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犬吻荼靡》 1. 快叫哥哥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宽阔畅通的公路,一辆黑色豪车飞驰而过。 车里分明没开空调,气氛却在冰点以下,刚从化妆室出来的程微棠目光平静,眼看着自己的电话又被人挂断。 她轻声说:“第十一次。” 司机顿觉背脊发凉,打了个寒噤,小心地透过后视镜窥了一眼。 谁不知道程氏珠宝这位千金独女。 长得有多乖巧温柔,脾气就有多阴晴不定。 像是城堡中睡在珠宝堆里的小公主,娇贵矜持,从不与人交心,偶尔心情好朝人看一眼弯弯嘴角,就是恩赐。 今天是她的二十一岁生日。 收到她生日邀请函的人都忙不迭聚到程家别墅,唯恐晚一秒。 哪成想负责热场子的女明星时清,竟然关键时刻联系不上,有什么局会比程微棠更重要? 司机为程家开了二十年车,第一次不知道该往哪开,冷汗都下来了。 生怕和时清一样,被小姐直接判死刑。 他战战兢兢开口。 “小姐,老爷今天专门为了你从国外回来,舟车劳顿,估计已经等了很久,要不直接回别墅吧?你的其他朋友们不也……” “他是在国外度假刚回来么?” 程微棠闲聊般问了句。 “是。” “哦,听你语气我还以为他去拿下白宫了,真辛苦。” “……” 她嗓音平缓:“霄云会所。” 司机心头一震。 霄云会所是A市最大的高端娱乐场所,二世祖的们的纸醉金迷集中地。 这小祖宗难不成因为心情不好,就要放所有人鸽子吗? “恕、恕我多问一句,小姐去那里是……?” 车窗外斑驳光影掠过,一下下扫在她嘴边细腻的肌肤上,像是猫咪胡须,颤巍巍的,再多一会儿就要变成老虎胡须。 小寿星撩了下眼皮,直直对上后视镜中司机的目光,声音微冷。 “看看时清是不是死那了。” - 这个只认钞票的会所一向繁华热闹,配有无数安保人员,舍身忘命的守护着衣冠禽兽们的快乐,今天却安静到像被屠光了。 程微棠仿佛丝毫没注意到这里的异样。 看了眼几个小时前的聊天记录,顺着走廊去找时清所在的包厢。 高跟鞋与大理石地板碰撞出不疾不徐的悦耳声响,谁知就在她转弯的前一秒,一个东西咚地砸在面前,像是横飞出来的。 程微棠心脏一怵,定睛看去。 ——原来不是东西,是个被揍得很惨的人。 这人还在痛苦咳血,两颗带着血的牙齿咕噜噜滚在她的高跟鞋前,差点弄脏了。 这里发生斗殴了? 时清难道真被打死了? 沉默片晌,她像个同伴被天敌击杀后还要回去察看的小动物,鬼使神差迈了一步,转入那条明显极度危险的走廊。 一瞬间,她的目光让眼前一幕牢牢摄住—— 长廊的灯光斑斓昏暗,横七竖八倒着人,胜利的一方各自冷漠立着,双方都是衣着体面的人,此刻浓墨重彩,交织成一幅厚厚的暴力油画。 过道正中间,好几个意识不清的人摞在一起,两个打手又将一个昏迷的人摞上去。 这才毕恭毕敬说: “傅哥,您请。” 程微棠愣了愣,看见一个身量修长的男人从黑暗处走出来,他很高大,略微一瞥就觉着冷森森的。 在手下们的簇拥下,他竟直接将那些人当成坐垫,气定神闲休息起来,没看见似的踩在一人手上,任由小弟递烟点火。 那人登时惨叫起来,令人汗毛倒竖。 男人手腕交叠搭在立麦杆子上,麦克风早已不翼而飞,血珠顺着肌肉紧实的手臂蜿蜒而下,缓缓滑过她看不清楚图案的刺青,散发危险气息。 俊脸上沾到一抹血痕,从脸颊到下颚,烟雾缭绕中,像毒蛇吐信。 欣赏够了求饶,他才慢悠悠冷笑了下。 “祝老板,你早改口不就行了?何至于这么大费周章。” “我、我——” 那位祝老板几乎完好无损,除了手疼。然而他一对上傅昭的眼睛,终于承受不住似的往后一倒吓得昏死过去。 其他小弟忍不住笑,踢了踢姓祝的。 “这怂货。” 刚才的战火虽然没从物理上波及到无辜路人,但精神上受到不小的打击。 比如傅昭身后不远处就靠墙坐着一伙人,有的低低哭泣,有的想昏也昏不过去,只能继续挨吓。 最重要的是,吓软了腿,跑不了爬不得。 现在谁能来救他们,谁就是亲爹亲妈亲祖宗。 压抑的哭泣声中,有人忽然像抓住救命稻草似的,瑟瑟发抖小声呼唤: “微……微棠?” “微棠快救救我们……呜……” 这声求助在阴暗气氛中格外清晰且应景,傅昭掀起眼皮,众小弟又顺着他的视线看过去。 转角处灯光暖黄,将程微棠蒙在网纱一般的淡淡光晕里,一字肩白丝绸礼裙,衬得她像颗放在天鹅绒里的珍珠。 光华流转,稀世难求。 看上去不适合这样下九流的场合,更适合被小心翼翼捧手心里。 她脸上没什么表情,漂亮得让人有点恍惚,有个打手嘴里叼着的烟掉了也没察觉。 被堵在过道里的几个演员和导演忍不住懊恼。 怎么是程微棠来? 虽说他们没惹事,但眼下这情形,谁敢轻举妄动? 时清肯定是傻了! 怎么能把希望寄托在一个小姑娘身上?十指不沾阳春水的大小姐,怎么可能从一帮人高马大的打手面前带走他们? 所有目光集中在她身上,气势比参加什么颁奖典礼还严肃。 一个看起来地位颇高的男人对傅昭低声说:“傅哥,这哪来的小公主?吓傻了吧?怎么一动不动的,我看是要哭了,哈!” 几个坏心眼的打手跟着笑了笑,就爱看娇怯怯的小姑娘掉眼泪。 不管是哭了还是摔倒在地狼狈逃离。 都爱看。 傅昭阴鸷冰凉的眸光远远盯着她,一言不发。 在所有人调笑又好奇的视线里,程微棠提起裙摆,一点一点认真绕开地上横七竖八的人,步伐轻巧走来。 众人的目光逐渐微妙,她像个白色小幽灵似的从傅昭身边掠过,发尾留下淡淡冷香。 别说恐惧了。 怕是一点情绪起伏都没有。 站定后,确保裙子一点也没弄脏,她才垂下眼睫看过去,温温的语气能听出不大开心。 “时清,你迟到了。” 救世主伸出一只雪白的小手。 这简直就是世界毁灭时的诺亚方舟,有人开始流下劫后余生的眼泪。 时清忍着没嚎,就要握住程微棠的手借力站起来。 救世主忽然发现她没换漂亮裙子,穿着傻傻的卫衣,忍不住眉心微蹙,又看见她手上沾着瓜子皮和灰尘,果断选择撤回一只手。 脸给够多了,程微棠转身就走。 那伙人不敢多待,屁滚尿流互相搀扶着跟上去,时清用OK的手势捏着程微棠的一点点裙子布料,终于有了点安全感。 声音还抖得厉害。 “微棠,幸好你来了,我真不是故意迟到。” “你没看见他们老大打架时的架势,我以为我今天也得倒在这,吓死人了……” 话音刚落,他们刚好路过傅昭的“宝座”,男人气场很强,冷冰冰的,除了程微棠以外的众人立刻低头装死,想要快点走过去。 察觉到他们那么怕,程微棠平静的脸上终于有了点波动。 这种地方在她看来十分不入流。 还遇上这么个不入流的男人。 她要是不说 2. 狗都不如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程氏集团的掌权人只生了程微棠一个孩子,她很小就没了妈妈,亲爹也神出鬼没不大管她。 钱对她来说就像空气,随处都是。 ——她生来就有傲慢的资本,不是吗? 可程父未免太不地道…… 专挑女儿生日这天,带一对陌生母子登堂入室,还让她认哥,跟抢劫有什么区别? 了解一些的人,知道这位小公主连翻脸的速度都比寻常人快。 不了解的人,道听途说都觉得她不是个任人捏来团去的软柿子。 在令人窒息的沉默中,程父与情人都幽幽地盯着程微棠,而比起担忧,宾客们更有种要目睹豪门千金与养子大打出手的兴奋感—— 扇巴掌还是扯头发? 或者端起蛋糕不体面的乱打一通? 程微棠如同这世上被第一次发现的火/药。 群兽环饲,愚民点燃引线。 大家都暗暗期待她能响得惊天动地。 她忽然向前微微迈了一步,靠近傅昭,宾客们眼中的亢奋还没酝酿得彻底,就见她仰脸绽开一个笑容,像一捧加了点糖的淡牛奶,乖乖甜甜。 “哥哥好——!” 眸光亮亮的,连耳坠上的钻石也一闪一闪,显得那样真心实意。 别说是目瞪口呆震惊当场的众人,连傅昭那双淡漠的眼睛,都在听见那声“哥哥”的时候闪动了下。 那情人紧绷的神色陡然如释重负。 她生怕程微棠闹得天翻地覆,还好这丫头懂事,估计是看了阿昭害怕…… 想到这,她面上滑过轻蔑的冷笑。 程父也喜笑颜开招呼大家继续玩,不必拘束。 生日会的气氛一秒恢复如常。 众人恍惚地望着程微棠和傅昭,就看见她双手虚虚拉住男人一只手臂,将他拽到蛋糕桌旁,保持着适度的距离又很亲切。 “我从小就想要一个哥哥,你未免迟到太久了,怎么在我二十一岁时才来?” 男人挑挑眉,没说话。 程微棠觉得他是洗了澡再来的,能闻到身上香香的,一点血腥气也没有。 禁欲冷淡的西装,也能穿出几分痞气,黑色衬衫没打领带,领口松散得漫不经心,露出一段修长冷白的脖颈。 没戴任何配饰。 程微棠目光不经意掠过。 “不过……” 一块蛋糕被双手托举着递到他眼下,切面流出鲜红浓艳的草莓夹层果酱。 “要是吃了蛋糕,我就原谅你了。” 她语气平淡温和,甜丝丝的,怎么抓都无法发现异常。 看他俩站在一起,猛然会给人一种气氛很微妙而危险的感觉。 奈何程微棠的笑太有感染力,怪异的感觉很容易被忽略,几个男人一直暗暗巴望,终于低声吃味起来。 “早知道程小姐这么平易近人,我应该早点认识她!” “现在认识也不晚,反正程伯父不怎么管她,以后我要多约她出去玩。” “没传言里那么不好相处嘛……” 傅昭抬眼,薄唇忽然勾起些微弧度,接过来时懒懒侧了下身子。 “——生日快乐。” 宴会散场时,少爷小姐们三三两两结伴出去。 程微棠身材娇小,随便哪个人长得高壮些就将她挡得密不透风了,看不见她,众人的话题自然不由自主偏到了最容易看见的那个人身上。 “你们说这傅昭什么来头?不会是程董爱屋及乌,真想把情人的儿子当成自己儿子吧?” “我呸!是个男人都不可能做到!” “那怎么?” “刚才程董事长的意思你们没听明白?程氏集团工程部以后傅昭一手遮天了!不知道什么野路子里找来的狠人,明显是要把难处理的烂摊子都给他啊。” “别说,一般人还真做不来,你们看看他那双眼睛,给我看得汗毛倒竖,就知道这人不好惹……” “哈哈,你们怕什么?下九流的事情就得下九流的人处理。” “就是可怜了程微棠,长到二十来岁,亲爹突然带着老三回来,老三的儿子也跟来了,她不得恨死傅昭?虽然她脾气有点古怪,但我挺同情她。” “不听说她最近在开矿?万一在国外开出金矿,程董肯定捧着她来,未必干不过那母子俩……” 几个少爷嘻嘻哈哈走下台阶,闲聊着,昂贵的金属打火机在手里抛着玩,起起落落,接在手里,拇指不轻不重摁下—— 咔哒—— 一道点火的脆响。 橙花亮起,傅昭恭敬为程父点燃一支香烟,坐回沙发椅中,才点了自己的。 “阿昭,这件事你办的很漂亮。” “全靠干爹提点。” 茶室,沉香袅袅。 程为水絮絮叨叨说着祝老板的事,言辞轻蔑,翻来覆去不过是什么他从年轻时就不如自己,还狗胆包天敢背后摆他。 总而言之,从事业的成功到对女人的品鉴,再到钓鱼的爱好,祝老板就是没他更懂。 傅昭也不知道这老东西究竟在懂什么。 有一搭没一搭听着,心里毛刺刺的,有点烦了。 人到中年就是逼话多。 男人稍微把持着点,没让自己那张冷脸看起来更臭更轻蔑,无甚温度的目光落在桌上的博山炉上,白烟带着他的思绪一起飘渺。 程、微、棠。 这三个字蓦地在他舌根徘徊。 许是太闲,他回想起方才她晶亮闪烁的眸光,连小臂上都像残存她的温度。 夹着烟的修长手指颤了颤,不知怎么,被她肌肤碰过的位置,存在感愈发明显。 ——自己长得就像个小蛋糕似的,还给他递小蛋糕套近乎? ——小蛋糕让他吃小蛋糕,这画面太好笑。 果然,再能作的小屁孩,也怕他怕得要命。 程父还在滔滔不绝:“阿昭!总之你这件事让我更放心把工程部交给你了,祝老板这种无赖还得——” 他一时忘情,话到一半才想起傅昭的出身与成长都不那么光彩。 傅昭是他母亲年轻时在外厮混生下的。 亲爹至今成谜。 在他下不来台之前,傅昭从善如流接话,开玩笑似的自嘲一句: “还得我这种无赖治。” 嘴角微微笑着,眼底却凉得像幽蓝的深夜湖水。 程父大笑起来,顺着茬说下去。 “我和你母亲也认识很多年了,虽然没办法给她一个名分,但她是我唯一的解语花,而你又是帮我摆平那些烦心事的好手。” “今后就都是一家人了,我会把你当亲儿子看待!” 提到母亲,傅昭眸底的湖水更冰冷了几分,不着痕迹垂眸掩去,又点了支烟。 “至于棠棠……” “这孩子性子软,年纪也小,她今天对你很热情,你们一定能友好相处。” 哪怕是把两只猫冷不防关进一个笼子,两只小兽都要为这突如其来的冒犯而大打出手,血和毛飞得满天都是,不知撕扯成什么惨状。 程父讲起来却是十分的自信和坦然。 对自己唯一的骨肉就这样轻轻略过。 他说累了,傅昭很有眼色奉茶,表示:“无论是事或钱,我都不在乎,只要能为干爹效力就好。” 程父很喜欢这个有能力有野心的年轻人 3. 摊上事了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你!” 