了,我就拿着。” 盛家和刘家关系密切,也不差这上面,以后再说吧。 “师父,师娘,我家里头还不少事情要忙呢,今天就不陪二老聊天儿了。 回头等孩子满月,二老带着家里人,一起过去吃席。” 盛希平瞅了眼,外头天都黑了,他得赶紧回去帮忙做饭啥的,不能让母亲一个人忙活。 “行,赶紧回家,好好照顾你媳妇吧。 明天洗三是吧?那明天我和你师父一起过去,看看孩子。” 秦秋燕也没再留盛希平,只点了点头。 就这样,盛希平拎着篮子往外走,无视二郎神等狗子的哽唧、叫唤,径直离开了刘家返回林场。 盛家这头,张淑珍领着俩闺女已经把饭菜做好了,先伺候了周青岚吃饭,又给小孙子换了褯子,这才从西屋出来。 “回来了?那正好,赶紧洗手吃饭。一会儿你看着他们娘俩,我把尿褯子洗一洗。 这小家伙有奶吃了,就又拉又尿的,一下午的工夫换了一摞褯子。 得赶紧洗了搁火墙上烘着,要不然明早晨就得没东西用了。” 小娃属直肠子的,吃了就拉尿,吃的越多,尿的就越多,正常。 “妈,这是我师娘给的,里头有两棵红参,你再炖鸡的时候,放里头一棵。” 盛希平把手里的篮子递给了张淑珍,并嘱咐了句。 要说参,盛家还有夏天放山的山参呢。 可那东西药效太强了,周青岚就是产后身子有点儿虚,真没必要放老山参,太大材小用了。 秦秋燕给的这是园参,药效没那么高,炖鸡汤给周青岚补身体,正好。 “呦,你师娘把家里好东西都划拉出来给你了吧?往后记得要好好孝顺你师父师娘,人家对你没的说。” 张淑珍接过篮子一看,东西不少呢,于是拎着进东屋,收到柜子里了。 东屋炕上摆着桌子,饭菜全都收拾好了。 一盆野猪肉炖酸菜,一大盘开水烫过的萝卜片儿,还有一小碗肉酱,主食有饼子还有两盘粘火勺。 平常日子家里饭菜也就这样,不是吃不起好的,主要是天短,又得伺候周青岚坐月子,没那个闲心煎炒烹炸。 一个炖菜,一个蘸酱菜,对付着吃就行了。 那酸菜里头切了好些肉呢,油水也大,一般人家可舍不得这么吃。 张淑珍和盛希平一人一边坐在炕沿上,众人这才动筷子吃饭。 “小峰啊,你咋地了?怎么不肉呢?” 盛希平正好挨着陈峰,他就往陈峰碗里夹了好些肉,可陈峰一片都没吃,只一个劲儿的啃手里的饼子。 盛希平觉得奇怪啊,就问他。 “叔,我不吃肉,吃饼子就行了。我好养活,不挑嘴,也不馋肉。” 陈峰双手捧着饼子,一边啃,这眼泪就在眼圈儿里打转转了。 这下子,可把盛希平还有张淑珍给闹懵了。 “哎呦,我大孙子嘞,你这是咋地了?快,来奶奶这儿,让奶奶看看,这是谁给你委屈受了?” 一见陈峰这样,可把张淑珍心疼够呛,赶忙朝着陈峰招手,让他到自己身边来坐着。 自打陈峰来盛家,盛连成两口子就没把陈峰当外人,那是真当自家孙子看待,这就是盛家大孙子。 盛家上下,谁也没人敢欺负陈峰,盛云菲盛希泰几个,都特别有当叔叔当姑姑的样儿,处处护着。 所以张淑珍就闹不明白,陈峰这孩子是咋了。 陈峰摇摇头,“奶,我在这儿就行。” 要是往常,张淑珍一喊,陈峰麻溜儿的就过去了,可今天就犯了邪,陈峰竟是摇头,不肯过去。 “这是咋了?孩子今天咋犯犟呢?”张淑珍有点儿懵,不明白发生了什么。 “妈,我知道咋回事儿。”那边,盛希泰忽然一拍桌子,说道。 第三百一十五章 替陈峰出气 “你知道?你知道还不快说?”张淑珍看了眼小儿子,催他快说。 “今天我和小峰一起出去玩,就在前面大河上打冰出溜,然后小峰不小心跟老郭家的大孙子撞上了。 那小子鸡皮酸脸的不乐意,一把就给小峰推倒了。 我在旁边看见,就给了他两杵子,他赖唧唧的哭,回家找他妈去了。 结果他妈没来,他奶奶来了,就指着小峰骂,说话可难听了。”盛希泰气呼呼的说起白天的事情来。 “郭宝军他奶奶骂陈峰是没爹没娘的野种,还说陈峰的爸妈指不定干了什么坏事儿被抓起来了,说陈峰是没人要的狗崽子被咱家捡了。 还说我嫂子生了儿子,盛家有亲孙子了,说咱家多添一口人,养活不起那么多,就不能要小峰,早晚会把小峰扔出去。” 郭家婆子也是个欺软怕硬的主儿,她知道盛希泰是家里老疙瘩,父母兄姐都疼着宠着。 所以就冲着陈峰这个小可怜去了,指着陈峰骂。 “奶,叔,我吃的不多,一顿半拉饼子就行,我不吃菜,也不吃肉。 你们别把我撵走了,我想在这儿,我喜欢在这儿。” 陈峰一听盛希泰说那些话,那眼泪再也忍不住了,哗哗往下掉。 这下还有啥不明白的?合着是老郭家的婆娘不说好话,把陈峰给吓着了。 陈峰还小呢,才八岁,他懂什么? 虽然陈峰在盛家才不到半年的时间,可盛家人对他特别好,吃的用的都格外上心。 短短几個月,陈峰的个子蹿出来半个头,胖了也壮了,跟刚来的时候完全两样。 陈峰知道自己还有爹妈,但是盛家人对他好,他能感受到,他也喜欢盛家。 所以当他听说,小弟弟一出生,叔叔有了亲生的儿子,就会不要他把他撵走,陈峰哪能承受得了? 他就想着,要是他吃的少一点,只吃饼子不吃别的,叔和奶奶看着他不碍眼,说不定就不撵他走了。 “老郭家这死婆娘,那嘴跟臭粪坑似的,成天的满嘴喷粪。 不行,我得去找她,我孙子不能白白受这委屈。” 张淑珍这回算是弄明白了,合着今天有人在陈峰面前下蛆,难怪这孩子晚上整这么一出呢。 张淑珍轻易不动怒,可这会儿她真是忍不住了。气得她把筷子往桌上一扔,扭身就要往外走。 “妈,你等会儿,先把饭吃了再说,就算去吵架,也得吃饱了饭才有力气啊。” 盛希平一把拽住了母亲。 正吃着饭呢,这要是出去吵吵把火生一顿气,再来回灌一肚子凉风,能好受么? 再说了,郭家那婆子胡搅蛮缠不讲理,满嘴没好话。 张淑珍性情温和,平日里也不会骂人撒泼,她过去找白搭不说,闹不好还得被郭家婆子气个好歹。 盛希平可不放心母亲单独前去,等会儿吃饱了饭,他们领着陈峰和盛希泰,一起过去。 跟老郭家吵架不是目的,让郭家人还有陈峰知道,盛家不会因为多了个孩子就不要陈峰,这才是最主要的。 张淑珍一听,儿子说的有道理,她嘴笨,又不会撒泼放赖,自己过去怕是占不着便宜。 有儿子跟着撑腰,非得跟老郭家那婆娘好好理论理论不可。 就这样,张淑珍坐下吃饭,不过她心里有气,这饭吃的就跟行军打仗一样,老快了。 没多会儿,张淑珍就吃饱了,撂下筷子等盛希泰和陈峰俩人。 盛希泰惯会看人脸色,一见母亲吃饭那么快,他也赶紧把碗里的菜扒拉嘴里,最后一口饼子咽下去。 “妈,大哥,我吃饱了。咱这就走么?那我穿大衣去。” “奶,叔,我也吃饱了。” 陈峰心里有事,晚上没吃太多,跟在盛希泰后面,也撂下了筷子。 “行,都吃饱了,那就穿上大衣,戴好帽子手套,咱们去老郭家。 小峰你记得,你是这个家的人,在外头受了委屈,回家一定要跟我们说。 我和你爷你奶,一定会护着你。”盛希平也吃完了,抬手揉了揉陈峰的头顶,安抚他一下。 “老三,你就不用去了,在家把西屋炉子再添点儿疙瘩头,西屋锅底也扔两块儿。 你嫂子坐月子,屋里不能冷了,搁家干点儿活吧。 第三百一十六章 当爹不容易 曹玉芬跟郭树增结婚三十来年,她都这个岁数了,再让丈夫和儿子给赶出来,那往后可咋整? 一想到这儿,曹玉芬就算想刺儿几句,也不敢了。 “希平啊,你可千万别跟你郭大爷说啥啊。 那个,大娘就是看着宝军回家来哭咧咧,一时心疼孙子,跟小峰说了几句不好听的话。” “小峰啊,听见了没有,这個郭奶奶都是瞎说的,你可别把她的话当真啊。 你记住了,你是盛家大孙子,就算你叔有了自己的孩儿,也一样疼你。” 张淑珍拍了拍陈峰肩膀,低头对陈峰说道。 “没人会撵你走,你在家里,爱吃啥就敞开了吃,咱家供得起你,明白没有?” “嗯,奶,我知道了,往后谁再说,我也不信了。” 小陈峰非常聪明,盛家人这个态度,他还有啥不相信的? “妈,那咱回家吧?这大冷天,别把老六和小峰冻坏了。” 腊月的夜晚,寒风刺骨,他们就站在这院子里说话,喝一肚子凉风,再不回家,一会儿该冻透了。 “嗯呢,回家吧。”张淑珍点点头,一手扯着陈峰的手,连看都没看郭家那婆子,径直走出了郭家大门。 盛希泰和盛希平也没搭理谁,就这么跟在母亲后面,走了。 郭家婆子身上穿了件小棉袄,外头只披着大棉袄没穿在身上,这会儿工夫,已经把她给冻透了。 见盛家人离开,她转身就赶紧往屋里跑,一边搓着手哈气,嘴里还念念叨叨的不说好话。 “没看见他们一家子难为我么?你是死的啊?就不知道出来替我说说话? 我是为了谁?还不是为了你家那死崽子? 他在外头让人欺负了,你不出头,我替他出气,回头我让人训的跟三孙子似的。 你可倒好,躲屋里不出去,你装什么好人啊?” 这婆子,在盛家人跟前儿落了面子,回头找儿媳妇麻烦来了。 “妈,那我哪知道他们来干啥啊?我寻思你出去了就行呗。 宝国困了闹着要睡觉,宝刚饿了要吃奶,我得先顾着孩子啊。” 郭家大媳妇嫁进来也这些年了,明里暗里不知道受了婆婆多少气。 她不好明目张胆跟婆婆顶着来,可是看见婆婆让盛家人训成那德行,心里不知道多解气呢,她还能出去帮婆婆说话? “一说你就知道拿我孙子顶包,滚滚滚,看你就闹心。冻死我了,赶紧给我打盆热乎的洗脚水来。” 郭家婆子被儿媳妇气的够呛,没个好脸色的扭头进屋暖和去了。 “你自己打吧,我还得去插门,哄孩子睡觉呢,三个崽子都闹着要睡觉了。” 以前,总是她受婆婆的气,一个不顺心了,婆婆就闹着要死要活的,逼着她必须服从。 可今晚上,这郭家大媳妇算是看明白了,他家这婆婆就是个纸老虎,欺软怕硬的货。 往后啊,她才不管那些呢,哄好孩子,顾好自己就得了,大不了分出去过。 不提郭家婆媳不睦,只说盛希平和张淑珍他们,出来半天也冻的够呛,回家就脱鞋上炕暖和着了。 张淑珍一把将陈峰搂在了怀里,给他搓搓小手,“大孙子,这回放心了吧? 一天天的,可别听外头那些人瞎胡说,他们都是瞅着你过得好了眼红,故意气你的。 你要是气哭了,他们才高兴呢。 往后谁要是再说你啊,你就骂回去,没事儿,惹出篓子来,奶帮你。” 张淑珍心里还是气的慌,主要是觉得自己今晚上没发挥好。 原本她打算的,要是曹玉芬不说好话,撒泼耍无赖,她今晚上就豁出去了,非得把那婆子的脸挠开花不可。 也让外人知道知道,她张淑珍不是那么好惹的,往后谁再想搁孩子面前说点儿啥,都掂量掂量。 结果呢?一见面曹玉芬先怂了,张淑珍满肚子的火气没处发,只说了那么几句不咸不淡的话。 没劲,太没劲了。 盛希平听见母亲这话,笑笑摇头,这老太太,疼孩子没边儿了,这话是能当着孩子面儿说的么? “咳咳,妈,时候不早了,让他们都收拾收拾睡觉吧。 晚上我陪着青岚和孩子,你昨晚肯定没睡好,今晚上好好休息。” 眼下最主要的,是伺候周青岚,盛希平就这么几天假期,能做的他尽量做,照顾好媳妇和儿子,是他的本分。 第三百一十七章 洗三 花花听不懂盛希平说什么,只挨着盛希平,用大脑袋蹭他的腿,还会发出呼噜呼噜的声音来,那感觉就像是在跟盛希平撒娇。 “小家伙,好长时间没见着我,想我了啊?来,先进屋吧。” 盛希平一见花花这样就笑了,伸手拍了拍花花的脑袋,顺着脖颈往后顺了顺老虎毛。 还别说,这手感,堪比上等的绸缎,又顺又滑暖融融的。 盛希平想让花花进屋,可这时候花花却犯了拧,怎么也不进,还低头咬住盛希平裤腿儿,使劲儿往门外拽。 盛希平一看这样,就觉得奇怪,花花这是干啥呢? “不是,你要干啥啊?都回家来了,不赶紧进屋暖和着,你还要拽着我出去啊?出去咱上哪?” 外屋的动静,惊动了东屋睡觉的张淑珍,她披着衣服出来,正好看见花花咬着盛希平裤腿儿,非得要把盛希平拽出去。 “这花花今天咋回事儿啊?它这是还想进山咋地?” 张淑珍一句话,提醒了盛希平,盛希平赶紧拍拍花花的脑袋。 “那你等会儿,我回去换了衣服,背上枪。” 也是奇了,盛希平这么一说,花花就松了口,只朝着盛希平和张淑珍呼噜呼噜的叫着。 盛希平赶紧回西屋穿好衣服,扎上腿带子,套上破羊皮袄,又把墙上的枪和挎兜摘下来背上,然后出门。 花花见盛希平穿戴整齐出来,扭头就走。 这回它没从园杖子往外跳,而是来到大门口,等着盛希平把大门敞开。 然后,一人一虎从盛家出来,直奔北山。 腊月初,天气最冷的时候,尤其是这清晨,零下三四十度呢。 花花这一身花皮袄又厚又暖和,再冷的天也不怕。 盛希平得亏是穿的厚,捂得严实。 即便这样,过了一阵子,那皮帽子、眉毛、眼睫毛上,都挂了一层白霜。 一人一虎在大雪地里走了一个半钟头,也不知道翻过了几个岗,总算来到一個背风的小山窝处。 远远地就听见,有什么鸟在呜哇呜哇的叫着,走到近前才发现,地上倒着一大一小两头野猪。 大的是个母猪小二百斤,小的是个黄毛子不到一百斤。 俩猪的肚子都被掏开了,内脏啥的也不知道是被花花吃了,还是被其他动物吃了,反正这地上一片都是血和内脏的碎片。 这会儿天亮了,盛希平可以清楚的看到野猪脖子上那几个血窟窿,正是花花的利齿所为。 也就是说,这俩猪都是花花给咬死的,内脏也多数被它吃了。 估计是花花觉得太沉拖不动就没往回叼,而是扔在了这里,打算回去搬救兵。 至于那只狍子,可能是花花回家的路上遇见了,顺嘴咬死就给叼走了。 “你现在厉害啊,母猪都能咬死了?”盛希平满眼惊喜的看着花花,这小家伙成长的可真快。 野外生长的小老虎也能有这么大的本领么? 盛希平不太清楚,但花花的本事,确实很大。 没娘的孩子,独立的早,看起来,这一条在野生动物这儿也适用。 两头猪虽然都不大,可盛希平一个人往回拖也挺费劲。 那也没办法,花花好不容易咬死的,不能扔在山里不要白瞎了啊。 没辙,盛希平从兜子里找出绳子来,将两头猪绑到一起,绳子留出一头,绕过盛希平肩膀,就这么拖着往回走。 得亏这是冬天,满地都是雪,而且到这个时候,山上的雪已经成了雪粒子,冻的挺实成,猪不会陷进去,拖着倒是省力不少。 不到五点,一人一虎从家里出来的,到这捆猪费了点儿工夫,往回走盛希平又累又饿走的没那么快,等他们出来林子时,都快九点了。 刚出了林子还没等进林场呢,小老虎花花转身嗖的一下就跑了。 盛希平都没反应过来,花花早蹿进林子,几个起落就没了踪影。 盛希平愣了下,随即摇头叹气,花花越长越大,野性也越来越强,看起来,它是不想再回盛家住了。 也是,它本来就该是啸傲山林的百兽之王,怎么可能寄居人下成了别人豢养的宠物呢? 世间万物都讲究个缘法,或许,盛家跟花花的缘分,也就到此为止了。 “花花,你多保重。” 盛希平回身,朝着后面的大林子叨咕了一句,然后转身拖着两头猪往回走。 这个点儿了,林场来来往往的人不少,有人就瞧见了盛希平拖着猪往回走。 “哎呦,希平啊,你这是啥时候打的猪啊?昨晚上进山没回来还是咋地?”有人觉得好奇,就问了句。 “哦,昨天进林子下了几个套子,这不是套中了俩野猪么? 也不知道是啥东西,借着机会就把猪给祸害了,猪肚子都给掏开,下货全吃了。 我这早晨进林子一看,就成这德行了,赶紧拖回来吧。” 盛希平没说是花花咬死的猪,尽管林场的人都知道盛家养了只小老虎,他也不希望别人太关注花花。 “咱就是说,满林场打听打听,比你还能干的小伙子能有几个啊?真行。”旁人忍不住赞道。 “婶子,我得先回家了啊,今天孩子洗三,我妈在家不知道忙成啥样儿呢。” 盛希平朝着人家点点头,赶紧拖着俩猪往回走。 盛希平拖着猪进了家门,赶紧吆喝了盛希康出来帮忙,哥俩把猪弄到屋里去。 这猪也不知道在山上冻了多久,都冻的邦邦硬,不缓一下没法剔肉。 “哎呀,你这拖回来俩猪啊?是花花咬死的对吧?” 张淑珍这阵子处理花花带回来的猎物,已经有经验了,一看那伤口就知道,这是花花给咬死的。 “花花呢?它没跟你一起回来啊?” 张淑珍走到院子里没见到花花影子,又特地伸头往大门外看了眼,也没有,就好奇问道。 “嗯呢,它把我送到林子边儿上,就转身回去了。 我觉得它以后不能再回咱家了,它毕竟是野物,哪能成天趴在咱家,由着老六和小峰揉搓它啊?” 盛希平长叹一声,养了这么久,真的是舍不得。 “哎呀,它还那么小呢,就自己在大林子里过,能行么?这要是遇上也猛兽啥的,不得吃亏啊?” 张淑珍一听,不由得担心起来,养了这么久,万一让别的野兽给祸害了可咋整? “不能,它连这母猪都能咬死,一般的动物不是它对手。 这时候黑瞎子和棕熊都蹲仓呢,等明年春天它们出来,花花也长不小了,应该不至于吃亏。” 老虎算是山林中食物链的最顶端了,能伤它的不多。 “唉,希望花花在山里头平平安安,顺利长大吧。 毕竟是野生的,光在咱家呆着也不好,它得学会自己再野外生活。”张淑珍摇摇头,叹道。 花花在盛家半年来的,跟盛家人感情深厚,它这一走,张淑珍觉得有点儿闪的慌,更担心它。 可今天是家里小孙子洗三,等会儿可能有客人来,还有不少事情要忙活呢,也没那么多时间伤感,赶紧收拾东西要紧。 “锅里有饭,你赶紧端出来吃,吃完饭把这两头猪都剔了。 你师娘他们不是说今天要来么?中午咱得做点儿好吃的。” 张淑珍说完,就去西屋,看儿媳妇和孙子去了。 盛希平这边把饭端出来,就在锅台边儿上对付着吃了。 吃过饭,磨磨刀,烧一锅水。然后先把花花叼回来的那只狍子扒皮剔肉收拾出来,正好那两头野猪也化了,再继续收拾野猪。 盛希平正忙着呢,就听见外头有脚步声,接着,秦秋燕领着俩儿媳妇进门了。 “呦,你这是啥时候去打的野猪啊?”秦秋燕进门就问道。 “师娘和嫂子来了?快,进里屋暖和暖和。” 盛希平抬头一看来人,忙扔下刀,笑着招呼她们进东屋坐。 “我们家那小老虎花花,昨天在山里咬死的猪,今早晨非得拽着我去拖回来。 师娘,嫂子,你们先坐啊,我去叫我妈。” 张淑珍在西屋听见动静了,从西屋过来,“哎呦,嫂子和侄媳妇过来了啊。 咋没叫上大哥和玉江玉河他们?一起过来热闹热闹。” “来看孩子的,让他们过来干啥?那些大老爷们儿五大三粗的,说话动静也大,娃还小,可经不住。 等着孩子满月了之后,担是非了,再让他们来看。”秦秋燕一听,摆摆手就笑了。 张淑珍一听,也跟着笑,“那就等满月再,到时候一定让大哥和玉江玉河他们都来。” 出生洗三和去世接三,是人生中最重要的两件大事。 这要是搁以前,小娃三天得正儿八经操办,得请了接生婆来主持,摆香案供观世娘娘、送生娘娘、催生郎君等十余位神仙。 第三百一十八章 盛新华 小娃洗好了,重新垫上褯子,包上大褯子、夹被,交给周青岚。 说来也怪了,那小娃原本还憋屈着哭呢,一回到母亲的怀抱,顿时就不哭了,只扭着头张着小嘴儿,要找奶吃。 洗三仪式结束,众人从西屋出来,让周青岚安安静静的给孩子喂奶。 “弟妹,你们坐啊,我去厨房收拾点儿东西,咱今中午吃面条。” 洗三这天不摆大席,而是吃面。 家里有张淑珍提前准备的挂面,比手擀面简单,做起来容易。 如今这时候,挂面那是稀罕玩意儿,平常日子可舍不得吃,张淑珍费了不少劲才换回来的,就是留着儿媳妇坐月子吃。 煮挂面简单,不过这浇头就得费点儿心思了。 正好家里有盛希平刚收拾出来的肉,张淑珍刚才指使盛云芳姐妹俩把五花肉切成块儿,她打算炖个红烧肉拌着面条吃。 “大娘,你要做啥就吱声儿,我来弄,你在屋里坐着吧。” 那头,赵娟急忙站起来,跟着张淑珍往外走。 这姑娘在家就特别能干,到了陈家也是一样,家里家外的活什么都不落下。 “对啊,婶子,你要做啥跟我们说,我们动手就行了。”李雪、唐凤英跟着站起来说道。 “哎呀,不用不用,你们都坐着唠嗑儿就行,一会儿就好。” 张淑珍哪好让客人动手做饭啊?连忙摆手,示意赵娟她们在屋里呆着就行。 厨房里,盛云芳盛云菲已经照着母亲要求的,切了一盆肉,还煮了不老少鸡蛋。 “你俩把鸡蛋扒出来,等会儿要用。” 张淑珍吩咐了闺女干活,这边她则是往东锅底下添了点儿柴火,然后把锅刷干净,水舀出来。 张淑珍从大油罐子里,挖出来一小块猪油,放到锅里,一边用铲子推动这白色的猪油在锅底转悠,不多时猪油就融化了。 锅里刚有滋啦的响声时,挖两勺子白糖倒进锅里。 按理,应该用冰糖更好,不过冰糖不好买,林场商店只偶尔有,这点儿白糖还是攒了好久的糖票才买回来的呢。 灶坑底下的火刚刚着起来,不算很旺,张淑珍就用这小火慢慢的炒糖色。 等锅里的糖都融化了,锅底开始起小泡,糖浆颜色也开始泛红时,张淑珍将切好的猪肉块儿倒进锅里,动作麻利的翻炒着。 正好这时锅底的火也旺了起来,就听见肉在锅里发出滋啦滋啦的动静,肉块儿上头开始变色。 直炒到每块儿肉上面都挂上了糖色,张淑珍又往锅里倒点儿酱油、白酒、醋。 这野猪肉咋地也不是家猪,腥膻味儿重,得多下点儿调料才好吃。 下调料翻炒几下之后,舀两瓢水倒进锅里,让水没过肉。 锅底塞上些干柴火,旺火将锅里的汤汁烧开,然后再往里放葱段、蒜片、姜片儿。、 这红烧肉每个人的做法都不一样,东北人大多数都口重,调味下的狠。 南方人炖红烧肉,一般就不放那么多乱七八糟的调料。 “你俩看着锅,等会儿试试用铲子轻轻一戳,就能戳断了肉的时候,这些鸡蛋倒进去。” 张淑珍把那些扒好皮的鸡蛋,都在表皮上划了两下,然后交代俩闺女。 “我得进屋陪客人说话,你俩机灵点儿,看着锅,别把锅里的汤焅干了就行。” “哎,知道了,妈。”俩丫头应了声儿。 张淑珍留下俩闺女在厨房看锅,她进屋去陪着秦秋燕等人说话,过一会儿,就出来看看。 锅里炖的是小黄毛子的肉,相对来说要嫩一些,大概一個来钟头,肉就炖的软烂入味儿了。 俩丫头试了下,感觉可以,于是就把盆里那些鸡蛋倒进锅。 张淑珍约摸着时间差不多,出来看了看,用铲子舀了点儿汤尝一尝,感觉味道稍淡了点儿,又往里添了点儿咸盐。 炒糖色的时候,糖焦化了会有点点苦味,所以还要用一点糖再调下味道,这样才好吃。 锅里的肉经过炖煮,呈红褐色,颤巍巍油亮亮的,鸡蛋在汤汁里炖一会儿,也裹上了一层红褐色的外皮。 就这么小火慢慢咕嘟着,浓稠的汤汁不停的冒着泡泡,满屋子都是红烧肉的香气。 等鸡蛋煮的入味儿,汤汁也收到一定程度,就可以盛出来了。 第三百一十九章 抢着抱娃 一月七号上午,周明远两口子领着周青越,坐着局里安排的摩托卡,来到前川林场。 张淑珍见亲家来了,自然是高兴万分,特地包了饺子,炒了菜,又把刘长德跟王家川请来,陪着周明远喝酒唠嗑儿。 周明远当天下午就坐车回松江河了,王春秀母子两个,在盛家住了三天,帮着张淑珍照顾周青岚和孩子。 王春秀那工作不能请太长时间的假,一月十号上午,林场给安排了车,娘俩坐车也走了。 亲家走了,张淑珍还是如往常一样照顾周青岚。 每天换着花样儿做各种吃的,给周青岚洗带血的裤子,给小孙子洗尿褯子、粑粑褯子。 好在盛云芳和盛云菲都大了,俩丫头能帮不少忙,洗衣服做饭啥的都能搭把手,张淑珍好歹没累坏了。 花花自从那次之后,就没露面过,但是每隔四五天,盛家大门口总会多出来一点儿东西。 可能是一头猪,也可能是一只鹿,有时候是一只狍子。 张淑珍早起的时候看见,就知道这是花花送来的。 “这花花啊,是念着咱救它养它的恩呢,过几天就给咱送东西。” 张淑珍把鹿肉剁碎了汆丸子,盛一大碗到西屋让周青岚吃。 顺便,也跟周青岚念叨念叨,小老虎花花的事。 “是啊,这动物有时候,比人更懂得知恩图报。人要是翻脸无情起来,连畜牲都不如了。” 周青岚一边吃着丸子,一边附和道。 “其实咱家倒不缺这些吃的,我就是高兴啥呢,花花能给咱送这些东西来,它自己就肯定能吃饱。 之前我一直就担心,怕它太小了,怕它在深山老林里有啥危险。”张淑珍看着窗外,念叨着。 林场也没有那种封窗的塑料布,只是深秋的时候,张淑珍领着闺女用报纸裁成条,糊的窗缝儿。 东北的冬天,外头零下二三十度特别冷,屋里有热气,就会在窗户上形成特别漂亮的霜花。 这个只要是玻璃窗,家家户户都有。 霜花一般都是晚间拉上窗帘之后形成,早晨吃过饭,太阳出来后,慢慢就融化了。 盛家西屋烧火多,这霜花融化的更快,八点来钟,霜花上边薄的部分就化了,正好可以看见外面的情形。 “也不知道这花花啊,是在哪座山上呆着呢。 这数九寒天死老冷的,你说它就在咱家住着多好?为啥非得回山里去呢? 也不知道它懂不懂找個山洞啥的,唉,真让人操心。” 养了半年,有感情了,花花那小老虎又特别懂事可爱,张淑珍哪能轻易就放得下啊? “妈,你就放心吧,花花那么灵性,它在山里肯定过的挺好。 它毕竟是野生的,哪能一直在咱家住着,这野生动物跟人太亲近了不好。 没事儿,你看它隔三差五就给咱送东西,那就表示它在山上过的挺好。” 周青岚见婆婆这样,少不得要劝几句。 “妈,还有多少天过小年?我这一天天不出屋,连今天是几号都记不清楚了。 家里是不是还没采买啥年货呢? 我这赶的太巧了,正好腊月初一生的孩子,年前我啥都帮不上你。” 周青岚一边吃着鹿肉丸子,一边跟婆婆闲聊,故意换个话题。 “哎呦,你不说,我也差点儿忘了,这一天天过的稀里糊涂。” 果然,一听这个,张淑珍回过神来。 “我看看啊,今天十八号了,再有五天过小年。到时候你爸和老大老二他们都从山上下来,咱一家团圆。” “过年也没啥要预备的,咱家啥都不缺,衣服啥的前阵子咱俩不都做上了么? 差点儿啥,等着老大他们回来去买就行。 你啊,安心坐月子,把身体养好了,比啥都强,别的事儿就不用你操心了。” 正好这时周青岚把一碗肉丸子连汤都吃了,张淑珍接过碗拿到外屋去刷,话题也就到此为止了。 家里头盼着到小年,上山干活的人能放假回家,在山上干活的人们,也是一样的心情,都数着日子过呢。 “咱大家伙儿都抓抓紧啊,还有几天就要放假了,争取放假之前,咱把这片林子干出一大半来。 今年咱们工队产量不错,那天我跟生产调度打听了,目前来说,那三个工队的产量不如咱。 第三百二十一章 坏心的盛希平 陈维国和赵娟早就领了证,按理就是陈家的媳妇了。 当初赵书成离开的时候就说了,老家那头离着太远,赵娟结婚他们没办法过来,一切都听凭陈家做主。 赵娟在这边除了一个姑姑赵书华,就没啥亲人了,她出嫁的相关事情,徐秀香只能跟赵书华商议。 两家根据冬运工作安排,定下来腊月二十六,给陈维国和赵娟办婚礼。 陈家在前川林场也这些年了,人情往来啥的不少。 长子结婚,那肯定要操办的隆重些,不可能太潦草了,否则不说别的,刘家就能笑话死他们。 所以徐秀香咬着牙,提前就开始置办结婚各项事宜,一定要争这口气不可。 腊月二十四上午,盛希平领着王建设、高海宁、潘福生、张志军几个,带着绳子、铁丝啥的,进了山里顺着雪地上野兽的足迹,下了不少套子。 其中有几处,盛希平看着有狍子经过的痕迹,特地上树打了些冻青,布置在吊脚套周围。 下午,盛希平去刘家,跟刘长德说他想把狗牵回去,明天带狗上山,划拉点儿猎物啥的给陈维国用。 刘长德没让盛希平直接把狗牵走,只是问了盛希平,明早晨几点进山,让他们明早过来牵狗就行。 主要是盛新华还没出月子呢,那娃听不得狗叫声,暂时还是把狗养在刘家得了。 盛希平一寻思也是,就差这么几天孩子满月,可别再惊着他,月子里的孩子不担是非。 就这样,腊月二十五这天一早,盛希平领着盛希安、盛希康,还有王建设等人,去刘家牵狗。 “希平啊,把家里这些狗都带着吧,你这要是带一半儿不带另一半儿,大青它们在家能嚎半天。 反正你们人多,能看的过来,就都带山上去吧。” 原本盛希平只打算带自家这六条狗的,可刘长德一早就让儿媳妇把狗都喂了。 那些狗子们见到盛希平等人背着枪,就知道这是要去打猎,一個个都朝着盛希平哽唧。 其实这一冬天,刘家兄弟没少带着狗进山,也划拉了不少东西,光黑瞎子胆就造了俩。 也就最近,这不是临近年根儿了么?公社和大队有不少事情,哥俩忙着就没顾上进山打猎。 狗子们在家里憋了好几天,一见到盛希平那身装扮,都急的不行了。 盛希平一看,大青、二青那几个朝着他直摇尾巴,恨不得站起来扑到他身上舔几口了。 得,那就带着吧。 “行,师父,那我今天就当一回地主老财,土豪一把,带着十三条狗进山去。” 加上招财、旺福、大龙、二虎这四只半大小狗,盛、刘两家一共十三条狗。 就这狗帮,别说是大碱场了,换成哪儿,也找不出来第二个啊。 “老二、老三,你们牵大青几个,建设、海宁,你们牵我家那几只大的,福生、军子,你们牵那几只小的。” 盛希平担心大青它们跟王建设不熟,所以让自家弟弟牵着 就这样,一行七人背着三棵枪、领着十三条猎狗,就这么呼啦啦从大碱场出来,直奔昨天下套子的地方。 还别说,众人运气不错,遛了几个地方,找到了六七只野鸡、五只野兔,都装到麻袋里,让盛希安还有张志军他们扛着了。 “走,再去那边看看吊脚套,昨天放了不少冻青,指不定能有收获。” 野鸡有野鸡道、兔子有兔子道,下套子要按照动物的生活习性来,不是瞎胡乱弄的。 这边都遛完了,该收的套子收起来,盛希平领着一行人还有狗子,往远处一片二茬林子里去。 还没等走到林子跟前儿呢,二郎神、花豹、大青几个全都躁动起来,嗷嗷直叫唤。 盛希平没有撒开狗,只提醒大家都注意,一行人就这么朝着昨天下吊脚套的地方走。 昨天盛希平在这边下了三个吊脚套,众人到地方发现,三个套子都被触动了,其中两个套中了猎物,正好是一公一母俩狍子。 二郎神等狗子来到近前,一见那吊在半空的狍子,这下可就不算完了,跳着高儿的汪汪直叫唤。 “呦,这狍子还一公一母呢。 可惜都死了,要是活着的话,咱抓回去养着,说不定明年开春就能下一窝小狍子了。” 众人来到跟前,七手八脚往下解狍子,一边解,高海宁就在那儿念叨着。 “那可惜啥啊?这东西不好养,一生气就生鼓眼瘴。 再说了,咱这是给维国办酒席用的,也不是为了抓活的回去养。 真要是整俩活的回去,你不怕有人告咱啊?赶紧的吧,趁着狍子刚死还没硬,开膛。” 盛希平摆摆手,这年月不适合搞养殖。 山里的猎物打死了回去吃,没人说啥,要是弄回去养着,不定谁嘴一歪歪,告到上面去,又得惹一屁股麻烦事儿。 那小老虎花花在盛家的时候,盛希平可是往场里打过招呼的,王家川他们都知道。 当时,还有人提议,想把花花送去省城动物园。 是盛希平强烈反对,加上花花太小还要吃奶,不适合往省城送,这才没被送走。 盛希平向场里领导承诺过,只要花花长大了就放归野外,林场这才同意他留下花花养着的。 花花是老虎,待遇自然不同。 可要是弄两只狍子,还一公一母,信不信今天他们弄回去,明天就有人去场里举报? 现如今这形势,还是少惹麻烦为好。 等着再过些年,政策变了,真要是想搞点儿副业啥的,倒是可以琢磨琢磨。 就算要养,也不能养狍子,这东西除了吃肉没别的用处,附加价值太低。 要养,就养梅花鹿、香獐子这些,不光可以吃肉,还有药用价值。 众人一听也对,如今这形势,职工连偷摸种点儿小片荒都不行呢,更何况是养狍子了? 还是算了吧,养那玩意儿费心又费力,一个弄不好就生病死了。 还不如他们现在这样好呢,想吃啥了,进山来打就是。 两只狍子应该是刚死没多久,身上还是软乎的。 于是赶紧解开绳子,开了膛把下货都取出来,以免捂了膛发臭。 “希平,用喂狗么?”高海宁一边往外掏下货,一边问道。 “不用喂,就要馋馋它们,要不然它们不能出力干活。” 盛希平闻言就笑了,无视狗子们热烈的眼神儿,直接说道。 俩狍子的下货能有多少?十三条狗,根本不够分。 既然来山上了,那就得让狗子们干点儿活,哪能啥都不干净捡便宜? 两只狍子都开膛摘了下货,肚子里塞了点儿雪,那些下货也都用雪埋了会儿,等凉透后又塞回肚子里。 “老二、老三,你俩把这狍子还有刚才那野鸡野兔啥的,都带回去。 直接送到陈叔家里,让他们赶紧收拾出来,留着明天好用。” 盛希平一挥手,示意盛希安和盛希康俩人先回去。 一则是带着那些东西再往山里走不方便,太累,另一个也是早点儿送去陈家,赶紧收拾出来,明天办酒席用。 俩狍子没多沉,也就百十斤,盛希安拿绳子捆了,搁雪地上拖着就行。 那些野鸡野兔装在麻袋里,盛希康乐意扛着就扛,要不然拴个绳子拖着也行。 反正这点儿东西,哥俩咋地也弄回去了。 狗子们刚才还以为有它们吃的呢,一个个都摇着尾巴盯着人收拾那狍子。 结果,俩狍子收拾完,连肠子都没留下,划拉划拉全都拿走了。 几只狗子直接傻眼,不明白这是啥意思。 “嗷,嗷,嗷。”二郎神不乐意了,朝着盛希平嗷嗷直叫唤,发出抗议。 这阵子刘家兄弟忙,没工夫带它们上山。 狗子进山干下猎物来,最起码能吃着下货啥的,不管咋地那也是肉。 平常不上山基本上就是吃土豆子窝瓜馇的狗食,顶多加点儿苞米面子,生活水平直线下降。 这狗子们早就急坏了,巴不得赶紧上山大干一场,得点儿肉吃。 今天这好不容易上山了,也见着了猎物,结果它们连根毛都没挨着边儿,抠门儿的主人竟然全都给拿走了。 这下狗子们能乐意么?二郎神这一起头,其他的狗子也开始嗷嗷叫唤。 “叫唤个屁啊,你也没出力,光想着吃去了?” 盛希平轻轻的踢了二郎神一脚,解开了二郎神脖子上的绳扣。 “走了,进山去,今天能不能吃着肉,就全看你们的本事。” 二郎神也不知道听没听懂盛希平的话,反正这绳扣一解开,它就嗖的一下蹿出去了。 往林子里头跑了没多远,二郎神仰头一闻,立刻汪汪叫了起来。 不用说,这家伙肯定是发现了什么。 王建设等人见状,将其他狗子也解开。 几只狗子刚才馋了半天没吃上肉,可能都憋着劲呢,这绳扣一松开,立马就撒开腿,嗷嗷叫的朝着二郎神那边跑。 刘家的大龙、二虎早就跟着进山打猎了,招财和旺福只跟着去了两回,这俩小狗也不甘落后,跑的挺快。 “走,咱们也跟过去看看,不知道二郎神这是遇见啥了。” 盛希平朝着王建设几个招招手,众人背着枪,跟在狗子后面,也往远处山林走去。 二郎神打头在前,紧跟着是大青、黑将军、花豹等,十三条狗在雪地上拔足狂奔,雪沫子都飞起来老高。 狗子们在二郎神的带领下,一路翻山过岗,来到了一片朝阳坡的柞树林子。 就在这柞树林子里一个背风的山窝窝处,这会儿正趴着七八只野猪。 一头三百多斤的跑篮子,带着俩母猪,还有两只隔年沉,三只黄毛子。 盛希平他们为了遛套子,老早就进山了,此刻那猪还都没起窝呢,正围了一圈儿睡觉。 那跑篮子正酣睡之中,忽然觉得不太对,立即发出“吩儿、吩儿”的动静,并且站了起来。 跑篮子的动静,惊动了猪群里其他的猪,这几头猪全都从地上起来,发出“哽儿、哽儿”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二郎神领着它的那一帮小弟,已经冲了过来。 这个季节,那跑篮子虽然还在猪群里,却已经过了护群的时间。 所以,这家伙一看冲过来一群狗,便什么都不顾,撒腿就跑。 猪群就怕这样,只要有一头猪带头跑,其他的猪也就跟着跑。 跑篮子这一带头,其他那些猪也撒开腿就跑,小黄毛子跑的最快,在最前面,中间是隔年沉,后头是那俩母猪。 二郎神它们好几天没上山了,刚才还被盛希平给气的够呛,本来就憋着火呢。 此刻一看眼前这么多猪,那还能放过? 二郎神带着黑将军、大青,直接就盯上了那头跑篮子,花豹、二青、小黄、小花,围住了一只母猪。 胖虎带着小灰还有四只小狗,围上了一只隔年沉。 三百来斤的跑篮子,最难对付,因为它那个獠牙还没长到上翘特别弯的程度。 这时候的獠牙,就像两把刀一样,特别厉害。 那跑篮子一看被三条狗围住了跑不掉,立刻就扭头朝着黑将军冲过去。 黑将军打猎这些年,经验十足,轻轻巧巧就避开了这一下。 而二郎神则是趁机会,就在那跑篮子后裆掏了一口。 跑篮子后裆那一大坨,正是要害,这一口就疼的那家伙嗷嗷直叫唤。 这跑篮子疼的红了眼,扭头就要挑二郎神。 二郎神闪身就躲,野猪锋利的獠牙,贴着二郎神后腚过去,带起了一簇狗毛,却没伤到它。 那跑篮子被二郎神咬的这一口挺疼,它也是从心底打怵了,所以趁着二郎神躲的工夫,跑篮子就想跑。 大青一看,那能让到嘴的猎物跑了么?扑过去就咬住了跑篮子的耳朵。 这个时候,黑将军也瞅准了机会,扑过去咬住另一侧耳朵。 大青和黑将军体型都不小,一百来斤的大狗,一左一右死死咬住了跑篮子的耳朵。 那跑篮子使劲儿甩头,想要把两条狗甩开,俩狗却死死咬住不松口。 跑篮子怒了,脊背拱起,浑身发力,就想凭着一身蛮力,挣脱俩狗。 可偏偏这个时候,二郎神故技重施,又在跑篮子后裆掏了一口。 这一口比刚才还狠,二郎神咬住了还左右甩头,那架势非得要撕点儿下来。 身体最脆弱的部位被利齿撕扯着,那跑篮子简直痛不欲生,嗷嗷惨叫,拼了死命的挣扎。 或许那跑篮子也明白,眼前遭遇了最大的危机。 生死命悬一线,此时那跑篮子爆发了最大的力量,用力甩动脑袋,将大青和黑将军甩开,回头就要去挑二郎神。 二郎神又不傻,才不会死死咬着不放呢,一见事情不对,立刻就躲。 跑篮子不敢恋战,扭头就跑,三条狗自然不肯轻易放过,紧追不舍。 就这样,三狗一猪,且战且走,就在这片林子里打转转。 第三百二十四章 拖走 “你别忘了,你们家三个闺女,你们可劲儿闹,闹完了三个闺女都没人敢要,我看你到时候怎么办?” “刘老满,你也算是念过书,识文断字知道礼义廉耻怎么写的人,你做事情就不能过过脑子? 你这么闹腾,对你们家有什么好处?往后你们家那三個闺女,在林场还能抬得起头么?” 盛希平叹了口气,摊上这样的父母,刘家那三个闺女也是倒了八辈子的血霉了。 “你那个脑子,别光用在抠字典、难为人上,多想想自家的孩子吧。” 盛希平的话,让刘大明白愣了下。 就像盛希平说的那样,刘大明白多少也是读了几年圣贤书,自诩文化人的。 这文化人做事得有格调,跟泼妇似的去人家闹,多掉价啊? 就在刘大明白犹豫的工夫,他媳妇可不干了,伸手扒拉开丈夫,就站在了前面。 “你少跟我说那些没屁味儿的话,我就知道,我闺女让陈家欺负了,这口气必须出。 我管他陈维国领没领证结没结婚?今天我就是要去闹,把他们的婚事搅合黄了才好呢。 要不然我出不来心里这口恶气。” 跟刘大明白相比,他媳妇就是个没文化蛮不讲理的泼妇。 一个能在大冬天泼老师冷水的人,她讲什么道理啊?那就是个混不吝。 她不管那么多以后,只图着眼前出一口恶气。 自打听说陈维国从松江河领回来个漂亮媳妇开始,刘大明白的媳妇就憋着一股火儿。 她几次三番想要去找赵娟的麻烦,把赵娟吓跑。 可赵娟白天在陈家跟徐秀香在一起,晚上住盛家老房好几个女知青,挨着陈家又近。 有徐秀香护着,刘大明白的媳妇,还真不敢招惹。 原本寻思着,陈家不知道从哪儿领回来这么个不花钱的媳妇,看样子也就是做两床被褥,不声不响的住一块儿过日子。 刘大明白的媳妇,都想好了要怎么败坏陈家败坏赵娟,反正不能让他们的日子好过了。 可哪曾想啊,左等右盼,却等来陈家要大操大办,风风光光的迎赵娟进门。 这些日子,林场都传遍了,陈家一见面就给了赵娟一块手表,还给了赵家一百三十块钱。 除此之外,为了弥补赵娟娘家人不在跟前儿的遗憾,陈家这边把赵娟的嫁妆都一起给置办了。 两铺两盖的被褥、新娘从头到脚一套都是新的,另外还有什么箱子、脸盆、镜子啥的,也都是陈家出钱买了,放到隔壁去。 等着结婚时候让赵娟一起带过来,给赵娟充面子好看的。 刘大明白的媳妇搁家这么一算,老陈家为了娶这个媳妇,也花了不少钱呢。 这下,可把她气够呛。 刘家要五百块钱彩礼,陈家就说没有直接分手黄了,转回头弄个不认识的回来,却肯大笔大笔花钱。 老陈家这不是没钱啊,这分明就是看不起刘家看不上刘红霞。 越想,刘大明白他媳妇就越气得慌,所以今天陈维国结婚,她非得过去搅合了不可。 盛希平瞅着刘大明白和他媳妇俩人,哼了一声儿。 “那今天你就试试,看看你俩能不能过得去?” 就不信了,他们这六七个大小伙子,还拦不住俩人? 只要拖延到典礼结束,酒席一开,大家伙儿都去吃席了,谁还乐意看这俩人耍猴啊? 盛希平领着这群小伙伴儿当街那么一站,六七个人高马大身强力壮的小伙子,那压迫感还是蛮强的。 刘大明白两口子一看,顿时就傻了眼。这可咋整?他俩怎么过去? “好啊,你们都来欺负人是吧?那今天我就跟你们拼了。” 刘大明白的媳妇气急了,一弯腰朝着盛希平就要撞过来。 王建设几个一看这样,都着急了,赶紧就要去拦着。 这要是撞上了,疼不疼的还都是小事儿。 关键是刘大明白他媳妇,万一借机会坐地上,又哭又嚎的借机会耍赖放刁,讹上盛希平怎么办? “妈,你干什么?” 就在众人上前去拦的工夫,从后面冲过来几个人,直接把刘大明白的媳妇给拽住了。 “妈,我求你了,你就给我留点儿脸吧。 你要是真去维国家闹,我现在就回家找根儿绳吊死。” 第三百二十六章 又是一年 老人以前都说,有钱没钱,娶个媳妇好过年。 对于盛家来说,今年过年家里添丁进口,不光多了儿媳妇和小孙子新华,还有大孙子陈峰呢,自然要好好张罗一下。 年三十早晨起来,盛连成领着儿子们开始收拾院子。 把院里的雪全都清出去,然后竖灯笼杆,挂灯笼,贴对联、窗花、福字,各种忙活。 张淑珍呢,她没跟着忙这些,而是另有任务。 “老四、老五,你俩在家好好照看着新华,我领着你嫂子,去澡堂子好好洗个澡,等我回来,咱再做吃的。” 周青岚是腊月初一生下的盛新华,到今天的话,勉强算是三十天,按正理应该是明天正月初一出月子。 这一個月,没洗头没洗澡,汗味儿奶味儿啥的,周青岚就觉得自己快馊了,咋地也不能就这么脏兮兮的过年。 按说,这大冷天的不该让周青岚出去洗澡,主要是怕来回路上受了风。 可家里虽说温度还行,却没有适合的家什,洗衣服的大盆给孩子洗澡还行,大人在里头都坐不开,根本没法洗。 所以张淑珍就说,让周青岚穿戴严实点儿,由她陪着,去澡堂子洗得了。 临近年根儿这段时间,职工浴池天天都好多人,有时候会排不上号。 所以年三十上午,浴池还开门,下午才休息。 张淑珍领着儿媳妇去了职工浴池女间,婆媳俩都挺长时间没洗澡了,搁里面好好泡了泡,又搓了澡。 张淑珍还帮着周青岚把头发清洗干净。 为了月子里方便,周青岚在十二月末的时候特地去剪了头发,原本的大辫子剪成了合页头。 所以这个月子没洗头,倒也不至于头发打结梳不开。 短头发怎么也容易清洗梳理,娘俩费了一个多钟头,总算是洗干净收拾利索了。 张淑珍带了好几条干毛巾,一直给周青岚擦头发,直到头发差不多干透了,俩人这才穿戴好,捂严实了回家。 “闺女,你先回屋呆着去,今天家里这些活都不用你插手,你只要看好了孩子就行。” 回家之后,张淑珍也不让周青岚下地干活,依旧让她回屋歇着。 周青岚本来想帮忙干活的,她这一个月在屋里躺着都快闲疯了。 可婆婆坚持,正好这会儿新华又哭着要吃奶,周青岚没办法,只好回屋伺候孩子去了。 张淑珍这边,则是领着闺女,在厨房一阵忙活。 这一冬天,虽然盛希平没在家,但是托花花的福,家里真没断了肉食,仓房大缸里攒下了不少。 张淑珍这几天可没闲着,该烀的该炖的,早就预备上了。 昨晚又特地拿了些冻肉回来缓着,留作今天炒菜用。 昨天,盛希安和盛希康哥俩,还照着哥哥的指点,去钓鱼台附近河湾,凿冰窟窿抓了好几条大鱼。 家里各类食材丰富,做饭的才能随心发挥。 这是盛家添丁进口的第一个年,张淑珍格外重视,非得要多做几个好菜不可。 酱肘子、红烧肉粉条、小鸡炖蘑菇、兔肉炖土豆、蕨菜扣肉、清炒狍子肉、葱烧鹿筋、蜜焖熊掌、红烧鱼、酸菜排骨、皮冻、溜肉段、酱猪心猪肝、炸茄盒炸蘑菇。 划拉划拉就十四个菜了。 张淑珍还嫌不够呢,正好还有刘家给送来的绿豆芽,弄点儿干豆腐、胡萝卜丝儿一起,搁糖醋等调料拌上。 最后一个菜,是张淑珍跟大厨李师傅学的,就是用肠衣灌肉馅做成那种香肠。 陈维国结婚那天,最受欢迎的就是这个菜,好多人都打听怎么做的,张淑珍也留心了。 正好家里有一挂洗好了的猪肠子,张淑珍提前就拿出来缓开再次清洗干净,刮掉油脂。 照着李师傅的办法,灌上混合好的肉馅,放锅里蒸之前,还特地在肠衣上都扎了眼儿排气。 还别说,做的真挺成功,这切一盘儿端上来,凑十六个菜。 盛家那炕桌小了不够用,直接放上靠边站,摆了满满一大桌,盘子恨不得摞起来。 “饭菜都齐了,赶紧,都去洗洗手坐下,咱吃饭。” 张淑珍带着闺女,把最后一道菜端上来,仔细清点了一遍,确认是十六个菜之后,开始招呼大家伙儿吃饭。 “闺女,走,抱着孩子,咱东屋吃饭去。” 张淑珍转身去西屋,推门一看,小孙子睡的还挺香呢,于是上前来,给小孙子包上,抱着就往东屋走。 周青岚也跟着下了地,一起到东屋来。 盛家东屋是南北两铺大炕,中间留出来不到两米宽的过道。 这靠边站正好摆在过道上,盛连成和张淑珍坐在南炕的炕沿,盛希泰和陈峰坐北炕的炕沿上。 其他人,则是坐凳子上,正好围着桌子坐了一圈。 至于那个刚满月的盛新华,他还不能吃啥呢,就只能躺在炕上呼呼大睡了。 那头盛希平从柜子里拿出一瓶酒来,给盛连成、盛希安、他自己都倒上一杯酒。 盛希安已经不念书当知青了,算是大人了,可以喝点儿。 在盛家就这规矩,念书的就算孩子,不念书了就是大人。 那爷仨喝酒,这边张淑珍让盛云芳去拿了几瓶汽水,每个人也倒上一杯。 盛希泰心急啊,汽水就倒的快了点儿,这下不要紧,就看着那沫子一下涌了上来。 把盛希泰急的,赶紧凑过去吸溜一口,可不能白瞎了。 盛希泰整这么一出,可把大家伙儿都笑的不行。 “你慢点儿,又没人跟你抢,一天天的就惦记吃,啥时候能把这毛病改一改就好了。” 菜上齐,酒倒满,一家子团团围坐桌边。 盛连成往桌上看了一圈,再回头看看炕上熟睡的小孙子,哎呦,这心里头,别提有多美了。 “来,咱先喝一口啊,今儿过年了,咱家今年添了三口人,儿媳妇、大孙子、小孙子。 人丁兴旺啊,好日子,来,为了咱家的好日子,干了。” 盛连成提酒,那其他人还不赶紧的? 喝酒的不喝酒的,全都端起来杯子,大家伙儿伸长了胳膊碰一下。 “新年快乐、万事如意。”盛希平领头,几个小的跟着附和,一起喊出新年祝福。 过年,高兴,孩子们喊的这一声儿就有点儿大。 张淑珍没防备,当时心里一激灵,赶紧回头看看炕上的小孙子。 结果发现,小新华在那儿睡得可香了,根本就没影响。 “你们都小点儿声儿,炕上还有个睡觉的呢,别吓着他。”张淑珍扭回头,对孩子们说道。 “妈,不要紧的,咱都正常说话就是,新华慢慢适应就好了。 小孩,摔摔打打长的才结实呢,小时候你经常这么说。” 盛希平一听就笑了,老妈这叫不叫双标? 记得家里这几个小的时候,可没说让小声啥的,大家伙儿都是该怎么说话就怎么说。 东北人天生说话嗓门儿就大,盛希平盛希安他们小时候更能闹腾,后头这几个弟弟妹妹,一样也长起来了。 盛希平还记着呢,有一回他听见母亲跟隔壁邻居唠嗑,说是不用管,平常啥样,有孩子了也啥样,家里有点儿动静好,孩子皮实。 要是成天挺安静的,冷不丁一点儿动静,孩子就得吓着。 没想到啊,这轮到孙子,老妈这规矩就变了,先是把狗子送出去,现在又不让大声说话。 其实真没必要,这几天狗子在家,也没听新华哭闹,刚才大家伙儿说话声音大,那小家伙该怎么睡还是怎么睡。 习惯就好了,养孩子真不能太精细,越精细在意,麻烦事儿就越多。 “现在的孩子,跟你们小时候能比么? 你们那时候谁管啊?生下来三五天,就得下地干活,孩子往炕里边儿一推,自己睡去。 家里家外一大摊子事情呢,不干活连饭都吃不上,谁能那么精心照看? 现在家里这么多闲人,照看一个孩子还有什么难的?那不得精细点儿?” 张淑珍生气了,白楞儿子两眼。 “妈,都一样的孩子,不用两样儿对待,孩子很快就长大了,没事儿的。” 盛希平还是坚持自己的观点,孩子就应该粗养,没必要太精细。 “得,你们娘俩慢慢争讲去啊,我们吃饭了,可不听你俩的。” 盛连成一看,这母子俩还掰扯起来了,于是赶紧开口,搁中间和稀泥。 “这一桌子好菜还不赶紧吃,等啥呢?新华这不挺好的么?又没哭。 你俩再争讲,不等吃完饭,他该醒了。” 张淑珍一寻思也对,小娃啥时候醒都没准儿,孩子一醒,可就没法消停吃饭了。 “得,不跟你废话,赶紧吃饭。” 于是,话题告一段落,大家伙儿拿起筷子,夹自己喜欢的菜往嘴里放。 这一张桌子菜,除了那个绿豆芽干豆腐还有皮冻算是素的,其余都油水不小。 尤其是那个葱烧鹿筋,还有那个蜜焖熊掌,都是特别费火候、考验厨艺的菜。 别说平常日子了,就算以往过年,张淑珍也从来没做过。 难得做一回,孩子们少不得都好奇,全都往这几样儿上面使劲。 这要是搁以前,不论鹿筋还是熊掌,那都是往朝廷进贡,达官贵人才能吃到的珍品,可不是一般百姓能吃的起的。 如今这时候,提倡艰苦朴素,反对奢靡享乐,这些珍贵食材也没了市场。 没有收购的地方,就换不回来钱,所以盛希平他们打猎遇见了也不觉得是多好的东西。 张淑珍过日子仔细,该留的都留着,正好过年,找出来做了,让家里人都跟着尝尝新鲜。 做好的葱烧鹿筋,色泽金黄、Q弹柔韧,满满的胶原蛋白,配上葱白,吃起来葱香十足,胶质浓郁。 那熊掌就更不用说了,收拾干净的熊掌,上面厚厚涂一层蜂蜜,用文火煮一个多钟头。 然后再用水清洗掉蜂蜜,重新放上作料,文火炖煮最少三个钟头。 那熊掌本身富含脂肪和胶原蛋白,经过长时间的炖煮后,已经酥烂,用筷子一碰颤巍巍的。 张淑珍在涂抹蜂蜜的时候,还特地用大针在熊掌上头戳了好多小眼儿。 那蜂蜜都渗到熊掌里面了,入口香甜软滑,好吃到停不下来。 还有那个香肠,也很受欢迎。 陈家办酒席的时候,孩子们没过去,事后徐秀香特地塞了半根儿肠给张淑珍,让她带回来给孩子们尝尝。 家里这几个一吃都说好,盛希泰馋的不行,可是肠太少了,都没吃过瘾。 这回一看自家做了,几个孩子也不管那些,赶紧往自己碗里夹。 这一桌子好菜,饶是盛家人再能吃,也吃不上啊。 最后一个个吃的肚子溜圆,那菜还剩下大半呢。 “哎呀,今天的菜真好吃,我都吃撑了。”最能吃的盛希泰,最后也败下阵来,摸着肚子说道。 “你不是挺能吃的么?今天你倒是敞开了吃啊?这一桌子咋还剩下这老些? 快吃,别停啊。”盛希平瞅着弟弟,故意说道。 盛希泰一听,吓的连忙摆手,同时身体往后退,直接退到炕里边。 “不,不,我吃饱了,真的吃饱了。” 开什么玩笑?这一大桌子菜呢,他得长了多大的肚子,能吃完这么多? 盛希泰那怂怂的样子,直接把一家子人都逗乐了,哈哈笑起来。 这时候,炕上睡觉的盛新华,估计是饿了,也吭哧着弄出了动静。 张淑珍一看,赶紧把孩子抱起来。 “你这小家伙倒是会心疼人,让你妈吃了顿消停的年夜饭。走喽,奶抱你去换尿褯子去。” 说着,张淑珍就把孩子抱去了西屋,周青岚在后面跟着一起。 婆媳俩到西屋,给孩子换了尿褯子,然后周青岚抱起孩子喂奶。 这小家伙渐渐大了,吃奶就没那么老实,一边儿吃着,小腿儿还撩啊撩的,可有意思了。 “老婆子,等会儿把孩子抱过来啊,我还没稀罕稀罕呢。” 盛连成站在外屋地,朝着西屋喊了声儿。 孩子小,轻易不往外抱,盛连成想要稀罕稀罕孩子,却总是没机会。 这好不容易出月子了,那还不好好亲香亲香? “哦,知道了,等着吧。”张淑珍在屋里应了一声儿。 “你们赶紧把东屋收拾了,让老二老三他们剁肉馅去,晚上咱还得包饺子呢。 肉馅用外屋地红色盆里那两块儿,那点儿肉好。”张淑珍还不忘了指使儿子们干活。 第三百二十七章 规矩改了 周青岚给孩子喂了奶,张淑珍另外找出套新衣服,给小娃娃换上,然后用被包着,送到了东屋炕上。 东屋南北两铺炕,这大过年的炒菜做饭,炕都可热乎了,屋里也不冷。 盛连成稀罕孙子,就把盛新华从包被里抱出来,放在自己腿上哄着。 那小娃快出月子了,不像之前那样总睡觉,每天上午起来玩两个小时,下午从五点左右起来玩,一直能玩到八点多快九点才睡。 这么点儿的小家伙倒是不会别的,反正就是躺在盛连成腿上,手舞足蹈,时不时的还跟盛连成哦哦呀呀聊几句。 可把盛连成高兴的不行,也学着小孙子那样,哦哦呀呀的跟小孙子聊天,爷孙俩就这么鸡同鸭讲,倒也满有趣。 有盛连成和盛希泰、陈峰哄着孩子,张淑珍放心的去忙活其他。 周青岚也趁着机会,把西屋归拢一下,收拾收拾。 当然,这小娃醒着玩,又是刚吃完奶,那尿肯定不少。 盛连成也不懂给孩子把尿,玩着玩着,就觉得不对劲儿,咋腿上热乎乎的呢? 低头一看,好家伙,小孙子这一泼尿可不小,尿褯子湿了个透不说,还把盛连成的棉裤都弄湿了。 “哎呦,老婆子,快点儿,孙子尿我身上了。”盛连成哭笑不得,赶紧喊张淑珍来处理。 “尿了就尿了呗,还是啥了不起的事儿啊?咱孙子那是看看你识不识交?童子尿多好啊?” 张淑珍听了就笑,一边笑着,一边把尿褯子抽出来,重新换上块儿干的。 顺道,用尿褯子边儿上还干的地方,给盛连成擦了擦棉裤。 收拾好了,盛连成又重新把小孙子放到腿上,跟小孙子哦哦呀呀的唠起来。 小新华也挺有意思的,一边跟爷爷唠嗑,一边翘起小腿,还试着想要伸手够自己的脚丫子。 盛希安盛希康哥俩轮换着,没多会儿就把肉馅剁出来了。 之后按照张淑珍的意思,又把洗好的白菜,还有早就烫好的萝卜丝,都剁碎了攥干水分。 东北人包饺子,好多菜都能做馅儿。 像开春时候的荠菜、大叶芹、广东菜、刺五加,夏天的韭菜榆黄蘑、芹菜大辣椒,秋天的芥菜缨子,冬天的酸菜,这些都是比较经典的饺子馅儿。 但是过年,大多数人家,都是包白菜萝卜馅儿的,盛家也这样。 剁好的肉馅里放上盐、味素、花椒面儿、酱油等调料腌上,菜馅全都攥干了水分,一团一团的放在盆里备用。 那边和了面,等面醒的差不多了,把菜馅团子弄碎,倒一点油进去搅和开,这是避免等会儿白菜馅遇见盐出水。 搅和匀了,再把葱花还有肉馅一起倒进去,用筷子,或者手将馅拌匀。 有的人家爱吃姜,饺子馅儿里也会放一点姜末儿。 过年的饺子,要包的规矩好看,就不好胡乱包了,也不能全家齐下手。 张淑珍领着儿媳妇和闺女包饺子就行,盛连成哄孩子,盛希平领着弟弟去炒瓜子、榛子、松子等吃的。 六点半左右,娘四個开始动手干活,周青岚揪剂子,盛云芳擀皮儿,张淑珍和盛云菲俩人包。 娘四个配合的挺好,包的也很快。 张淑珍今年高兴,还往饺子里放了一分钱的钢镚儿、枣、花生、糖等东西。 家里孩子多,哄孩子玩儿。 盛希平在厨房,一锅一锅的炒着各类干果。 炒熟一锅,就用笊篱盛到簸箕上,端到屋里让大家吃。 瓜子是自家种的,周青岚怀孕吃了不少,剩下的也就炒两锅。 花生啥的就别想了,那都是紧俏货,过年的时候按人口供应,每人二两。 盛家这么多人,也就是二斤花生,还得留着炒了当个菜啥的,不可能让孩子们随便吃。 好在周围都是大林子,物产丰富,山里榛子、松子啥的都有。 今年松子不收成,盛希平他们打的那点儿松塔没卖,索性都留着自家吃。 在吃这方面,盛希泰是专业的,他不爱嗑瓜子,却很喜欢松子。 所以早早就准备好了钳子,将松子放到钳子侧面那个窝儿里。 双手用力一夹,松子壳儿就破了,但是里面的瓤儿还是完整的。 这小子可鬼呢,他不是夹一个就吃一个,而是用钳子不停的夹。 攒一堆之后,再把钳子给别人,自己慢慢扒拉着找松子瓤儿吃。 除夕晚上,林场整晚供电,各家各户都是屋子里灯全都亮开,院子里还亮着灯笼。 此时要是站在南山的山坡上往下看,就能看见林场这边家家灯火通明。 相比于林场,大碱场那头就黯淡许多,那边还没供电呢,晚上都是点蜡烛。 九点左右,盛新华困了,开始赖唧唧的闹觉儿。 周青岚没办法再干活,于是抱着儿子回西屋去,喂奶哄睡。 正好盛希平干完活了,于是过来接手媳妇的活,揉面揪剂子。 这揪剂子用的是一股寸劲儿,盛希平就不会使这股劲儿,干脆拿来菜刀切剂子算了。 白天孩子们玩的都挺嗨,也没睡觉,到十点左右,陈峰就有点儿困了,坐在那里直点头。 “外屋不是缓的冻梨、冻柿子么?老六去看看缓开了没有? 拿过来你和小峰吃点儿,精神精神。”张淑珍一看,赶紧吆喝小儿子干活去。 那冻梨和冻柿子,还是盛希平去松江河给周家送猪肉,王春秀给捡了两兜带回来的。 年前,局里从外地拉回来一批冻梨冻柿子,各单位发福利。 周明远和王春秀两个职工,发了双份儿,正好给盛家带回来一份。 林场地处偏远,去松江河不方便,吃啥都是供销社供应。 冻梨冻柿子之类的玩意儿,赶到哪年运来的多,能轮到林场,要是运来的少,林场就挨不着边儿。 算一算,盛希泰长这么大,好像也就吃过两回冻梨,至于冻柿子,他都没见过。 所以盛希泰一听说有好吃的,立刻瞪起来眼睛,拽着陈峰一起去外屋。 俩人找了个草帽子搪瓷盆,捡了四五个冻梨,俩冻柿子,乐颠颠儿的回来。 盛连成、张淑珍都这个岁数了,还能跟孩子争嘴么?他俩就借口那玩意儿太凉,牙齿受不了,没吃。 盛希平不惜的跟弟弟妹妹们争这一口,他也不吃。 于是盛希安几个人,各自分了一个冻梨,拿过去咬了口。 那冻梨是用花盖梨冻的,外皮黑黢黢不咋好看。 结果咬开外皮,露出来里面雪白细腻的梨肉,轻轻一吸,酸甜冰凉的梨汁入口,顿时让人精神一振。 有记忆以来第一次吃冻梨的陈峰,在梨汁入口的那一瞬间,眼睛随之一亮,一脸惊喜又不可思议的表情。 对于这年月大东北的孩子来说,冻梨已经是他们为数不多能吃到的水果了,是难得的好东西,十分美味。 “小叔,这个冻梨好好吃啊。”陈峰咬了一口梨肉,含混不清的说道。 “哎呀,这冻梨不是你那么吃的,你先把里头的水儿吸一下,然后再吃梨肉。 要不然那些水儿就都淌了,怪可惜的。”盛希泰一看陈峰吃的不对,赶紧教给他正确的吃法。 陈峰哦了一声,照着小叔教的办法,先吸了几下梨汁,然后再吃梨肉。 一个冻梨没多大,陈峰现在也挺能吃,没一会儿就吃完了。 刚缓出来的冻梨冰凉,中间心儿还带着冰碴呢。 吃完一个冻梨,陈峰也不困了,又跟盛希泰俩人拿着几个鞭炮,去外头放。 这边,饺子也差不多包完了,张淑珍看了看墙上的表,还不到十点半。 “老二老三,赶紧烧水去,早点儿吃完饺子早点儿睡觉。” 家里孩子多,白天也没睡点觉,一会儿就该熬不动了,还是早点儿吃完得了。 刚才盛希平炒完松子就把锅刷干净,装了大半锅的水,锅底还有火炭。 这时候只要往锅底扔几块细点儿的干柴,不多会儿火就烧旺了,锅里的水本来就温乎,也很快就能烧开。 张淑珍把两盖帘饺子上头盖上白布,端到仓房高处,这些要冻起来,明天早晨煮了吃。 剩下的,等水开,直接下到锅里。 屋里煮饺子,外头盛连成领着儿子们去放鞭炮。 盛希平没出去,而是到西屋,捂住了儿子的耳朵,生怕鞭炮声吓着孩子。 没想到,那小家伙睡的可香了,丝毫没受影响。 盛家的狗子们,听惯了枪声,也不怕鞭炮的动静。 就连招财和旺福两只小狗,都泰然自若的摇着尾巴,看着家里人在外面热热闹闹放鞭炮。 这要是换成寻常狗子,尤其是当年的小狗,怕是早就吓的不知道缩在哪个旮旯里瑟瑟发抖了。 一串鞭炮放完,盛连成又领着孩子们放了些闪光雷、二踢脚、窜天猴啥的。 陈峰别的不敢放,也就能放个窜天猴。 见那窜天猴吱的一声飞起来,在半空中炸响,可把陈峰高兴坏了,一边蹦着跳着,一边拍手欢呼。 “太好玩了,太好玩了。” “等着过几年你大一点儿了,爷爷教你放闪光雷,那个更好玩。” 盛连成笑呵呵地拍了拍陈峰头顶,和蔼的说道。 “嗯,嗯,我一定好好吃饭,快点儿长大。”陈峰高兴的连连点头。 这时候,屋里饺子也熟了,张淑珍吆喝了院子里这些人进屋吃饭。 一进屋,盛连成就发现,今年这规矩真变了。 不像往年似得用勺子连汤一起舀在盆里,而是用笊篱将饺子都捞在盘子里,盛云芳、盛云菲正端着盘子往屋里送呢。 去年过年的时候,全家除了盛连成,其他人都反对连汤吃饺子。 张淑珍当时就说,来年必须改改规矩。没想到今年还真就实践了这话,改成捞干的吃了。 盛连成叹了口气,得,改了就改了吧,那能咋办呢?这是儿媳妇进门头一年,得让人家适应啊。 故而,盛连成啥话也没说,迈步进屋,坐在了炕沿上。 几个男孩子进屋洗了手,也帮着往桌上端饺子。 周青岚那边安顿好睡熟的儿子,从西屋出来,正好端了蒜酱还有一摞小碟儿。 “好了好了,都坐下来吃饺子啊,我可跟你们说,这饺子里头包了钱、枣、花生、糖,看你们能吃着啥?” 张淑珍往盛连成那头看了眼,见盛连成脸上没啥异常,这才抿着嘴,一边偷着乐,一边招呼了孩子们吃饭。 盛希平从外屋进来,一看桌上这饺子,也是愣了下。 没想到啊,家里这规矩还真是说改就改呢,也不知道老爹心里啥想法,会不会因为改了老规矩,心里头不得劲儿。 盛希平偷偷往父亲那边看了眼,见盛连成神色如常,并没有不高兴的样子,这才放心。 于是,众人坐下,每人面前摆上小碟,各自往碗里舀点儿蒜酱、醋啥的,开始吃饺子。 几个小的,都卯足了劲,想要吃个彩头出来,一个个犹犹豫豫不知道夹哪个饺子好了。 盛希平可不管那些,随便夹起来就往嘴里放。 结果刚一咬,就觉得硌牙,低头一看,原来是饺子里包了个一分钱的钢镚儿。 “哎呦,咱希平吃出来个钱啊,太好了,来年一定多挣钱。” 盛连成和张淑珍见了,齐声道。 那边,周青岚也觉得饺子不对,低头瞅了眼,合着里面包了两粒花生米。 “哎呦,咱青岚也不错,来年步步高升呢。”花生嘛,取谐音升,可不就是步步高升怎么? 那几个小的一看哥哥嫂子都吃出来东西了,更是红了眼,闷头一个劲儿猛吃。 结果盛希安吃到个花生,盛希泰吃到块儿糖,陈峰吃着个枣。 反正不管吃着啥,大家都挺高兴,大过年的,本来就是哄孩子们玩儿。 借着机会,盛连成又讲起来以前在老家的故事。 以前有个地主家,那婆婆不待见儿媳妇,年三十非得往饺子里包上块儿木炭,说是儿媳妇心黑,一定能吃着这块儿炭。 等晚上吃饺子的时候,那婆子左等右等也没看见儿媳妇吃着炭,最后,被他家男人喀哧一口咬上了。 炭被咬碎了,整的一嘴黑沫子,气的哪家男人直接就掀了桌子,把婆子好顿骂。 “这就叫害人害己,有的人啊,就想着我吃过的苦,也得让儿媳妇吃。 人活一辈子,何苦来非得计较那么多? 当婆婆的也是从儿媳妇那时候过来,自己当初不容易,就得更体谅别人。 一家子和和美美的过日子不好么?非得整的鸡飞狗跳,全都不乐呵?” 张淑珍笑笑,她就从来不那么想,她吃过的苦,绝对不能让儿媳再吃。 