程微棠让他气得头脑发懵,双手发颤,情急之下,猛地握住他青筋绽出的脖颈。 肌肤温度多滚烫,她心跳就有多激烈。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程父已经走到门口,摁下扶手,霍然推开茶室的门—— 看见眼前这一幕,他先是愣了愣。 “棠棠也在这?” 傅昭和程微棠都站着,一个搓着脖子仿佛刚站起来活动筋骨,一个双手背过,好像在观赏室内考究的文物古董。 两个人都那样漫不经心,气氛融洽和谐。 程父浑然不知情地开口。 “我叫人做了宵夜,一起去吃点吧。” 年轻男人裹着黑西装裤笔直劲瘦的腿,女孩碎花裙摆下纤细白皙的小腿,保持着微妙而疏远的距离。 看不见的沙发椅下方,是还带着二人体温的细铁链。 陌生而激烈的战争。 程微棠说话时的嗓音有些哑:“不了……我困了。” 程父本身也不是很在意自己的孩子,自然不会坚持邀请,只是嗯了声,示意傅昭跟上,转身自顾自离开。 傅昭扯了下领口遮住微微渗血的肌肤,临走时专门看了她一眼,皮笑肉不笑地勾勾唇。 “做个好梦……” 寥寥可数的几个字,恭敬里带了点卑微,卑微里又满是挑衅。 “大小姐。” 程微棠双拳登时攥紧了,按捺下来。 这个距离,他们俩说点什么悄悄话,程父还是会听到。 他只觉得兄友妹恭,放心地走了。 回到房间,程微棠坐在床上呆呆低头看着发红的双腕,细微的疼痛从红肿里蔓延开来。 她这才发现自己的裙子被傅昭的烟烫了个小洞! 脸色又是阵变换。 不知道他是不是故意的,盛怒之下的程微棠想都不想就给他定了性—— 傅昭就是个惹人烦的野狗! 必须得治! 她激烈呼吸着,良久后慢慢平复下来,睫毛翕动,目光锁在那烧焦的淡淡痕迹上。 她失态了…… ——你信不信我现在就掐死你! 刚才的程微棠,就像只被逼进死胡同的炸毛猫,情急之下竟一反常态地威胁起人来了。 她的生长环境远没有别人想象中那样光鲜,也许是人在自保时的本能反应,随着成长,性格也愈发麻木。 什么都不在意,人就空洞起来。 一潭死水。 然而有什么东西悄悄在改变。 傅昭的每一句挑衅每一次呼吸,都让她有点抓狂,细细密密的躁动,这种陌生的情绪更加激怒了她。 他盯着她忍在眼里的泪珠,说好话也像在恐吓她。 “怕你把自己哭死,放你一马。” 咔哒一声,他把锁解开了。 程父进来后,佯作镇定的程微棠才注意到毯子上躺着一个银色打火机,而钥匙,完好无损攥在男人指尖,就在他揉脖子的手上,明晃晃的。 ……他敢耍她! - 傅昭的母亲,是程微棠父亲的情妇,二人的关系保持了许多年。 正因如此,眼睛都懒得抬的程微棠才能在众多莺莺燕燕里,勉强脸熟这么一个,也是最可恨的一个。 程为水极其精明,自觉有皇位继承,绝对不会给任何情人名分。 金不渝女士同样精明,跟着一个人到中年又傲慢自负的老男人,不为钱不为权,还能为什么? 他俩一口一个曾经沧海难为水,又一口一个矢志不渝。 勉强能用“爱情”来唬唬对方。 自从傅昭开始为程氏集团效力,即便并不和他们住在一起,金不渝也开始端起了女主人架子,对佣人们颐指气使起来。 “燕窝怎么炖成这样!” “我儿子现在可是程氏集团工程部的总裁,你们知道那是什么地位吗?多少事情都归他管!” “老爷把他当亲儿子一样,知道吗!” 当然,最让她感到威胁的还是程微棠本人。 金不渝瞧见她从楼梯上下来,两个人迎面就要擦肩而过,正是个出言宣告地位的好机会,也该给这丫头点颜色看看了。 一句“养什么都不如养儿子”酝酿在喉咙,即将喷薄而出。 谁知一靠近,金不渝气场顿时矮了几截。 仰起那张保养得当的娇媚脸庞,套近乎似的笑吟吟来了一句。 “棠棠要出门呀?” ——等来的是程微棠的径直走过。 金不渝的背影顿时僵住,脸上精致的底妆扭曲出卡粉的纹路。 她、她…… 竟然连一个眼神都没分给她!?还是和从前一样无视自己! 这该死的小蹄子! 心里气不过,她又叫司机送自己去了程氏集团的建筑分公司。 金不渝觉着他们母子关系一点也不亲近。 如今要统一战线来对付程微棠,多少需要冰释前嫌一下。 谁料到她连门都没进去,说什么需要刷卡,气得在门口叫嚣了半晌,最后也是怕傅昭听说了翻脸,拦住要通报的助理,一扭身愤愤然走了。 逛街逛到一半,金不渝那惴惴不安的感觉越来越强烈。 就在即将刷卡的时候,身边看手机的姐妹突然惊呼了一声。 “程大小姐在国外开出大金矿了!?” 幻想登堂入室当程微棠后妈的金不渝,还没嚣张两天,嘴里喃喃着“什么”,随即两眼一黑倒在沙发里。 “——程、程微棠开到金矿了?” 办公室里,小弟孙义捧着手机嚎叫起来。 坐在高级办公椅里的傅昭,两条长腿交叠搭在办公桌上,冷眼斜睨。 监控回放里,把小人得势写在脸上的女人又蹦又跳。 惹人厌烦。 他仿佛没听见孙义扯着嗓子念新闻的声音,啪地切掉视频,黑沉眼眸里滑过不耐,垂下的手臂刺青蜿蜒,指尖夹着一节烟。 做工精良闪耀的金属立牌上,写着—— “CEO·傅昭” 然而宽敞到空旷的办公室,除了这几个人都四六不着地穿着西装外,就再没有商业精英的气息,倒是像斗兽场。 几个身材魁梧的男人在空地举哑铃打沙袋,都是最新最好的健身器械,他们一个个效仿老大的冷酷般面无表情。 看上去更显得恐怖了。 傅昭新官上任,下手又狠又辣,正道上鲜少有这种不怕坏名声的野路子。 因此,这几天想巴结他的人络绎不绝。 但来一个几乎就被这场面吓走一个。 墙壁上高高悬着一幅大师墨宝,两个字遒劲有力—— 【清净】 每次有人想借此与傅昭攀谈,就会问:“不知道出自哪位名家之手?” 傅昭都会回以一个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淡淡看着对方。 “出自我之手。” “我滴哥啊,你在听我说话吗?” 孙义大着胆子将平板凑到他面前,晃了晃。 “一个又能动手勒你,又能动手开矿的女人,恐怖如斯啊!” 眼下大功一件,程父肯定喜笑颜开,什么都得顺着她的意思来。 万一趁此机会,搞傅昭怎么办? 反正孙义看见他老大脖子上有伤,问了缘由,这几天都胆战心惊。 手下几个小弟也都没怎么见过世面,底层爬上来的三教九流。 都没想到在光鲜的豪门里,动手也这么简单粗暴! 傅昭丝毫不见着慌,一手顺势接过平板,闲闲扒拉了几条程微棠相关的消息。 4. 你的主人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世界安静无声。 鼻腔中充斥着淡淡的消毒水味,程微棠讨厌这个气味。 但眼下那并不重要。 重要的是,一道存在感极强的目光,正紧紧锁在她身上,像饥肠辘辘的鹰隼盯着一只胆敢反抗且中伤自己的猎物。 阴鸷冷漠,极其危险。 ……这人真难缠。 怎么就赖在自己病床边不走了? 程微棠身上盖着被子,热。 让他一看,更热。 她稍微用力闭住眼睛,小扇子似的睫毛抖了抖。 忽然,空气里传来男人带着淡淡讽意的一声轻笑。 “醒了就别装了。” 程微棠也痛快,不管他是不是激将法,直接睁开眼,默默坐了起来。 傅昭发现这小姑娘不仅给他下套,还一点慌乱胆怯都没有。 满脸写着理不直气也正。 男人俊眉微蹙,正待问些什么,就见她有些嫌弃地拉下厚被子,抹胸礼裙托着莹白饱满。 她像镶嵌在钻石银托里的一颗珍珠。 傅昭顿了下,微微偏过头。 他莫名心浮气躁起来,顺手摸出金属打火机,余光又瞥见病床上的某人,指尖暗自把烟盒推了回去。 “那个脑残粉是你安……” 烦躁之下,咔哒一声摁下打火机,火苗瞬间跃动而起。 安静的程微棠忽地一惊,呼吸也急促恐慌起来,反应过来时,后背已经紧贴着床头。 傅昭错愕。 那是一种近乎本能的条件反射。 ——她怕火? 意识到自己失态,她目光闪烁低下头,努力平复下来。 这时,套间病房的客厅传来愈发激烈的声音。 展会负责安保的经理连连道歉,脑袋都快插地毯里,也难以平息程父的雷霆之怒。 “道歉有什么用!” “你以为程微棠只是台上的小设计师吗?错!她肩负的是程氏集团,要是影响了股价,我绝不会放过你们!” 叫那么大声,程微棠想不听见也难。 她表情又恢复往常淡淡的模样,只是那双眼睛亮幽幽的,古井一般。 金不渝正往病床这偷窥,冷不丁瞥见她的眼神,吓得心脏直突突。 这丫头怎么跟鬼似的? “棠棠醒了?” “现在感觉怎么样?闹事的人已经抓起来了,现在交给警察处理了!” 程父也注意到,立刻奔了进来,娇艳成熟的情妇跟在身后,这一双璧人又晃到了程微棠身边。 她微微一笑:“我没事。” “爸爸,我没想到花高价聘请的安保人员这么……唉,总之,有惊无险,我没关系的。” “只要不耽误金矿开采进度就好。” 程为水神色顿时一紧,仿佛看见金子在他眼前大把大把的打水漂了。 “这件事不能就这么算了。” “我会换全新的保镖公司,雇佣参加过世界级反恐行动的退役特种兵,你的安全绝对不能有问题。” 程微棠低了低头:“嗯……” 她柔软发丝垂下,看上去如午后阳光下的白色小花,飘飘忽忽没有其他花枝的主心骨。 很乖,一副任人安排的样子。 但傅昭眉心微微一跳,像是察觉到某朵纯洁但剧毒的小白花朝他这边摇曳了下。 如此严重的事故,程微棠却轻描淡写掠过。 “对了。” “我还没来得及和您汇报金矿具体的情况,正好趁此机会说一下。” 比她更轻描淡写的,是她亲爹程董事长。 一摆手就让傅昭母子出去,还真就要谈公事了。 出了门,金不渝回头朝着房门啐了一口,气得耳坠子乱晃。 “呸!小蹄子现在突然努力起来了,之前还没看见他们父女关系这么好!” 面对母亲尖酸的咒骂,傅昭那张俊脸上只有漠视。 那是一种比愤怒和怨恨更绝情的神色,代表一个人物理意义上存在,却完全不在他的世界。 他多少年没和她说过话,这次竟破天荒开了口。 “他们关系很不好么?” 金不渝愣住,紧接着神色一喜。 她就知道傅昭这么有野心的人,绝对不会任由程微棠拿捏。 就算他们母子关系再僵,也需要一起对付那个小丫头呀! 她立刻说:“岂止是不好?不熟悉程家的人,还以为程董事长这些年没生过孩子呢,仇人都不至于像他俩这么冷淡!” 傅昭一言不发。 金不渝眼前开始飘荡她拿下董事长夫人身份的光辉景象了。 “阿昭……” 她伸手试图拽住傅昭的手腕,不料他脸上滑过被垃圾沾手般的厌恶,直接躲了开。 “曾经是我这个当妈妈的不对,你心里怎么怪我都行!” 浓妆的脸上,演技竟是比科班出身还厉害,这是她多年游走在有权势的男人们之间,所练就的本领。 “日子好不容易才好起来,你就忘了小时候的事吧。” “阿昭,你帮我想想办法,我现在还没和程董领证,程微棠整天虎视眈眈,绝对容不下我也容不下你,我们还没赢!” “你得想办法帮我对付她!” 火光又是一跳。 傅昭吸了口烟,烟雾遮蔽他的眉眼,语气陡然冷下来。 “谁和你‘我们’?” 他这冷淡的态度刺伤了金不渝,她脸上有些怒了:“你怎么这么忘恩负义?白养你这么大,我可是你妈妈啊!” 傅昭转身就走,顺手将打火机扔进垃圾桶:“嘴闭上吧。” “别侮辱这个词。” - 当天晚上,佣人们端着茶,在书房外犹犹豫豫不敢进去,里面传来一阵阵激烈争吵声。 老爷的这位情妇一向温柔娇媚,极其讨他喜欢,可见是个圆滑又聪明的女人。 也不知道怎么,这回吵得那样厉害? 终于,程董挂不住脸了,提高音量:“怎么,你是在质疑我?” 金不渝生怕自己被赶出程家,立刻收敛。 但也不甘心对自己的利益让步,于是往沙发上一倒,泪水纵横,嘤嘤娇啼起来。 与此同时,身为话题中心的程微棠躺进柔软大床里,一把将一个小玩偶捞进怀里。 这玩偶破旧且长相奇特。 两个耳朵,一只是兔耳朵,一只是猫耳朵。 两个眼睛也是不同的纽扣,身上的布料更是左一块右一块拼成的,像百家被。 奇怪到极点,竟有种呆呆的花哨可爱。 少女细长漂亮的手指摆弄着布偶娃娃的小短胳膊。 “卷卷,我最近好像有点奇怪……” 她抱着唯一能说心里话的伙伴,蜷缩进香软蓬松的被褥里,身上没有任何珠宝,只穿着薄薄的丝质睡衣。 “我开始学会生气了,在看见傅昭的时候。” 奇怪之处还有许多—— 譬如,她为什么要费尽心机设局。 譬如,傅昭为什么会出现在新品发布会现场,又为什么会救自己。 这个男人看起来冰冰的,没那么好骗的样子。 难道是他没有长得那么聪明? 程微棠不明所以,眯眼盯着流淌在指缝间的灯光,像是想握住什么,起身下了床。 光影扫来,颜色暗了几分。 一杯加冰威士忌被推了过来。 “先生,您的酒。” 一小时前的酒吧,孙义端着手机看了又看,揶揄地摸摸下巴。 ——屏幕上是黑衬衫的花臂男人抱着昏迷娇弱的白裙少女,世界兵荒马乱,两个人宛如彼此唯一的依靠。 “别说,这些记者拍的还挺有美感。” 看了眼将酒一饮而尽的傅昭,他严重怀疑大哥是被小姑娘戏耍了,才这么阴沉,为了活跃气氛,孙义酸溜溜的感慨了声。 “唉,我这么多年也不知道抱女人是什么感觉。” “恐怕A市的公子哥们,连跟程小姐说个话的机会都没有,傅哥你……” 5. 给我穿鞋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傅昭这人身上匪气极重,自小习惯了互相残杀坑害,道德和底线对他来说还不如吸完的烟头。 然而凡事总有例外。 他像是在肮脏大染缸里打捞财宝来换钱的匪徒,冷不防捞上来一颗无人敢衡量价值的娇贵珍珠。 罕见,漂亮,烫手。 他一贯把获胜的赃款乱糟糟堆在废旧的箱子盒子里。 可她决计受不了他的恶毒和粗鄙。 凶神恶煞的匪徒开始劳神费心,对着珍珠发愣,揣测这颗不爱吭声的小珍珠想要怎样一个栖身的珠宝盒。 第二天清晨,兼任保镖的傅昭即将正式上岗。 一向毫无愧疚心的男人,竟然为了昨晚那句话反刍了一天一宿。 现在还在想。 镜子里映着男人冷峻挺拔的侧脸,他眉心微皱整理着衣服,神情越阴沉就打扮得越整洁。 “妈的。” “早知道不说那些下三滥的了。” 程微棠他们这种出身上流的人,心里怎么想不要紧,要紧的是绝对不能说出来。 因为脸皮都薄得很,说直白就太过没面子。 某个小祖宗昨晚被他说得低着脑袋一言不发,傅昭当时还觉着好笑,现在越想越觉得她是被自己粗俗的话吓到,可能暗自掉眼泪呢。 毕竟是个小姑娘。 是他太过了。 男人心烦地啧了一声,拿上车钥匙要走。 没走几步,又折了回来,面无表情对着毫无问题的发型喷了几下定型喷雾。 “傅昭,你真够爱说实话的。” 到了程家,程父和金不渝都不在,程微棠也没下楼,男人怀疑她还在睡,问了佣人一句,佣人只告诉他上楼。 傅昭心情微妙走上去,怀疑自己像幼儿园老师一样,还有叫起床服务。 然而程微棠早就醒了,并且已经整装待发,正窝在衣帽间柔软的沙发椅里,闲闲翻着高珠展传来的照片。 衣帽间门口传来脚步声,她抬眼,便与傅昭的目光对上。 “上班第一天就迟到?” 傅昭看了眼表,七点三十五,不知道这位大小姐的作息多早才算早。 两个人冷淡对视着。 昨晚的气氛还那样微妙,今天又像是刚从冰箱里取出来的冰冻可乐,又冷,又容易炸。 看来是他想多了。 程微棠并不会被冷不防的冒犯吓住。 傅昭暗暗松了口气,沉声问:“不走么?” 程微棠立刻露出了微微嫌弃的神色,挺俏的小鼻子皱了皱,没说话,显然是在嫌弃他没眼力见。 雇佣条款里并没有保护雇主人身安全以外的要求。 但比如打伞或是拎包的小事,保镖完全可以负责。 傅昭站在堪比秀场的巨大衣帽间里,对着整整一面墙的名牌包眯了眯眼睛。 “……” 这时候。 去对家建筑公司讨债打架,显得那么有趣。 “东西在哪个包里?” 他声音很好听,但音色偏冷。 这么一问,跟两个人要进行什么灰色交易在接头似的。 程微棠浅浅吸了口气,从昨晚到现在好不容易压下的火,又滋滋地烧起来。 “哦,你让我光脚去公司?” 傅昭这才看向她翘起的二郎腿,两条纤细洁白的腿交叠着,光/裸的小脚晃荡了一下,她坦然中又有些倨傲。 他微微愣了愣,挪开眼。 “你让我,给你穿鞋?” 男人高挑挺拔的身影不知怎么有些僵,他这点迟疑惹得程微棠更加不痛快起来。 昨晚敢对她那么无礼,今天第一天上班就犹犹豫豫推三阻四。 完全没做好雇佣给她的准备。 少女化了淡妆的脸上又泛起幽幽的冷意。 “傅昭,是不适应做下人吗?” 男人的气质与相貌,的确和做下人的事不太相称,倒像是个需要被人伺候的。 从程微棠见他第一面就发现了。 傅昭一定是个很爱面子的男人,去讨债穿的好看,参加自己生日会还专门换了衣服,今天来见自己,又打扮得光鲜亮丽。 这样的人,一定活得很起劲,每天都有活下去的欲望和动力。 酸涩的恨意攀上程微棠心头。 “和你妈妈一样喜欢卖弄,恬不知耻。” 她语气轻飘飘,每个字却比刀子还锐利,简直杀人无形。 傅昭那张没有表情的俊脸,顿时神色微震,这句话显然让他很在意,周围气压迅速低了下来,阴冷得可怕。 “想得到就要懂得付出,你应该很明白这个道理吧?” 察觉到他不悦,程微棠发出不屑的一声轻嗤。 “傅昭,认清自己的身份和位置。” 她倒是很期待看见傅昭和金不渝一样气急败坏的样子。 这样她才好一视同仁的仇视他们母子。 他一言不发,危险而冰冷,静默走到她面前。 视线里,男人冷白色手背上青色血管微微凸起,像缄默好看的古希腊雕塑,然后,顺从的单膝跪地,伏身在她面前。 程微棠慢慢勾起唇,笑了。 金不渝的儿子和她还是不一样,性格相差很多。 不过没事。 都是不入流的东西,她仇恨的宣泄口。 想着,大脑已经先一步给出行动—— “不要这个。” 傅昭刚拿起旁边的低跟鞋,不等握住程微棠细瘦的脚腕,手里就一空,他恍惚了下,脸颊一凉,惊觉她在用脚尖轻踢自己的脸。 她重复:“不要这个。” 父亲手下的青年才俊比沙子还多,偏偏提拔傅昭,可见他手段多黑多狠,她之前亲眼见过,的确直白又暴力。 看见这么个有威望有手段的人,被自己踢得发愣,她忍不住觉得有意思,故意逗弄。 “新做的指甲,好看吗?” 然而傅昭什么也听不进去,大脑嗡嗡乱响。 ——她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吗? 下意识顺着她的指令侧头要看,可程微棠存心羞辱他似的,交叠着腿,那只雪白小脚又在他俊脸上踢了下,不轻不重,他的视线顿时向一旁偏去。 这举动倒像是激发了他似的,让傅昭下意识想看到什么。 紧绷成弦的理智强行控制着自己,这小混账穿着短裙,只顾着踢自己的脸,春光起伏,他目光放在哪里都可能会冒犯。 她有了点笑意:“看到了么?好不好看?” 男人干脆闭上眼,压抑地回应她: “……嗯。” 傅昭最初还想嘲笑程微棠的稚嫩,认为这样的惩罚对他来说不痛不痒,可他现在呼吸沉重,身上一个地方比一个地方滚烫,简直要烧起来。 他不喜欢和人接触,也从未有过这种感觉。 即便单膝跪地看不出什么异样,但这种难耐时时刻刻冲击着他。 一种随时都要 6. 你做什么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程微棠没吭声。 这傅昭明明长着一张不肯卑躬屈膝的脸,对保镖的工作怎么比她适应得还快? 现在他跟着自己上楼什么意思? 想打探什么? 他心里保不齐怎么盘算着,要和他那个妈沆瀣一气,然后想尽办法脱离自己的监视。 电梯一层层上行,很快到达她办公室的楼层,一前一后走了出去。 程微棠微微蹙眉,打算让他赶紧滚。 “你……” 余光忽地瞥见一人高的绿植后隐约有道人影,目光透过叶子朝这边偷窥。 她抿了抿唇瓣,眸底一抹讽刺。 ——爸爸还怕她欺负傅昭不成吗? 不等走进办公室,她忽然转身,象征性拉住傅昭的胳膊,略显阴沉冷淡的脸上,也跟着和颜悦色起来。 “谢谢哥哥,就送到这吧。” “我会和爸爸那边说你表现很好的。” 明知道她在演,傅昭还是让某个称呼戳得一怔,身边一阵香风掠了过去,等再回过神,办公室门在面前狠狠拍上。 这位漂漂亮亮的小雇主,像泡在香水和脂粉里做的。 香得他头晕目眩,身体发热。 仿佛能看见程微棠笑吟吟的眼睛一般,他对着门晃神片刻。 ……比他还阴晴不定的一个女人。 电梯门再次合上时,男人抬腕,刺青上残存她的温香。 ……真讨厌坐电梯。 想着,他垂眸轻嗅。 孙义一直为傅昭突然降了身价当保镖的事情愤愤不平,认为程微棠肯定憋个大的等着折磨他。 可接下来一整天都风平浪静。 程微棠并没有傅昭想象中那样隔两分钟一个电话折腾他,让他跑东跑西,压根当他不存在一般。 接下来几天同样如此。 一只名声昭著的恶犬栓在身边,不乱吠不咬人,就可以。 傅昭很清楚,漠视是一种多可怕的东西。 但他和程微棠的关系,谈不上那么深刻的事。 下午出门闲逛时路过一家宠物店,隔着光可鉴人的玻璃,寄养柜子里有只气势汹汹的狼犬望向他。 男人双手插兜,长腿站定在玻璃前。 一人一狗互相对视,傅昭竟从那只狗的眼睛里看出一些相似的神色,这令他很是不爽。 他扯了下薄唇,没头没脑来了一句。 “真可怜,你主人不要你了。” 狼犬听懂了,顿时不客气的嗷嗷反击起来,没一会儿,又像被他戳中伤心事,有点落寞地伏身趴下,小声呜咽。 不过也有让傅昭高兴的事。 没几天,就在他的办公室里,几个彪形壮汉还在孜孜不倦练肌肉时,一个文绉绉的秘书走了进来。 “傅总,这是您要的东西。” 男人伸手接过,上下一扫,黑沉沉的长眸里终于露出点兴味来。 孙义凑过来一看,惊呼卧槽。 “傅哥,我说什么来着,程小姐是不会放过你的!” “她居然暗中调查你在程家的资金往来,幸亏我们懂反侦察,不然你在外面的产业早就底朝天了!” “大哥,是要反击程小姐吗?”见傅昭起身拿了外套,几个小弟兴致勃勃跟上去,“那种私家侦探我一手打十个。” 谁料男人俊眉一皱,脸上登时不耐: “反击什么?警告你们,少跟那位大设计师较劲,我还怕人查不成?” 孙义抓抓脑袋,他就觉得傅昭不对劲,又说不上哪里有问题:“你怎么还挺高兴……?” 总是给他一种很轻敌又知道他在轻敌的错觉。 “那你去哪?” “咖啡厅。” “给我们带点,我要拿铁!” “不回来。” 房门拉开又关上—— 窗帘严丝合缝的单间休息室里,蜷缩着一个身形单薄瘦削的少女,如收起翅膀的蝴蝶。 程微棠做了一个阳光明媚又温柔的梦。 梦里没有父亲,没有金不渝,没有傅昭。 连长大的自己都没有。 她年纪尚幼,只有几岁的光景,仰头望着站在厨房里忙忙碌碌的母亲。 窗外打过来神圣温软的光晕,精灵般的微尘飞舞着,妈妈被笼罩在光里,什么也看不清。 不知她做了什么饭菜,香喷喷的气味充斥在整个房间,光是闻到这个味道,就让程微棠幸福到晕眩。 “妈妈!” ——世界陡然陷入一种令人绝望的诡异的死寂。 无人回应。 程微棠的眼泪瞬间掉了下来,伸出手:“妈妈,理理我、理理我吧……” “……求你别走……” 她用尽全力想要触碰到她,触碰到光里的那个人,梦魇带来猛烈的致幻感,程微棠越急,越分不清梦境与现实,白天与黑夜。 “都是我的错、都是我的错,妈妈……” 她几乎踉跄地夺门而出,狠狠撞进一个人的怀里。 笼在光里的人毫不留情消失了。 一切都颠狂错乱起来。 “——妈妈!” 程微棠如同沙漠里快要渴死的人,不管是什么,她都不由分说抱紧,死命抓住救命稻草,简直像只未睁眼的幼兽,仅仅剩下依偎母体的本能反应。 突如其来的怀抱宽阔温暖,短暂止住了她的哽咽。 浑身发僵的傅昭张着手臂,指尖还挂着咖啡纸袋,眉心微锁,低头竟看见她脸上依稀的泪痕。 冷不丁当妈了,他一动不敢动。 “哭了?” “……!” 这一声将程微棠拉回现实,几乎用打人的力气将他推开。 头发睡得有些凌乱,加上有静电,看着更像小猫炸毛。 “你怎么在这?”她质问。 傅昭冷笑了声,眼神复杂:“公司高层休息室,我没资格用么?” 咖啡放到圆桌上,他补充:“你助理让我拿给你。” 大多数人只能忍受七岁以下的孩子整天哭着要妈妈。程微棠震撼于自己离奇的失态,表情很是精彩。 简直不敢想傅昭在心里怎么笑话自己…… 她不能被他抓住把柄! 程微棠非常窘,越想越气,捞起一杯咖啡就头也不回冲出门。 “以后少管我的事。” 这个小插曲直接促成程微棠下午工作时无比精神,因为时不时就想起抱着傅昭哭的场面,越尴尬越清醒。 没想到巡视商场的功夫,也能遇见熟人。 金不渝傲然站在服装店前,一圈贵妇围着她说说笑笑。 好个众星捧月,在捧未来的程董事长太太呢。 “今晚楚家接风宴,我儿子也得去。” “大家帮我物色一下,买个什么样的衬衫送给他合适!” 有人附和:“好啊,逛完还可以去珠宝店看一圈,这季新品很漂亮的,你提一嘴,说不定傅总就会买下来孝顺你啦!” 几个女人笑得花枝乱颤。 程微棠像盯着几片催吐药聚在一起,目光幽幽。 “记下这几位夫人的名字。” 助理:“好的程总,是要派专人服务她们吗 7. 洗不掉啦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可以吗? 程微棠语气这样平静,仿佛轻声细语和他商量似的。 然而,一团墨渍,突兀的在洁白衬衫上逐渐晕染开,这件价值不菲的衣服已经毁了。 傅昭俊脸冷冷沉下来,话音讽刺:“你还需要问我么?” 以程微棠的态度,看来她不是不怕自己。 ——她是根本不怕死。 近在咫尺的脸不过巴掌大,娇气脆弱,可眼珠却黑漆漆的望着他,要将人生吃进去似的。 有种天真的残忍,令人不寒而栗。 在做不礼貌事情的程微棠,很礼貌又没感情地说了一声:“多谢你的善解人意。” 手腕一错,墨痕如刀。 她不可能气急败坏去撕扯金不渝的头发,也不可能毫无体面的扇傅昭耳光。 她不喜欢。 用时清的话来说,那就是素质限制了她的发挥。 程微棠做事有自己的方式,高贵,从容。 眸底慢慢滑过一抹冷意,她没得到过妈妈送的礼物…… 这条登堂入室的野狗,也休想。 