十年看婆十年看媳,她对媳妇好,将来她老了不能动,媳妇对她也好,这才叫两好嘎一好呢。 第三百二十九章 沾福气 正月初一,家家户户都走亲串友出来拜年,林场这些关系好的人家,也都出来走动。 盛家一头午都没断了来客,盛连成、盛希平的朋友陆陆续续过来拜年。 都知道盛新华满月了,几乎所有来的客人,都要看看小家伙长啥样。 好在盛新华挺省心的,吃饱了之后就不哭不闹。 别人逗他,也不怕生,心情好了还能笑出声儿来,大家伙儿都夸这孩子省心。 就这么玩了两个多钟头,小家伙困了,开始闹觉,周青岚把孩子抱回西屋,喂奶哄睡。 盛希平总算有工夫,领着弟弟妹妹们,出去串个门拜個年。 初一这天,就在走亲串友互相拜年中度过。 盛新华已经出了月子,这满月酒也提上了日程。盛家人在征求了周青岚和周家人的意见后,决定正月初五办酒。 初二初三,大多数人家都是走亲戚或者回娘家,到初五,该回来的也就都回来了,亲戚朋友凑到一起热闹热闹。 初五办完满月酒,初六趁着王家川去松江河喝喜酒的机会,盛希平两口子搭个便乘,一起坐车去松江河。 寒假还有挺长时间,周青岚可以在娘家多住一些日子,盛希平赶在初八之前回来,上山干活。 盛家在林场人缘不错,盛新华出生之后,不少人都来随礼看欢喜。 张淑珍和盛希平商议过,估计满月酒咋地也得摆四五桌。 盛家仓房里倒是还有不少肉食,但都是些零七八碎的东西,要是摆四五桌的话,可能就不太够用。 于是,正月初二开始,盛希平领着俩弟弟就出门干活了。 早晨上山下了套子,下午去大河上游钓鱼台那头的河湾,找地方凿冰窟窿抓鱼。 初三这天,兄弟三个又领着狗进山去遛套子,顺便打个猎。 还别说,哥仨运气真不错,进山就遇见一群猪,六条狗一拥而上,直接围了一头母猪。 到了晚间,小老虎花花又回来了,给盛家送了只梅花鹿。 初四这天,盛家人就忙着处理各种食材。 满月宴没打算请李师傅过来操持,张淑珍就领着儿媳妇还有闺女在家忙活。 那些肉,该烀的、该炸的,提前都处理好,到时候重新热一下,加点儿调料或者勾个芡就能端上桌了。 正月初五,上午九点来钟,周明远夫妻领着小儿子坐车来了前川林场。 事先接到电话的盛希平,早早就等在小火车站,正好接到了丈人丈母娘和小舅子。 “爸、妈,过年好。” 一见三人下车,盛希平赶忙上前,先问好,然后伸手接过来周明远和周青越拎着的东西。 “好,好,过年好。”周明远两口子见着姑爷可高兴了,眉开眼笑的回道。 “你这是啥时候过来等的啊?围巾和帽子上都挂霜了。 哎呀,我们都知道家在哪儿,不用你来接,这大冷天的搁外面站着,冻着咋办?” 王春秀心细,一看盛希平戴的帽子和围巾上挂着白霜,就知道姑爷应该是在这儿等了挺长时间。 “妈,我刚过来没多会儿,不冷。”盛希平笑笑,不在意的说道。 “姐夫,过年好。”周青越总算有机会说话,上前来给姐夫问了个好。 “过年好,过年好。我瞅着青越好像高了,也壮实了啊,有个小伙子的模样了。” 盛希平朝着周青越点点头,笑道。 盛希平这么说,大半是客套话,毕竟前些天他见过周青越,才短短几天,不至于变化太大。 “哼,寒假这些日子,他成天在家吃,啥也不干,长了二十斤肉呢,可不壮了咋地?” 盛希平是客套,王春秀可不客气,她瞅了小儿子一眼,没好气儿的说道。 “明年冬天放寒假,我就把你送你姐夫的工队去,让你上山干活,省得一天天在家彪吃傻睡养一身膘。” 周青越今年十六,正是男孩子能吃、蹿个儿的时候。 寒假里不上学,周家也没什么活。 往年家里没柴火,周青越得跟着哥哥姐姐上山捡柴火啥的,要走挺远费不少力气。 自打盛希平划拉了楞底子送给周家当柴火,周青越也不用去捡柴火了,冬天更没啥事儿干。 这孩子懒,放假了也不爱往外跑,一天天吃饱了就在家躺着歪着的,能不长肉么? 第三百三十章 满月酒 盛家长孙满月,摆满月酒,林场里关系好的陆续都来了。 十一点左右,刘长德夫妻还有刘玉江刘玉河兄弟,以及碱场老齐家爷俩,也过来了。 得亏盛家东屋地方大,一间半的房子,来人多了就上炕坐着。 大过年的,难得凑一起,大家伙儿说说笑笑的格外热闹。 盛新华九点来钟醒的,陪着姥娘姥爷玩了快俩钟头,这会儿就有点儿困了,开始赖叽。 周青岚一看,知道儿子这是要睡觉,于是抱着回了西屋,把尿、喂奶、垫上褯子哄睡。 外孙子睡着了,王春秀就让闺女留下来看着,她去厨房洗了手,帮张淑珍忙活。 “亲家,还有啥东西要做的?你跟我说,我来。” “哎呀,不用啊,都差不多了,就剩下这点儿茄盒还有肉段没炸出来,马上了。 你快进屋歇着吧,不用你忙活啥。” 亲家难得来一回,哪好让人家动手做饭啊?张淑珍站在炉子前,一边往马勺里放茄盒,一边笑道。 王春秀转悠了一圈,好像真没有啥她能帮得上忙的。 “亲家,你这干活真麻溜啊,好几桌席呢,这么快就预备妥当了。” “哪是啊?昨天就开始准备了,该烀的该炸的早就弄好了,今天就是再加点儿料,重新回锅一下就行,简单。 亲家,你快进屋吧,这外屋油烟重,怪呛人的。” 张淑珍炸东西呢,得时刻小心注意,分不出精力跟王春秀唠嗑。 王春秀也看出来了,没办法只能回西屋陪闺女和外孙子去。 张淑珍这边,很快就把茄盒、肉段都炸了出来。 这个时候,也就剩下几个炒菜了,炒菜不能太早,最好是炒出来就上桌。 正好盛希平领着弟弟和朋友们,出去借回来桌子、碗盘等家什。 于是盛希平哥几個摆桌子,盛云菲盛云芳姐俩刷洗碗盘,然后盛菜往屋里端。 今天家里来人不少,东屋南北炕各摆一方桌,中间过道再摆上一张靠边站。 然后西屋炕上摆一桌,地上摆一桌,总共五桌,咋地也坐开了。 为了今天的满月宴,张淑珍也算是使出了浑身解数,费尽心思做了一桌子的好菜。 炖江鱼、野鸡炖榛蘑粉条、红烧肉炖土豆、酸菜扣肉、炸茄盒、糖醋肉段、清炒鹿肉、皮冻、烀肘子、香肠猪肝拼盘。 不多不少,正好十个菜,十全十美。而且,基本上都是硬菜,没啥素的。 “那个,时间仓促,没能多做几个菜,大家伙儿将就着吃啊,锅里还有的是呢,不够了再添。” 最后一个菜端上桌,张淑珍笑着对大家伙儿说道。 “哎呀嫂子,这还叫将就着吃啊?我们家过年也没吃这么好啊。”众人一听,都笑了起来。 这是实话,整个儿前川林场,要想找出来比盛家生活好的,还真就没有。 关键是人家养了个好儿子有本事啊,这些东西,那可不是花钱能买来的。 “嫂子,你这忙活大半天了,也够累的,快坐下来吃饭吧。”王家川招呼张淑珍。 “不忙,你们先吃吧,我去西屋,跟春红她们一起。 老盛、希平,你们在这屋,好好陪着大家伙儿喝点儿啊,今天酒水管够,敞开了喝。” 张淑珍笑呵呵的从东屋出来,往锅里添些水,放上锅帘子,把提前从外头仓房捡回来的馒头,都放到锅里热上。 忙活完这些,张淑珍这才解下来围裙,去西屋,挨着陶春红坐下,招呼大家吃饭。 大过年,亲戚朋友欢聚一堂,又有好饭好菜招待,众人说说笑笑的,别提多热闹了。 “嫂子,你家这小孙子真稀罕人啊,咱这么多人说话,他睡的还那么香呢,一动不动的,真好。” 陶春红扭头往炕稍的摇车子里头看了眼,羡慕不已的说道。 东北有三大怪,养个孩子吊起来,就是其中之一,说的就是小孩子睡摇篮。 那摇篮当地人也叫摇车子,一般都是用桦木做成了,两头微微翘起,上面拴上绳子,吊在房梁上。 孩子哭闹了,就晃一晃摇车子,哼几句歌。 以前东北环境恶劣,野生动物多,那狼大白天的都敢进村。 女人白天要是有啥活,就把孩子放摇车子里头,避免被野兽祸害。 盛新华用的这摇车子,年头可长了,好像是有盛云芳盛云菲那会儿吧,盛连成找人做的。 因为那是双胞胎姐妹俩嘛,所以做的就比平常那种略宽一些,俩孩子能躺的开,后来盛希泰,也是用的这个。 盛新华出生之后,盛希平就把摇车子给找出来收拾了挂在房梁上。 当然,盛家这是新房子,砖瓦的结实着呢,冬天窗户也封的。 再说现在也没那么多野兽了,更别提进村子。 主要就是哄孩子方便,尤其是像今天,家里来客,为了做菜两个锅底坑都烧了不少火,那炕头热的都烫屁股。 这种情况下,就不能把孩子放炕上了,容易打了孩子屁股,到时候孩子屁股通红,太遭罪。 所以周青岚哄睡儿子之后,就把孩子放摇车子里头了。 那小家伙在里头睡得可香呢,不管屋里人怎么说话,他都不醒。 张淑珍也回头往摇车子看了眼,随即笑了,“是啊,没寻思他出了月子这么省心。 最开始那几天有点儿闹,家里狗叫两声都不行,光哭,没办法了我家狗全送到刘嫂子家里养着。” 张淑珍生了六个孩子,别人家的孩子也见过不少,可是像盛新华这么省心的,确实很少。 记得以前养孩子,也不知道咋地,成天的哭,只要醒着就哭,还特别难哄。 那时候本来就没人手伺候孩子,家里活也多,正干活呢,孩子在炕上就哇哇哭。 没办法了,就得背起来。一边背着孩子,一边干活。 盛希平和盛希安小时候,就是这样,在张淑珍背上长起来的。 等到盛希康的时候,盛希平就大了,张淑珍一忙起来,就把老二老三交给老大管着。 盛希平才六七岁,前面抱着老二,后头背着老三,晃悠着哄。 “以前主要是生活条件不好,女人怀孕、生孩子都吃不着什么有营养的东西,孩子本身缺营养,出生后就爱闹。” 那边,王春秀作为妇产科医生,做出了权威的解答。 “盛家这条件,我外孙子在他娘肚子就没亏着,先天不亏,所以就不爱哭闹。 你们想没想着,咱有孩子那时候,孩子那头囟子多大?孩子一哭,都能看见头囟子呼哈呼哈的。 现在的孩子再看,头囟子都小,就是营养够的事儿。” 众人听了这话,恍然大悟,是啊,盛家这条件,肯定不能亏了周青岚。 人家从怀孕开始就不亏嘴,坐月子更是吃的好,孩子营养够,自然就不闹。 徐秀香、陈秀芝心里都暗暗记下了王春秀的话,等着自家儿媳妇怀孕了,也得注意些。 多吃点儿好的,将来孩子好养活,大人也少跟着操心。 什么是过年? 大概就是拼死把命干一年活,然后在过年这段时间里,啥都不干,成天串门子走亲戚联络感情。 也可以是平常日子省吃俭用,等到过年这几天,把家里好吃的都拿出来,亲戚朋友高高兴兴热闹庆贺。 大过年吃的都好,肚子里有底儿,所以这满月宴就不像平日里吃的那么空。 张淑珍每样儿菜都预备了挺多,就是打算不够了往上添。 可实际上,也就那个香肠大家伙儿喜欢吃,又切了一些送上来,其他的菜基本上就没添过。 当然,吃多吃少那是客人的事儿,盛家反正预备的足够。 好酒好菜管够儿吃喝,过年了也没啥事儿,大家伙儿凑到一起天南海北、东扯西拉,吃吃喝喝说说笑笑格外热闹。 这顿饭吃了快俩钟头,东屋喝酒的那些人,最后都喝的脸上通红,舌头也有些发直。 就这样,有人还觉得不过瘾,喊着号子还要喝呢。 当然,大部分人还是有数儿的,喝好就行,不能喝倒。 再说时候真的不早了,于是该告辞的都晃晃悠悠起身告辞回家。 别人都走了,那几个喊着号子还要喝的也觉得没意思,摇摇晃晃的回家了。 客人都走了,张淑珍领着闺女赶紧往下收拾,东屋吃饭时间长,到最后盘子里的菜基本上没剩下啥。 西屋都是女的,吃饭本来就少,还剩下些菜。 加上厨房里剩下的那些,估计好几天家里不用做菜了。 盛连成和周明远都没少喝,那边收拾桌子呢,这亲家俩就倚在间壁墙那儿嘿嘿笑。 等张淑珍收拾完桌子,刷完碗盘,借人家的东西都送回去之后,这才发现,亲家俩歪在那儿就睡着了。 张淑珍和王春秀都挺无奈,只得从炕琴里拿出枕头来,让俩人躺下睡。 “这些老爷们儿啊,也不知道他们咋就那么稀罕酒呢 ?你说那东西齁辣齁辣的,有啥喝头?这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也不知道他们图啥。” 张淑珍和王春秀俩人,去西屋哄孩子,一边嘟囔。 第三百三十一章 招工 盛希平在王家川的身后站着呢,刚开始没说话。 前面都是领导,也是长辈,人家聊的正热闹,他不好插话。 这会儿王家川一拽,盛希平顺势就来到了前面,跟赵永胜打招呼。 赵永胜见了盛希平格外欢喜,抬手拍了拍盛希平肩膀。 “小伙子行,是个有本事的,我听说,你们青年突击队今年表现不错,四个工队里头,数着你们队产量高? 好,年轻人就该这样,有朝气有干劲儿,不错。” “老王,今年局里评先进,别忘了把希平给报上啊。 对了,上面已经正式下来文件,今年咱们局要招工两百人。 咱局里待业知青好几千,四五十個单位和部门,就给两百的名额,分到每个林场估计也就三五个名额。 狼多肉少不够分,局里商议决定,按照知青平日表现确定名额。” 这话虽然是对着王家川说的,可实际上却是说给盛希平听。 盛希平作为知青队的队长,工作上积极努力,表现十分出色。 刚才赵永胜都说了,要给盛希平评选先进,那招工名额肯定有他的份儿。 王家川听明白了,急忙点头答应,“是,是,赵书记放心。 这个事儿林场一定保证公正公平,不走人情,按日常表现来分派名额。” 盛希平是前川林场知青里面最优秀出色的,不管怎么选,也落不下他。 赵永胜刚想再说两句,那边又过来些人敬酒。 王家川一看,都是其他局的领导,他们几个也不好再留下掺和,于是转身回座位上,继续喝酒吃菜。 “希平,刚才的话听明白了没有?冬运生产还剩下不到一半儿了,回去一定要好好监督底下人干活。 产量要上来,质量要保证,安全也要注意。”王家川不放心的嘱咐盛希平。 “叔放心吧,我们知青队肯定按照操作规范干活,绝不给场里添麻烦。” 关系到个人前程问题,盛希平自然不能马虎。 这年月,招工指标意味着什么?铁饭碗。 一旦招工成了正式工人,不仅月月可以领工资,旱涝保收,最关键的是,各种福利,医疗、养老,单位都管了。 虽然盛希平非常清楚,再过二十来年,山里没那么多树,林业局开始没落,这铁饭碗也没那么值钱。 但是在眼下,那绝对是很多人眼里,给金子都不换的好差事。 未来的事未来再说,眼下,该争取的还是要争取。 就算盛希平自己不在意,他爹妈还在乎呢,为了父母高兴,盛希平也得早点儿拿到招工指标,成为正式工人。 “嗯,你小子办事,我放心。 好好干吧,我们这一茬儿离着退下来都不远了,你们年轻人大有前途。”王家川笑道。 “还不谢谢你王叔的栽培?往后工作上更得尽心,别辜负了领导的期望,听见没有?” 周明远这时候,给自家姑爷递了个眼色。 盛希平接收到,立马拿起酒瓶子来,给这一桌的人都倒满了酒,然后敬了王家川等人一杯。 十一点多开席,十二点半左右,娘家客人离开,其他人又喝到一点左右,也陆续告辞离开。 王家川和郑先勇等人直接去森铁,坐摩托卡回林场,盛希平则是陪着周明远回家。 盛希平陪着媳妇在周家住了一晚,正月初七这天,周明远给盛希平找了个便乘,捎他到曙光林场,剩下那十几里地,自己走回去。 周青岚则是留在娘家,她可以住到开学之前再回去。 正月初八,林场职工坐车上山,继续冬运生产工作。 年后山上的气温稍微回暖了一点,但是过年期间又下了几场雪,山上的积雪更深了。 林业工人们在山上顶风冒雪、哈腰撅腚,喊着号子运木材,一根根原木从山上运下来,装上小火车,再运送到松江河贮木场。 然后,从这里或是进制材厂加工成板方材运走,或是原木直接装车运走。 一趟趟车皮,满载着东北林业人的汗水和心血,发运到全国各地,支援国家建设。 年后采运工作,大概要到三月下旬结束,盛家爷仨上山,一去又得一个半月左右。 周青岚在娘家住了半个月,二月二十三号,由周青越护送着回到林场。 紧接着,前川中小学就要开学了。 按正理,周青岚应该享有最少三个月的产假,可前川中小学老师紧缺,周青岚要是休假,班级就没人管了。 校长亲自到家里来,跟张淑珍和周青岚商议,能不能让周青岚回校教课? 周青岚可以有课的时候去,没课就回来照看孩子。 周青岚琢磨了一下,反正学校离着家也不远,她课间或者没课的时候可以回来送奶。 要不然班级孩子没人管得住,周青岚担心孩子们都放了羊。 只是这样一来,张淑珍要受累了,家里本来就事情不少,张淑珍还得照看孩子。 好在张淑珍非常支持儿媳妇的工作,婆媳俩商议之后,答应了校长的请求。 就这样,三月一号,周青岚回学校教课,孩子交给张淑珍照顾。 三月二十号,本年度的冬季采运工作,画上句号,山上除了两组归楞作业的山场之外,其余原木全数运送下山。 在山上驻勤的工人,也都撤了回来,暂时休整。 场里统计了今年的木材总产量,以及各个工队的产量和人均产量。 盛希平带领的青年突击队,不仅工队总产量全场第一,人均产量也高于其他工队,算是超额完成了采运任务。 王家川很高兴,在林场开了表彰大会,评选青年突击队为先进工队。 评选盛希平为先进个人,同时还评选出优秀锯手,优秀拖拉机手等等。 接着,局里开会,盛希平又被局里评为生产标兵、先进个人,又是戴红花又是拍照,还领了奖状和奖品回来。 正好,这时候局里正式下来文件,今年全局招工两百人,分给前川林场五个招工指标。 招工标准,除了年限要求之外,必须是平日里工作积极努力,表现突出的知青。 经过场里和知青队、农业队商议之后,盛希平、陈维国、王建设、郭永平、于帅军这五个第一批在前川林场上山的知青,也是去年去参加培训的人员,被招收为正式职工,暂时安置到林场各部门上班。 “希平啊,那个,咱场保卫科前阵子调走俩人,我看这样吧,你暂时先到保卫科帮把手。 那头工作轻松,也没啥事儿,等着冬天采伐的时候,再看看怎么安排你的工作。”王家川找到盛希平谈话。 局里这次招工,基本上执行的还是哪来回哪儿的政策。 盛希平等人原本就是林场子弟,工作自然也还是安排在林场。 林场职工大致来说,有几类,普通力工、技术工种、科室人员。 力工,一般就是冬季伐木、打枝丫、清林、装车,春季造林、防火,夏季营林、拆楞,有时候还要负责苗圃育苗等工作。 一年到头闲着的时间不多,多数都是出大力的活。 普通技术工,一般就是锯手、拖拉机手、绞盘机手、驾驶员、检尺员等相关工作。 多数有一技之长,但干的还是出力的活,属于一线生产人员。 盛希平他们夏天参加了锯手、拖拉机手等相关培训,拿到了资格证,所以算普通的技术类工种。 一般都是安排到工队干活,慢慢的熬资历、评级、涨工资。 基本上也就这样,极少数特别出色的,能混到生产调度或者生产场长的位置。 保卫科属于科室,负责林场治安等工作,相比于工队,工作不多不用出大力,挺清闲。 当然,也没有工队的各种奖金。 王家川的意思,眼下冬运生产已经结束了,人员不好安排。 让盛希平先在保卫科呆一阵,过渡一下,等着冬天采运工作开始了,根据林场工作需要,再做调整。 对此,盛希平倒是没啥意见,他在哪儿上班都行。 保卫科也挺好,几个人轮班,不值班的时候,他还可以领着狗进山打个猎啥的。 就算不上山,也可以在家帮忙照看孩子,啥都不耽误,挺好。 就这样,盛希平被安排到了保卫科工作。 前川林场保卫科科长李正刚,跟盛希平关系不错,这回盛希平分到他手下,可把李正刚给美坏了。 闲着没事儿李正刚就捅咕着,让盛希平领他进山打猎去。 反正闲着也是闲着,盛希平就领着李正刚等几个人,带着狗,上了几回山,打着几只野猪、狍子啥的。 “希平,得空了,你问一问大碱场那头,今年春天,咱还来一场春猎不? 去年春猎,咱可是没少划拉,效果挺好的,要不然今年再来一次?” 这天,李正刚忽然想起来这事儿,找盛希平问道。 “春猎啊?这个我还真是不知道大碱场那头怎么安排的。 回头我给问问吧,要是那边也有意思,咱就还跟去年一样。” 盛希平对春猎什么的倒没太多执念,他们家现在不缺吃的。 花花那小家伙隔一段时间就送来只野猪、狍子、鹿啥的,一头猪一百多斤,这只没等着吃完呢,花花又送来了。 所以,盛希平现在就想多遇见几只黑瞎子,或者五六月份弄只鹿,再不然打几只香獐子啥的,主要是为了卖钱。 “行,那这事儿就托付给你了啊,得空给问问,我也打听一下场里是啥意思。”李正刚高兴的拍了拍盛希平肩膀。 俩人计划的倒是挺好,可这计划没有变化快。 还没等盛希平去找刘玉江呢,上级忽然下来文件。 为了贯彻执行全国全省整顿铁路治安会议精神,全省各林区要开展整顿林区社会治安活动,坚决打击各类违法犯罪活动。 任务派到林场保卫科,接下来保卫科安排人去局里开会、要加强宣传,同时林场保卫科要加强巡逻检查力度,确保林区治安。 文件一下来,啥春猎之类的都泡汤,赶紧安排人,先去开会学习。 在王家川的授意下,李正刚领着盛希平,俩人一起去局里开会学习。 盛希平他们在局里学习了四五天,之后返回林场,先是把林场全体职工召集到一起开了会,接着把场部宣传栏换了新内容。 最后,又把保卫科这些人重新做了调整,两班倒,加强夜间巡逻。 连同大碱场民兵一起,共同维护林区治安。 这么一忙活,春猎的时间就过了。 转眼间草长莺飞,柳绿桃红,又是一年春好处,林场也迎来了春季更新造林的关键时期。 说起春季更新造林,也算是林场的传统曲目了,是开春这一段工作的重中之重。 必须集中全场职工、家属,乃至学校高年级学生,投入到造林劳动中来,才能够保证半个月之内造林任务的完成。 与此同时,此前就开始的春季森林防火,也进入到了形势严峻阶段,森林防火也要同步进行。 双重任务、双重压力,相互叠加,这使得林场的工作更为繁重。 所以,到这个时候,除了家属和学校师生之外,林场编队的各个参战单位,既是造林突击队,也是防火专业队。 一支人马,两重任务,一边在山上造林劳动,一边在山上防火待命,一岗双责。 林场保卫科在这个时候,也要参与到更新造林和防火的工作中去。 尤其是防火,保卫科只留两人在林场值班,其余人全都上山,防火待命。 一旦发现火情,立刻汇报,组织人员上山救火。 这个季节,山里野菜正疯长,进山干活的人,趁着中午休息的工夫,都到林子里去,薅点儿大叶芹、山糜子啥的。 正好回家去烫了,或是蘸酱,或是凉拌,饭桌上好歹能多点儿绿色。 吃了一冬天萝卜白菜、酸菜、干菜的人们,到了这时候,总算能换换口味。 当然,这个季节进山,也是最容易出事的时候,尤其是黑瞎子伤人的事件,可以说是年年都有。 在树洞里蹲了一冬天的黑瞎子,饿得精瘦,肚子溜空。 好不容易春暖花开了,一个个都从树洞里爬出来,各处寻找能吃的食物,疯狂进食,逮着啥都往肚子里划拉。 黑瞎子满林子乱蹿,就很容易跟进山薅菜的人碰上。 这个时候的黑瞎子性情暴躁,很可能一照面儿,就把人给扑了。 “希平,快,赶紧帮把手,有人进山薅菜,让黑瞎子给挠了。” 这天轮到盛希平在林场值班,他正好背着枪在场部东头巡逻呢,忽然有人喊他。 第三百三十四章 两熊相斗 在看到那母熊惊慌奔逃的时候,盛希平就在猜,是什么让母熊如此害怕。 一般来说,哪怕是遇见老虎了,母熊也不至于这样。 能让母熊如此惊恐慌乱的,多数是公的黑熊。 小熊崽一般会在母熊身边生活三年,一直到个体完全成熟,才会被母熊撵走。 独居的野生动物,大多会有这样的规律,幼崽尚未长大之前,母兽是不会发情的。 所以公黑熊一旦遇见带着崽子的母熊,都会杀死幼崽,迫使母熊提前返群,与其交配。 所以带着幼崽的母熊,一般都会特别警惕,一旦嗅到其他熊的气息,就会远远避开。 接连的熊吼,证实了盛希平的猜测。 此刻他站在山岗上,顺着声音来处看,果然,就在那母子熊后面的三四百米处,一只体型更大的黑熊,正不紧不慢的追逐着前面的母子熊。 此时,盛希平万分庆幸,得亏今天没带着狗进山。 不然的话,六条狗遇上两只成年熊,别说能不能围住了,能保住命一条不死,那都是老天爷照顾了。 “这,怎么又出来一头熊啊?” 刘春来几个都傻眼了,一头熊都够难对付的了,又出来一头,这可怎么办? “都别出声,小心点儿藏起来,听我指挥。” 眼前这情况,盛希平哪有工夫给他们解释?只轻轻挥手,示意众人小心点儿,随机应变。 底下,那头公黑熊加快了速度,朝着前面两头熊冲过去。 前面那一大一小,则是拼力狂奔。 可是那熊崽实在是太小了,跑的不快,一個不留神,还被树根绊了一下,跟头把式的就往山坡下滚去。 母熊跑出去一段距离,忽然发现孩子没影儿了,只能调头回去找。 而这个时候,小熊顺着山坡滚下去,正好滚到一个大树桩子跟前儿,好歹停住了。 熊的视力很差,要不然也不能叫黑瞎子,但是嗅觉很灵敏。 母熊通过空气中的气味,辨别出孩子所在的方位,然后发出一种特殊的声音,去召唤小熊。 小熊听到了母熊的召唤,晃晃悠悠朝着母熊跑,母子两个总算重新聚到一起。 然而这个时候,后头那只公黑熊,也来到了不远处。 它也闻到了小熊的气味,咆哮着朝小熊的方向奔来。 小熊似乎觉察到了危险,吱吱叫唤着往前跑,母熊也跟着跑,可小熊跑的太慢了,几个起落又被母熊超过落在身后。 而后面的公熊已然越来越近,那小熊惊恐万分,不停尖叫。 母熊只能停下来,重新回到小熊身边,然后朝着小熊发出尖锐而又凄厉的叫声,催促着小熊赶紧跑。 那小熊才出生几个月,从来没离开过母熊,此刻就有点儿傻了,停在那儿低低的叫着,舍不得离开母亲。 母熊闻到那公熊越来越近,不由得着急起来,上去就给了小熊一巴掌,再次尖叫。 小熊挨了妈妈一下,知道妈妈这是催着它跑,于是恋恋不舍,几步一回头的往前跑去。 而这个时候,那头大公熊已经来到了近前。 母熊直接转身,站立而起,如同人一般站着,两只熊掌提起,护在胸前白毛处。 然后,朝着对面紧追不舍的公熊,发出了怒吼。这一声怒吼,表达了母熊保护小熊的决心。 那只大公熊,此刻离着母熊也就十多米远了。 面对母熊的威胁,这公熊似乎并不怎么在意。它的目标是小熊,不是这母熊。 所以这大公熊就想绕过母熊,去攻击那边一步三回头,才走出去没多远的小熊。 母熊很显然看出了公熊的意图,于是迅速挪动位置,挡在公熊前面,继续朝着公熊怒吼。 公熊几次躲避,想要绕过母熊,却始终未能如愿,那家伙脾气也上来了。 就见那公熊也直立而起,扬起蒲扇大的熊掌,朝着对面的母熊就呼了过去。 公熊与带崽子的母熊相遇,一般都是全力猎杀幼崽,不会对母熊下死手。 这只公熊也是,这一爪子只是想把母熊拨拉一边儿去,以便它去追杀那熊崽。 开春,熊都刚出仓子没多久,经过一冬天的蹲仓,体内脂肪大量消耗,所以熊的体重都偏轻。 眼下,这只母熊不到三百斤,公熊体型要大一些,不到四百斤。 体型差一百斤,力量肯定也有差距。 母熊被公熊这一巴掌排在了肩上,硕大的身体往旁边踉跄了十多步。 如此一来,母熊便闪开了路,那公熊趁机会,奋力往前一扑,朝着那小熊扑去。 小熊崽本来就小走的不快,它又舍不得离开妈妈,所以这会儿实际上并没有走出多远。 大公熊朝小熊崽这边一扑,吓的小熊崽吱啊尖叫。 小熊崽的叫声,刺激了母熊。 那母熊什么也不顾了,拼尽全力冲了过去,挡在了小熊前面,朝着公熊发出怒吼。 同时,也挥动爪子,迎面给了公熊一记。 那公熊体型大,身强力壮,并没有被母熊这一爪子拍飞。 熊皮糙肉厚的,浑身都是沾满了松油的皮毛,防御力极强。 母熊愤怒之下的这一爪,对公熊并没有造成太大的伤害。 那公熊估计也是生气了,朝着母熊一扑,俩熊就这么缠做一团,互相撕咬。 山岗上,刘春来等人看着底下两熊相斗的惊险场面,一个个心惊胆战吓的腿直哆嗦。 “希平,这咋办?要不然咱走吧?”这要是让底下那俩大家伙发现上头有人,那可危险了。 “别急,再等等。”盛希平看着底下的战况,摇摇头。 难得一下子遇上俩熊,这么好的机会怎么能放弃?先让这俩熊打吧,等会儿它俩打的累了再说。 这次进山,保卫科科长李正刚没来,盛希平带队,其他人都得听盛希平的。 既然盛希平不着急离开,其他人也不好说先走,没办法只能藏在山坡的灌木丛中,屏住呼吸,静静观察底下的情况。 而此刻山坡下,相斗的两熊,渐渐分出胜负来。 公熊天生就比母熊战斗力强,那母熊不过是一心护着崽子,才跟公熊纠缠了许久。 可时间一长,母熊就不是对手了,被公熊一巴掌拍出去,在地上打了几个滚儿。 公熊,趁着机会,再次扑向小熊。 那小熊恋着母亲,一直没走远。 看着母熊和那公熊打架,这小熊也没什么办法,只能在旁边干着急。 公熊朝着小熊这边扑过来,吓的小熊吱啊一声就跑。 巧了,正好前面有个椴木的树桩子倒在地上,那树桩子里面烂空心儿了,正好成了个树筒子。 小熊倒是挺机灵,直接就钻进了树筒子里。 那树筒子不算太粗,人稍微挤一挤差不多能进去。 小熊崽才二三十斤,钻进去很轻松,但是那公熊体型大,很难钻进去。 公熊来到树筒子跟前儿,试了下不行,于是就用爪子往里够。 那树筒子一米半左右,里面都烂透了,小熊使劲儿往里躲,公熊的爪子挠了好几下,愣是没够着小熊。 气的那公熊就用爪子,挠那树筒子的内壁。 椴木本身就是软木,再腐烂多年,木质都糠了,哪里禁得住公熊的爪子这么挠?几下子就挠出来一堆木屑。 然后,公熊就试着,往那树筒子里面钻,去抓小熊。 公熊这么一耽误,那受了些伤的母熊,就赶了过来,正好一口咬在公熊的后腿上。 公熊吃痛,也顾不上去杀那小熊崽了,只得缩回身子,先收拾那母熊。 可那树筒子太细,往里钻容易,想要往外却有点儿难。 而就在这个时候,砰砰砰几声枪响,公熊、母熊身上中弹,喷出鲜红的血雾来。 山坡上一直寻找机会的盛希平,终于找到机会开枪了。 这次进山一共七个人,都配的五六半。 该说不说,保卫科这些人的枪法还是可以的,七个人同时开枪,有三枪打在了公熊身上,两枪打在了母熊身上,剩下两枪打空了。 母熊身上中了两枪,但是没伤在致命部位。 疼痛刺激了母熊,让它瞬间狂暴起来,朝着枪响的方向就扑了过来。 熊瞎子就是这样,遇到猎人不跑,反而是顶着枪上。 见母熊朝山上奔来,盛希平不慌不忙,勾动扳机,砰的又是一枪,打中了母熊的肩膀。 母熊奔跑的身形一顿,大吼一声,继续往前冲。 第三百三十六章 全家福 王家川联系了局里,局里头又往省里联系,最终找到省动物园。 那边一听有只才几个月大的小黑瞎子,挺感兴趣的。 过了几天,局里来人,把那只小黑瞎子带走,送去省城动物园了。 春季更新造林就那半个来月的时间,全场上下齐动员,总算是抢在树苗萌发之前,全都栽倒了地里。 被黑瞎子伤了的那两個学生,经过抢救治疗后,情况稳定下来,算是保住了一条命。 这俩伤的都挺重,估计短时间内没办法出院,学校那边,直接请了长假。 反正这年月也不咋在乎学习成绩,等高中读完了,混个毕业证,然后上山当知青,熬几年招工当个工人就是了。 造林结束,林场工作暂时告一段落,大概有将近一个月的空闲期。 正好,可以利用这段时间,进山薅牛毛广创收。 这两年牛毛广的出口价格一路走高,市场需求量也越来越大。 为了支援出口创汇,同时也为林区家庭创收,林场每到这个时候,都会创造一切便利条件,让职工和家属进山薅牛毛广。 前川林场治安一直很好,所以保卫科每天留一个人值班,其他人都进山创收。 小修厂那头更不用说,直接就停工了。 去年薅牛毛广的时候,盛希安曾经提议过,说是今年他们提前上山来,压个窝棚,爷四个住在山里。 白天盛连成领着老大老二进山薅菜,盛希康负责揉了晾晒,晚上爷四个一起撸牛毛广。 当时想的挺好,真等着想要实行起来,才发现这一招并不靠谱。 第一个,就是盛希康,他根本就不会揉牛毛广。 这是个手艺活儿,盛希康以前从没干过,让他上山晒牛毛广,那菜还不知道让他弄成啥样儿呢。 再一个,盛希平今年招工了,他在保卫科,每隔七八天得值班一天。 所以住到山上去,这个就不太现实。 所以,盛希安的提议只能作罢,只能依旧如往年一样每天上山。 盛连成领着盛希平、盛希安,还有特地请了假不去上课的盛希康。 爷四个背着干粮和水,每天早晨坐着林场的通勤车,一直到作业区尽头下车,然后钻进林子,去那些沟塘子、草甸子找牛毛广。 盛希安这一年在知青队干活,锻炼的力气大了不少。 加上他去年就跟着父亲和哥哥进山薅过牛毛广,可以说是轻车熟路,每天都薅的不少。 盛希康岁数小,以前没干过这个不懂,刚进山那几天薅的少,慢慢锻炼着,也能薅大半口袋了。 盛连成爷四个进山薅菜,每天晚上光是烫牛毛广就得好几锅。 晚上一家子点着灯在外面撸牛毛广,一直得撸到挺晚。 林场这时候也会提供便利,晚一个钟头停电。 牛毛广可不是薅回来,烫了撸出来就算完事儿,最要紧的是晒。 晒的及时、揉的好,那菜就显着粗,颜色也好看,能卖上价钱。 要是晒的不及时、揉的不好,这菜颜色乌突突的不好看,就卖不上好价钱。 张淑珍揉牛毛广倒是好手,可爷四个薅的菜本来就多,今年家里又添了个小孙子,她一个人又要揉菜晾晒,又要哄孙子,哪能忙的开? 虽然小新华现在还不会爬,可他会翻身了啊,这要是一个不小心,骨碌地上摔着咋办? 张淑珍本想着不行就背着孩子干活吧,可是晒牛毛广得在大太阳底下,盛新华才几个月,张淑珍哪舍得把小孙子弄太阳下晒着啊。 周青岚一看这样,干脆,把孩子背学校去吧。 教室后头有空余的地方,摆上两张课桌,再把一张课桌倒过来,四周围上板子,里头垫好被褥啥的。 这年月的课桌都大,一张课桌坐俩人那种,放个孩子足够用了。 盛新华醒的时候,周青岚就背着他给学生们讲课,要是盛新华睡着了,就放到那课桌围成的简易婴儿床里面。 下课的时候,班级里这些孩子们都帮着照看。 幸亏盛新华是个省心的孩子,只要吃饱了就不哭不闹,醒了就瞪着大眼睛四处打量。 周青岚讲课的时候,他听的可认真了,不知道的还真以为他能听懂似的。 忙忙活活二十多天,扣去中间下雨不能上山的几天,盛家今年一共晒了近三百斤的牛毛广干菜。 林场有专门的收购点儿,今年牛毛广收购价格又涨了两毛。 这一季牛毛广,一家子划拉了一千五六百块钱。 盛希平虽然结婚了,但是没分家,这卖牛毛广的钱,还是交给张淑珍管着。 “行啊,那这钱我就不给你们两口子了,先放到一起。 我寻思着,家里再攒点儿钱,看看明年或者后年,咱就把西头那老房子翻盖了。 老二今年十九,等他过了二十,也该张罗着找对象结婚。 咱先把房子盖好了预备着,省得到时候抓瞎。” 张淑珍接过厚厚两叠钱,仔仔细细又查了两遍,确定没错后,这才说道。 “妈,老二才十九,你就打算这么远了啊?他现在连个对象都没有呢,着啥急啊?” 盛希平一听,忍不住就笑,这儿子大了,当妈的心事就多。 “妈,你听我的,就别着急盖房子给老二说媳妇,再等等吧。” 上辈子,老二是去了抚顺工作几年后,经人介绍,娶了矿上文工团的一个姑娘。 两口子都是矿上的,单位给分房子,人家在那边过的挺好,一年到头能回来一趟过个年就不错了。 这辈子,盛希平没杀人,也没进去,就不会影响盛希安上大学。 想来,盛希安最低也是通化师范,去念完书还不定分配到哪里呢,家里盖房子,人家也不能回来住。 至于盛希康,这小子学习不错,明年参加高考,指不定也能考上个大学出去念书。 真要是这样的话,西头老房子真不用着急翻盖。 等着过几年看情况再说吧,早早盖起来房子没人住,那房子就怕闲,闲着起冻害,几年就瞎了。 张淑珍不咋认同儿子的话,正要开口反对。忽然,外头一阵咚咚咚脚步声。 接着,就听见盛希泰在院子里喊上了。 “爸、妈,大碱场那头来照相的了,好多人都去照相呢,咱家照不照啊?” 前川林场没有照相馆,想要照相的话,都得去松江河。 盛新华百天的时候,张淑珍还念叨过,应该给孩子照张相。 可林场离着松江河远,下去一趟就得好几天,周青岚工作忙,实在没那个空闲,所以这事儿就没再提。 此时一听说大碱场那边来照相的了,张淑珍也挺高兴。 “照啊,那咋不照?那照相的是来干啥?能给咱照么?” “我听人家说,大碱场小学五年级的学生要毕业了,学校请了东岗公社照相馆的人,过来给学生拍毕业照。 那人坐小火车来的,今天不是礼拜天么?明天学校才上课呢。 所以照相馆那人就住在大碱场队部,正好给人家拍照。”盛希泰这个包打听,就没有他打听不着的事儿。 “妈,你之前不是说想照张全家福么? 我爸还说,要给新华照几张相,寄回老家呢,正好今天有照相的来,咱赶紧呗。” 这年月,照相那绝对是孩子们眼中了不起的大事,刚才一听说有照相的,盛希泰拔腿就往家跑,回来报信儿。 “快,赶紧把你二哥三哥都喊回来,还有你爸,上哪儿去了,赶紧都找回来,换件儿衣服,咱照相去。” 张淑珍也明白,这是难得的好机会,错过了再想照张全家福,不定猴年马月呢。 “哎,知道了,这就去。” 盛希泰得了母亲吩咐,立刻飞奔出去,把家里人都找回来照相去。 张淑珍这边,先把钱藏到柜子底下,然后锁上柜子。 接着去西屋,跟周青岚俩人给小新华把了尿,换了衣裳,垫好褯子。 正好盛连成爷仨回来,张淑珍又给他们找了干净衣裳换好,一家子收拾妥当了出门,直奔大碱场。 盛希泰在前面领路,带着家人直奔大碱场队部。 此时队部院里,摆了几把椅子,从东岗来的照相师傅,正给人照相呢。 队部院外头,里三层外三层的全都是人,有来照相的,也有来看热闹的。 刘玉江、刘玉河兄弟,也在队部院子里,帮着维持秩序呢。 “看热闹的都让一让啊,别堵在那儿,人家想照相的都挤不进来。 要照相的,上我这儿来报名排队,等会儿就轮到你们了。” 说实话,这不年不节的,真正舍得花钱照相的人没几个,大多数都是来看热闹的。 刘玉江这么一说,那些不照相的就自动闪出一条路来,好让照相的人上前。 盛希平抱着小新华,旁边是周青岚和张淑珍,盛连成左手扯着盛希泰,右手扯着陈峰,盛家其他几个孩子跟在后面,顺着人群闪开的那条路,来到了队部院里。 “大哥,我们想照几张相。”盛希平抱着儿子来到刘玉江跟前儿,笑道。 “哎呦,我大侄儿来了,快,让大爷抱一抱。 哎呀,这孩子白胖白胖的,可太稀罕人了。” 刘玉江一看是盛家人,高兴坏了,赶紧伸手接过去小新华,抱在怀里稀罕一下。 盛家人多,盛新华还跟着周青岚去过学校,那也是有见识的娃。 所以这孩子被刘玉江抱在怀里,不哭也不闹,还朝着刘玉江笑了笑。 “那啥,老刘、老黄,人家林场的过来照相,再说还抱着个孩子呢。 咱发扬发扬风格啊,先给他们照完,再给你们照,行不行?” 小新华这一笑,把刘玉江高兴的找不着北了,赶紧跟正在排队的两家人商议,能不能中间加个塞儿。 刘玉江是大队书记,他说话还能不好用? 那两家人一听,连忙表示他们不着急,让盛家人先照吧。 正好,这会儿照相师傅拍完一家了,那头去交钱,刘玉江就赶紧安排了盛家人,过去坐着。 盛连成和张淑珍抱着盛新华,坐在中间两把椅子上,然后左边是陈峰,右边是盛希泰。 盛希平和周青岚,领着弟弟妹妹们,站在椅子后面。 正好盛希平左边是盛希安、盛希康,周青岚右边是盛云芳盛云菲。 照相师傅调了一下相机,“我说一二三,你们就微笑,千万别眨眼啊。” 说完,照相师傅比了个手势,然后喊一二三,然后咔嚓一声,全家福在此时定格。 拍完全家福,盛希平两口子又抱着盛新华照了一张,然后盛家兄弟四个照一张,小姐妹俩照了一张,最后,盛新华自己还单独照了一张。 快六个月的盛新华,已经可以坐着了,不过大家伙儿都挺担心。 所以特地弄了块台布蒙在椅子上,周青岚蹲在椅子后面,小心的抓着儿子衣服。 小新华端端正正坐在椅子上,朝着镜头笑了笑,照相师傅眼疾手快,抓拍下这一刻。 照完相,盛希平过去跟照相的师父说了声儿,多洗几张照片。 照相师父在登记的本子上,记下了盛希平的姓名,照了几张照片,要洗几张,然后收了钱。 并且告诉盛希平,大概得十来天之后,上大碱场队部来取照片。 盛希平应了声儿,把钱递给照相师傅,一家人这才高高兴兴的往回走。 牛毛广季结束后,林场营林生产开始,这个就不用盛希平操什么心了,他现在是在保卫科上班,不需要上山干活。 正好这时候天麻苗顶着夏至出土了,盛希平有班就去上班,休息就去挖天麻。 工资照领,副业还不耽误,可比营林铲树苗挣的多多了。 今年西林河那边要修铁路岔线,林业局征调各林场的知青过去干活。 修铁路的活累,但是挣钱多,还管吃。 盛希安琢磨了一下,觉得合适,于是就报了名,去西林河修路去了。 这一修,就修到了老秋去。 十月末,工程结束,盛希安从西林河回来,带回来四百多块钱。 张淑珍数着钱,心里挺美,可一看又黑又瘦的二儿子,也是心疼的不行。 “正好,今早晨花花又送来一只狍子,我这就剁馅儿去,咱晚上包饺子吃。” 张淑珍说完,就要下地去忙活。 “妈,这都啥前儿了,你可别费那工夫,随便弄俩菜就行。” 盛希安看了眼墙上的钟,都下午三点了,现剁肉和面包饺子,这顿饺子得啥时候能吃上啊? “你就别管了,搁屋里帮我哄着新华就行,我来弄。” 眼瞅着十个月的盛新华,早就能满炕爬了。 张淑珍怕孩子爬到炕沿边儿,掉到地上摔着,恨不得眼睛不错珠的看着。 正好盛希安回来了有人照看孩子,她赶紧忙活吃的。 第三百三十七章 淘气包 十月下旬,林区的天气已经很凉了,天黑的也早一些。 下午四点来钟,学生们陆续放学,周青岚领着盛希泰和陈峰先回家。 一进门,盛希泰就闻到了一股子葱花和肉的香气。 “妈,晚上要做啥好吃的啊?我咋闻着有肉馅儿的味道呢?” 盛希泰背着书包就往东屋跑,一边大声问道。 张淑珍这会儿刚把肉馅和菜都剁好,往一起调馅子呢。 听见小儿子的话,张淑珍没个好气儿的说道,“吃吃吃,就知道吃,你二哥从西林河回来了,没看见啊?” “啊?”盛希泰一只脚刚迈进东屋门,往北炕上一看,可不是么?自家二哥回来了。 “二哥,哎呦,你可算回来了,想死我了都。” 说着,就把书包往炕上一扔,一下蹦到炕上,伸手就抱住了盛希安。 “哎呀,你可别大惊小怪的,吓着新华。我这才出去几个月啊,你至于这样么?” 盛希安性格内敛,可受不了弟弟的热情。 再说,他还抱着小侄儿呢,生怕盛希泰这突然的人来疯,吓着新华。 不想,那盛新华是個傻大胆儿,看见小叔扑过来,倒是把他乐够呛,坐在二叔腿上,咯咯儿直乐。 竟是把盛希泰那副样子,当好玩的了。 这时,周青岚和陈峰才走进东屋。 盛新华一扭头看见周青岚,立刻就不干了,努力从二叔怀里挣脱出来,手脚并用飞快的就爬到了炕沿边儿。 然后坐在那儿,朝着周青岚伸出小胳膊。“妈、妈。” 这小玩意儿七个来月就能往外蹦单个的音节了,不过那时候是无意识发出来的。 现在则是有意识的能叫爸、妈,偶尔能蹦出来个奶。 那天他说的时候,把张淑珍美的不行,一个劲儿说,没白哄孙子,小孙子会叫奶奶了。 周青岚把外衣脱了,上前一把抱住二十斤出头的盛新华,然后看向炕上坐着的盛希安。 “呦,老二回来了?哎呀,咋晒成这样儿?又黑又瘦的。 修铁路的活挺累吧?你看你,当初就说不让你去,搁林场多好啊?” 周青岚这个长嫂可以说很合格,家里不管小叔子小姑子,她都很关心照顾。 当然,盛希安等人对嫂子,也格外敬重。 “大嫂下班了?”盛希安笑呵呵的跟嫂子打招呼。 “还行,也不是那么累,锻炼出来就好了。林场活轻快,挣钱少,修铁路挣钱多。” 盛希安挠挠头,不好意思的笑了。 周青岚点了点头,抱着孩子往南炕这边看了眼,“妈,你这是要包饺子啊?” “嗯呢,老二从西林河回来了,你看他瘦的那个样儿,包点儿饺子给他补补。 正好咱家也有些日子没包饺子了,这阵子都忙,也没时间。” 张淑珍把饺子馅调匀,放到一边,然后去拿了面板放炕上,然后撒一层薄面,把面盆里的面扣在面板上,用力揉匀。 “嗯,咱还是八月十五包的饺子,到现在快一个半月了。” 周青岚点点头,把儿子放到炕上,让盛希泰和陈峰看着,她转身去外屋洗了手,过来帮婆婆揉面揪剂子。 正好,这时候盛云芳、盛云菲还有盛希康也进门了,几个人一看二哥回来了,都挺高兴。 再一看家里要包饺子,盛云芳盛云菲赶紧去洗手,过来帮忙。 张淑珍揉面揪剂子,盛希安、盛希康擀皮儿,周青岚和盛云芳盛云菲她们包饺子。 盛希泰和陈峰则是一边写作业,一边看着盛新华,主要是不让他往炕沿边儿上怕。 可盛新华这小家伙皮的很,一看南炕那边不知道摆弄啥,看样子像是很好玩的东西,这小子可就不干了。 朝着那边啊啊的就叫唤,非得要过去不可。 陈峰一看,这还了得?赶紧扔下笔,过去哄弟弟。 可盛新华一点儿也不领情,还是朝着南炕叫唤,看没人搭理他,这熊孩子就开始瘪着小嘴往外挤眼泪。 “盛新华,你给我憋回去,再哭,看我不抽你?” 周青岚一看儿子耍熊,气的沉下脸来,作势就要去揍孩子。 别看盛新华小,倒是很会看人脸色,一见妈妈不高兴了,那小子顿时就止住了哭声。 不过还是很委屈的表情,脸上还挂着两颗泪珠。 张淑珍一见小孙子那委屈巴巴的小模样,顿时就心疼起来。 “哎呀,那么点儿的孩子,你训他干啥?他想过来就过来呗,这么多人,还看不住他了?” 当奶奶就没有几个不疼孙子的,张淑珍也不例外,最是看不惯儿媳妇训孩子。 “老六,赶紧把新华抱过来,可别让他哭了,孩子哭多了上火。” 张淑珍看了老儿子一眼,发话道。 “妈,你可别惯着他了,这熊玩意儿可会看脸色呢,就得让他知道错了,才不敢胡闹。” 周青岚很是无奈,婆婆太疼孩子了,每次她一管孩子,婆婆都不让。 “你看你,多大点儿的孩子啊,他懂什么对错? 你可别为难他了,哄孩子哄孩子,不就是哄嘛。等他大了,你想怎么管我都不说啥。 他现在小呢,你就是揍他一顿也没用,不记事儿。” 张淑珍能咋办?既心疼孙子,又敬重儿媳妇,那就只能在中间和稀泥呗。 “老六,快点儿啊,把他抱过来我哄着,要不然等会儿他撕你作业本了。” 张淑珍见盛希泰不动弹,忙催促到。 说起撕作业本,盛希泰吓的赶紧就把小侄儿抱了过来。 自打盛新华会爬之后,家里这几个叔叔、姑姑的作业、书,没少遭他毒手。 这孩子经常趁着人家不注意,上去就是一下。 盛希泰刚把盛新华送到南炕上,这小子动作飞快的就朝着面板这边爬了过来,然后一伸小手,朝着盖帘上的饺子就抓。 得亏周青岚眼疾手快,一把抓住了儿子,把他拖到一旁。“你再给我捣乱试试?” 可能是有奶奶在身边,这小家伙有点儿肆无忌惮起来,努力扭动着身子往前爬,嘴里还啊啊的叫唤着。 张淑珍一看,这还行?赶紧把孙子抱过来,放在自己腿弯里。 “好了好了,不许胡闹啊,要不然你妈真打你,奶奶可管不了。”张淑珍一边说,手里还揪着剂子。 结果,一个没看住,盛新华就伸手抓了个面剂子,直接往嘴里塞。 有人说过,小孩子是通过嘴认识东西的,尤其像盛新华这个月龄的孩子,那真的是逮着啥都往嘴里塞。 一看孙子往嘴里塞面剂子,吓的张淑珍赶紧把面剂子抢回来。 “哎呦我的天嘞,你这手咋这么快呢?啥都能往嘴里放么?那面剂子是生的。” 张淑珍也是哭笑不得,这小家伙太能淘了,才会爬就这样,也不知道将来会走了,能作出什么花儿来。 本来,六个人配合挺好,饺子包的也挺快。 可盛新华这一过来,那简直了,一个娃整的六个人手忙脚乱,全忙活他去了。 幸好,就在盛新华戳破了好几个饺子、坐扁了几个面剂子,又整的自己一头一身白面之后,盛连成和盛希平爷俩总算回来了。 前些日子,上级临时调拨计划,松江河林业局支援唐山木材两万三千七百立方米。 任务下发给各个林场,林场紧急调集人手进山采伐。 盛连成依旧上山负责看发电机,盛希平被临时叫去山上调度营地,协助安排检尺、装车等事情。 时间紧任务重,林场安排工人两班倒,每天坐通勤车上下班,不需要住在山上。 今天正好爷俩都是白班,五点来钟下班回家。 一进家门,盛希平就看见他家大儿那一身白面了,“我的天,盛新华你要造反啊?瞅你造的这一身。” 这孩子不能要了,从头到脚都是面,咋收拾啊? 盛新华正淘呢,一听他爸的动静,立时转过头来,朝着盛希平就笑了。 “爸、爸。”一边叫着,小家伙手脚并用的就朝着盛希平爬了过来。 盛希平两步上前,抓起来儿子抱着就上了北炕。 “老六,快给我那个手巾来,哎呦我的天,这一身白面啊,要命了。” 盛希泰赶紧去外屋拿了条干净的手巾,递给盛希平。 盛希平拿着手巾,先给儿子擦擦头,再擦擦脸,然后打扑打扑身上,再擦擦手。 这么一收拾,好歹能看了。“你啊,你是真作,你妈咋不把你包饺子里头呢?让你再淘?” 总算拾掇干净了,盛希平哭笑不得的低头,在儿子脸蛋上亲了一记。 盛新华才不怕爸爸呢,见着爸爸那个高兴啊,拍着手,朝着盛希平啊啊的叫唤。 那意思,是想来个举高高。 这是他们爷俩每天必须玩的小游戏,盛希平下班进家门,必须先抱着儿子玩举高高。 举十下二十下的,直到把盛新华哄高兴了才行。 “你啊,鬼灵精一个,啥都明白,就是混蛋。” 盛希平笑着跟儿子又顶了个脑门儿,然后伸手把儿子举起来,举的老高。 盛新华一点儿也不怕,反倒是咯咯直乐。 就这样,盛希平抱着儿子,连着举了十几下高高。 二十来斤的小胖娃,连着举,真得需要点儿体力。得亏盛希平年轻力壮,换个人,估计得累够呛。 盛新华总算玩高兴了,不再嗯嗯的催着盛希平举高高,然后盛希平就抱着儿子上炕坐着,看盛希泰和陈峰写作业。 盛新华一看笔和纸,又来能耐了,朝着陈峰的课本就爬去。 得亏盛希平留着心眼儿呢,食指勾着儿子的后脖领子,盛新华往前一爬,发现爬不动了,于是回头就朝着他爸啊啊。 盛希平自然不能松开,只朝着儿子笑笑。 “你给我消停会儿,你哥写作业呢。他们的书本都让你撕几回了?你还想咋地?” “老六,小峰,你俩写完没有?快点儿写,写完了收起来,要不然他又得撕你俩书本了。” 盛希泰和陈峰都写的差不多了,剩下最后这点儿,也顾不上工整不工整,赶紧划拉完拉倒。 就见俩人下笔如飞,一会儿就把作业写完了,然后赶紧收拾了书本、笔、尺等东西,装到书包里,然后挂墙上。 “来,弟弟,哥哥陪你玩。” 陈峰收拾完东西,凑到盛希平和盛新华跟前儿,摇晃着拨浪鼓逗盛新华。 这年月没多少玩具,那拨浪鼓还是盛希泰小时候玩过的呢。 盛新华虽然每天都玩,倒是也没玩腻了,见哥哥拿着拨浪鼓摇晃,他就伸手一把抓过来。 现在盛新华手上已经有些力气了,拨浪鼓拿在手里挺稳的。 不过他还没掌握技巧,学不来陈峰摇晃拨浪鼓的动作,只在手里瞎晃悠几下,偶尔弄出个动静来,反正也挺高兴。 趁着盛希平哄孩子的这会儿工夫,南炕上众人都加快了速度包饺子。 盛连成也洗了手,过来帮忙当饺子腿,一边捡饺子,一边跟盛希安唠嗑。 问问二儿子在西林河干活的情况,也打听一下这几个月挣了多少钱。 “哎呦,那你这一个月一百多,还管吃,挺好的。到底是长大了,都能挣钱喽。” 盛连成一听儿子挣了四百多块钱回来,也十分欣慰。 儿子慢慢都大了,能挣钱了,家里的日子,也会越来越好的。 说话间,饺子也包的差不多了,于是赶紧去刷锅烧水,等水开了煮饺子。 不到六点,饺子煮熟捞出来端上桌,一家人围坐桌边,吃着热乎乎香喷喷的饺子。 盛新华从六个月开始就适当添加辅食了,这娃泼实,啥都吃,张淑珍伺候的也用心。 从一开始的鸡蛋糕小米粥,渐渐的就是各种肉末、鱼肉掺在粥里,到现在的烂面条、烂馄饨,每天都换着花样儿的做。 盛新华六个月的时候出了俩下牙,之后又出了俩上牙,现在一共是上下八颗牙,上面还有两颗,正要冒头。 有牙,吃东西就不费劲,张淑珍把几个饺子用凉水拔了一下,免得太热烫到孩子。 饺子用小盘装着,放在盛新华面前,这娃直接伸手抓过来一个就往嘴里放。 周青岚一看,赶紧拦着点儿,不让他把整个儿饺子都塞嘴里,只让他咬下来大概三分之一。 好吃不如饺子,别看娃小,一样也知道好歹,这饺子,盛新华吃的可香呢。 没多会儿,嘴里那点儿就吃完了,他就把着妈妈的手,又是一口,咬下来三分之一,继续嚼啊嚼。 “这孩子可真泼实,小不点儿就自己吃饭了。 我记得你们几个小时候,都得我嚼了东西喂呢。” 张淑珍看看孙子,再看看儿子闺女们,感叹道。 “那时候家里也没啥好吃的,大人吃啥,就嚼点儿喂你们,就这么把你们给养大了。” 第三百三十八章 貉子 松江河临时调拨的这两万多立方米木头,经过各林场工人一个月多月的紧张工作,终于完成。 一车车载着东北林业人祝福和期盼的木头,顺着铁路线,日夜不停的运送到目的地,对灾后重建工作,起到了非常大的作用。 这一拨任务完成后,所有人都下山休息了几天,接着,林场冬运生产,又要开始了。 由于盛希平、陈维国等人都招了工成为正式工人,不能再回知青队。 加上知青队人数众多,挣钱也多,还年年得先进,其他几个工队都不服气。 所以今年林场决定,将知青队打散,分到各個工队去,跟老工人们一起工作。 “希平,你看你今年冬天是进工队干活呢?还是留在保卫科? 你要是进工队的话,今年就不能当工队长了,得从拖拉机助手干起。” 王家川刚给一线工人开完会,又来找盛希平,问他的意见。 以前,知青队是独立工队,盛希平当队长。 如今他招工成了工人,就得照着正式工人的流程来办,新招工的人,都得从最底层开始干,不可能一上来就让他当什么工队长。 盛希平通过了拖拉机手的培训,有证,但是第一年当工人,必须从助手开始干,干的好了,明年才能提拖拉机手。 盛希平在保卫科算临时借调,按正理冬运开始,盛希平就得回工队去。 但王家川比较向着盛希平,就过来征求他的意见。 盛希平一听这话,沉默了会儿。 从心里讲,他真不乐意回工队去,要是回去还当队长,能挣的多,也无所谓了。 可他回去得从拖拉机助手开始干,那活又脏又累,挣的还少,盛希平是从心里不太乐意。 是,拖拉机助手这个活有前途。 干好了过几年有可能会提到生产调度,再往上升一升,指不定还能当生产场长。 可那几率多低啊?盛希平并不报太大希望。 保卫科的工作其实挺好,清闲不累,空闲时间还多。 从开春到这时候,盛希平得空了就进山,或是挖天麻、放山,或是打猎,划拉了不少钱呢,比他在山上当工队长挣的多好几倍。 而且,冬天可是打猎的好季节,往年一到冬天盛希平他们就得上山伐木,错过了好多机会呢。 盛希平心里盘算着,怎么都觉得上山去当啥拖拉机助手不划算,不如在保卫科得了。 “叔,我还是在保卫科吧,山上也不缺我一个拖拉机助手,我觉得我在保卫科能发挥更大价值。” 盛希平看了看王家川,试探的说了句。 其实不管保卫科也好,工队也罢,都那么回事儿,指着那点儿工资过日子,几辈子也别想攒下大钱。 盛希平都想好了,等着过几年政策一放宽,他就办停薪留职,想办法做买卖去。 重生一回,总不能还比上辈子过的差吧? 这工作也不是啥铁饭碗,过几年林子少了,他们这些工人,一样也得自谋职业去。 既然早晚都得出来干,为啥不提前打底儿呢? 趁着改革开放的风口,干点儿啥不挣钱啊?还非得在林场工队,挣这百八十的? 王家川一听就笑了,“我就猜啊,你是想在保卫科。 唉,其实这两边各有各的好处。 你要是进工队吧,级别提的快,工资涨的也快,就是累。 保卫科清闲,就是工资没那么高,而且评级也费劲。 也行,你留在保卫科,正好还能照顾照顾家里,要不然你们家爷三个都上山驻勤,家里大事小情的没个人做主。” 林场工队那么多人,不差盛希平一个,以盛希平的本事,在保卫科也能发挥不小的作用。 所以,王家川并不纠结这些,只要盛希平决定了就好。 今年闰了个八月,但是冷的挺早,十月二十八号,农历九月初六,前川林场这边就下了第一场雪。 林场开会决定,十一月二号,今年的冬运正式开始。 一如往年那般,十一月二号早晨起来,林场开了冬运誓师大会,接着全场上下敲锣打鼓,欢送一线工人上山驻勤工作。 这一次,盛希平没在通勤车上,而是在送行的队伍里。 “老大,你今年不上山,家里的事情就多操点儿心。 这样正好,我和老二在山上也能安心。”临上车前,盛连成嘱咐儿子。 “爸,你放心吧,一切有我呢,你们就安心在山上干活,得空了我领着老三老六他们上山去看你们。” 盛希平点点头,这些事儿不用父亲叮嘱,他也知道自己该干啥。 一线工人集结完毕,都上了通勤车,车后头还有几节霸王圈、送人斗,里面装的都是后勤各类物资。 时间一到,前面吹响哨子,通勤车发动,咕咚咕咚驶离了小火车站,往大山深处的施业区行去。 送行的人站在原地,用力挥动着手臂,直到通勤车越走越远,再也看不见了,众人这才三三两两的扭头离开,各自回家。 盛希平留在保卫科,这边工作轻松,闲暇时间很多。 落雪以后,又是进山打猎的好时机,盛希平自然不会错过。 陈维国、王建设等人都上山驻勤伐木了,保卫科那几个人呢,盛希平领他们进山打过几次猎,总觉得不太合把。 打猎讲究的是人齐心马合套,心不齐勉强凑一起打猎,一旦出现什么意外,就会有危险。 所以盛希平基本上都是单独行动,一个人带着狗进山,遇见猎物就打,遇不上就下套子。 有时候狗连着上山累了,盛希平就自己进山去遛套子。 赶上白班就早晨四五点钟出门,七八点钟遛完套子回家,吃口饭该上班上班,啥都不耽误。 赶上夜班正好,晚上在场部睡觉,白天啥都不耽误。 这天早晨,盛希平没领狗子,自己背着枪进山了。 他在一片二茬林子里,用冻青和盐水做诱饵,周围下了套子,打算套个狍子或者鹿啥的。 入冬后天气越来越冷了,肉食能冻住,盛希平打算多攒点儿,不光自家吃,也给周明远那儿送去些。 冬天,动物都缺盐分,别看是盐水冻的冰,那些野生动物也能闻到味儿吸引过来。 更不要说,还有冻青这等美味,双重叠加,那绝对是鹿和狍子的最爱。 所以盛希平信心满满,以为这一次肯定能有所收获。 可是等他翻山越岭好不容易来到之前下套子的地方,却只见到地上一片血迹,原本应该被套中的狍子,却是不翼而飞了。 “草,什么玩意儿偷了老子的猎物?” 盛希平一看眼前的情形就知道了,这肯定是什么野兽,把套中的猎物给咬死带走了。 可究竟是什么呢?地面上只有血迹和拖行的痕迹,野兽的足迹都被拖行的痕迹盖住了。 这家伙看起来很狡猾,竟是一点足迹都没留下。 “我特么还就不信邪了,今天非得看看,是什么玩意儿敢来偷我的猎物?” 盛希平气的不轻,直接摘下枪,端枪在手,沿着拖行的痕迹一路往前追。 盛希平早晨四点来钟从家里出来的,大概走了一个钟头到这边。 东北的冬天昼短夜长,此刻天也就是刚蒙蒙亮。 盛希平的视力很好,地面上又有血迹,追踪起来倒是不费太多劲。 就这样,盛希平沿着那血迹和拖行痕迹一直往前追,翻过一道山梁往下,远远看着前面一处乱石杂草之中,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动。 盛希平伏低身子,小心翼翼的避开树枝杂草,尽量不发出半点儿声音,悄悄地往前走。 离着近一些了,依稀可以看到,在杂草丛中,有两只乌棕色的东西,好像不太大,也不知道是什么。 盛希平端着枪,慢慢又往前靠近一些,然后瞄准杂草丛,勾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杂草丛中两只乌棕色的动物其中一只,脑袋被打碎,另一只,则是发出凄厉的叫声,扭身就跑。 盛希平拿的是五六半,以他的枪法,还能让另一只跑了? 那家伙一动,盛希平立刻勾动扳机。 那小玩意儿圆滚滚的身子挺胖乎,跑的不快,盛希平这一枪,又是打在了小东西的脑袋上。 那小玩意儿身子往前一栽,就不动弹了。 盛希平收起枪,快步走到近前,仔细打量地上这两只小兽。 这玩意儿体长一尺半到二尺,看上去也就十来斤沉,体型短,肥嘟嘟圆乎乎的身子,比狗或者狐狸小。 半自动的枪威力太大,把脑袋都给干碎了,要不然,应该能看见这小东西脸上有两块类似海盗的面罩那种圆斑,跟浣熊很像。 貉子,也就是一丘之貉的那个貉,犬科貉属,皮毛丰厚柔软,是仅次于貂皮的上等皮料。 这东西的皮毛留着做帽子、围脖,那才暖和呢。 貉子是一夫一妻制的动物,通常两只一起行动。 一般时候,会栖息在林中开阔、接近水源的地方。杂食,吃鸟类、小型哺乳动物还有水果等。 有的说貉子冬天也冬眠,实际上它是懒,贪睡而已,饿了也会出来觅食。 貉子冬季会找洞穴居住,但是自己不挖洞,经常是找獾子废弃不用的洞穴。 或者,秋天时赖在獾子洞穴外,给獾子当土车子。 就是仰着肚皮朝上,獾子扒了土都放在貉子肚皮上,然后獾子叼着貉子尾巴给它拖出洞外把土倒掉。 别以为貉子是好心,实际上这玩意狡诈着呢。 秋天的时候充当土车子帮獾子干活,獾子就会在洞里单独挖个房间给貉子。 然后,等冬天獾子冬眠睡熟了之后,貉子会扒土,把獾子居住的洞穴堵住,活活把獾子憋死。 然后,貉子在一只一只的将死獾子拖出来吃掉。 盛希平以前跟刘长德他们上山抠獾子的时候,就遇到过一次。 用尖镐刨开獾子洞,能看到里面每隔一段路就是一大堆土,把洞穴出口堵死。 刘长德说,那就是貉子干的好事儿。 不光如此,冬季捕猎困难的时候,貉子还会盯上猞猁和狼的食物。 其实猞猁和狼都是貉子的天敌,偏偏这种小东西就有那个胆子。 等猞猁或者狼吃过食物后,它们跟着去捡点儿残渣剩饭来填肚子。 一只狍子三四十斤,这么两只小家伙肯定拖拽不动。 所以,盛希平猜测,这俩应该就是来捡剩饭的,结果被盛希平遇上,丢了命。 行啊,一只狍子,换了两只貉子,不亏。 盛希平扭头看了看半截藏在雪堆里,被掏空了内脏,还剩下一些肉的狍子。 感觉,这应该是猞猁干的。 一只大狍子,猞猁一次肯定吃不完,所以多数会找个隐蔽的地方用雪埋起来。 等着下次再来吃,只是没想到,这猞猁前脚刚藏了狍子,后脚就被俩貉子给偷了。 盛希平没动那狍子,只弯腰将两只貉子捡了起来,然后背上枪,往回走。 这一趟挺顺利,回到家刚刚七点。 “妈,我今天打死了俩貉子,等会儿扒了皮阴干着,有空了熟出来,做帽子啥的挺好。” 盛希平进门时,家里上学的上班的都走了,张淑珍把盛新华放在了一个大花筐里玩,她正收拾刷碗呢。 “哎呦,今天回来的早啊,饭菜都在东屋锅里放着呢,你赶紧吃点儿去。” 张淑珍一见儿子回来了,也顾不上看啥貉子獾子的,放下手里正刷的碗筷,转身就要给盛希平端饭。 “妈,不急,我先把貉子皮扒了再说。” 盛希平拦下张淑珍,左右他已经沾了手,索性先把俩貉子扒了皮处理干净再说吧,吃饭不着急,他八点才上班呢。 大花筐里的盛新华,一见爸爸回来,立时高兴起来,朝着盛希平就喊。 “爸、爸。”给小家伙急的啊,扶着花筐的沿儿,一下就站起来了。 “哎呦喂,你爸还有活要忙呢,你着啥急啊? 来,奶奶抱着,你可别淘气了,当心从里头栽出来。” 那花筐是柳树条子编了,以前装土豆、地瓜等东西用的。 花花来盛家的时候,没地方安置,就把这花筐拿进屋,垫上草和棉垫子,给小黄和花花几个住。 花筐挺大,沿儿的高度正好在盛新华腰那里。 按正理来说,盛新华这个时候还没那么大本事,从里面出来。 但张淑珍怕盛新华在里头可劲儿折腾,把那花筐给整歪了,再把孩子扣里头咋整? 张淑珍不想小娃娃看见那些血糊淋啦的东西,所以就把孩子抱进了屋里去。 盛希平也趁着机会,赶紧给那俩貉子扒皮。 这种用皮毛的动物,一般都是从嘴开始往下扒,手艺好的人,正好扒出来一个筒儿。 然后把里面塞上谷草啥的撑起来慢慢干透,或是拿去卖,或是自家熟了皮子做点儿啥都行。 其实打这种小动物,不应该用五六半。 应该用老式猎枪,装黄豆大的子弹就行,那个威力没这么大,不至于把皮子破坏了。 这也就是盛希平枪法不错,一枪爆头,这要是一枪打貉子身上,这皮子基本就废了。 第三百三十九章 蹲守猞猁 盛希平动作麻利的将两只貉子扒了皮,都收拾好之后,拿到仓房先挂起来。 之后回屋洗了手,端饭出来吃饭。吃完饭,顺手把碗筷都刷了,这才进屋哄孩子。 盛新华现在能睡整晚觉了,晚上八点多快九点睡,早晨六点醒。 吃过饭玩一会儿,从八点能睡到十点左右,下午还有一觉,从两点睡到四点。 正好,盛新华睡觉,盛希平穿戴妥当了去上班,张淑珍在家里可以收拾收拾屋里屋外,做点儿针线活啥的。 保卫科的工作是分白班夜班的,盛希平喜欢上夜班。 晚上在场部值班,头半夜出去转两圈没啥事儿就睡觉,后半夜一两点再起来转一转,回来继续睡。 白天下了班回家,还可以领着狗进山去打猎,干啥都不耽误。 白班也行,早晨到场部来,先去跑个操转两圈,偶尔会练练打靶,然后就在办公室里。 有人来办事就干活,没人来,他们就喝茶水看报纸,再不然找个地方一窝,该睡觉睡觉。 就这日子,不比去山上出大力抬木头强百倍啊? 虽说工资是不高,可架不住副业挣的多啊,有本事的人,谁指着那点儿工资过日子? 林场就在山窝子里头,木头有的是,办公室里盘着炉子,可劲儿往里扔柴火,烧的屋里暖暖和和。 白天大家伙儿在办公室喝喝茶吹吹牛,到点儿了就下班回家。 “妈、媳妇,我今晚上还要进山一趟,想去蹲那只山狸子。” 盛希平下班回家,进门摘下帽子、脱了大衣,回头一看南炕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于是坐下来一边吃饭,一边说道。 “晚上进山啊?能行么?这时候山里太冷了,再说,晚上山里多危险啊,你可别去了。” 周青岚已经从婆婆那里得知,盛希平早上拎了两只貉子回来的事儿,他担心盛希平的安全,不想让他上山去。 “没事儿,那边离着咱林场也不算远,这时候天气还行,晚上能受得了。 我必须得把那山狸子弄死,要不然我下套子,它肯定还偷。” 盛希平这脾气,他认准的事情必须办,要不然晚上他都睡不好觉。 “你自己能行么?要不然,让希康陪着你吧?你俩一起做個伴儿,我们在家也能放心点儿。” 张淑珍知道自家儿子啥脾性,所以没劝,只说是让老三跟着,互相有个照应。 “不用吧,老三明天还得上学呢,晚上也不知道能不能等到那猞猁,估计得半宿。 他还小,别跟着我去山里一晚上,再冻出个好歹来。” 盛希平瞅了眼三弟,摇摇头,这小子没吃过多少苦。 晚上山里野兽呜嗷叫唤,再加上北风吹的树林子呜呜作响,鬼哭狼嚎的,就盛希康这样的,别吓尿了。 “没事儿,我多带点儿子弹,拿着手电筒啥的,尽量就蹲前半夜。 要是前半夜那猞猁不来,我就回家。” 猞猁跟豹子一样,有藏食物的习惯,只是豹子把食物藏在树上,猞猁一般把食物藏在草丛或者雪堆里。 昨晚不知道什么时候,那猞猁偷走了狍子,吃了一部分之后,剩下的藏了起来。 盛希平估计,这家伙今晚上肯定会去找它藏起来的食物,他就蹲守在附近,争取把这家伙打死。 一张猞猁皮能卖好几百块钱呢,真要是运气好,这不是挺大一笔进账么? “哥,我没事儿,现在学校功课也不紧,再说就一晚上,我能坚持住。” 刚才张淑珍说,让盛希康跟着进山的时候,盛希康还挺期待的。 他从来没在山里过夜,就觉得那一定很刺激很有意思。 还没等他开口呢,盛希平就直接拒绝了,盛希康就有些失望。 趁着大哥说话的空档,他赶紧表明态度,试图再争取一下。 “不用,你在家吧,咱爸和老二都在山上,我又进山里去打猎。 晚上就咱妈和你嫂子领着他们几个,家里没个人照应也不行。” 盛希平摇头,说啥也不能同意盛希康跟着进山。 盛希康见大哥态度这么强硬,再说哥哥说的也有道理,无奈只能丧气的哼了声,算是答应了在家。 吃过晚饭,盛希平就开始收拾东西了。 这两年没少打狍子,家里攒了好多狍子皮,除了做狍皮褥子之外,盛希平还让张淑珍做了皮袄皮裤啥的。 熟好的狍子皮很柔软,保暖隔凉的效果非常好,这大冷天的进山,该准备的必须准备好了。 盛希平把里面裤子打好绑腿,然后套上棉裤,再套上狍皮裤,上衣棉袄外头,也是套上狍皮袄。 然后背着狍皮褥子、手电筒、枪、子弹、电池等需要用的东西,七点多钟,就从家里出来了。 十一月八号,农历九月十七,正是大月亮地,月光映着雪地,外面并不黑。 盛希平也没打手电筒,就这么沿着早晨走的那条路,进了林子。 晚上走夜路进山,总归是比不得白天那么快,盛希平七点左右进林子,八点半多了才到猞猁藏狍子的地方。 盛希平没走太近前,只用手电照了照那狍子的尸体,看起来跟早晨的时候没太大变化。 十一月初刚入冬,白天有太阳照着,温度没那么低,狍子肉也就是勉强冻上。 不像十冬腊月那样,放外头一夜冻得邦邦硬了。 狍子尸体没太大变化,就说明那猞猁白天没来。 盛希平白天没带走狍子尸体,就是打算晚上来蹲猞猁的,所以当时就打量好了四周,附近地形都在心里呢。 此时,盛希平找了个距离狍子尸体五六十米远,一棵大树桩的后面。 然后把狍皮褥子一半铺着跪坐在上面,一半搭在自己后背上挡风。 那树桩不到二尺高,正好将五六半架在上面,这样不用一直端着。 枪管前面,盛希平用烟盒里面的锡纸包了一圈,这样有助于瞄准。 就这样,盛希平静静地躲在树桩后面,一动不动,呼吸也尽量保持平稳轻微,以免惊动了猎物。 夜晚的山林,充满了各种诡异的声响,呜呜咽咽的混杂在一起,心理素质差的人,真受不了这种氛围。 好在盛希平心理够强大,对此毫不惧怕,只一心一意的盯着前面,随时留意周围的动静。 寂静的寒夜里,每一分每一秒仿佛过的很慢。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忽地,林间好像有细微的响动。 盛希平心头一凛,立刻打起精神来,凝神注视前方。 月色下,一道轻灵的影子,以极快的速度从远处飞掠而来。 可是当它扑到近前时,却并没有直接上前,去啃食狍子的尸体,而是纵身一跃,跳到了附近的一棵树上。 夜色下泛着黄绿色光芒的眼睛,十分谨慎的打量着四周。 这家伙趴在树上一动不动,愣是等了十多分钟。 在确定周围没有危险后,这才从树上一跃而下,扑到狍子尸体上,大口啃食起来。 初冬时分,夜里温度也没到特别低的程度,那狍子肉虽然冻了,在野兽的利齿下,倒也不算难啃。 躲在树桩后的盛希平,就听见前面传来一阵阵呜呜的声音。 到此时,终于可以确定,对面在进食的,就是山狸子。 好像猫科动物进食的时候,都会发出呜呜的声响,来警示周围。 盛希平没看表,只在心里默默数着数儿,大概等了三四分钟,那山狸子已经全然放弃警惕,一心进食了。 盛希平动作非常麻利的摘了手套、拉下枪栓,端枪上脸、勾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接着,对面传来哇的一声惨叫,一道影子纵身跃起,便要逃窜。 盛希平丝毫不乱,再次勾动扳机,又是一枪。 正在半空的影子,扑通一声坠落在地,似乎抽搐了两下,便不再动了。 盛希平从树桩后起身,活动了下腿脚,然后端枪朝着影子跌落的地点走去。 来到近前,打开手电筒,一只体长差不多一米,毛色灰粽,带深色斑点,尾巴粗短,长得像猫的动物,此刻正一动不动的躺在地上。 盛希平抬脚踢了踢那只山狸子,一点儿也没有反应。 盛希平蹲下来,翻了下山狸子的尸体,有一枪打在了这家伙的肚子上,另一枪打在了脑袋上。 还行,虽说皮毛有点儿损伤,但不严重,应该能卖个好价钱。 “让你偷我的狍子,这回好了吧?连命都搭上了。” 盛希平嘟囔一句,弯腰拽起山狸子尸体,将其拖到狍子尸体附近,然后又把狍子尸体从雪地里拽出来。 那狍子虽然被山狸子和貉子吃了不少,但还剩下一半呢,盛希平打算拖回家去,喂狗。 他费了这么大工夫上山,自然不能浪费,该带回去的,就不能剩下。 盛希平拖着狍子和山狸子,来到了他刚才躲着的位置,翻找出一根绳子,将两只猎物捆扎到一起,等会儿拖着回去就行。 接着,他又把狍皮褥子收起来,用绳子捆扎好背着。 五六半拉上枪栓,背在右肩上。 其实这背枪吧,也有说道,斜挎着背省心,枪不会往后坠,但是往下摘费事。 直接单间背,那枪托沉,走着走着就往后坠,但是遇到事情摘枪容易。反正是各有利弊吧。 但盛希平进山里,多数时候都是右肩背枪,一旦遇上危险,可以迅速做出反应。 一切收拾停当,盛希平就拖着猎物往回走。 这一天打了两只貉子、一只山狸子,收获着实不小。 盛希平心里高兴,别看背着东西又拖着猎物,依旧脚步轻快,丝毫不觉得沉重。 可走着走着,盛希平忽然觉得不对,背后直冒凉风,心里发毛,好像背后有什么盯着自己的那种感觉。 盛希平没敢停下来,只是把绳子从右手交到左手。 然后右手拇指扣住枪的带子,顺势向上一滑,直接把枪摘下来。 与此同时,左手的绳子扔掉,握住枪托,抬手拉下枪栓,直接转身瞄向身后。 距离盛希平身后,不足百米远,有两对泛着诡异绿光的眼睛,正幽幽地向这边看过来。 是狼,两只夜晚出来觅食的恶狼。 它们被血腥气吸引过来,原打算偷偷地跟在盛希平身后,找机会偷袭,然后饱饱的美餐一顿。 不想,还没等它们找到机会,就被盛希平发现了它们的存在。 跟踪被发现,两只狼恼火不已,仰起头,朝着天空发出哦哦的声音来。 狼的叫声出气小回气大,在夜色的映衬下,越发瘆人,让人听了不由得汗毛竖起。 盛希平心头一凛,这两只狼估计是被狼群派出来的探子,它们的叫声,很可能是向狼群传递讯息。 这山里的狼,前次春猎的时候,被盛希平等人杀死了不少。 不过今年开春林场和大碱场都没再进行春猎,狼群很可能又繁殖了起来。 盛希平猜不到这狼群究竟有多大,眼下也不是探究这个的时候。 两只狼既然发现了他,又往回传递消息,弄不好一会儿狼群就到了。 虽然盛希平今晚进山,带了两包子弹,可夜晚是狼群等夜行猛兽的天下。 一旦被狼群包围,就算有再多的子弹,也不敢保证就能将狼群都打死。 万一子弹用完,那可就危险了。 想到此处,盛希平一咬牙,直接勾动扳机,朝着对面的狼就开枪。 枪膛里装了十颗子弹,刚才打山狸子用了两颗,还剩八颗。 就见盛希平枪不下脸,连续勾动扳机,一口气将八颗子弹都打了出去。 这要是换成老式儿火枪,或者是十六号枪,今天就麻烦了。 幸好盛希平带的是五六半,八颗子弹连续不断射出,对面的两只狼根本没来得及闪避,就中枪倒在了地上。 盛希平不知道他这几枪打中了狼哪里,也顾不上去查看,这时候他得赶紧把枪里装上子弹。 得亏他进山带的子弹多,从大皮袄的兜里掏出子弹,按入弹夹中,接着回手拉出弹夹,拉下枪栓,十发子弹上膛。 远处那两只狼应该是死了,没再发出动静,盛希平也懒得再理它们,只弯腰捡起绳子,拖着猞猁和狍子快步往外走。 还没等盛希平走出二里地呢,就听见远处哦哦的狼嚎声。 这一次,似乎不是一两只,听那动静,怕是得有十来只狼了。 盛希平脚步不停,继续往前走,这时候,就是能走多远走多远。 狼群不追上来就罢了,若是追上来,反正他的枪也不是吃素的。 就这样,盛希平又往前走了一段路,那狼嚎声也越来越近。 很显然,这些记仇的家伙,顺着血腥气追过来了。 此时已经十点多了,月亮升起来很高,盛希平借着月光打量周围,并没有发现特别有力的地形。 不过,这边倒是有不少红松树。 盛希平灵机一动,将猞猁和狍子的尸体扔在树下,他背着枪爬上了松树。 第三百四十一章 盛新华和花花 花花的归来,让盛家的这个早晨格外热闹。 原本每天都睡到六点多,得张淑珍三催四请才肯起床的盛希泰和陈峰俩人,听见外屋的动静后,不用谁叫,一骨碌就从被窝爬出来,找花花玩去了。 吃过早饭,这几个还恋着花花不肯走呢。 要不是周青岚瞪起来眼睛挨個儿训,那几个今早晨肯定迟到。 “妈,那我们先走了啊,中午我们回来一起做饭。” 周青岚跟张淑珍打了个招呼,又亲亲儿子,这才领着几个小的出了门,直奔学校。 盛新华见妈妈走了,赖唧唧的不乐意。 盛希平一看,干脆就抱着儿子出来看大老虎。 盛新华见过自家的狗,也见过邻居家的猫,可从来没见过老虎。 这冷不丁见着那么大一只猫,可把他高兴坏了,拧着身子就往花花那里挣。 “花花,这是我家儿子,叫盛新华,哎呦,你俩这名儿还有点儿像啊。” 盛希平抱着儿子蹲在花花身边,笑呵呵的说道。 将近一年时间,花花始终在野外生活,山林里环境严酷,处处充满了危险。 花花未成年,还是只幼虎呢,为了适应野外的生活,必须随时随地保持警惕。 但是盛家不一样,这里是花花从小生活的地方,也是最能让它放心的所在。 所以回到盛家的花花,非常放松,就那么懒洋洋的趴在地上。 刚才几个孩子那么闹腾,花花都没起来,就趴在那儿由着孩子们揉搓。 这会儿盛希平抱着孩子过来,花花两条前腿支起来,算是半坐着,然后伸头往盛希平怀里闻了闻。 没断奶的娃娃,身上都有股子奶香味儿。 平常人可能闻不着,但是对于动物,尤其是猫科动物来说,这味道十分明显。 有人说猫这种动物尊老爱幼,尤其喜欢家里的小孩子,后来有人说,猫比较喜欢小孩子身上的奶香气,所以很乐意跟孩子亲近。 而且大多数猫,不管家里孩子怎么折磨它们,猫对孩子的容忍度相当高。 这种说法有没有科学依据很难说,但是花花的表现,很显然是特别喜欢盛新华。 在闻了闻盛新华之后,就用大脑袋轻轻的拱盛新华两下。 盛新华高兴的手舞足蹈,这娃的小手可快当了,一把就抓住了花花头顶王字那块皮毛。 “哎呦喂,你个熊孩子,怎么还抓花花的毛呢?不行,快松开。” 盛希平一看吓的够呛,花花再温顺,那也是森林之王啊,哪有上来就抓老虎脑瓜皮的? 这不是老寿星吃砒霜,活腻歪了么? 盛希平赶紧抬手,哄着儿子把手松开,然后教他,用手去摸,而不是抓。 整个儿过程,花花一点儿反应都没有,只眯着眼睛,呜噜呜噜的发出声音,好像很享受的模样。 “哎呦喂,你快把孩子给我吧,新华那手没轻没重的,再给花花薅疼了咋整啊?” 张淑珍刚收拾完桌子,一出东屋就瞧见盛希平爷俩正玩大猫呢,张淑珍赶紧上前来,将小新华抱走。 “你赶紧把那狼皮啊、猞猁皮啥的都扒了处理干净,那些肉能吃就留着吃,不能吃干脆就喂花花或是喂狗都行。 等会儿你又该上班了,别耽误正经事儿。” 小新华心不甘情不愿的被奶奶抱进东屋,一边走,小家伙嘴里不停啊啊的叫唤,小手更是朝着花花的方向挥动着。 那意思,他还没稀罕够大猫呢。 地上趴着的花花,这时候也不趴着了,跟在张淑珍身后就进了东屋。 张淑珍坐在炕沿上,花花就挨着张淑珍趴着,不停用脑袋蹭张淑珍的腿,呜噜呜噜的叫着。 盛新华在奶奶怀里更不老实了,拼了命的朝花花那边挣,还想去跟花花玩。 “花花,你上炕吧,上炕陪着新华玩,他稀罕你呢。” 张淑珍一看这样,能咋办啊,只能把盛新华放到炕上,扭头对花花说了句。 花花小的时候,最爱上炕了,经常趁着张淑珍不注意,就跳到炕上跟盛希泰、陈峰他们玩。 所以这会儿一听张淑珍的话,花花站起来,前腿轻轻往炕沿上一搭,都没怎么用力,就上炕了。 花花上炕之后也没乱动,直接躺在炕上,露出肚皮来。 盛新华也不管那些,努力挣脱了张淑珍的怀抱,手脚并用的爬到了花花身边,直接挨着花花就躺下了。 小脑袋直接枕在花花的前腿上,竟是把花花当枕头使。 张淑珍摇摇头,坐在炕上瞅着这一虎一孩。 她可不敢离太远,眼下盛新华是挺老实,可谁敢保证他一会儿不淘气? 万一他作祸去抓花花的皮毛,把花花抓疼了,咬他一下咋办? 花花就算再怎么温顺,那也是野生的老虎啊,脾气还是有的,这可不敢大意。 张淑珍在屋里看着一虎一孩,盛希平在外屋赶紧把那猞猁和狼都扒了皮。 经过一晚上了,那肉果然都捂了膛,一股臭烘烘的味道。 家里不缺肉吃,索性就把这些肉都剁开,直接拿外面去,喂狗。 “花花,你饿了没有?出来吃肉。”盛希平站在东屋门口,招呼花花。 可花花根本就不理盛希平,依旧躺在炕稍,摇着尾巴尖儿,连动都懒的动。 “这懒猫,一回家你就懒成这样儿了。” 盛希平摇摇头,把肉放到盆里,啥时候花花想吃了再喂吧。 狼皮、猞猁皮都处理好了,暂时送到仓房里阴干。 忙活完这些,盛希平一看时间,不早了,他得去上班。 “妈,那我去上班了啊,外屋有肉,一会儿花花要是饿了,你就拿肉给它吃。” 盛希平站在东屋门口,伸头跟张淑珍说道。 “别让盛新华总搓揉花花,那是老虎,不是咱家养的猫。” 张淑珍朝着盛希平比了个嘘的手势,小声说道。“别吵吵,你儿子睡着了。” “啊?这还没到八点呢,睡觉了?”盛希平惊讶的往炕稍打量两眼。 果然,自家儿子躺在花花身边,闭着眼睛一动不动,睡着了。 “他今天咋一点儿也没闹呢?” 小孩子多数都闹觉,尤其是上午,周青岚上班之后,盛新华总要闹一阵子才能睡觉。 所以这会儿盛希平一看儿子安安静静睡着了,真挺惊讶的。 “今早晨估计是让老六他们给吵醒了,起来的早,再加上他稀罕花花,靠着花花就睡着了。” 看见儿子躺在花花身边,酣然入睡的模样,盛希平忍不住就笑了。 “没想到,花花还有哄娃睡觉的作用呢。 花花,辛苦了啊,外屋有肉,饿了一会儿去吃。我上班去了,中午回来看你。” 盛希平朝着花花招招手,穿上大棉袄往外走。 炕上躺着的花花一动不动,只是挣开了眼睛看看盛希平,尾巴梢摇晃了两下。 不知道的,还真以为它能听懂盛希平的话呢。 时间不早,盛希平不能再耽误了,于是穿戴妥当,跟张淑珍说了声儿之后,快步出门,直奔场部。 保卫科白天也没啥大事儿,早晨到场部交接一下,然后几个白班的绕着林场跑两圈巡逻,看看各处有没有异常。 之后就可以回办公室,喝茶吹牛看报纸了。 中午十一点半下班,回家吃饭,下午一点半回来上班,晚上六点下班。 等盛希平下班回家时,外头天色已经很暗了。 刚进了大门,就听见家里欢声笑语的,尤其盛希泰那嗓门儿,搁外面就能听见。 要是平常日子,盛希平下班回家,二郎神等狗子见了他都得哽唧一会儿,非得让盛希平哄它们玩一阵才可以进屋。 可今天,几条狗全都趴在窝里没出来。 盛希平一看就知道,花花这是还没走呢,二郎神它们怕花花,不敢出来嘚瑟了。 其实二郎神它们这反应都算好的了,要是别人家的狗见了老虎,能直接吓拉拉尿了。 狗子们不出来,盛希平也没逗它们,径直推门进屋。 外屋厨房里,张淑珍和周青岚正收拾饭菜呢。 东西屋两口锅都敞开了,热气蒸腾弥漫。 昏黄的灯光映着那些雾气,氤氲出由深及浅的橙色光晕,屋子里的一切看起来都有点儿不太真实。 “呦,老大回来了?正好,赶紧洗手吃饭吧。 顺道吆喝一声屋里那几个,那些熊孩子光恋着花花,连饭都不想吃了。” 张淑珍见儿子回来,笑着招呼他去洗手。 盛希平点点头,迈步进了东屋,就见花花蹲坐在炕稍,身后是炕琴。 盛新华一手扶着炕琴,一手扶着花花站在花花身边,盛希泰和陈峰几个,围坐在周围。 眼前这一幕,不知怎么就有种特别温馨的感觉。 盛希平心里特别后悔,这要是家里有个照相机该多少啊,就把眼前这一幕拍下来,这是多么珍贵的纪念啊。 第三百五十三章 鞋烧漏了 一放寒假,大部分孩子就放羊了,成天出去嘚瑟,不到吃饭的点儿不回家。 盛家这几个都大了,还算懂事儿,头几天抓紧时间先写作业。 这年月也没啥寒假作业的册子,老师就是留两本小楷,高年级的再留几篇作文、日记啥的。 作业不多,勤快点儿三五天就能写完。 盛希泰这回吸取了教训,也跟着哥哥姐姐们先写作业,等着作业都写完没啥心思了,他爱咋玩就咋玩,不怕挨揍。 陈峰更是不用说,他小,作业也少,很快就完成了。 写完作业之后,这俩小的就算彻底放飞自我了。 早晨吃完饭出去,不是放爬犁坡儿就是在河面上滑冰,要不然就是几个人凑一起打冰尜儿,反正他们有的是东西玩。 十冬腊月外头那么冷,这些孩子却一点儿也感觉不到,穿着厚厚的棉袄棉裤,带着棉帽子、棉手闷子,一個个冻的脸通红,玩的却特别开心。 就是有一样,天天晚上回家,那鞋都是湿的,得找地方烘干。 西屋倒是有火墙,可那上头光是盛新华的衣服、褯子啥的都摆不开,哪里还有地方给盛希泰、陈峰烘鞋? 所以这俩人的鞋,就只能放在外屋炉子或者灶坑跟前儿,慢慢烘着。 有一天,盛希泰他们在外头玩挖城堡捉迷藏的游戏,就是把场里几个大雪堆抠出洞来,藏在里面让别人找。 这一天下来,那鞋里头都灌进去了雪,大头棉鞋湿的呱呱透。 一回家,张淑珍就看见了,气的差点儿要揍盛希泰。 好歹大家劝着,盛希泰免了这顿揍,可是这鞋咋整? 盛希泰穿的这双,是入冬后张淑珍新给买的。 如今这年月,能有双新鞋过冬那就挺不错了,好多都是捡哥哥姐姐旧的鞋子,缝缝补补再穿一年。 盛希泰的鞋湿透了,要是晚上不烘干的话,明天就没鞋穿。 于是,这小子吃过晚饭后,就在灶坑门儿外面摆了两块砖。 然后把鞋侧着放在砖上,鞋口朝着灶坑里,想要通过灶坑的热度,尽快将鞋烘干。 平常时候,盛希泰和陈峰的鞋都只是湿了外面一层,没像今天湿的这么厉害。 盛希泰担心灶坑里这点儿余火不够用,于是趁着家里人不注意,又往灶坑里填了点儿柴火。 结果,晚上十点来钟的时候,张淑珍就闻着哪里一股烧胶皮混着糊味儿。 “这是哪儿出来的味儿啊?”张淑珍睡不着了,赶紧起来,点上蜡烛,循着味儿去找。 里屋没啥异常,于是张淑珍举着蜡烛往外屋去,结果一敞开东屋门,外屋地一股子呛人的味道,熏的张淑珍直咳嗽。 正好盛希平也察觉出不对了,于是起来查看。 “哎呀,这是啥东西烧着了?咋一股烧胶皮的味儿呢?” 西屋门一敞开,差点儿给盛希平呛一跟头。 他赶紧把西屋门关上,也顾不得查看是哪里传出来的味儿了,赶紧先把外屋门敞开通通风。 而这个时候,张淑珍举着蜡烛,已经来到了灶坑前。 “哎呀,这是谁的鞋?这咋都烧糊了? 败家的,咋就把鞋堵在灶坑门儿跟前儿呢?好好儿的一双鞋,烧了大半拉。” 张淑珍拿起鞋一看,气的就开始骂人了。 盛希平也凑过来,仔细看了下,不由得摇头。 那两块砖离着灶坑门儿太近了,灶坑里还有余火,烤干了鞋之后,把鞋带也烧着了,顺势烧了大半拉鞋。 看这鞋的大小,应该是盛希泰的。 盛希平都能认得出来,更别说张淑珍了,家里的东西,哪一样能逃得过她的眼睛? “盛希泰,你给我滚过来。”气的张淑珍也不管这是大半夜了,朝着里屋就喊道。 东屋里,盛希康、盛希泰、陈峰三个人睡在了北炕上,盛云芳盛云菲跟着母亲睡南炕上。 盛希泰睡的正香呢,母亲叫他也没听见,但是盛希康听见了,就赶紧把盛希泰叫醒。 “老六,快起来,咱妈叫你呢,你干啥了?” 盛希泰睡得正香呢,被哥哥叫醒,还以为天亮了,一个激灵就坐了起来。 正好这时候,张淑珍又喊了声儿,吓得盛希泰急忙从被窝爬出来,也没穿鞋,光着脚丫子就蹿到了外屋。 “咋了?咋了?”这会儿,盛希泰的脑子还是懵的。 “你说咋了?是不是你又往锅底坑里扔柴火了?你看看这鞋,都成啥样了?” 张淑珍把已经烧漏的鞋,扔在了盛希泰面前。 就这蜡烛微弱的光,盛希泰捡起来自己的棉鞋,一打量,顿时明白了,他把鞋给烤着了。 “哎呀,我的鞋,我的新鞋啊,我没鞋穿了。” 那鞋也不知道怎么烧的,连底儿都烤化了一半儿,想补都没法补。 盛希泰就这一双新鞋,却被他弄成了这样,不由得悲从中来,放声大哭。 “该,让你天天出去嘚瑟,这个家装不下你了,成天不着家,成天那鞋都呱呱湿。 这回好,没有鞋了,我看你还往哪跑?”张淑珍气的不轻,真想狠狠抽老儿子几下。 张淑珍这么说,盛希泰哭的更厉害了。 盛希平在旁边一看,这也不行啊,大半夜鬼哭狼嚎的再吓着孩子咋办? 再说了,鞋已经这样,就算揍盛希泰一顿,也没法复原。 盛希泰损失了一双新鞋,这教训已经够了,没必要再训他。 “妈,别生气了,老六他也不是故意的,他就是想快点儿把鞋烤干了。” 屋里还有点儿烧胶皮的怪味儿,但是娘几个穿的都少,不能冻坏了,于是盛希平把外屋门关上,耐心安抚母亲。 “这回的事儿,就让老六长个教训,往后他肯定不敢把鞋弄湿了。 走吧,进屋睡觉去,大晚上他这么哭,旁人听见还以为咱家咋回事儿呢。” 张淑珍很显然余怒未消,“他长教训?他什么时候能长教训? 反正我是没钱再给他买新鞋,有本事,他明天就光着脚往外跑。” 物资匮乏的年代,一双鞋好几块钱,不怪张淑珍如此生气,她是心疼东西心疼钱。 盛希平自然明白,却也只能好声劝着张淑珍回屋睡觉。 这边,又赶紧把盛希泰拽回屋去,这小子就穿了个衬衣衬裤,外屋刚才敞半天门,挺冷的,冻坏了咋整? “大哥,我没鞋穿了,咱妈肯定不给我买鞋,我咋过冬啊?” 盛希泰坐到炕沿上,还不停的抽噎呢。 “那能怎么办?翻一翻你四姐五姐的旧鞋,找双合适的穿呗。 就该让你长记性,成天跑出去玩儿,不管不顾的,活该。”盛希平哼了声儿,语气冷冷的说道。 一双鞋的钱,盛希平拿得出,但是这话他眼下不能说。 那头张淑珍还生气呢,这边他就说要给盛希泰买鞋,那不是把老妈给装里去了么? 这事儿,盛希平必须跟张淑珍统一战线,让盛希泰长点儿记性才行。 盛希泰一听这话,瘪了瘪嘴,还想哭,可是又不敢。 最终,只能委委屈屈的钻进被窝,躲被窝里掉眼泪去了。 盛希平叹口气,转身从东屋出来,关好门,回西屋睡觉。 第二天早晨起来,盛希泰光着脚丫子,去柜子里翻找一通,找出来好几双旧鞋。 有盛希康前几年穿小的,也有盛云芳盛云菲她们前两年穿旧的鞋。 张淑珍爱干净,夏天暖和的时候,家里那些旧鞋都刷洗晒干了放起来。 一对比就能看出来,还是女孩子用东西仔细,盛云芳盛云菲去年的鞋几乎没有破损的地方。 而盛希康之前的鞋,已经穿的不成样子了。 作为家里最小的孩子,捡哥哥姐姐的衣服鞋子那都是常事儿,谁家都这么过来的。 所以盛希泰也没啥不好意思的,捡了双大小合适的穿上,又活蹦乱跳了。 “你轻点儿作啊,再把这双鞋作坏了,你就得捡我的鞋穿。” 盛希康见了,就故意扎弟弟的心。 果然,盛希泰一听这话,小脸儿又抽抽了。 “知道了,我才不捡你的鞋呢,你那鞋穿的跟耗子咬了似的。” 都是男孩子,有几个不作的?大哥别笑二哥,其实都差不多。 盛希康被弟弟怼了句,气的朝着盛希泰翻白眼。 “哼,别在那儿美,你再把鞋弄着了,耗子咬的你也得穿。” 盛希泰也哼了声,扭头洗脸去,不惜的搭理他哥了。 盛希泰烤坏了一双鞋,多少算是长了点儿记性,再出去玩,就比较在意了。 尽量不把雪弄到鞋里面,晚上烘鞋的时候,也尽量离灶坑有点儿距离。 转眼间冬月过去,小新华就算一周岁了。 这要是搁以前,周岁那可是大事儿,咋地也得摆几桌酒席,还得让孩子抓周啥的。 如今不让讲究这些,盛家也没张罗,张淑珍就说做几个好菜,自家人乐呵乐呵就行。 冬季昼短夜长,白天时间短,要是再吃三顿饭,这一天不用干别的,光做饭了。 所以大部分人家,一到孩子放了寒假,就是两顿饭。 以往盛家也是这样的,可如今盛希平上班,中午得回来吃饭,所以盛家还是一天三顿饭。 一月十九号,农历腊月初一。 吃过早饭后,张淑珍就开始忙活,把外头冻的肉和鱼啥的拿回来化着,准备下午做点儿好吃的。 十点来钟的时候,外头小火车汽笛响了,盛家人也没咋在意,反正自家没人出门。 不想过了一会儿,就听见外头蹬蹬蹬脚步声,接着狗子们就叫了起来。 “盛大娘,你家来客了。”有人站在大门外喊着。 张淑珍和周青岚正在厨房忙活着要做中午饭呢,听见动静,婆媳俩都愣了下。 “这是谁来了?亲家两口子?不能啊,你们不是刚从松江河回来么?”张淑珍随口念叨了句。 周青岚也猜不到是谁来,索性推门出去,“谁啊?”一边推门往外看,一边问道。 “哦,我们是从省城来的,找盛希平和陈峰。” 盛家大门外,站着几个人,其中有王建设的弟弟王建业、陈维国的弟弟陈维仁,另外两个人,一男一女,不是林场的人。 说话的是个男人,高高的个子,有点儿瘦,戴着眼镜,看上去文质彬彬挺有文化的模样。 旁边那女的穿戴也还行,看上去岁数不算大。 俩人手里还拎了些东西,一看就是来串门的。 省城来的?找盛希平和陈峰? 周青岚当时就有点儿纳闷儿,自家男人啥时候跟省城的人有来往了?还有陈峰,关陈峰什么事? 陈峰,陈峰?忽地,周青岚瞪大了眼睛,她想起一件事来。 当初盛希平就是从省城领回来的陈峰,这些人也是从省城来的,他们,不会是来找陈峰的吧? “哦,那先进屋吧,进屋说话。” 周青岚一时有些不知所措,养了快两年的孩子,忽然人家爸妈找来了,这种感觉说不上来,失落、不舍、茫然无措。 慌乱间,周青岚说话的声音都不太稳。 “二郎神,不许叫了,这是咱家客人。” 狗子们还在朝着门外人叫唤,周青岚深吸一口气,先喊住狗子,然后朝着大门外的人点点头。 “希平没在家,上班呢,陈峰跑出去玩了,你们先进来等会儿吧,我去找他们。” 周青岚出声儿,二郎神几个就不叫唤了,乖乖回窝里趴着去。 那边,陈维新、王建业俩人朝着周青岚摆摆手,“嫂子,你在家吧,我们去找希平哥,还有陈峰。 我们知道陈峰在哪儿,他跟着希泰在东头放爬犁坡儿呢。” 王建业和陈维仁都跟盛云芳差不多大,他们和盛希泰那些小孩子玩不到一起去了,但是知道盛希泰他们在哪儿。 “好,好,那就麻烦你俩了,去把他们找回来吧,就说家里来客了。”周青岚一听点点头。 陈维仁和王建业俩人一溜烟跑了,去场部找盛希平。 这边,周青岚很客气的将那二人让到了家里。 “妈,是省城来的人,说是来找咱家希平还有陈峰的。” 周青岚进门,跟张淑珍嘀咕了句。“来人可能是小峰的爹妈。”这一句,声音非常小。 张淑珍正切菜呢,一听这话,差点儿切了手。 陈峰来盛家一年半了,张淑珍是真心实意把陈峰当亲孙子疼。 原本以为陈峰这孩子没了亲人,能一直在盛家住下去呢,却不想,人家的爹妈找来了。 一时间,张淑珍这心里头也是很难受。 “哎呦,这么老远来的啊,快,赶紧进屋坐。” 不管心里头多么难受,面上还是不好露出来。 张淑珍强颜欢笑,将菜刀放下,用围裙擦擦手,笑着将对方二人让到屋里。 第三百五十四章 不想走 “希平哥,快点儿,你家来客了,说是从省城来的,找你和陈峰呢。” 王建业和陈维仁两个跑到了场部保卫科,找到正在办公室喝茶的盛希平,说道。 盛希平一听,省城来人,就猜到应该是陈瑞卿。 刚入冬的时候,陈瑞卿来过信,说是他的事情,组织上已经安排人重新审查,确认当初的罪名都属于子虚乌有。 经过组织审核,上级领导批准,陈瑞卿恢复了名誉和待遇,重新回省城工作,还升了一级。 想来,这是陈瑞卿夫妻在省城安顿妥当,过来接陈峰了。 “李哥,我先回家一趟啊,家里有事儿。” 盛希平急忙站起来穿上大衣,跟李正刚说了声儿,迈步就往外走。 “哦,家里来客,赶紧回去吧。”李正刚摆摆手,反正保卫科也没啥事儿,早走会儿没问题。 出了保卫科,盛希平一边走,一边问王建业他们,是怎么遇见来人的,对方说了啥。 听王建业他们说,来的是一男一女,穿戴看着不一般,盛希平就可以确定了,是陈瑞卿夫妻没错儿。 “你俩知道我家老六和小峰在哪儿么?”盛希平问王建业二人。 “知道,希泰他们跟我家维新一起,就在东头坎儿上放爬犁坡呢。”陈维仁点头说道。 “走,先去找他们。”盛希平点点头,出了场部,三人直奔东头大坎儿。 果然,盛希泰还有好多年纪相仿的孩子,都拖着爬犁,从坎儿下往上走呢。 他们得走到坎儿上,然后把爬犁结成队,一起放下来。 林场东头这个大坎儿挺长,坡度也陡,放爬犁坡最刺激了,是孩子们冬日里最爱来的地方。 “小峰,过来。”盛希平一眼就看见了陈峰,朝着他招手。 那头,陈峰正跟盛希泰一起,拽着爬犁往坎儿上走呢,一听有人喊他,立刻回头。 “叔,咋地了?”陈峰松开绳子,一溜小跑来到盛希平跟前儿,问道。 “应该是你爸你妈来接你了,回家之后别乱说话,一切事情有我和你爸做主,听见了么?” 盛希平弯腰,在陈峰耳边小声嘀咕。 “啊?”陈峰愣了下,一时有些反应不过来。 从陈峰跟着盛希平走的那时候起,盛希平就一直跟陈峰说,将来他父母一定会来接他。 可陈峰在盛家这么长时间,早就习惯了这里的生活,也喜欢上了盛家人。 这個时候忽然听说他爸妈要来接他,陈峰这心里头忽然就觉得可难受了,他不想走。 “走,咱先回家看看,其他的事情一会儿再说。” 盛希平注意到陈峰的表情不对了,只能拍拍陈峰的肩膀,以示安慰。 家里还有人等着呢,他们得先回家去。 盛希平扯着陈峰的手,俩人一起回了盛家。 一进大门,就见到周青岚在院子里来回走。“媳妇,你这是咋了?” 周青岚见到丈夫和陈峰回来,眼前一亮随即又暗了下去,她赶紧上前,把盛希平拽到一边儿。 “来了两个人,说是从省城过来的,找你和小峰。 刚才咱妈问了,那男的说是他姓陈,是不是小峰的爹妈来接他了?” 周青岚一脸的着急,陈峰在盛家这么久,已经养出感情了,现在陈家人来接,周青岚自然舍不得。 “先别急,咱进屋看看情况。” 盛希平点了点头,轻声安抚媳妇,然后三人一起,进了东屋。 一进屋,盛希平就瞧见了炕沿上坐着的两个人,果然,正是陈瑞卿和他媳妇邵敏芝。 不等盛希平开口说话,陈瑞卿先站起来了,两步上前,过来就握住了盛希平的手。 “哎呀,这就是盛家大兄弟吧?太好了,可算找到你了。” 陈瑞卿一脸激动的说道。“我是陈峰的父亲,我们是来接他的。” 此话一出,周青岚和张淑珍的脸色都很难看。 刚才他们就在猜,来的人是不是陈峰的父母,那时候心里还有一丝侥幸,也许他们猜错了呢? 此时一听这话,婆媳俩心哇凉,养了这么久的孩子,人家爹妈来认了,这叫什么事儿? “你是陈峰的父亲?怎么证明啊? 林场都知道,陈峰是我捡来的孩子,你们别是来冒充的吧?” 盛希平朝着陈瑞卿挤挤眼,故意板着脸问道。 陈瑞卿明显愣了下,那边的邵敏芝更是一脸错愕,于是激动的站了起来。 “小峰,快过来,让妈妈看看你。” 邵敏芝朝着躲在盛希平身后的陈峰伸出手,眼含泪花的喊着儿子名字。 不知道怎么回事,陈峰却躲在盛希平身后,死死拽着盛希平的衣服,不肯出来。 “小峰,是妈妈不好,妈妈没看住你,让你舅舅把你领走了。” 邵敏芝说不下去了,捂着脸开始哭。 “这孩子,估计是以为我们不要他,故意把他扔了,记仇了。” 陈瑞卿一脸苦笑,不知道该怎么解释。“小峰,你真的不认我们了么?” 盛希平回身,把陈峰推领到陈瑞卿和邵敏芝跟前儿,轻声问道。 “小峰,你跟叔说,认识他们么?” 陈峰抬眼,看了看盛希平,“这个记不住了,那是我妈。” 陈峰指着陈瑞卿,摇摇头。 陈瑞卿出事的时候,陈峰还很小呢,这么多年过去了,他上哪里记得父亲的模样? 倒是邵敏芝,毕竟陈峰跟盛希平走的时候都八岁了,母亲的样子,他还是记得的。 “小峰,妈的命根子,我还以为,你不认得妈了。” 邵敏芝一把将陈峰抱在了怀里,哭的更不成样子了。 原本还呆呆愣愣不知所措的陈峰,被妈妈拥抱住的那一刻,也忍不住哭了起来。 “妈妈,你怎么才来找我啊?” 不管什么时候,血脉亲情是斩不断的,陈峰不是不惦记母亲,他只是一时没转过弯来而已。 “都怪我,都怪我,是我来晚了。” 邵敏芝抱着陈峰,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就一个劲儿的哭。 盛希平一看那娘俩,不由得叹气,“陈大哥,陈大嫂,那啥,咱坐下慢慢说吧,孩子在这儿呢,丢不了。 陈峰在我这儿,我们一家子都拿他当亲生的看待,从来也没亏待了他。 这孩子听话懂事,知道上进,今年期末考试班级第一名呢。” 陈峰来盛家不到两年,变化非常大,个子蹿了一大截儿不说,身上也长肉了,很壮实。 跟当初来盛家时瘦骨嶙峋的模样,完全就是两个孩子。 “是,是,看出来了,盛兄弟一家子,对我们家陈峰很好。”陈瑞卿连连点头,应道。 陈峰从头到脚穿的都挺好,小脸肉嘟嘟红扑扑的,精神状态也不错。 明眼人都能看得出来,陈峰在盛家过的非常好。 “谢谢盛兄弟,也谢谢婶子还有弟妹,小峰多亏有你们照顾,要不然,这孩子不知道咋样呢。” 陈瑞卿这话,是发自内心的。 以当时的情况来说,邵敏芝要养活俩孩子太难了,而陈瑞卿还在劳动改造,一点儿也帮不上家里。 没有盛希平带走陈峰,就算这孩子能养活,也绝不是现在这么健康的模样。 更别提,盛家人还供陈峰念书,把陈峰培养的很优秀。 “唉,这事儿就说来话长了,我们两口子也是身不由己。” 陈瑞卿叹了口气,就说起了家里的事情。 之前,陈瑞卿跟盛希平多次通信。 信里头,盛希平跟陈瑞卿提起过,来接孩子的时候,千万别提是盛希平去李家洼领回来的陈峰。 就说陈峰是跟什么人去省城,然后丢在那儿的,要不然,盛希平跟家里人没法交代。 如今这年月,家家户户都生活的挺艰难,不管谁家,忽然多了个七八岁的男孩子要养活,都是不小的负担。 最主要的,这孩子非亲非故,盛希平跟陈瑞卿也只是见过一面,就收养人家的儿子,换成是谁也不能接受。 陈瑞卿两口子能理解盛希平的心思,所以这次来之前,俩人事先编好了说辞。 就说陈峰是让他舅舅偷摸儿给领去了省城弄丢的。 因为陈瑞卿还在夹皮沟劳动,邵敏芝一个家庭妇女,还有个小女儿要照顾,实在脱不开身。 这一年多邵敏芝虽然也想办法找了,可始终没能找到陈峰。 直到陈瑞卿从夹皮沟回来,恢复了工作和待遇,然后仔细盘问了陈峰的舅舅,又托人四处想办法打听。 好不容易才从省城火车站,找到了线索,然后两口子一路打听着,找到了前川林场。 陈瑞卿的这一番说辞,有些地方并不严谨。 可盛希平知道事情真相,他不说,旁人自然觉察不出来。 张淑珍和周青岚光顾着难受去了,也想不到那么多。 “那,你们这是来带走小峰的?”张淑珍看了看被邵敏芝搂在怀里的陈峰,万般不舍。 第三百五十五章 勉强答应 “奶奶,你不要小峰了么?奶奶是不是不疼小峰了?” 陈峰一听张淑珍的话,哇一声就哭了,搂着张淑珍,怎么也不肯撒手。 “你这孩子,咋能这么想呢?奶奶就是因为喜欢小峰,疼小峰,才要多替你想想啊。 你有亲爸亲妈,而且你爸还在省城有工作,他们来接你去省城,这多好啊? 往后你就在省城住,在省城念书,不比咱这小山沟强么?” 张淑珍一见陈峰哭了,也跟着抹眼泪,不过,张淑珍并没有改变主意,依旧是劝陈峰。 “你想啊,奶奶这辈子都没去过省城,没见过省城啥样儿。 你回去住两年,等你大了有能耐了,就把爷爷奶奶都接去玩儿。 我们跟着小峰沾光儿,也能看看省城多繁华多热闹,这多好啊?那你要是不回去,谁来接我们去省城?” 孩子嘛,难免一时钻牛角尖儿,张淑珍也没别的办法,只能耐心的劝。 “小峰,你奶奶说的对,省城比咱这儿强,你回去可以上好的学校,好好念书,将来有出息。 你要是想我们了,可以给我们写信,寒暑假也可以回来住一段时间。 叔叔和婶子,还有你小叔、新华,我们有空了,也会去省里找你。你看这样行么?”盛希平那头也跟着劝。 当初盛希平没想那么多,就寻思着帮陈瑞卿夫妻一下,不让陈家重走上辈子的老路。 以当时的情况,邵敏芝想要养活俩孩子非常难,更别提供陈峰上学了,根本不可能。 盛希平上辈子跟陈峰相处的很好,知道他的遗憾就是没能念书,这才提出来要带孩子走。 等孩子领回来,盛希平也发现了,家里突然多出来个孩子,要操心的事情非常多。 好在,家里人都很支持,也很疼陈峰,陈峰总算在盛家安定下来。 盛希平跟陈瑞卿约定好了,等陈瑞卿夫妻的境况好一些,就过来接孩子,却忘了,这人是有感情的。 相处了这么久,陈峰对盛家已经有了依赖感,现在又要让孩子跟父母走,对孩子来说,其实是一种伤害。 说出去的话必须算数,陈峰毕竟是陈瑞卿夫妻的孩子,跟着父母走是应该的。 只是陈峰这孩子心思太过敏感,就怕他一时半会儿的转不过来弯儿来。 “对,对,你叔说的是,等着以后放寒暑假,我就把你送回来住一阵子。 要不然,爸爸就把盛家人都接省城去住,你看这样行么?”陈瑞卿那边一听,赶忙接话。 “你放心,我跟你盛叔,从今往后就是亲兄弟,两家比亲戚还亲。 你啥时候想来,爸就给你安排,行么?” 陈瑞卿这话,绝不是为了哄陈峰才说的,他是发自真心。 盛希平对陈瑞卿绝对够仗义,俩人不过是见了次面,喝了回酒,回头盛希平就找到了陈瑞卿的妻儿,还把陈峰带走养的这么好。 在陈瑞卿心里,对盛希平只有感激,这样的人,值得交,值得深交。 陈瑞卿这几年大起大落经历了太多,也看遍了人情冷暖,什么样的人值得交往,什么样的人是生死之交,他心里清楚的很。 像盛希平这样仗义的人,绝对是肝胆相照,能托付身家的。 要是将来再有什么事,陈瑞卿敢说,把两个孩子都托付给盛希平,肯定没错儿。 陈峰犹豫了好一阵,还是没办法做决定。“我找小叔去,我得问问小叔。” 陈峰跟盛希泰玩的最好了,他舍不得离开盛希泰,于是一溜烟跑出去,想要找盛希泰商议。 “那啥,老大啊,你陪着人家唠会儿,我和你媳妇去做点儿饭。” 张淑珍一看,时候不早了,不管陈峰是走是留,客人登门了,盛家总得做点儿好吃的招待吧。 来着都是客,在东北,不管穷富,都没有慢待客人的道理。 说着,张淑珍站起身,朝着周青岚使個眼色,婆媳二人就要往外屋走。 “哎呀,婶子,你可别忙活,一会儿我们就走。” 陈瑞卿一看,赶紧拦着,不让张淑珍去张罗饭菜啥的,免得给盛家添麻烦。 “走什么走?都不兴走,你们难得来一趟,咋地也得住两天再说。 好歹,你也得让我们适应适应啊,要不然陈峰直接就跟你们走了,不得闪我们一下子?” 第三百五十六章 抓周 陈瑞卿夫妻的来到,一开始确实让张淑珍等人有些措手不及。 后来话说开了,大家解开心结,气氛慢慢好起来。大家伙儿说说笑笑的,倒也挺热闹。 吃过午饭,张淑珍张罗着,在炕上铺了张台布,然后在台布上摆了好多东西,书本、笔、秤、钱、勺子、尺、等等。 今天是盛新华一周岁生日,就算不摆宴席不张罗,好歹也要抓个周吧。 “婶子,你这是?”陈瑞卿夫妻一看,都有点儿懵,不知道张淑珍这是要干啥。 “哦,你们赶的巧了,今天是新华周岁。 哎呀,现在也不让讲究这些,所以家里就没张罗,我寻思着,简简单单,让孩子抓个周吧。” 按理,应该是中午吃饭前,让盛新华抓周。 这不是赶上陈瑞卿两口子来,就给耽误了么?所以才放在了午饭后。 “哎呦,婶子,你看这事儿闹的,我们也不知道啊。” 陈瑞卿一听,这個后悔啊,早知道今天是盛家孙子周岁,他们咋地也得带点儿贺礼来啊。 早晨来的时候,就拎了点儿点心、罐头啥的,东西太少了。 “咳,这有啥?一个小屁孩生日罢了。”盛希平在那头满不在意的笑了笑。 “现如今谁还讲究这些啊,这就是没事儿了,哄孩子玩呢。” 一边说着,盛希平就把儿子抱过来,放在了台布上。 “儿子,你看看这些东西,喜欢啥,你就抓啥。” 盛新华正跟陈峰玩呢,忽然被抱到了台布上,瞧见那么多平时玩不着的东西,一下子高兴起来。 瞅瞅这个挺好,瞅瞅那个也挺有意思,左看右看的,不知道拿起来哪个好了。 转悠了一圈,咦?有个好东西。 盛新华眼前一亮,朝着前面的一把木头枪就爬了过去,然后一把抓起来,拿在手里摆弄着。 “这是谁的枪?咋把这玩意儿也摆上了?” 张淑珍愣了下,刚才她往台布上摆东西的时候,没往上摆枪啊。 “这是小峰的木头枪,刚才我趁你不注意放进去的。” 那边,盛希泰挠了挠头,小声说道。 他就是觉得东西太少了,随手找了几样儿放进去。 张淑珍仔细一看,合着多了好几样东西呢。 都是盛希平闲着没事儿的时候,给陈峰还有盛希泰他们弄的一些玩具,木头刀、木头枪之类的玩意儿。 当着陈瑞卿夫妻的面儿,张淑珍也不好发作,只能瞪了小儿子一眼完事儿。 而就在这时候,盛新华又把木头刀也拿在了手里。 好家伙,这一手刀一手枪,把小家伙美的啊,咧着嘴直乐。 男孩子嘛,有几个不喜欢刀枪的,这是天性。 “哎呦,婶子,你家这孙子可不得了啊,将来这不得是个当兵的好材料?”陈瑞卿一看,忙说道。 抓周嘛,就是取个好兆头,图吉利而已。 这年月对于普通人来说,当兵算得上是很好的出路了,要是能留在部队慢慢发展,将来的前程一定不错。 哪怕是当几年兵退伍了,林业系统出身的,回来也能安排工作,可比当知青上山下乡强多了。 所以陈瑞卿这么说,张淑珍立时高兴起来,“哎呦,那敢情好,新华要是将来真能当兵留在部队上,也算老盛家祖坟冒青烟了。” 盛家祖祖辈辈务农,没出来过什么有本事的人。 直到盛连成这辈儿,盛连成来东北招工成了工人,每个月工资寄回去一大半,供着老四老五念书。 后来这俩都考了大学,成家立业,算是兄弟几个里头,过的最好的。 到盛希平这一辈儿,老家那头大房家的几个依旧是务农,三房的有一个招了工,四房五房的孩子还小,人家在城里,估计往后不会差了。 算了算,老盛家还真是没有人当兵。 如今这年月,当兵可是非常光彩的事儿,光宗耀祖呢。盛新华要是长大了真能参军入伍,在老盛家也算是头一份儿了。 “那可不一定,指不定新华将来跟我大哥一样,爱打猎呢。” 就在张淑珍满心欢喜的时候,旁边盛希泰不紧不慢,来了这么一句。 这话一出,满屋子的人瞬间都愣住了。 大家伙儿瞅了瞅盛希平,再看看拿着刀枪爱不释手的盛新华,是啊,不一定当兵才能摆弄刀枪,猎户不也用么? 第三百五十七章 又有了 陈峰跟着陈瑞卿夫妻走了,家里少了个人,好像一下子就静了很多似的。 大家伙儿都不习惯,总觉得心里空落落的难受,闪得慌。 盛希泰没精神出去玩了,成天在家呆着,没精打采的。 小新华每天也四处找,还不停的念叨着哥哥,张淑珍有时候坐在那儿就发愣,时不时的叹气。 这种情况延续了十来天,总算缓解些了,盛希平刚松口气,结果小新华却又闹了起来。 “这孩子咋地了,怎么总哭呢?” 这天中午,盛希平下班回家,一进门就听见盛新华在那儿哭,于是就问了句。 “不知道啊,这几天孩子就赖叽,总哭总哭的,也不知道他这是咋地了。” 周青岚抱着盛新华,急的一头汗。 这孩子从小就省心,吃饱睡足了就不哭不闹自己玩,这两天不知道咋回事儿,就是闹,总哭。 “是不是饿了?喂点儿奶试试?” 盛希平觉得怪,平常儿子见他回家都赶紧找他抱,爷俩玩举高高,这回熊孩子光哭唧唧,也不找他了。 “刚喂来着,也不知道咋地了,我怎么感觉这几天奶水不多呢。” 周青岚皱着眉,一脸焦急,她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就感觉好像奶不够了似的。 “啊?这咋回事儿啊?要不然,去诊所看看?”盛希平也有点儿懵,这是啥情况? “快,给孩子穿好衣服,咱俩抱着他去诊所看看吧。” 孩子总哭也不是个事儿啊,还是去看看放心点儿。 就这样,两口子七手八脚给孩子穿戴好了,又包上被,抱着一路小跑去了诊所。 诊所的大夫正要下班回家吃饭呢,见到盛希平夫妻抱着孩子急匆匆赶来,就以为孩子有啥毛病,赶紧给孩子检查。 前川林场诊所的大夫是個女的,姓乔,不到四十岁。 这位乔大夫娘家也是山东那边的,世代相传的土郎中,有点儿本事。 乔大夫跟他家男人是小时候定的娃娃亲,后来她家男人闯东北招工当了林业工人。 乔大夫十九那年,她男人回山东去,俩人办了婚礼,之后乔大夫就跟着丈夫来了东北。 乔大夫从小跟父亲、祖父学了些医术,平常就给林场职工和家属看个病啥的。 后来林场往局里推荐,让乔大夫去卫校学习了两年,回来就安排她在林场卫生所上班。 卫生所嘛,大病治不了,也就是治个头疼脑热、发烧感冒啥的。 不过这位乔大夫医术确实不错,有些奇奇怪怪的病,她也能看。 “孩子怎么回事儿啊?都有啥症状?” 乔大夫用听诊器给孩子听了听心肺,然后又拿出体温计来,给测体温,同时,问盛希平夫妻。 “不知道咋回事儿,就是哭,这两天孩子总是赖唧唧的哭,他以前不这样。” 周青岚也说不上来啥症状,关键盛新华平时还行,吃饭也正常。 “好像我一喂奶,他就哭的厉害。” 乔大夫闻言,多瞅了周青岚两眼,然后把体温计从孩子腋下拿出来看了看,体温正常。 再检查一下舌苔、嗓子,前胸后背,都没啥异常。 “周老师,你过来坐,我给你看看。” 乔大夫朝着周青岚招招手,示意她坐在桌子前面,然后让周青岚把手腕搭在那个小枕头上。 周青岚一脸不解,他们是来给孩子看病的,这咋给她看上了? 可乔大夫正专心诊脉,周青岚也不好乱打岔,只能静静等着。 过了一小会儿,乔大夫抬头看了看周青岚,又看了眼盛希平。 “周老师,你还记得上次来例假是啥时候么?” 周青岚愣了下,仔细回想,“好像是十二月二十号前后,哎呀,我这个月没来。” 周青岚一拍大腿,自打放了寒假,她就没来身上,这都一月末了,这个月晚了近十天。 “嗯,那就没错儿,你这是又有了。 像你这种情况,怀孕之后奶水会越来越少,孩子吃不着奶,你还总喂他,他能不急眼么? 这么小的孩子又不会说,他就只能哭呗。” 乔大夫看着眼前这对年轻的小夫妻,一脸哭笑不得,这俩糊涂蛋,又有孩子了都不知道,白白让小新华哭了好几天。 “啊?又有了?”盛希平直接就傻眼了,他媳妇又怀了?这么快? 不是说女人在哺乳期不容易怀孕的么?这咋儿子才一周岁,就又怀上了? “就是有你们这样的人,心存侥幸,总觉得哺乳期不会怀孕,就不知道避孕。 女人生完孩子,最好要休养两年再怀孕,哪有这么频繁就怀孕生老二的?” 乔大夫瞪了盛希平一眼,没好气的说道。 盛希平被训了,也不敢吭声,只能尴尬的挠了挠头,憨憨傻笑。 这事儿盛希平真没想到,上辈子那时候就让生一个,他媳妇出了月子就去医院带环了。 盛希平就记得以前听人说过,女人在哺乳期不会怀孕,所以也就没避讳这些。 却忘了他们夫妻俩正是年轻力壮身体最好的时候,很容易就会怀上。 见盛希平不吭声儿,乔大夫也不好再说啥了,只嘱咐了周青岚,回去要注意。 如果觉得哪里不舒服了,再过来检查,开点药儿啥的。 闹了半天,不是盛新华生病,竟然是周青岚又怀了。 夫妻俩都挺不好意思,谢过乔大夫后,抱着孩子回了盛家。 “咋样啊?大夫说新华咋回事儿了没有?有啥毛病不?”一进门,张淑珍就急切的问道。 “妈,新华啥事儿都没有。” 盛希平把孩子放到炕上,解开小被,又给孩子摘下帽子。盛新华一骨碌就站了起来,跑炕里玩去了。 “没毛病那咋成天哭呢?难不成还是冲撞什么了?你上山是不是又惹乎狐狸、黄皮子啥的了?” 张淑珍岁数大了,多少有那么点儿迷信,主要也是看着孩子成天哭,她着急了。 诊所查不出毛病来,张淑珍一着急,就往别的地方想了。 “妈,不是那些毛病,你可别瞎胡乱想啊。”盛希平赶紧开口解释。 “是青岚又怀了,她没有奶水给新华吃,新华能不闹么?” 张淑珍闻言一愣,“啊?又怀了?啥时候的事儿啊?这咋就又怀了呢?” 张淑珍生了六个孩子,基本都相差三岁,老二老三差两岁,但一个是年头一个是年尾,都是孩子断了奶之后怀的。 所以,张淑珍从来就没往这方面想。“哎呀,新华才过了周岁,这又怀了,太密了吧?” 作为婆婆来说,儿媳妇又怀孕了,盛家香火得以延续,多子多孙多福气,这是好事情。 但是作为一个女人,尤其是这辈子生了六个孩子的母亲来说,张淑珍深知女人怀孕生子的艰辛。 女人生完孩子,需要很长的时间恢复身体,当年张淑珍生完老大之后,隔了两年才又怀的老二。 周青岚这才生完盛新华一年呢,马上又怀孕了,属实有点儿早。 所以,张淑珍看着盛希平的眼神就有点儿不对。 “你个死小子,一天天咋就这么不知道心疼你媳妇呢? 她才生了新华一年啊,你就又让她怀了,她的身子能受得住么? 新华才一周岁,这就没奶吃得断奶了,我这一天天,能让你气死。” 张淑珍气的,抄起炕上的鸡毛掸子,劈头盖脸就朝着儿子身上招呼。 盛希平能老老实实让母亲打么?于是抱着头就躲到了媳妇身后去。 “妈,我错了,错了还不行么?你别生气,咱有事解决事儿,打人不是办法。” 张淑珍这般做法,一个是心疼儿媳妇心疼孙子,真想教训教训盛希平。 另一个,也是当着周青岚的面儿,表明一个态度。 不能让周青岚觉得,盛家只在乎孩子,不在乎儿媳妇的身体。 儿子都二十多岁了,早就娶妻生子,张淑珍哪能真的动手打?也就是吓唬吓唬。 但周青岚不知道啊,一看婆婆要揍她家男人,赶紧伸手拦下来。 “妈,这事儿不能只怪希平,我也有责任,我根本就没往这上面寻思。” 周青岚也是头一回当妈,没那么多经验。 两口子岁数都小,正是爱往一块儿黏糊的时候,谁也没避讳啥,那可不就有了咋地? 儿媳妇都出面护着了,张淑珍还能说啥?只能狠狠瞪了盛希平一眼,放下了手里的鸡毛掸子。 “唉,真是让你俩愁着了,既然有了,那就要着吧。 反正一只羊也是赶,俩羊也是放,趁着我还没太老,帮你们把孩子都拉扯大了,你们也能轻松点儿。” 这年月可不兴流产,有了就要呗,多个孩子还不好么? 第三百五十八章 小吃货 陈峰从来都是跟盛希泰一起,俩人不拆帮儿的。 所以盛连成就觉得奇怪,老疙瘩出来了,咋没瞧见陈峰呢?这小子自己出去玩了? 听见父亲这么问,盛希泰脸上的笑容瞬间凝固住了。 “爸,小峰的亲爹亲妈找来,把小峰领走了。” “啥玩意儿?领走了?”盛希泰一听就不乐意了,两步就进了东屋。 “老大,你跟我说,咋回事儿?小峰不是你从省城捡的么?咋还能让他爹妈找来呢?” 盛连成跟张淑珍一样,都挺疼陈峰的,真心实意把陈峰当孙子一样看待。 在山上捡软枣子的时候,盛连成还寻思呢,陈峰爱吃软枣子,多捡一些回去,让孩子们吃个够儿。 结果这一回来,大孙子不见了,被亲爹亲妈领走了?盛连成这脾气,能受得了么? “当初他们不要小峰了,把孩子扔了不管,现在又来把孩子领走?他们哪来的脸? 你是废物啊,就让他们把孩子领走,凭啥?”气急眼的盛连成,直接朝着盛希平开火。 “爸,你坐下来,听我慢慢跟你说。” 盛希平哭笑不得,只能拽着盛连成坐下来,然后一五一十,就把陈瑞卿夫妻来盛家说的那套话,重新跟盛连成说一遍。 “爸,小峰不是人家两口子扔的,是小峰的舅舅,嫌那俩孩子是累赘。 就想着把孩子扔了,让他妹妹再改嫁,所以才把小峰领出去,扔在了车站。 你说,人家亲爹亲妈来了,哭的跟泪人儿一样,我哪好说不让领走啊?” 盛连成刚才还一肚子气,此刻听了儿子的话,也没辙了。 “唉,这都啥事儿啊,咱费劲巴拉养了一年多,好不容易把小峰养的白白胖胖壮实了。 这可倒好,白出力,白疼那孩子了。” 盛连成心里头难受,也不管那些了,掏出烟卷来点上一根,狠狠抽了几口。 “哎呀,行了,可别鼓你那大烟筒,弄得满屋子烟。 这家里还有新华呢,再说,儿媳妇又有了,还不到俩月,你可别呛着她。” 张淑珍刚才在外屋拾掇饭呢,没搭理盛连成,这会儿端饭进屋,瞧见盛连成在那儿抽烟,就说了他两句。 “啊?儿媳妇又有了?”盛连成一听,顿时就高兴起来,烟也不抽了,赶紧摁死。 周青岚怀盛新华那时候反应多重,盛连成是亲眼看着的,他以为这回又那样呢。 为了孙子着想,盛连成别说没多大烟瘾了,就算有,也得忍着。 “看你那样儿,一说儿媳妇又有了,你就高兴了是吧?这回不埋怨老大了?” 张淑珍一看丈夫那德行,忍不住就笑。 “高兴,那能不高兴么?这是亲孙子呢,老盛家的根苗。 小峰再好,也是姓陈,早晚人家也得回去找亲爹亲妈。” 盛连成是个大老粗,说不出什么大道理来,但这话,没毛病。 别人家的孩子,对他再好,始终隔着一层。 孩子小的时候或许还看不出啥,等以后大了,总会惦记着找自己的亲人,越大就越生疏。 这世间,有情有义的人很多,忘恩负义的也不少,谁也不知道陈峰将来是哪种。 既然陈峰的亲爹亲妈来接了,总不好硬生生拦着不让亲人团聚,让陈峰跟着爹妈走是对的。 将来不管陈峰还能不能记得盛家人,都不重要。 能记得,两家人当亲戚走动,这是最好,不求陈家什么回报,只要还有個联系就行。 就算不记得了,盛家从没亏待过陈峰,对得起良心,权当是行善积德。 “行啦,这回高兴了能吃饭吧?吃完饭,下午还得和面剁馅包饺子呢。”张淑珍笑呵呵的看着丈夫,问道。 “对,对,吃饭吃饭。 哎呀,要不然你另外放一桌,我和老二一起吃吧,再不然我俩搁外屋地吃也行。 你瞅瞅我俩这德行,一身的汗臭味儿,别熏着儿媳妇。” 盛连成忽然想起来,儿媳妇之前怀孕反应那么重,这要是跟他们一桌吃饭,不得让他们熏的够呛啊? “爸,不用,哪有那么矫情啊?老二挺乖的。 我现在一点儿反应都没有,能吃能睡,也不吐。可别另外放桌子了,就一起吃吧。” 周青岚端着菜进屋了,笑着说道。 盛连成一听这话,多少放心了点儿。 即便如此,吃饭的时候,他和盛希安也故意离周青岚远一点儿,免得身上这味儿熏人。 等着吃完了饭,爷俩赶紧收拾东西,去林场澡堂子,好好泡一下搓个澡,再剃头刮脸,收拾干净利索的回家。 盛连成爷俩去洗澡剃头,张淑珍则是领着闺女、儿媳妇在家和面、剁馅、包饺子。 正好盛希平下午也放假了,他和盛希康擀皮儿,其他人包。 盛希泰这回可没机会当饺子腿,他得看孩子。 盛新华下午就睡了一小会儿,听见放面板拿东西的动静,骨碌一下就醒了,非得凑热闹。 小新华现在长本事了,见着面板就往上爬,面剂子也抓、干面更是不放过,要是让他可劲儿作,今天这饺子就吃不上了。 所以,盛希泰就把小侄儿抱到北炕去哄着,找些东西俩人玩。 盛新华心里头还是惦记着南炕的饺子,总想着往南炕去。 不过他现在还不会下炕,前几天刚从炕沿掉下去摔过一次。 小家伙有记性,不敢往炕沿边儿去了,就只能站在北炕上,伸着脖子往南炕看,朝着南炕啊啊的叫唤。 不管盛新华怎么叫,这头都没人搭理他,大家伙儿闷头干活,动作飞快的擀皮儿、包饺子。 盛新华喊了一会儿,没人理他,可能是自己也觉得没意思,索性也就不惦记了,安心跟小叔在北炕上玩。 等盛连成爷俩洗完澡收拾利索了回来,饺子也就包的差不多了。 张淑珍没让那爷俩沾手,只说让他们歇会儿,哄哄孩子就行。 盛连成搁山上一住好几个月,成天就惦记着孙子呢,中午回来的时候,怕自己这一身吓着孩子,都没敢亲近。 这会儿总算收拾好了,就抱着孙子在炕上玩。 别看几个月没见面,盛新华见了盛连成倒不觉得生疏,坐在爷爷怀里,跟爷爷有一搭没一搭的闲聊。 反正说的啥,只有他自己知道。 盛连成看着胖乎乎的孙子,稀罕的不行,正好刚刮完胡子也不扎人,逮着盛新华的小脸小手,就一个劲儿亲。 把盛新华逗的,咯咯儿直笑,也就忘了去南炕捣乱的事儿了。 “乖孙子,你等会儿啊,爷爷给你找好吃的去。” 盛连成忽然想起来,他中午带回来的软枣子放在外头冻着呢。 于是放下孙子,去抓了一把回来,放在小碗里,用清水洗了下。 “来,尝尝这个,可甜了。”盛连成端着碗进屋,送到孙子面前儿。 野生的软枣子都不大,跟盛连成大拇指肚差不多。 秋天在树上连吹带晒的,表皮都抽抽着,里面也没多少水分了。 刚才盛连成用清水洗了两遍,原本冻梆硬的软枣子外面化开,中间的心儿还有冰碴儿。 盛新华好奇的捏起一个放嘴里咬开,甜香里混着浓郁的果香,而且还冰冰凉凉的,小娃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盛希泰也过来,捏了个放在嘴里,“嗯,好吃,这个比秋天我哥他们从山里摘回来的还好吃,特别甜。” 盛希泰可是正宗的吃货,他这么说,那就代表了这冰冻的软枣子真好吃。 “你看,那说啥呢?秋天你们摘回来新鲜的,里头水分足,没那么甜。 这个在树上一秋加半冬,水分都快没了,那能不甜么?” 盛连成看着老儿子小孙子,露出了慈爱的笑容。 盛新华很显然挺喜欢这个软枣子,嘴里刚吃完,又捡了个往嘴里放。 南炕那边,张淑珍看见了,少不得要嘱咐两句。 “老头子,你看着点儿孩子,别让他吃太多啊,冻过的东西太凉了,你当心他吃多了拉肚子。” 孩子小,肠胃弱,不好吃太多凉的东西。 “知道了,放心吧。”盛连成还能没数儿么? 那碗里总共也没多少,十来个而已,还有盛希泰分着吃,没事儿。 果然,没多会儿,小碗里就空了,盛新华吃的正开心呢,低头一看,没了? “爷、爷,没?” 盛新华端起小碗,送到盛连成眼前,瞪着大眼睛,一脸期盼的看着他爷爷,那意思碗里好吃的没了,再来点儿? “哎呦,没有了啊?爷爷也没有了,要不然,明天爷爷上山摘去?” 第三百五十九章 酸儿辣女 “妈,不急,等明年或是后年夏天,赶着暑假,咱一起回去看看。” 那边的盛希平,听出了父母的思乡之情,于是笑呵呵安慰道。 老家那头冬天不好受,比不得东北有的是柴火可劲儿烧。 那边烧草比较多,炕不算热乎,也很少烧炉子,屋里还赶不上外头有太阳舒服。 所以盛希平才说,等夏天回去,最起码不冷。 盛连成和张淑珍互相看了眼,都叹口气。 “说的轻巧,这一大家子人呢,都回去住哪儿? 老家那头日子也不好过,要是咱这么些人一起回去,住一两天还行。 住时间长了,不得把你大爷和你三叔他们吓坏了?哪有那么多吃的供咱?”张淑珍摇摇头。 如今这时候,谁家的日子都不好过,可别回去吓唬人了。 有那个往回走的钱,不如邮回去,家里老人还能得点儿实惠的。 “前些天,已经让老大往回邮了东西和钱,你就放心吧,指不定哪天,老家就来信了。” 张淑珍这话说的,她自己都不信。 这边年年往老家那头寄东西寄钱,可盛家那头,接了东西和钱,别说是表示表示了,连回信都少。 