细长指尖虚虚握着笔杆,每一笔都带来细密濡湿的痒意。毫无章法的落笔,根本不知道她下一秒要折磨哪里。 美人躯体上作画。 极尽的纨绔子弟才会想到的玩法。 即便他穿着衣服,但在她的刻意欺负下,也仿佛不着寸缕。看似风雅的表象下,对方带来的触感无限放大。 肩头和胸口都画满了意境十足的叶片。 她无处落笔,笔杆抵着唇思索了下。 就在傅昭以为她终于结束了时,饱含墨水的一笔猝不及防落在他敏感的侧腰,瞬间激得他轻轻颤抖起来。 男人喉咙里压住一声闷喘。 他咬牙威胁:“……程微棠。” 优雅的小纨绔置若罔闻,表情淡淡。 “你只是张画纸而已,抖什么。” 也不知道傅昭是让她惹毛了,在生气,还是真就那么难以忍受,细密的颤抖让她的线条产生微微扭曲。 “……” 她不耐烦,抬手就摁在傅昭肩头,试图用手发挥“镇纸”的作用。 碰到的瞬间她愣了一下,隔着极薄的衣料,她触到衣衫下起伏紧实的肌肉线条,硬邦邦的,极其陌生的手感。 程微棠怔然看向他的脸。 男人眉心紧锁,别扭地垂眼看向一旁,俊脸上笼罩着躁郁不虞。 她看见他耳根胀得通红,脖颈有青筋隐忍地跳动。 温热干净的荷尔蒙气息,从这个肌肉虬结半臂刺青的男人身上传来。 程微棠以为他气疯了,所以耳朵才那么红。 这倒是让她心情舒畅不少。 敲门声打断了程微棠的注意力,门外传来傅昭助理的声音,小心翼翼:“傅总?您在里面吗?” 傅昭倒吸一口凉气。 与程微棠过近的距离,让他无法畅快呼吸,连视线也不知该放在哪里,高挑劲瘦的身形异常紧绷,竭力掩饰着什么。 门外不识趣的人还在叫个不停,傅昭额角青筋乱跳,产生了一把将那没眼力见的四眼镶在墙里的冲动。 “傅总,李总王总他们等很久了,想见您一面。” “您什么时候方便?” 他自然不可能让外人瞧见这副模样,偏偏程微棠不为所动,继续在他身上作恶。 他磨着牙根,微微沙哑的嗓音极低极不耐。 “……没眼色的东西,就说我死了。” 他这么说,助理再一根筋也灰溜溜走了。 忽然,程微棠嗤笑了一声。 “傅总好风光啊,现在工作这么忙?这么多人想为你前仆后继?” “干脆你改姓程?” 她语气仿佛平静海面下的漩涡,笔尖蓦地又下滑一寸。 男人再也忍受不了,一把攥住她的手,大手瞬间包裹住她纤细的小手,将她人都拽得向前晃了晃。 程微棠看见男人喉结滚动,黝黑眸底闪动着森森冷焰,结冰的脸,下一秒就能把她杀了似的。 他皱眉:“你要闹到什么时候?” 她让人攥着,没挣没动,如一团干枯到一捏就碎的白玫瑰。 傅昭最搞不懂她这副样子。 明明身处上风,也任人宰割般毫无生命力,连恨也不像恨。 “说话。” 程微棠皮笑肉不笑勾勾唇。 “不要不识好歹,我得到的艺术荣誉摞起来比你人都高,外面的人跪着求我的画都求不到,我可是免费送你的。” 她目光从他的脸下移,艺术家欣赏一番自己的得意作品,终于露出点真切的开心来。 “洗不掉啦。” 甩下阴郁着脸的傅昭,程微棠径自走出休息室,重新回到会场,迎来送往了几个虚头巴脑的蠢富二代富三代,一道温柔如水的声音忽然叫住她。 “程小姐,好久不见了?” 回头,一个挂着标准化微笑的女人迎过来,递给她一杯酒。 这是今晚宴会的焦点,楚宜家。 程微棠上次见她,已经是几年前,在其他名媛的宴会上一面之交。 余下的交集,仅仅是偶尔的朋友圈点赞。 碰杯时红酒轻晃,她客套了一句:“楚小姐,恭喜学成归来。” 她不仅性格温柔,也是小有名气的艺术家,这会儿酒店的宴会厅里就摆着十几幅她的画。 以程微棠挑剔的眼光来看。 的确是不错的。 否则在这种交际场合,非必要她根本懒得与人说话。 还有一点也让程微棠多注意了她几眼。 那就是楚宜家人如其名,长着一张极为漂亮贤淑的脸,气质相当“宜室宜家”。 刚一回国,就差点被急需一个贤惠妻子的公子哥们踏破门槛。 仿佛下一秒就要把楚宜家带回去,让她生一屋子孩子,然后苦苦爱着在外大杀四方的丈夫,幸福的了却此生。 她好奇楚宜家本人对此是什么反应。 谁知吃瓜没吃成,反倒被人啃了一口,楚宜家语气委婉:“程小姐,我在国外都听说了你的事,你还好吗?” 程微棠眉心一跳。 听这话音,问的不是金矿。 楚宜家继续说: “不过以你的能力,我觉得不会有人是你的威胁。” “你的那位……哥哥呢?” 觥筹交错的宴会里,程微棠挪开视线,平淡道:“下人而已,什么哥哥。” 与此同时,空旷无人的长廊尽头,唯有一道颀长清俊的身影立在画前。 他终于找到个清净地方,躲开了宴会里一张张各怀鬼胎的脸。 他了解那些说话文气绉绉的上位者们,光鲜亮丽,西装革履,背地里全是男盗女娼。 拉拢他的方式,除了钱就是女人。 他嘴毒,一不留神就要把对方是个傻叉的事实说出来。 以防万一,只能眼不见为净。 无数个圈圈组成的画作,色彩浓艳,十分意识流。 据说这副画是宴会主人公楚宜家呕心沥血,海外学了好几年,才磨练出来的大作。 傅昭冷眼盯着,双手懒懒插在裤袋里。 避开丑人,又看到丑画,他烦躁地扯了扯嘴角。 “什么东西,画的跟个泰迪似的。这得洗多少钱。” 转身离开,路过一面欧式宫廷风的镜子时,他瞥见自己一闪而过的身影,被程微棠当了画纸的衬衫,在那惊鸿一瞥里,如展开的水墨画卷轴。 修竹挺劲,叶片婆娑,立根于在破岩之中。 一副铮铮模样。 傅昭脚步没停,神色却有些微怔。 …… 宴会散场,雨势渐大。 傅昭视线落在程微棠的背影上,白色披肩紧紧裹住单薄肩头,绽放的小山荷花像是累了,主动变回了花苞的姿态。 她望着雨幕,伸手去接屋檐落下的水滴。 一旁的助理小瑜也跟着走神,再回过神来,就看见大小姐被雨水砸到的受凉神色,她吓了一跳。 自己居然这么粗心,撑伞都撑歪了! 一只手忽然毫不客气拿过伞柄,撑伞的手青筋分明,稳当可靠,连带着视线都跟着高了不少。 小瑜回头就看见傅总冷冷的神色,顿时胆寒。又看见他身上明显是被画花的衬衫,美则美矣,但明显能看出是出自大小姐的手…… 两人之间的气氛危险而微妙。 助理不由得向后躲了躲。 程微棠自然也注意到,她愣了一秒,直接伸手拍开, 8. 不是野狗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程微棠伏案小憩刚两分钟,就让一通电话吵醒的。 来自董事长的秘书室。 “……知道了。” 这时她刚开完一个远程的国际会议,神色有些倦,接了电话后也顾不上思考其他,起身就走。 只是越走,小脸越是苍白。 及至走进董事长办公室时,连手也不受控地颤抖起来。 程为水这次在国内待的时间格外久,并且自打知道程微棠开到金矿,就完全没有要离开公司的意思。 “你的度假村项目被南家少爷截胡了,有这回事?” 程微棠低头站在那里,不敢看他,莫名有些喘不过气:“……是。” “这件事,”她麻木的下意识妥协,但不知为什么,忽然又为自己解释了一句,“是经过董事会的共同商议,才决定只开发一个度假村,另一个地理位置不够占优,即便南家不签,我们也没打算——” “那为什么南少爷就能克服呢?” 话音未落,程董事长就淡淡打断。 “程家从你太爷爷那一辈就是顶级富商中的富商,但你知道他年轻时过着怎样的生活吗?” 他端起水杯,在她眼前晃了晃。 “你以为和你一样,喝着从雪山空运过来的水吗?” “错了,他当时只是一个任人打骂的报童,饿了就去捡菜场发霉的烂菜,渴了就喝地上掺沙子的雨水。” “每一分钱都像一座金矿那样宝贵。” 程微棠木然垂眼。 宛如一个被抽空灵魂的小雕像,不知该身处何地般,有淡淡的惶惑。 像是个从最无辜的幼年时期,就被判下死刑的罪犯。 死刑犯被推上断头台,刽子手预演要杀她的场景,一千次一万次,日日重复。 直到她已经二十一岁。 恐惧与痛苦依然存在,而她早已习以为常,没了眼泪。 一份企划文件丢到程微棠面前,程董事长忽然话音一转。 “城北艺术展馆的画,爸爸先帮你收起来了。” 程微棠眼眸一颤,音量陡然拔高:“收到哪了!” 父亲笑了笑:“没有用的东西,都在焚化炉里。” 此话一出,她浑身都冷了下来,露出毁灭般的神色。 “棠棠,你妈妈去世后,这些年只有我们相依为命。” “爸爸在外面那么多女人,可只有你一个骨肉,这么多年来也没有续弦,就怕你过的不好,你知道爸爸多在乎你了吧?” 此时郊区焚化炉中。 她最爱的那副蝴蝶挣脱画框的作品,在熊熊烈火中,轰然化作灰烬。 “如果再这样懈怠下去,爸爸只好忍痛割爱,让你和你的画一样被抛弃了。” “难道,棠棠想成为没有家的孩子吗?” …… 两小时后,投资会议即将开始。 一道单薄身影在会议室门前停下,推门的手犹豫着放了下来,她深吸了一口气。 当前最大的资方是海宿集团的方总。 油壶里捞出来的贪财好色之徒。 和男人讲话离不开女人,和女人讲话离不开□□。 程微棠就是看不起这一套才没有在一开始选择他,如今突然拉了新项目,对她来说实在是太赶鸭子上架。 她心浮意乱,手仿佛也跟着不管用了,文件撒了一地,捡了半天也没捡起来,身旁又没带助理。 叹息着掏出个抗焦虑的药瓶,没有水也囫囵吃了两颗。 程微棠正干巴巴捶着心口时,高挑身影在她面前蹲下,利落地拾掇好散乱一地的文件,整齐递给她。 傅昭目光敏锐地发觉了她藏进口袋的药瓶。 “你生病了?” 让他一吓,药片终于吞了下去。 她态度迅速恢复冷淡,仿佛不想多跟他独处一秒,觉得傅昭比里面那油腻色鬼更可怕似的,果断推门进去。 “维生素。” 距离在他白衬衫上画画那件事已经过了好几天。 程微棠不屑将注意力放在一条不值得在意的野狗身上。 因此这几天,没有她的命令,傅昭几乎没机会见到她。 然而程微棠忘了,傅昭现在身份不低,处处受人敬畏,和自己可是坐在一个位置的同僚。 这场会开的,还真是恶狼环伺。 每次傅昭把眼神落在她脸上时,她分明没在看他,却也能精准感受到,身体瞬间火辣辣的发热。 把程微棠烦得悄悄咬紧贝齿。 ……他真该死,总看自己做什么? 傅昭不习惯好好坐着,也不习惯西装领带打那么高,干脆就没系领带,黑衬衫上两颗扣子都是待业状态。 男人慵懒又散漫,竹节般修长的手指把玩着钢笔。 自带冷刀子似的低气压。 周围人气场都矮了一截,不敢吭声。 这傅总哪是来参会的? 跟他一比,他手里的钢笔都更像是能来乖乖开会的。 据说凶恶到一定程度的人,是不怎么做噩梦的,因为连鬼都怕他。 程微棠莫名走神想到这个。 “程小姐?程小姐!” 直到方总第三次叫她,她才回过神来:“啊,抱歉……” “没关系,看来是刚才的话题都太严肃了,让程小姐觉得无聊了吧?不如我们聊点轻松的?” 男人笑着推推眼镜,又挨近了点,逐渐要超过社交距离。 傅昭阴冷视线瞬间锁定在他身上。 “毕竟我们都是同龄人,男未婚女未嫁,何必被工作场合圈住,大家都随意一点,对吧?” 他位高权重,就是放个屁,下属们也都连连夸赞哪家香水那么好闻。 会议桌上的众人都笑着点头。 突然和一个比自己大一轮的男人成了同龄 9. 把手给我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在救护车尖锐的鸣笛声中,色眯眯来的一窝人,哭爹喊娘地走了。 最后如果不是程微棠叫停,傅昭估计真能威胁那几个人在会议室开银趴,这人还真是…… “吓到你了?” 她循声抬眼。 一张阴鸷俊美的脸,仿佛什么都没发生,如往常般冰冰的。 程微棠困惑又惊惧的微微拧起眉。 这种事对他来说就像撕开包装纸一样简单。 既不恐惧,也不愧疚。 一个小时前才吃的抗焦虑药物,如今药效全无,她整个人又晕又恶心,连开口说话都不想。 虚虚扶住电梯间旁边的墙壁,冰冷的触感让程微棠缓了一些。 傅昭没盯着她看,却对她一切细微表情都格外敏锐。 他精准察觉到了程微棠对自己的一丝厌恶。 像个闻到血腥味就红眼的怪物,他嗤笑了声,说话又毒又狠,极具洞穿人心的力道。 “怎么了?” “因为亲妈是专门当情妇的,所以儿子也该是个不仁不义、喜欢性骚扰的男人吗?” 程微棠被他说中了似的顿了顿。 “对方不是普通人,你知道后续有多麻烦吗?” 傅昭身高腿长,闲闲两步就挡在她身前,由着电梯离开:“你父亲不会招一个酒囊饭袋进公司。” 他垂眸,盯住她的眼睛。 “你不喜欢面对的事情,我可以帮你解决。” 这话太僭越,很容易让人多想,尚且处在惊恐状态下的程微棠,一时间没品出他的意思。 程微棠不得不承认,她在这一刻很怕他。 她想逃走。 她要逃走。 程微棠看也不看那人,甚至连伸手碰傅昭一下都不乐意似的,转身想要绕开他。 “你走吧,我现在不想看见你。” 然而这条乱咬人的疯狗,好像开始无差别攻击,收拾完别人就来收拾她了,一把拉住她细瘦的手腕。 他力气大,没觉得用力,大小姐就被扯到面前来了。 傅昭忽然又很规矩地松开手,心里燥热发痒,忍不住追问: “只是现在不想?” “那你什么时候想见我?” 真是匪夷所思,程微棠毛骨悚然:“你是不是有病!” “体检过,很健康。” “……你!”程微棠气到目眩。 有时候傅昭受不了这些位高权重的文明人,关于他们的一切都条条框框,弯弯绕绕,郑重其事。 既然程微棠不需要他,为什么还要一纸合同把他留在身边? 他面不改色看着她,十分开诚布公。 “不必背地调查,我人就在你面前,还想知道什么,不如直接问?” 程微棠怒极反笑,点点头。 好啊。 原来是在这等着她呢。 今天傅昭所做的那一切,瞬间被程微棠自动理解为“威胁”。 毕竟这是他最擅长的。 傅昭就是个彻头彻尾的恶魔,拿着鲜红欲滴的果子钓着她,让她一个原本没什么情绪起伏、可以忍耐一切的人,变得愤怒、暴躁、想要发疯。 仿佛潘多拉的魔盒逐渐打开一条缝隙,再也合不上,只能彻底打开。 可那些感觉对她来说好陌生,仿佛第一天才知道它们的存在。 人在面对陌生的事物时,往往会变得不像自己。 在大脑作出反应之前,她已经缓缓上前一步,二人的气息陡然纠缠,裸色高跟鞋的尖头不客气地踩住他的黑皮鞋。 由于用力,细嫩脚背上的血管更加清晰。 “傅昭,难不成真把自己当傅总了?” 黑亮的眼瞳,冷冷直视着他的眼睛,神色淡淡。 “从你妈妈做出那些事起,我对你做什么都不过分了,母债子偿,你生来就是欠我的。” 听到这,傅昭深邃幽冷的眸底,终于有了一丝波澜。 “想见我?” “没我的允许,狗有资格见主人吗?” 她足尖用力,厌烦地盯着他那张可恨的脸。 像是听出她压根不打算见他了,保镖只是她调查他的一个噱头,随便派哪个人监视他都无所谓一般。 傅昭心口蓦地堵得死死的,几乎让他喘不过气,需要稍微偏过头喘息一下。 “很幸运,你也是我最讨厌的一种人。” 程微棠:“什么?” 她好几年没听见有人敢说自己讨厌,对他的恐惧都瞬间消失了大半。 梗着脖子瞪他,不可置信:“我讨厌?” 傅昭低头,离她更近一些,好像这样端详一下能评价得更中肯。 程微棠抿抿嘴,小眉头皱着,试图用这几秒扭转评价。 他起身嗯了一声:“是的。” “记性不好,高高在上,言而无信。” 程微棠表情彻底失去管理,哑口无言。 他可真会以下犯上! 气急之下,她想回嘴一句“我也很讨厌你”,又觉得很幼稚,憋得小脸涨红也没说出口。 “真没眼光,”她一把推开他的肩膀,“让开!” 傅昭带着隐隐笑意的脸,突然吃痛般皱了下眉,又迅速恢复如常。 程微棠头也不回径直走进电梯,随便摁了个楼层,总之不跟傅昭这个疯子待在一块就好。 很莫名地,分明是她将人栓在身边。 对他却有一种逃避心理。 傅昭就是头来了一次就认路的野兽,凶恶难缠,能一口吃了她又不给个痛快,闻闻嗅嗅耍人玩,展现自己权威似的。 光从外貌来看…… 一副花臂刺青、近一米九的身高、劲瘦又肌肉紧实的身材、一张除了他别人都该死的冷脸…… 随便挑一个,都让人不 10. 碧池坏男人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人的眼睛一定是会说话的。 电梯门被闷闷撬开的短短几秒,与程微棠四目相对的一刹那,傅昭看见了一种他再熟悉不过的神情。 那是种毫无求生意志、仿佛知道自己的生命即将走到尽头的神情。 弥漫着淡淡死意。 不再觉得世上还有什么值得眷恋。 傅昭心脏一空,让什么东西恶狠狠碾碎般绞痛,他想也不想便挤过去,混乱中不记得自己说了什么。 他只觉得后悔和她吵架。 程微棠被他拽上来后,裙子皱巴巴,发丝也略显凌乱,整个人处在一种劫后余生的懵然。 不知道门口什么时候围了那么多人,助理和员工们迅速涌来,秘书高声呵斥不许拍照。 她悄悄掀起眼睫看向傅昭。 像是第一次从他那张冷淡的脸上看见其他神色似的,她很是不可思议,眼睛一眨不眨。 傅昭俊眉紧蹙,这时候顾不上其他,上上下下捏了捏她的胳膊腿,简单确认了没有骨折或是扭伤,这才稍微松口气。 对上她一瞬不瞬的目光,他神经又紧绷起来,扶住她的小脑袋瓜,暗道不好。 “摔到脑袋了。” 程微棠嗓子发干,反驳:“你才……” 不等说完,一件沾满清冷男士香调的西装外套便裹了上来:“先去医院检查,救护车已经到门口了。” 程微棠觉得小题大做,但实在没机会拒绝。 她现在才算是明白父亲为什么会招傅昭进公司,这人的执行力实在强得可怕。 对自身的时尚形象有着超高要求的程微棠,被傅昭用西装粗暴卷了卷,打横抱起,稳稳捞进怀里。 他像是早就料定程微棠不会乖乖去检查,故意把她裹得跟驴打滚似的。 程微棠是公司这些总裁里,在员工之间口碑最好的那一位,因此不少人都十分紧张,纷纷撂下工作前来关心。 “程总!程总一定会没事的!” “程总加油,我们都等你回来!” 她几乎一秒从耳根脸红到脖颈,热得快蒸发了。 实在忍不了以这种造型被围观,程微棠干脆两眼一闭埋在傅昭胸口装死。 很快就在私人医院检查结束,毫无问题。 傅昭相当尽职尽责坐在病房里,一言不发,程微棠借口自己困乏,躺在病床里面朝墙壁睡了,脑海中久久回荡员工们前来相送的画面。 痛苦地咬紧了下唇,她死死揪着床单,越想越清醒,却又不敢动。 ……她不会放过傅昭的。 助理小瑜在门口看守着,忽然听见她的大嗓门:“啊!程董,您来了!” 原本只是觉得煎熬的程微棠顿时脸色一变,缩在被子里的肩膀瑟缩了下。 傅昭掀起眼皮,在门口直接迎上程为水。 “干爹,这边都处理好了。” 程董事长显然是听说了他扎了海宿集团老总这件事,很是不虞,冷冷剜了他一眼,又狐疑看了眼病房里装睡的程微棠。 “姓方的确实该死,不过,是棠棠让你做的?” “这孩子什么时候那么果决了?” “是我主动做的。” 傅昭扯了下嘴角,轻描淡写:“干爹提拔我,姓方的却不把我放在眼里,那就是不把干爹放在眼里,给他点教训而已。” 程董盯着他,没作声,显然还在怀疑。 傅昭神色更冷淡了些。 程微棠差点死那破电梯里,他竟连问也不问,只是确认她活着就行? 他侧身相让:“干爹,不如找个清净地方说话?” 门外的脚步声渐渐远去,事发突然,又是扎手又是电梯故障,但程微棠很清楚父亲是来对前者兴师问罪的。 小瑜支开一道门缝,悄声说:“程总,董事长走了。” 她这才如释重负长舒一口气,调整了个姿势平躺着,额角已然冷汗津津。 看来有傅昭的存在也未必全是坏事。 他比自己能惹祸。 至少能转移一点父亲的注意力。 令她感到惊奇的是,短短半天发生这么多事,手头工作堆积如山,但她还是昏昏沉沉睡着了。 这一觉比一整个月睡得都饱满,再醒来时太阳西沉,温柔暖光从窗外斜照进来,打在她翕动的长睫上,在眼睑上投下两团阴翳。 程微棠慢慢坐起来,大脑和关机重启一般舒爽。 她顺手拧开床头柜上的矿泉水,慢悠悠喝完,才重新倒在柔软枕头上,眯着眼蹭了蹭:“闹鬼了,睡这么好。” 小瑜恰好风尘仆仆从外面刚回来,拎着一份打包精致的餐。 “程总,五点半了,您先用餐吧。” 小心翼翼在程微棠面前的小桌上打开,还摆了一份精致考究如同艺术作品般的甜品。 程微棠眸光微闪,顿时让甜品吸引了视线,正想问是从哪家订的,蓦地涌起一阵危机感。 “对了,爸爸有来电话吗?” 小瑜也很惊讶:“我正要和您汇报,没想到程董没对那件事发火,也没再提找海宿集团当资方的事,让您在医院多休息几天,不用操心公司的事。” 程微棠错愕愣了愣。 “肯定是程董……” 小瑜后半句“心疼您”还没说出口,就听见程微棠淡淡补充了一句:“也是,我累死哪有人给他挖矿了。” 小瑜才入职没多久,十分谨言慎行,闻言不再出声。 豪门隐情真是令人瑟瑟发抖! 同时拿下两个度假村的计划泡汤,程微棠说休就休,接下来几天都窝在私人医院里写写画画,设计新产品。 有专人在顶楼花园给她支了把遮阳伞,摆了咖啡和水果,待遇与度假无二。 最令她开心的是,那条缠人的狗连续两天没来烦她了。 “金主妈妈,这件新品这是送给我的吗?” “人家好喜欢好喜欢哦!” 一道刻意掐尖的甜腻嗓音在耳朵后响起,程微棠太阳穴一跳,不等回头又让人吹了下耳朵,顿时汗毛倒竖。 “——!” 在程微棠变脸之前,时清迅速捞了一把椅子坐到她身边不远不近的位置,朝她笑出一口洁白的烤瓷牙,灿烂夺目。 不敢想这货竟是自己原创品牌的全球代言人。 程微棠不适地用肩膀蹭蹭耳朵,平淡语气里有一丢嫌弃。 “新剧组里演太监?搞这么恶心。” 时清撩起墨镜:“哪儿呀,本色出演,地球球花。” 她长吁短叹慰问了一番程微棠,呜呜嗷嗷就差飙眼泪,话又急又密,浑身用不完的牛劲,难怪粉丝称呼她为剧组女王,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可以连轴转。 末了,程微棠只觉得阳寿减了二十年,回她回得嗓子发干。 “带着你的慰问礼物走吧,我累了。” “慰问礼物?”时清一拍大腿,天真无邪,“下次一定!” 程微棠想说一点脏脏的话,奈何太有素质说不出口。 “不过你和你那位干哥哥相处的还不错嘛。” 对上她幽幽冷冷的目光,时清超绝钝感力,完全不觉得她现在应该闭嘴,还左手右手一下又一下戳着程微棠的胳膊。 “我都看到啦,上次珠宝发布会上他救了你,听说这次电梯事故又是他救了你……嘿嘿!” 程微棠慢慢挑眉,看了眼笑得跟派大星一样的时清,欲言又止。 要是她瞧见傅昭一钢笔下去的画面。 就笑不出来了吧。 她觉着好笑,翻了一页杂志,摇摇头小声嘀咕:“记吃不记打的家伙。” “我和搭戏的男演员怎么都做不到你们俩这种感觉,现在的男演员比我还瘦,一言难尽……” 时清摸了摸自己瘦得没二两肉的胳膊,叹息一声。 “不像傅总,是个反差型男人!” 程微棠来了几分兴致,合上书本:“反差型?什么意思?” 时清点点头。 “我大致给男人分为四种类型 11. 要看看吗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程微棠从董事长办公室里走出来时,仍有些不可置信。 还以为今天要放时清的鸽子,看来是不用了。 再三确认不需要拉拢海宿集团当资方,她心情拨云见日,出了电梯,果断将那个抗焦虑的药瓶丢进了垃圾桶。 “这段时间不需要你了。” 傅昭早早就候在了公司门口,见她出来,一言不发拉开车门。 程微棠也不客气,径直上车。 他应该是从外地赶回来的,因为清早并未去程家别墅接她上班。 按理说应该风尘仆仆满身疲惫,可除了第一次见面以外,傅昭身上总是那样清爽整洁。 他没看程微棠,懒懒挽起袖子露出手臂线条。 二人错身的刹那,像是有某种吸引力,她视线微不可察地在男人身上逗留了下。 只是一件款式简单的黑色高领线衫,穿在傅昭身上竟然别有一番滋味。 衬得男人宽肩窄腰,很是惹眼。 胸腰线条流畅紧实,几乎能隔着那薄薄布料,感受到里面的炙热。 腰怎么这么细? 程微棠惊了惊。 自以为天衣无缝的很快收回目光,稳稳靠进座椅里。 男人嘴角勾起一抹淡到几乎看不见的弧度,而后坐到她身边。 还有一辆车子载着程微棠的设计师团队和珠宝孤品,一起去了城西的拍摄地点。 时清最近在拍一部现代言情剧。 导演和制片都是出了名的喜欢用奢侈品来彰显剧作的精致度,免不得四处联系品牌方。 知道程微棠不好请,就专门让既是女主角又是dg代言人的时清去请,原本没抱着多大期望,没成想这事还真成了。 冷不防脱离公司,程微棠有种小学生去郊游般的快乐。 “你答应了爸爸什么,能让他就这么放弃那个度假村。” 傅昭顿了下,慢慢说:“我说选址位置有脏东西,干爹很信这一套,就罢手了。” 程微棠无声笑了笑。 她知道事情绝对不会这么简单。 比起这些,程微棠更想知道,傅昭有什么理由帮自己? 还是说…… 是金不渝那女人在背地里指点他?让他刻意讨好自己,好让自己放松警惕? 行驶四十分钟后就到了拍摄片场,年头很久的影视基地。 别墅老旧到程微棠没眼看,她挑剔地坐在车里打量了会儿。 “等等。” 傅昭刚要下车就被她叫住。 她还在琢磨金不渝和他背地里怀着什么心思,眼神也不善起来,幽幽冷冷,命令道:“跪下。” 男人盯着她,眉心微蹙,沉默不语时一张冷脸看起来更骇人。 他问:“什么?” 程微棠:“还需要重复么?” 前排开车的司机意识到情况不对,生怕小姐的怒火也波及到自己,无声无息下了车,连关车门的声音都轻得跟蚊子似的。 狭小密闭的空间,安静到能听见一切细微的响动。 傅昭身材修长壮实,能将她罩住。 看着她时一直是垂着眼,显得很是虎视眈眈,黝黑的眼眸里,有是野心勃勃的欲/火,跟要吃人似的,这点让程微棠很是不爽。 片晌,他没头没脑的轻声说:“小姐,我好热。” 程微棠不解,正待发作,就见高大的男人起身单膝跪地,抬起她一只脚放在他膝盖上,还算有点眼力见。 男人指腹略带薄茧,从脚踝肌肤滑过,她敏感地动了动。 拧起细眉,不知为什么比平日说话更凶了点。 “热就别穿得那么孟浪。” 孟浪? 第一次有人用这样的词汇形容傅昭。 男人想笑,不置可否,拿出了一块奢品男士手帕,细细折叠了下。 “用这个可以吗?” 