倒是张淑珍娘家那边儿,年年都往这边寄点儿老家的特产啥的。 东西不在多少、贵贱,关键是一份心意。 夫妻这些年,张淑珍早就习惯了盛家的处事作风,当着孩子的面儿,她也懒得吐槽什么,给丈夫留点儿面子。 盛连成又不是傻,何尝听不出来妻子话里的意思?可那头都是他的亲人,他能说啥? “嗯,今年得亏老大在家,啥事儿都不用我操心了。”盛连成也只能哼哈答应着。 “吃饭,吃饭,今天的饺子好吃。” 盛家的生活再好,也不可能天天吃饺子。 大米白面全凭供应,每个月就那点儿,所以平日里还是大饼子啥的粗粮多一些。 大人们在闲聊的工夫,孩子们则是低头努力干饭,就连盛新华,也是两口一個饺子,吃的那叫一个香。 张淑珍见孙子碗里的饺子吃没了,又给夹了俩,“哎呦,你慢慢吃,别着急,饺子这么多呢,别吃撑了。” 看着小孙子虎头虎脑的样子,张淑珍忍不住就笑。 再看看儿子闺女儿媳妇,心里更是美滋滋的。 行啊,只要这一家子人和和美美的,其他的事儿也就没必要计较了。 老家那边离着远,爱咋地咋地吧,反正眼不见心不烦。 “姑娘,你吃着饺子咋样儿?要不多来点儿醋?” 张淑珍看了看对面的周青岚,不知道今晚的饺子,周青岚能不能吃得下。 “妈,饺子还行,我倒了不少醋呢。”周青岚闻言,连忙摆手。 刚才她尝了俩饺子,就觉得嘴里没味儿,所以往那小碟里倒了挺多醋,这么酸溜溜的吃着,还挺好的。 “妈,你可别让她再放醋了,我的天,刚才她倒了那么多醋呢,我看着都觉得酸。” 旁边的盛希平一脸惊恐的看着周青岚,从来没见着谁吃饺子倒那么多醋的。 这么个吃法儿能行么?那牙不得酸倒了啊? “你懂什么啊?酸儿辣女,你媳妇这一胎,估计怀的又是个小子。” 张淑珍一听却眉开眼笑,在他们这辈儿人的心里,多子多孙多福气的观念,早已经根深蒂固了。 小子多了家里出力干活的多,干活的多挣钱就多,这林场里头都是出大力的活,小子长大了咋地也能混个工作,女娃子找工作难。 并不是谁重男轻女,而是有些东西,就这样,没办法。 “还不如来个闺女呢,我喜欢闺女,听话、懂事,体贴人。”盛希平在那头小声嘟囔。 儿子已经有一个了,再来一个也不稀罕,有个闺女多好,贴心小棉袄呢。 “那生男生女还是能挑拣的?你种棵豆子,能长出来苞米是咋地? 你管是闺女还是小子呢,知道心疼爹妈的,小子也一样孝顺。 要是个白眼狼,不管闺女小子,该气人一样气人。”那边,盛连成开口说道。 “咱家没那么多讲究,别管闺女小子,都一样对待。 好好把孩子养大了教育好了就行,啥闺女小子的,只要出息了,一样得济。” 得,一家之主都发话了,盛希平还说啥?闺女小子的也不用纠结,爱啥啥吧。 能投胎来盛家,那就是几辈子修来的缘分,好好珍惜就是了。 这年月,过小年也简单,没有辞灶那些讲究,灶王爷都不让贴的,拿啥辞灶? 放挂鞭,一家人热热闹闹的吃了顿饺子,小年也就算过了。 盛连成爷俩在山上住了好几个月,回到家里自然有不少话要说。 吃过晚饭,一家人坐在热乎乎的炕上,喝着茶水唠着嗑儿。 盛连成爷俩说说山上的事儿,盛希平说说他在家这些日子打猎都弄了啥。 寻常百姓的日子,也没那么多波澜壮阔,平平淡淡才是真。 “老二,你在山上干活咋样?没人找你麻烦吧?” 今年知青队解散打乱到其他几个工队里,别看都是一个林场的,那些老工人老师傅,仗着资格老,总爱对年轻人指手画脚。 盛希安又是个蔫吧不爱吭声儿的,难免会让人觉得好欺负,所以盛希平才会这么问。 “大哥,山上还行,我跟建设哥一起,给李大壮当助手。 李大壮那人干活啥样你也知道,只有建设哥怼他的份儿,他在我俩跟前儿不敢炸翅儿。”盛希安笑着说道。 不管咋说,盛家在前川林场也是有些根底的。 虽然盛希平没上山,可盛连成在山上啊,还有王建设、陈维国等人照顾着,更不用说,还有王家川和郑先勇呢。 一般人除非是脑子不好使了,否则谁会没事儿干,给盛希安使绊子啊? “李大壮啊,那就没事儿了,他那点儿活,建设让他一只手,都能比他干的好。”盛希平一听,也笑了。 新招工这些人今年上山,大多数都是从助手开始干活,总得历练两年,才能独当一面,这是规矩。 可实际上,不管王建设也好,陈维国也好,技术都绝对过硬,李大壮那样的,根本没法比。 所以,李大壮在王建设跟前儿,连个屁都不敢放,自然也不敢欺负盛希安了。 “希平哥,在家干啥呢?” 屋里正唠嗑的工夫,就听见外头狗叫唤了两声,接着有人开门进屋,王建设的动静传来。 “哈哈,说曹操,曹操就到啊,刚才我们还说你呢,话音都没落,你就来了。你咋这么不经念叨呢?” 盛希平从里屋出来,就瞧见王建设、陈维国、高海宁几个从外面进来,于是笑道。 “啊?说我啥了?” 王建设笑呵呵从外面进来,在门口跺跺脚,拍打拍打身上的雪,笑问道。 盛希平就把刚才跟盛希安说的话,讲给了王建设几个听,众人一听,全都哈哈大笑起来。 “说实话,李大壮那点儿本事,我还真就没看得上。 关键咱这不是刚当上工人么?资历摆在这儿了,没招儿。熬着呗,过两年就好了。 还是希平聪明,去保卫科上班了,清闲又自在。”众人随着盛希平进东屋,边走边说道。 今年招工的这五个人,除了盛希平在保卫科上班之外,其他几个都在工队上班。 王建设和于帅军是油锯助手,陈维国是拖拉机助手,郭永平是绞盘机助手。 新招工的人,不管之前干啥,进工队,都得从助手开始。 至于知青队那些人,就更不用说了,多数都是干打枝丫、清林、装车这些出力的活。 没办法,伐木一线就没有几个轻省的活,就指着出大力挣钱呢。 好在一线工人的工资高,补贴多,而且重体力劳动退休早。 科室人员虽然清闲,但是工资低,补贴也少,退休晚。 所以说,有一利必有一弊,不可能天底下的好事儿都占全了。 众人一边说着,迈步进了东屋,见到盛连成、张淑珍,赶忙打招呼。 “哎呦,你们这小哥们儿今晚上聚的挺齐啊,都来了。” 盛连成看了看王建设几个,笑呵呵的点头道。 “维国啊,你家孩儿咋样?快出月子了吧?” 陈维国的媳妇赵娟,在一月十四号,农历冬月二十六,生了个姑娘。 原本,卫生所大夫帮着算的预产期是一月六号,可这丫头愣生生在赵娟肚子里多呆了八天。 不过,这丫头生出来倒是不小,六斤八两呢,比盛新华当初还沉二两。 第三百六十章 大跑篮子 盛希平就在保卫科上班呢,借棵枪还有子弹,那不现成么? 李正刚不知道得了盛希平多少好处,这点儿事自然不会使绊子。 于是挑了两棵最好的枪,又给盛希平他们拿了四包子弹。 “够不够?不够哥再给拿点儿。”李正刚把子弹递给盛希平的时候,还问道。 “够了够了,哥。”盛希平带了两包子弹,李正刚又给了四包。 这一包子弹是二十五发,打啥玩意儿啊,能用得上一百五十发子弹? “行,不够了再跟哥说,哥这里有。别的咱不敢说,枪和子弹,哥管够儿用。” 拿东西喂出来的就是不一样,李正刚对盛希平,那绝对是没话说。 “谢谢哥,回头弄着啥,我给哥留点儿好的。”人家够意思,盛希平也不差事儿。 盛家原本有棵十六号枪,让高海宁背着了,剩下三棵五六半,由盛希平、陈维国、王建设背着。 张志军和潘福生、盛希安三人,背着他们进山要用的一些东西。 谁也不知道上山能遇见什么,该带的不能少,万一今晚上要露宿山里呢?不能啥都没有吧? 就这样,七个人牵着六条狗,带着不少东西,出了林场,一路向东而去。 盛希平连着上两个礼拜的白班,才能轮一個夜班。 白班顶多也就是在林场周围,近一些的地方下套子,很少能带狗上山。 狗子们十多天没进山了,一个个从家里出来都格外兴奋,刚出了林场就开始撒欢儿。 “希平,咱今天往哪儿去啊?”王建设牵着刚在树根下撒完尿的花豹,随口问道。 “往东走走看吧,能遇上啥就打啥,要是遇不着,咱就朝着暖泉子那边走,那头猎物多。”盛希平连想都没想的说道。 暖泉子附近,就是当初盛希平他们遇虎的地方,花花也是在那边捡到的。 由于有温泉的缘故,那边猎物多,狍子、鹿、香獐子啥的都很多。 就是离着林场远了点儿,平常没人跟着,盛希平一个人,不好走太远。 今天他们六七个人呢,正好过去瞧瞧,指不定能掏着点儿啥。 “那边,应该不会再有虎了吧?”高海宁忍不住嘟囔了一句。 “你当老虎是野猪呢,满山都是?合着咱去一趟那边,就能遇上一回?不可能。” 王建设一听就乐了,现如今哪有那么多的老虎啊? 每只老虎的领地都是固定的,林场周围这方圆几十里,应该只有花花一只老虎。 即便繁殖季节,没有母虎的允许,公虎也不能轻易踏入领地。 “哎?希平,你家花花多大了?有没有三岁来着?”王建设有点儿记不准了,就问盛希平。 “没有,它才两岁呢。” 花花是七五年夏天的时候,盛希平几个在暖泉子附近山洞里捡到的,眼下才七七年二月份,都不到两整年呢。 “哦,那就没事儿了,走。” 不满三年的母虎还没到繁殖期,不会引诱公虎进入领地,所以他们可以放心大胆的去暖泉子那边。 就这样,一行人沿着林场东边的旧林道向北走一段路,然后往东走。 大概走出去三四里地,二郎神鼻子一抽,不知道是闻见了什么气味儿,朝着东边嗷嗷直叫唤。 二郎神一叫,花豹和招财也跟着叫,其他狗也表现的异常兴奋。 “撒开狗。”二郎神这么叫,说明它发现猎物了,看它的表现,应该是新踪。 于是,盛希平吆喝一声,率先解开二郎神的绳子。 绳子一松,二郎神立刻蹿了出去,其他几只狗,也跟在后面,一边叫唤着,一边往东头跑。 “走,咱们跟上去看看。”盛希平领着众人,快步跟着。 刚往前走了一段路,就发现地上有不少凌乱的足迹,盛希平上前查看一圈,还用手摸了摸雪地上的足迹。 “应该是下午有一群野猪过去了,看样子十来头,大跑篮子得有五六百斤,另外最少还有三头母猪。” 前天下大雪来着,昨晚又飘了点儿小青雪,地上的足迹上面盖着薄薄一层雪,很显然,是昨晚之前经过这里。 从地面上的蹄印大小,也能分辨出猪群的大小,有几只公猪几只母猪。 “走,咱们赶紧跟上去,今天要是弄好了,说不定能抓几头猪回去,正好过年。” 盛希平看完了地上的足迹,心里有数了,于是领着陈维国等人,顺着足迹往前追。 就这样,六条狗在前,边跑边叫,盛希平等人在后,一路跟随。 盛希平几个往前走了三四里地,就听见前面狗叫声连成片了,不用说,肯定是狗子遇见了猎物。 “走,咱们赶紧过去看看。” 而此时,距离盛希平他们二三里地之外,一处窝风朝阳的山坡上,二郎神带着花豹它们,正冲向前面奔跑的猪群。 这群猪十来只,领头的是一头大跑篮子,大概得五六百斤,那蹄子就跟牛蹄子差不多大,身子跟一座小山似的。 另外还有三头母猪,几只隔年沉和黄毛子。 公猪,只有在刚落雪的那段时间里,为了赢得母猪好感,会护群。 等之后该办的事儿办完了,这公猪就没那么尽心尽力。 尤其是这只大跑篮子,能长到五六百斤,那都不知道多少次从猎人枪下、狗嘴下逃脱的,正经枪漏子、狗漏子。 这种猪,怂着呢,所以没等二郎神领着狗来到近前,这猪就察觉了,领着猪群就跑。 别看这猪体型挺大,跑的倒是不慢,直接甩开了仨媳妇还有那些继子继女,撒腿逃命。 后头这些猪,反应没那大跑篮子快,逃跑的速度慢了点儿,结果就被二郎神领着小伙伴给撵上了。 二郎神带着胖虎、招财,花豹带着黑将军和旺福,分别围住了两头母猪。 这俩母猪大概都在二百多斤不到三百斤,体型上不占优势,又没有跑篮子的大獠牙。 应对二郎神等身经百战、精力十足的猎狗,很显然处在劣势。 所以等盛希平他们来到近前时,俩母猪已经被狗子们死死摁在了地上,动弹不得。 “建设,上刺刀,直接捅死就行。” 盛希平一看眼前的情况,大喜过望,于是吆喝了王建设一声。 二人同时将半自动上了刺刀,挺刀上前,干脆利落的就给了那俩猪一个痛快。 今天一切都很顺利,从林场出来才走了十多里地,就直接撂倒两头野猪。 盛希平挺高兴,用力将刺刀从野猪身体里拔出来,就打算让狗子们发泄一下,然后赶紧开膛收拾。 俩猪有五百来斤了,他们几家分,也能分不少肉回去过年。 要是觉得少明天还可以再进山一趟,反正离着大山近,干啥都方便。 可万万没想到,盛希平这边刚把刺刀拔出来,那野猪抽搐几下不动了,二郎神却是松开口,朝着远处汪汪叫唤,一边叫着,撒腿就跑。 二郎神是大头狗,它一叫,其他的狗也都跟着。 就在众人还没反应过来的工夫,另外五条狗扔下地上的野猪不管,一溜烟跟着二郎神就跑了。 “哎呦我草,这狗要造反。二郎神,你给我回来。” 盛希平回过神来,赶紧大声吆喝,可二郎神这会儿已经跑出去挺远了,根本不理盛希平。 “海宁,你跟军子、我家老二留下来,把那两头猪开膛收拾了,我们几个跟过去看看。 特么的,我家那几条狗上山玩疯了。” 盛希平一看这样,也顾不得其他了,扔下两句话,抬腿就走。 之前盛希平一个人,即便是带狗进山,也顶多就是牵三条狗,另外三条放家里,轮换着领出来。 好猎狗就跟猎人一样,几天不上山都浑身难受,这些狗子成天在家憋的够呛,一身的精力没处发泄。 这好不容易上山一回,都想着使出浑身的本事来。 可它们刚进山没多远就发现了野猪的踪迹,跟那俩母猪也没斗多一会儿,便把母猪给摁住了。 估计是二郎神觉得没过瘾,加上不甘心那么多猪都跑了,所以就扔下这边,非得再去追不可。 盛希平也没辙,狗子都跑那么远了,叫不回来,那就只能跟着吧。 就这样,盛希平领着王建设几个,顺着狗跑的方向,一路跟过去。 野猪没起窝的时候就被冲了起来,这一跑,基本上得跑到下午三点左右,放食儿的时候了。 当然,也不可能一直跑的那么快,毕竟猪也会累。 第三百六十一章 掏肠子 山里雪大,有的地方积雪到人腰,得亏前面有跑篮子和狗走过,趟出来一条道。 尤其是那跑篮子,五六百斤的大体格子,山林间被它愣生生趟出来了一条路。 盛希平等人顺着雪地上的痕迹翻山越岭追过来,一个个都累的面色通红、喘气如牛。 可这個时候,谁也不敢停下来休息。 前面啥情况没人知道,狗子离着多远也不清楚,眼下听不见狗叫声,众人都怕狗有啥损失,哪里敢停下来歇着?咬牙也得继续往前追。 盛希平一边走着,一边端起来枪,朝着天空放了两枪,想要把狗叫回来。 自家的狗多大本事,盛希平最清楚不过了。 二郎神的趟子不错,可最多也就七八里地,超过这个路程,狗就累的不行了。 盛希平估算着,二郎神等狗子离着应该是不太远,他就想放两枪,把狗叫回来算了。 今天已经抓了两头母猪,够用,那大跑篮子的肉柴,还有一股子骚味儿,不咋好吃,抓不着就拉倒得了。 可两枪过后,远处一点儿回应都没有,盛希平一看,没办法也只能咬着牙继续往前追。 等盛希平他们翻过这道岗,顺着雪地上的足迹追过去,就发现地面上满是凌乱的脚印,有狗的,也有猪的。 不用说,刚刚在这里爆发了一场大战。 众人顺着足迹继续往山下走,发现地上有沥沥啦啦的血迹。 再往前一段路,忽然看见一大滩血,而且,好像还有什么东西坐在雪地上的痕迹。 “咱们来晚了,刚才那跑篮子应该是在这里定住窝,可惜咱们没能及时赶过来,那跑篮子歇了会儿又跑了。” 盛希平打猎经验丰富,一看地面上的情况就知道是咋回事儿了。 猎狗进山围野猪的时候,如果能将野猪逼的坐下来,这就叫定住窝了。 这也分花窝和死窝。 花窝就是看着猪坐下来不动了,可野猪休息一会儿,猎人还没能赶来,很有可能野猪还会起来再走。 死窝那就是野猪定在原地,不管狗怎么咬怎么叫,都不走了。 眼前的情况显示,那跑篮子在这里定住了,估计是盛希平他们赶来的太晚,野猪停下来休息够了,再次冲出猎狗的包围圈。 野猪跑了,狗子也不见踪影,盛希平心里这个着急啊,干脆端起枪来,再次朝着天开枪。 隐隐约约的,好像从下面沟塘子,传来了狗叫声。 “你们要是累了就休息,我去追。” 谁家的狗谁心疼,盛希平明知道狗子们的体力已经到了极限,此时忧心如焚,就怕狗有啥意外。 可王建设几个都累的不行,盛希平也不好说让他们跟着撵,于是扔下一句话,自己迈步往前追去。 盛希平他们是早晨九点多从家里出来的,此刻差不多快十二点了。 这一路奔跑没怎么停,体力消耗巨大,都有点儿心慌腿软。 可眼下不是休息的时候啊,王建设他们喘了口气,也跟在盛希平身后,往山下跑。 此时,就在山底的沟塘子里,六条狗再次围住了那头大跑篮子。 到了这会儿,双方体力都消耗的差不多了,全凭最后一口气硬撑着。 刚才盛希平开枪,狗子们听见了动静,知道主人离着应该是不太远了。 于是都打起精神来,拼尽全力,今天也要把这猪留下。 到了此刻,六条狗身上都带着伤,但狗子们的眼神却格外凶狠,一个个嗷嗷叫着往上冲。 黑将军咬住了跑篮子的鼻子,胖虎和招财咬住了野猪耳朵,旺福咬在了野猪前肘下的软肉上。 这四条狗专咬野猪前半身,二郎神和花豹,则是专门朝着后腚使劲。 野猪的两个蛋已经被咬掉了,二郎神就掏野猪肛门周围的嫩肉。 野猪皮糙肉厚,身上还挂着一层松油砂石混合物,就像铠甲一样,防御力极高。 可唯独就是后腚这点儿地方,没啥防御,是要害。 二郎神专往这要害上咬,跑篮子受得了么?那真是钻心的疼啊。 可此时跑篮子前半身被四条狗死死按住起不来,它只能后腰发力。 两条后腿用力撑着地,先把屁股撅起来,然后左右晃,试图甩开二郎神。 可二郎神这会儿也拼了老命,不管野猪怎么晃,它就是不松口,死死咬住,野猪后腚让二郎神掏的,血肉模糊。 第三百六十二章 花花和狼 老话讲,龙行云、虎行风。 龙行云啥样儿不知道,此时高海宁几个人就觉得林间有风,吹得树木呜呜作响。 树影摇动间,周遭一切皆化为可怖的暗影,仿若兽口,可随时将三人吞没。 一声虎吼,让三人顿时觉得浑身发麻,一股寒意从后腰蔓延到后脑勺,头皮都炸起来了,身子也止不住的发抖。 “妈呀,有老虎,咋,咋办?” 吓得高海宁连手里拨弄火堆的棍子都扔了,浑身上下跟筛糠似的,说话都带着颤音儿。 “不知道啊,你的枪呢?”张志军也没比高海宁好到哪里去,哆哆嗦嗦的说道。 高海宁这才想起来,他把十六号枪竖着放在一棵大树下了。 “有啥用啊?就一颗枪,还是撅把子。” 十六号枪每次只能打一发子弹,之后就要撅开枪把换子弹。 别说高海宁这枪法不咋地了,就算枪法再好,拿十六号枪想打老虎,无异于天方夜谭啊。 “那也比没有强。” 相比于那两人的慌张失措,盛希安明显表现的镇定些,好歹来到了树下,将十六号枪抱在了怀里。 “都别怕,那老虎离着还挺远呢。” 要是盛希安说话的时候,声音别发颤,他的话,还能让人信服点儿。 这个时候,远处再次传来一声虎吼。 原本要站起来的高海宁和张志军,吓得腿一软,再次跌坐地上。 “完了,这老虎肯定是闻到血腥味儿来的,咱今天杀了俩猪呢,肯定是野猪把老虎引来了。 我就说那灯笼挂得留着敬山神爷吧?你们不听,还非要收拾起来。” 高海宁这会儿,说话都带着哭腔儿了。谁遇见老虎能不害怕啊? 原本开膛的时候,高海宁提过一嘴,应该把内脏留出来一挂敬山神。 那时候张志军和盛希安都说,前头又去追野猪了,到时候盛希平他们肯定能敬山神。 这猪下货也是好东西,眼看着要过年了,不如带回去收拾干净了,还能多好几個菜呢。 高海宁一寻思也是,所以就没留内脏敬山神。 而是将那些东西放在雪地里埋上,等着凉透之后,又装进了猪肚子里,打算一起带走。 谁能想得到,离着林场也就十多里地,竟然能有老虎啊。 这下,高海宁可后悔死了,早知道就应该敬一下山神爷了。 “海宁哥,你就别说话了,老实儿闭嘴不行么?你生怕那老虎不往咱这儿来是不是?” 盛希安有些无奈,老虎还离着大老远呢,就算害怕也不能这样吧? 况且,前川林场周围是花花的领地,闹不好刚才那只虎就是花花呢? 要真是花花,他们还担心个屁啊,花花从小跟人类长大的,对人类很友好。 再说它认识盛希安,也认识高海宁几个,总不至于真的过来吃了他们吧? 高海宁被盛希安训了几句,顿时觉得脸上有点儿挂不住,只能尴尬的坐在雪地上,不知如何是好。 盛希安扭头朝着声音来处看去,不免有些担忧。 好像那边正是盛希平他们去追狗的方向啊,大哥他们,不会遇见什么危险吧? 盛希平那边,确实遇着事儿了。 他们四个人领着六条狗正往回走,还没等走到半路呢,二郎神几个忽然眼神就变了,朝着周围狂叫起来。 有狗子预警,盛希平几个立时察觉出不对。 盛希平三人立刻拉下枪栓,警惕的看向周围,同时呈品字形分布,将潘福生护在了中间。 “福生,你拖着爬犁慢慢走,我们护着你。” 爬犁不算太沉,又是大雪地上,潘福生一个人拖着费点儿力,倒也不至于拽不动。 眼下情况不明,他们小心一些就是了。 四个人里头有三人带着枪,还都是半自动,即便是有啥野兽,总有一拼之力,不至于刚一开始就扔了爬犁逃跑。 二郎神几个今天跟大跑篮子一战,算是打出了威风打出了士气,可它们也累的不轻。 所以此时几条狗虽然朝着远处厉声狂吠,却没有一只狗乱跑,而是紧随主人身边。 而就在这个时候,远处传来了,“哦、哦”的动静,那种出气声儿小,回气声儿大的动静,很显然是狼。 盛希平他们今天被这大跑篮子耽误了,直到天黑还在林子里没出去。 应该是那大跑篮子的血腥气吸引了这林中的狼,一路尾随而来,被二郎神它们发现了。 “是狼,不知道有几只,咱都小心点儿,别着急开枪。” 此时应该有五点了,本来北方冬季天黑的就早,这林子里更暗,这种环境下视线受阻,对射击不利。 眼下不知道狼群有多少,而狗子们刚经历完一场恶战,体力尚未恢复。 如果狼群数量太多,狗子们肯定不敌,所以他们必须小心谨慎,不能放空枪。 “知道了,你放心吧。” 王建设和陈维国都点点头,端着枪,神情严肃的盯着对面林子,只要狼群凑近,他们就开枪射击。 狼嚎声接连响起,声音越来越近。 接着,盛希平就看见众人身后不远处,有星星点点绿莹莹的光亮,那应该是狼的眼睛,在夜里的反光。 “都注意点儿,狼群跟上来了,等会儿开枪的时候别手抖,专往亮点儿的地方打。” 另外两人点点头,全神贯注的端枪瞄准,等那些光点儿来到百米以内时,盛希平率先勾动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对面有狼惨叫一声倒在地上。 陈维国和王建设也开枪了,这二人枪法也练的不错,对面又有狼中枪倒地,痛苦哀嚎。 狼群大概有十多只,其中一只体型大些,正是这群狼的首领。 见此情形,那家伙仰起脖子,长啸出声,仿佛是在召唤同伴,传递信息。 只是,这狼还没等嚎完,声音却戛然而止,原来是盛希平,直接开枪将那家伙打死了。 同时,王建设和陈维国也再次开枪。 首领死了,狼群瞬间陷入了混乱,剩下的几只狼一见这情形,扭身就走。 二郎神眼见着狼群要跑,就想带着同伴去追,被盛希平喊住了。“二郎神,不许去。” 天黑了,跟狼群纠缠不是明智之举,还是赶紧去跟高海宁等人汇合,早点儿回林场要紧。 几只狗子都累了,没有了之前追跑篮子的心气儿,所以盛希平吆喝一声儿,它们就听话的回来,没有去追狼群。 狼群退去,众人都松了口气,盛希平本想扔下那些肉,轻装简行往回走。 可王建设几个都有些舍不得,六条狗拼了命才磕下来的跑篮子,那么老多肉呢,说扔就扔,换谁也心疼的慌。 盛希平也没办法,只能端枪警戒,王建设跟潘福生俩人拖着爬犁,一行人尽快往回走,与高海宁他们汇合。 山林雪地,崎岖难行,又是傍晚昏暗,根本走不快。 盛希平等人往前又走了二三里地,二郎神几个再次狂吠预警。 随着狗叫声响起,阵阵由远及近,竟是有狼群不死心,尾随追踪而来。 此时,盛希平等人正好走在沟塘子里,而狼群则是在山岗上,形势对盛希平等人不利。 “福生,扔下爬犁不要了,咱们快走。” 假如狼群俯冲下来,速度太快他们开枪怕是来不及。 而一旦让狼群来到近前,枪可就没那么好用了,二郎神几个都带着伤,疲累不堪,就怕有损伤。 所以盛希平当机立断,让潘福生他们扔了爬犁,用那些肉食吸引狼群注意,方便他们脱身。 到了这时候,已经由不得潘福生他们舍得舍不得了,命重要还是肉重要? 于是,潘福生和王建设咬咬牙,扔下了爬犁,然后四人在狗的拥簇下,尽快向前走。 盛希平本以为他们扔下肉,狼群只顾吃肉,就不会再跟着他们了。 却是没想到,这群狼贪婪的很,狼王站在山坡上,发出特殊的嚎叫声。 接着,就有六七头狼朝着那爬犁过去,剩下的,却继续跟在狼王身后,沿着山坡继续跟在盛希平等人身后。 冬日严寒,多数动物都躲在窝里不出来,狼群缺少食物,一个个忍饥挨饿,生存艰难。 好不容易遇见了几只两脚兽,这狼根本就不想放过。 至于那几只狗,狼群不小,也根本不把狗放在眼里,所以狼王安排几只狼过去守着肉,其余的继续跟踪,试图找机会偷袭。 狼是非常记仇的动物,刚才盛希平他们打死了好几只狼,这些家伙,要给同伴报仇。 发现狼继续尾随,二郎神几个都愤怒不已,朝着狼群不停的叫。 盛希平也察觉出不对,知道今天这些狼怕是不太好解决了。 “咱们往对面山上走,我记得前面有处石砬子。” 盛希平当机立断,带着人和狗,朝着对面山坡走。 既然这些狼不肯罢休,那他们只能先找个有利的地形,再进行反击。 就这样,四个人六条狗,穿过沟塘子,爬上对面山坡。 狼群似乎察觉到盛希平他们的意图,于是加快了速度,盛希平端枪走在最后,见狼追上来,立刻开枪,打死了前面两只狼。 其他的狼一看这样,不敢再步步紧逼,却也没有离开,始终不远不近的跟着。 狼,耐力超强,它们可以跟踪猎物一天甚至几天,只要猎物稍一疏忽,它们就会伺机而动,一举猎杀对手。 对面是个乱石坡,山势陡峻难行,半山腰往上是一处石砬子。 石砬子挺高,正好是个天然的屏障。“快走,躲到石砬子下面去。” 盛希平走在最后面,只要见到有狼跟过来,他就开枪将狼打死。 等王建设他们都走到石砬子下安顿好,盛希平这才快步爬上去,也找了个安全的地方蹲好。 这时候,狼群的首领似乎也明白了盛希平等人的意图。 眼见着尾随捕猎不成,那狼就发出了凄厉的嚎叫声,其他的狼并没有撤退,而是接着树木和石头的遮挡,继续向前走。 盛希平他们躲在石砬子下面,不用担心狼群背后突袭,后顾无忧,自然就可以放开手脚。 于是各自找好了射击位置,接着乱石遮掩,打算就在这里,跟狼群决一死战。 就在这个时候,从盛希平等人身后不远处,一道黑影飞扑而出,伴随而来的,是嗷呜一声虎吼。 王建设和陈维国吓的手里枪差点儿掉地上,潘福生也吓得双腿一软差点儿坐地上。 盛希平稍微好点儿,也是觉得身上汗毛竖起,一阵阵酥麻。 至于六条狗,这会儿吓的全都夹着尾巴,连声儿都不敢吭。 猛虎下山,势不可挡,黑影快如闪电,几个起落便冲到了狼群近前。 接着,就听见惨叫声接连响起,这大家伙,在狼群毫无防备的情况下突袭,顷刻间,已经杀死了四五只狼。 “嗷呜。”虎吼声再次响起,山下的狼群四散奔逃。 然而黑影却并不想放过它们,接连又扑杀了几只狼,一直追出去挺远。 乱石坡上,王建设、陈维国等人总算从惊吓回过神来。 “我草,今早晨出门,咱们肯定没看黄历。这特么又是狼又是虎的,差点儿把小命儿都交代在山里了。” 王建设扶着旁边的石头站起身来,抹去头上的冷汗,嘟囔道。 “希平,那只虎,是不是你家花花?” 陈维国也吓得不轻,好不容易站了起来,惊魂未定的问盛希平。 “我也不知道啊,它没停下来,看不清楚。”盛希平摇摇头。 按常理推断,前川林场周围这些地方,都是花花的领地,出现其他虎的可能性不大。 但是也不敢保证就没有意外,所以盛希平也无法肯定,刚才突然冒出来的虎,是不是花花。 “别管是不是,咱赶紧走,不能再在林子里停留了,咱们这头又是枪又是狗的,遇上狼群都麻烦。 万一海宁他们那边再碰见啥猛兽,可就坏菜了。” 眼下不是研究这些的时候,赶紧离开才是正经,盛希平招呼一声,带着二郎神几个下山,其他人也跟着往山下走。 众人刚从乱石坡下来,还没等走到底下沟塘子呢,一道黑影扑过来,直接拦在了路上。 二郎神几个哽儿的一声,吓得夹着尾巴就跑,只有招财和旺福,似乎觉察出什么来,立在原地没动。 黑影停下来,放下嘴里的东西,缓步来到了盛希平跟前儿,发出呜噜呜噜的动静。 盛希平一看,是自家花花没错儿了。“花花,原来是你啊。多谢啊,这回又帮了我大忙。” 盛希平惊喜不已的看着花花,伸手搂住花花脖子。 “你咋知道我在这儿的?每次我遇见狼群,你都能及时赶到,神了啊。” 那老虎确实是花花,当然,花花也不是提前知道盛希平他们遇到危险,就赶过来相救。 主要原因,是花花正在跟狼群争夺地盘。 正如盛希平他们推断的,这一片方圆上百里,都是花花的领地。 按理,老虎的领地里,极少有狼群的存在。 可之前花花还小,曾经跟狼群交过手,没打赢。 那些狼呢,也仗着群体庞大,欺负花花是只没成年的幼虎,不肯撤离花花的领地范围。 如今花花接近成年,自然不肯放过这些狼。 最近,花花一直在找狼群的麻烦,正巧遇见盛希平他们了。 第三百六十四章 截胡 忙忙活活一上午,好像也没干啥,时间就过去了。 中午随便吃了点儿东西,然后王建设几个人过来,盛希平也收拾好了,背着枪,带着下套子用的各种工具,出发上山。 出门的时候,盛希平还特意看了眼二郎神几个。 昨天那一场恶仗消耗很大,几只狗子今天都懒洋洋的趴在窝里。 哪怕是见到盛希平全副武装的模样,也没见那只狗着急。 盛希平笑着摇摇头,也没说什么,领着王建设等人直接出门。 中午才出门,肯定是不能走太远,于是一行人朝着二支线里面去,那边是前几年的伐区,如今多是二茬林子。 如今这时候森林资源丰富,烧柴有的是,谁家捡柴火也不可能跑山里来挖树根。 那些大树被放倒后,树栅子也就是树根依旧留在原地没人破坏,有的第二年就会重新发出枝条。 这些重新发出来的枝条比较嫩,树叶也大,是狍子、鹿的最爱。 冬天大雪封地,苔藓地衣啥的都在雪地下吃不着,狍子和鹿就只能来二茬林子里啃食嫩枝条。 盛希平本来是想找一片适合的林子,设置点儿陷阱,下几個套子,不管是鹿还是狍子,弄几只留着过年就行。 结果刚走进一片二茬林子,盛希平就在雪地上发现了狍子留下的足迹,而且是新踪。 六七只狍子,应该是不久前,从这里经过。 “走这边,咱们先顺着脚印追过去看看。” 盛希平抬头看了看周围的山形地貌,心里大致有了判断,于是带着王建设等人,顺着脚印追踪。 “都小心点儿啊,别弄出太大动静,狍子的听力很好。” 狍子生性机敏,听力很好,一旦有点儿风吹草动,都会惊起来它们。 几个人顺着狍子的足迹往前走,小心翼翼追踪。 半路上,还看见了狍子停下来,啃食嫩枝条的痕迹,估计是这群狍子吃饱了之后,又往前走了。 众人都很有耐心,就这么一路顺着足迹向前,直到走出了这片二茬林子。 前面,是一大片天然的红松母树林,当初采伐时特地留下来的。 母树林未经采伐,林中草木茂盛,这样的地方,正适合动物休息小憩。 “我估计,那几只狍子就在这林子里头,它们吃饱了肯定要找地方卧下来休息。”盛希平指着前面这一大片红松母树林说道。 “这林子有点儿大,上头还有两处山垭口。 建设,你跟海宁,你俩顺着这边上去,守东边的垭口。维国,你跟志军去另一边,守住了。 不管那狍子朝那边跑,你们只要看见了就开枪打。”盛希平瞅了瞅周围的地形,立刻做出了分工安排。 得亏他们人多,可以多分出一股来,要是人少,今天这仗围就不好打了。 “对一下表,四十分钟之后我约莫你们差不多能到山顶,到时候我从这边往上撵。” 盛希平和王建设、陈维国三人都抬起手腕,对了下表,确认时间一致,然后拿两组人分开往山顶走。 盛希平这边,则是带着潘福生和盛希安,在原地休息了一阵,接着他们放慢脚步,顺着狍子的足迹往母树林里走。 大概走了十来分钟吧,盛希平停下来,抬腕看了看手表,时间差不多,那两组应该能到指定位置了。 盛希平刚想说话,忽然前面传来了一些不寻常的声音,有点儿像是什么在吃东西那种,咯吱咯吱的动静。 虽然声音非常轻微,但盛希平听力极好,立刻就小心起来,顺着声音的来处往前面看去。 就在距离盛希平他们左前方三十多米的位置,一处十分茂密的灌木丛,几根枝条剧烈的抖动着。 盛希平一看,就知道那灌木丛后面有情况,于是立刻拉下枪栓,并且回头看了盛希安和潘福生一眼,不许他们出声儿。 盛希安和潘福生跟着盛希平进山也不是一回两回了,彼此间很有默契。 一见这样,就知道有情况,于是无声的朝着盛希平点点头。 盛希平回过头来,凝神打量那处灌木丛,同时尽量放慢的呼吸。 这片林子没采伐过,也没清林过,草木旺盛,盛希平也无法透过灌木丛,看清楚后面是什么。 于是,他端起枪,枪托抵在肩膀上,眼睛始终瞄着那处灌木丛。 就在盛希平刚刚往前走了五六步的时候,一个灰色的脑袋,从灌木丛中伸出来。 那家伙圆圆的脑袋,耳朵上面有两簇黑色长毛,跟天线似的。 这家伙胸前的毛红红的,那是被鲜血所染成,就连鼻子上面,也沾染了些许的血迹。 一双圆圆的黄眼睛,正泛着凶光看向盛希平。 山狸子,一只正在进食的山狸子。 这家伙并不知道打扰它进食的是猎人,估计还以为是什么动物呢。 所以它伸出脑袋的那一刻,还长大了嘴巴,朝着盛希平几个哈了一下,充满了恐吓的意味。 然而当它发现,对面来的不是其他动物,而是举着枪的猎人时,几乎是一瞬间,这家伙拱起身子就要跑。 有盛希平在,还能让它跑了? 不等山狸子纵身跃起,砰的一声枪响,一切结束,山狸子脑袋被击碎,倒地不起。 “没想到啊,竟然还有意外收获呢,今年这山狸子挺厚啊。”盛希平几步上前,用脚踢了踢地上死去的山狸子,嘟囔道。 “希平哥,厉害啊,一枪就打死只山狸子。这玩意儿可不好惹乎,三大王。” 潘福生和盛希安急忙忙跑过来,看着地上的山狸子,忍不住感叹道。 “赶巧了,它不知道正吃啥呢。走,过去看看。” 盛希平也挺好奇,不知道这山狸子刚才躲在树丛里吃啥。 于是两步上前,拨开灌木查看。 就见到灌木丛后面,几块动物的残块散落在血泊中,身上的肉和内脏,几乎被吃干净了。 只剩下几个蹄子,还有个睁着眼睛的狍子脑袋,无神的望向天空。 看那狍子头的大小,盛希平可以推断出,这只狍子也就二十来斤沉,应该是只幼崽。 估计是刚才狍子群经过此地的时候,被提前蹲守在草丛中的山狸子突袭,大狍子跑掉了,小狍子没能逃脱,遭了山狸子毒手。 “完蛋,今天够呛再有收获了。”盛希平忽然想起一件事来,连忙端枪,朝天放了两枪。 “哥,咋地了?”盛希安见大哥开枪,不解的问道。 “刚才狍子群路过这里,被山狸子偷袭,一只小狍子没躲过去,被山狸子抓住吃了。 那些大狍子受到惊吓,指不定会跑到哪里去。估计不等建设他们走到山顶,那些狍子就跑了。” 盛希平叹口气,今天这仗围,十有八成被山狸子给破坏了。 “走吧,上前面看一看,能找到狍子的踪迹最好,找不着也没辙,跟建设他们汇合了,咱去别处下套子吧。” 盛希平摇摇头,弯腰拎起地上那山狸子的尸体。 这家伙体型倒是不小,差不多四五十斤沉,不管怎么说,总算有所收获,今天倒是没白来。 三人顺着雪地上狍子的足迹,往上走了一小段路,狍子的脚印忽然向下去,走了二三十米,又折了上来。 然后,盛希平发现了一个圆圆的草坑,那里就是山狸子蹲守狍子的地方。 原本,吃饱的狍子想要在这林子里找个地方卧下,却没想到被事先埋伏在这里的山狸子偷袭了。 之后,山狸子叼着小狍子,去刚才那处灌木丛后面,享受美食。 山狸子埋伏的周围,有一大片凌乱的脚印。 或许,在小狍子被山狸子抓住的时候,大狍子也想过要跟山狸子搏斗,救下小狍子,可后来还是失败了。 盛希平在周围转了一圈,发现狍子的足迹是朝着山顶上走的。 “也许,建设他们还能有机会。” 盛希平仰头往山上看,可此时他身在茂密的树林中,连山顶都看不见。 就在这个时候,忽然听见远处砰砰砰连着几声枪响。 盛希平精神一震,呦,这是维国那边遇着啥了? 几声枪响之后,整片山林重新归于寂静。“你俩拖着山狸子往山下走,我过去看看。” 盛希平背上枪,嘱咐了潘福生他们一句,然后快步朝着山上走。 大概过了半个钟头,盛希平来到了山顶,就见到陈维国和张志军二人,正坐在地上抽烟呢。 在他们面前,有两只体型不小的狍子。 “哎呦,不错啊,我还以为这群狍子都跑了呢。” 盛希平挺高兴,两只狍子,一只山狸子,今天进山收获可以。“维国,你这枪法可以了啊。” “底下枪声响的时候,我们俩刚到这儿。你咋这么快就开枪了?” 陈维国觉得奇怪,他们约定好了,四十分钟后,等陈维国、王建设他们埋伏好,盛希平再进林子撵狍子啊,咋这么快就开枪呢? “咳,别提了,咱傻乎乎的追狍子,特么的被山狸子给截了胡。” 盛希平就把刚才遇见山狸子的事情,讲给了陈维国他们听。 “我估计这狍子被山狸子偷袭后,肯定是跑着跑着又停下来等同伴,耽误了。 听见枪声之后,它们这又吓的乱跑,要不是这样啊,它们早就跑了。” 要不说傻狍子傻狍子么?遇见危险了还不快跑,也真是够傻的。 得亏它们傻,倒算是成全盛希平他们了。 “嘿,真特么放屁崩家雀儿,凑巧了。”陈维国和张志军一听,都笑道。 “我俩刚到这儿,就听见底下枪响了,赶紧找了个地方躲起来,没多会儿,就见到一群狍子跑了上来。 我也没敢多寻思,直接开枪就造,没想到今天运气挺好,连着打死了俩,剩下的都跑了。” 陈维国正好抽完烟,把烟屁股往地上一扔,用脚踩了两下。 不管咋说,今天收获可以,这两只狍子,陈维国他们已经给开了膛。 于是三人拖着狍子往山下走。 另一边,躲在另一处的王建设、高海宁,听着底下还有对面都响了枪,估计狍子朝那边去了。 二人在这头又等了一小会儿,这边依旧没啥动静,二人背着枪下山。 最后,众人在山下二茬林和母树林交界,也就是之前他们分开的位置汇合。 “呦,这咋还有只山狸子呢?” 王建设和高海宁一看,很是纳闷儿,不是赶仗打狍子么?这咋还遇上山狸子了? 盛希平又把之前的经过讲给了王建设他们听,王建设听了也是啧啧称奇。 进山打猎嘛,本来就是各种未知,啥情况都能遇上。 今天收获不错,众人也都挺满意,加上时候也差不多了,干脆下山往回走。 回程路上,盛希平又找了几个地方下套子,反正就是顺手的事儿,能套着最好,掏不着也无所谓了。 有昨天的教训,今天众人早早就下了山回家,回去后把狍子和山狸子扒了皮,各家分了肉。 今天王建设他们没好意思再在盛家吃饭,只闲聊了一小会儿,就各自拎着肉回家了。 腊月二十五这天早上,盛希平他们又去山上遛了遍套子,找着几只野兔、野鸡啥的。 至此,年前的狩猎活动,也就算暂时告一段落。 盛希平他们忙着上山打猎的这几天,家里人也都没闲着。 眼瞅着要过年了,谁家都是一堆的活。 有个顺口溜咋说的来着?二十三糖瓜粘,二十四扫房子,二十五糊窗户,二十六去买肉,二十七宰公鸡,二十八把面发,二十九蒸馒头,三十晚上熬一宿,大年初一扭一扭。 虽然各地的习俗不太一样,年前这几天要做的事也各不相同,但年前这几天,最起码要收拾家大扫除,提前准备各种吃的,蒸馒头烀肉。 像盛家之前在老房住的时候,那老房子是黄泥墙,为了好看,还得糊棚、糊强啥的。 新房子是砖瓦结构,墙面是白灰的,倒是不用糊墙了,只需扫扫各处的灰就行。 住平房和楼房不一样,成天烧火烟熏火燎的灰大,哪怕是再干净的人家,犄角旮旯里也都积着灰呢。 所以,张淑珍就让盛希康拿把新笤帚,把房子各处的灰都扫一扫。 然后盛云芳和盛云菲俩人,把炕琴、立柜啥的上头,全都用抹布仔仔细细擦一遍。 就连墙上的相框,也得摘下来仔细擦了,再重新挂上去。 东西两屋的卫生打扫完,这才把洗净晾干的挡帘、窗帘、门帘,该挂上的全都挂上。 接着,是外屋,尤其是厨房,锅碗瓢盆一应物品全都搬出来刷洗一遍。 这年月没有洗洁精之类的清洁产品,刷洗碗盘多数都是用小苏打,也就是面起子。 抓点儿面起子,把碗盘里外都蹭一遍,蹭干净之后,再用清水涮两遍,也就差不多了。 第三百六十五章 新年新气象 周青岚怀孕还不到三个月,虽然这回没啥反应,可张淑珍还是不敢大意。 所以那些爬上爬下、搬搬抬抬的活,张淑珍一律不让周青岚干。 当然,婆媳俩也没闲着,发面蒸馒头、包子、豆包,烀猪头、猪下货、方子肉、排骨,熬皮冻,反正家里有啥都拿出来做。 光是各类肉,就烀出来一大盆,馒头、包子啥的,也蒸了好几锅。 周青岚还跟着婆婆学着做各种各样的枣馒头、花馒头。 至于盛连成爷几个,也没闲着,成天在外面劈柴火。 正月里不好整那些叮叮当当的动静,所以就得提前多劈一些柴火,免得做饭的人为难。 爷几個倒不打怵干活,在院子里又是锯又是劈的,几天的工夫,就把柴棚里塞满了。 有专门引火、炒菜用的细劈柴,也有烧炉子用的疙瘩头,每一样都规整起来,摆的明明白白。 就这么忙忙碌碌中,来到了大年三十。 跟往常年一样,吃过早饭后,盛希平就领着弟弟们竖灯笼杆、挂灯笼、贴对子、贴窗花。 张淑珍则是领着闺女和儿媳妇,在厨房忙活,煎炒烹炸,为了今天的团圆饭做准备。 下午三点多钟,饭菜全都做好了,一家人欢欢喜喜围坐桌边吃团圆饭。 今年盛新华大了,可以自己坐着吃东西。 这小家伙见着那么一大桌子好吃的,直接就馋的流口水了,这个也要,那个也想尝一尝。 大家伙儿见小娃吃的香,也都觉得有意思,就不停的给新华夹各种好吃的,没多会儿,盛新华的碗里就装不下了。 吃过团圆饭,不到七点,一家人开始动手包饺子。 还像去年一样,张淑珍在饺子里头包了钱、花生、糖、枣等东西,哄孩子玩,图个吉利。 过年的饺子不图快,却要包的好,除了吃之外,更多的是一种仪式感。 所以张淑珍把每一个面剂子都摆的整整齐齐,包好的饺子也都一行一行摆在盖帘上,不能摆错了。 盛新华可能是也察觉出今天不一样了,原本八点来钟应该睡觉的小家伙,却瞪着大眼睛愣是不困。 这小子非但不困,还精神的各种捣乱,非得上面板上抓点儿什么不可。 吓得张淑珍赶紧让盛连成把孙子抱到北炕上去,“快,赶紧给孩子找点儿啥吃的哄着,可别让他过来捣乱。” 过年,家里好吃的倒是不少,瓜子、松子、榛子这些坚果刚才炒了好几锅,都装进口袋放炕琴下了。 可这些东西,都得扒了壳儿才能让盛新华吃,不能让他看见完整的。 要不然那小家伙虎了吧唧的,能直接把榛子带壳儿塞嘴里,那还了得? 关键是,这小家伙现在手可快呢,干别的不行,捣乱保证是第一名。 盛连成可不太敢抱着孩子扒坚果,就怕这小子调皮捣蛋。 “哎?老三,我之前拿回来的软枣子,是不是还剩点儿来着? 去,找个小盆或者是二碗啥的,装点儿回来洗一洗,我哄着新华吃点儿吧。” 盛连成想了想,好像也就这玩意儿给孙子吃还行。 盛连成从山上捡了不少软枣子回来,之前都是每天抓一小把,洗干净了给盛新华吃。 东北的冬天,哪有啥水果啊?冻梨、冻柿子都少见,有时候花钱都不一定能买得到。 这软枣子不花钱,山上捡回来的,而且口感还不错。 盛新华喜欢吃,旁人就没舍得动一点儿,都留着给小新华了。 盛希康一听,立刻去厨房找了个二碗,然后去仓房翻找出装软枣子的口袋。 袋子里没剩多少了,索性都装碗里,拿回屋用清水洗两遍,端着放到盛新华跟前儿。 盛新华正闹着要去包饺子呢,一见有好吃的,瞬间就老实了。 就见到小家伙乖乖地坐在爷爷腿上,小胖手抓起一个软枣子直接塞进嘴里。 “好不好吃啊?”盛连成见了就笑,还故意问孙子。 盛新华嘴里有东西,哪里还顾得上回答爷爷的问题?只点了点头,嗯嗯两声,算是答应了。 盛连成见孙子老实了下来,总算松口气,又把盛希泰叫过来,让盛希泰也跟着吃点儿。 老儿子大孙子,都是最受宠的。 有好吃的,还有爷爷和小叔哄着,盛新华总算不再闹着要去南炕捣乱了。 南炕这边,众人也趁着机会,赶紧包饺子。 十点来钟,饺子包完,张淑珍看了看时间,干脆就去烧水准备煮饺子。 不等到十一点,锅里水开了,张淑珍就吆喝盛连成,领着儿子们出去放鞭炮。 一听放鞭炮,那头已经有点儿困,正打瞌睡的盛新华,一下子就来了精神。 赶紧从爷爷怀里下来,从炕琴里翻出自己的大衣和帽子,指着外头就叫唤。 这孩子,是想跟着一起去放鞭炮。 “你才多大啊?咋心思这么野呢?你没见你小姑她们都不出去么?放鞭炮那么大动静,吓着你。” 周青岚十分无奈,这熊孩子不大点儿,啥事儿他都想掺和,放鞭炮有啥好看的?那么大动静吓着咋整啊? 可盛希华根本就不听,指着外头就非得要跟着出去不可。 气的周青岚比划着,就要收拾盛新华。 “哎呦,得得得,收起你这些本事吧。大过年的你跟孩子计较啥?他这么点儿,你打他能记住啊?” 盛连成一看,赶紧把孙子抱了起来。 “老大,赶紧给新华穿戴上,你抱着他就在门口这儿看着,给他捂着耳朵,我们离远一点儿放鞭炮不就得了?” 爷爷疼孙子,别说是盛新华要看放鞭炮了,就说是要天上的星星,盛连成也得想办法给摘下来啊。 当然,这任务,肯定交给孩子爸。 就这样,盛希平给儿子穿上棉鞋、大衣,带上帽子,围好围巾。 除夕夜特别冷,可不能冻着孩子,如今这医疗条件不好,这么点儿的小家伙要是病了,可遭罪呢。 穿戴妥当了,盛希平抱着儿子从屋里出来,就站在屋门口。 那边,盛连成让老二盛希安找了根木头杆子,将一挂五百响的鞭炮挑了起来,走到大门口的位置。 然后,盛希康手里拿着火柴,点燃了鞭炮引线。 引线快速燃烧,一瞬间就点燃了鞭炮,一阵噼里啪啦的响声中,红色的纸屑漫天飞舞,空气中弥漫着火药燃烧后的刺鼻味道。 盛希平抱着儿子呢,那头鞭炮一响,他就一手捂住了盛新华的左耳朵,顺势往怀里一搂,小新华的右耳朵就靠在了盛希平肩膀上。 盛希平是好意,怕鞭炮的动静太大,吓着盛新华。 可盛新华呢,却嫌这么被爸爸搂在怀里,不能好好看鞭炮,非得挣脱爸爸的手。 这小家伙非但不怕,还挺高兴,乐得直拍巴掌。 尤其是在盛连成他们放那些花炮的时候,小家伙仰着脖子,目光始终跟着天上炸开的光点儿,看的那叫一个专注,根本不带怕的。 得,他家儿子这是个傻大胆儿。 盛希平一看,索性也就不管那些了,只抱着孩子别掉下去就行,耳朵也不给捂着了,由他去。 小年的时候,盛新华看外头放鞭炮就挺上瘾,当时盛希平说过,等着过大年的时候多买些鞭炮放。 所以前两天盛希平特地又去商店,多买了些花炮。 盛希康他们也挺乐意玩这些的,于是大家在外头放了好一会儿。 直到屋里饺子煮熟捞出来,张淑珍喊了,众人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家去。 “你瞅你,小小的孩儿,啥热闹也不落下。 三十儿晚上外头多冷啊,跑出去这么长时间,小脸都冻红了。” 盛希平抱着儿子一进屋,就被张淑珍给接了过去。张淑珍一边给盛新华摘帽子解围巾,一边念叨着。 盛新华现在能说的话不多,奶奶跟他唠叨,他接不上话,但是嘴里也不闲着,就学那鞭炮炸响的动静。“啪、啪。” 盛新华的举动,把一家子人都给逗笑了。 “这么个小不点儿,就稀罕这炮仗,将来也不知道这孩子能干点儿啥。”张淑珍边说边摇头。 “咳,管他能干啥呢?只要孩子平平安安健健康康的就行。” 盛连成伸手抱过去孙子,在小家伙脸蛋上亲了一口。“咋样?放鞭炮好不好玩?” “玩。”盛新华现在就是各种冒话的时候,但是吐字不清。 除了爸爸、妈妈,其他的多数都是单个字儿往外蹦,而且发音不太准。 “好玩啊,等明年你大了,爷爷领你放鞭炮啊。” 盛连成可喜欢跟孙子唠嗑儿了,也不管盛新华听不听得懂。 “啊。”盛新华倒是挺懂事,不管爷爷说啥,总能给个回应。 按东北人的规矩来说,那就是话不能掉地上,别管能不能接得住,得接着。 第三百六十七章 催婚 驴车咋地也比走路快,不多时,一行人来到了白山街道的周家。 “爸、妈,我姐和我姐夫来了。” 周青越第一个跳下车,拎着俩包裹就往院子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 屋里,周明远和王春秀俩人正着急呢,一听说闺女和姑爷来了,两口子三步并作两步,就从屋里跑了出来。 “哎呀,可算到了,这一早晨我就等着呢。快点儿,让我看看外孙子。” 这时候,盛希平和周青岚刚下了车,见到丈人和丈母娘,盛希平赶忙问好。 “爸、妈,过年好。” “好,好,都好。快点儿,让我抱抱我大外孙。” 王春秀这时候哪有心情闲聊啊?赶紧伸手,把盛新华接过来。 说来也怪了,盛新华不找周青扬,但是见了王春秀却挺亲的,非但不怕,还朝着王春秀笑。 “儿子,这是姥姥,那是姥爷,快叫人啊。” 周青岚伸手往下扯了扯儿子的围巾,教儿子叫人。 “这外头风嚎嚎的,叫什么叫啊?走,赶紧进屋去,咱进屋说话。” 不等盛新华开口呢,王春秀就瞪了闺女一眼,抱着孩子快步往院里走。 “希平,青岚,走,咱也进屋。”周明远一看妻子抱着外孙急匆匆就走了,赶紧招呼着姑爷和闺女。 “你妈一早晨就盼着呢,家里预备了不少好吃的,就等你们回来。” 盛希平扶着周青岚,周明远和俩儿子拎着东西,一行人进了屋。 这时候,王春秀已经把外孙抱到了炕上,给孩子脱了大衣和鞋子,摘下帽子、围巾。 “新华,有没有尿啊?姥姥抱你去尿尿吧?” “嗯。”从盛家出来前,盛新华尿过了,车上睡觉,下车也没机会把尿。 这么老远的路,孩子能憋得住没尿,就算很不错了。 王春秀一听,急忙把盛新华穿的大棉裤脱下来,往炕上一扔,抱着盛新华就去外屋把尿。 得亏盛新华在大棉裤里面穿的是活裆棉裤,也不用脱,直接就能尿。 憋了这一路,小家伙这泡尿可是不小,总算尿完了,王春秀也没让闺女抱孩子,自己把外孙抱了屋里去。 “小家伙可真像样儿,这么老远的道儿,愣是没尿了裤子。” 王春秀将外孙子抱上炕,稀罕的亲了好几口。 盛新华也不恼,只咯咯儿笑。 “光知道笑啊,赶紧叫人。这是姥姥,这是姥爷。”周青岚指着父母,教盛新华叫人。 “脑脑、脑爷。” 刚过一周岁的盛新华,发音还没那么标准,除了爸爸、妈妈、爷爷、奶奶之外,别的都叫的不太清楚。 比如说管姑姑叫嘟嘟,管叔叔叫猪猪,这回好,姥姥成了脑脑,姥爷成了脑爷。 “哎,我大外孙就是厉害,会叫姥姥、姥爷了。”别管怎么叫,是那么个意思就行。 周明远夫妻高兴的合不拢嘴,赶紧掏出来红包,塞给盛新华。 “来,这是给我大外孙的压岁钱,祝我大外孙健健康康、平平安安。” 盛新华一见红包,立时就瞪大了眼睛,紧紧把红包搂在怀里。 这举动,逗坏了一屋子的人,“哎呦,快看看啊,这么点儿的娃,他也知道压岁钱是好东西呢。” “新华,拿了姥姥、姥爷的红包,是不是得谢谢啊? 怎么谢来着?爸爸之前教过你,给姥姥、姥爷谢一個。”盛希平在那边,故意逗儿子。 盛新华听了爸爸的话,眼前一亮,忙把两只小胖手抬起来,抱个拳,然后朝着周明远两口子拜两下。 这是盛新华过年新学的活儿,旁人给他好吃的好玩的,他就按照爸爸教的,抱拳拜拜。 盛新华长得白白胖胖十分可爱,再配上这憨态可掬的动作,简直萌翻了众人,惹得大家伙儿又是一阵大笑。 “哎呀,都回来可真好,热闹。 平常时候,你妈忙着医院的事,经常不回家,我跟老三俩人,也没多少话说,这屋子就空荡荡的。”周明远忍不住感叹道。 “多个孩子啊,就好像家里多了不少人似的,一下就热闹起来了。” 周明远说这话的时候,目光忍不住就往旁边大儿子身上瞟,这话里话外,多少有点儿催婚的意思。 周青扬比盛希平还大两岁呢,今年都二十五了,当兵六年,到现在连个对象也没有。 第三百六十八章 相亲 大年初三,周家大团圆,一家人热热闹闹吃着团圆饭。 周明远和周青扬、盛希平坐在一起,爷仨开了两瓶好酒,边喝边聊天。 周青扬难得说起来他在部队里的事情,众人听的津津有味儿。 就连一心干饭的盛新华,也盯着大舅舅,不停的打量,谁也不知道这娃听懂了啥。 “你个小家伙,能听懂啥啊?快,吃饭,姥姥给你扒块儿刀鱼。” 王春秀说的刀鱼,实际上是带鱼,本地人都这么称呼。 这是今年医院发的福利,年三十儿都没舍得做,今天拿出来炸了一盘,专门招待盛希平他们的。 王春秀特地把刀鱼的刺都摘掉,只剩下几条鱼肉放在了盛新华碗里。 见盛新华不吃饭,眼睛直勾勾盯着他大舅,就笑着招呼外孙子吃东西。 盛新华正听的津津有味呢,一低头,发现碗里又多了好吃的。 这小子也不管那些,抓起来就往嘴里放。 前川林场的河里有不少鱼,盛希安、盛希康他们经常去抓,可以说淡水鱼盛新华真的没少吃,但是这海水鱼,他还真就没吃过。 那刀鱼腌渍入味儿后,用油炸出来,外皮酥脆,里面鱼肉鲜嫩。 盛新华一尝觉得挺好吃,嚼两下咽下去,又把碗里剩下的鱼肉,全都塞嘴里了。 “这孩子嘴可真泼实,啥都吃,来,姥姥再给扒一块儿。” 作为长辈,最喜欢盛新华这样爱吃饭的孩子。 见盛新华喜欢吃刀鱼,王春秀赶紧再给扒两块儿,放到碗里,让盛新华慢慢吃。 “来,闺女,你也吃,多吃点儿海鱼好。 今年单位分了半坨鱼,等你们回去的时候,多带点儿。”王春秀笑呵呵的给周青岚夹了两块鱼。 周青岚再次怀孕的事,前阵子就打电话告诉家里了,周明远两口子都知道。 两口子确实有点儿担心闺女的身体,但怀孕这事儿,也不能光怨盛希平一个人。 所幸周青岚的身体不错,这一次没折腾太狠,周家两口子也能松口气。 “嗯,行,那我就不跟妈客气了。” 周青岚倒是挺实在,也没说客气客气啥的,直接点头就答应了。 娘俩有些日子没见面了,少不得要说点儿体己话。 那头周明远和周青扬盛希平三個,也是越喝越来劲,天南海北的各种聊。 这顿饭吃的时间不短,到最后周明远就有点儿多,周青扬在部队里练的倒是不觉得如何,还拽着盛希平要继续喝呢。 “差不多就行啊,别喝那老些酒。没见着新华都困了揉眼睛么? 你们抓紧时间,杯中酒就得了,我得哄新华睡觉。”那边,王春秀发话了。 要说别的,周明远肯定有话对付,大过年的儿子和姑爷都在,多喝几杯咋地了? 可一提外孙子,周明远立时没了脾气,“对,对,喝的差不多就行,明天咱家还请客呢,到时候再喝。” 一边说着,周明远把自己杯子里那点儿酒喝完。 周青扬和盛希平,各自还剩小半杯,于是二人碰了下杯子,把剩下那点儿一口闷了。 之后,俩小伙子又扒拉了一碗饭,这才算吃完。 那边收拾桌子,这头周青岚抱着盛新华轻轻拍哄,不多会儿,小家伙就睡着了。 哄睡盛新华,收拾好厨房,王春秀没啥事,就坐炕上,跟周青岚闲聊。 至于喝酒那爷仨,让王春秀撵西屋去,呼呼大睡。 闺女、姑爷难得回来,王春秀就觉得咋都稀罕不够。 不过她还有挺多事情要忙,明天家里要请客呢,得赶紧预备菜。 周青岚自然舍不得亲妈自己忙活,于是就让弟弟看着熟睡的盛新华,她则是跟着去厨房,收拾明天要用的菜。 娘俩一边干活一边唠嗑,不知不觉的,也就天黑了。 转过天,正月初四,也是周明远、王春秀两口子请客的日子。 周明远这头把局里几位领导和家人请了过来,王春秀也把他们医院的院长、几位主任请来。 “媳妇,我咋瞅着今天好像不对呢?医院那个陈主任咋还领着闺女来的呢? 他家闺女多大?应该是还没结婚吧?咱妈这葫芦里卖的什么药?” 本应该陪着赵永胜等人唠嗑的盛希平,抽了个空去厨房找周青岚,小声儿问道。 周青岚听见这话也不吭声儿,只低头抿着嘴乐。 这事儿母亲虽然没跟她提,可周青岚多少也能猜的到,今天这顿饭背后绝对不简单。 从昨天父母的话音儿里能听出来,这俩人着急周青扬的婚事了。 所以,今天周家请客,忽然多出来一个年龄相当、没结婚的姑娘,那意图不要太明显。 “别胡乱猜啊,那都是咱妈单位的同事,关系不错。 过年了,请大家伙儿来热闹热闹,人家领着闺女来,还能不让么?” 周青岚瞪了盛希平两眼,不许他胡乱说。 这事儿,周明远两口子肯定事先没跟儿子打招呼,估计连那女孩也不知道咋回事儿。 这顶多就算是创造个机会,让周青扬多接触接触同龄的姑娘,万一要是真的看对眼了呢? “再说了,赵书记不是也领着闺女和儿子来的么?都是年轻人,凑一起也有话说。” 盛希平一看媳妇脸上的表情,就知道这里头肯定有猫腻。 赵广宁去年结的婚,听说赵蕊也订婚了,开春结婚,这俩,纯粹就是来凑数的。 今天的主角,还是那个陈主任家的闺女。 得嘞,看破不说破,此事确实不宜声张。 要是大舅哥儿真的红鸾星动,跟那个姑娘看对眼了,自然是千好万好。 可万一没成,声张出去,对人家名声不好,莫不如都装作不知道。 “明白,我去陪着赵大爷他们唠嗑儿了。”盛希平笑笑,转回身,进屋陪着赵永胜等人聊天去了。 盛希平虽然就是个普通工人,可他是周明远的姑爷,又跟赵永胜关系密切,其他人倒也不会小瞧。 大家伙儿一起说说笑笑,也挺热闹的。 王春秀事先就准备了不少菜,又有盛希平他们昨天拿来的那些吃食,所以今天这酒席,弄得格外丰盛。 酸菜扣肉、炖排骨、四喜丸子、炸茄盒、干炸里脊、炸刀鱼、炖江鱼、酱狍子肉、野鸡炖蘑菇、兔肉炖土豆,几乎都是硬菜。 这么多菜往桌上一端,大家伙儿都称赞不已。 “哎呦,老周,还是你家伙食好啊,这老些硬菜呢,连个素的都不见,真行啊。”赵永胜笑呵呵的说道。 “那还不是跟着姑爷沾光?昨天姑爷给拿来两大包吃的,都是肉。 这不正好,今天都做了,请大家伙儿来尝尝么?”提起这个来,周明远可是无比的自豪。 “来来,动筷子啊,来咱家了,都别见外啊,该吃吃该喝喝。” 今天周家人不少,一共摆了三桌。 周明远陪着赵永胜等局里这些领导坐在炕头那桌,王春秀陪着医院的那几位领导坐炕稍那桌。 周家三兄妹还有盛希平,则是跟赵广宁、赵蕊,还有陈婕这几个人,在地上那桌。 “广宁、陈婕、小蕊,来咱家就跟自己家一样,可别见外。 青扬,陈婕头一回来咱家,你照顾着点儿啊,有点儿眼力见儿。” 王春秀特地嘱咐自家儿子、闺女,多照顾照顾客人。 “你们这年纪都都差不多,在一起能有共同话题,随便儿聊。” 周青扬不傻,眼前这架势,他要是再猜不出来爹妈想干啥,那这些年也就白混了。 他偷偷打量了对面的陈婕两眼,忽然觉得脸上有点儿热,心跳也有点儿快,于是赶紧低下头。 那头,陈婕也多少明白点儿啥,同样的一脸抹不开,手都不知道该往哪儿放了。 好在,一桌的还有赵广宁和赵蕊他们。 赵蕊跟陈婕都在医院上班,虽然不是一个科室,但彼此挺熟悉的。 赵广宁更不用说了,他那么聪明又活泛的人,这点儿事还能看不明白么? 有这兄妹二人帮忙,再加上还有盛新华这个稀罕人的小宝贝儿,不多时,这一桌的气氛也热烈起来。 年轻人嘛,本就随性洒脱,再者今天这事儿也没谁公开提起来,大家伙儿揣着明白装糊涂,嘻嘻哈哈说笑着,没多会儿就熟悉了。 借着机会,周青扬还给陈婕夹了菜啥的,俩人一来一往的,说了几句话。 好酒好菜在眼前,赵广宁跟盛希平又投脾气,对周青扬也很是敬佩,这仨人少不得要喝几杯。 不过他们都明白今天还有别的任务,谁也没多喝,都意思意思也就那么回事儿了。 倒是炕上那两桌,都是林业系统的,挺熟悉,没多会儿就热闹起来,一个个吆喝着,今天要不醉不归。 这个时候,就看出来盛新华这娃,不怵任何场合了。 哪怕这屋子里闹哄哄的,不知道谁冷不丁还喊出来一嗓子,人家坐在妈妈怀里,稳稳当当的吃着。 不管周围多闹腾,都打扰不了他认真干饭。 小家伙这般架势,把赵蕊、陈婕都稀罕的不行,一个劲儿夸盛新华稳当,不像是才满周岁的孩子。 “青岚姐,你家儿子怎么养的啊?白白胖胖稀罕人,关键是这脾气也好。 我见过不少孩子,多数都受不了太闹的环境,家里人多了就哭啥的。 你家新华太稳当了,不哭也不闹的,真稀罕人。” 陈婕比周青岚稍微小点儿,所以管周青岚叫姐。她这么说,自然有夸奖孩子,跟周青岚拉近关系的意思。 “我们家里人多,小叔子小姑子都爱玩爱闹,可能是跟这个有关。 反正平常时候我们说话啥的,都不控制音量,该大声就大声,孩子习惯了。” 周青岚低头看看自家大儿,就见着孩子吃肉吃的满嘴油,赶紧拿手绢给孩子擦擦嘴,然后笑着跟陈婕解释道。 “哦,原来是这样,挺好的。” 陈婕本就是故意找话跟周青岚聊天,不管周青岚回答什么,她跟着附和就行了。 俩人就这么你一句我一句的聊着,慢慢就熟悉起来,也越发亲近。 再有赵蕊时不时的插两句话,三个人越来越熟络,说说笑笑的也挺热闹。 这顿饭吃的时候可不短,快三点了才结束。 赵永胜等人都没少喝,说话舌头发直,走路也有点儿晃了。 王春秀一看这样,赶紧打发了儿子、姑爷去送。 “青扬,你陪着陈婕,把你陈叔送回家去,今天你陈叔没少喝,路上注意点儿啊。” 当妈不容易,这个时候,还得想着给儿子多创造个机会。 “哦,知道了,妈你放心吧。” 周青扬瞥了陈婕一眼,赶忙答应了,上前扶住陈主任,跟陈婕俩人一左一右,护送陈主任回家去。 那边,赵广宁和赵蕊兄妹俩扶着赵永胜,盛希平搀扶着局副书记杨国明,周青越陪着医院的何院长。 连同其他人一起,就这么出了周家,各自往回走。 周明远和王春秀站在大门外,不停朝着众人挥手,“媳妇,你瞅着,咱家老大,跟陈主任家闺女,有戏么?” 周明远虽然喝了不少酒,神智倒还算清明,没忘了今天请客的主要目的。 “应该能有戏吧?陈威两口子老早就看好咱家青扬了,跟我提了好几回。 我看着陈婕那姑娘也挺不错的,刚才吃饭的时候我偷着打量来着,咱儿子跟陈婕聊的挺好。” 王春秀琢磨了下,觉得应该是能有戏。陈婕不光长得漂亮,工作也不错。 医院的护士,在这个年月那绝对是让人羡慕的铁饭碗了。 这要是俩人能成,等着结婚之后,陈婕可以打报告随军。 到时候想想办法,安排到部队医院里当个护士啥的,不挺好么? “我倒是不担心那姑娘,我是愁着咱家那熊儿,也不知道那犟种,相没相中陈婕。 这要是相中了都好说,要是没相中,等他结婚,不知道猴年马月去了。” 王春秀瞅着远处儿子的背影,嘟囔道。 “得了,儿孙自有儿孙福,咱们能做的都做了,担心那些也没用。 走,回屋吧,家里乱糟糟的,不能让闺女自己收拾。新华睡着了也不老实,得有人看着。” 周明远摇摇头,扯过来媳妇的手,两口子一起回屋。 东屋炕上,盛新华盖着小被子呼呼大睡,周青岚正收拾桌子上的残羹剩饭。 如今这年月的人,饭量都大,特别能吃,别看中午弄了十个菜,其实到最后也没剩下多少。 周青岚把三桌剩下的菜,同样的往一起折一下,端到厨房去,盘子摞起来,放到锅里热水烫一下,等会儿刷出来就行。 第三百七十章 渔翁得利(八千字) 周青扬当兵的地方挺远,需要从松江河坐八点四十那趟车到沈阳,从沈阳倒车到首都,再从首都坐车往南走。 周家兄弟俩到车站的时候,还不到八点。 二人赶紧去售票处买了往沈阳的车票,然后坐在候车室里等着检票上车。 没想到刚坐下不多会儿,周青扬就听见有人喊他,猛地一抬头,正好看见陈婕在朝他招手。 “陈婕?”周青扬愣了下,赶紧站起来,往陈婕那边走,陈婕也往周青扬这边跑。 “你怎么来了?”周青扬见到陈婕,心情一下子好起来,眉梢眼角都带着笑意。 “昨天下午你不是说了,你今天要走么?我过来送送你啊。” 陈婕来到周青扬面前,也不知道是外面天冷冻的,还是刚才跑着进来累的,陈婕脸上泛红,眉眼盈盈的看着周青扬。 “这里头是一些吃的,有茶叶蛋,有面包、麻花,还有肉罐头,留着你路上吃。” 陈婕一边说着,一边将自己手里的兜子递给了周青扬。 周青扬接过沉甸甸的兜子,就觉得心里暖洋洋、甜丝丝的。 “谢谢你啊,陈婕。真是对不起,我这次回来住的时间太短了。” 周青扬只觉得嗓子里有什么堵着,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自打穿上这身衣服那天起,周青扬就知道自己肩上的责任和使命。 驻地离家遥远,三年才能回来一次,周青扬从未抱怨过。 但此时,却不由得感慨,要是离家近一些就好了,不至于大半的探亲时间都耽误在路上。 他就能多点儿时间,跟陈婕多见几面了。 “没关系的,下次你再回来,多请几天假。”陈婕一听就笑了。 陈婕没多说什么,以目前二人的关系,说多了显得太不矜持。 他们才正式见面没几次,哪怕是陈婕早就喜欢周青扬了,也不好在这时候表露太多。 “嗯,好,下次我一定多请几天假。”周青扬看着陈婕的笑脸,忍不住也跟着笑了起来。 俩人就这么面对面站着,看着彼此,心中似乎有千言万语,却谁也没说话。 倒是旁边,周青越还有陈婕的妹妹陈妤,给这俩人急的啊,抓耳挠腮的。 眼瞅着就要检票上车了,俩人倒是说点儿实在的啊,他们这一分别不知道多久呢,就没有点儿知心话要说? “陈姐,那啥,你知道我哥的通信地址么?”周青越实在忍不住了,索性开口问道。 陈姐和周青扬都是一愣,这时才想起来,他俩这两天闲聊,真就没提起过地址的事儿。 关键陈婕一姑娘家,总不好主动开口,管周青扬要通信地址吧? 周青扬这头呢,就寻思王春秀那里有,以老妈那脾气,估计他这边刚走,老妈就把地址给陈婕了,所以也就没说。 此时周青越一说,周青扬也反应过来了,老妈给地址,和他亲自给,那完全是两个意思啊。 于是,周青扬赶紧从里面军装兜里,掏出个红色塑料皮的工作日志,又拿出笔来,刷刷刷,写下了两行字。 “那啥,这是我的通信地址,你要是有空的话,可以给我写信。 就是我经常要出任务,可能回信没那么及时。 我要是有时间,肯定给你写信,到时候就寄到你们医院。” 周青扬把那一页撕下来,郑重其事的递到了陈婕面前。 陈婕接过那张纸,看了眼,重重点头。 “好,地址我收下了,回头我写信给你。” 说着,陈婕就把那张纸,踹到了棉袄里面的兜里。 “你回去路上要小心,到了地方,记得往回写信报平安。” 这话,陈婕故意说的含糊其辞,没说是给谁写,但那话里的意思,当然是盼着周青扬给她写。 “好,我到了驻地,就立即写信回来。”周青扬点头。 两人毕竟相识的时间短,有些话不好开口,所以这几句话过后,俩人又没动静了。 周青越搁旁边看的这個着急啊,急的直跳脚,可他也没啥办法。 正好这个时候,广播里头喊,去沈阳的旅客检票了。 周青越无奈的翻了个白眼儿,拎起他哥的行李,“哥,检票了,走吧,我送你进站。” 周青扬看了眼陈婕,叹口气,“那我走了啊,回头写信给你。”语气里,诸多不舍。 陈婕和陈妤一看,索性也跟着过去到检票口。 松江河火车站不算什么大站,管的也没那么严,陈婕几个说了声是送站的,检票那人就没说话,放他们过去了。 几人来到站台,边聊天边等着火车,八点四十,火车准点进站。 周青扬背上了大背囊,手里拎着俩兜子,顺着人流上了车,找了个靠窗的座位坐下,然后朝着车窗外打量。 站台上,工作人员吹了声号子,车厢门关闭,火车发出鸣笛声,然后缓慢行驶。 随着火车向前走,周青扬看见了周青越、陈婕几个,赶紧朝着他们挥手。 陈婕几个也看见了车里的周青扬,一边挥手,一边跟着火车往前跑。 直到火车越跑越快,顷刻间呼啸远去,陈婕才看着远方,停了下来。 另一边,盛希平和周青岚坐着驴吉普到了森铁小火车站。 这头,有赵广宁昨天帮忙安排的便乘,是局里去林场办事的摩托卡。 夫妻二人抱着孩子,拎着东西上了车,找座位坐下来。 大冬天出门,不管大人孩子都捂的挺严实,尤其是盛新华还小,王春秀更是用围巾把棉帽子帽耳朵兜住系上,捂住了盛新华的口鼻。 所以上车之后,周青岚第一件事就是把围巾解开,免得孩子喘不过气。 盛新华倒是没觉得咋地,围巾一摘下来,小家伙就朝着妈妈笑。 同车上坐了好几个人,他们虽然不认识盛希平和周青岚,但是能坐这趟摩托卡的,肯定不一般。 所以那几个人对盛希平他们态度还不错,尤其是看见盛新华这么个胖娃娃,都觉得挺稀罕。 “呦,这胖娃怎么养的?这么稀罕人呢。你看他那眼睛乌溜溜水汪汪的,多好看啊。” 有个女的,一见盛新华就喜欢上了,赶紧从兜子里翻出来一块点心。 “来,孩子,给你好吃的。” 这年月民风淳朴,尤其是东北人,对人格外热情。 谁家孩子长得好,招人稀罕,出门坐车可吃香了,一路上能收到很多好吃的。 “哎呀,谢谢啊,我们也带吃的了。” 周青岚还是第一次遇见这样的事情,有些不好意思,连忙摆手拒绝。 “你们带了是你们的,这是我给孩子的。 瞧这娃长的多好看啊,胖嘟嘟、白白净净的,真招人稀罕。” 对方朝着盛新华笑笑,伸手过来,握住了盛新华肉乎乎的小手,然后把点心塞到了盛新华手中。 “吃吧,可好吃呢。” 孩子已经伸手拿着了,周青岚也不好再说不要,只能向人家道谢。 眼下这个时候,还没限制生孩子呢,各家都是随便生,几乎家家都是好几个娃。 自己家的孩子都养不过来,所以很少有拐卖孩子的事情,更没有花样百出的阴谋诡计。 人和人之间,都是很真诚的相处,人家给孩子吃的,那就纯粹是看小娃招人稀罕,绝对没有别的意思。 所以,盛希平并没有猜疑人家什么,只笑着向对方道了谢。 同时,还拿出来王春秀给他们带的东西,分给对方。 东北人自带自来熟的属性,见了谁都能说上话,尤其是这么有来有往的,众人很自然的攀谈起来。 然后盛希平就知道了,这些人是去局下属几个林场检查、核对木材产量的。 北线上一共四个林场,这些人陆续下了车,等着到前川林场的时候,车里就剩下盛希平一家三口还有另外三个人了。 众人一起下了车,盛希平还十分热情的邀请人家去家里坐坐,对方很客气的拒绝之后,朝着场部去了。 盛希平抱着孩子,跟周青岚直接往家走。 还没等来到大门口呢,就听见自家狗子的动静了。 等盛希平他们进门,狗子们一个个摇着尾巴,朝着盛希平直哽唧。 盛新华在车上睡着了,下车都没醒,结果一听狗子的动静,小家伙直接睁开眼了。 “狗。”小家伙的嘴还捂着围巾呢,也说不清楚,却要挣扎着下地,想去找狗子玩。 “哎呀我的天,你这刚睡醒,找什么狗啊?走,进屋了。” 周青岚一听,直接把孩子抱过去就往屋里走。 小屁孩睡觉睡的一身汗,外面冷风呼呼的,万一感冒了怎么办?疼孩子也不能啥要求都答应。 不管盛新华怎么扭身子想下地,都没让。 进了屋发现,家里只有盛云芳盛云菲姐妹,其他人不知道去哪儿了。 云芳、云菲俩人正在屋里看书呢,一见哥哥嫂子回来了,赶紧上前接过盛新华还有东西。 “咱爸咱妈呢?怎么也没看见你二哥三哥,还有老六他们?”盛希平脱下大衣挂到墙上,问道。 “哦,咱爸咱妈领着老六去陈叔家了,今天不是维国大哥家的丫头满月酒么? 二哥三哥,好像是出去找同学玩了吧?” 姐妹俩帮着周青岚给盛新华摘了帽子围巾,脱下棉大衣、大棉裤,一边回道。 盛希平一听这话,才想起来,今天是陈维国家办满月酒的日子。 盛希平陪媳妇回娘家之前,就跟父母说过了,要是初六他们赶不回来,就把他们那份儿里带过去。 一家有两三个人去吃席就可以了,没必要去那么多人,盛希平索性留在家,陪媳妇和孩子。 下午两点来钟,盛连成夫妻领着盛希泰回来,接着,盛希安和盛希康也进了家门。 张淑珍好几天没见着孙子,自然是稀罕的够呛,抱着孩子在炕上玩。 盛希平他们随便热了饭菜对付吃一口,一边吃,一边随意闲聊着。 张淑珍少不了要打听打听周明远夫妻怎么样,关心一下周青扬的个人问题。 毕竟周青扬岁数大了,这亲戚朋友的都替他操心,盼着他能早点儿结婚成家。 盛希平就把周青扬和陈婕相亲的事,讲给了父母听。 张淑珍一听说女方是医院的护士,乐得直拍大腿,说这是好亲事。 初六初七晚间,盛希平值班,正好潘福生、张志军等人也没啥事儿,就去保卫科找盛希平聊天、打牌。 有这群朋友陪着说笑玩闹,倒是也不寂寞。 正月初八,林场工队开始干活,盛连成父子又背上行囊,坐小火车上山干活了。 盛希平、周青岚也都各自上班去,日子又恢复了往日的规律。 正月十一,阳历二月二十八号,前川中小学返校。 玩了一冬天的孩子们,有的兴高采烈,有的垂头丧气,背着书包带好了假期作业,返回学校。 转眼间,桃红柳绿、草长莺飞,又是一年春来到。 山上驻勤的一线工人,四月中旬下了山,进入短暂的修整期。 紧接着,又是植树造林和森林防火,全场上下一盘棋,全部投入到春季更新造林工作中。 鉴于去年植树造林发生意外,有学生被黑瞎子扑了的情况。 今年场里决定,保卫科的人带着枪,跟随学校师生一起进山植树,负责巡逻警卫工作,确保师生的安全。 保卫科的人多数都是当过兵复员回来的,有他们带着枪上山,一旦发生什么情况,也能及时处理。 这也是没办法中的办法了,春季植树造林就那么短的时间,林场工人有限,光指着工人根本完不成。 为了尽早完成更新造林任务,确保树苗存活率,就必须发动全场职工和家属,全场上下动员起来。 盛希平跟着小学高年级的几个班一起,在三支线里面今年的新伐区植树。 他是负责巡视警卫工作的,不需要植树,但是要背着枪,在造林更新地块周围转悠,时不时放一枪。 尽量驱赶周围的野兽,避免学生再发生意外。 这天下午,盛希平背着枪在林子里转悠了半天,也没发现什么异常。 正想着往回走,跟学校师生汇合后返回林场呢。忽然就感觉眼前有个灰色的影子,飞速掠过。 那影子速度很快,盛希平下意识的加快步伐,朝着影子的方向追去。 往前走了没多远,就是一片灌木林山岗,盛希平知道这里,此地有一片獾子洞。 獾子行动缓慢,刚才那个影子却动作敏捷快速,肯定不是獾子。 盛希平心中一动,屏住呼吸,放轻了脚步,慢慢靠近前面,同时,目光一直盯着前方。 果然,那只灰色的影子出现在了前面,原来,它竟是蹲在了獾子洞的出口上面。 此时,太阳西沉,林子里的光线也暗了下来。 獾子洞上方的家伙,大概跟比狗小一些,一身灰黄的皮毛上,有暗黑色的斑点。 这个长得像猫却比猫大很多的家伙,耳朵上有两簇黑毛,脖子下有一圈长毛。 这家伙盛希平太熟悉了,正是猞猁,也是本地人常说的山狸子。 此时,那山狸子正趴在獾子洞上方一动不动,盛希平心里大概明白了几分。 于是,便蹑手蹑脚的绕了个方向,找了个适合射击的地点,小心隐藏起来。 盛希平紧紧盯着獾子洞口,没多会儿,就发现洞口里出来个小脑袋。 那小脑袋伸出来了,又缩回去,再伸出来,又缩回去,如是几次。 这是洞里的獾子,在观察洞外情况呢。 每一种动物,都有其生存习性,为了避免被天敌捕杀,獾子也必须时刻保持警惕。 估计是这只獾子觉得洞外没啥危险了,小脑袋再次伸出来,身子也出洞口半截了。 这次它没再缩回去,而是扭头左右看看,确定没什么危险了,才慢慢走出洞口。 谨慎小心的獾子哪里知道,就在洞口上方,它的视线盲区,一直山狸子正虎视眈眈盯着它呢。 见獾子出了洞,上方的山狸子一跃而下,一个饿虎扑食,就把那獾子按在了锋利的爪子之下。 锋利的牙齿瞬间刺进了獾子的脖颈,獾子疼痛难忍,一阵翻转打滚,试图拜托山狸子的爪牙钳制。 就在这个时候,獾子洞的洞口,又出现了两只獾子。 原来,这三只獾子是一起到达洞口的,它们要集体出去觅食。 前面这一只确定没事之后出洞,后头两只紧跟着也出来了。 哪知道第一只刚出来就遭受了灭顶之灾,后头两只不知道啥情况,还以为是什么猎物送到了家门口呢,紧忙出洞看看。 结果一出来,发现外头尘土飞扬,天昏地暗,不知道什么情况。 两只獾子就傻了,有心上前帮忙,却也不知道该咬谁,只能眼巴巴瞅着。 这时,山狸子的利齿已经贯穿了獾子的脖颈,利爪也抓透了獾子的脊梁骨,獾子挣扎几下,动弹不得了。 獾子不动了,猞猁也松开了口,那边懵逼的两只獾子终于看明白了情况,于是朝着山狸子就扑了过来。 那山狸子刚经过一场激烈的战斗,虽说没受什么伤吧,体力也消耗了很多。 本以为战斗结束了,可以安心的享受美食,哪成想竟然还有两只獾子,朝着它就冲了过来。 山狸子仓促应战,没等它回过神来,就被其中一只獾子咬住了大腿。 山狸子回头想咬那獾子,结果另一只又窜了上来,朝它扑咬着。 仓促之间,那山狸子顾得了前面就顾不了后头,左支右绌的有点儿支应不开了。 不过,山狸子好歹也是三大王,除了老虎和豹子之外的顶尖掠食者,一开始的慌乱过后,山狸子便开始了反击。 第二只獾子的身子往前一窜,山狸子的前半身往外一躲,避过了这一下,獾子扑了个空。 然后,山狸子瞅准了机会,一口咬住了獾子的脖颈,用尽力气咬断了獾子的脖子,那只獾子瞬间没气儿了。 另一只獾子死死咬住山狸子的大腿不松口,疼的那山狸子喵呜叫了两声,反身张开大嘴,朝着那只獾子的脖颈咬去。 山狸子的咬合力也非常强,这一下死死咬住了獾子不松口。 没多会儿,那獾子松开了嘴,哈喇子流了出来,慢慢也断了气。 经过这一场激烈的战斗,那山狸子也累的不轻。 它警惕的看了看四周,这才站起来,试了试自己受伤的后腿,然后低头舔大腿的伤口。 就在这个时候,一直躲在草丛中,大气不敢出的盛希平,勾动了扳机。 砰的一声枪响之后,一切结束了,山狸子被爆头,倒在了血泊里。 盛希平收枪上前,踢了踢山狸子,弯腰将其拎起来。 这家伙倒是不小,三四十斤是有了。 接着,盛希平又过去,捡起了那三只獾子。 经过一冬天,獾子的体重没有秋天那么沉,每只大概十来斤。 没想到,今天竟然还有意外的收获。 盛希平非常高兴,将一只猞猁三只獾子用绳子捆扎起来,搭在左肩上,扛着往回走。 等盛希平回到更新造林地块时,学校的师生们也完成了今天的造林任务。班主任老师正清点人数呢。 今年春季造林之前,学校特地给各班级的学生开了大会。 第三百七十三章 商议去县城 留好老面,剩下的面倒在面板上,用力揉搓,将发面和薄面均匀揉在一起。 等面团揉光了,底下再撒一层薄面,用盆扣住面团,让面团再醒发一下。 这时候,将用调料腌过的肉馅,分次加入葱末、菜馅儿,用筷子搅拌均匀。 那大叶芹本身就带着一股特殊的香气,再跟调料、肉馅、葱末儿等混合起来,顿时屋子里就充满了鲜香的气味。 原本张淑珍是要蒸馒头,面发的多,这要改成蒸包子,估计得蒸好几锅。 张淑珍瞅了瞅墙上的挂钟,快四点了。 学校得四点半放学,要是再加上值日啥的,估计就得快五点,那几个才能到家。 算了,还是动手包吧,自己一个人慢慢干,等会儿外头那仨忙活完了也能搭把手。 就这样,张淑珍切了一块面,揉成长条,再切了剂子,自己一個人擀皮、包馅儿。 两合面比不上纯白面那么筋道,没法包太多褶的圆包子,所以张淑珍还是像包饺子那样,捏成长的。 张淑珍干活麻利,再者包子大,出活,没多长时间,就包出来一盖帘。 张淑珍在屋里包饺子,盛希平则是跟俩弟弟,把盆里的肉分开,给林场相熟的几家送去些。 天气暖和,盛新华这小子心野了,在家里待不住,一见爸爸要出门,小家伙非要跟着不可。 盛希平一看,这咋整?领着吧。 就这样,盛希平一手拎着肉,一手领着盛新华,先是去了王家川家,然后又去了李正刚家,给这两家都送去了三四斤肉。 大忙季节,各家除了留个人做饭、揉牛毛广之外,其余人都上山了。 就连王家川也不例外,领着俩儿子进山薅牛毛广创收去了。 盛希平把肉留给王家川和李正刚的媳妇,然后领着盛新华回家来,又拎了七八斤肉,出了家门一路向西,去大碱场刘家了。 这边路远,小新华走一会儿就累了。 没办法,盛希平就一手抱着儿子,另一手拎着肉,爷俩边走边唠嗑儿,可把小新华美坏了。 刘家的情况也差不多,刘长德跟着刘玉江、刘玉河去山上了,秦秋燕领着俩媳妇正往回收晒半干的牛毛广呢。 刘玉江家老三快一周岁了,刘玉河媳妇年后也生了个小子,还不到三个月呢,都离不开人。 所以这俩媳妇再怎么着急,也没法上山去。 见到盛希平爷俩过来,秦秋燕挺惊讶,“这大忙季节的,你咋有空过来? 哎呦,小新华,快,过来让奶奶抱一抱。” 秦秋燕一见到盛新华,喜欢的不得了,赶紧把孩子接过去抱着。 盛新华被秦秋燕抱在怀里,一点儿也不害怕,反倒是搂着秦秋燕的脖子,亲亲热热的叫了声儿奶奶。 这下可把秦秋燕美坏了,在盛新华脸蛋上亲了好几下。 “走,进屋,奶奶给你拿糖吃。 希平啊,走,进屋去,进屋说话。老大媳妇,赶紧烧壶水,给希平泡茶。” “师娘,别忙活了,大嫂,你可别听我师娘说的,烧什么水啊?我又不渴。” 盛希平一听,赶紧拦住了刘玉江媳妇。 “我前两天在山上打盐窝子、下捉脚,今天去遛,抓了个鹿,还碰见俩黑瞎子,正好,给家里拿过来些。 这时候都忙,干活也累,吃点儿肉补一补。”盛希平抬手,将手里拎着的两块肉,递给了刘玉江媳妇。 “呦,遇见黑瞎子了?可千万得小心。”秦秋燕一听,吓了一跳。 对于他们这一辈儿老猎人来说,进山遇见黑瞎子那可是非常危险的事儿。 他们那时候用的都是老土炮,装火药、打铅弹那种,放一枪就得再往里装药、装子弹,老费劲了。 而且老土炮杀伤力不够,对付皮糙肉厚的黑瞎子很难,一个闹不好,就让黑瞎子给踢蹬了。 所以那时候打猎,都是好几个炮手结伴进山,轮换着开枪,为了有装枪的时间。 “嗯呢,我带着狗,还背着五六半,没事儿。”盛希平知道师娘是关心他,故而解释了一句。 “嗯,你别说,现在用的这个枪啊,比我们那时候可强太多了。 射程远、杀伤力大,还能连发,要不现在打猎这么容易呢?枪顺手啊。 唉,就是不知道这么下去,再过几年,山里还能剩多少猎物了?” 秦秋燕闻言点点头,回想起当年他们夫妻叱咤山林的情景,忍不住感慨道。 老一辈猎人进山,规矩特别多,什么春夏不打猎、母的不打、带崽子的不打,等等,各种讲究。 猎杀不是目的,只是那个年月维持生计的办法,为了养家糊口不得已,那时候,猎人是一个行当。 为了长远发展,才会有那么多的规矩一辈一辈流传下来。 如今的人,已经不太在意那些了,而且随着枪支的发展,确实对山林里的野生动物造成了一定的威胁。 “师娘,真要是有那一天,国家会管的。 最主要的还是咱老百姓日子不好过,为了口吃的,不得不去山里冒险。 等以后,咱端起碗里有肉,出门兜里有钱,吃穿都不愁的时候,谁还冒那个险,去山里打猎啊?” 盛希平笑笑,安慰秦秋燕道。 “嗯,也是,反正我老了,以后的事我看不着,眼不见心不烦呗。 将来两腿一蹬,啥都不用管。”秦秋燕摆摆手,不再纠结这些。 “走啊,进屋坐,你难得来一趟,还领着新华,咋地也得进屋坐坐,我给新华找两块儿糖。” “师娘,不用了,我得赶紧回去,家里头我妈发了面要蒸包子。 这会儿我媳妇、云芳云菲她们还没放学呢,我得回去帮忙。” 盛希平就是来送肉的,家里事情不少,哪有时间进屋去又喝茶水又闲聊的? 这个时候,家家都忙,刘家五个小娃,有还在吃奶的,有满地乱跑的,够秦秋燕婆媳操心了,盛希平哪好意思进去添乱? “你看,你这难得过来一趟,连屋里都不进,你师父回来知道了,不得说我啊?” 秦秋燕一听就急了,非得让盛希平父子俩进屋坐坐不可。 盛希平惦记着家里头,推辞不就。 秦秋燕没辙了,打发大儿媳妇回屋,翻找出两块儿糖来,塞给了盛新华。 秦秋燕诚意要给,盛希平也不好再拒绝,要不然这老太太脾气上来,往后都不让他们登门了。 盛希平无奈,只能让儿子收下糖果,然后教他谢谢。“快点儿,谢谢奶奶,还有大娘。” 盛新华俩手抱拳,朝着秦秋燕和刘玉江媳妇点点头,这就算谢谢了。 然后盛希平接过来儿子,跟秦秋燕婆媳告辞,抱着孩子转身离开。 盛新华趴在爸爸怀里,还不忘了挥挥小手,跟刘奶奶再见呢。 等盛希平抱着儿子回家,张淑珍已经包出来一盖帘,正包第二盖帘包子了。 刚才盛新华一直跟着爸爸在外面逛游,不知道家里包包子,这进屋一看奶奶在玩面,那还了得? 小家伙用力挣开爸爸的胳膊,就要往炕上去。 盛希平一看,这不活土匪来了么?吓得他二话没说,抱着儿子就去了院里。 “糖呢?刚才刘奶奶给的糖,来,爸爸给你扒一块儿,你在这儿吃,顺道跟狗玩啊。” 盛希平把儿子放在了小板凳上,从小娃的衣兜里掏出一块糖,在儿子面前晃了晃。 花花绿绿的糖纸,可比屋里的面有吸引力,盛新华的注意力一下子就集中在眼前这块糖上了。 “要,要。”小家伙伸着手,想要去够那糖果。 “那说好了啊,你在外头吃糖,不许再进屋捣乱了。” 一块糖,这小子能含半个钟头,正好等会儿盛希泰他们都回来,就有人哄孩子了。 盛希平计划的挺明白,帮儿子扒开糖纸,把甜甜的糖果送进小娃嘴里。 香香甜甜的味道,一下子俘获了盛新华的心,小家伙含着糖,朝着他爸爸露出最灿烂的笑容。 “老三,你在这儿看会儿新华,我进屋帮咱妈包包子去。” 正好这时候盛希康回来了,盛希平直接甩锅,让老三看孩子,他洗了手,进屋包包子去。 面多,馅儿也多,娘俩一个擀皮一个包,不多时又包出来一盖帘。 张淑珍一看,让盛希平自己先包着,她去厨房烧火、刷锅、添水,等锅里水开了,两层锅帘子全都摆满包子,先蒸一锅。 这边刚把锅盖盖上,那头盛希泰连蹦带跳的先进了门。 一进院子,这小子就闻着香味儿了,“妈,家里做啥好吃的呢?” 张淑珍白楞了老儿子一眼,“狗鼻子就是尖,包子刚蒸锅里,热气还没出来呢,你就闻着味儿了?” 盛希泰才不理会老妈那阴阳怪气呢,他只听见了关键词,包子。 “今晚上有包子啊?啥馅儿的?有肉么?没肉的话,油渍了也行啊。” “滚一边儿去,有你吃的就行呗,问那么多干啥?”张淑珍被问的烦了。 盛希泰根本不在乎,背着书包蹦跳着就进了东屋,伸头往那馅子盆看了下,再闻一闻。 嗯,大叶芹馅儿的,里头有肉。嘿嘿,今晚上有肉包子吃了。 “大哥,用帮忙不?”盛希泰乐呵呵的问道。 “不用,你赶紧写作业,写完了哄新华就行。”盛希平摆摆手,示意老六赶紧干正事儿去。 “哎,知道了。”盛希泰答应一声儿,就趴在北炕的炕沿上,赶紧写作业。 没过多会儿,盛云芳盛云菲,还有周青岚也都陆续回来了。 这时候,面和馅儿还剩一半儿呢,众人一看这情况,立即去洗了手,都过来干活。 人多力量大,没多会儿,剩下的面和馅儿就包出来了,又摆了三盖帘还多。 “我的天,妈,你今天这是要干啥?开食堂么?包这老些包子?” 周青岚一看,屋里好几盖帘包子,东锅已经开锅冒热气,西锅正往里摆,好家伙,这都快赶上食堂了。 “我原本打算蒸两合面馒头的,结果希平他们弄回来那老些肉,还薅了不少大叶芹。 这时候肉搁不住,我一寻思不如多包点儿包子,正好他们上山有东西带饭。” 张淑珍剁馅的时候没啥感觉,被儿媳妇这么一说,回头再看看这里屋外屋的,顿时也笑了起来。 “嗯,咱家人多,除了新华,都是能吃的时候,多包点儿包子,明后天咱做饭就省心了,也挺好的。” 周青岚一寻思也是,这时候忙的脚打后脑勺,多做出来点儿吃的预备着,也省得天天忙叨人。 第一锅包子出锅的时候,林场北边小火车站响起了通勤车的汽笛声。 不用说,上山薅牛毛广的人,坐车回来了。 “正好,你爸进门就吃饭。今天就他一个人上山薅菜,没那么多,咱吃完饭再烫菜就行。” 张淑珍把锅里的包子捡到小笸箩里面,让盛云芳她们端进屋。 盛希安跑去菜园子里,薅了几棵带根儿的蒜苗,收拾干净了剁碎。 都这个时候了,去年秋天留下的大蒜哪里还有?早都发芽老长了。 可是吃包子没蒜,感觉少了点儿味道,所以盛希安就去地里薅蒜苗回来,反正对付着也能吃。 炕桌端上两笸箩包子,一碗蒜酱,剩下的包子捡到盖帘上,正好这时候盛连成也背着口袋,步履沉重的进门了。 “呦,今天家里做啥好吃的呢?我在院子里就闻到香味儿了? 希平,刚才听人家说,你今天弄回来俩黑瞎子?咋回事儿啊?”盛连成一进院子,就大声的问道。 “爸,今天家里包的包子,熊肉大叶芹馅儿的,老香了。 你快换衣服洗手吃饭,我妈刚才说了,先吃饭后烫菜。” 不等张淑珍他们开口,写完作业,在院子里哄小侄儿的盛希泰,赶紧就跟他爸说道。 盛连成一个人进山,自然薅不来那么多牛毛广,也就六七十斤吧。 一听这话,盛连成把口袋往地上一扔,脱下外衣,拍打拍打裤子上的泥土,然后进屋来,舀了盆水,洗洗脸和手。 一家人齐了,张淑珍吆喝着赶紧吃饭。吃包子简单,不用配菜,只要有蒜酱和醋就行。 于是各自抓起个包子,咬上一大口,大叶芹独有的一种鲜香,混着肥美的熊肉,咬一口汁水顺着包子的缝隙就往下流,这滋味儿,绝了。 “哎呀,这包子,太好吃了。” 盛连成咬了一大口嚼着,连连点头,其他人也跟着附和,就连盛新华那小家伙,也在那儿喊着好七。 周青岚怀孕四个来月了,她怀孕初期都没咋折腾也没吐,如今更是啥反应都没有,吃嘛嘛香。 唯一一点,反正就是爱吃酸的,不管吃包子、饺子、面条,都得放醋。 像刚才,别人都是用羹匙舀一点儿蒜酱抹包子上,她是单独一份儿酱料,里头倒了不少醋,她就觉得这么吃好吃。 孕妇的口味千奇百怪,大家伙儿已经习惯了,谁也不说啥。 爱怎么吃就怎么吃吧,只要身体好就行。 这顿饭,众人吃的心满意足,就连盛新华,都啃了一个包子。 如今这年月的人,不讲究啥精致,只求管饱,干活快就行,所以盛家这包子包的,赶上个巴掌大了。 盛新华那么点儿个娃吃一个包子,属实不少了。 今天这包子属实包了不少,蒸了四锅,蒸出来的包子装了一大盆。 张淑珍瞅了瞅,挺高兴,差不多两三天不用愁着做什么饭了。 收拾完屋里,外头的牛毛广也烫好了,六七十斤,都不用旁人动手,盛云芳、盛云菲还有盛希泰三个人抢着就撸出来了。 那姐妹俩手快,每人撸出来一土篮子,盛希泰干活慢,还是张淑珍帮着呢,也就抢出来大半土篮。 不过到最后,张淑珍还是按照五分钱给的,把盛希泰高兴的直蹦。 那点儿牛毛广不用盛希平动手,他则是把鹿茸炮制处理了。 第二天,该上山的上山,该上学的上学,大家伙儿各忙各的。 张淑珍在家,把熊肉肥的部分都切了炼油,炼出来的油能吃挺长时间,油渍了也能搁的住。 剩下瘦的还有鹿肉,都放在阴凉地方,用凉水拔着,这样能多吃两天。 这几天,盛家就是换着花样儿的吃肉,炒肉片、炖汤、汆丸子、炸肉酱,好歹在肉坏掉之前,都吃完了。 有肉吃,人就有力气,干活也多。 盛连成领着三个儿子,只要不下大雨就上山,天天都能薅回来不老少牛毛广。 一晃眼,六月也过去了大半,林场营林生产开始,这一季的牛毛广也到了收尾的时候。 今年牛毛广的价格又涨了点儿,三百多斤干菜,卖了一千七百多块钱,可把张淑珍高兴坏了。 林场就这么大,各家各户卖多少钱,根本瞒不住,上午卖了,下午就能传遍林场。 盛家四个劳力,不到一个月的工夫光是牛毛广就挣了一千七八百,还不算盛希平打的熊胆、鹿茸,就这挣钱速度,谁听了不动心啊? 眼见着盛家老二到岁数了,林场但凡家里有岁数相应的闺女,谁不动点儿念头啊? 于是,盛家天天都有客人来,拐弯抹角的打听盛希安有没有对象。 被这些人搅合的,张淑珍也动了心思,趁着晚上吃完饭没事儿闲唠嗑的时候,张淑珍就提了起来。 “去年我就说,攒攒钱,咱今年把老房子翻盖了。 这眼瞅着老二、老三都大了,不定哪天就要说媳妇结婚,总不能都挤在这三间房子里吧?” 张淑珍在心里盘算了一下家里的存款,觉得盖个房子,给老二娶媳妇办婚礼,一点儿问题没有。 儿子到岁数了,该办就得办,拖时间长了,岁数越大这对象越不好找。 “妈,你也太着急了,老二虚岁才二十,着什么急给他说亲事啊?”盛希平一听就乐了。 “这事儿,你得问问老二,他有没有那个意思? 咱家老二你也不是不知道,还没开窍儿呢,你现在就让他结婚,早了点儿吧?” 从心里讲,盛希平并不希望老二现在就说媳妇结婚,今年冬天就要恢复高考了,老二念书好,咋地也得去试试。 这时候说个对象,到时候全都是麻烦。 盛希安要真是考上大学了,对象咋整?继续处还是黄? 莫不如眼下不提这些,等着高考结束,盛希安要是考上了,大学里啥样儿的都有。 要是考不上,再说对象结婚,也来得及。 “再一个,这两年政策变化挺快的,你看今年开春又招工一批。 指不定啥时候大规模招工,老二条件够了,就能招上。 这要是老二招工当了工人,啥样儿的媳妇说不上啊?妈,你着的哪门子急?” 别人不知道将来啥样儿,盛希平还能不知道么? 松江河林业局建局这些年了,像盛连成他们这一批,基本上岁数都大了,再过两年就得退下来。 另一边,那么多知青等着招工回城呢,上级能不考虑?这个时候谈结婚的事儿,属实不明智。 要是盛希安自己处了对象,那没办法,可那榆木疙瘩不开窍儿,真没必要这时候琢磨太多。 “妈,我大哥说的是,我不想这时候就找对象结婚。”那头,盛希安吭哧吭哧憋出来一句。 张淑珍本来是满心欢喜的想要给老二说亲娶媳妇,早点儿把孩子的终身大事完成,她也就少了桩心事。 可大儿子不同意,二儿子也说不想找对象,张淑珍不免有些失望。 “你现在不想找,那想着啥时候找啊?一天天的,跟你们操不完的心。” 盛希安挠挠头,看了自家大哥一眼。 “过两年再说吧,就像我大哥说的,万一哪天招工了呢?先立业再成家呗,结婚着啥急?” 盛希安这么说了,张淑珍也没辙,只能白楞了儿子们几眼,一扭身,铺被去了。 “爱咋咋地,不惜的管你们了。” 那头哥俩互相看了眼,不由得苦笑,老妈这是生气了。得,以后慢慢哄吧。 “老二,得空了多看书,不管啥时候,功课不能荒废了。 知识学到手是自己的,早晚有用,相信哥。”盛希平往弟弟身边凑了下,小声嘱咐他。 “嗯,大哥,莪知道,你买回来那套书,我有空就看,上面的题都做的差不多了。” 盛希安原本学习就挺好,又有大哥在旁边隔三差五的唠叨,这功课确实没扔下。 白天干活,晚上回来,盛希安总会看会儿书,做做题啥的。 由于盛希安本人不乐意,加上盛希平的反对,给盛希安说亲的事儿,暂时就被搁置了起来。 后头再有人来盛家提,张淑珍只能说是孩子小,不定性,不想太早给老二说亲,就都给推了。 也因此,林场就传出来不少流言。 好多人就说,盛家现在是日子过好了,眼光也高了,这是挑来挑去挑花眼了。 “挑花的,挑狸的,挑来挑去挑个没皮的。我倒是要看看,盛家老二将来能找个啥样儿的媳妇?”有人背地里这么说。 当然,外头怎么传,盛希平管不着。 爱怎么传就怎么传呗,真要是老二考上大学了,看这些人还有什么话说? “大哥,二哥,最近有啥事没?” 七月初的一天,盛希平找到了刘玉江、刘玉河哥俩,问他们最近有没有空。 “希平啊,咋地了?家里有活啊?有啥活你就直说啊。 正好最近没啥事儿,我们哥俩都有空,给你帮工去。”刘玉江一听,立刻拍着胸脯说道。 “不是,大哥,家里没啥活。”盛希平一听就笑了,他家能有啥事儿啊? “是这样,之前不是攒了挺多皮子、熊胆、鹿茸啥的么?我记得你说家里也有一些。 咱哥几个搭个伙儿,一起去县里卖了呗?” 上次去县里遇上劫道的之后,盛希平一直没再去,家里攒下不少东西了,他又舍不得卖到松江河收购站去,所以过来找刘玉江哥俩。 “去卖山货啊?哎呀,我还以为,你们家要盖房子了呢。 之前听婶子提起过,说是今年想翻盖旧房子,前些日子还听人家嚷嚷,说是你家老二要说媳妇了。” 刘玉江这话里,多少透着那么点儿失望的味道。 主要是刘家跟盛家关系好,刘玉江比盛希安大挺多,算是看着他长起来的,当自家弟弟一样,刘玉江也盼着盛希安早点儿成家呢。 “行,正好我和你二哥也好久没去卖山货了,家里攒了不老少,那咱就一起去。哪天走?” 刘玉江也没多想,正好这时候地里没啥活了,把家里攒的东西卖了,顺道逛逛县城,买点儿啥要用的东西回来。 “明天三号,正好有小火车,那咱就明天呗。”盛希平早就算计好了。 “对了,大哥,到时候,你别忘了带着枪。” 刚才俩人的对话还挺正常,刘玉江啥都没多寻思,可盛希平一说带着枪,刘玉江立时就察觉出不对了。 “咋地了,兄弟?你是不是有啥事儿啊,咱去卖货咋还带枪呢?” 盛希平苦笑,就把上次他去县里,遇见劫道的,他捅了人家一刀的事儿说了出来。 “我是寻思着,这回咱人多一点儿,不遇上那群犊子也就罢了,咱权当是去县里逛一逛买点儿东西玩玩啥的。 要是遇见那群狗犊子玩意儿,我非得给他们点儿厉害的瞧瞧,非得出这口气不可。” 第三百七十四章 冤家路窄 “我草,还特么有这事儿呢? 这群犊子,没特么让我遇上,让我遇上,我一枪崩了他们。”刘玉江一听,立时瞪起来眼睛,怒冲冲说道。 “得了,兄弟,这事儿包在你哥身上,这回除非遇不上,但凡遇见了,我能给他们打出屎来。” 有刘玉江这话,盛希平就没啥可担心的了,于是俩人约好,明天早晨小火车站碰头,各自带着家伙。 另外,刘玉江嘱咐盛希平,多带几个帮手,人越多越好。 这点,盛希平早就想到了,他已经跟王建设、陈维国几个说好了,明天一起去。 正好年前那两张猞猁皮还没卖,开春的时候,几個人还上山打了几回猎,弄着两个黑瞎子胆,还有几张皮子啥的,一遭儿都拿去卖了。 七月三号早晨,盛希平、盛希安兄弟俩,各自背了个大背囊,胳肢窝下面还夹着个麻袋卷儿。 那麻袋卷儿是长条的,里头包着枪,别人问,盛希平就说是镐头。 兄弟俩来到小火车站,正好见到王建设、陈维国、高海宁、张志军、潘福生几个人。 高海宁开春那一批招工的时候选上了,已经是林场正式工人。 潘福生和张志军岁数差点儿,估计得等下一批。 正好营林生产暂时告一段落,几个年轻人都没啥事儿,就寻思跟着一起去县里。 盛希平已经跟他们说了上回遇见劫道的事,小哥几个全都摩拳擦掌,就等着这回去县里头,好好干一架呢。 所以,这几个虽然没带枪,但腰里都别着刀。 山里人性子野,从来不怕事儿,加上他们跟盛希平这么好,这几年盛希平没少带着他们挣钱,如今遇见事儿了,谁怂谁特么是王八蛋。 几个人碰面刚聊几句,小火车就到了。 等着车上人都下来、卸完货,小火车往前面三角线调头,加水加煤,然后重新开过来,众人陆续上车。 小火车从前川开出来,经过大碱场的时候会停一下,刘玉江刘玉河哥俩,也背着不少东西上车了。 盛希平提前给他俩占的座儿呢,见到刘玉江他们赶紧招呼过来坐下。 “哥,你俩没带家伙事儿啊?” 盛希平瞅了眼,刘玉江哥俩背着东西,但手里是空的,之前说好了带枪的,这俩人咋没带呢? “带了,带了,我跟你二哥都带着呢。”刘玉江一听就笑了,单手掀开衣襟儿,让盛希平看了看他腰间别着的东西。 原来,这哥俩没带五六半,带的是手枪。 当年刘长德当兵打仗的时候,功夫好、枪法准,双枪左右开弓,不知道打死了多少敌人。 那时候世道还有点儿乱,刘长德请假回家探亲的时候,枪没交给部队里,带回来了。 哪成想这一回来,刘家老太太要死要活的不让刘长德再走,刘长德只能留在家里陪伴老母亲。 这两把手枪,就是当年刘长德带回来的,这些年一直特别珍重的保存着,时不时的还拿出来擦一擦,保养的特别好。 出门带步枪太扎眼了,所以刘家哥俩今天,把他爹压箱底儿的家伙拿了出来,防身用。 这两把枪,盛希平以前见过两次,知道那是师父的宝贝。 得,不用说,他师父肯定是知道了。 之前遇见劫道的事儿,盛希平一直瞒着没说,就是怕家里长辈知道了担心。 行啊,都到这个时候了,瞒着藏着的也没啥用,知道就知道吧。 小火车在大碱场停车点儿耽误了两三分钟,等人都上来,火车继续往前开。 途中路过几个林场,又上来不少人,等着到森铁的时候,已经十一点多了。 一行人里面,刘玉江岁数最大,所以这一次出来,大家伙儿都听刘玉江安排。 从森铁下了小火车,众人直奔林业局客运站。 十二点四十,有一趟从松江河发往抚松的客车,大家伙儿直接买了那趟车的车票。 天气暖和,大家伙儿都带着干粮呢,所以就没去找地儿吃饭,蹲在客运站外头,啃了点儿干粮,喝口水,也就对付了。 十二点半,检票上车,这时节去县里的人不算太多,反正大家伙儿都有座。 客车晃晃悠悠两个多钟头,好歹到了县里,这时候再去收购站卖货,时间就有点儿不太赶趟了。 所以刘玉江提议,就在这附近找个招待所住下,明天上午,他们早点儿过来排队卖货。 他们事先准备的非常充分,盛希平和刘玉江都带着介绍信呢,于是领着众人就在附近找了个招待所,要了几间房住下。 晚上,众人没啥事儿,就在附近的饭馆点了几个菜,喝了点儿酒。 八点半来钟,众人晃晃悠悠回旅社住下。 第二天众人也没起太早,八点来钟吃过了早饭,盛希平、陈维国,还有刘家哥俩,先出了招待所往收购部去。 其他人,则是分成几拨,守在收购站外头几个不太显眼的角落,随时留意收购站周围的情况。 来县里卖山货的人不少,早晨刚开板呢,就有一群人涌进去了。 盛希平几个没抢过人家,只能在后面跟着,排队慢慢等。 收购站里进进出出的人不少,其中有几个人,一看穿着打扮就不像跑山的。 这些人貌似不经意的在人群里穿梭,时不时打量一下旁人携带的兜子、背筐。 再不然,就凑到柜台附近去,看那些跑山人都卖什么东西。 大多数人都只顾着排队卖货,要不就是低头看着自己的包裹或者背筐,要不然就翘脚仰头,往前面看还有多少人,所以没几个人会注意周遭的情况。 盛希平几个排在后面,前头有不少人,他们也不着急,就站在那儿四处打量。 果然,盛希平从人群里,发现了一个熟悉的身影。盛希平忙扭过头,不再看那边。 而对方,似乎也察觉到了有人在打量他,就往队尾的方向扫过去,结果就见到了一个让他恨之入骨的身影。 “操,这小子真特么胆儿大,还敢来。” 那人咬着牙,伸手摸了摸左肋下,似乎还能感觉到那股子剧痛。 “今天爷要是不把你小命儿留下,我特么就别在这片儿混了。” 那人心里念叨着,就朝着不远处同伴比了个手势。 同伴会意,点点头,立刻从收购站里出去了。 剩下俩人,继续四处转悠,但是目光,却始终盯着盛希平。 盛希平不慌不忙,怡然自得的站在那里排队。 过了好长时间,前面轮到刘玉江哥俩了。 俩人拿出来不少皮子,有狐狸皮、灰皮、水獭皮,最珍贵的,是两张貂皮。 除此之外,还有仨熊胆,两块儿水獭肝,一支鹿鞭。 那熊胆,其中有俩就是年前盛希平跟着去杀地仓子,从俩棕熊身上得的。 棕熊的胆不如黑熊胆价钱高,但是分量重,所以整体算下来,挺值钱的。 这些东西一拿出来,周围不少人都发出惊呼声。 经常跑山打猎的人,眼光都毒,只粗粗扫过去一眼,大概就猜出来这些东西值多少钱了。 柜台后面,工作人员一看这些东西,直接就把张主任叫出来了。 张主任先看了眼柜台上的东西,这才抬头看对面的人,一见来人并不熟悉,微微叹了口气。 接着,张主任跟另一个同事开始验货,按照货品的质量报价。 收购站有规章制度,张主任都是按章办事,不会故意打压价格。 刘玉江哥俩也是老跑山的了,不过他俩以前大多数时间都是在松江河的收购站卖货,县里很少来。 张主任给的价格,比松江河的高,哥俩一听,乐呵呵就同意了。 最后一算,哥俩这回一共卖了三千二百多块钱。 张主任报出总数的时候,收购站里好多人都倒吸一口凉气。 也有人心中暗暗叹气,这俩一看就是没多少经验啊,哪有这么大大咧咧就来卖货的? 财不露白,这老些钱,真值当抢一回的了,万一出点儿啥岔子,钱没了可咋整? 刘玉江哥俩一点儿也不在意,这边开了票,那头去领了钱。 崭新的嘎嘎票三捆零二十张,直接塞进装东西那兜子里,然后把兜子卷吧卷吧夹在胳肢窝下,哥俩转身就往外走。 刘玉江哥俩,跟盛希平、陈维国他们中间,还隔了一个人,此时那人上前去卖货,正好让出来盛希平。 盛希平捂着嘴轻轻咳嗽一声儿,然后朝着旁边使了个眼色。 刘玉江点头会意,哥俩快步出了收购站。 盛希平前面那人带的东西不多,很快就算完了账领钱走人。 盛希平往前一步,挨着柜台站着,朝旁边那张主任笑了笑,“张主任,好久不见啊。” 张主任原本是要转身回后头办公室的,一听见有人招呼他,立刻回头查看。 这一看,张主任就笑了,“小盛同志,是你啊,挺长时间没见着你了。 刚才那人拿了不少东西,又是皮子又是熊胆的,我还以为是你呢。” 盛希平把两个背囊往柜台上一放,“一直忙着,也顾不上来县城逛逛。 这不是总算腾出工夫了么?就把家里攒的东西全带来了。张主任,你给过过眼,打个价儿?” “走,走,跟我去后头,咱后头说话。” 张主任一看俩背囊都鼓鼓囊囊的,就知道里头东西肯定不少。 以张主任对盛希平的了解,这年轻人出手就没有太差的东西,这两大包怕是值不少钱。 照着老规矩,张主任直接就把盛希平让到了后头去。 盛希平点点头,拎起来俩背囊跟着张主任就去后面了。 而之前在收购站里头出溜的俩人,瘦高个儿立刻转身出去,只留下一个守在这边。 陈维国没有跟着盛希平一起去后头,而是一转身,也出了收购站。 张主任办公室里,盛希平把他带来的东西全都掏了出来。 两张貂皮、三张猞猁皮、一对儿鹿茸、大小五枚熊胆、两枚壳麝,另外还有狼皮、獾子皮、貉子皮、鹿皮、鹿鞭、灰皮等不少东西。 五枚熊胆,有两枚就是打盐窝子那次遇上的一大一小俩熊。 另外两枚,是王建设他们在山上伐木时看见的天仓子,趁着工队干完活,找了盛希平上山去,杀仓子所得。 还有一枚,是年后盛希平自己杀了个地仓子得了枚棕熊胆。 这些东西往外一摆,张主任眼睛都直。 别的还在其次,三张猞猁皮,五枚熊胆,饶是张主任在收购站干了这些年,也没见过有谁能一次性拿出这么多来啊。 “小盛同志,你这不得了啊。”张主任不知道说啥了,只感慨了一句。 “这不是我一个人的,帮别人捎来一起卖了。”盛希平笑笑,没说那么多。 “不是老哥说你啊,年轻人办事太不稳妥了。 这么多东西,你就该让人陪着你来,最起码也得三个人。 你这比刚才那俩人的钱还多呢,万一让人盯上了,半道儿打劫你可咋整?” 张主任跟盛希平也算熟悉了,此时不免要埋怨两句,年轻人做事不考虑后果,太莽撞。 “哎呦,还真是,主任不提醒,我真没往这方面想。再说了,这好歹是县城,哪有劫道儿的啊?” 盛希平笑笑,一副有点儿犯二、傻乎乎的样子。 “下回记着,可千万别自己来,你别以为县城就多么安全,现在乱着呢。 你不知道,有好多上山下乡的都回来了,也没个正经工作,就满大街瞎胡混。” 张主任不好多说,只简单提了句。 “哦,还有这事儿呢,行,那下回我一定注意。”盛希平忙不迭点点头。 二人闲聊几句,接着张主任就挨样儿东西开始报价。 三张猞猁皮里面,冬天打的那两张,皮毛、大小都不错,一张五百块,开春那张皮毛差一些,给了四百五。 两张貂皮都不错,毛管油亮,触手生温,皮子也特别完整,一张给到两百八。 这年月,紫貂皮还没到那么贵的地步,毕竟这东西小,两百八已经是很不错了。 鹿茸二十来块钱一两,两支鹿茸不到四百块钱。 熊胆有大有小,有草胆有铜胆,价钱也不一样。 最小的那个三百,两枚草胆五百一、五百三,一枚铜胆六百五。 棕熊那枚胆也是铜胆,单价虽然低,但是重量在,六百九。 壳麝两个一共三百七,貉子皮一张五十,其他皮张有三十的有二十的,林林总总算下来,六千零九十块钱,张主任做主,给算六千一。 这些钱,刨去分给王建设等人的,还能剩下小五千。 这是盛希平半年多的狩猎成果,主要是冬天他不需要去工队上班,有时间打猎,要是搁以前,咋地也攒不出这么多来。 张主任把前头的工作人员喊过去,给开了票,然后取了六捆零十张崭新的钱,当着盛希平的面点清。 “小盛同志,这些钱,你点一点,这个票,按照你的要求,每一样都记着价钱呢,回去你们好分账。” 熟人好办事,张主任特地在票据的后面,把每一样东西多少钱,都给做了标注。 盛希平接过钱,又重新点了一遍,然后将钱还有票据,一起装进背囊中,也是将背囊卷了卷,夹在胳肢窝下。 “那个,还得麻烦这位同志一下,我从后门走。”盛希平扭头,对旁边的工作人员说道。 “对,对,小刘啊,送小盛同志走后院。”张主任想起来了,赶紧打发人,送盛希平从后门离开。 工作人员掏出钥匙,打开收购站后院的门,送盛希平出去。 盛希平伸头往两边的胡同口瞅了眼,跟上回一样,还是没啥异常。 于是回头跟人家道了谢,迈步出门,对方关上后门,重新落锁。 盛希平整理了一下衣裳,夹着背囊就往胡同一头走。 结果刚走了没几步,就见到前面三四个人,手里拿着砍西瓜那种片儿刀,还有三节棍等家什,迎面走了过来。 领头的那个,正是上回被盛希平捅了一刀的瘦高个儿。 而盛希平身后,也响起了脚步声,三四个人拿着各种家伙,横晃着走过来,领头的是上回那矮胖子。 刚刚在收购站里看见瘦高个儿身影的时候,盛希平就知道,今天这几个人肯定要动手。 第三百七十五章 收音机 刘玉江寻思寻思也是,这伙人不知道劫了多少跑山打猎的,要是放任他们继续作恶,还会有人受害。 既然今天撞到他们手里了,心慈手软放人,恐怕会留后患。 “行,那我俩先走,你们见机行事。” 刘玉江点点头,过去把盛希安和陈维国手里的枪,依旧用麻袋仔细裹了。 刘玉河把枪交给了大哥,然后刘玉江和盛希安俩人,快步离开。 等刘玉江和盛希安一走,盛希平就把张志军叫到一旁嘀咕了几句,让张志军去离这里不太远的抚松镇分局报警。 张志军聪明又灵活,盛希平一说,他就知道该怎么办了。 于是一溜小跑,气喘吁吁的去了镇分局,找到人报案,说是在一百货收购站后面胡同里,有人持械抢劫。 分局的人一听,倒是没拖延,立刻安排人出警,只是等他们到现场时,却傻了眼。 只见胡同里有一个人站在那儿,其余的六七个人全都倒在地上,手脚被人用裤腰带啥的,驷马倒攒蹄儿的捆着,动弹不得。 “不许动,举起手来。”几個身穿蓝白制服的公安立刻上前,大声喝到。 盛希平二话不说,乖乖举起手,靠墙边儿站着。 “同志,是他们几个抢我。 我是来县收购站卖山货的,刚才在里头卖了几千块钱的东西,刚从里头出来,这几个人就把我给堵住了,要抢我的钱。 正好有几个也是跑山的人碰见了,帮忙把他们都给按住捆起来了。” 这事儿,盛希平没打算把太多人扯累进来,所以在公安来之前,把王建设等人也打发走了。 当然,王建设他们也没走远,都躲起来留意着这边呢。 “他们抢你?结果让你给捆起来了?”对方很显然是不太相信盛希平的话。 因为这地上六七个人,还有片儿刀、三节棍等家伙事儿,眼前就一个人,怎么可能对付得了六七个人,还是手里拿着家伙事儿的? “不是我给捆的,是有人帮忙。”盛希平尴尬笑笑,解释道。 “那人呢?人在哪儿?”对方看了看四周,根本没发现有什么人。 “走了,人家也都是来收购站卖货的,帮忙把这几个人摁住之后,人家着急,就都走了。”盛希平应道。 “你怎么能证明,你是来卖货的,而不是抢劫的?我看你倒是像抢劫的?” 有个人看了盛希平两眼,说道。 “哦,我有刚才收购站给开的收据,收购站的张主任也认识我,他们可以证明。” 盛希平说着,从背囊里拿出来收据,接着,又在自己衣兜里,翻找出来工作证。 “同志你看,我没撒谎,这些都可以证明。” 对方接过去,先翻了下盛希平的工作证,前川林场保卫科干事。 再看看那张收据,前面写着总的数额,翻面还详细的记录了每一样货品的数量和价格,日期就是今天。 “小吴,去找一下收购站的张主任,了解一下情况。”领头的人,示意旁边的人。 那人点点头,去收购站找张主任了,不多时,张主任跟着一起过来。 一看胡同里的情况,也把张主任吓了一跳。 “小盛同志,这是咋回事儿啊?真遇上劫道的了?哎呀,我就说吧,让你注意点儿。”张主任忍不住唠叨起来。 “我也没想到,他们胆子这么大,光天化日的,就在胡同里堵住我,要抢我的钱。”盛希平苦笑。 几个穿制服的跟张主任了解了一下情况,简单做了记录,之后让张主任回去了。 “走吧,你俩跟着我们一起,回局里做个笔录。”对方看了看盛希平,还有张志军,说道。 对此,盛希平也没啥意见。 于是几个人把地上那些家伙都松开了脚,然后捡起来地上的各种家伙事儿,一起把他们带回了分局询问。 最开始,瘦高个儿和矮胖子矢口否认抢劫,只说是打架斗殴,说是两伙人有恩怨。 可是当人家问起来具体什么恩怨,他们又开始支支吾吾,说不上来。 后来,他们又咬着,说是盛希平那伙人有枪、有刀,不是好人。 反正就是各种不承认,耍无赖。 盛希平这头呢,就把去年他来县城卖货,被那俩人堵在胡同里要抢钱,他捅了瘦高个儿一下的事说了出来。 人家问起来跟他一起的人哪里去了,枪是谁的,盛希平直接摇头。 说都是在收购站里卖货认识的,大家伙儿都有相同的经历,所以决定互相帮助。 瘦高个儿等人被制服后,那些人就走了,他也不知道那些人都是哪儿的。 盛希平这么说,把问他的人差点儿气歪了鼻子,可是呢,他们又拿盛希平没办法。 因为眼前的证据、证人,都可以证明,盛希平是被抢的那一方。 只不过他领着人意外反杀,把抢劫的人给收拾了。 当然,这里面肯定还有很多地方经不起推敲,比如帮他的那些人,比如瘦高个儿他们所说的枪支等。 但盛希平就是不承认那些人跟他有关,只说是临时决定互帮互助,人家帮完忙不愿意露脸,怕惹上麻烦,所以就走了。 这事儿闹的,分局里众人也都挺头疼。 根据盛希平还有瘦高个儿他们的供词,办案人员大致也猜出来了。 应该就是盛希平之前吃过亏,所以这次故意做局,引瘦高个儿等人上钩,然后集结人手,把这些人一锅端了。 自打去年冬天以来,分局也接到了好几起报警。 大多都是孤身一人的猎户,来县里卖山货之后被人盯上,半路抢劫。 但是这伙人挺狡猾,作案时间和地点不固定,分局人手不够,又忙于其他案子,始终就没能抓到这伙拦路抢劫的。 如今这帮人被盛希平给抓住送来了,分局的人也犯了难。 歹徒被抓着了倒是好事儿,可盛希平应该怎么处置? 他领着一群人,又是刀又是枪的,这也算扰乱治安啊。 最后,还是领导发话了,说盛希平他们这么做,也是无可奈何之下的自保,属于无奈之举。 再者,盛希平给毕竟是协助警方抓住了连环抢劫案的歹徒,也算是有功。 所以最后,他们把盛希平叫过去,口头批评教育了一下,就让盛希平和张志军离开了。 耽误了这么长时间,等盛希平他们从分局出来,都一点多了。 刘玉江等人,已经在旅社等着了,见到二人平安归来,众人都松了口气,打听事情经过。 得知盛希平只是被口头教育了一下,大家伙儿总算放心了。 “要不这样得了,咱今天不往回走,搁县里再住一晚上,一会儿咱好好逛个街,该买啥买啥。 好不容易来一趟,咋地不得捎点儿东西回去啊?”盛希平琢磨了下,跟众人商议道。 往常来县里,总担心带的钱多了被人盯上出事儿,回回都是掏把火一样,卖完了货就走,啥东西也捞不着买。 县城这么大,他们都没能好好逛逛,多亏的慌? 这回他们人多,而且那伙子抢劫的,现在也被送进去了,目前县里还算安全。 正好借着机会,给家里人买点儿东西啥的,不能白来一趟啊。 盛希平的提议,说到众人心坎儿上去了。 都是些年轻小伙子,几个不爱玩的啊?难得有机会出来,兜里也有钱,那肯定得四处转转。 就这样,盛希平先跟王建设他们把账目算了,钱分一下。 刘玉江哥俩,也把年前那地仓子的俩熊胆钱,分给了盛希平一股。 所以盛家哥俩手里头,还剩下五千多块钱。 盛希平把五千块钱分成好几下,自己腰里装两千,盛希安腰里也带了个腰包,装一千,然后背囊里装一千。 剩下一千多块钱,哥俩分开揣着,留在外面打算买东西用。 分好了钱,大家伙儿各自把钱仔细放好了,然后众人结伴,一起从旅社出来,去抚松一百货二百货好一通转悠。 盛希平从家里出来的时候,张淑珍给他拿了不少票,不管地方的还是全国的,反正在县里都能用。 于是,一行人开启买买买模式,见着家里能用的,喜欢的,该买就买。 盛希平给买了些布料,还给盛云芳盛云菲买了几尺扎头的纱巾,又给盛希安、盛希康买了钢笔,给盛希泰买了个文具盒,给盛连成买了条烟。 反正家里缺的,能用得上的,只要手里有票,想买就买。 最后,逛到了卖收音机的柜台,盛希平瞅了又瞅,犹豫再三。 往后这政策变化很快,林场消息闭塞,很多事情等他们知道的时候都得晚好些天。 现在说买电视绝对有点儿扯,但是买台收音机,每天下午、晚上听听广播啥的,知道点儿国家大事,总归有用。 “哥,你想买收音机啊?咱的票够用么?”盛希安看出来他哥的犹豫,悄声问了句。 “我是想买,可惜咱的票不够。”盛希平叹口气,来之前没打算这些,工业票攒的不够。 “你等会儿啊,我找地方想想办法去。” 盛希平咬咬牙,从百货大楼出来,找到了门口一些伸头探脑的人,花钱从他们手里买了些工业票。 然后重新返回里面,挑了一台春兰牌的收音机。 逛了一下午,该买的东西都买完了,大家伙儿高高兴兴返回旅社。 把东西放下后,一行人跑去找了个饭店,要了六个菜,再来两瓶酒,好好吃了一顿。 众人在县里又住了一晚上,第二天上午坐客车返回松江河。 也巧了,刚从客车上下来,就遇上了林场的人。 一打听才知道,工队开始拆楞,今天正好第一车木头运下来,等会儿就要返回林场。 盛希平他们一听,急急忙忙赶往森铁。 林场运木头,都是小火车头牵引着原条台车,驾驶室里坐不了太多人。 大家伙儿商议了一下,索性就坐在台车上了。七月了,大中午头挺热的,坐台车上还风凉。 反正这年月的人都皮实,一个个都挺虎,没什么安全意识。 只要能回林场,别说是坐台车了,扒火车的事儿,也有人干过。 就这样,一行人坐在台车上,嘻嘻哈哈说笑着,也感觉不出什么来。 下午一点半左右,原条台车返回林场,在小火车站停下,众人带着自己的东西,下车回家。 中午大家伙儿都没吃饭呢,一个个饿着肚子,也没那个闲心再唠啥了,于是各自分开回家去。 这个点儿,大部分人家都吃完饭了,上班的上学的该干啥干啥。 只有那些上了岁数的人,闲着没事儿,在树荫下纳凉,三五成群的坐在一起闲聊。 盛希平哥俩大包小裹连背带扛的弄了不少东西回来,尤其是那个收音机,用纸壳箱子装的板板正正。 路上不少人瞧见了,都凑过来看热闹。 “啊呀,希平,你俩这是买了台收音机么?啥牌子的?多少钱啊?” 有人眼尖,看到了纸壳箱子上的字,立刻追问道。 “啊,是,去买了台收音机,晚上听个广播啥的,也方便。” 那箱子上明晃晃写着春兰牌收音机,还有啥藏着瞒着的?盛希平只能大方承认了。 “希平啊,你们家现在可了不得,缝纫机买了,这又添了收音机,三转一响,就缺自行车了吧?” “嗯呢,关键是咱林场也没修路,要自行车骑不了,所以就没买。” 盛希平倒是想买呢,买回来没地儿骑啊,等过几年,公路修通了吧,到时候买辆自行车,出去办事啥的也方便。 “哎呦,可真不错,你家算是咱林场,头一个买收音机的。 这往后啊,我们都上你家去,听广播。”旁边有人忽然说道。 “对,对,对,那往后我们都去你家听广播,可别嫌弃往外轰啊。”其他人也跟着附和。 “那哪能呢?婶子大娘来家里,我们高兴还来不及呢,咋能往外轰啊?”盛希平一听就笑了。 都一个林场的,除了个别人,大多数相处都不错,不过就是个收音机而已,人家来家里坐会儿,听听广播还能咋地? 旁人不去,盛家人不也得听么? 盛希平哥俩中午没吃饭,这会儿都饿着呢,没那么多闲工夫陪着这些人唠嗑。 说了几句之后,就赶紧往家走。 “妈,我们回来了,看看我们这回都买了啥?”刚到自家大门口,盛希安就喊上了。 院子里,几只狗早就听见了脚步声儿,这会儿全都从窝里出来,朝着盛希平哥俩摇尾巴呢。 盛希平抱着收音机呢,哪有工夫搭理狗啊,哥俩径直进了屋。 东屋里,张淑珍正在那儿做针线活呢。 盛新华每天这个时候都得睡午觉,张淑珍就趁着孙子睡觉的工夫,干点儿精细活。 盛新华醒着的时候,张淑珍不敢做针线,生怕孩子捣乱,扎着啥的。 “你小侄儿睡觉呢,喊啥啊?” 听见儿子的动静,张淑珍穿鞋下地,来到外屋,正好跟那哥俩走了也迎头。 一看哥俩这大包小裹的,比出门时带的东西还多呢。 “哎呀我天,你俩把商店搬回来了啊?这家伙,买了多少东西啊?” 临出门之前,张淑珍确实交代了,出去遇见啥好东西就买点儿回来。 可她没想到,盛希平哥俩这么能买啊,这得花多少钱? “老大你抱着个箱子是啥?”张淑珍看见儿子抱着个挺大的箱子,忙问道。 “妈,莪哥买了个收音机,往后咱晚上吃饭的时候,能听广播了,省得林场大喇叭喊的,咱听不清楚。”盛希安十分高兴的跟母亲说道。 “收音机啊?哎呦,那可是好东西,咱林场还没听说谁家买了呢。 快点儿进屋放下吧,抱着挺老沉的。那啥,你俩吃饭了没有?我给你俩收拾点儿吃的吧?” 一听说是收音机,张淑珍也挺高兴。 她听人家说了,那收音机就是个不太大的匣子,里头能传出来人说话。 场部有一台,专门收听广播,知道国家大事的。 当然,收音机再好,也没有儿子重要。 这个点儿,俩孩子肯定是没吃饭就往回赶,张淑珍急忙去收拾饭菜,让俩孩子垫吧垫吧。 七月里天气热,中午也不咋烧火,一般都是早晨多做些饭,中午吃凉的,晚上再做饭。 所以这会儿家里也没啥,张淑珍只能去掸一摞煎饼,再去菜园子里薅点儿大葱、生菜、水萝卜啥的。 哥俩用煎饼卷上生菜、大葱、大酱,就着暖壶里的温水,对付着吃了一顿饭。 吃完饭,盛希平这才把买回来的东西挨样儿都掏出来,还有剩下的钱,该报账的报账。 这些东西里面,收音机是大头,连淘登票,一共花了一百五十多块钱。 剩下那些东西总共算在一起,都没花上一百块钱。 账目对清楚,盛希平把剩下的那四千多块钱拿出来,刨去盛希安和盛希康的份儿,剩下的,交给家里一半儿,另一半张淑珍让盛希平拿着。 如今日子越过越好,钱也攒了不少,眼下盛希安还不打算找对象结婚,盖房子啥的也暂时不打算,家里没那么大花销。 反倒是盛希平两口子这头,新华渐渐大了,吃穿的都要花钱,老二在周青岚肚子里,再有两个来月该出生了。 这花钱的日子在后头,小两口手里,也得攒点儿钱。 盛希平收起来钱,从纸壳箱子里抱出来收音机,放在了东头的柜子上。 原本那柜子上头放着暖壶、茶杯啥的,都往另一头挪挪。墙上有个插座,正好可以插收音机。 张淑珍看着那收音机,开始琢磨,“嗯,得空我得绣块布,把收音机盖上。” 盛希平一听,就忍不住笑。 有些东西,真的是骨子里流传下来的,就比如张淑珍刚才说,要给收音机盖块儿布。 盛希平依稀记得,上辈子九十年代到两千年前后吧,几乎所有人家,电视机都得有个套。 白天罩上,晚上看电视的时候再掀开。 不止是电视机,冰箱、洗衣机,还有沙发的扶手、靠背,甚至座机电话上,都得用东西盖上。 而且,一般都是白色的确良布,绣上各种各样的图案,也不知道是怎么做到各家都统一的。 盛希平对这些不发表任何意见,他只负责买回来,剩下的事,一概不管。 盛家买了收音机的消息,就像长了腿儿似的,飞快在林场传开了,不少人都跑来看。 但是下午林场不供电,想听也听不成,大家伙儿都说,晚上一定来听广播。 就连周青岚他们放学,还没走到家呢,就听说了家里买收音机的消息。 盛希泰一听,撒腿就往家里跑,“妈,咱家买收音机了是么?在哪儿呢?我看看?” “那不在屋里么?柜子上头。”张淑珍正做饭呢,头也没抬,只随口应了一句。 盛希泰背着书包就往屋里跑,一进屋就瞧见了柜子上摆着的收音机。 电木外壳儿,黑色玻璃前脸儿,有两个调频按钮,那头有个大喇叭。 “这就是收音机啊?我听说这里面有人说话,咋说的啊?” 盛希泰趴在柜子上,歪着头打量着,却怎么也琢磨不明白。 “等到六点,林场供电之后,插上电,打开开关,调好频道就能听了。” 盛希平抱着盛新华,从外面进来,给弟弟解惑。 话音刚落,盛云芳盛云菲陪着周青岚,也从外面进来了。 周青岚怀孕七个来月了,肚子倒是不算太显,身形也挺灵活的,那些上了岁数的人见着周青岚这体型,都说这是个小子。 盛希平夫妻倒是无所谓,不管闺女小子的,能顺顺利利生下来,平安长大就行。 “我们还没等到家呢,就听说你买收音机回来了,我估计,今晚上得老多人都来咱家听收音机。” 周青岚笑呵呵的进屋来,接过盛新华,一边逗孩子一边说道。 “嗯呢,我也觉得会这样,刚才我跟咱妈说了,晚上咱早点儿吃饭。” 盛希平当时只是想买个收音机听听国家大事啥的,却忘了在这个小山沟里,有个收音机是多么轰动的事儿。 可东西已经买回来了,也退不回去,那能怎么办?还能关上门不让人来么?来就来吧。 周青岚一听,就让盛希平看着孩子,她去厨房帮着忙活。 婆媳俩加上盛云芳姐妹,不多时就把晚饭都做出来了,正好盛连成也下了班回家,赶紧端上来吃饭。 正好,吃完饭收拾了桌子,也六点了,林场开始供电。 盛希平赶紧去把收音机打开,旋转调频钮,一阵吱吱、哗啦的动静后,里面有声儿了,收到了省台。 屋子里顿时静了下来,一家人都坐在炕上,听收音机里面的动静。 这头广播刚开始没多会儿,外头狗叫声响起,家里来人了。 左邻右舍,前院后院,甚至离着挺远的人家,都来了,盛家东屋这一间半房子,差点儿挤了个水泄不通。 第一次听收音机,大家伙儿都觉得可新鲜呢。 有的人就说,这是不是也跟林场大喇叭似的,另一头有人拿着话筒在说话。 