原来是大小姐的漆皮鞋面上不知道在哪蹭了点灰。 她平时都不走几步路,连鞋底都干干净净,冷不防看到点灰尘,跟瞧见病毒似的。 程微棠淡淡嗯了一声,盯着他慢条斯理的手。 刺青险些蜿蜒到手背上,取而代之,手背上是清晰性感的血管。 很难想象一个刀尖舔血的人,有这样漂亮的一双手。 傅昭很清楚程微棠的小心思。 她平时极有分寸,对谁都恰到好处的礼貌,偏偏对自己不是那样。 他安静看着那搁在自己膝盖上的脚。 知道她是故意的。 一些无伤大雅的小性子而已,本质上只是个小姑娘。 傅昭没当回事,暗自哂笑了声,目光略微上移时,陡然瞥见短裙下肉感匀称的大腿,随着她踩住他膝盖的动作更加明显。 仿佛凑近就能感受到温热甜软的香气。 他呼吸一沉,迅速挪开视线。 脑海中不该有的画面一闪而过,喉咙顿时发干。 “傅昭。” 程微棠忽然软绵绵开口,与刚才的冷淡全然不同,好声好气到有点撒娇。 “我今天没穿打底裤……” 她此刻很乖很软,说得傅昭头晕目眩。 慢慢抬起另一条腿,雪白莹润,暗香浮动:“……你要不要看看?” 嗡一声,傅昭大脑中最后一根弦差点崩断,浑身骤然火烧似的燥热难受,他扭头闭上眼,突然没来由的生气了。 低斥了声:“程微棠!” 她被吼的一愣。 紧接着,傅昭胸口传来微微用力的痛痒感。 是她那条抬起的腿微动,鞋跟不轻不重踩住他的胸肌,像是觉得脚感不错,又踩了踩。 “不想看就放老实点,眼睛不要乱瞥。” 甜软的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连威胁都如此平静无攻击性,仿佛是对傅昭突然流露出男人劣根性的一面,而感到茫然和有趣。 她撑着脸轻笑,像在心底暗暗鄙夷他似的。 没来由的窘迫,让男人冷白肌肤上浮上淡淡绯红。 傅昭不敢睁眼,但眼前竟自动浮现出了程微棠现在的模样。 那副娇嗔、漂亮、春色起伏的模样。 他更躁动滚烫,整个人火球似的烧起来,小腹阵阵酸痛。 傅昭沉着脸下车,阔步流星不知要去哪,背影简直怒气冲冲。 程微棠坐起身来。 她奇异地瞪着他,嘀嘀咕咕:“怎么还倒打一耙先生气了,什么人啊!” 设计师团队已经在和剧方接洽,程微棠不怎么需要费心。 时清满面堆笑地迎出来,领她去见导演,谁知刚走进大堂,就听见一阵不耐烦的尖声抱怨。 “我说了只要两块冰,为什么这里有三块?会影响咖啡口感的好吗?” “还有!刚才的试妆我一点都不满意,我要自己改妆!” 剧组人员们一个个满脸见怪不怪的表情,围拢在姜媚身边,被耽误了工作进度也敢怒不敢言。 被泼了一身咖啡的助理终于忍不住哇的一声哭出来。 时清撇撇嘴,见程微棠盯着姜媚看,便解释道:“很脸生吧?这空降兵连表演课都没上过,仗着是投资方的女朋友,直接进来演女二号了。” 姜媚察觉到有人在看自己,远远和程微棠对视上。 她讶异看了一会儿,嗤笑:“呵,在这也能看见老同学?” 瞧见程微棠朝她这 12. 我和谁谈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不要。” 程微棠拍开他的手,见了瘟神似的后退两步,怕他往自己身上套一般,脊背紧紧贴在墙上:“快拿走!” 傅昭平静地陈述:“穿这个行动很自在。” 薄唇微张,他又补充:“剧组人多事杂,会有不老实的东西看你。” 这算什么理由? 程微棠很警惕:“那你的作用呢?” 傅昭淡淡:“把他们眼珠子扣下来。” 他表情不似作伪,真能说到做到。 手还擎在半空,面无表情举着那条丑兮兮的校裤,她看清男人手臂上的刺青是一条蟒蛇,嘶嘶吐信,凶煞异常。 和他一样,又凶又毒,从没被人捏住过七寸。 皱着脸要炸毛的程微棠一愣,想到什么,微妙的安静了几秒。 而后,她慢条斯理掀起眼皮,珍珠般透亮的小脸上,浸着促狭笑意,凝视着他:“傅昭……” 软绵绵的声线,字字捏住毒蛇七寸。 “又不是我自制力不好,又不是我气急败坏,为什么要我穿这种丑东西?” 他突然如鲠在喉。 说话做事缺德惯了的男人,此刻黑黝黝的眼瞳颤抖了下,又凶又冷的俊脸,从内至外,透出不易察觉的淡淡绯色,眼下尤为明显,仿佛微醺。 他幽幽凝视着程微棠,喉结吞咽了下。 气得无可奈何的模样尤其好看。 这么强势的人被自己噎住,她心情顿时无比美妙,想要乘胜追击。 “都二十几岁了,没谈过女朋友吗?” 偏了偏头,她笑意渐浓:“我又没有怪你,你不用这么紧张,人之常情。” “……女朋友?我和谁谈?” 这人语气幽怨,程微棠还以为他嫌自己耽误他谈恋爱,但这与她何干,想也不想就要脱口而出一句“爱谁谁”。 谁知话没出口,他突然抓住自己的手摸过去。 仅隔着薄薄一层衣料,傅昭的温度与触感迅速传到她掌心。 “我理解了,小姐刚才看这个,也是人之常情。”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他带着她细嫩的手心摩挲了下,男人腰身薄而劲瘦有力,从腹肌到人鱼线,轮廓清晰,手感微妙。 电光火石间让她摸了个明明白白。 而且还显得他很大方。 “——!” 程微棠猛然挣开,脸腾地红了个透。 傅昭是辆没刹车装置的顶级跑车,做事很冲,这下好了,两个人都心跳过载,在空调房里都燥出一身汗,在她忍无可忍的一声“滚出去”里,傅昭连带着丑裤子都被轰出道具间。 良久,程微棠红着脸喘息,慢慢平复下来。 手机上接连弹出来自董事长办公室的消息,她看了眼,心烦意乱全部划掉。 下午,姜媚看见程微棠的时候,她正在给造型师讲解如何搭配珠宝,剧组大半人都聚精会神围在她身边。 她站在中间,语调温和平缓,熠熠生辉。 比价值连城的钻石翡翠更夺目。 连自视甚高的男一号都凑过去混脸熟,拼命在程微棠面前刷存在感,想成为下一个dg代言人的野心都写在脸上。 “程总,我平时喜欢穿高领,可以给点参考不?” “充满设计感的长短链叠带更适合你,正好可以和时清的角色凑一对情侣配饰。” “好荣幸能戴上程总设计的珠宝啊……” 连姜媚一向巴结的贺导和制片人,都满眼欣赏地听着程微棠的讲解。 对她极为尊敬。 姜媚寒意森森盯着这一幕,眸光中猩红渐深。 脑中蓦地闪过几年前的画面。 人来人往的大学校门,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的学生和路人们,接二连三响个不停的快门声,无数目光如刀子一般将她凌迟。 自尊心变成枯叶,被程微棠践踏得七零八落。 坐了几天几夜火车第一次来到A市的父母,彷徨地穿过陌生的大城市,做的第一件事不是休息,也不是吃饭。 而是给位高权重的程微棠下跪。 鬓发斑白,泪水顺着皱纹流下。 “小姐,我们家三代才出来一个大学生,拼了所有家底才把她送过来,求求你高抬贵手,放过我家孩子吧……” “千万个不对,都是我们的错,我给你跪下磕头了……求求你……” “我们求求你……” 姜媚近乎发狂般拉扯他们:“爸妈!你们干什么啊,凭什么给她下跪,丢不丢人,快给我起来!” 父母宛如扎根在泥土里,低头恳求。 而那该死的程微棠,生在云端,高高在上,倨傲又冰冷地盯着他们,眸中竟然是怜悯。 ——怜悯!? 她有什么资格可怜自己?! 那是姜媚此生永远不会忘记的羞辱。 她长相出挑,没多久就被星探挖掘,发誓要在娱乐圈闯出一片天,让程微棠这种人不再敢轻视自己,于是拼了命地工作、社交,可还是籍籍无名,终于,她遇见了海宿集团的老总。 力捧她成为这部剧的女二号。 借着同样是资本的东风,她不信她在程微棠面前还那么卑微。 半晌后,人逐渐散开,姜媚上前拦住她。 “站住。” 她眼神锐利:“程微棠,你还记得我吗?” 程微棠怔然看了她片刻,显然是正在记忆里搜寻她是何方人物,最终不知想起来没有,礼貌又疏离点点头:“借珠宝直接找造型师。” 姜媚呆滞一秒。 回身望着她离开的背影,画皮般的美艳面容一点点扭曲。 当年发生那样的事,无论是她还是程微棠,都应该记一辈子,可程微棠竟全无记忆! 人的下意识反应是不会骗人的,程微棠当真不记得她,当敌人不够格,连个脸熟都混不上。 尖锐指尖深深陷入皮肉,渗血而不自知。 这个让自己父母下跪的罪人! 傅昭站在五楼窗边,敛眸盯着手臂,盘亘凶悍的蟒蛇刺青中,是两道微微凸起的指甲抓痕,猫挠似的泛着一点红。 是刚才被程微棠推开时,她抓的。 男人好整以暇琢磨了片晌,眸光明明暗暗,末了扯了下嘴角,发出一声嗤笑:“不禁逗。” “傅总,您怎么一个人在这儿?” 一道娇媚婉转的声音响起,男人唇畔笑意消失,冷眼看去,姜媚笑得眉眼弯弯走过来,恭恭敬敬递了根烟。 傅昭没接,甚至任何反应也没有。 走廊除了他们两个空无一人,姜媚受到冷遇,收回手,丝毫不觉得尴尬似的。 她没敢像刚才一样在他面前抽烟。 “刚才是我有眼不识泰山,瞧见傅总气质好,还以为您也是演员了,您别见怪。” 正常人再冷淡傲慢,也该点个头或者嗯一声。 可傅昭看穿她一切心思似的,根本懒得给这种人任何反应。 姜媚意识到傅昭很难搞。 但眼下她联系不上方总,急需物色新金主,傅昭无疑是最好的人选。 他与程微棠不睦,姜媚要是能拿下他,就是一箭双雕。 他人又年轻好看,不知道比那纵/欲过度的方总强多少,想一想,或许是一箭三雕。 她十分善解人意地安慰:“程小姐莅临剧组,您也是总裁,还要亲力亲为跟着,想必在她手下一定 13. 特殊对待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五楼的尖叫迅速引起骚乱,演员拍摄到一半都停下工作:“怎么回事?去看看……” 一楼也有人指着上方惊呼:“是越新!他快掉下来了,要不要叫消防啊!?” 人声愈发嘈杂,像是热水沸腾时继续猛加火力,即将不可收拾。 程微棠意识到不对,急匆匆跟着人潮涌上楼,就看见这令她心脏骤停的一幕。 “傅昭!” 远处突然传来一声清脆呵斥,带着惊惶与怒意:“还不放开他!” 男人闻声下意识侧过头看去,阴鸷深邃的面孔上,没有任何激烈情绪,平静得跟往楼下丢一块小石子毫无区别。 “小姐?” 他晦暗的目光亮了些,还有心思和她打招呼:“你怎么来了?” 这种无事发生般的表情让程微棠汗毛倒竖。 她声线微颤:“听不见吗?我让你放开他!” 揪着涕泗纵横的越新,傅昭迟钝了下,迷茫看着她歪了下头。 从小在外长大的猎犬是很难为人所控的,咬住猎物也不会听指令松口,野性难驯。 程微棠平淡得跟死了一样的情绪,总让他搞得七上八下,乱成一团。 她爸爸究竟在哪挖来这么个粗野的原始人! 她又惊又怕,愤怒的声音克制不住地拔高:“我说话你听不见是不是?突然发什么疯,干脆把我也扔下去算了!?” 她气冲冲走过去:“来,把我扔下去!” 瞧程微棠真生气了,男人抿唇,不解她怎么为这个诡计多端的陌生人吼自己。 在程微棠急得上手拽越新之前,傅昭手臂用力,捏小鸡崽似的,面无表情将人提了上来。 朝旁边轻飘飘甩了下,咕咚一下把吓得魂不附体的姜媚也砸了个跟头。 捡回一条命的越新和姜媚摞在一块,腿软得站不起来。 一向光鲜亮丽面对众人的明星,何尝有过这样的遭遇,但此时也顾不上其他,瑟瑟发抖地往人多的地方爬。 遇到活阎王了,赶紧保命! 越新刚吓得失禁了,湿淋淋甩了姜媚一身,两个人的气味让呆滞的助理下意识躲避。 傅昭让他们滑稽的样子逗笑,调戏般轻轻踢了踢。 “走了,你俩一起品尝圣水吧。” 车子缓缓启动,回去的路上,程微棠抱着胳膊一言不发,傅昭知道她生气,也不敢触她霉头,车里一片寂静。 程微棠悄悄摁住太阳穴。 不是傅昭不好掌控,而是她从没真正认识过这个人,从未看清他复杂的底色,也不知道他过去的经历。 她逐渐感到棘手,心里愈发没底。 傅昭和程微棠很相似,又不一样。 前者是矛,世界里只剩下攻击和拼命,血淋淋的,漠视他人的生命。 后者是盾,缩在壳里,任由命运拉扯,麻木于自己的生命。 但无可否认的是,两个人都是缺少温情的怪物。 两个怪物相遇,隔着安全带悄悄的互相观望,可距离太远,谁也看不清对方的真实面目。 急刹车让程微棠猛震了下,胃里一阵恶心。 司机也吓了一跳:“小姐,有人拦车。” 傅昭面色一沉就要下车,程微棠拦住,看清笃笃敲玻璃的人,摁下车窗。 扒车窗的女人满脸悔过的泪痕,在看见傅昭那张俊脸时跟见鬼一样颤抖了下。 “程…程总……傅总……” 姜媚毕竟没真面对死亡威胁,头脑能比越新清醒点。 她意识到要出事,就不敢坐以待毙,拼了命也过来拦了车,哭得泪水涟涟: “程总,或许我们过去有一些误会,至今也没有解决,但那时都是年纪小不懂事,请你高抬贵手,把我说过的话都当耳旁风忘了吧……!” “我入行两三年才拿到了一个女二号的资源,我这一路走来真的不容易,求您放过我……” 她苦苦哀求的样子让程微棠皱起眉,终于想起什么,神色恍惚了一会儿。 当初被学校开除的名单里。 原本是有姜媚的。 但这人雷声大雨点小,并不是主要参与者,更像是被推出来顶锅的,程微棠才让律师不再追究。 姜媚哭了一会儿,突然后退一步。 “我、我给您跪下!” “没人让你下跪。”程微棠垂下眼睫,“当初,也没人让你父母下跪。” 她唯一对姜媚记忆深刻的原因。 就是因为有一对能为她牺牲到在大庭广众下,抛弃尊严下跪的父母。 很显然,她父母当年的牺牲只能挽救她一时,本性难移。 程微棠挪开眼,车窗逐渐遮住她平静的侧脸。 “请你自重。” 那人见她如此不留情面,连下跪这招也不管用,神色一变,起身追车,很快被甩在身后。 远远传来的声音愈发尖锐刺耳。 “程、程总!程微棠!程微棠!” “时隔几年你还是没变,一样自视清高,一样心肠狠毒!程微棠!” 助理颤巍巍过来给她披衣服:“姜媚姐,我们回……” “滚开!” 话音未落,啪一声,一巴掌狠狠甩来,锋利的尖指甲划破肌肤,血珠滚滚落下。 女人发疯一般殴打起来。 - 没几天,热搜榜单上,两条重磅新闻轮番上阵。 “海宿集团总裁方某被多名员工指控性骚扰,现被警方传讯……” “演员姜媚被爆霸凌助理,疑似精神错乱,将自己锁在杂物间三天后被经纪人发现……” “演员越新违规使用威压,造成工作人员受伤,疑似经常乱拆道具,造成剧组重大隐患……” “……二人均退出《xx》剧集拍摄……” 网友眼睛都快看不过来。 这时,消瘦一大圈的姜媚开了直播,声泪俱下道歉,表示关于霸凌的新闻都是误会,五分钟后就下了播。 脸上还有淤青的助理走到她面前。 “姜媚,今天我是来找你辞职的。” “辞职?你个贱人,你不来我也要去找你,那个匿名微博是不是你,我什么时候霸凌过你!?” “你才是贱人,打工人的命就不是命了吗?你每天想尽办法克扣工资,心情一不好就扣我五百,一个月总共五千多的工资,我还要租房通勤,自费吃饭,一个月下来还要倒贴钱伺候你,老娘不干了!” 谁成想声音没关,和助理争吵打架的录音迅速在热搜上一骑绝尘。 ——速看,wwe拳击赛娱乐圈版! ——打工人暴打前老板,超舒适asmr,睡前福利! - “前几天给你安排相亲,为什么不去?” 茶室里,程董眉心紧锁,话音里满是冰冷的质问与威胁。 程微棠:“之前在工作。” 程董冷哼一声,知道这不过是她的借口。 相亲对象是前段时间截胡度假村的南家少爷,商场无情,两家前几天还是仇敌,如今就能是亲家。 子女,也不过是砝码而已。 他冷冷下达命令:“让秘书安排,现在去。” 父亲语气强硬,明显不高兴,程微棠发现无可避免,却并未如往常那般,而是沉默地站在原地。 这完全不像她这些年的样子。 她从小到大都乖得很,她父亲让她开/枪自/杀,她都能面无表情立刻执行。 这份沉默连程董都没料到:“怎么?” “我不愿意。” 这几个字,她说得那样轻,却如平地惊雷般骇人。 给程董捏肩的金不渝吓了一跳,掀起眼皮,视线滴溜溜在程微棠和程董之间乱转。 程微棠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也预料到后果,薄薄肩背还是挺拔的,浓密眼睫抬起,淡淡地说:“爸爸让我做事,从来都没有理由,所以,我也没有理由。” 金不渝惊讶地张着嘴,不敢说话。 程董脸上也罕见地露出震惊:“……什么?” 从小到大,程微棠精通诸多才艺,在外给足他面子,十分拿得出手,在内又像个乖巧的赚钱机器,源源不断支撑着他奢靡放/荡的生活。 机器人胆敢有情绪,就要控制,或是销毁。 傅昭端着保健品和水过来时,隔着门缝刚好瞧见这一幕—— 厚重的戒尺,猛地打在程微棠肌肤细嫩的掌心,传来响亮的声音。 女孩下唇咬到毫无血色,一声不吭,双手不住颤抖。 显然不知道经历了多少回。 他身形微滞,瞳孔陡然一缩。 眼前霍然闪过一幕,在会 14.情敌出现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程微棠待人平和疏离,从未有人见过她这副阴冷幽怨的模样。 闻言,她轻轻扯起嘴角,冷笑了下:“除了你,再没人这么可恨了。” 金不渝怕她,不敢轻易到她面前晃悠,能让她失态至此,翻来覆去地数也就一个傅昭。 躲到酒店都能把她翻出来,狗鼻子真灵。 像听到了什么不得了的话,傅昭身上越来越热,脸上有快慰一闪而过,整个人满足得想笑,但呼吸不畅,闷闷咳嗽起来。 悬在她腰后的大手想要落下时,程微棠没了力气,慢慢松开手。 两只纤细小手搭在沙发上,她眼神晦暗不明,男人脖颈上指痕泛着红,明晃晃彰显着她刚刚用了自己最不喜欢的方式来对付人。 傅昭又咳又喘,眼尾隐约有水光闪烁,平时狂妄嚣张的人突然流露出这份神色来,看得人有点不忍。 都这么难受了,刚才怎么不挣扎? 程微棠无言,恢复理智后,感官逐渐回笼,她姿势不变,摸起沙发上一样东西,补偿般套在他脖子上。 轻轻一声脆响,上了锁。 傅昭茫然,伸手摸到冰凉一条银链,以及一把精巧小锁。 “这叫绞丝链,很结实,搭扣部分没有设计在后面,而是改到了银锁上。” “只有我能打开,希望你认清身份,不要仗着爸爸喜欢你就为所欲为。” 随着程微棠的话音,傅昭黑漆漆的眸底一点点亮起来:“给我?” 她有点别扭,语气不善:“不给你,给狗?” 傅昭甚至不知道该用什么表情面对她,也就是说,地上那堆积如山的设计稿里,也有一张或是几张,是他这条项链的设计图,专门给他的。 孩子很小的时候,都会收到父母长辈给的长命锁,带着无限的美好祝愿。 傅昭就没有。 ——但他现在收到了。 他怔怔地摸着小锁,低声:“谢谢小姐。” 恶犬难驯,挡不住他甘愿伏低于你身下,任你差遣。 程微棠动了动身子,察觉到某种异样,双腿微僵,男人尚且沉浸在收到礼物的喜悦里,仿佛忘了他身体燥热到程微棠都发现的地步。 她快速起身,不可思议地瞪他一眼。 ……被她掐成这样还能有反应,除非这人是个变态! 这野狗从身体到脸,甚至肌肤上的青筋脉络,都透露着生育力很强的样子,着实少见。 程微棠耳根有点热,咬了咬牙,努力驱散突如其来的怪异想法。 傅昭怕她闷在房间心情不好,邀请她去酒店餐厅吃饭,程微棠原本想拒绝,但稍微一动就有点头晕。 这几天除了喝点房间自带的饮料外,就什么也没吃了,再这样真要进医院。 她看了眼傅昭,努力不让视线落在某个位置。 “你在门口守着,我要换衣服。” 傅昭神色一如往常冷淡,转身去门口的背影却透着几分开心,跟发金条轮到他了似的,程微棠搞不懂。 她摸着掌心,暗暗回想自己刚才是否听错。 ——“还疼吗?” - 吃个饭的功夫,程微棠也回了好几次工作消息,之后就没什么胃口,恹恹摆手让人撤掉。 服务生推着甜品餐车走过来,请她挑选。 傅昭瞧见程微棠那爱搭不理的神情,暗自预料,不出三秒她就会让服务生离开。 谁知她的视线忽然转回了服务生脸上,迟疑了片刻。 傅昭挑眉,也看过去。 那服务生也刚好与程微棠对视,愣了下,惊喜地笑道:“微棠?这么巧,真没想到在这遇到你!” 宋知安虎牙尖尖,一笑起来有种与生俱来的亲和力。 连着阴郁几天的程微棠望着他,也微笑起来:“许久不见,班长。” “唔,不会忘了我叫什么吧?” “宋知安?” “哈哈,还以为你忘了我,这几年都还好吧?光芒四射的,都不敢和你说话啦!” 他们老同学见面,跟有说不完的话似的。 即便她大半时间都在简短地回答,但傅昭微妙而敏锐地察觉到,小姐对这个人的不同之处。 借着喝水,敛去眸底的锐意。 ——班长? 他记忆力很好,迅速对上号,前段时间姜媚说,是班长将被关在剧院的程微棠救出去。 那个班长,就是这个宋知安。 察觉程微棠的目光落在甜品车上,宋知安自作主张地端起一盘西柚慕斯,放到她面前。 他垂下眼,声音很轻:“我……在这里兼职。” 沉默一秒,又很小心地掀起眼看向程微棠,方才他们还是曾经青春青涩的同窗,眼下就有股藏不住的淡淡窘迫和羞涩。 “没笑我吧?” 她失笑:“怎么会。” 他松了口气,紧张地看向傅昭:“这位先生是你男朋友吗?” 程微棠如实说:“不是。” 也不知怎么,傅昭心口堵了堵,泛起一阵难忍的酸涩,捏着叉子的长指无意识地用力,手背血管紧绷。 得到程微棠的回答,宋知安放松地绽开笑容,调侃道:“那咱们一样啊,都还是单身狗!我也不笑你!” 傅昭本就冷得不行的俊脸,又挂上一层寒霜,凉凉打量对方—— 没看出他哪好看,身材大概是个细狗,长相勉强称得上清秀,小眼睛小虎牙,衣着打扮朴素,勉强营造点初恋感,骗一骗没出社会的小姑娘还行。 这种男的,中看不中用,连给小姐当个消遣都不够格。 ——土狗一个。 他挑剔地审视一番,得出结论后,嘲讽之意从眼角蔓延,嗤笑出声。 同为男人,宋知安敏感地感受到傅昭的敌意。 对上他阴鸷又讥讽的眼神,心里咯噔一声,几乎本能地知道傅昭是个惹不起的坏人,但还是礼貌地颔首微笑,推着餐车离开。 回去路上。 开车的傅昭漫不经心提问:“小姐和那男的很熟么?” 程微棠见到交好的人,心情似乎不错,车载音乐都轻快起来。 她闭上眼小憩:“我想想……” 眼前仿佛还是几年前的深夜,霜寒夜重,宋知安砸碎铁链和锁头,踹开剧场破旧的大门,找到缩在角落的她,低声安慰她没事了。 然后将外套披在她身上,带她走出深夜,护在身后,严厉地斥责那些等着看笑话的小团体。 宋知安,是天之骄子一般的存在。 温暖,善良,正义。 帮扶弱小,看不惯一切不平之事。 但她不了解他,按照常理来说,他如今应该正在大公司实习早早拿到offer或是继续进修学位。 可今天却在这里碰面。 程微棠心有疑云,睁开眼:“不熟。” 又不由自主朝傅昭抿唇微笑,语气都温柔许多:“但他的确是很好的人。” 男人一愣,正过视线继续开车。 小姐和宋知安是有美好回忆的,他们都为此快乐和动容。 可那与自己全无关系。 傅昭小时候在孤儿院里读过小美人鱼的故事。 那时,他讨厌小美人鱼口不能言,讨厌王子一无所知,讨厌邻国公主横刀夺爱。 看完,青春期的小傅昭温和地评价:“妈的,三个傻哔。” 之后气了很久没睡着觉。 隔着这些年,他才隐约知道小美人鱼当时的感受。 脖颈上的小锁项链仿佛即将融化,沸腾的铁水,要将他灼烧为泡沫。 如果,程微棠每一次危机时自己都在她身边就好了。 如果,他是她的影子就好了。 半晌,他才干巴巴的问:“有多好?” 程微棠收到了一条宋知安的好友申请,她点了通过,含含混混地回了一句。 “这不好说。” - 接下来几天,心情微妙又阴郁的人轮到了傅昭。 “麻烦给我抗焦虑的药。” 药店,身量修长的男人站到柜台前,一手懒懒插在裤袋里,一只手焦躁的轻敲着柜台玻璃,挽起的袖口下蟒蛇刺青盘踞。 配药师推推老花镜。 “小伙子,药可不能乱吃,之前开过吗?或者你描述下具体症状?” “具体症状?” 傅昭蹙眉:“一直看她朋友圈看到睡不着算吗?” 配药师:“……” 最终,药师说这个不属于医学范畴,给傅昭开了两管橘子味泡腾片,让他平心静气,专注自身,勇敢追爱。 可这些话傅昭一回公司就忘个干净。 他反手打开手机,轻车熟路点进程微棠的对话框,两个人你来我往只有几个字,连个表情都没有。 相当公事公办的关系。 他这几天务必严格跟着程微棠,以免那土狗觊觎小姐。 正要去找程微棠,迎面就遇上了衣着华贵、与公司氛围格格不入的美妇人:“阿昭。” 傅昭视若无物,直接掠过。 “阿昭!”她愤怒叫住他,“妈妈跟你说话!” 他脚步未停。 这层楼的位置半天不路过一个人,金不渝不怕让人听去,振声讲话:“我们母子还要互相仇视到什么时候?” “这些年你宁愿跟一个毫无关系的人姓,也不跟妈妈姓,未免太绝情了!” “小时候的事情既然无可挽救,为什么不早点放下?!” 男人顿住,回头冷冷睨她,半晌,才露出一个讽刺至极的笑:“放下?” “菩萨面孔,蛇蝎心肠。” 语气和眼神,都与看垃圾无异:“如果我不是你生的,这辈子 15.病态执念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听负责人汇报完这个月的营业状况,程微棠离开休息室。 除了傅昭,她没让别人跟着。摸着扶手向楼下望了一眼,宠物展活动已经结束,身兼数职的宋知安应该早就走了。 正走神,一根吸管忽然凑到她面前,夺走她的注意。 “小姐,喝水。” 冰美式喝得只剩个底,程微棠离开时没拿就代表不要了。 她皱眉,粉唇微启。 这人怎么这么没眼力见? 不等说话,那根吸管得寸进尺贴到她唇瓣上,饱满莹润的下唇压得微微下陷,露出一点贝齿与软舌。 “……?” 视线里是傅昭握着咖啡杯的右手,手指修长,骨节匀称漂亮。 也许是这男人平时给她的印象太粗暴强势,总觉得她如果不乖乖喝掉,那根手指就要撬开她的唇齿探进来。 可他神色看不出异样,声音也平稳低沉。 “都喝光。” “喝完我去把杯子扔了。” 动作自然得仿佛两个人十分亲昵。 程微棠隐约觉得哪里不正常,又说不好,无奈,只能用唇叼住吸管,微微用力想要快点喝完,丝毫没注意到傅昭眸底潋滟而过的欲/色。 