大家伙一边听着广播,一边小声的议论。 这天晚上,盛家一直热闹到八点半,眼见着林场快停止供电了,众人这才各自散去,回家睡觉。 七月七号,盛希泰他们五年级的学生,要进行小升初考试。 考完试后,盛希泰他们就正式放假,等到秋天升入初中。 有周青岚盯着,盛希泰的功课一直不错,小升初考试自然不成问题。 九号,前川中小学其他年级,也开始期末考试,中学考两天,小学考一天。 学生考完试放假,老师批改完卷子,排了大榜,布置了假期作业,也放假了。 盛希泰今年小升初,没有暑假作业,小升初考试成绩也不错,班级第一,周青岚没有另外给他安排作业。 这下可把盛希泰高兴坏了,成天跟小伙伴一起出去嘚瑟。 林场工队开始拆楞运输,盛希安在知青队,少不得要上去干活。 盛希平联系了工队,把楞底子要下来,又找了王建设等人帮忙,将楞底子都归拢好,用林场的车牵引特三板,全都拖回林场。 接着找林场调度安排了车,开了搬运证,往松江河运。 上回盛希平给周家弄了十多丈柴火,这都过去三年了,哪怕是再省着用,周家的柴火垛也见了底儿。 正好今年拆楞有不少楞底子,加上盛希平他们去林子里捡了不少,这回装了结结实实一大车,给周家送去。 其实以周明远现在的身份,他想要点儿柴火,随便跟板石河林场或者东岗林场,再不然贮木场或者制材厂啥的张张嘴,家里根本不愁着烧柴。 但是姑爷这么用心,事事都想在前头,替丈人家打算,让周明远夫妻格外高兴,逢人就夸自家姑爷好,想的周到。 盛希平领着俩弟弟,还有王建设等一众小伙伴,在周家忙活了一天,把柴火全都锯了,劈开,摞好,收拾利索。 然后第二天早晨,众人去森铁,打算坐小火车往回走。 结果,在森铁小火车站的时候,盛希平意外看见了两个熟悉的身影。 “小峰?瑞卿大哥?怎么是你们啊?” 第三百七十六章 陈峰回来了 对方听见盛希平的动静,朝这边看过来,果然是陈瑞卿和陈峰父子俩。 “盛叔叔。”陈峰刚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等他回过神之后,就朝着盛希平扑了过来。 “你怎么在这儿,我们正要坐车去前川林场呢。”陈峰抱着盛希平的腰,不肯撒手了。 盛希平抬手,摸了摸陈峰的头顶。 “呦,半年没见,长个儿了。你们怎么来了,咋提前也不写封信来啊?早知道你们来,我提前来接。” 自打陈峰跟父母走了之后,倒是一直没断了跟盛家的联系,隔一段时间,就往这边写信。 尤其是跟盛希泰,俩人书信往来最多。 所以,盛希平才说,怎么不提前写信知会一声儿。 “小峰放暑假了,在家哭着喊着的要来,我正好来这边县城办点儿事,就顺路送他来。 没想到,在这儿碰上你们了,这是干啥去了?”陈瑞卿笑着走过来,跟盛希平解释了句。 “哦,那个林场拆楞,有点儿楞底子能当柴火。 我丈人不是住在松江河么?淘登柴火不方便,我就给划拉了不少楞底子送来。 今天正好要坐车回林场,没想到这么巧,在这儿遇见你们了。” 盛希平搂着陈峰,朝陈瑞卿笑了笑。 “大哥家里怎么样?嫂子和小月儿还好吧?” “嗯,都挺好的,小月儿原本也想跟着来,她妈妈怕我一個人领俩孩子照顾不过来。 再者月儿从小就没离开过她妈妈,也怕她过来住不下,到时候哭着闹着要回去,让你们跟着心烦。” 陈瑞卿走到近前,跟盛希平握了握手,笑道。 这时候,盛希安、盛希康也都过来,跟陈瑞卿打招呼。 陈峰又跑过去,抱了抱二叔和三叔。半年不见,并没有影响彼此的感情,陈峰对盛家人,依旧是很亲近的模样。 众人在站台上唠了会儿,那边小火车加好煤和水,进站了。 车门敞开,众人赶紧上车,陈家父子拎了不少东西,大包小裹的拿着挺费事。 盛希平一看,赶紧帮着拎了俩。“陈峰你都带了啥?这么老多?”上车后,盛希平忍不住问道。 “有我给大家买的东西,还有我的换洗衣服。 我打算在家里住到开学,叔,你不会不收留我吧?”陈峰嬉皮笑脸的看着盛希平,问道。 “这话让你说的,你回来住,我们巴不得呢,还收留?咋地,你是小猫小狗啊?” 盛希平一听就笑了,这孩子,越来越像上辈子了,跟他赖皮赖脸没大没小的。 小火车一路朝着前川林场行驶,车上大家伙儿说说笑笑的挺热闹,没感觉出怎么样呢,就到地方了。 一行人下了车,盛希平哥几个帮忙拎着东西,跟陈瑞卿父子一起下了车,五人朝着盛家走。 陈峰有些迫不及待想要见盛家人,于是扔下盛希平和陈瑞卿他们,撒腿就往前跑。 “奶,小叔,新华,我回来了。”刚走到盛家大门口呢,陈峰就扯着嗓子开喊。 盛家的狗听见陈峰的动静,没有汪汪叫唤,而是哽唧着摇尾巴。 狗子们还记得陈峰,这是向陈峰示好呢。 天气热,窗户都敞开的,张淑珍和周青岚俩人正做小被。 周青岚怀孕这都七个多月了,离着生没多远,趁着暑假有时间,婆媳俩就想着把孩子用的东西都准备好。 原本,周青岚说,不用再做小被了,用盛新华之前的那个就行。 可张淑珍不让,说是盛新华喜欢他那小被,平常还得盖一盖啥的,这要是给老二用了,新华没的用。 正好盛希平前几天买回来不少布料,家里还有棉花。 张淑珍就说,夹被可以不做,棉被必须做一个,不能老二出来,啥都捡哥哥的。 婆媳俩刚把棉花絮完,张淑珍正拿着针线绗被呢,忽然听见外头这一声,张淑珍差点儿被针扎了手。 “小峰?是小峰回来了?” 这时候,也顾不上缝被了,张淑珍扔下手里的针,扭头往窗外看。 就见到一个孩子穿着白上衣、蓝裤子,从大门外跑进来,不是陈峰又是谁? “哎呀,真是小峰回来了。”张淑珍高兴的赶紧穿鞋下地就往外面走。 “奶奶。我放暑假了,回来住一阵子。奶奶想我没?我可想奶奶了。” 陈峰一头扎进张淑珍怀里,抱着张淑珍激动的说道。 “想,奶奶也可想你了。”张淑珍说话的时候,眼睛都红了。 自家养了那么长时间的孩子,忽然离开了,能不想么? 每次陈峰写信回来的时候,张淑珍都让盛希泰拿着信,一遍一遍的念。 “哎呀,你咋回来的?谁送你回来的?”张淑珍往大门口看了看,没见着人,连忙问道。 “我爸送我来的,他在后面呢,跟我叔一起。” 陈峰随便往身后一指。“奶,我婶儿呢?小叔在不在家?新华呢?” “你婶儿在屋里呢,你小叔一早晨吃完饭就出去玩了,他今年暑假没作业,撒野了。 新华和你四姑五姑在屋里玩呢,走,咱进屋去,进屋好好说话。”张淑珍领着陈峰往屋里走。 “婶子,我回来了。婶子想我没?”陈峰进屋后,先跟周青岚打招呼。 “婶子,你这肚子里是个弟弟吧?什么时候出生啊?” 陈峰看了一眼周青岚的肚子,很是关切的问道。 “嗯,应该是九月末出生,我估计那时候你应该回省城了。”周青岚摸摸陈峰的头顶,笑道。 “唉,真是的,我看不着小弟弟出生了。” 陈峰叹了口气,随即转过身,跟北炕上的盛云芳盛云菲姐妹打招呼。“四姑、五姑,莪回来了,你们想我没?” 一边说,一边就拖鞋爬上炕,凑到盛新华跟前儿,“新华,想哥哥没?还认识哥哥么?” 正坐在炕上玩的盛新华,歪头看了眼陈峰,“哥哥?”小家伙有些疑惑的问道。 陈峰走的时候,盛新华刚满一岁,这都过去半年了,盛新华才多大啊,哪里还记得陈峰? “对啊,我是哥哥,小峰哥哥哦。新华肯定是不记得我了,来,让哥哥抱抱。” 陈峰可稀罕盛新华了,赶紧将盛新华抱在了怀里,还用力亲了下盛新华的脸蛋。 盛新华一下子就乐了,回头也在陈峰脸上亲了一口,然后哈哈笑起来。 正好这时候,盛家三兄弟和陈瑞卿一起进了屋。 陈瑞卿上前,跟张淑珍打招呼。“婶子你好啊,我们爷俩又来打扰了。 小峰放暑假,死活不肯在省城呆,非得说省城没意思,要回林场来。 他说要在林场过暑假,所以还得来打扰你们一阵子。” “哎呀,瑞卿,快坐下。”张淑珍满面笑容的招呼陈瑞卿上炕坐。 “你看你这话说的,那小峰就是我们家的孩子,我们巴不得他回来住呢,咋叫打扰啊? 别说住一个暑假了,他就是住十个八个暑假,我们也乐意啊。” 张淑珍一边说,一边招呼了盛云芳盛云菲过来,跟陈瑞卿打招呼,然后又打发俩闺女去烧水沏茶。 陈瑞卿没脱鞋上炕,只坐在了炕沿上,然后朝着北炕喊陈峰。 “小峰,别光顾着跟弟弟玩,先把你给大家带的礼物拿出来啊。” “哦,对,我还带了好多礼物呢。新华,来,跟哥哥一起找礼物。” 说着,陈峰就把那几个兜子全拎到了北炕上,挨个儿都倒腾出来翻找东西。 “这些都是我和我妈去逛街买回来的,省城就是这点好,卖东西的地方多,好东西也多。” 陈峰一边扒拉东西,一边念叨着。 然后,从那些兜子里头,翻找出他给盛家每个人都准备的礼物。 有给盛新华买的铁皮玩具,发条青蛙、敞篷小跑车,给盛云芳盛云菲姐妹俩买的碎花裙子。 给盛希安、盛希康买的笔记本,给盛希泰买的钢笔,给张淑珍、周青岚买的布料,给盛连成、盛希平买的腰带。 反正家里所有人都想着了,每个人都有礼物。 陈峰挨样儿的把礼物分给每个人,“奶奶,这是你和爷爷的。 我也不会选,都是我妈帮着选的,说是这布料好,奶奶找人裁件衣裳,等着我二叔结婚娶媳妇的时候穿。” 陈峰把一块深枣红色薄呢子布料,放在了张淑珍手里,还故意开玩笑说道。 “哎呀,你这孩子,咋这么见外呢,回家来还买啥东西啊? 你还小,也不挣钱,你爸妈挣钱不容易,哪好这么花钱?” 张淑珍拿起布料一看,就知道这是好东西,当地的商店可见不着。 再看看那头一堆又是玩具又是衣服的,加一起怕是得一两百块钱了,当即说道。 “孩子,你的心意奶领了,这回的东西呢,奶也收下。 往后可不兴这样了啊,你要是再这么胡乱花钱,奶以后不让你来了。” 陈家人的心意,张淑珍都懂,可是这么花钱哪里行啊?谁家的钱也不是大风刮来的。 “瑞卿,你也听见了啊?下回小峰来,你可不兴让他再买东西。 小峰来咱家,啥都不用带,这是咱自己家孩子,可别整这些虚头巴脑的礼数。” 张淑珍扭头,正色对陈瑞卿说道。 “你们两口子的心思我都明白,咱两家真没必要这样。小峰一年一年大了,你们花钱的地方在后头呢,可不能手这么敞。” 陈瑞卿闻言笑笑,“好,都听婶子的,往后肯定不这样了。” “希平,你陪着瑞卿唠会儿,我去看看厨房还有啥,中午做几个好菜,你们几个陪瑞卿喝点儿。” 张淑珍往墙上看了眼,快十点了,这会儿也顾不上绗被,干脆把絮好的被卷一下,针线等东西都收起来。 然后穿鞋下地,去厨房预备吃的。 “哎呀,婶子,你可别张罗太多啊,简简单单家常饭就行。” 陈瑞卿怕张淑珍弄一大桌子菜,赶紧嘱咐了句。 “行,放心吧。”张淑珍应了声儿,就去忙活了。 周青岚这时候也穿鞋下了地,帮着张淑珍一起烧火做饭。 “妈,中午咱弄点儿啥啊?这两天正好赶巧了,希平往我家送柴火,他也没上山打猎啊,家里没肉了。” 周青岚瞅着厨房柜子,一脸的为难。 “没事儿,中午随便做点儿吃的就行,下午把咱家那只大公鸡杀了,炖上一锅。” 张淑珍摆摆手,从兜里掏出钱来,招呼了盛云芳,让她去林场商店看一下,有肉就买肉,没有肉就买罐头。 今天小火车上来,保不齐商店能有好东西。 盛云芳接过钱,一溜烟跑去买东西了。 这头张淑珍和周青岚去菜园子里转了一圈,琢磨着中午弄点儿啥吃。 七月十来号,菜园子里的黄瓜正好刚结第一茬,巴掌长嫩绿的小黄瓜,顶花带刺儿格外稀罕人,摘下来几个拌木耳挺好。 自家种的半架豆角,也结了些,除去留种的之外,划拉划拉能摘一小筐,正好家里有之前腌的咸肉,炖个豆角。 茼蒿还剩一垄,正好拔半截儿,摘了用炒一盘。 芹菜刚长了一搾来高,有点儿密,间一下苗,切点儿土豆片炒一盘儿。 家里还有鸡蛋,再加上罐头啥的,对付着也能凑六个菜了。 婆媳俩刚把菜摘下来,准备回去收拾,正好这时候盛云芳拽着盛希泰从外头回来了。 “妈,你快管管老六吧,他跟一群孩子在大河里嘚瑟呢。” 盛云芳一手拎着东西,一手扯着盛希泰,进门就告状。 “妈,我没胡作,我去抓蝲蛄了,还有鱼呢。你看,今天这鱼多好啊,柳根子都挺大的。” 盛希泰用力甩开他姐,献宝一样拎着小水桶,还有两大串柳根子鱼,来到张淑珍面前。 张淑珍一看,盛希泰用两根柳毛子穿了好些柳根子鱼,小水桶里头黑乎乎的都是蝲蛄,有大有小。 “你啊,一天天就作吧,总往那大河跑啥?当心给你冲跑了。” “妈,我都多大了?你还是为我是小孩呢,就咱林场这条河,还能把我冲泡了?” 盛希泰撇嘴,这河套他从小玩到大,哪里有石头哪里有暗流,他比谁都清楚,怕啥? “对,你就嘴犟,哪天真有点儿啥事,后悔都来不及。”张淑珍瞪了儿子两眼。 “小峰和他爸来了,在屋里呢,去找小峰玩吧,这些给我,正好收拾收拾,中午给你们做吃的。” 刚才盛云芳光训弟弟去了,忘记跟他说陈峰来的事。 此时盛希泰一听陈峰回来了,高兴的啥都不顾了,拔腿就往屋里跑。“小峰。” 院子里,张淑珍领着儿媳和闺女摘菜,挤鱼肚子,揭蝲蛄盖。 盛云芳今天去的巧,林场商店刚从松江河运过来一些猪肉,盛云芳挺能耐的,愣生生挤进去,买了二斤多肉回来。 另外,还买了两个午餐肉罐头,一个红烧肉罐头,顺手,又从豆腐坊买了块儿大豆腐回来。 这就看出来,女孩子和男孩的区别了。 这要是打发盛希安盛希康他们去买东西,张淑珍说买啥,他们肯定就买啥,多一样儿都不带往回买的。 但是女孩子就不一样,她心里会琢磨,家里有啥菜,能掂对几个,还需要再买点儿啥。 “那就这样,红烧肉炖个豆腐,炖豆角、炒茼蒿、芹菜土豆片、木耳拌黄瓜、炒鸡蛋,再来个酱焖柳根子,午餐肉切了也算一个。” 张淑珍一边干活,一边盘算着中午做几个菜。“这就是八个了,再添个蝲蛄豆腐汤怎么样?” 八菜一汤,这年月来说就是相当高规格了,家里来贵客才做这些菜呢。 “那些肉留着,晚上咱包饺子吃吧,正好地里还有些小白菜,也该薅了。” 原本说是炖鸡,既然买回来肉了,就让那公鸡再多活几天。 “行,一切都听妈安排,你说弄啥,我们干活。” 周青岚几个点点头,手上也没停,该干啥干啥。 这些菜里头,就数着蝲蛄豆腐最费事。 一般都是选稍微小一些的蝲蛄,揭掉蝲蛄盖,把蝲蛄黄单独放一边儿,然后蝲蛄尾巴横着掰一下,抽出虾线来。 再把蝲蛄用石臼子捣碎,或者菜刀剁碎,要是家里有石磨,用石磨推出来也行。 盛家没有石磨,但是有石臼子,于是张淑珍把盛希安和盛希康喊出来,让他俩干力气活。 这边,张淑珍领着闺女、儿媳妇,该焖饭的焖饭,该炖菜的炖菜。 正好院子里那口大锅还没拆掉,就用外面的锅焖饭,西屋锅炖豆角,东屋锅炒其他的菜。 等外头大锅焖好米饭后,连锅巴一起盛出来端屋里,刷干净锅之后添水烧开。 那边蝲蛄已经都捣碎成泥浆状,舀出来搁双层纱布过滤出褐色的汁水。 张淑珍让闺女去割一绺韭菜,洗干净了切碎备用。 这边锅里水开,将褐色汁水倒进去,用铲子贴着锅底一点点搅动,就见到大朵大朵粉红色的豆腐脑状物漂浮起来。 接着,再把蝲蛄黄,以及搅碎的鸡蛋液打到锅里,最后加点盐,撒上韭菜末,这道东北名菜蝲蛄豆腐汤就做好了。 “回来的正好,赶紧去洗手,换件衣裳。瑞卿和小峰来了,中午你们爷几个陪着瑞卿喝两口。” 最后一道汤做好,正巧盛连成也下了班从小修厂回来。 张淑珍赶紧嘱咐盛连成一声,然后就让孩子们放桌子准备吃饭。 今天家里人多,干脆摆两桌,南炕留给盛连成爷几个,陪着陈瑞卿父子。 北炕由张淑珍领着闺女、儿媳妇、孙子、小儿子,该怎么吃就怎么吃,这样省得太挤。 结果陈峰不乐意在南炕,非得跑北炕来凑热闹,张淑珍一看就笑了,让出来个地方,叫陈峰坐下。 反正菜都是一样的,哪儿都能吃。 盛连成见着陈瑞卿父子,也是格外高兴,从柜子里翻出来两瓶好酒,非得要给陈瑞卿倒上不可。 陈瑞卿哪能让长辈给他倒酒啊,连忙就要去拿酒瓶子,最后还是盛希平抢过来酒瓶子,给他们都倒上了酒。 “来来,瑞卿,咱爷几个喝一口。 哎呀,真没寻思你们爷俩能来,我这一看啊,陈峰又长高了,那孩子越来越出息,好啊。” 盛连成端着酒杯,非得要跟陈瑞卿碰一个。 陈瑞卿赶紧双手端起来酒杯,“大叔,还得谢谢你们啊。 你们把小峰当亲生的疼,让他吃饱穿暖,还供他念书。 我弟妹老厉害了,小峰在这儿学的东西多,回省城了都没落下,这回考试,小峰班级第一呢。” 陈瑞卿是发自内心的感谢盛家人,没有盛希平带走陈峰,那孩子就耽误了。 原本,两口子把陈峰接到省城,想让他留级一年,免得跟不上省里教学进度。 可没想到,去学校老师给出了卷子一做,陈峰都会。 就这样,陈峰没留级,直接跟着上二年级,这次期末,双百,班级第一。 学校老师都说,这孩子底子扎实,学识面儿又广,是个念书的好材料。 “哎?希平,弟妹现在还是代课老师么?转正了没有啊? 要不然,我回去给你打听打听,给弟妹要一个师大的进修名额吧?” 陈瑞卿忽然想起这事儿来,连忙问盛希平。 如今没有高考,只有工农兵大学生,需要各个单位推荐。 陈瑞卿在省城还是有些能量的,给周青岚要个师大进修名额,应该不算太难。 “哦,对,青岚现在还是代课老师呢。”盛希平闻言点点头。 周青岚当知青的时间短,不够招工条件,所以今年开春那一批没轮到她。 至于说这师大进修的名额,盛希平稍微有那么点儿犹豫。 倒不是说盛希平心眼儿小,担心媳妇有能耐就跑了啥的,主要问题是,今年冬天就要恢复高考了。 以周青岚的能力,考个师范类的大学应该没问题。 这师大的进修名额虽然好,可毕竟不是正经考上的大学,含金量没那么高啊。 “陈哥,进修的事一会儿再说,吃完饭我问问青岚的意思。 你也看见了,她现在怀着孩子呢,就算有这个名额,也得她生完了孩子出了月子才行。 那今年秋天咋地也是赶不上趟儿了,要是陈哥真有办法,就明年开春呗。 到时候孩子也大一些了,青岚就算去念书,也不要紧。”盛希平琢磨了一下,这么跟陈瑞卿说的。 周青岚应该是九月末生孩子,正好十月份恢复高考的消息出来,大概也就快出月子了。 趁着休产假的工夫,就让周青岚好好在家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要是周青岚真的能考上,那就啥都不用,直接去读大学。 要是周青岚没考上,到时候再找陈瑞卿帮忙,弄个师大的函授或者夜校进修班啥的,都行。 不管怎么说,有文凭就比没文凭强,对将来周青岚转正,都有好处。 陈瑞卿一听点点头,“嗯,也是,弟妹现在这样,肯定没法去念书,那就等孩子生出来再说吧,也不急在这一时半会儿的。” 哥俩端起酒杯碰了下,相视一笑,啥话都不用说,喝就完了。 自家菜园里新摘的黄瓜清脆爽口,酱焖柳根子肉质鲜嫩味美。 尤其是那蝲蛄豆腐汤,当地一道名菜,极品河鲜,里头几乎不用放什么调料,蝲蛄的鲜美加上韭菜的点缀,喝一口鲜掉眉毛那种感觉。 这些菜,城里可不一定有,陈瑞卿吃的可高兴了,一边喝那汤,一边赞叹张淑珍的手艺好。 “哎呀,难怪我们家陈峰非得回来住啊,这林场实在是太好了,吃啥都这么新鲜,真像样儿。” “那就留下来,多住些日子吧,改天让希平去抓两条细鳞回来,给你做了吃,那鱼更好吃。 咱这山里别的不敢说,山珍野味儿啥的不缺。 山里有一种鸟,叫飞龙,那玩意儿炖汤,更好喝。 你要是多住些时候,让希平上山打两只尝尝就知道了。”盛连成笑呵呵的劝陈瑞卿留下,多住些时候。 “叔,我跟你说啊,我是真想留下来多住几天,可是不行啊,我那头工作挺忙的。 这回要不是出差,顺路过来,我是真没时间送陈峰。” 陈瑞卿摇头苦笑,他何尝不想留下来多住些日子,跟盛希平上山打个猎啥的好好放松一下? 可他耽误了这些年,如今好不容易恢复工作了,那不得抓紧时间么? 后头那么些年轻人跟着屁股撵,他不努力点儿,还能有出头的日子么? 盛连成点点头,“也是,端人碗受人管,吃公家饭就得给公家办事儿。 得,叔也不强求,你啥时候有空了,就领着媳妇孩子过来玩几天,等以后有空了,我们说不定也去省城玩玩。” 盛连成说着,跟陈瑞卿碰了下杯子,俩人都抿了口酒。 陈瑞卿这边跟盛家父子喝的挺高兴,北炕那头,陈峰更是吃的欢。 陈峰回到盛家一点儿也不装假,该吃就吃,该喝就喝。 正好他坐在盛新华和盛希泰中间,三个干饭人凑到一起,那就看吧,吃啥都香。 “奶,蝲蛄豆腐汤再来一碗,太好喝了。 真的,我回去之后,可惦记咱家了,就馋我奶做的饭。 省城不行,那些菜啊啥的都是城外农户送进来的,不新鲜,再说也没有咱家这花样儿多。 我还是喜欢在林场,能吃着各种各样的东西。 有时候做梦,我都能梦见跟小叔我俩啃大骨头呢。”陈峰一边吃,一边唠叨。 第三百七十七章 老二盛新宇 陈瑞卿父子的到来,让盛家人都很高兴,尤其是盛希泰,乐得都快找不着北了。 盛新华也是,一直叫哥哥,吃饭也必须挨着哥哥坐,原本能自己吃饭,这会儿非得哥哥喂。 陈峰可有耐心了,把那柳根子的刺儿一点一点都挑出来,把肉喂到弟弟嘴里。 那盛新华呢,就跟鸟窝里张着嘴等老鸟投喂的雏鸟一样,张着嘴等哥哥喂饭,给啥吃啥。 “小峰啊,别惯着新华,这熊孩子故意折腾你呢。给他勺子,他自己能吃饭。” 周青岚瞧见了,也只能无奈叹气,盛新华这熊玩意儿,他是真会折腾人。 “婶子,没事儿,我乐意喂弟弟,你看他多好玩啊,吃的多香。” 以前陈峰在盛家的时候,也是总爱偷偷喂弟弟吃饭。 这好不容易回来了,弟弟跟他没生疏,还乐意找他喂饭,他巴不得呢。 周青岚劝说无效,只能瞪了儿子两眼。 “盛新华,你自己吃饭,别总是让哥哥喂,哥哥还饿着呢。” 盛新华最会察言观色了,一见妈妈脸色不好,立刻抓起勺子,自己挖了一大坨米饭,放到嘴里。 撑的两腮都鼓起来了,就跟那贪吃的花栗鼠似的。 周青岚一整个儿无语,只能由着他们去了,反正这就是陈峰刚回来,都觉得新鲜,过两天也就好了。 大中午的不好喝那么多酒,盛连成他们每个人也就喝两三杯,然后开始吃饭。 午饭过后,盛连成在炕上歪着,陈瑞卿和盛希平去外头找個阴凉的地方闲聊。 张淑珍领着儿媳妇和闺女,去菜园里把剩下的小白菜都薅了,又割了些韭菜。 然后剁馅、和面,下午包了饺子。 晚上,盛希平把王家川和郑先勇都找来,一起陪着陈瑞卿又喝了点儿。 第二天上午,王家川给安排了林场的摩托卡,盛希平跟着一起,去送陈瑞卿回松江河。 陈瑞卿走了,陈峰留在盛家,他把暑假作业也带来了,每天固定时间写作业。 周青岚还找出来盛希泰他们三年级的课本,提前给陈峰讲一讲新课什么的,让陈峰提前预习,免得回去跟不上。 有陈峰在,盛希泰成天都老高兴了,叔侄俩作伴儿,成天一起出去玩。 好在张淑珍三令五申,不许去河里洗澡,尤其是钓鱼台那头的深水区,绝对不许去,好歹的这俩熊孩子倒是没出什么事儿。 转眼七月就过去了,八月中旬,陈瑞卿从省城那头打过来电话,说是让盛希平把陈峰送去松江河,有人会去接他。 陈峰舍不得走,哭唧唧的磨蹭好久,这才跟着盛希平坐车走。 到松江河林业局,见到了省里来的人,确认对方身份之后,盛希平把陈峰交给了对方。 “回去好好学习,等着啥时候有空了,再回来住。 记住了,盛家的大门永远为你敞开着,啥时候想回来都行。” 临别前,盛希平抱了抱陈峰,跟他说。 “嗯呢,叔,明年夏天,我还回来。” 陈峰抽了抽鼻子,跟对方上了吉普车,直奔县里,然后再由抚松转往省城。 陈峰离开之后,前川中小学也开学了。 周青岚带的小学毕业班已经升入初中,她不能再带,按理应该带一年级。 可周青岚现在这情况,根本不适合带班。 最后学校商议了,让周青岚去教三、四年级的美术和音乐,把三年级一位老师换到一年级来。 等着周青岚生完孩子,来年开春的时候,再重新调整工作。 音乐和美术,一周也没几节课,正好适合周青岚现在的情况,所以周青岚欣然答应。 不用当班主任带学生,比平常轻松不少,也不用那么操心。 于是,周青岚得空的时候就看书学习,累了就休息。 按照乔大夫给算的预产期,周青岚应该是九月二十七号生产。 结果九月二十号这天上午,周青岚刚到学校没有一个小时,就觉得肚子疼了起来。 已经生过一个了,怎么也是有些经验,肚子一疼,周青岚就知道,她这应该是要生了。 于是赶紧让人去初中部,把盛云芳盛云菲找来。 俩女孩一看嫂子那样,知道事情不对,急忙扶着嫂子就往家里走。 “妈,快点儿,我嫂子肚子疼,可能是要生了。”盛云芳一边扶着嫂子往院里走,一边喊道。 张淑珍在屋里哄着盛新华玩呢,一听这话,急忙跑了出来。 “姑娘,你现在啥感觉?肚子疼的厉害不?” 周青岚一手捂着肚子,一手扶着腰,脸色有些发白。 “妈,我这会儿肚子疼的倒是不太急,不过我感觉不得劲儿,不知道是不是羊水破了。” “快,扶着你嫂子去西屋躺下。” 一般来说,经产妇比初产妇的产程会短很多,张淑珍不敢大意,赶紧扶着儿媳妇进了西屋,让她上炕躺下,帮忙检查。 一看不是羊水破了,这回是见了红。 见红离着生就不远,张淑珍赶紧准备东西,往炕上铺了旧褥子,又垫上厚厚一层卫生纸。 “芳儿,你领着新华,去你陈婶家,让新华现在陈家呆着别回来。 把你陈婶还有王大娘请过来帮忙,我一个人忙不开。” 张淑珍还算冷静,立刻让闺女把盛新华送走,省得等会儿周青岚生孩子又喊又叫的,吓着盛新华。 “小菲,去保卫科,把你哥叫回来,告诉他你嫂子要生了。” 头一胎的时候,盛希平在山上,离着太远回不来,那是没办法。 这回就在林场里,那必须让盛希平回家,守在跟前儿,一旦有点儿啥情况,也能及时处理。 俩闺女闻言点头,照着母亲吩咐的办。 盛云芳给盛新华穿上外衣,拿着他的小玩具,领着盛新华去了陈家。 盛云菲则是一路飞奔,到保卫科报信儿。 “哥,快点儿回家,我嫂子肚子疼,要生了。”盛云菲推开保卫科的门,朝着里头就喊。 盛希平正跟其他几个人闲聊呢,听见这话,腾的一下就站起来了。 “啥玩意儿?你嫂子要生了?”盛希平在心里核计了一下,好像时间又提前了啊? 算了,此时不是琢磨那些的时候,赶紧回家要紧。 “李哥,我先回家一趟啊,我媳妇要生孩子。” 李正刚摆摆手,“赶紧回去吧,有啥事儿就打发人过来喊我们啊。” 盛希平也顾不上说别的了,出了保卫科,一溜烟就跑回自家。 进门就看见母亲正在烧火,盛希平忙问,“妈,青岚怎么样了?” “肚子疼的倒是不重,见红了,我约莫也快,你先进屋陪她一会儿。 我烧点儿水,给她煮几个红糖鸡蛋,先吃点儿东西好有力气生。” 以张淑珍的经验来判断,一两个钟头内应该是生不了,所以她赶紧出来做点儿吃的,避免周青岚生的时候没力气。 盛希平一听,快步进西屋,就见到自家媳妇穿了条旧裤子,正扶着炕沿慢慢溜达呢。 见红和破羊水不一样,羊水破了得躺着不能乱动,避免羊水流出来太多,胎儿宫内窘迫。 见红的话,可以在地上多溜达会儿,促使胎儿早点儿入盆。 反正老人都是这么说的,一辈一辈流传下来。 盛希平一看,急忙上前扶住了周青岚,“媳妇,你咋样啊?感觉肚子疼的厉害么?” 盛希平紧张的都冒汗了,声音也紧绷着。两辈子,头一回陪媳妇生孩子,换成谁也紧张啊。 倒是周青岚,生过一回了,比盛希平淡定。 “还行,肚子疼的没那么重,不像老大那会儿疼的厉害,挺有规律的。 我估计一时半会儿的生不了,所以下地溜达溜达。你扶着我,多转悠一会儿,别担心,没事儿。” 就这样,盛希平扶着周青岚,就在西屋地上来回溜达。 没过多会儿,张淑珍把红糖鸡蛋做好了,端进屋,让周青岚赶紧吃点儿。 周青岚也知道,生孩子需要体力,不能空着肚子,于是坐在那儿,忍着肚子疼,开始吃东西。 正好这时候,盛云芳也把徐秀香和陈秀兰俩人请了过来。 一看周青岚的状态,二人也松了口气,“对,对,多吃点儿东西,一会儿才有力气生。 希平媳妇,你放心,二胎一般都比头一胎容易生,你年轻,骨缝开的快。”陈秀兰安慰了周青岚两句。 周青岚坐在那儿,一边吃着东西,就觉得肚子一阵紧似一阵的疼。 她倒是能忍,愣是咬着牙忍着,把四个鸡蛋都吃完了,红糖水也喝下去,这才抱着肚子,爬上炕。 “不行了,我肚子疼的厉害。” 陈秀兰一看这样,赶紧把盛希平撵到外屋去。 “希平啊,赶紧去烧水,你媳妇这是生老二,比头一个快,你在屋里也帮不上什么忙,外头等着吧。” 盛希平犹犹豫豫的还不想走,被张淑珍一把推出了门。 “赶紧烧水去啊,把锅用面起子多刷两遍,懂了么?” “哦,哦,知道了。”盛希平这才回过神来,赶紧出去刷锅烧水。 结果从西屋出来发现,盛云芳和盛云菲早就把锅刷干净,装了一锅水,锅底柴火也烧的很旺。 这下,盛希平更没活干了,就在外屋地来回走,一边走一边嘟囔。 “媳妇,你一定得好好的,平平安安生下孩子,咱就生这俩,往后都不生了。” 也不怪盛希平这么担心,产妇在医院生孩子,都有可能出意外呢,更别说是在家里生了。 身边连个大夫都没有,这要是出点儿啥情况可咋整? 大夫,对啊,林场虽然没医院,但是有乔大夫啊。 想到这儿,盛希平也不管那些了,直接就从屋里蹿了出去,飞奔去卫生所找乔大夫。 把盛云芳和盛云菲都闹懵了,满头雾水的瞅着盛希平。 大哥这是咋了?怎么一句话不说就往外跑?里屋也没啥异常啊,这是怎么回事儿? 盛希平一溜烟跑到了卫生所,进门就喊,“乔大夫,快,快点儿,我媳妇生孩子了。” 卫生所里,乔大夫正给人下针呢,听见盛希平的话,她愣了下。 “咋地了?你媳妇生孩子有啥危险啊?”这年月大多数女人都是在家生孩子的,不论城乡。 去医院生,那都是难产或者大出血之类。 乔大夫不是妇产科医生,林场有人生孩子,也基本上没人找她去接生,都是找有经验的婆子。 所以乔大夫就挺纳闷儿,盛希平跑来找她干嘛? 乔大夫这么一问,盛希平也愣了,“没,没危险,她就是肚子疼的厉害。” “肚子疼不是很正常么?那个女人生孩子的时候肚子不疼啊? 你以为这是老母鸡下蛋呢,随随便便就下一个?这会儿心疼媳妇,之前干嘛去了?” 乔大夫翻了个白眼儿,不明白盛希平这么着急忙慌跑来,究竟是为了什么。 “我,我是怕她有什么危险,想找乔大夫过去看看。”盛希平被训的一愣,忙解释道。 乔大夫闻言就笑了,“你啊,不知道怎么说你了,你媳妇好好儿的那就生呗,你找我去,我也帮不上什么。 真要是有啥事儿,你再过来喊我吧。” “小年轻儿,没经过啥事儿,一听她媳妇生孩子又喊又叫的,就吓麻爪了。” 被扎针的是个上了岁数的婆子,旁边还有几个人也是等着看病拿药的,几个人都忍不住笑道。 “希平啊,快回家去吧,好好守着你媳妇,保不齐一会儿就生了,二胎都快。” “对啊,对啊,你媳妇体格儿好,头一胎就挺顺当的,这胎肯定也没事儿。 快点儿回家吧,再晚一会儿啊,你媳妇就生了。” 众人七嘴八舌的笑道。 盛希平一听,也懵了,“那我回家去了?”真的没事儿么?盛希平咋觉得不太敢相信呢。 “哎呀,你别在这磨蹭了,赶紧回家,真要是有事儿你再来。”乔大夫摆摆手,示意盛希平快走。 盛希平这才转身,又往回跑。 结果他刚跑进自家院子,就听见屋里头说,“快,看见头皮了,用点儿力,再有两下就能生出来。” 然后,就听见周青岚憋着一股劲的闷哼。 然后又有人说,“头出来了,头出来了,快,再来一下。” 接着,屋里就传出来不知道谁的声音,“出来了,出来了,哎呦,是个小子。” 第三百七十八章 恢复高考 时间过的很快,一转眼盛家老二出生快一个月了。 林场冬运生产马上要开始,盛希平跟家里人商议了,不如就十月二十一这天,办满月酒。 免得太晚的话,大多数人就要上山干活了。 盛连成和张淑珍也觉得,这样安排很合理,于是就此定下来满月酒的日子,并且通知了亲戚朋友。 十月二十号,盛新宇满月,周青岚也出了月子。 周明远夫妻请了假,来林场看闺女和外孙。 正好张淑珍忙着预备明天的酒席,就让王春秀陪着周青岚,去林场的澡堂子洗个澡。 坐月子不让洗头洗澡,偏偏女人生完孩子后身体虚,总是冒虚汗,再加上喂奶,这一個月下来,谁能受得了啊? 娘俩在澡堂子里好一顿泡,然后再从头搓到脚,总算觉得清爽了。 出来之后,王春秀给闺女擦干了头发,穿好大衣,围巾帽子都捂严实,急急忙忙回了家。 盛家这会儿可热闹呢,院子里的大锅,烀了一锅的肉。 为了儿子的满月酒,盛希平可是提前好几天就开始准备了,领着盛希安、王建设他们连着上山好几天。 打了一头母猪、一头隔年沉,另外还抓了两只狍子,几只野鸡野兔等。 锅里烀着猪头、下货,屋里炖着野兔野鸡,这些费火的菜,都提前准备好了,明天加上配菜,稍微一炖就可以。 亲家来看孩子,盛连成两口子自然得好生招待,晚间做了八个菜,又把王家川、刘长德都找来,大家伙儿凑在一起美美的吃喝一顿。 晚间王春秀和张淑珍住在西屋,陪着周青岚,帮忙照看盛新宇。 月子里挺省心的盛新宇,最近几天可能是肠胀气,有点儿赖叽。 王春秀正好借机会,教周青岚怎么照看孩子,帮助孩子排除肚子里的胀气,让孩子舒服点儿。 “亲家,得亏你懂这些,我还以为孩子就是要出月子了闹呢。” 小新宇在王春秀的一番操作下,放出一连串响屁,然后就老实了,不哭不闹的闭眼睡觉。 张淑珍见了,惊奇不已,钦佩的说道。 以前医学不发达,大多数人都不懂,只以为孩子快出月子了,闹月子。 一般闹月子轻的,就哄一哄,孩子赖叽个十天半个月的,慢慢就好了。 要是闹月子重的,白天睡,晚上哭闹,老人会出个招儿,找人写个纸条。 “天皇皇、地皇皇,我家有个夜哭郎,过往君子念三念,一觉睡到大天亮。” 把纸条贴在路边大树上,有路过的人见了就念一念,据说孩子就不哭闹了。 张淑珍就是个没啥文化的妇女,对这些不咋懂,盛希平几个小时候,婆婆和娘家妈都不在身边,养孩子全凭自己摸索。 到了孙子这儿,盛新华就是刚出生那几天闹,后来就好了,特别好哄,张淑珍也不懂啥叫肠胀气。 所以看小孙子在王春秀手里,不哭也不闹的模样,张淑珍就特别佩服。 “嫂子,咱以前谁懂这些啊?不都是随便糊弄着,孩子也长大了么?都一样。” 王春秀一听就笑,她也是在不断的学习中摸索总结,才知道这些的。 周青扬他们小时候,谁管这些啊? 这几天孩子晚上哭闹,虽然有张淑珍帮忙,可孩子哭闹,周青岚也没心思睡觉,所以熬的有点儿憔悴。 如今有王春秀帮忙,再加上张淑珍在,晚间周青岚只负责喂奶,其余时间就睡觉,好歹安稳了些。 转过天来,就是盛家摆满月酒的日子。 一大早,盛希平就起来去挑水,结果敞开大门发现,门口堆了两只鹿。 不用说,这肯定是花花半夜给送来的。 这一年来,花花往回送猎物倒是没那么勤了,有时候半月二十天,有时候得一个月左右送回来一趟。 盛希平猜测着,花花现在大了,领地估计又扩大了范围。 老虎几乎每天都在巡视自己的领地,驱逐那些不速之客。 领地扩大了,巡视一圈就比较费时间,回来的次数少,也正常。 没想到这么巧,今天家里要摆席,花花正好给送来了鹿。 盛希平瞅了眼,正好这是一公一母。 这个季节,鹿正好进入繁殖期,估计这俩鹿是一对儿,被花花给一勺烩了。 也不知道花花这是费了多大劲,才把俩鹿都拖到林场的。 说起来也是有意思,家里的狗都是打猎好手,猎物离着老远就能闻到。 可每次花花送猎物来,东西就在门外搁着,家里的狗都一声不吭。 盛希平约莫着,应该是老虎留下的气味儿太厉害了,狗吓的不敢出声。 盛希平把俩鹿拖进了院子,然后喊了盛希安去挑水,他赶紧把鹿开膛收拾了,免得捂膛不好吃。 两只鹿非常完整,公鹿的鹿角已经骨质化了,好几个丫杈,长得像小树一样特别好看。 这东西虽然不如鹿茸药效高,却也有用处,不能扔了。 鹿心、鹿鞭、鹿尾啥的,都是好东西,挨样儿收拾了放起来。 剩下的鹿肉,正好白天炒几个菜,再给周青岚留一些,补养身体。 盛希平在这收拾两只鹿,张淑珍起来收拾做饭。 早饭简单,煮点儿小碴子粥,热上两合面饼子还有昨晚剩的菜就行。 只是要单独给周青岚做点儿吃的,别看已经出了月子,可饮食上张淑珍还是很用心,不能亏待了儿媳妇。 所以张淑珍用铝制双耳小锅,单独给周青岚煮了小米粥,熬的时间久一点,上头一层米油。 另外再搁锅里煮两个鸡蛋,出了月子就不好吃那么多鸡蛋了,一天两个就行。 外屋有动静,王春秀也醒了,她想出来帮张淑珍一起忙活,可这时候盛新宇醒了,不等睁眼就哭。 王春秀一看,赶紧打开外孙子的包被看看,果然,褯子尿湿了。 于是赶紧给孩子换尿布,喂奶,拍嗝,等着忙活完这些,张淑珍已经把饭都做的差不多了。 “亲家母,吃饭吧。姑娘,你的饭我是给你端这屋来啊,还是你跟着亲家母一起去东屋吃?” 张淑珍推开西屋门,探头进来问了句。 周青岚看了看刚吃完奶,正瞪着眼睛不知道瞅啥的盛新宇,“妈,我还是搁这屋吃吧。” 老二最近有点儿闹,一眼看不见就哭,周青岚担心她去东屋吃饭,这小家伙哭闹,索性就留在西屋吃了。 “行,那我给你端过来啊。” 张淑珍点点头,回厨房去,小米粥、鸡蛋、半块儿饼子、菜,般般样样的都弄好了,端到西屋来。 “亲家,你去吃饭,我在这儿看会儿新宇,等着青岚吃完了,我再去吃。” 王春秀是客人,没有让客人晚吃饭的道理,所以张淑珍让王春秀去吃饭,她留下来照看小娃。 王春秀还要谦让,被张淑珍笑呵呵推着去东屋吃饭了。 刚回西屋,盛新宇又在那儿哭唧唧,张淑珍赶紧抱起来孩子,轻轻拍着哄。 不多会儿,小娃停止了哭声,打个哈欠,闭上眼睛又睡着了。 有婆婆给哄孩子,周青岚安心吃了顿早饭,然后趁着孩子睡着,赶紧梳头换衣服收拾一番。 早饭过后,一家子开始忙活,准备今天的满月酒。 盛家几个念书的,今天全都请了假在家里帮忙。 盛家在林场的人缘不错,来贺喜的人也不少。 好在盛家准备的挺充分,摆了五六桌。 有盛希平弄回来那些肉,这酒席肯定差不了,十个菜里头,大半儿都是硬菜,来贺喜的宾客都是赞不绝口。 大家伙儿难得凑在一起,喝酒划拳,随意闲聊。 正喝着酒呢,忽然有人蹬蹬蹬跑了进来,“王书记、郑场长,局里来电话了,说是有重要事情通知。” 王家川和郑先勇都是一愣,不知道咋回事儿,于是二人赶紧穿鞋下地,穿上大衣就往场部走。 盛连成和盛希平也都跟了出去,“王叔,这饭还没吃完呢,一会儿回来继续喝酒啊。” 王家川摆了摆手,跟郑先勇二人急匆匆走了。 盛连成跟盛希平转身往屋里走,一边走,盛连成还纳闷儿。“这是啥要紧的事儿啊?局里还特地打电话来?” “不知道啊。”盛希平摇摇头,他也不清楚。 家里还有客人,爷俩赶紧回屋陪客人吃饭。 过了一会儿,王家川和郑先勇又重新回到了盛家,盛希平瞅了眼,就见二人脸上都带着笑意。 “叔,快坐下吃饭吧,大家伙儿都没咋喝,就等你俩回来呢。” 王家川和郑先勇重新上炕坐下,端起来酒杯,然后才开口。 “那个,告诉大家一个好消息啊,刚刚局里打过来电话,说是上级下来命令,今年要恢复高考了。” 一屋子的人都愣了下,除了几个年轻人之外,剩下的人,都有点儿不太明白王家川说的是啥。 倒是周明远,一听这话,激动的拍了下桌子,差点儿从炕上站起来。 “哎呀,可算盼到这一天了,青岚啊,听见没有?要恢复高考了。” 盛希平也有点儿发愣,他一直都知道,今年会宣布恢复高考,但具体是哪一天,他真的不太清楚。 毕竟当时他在里面呆着呢,等他出来后,因为盛希安的事,高考也是家里的禁忌话题,所以盛希平并不知道消息宣布具体是哪一天。 盛希平之所以买个收音机回来,也就是为了这事儿。 他是怕林场偏远,消息闭塞,怕耽误了盛希安他们报名。 却是忘了,这么大的事儿,关系到无数知青未来命运,全国上下都关注着,局里怎么可能不尽快传达? 事实上,九月的时候,教育部在首都召开全国高等院校招生会议的时候,就已经决定了要恢复停办十年的全国高校招生考试。 十月二十一号这天,人民日报头版头条刊登了恢复高考的消息,各大媒体纷纷转发。 省林业厅在接到消息的第一时间,就通知了下属各林业局,林业局又立即通知各林场。 “王叔,真的要恢复高考了?那个,报名啥条件啊?啥时候能报名?”盛希平挺激动,连忙就问。 “刚才局里咋说的来着?哦,对了,工人、农民,上山下乡的知青,复员军人和干部,应届的高中毕业生都可以报名。 年龄可以放宽到三十岁,在职的职工也可以报名。” 王家川仔细回忆了一下电话里的内容,应该就是这些没错儿。 “具体文件,还有报名的表格,会很快就下发到咱林场,到时候想报名的,可以去林场要报名表。” “太好了,媳妇,老二,你们听见没有?要恢复高考了。 我早就说吧,学业不能落下,早晚有用。 王叔,我们家俩人报名参加高考,啥时候报名表下来,我们就去填表报名。” 盛希平高兴极了,没跟家里人商议,直接就说道。 盛希平这话的意思,自然是周青岚和盛希安都要参加高考。 王家川听了这话,却是往盛连成和张淑珍那边看了两眼。 “那啥,咱先吃饭,报名表今天肯定来不了,等着来了我让人用大喇叭喊,想报名的都可以去领报名表。” 王家川这意思很明显,盛家当家人都没说话呢,谁报名高考,总得商议清楚才行。 盛希安倒是没啥问题,未婚知青,该考就考,真考上了,那也是前川林场的荣耀。 可周青岚都是俩孩子的妈了,这老二刚出月子,她去参加高考,孩子咋整? 所以这事儿得慎重,不能脑袋一热就报名。 盛希平此时也冷静了下来,往父母和丈人丈母娘那头看了看。“对,对,先吃饭,吃饭。” 在场大部分人,对什么高考不高考的,都不咋感兴趣。 就算恢复高考又能咋地?前川林场这些知青,念书的时候都没好好学,又扔下了这么些年,让他们去考,就真能考上? 所以大家伙儿都不怎么关心,该吃吃该喝喝,说笑热闹。 倒是周明远和王春秀两口子,心里都装了事儿,这饭吃的有点儿食不知味了。 满月宴从一点开始,一直吃到了四点多,男人们一个个喝得东倒西歪。 到最后还是各家的媳妇看不过去,干脆拽着自家男人往回走。 客人陆续离开,盛连成父子少不得要跟着送出来,跟人寒暄几句。 “希平啊,你来,咱爷俩唠两句。” 王家川喝得也不少,但是还没醉到人事不省的地步,他拽着盛希平,往前走了一小段路。 第三百七十九章 必须参加 王春秀母女在西屋长吁短叹,张淑珍和盛希平母子,坐在外间屋的板凳上,也在议论着恢复高考的事情。 “以前你总跟老二老三说,要好好学习别扔下功课,将来一定有用。说实话,我们其实都不太信。 没想到啊,真的就恢复高考了,得亏老二一直没扔下功课,有空就看书复习啥的,这下总算派上用场了。” 张淑珍收拾完了厨房,把闺女都打发进屋休息,她坐在灶坑前,跟大儿闲唠嗑说道。 “国家建设需要人才,各种高学历高素质的人才,不仅仅是工人农民。 恢复高考是势在必行的,所以我才一直说,让老二他们别荒废了功课,你看,这不是好消息就来了么?” 盛希平笑着点头,到了这一刻,盛希平觉得,之前他费的那些口舌,都有意义了。 当然,要是媳妇和老二都能考上大学,那他的苦心,才算是真正有了结果。 “吃饭那会儿,我听你的意思,是想让青岚和咱家老二,都去参加高考呗?” 张淑珍看了大儿子一眼,也不拐弯抹角了,直接问。 “咋地?妈不想青岚去考大学么?”盛希平直接反问道。 刚才他想跟盛连成商议,结果老爹喝多了,稀里糊涂的啥也整不明白。 原本盛希平是想等晚上老爹醒酒了,再商议这事儿。既然老妈提起来了,他先问问老妈啥意思,探探口风。 张淑珍抬头看了儿子一眼,叹口气。 “青岚是咱家的媳妇,她要是考上大学,那不也是咱家的荣耀么? 妈不是愁这个,主要是新宇,他还太小了,才出月子。 这要是青岚考上了,不得去念书啊?那孩子咋办?总不能抱着孩子去念书吧?” 盛希平还以为,老妈也会说出跟王家川差不多的说辞呢,却没想到是这个。 “妈,他们只是年底考试,好像就算考上了,也不能马上去念,要等到明年开春才能去。 到时候,新宇也五六個月了,能吃东西,咱再想办法淘登点儿奶粉,或者是买只羊,总能把孩子喂大了。” 七七年的考生,是七八年春天开学的,七八年的考生,是秋天去上学。 “再说了,能不能考上,还不知道呢,咱现在就是抓住机会试一试,对吧?” 盛希平对自己媳妇有信心,但是在母亲面前,话不能说的太满。 张淑珍一听这话,点了点头。 “也是,能不能考上还两说呢。青岚要是真考上了,咱家出来个大学生,往后可了不得。” “那等着我爸醒了,咱再商议商议,要是我爸不同意,妈你可得帮着劝一劝。” 盛希平轻易就说服了母亲,心里高兴,少不得求母亲帮帮忙,说服盛连成。 “行,这事儿我跟你爸说。”张淑珍点点头。 张淑珍虽然没上过学没什么文化,但很多事情上,她看的很开。 高考是多么大的事儿啊,关系到一辈子的前途,他们要是拦着周青岚,不让她去考试,那不是毁了周青岚的前程么?将来周青岚不得恨死盛家人了。 或者,周青岚再狠心点儿,宁可离了婚也要去参加高考,咋地,盛家还能拦得住么? 既然拦不住,不如就全力支持,周青岚要是真考上大学了,还能不念着盛家的好? 更何况,周青岚和盛希平还有俩孩子,感情也一直很好,不至于就变了心。 盛家有个大学生的儿媳妇,那也算是光宗耀祖了,大好事呢,张淑珍才不傻。 她相信,盛连成也不是傻子,这点儿利害关系,都明白。 盛连成跟周明远睡了一个来钟头就醒了,被那些来盛家听收音机的人吵醒的。 晚上林场供电,这些人在家闲着无聊,就跑来盛家听收音机。 别管里头广播的啥,只要有个动静,大家伙儿就听的老有瘾了。 七点来钟的时候,广播里也说了恢复高考的事情,讲的比王家川所说还详细一些。 醒了酒的盛连成,这才想起来高考的事,心里也在合计。 等八点多钟,听广播的人都走了,盛连成把盛希平、周青岚、盛希安、盛希康,连同周明远两口子,都留在了东屋,大家伙儿一起商议这个高考的事儿。 “下午我喝多了,老大找我商议,我就没转过弯儿来。” 盛连成看了看盛希平夫妻,还有周明远两口子。 “这恢复高考了,是个好事儿,孩子们念了那些年的书,不能白学了,总算有个出路。” 盛连成说了一句话开场,却又停顿下来,从烟盒里抽出两根烟,递给周明远一根,自己留一根。 周明远那头,拿出个煤油打火机来,扒拉一下滚轮儿,摩擦下面的火石,打出火星子,引燃了沾满煤油的捻子。 然后,周明远把伙计往前面一递,盛连成叼着烟伸脖过去,抽一口,烟点燃了。 接着,周明远也点燃了自己的烟。 盛连成抽了两口烟,这才叹了口气。 “按说呢,咱家老二和大媳妇都符合报名的条件,今晚上咱就商议商议这个报名的事儿。 老二没结婚,轻手利脚的干啥都行,他肯定报名。老大媳妇,你呢?你是个啥想法?” 盛连成说着,目光看向了周青岚还有周明远两口子。 周明远刚想开口说话,被王春秀伸手扒拉了一下,接着,周青岚抢先说话了。 “爸、妈,我就不报名了吧? 我这俩孩子,新宇刚满月,光是照顾他俩就够累了,我没时间看书复习,去考也是白搭,浪费那工夫。 再说了,就算能考上,我也没法去念啊,新宇这么小,我舍不得扔下孩子。” 这一下午的时间,周青岚已经说服了自己,机会再好,也没有家人重要。 她已经结婚了,有爱她的丈夫,有两个天真可爱的儿子,现在的生活挺好,不求那么多,好好过日子比啥都强。 “啥玩意儿?媳妇你再说一遍?咋就不报名了呢?为啥不考啊? 你去考你的试上你的学,家里这么些人呢,还照顾不了新宇么?” 不成想,盛希平那头一听,直接就炸了。 开什么玩笑?合着他费那么多心思,又是淘登资料,又是成天督促他们学习,到头来全都白瞎了呗? 有家庭有孩子咋了,那就不能学习了? 谁规定女人结了婚就得一辈子困在家里不能出去的? 外头的天地那么大,有机会为什么不去闯一闯看一看?不行,这绝对不行。 “不行,这事儿得听我的,你跟老二都去报名,该复习就复习,该考试就考试。 你俩要是都能考上,咱家摆三天流水席我都乐意。 孩子你放心,还有我和妈呢,我们一定能照顾好。” 不等盛连成开口,盛希平这边跟炮仗似的,噼里啪啦就说了一大堆。 盛连成张了张嘴,原本要说的话,又全都咽了回去。 随即,盛连成往周明远和王春秀夫妻那边瞥了眼。 见那两口子一脸震惊和感动,盛连成也只能叹口气。 “亲家,青岚不光是我们盛家的儿媳妇,还是你们的闺女,高考也是她一辈子的大事儿,你们俩也说一说吧。” 周明远再次张嘴想说话,又被王春秀扒拉了一边儿去。 “那啥,青岚毕竟是出了门子的闺女,是你们家儿媳妇,这事儿主要还是看亲家和希平的意思。 你们说是同意她去报名,那就让她去试试。 你们要是不同意她去报名,那也不要紧,下回再有招工的时候,让我们家老周想想办法弄个名额,正好青岚就能转正了。 反正出去念完大学,也就是有个正式工作,她就算不去念,咱这工作也会有,都行。” 王春秀这话,说的滴水不漏,反正一切看你们盛家的,我们能帮的一定帮。 不管考还是不考,能不能考得上,反正有周明远在,这小两口的日子肯定错不了。 “希平,我真没打算去考。”周青岚扯了扯盛希平衣袖,弱弱的说道。 “不行,必须试一试。考不上也就算了,真要是能考上呢? 代课老师转正,哪怕是去进修的,也跟大学毕业没法比。你听我的,好好复习,咱去考个试试。”盛希平坚持自己的意见。 “莪是初中毕业,不念书的时间太长了,真是把书本上那点儿东西忘的一干二净,要不然,我跟你们一起去考。” 其实第一届恢复高考的时候,条件放宽到初中毕业也能考。 可盛希平两辈子加起来,几十年没碰过书本了。 当年学的那点儿东西早都就饭吃了,让他去考试?交白卷啊?可别丢那个人了。 “对,青岚啊,听你男人的话,咱去报名考试。不就是个高考么?妈相信你的能耐,一定能考上。 家里头不用你操心,新宇我给哄着,保管没问题。”张淑珍在那边也表了态。 盛家名义上当家的是盛连成夫妻,可实际上,说话算数的是盛希平。 盛希平态度坚决,非得让周青岚去参加高考,张淑珍还能说啥? 那毕竟是人家两口子的事儿,他们当公婆的只能支持,不能拦挡。 儿媳妇要真是考上了,那老盛家光宗耀祖,脸上有光。 至于说哄孩子,就算儿媳妇不考试不念大学,难道说就不用张淑珍哄孩子了么? 周青岚工作那么忙,大多数时候,不还是张淑珍给哄着孩子么? 奶奶是那么容易当的?当奶奶,就得有哄孙子的觉悟。 媳妇和儿子都发话了,盛连成也不好再唱反调。 正好一根烟抽完了,盛连成直接把烟摁死,抬头看了看一家人,“嗯,你妈说的对,行不行的,咱试试呗。 报名也不花钱,正好你这刚出了月子也不能回学校上班,就搁家里复习功课,啥时候考试咱就去考。” 一家之主发话了,这事儿就算一锤定音。 “时候不早,等会儿该没电了,都歇着吧。 老二,回头你就跟工队那边请个假啊,明天开始,搁家里复习功课看书。” 盛连成看了看墙上的钟,还有十分钟九点,就该停电了,抓紧时间睡觉。 就这样,众人赶紧收拾了,铺被、洗漱,赶在停电之前,好歹钻进了被窝躺下。 至于躺下能不能睡得着,那就不知道了。 恢复高考的消息,犹如一声惊雷响起,降落下喜雨,滋润了心灵干旱的原野,唤醒了青春沉寂的土地。 对于那些平常学习就一塌糊涂的人来说,除了无奈就是麻木,是否恢复高考,他们关注了也没什么作用。 但是对对于那些在前途黯淡渺茫的时候,仍然坚持学习知识的人来说,这个消息,无异于在黑夜里亮起了一盏明灯,在茫茫的戈壁沙漠里遇到一汪清泉。 这一晚,不知道有多少人心情激动、彻夜无眠,反正周青岚躺在炕上翻来覆去的怎么也睡不着了。 期盼已久的机会,亲人无条件的支持,还有对未来的美好期盼,让周青岚的心怎么也无法平静。 直到半夜里,盛新宇这皮孩子一声啼哭,惊动了屋里睡着的三个人。 周青岚第一个坐起来,张淑珍和王春秀也几乎是同一时间清醒。 张淑珍离着近,一把抱过来孩子,解开包被一看,好家伙,褯子、大褯子、夹被,尿了个呱呱透。 于是赶紧给孩子换下来这些,重新拿干净的垫上,重新包起来,送到周青岚怀里。 “姑娘,你也不用寻思太多,心里头更别有压力。 你就该看书看书,该复习复习,其他事情都有我们呢。 咱能考上当然是皆大欢喜,考不上也没啥,咱回学校继续当老师,对吧?” 都在一铺炕上睡着呢,周青岚这不睡觉,翻来覆去的烙饼,张淑珍还能一点儿没察觉么? 所以此刻,趁着儿媳妇给孙子喂奶的工夫,张淑珍赶紧劝几句。 “就是,你看你多有福啊,得了个好男人,还有这么好的婆家,全家上下都支持你。” 那边,王春秀也开口劝道。“没事儿,你就尽管复习。 缺啥少啥了,给我们信儿,我让你爸给你淘登去。亲家,你这边要是忙不开,我就请假过来帮把手。” 张淑珍一听连忙摆手,“不用不用,家里这老些人呢,哪还用你请假啊?放心吧。” 有婆婆和娘家妈这一番话,周青岚心里似乎也透亮了许多。 等孩子吃饱了,拍嗝儿、哄睡都是张淑珍和王春秀做,周青岚躺下没多会儿,便睡着了。 第三百八十章 东北师大和哈工大 “陈叔,民子安上假肢行动就方便了,局里不管,那就再去找啊。 都找这么多回了,还怕这个么?” 盛希平觉得脑袋疼,跟这种倔巴头,有时候真的是说不清楚。 “民子,这事儿你自己琢磨。 你嫂子现在休产假在家,她原本教三四年级的美术和音乐课,眼下没人管。 那天王校长还问过,说是有没有合适的人选,帮忙代一阵子课。 你要是觉得行呢,我去跟校长提一嘴,让你先去替你嫂子一些时候。 不说别的,你不能成天闷在家里,你得走出去,走出去心情才能好,有点儿正经事做,你这认生才有目标,你懂么?” 要不是看在上辈子陈家兄弟帮了他不少忙的情分上,盛希平才懒得管这些呢。 “希平哥,这事儿你让我考虑考虑吧。”陈维民没有立即应下什么,只说要考虑一下。 盛希平也不好再多说,于是在陈家坐了一会儿,就告辞离开。 也不知道盛希平走后,陈家爷几个是怎么商议的,第二天,陈世良就领着陈维民,又去松江河林业局找了。 结果管事的赵书记和杨副书记都没在局里,陈世良一生气,就领着陈维民坐火车,去了省城。 等盛希平知道消息,已经是好几天之后了,对此,他也只能摇头不语。 这事儿要是那么容易办,上辈子陈维民就不能一直找了多少年。 陈家爷俩就算是去省里,也是没啥结果,到最后还得回来。 当然,陈家的事情,盛希平没权利插手,能说的他都说了,能劝的也都劝了,其他的,盛希平管不着。 今年冬运生产定在了十一月二号开始。 依旧同往年一般,林场举行了很隆重的冬运生产誓师大会,还组织表演了节目,然后欢送一线工作人员进山驻勤采伐。 盛希平在保卫科,不需要上山,盛希安自打报了名之后,就跟知青队那边请了假,安心在家复习功课准备参加高考。 所以,今年盛家就只有盛连成一個人上山干活了。 盛连成走后,盛家一切如常。 周青岚还在产假中,每天除了给孩子喂奶之外,就是看书复习功课。 盛希安更是恨不得吃饭睡觉都捧着书,就连明年要高中毕业的盛希康,这下也打起精神来,成天看书学习,准备明年的高考。 周青岚要看书做题复习功课,还要照顾盛新宇,光是这两样就让她手忙脚乱了,别的根本顾不上。 盛希平要上班,抽空还得上山去下套子、挖陷阱,或者带狗打猎,也是忙的脚打后脑勺。 家里家外这一摊子,就落在了张淑珍的身上。 好在盛云芳盛云菲俩丫头都大了,中午和下午放学都早早回来,帮忙做饭、刷碗、收拾家。 盛希泰似乎也懂事了不少,家里零活啥的,也是尽量伸手,有时候在学校把作业完成了,到家就哄盛新华。 这过日子,不怕家里穷,就怕家人不是一条心。 盛家上下心往一处想,劲儿往一处使,啥事儿还干不成啊? 恢复高考后的首届高考,全国各地的考试时间都不一样,吉省这边是十一月二十八号和二十九号两天。 松江河林业局是个大林业局,有自己的考点儿,所以盛希安和周青岚就不需要去县里参加考试。 十一月二十七号,盛希平和周青岚抱着老二盛新宇,连同前川林场其他参加高考的考生,一起坐林场专门安排的车,来到了松江河。 众考生有的投亲奔友,有的直接住在了旅社里,盛家四口人,则是住到了周家。 周明远两口子见到小外孙,自然是高兴万分,抱着孩子不撒手。 当然,眼下最要紧的,还是周青岚和盛希安参加高考。 为了全力支持高考,王春秀特地跟人串了班,这几天都在家里看孩子做饭,专心伺候俩考生。 第一天上午考语文,下午文科生考史地,理科生考理化。 第二天上午考数学,下午考政治。 如果要报考外语学院或者外语专业,则是要另外进行外语加试。 盛希安是理科学的比较好,家里的自学丛书,也都是理科的内容,所以他选了理科。 周青岚吧,文理都差不多,但是家里复习资料都是理科,没文科的,所以周青岚也选了理。 冬天里考试,那考场条件也一般,就中间有个炉子,屋里只并不暖和。 可是再寒冷的环境,也抵不过考生内心的火热,无数考生就在这样的环境下,奋笔疾书,为了未来拼力一博。 从宣布恢复高考,到本省考试,也就一个月零几天的时间。 很多报名参加考试的学生,连复习的时间和材料都没有,都是凭着以前的老底子,硬着头皮来考试。 相比之下,盛希安和周青岚就能好很多了。 盛希平老早就把复习资料给他们买了回来,两人有空就看书复习,比其他人准备更充分。 尤其是盛希安,最后这个月,他除了吃饭睡觉,其余时间书本不离手。 那套自学丛书上的题,他差不多都做过了,所以考试挺顺手,尤其是数理化方面,答的很不错。 周青岚要哄孩子喂奶,复习做题的时间相对就少些,数理化偏弱,但是她语文和政治都是强项,答的非常好。 尤其是那个占了六十分的语文作文题,难忘的十月,周青岚胸有成竹,稍微思考一下,便洋洋洒洒写出一片文章来,中间没有丝毫停顿卡壳儿。 两天时间转眼过去,考完最后一场交了卷,众考生或是垂头丧气、或是长吁短叹,三五成群的从考场出来。 盛希平就在考场外等着呢,见到媳妇和弟弟顺着人群走出来,急忙上前相迎。 “媳妇,老二,考的咋样?有没有把握?” 之前还有别的科目要考,盛希平也憋着一直不敢问,此时几科全都考完了,好坏已经成定局,盛希平这才敢问。 “我数理化怕是要差点儿,尤其是物理,有的题没做上。语文和政治还不错,卷子都答上了。” 周青岚回忆了一下自己的考试情况,跟盛希平说道。 第三百八十一章 录取通知 “你喊什么呢?咱家新宇刚睡着,你再给他喊醒了。” 张淑珍在外屋厨房正准备烧火做饭呢,她没太听清盛希平喊什么,只听着动静不小。 见儿子进门,也没管那些,先训再说。 盛希平被训了,只缩了缩肩膀,嘿嘿笑着。 “妈,咱家老二和青岚都被大学录取了。”这回,盛希平压低了声音,小声说道。 “啥?俩人都录取了?”这回,轮到张淑珍控制不住音量了? “真的假的?谁告诉你的?”张淑珍激动坏了,手里拿着烧火棍,高兴的恨不得原地蹦三圈。 “妈,别激动,别激动,小声点儿。 刚才王叔跟我说的,说是局教育处来电话了,让青岚和老二抓紧时间去局里领通知书。” 盛希平一见母亲那激动的模样,顿时乐了,赶忙伸手扶住老妈,让她坐下来。 这娘俩一前一后动静都不小,周青岚在西屋还能一点儿听不着? 正好孩子睡着了,周青岚就轻手轻脚的从西屋出来,问二人。 “妈,希平,你俩干啥呢?我刚才听着希平喊什么,没听清。” 盛希平见周青岚出来,过去一把就把媳妇给抱住了。“媳妇儿,你考上大学了,东北师大。” 周青岚被盛希平这一抱,给闹了个大红脸,根本就没注意盛希平说了啥。 “放开我,咱妈还在这儿呢,你胡闹什么?” 当着婆婆的面儿,两口子抱一块儿,这多不好啊? 盛希平给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连忙松开周青岚。 “媳妇,我刚才说,你被东北师大录取了。局教育处让你抓紧时间去局里取通知书。” 盛希平一看,就知道他媳妇刚才没仔细听,于是又重复了一遍。 “啥?东北师大,我考上东北师大了?”周青岚惊呼出声,忙又捂住了嘴。 只是那双眼睛里,盛满了惊喜和激动,一时间,竟有些想哭的意思。 “真的?你没骗我?”声音也带着点儿哭腔儿了。 “你看,我骗你干什么?刚才王叔告诉我的,他去联系山上了,老二考上了哈工大。”盛希平笑了起来。 盛家一下子出来俩大学生,还都是重点大学,这回,可真是光宗耀祖了。 “老二考上哈工大?不对啊,这都不是我俩报的志愿。”周青岚回过神来,察觉出不对。 “希平,你不是弄错了吧?这学校,我们想都不敢想,根本没报,怎么可能录了呢?” 周青岚摇头,觉得不太可能。 “不是,你俩说啥呢?我咋一句话也听不懂?啥就不可能了啊?” 那边,张淑珍一头雾水的听着儿子和儿媳妇说话。 这俩人说的每个字儿她都明白,可是凑到一起,她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妈,就是我跟老二,我们都没报录取的这個学校,那学校都是可好的本科大学了,我俩怕成绩不行,谁都没敢。 可现在来消息,说我俩被这么好的大学给录取了,就觉得挺怪的,是不是弄错了啊?” 周青岚赶紧给婆婆解释了下。 “那有啥奇怪不奇怪的?不是让去拿通知书么?你们去局里不就知道咋回事儿了? 管他是什么本科不本科的呢,咱只要有大学可以念就行。” 张淑珍听不懂,但她就明白一点,只要通知书拿到手里就行,别的啊,管太多没用。 一句话,提醒了小夫妻俩,是啊,琢磨那么多干嘛? 这大学录取不是闹着玩,学校能录,那就肯定是他们的分数够了呗。 盛希平和周青岚并不知道,今年的高考录取工作,相关文件中有“录取时优先保证重点院校”的规定。 所以录取时,先重点后一般,重点学校可以在高分段的考生中,将第一第二志愿的考生材料交给有关院校择优录取。 如果这类院校仍有空额,可以在同类院校的考生中调剂补缺,择优录取。以保证重点院校的招生质量。 由于是第一年报考,事先也没有什么摸底考、预考之类,大多数考生心里都没底,不敢报太高的学校。 这就造成了许多重点院校录取人数不够的情况,所以就在报考的同类院校里,挑分数高的录。 因此,七七年高考,出现了部分考生被录取到比填报第一志愿院校更高的重点院校,这种特殊情况。 因为盛希安报的是工业类院校,他分数高,就被哈工大给录走了。 而周青岚报的是师范类院校,所以被东北师大给录走了。 就像张淑珍说的那样,别管什么学校,只要能考上就行。 更不要说,这还是比之前报的学校更好的重点呢。 所以周青岚也就不再纠结那些了,而是跟盛希平商议,怎么去局里取通知书。 今天上午小火车刚走,下一趟得大后天了。 “等等吧,我估计今晚上老二就能回来,晚上我跟王叔说说,看王叔能不能给安排摩托卡下去。 要不行的话,那就坐拉木头的车,反正咋地也能下去了。”盛希平想了下说道。 就这样,周青岚心神不宁的度过了大半天时间。 直到晚上盛希安坐通勤车下来,盛希平又去跟场里商议了便乘,周青岚好歹算是稳住了心神。 第二天一早,盛希平陪着周青岚和盛希安一起坐车去松江河。 到了局大楼,找到教育处,拿到了录取通知书。 这年月的录取通知书可不像后世弄的那么精致漂亮,就是简单的几张纸,装在了一个牛皮纸信封里。 “恭喜恭喜啊,你们两个是咱局里仅有的考上重点大学的人。 咱局秦工程师家的儿子,秦正涛也考上了,沈阳外语学院,还有几个,考上了大专、中专啥的,都不如你们。” 教育处的人,也很客气的向盛希安和周青岚贺喜。 松江河林业局下属十多个林场知青点儿,几百人报考,最后考上的,也就这么几个人,由此可见,大学生的珍贵。 而像周青岚和盛希安这样被重点大学录取的,那更是稀有。 “录取通知书拿好,回你们林场开证明,写清楚你们在知青点儿劳动的情况。 然后送到局里来,局里还要再开会审核,条件符合了,才能让你们去上大学。” 教育处的人,仔细跟盛希安还有周青岚说了需要办的各种手续。 眼下想要上大学,可不是来了通知书就行的,各种审核都得通过了,才能去念书。 上辈子,盛希安就栽在这一块儿了,拿到通知书却没能去上大学。 好在这辈子盛希平没出什么事儿,也不会连累到盛希安。 盛家三代贫农,盛连成曾经还是劳动模范、先进个人,这个家庭背景,一点儿问题都没有。 三人拿了通知书从教育处刚出来,就被周明远堵住了。“快,给我看看录取通知书。” 周明远昨天就知道了闺女被录取的消息,高兴的他一晚上没睡觉。 知道闺女今天能来取通知书,他特地过来等着。 周青岚便把自己的录取通知书递了过去,周明远从信封里抽出通知书,看着那几行字,还有鲜红的印章,激动不已。 “真好,我闺女考上东北师大了,重点大学呢。” 作为一个读过大学的父亲,他一直盼着儿女们能有出息。 周家三个孩子,周青扬和周青岚学习都不错,老三倒是挺聪明,就是天生懒散。 如今老大在部队里,屡立战功接连提拔,闺女考上了重点大学,将来前程似锦。 就剩下老三,他们两口子多敲打敲打,保不齐也能出息。 人生若此,夫复何求?周明远此时真觉得,心满意足了。 当然,要是老大能赶紧娶个媳妇,让他早点儿抱上孙子,那就更好了。 “来,希安,把你的也给叔看看。” 周明远把闺女的通知书还回去,又伸手拿过去盛希安的,翻开细细打量。 “真好,亲家有福啊,培养出个大学生来,还是哈工大呢。 希安啊,出去一定要好好念书啊,将来毕业了就回咱局来,当个工程师啥的。” 眼下还用的是之前工农兵大学生的政策,哪来哪走,林业系统考出去的大学生,毕业后多数还是回到林业系统来。 当然,从林场出来,不可能再回林场,最低也是在局里安排工作。 “走,跟我回家去。昨晚上我跟你妈说了这事儿,你妈高兴的一晚上都没睡。 她说了啊,今天你们来,必须回家去,咱弄点儿好吃的,庆贺庆贺。” 周明远说完,就要拽着盛希平几个回家去。 “爸,我们今天就不去家里了,森铁那头,场里的摩托卡还等着呢,我们得赶紧回去,先开证明。 刚才孙处长说了,林场开了证明送到局里,这边还得开会审核,通过了才能去上大学呢。” 周青岚倒是想回家啊,可他们还有不少事情要办呢,不能在松江河耽误。 场领导今天特地安排摩托卡送他们来,就是为了取通知书的,摩托卡没走,还等他们取了通知书赶紧回去呢。 周明远一听,松开手,“事儿真多,上个大学还这么麻烦。” 他没敢大声说,只小声嘟囔了一句。 “那啥,既然是车还等着,那你们就先回去吧。等着来送证明的时候,再回家去住两天。” “爸,下次莪们来,一定在家里住两天。 等着再过几天,家里应该能摆酒,庆贺青岚和希安考上大学,到时候你和妈都来。”盛希平搂着周明远肩膀,嬉皮笑脸的说道。 周青岚和盛希安都考上大学了,要出门念书。 这年月的大学里面,可不会给准备被褥,一切行李备品,都得从家里带。 旧的带出去不好看,到时候少不得要下来采购一番。 再者,盛希安他们好不容易考上大学,以张淑珍的脾气,咋地还不得给周青岚还有盛希安做两身新衣服? 家里的布料,年前做衣裳都用的差不多了,到时候肯定的一起采买。 所以盛希平才说,到时候他们下来住两天。 “好,好,那就等你们下回来,咱好好热闹一下。”周明远被女婿哄的挺高兴,乐呵呵的答应了。 就这样,三人从局大楼出来,连中午饭也没顾得上吃,只去商店买了点儿麻花、面包啥的,急急忙忙就返回森铁车站。 摩托卡司机也没吃饭呢,盛希平赶紧把吃的分给人家一份儿,大家就在车上随便垫吧一口。 然后按照森铁调度的安排,准时发动车子,往回走。 等三人回到林场时,几乎整个儿前川林场,连同隔壁的大碱场村,都知道盛家出了两个大学生的消息。 刘长德领着媳妇儿子,带了不少东西过来贺喜,林场这边,盛希平的那群小伙伴都在山上没回来,但各家也都来人了。 盛家一屋子的人,大家伙儿说说笑笑的别提多热闹了。 一见盛希平他们进家门,众人呼啦一下子就把盛希安和周青岚给围住了,七嘴八舌的向盛希安还有周青岚贺喜。 周青岚还好点儿,她在学校,成天跟学生打交道,这种场面也不打怵。 盛希安喜静,平常不爱说话也不爱跟人打交道,这下被一群人围住,弄得他手足无措的,不知道该说啥好了。 “各位婶子大娘,多谢大家的祝福。 那个,过几天等着老二和我媳妇,把要去上学的手续都办齐了之后,我们家摆几桌酒席,请咱林场这些亲朋好友都来家坐坐,热闹热闹。” 盛希平一看,急忙开口,给媳妇和弟弟解围。 众人原本还吵着说是要看看录取通知书,盛希平担心谁不小心给撕了啥的,就没让周青岚他们拿出来,只说是放场部开证明用了,没在身上。 那些人一听,这才罢休,正好时候不早,该预备晚饭了,这些人陆陆续续告辞离开。 “师父,师娘,要不就留下来,一起吃点儿吧,晚上我陪着师父和大哥二哥喝点儿。” 刘长德一家也要走,盛希平连忙挽留。 “不了,不了,时候不早,家里头那几个皮孩子可能闹腾了,你大嫂二嫂看不过来。 我们要是不回去啊,他们怕是连晚饭都吃不上。改天,等着啥时候你这儿要摆酒请客了,我们再过来。” 秦秋燕连忙摆手,盛家这几天肯定特别忙,来人也多,他们哪好意思留下来打扰? 盛希平挽留无果,只能跟着刘家人出来,送到大门口。 刘长德把盛希平拽到一边儿去,小声问,“希平啊,你媳妇这考上大学了,出去得念几年啊? 你们两口子要是总这么两地,不是回事儿吧? 还有,她毕业了是不是要分配工作啊?能分哪儿去,这要是分到大老远可咋整?你能跟着么?” 刘长德对这些不太懂,他就是关心徒弟,怕盛希平一心供周青岚读书,到最后落了个竹篮打水一场空。 “师父,青岚考上这个大学是重点本科,得在省城念四年书。 她毕业了分配,大概率还是分到咱林业局来,现在林业局也没几个正儿八经师范大学毕业的老师,肯定不能放青岚去别处。 就算是别的林业局,大不了我跟着调动工作呗,总有办法,没事儿。” 盛希平明白,刘长德这是一番好意,于是很耐心的跟师父解释了下。 刘长德听了点点头,“哦,那就好,只要还能回来就行。我就怕啊,她这一去念书,往后就不回来了。 你看我们村儿,不就有那省城来的知青,跟我们村的姑娘处对象结了婚。 孩子都两三岁了,然后说是回城探亲,这一走就再没回来。” “师父,青岚不一样,你放心吧。”盛希平闻言笑了,连忙安慰刘长德。 “当初青岚主动提出来不去考试了,是我坚持让她考的。” 周青岚是个很重感情的人,她爱孩子重于一切,有新华和新宇在盛家,周青岚绝不会扔下孩子不要的。 “嗯,那就好,只要你们小两口好好儿的,我也就放心了。那啥,你忙着吧,我们走了。” 刘长德挥挥手,转身领着媳妇和儿子向西走,回大碱场村了。 盛希安和周青岚考上重点大学的消息,不光林场,连山上驻勤的工人,也都知道了。 那些家里有考生的,一个个都羡慕的不得了。 老盛家一下子出来俩大学生,还是啥重点。自己家的呢? 狗屁不是,白复习了一个多月,啥用都没有。 孩子在家的,直接就被母亲骂了个狗血淋头,在山上干活的也没能跑掉。 多数当爹的都在山上干活,就有那脾气爆的,直接抡着棍子,满山撵着自家孩子打。 一时间,盛家算是拉足了仇恨。 当然,也有那看着盛家不顺眼的,这时候就在背地里议论。 说什么盛家就是穷胀包儿,还敢让周青岚去参加高考。 这下好了,周青岚考上了大学,将来那就是国家干部,到时候还不一脚就把盛希平这个伐木工人给踹了? 别看盛家现在蹦跶的欢,将来有他们哭的时候。 一时间,前川林场家家户户议论的,都是盛家。 有羡慕的,有敬佩的,也有妒忌憎恨的,不一而足。 而这些,盛家人不管听见没听见,一概不理。 这世上从来不缺那种恨人有、笑人无的人,跟这些人计较,只能是自找麻烦。 别人越是要看笑话,他们就越是要把日子过好了,盛家的日子红红火火,看那些人还能说什么? 十八号这天上午,盛希安和周青岚去场部找人,开了证明材料,相关领导一一签字盖章。 十九号有小火车,盛希平在张淑珍的授意下,带了一些皮张、药材等东西,连同家里攒下的各种票,陪着盛希安和周青岚坐车去松江河。 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等他们到松江河时,已经是中午了。 没办法,只能先去周家,正好周明远和王春秀都在家呢,应该是提前预测到盛希平他们能来,王春秀做了一桌子菜。 见着闺女姑爷,王春秀两口子都特别高兴,周明远还非得拽着盛希平要喝点儿酒。 “爸,下午我们都有正事儿要办,青岚他们去局大楼送材料,我去收购站卖货。 等晚上吧,晚上没啥事儿,咱爷俩好好喝点儿。” 盛希平他们下午还有要紧事呢,哪能喝酒啊,这要是喝得东倒西歪,下午没法办事儿去了。 周明远一寻思也对,索性就不张罗喝酒了。一家人说说笑笑、热热闹闹的吃了顿午饭。 午饭过后,周明远陪着盛希安他们直接去局大楼提交材料,盛希平则是去收购站,把带来的东西卖掉。 这一冬天,盛希平攒下不少东西呢,不过大部分都在年前去了趟县城卖了,手里剩下的不多,也就不在乎差点儿钱了,在松江河卖方便。 一个熊胆,加上一些皮张,卖了不到一千块钱。 盛希平揣着钱从收购站出来,跟周青岚他们在松林商店门口碰头。 然后,三人进了商店,开始采买东西。 出门上学要带的太多了,什么脸盆、暖壶、饭盒、床单等等各种东西,家里的还得留下用,所以都得预备两套。 除此之外,张淑珍还发话了,果然如盛希平预料的那样,要给俩人都做两身新衣服去念书。 这么一来,还得买不少布料,反正三人在商店里转悠了好几圈,花了不少钱,提溜嘟噜的买了不少东西,这才作罢。 买好了出门要用的东西,盛希平又去副食品商店,买了点儿猪头肉、猪肝、猪舌头啥的,留着晚上下酒。 当天晚上,周青岚和王春秀又做了好几个菜,加上盛希平买回来的这些东西,摆了一桌子,算是给周青岚和盛希安庆功。 盛希安他们往局里提交了材料,得等着局领导同意盖章,才能进行后面的程序。 当然了,有周明远在,加上赵永胜跟盛希平关系那么好,这点儿事很容易就办下来了。 第二天一早,局里几位领导碰头开了个小会,说明情况后,就在证明材料上签字盖章,同意盛希安和周青岚去读大学了。 周青岚跟盛希安是松江河林业局几百个考生里面脱颖而出的佼佼者,据说在全省十八个林业局里面,也是非常出色的成绩。 局领导商议了一下之后,决定给这俩人开个表彰会,鼓励一下。 第三百八十四章 接站 盛希平三人中午到的松江河,在周家吃了午饭。下午,王春秀和面剁馅,众人一起动手包了饺子。 晚上,盛希平哥俩住西屋,周家四口人住东屋。 王春秀挨着闺女睡,娘俩躺被窝里,嘀嘀咕咕一晚上,也不知道啥时候睡着的。 二号一大早,王春秀就起来了。 把昨晚上剩下的饺子,用油煎了几盘,先装了两饭盒,留着给周青岚他们上车吃。 剩下的,才是早饭。、 除了油煎饺子,王春秀还煮了粥和咸鸭蛋。 那鸭蛋是王春秀托人从东岗淘登来的,搁坛子里腌了三十来个。 平时也舍不的吃,这回王春秀一下子捞出来十多个,都煮上了。 除了早晨吃之外,剩下的给周青岚他们带着,路上吃。 早饭过后,八点左右,赶驴吉普的那人来了周家,在外头吆喝。 屋里人听见了,知道这是来接盛希平他们去车站的,于是赶紧收拾了东西,出去坐车。 周青越昨天请假了,今天不能再请假,所以吃过早饭就去了学校。 医院那边忙,王春秀也不能在耽误上班,只有周明远,提前跟单位请了会儿假,他跟着去送站。 盛希平他们把大包小裹的行李都放到了车上,然后四個人跳上车。 车老板甩开鞭子,小毛驴拉着一车人,直奔大火车站。 没有直达省城的火车,只能从浑江倒车,所以盛希平他们就得先买从松江河到浑江的票。到了浑江之后,再买去省城的票。 不知道是不是大学要开学的缘故,车站里人不少,鱼龙混杂什么人都有。 一些行迹可疑的人,混在买票的队伍里,探头探脑,趁着人家不注意,手就伸到别人兜里了。 “这些人都是有团伙的,喊一嗓子能跑出来十多个,闲事别管,好好经管自己的东西就行。”希平按住了盛希安的手,朝着弟弟摇摇头,不让他开口瞎嚷嚷。 盛希安从小就在前川林场,最远也就是去趟松江河。 林场里低头不见抬头见的,虽然也有些勾心斗角的事儿,大面儿上还说得过去,所以盛希安没见过这些事情。 他性子简单,太单纯,刚才看见有扒手在偷别人的东西,惊讶的张大了嘴。 盛希平就以为,弟弟见到有人偷东西想要喊,所以连忙阻止。 “哥,我知道,以后我一定小心。”单纯的孩子,第一次遇到这种事情,心里受到的震撼太大,让他一时间无法接受。 “嗯,你一人孤身在外,多加小心。有什么事,记得往家里写信,或者发电报。” 盛希平点点头,让老二多见识见识也好,免得心思太过单纯,将来无法适应这复杂的社会。 哥俩排队买了三张到浑江的慢车票,好不容易从人群中挤出来,然后找到了周明远父女俩。 此时离着火车进站还有将近一个小时,众人找了个人少的角落坐下,周明远又嘱咐了周青岚和盛希安一番。 等广播里喊着去由白河始发,发往通化的列车开始检票时,一行人赶紧拎着行李等东西站起来,过去排队检票。 估计是坐车的人特别多,车站管的严了,不像以前那样说句送站就能跟着过去,必须得买站台票才行。 周明远有心回头买票,被盛希平拦下了。 “爸,别花那个钱了,我们三个人,咋地也能上了车。” 周明远一看后头那些人,估计等他买了票回来,不定排哪儿去了。 “行吧,那你们三个注意点儿啊,青岚,记得往家写信。” 周明远便没再往前跟,而是朝着盛希平他们喊了嗓子,看着三人来到检票口,见了票进站。 十点多这趟是慢车,动不动的就晚点。今天就晚了十来分钟,火车才进站。 这趟车是白河始发到通化的,慢车,大站小站都停,所以别看是从白河始发,到了松江河也有不少人下车。 松江河算是个大站,要坐车的人不少,大家伙儿都往前挤。 乘务员一见这样,忙大声喊着,先下后上,不许挤。 人一多了,谁还听这些啊?有些人不管不顾的就往车上挤。 盛希平背着行李,护着周青岚,三个人好不容易挤上了车。 短途车,也不管啥对号入座,只要有地方,抢个座位就坐下,别人也管不了。 得亏盛希平和盛希安俩人身强力壮能挤,上车之后赶紧就找了个空着的长座。 “媳妇,你先坐下,我把行李放行李架上再说。” 盛希平一边说着,一边把行李卷,好几个包,都塞到了行李架上面去,这才跟盛希安坐下来。 大站停车三分钟,时间一到,前头有人吹响了哨子,挥动小旗,火车鸣笛,关好车门,然后缓缓向前行驶。 后头才挤上车的人,就没有了座位,有人在车厢接头的过道站着,有人还在四处走动,想要找个空闲的座位。 实在找不着,那就只能随便找个地方站着了。 这是盛希安第一次坐大火车,看着明显比小火车宽敞一倍不止的车厢,再看看这满车的人,倒是挺新奇的。 慢车大站小站、乘降所,都停车,这一路什么小山车站、黄泥崴子、温泉乘降所等等,反正是个站就停。 到了中午,盛希平他们也没买火车上的盒饭,而是从兜子里掏出来两盒油煎饺子,还有张淑珍用熊油给烙的大饼。 熊油烙的饼软,十冬腊月把那饼扔在雪地里,都不带硬的,出门带这个最好不过。 有饺子,有饼,还有从家里带来的咸菜大葱,再去打两茶缸热水,这顿饭也能吃的挺熨帖。 当然,盛希平他们三个人吃的挺香,也把附近那些人,馋的够呛。 这年月,有几个人出门能带饺子、白面大油饼啊?多数人,能带点儿苞米面大煎饼,那就是挺不错了。 “哎?同志,你们这是去哪儿啊?”旁边站着的人,打量了盛希平三人,问了句。 “哦,去省城办点儿事儿,投奔亲戚。” 盛希平用眼神制止了周青岚和盛希安开口,随便扯了个谎儿,糊弄过去。 盛希平这么一说,旁边的人顿时就明白了。 估计着三人应该是从哪个偏僻农村回城的知青,闹不好,还是偷摸回城的,所以他们才说是去省城投奔亲戚,这是怕人家查。 这些知青啊,别看是上山下乡锻炼,可身上那股子毛病,多数都改不了。 瞅瞅,出个门吃的那么好,也不怕太出眼,招来别人关注? 这车上,可不光是出门办事的人,还有专门的扒手呢。 “出门在外,多注意点儿哈。”对方倒是一片好心,还提醒了盛希平一句。 “哎,哎,知道了,谢谢啊。”盛希平连忙点头,笑着向对方道谢。 他之所以不提上大学的事儿,就是怕被人盯上。 吃完了饭,再喝点儿热水溜溜缝儿,肚子里暖呼呼的,三人往座椅后背上一靠,舒舒服服的闭上眼睛休息。 当然,表面上看,盛希平是在迷瞪着睡觉,实际上他精神着呢,随时留意周围的动向。 正好他坐在三人长座的最外面,不管是有人想靠近他们的行李,还是有别的举动,盛希平都能觉察得到。 从松江河到浑江,慢车得七八个小时,火车一路咣当咣当,下午五点多才到站。 三人带的行李太多了,所以也没乱跑,买完票就在候车室里坐着,随便对付了口吃的。 晚上八点左右,浑江到长春的火车发车,由于是始发站,车上的人倒是没那么多。 三人带着行李上了车,正好占了两个面对面的长座。 然后盛希安和周青岚躺在了长座上,盛希平则是把狼皮褥子铺到了地上,他后背靠着座位边儿,这么蜷在狼皮褥子上。 这样正好堵在长座外头,一旦有点儿啥风吹草动,盛希平能够及时觉察到,以免发生什么意外。 火车从浑江出发,路过通化、梅河口,再然后路过辽源、四平,这一个晚上,火车绕了大半个省。 好在,这一晚还算太平,没出什么意外。直到三号上午将近十点了,火车终于到了省城车站。 “都拿好行李啊,检查一下别落下啥东西,这是终点站了,等会下车不用着急,别跟着挤。” 盛希平嘱咐了那俩人几句,然后把行李物品都检查一遍,确认东西都在,这才放心了。 火车进站停车,车门打开,车上的旅客陆续下车。 盛希平三人也随着人群下了车,朝着出站口走。 人群一窝蜂从出站口往外挤,盛希平三个没那么着急,就慢慢在后面跟着。 他们刚过了出站口,还没等走出几步呢,就听见有人高声喊,“希平,这儿呢。” 盛希平顺着声音看去,见不远处站着两人,正是陈瑞卿和邵敏芝夫妻俩,二人来接站了。 盛希泰跟陈峰始终有书信往来,家里嫂子和哥哥参加高考的事儿,盛希泰老早就跟陈峰说了。 陈峰知道,陈瑞卿夫妻自然也就知道了。 等到高考录取结果出来后,陈瑞卿特地打了电话询问。 在得知盛希安和周青岚都考上了大学后,陈瑞卿也是格外高兴,特地询问了盛希平什么时候出发,大概什么时候能到省城。 所以,陈瑞卿今天特地请了假,过来接盛希平他们。 “瑞卿大哥,敏芝嫂子。”盛希平领着媳妇和弟弟赶紧上前,跟陈瑞卿夫妻打招呼。 “你看,这还得劳动你俩过来接站,给你们添麻烦了。”盛希平朝着陈瑞卿伸手,一边笑着说道。 “瞅你说的什么话?啥叫添麻烦啊? 还没恭喜弟妹,还有希安老弟呢,真不得了,考上重点大学了,人才啊。” 陈瑞卿伸手,跟盛希平握了下,然后又跟盛希安也握了手。 “这小伙子多精神啊,四年大学读完了,找个好工作,再娶个媳妇,多好?” 陈瑞卿这么一说,盛希安顿时不好意思起来,脸上也红红的,不知道该怎么接话才好了。 “哈哈哈,大哥说的是,当初在我们林场,老多人要给他说亲,我妈当时也着急了,要盖房子给老二说媳妇呢。 还是我拦着,要不然啊,这会儿他已经娶媳妇了。”盛希平闻言,哈哈大笑起来。 “走,先跟我回家去,休息一会儿,下午我陪着你们,给弟妹办入学手续。” 陈瑞卿也笑,伸手接过来一件儿行李,引着众人朝车站对面走。 出了车站,往对面走没多远,六路无轨电车停靠在站点儿处。 陈瑞卿领着盛希平三人一起上了电车,费劲巴拉的把行李放下。车子沿着斯大林大街,边走边停,一路向南。 盛希安只在小时候,曾经跟着父母回过一次老家。那时候他还小,也记不清都看见过什么。 这应该算他长大以后,第一次出远门,还是省会,盛希安就觉得到处都是人,都是车,都是高楼大厦。 而最多的,还是骑自行车的人,一溜两行,不停穿梭。 耳边的声音也非常的嘈杂,根本没有再林场那样的静谧。 盛希安一下子就懵了,晕头转向,分不清东西南北。 电车一路晃晃悠悠,走走停停,半个小时之后,陈瑞卿对盛希平他们说了声儿,快到地方了。 让他们把行李都收拾好,别落下东西,前面惠民路站点儿停车。 果然,售票员在前面也喊了。盛希平等人拎着行李,等车停稳后,陆续下了车。 “走,咱往这边来,我家就住在这里头。其实离着东北师大也不远,下午领你们过去就知道了。 往后弟妹星期礼拜的没啥事儿,就来家里吃饭,小峰成天念叨你们呢。” 陈瑞卿帮忙拎着行李,领着盛希平他们顺着惠民路往里走,然后七拐八绕的,来到了一条小胡同里。 陈瑞卿以前住在单位的家属院里,后来他出事了,原本的住房被单位收了回去。 等他恢复工作后,原本的房子回不去了所以单位重新给安排了住处,是个单门独户的小院。 小院不大,三间砖瓦房,院里还有仓房、厕所啥的,麻雀虽小五脏俱全,在盛希平眼里,比那筒子楼强多了。 陈峰和陈月都去上学了,没在家,邵敏芝上前开了门,将盛家三人迎进去。 “来,先进屋坐,歇一会儿,我这就做饭去,等会儿小峰回来,见到你们,不知道得多高兴呢。” 邵敏芝笑呵呵的把盛家一行人让到屋里,然后翻找出茶壶茶叶,赶紧给他们沏了壶茶。 眼瞅着时候不早,邵敏芝就让陈瑞卿留在屋里陪着盛希平他们聊天,自己则是去外面厨房烧火做饭。 “嫂子,我来帮你吧。” 周青岚见邵敏芝去忙活,心里过意不去,忙跟着出来,挽起袖子,就要帮忙干活。 “哎呀,弟妹,不用你。菜我早就预备好了,都是现成的,热一热就行。 原本瑞卿说,要请你们出去吃的。 中午时间短,不如等下午,我们先陪你去学校,把入学手续办了,然后咱们再找个饭店,好好庆贺一下。” 周青岚是第一次来陈家,邵敏芝哪好让她动手做饭啊?忙把周青岚撵回屋里去歇着,邵敏芝在厨房煎炒烹炸的,一会儿做出来六个菜。 陈峰上三年级了,陈月上学前班,都在一个学校,离着陈家也不算远。 中午放学,陈峰去学前班接了妹妹,也不用大人接,俩孩子溜达着就回家了。 “妈,我放学了,饭好了没?饿死了。” 虚岁十一的陈峰,个子已经不矮了,饭量也大,跟所有念书的孩子一样,中午放学,进门就喊饿。 “就知道吃,也不看看家里来客人了?去,进屋看看,是谁来了?” 邵敏芝正做最后一道汤呢,听见儿子的动静,也没回头,直接说道。 陈峰一愣,家里经常来人,也没见妈妈这么说啊,这是谁来了?于是好奇的领着妹妹进屋。 结果一进东屋发现,盛希平和周青岚、盛希安都在炕沿上坐着呢。 “哎呀,叔,婶子,二叔,你们怎么来了?”陈峰高兴的不行,上去一把就抱住了盛希平。 “月儿,快来,这就是我说的,咱盛叔叔,这是婶子。”陈峰回头,赶紧招呼陈月过来叫人。 八岁的陈月,已经不是当初在李家洼大队时,枯瘦如柴的模样了。 如今陈瑞卿回城,工资待遇都提升不少,家里条件也好很多,邵敏芝便没出去工作,专心在家照顾俩孩子。 小陈月也养的面色红润,个子蹿了一大截,小脸肉呼呼的,可稀罕人了。 “盛叔叔,婶子。”当年盛希平去李家洼,领着陈月去医院治病,带走陈峰。 那时候陈月才五岁,根本记不住什么,如今再见到盛希平,也想不起曾经见过。 只是哥哥成天念叨前川林场,念叨叔叔婶子、爷爷奶奶,所以陈月有些印象。 此时听哥哥说,小陈月乖乖的上前来,“盛叔叔好,盛婶婶好。” “哎,哎,好。这就是小陈月吧?以前你哥总跟我们提起你,快来,让婶子看看。” 周青岚生了俩儿子,一直都琢磨着再要个闺女,见了女娃更是稀罕的不得了,连忙把陈月叫到身边来,扯着陈月的手打量。 “希平,你看陈大哥家这闺女,长的多俊啊,可真稀罕人。说话柔声细语的,多好听?” 周青岚把陈月揽在怀里,稀罕的不行。 “哎呀,婶子来的着急,也没带啥好东西,你等会儿啊,我找找。” “弟妹,你别忙活了,家里啥都不缺,年前你们给寄来的木耳、蘑菇,你嫂子都不舍得做了吃,家里还有呢。” 陈瑞卿一看,赶忙开口,不让周青岚费心找什么了。 陈瑞卿好心客气下,周青岚却不能真的就停手不找了,就见她从包裹里,翻出来一包松子、一包榛子,还有一包扒出来的核桃仁。 “这些都是去年秋天,你小叔他们上山捡的,给你们带来些。还有这个,给月儿吧。” 周青岚说着,就把一根拴着东西的红绳,塞到了陈月的手里。 “这是狼牙和猪惊,你叔特地磨出来,打了眼儿,用红绳穿了戴着的。 这东西小孩子戴着好,辟邪压惊。”周青岚见陈月愣着,以为她不懂,忙解释道。 盛希平每次打猎回来,都会把一些动物的牙齿还有其他东西留下,尤其是狼牙和猪惊。 猪惊,又叫猪精石,实际上是猪耳朵里面的一块小骨头,扁圆形,可以磨好之后打孔。 小孩子眼睛纯净,老辈人总说小孩子可以看到大人看不到的东西,所以容易吓着。 一般人家,会在孩子出生后,就给佩戴猪惊,多数是系在手腕上。 盛希平弄的猪惊都是从野猪身上获得,据说效果比家猪的好。 盛新华、盛新宇两个,出生就戴。 盛新华现在大了,就把猪惊和狼牙都穿在一起,戴脖子上。 家里盛希泰、盛云芳姐妹也都有,陈峰当初在盛家的时候,盛希平也给他做了戴着。 “婶婶,这个我有,哥哥把他的给我了。” 陈月腾出一只手,从衣领里拽出根红绳,底下果然也拴着狼牙和猪惊呢。 原来是陈峰看妹妹喜欢,就把自己的那份份儿,送给妹妹了。 “哦,没事儿,你要这个新的,把那个还给你哥。”周青岚笑笑,“要不然,把这个给你哥也行。” 陈月想想,就把脖子上那根绳取下来,还给了陈峰,然后把周青岚给的,挂在了脖子上。 周青岚喜欢陈月,就搂着陈月,俩人小声的唠嗑儿。 正好这时候,邵敏芝也把饭菜都做好了,于是放桌子收拾吃饭。 “那啥,下午咱还有正事儿要办,中午就简单吃点儿。 等着弟妹的入学手续办完了,晚上我请客,咱出去吃。”陈瑞卿招呼盛希平他们坐下吃饭,笑道。 “哥,六菜一汤了,这还简单啊?已经很不错了。” 干部下乡才四菜一汤的规格,这六菜一汤,有猪头肉、烧鸡、罐头,已经很不错了。 “哎呀,跟你家没法比,我们这住城里,别的都还好,就是吃上面,比不得你们,依山傍水的,吃啥都方便。”陈瑞卿笑道。 “你等我老了退休的时候,就去你们林场,弄个小房子,小院子。 养点儿鸡鸭,种点儿菜,闲了还能去钓个鱼啥的,那小日子多悠闲舒心啊。” “好,到时候莪陪着哥,咱俩一起钓鱼去。”盛希平笑着应道。 第三百八十五章 打群架 中午众人在陈家吃了饭,下午一点多,陈峰和陈月回学校上课,正好陈瑞卿夫妻就陪着盛希平他们,去东北师大报到。 陈瑞卿家离着东北师大差不多两站地,说远不远,说近也不近。 陈瑞卿就说,不如走着过去吧,顺便也让周青岚熟悉一下路。 正好陈瑞卿两口子都有自行车,把行李都绑到自行车上推着,人空手走,也不累。 盛希平他们成年在山沟沟里,出门都是步行,这点儿路自然不在话下。 一行人来到东北师大,不等走进校园呢,盛希安和周青岚顿时就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 “这就是大学啊?我的天,比咱林场不知道大好多啊。”盛希安感叹道。 “等你去哈工大看看就知道了,那边比这还大。”陈瑞卿见盛希安惊叹的模样,笑着说道。“有这边好几个大呢。” “啊?有这边好几个大?那得是多大啊?” 盛希安直接就傻眼了,眼前这学校,就已经超出了他的想象。 哈工大比这还大几倍?天爷,那得是什么样?作为一個刚走出山沟沟的孩子来说,这真的是无法想象。 “外面的世界广阔的很,等以后有机会了,你再去首都、沪市瞧瞧,那边更大更繁华。 好好学习吧,将来一定有机会的。”盛希平拍了拍二弟肩膀,笑道。 一行人拿着录取通知书,找到了新生报到处,按照规程先办理了入学手续。 这年月上大学是不收学费的,每个月还给二十几块钱的补贴,一般人正常吃喝的话,这二十来块钱足够用了。 有那过日子省的,还能剩点儿钱贴补家用呢。 要不然怎么都乐意考大学,只要考上大学,一切就是国家管了。 新生报到,领了饭票、粮票,还有补贴,之后按照院系,再分配寝室。 陈瑞卿似乎对学校很熟悉,领着众人很快就找到了宿舍楼。 女生宿舍,男的不方便上去,盛希平他们把行李等物品放到了宿舍楼门口,然后周青岚和邵敏芝来回搬了两趟,总算把东西都弄上去了。 寝室条件还不错,挺宽敞的,周青岚是第三个来报道的学生,找了个比较喜欢的床铺。 邵敏芝帮着周青岚,把床铺打扫干净,底下铺上褥子,上头铺狼皮褥子,再上面铺床单。 “你在家睡惯了炕,可能冷不丁睡床不太习惯,这时节狼皮褥子铺在上面隔凉。 等着夏天,你就把狼皮褥子换到底下,能隔潮。”邵敏芝一边帮着铺床,一边嘱咐周青岚。 俩人动作麻利的铺好了床,被子也叠整齐了放在床上,衣服等物品放在柜子里,脸盆、暖壶等乱七八糟的就塞在床底下。 等东西都收拾妥当了,二人才从楼上下来,跟盛希平他们汇合。 周青岚报到、入学办完,下午也就没啥事儿了。 陈瑞卿怕周青岚带的用品不全,就说要领大家各处去逛逛,顺道买点儿备品什么的。 其实周青岚他们从家里走的时候,日常所需的东西,差不多都从家里带了。 这年月的人多数都如此,总觉得家里的便宜,出门买太贵。 所以只要是家里有的,能用得上的,别管便宜还是贵,能从家里带,绝对不去外面买。 周青岚他们头一次来省城,出了门不知道东南西北,也确实该出去转悠转悠。最起码知道这学校周围有啥。 于是,众人就在陈瑞卿夫妻的带领下,在学校周边转了一圈。 一边走,陈瑞卿夫妻还给讲一讲,这都是什么地方,干什么的。 这一逛,就逛了挺长时间,等众人回到陈家时,已经是下午四点多了。 陈瑞卿说了,晚上要领着盛希平他们出去吃,所以邵敏芝就没忙着做菜,只是点火烧炕。 等着陈峰兄妹回来,众人一起出门,就在附近找了家还算不错的饭店,点了六个菜,两瓶酒,众人坐在一起吃喝闲聊。 晚间,周青岚回学校宿舍去住,盛希平盛希安哥俩住在陈家。 陈峰非得要跟盛希平哥俩一铺炕睡,陈瑞卿夫妻没辙,只能同意了。 四号上午,盛希平哥俩没用陈瑞卿送,直接从陈家坐车去火车站。 从长春到冰城的火车车次多一些,盛希平买了十点多的一趟,到点检票上车,火车出了长春,直奔冰城。 从长春到冰城就比较快了,三个多小时就到了地方。 一下车,盛希安看着眼前充满了异域风情的建筑,惊讶的睁大了眼睛,嘴也张着。 “哥,我咋感觉这冰城跟咱省城又不一样呢?” “嗯,那是啊,冰城可比咱省城历史远多了,这边离着老毛子近,充满了异域风情。 人家不是说么,冰城也叫东方莫斯科、东方小巴黎,等以后你有空了,可以多出去走走看看,这边可以游玩的地方很多。” 上辈子,盛希平来过几次冰城,多少有点儿了解。 “哥,你好像没来过冰城吧?那你咋知道这些的?” 盛希安有些疑惑的看着他哥,咋感觉他家老大啥都知道呢? 昨天在省城也就罢了,之前他开会去过省城。今天到冰城了,感觉他也挺熟悉的。 这怎么可能?没听说大哥来过冰城啊? “呃,以前听人说的。” 这熊玩意儿,平常蔫吧出儿的不咋吭声儿,冷不丁开口,都问在点子上。 盛希平总不能说他是上辈子来的吧?只能胡乱找借口搪塞过去。 哈工大离着冰城火车站倒是不算太远,哥俩找人打听了一下,坐上公交车,几站地之后,就到了哈工大站。下车后再走一小段路就到了。 盛希安这回,终于看见陈瑞卿口中所说,比东北师大还大好几倍的学校了。 “我的天,学校这么大啊?” 盛希平呵呵一笑,哈工大可是江湖传说具有战术核打击能力的高校,独立发射过小型卫星,参与了很多航天飞行器的研究与发射,那校园能小了么? 这个学校可能不如清北那么出名,但是作为全国顶尖高校之一,国防七子之一,哈工大绝对是非常牛的高校了。 凭良心讲,盛希平从来就没想过,他家老二竟然能考上这所学校。 要不怎么说,老盛家祖坟冒青烟了呢。 “老二,你在这好好念书,争取能保研,在这儿读研究生,然后留校。” 盛希平拍了拍弟弟肩膀,这小子心思单纯,不懂人情世故,做事也不够圆滑,到别处未必能有多好的发展。 他还是比较适合搞研究,可以一门心思的钻研。 所以,考研或者读博,争取留校,对盛希安来说,算是最好的出路了。 盛希安瞅着眼前偌大的校园,重重点头,“哥,我知道了,你放心,我一定会努力学习的。” 哥俩按照人家的指点,来到新生报到处,依旧是按照流程报到入学,领了粮票饭票和补贴,然后分配寝室等。 忙活完这些,时候也就不早了,晚上哥俩也没去别处吃饭,直接在食堂吃一口得了。 晚间,盛希平在附近找了个小旅社住下。 五号这天,盛希平陪着盛希安又在冰城转了转。 冰城其实有不少好玩的地方,由于时间限制,哥俩也就去了中央大街、大教堂,还逛了逛松花江百货商店,买了些东西。 六号一早,盛希平赶到火车站,买了最早一趟发往长春的车票,坐上火车往回走。 到了长春,也没去找周青岚,而是买了下午去浑江的车票,然后直接在车站里对付着吃了点儿东西,下午坐车往回走。 七号早晨,火车到了浑江,然后再倒车到松江河。 这时候冬运生产还没结束,盛希平从松江河大火车站下车,坐驴吉普直奔森铁,到那头打听了一下,正好有前川林场往下运木头的原条台车。 盛希平认识司机,跟人说了声儿之后,就坐车一起回前川林场。 等盛希平到家时,已经是晚上七点来钟了,盛家人都吃完了晚饭,一屋子的人正听广播呢。 不等盛希平进院,家里狗子们就叫了起来,盛希泰听见动静出来看,发现是自家大哥回来了。 “妈,是我大哥回来了。”盛希泰高兴的大喊,然后从屋里跑出去,一把抱住了他大哥。 “大哥,你可算回来了,咱妈成天念叨你。” “快进屋吧,你穿的少,可别感冒了。” 三月的春风,不比冬日里温和多少,盛希泰身上就穿了件小棉袄,盛希平怕他感冒,哥俩赶紧进屋。 盛家又是一屋子人,见到盛希平进门,众人赶紧闪一闪,给盛希平让出个地方来。 盛希平脱了大衣,摘下帽子围巾,这才艰难的穿过人群,上炕挨着母亲和儿子坐下。 “爸爸。”盛新华一见盛希平,眼泪吧擦的就扑倒了盛希平怀里。 “妈妈呢?”小家伙长这么大,还是头一次这么长时间没见着妈妈。 明明爸爸和妈妈是一起走的,怎么只有爸爸回来了,妈妈去哪里了? “妈妈去念书了,等着过一阵子就回来。新华在家乖不乖啊?听没听奶奶话?” 盛希平伸手将儿子搂在怀里,柔声问道。 盛新华勾着爸爸的脖子,委屈巴巴的小模样,“乖了,没淘。” 两周岁多的盛新华,已经能说不少词汇了,但是长句子还不行。 “弟弟,哭,不乖。” “新宇找他妈,有点儿不太爱喝奶粉,总哭。”张淑珍那边接了话茬儿。 “正常,孩子刚离开妈,总得哭几天,我看着今天就好多了,奶粉也喝了不少,大半瓶子,咕咚咕咚就喝下去了。” 之前盛新宇是每天适当添两顿奶粉,其余时间喝母乳。 周青岚出门念书,盛新宇断了母乳,哭闹一段时间都是很正常的现象。 那孩子其实也挺泼实,几天的工夫,也就慢慢适应了。 孩子离开妈,肯定会闹腾一阵儿,这是必然现象,盛希平早就想到了,也没说什么。 “妈,青岚和希安都安顿好了,学校都不错,宿舍、食堂啥的条件都特别好,你尽管放心就是。” 盛希平知道母亲惦记什么,忙安慰道。 “对了,我还带了点儿东西回来,等着明天吧,拿出来给大家分一分。” 出趟远门,尤其是还去了冰城,咋地不得带点儿当地特产回来啊? 只是此刻家里人太多了,盛希平带回来的又是吃的多一些。 倒不是谁小气啥的,这一屋子人,给谁不给谁啊?都给,有多少够分?所以就只能藏起来,先别往外拿。 张淑珍点点头,也没多说什么。 这时候,屋里其他人,七嘴八舌的就开始打听盛希平出门的情况。 “哎,希平啊,你媳妇和你弟弟去念书的学校啥样儿?我听人说的,大学里面都挺大的,有多大?跟咱林场比呢?” 对于大部分沟里的人来说,他们最熟悉的就是林场了,其次就是松江河。 或许当年他们也是从老家千里迢迢过来,可这么多年过去了,老家的一切已经在记忆里模糊,只有眼前这片林场,才是最真实熟悉的地方了。 “嗯,都比咱林场大多了,希安那个学校,比咱松江河镇上都大呢。”盛希平想了想,这样打比方。 “哇,那么老大啊?那希安在里头上学,一天不得走挺老远?” 众人惊呼出声。一所学校就那么老大,那冰城得有多大啊?众人简直不敢想象。 “嗯,差不多吧,不过也不一定,每个院系不一样,上课的地点就那几个。 平常没啥事儿的话,应该不会把整个儿校园都走一遍。” 以盛希安那性格,估计就是上课、食堂、宿舍、图书馆,闹不好,四年大学念完,盛希安都没把整个儿校园逛遍呢。 “希安可真是出息喽,出去见大世面呢。 你们这些熊孩子,咋就不能跟人家学学?也都考上个大学,出去念书,那多好啊?我们脸上也有光。” 不少人瞅了瞅自家熊孩子,顿时气不打一出来。纷纷教训孩子道。 一群孩子正听广播听的入迷呢,结果莫名其妙就被骂了一顿,孩子们都无辜的咔吧咔吧眼睛,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各家的家长一看这样,忍不住叹气,就这样的,还指望他们能考上大学,光宗耀祖? 八点来钟,盛新宇困了,开始赖唧唧的闹觉。 张淑珍赶紧招呼盛云芳,给新宇冲奶粉,然后让盛云菲过来铺被睡觉。 第三百八十六章 陪同去沪市 正是课间操时间,盛希泰他们闹这么大动静,那还不惊动了学校的老师? 老师们赶来,把两帮人拉扯开,刘晓军那伙人少,吃了亏,一个个鼻青脸肿的都挂了彩。 老师一看这情形,直接就把这群孩子都叫去办公室,恰巧王校长也在,就亲自出面来处理。 “老刘家那头,我已经叫人去喊家长了。 你爸在山上,你妈搁家照看俩孩子,也脱不开身。你是家里老大,盛希泰也听你的话,所以把你叫过来。” 王校长等陈维民讲完之后,开口说道。 “今天的事儿,先不论孩子们对错,咱就是说,你回头咋地也得管管盛希泰。 这孩子太虎,脾气太冲了,一句话不合,直接就上拳头,这哪行啊? 鲁莽,没脑子,将来能成什么大器?” 王校长跟盛希平关系不错,他这也是为了盛希泰好,故而语重心长的劝道。 “行,王校长,我明白了,回头我管他。” 盛希平明白,王校长是一片好心,也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表示回家一定会管教弟弟。 “嗯,叫你来其实没别的事儿,这些孩子在学校打架,回头都让他们写份儿检讨,必须深刻认识到这种行为是错的。” 盛希平态度不错,王校长也没必要揪着不放。 叫家里人来,只是为了震慑孩子们,免得他们一個个不知道天高地厚,成天惹祸。 王校长刚说完话,就听见外头传来个声音。 “谁啊?谁把我们家晓军打成这样儿了?那个王八操的不干好事儿?我今天非得撕了他不可?” 这破马张飞的动静一出来,办公室里的几个老师还有王校长,都觉得脑袋疼。 来人正是刘晓军的娘,刘大明白的媳妇,赵月兰。 就见到赵月兰一手叉腰,一手拽着刘晓军,气势汹汹的就进了校长办公室。 “谁,谁打的我家儿子?你们学校是怎么看孩子的?我儿子让人打成了这样儿,怎么也没人管?” “你儿子挨打活该。你家儿子骂老师,往老师身上扔沙子、石头,他不挨揍谁挨揍?揍他是轻的。” 盛希平一看赵月兰,就气不打一处来,这特么是个什么玩意儿? 自家儿子犯错了,一句不问,先质问学校,有这样的家长么? “盛希平,关你屁事,用你在这儿瞎巴巴儿?”赵月兰一看盛希平,不由得往后退了两步。 这种人就是欺软怕硬。 学校老师顾全着面子,一般不跟她计较,每次刘晓军犯错了,赵月兰都过来一顿胡搅蛮缠。 然后老师被她闹的实在没招儿了,也顾不上对刘晓军的惩罚,只能让着娘俩赶紧走。 赵月兰这一招用习惯了,今天进门又来,没想到旁人没开口,盛希平说话了。 盛希平可不是学校老师,不用讲什么文明,顾什么面子。 对付赵月兰这种人,就不能态度太好了,该怎么怼就怎么怼。 “路不平有人踩,事不平有人管,怎么的?就你家这熊儿,不揍他还留着过年啊? 他没落在我手里,要不然我一天打他八回,我让他再嘴欠?手欠?” 盛希平坚决不惯人,直接回怼道。 赵月兰差点儿没噎了个跟头,一时竟不知道说什么好。 这时候,一旁的王校长开口说话了。 “刘晓军家长,你家孩子在学校里辱骂老师,还往老师身上扔石头、沙子,已经严重违反了学校规定。 学校给予记小过处分一次,明天上午全校通报批评,并且让他做检讨,同时,你们要给陈老师道歉。” 王校长趁着赵月兰愣神儿的工夫,一口气说出了对刘晓军的处罚。 “啥?记过处分?凭什么啊?我儿子骂谁了,哪个陈老师?” 赵月兰一听要给儿子记过,当即瞪起眼睛,又要胡搅蛮缠。 “陈维民,教三四年级美术和音乐课,你儿子骂人家,还领着学生扔石头沙子,怎么地,不该处分他么?” 王校长往陈维民那边看过去,朝着陈维民点点头。 最开始,王校长不太想让陈维民来学校代课,就是怕这些孩子调皮捣蛋伤了陈维民的自尊心。 后来是盛希平从中说了不少好话,学校也确实缺人手,王校长这才点头同意。 可陈维民来了之后,王校长才发现,这孩子真是个人才。 不光唱歌好,画画强,关键是那字儿写的也漂亮,不管是毛笔字、粉笔字,不管是楷体、宋体,还是隶书、篆书,人家都能写的特别好看。 有一回四年级班主任请假,让陈维民过去帮忙看着学生,陈维民给孩子们上了两堂语文课,那些孩子听的都入迷了。 这样的人才,谁不稀罕啊? 王校长就总说,陈维民就差在形象上,这要是个健全的人,就凭着那一手的好字儿,前川林场都未必能留得住他。 王校长有爱才之意,加上陈维民又是这么个情况,那肯定是要多加维护。 所以,这一次,王校长才给刘晓军这么重的处罚,也是想来个杀鸡儆猴,免得这群学生无法无天,总欺负人。 “他?一个废物,半拉瓢,他算什么老师? 来学校打两天杂,他还真以为自己多本事了?切,废物点心、累赘一个,活着都浪费粮食。 就这样儿的,还跑学校来装什么大瓣蒜?老师,他配么?” 赵月兰一扭头看见陈维民,新仇旧恨一下子全都涌上来了。 要不是陈家人,她闺女刘红霞至于到二十多岁了,连个对象都没有么? 就怨老陈家,她恨不得老陈家的人都死了才好呢,还道歉?道个屁歉啊。 赵月兰当着王校长还有学校老师的面儿,就这么辱骂陈维民,可以想见,这婆娘在家里是什么样儿了。 也难怪,刘晓军能干出羞辱师长的事儿,这分明就是上梁不正下梁歪,根子坏了,苗还能长好么? 陈维仁和陈维新都在门外站着呢,屋里说什么,他们听的真切。 一听赵月兰骂二哥,这俩可受不了了,两步蹿了进来。 “你说什么?再说一次试试?今天我们连你一起揍。” 俩少年气的眼睛都红了,陈维民的残疾,一直是陈家人心里最大的伤痛,平日里大家都小心翼翼,尽量避免相关话题。 哪想到外人竟然这么说,小哥俩哪能受得了?当即撸起袖子,就要动手。 “陈维仁、陈维新,你俩给我上一边儿去。没处分你俩呢,还在这儿蹦跶?” 王校长一看,沉下脸来,训诫道。 “刘晓军家长,你要是再这么出口不逊,侮辱我们学校的老师,那你就把孩子领回家去吧。 我们学校,容不下你家这样不尊师长的孩子,你看哪里能容得下他,你送他去哪。” 王校长火了,这话,就是说要开除刘晓军。 这话一出,赵月兰愣住了。 咋说呢,虽然刘晓军这学习成绩稀烂,可每个父母都盼着孩子好,希望孩子有出息。 尤其是刘大明白,他自己觉得自己文化挺高,就是没赶上好时候,不得已才出大力上山伐木,所以心里一直盼着儿子能学习好。 尤其是恢复高考之后,盛家出来俩大学生,刘大明白对媳妇也是耳提面命各种叮嘱,让他媳妇一定看着孩子好好学习。 将来要是刘晓军真的考上个大学出去念书,他们老刘家也算光宗耀祖了。 赵月兰是个大字不识的家庭妇女,对这些不太懂。 但是她见过盛家摆酒庆贺的风光,知道这考上大学是非常了不起的事儿,她也盼着有那一天。 所以此刻一听说,王校长要把刘晓军撵回家去,赵月兰顿时就慌了。 “哎呀,可活不起了,校长欺负人啊。” 赵月兰一腚就坐在了地上,也不管这初春的水泥地有多凉。 就见她双手拍着大腿,拖着个大长音儿,装腔作势的就开始哭。 屋里这几位老师一看,都膈应的不行。 这婆娘撒泼耍赖蛮不讲理,每次孩子犯错了,她都来闹这么一场。要不是这样,他家那儿子也不至于这么难管。 “你随便哭,想怎么闹就怎么闹,反正就两个选择。 一个是你把孩子领走,自己回家教去。反正你们家刘老满不是挺有文化的么?那就让他自己教。 要不然,就照着我说的办,该有的处罚一个不能少,现在就给陈老师道歉,明天当着全校师生检讨。” 王校长今天态度相当强硬,丝毫不退让,冷声说道。 赵月兰哭声一顿,仰头看着王校长,见王校长面沉如水,顿时心里也慌了。 他家儿子今年初中毕业,这时候领回家去,别说高考不高考了,连初中毕业证都没有,那不是前头都白费工夫了么? 还自己家教?那就更扯了。刘老满要是能有那个本事教学生,他还至于上山去抬大木头? 赵月兰骨碌一下从地上爬起来,抬脚就踹了刘晓军一下。 “还不快点儿给陈老师道歉?你这熊玩意儿,成天不学好,就会给我添乱。” 这人虽然粗野蛮横,倒是够机灵,一见事情不对,立马变脸,赶紧让儿子道歉。 “我不,凭什么我道歉啊?你不是总说老陈家二小子是半拉瓢、没用的废物么?那你能说,我怎么就不能说?” 刘晓军被爹妈惯的不像样子,十三四岁的中二少年,上来那犟劲了,梗着脖子就是不肯道歉。 “你奶奶个腿儿,你跟我一样么?我特么是在家里说,谁让你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说? 赶紧道歉,要不然你别回家了,上山找你爸去吧。” 赵月兰抬手,朝着儿子后脑勺就来了一巴掌。 这年月的家长,就没有不打孩子的,再惯的孩子,家长也是说打就打,而且,下手还没个轻重。 赵月兰情急之下,这一把掌打的就有点儿狠。 刘晓军平日里在家,爹妈宠着,三个姐姐让着,把他惯的小霸王一样。 今天却当着这么多人的面儿,被他妈打了,这面子上哪挂得住? 刘晓军捂着后脑勺,红着眼睛怒瞪他妈,那样子,一副恨不得把他妈生吞活吃了的表情。 赵月兰平时最疼儿子,这气急之下拍了儿子一巴掌,能不心疼么? 可是当着外人的面儿,她又不能说什么,只怒哼道,“赶紧道歉,要不然你这学就别念了,上山干活去吧。” “干活就干活,你以为我惜的念啊,你少烦莪。”刘晓军说了一句,转身就从办公室跑出去了。 “哎呀,你个小犊子,你往哪儿跑,你看我抓住你,我特么打死你。” 赵月兰一看儿子跑了,气的她赶紧去追。 就这样,娘俩一前一后,从办公室跑出去,然后出了学校,不知道上哪儿了。 王校长长叹一口气,无奈摇头,就这样的妈,能养出什么好孩子来? “行了,那就这样够吧,班主任把自己班的孩子领回去上课,记得让他们写检讨。 希平,你把我的话放心里,孩子的好好教育,不能成天打打杀杀的? 维民啊,今天上午是不是没课了?要不你也回家歇会儿去吧,那些熊孩子的话,别往心里去啊。” 王校长回头看了看屋里的人,对众人说道。 “行,那我们就先走了啊,王校长,等老六回家,我一定好好跟他谈谈。” 盛希平点点头,同众人告辞,转身出办公室。 陈维民也跟王校长说了句话,跟在盛希平身后出来了。 “希平哥,你等等我。”他有话,想要跟盛希平说。 盛希平停下来,扭头看着陈维民一蹦一蹦的过来,心下也是各种无奈加心疼。 “我早就跟你说了,先去安上假肢。 你要是安上假肢了,外表看上去就跟正常人一样,到时候不管干啥,形象好啊。”盛希平叹气道。 “哥,我知道错了,你说我现在要去安假肢,局里能同意么?” 陈维民到这时候,算是真正领会了盛希平的意思,不由得后悔道。 “那有啥不同意的?你这是局里小火车给轧的,他们就应该负责。 你现在有局里给的补贴,还在学校当代课老师,等你安上假肢,形象好了,在学校时间长了,教学生出点儿成绩,不也能想办法转正么?” 盛家和陈家,从在曙光林场的时候关系就好,算是一起穿开裆裤长大的铁哥们儿。 这些年的感情在,盛希平真狠不下心不管陈维民。 “行,那我去局里找找,让他们领我去安假肢。” 陈维民总算开了窍儿,也好像是看到了希望,终于同意安假肢了。 哥俩又聊了会儿,这才分开各自回家。 中午盛希泰回家吃饭的时候,盛希平逮着机会,不轻不重的说了几句。 盛希泰的态度非常好,表示下次一定注意,不那么冲动了。 就此,打架的事儿算是结束,谁也不许再提这个茬儿。 第二天盛希泰等人都带着检讨去了学校,但是刘晓军却没了影儿。 据说昨天从学校跑出来就没回家,他妈满林场找,也没找着,不知道这孩子跑哪儿去了。 陈维民又坐上了小火车,前往松江河林业局。 这一次,局里非常痛快的答应了,出钱给陈维民安假肢。 但是,局里那些工伤的人,去年已经统一去沪市安假肢了,这会儿陈维民单独去,局里就不同意去沪市,只能去长春安假肢。 所有的花销,连陪同人员的差旅费,可以全部落实到森铁处报销。 陈维民不懂这些,林场也没几个懂的,陈世良、陈维国还在山上干活没下来呢。 没办法,陈维民只能来找盛希平商量,这事儿该怎么办。 “要我说,还得去沪市,沪市那边的假肢厂历史久,质量也好,省城的怕是不行。” 盛希平琢磨了一下,说道。 “都怪我,去年你就说让我去安假肢,我没听,现在局里只同意我去省城安了。” 陈维民有些沮丧,这事儿,纯粹是他们自己耽误的,怨不得别人。 “其实也不是没办法,现在局里点头同意你去安假肢了,这就好办。 其他的事,走一步看一步。”盛希平眼珠一转,想出主意来了。 “啊?什么办法?希平哥,你快跟我说说。”陈维民一听,立刻来了精神,缠着盛希平就问。 “那得看你找谁陪你去安假肢了。”盛希平笑笑,没多说。 “哥,求你了,这回你陪我去吧。我爸和我哥都在山上呢,再说了,就算他们回来,也未必懂这些。 你出过远门,见过世面,你陪我去吧。” 陈维民一听,立即会意,便哀求着盛希平,陪他一起去沪市安假肢。 “行吧,那我就陪你去一趟。”盛希平一听就笑了。 反正保卫科的工作就那么回事儿,有他没他上班都不影响啥。 再说了,这是局里同意的,安装假肢必须有人陪同,他这是帮着林场和局里解决问题,正儿八经的公事。 就这样,盛希平陪着陈维民,先在林场开了个由盛希平陪同陈维民,去上海安装假肢的介绍信。 接着,俩人又去森铁处财务打欠条借款,再开几张空白的转账支票。 这年月公对公,可以全国转账。 办完这些,他们俩再拿着场里开的介绍信,去林业局找局长签字。 原本,盛希平的想法是,局里事情那么多,局长一忙,指不定就忘了是沪市还是省城,到时候随便糊弄一签字,这事儿就成了。 当然,要是领导真的还记得不给签,那他们再去省城也不晚。 前面这一系列,都非常顺利的完成了。 等到最后一项,找局长签字的时候,那位新来的徐局长没在,盛希平正好瞧见杨局长了,直接拿着介绍信就去找杨局长。 杨局长不知道这背后的事儿,一看是给陈维民安假肢,非常痛快的就签了字。 “这事儿早就该办,要不是老陈那么犟,东奔西跑的又去了省城,去年不就一起办了么? 小盛啊,这一路上你费心了啊,好好照顾小陈。” 杨局长丝毫没怀疑什么,还特地嘱咐盛希平了几句。 “哎,杨局放心吧,我会照顾好他的。”说完,盛希平拿着局长签字盖章的介绍信就往外走。 从局大楼出来,陈维民手心儿里都是汗了。 “哥,刚才我都吓死了,感觉心跳到嗓子眼儿。没想到,还真能混过去呢。” “瞅你那小胆儿吧,至于的么?”盛希平就笑。 “哥,那咱啥时候走啊?是不是还得回林场一趟?” 陈维民激动的脸都红了,终于可以去安装假肢,等安好了,他就能正常走路,不用像现在这样一蹦一蹦的,换成谁,也激动啊。 “还回去干啥?走吧,咱赶紧坐车去。 夜长梦多,咱走了,就算局里寻思过味儿来,也白扯。”盛希平闻言,哈哈大笑。 他俩出门之前全都准备好了,衣裳行李、钱啥的,都带着呢,就准备着只要这边一办妥,立刻出发。 当然,怎么去沪市,需要想一下。 这年月去沪市如果坐火车买票,需要去省城换介绍信才行,太麻烦了。 “不如这样,咱们先去大连,从大连坐船直接去沪市,那样不用去省城换介绍信。” 路是死的,人是活的,活人不能让尿憋死,只要肯动脑子,总能想出办法来。 就这样,哥俩直奔大火车站,买了晚间去通化的车票,就这么连夜出发了。 从松江河到通化,再从通化到大连,到了大连的码头,正好有去沪市的客轮,七千五百吨的客轮长山号。 盛希平让陈维民等着,他赶紧去排队买了船票,三等舱,每个房间六个床位。 进舱后,透过舱内圆形船舱玻璃往外看,船舱玻璃正好再海面上。 这是陈维民第一次见到大海,对船上的一切都特别好奇。 盛希平虽然上辈子坐过好多次了,此时多少也要装出好奇的模样,陪着陈维民各处转悠着看看。 站在甲板上,放眼瞭望,苍茫的大海上,远处有小船在随波飘荡。 低头看,他们所乘坐的巨轮所经过的海面上,深深出现一道鸿沟,墨绿色的海水掀起白色波浪,其实有点儿恐怖。 还有一些海鸟,上下翻飞鸣叫,追逐着轮船,要落在船舷上。 盛希平还陪着陈维民,下到船的底层看一下,是没有分隔的大船舱,床一个挨着一个。 一群人围着一圈打扑克,多数口音都听不懂,应该是南方的。 第三百九十章 争抢 张淑珍在儿子的劝说下,吃了半块儿点心,剩下的半块儿,都掰开喂给了小孙子。 娘俩一边说话,盛希平一边从包裹里往外倒腾东西。 给别人家买的,早都寄了回来,自己家的,盛希平没往回寄,自己背回来的。 沪市这样一个国际化的大都市,时髦的商品很多。 难得去一趟,捎点儿衣裳、鞋子、手表等东西,在正常不过了。 娘俩把东西都分类整理好了,放起来,时候也就不早了。于是张淑珍让盛希平看着俩孩子,她去做饭。 这个时节,林场正忙着呢,植树造林、护林防火,盛连成也不得闲,跟着上山去了。 前川中小学除了低年级还有今年要高考的学生之外,其余的也都去山上植树造林了。 所以中午就只有张淑珍和盛希平、盛希康在家吃饭,简单做点儿就行了。 吃过午饭,盛希平也没歇着,先去了那些让他帮忙捎东西的人家。 东西已经提前寄回来了,盛希平得过去跟人家对对账,剩余的钱,或者他垫付的钱,每一笔都在账本上。 不管谁家,也不管平日里相处的如何,感情是感情,账目归账目,这個不能混为一谈。 能托盛希平买东西的,多数都是相处关系很不错的人家。 关系差的,张淑珍根本不会给儿子揽这些活,免得麻烦。 盛希平大老远的给买了东西,还给寄回来,人家都感激的很,剩余的钱都说不要了。 盛希平哪能占这样的便宜啊?账目算清楚,剩余的钱分毫不差的给人家,这才告辞离开。 傍晚时分,上山干活的都回来了,盛连成一进家门,见到大儿子,十分高兴,忙拽着儿子,打听老家的事。 “爸,老家那边都挺好的,我爷我奶体格都不错,他们都挺惦记你,说是让你有空了回去看看。” 两边一直通信有联系,大事儿都知道,盛希平就简单说了几句。 “唉,说的轻巧啊,这一大家子,咋回去?回去一趟得不老少钱呢,可舍不得。” 盛连成听了,叹口气,他倒是想呢,客观条件不允许啊。 这边盛希平陪着父亲唠嗑,那头盛希泰几个瞧见了盛希康手腕上的表,知道那是大哥买给三哥的。 几个孩子都眼巴巴瞅着大哥,想知道大哥给他们带啥了。 盛希平一看这样,忍不住就笑,于是跟张淑珍说了声儿,把柜子里的东西拿了出来。“那,这是给你们的。” 盛云芳盛云菲姐妹,是两双凉鞋,一件粉色一件淡黄色的连衣裙。 俩丫头都十六了,正是爱美的年纪,见着漂亮裙子,眼睛都直了。 “两条裙子颜色和款式都不太一样,你俩换着穿,鞋子各自穿各自的。” 盛希平特地买了两条不一样的裙子,俩女孩个头身材一样,正好换着穿,等于多了件衣裳。 “谢谢大哥。” 可把俩女孩高兴坏了,盛云菲选了淡黄的裙子,盛云芳选了粉色的,俩人抱着裙子和鞋去了北炕,稀罕的不得了。 “老六,这是你的,一双新球鞋。”盛希平把一双白色镶红蓝条的球鞋,放到了盛希泰面前。 “哇,这鞋好看,大哥,你太懂我了,我就想要这样的鞋呢。” 对于男生来说,一双漂亮的球鞋,那是他们梦寐以求的。盛希泰抱着鞋,乐得直蹦。 “也就是你大哥宠你,还给你买白色儿的球鞋,就你穿鞋那个废东西劲儿,再好的鞋到了你脚上,也穿不了多长时间。 我可告诉你啊,穿鞋在意点儿,别成天胡作,球鞋穿埋汰了自己刷,我可不管你。” 张淑珍正好端饭菜进屋,见着小儿子那高兴劲儿,就忍不住要打击他。 盛希泰正美呢,才不管老妈怎么说,“知道了,妈。”盛希泰答应一声儿,抱着球鞋就去一边儿美了。 “爸,我给你买了两件衣裳,还带了一条凤凰烟回来。 那烟说是沪市最好的了,我也不太懂,反正买了几条。” 盛希平给弟弟妹妹们都分完了东西,转回头对父亲说道。 “唉,给我买干啥?我成天干活,穿上不都一样么? 那烟啊,留一盒给我尝尝啥味儿就行,其余的,你留着走人情啥的吧。”盛连成摆摆手,笑呵呵的说道。 儿子心里有他,每回出门都给他带东西,盛连成能不高兴么? 可是这过日子,就得俭省着点儿,大手大脚花钱容易,挣钱却难,所以盛连成多少还得嘱咐儿子两句。 “爸,我买了好几条呢,这条就是留给你抽的。不要紧,钱花了咱再挣呗。” 钱是啥啊?在盛希平眼里,钱特么就是王八蛋,花完了再赚呗。 上辈子攒那么多钱,还没等他好好享受呢,两腿一伸嘎了。 这辈子,有钱该花就花,真不用那么省。 “行了行了,你们爷们儿唠完没?唠完了赶紧吃饭啊。 等会儿听广播的又来了,我估摸着维国建设他们也得过来,咱赶紧吃饭吧。” 张淑珍做好了饭菜,招呼大家伙儿洗手吃饭。 果然,就像张淑珍说的那样,这边还没等吃完饭呢,王建设、陈维国、高海宁几个就全都来了。 一进院子,高海宁那大嗓门儿就开喊,“希平,希平,在家没?” 以前,高海宁管盛希平叫哥,自打俩人都娶了媳妇之后,这就成连桥了。 唐凤英比周青岚大,按理,盛希平就得管高海宁叫姐夫。 可俩人都嫌别扭,小时候一起长大的铁哥们儿,叫啥姐夫妹夫啊,干脆直接喊名儿算了。 “在家呢,饭还没吃完,你们咋这么快就过来了,吃饭了没?要不然一起吃点儿?” 盛希平一手拿着块儿饼子,从屋里出来,跟众人说道。 “吃完了,吃完了,进家门就吃饭,听说你回来了,吃完饭就往这头跑。” 王建设笑笑,一边说,一边迈步往屋里走。 众人就进屋,跟盛连成和张淑珍打了招呼后,坐在北炕上。 这头盛希平赶紧吃了饭,也过来跟众人唠嗑。 这群人都没怎么出过门,顶多也就是回过老家,他们对沪市都特别好奇,围着盛希平就各种打听。 第三百九十一章 王家川调走 盛希康高考结束,返回林场,盛云芳姐妹和盛希泰,正好开始期末考试。 两天以后,期末考试结束,姐弟三个也放假了。 孩子们都放假了,家里有人手看孩子,张淑珍总算能松口气,缓一缓。 正好这时候,盛希安的信寄回来了,说是他们七月末放暑假,到时候他会先去长春找周青岚,然后两人一起结伴回来。 家里接了信,都非常高兴,张淑珍指挥着俩闺女,把家里的被褥都拆洗了,再重新做起来。 又把家里家外,全都重新收拾了一遍。 高考结束的盛希康,也彻底放飞自我了,成天领着盛希泰,不是上山去下个套子,就是去河里别鱼亮子抓鱼。 可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他下的套子,十個有九个都套不上东西。 那鱼亮子也是,明明就是照着他哥下鱼亮子的办法,可一晚上没几条鱼。 “哥,你就领我俩上山打回猎去吧。 这成天在家闲着也没事儿干,我下那套子不管用,啥都套不上。” 这天下午,盛希平下班回家,盛希康和盛希泰俩人就围着大哥,各种磨叽,想让盛希平领着他们进山去打猎。 “这时候青草没棵的,进山打什么猎啊?再说了,我这刚倒回来白班,我领你们去打猎? 咋地,还得让我请假啊?你俩可消停点儿吧,最近不是时候。” 盛希平沉着脸,没搭理那俩,径直进屋了。 “咋地了?瞅着你一脸不高兴呢?” 张淑珍正哄孙子呢,一扭头瞅见盛希平脸色不对,就问了句。 “妈,王叔要调走了,今天林场来了新书记。”盛希平坐在炕沿上,长叹一声说道。 “啊?你王叔要调走,调哪儿去啊?不对啊,按正理不应该是开春调动么?”张淑珍闻言一愣。 局下属这些林场的领导,短了三年长了五年,都要轮换调动,一般都是在冬运生产结束后。 这样一来,调动到别处,可以有小半年适应的时间,等到冬运生产再开始,基本上就熟悉情况了,可以更好的工作。 王家川就是七四年开春的时候,调到前川林场的,这一转眼四年了,确实该轮调。 可是七月份调动,这很明显不太合常理。 “我王叔是调到汤河林业局当局长去了。” 王家川在前川林场干了四年,前川林场连着四年冬季采伐量全局第一,工作成绩突出,受到上级表彰。 正好汤河林业局那边有个局长退下来了,上头就把王家川调过去,出任局长,主抓生产方面。 “哎呦,那不是挺好么?林场书记升局长,你王叔升官儿了。” 盛、王两家关系好,王家川升官儿了,张淑珍也替他高兴。 “我王叔升官儿确实应该高兴,可新来这位不是省油的灯,今天刚到,就给我们开会立规矩。 嫌乎这儿嫌乎那儿的,瞅着哪哪儿都不合格。 还说从今天开始,除非极特殊情况,不允许我们请假,还要开会抓生产什么的。 这会儿,估计场部的人,都在家骂娘呢。”盛希平叹了口气。 原本大家都以为,王家川调走,郑先勇能能提上来成书记呢,却没想到,省里直接派下来个人。 新来的这书记才三十出头,据说是在省林学院读过书,心高气傲,鼻孔朝天,见了谁都一副瞧不起的模样。 都说是新官上任三把火,这位新书记刚一到,工作还没等交接明白呢,先给前川林场这些人,来了个下马威。 本来王家川要调走,大家伙儿提前不知道消息,心里头就挺不舒坦。 再来这么一个新书记,第一天就瞎搅合,好多人都挨了训,能没有情绪么? 母子俩正说着呢,盛连成也下班回来了,就见他沉着脸,进门往炕头一坐,也是唉声叹气的。 “咋?新来的书记也去你们小修厂了?”张淑珍一看,这不对劲啊,忙问了句。 “嗯呢,不光过去视察了,还这那的都看不顺眼,指挥着我们几个人,这得收拾,那儿得归拢的。 给我们几个指使的团团转,关键他说的那些都不在点儿上,烦死了。” 盛连成心烦呢,语气自然也不太好。 “这,咋还能这样儿呢?”张淑珍一听,忍不住也叹气。 以往,还真是没经历过这样的事儿。也不知道,这从省里调来个书记,是好是坏了。 “算了,别管谁当书记,反正咱都是干活,只要给咱工资就行,其他的也管不了那么多。 谁叫咱端人家的碗呢?”张淑珍叹了口气,劝那爷俩。 盛连成和盛希平这爷俩互相看了眼,各自叹口气。 话是这么说不假,可就怕这新来的领导啥都不懂瞎指挥。 “妈说的对,咱就是个普通老百姓,上班领工资,上头爱怎么折腾就怎么折腾去,反正跟咱也没多大关系。” 盛希平摆摆手,不想再说这些烦人的事儿。 “对了,爸,王叔要调走,咱是不是得过去看看啊?”盛希平忽然想起这事儿来。 盛家跟王家关系那么好,不能说王家川要调走了,盛家就不靠前儿了啊。 用人朝前,不用人朝后的事儿,盛家人可干不出来。 “嗯,一会儿吃完饭吧,咱俩去你王叔那坐坐,陪你王叔唠会儿。”盛连成点点头,说道。 就这样,盛连成爷俩抓紧时间吃了晚饭,趁着旁人还没来盛家听广播的工夫,去了趟王家川那。 王家川两口子正搁家收拾东西呢。 他家老二天庆,去年冬天当兵走了,老大今年参加了高考,考完试就回老家看望爷爷奶奶去了,还没回来。 家里头就王家川两口子,这里里外外不少东西要收拾。 王家川的媳妇一边收拾一边抱怨,嫌王家川这次调动太突然,几乎是什么征兆都没有。 组织上也没叫王家川去谈话,直接打个电话过来通知一声儿,这就要调走了。 “汤河林业局,林地面积一共才几万公顷,还在那么个三夹裆儿的地方,说的好听是林业局,也不比前川林场强到哪里去。 还局长呢,就是名声好听罢了,哪赶上在前川这儿啊。” 王家川媳妇把柜子里的衣裳都掏出来,一件一件重新叠了摞起来,搁包袱皮儿包上。 手上干活,这嘴里也没闲着,跟丈夫在那儿叨叨。 “你看你,这调动是上面领导安排的,也不是我说了算,我能怎么办啊? 再说了,好赖不济这也是局长,升了一级呢,你还有啥不满足的?” 王家川看着自家媳妇,很是无奈的说道。 汤河林业局,在抚松、靖宇、浑江三岔子,三地交界儿的这么个地方,五八年建局,有林地面积八九万公顷。 由于日伪时期,林地被大面积盗伐,所以汤河林业局的林业资源并不算特别丰富。 建局二十年,随着每年的采伐,可采林木蓄积量越来越少,所以效益并不是特别好。 王家川对这些心里有数,他也不知道上头为啥把他安排到汤河林业局去工作。 可调令已经下来了,新的林场书记也已经到任,这时候他能说啥? 赶紧收拾了东西,交接好工作,去汤河林业局上班就完事儿了。 “哼,你原来也是副局级待遇,这顶着名儿是升了一级成局长,实际上也没好到哪里去。” 王家川的媳妇,还是忿忿不平。 林场虽然是林业局下属,但是属于副局级单位,王家川是林场书记,跟副局长是同等级别。 调去汤河林业局当局长,表面上看是升了,可那边条件不如松江河,所以王家川媳妇就觉得亏。 “哎呀,行了,你这一天叨叨叨的烦不烦啊?不管在哪儿,好好干工作就完事儿了。 再咋地,也比当年扛着枪打仗那时候强吧?” 王家川是个大男人,不太在意这些细节,领导咋安排,他咋干活就完事儿了,哪有那么多废话啊。 王家川媳妇还想再说呢,正好这时候,盛连成父子,还有郑先勇、王俊生、赵向阳等人,陆续进了门。 “老王,搁家干啥呢?家里有没有啥要忙的?我们帮你啊。”郑先勇一进门,就扯着嗓子问道。 王家川一听,忙从屋里出来。 “哎呦,你们咋都过来了?媳妇,赶紧烧点儿水,沏壶茶。”一边说着,一边将众人让进了屋里。 众人一进屋,就见到这屋里乱七八糟的,一看就是两口子在家收拾东西呢。 “那啥,弟妹啊,你就别忙活了,我们都是搁家里吃了饭来的,不饿也不渴。 你该干啥就干啥,我们就是过来陪着老王唠会儿。” 王家川在前川林场四年,他工作认真,对人真诚大度,跟场里这些领导都相处的不错。 这马上要调走了,大家伙儿都想来坐坐,算是那么个心意。 人家是客气才这么说,王家川媳妇不能真的连杯水都不给客人准备,于是笑着招呼大家坐下,她出去烧水沏茶了。 屋里,众人议论纷纷,一个是说王家川这次调动太突然,猜测背后是不是又什么原因。 另一个,大家伙儿也对新来的书记,有那么点儿情绪。 “咳,其实也没啥,新官上任三把火嘛,人家过来肯定要有一些改变的。 再说这新书记年轻,又读过大学,水平肯定比我这大老粗要高。” 王家川最开始一直没出声,默默听着众人的话,到最后,他轻咳一声儿,开口道。 “新书记初来乍到肯定不适应,你们别有啥想法,好好配合新书记才对。 等着过一段时间,他顺过手来,场里各项事务都熟悉了,慢慢就会好的。” 王家川没说新书记半句不好,只嘱咐大家伙儿,一定要好好配合领导,做好自己的工作。 众人在王家坐了一个来钟头,这才各自离开。 “叔、婶子,希康和云芳他们都放假在家,闲着也没啥事儿,你这边人手不够,就喊他们过来帮着收拾。 要不然光指着我婶儿一人,这家里家外的,她忙不开。”临出门前,盛希平说道。 王家川虽然要调走了,可他还有工作没交接,这几天都得去场部,没时间在家忙活。 他媳妇一个人,家里这么些东西要归置处理,属实够她忙的,所以盛希平才这么说。 “哦,行,那要是明天你婶子忙不过来,就喊他们。” 王家川也没跟盛希平客气,点头应下了。 转过天,盛连成爷俩吃过早饭就去上班了,张淑珍直接打发了盛希康领着弟弟妹妹,去给王家川那边帮忙拾掇。 王家川一家子来到前川林场总共才四年,跟那些坐地户没法比,家里也没太多东西。 房子是公家的,他们得腾出来给新领导和家属住。 衣裳行李都收拾好了打包,锅碗瓢盆装起来,米面粮油啥的也不多,能带走的就带走,不行就送人。 至于其他的什么柴火啊、仓房啊这些,林场根本就不缺。 本来王家川说是留给那个新书记,他媳妇不乐意,干脆就送给了左邻右舍。 三天后,王家川跟新书记交接好了工作,家里面也都处理妥当。 林场安排了摩托卡,先送王家川两口子去松江河,然后松江河局里再安排大车,连人带东西,一起给送去汤河林业局。 林场众人知道王家川要走,不少人都去车站送行。 “王书记啊,不管走到哪儿,记得常回来看看,这也是你的家。 到那边了给来个电话,别让我们记挂着。”有人这么说。 “哎,放心,到那边肯定往回打电话、写信,你们要是有空了,也去汤河林业局找我啊,到时候我请你们吃饭。” 王家川笑呵呵的跟众人道别,然后上了摩托卡。 摩托卡司机发动车子,载着王家川夫妻驶离小火车站,王家川从车窗伸出手,朝着众人挥手。 “都回去吧,有空写信。”车子很快就开走了,消失在众人的视线中。 “唉,王书记这人是真不错,工作能力强,对人还和气,说实话还真是挺舍不得他的。 也不知道,这新来的书记,还要怎么折腾呢,唉。” 众人见摩托卡跑的没了影儿,各自转身往回走,一边走,一边长吁短叹。 “咳,管那些呢,咱上一天班儿,给咱一天的钱,只要不克扣我工资,爱咋咋地。 第三百九十三章 北大 盛希平等人白天上山干活,都累的够呛,所以大家伙儿在盛家也没呆太久,不到八点,便各自回家休息。 盛新华和盛新宇都困了,可俩孩子恋着妈妈,怎么都不肯睡。 最后没招儿,周青岚把俩孩子都抱西屋去,说是晚上跟孩子们一起睡。 盛新华这才满意了,挨着弟弟躺下,一手还拽着妈妈的手不肯松开。 盛希平洗漱完回屋,就见到这个场景。 周青岚侧着躺在炕上,身前是小儿子盛新宇,旁边是盛新华。 盛新华握着周青岚的手,闭着眼睛也不知道睡着没睡着,周青岚就这么歪着,目光柔和的看着俩儿子。 盛希平也没吭声儿,轻手轻脚的上了炕,挨着媳妇躺下。 一手搭在媳妇腰间,另一手支着头,隔着媳妇,看着那俩崽子。 盛新宇是真的睡着了,盛新华应该是还没睡实,那眼皮偶尔跳一下。 “你不在家,一般就是我搂着老大,咱妈哄老二。 老大那臭小子,心眼子可多呢,他是怕睡着了你又不见,你瞧他,装睡呢。” 盛希平挨着媳妇,轻声笑道。 果然,盛希平这么一说,盛新华就睁开了眼睛。 “爸爸,睡不着,睡中间。” 这小子跟他爸睡习惯了,冷不丁换位置,他不适应。 这话一出,周青岚扑哧一声先笑了。 身后的盛希平则是一脸无奈,搭在媳妇腰间的手,不甘心的往上移,摸了一把。 然后,盛希平起身,将大儿子抱过来,放在了他们两口子中间,又把小儿子往炕稍那边推了下,省得这头太挤。 盛新华躺在爸爸妈妈中间,往左瞅瞅他爸,往右看看妈妈,这下高兴了,心满意足的闭上眼睛。 正好这时候,林场也停止供电了,屋子里一下陷入黑暗之中。 “行了,好好睡觉吧,晚上不许起来闹人啊。”盛希平拍了拍儿子,念叨着。 盛希安和周青岚回来的消息,第二天林场就全都知道了。 王校长特地登门,找二人来商议,问问他们能不能趁着暑假的工夫,给秋天上高二的学生补补课。 毕竟这俩是前川林场仅有的两名大学生,还都是特别好的大学。 不说别的,讲一讲学习方法,讲一讲大学里的见闻,对这些山窝窝里的孩子们,那都是非常有用的,能够开拓他们的眼界和见识。 除此之外,王校长还跟周青岚商议,能不能再弄个夜校啥的,让周青岚给学校那些老师们也讲讲课。 前川林场比不得局中心校,没有那么好的师资条件,这些老师大多文化都不高。 不管怎么说,周青岚都是从前川林场走出去的第一個师范大学生,之前又教过书。 让她来给讲讲课,也提高一下老师们的水平。 王校长这么说了,周青岚和盛希安也不好推辞,就这样,俩人回家也没得闲休息,讲课去了。 上午王校长刚把二人请走,下午林场那位书记就安排人来找盛希安了,说是盛希安不能在家闲着,得去工队干活。 盛家人直接就说,盛希安被王校长请去讲课了。 冯宝升一听,就不太高兴,把王校长叫了过去。 “老王啊,我怎么听说,你们学校还没放假呢? 干啥啊?都啥时候了,还不给孩子放暑假呢?”一见面,冯宝升就问道。 “哦,就高一的学生,他们秋天不是要上高二么?明年就得高考了。 所以学校决定不放暑假,让他们在学校上课。”王俊生不知道冯宝升叫他来干啥,就一五一十的回道。 “这也是为了孩子们好,他们现在刻苦用功点儿,指不定明年就能考个什么大学,将来也有更好的出路。” “老王,你这思想好像有点儿危险啊,啥叫更好的出路? 哦,考上大学就叫好出路啊?留在林场就不行? 他们是森工子弟,留在林场上班,为国家建设做贡献,这就是最好的出路。 咋地,王校长看不起出大力的林业工人呗?”冯宝升故意找茬,借王俊生的话扣帽子。 王俊生能当校长,也不是一般人,这话里话外的意思,他还能听不明白? “冯书记,看着你年纪轻轻的,说话怎么比我个老头子思想还守旧呢? 你这一套,都什么年月的理论了? 这都恢复高考两年了,作为林场书记,你怎么还有读书无用的思想呢?” “知识分子是工人阶级的一部分。 树雄心、立大志,向科学技术现代化进军。 这是上头领导人说的,报纸上都刊登了。 咋地,冯书记是觉得,上头这些领导说错了?人家都不如冯书记厉害呗?” 要不说王俊生能当校长呢,人家是真有点儿墨水的,这几句话说的漂亮,直接就把冯宝升给噎的无言以对。 这年月,还没有那句“学好数理化,走遍天下都不怕。” 但是经过恢复高考,经过上面的宣传引导,大家也都认识到了文化知识的力量和作用。 多少人都殷殷叮嘱自家孩子,一定得好好学习,将来考上大学,好报效祖国。 作为校长,王俊生一直力行教书育人、培养人才。 过去很长的时间里,大家都认为读书无用,不管王校长怎么激励劝说,大多数的学生根本提不起兴致来读书。 如今,恢复高考的政策出来,让无数莘莘学子看到了读书成材的希望,唤醒了人们内心渴望知识的力量。 好多孩子转变了观念,开始用功读书。 王校长当然要给这些孩子再加把劲儿,尽其所能的推一把,让孩子们走得更远飞得更高。 没想到,今天在冯宝升这里,却听到了这么一套说辞。 王校长顿时就不高兴了,他是林场老人了,才不管那些呢,该怼就怼,直接给冯宝升怼的哑口无言。 “亏得冯书记还是林业大学的高材生呢,就这个思想觉悟啊? 呵呵,那你可得好好学习学习了,要不然跟不上时代,还怎么领导林场啊?” 冯宝升来前川林场后,各项举措都不得人心,大家伙儿积怨已久。 要是冯宝升不找王校长的茬,王校长还能忍着,可冯宝升竟然质疑王校长对学校的安排,这个绝对忍不了。 冯宝升读过林业大学这事儿,林场人都知道,冯宝升自己也很是引以为傲的。 可实际上呢,他当时根本不是考上的,是家里关系硬,通过工农兵大学生推荐,去读的大学,算不得真材实料。 以往也就罢了,如今这一恢复高考,像冯宝升他们这些人,工农兵大学生的文凭也就不值钱了。 所以王校长这么一说,又带着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语气,可是把冯宝升气的够呛,脸胀的通红。 “再说了,高一学生不放暑假,留校学习,这是局里统一决定的,局教育处有文件。 咋地?我按照上级领导指示办事儿,还有错儿了?” 王校长可不管那些,当校长的口才都好,不等冯宝升开口呢,几句话又怼上了。 这下,可把冯宝升气的不行,但他又不知道怎么说好? “那,你也不该把盛希安叫过去讲课啊?他算什么,凭啥就去给学生讲课?” 冯宝升鼓不住了,几乎是喊着说出来的。 王校长一愣,随即明白了,合着这位把他叫过来,质问了一大堆,是因为这个啊。 “这话说的,人家是哈工大的高材生,将来毕业了是国家干部,我不找他去讲课,我找谁去讲课? 要不然,冯书记你去给学生讲几节课?正好,也让学生们见识见识林大高材生的水平?” 学校虽然属于林场,但又不完全在林场管辖之下,上头还有林业局教育处、省教育部门。 王俊生在前川林场中小学多年,成绩还是有的。 尤其是去年前川考出去俩大学生,今年盛希康也很有可能考上好大学,王俊生有的是底气,他才不怕得罪冯宝升呢。 大不了换个地方,不管去哪里,他的待遇也不能差了,怕啥? 冯宝升被王校长这一连串的话,怼的哑口无言,不知道怎么应付。 “行,行,你有本事,我倒要看一看,你能折腾出什么花样儿来。 一个林场的学校,连个正经师范毕业的老师都没有,你再折腾还能咋地?山鸡窝里还能飞出金凤凰啊?” 王校长根本就不惜的理他,一甩手离开了场部,回学校去,立刻让人把所有老师都叫过来,开会。 这回,王校长也是发了狠,不管用什么办法,都得提升教师水平,决不能让人瞧扁了。 学校这些老师呢,一个个也斗志昂扬。 所以在听见王校长说,每天晚上让周青岚给他们讲课的时候,大家伙儿都挺高兴。 他们也想知道,这师范大学里头,都教什么。 就这样,周青岚白天给高一的学生讲课,晚上给学校的老师讲。 她这个暑假,本来应该是回来休息,这下倒是比上课还忙。 不过,周青岚却很喜欢这种忙碌,再累心里也高兴。 盛希安和周青岚放假回家,还领回来陈峰和陈月,盛家比往日热闹许多。 当然,对于做饭的人来说,多少就要费些心思了,尤其是陈峰和陈月在,不能总糊弄。 好在菜园子里啥菜都有,盛希泰和陈峰成天去抓鱼摸虾,盛云菲她们还能去山里捡点儿松蘑、小黄蘑啥的。 再加上花花往回送了只隔年沉,张淑珍又是包馄饨又是包包子的,换着花样儿的给家里人做了吃,日子倒也过的充实。 转眼间,八月过去一半儿了,盛希安和周青岚,也快要返校了。 这天一早起来,外头就稀稀拉拉下起了雨。 场部大喇叭,五点半就开始喊了,今天休息,工队不上班。 一听说不用上班,盛希平拽过来被蒙上头,搂过来媳妇继续睡觉。 “哎呀,你上一边儿去,你不用上班,我还有事呢?啥时候了,还能等着咱妈起来做好了饭叫咱是咋地?” 周青岚扒拉开盛希平不老实的手,起来穿衣服。 “叫就叫呗,你这马上就要开学返校了,我想多跟你亲热亲热还有错儿了?” 盛希平才不管那些呢,跟着坐起来,伸手搂住媳妇腰,就去亲她的脸颊。 亲着亲着,俩人就重新躺被窝里了。 下雨天工队不上班,小修厂也没活,盛云芳他们还有几天开学,张淑珍也乐得晚点儿起来做饭。 一家子睡到了六点半,这才起来弄了点儿吃的,吃完各干各的。 难得休息,王建设等人就跑盛家来,找盛希平唠嗑儿。 大家伙儿正说话聊天呢,忽然就听见大喇叭里头喊,让盛家人去一趟场部,有电话找他们。 盛希平一听,就以为是周明远来电话了,估计是说周青岚他们返校的事儿,于是打着雨伞就去了场部。 等他到场部的时候,那边电话已经挂断了,办公室的人跟盛希平说,对方约好了一会儿再打过来。 盛希平点点头,就在场部办公室坐下来等了会儿,果然,没过五分钟,电话又响了。 这边接起来电话一问,正是找盛家人的,盛希平赶紧接过来电话。 “你好,我是盛希平,请问哪位?” 电话里有嘈杂的干扰声音,是长途电话信号不好的缘故。 “希平啊,希平,是我,陈瑞卿。 你家老三考上大学了啊,北大,我这儿特地给打听的,我估计不用到明天,你们局里就接到通知了。” 电话那头是陈瑞卿,伴随着滋啦的干扰声,陈瑞卿告诉了盛希平一个爆炸性的消息。 “啥?我们家希康考上北大了?”盛希平直接就傻眼了。 “哥,你没弄错吧?我们家希康有那本事?他能考上北大?” 盛希平就觉得脑袋瓜子都嗡的一下,这不太可能吧? 去年家里一个哈工大一个东北师大,他都说这是老盛家祖坟冒青烟了。 这回再来个北大?那特么不是祖坟冒青烟,是着了。 有人放火把老盛家祖坟给点了吧?要不然能有这好事儿? “你看,我还能跟你撒谎么?咱省总共能出几个北大的啊?我挨个儿核对的,就是你们家希康。” 陈瑞卿在省城人脉很广,跟招生办那头都有熟人,打听这点儿事还是很容易的。 长途电话很贵,陈瑞卿用的是公家电话,也不好跟盛希平唠太久,把好消息告诉盛希平之后,便挂断了电话。 这头,盛希平手里拿着电话,愣在了原地,久久不能回神。 “希平,你咋地了?谁来的电话啊?我光听着你说啥北大不北大的。谁在北大念书啊?” 办公室里的人瞅着盛希平,很是好奇的打听。 “哦,没事儿。那啥,先回家了啊,改天咱再聊。” 盛希平没跟对方说太多,目前这消息只是陈瑞卿传过来的,局里还没动静,不宜声张。 还是抓紧时间,让盛希康去局里打听打听,确认了再说。 盛希平从场部出来,也顾不上打伞了,就这么顶着雨飞速跑回家。 “老三,快点儿,赶紧收拾东西,今天有小火车,你坐小火车去局里,打听你录取的事儿。” 进了家门,盛希平就大声说道。 屋里众人正唠嗑呢,一听盛希平这话,都愣了。 “咋地了?老三被哪个学校录取了?” 盛连成今天没去小修厂,也在家呢,听见大儿子的话,盛连成激动的问道。 “嗯呢,刚才瑞卿大哥来电话,说是咱家老三考上北大了。 得让老三赶紧去局里打听消息,这事儿不是闹着玩儿。”盛希平将这好消息,告诉了众人。 听见盛希平这话,屋里众人全都愣住了,齐齐将目光看向了一旁的盛希康。 “北大?哎呦,希康,你考上北大了?” 要是搁以前,可能还有不少人不知道北大是啥。 可这些日子他们天天听广播,那广播里总说,大家伙儿也知道点儿。 北大,全国顶尖儿学府,在首都,盛希康能考上这个大学,那可不得了。 盛希康稍微愣了下,然后挠挠头,“我第一志愿倒是报的北大,没寻思真能录。”这小子倒是满淡定的。 当时报志愿,正好赶上盛希平在沪市,家里也没人懂这些,学校老师也不太明白。 反正看着招生计划上有,盛希康的成绩又属实不错,老师就鼓动盛希平报个试试。 这个录不上,还有别的兜底,再不行,还能复读一年。 刚恢复高考,从老师到学生,大家伙儿都是两眼一抹黑,谁对这些也都不太懂,就属于是闭着眼睛瞎报。 盛希康是个胆子大的,仗着自己是应届生,也没管那些,真的就把北大放到第一志愿去了。 当时他就寻思着,不行的话就再读一年呗,反正他岁数小,多复习一年,说不定明年考的更好呢。 所以,当盛希康听大哥说他被北大录取了,倒是没咋太惊讶,毕竟自己报的志愿嘛。 “我草,你这是考了多少分啊?真就让北大给录了?”盛希平一个没忍住,飙出脏话来。 “那谁知道?我也不清楚,反正我都答上了,没有不会的。” 盛希康摇摇头,他也不清楚啊。 主要是这年月也没有啥对答案估分这些流程,盛希康自己心里也没底。 “哎呀,还计较这些干啥?老三,你快点儿,赶紧收拾东西,坐车去局里啊。 到了那头一打听,不就啥都知道了么?” 盛连成看了眼墙上的表,刚刚九点,小火车应该还没来呢,抓紧时间赶趟儿。 “老大,你陪着老三一起吧,他一个人怕是整不明白,明天要是上山的话,我给你请假去。” 盛希平一听,点点头,“行,那莪就跟老三一起下去趟。” 说着,哥俩去换了件衣裳,盛希平又揣了些钱,然后背个斜挎兜子,哥俩打着伞就出门了。 哥俩刚到小火车站,就听见远处有鸣笛的声音,接着,小火车咕咚咕咚冒着黑烟跑了过来。 火车停下,车里的人下来,捎带的货也卸了,接着去加水加煤,然后调头重新回来。 下雨天,没几个人出门,盛家哥俩顺利上车。 小火车呜呜鸣笛之后开动,载着众人直奔松江河。到了森铁,哥俩下车。 别看前川和松江河离着七十里地,天气变化可不小,前川下着雨呢,松江河这边只是阴着天,一点儿雨都没有。 哥俩也没管那些,一路溜达着就到了街里,然后找个地方随便吃两口饭,等着下午一点半,二人直奔局大楼教育处。 “哎?希平,你俩咋来了?啥前儿到的,怎么没回家呢?” 刚进了局大楼没等走两步呢,正好就遇上了周明远。周明远一见盛家哥俩,还挺纳闷儿,赶紧就问。 “爸,我家老三不是今年参加高考了么?这么长时间也没个消息,我俩寻思过来问一问。” 老丈人问话,盛希平那还不老老实实回答? “哦,也是,这都考完试一个多月了,按正理是该差不多,是该问一问。” 周明远点点头,“走,我陪你俩过去,咱去教育处打听一下。” 就这样,周明远陪着盛家哥俩去了教育处的办公室。 一进门,就发现教育处的何处长正接电话呢。一边接电话,还一边儿在纸上不知道记什么,看样子是人名儿啥的。 过了好一会儿,何处长这才撂下电话,抬头看周明远等人。 “呦,周局,你啥时候进来的?我刚才光顾着接电话去了,没留意。快坐。”何处长赶紧招呼周明远坐下。 周明远摆摆手,“不了,何处,我就是领着我家大侄儿,过来打听打听,高考录取的事儿,现在有消息没?” “来的真巧,我刚刚接的电话,就是省里打过来的。 咱局今年可厉害了,好几个考进重点大学的,还有一个考上了北大。 我瞅瞅叫啥来着?哦,叫盛希康,是前川林场的。周局,你家大侄儿叫啥?我给查查,看这名单里有没有。” 何处长态度挺好的,一边看着手里记录下来的名单,一边儿问道。 “何处,不用查了,我家大侄儿就叫盛希康。” 一听说盛希康考上了北大,周明远这个高兴劲儿就别提了,赶紧把盛希康拽过来。 “看看,这就是我大侄儿,咋样?厉害吧?考上北大了。” “哎呦,就是这小伙子啊,太了不起了,这可是咱们局,第一个考上北大的。 小盛同志,恭喜恭喜啊。”何处长连忙伸出手,口中还不忘贺喜。 第三百九十四章 轰动 省里下来名单,今年松江河林业局一共有十个人考上了大学,前川林场占了三个。 其中成绩最好的就是盛希康,被北大录取了。 原前川林场书记王家川的大儿子王天庆,成绩也不错,被吉大录取了。 还有一個也是林场的学生,叫张玲玲的,考上了通化卫校,中专。这年月来说,中专也很不错了。 剩下那七个人,有俩本科,其余的是大专、中专,不管考上什么学校。 如今这年月来说,毕业了都不用愁着工作,算的上是前途光明。 “是这样,上面要求呢,五天之后,所有被录取的学生,要集体到咱局职工医院来体检,上面会安排人过来现场监督。 体检合格了,才能发通知书。” 何处长看了看他手里的名单,等下得赶紧联系各林场单位,有的地方离着远,可别耽误了人家体检。 周明远瞧见了何处长的动作,立时就明白了。 “那行,既然知道信儿了,我们就不在这儿打扰,等啥时候有空了,我请何处喝酒啊。” “好,这顿酒我必须得喝,状元酒呢,了不得。” 何处长笑着起身,送周明远他们到办公室门口。 “小盛同志,往后有啥问题,直接过来找我,我一定帮你办。” 能考上北大,将来前程肯定错不了,这时候不交好,还等啥时候呢? “哎,谢谢何处,往后肯定有不少地方要打扰你,还请多包涵担待。”盛希康一听,忙笑着应道。 “别叫何处,我跟你周叔都一个单位的同事,你也是咱林业局子弟,就叫何叔。 啥担待不担待的?有事儿你就来,叔帮你办就是。”何处长老热情了,这一会儿就改了称呼。 “好,那我就不跟叔见外了,何叔你先忙着,过几天我再来。”盛希康一点儿也不打怵,应对自如。 周明远朝着何处长点点头,笑呵呵的领着盛家哥俩走了。 何处长这边,也赶紧回去,安排人通知下属各林场,让名单上的这些人,务必五天后来教育处领表格,然后去职工医院体检。 教育处的工作人员,并不知道盛希康他们已经来打听过了,于是挨个儿打电话的时候,又通知了前川林场。 林场这边一听说,有三个人考上了大学,其中盛希康还考上了北大,当时也高兴极了。 赶紧在大喇叭里喊,通知考上的人,五天之后去体检。 这下,整个儿林场全都知道了,盛家老三考上北大的消息。 王校长还在学校呢,一听大喇叭里的动静,高兴的差点儿蹦起来。 北大啊,前川林场这么个小地方,有学生考上北大了,这得是多大的荣耀? 前川中小学,这回在全局几个中学里头,那也是顶尖儿的存在了。往后再去局里开会,那他不得横着走? “哼,那位说啥来着?山鸡窝里飞不出金凤凰? 这回就让他看看,咱前川林场这山窝窝里,还真就飞出金凤凰来了,北大,全国最顶尖儿的大学。” 王校长那个高兴劲儿啊,就别提了,赶紧就把在校的老师都叫来,开会。 不管想什么办法,提升教学质量,争取再创辉煌。 下雨天不上班,大家伙儿都闲着呢,一听见大喇叭喊,好多人都往盛家跑,前去贺喜。 “哎呦,老盛大哥,嫂子,恭喜恭喜啊,你们家又出来一个大学生,还是北大的呢。 这往后啊,你们家可不得了喽,别说在咱林场,就算是在局里头,也没人敢小瞧你们。” “那是了,我老盛大哥将来就啥都不用干,等着儿子养老就行了。 这家伙,一个哈工大,一个北大,太让人羡慕了。 你说人家这孩子咋养的?怎么就学习那么好呢?我们家那个,成天拿棍子敲,也敲不出来个成绩啊。” 一时间,盛家宾客盈门,热闹非凡,盛连成和张淑珍笑着陪客人说话,最后脸都快笑僵了。 有的人起哄,说是让盛家摆酒请客,盛连成也满口答应下来,说是等着通知书到了,一定请客。 相比于盛家的热闹,此时有个人,心里挺不得劲儿的。 不是旁人,正是冯宝升。 其实他挺看不上林场这些人的,觉得山沟里的人太土,没啥见识。 要不是为了前途着想,他咋地也不会来这么个穷乡僻壤的地方当什么书记。 没办法,想要继续往上升,就得有基层的工作履历,所以他也是捏着鼻子来的前川。 前川林场林地面积大,森林资源丰富,之前连着四五年都被选为全局先进、生产标兵啥的。 这样的地方,他过来就算是啥都不干,这履历上也能添上耀眼的一笔。 当然,他肯定不满足于此,他还打算在这儿干出点儿成绩来,好让上面的领导都知道他的本事和能力。 所以冯宝升来到林场后,大刀阔斧实行改革,就是想快点儿搞出点儿成绩,让履历更亮眼些。 等他在这儿干满三年,捞够了荣誉和实惠,就赶紧往上活动,到时候升个局长再调回省里,升迁指日可待,前途一片光明。 冯宝升从心里瞧不上林场的人,所以到这儿后各种挑剔嫌弃,让他没想到的是,这前川林场还真就有能人。 去年有俩考上了重点大学,今年竟然又有俩,其中一个还是北大。 之前冯宝升还在王校长面前大放厥词,说什么山沟沟里飞不出金凤凰呢,没想到这么快就被打脸啪啪响。 冯宝升觉得这脸上火辣辣的,真有点儿挂不住。 当然,心里再怎么不舒坦,面儿上不能露出来。 “盛家挺厉害啊,儿媳妇读东北师大,俩儿子一个哈工大一个北大,他们家三个大学生。 老盛是什么文凭?家里啥背景啊?”冯宝升跟办公室其他人闲聊。 “能有啥背景?老盛家里三代贫农,斗大的字儿不识一箩筐。 前几年有人想整他,专门去他老家单城调查过,啥事儿都没有,最后没招儿又把人给放了的。” 一听冯宝升这话,办公室人立刻就说道。 “人家这就是命好,会教育孩子,他们家这几个孩子,个顶个儿的出色。 第三百九十七章 虎出没 前川林场之前是三个工队,如今要编为六个,人员变动自然不小。 原本四個拖拉机手和助手已经固定了,不能拆开,而新来的两台拖拉机自带拖拉机手,需要配两名助手。 经过郑先勇和赵立民商议之后,决定安排盛希平和陈维国给新来的两个拖拉机手当助手。 盛希平虽然早就考下来拖拉证了,但他之前在保卫科,没有拖拉机驾驶经验,只能安排他当助手。 其实木材生产工队的集材司机也就是拖拉机手,跟助手之间关系很微妙。 一般情况下,司机就像皇上一样,挣的钱比助手多百分之二十,而且脾气还大。 司机号称“大把”,助手号称“小把”,这老木把是分大小王的。 大多数的司机虽然驾驶拖拉机,但身上的衣服整天干干净净的。 而助手的衣服全是油污,紧螺丝、拧板子、拱车底全都是助手的活,司机一般只动动嘴,告诉是哪里坏了怎么修。 大多数时候,拖拉机手和助手,就等同于师傅和徒弟的关系。 助手之所以忍气吞声,就是为了把司机的手艺学过来。 而拖拉机手,往往也会防着助手偷手艺,教会徒弟饿死师傅嘛,这种事儿经常有。 跟盛希平一组的拖拉机手,名叫王元军,是从别处林业局调过来的,据说跟冯宝升还沾点儿亲戚。 这人岁数不大,比盛希平也就大个两三岁吧,挺傲的,仗着自己外调来的,跟书记还有亲戚,有点儿看不起人。 盛希平呢,也不跟他一般见识,反正他只要干好自己分内的工作就行了。 每天早晨上班后,盛希平从驻勤点儿来到山上拖拉机库。 为了确保司机上山后能在第一时间启动拖拉机,马上投入集材运输中,所以工队会在山上建拖拉机库。 里面用铁皮大油桶做成炉子,专人看守烧火,一晚上都不断火,拖拉机库是暖和的。 上山干活的人,都乐意聚在拖拉机库里头,或是围着炉子聊天,或是吃点儿东西啥的,等工队长安排任务。 拖拉机助手就没那么悠闲了,到了拖拉机库,放下兜子,首先得清理拖拉机的卫生。 经过前一天的工作,拖拉机的封底板、地盘等地方都有许多树枝挂在上面,必须要清理掉。 如果不清理卫生,那就从紧螺丝开始。 首先是传动系统的万向节螺丝,其次是履带的松紧调解,这两处螺丝是必须看住的。 忙完这些,就要给拖拉机加水,然后给拖拉机打火。 拖拉机是柴油机,打火的时候要用汽油机带。 天暖和的时候还行,基本不用费力气就打着了。 天冷由于车体凉,一时半会儿打不着火,汽油机及嘶声力竭的呼喊一阵,才把拖拉机的柴油机带起来。 这个时候,整个儿拖拉机库里满是没有充分燃烧的柴油烟,库里的柴油烟就像是命令,大家纷纷拿着工具出工了。 “希平,走了啊。”有的人还跟盛希平打个招呼。 拖拉机发动起来,穿戴整齐的拖拉机手王元军上车,盛希平也跟着上了车,拖拉机开出机库,上山拖拽木头。 拖拉机手对准需要拖拽的木材后,停稳车子,锁紧“操向”,然后放开“卷筒”内的油丝绳。 盛希平跳下车,将“锁带”从搭载板上拽下来,透开“锁带环”,将每一条锁带扔向需要拖拽的木材旁。 然后拽着卷筒内的大绳,趟着雪将大绳拽到被集运木材跟前。 放下大绳后,将每一条锁带绑在木头上。锁带绑好,将大绳穿进锁带环内。 等最后一根木材穿好后,将扣住锁带环的“牛鼻角”,往大绳扣内一透,然后迅速躲到二十米以外的安全距离,向司机发出绞集信号。 拖拉机手通过液压先放下搭载板,抱紧“操向”开始绞集。 等所有木材全部绞集到搭载板上,拖拉机手会鸣笛告诉助手,我先走了,你在这儿看看下一趟拉哪几块木头合适。 一般情况下,助手有两套锁带,司机走后,助手可以趁机将第二趟的木材提前绑好,然后找个地方休息,等拖拉机再上来。 伐区大,集材的距离也会越来越远,开始一天能跑七八趟,伐区作业到最后,一天也就跑四五趟。 所以助手在山上没啥事儿,天又冷,就找些容易点燃的干柴,或者明子啥的拢火堆烤火。 跟盛希平搭档的这个王元军,其实招工也没几年,刚从拖拉机助手转为拖拉机手。 反正在盛希平看来,这人的手把很一般,经验也不太够。 可王元军仗着自己是外调来的,外来和尚会念经,就有点儿看不上原本林场的人。 对盛希平也总是带搭不理的,有时候说话还带刺儿。 这天傍晚,最后一趟集材的时候,盛希平把锁带都在木材上绑好后,专门挑了一个锁带绑在了一个“树栅子”上。 穿好锁带环后,盛希平就发出了绞集信号,王元军开始循序绞集。 但无论怎么绞,车都快竖起来了,木头就是不动窝儿。 眼见着天都黑了,给王元军急的啊,大冷天汗都下来了。 王元军有点儿蒙圈,下了车围着木头转了好几圈,也没找出来毛病。 天黑了,那树栅子又被几块木头挡着,王元军根本就没留意。 转了几圈没找着毛病,他又连续绞集了好几次,还是不动窝儿。 “能不能行了?就这么几块木头,你费这么长时间,干啥呢?” 坐在挺远一块木头上抽烟的盛希平,在抽完第二支烟之后,终于忍不住了,朝着王元军大喊。 “你要是不行,就痛快儿下来,我试试。” 王元军是真的没办法了,只能把拖拉机交给盛希平。 盛希平进了驾驶室,先装模作样的假装绞集一番,然后把车往后倒退几米松开包带,下车来检查。 趁着那王元军不注意,盛希平把绑在树栅子上的锁带扣一松,然后回车上重新绞集。 木材稳稳当当上车,盛希平都没管那王元军,直接把他扔在了山上,自己开着车拉着木材下山。 一直牛哄哄的王师傅,这回一个人低头耷拉角的沿着拖拉机道往回走,费了不少劲,总算回到驻勤点儿。 等他回去的时候,食堂里早都吃完饭了,一群人正在食堂里吹牛逼侃大山呢。 王元军垂头丧气进了食堂,来到打饭窗口,“李师傅,还有啥吃的么?” “呦,都这个点儿了,咋才来吃饭呢?这也没啥吃的了啊。”管食堂的李师傅一看,就好奇的打听。 “哦,那个,有点儿事在山上耽误了,才下来。”王元军一脸尴尬,支支吾吾道。 “李师傅,你看看还有啥,给我对付点儿吃的吧,我这还没吃饭呢,又累又饿的。” 王元军从山上走下来的,七八里地呢,能不饿么? “哎?王师傅,你咋耽误的啊?刚才在装车场,我怎么看着是希平开着拖拉机回来的啊? 王师傅,你干啥去了?听说你绞集木材没绞起来,还赶不上你的助手呢?” 那头,在装车场干活的潘福生、张志军几个,故意大声儿吆喝道。 “啊?不是吧?王师傅不是技术挺好的么? 刚来的时候还瞧不上我们林场的拖拉机手呢,这咋绞集个木头都绞不起来啊?哎呦,那你这可得好好学学啊。” 那头,郭永平几个也跟着起哄凑热闹。 有人的地方就有江湖,如今林场分成了两派,坐地户跟外调来的。 本来两拨人一起工作就需要时间融合,偏偏外调过来的这几个人牛哄哄傲得很,谁都瞧不上。 本地这些人,都憋着气呢,今天难得见到王元军吃瘪,大家伙儿那还不可劲儿吆喝? 王元军脸上红一阵白一阵的,这会儿要是地上有个洞,他肯定能钻进去。 “那啥,李师傅,麻烦你给我弄点儿吃的吧。” 王元军不好跟潘福生、郭永平他们搭茬儿,只能扭头跟大师傅请求,给他做点儿吃的。 “正好有挂面,那我给你煮碗挂面吧。”李师傅管着厨房,主要任务就是保证工人吃饭。 王元军还没吃呢,咋地也得给做点儿,不能饿着了。 就这样,李师傅给王元军煮了碗挂面。 晚上了,食堂后厨也没啥,只能放点儿葱花和油爆锅。 即便如此,王元军也吃的挺香,吸溜呼噜把一大碗面条吃完,急急忙忙扣上帽子就回宿舍了。 他刚走,食堂里就爆出了哄笑声儿。 “希平,还得是你,熊他一个来一个来的。”陈维国朝着盛希平竖起大拇指来,笑道。 “切,他那点儿技术根本不够看,还成天咋咋呼呼,瞧不起这个看不上那个呢。 收拾他一回,我看他老不老实?”旁边王建设也跟着说。 盛希平只笑了笑,没说什么。 今天这只是开个小玩笑逗一逗王元军,省得他再牛哄。 人啊,还是得虚心点儿,别成天那么傲,没啥好处。 从那以后,王元军再见了盛希平,就不敢那么傲了,拖拉机出啥毛病了,也能跟盛希平商议。 盛希平呢,确实有技术,好几次拖拉机坏了,王元军找不出毛病来,都是盛希平找着毛病,维修好的。 这一来二去,山上的人都知道,五工队那拖拉机手,还赶不上助手有本事呢。 拖拉机集材,是整个儿木材生产的关键一环。“上撵伐木,下撵装车,中撵清林。” 拖拉机手,是整个儿木材生产环节的香饽饽,无论是评选劳模还是先进生产者,都是优先考虑对象,也是工队长后备人选。 当然,这得是真正有经验的老拖拉机手,那些技术不行的半吊子,纯白扯。 拖拉机助手要是跟个有经验的老拖拉机手,这一冬天可能都见不着半轴或者涡轮。 要是跟个没经验的,那就来吧,抬后桥、抬闸合子、修正大小平衡轴、换半轴、换涡轮、铆驱动齿轮圈等等。 只有你想不到的,就没有拖拉机坏不到的。 林场原来那四个拖拉机手人家都干好些年了,啥事儿没有。 而盛希平和陈维国跟的这俩,那就简直了,拖拉机三天两头就坏,开工不到一个月,那零件儿换了不知道多少。 整的材料库保管员怨声载道,成天抱怨。 拖拉机总坏,那肯定耽误生产,五工队开工这些日子,就没干出来多少活,把新提上来的工队长急的啊,就差烧香拜佛了。 当然,活干不出来也不光是拖拉机的毛病,锯手也占一大部分。 一台拖拉机对应一台油锯,场里给五工队和六工队拖拉机搭配的油锯手,正好就是李大壮和李二壮。 这哥俩,是前川林场出了名的磨洋工,跟他们一起干过活的人都知道。 李大壮也就在知青队那时候,被盛希平直溜得不轻,干活勤快了点儿。 其余时候,能磨就磨,能混一天就是一天。 那李二壮,干活还赶不上他哥呢。 以往工队都给锯手配俩助手,催着撵着的干活。 现如今六个工队,人员不够,也配不上那么些助手了,一个人跟着,那活更是干的慢。 开工一个月,五工队和六工队的作业进程,愣生生比其他工队慢了一半儿。 当然,其他工队干活也不算太快。 主要就是工队太多,人手分散,好多环节应该多人配合的,结果人手不够,那就只能慢慢来。 木材产量上不去,把冯宝升急的直跳脚,没办法只能住到山上去,监督工队干活。 本以为他亲自上山监督,工人不敢偷懒,干活速度就能快一些了。 可谁也没曾想,就在冯宝升上山监督的第三天,山上又出事了。 每个工队都配了两名油锯手,分上下绳,一头安排了拖拉机集材,另一头配合牛马套集材。 这天傍晚时分,三工队的工人赶着马爬犁正往山下拖拽木头呢,忽然间一阵风吹过,不远处传来“嗷呜”一声虎吼。 马儿听见虎吼受到了惊吓,撒开蹄子就蹿。 赶爬犁的人得亏年轻动作麻利,一见情形不对,闪身往旁边跳了出去,没被马爬犁上的木头抽到。 却也吓的脸色发白,双腿打颤儿,差点儿尿了裤子。 马儿受惊乱跑,偏离了原本的爬犁道,爬犁一阵颠簸,捆着木头的绳子松了。 正好这时候马儿被树丛绊了下,前腿猛的跪在了地上。 第三百九十九章 开山庆典 冯宝升执意要办开山庆典,不管谁劝说都没用。 吃过早饭,六个工队的人按照要求,全都上了山。 来到伐区外一处宽阔平坦之处,就见到前面两棵落叶松上,横拉着一副标语,“前川林场采伐工队开山典礼。” 一看那字迹就知道,这肯定是出自陈维民之手。 旁边有一棵歪脖子老榆树,伸出如手臂般的树枝上,有人绑了面鲜艳的国旗。 冬日里寒风猎猎,国旗飘摆,在冰天雪地间,这一抹艳红格外显眼。 周围的树干上,还贴了些安全生产之类的花花绿绿的标语。 就在老榆树下,用几块石头支起了一大片青石板,上面摆放折一个黑色的大猪头和一只绑缚着的大公鸡。 郭春生抬起右手腕看看手表,忽然亮开嗓子一声吆喝,“都静一静,排队站好了,典礼马上开始。” 所有在场的众人,都静默了下来,一排一排站好。 “现在是十点十分,寓意着咱们林场伐木工队,实打实招儿。 我宣布,前川林场采伐区开山典礼,现在开始。” 郭春生的目光盯着手表,在表针指到十点十分的时候,猛然吼了一嗓子。 接着,是一阵鞭炮骤然鸣响,伴随的,是六個伐木工队所有工人噼噼啪啪的掌声。 这动静属实不小,山谷中盘旋的老鹰,都被吓得鸣叫一声,腾向高空。 接着,郭春生开始喊,“下面有请冯书记,带领我们开山祭山。” 搁以前,这应该是木帮老把头的活,可如今不一样了,山上数着冯宝升官儿大。 再者郭春生也有拍马屁的意思,所以就让冯宝升来。 在众人的注目之下,冯宝升上前来,扑通一下跪在了石板前的雪地上,然后伸手将面前的雪划拉起来,堆到一起。 人家是撮土为炉,眼下大雪封地不见土,那就只能用雪了。 那边,郭春生折了三根干枯的青蒿杆儿,这叫拈草为香。 冯宝升双手接过三根青蒿杆儿,高举过头顶,对天遥祝一阵后,将蒿子杆儿插入雪堆中,象征着插香入炉。 这时候,郭春生不失时机的喊了一声儿,“诸位同志,跪山明誓。” 众人站在那儿,左瞅瞅右看看,都没人动弹。 郭春生一看,又喊了一遍,冯宝升这时候也扭回身来,看了眼身后众人。 “今天谁不跪下来,我扣他半个月工资。” 草,这招特么够狠,众人一听,心里骂骂咧咧,却也没辙,都跟着跪下来了。 这时候,冯宝升虔诚的朗声祈祷。 “山神爷爷,老把头,前川林场伐木工队今天开山了。 在此恳请你们,保佑咱林场的工人们,上山都是安全路,伐树都是顺山倒。” 静谧的山谷中,除了风声,就只有冯宝升的声音在回响。 “前川林场的工人们,跟我一起发誓——”冯宝升挺直了身子,握紧右拳,高声道。 “我们保证:砍老树病树歪脖树,留幼树壮树珍贵树。 我们保证:青山常在,永续利用。 我们保证:按质按量完成富裕采伐任务,伐倒一棵,补种一棵。 我们保证:安全操作,平安下山。” 冯宝升带头喊,后头众人一句一句跟。 大山里风停树静,只有林业工人们的誓言声浪滚滚,激荡得山谷间回音袅袅。 接着,冯宝升站起来,拎起了塑料酒桶,咕嘟嘟倒满三大碗白酒,浓烈的酒香瞬间弥漫开来,在众人鼻间萦绕。 冯宝升高擎酒碗,喊道:“第一碗,敬山神! 感谢山神爷让我们采伐树木,养活了我们世世代代的山里人。”说完,恭敬的把碗中白酒洒到地面上。 “第二碗,敬先人,感谢历代的木帮老把头们,你们留下的经验教训,保证了我们后代的生产安全。 现在开山敬你们了,希望你们继续保佑,咱年轻的林业工人们,平安无事。” 第二碗酒,依旧是恭恭敬敬的洒向山林。 最后,冯宝升一把提起石板上供着的大公鸡,抽出一把短刀来,手起刀落,短刀一抹鸡脖子。 公鸡血淋淋漓漓的洒入酒碗中,把碗中的白酒染得血红。 “各位,最后一碗酒,是同心酒,喝了这碗同心酒,风里雨里一起走。” 冯宝升端着酒碗,面朝着众人,大声说道。说完,他自己先抿了一口。 跪在地上的众人,这时候起身,这碗鲜红的鸡血酒,从前排传到后排。 每个人都象征性的抿一口,直到最后一个人喝完,将碗扔在雪地上。 一抹嘴,大家伙儿齐声高喊,“喝了这碗同心酒,风里雨里一起走。” 吼声,再次惊得那雄鹰盘旋上高空。 众人的心,在这一刻也狂跳了起来,感觉浑身的血都在沸腾。 这样的仪式,是他们没想过的,然而此时此刻,所有人心里都一个念头,齐心合力,完成任务,平安下山。 “同志们,山神爷老把头面前,咱们说话算话。 各工队能完成任务的,就在这开山典礼上,当着山神爷老把头的面儿表个态。” 冯宝升的目光扫向众人,高声道。 “一工队保证完成任务。” “二工队保证绝对没二话,拼就是了。” “三工队绝对不当躺懒子。” …… 前川林场连着好几年都是全局生产先进单位、生产标兵,这是刻在众人骨子里的骄傲。 只是之前各种原因影响,才会导致作业进度一拖再拖。 然而今天的开山庆典,让所有人都精神一振,众人骨子里拼命干的劲头,一下子就激发出来了。 所有人都斗志昂扬,仿佛有使不完的力气。 “好,开工。”冯宝升一挥手,示意所有人,带上工具,上山干活。 大家伙儿还沉浸在刚才那壮观的场面里呢,心情尚未平复。 于是一个个迈着矫健的步伐,扛着工具,奔赴伐区,开始今天的采伐作业。 路上,王建设凑到了盛希平跟前儿。 “希平哥,这书记挺能啊,让他这么一整,我还真觉得挺激动的。 这会儿就感觉,浑身有使不完的劲儿。 哎?你说他从哪儿学来的?那天晚上你也就是提了一嘴,别的没说啊。” 第四百章 抢救 另一边,局里接到电话也乱了套。 值班的人赶紧联系了书记、局长,赵永胜一听,第一时间协调曙光林场的摩托卡,先过去救援。 之后,又给林业局医院打电话,让这边做好救治重伤员的准备。 “前川林场怎么回事儿啊?这眼瞅着过年了,出这么大的事故,这个年还怎么过? 通知下去,马上成立调查组,救援结束立即调查事故原因。” 赵永胜气的不行,感觉自从王家川调走,前川林场就没消停过,各种闹腾。 “老赵,你先消消气啊,谁也不希望出现这种意外事故,可事情已经发生了,咱得先想办法解决。 查是一定要查的,该是谁的责任都跑不掉,但眼下还是救人要紧。” 周明远也被叫来了,得知前川林场通勤车出车祸,周明远这心里就跟油煎似的,不知道女婿和亲家怎么样了。 可再怎么心急,这时候也不能胡乱打听,不然就是添乱了,所以周明远只能耐着性子等。 “这样吧,老赵,你领人守在局里,我带人去森铁等着。 咱局里那几个驴吉普呢?赶紧,先把人都叫上。” 局里就那一辆二一二,坐不了几個人。 刚才电话里说,重伤的人不少,周明远担心伤员坐不开,立即想起了驴吉普。 办公室其他人一听,立刻去联系那几家养毛驴车的。 然后,周明远也没用司机,自己开着局里的吉普车,直奔森铁车站。 前川林场这边,连司机在内九个伤势最重的,被送上了摩托卡。 李正刚带着保卫科的人还有家属随行,森铁调度处那边安排好了时间,摩托卡载着众人直奔松江河。 经过前川林场车站的时候,正好曙光林场派来的摩托卡也到了。 两车在车站岔线会了车,然后一辆载着伤员去松江河,一辆前去接伤员。 曙光林场过来的摩托卡,到事故现场,又接了七八个伤势较重的,回林场车站调头,也直奔松江河。 剩下这些人都是轻伤,有的感觉没啥事儿,直接回了家。 有的擦破点儿皮、撞伤了胳膊腿儿的,就去场部卫生所。 由乔大夫给检查了之后包扎,或是打个针或是拿点儿药啥的,也都回家了。 盛希平的左胳膊被撞的脱臼了,乔大夫帮着给关节复位,然后开了些跌打损伤药,让盛希平回去吃点儿,别留下病根儿。 就这样,盛希平在弟弟妹妹们的陪同下,回了盛家。 一进门,张淑珍和周青岚婆媳俩迎了上来,“老大,你咋样儿啊?伤着哪儿没?” 张淑珍在家等的心焦,好不容易见着儿子,这眼泪可就忍不住了。 “妈,我没事儿,就是胳膊掉环儿了,刚才乔大夫已经给托了上去,又给我开的药,你放心吧。” 盛希平拍拍母亲的手,又抱了下媳妇,安慰他们。 “我爸在山上看发电机呢,他没回来,正好躲过去了。” 盛连成岁数大了,不适合再开拖拉机,所以这几年都是在山上看发电机。 那发电机得二十四小时有人值守,盛连成晚上就在发电机房里睡,所以没下来。 得知丈夫躲过一劫,儿子也没有大碍,张淑珍总算放下了悬着的心。 “快进屋吧,都没吃饭呢,咱赶紧吃点儿饭。” 饭早就做好了,只等盛希平下班回家就吃饭,结果出了这么档子事儿,刚才光着急上火去了,谁还有心思吃饭啊? 此时知道自家人安然无恙,这才感觉到饿,急忙收拾饭菜。 一边吃饭,周青岚他们少不得打听一下,事故怎么发生的。 盛希平在最后一节车厢,根本不清楚事发时的情况,但是在救援过程中,留意到了前头的原条台车,只有台车,没有车头。 “估计,是原条台车的车头跟后头台车不知道怎么脱钩了,台车停在了路上。 我们那时候刚拐过弯儿来,正好下坡,车速有点儿快,来不及刹车就撞上了。” 盛希平回忆着之前看到的情况,大致猜测。 “这,台车和车头咋还能脱钩了呢?那开车的司机呢?哪里去了?他就没发现台车不见了?” 周青岚等人都觉得奇怪,车头走着走着,后头台车没了影儿,司机就一点儿也不知道? 盛希平纳闷儿呢,“不知道,反正我们没看见车头,光是台车。 应该是装了一大车的枝丫材,不知道是给谁家拉的烧柴。 这回,台车司机,还有给谁家拉的柴火,都有责任。” “算了,咱不管那些,只要咱家人没事儿就好。不管谁的责任,反正场里和局里都会调查的。” 张淑珍给大儿子夹了几片肉放到碗里,催促他快吃。 同样的疑问,也在被其他人家讨论着,然而此时最心慌意乱的,是原条台车司机老张。 这个老张,就是那年出事故住院的那个,那次他受伤很重,住了挺长时间的院才康复。 可能是因为头部受过伤的原因,老张康复后,这记性就大不如前了。 台车司机挣钱多,老张不想丢了工作,就没声张,继续开原条台车。 今天他开着车回到林场,将原条台车甩到岔线里停稳,之后就锁上车,回家吃饭了。 临下车前,他还想着呢,应该下去检查一下后头台车,有没有啥异常。 可锁上车之后,老张就忘了这事儿,只瞥了一眼后头的台车,转身就走了。 回家去刚吃饭,就听见广播里头喊,通勤车出事故了。 老张跟着人一起跑去救援,结果到那儿发现,那台车不知道怎么回事儿,竟然出现在事故现场。 而且,一车的枝丫材散落在地,很明显就是台车跟通勤车相撞,才发生了这场事故。 老张当时就慌了,急忙跑回车站岔线,结果却发现,停在那儿的只有车头,没有台车。 完了,这下全完蛋,老张知道,这回他跑不了要负主要责任,工作肯定得丢,弄不好还得进去蹲笆篱子。老 张失魂落魄的回到家,坐在炕沿上呆呆发愣。 老张媳妇一看这样,觉得奇怪,就跟他打听翻车的事儿。 老张抱着头,痛苦的说出事故原因,“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儿,我下车的时候扫了一眼,台车在啊。 怎么就回家吃个饭的工夫,那台车就倒回去了呢?这下通勤车翻了,重伤十来个人,我这回肯定逃不了干系。” 张家人一听,都傻眼了,“这,这可咋整?” 咋整?别说张家人不知道,就连坐在拖拉机上,跟郑先勇赶到事故现场的冯宝升也不知道啊。 在看到现场侧翻的通勤车,和前面的台车,以及一地枝丫材时,冯宝升直接就懵了。 今天王元军他们帮着冯宝升装了一车烧柴的事儿,冯宝升当然知情。 他还寻思呢,毕竟是给自己家运烧柴,今晚上他有事下不去,明早晨咋地也得坐通勤车回场里看看。 不说别的,给帮工的这些人买几盒烟,管顿饭总行啊。 结果,柴火没等运回家,半道儿上就跟通勤车撞一块儿去了。 现场一片狼藉,听人说重伤了十来个,轻伤无数,冯宝升只觉得一个头俩大。 完了,这么大的事故,作为场书记本来就脱不了干系,更何况,这还是给他冯宝升家运柴火出的事故。 这回,啥都别说了,等着处分吧。 “走吧,回场里再说。”郑先勇一看眼前这情形,也是头大,前川林场好不容易安稳了几年,这又出事,简直了。 他们回来的晚,现场救援已经结束了,重伤的送去松江河,轻伤的各自回家,现场只留了几个人守着。 “行了,大冷天的不用在这守着,再去检查一遍,确认车里没人,就回去休息吧。” 局里救援的吊车,不可能大晚上过来,这里留人也没用,只要伤员都救出来就行。 留下来的那几个人听了,又打着手电筒,每节儿车厢挨着找一遍,确认没有遗漏的人了,这才出来,返回林场。 郑先勇开着拖拉机,载着冯宝升,一路到了场部外头停下。 “冯书记、郑场长,你们回来了?”场部调度一看二人回来了,赶紧过来汇报情况。 “事故一共造成十多人受重伤,现在已经都送去松江河医院了,咱场的摩托卡还有曙光林场的过来帮忙,俩车送下去的。” “轻伤的也不老少,大部分都包扎完,回家去了,乔大夫那边,还忙着呢。” 郑先勇点点头,“原条台车是谁在开?去,先把人给我控制起来。 这事儿首要责任人就是他,咱得给受伤的人一个交代。 还有,问一下,今天那车枝丫材是给谁家运的?怎么就不留人押车呢? 但凡留个人在上头押车,那台车脱钩了也能发现,及时救援啊。” 郑先勇在林场干这么多年了,这点儿事还整不明白么? 刚才他一到现场就看出来了,这是用台车运烧柴,不知道怎么回事儿,台车跟车头脱钩了。 台车所在的位置,正好是两个坡儿中间的坡底。 目前猜测,很可能台车在拐弯儿处就脱钩了,由于是下坡,惯性大,所以就出溜到坡底停在了那儿。 但凡是上头留俩押车的人,咋地也能发现不对劲儿,及时求救示警的话,肯定没有今晚这场事故。 所以,郑先勇才说,去查这车柴火是给谁运的。 结果,这话刚出口,那头冯宝升一脸尴尬的咳嗽了声儿。 “老郑,那柴火是给我家运的。 今天郭春生、赵庆利还有小王他们几个,下午请了假帮我去装车。 说是晚上回来卸了车,明早晨弄几道油锯,直接锯了摞起来。 这不是快要放假了么?我寻思在山上归拢一下文件、数据啥的,就没跟着回来。没成想,出了这事儿。” 这车柴火是给冯宝升家运的,不少人都知道,想瞒也瞒不住,所以冯宝升直接就承认了。 郑先勇瞅了眼冯宝升,差点儿一口气没上来,“这,这特娘的叫什么事儿? 你家没柴火了,跟谁不能要点儿?咱场部后头那么大一垛柴火呢,先弄点儿过去烧啊。 还有学校,学校那头也有的是啊,还用得着你从山上往下弄柴火?” 郑先勇都不知道说什么好了,堂堂林场一个书记,连烧柴都没有,还得现从山上运枝丫材回来,这特么是打谁的脸呢? “你张一回嘴又死不了人,非得自己瞎捅咕,这下好了,捅咕出事儿了吧? 我特么服了,你自己跟局里交代吧,我帮不上忙。” 冯宝升被郑先勇一顿骂,这回他是一句都没敢吭声儿。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又偏偏是给冯宝升家拉烧柴出事,冯宝升这回,肯定要受处分,估计不会轻了。 工作能不能保住都两说,他哪还有底气再跟郑先勇吵啊? “老郑,这事儿错在我,我认。 可眼下该怎么办?这头通勤车还在半路上翻着,那头受伤的在医院也不知道怎么样。 我现在脑子里一团乱,你帮我想想辙。”冯宝升这回也傲不起来了,一脸担忧加害怕的模样。 “唉,早知如此,你之前干什么去了?得了,你在林场守着吧,我跟局里联系一下。” 郑先勇叹了口气,转身去打电话了。 局里,赵书记和杨局他们正开会呢,周明远和另一位局长,则是去了医院。 赵永胜接到了前川林场打来的电话,大致弄明白了情况,当时也是火冒三丈。 “把那个司机,运柴火装车的几个,还有你们那书记,都给我控制起来,别让他们跑了。 明天我安排吊车还有调查组上去,查明事情真相,再说怎么处理。” 出了这么大的事故,局里肯定得重视,采取必要的手段。 “书记,是这样,司机已经安排人控制起来了。 那装车的四个人,都在第一节车厢里,有三个人重伤送医院了,还有一个人轻伤在林场呢,我这就让人去看着。 至于莪们场书记,唉。”郑先勇没再往下说。 “行了,这事儿我知道,你今晚上要是能下来就来一趟,毕竟场里这么多人受伤了,你作为领导得过来看看。 要是今晚上实在不方便,明早下来也行,徐局长和周局长在医院帮你盯着呢。” 赵永胜也叹了口气,这事儿,不怪郑先勇为难,换成谁,也不好办。 “哎,哎,领导,我知道了。”郑先勇这边连忙答应。 两辆摩托卡护送着十多名伤员到了森铁,随行的人抬着伤员下车之后,就见到周明远领着六七辆驴吉普正在车站等着呢。 “赶紧,把伤势最重的送吉普车上去,其他人上驴车,抓紧时间送医院抢救。” 周明远一见车到了人下来,立刻高喊。 于是,通勤车司机和另一个伤势重的被送上了吉普车,先行送往医院,其他人坐着驴车往医院赶。 林业局职工医院这头,早就接到了消息,通知所有医护人员迅速返岗,全部手术室腾出来,准备救治伤员。 周明远开着吉普车直接进了医院,医护人员抬着担架过来,将伤者挪到担架上,赶紧就往抢救室送,抓紧时间救治。 过了一会儿,后头那几辆驴车也到了,车上的人赶紧抬进去。 今晚上各科室的都过来给外科打下手帮忙,抓紧时间会诊救治伤员要紧。 等所有伤员都送去抢救了,周明远这才松了口气。 “同志,我跟你打听一下,你们林场的盛希平有事儿没?还有他父亲,现在什么情况?” 周明远转过头去,跟李正刚打听盛家的情况。 “周局,你放心,希平没啥事儿,今晚上得亏他在事故现场主持大局,才能这么快就把伤员运下来。 盛大叔不太清楚,好像没看见他,盛大叔在山上看发电机,我估计他根本没下来。” 李正刚认得周明远,连忙向周明远说了盛家的情形。 一听说姑爷没啥大事儿,亲家有可能在山上没下来,周明远这悬着的心总算是放下了。 “唉,这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出来这样的事儿,这个年,可让人家怎么过啊?” 周明远长叹一声,低声喃喃道。 李正刚听见了,心道可不是咋地?大过年的摊上这糟心事儿。 也不知道送进去这些伤势如何,万一哪个点儿背的伤势太重没救下来,这事儿可就闹大了。 “希望吉人天相吧,可千万别出人命。”李正刚也在那儿嘟囔。 摩托卡送伤员到医院后,司机担心林场那头还有受伤严重的,于是在森铁调度安排下,两辆摩托卡又一前一后返回了林场。 等他们回到前川林场,就已经是半夜了,场部里没停电,灯火通明。 摩托卡司机先去场部,打听了一下,得知重伤员都送下去了,剩下轻伤能在卫生所治疗的,也都做了妥善处置,这才松口气。 郑先勇向曙光林场的摩托卡司机表示了感谢,给人家拿了几盒好烟,跟人家寒暄几句。 曙光林场的司机见时候不早,告辞返回曙光休息了。 这边,郑先勇跟司机老黄商议了一下,只能辛苦老黄再开车送他去松江河一趟。 毕竟场里十多个人在医院情况不明,他这个场长不去看一下,心里不得劲儿。 就这样,老黄又开着车,拉着郑先勇、赵立民等场领导,连同几家重伤员的亲属,返回松江河。 等他们到松江河医院时,都后半夜了。“周局,现在情况怎么样?” 郑先勇一到医院,就看见周明远几个在医院走廊坐着正打盹儿呢,于是忙过去问道。 “情况基本上都稳定下来了,受伤最重的通勤车司机有点儿危险,大夫说这两天是危险期。 其他人还好吧,外伤居多,有两三个骨折的,还有被碎玻璃扎伤的,出血不少,局里组织了人献血。 目前来看,应该没有生命危险。”周明远甩甩头,精神了一下,把情况跟郑先勇说了。 司机在最前面,肯定首当其冲。 尤其是那枝丫材装的并不规矩,后头有不少伸出来挺长的,其中一根撞碎了通勤车前面玻璃,直接顶在了司机的胸前。 司机的胸骨和肋骨有骨折,加上内脏遭受撞击受伤,比较难缠。 “谢谢周局在这儿支应照顾,我都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了,这一次,给咱局里添麻烦了。” 郑先勇有些哽咽,都说男儿有泪不轻弹,那是没逼到份儿上。 这一场事故,关系到那么多人的性命,郑先勇再刚硬的汉子,也忍不住伤心难过。 “行了,老郑,你也别难过,这是意外,谁也不希望发生。 咱林业一线,每年都有好多事故,也是没办法。”周明远此时并不知道这是一场人祸,只以为是意外。 郑先勇也没多说,按照周明远指点,先去病房看了一下,跟伤员家属说了几句话。 表示事故原因正在调查,场里绝对不会不管受伤的职工,让家属费心照顾。 伤者除了王元军之外,都是一个林场的,这么多年相处,彼此都很熟悉。 明事理的自然不会把意外算在郑先勇头上,只说领导辛苦了,大半夜还赶过来。 也有那不讲理的,比如郭春生的妈,各种不好听的话都往外冒。 对于这种人,郑先勇也没惯着。 “郭家大嫂,这些话你跟我说不着,等着让你儿子跟调查组说吧。 要不是他们几个装烧柴不押车,根本不会有今天这场事故。 你儿子他们几个,还有台车司机,是这场事故的主要责任人,后续怎么处理,你们等消息就行了。” 郑先勇这么一说,郭家婆子直接就傻眼了,也不管这时候天气多冷,坐地上就开始嚎啕大哭。 “哎呀,可活不起了,我儿子受了伤,还在里面昏迷不醒呢,你还跑来吓唬我个老婆子啊。 我儿子有什么责任啊?他是给书记家运烧柴,有事儿那也是书记的事,跟我儿子有什么关系?” 这家伙,直接撒起泼来,开始放赖了。 郑先勇白了郭婆子两眼,根本没接茬儿,转身就走了。 至于其他人,看着郭婆子那样,也没搭理。 郭婆子哭闹几声儿看没人理她,自己觉得没趣,就从地上起来了,拍拍棉裤上的灰,进屋照顾儿子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