他什么时候这么贴心了? 男人没多说什么,见她喝完,转身去洗手间扔垃圾。 高端商场的洗手间连通休息室和化妆间,装潢布局都奢华又宽敞,程微棠想到口红沾杯,一定蹭得差不多了,便也跟上去,打算补个妆。 谁料刚好窥见傅昭扔东西的一幕。 浅色吸管上,明显沾着属于她的淡淡口红印,男人低头叼住吸管,直接将杯子扔了,咬着糖棍似的一边洗手一边轻轻哼着歌。 她的唇刚碰过那里,两个人隐秘的唇齿相依。 一下子触碰到程微棠不能理解的区域,她愣在原地。 他…… 他渴了吗? 怎么不和自己说,不对,刚才听汇报时,屋子里是有茶水供应的。 正迟缓的尝试理解傅昭的脑回路,一道阴湿粘腻的目光将她包裹,男人早已走到她面前:“小姐。” 傅昭身上有好闻的清冷香气,无孔不入地缠住她。 “你看到了什么?” 程微棠想了想,抬头说:“我刚过来,打算补个口红。” 男人打量她两秒,侧身让开位置。 程微棠走过去,又感受到他的视线如影随形,宛如野兽带刺的舌舔舐着背脊,炙热发痒。 她刚才看见傅昭唇角有极浅的一道绯色。 就像自己吻过他一般。 ……但愿她没有多想。 - “妈咪他妈了个轰,别输别输别输!” 翌日上午,孙义几个人坐在傅昭办公室里猛打游戏,眼看凉了,懊丧的一摔游戏机,顺手抓了把薯片塞进嘴里。 这时傅昭一身香风地走进来,浑身黑衣,身段修长劲瘦,侧脸线条冷冽,有种难以言说的力量感与荷尔蒙。 相比之下,办公室里其他几个兄弟都有点傻头傻脑。 换言之,只是公的,没有男人的感觉。 孙义自暴自弃地吃着零食,眯眼:“大哥,你这样显得我们很颓废。” “怎么?” 傅昭径直走到穿衣镜前,看也懒得看他一眼。 孙义哼哧着挪动一下,坐到沙发上:“听说你最近大清早五点就在跑步了,又不吃碳水又不吃油盐,顶级狼人啊!” 他扭着脖子瞧他,带着几个兄弟嗤嗤笑了起来:“你是想成仙还是想找对象了?咱们帮你参谋一下?” “你这么凶巴巴的,普通小姑娘可顶不住你。” 傅昭拿上文件,雷厉风行出门去开会:“她顶得住。” “哦顶得住……什么!?真有人选了!!” …… 走进电梯里,他的手不由自主摸到裤袋里的烟盒,想到什么,又推了回去。 放进嘴里的不是烟,而是一块一点也不凶巴巴的草莓硬糖。 抵达楼层,傅昭刚出去就瞧见个熟悉的背影,及腰长发微卷,漂亮至极。 他目光晦暗一瞬。 热热的,一看见小姐,就觉得浑身都热热的。 不等他快步上前叫住她,就听见程微棠的助理小瑜说了一句。 “程总,这个宋知安究竟是不是在追你?每天给你发这么多消息,嘘寒问暖的!” 傅昭神色一顿。 程微棠摇头失笑:“嘘寒问暖就是在追我了?那也太容易了。” 小瑜笑嘻嘻:“这周末他不是还约你去看画展嘛?这不就是对程总您有意思嘛……” 程微棠正要说点什么反驳她,手机忽然振动一下,她眉心一紧。 ——是私人侦探发来的消息。 小瑜很有眼色地回避。 程微棠迫不及待点开对话框—— [傅昭生父不明,原本随母姓金,十四岁时被母亲送进希望孤儿院,认院长傅鸿羽为师父,改姓傅。] [我专门查过,二人完全没有血缘关系。] [傅鸿羽曾是东南亚一带赫赫有名的黑拳选手,不知怎么退役后隐居田园,当上了孤儿院院长。] 越看下去,程微棠越是触目惊心,心脏几乎要跳出来。 [傅昭入院两年后,孤儿院离奇失火,从院长到老师甚至连厨师都……全部死亡。] [尤其傅鸿羽,死状凄惨,不知道是不是被仇家杀害。] 看完最后一句,她小脸煞白,本能捂住嘴不让自己惊呼出声。 公司里冷气很足,程微棠手臂上起了一层的鸡皮疙瘩。 她缓了缓,不敢细想,只想快点找个人多的地方待着。 望着几乎小跑离开的程微棠,还在原地的傅昭周围的温度已经下降到冰点,俊脸上阴恻恻一层寒霜。 不敢相信那个看着就是个软货的宋知安,吃了豹子胆。 竟真的敢对程微棠有想法。 傅昭眸光闪动着偏执与燥热:“不对……” 他手指抚摸上脖颈上微凉的项链,那是程微棠亲手为他戴上的,意义非凡。 男人病态地喃喃着。 “小姐这样、不对……” - 周末,全天都是程微棠的私人行程,她没有告诉任何人,一大清早就独自开车去了郊区一个残破老旧的精神病院。 年久失修的大门发出难听声响,揭开积压了厚厚灰尘的往事。 私人侦探老早就在此等候,陪她一同见了院长,找到了当年孤儿院里幸存的成年人。 ——一个园丁。 鞋跟在大理石地板上发出嗒嗒声响,程微棠和侦探被带到一个加了铁网的走廊。 时不时有精神病人经过,他们并未如她想象中疯癫,反而格外平静,与正常人看不出太多异常。 只是对外来者比较警惕。 病房里,隔着护栏,程微棠见到侦探照片上的那个园丁。 只不过这人比照片上的人老了二十岁不止,头发蓬乱花白,神色萎靡胆怯,仿佛听不见外界的声音一般。 院长介绍说: “他叫邱梁,当年的入院原因是精神分裂和被害妄想症,总是嚷嚷有人要杀他。” “这么多年,也不见好转,他没有亲人和朋友,没人知道他当时经历了什么。” 程微棠不知能不能问出什么,简明扼要将傅昭的资料照片递到他面前。 “老伯,您认识这个人吗?” 那人呆滞几秒,眼珠机械地转了下,盯着照片上的人发愣。 将近十年过去,人的容颜变化说不定天翻地覆,她收起资料,淡淡道:“他叫傅昭。” 闻言,邱梁终于有了反应, 16.烈性犬种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傅昭早就该知道,自己是怎样一个人,程微棠又是怎样一个人。 她是程氏集团独女,生在锦绣花丛,众星捧月,家世样貌都高不可攀。 这世上的男人无论怀着怎样的鬼胎,都愿意为她肝脑涂地。 而自己呢? 从小就生长在扭曲的环境,别说程微棠不能理解,即便是普通人也无法接受他。 他不过是一条卑微惹人厌的弃犬,任凭他再怎么精心打扮、严苛的控制自己,对程微棠来说也都是一条下贱的狗! 最重要的是,自己的母亲是她父亲多年的情妇,破坏了她的家庭。 她本该顺遂幸福的一生,全都被自己毁了,又怎么会喜欢自己? ……他不该得意忘形,奢求那么多。 男人居高临下凝视着她,如一条阴湿冷血的毒蟒,只是露出獠牙就让人觉得死期将至。 “你……” 程微棠紧靠墙壁,声音颤抖得不像话:“你为、为什么这么做?” 他慢条斯理笑着:“在你眼里,我不就是这种人?” 宋知安晕在地上,毫无意识。 傅昭手里的电棒火花四溅,骇人至极,他弯腰朝昏迷的男人伸出手,程微棠想要阻止却又双腿发软,完全站不起来。 仅有的一点理智和勇气,让她长了张嘴,试图阻止他伤害宋知安。 “你——” 楼梯间狭窄逼仄,那条疯狗陡然扯住宋知安的头发,将他提到程微棠面前,好奇地俯身问她。 “这就是你的初恋?” 强烈的视觉冲击下,程微棠头晕目眩,一点也听不进他的问话,看着都觉得疼:“别这样扯着他。” 傅昭闻言,脸色明显更阴沉,鼻腔里发出讥讽的哼笑。 他一桩桩一件件数着:“英雄救美,久别重逢,又遇到我这个半路杀出来的疯子,你们俩都快成亡命鸳鸯了,感情一定更深了吧?” 男人挑眉,低低声线放得很轻,嘲弄的意味反而更明显。 “好感人,我都想哭了,怎么办?” 程微棠听出他针对自己,眼圈蓦然红了:“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男人盯着她的蒙上水雾的眼眸。 之前她不是没见过自己待人接物的方法,唯独为这个宋知安,泪眼汪汪,鼻尖都红着,他再狠一点,她保准立马哭出来。 一团邪火在傅昭身上乱窜,颊边肌肉都紧了紧。 “原来小姐喜欢这种看着就硬不起来的家伙。” 可他不知道的是,程微棠这些年来几乎没有情绪起伏,稍有不对就药物控制,这是她保护自己的方式。 他来了才多久,程微棠的阈值就被他步步紧逼,攻城掠地,简直要崩溃了。 “为什么?和我说说?” “或者谢谢我?要不是我,哪能衬得他这么伟大呢,对不对?” 再也受不了他阴阳怪气又下流的话,她怒冲冲的:“你到底胡说八道什么,别再这样了!” 话刚说完,程微棠就觉得大脑一阵缺氧,想要缓一下。 傅昭肩头一沉,怔怔的。 “小姐?” 意识到不对,他一把丢开宋知安,将程微棠抱起来快步下了楼。 …… 很快,程氏集团,董事长办公室收到一通电话。 秘书步履匆匆:“程董,小姐发烧住院了。” 程为水神色一紧就要起身:“金矿开发到哪一步了?” 秘书迅速调出国外发来的报告给他看。 程微棠的工作能力堪称人型ai,计划推行得又缓又稳,根本不需要操心。 程为水一看就松了口气,坐了回去。 “多大的人了,感冒发烧这点小事也来问我?傻子不成?不知道吃药?” 他不耐烦摆摆手:“让阿昭陪着就行了。” …… 签下雇佣合同后,傅昭跟了程微棠一段时间。 小主人作息规律,平时比较忙,偶有闲暇也是独自去环境好的地方喝点下午茶,抱着本子画珠宝设计稿,对忙里偷闲的生活乐此不疲。 这么一想,和读书那会儿的乖学生很像。 小主人还从没和哪个男人单独出来过。 准确来说,是约会。 傅昭一边把香气扑鼻的瘦肉粥装进保温饭盒,一边神色阴郁的出神。 可她居然答应跟宋知安约会。 他看得出她对宋知安的好感,真令人嫉妒得发疯,凭什么? 那男的有什么稀奇,长得像只虾,电一下就跟被抽了虾线似的。 装初恋装清纯谁又不会了? 他换个白衬衫也可以。 傅昭一低头,拧眉看着自己肌肉虬结的身材还有盘着一条蟒蛇的手臂,忍无可忍的闭眼吐气:“吗的。” 他动作很快,煲好粥开车到医院时,程微棠还没醒来,正昏昏睡着。 护工专门叫傅昭到门外,忧心忡忡。 “先生,不知道程小姐经历了什么,但一定吓得不轻,一边发烧一边呓语,太可怜了,我看着都于心不忍……” 原本沸腾的酸涩,在看见程微棠脆弱的神情后,逐渐偃旗息鼓。 取而代之的是后悔,以及茫然无措。 病房里只剩下他们两个人,温柔的午后,并不温柔的男人存在感极强地守在她床边。 楼层低,能听见外面孩子玩耍的欢声笑语。 有个孩子在墙根下喂流浪狗,费力地咬开火腿肠包装,掰成小块。 浑身脏兮兮的流浪狗眨巴着黑眼睛,尾巴快摇成螺旋桨,脚步还是犹犹豫豫地不敢过去。 它身上有伤,显然被人殴打过,并不是很信任人类。 小朋友朝它招手,半晌,流浪狗小心翼翼地叼走一块,饥饿让它忍不住停在原地大口吃了起来。 紧接着,它感受到了除了疼痛之外的接触。 ——带有爱意的抚摸。 流浪狗害怕的狠狠一颤,之后不知该如何是好,瞬间对小朋友又舔又蹭。 谁知对方突然惊恐尖叫一声,站起身时有了哭腔:“我对你好,你为什么咬我!” 手上是个即将渗血的齿痕。 “坏狗!”小朋友哭着跑远,“再也不要理你了!” 流浪狗茫然无措地站在原地,尾巴渐渐垂了下去,短暂的爱意幻梦般消失不见。 傅昭眼底微红,盯着程微棠,不知作何反应,也不知说什么好。 床上的人忽然轻轻呓语: “……妈妈。” 傅昭顿时想起之前她在公司梦魇,也是这样。 她眉心难受地皱着,双眼紧闭,可眼角渗出泪珠。 睡梦中小声抽泣:“……妈妈……” 他犹豫一下,隔着薄被轻轻拍着,脑海中拼凑着幼儿园哄小孩的方法。 僵硬地哄着:“不要哭。” 没用。 他又说:“不要怕。” 还是没用。 他无可奈何:“我不打那只小虾米了。” 程微棠让某只禽兽吓到发烧昏迷,豆大的眼泪还是簌簌滚下来。 这也不行? 男人眉宇间闪过一丝慌乱。 早知道会有今天,他应该考个幼师证才是,傅昭想了片刻,微微抱起程微棠的身子,斜倚着坐到床头,让她靠进自己怀里。 总算平静了点,不再哭了。 口中还是发出含混不清的声音:“爸爸……妈妈……” 爸爸? 看来她打心底里,是对那个老东西有感情的。 想想也能理解,毕竟骨肉至亲,那是她从不懂事时起就存在的依靠。 输液的药效还没上来,她烫得像个小火球。 男人摸了下她额头,又拢了拢被子,趁机抱紧软绵绵的程微棠。 “他们俩一个死了,一个跟死了没区别,你总记着他们干什么。” “看看活人不好么?” 发烧的缘故,她脸颊红扑扑的,从傅昭的视角垂眼看去,能看见她唇线的弧度,像小猫嘴。 男人捻捻指尖,忍住捏上去的冲动。 她还在小声哼哼唧唧,应该是难受,无意识的往他怀里拱。 “……棠棠。”叫出来的声音有些干涩。 多可爱的名字。 只有在她不会记得的时候才敢叫一叫。 他耐心的轻哄着。 “不怕了、不怕了。” “都是因为宋知安那个贱人,现在没事了……” 程微棠迷迷糊糊的动了动,见她醒来,傅昭动作轻缓而迅速,将她放回床上。 她刚睁开眼,就看见傅昭不远不近坐在床边的椅子上 17.毛头小子 《恶犬吻荼靡》全本免费阅读 像是发现平时对玩玩具一点也不感兴趣的小猫,在沙发下面藏了一颗毛绒球球。 傅昭心底涌现出一种异样的痒。 他眸中隐隐有些笑意,见程微棠盯着自己手里的勺子,又喂了一口。 许是这种话题会降低人的警惕性,她情绪没再像刚才那样激烈,但眼底仍有犹豫。 桌上几样食物都很清淡,傅疯狗也像被打了镇定剂一样平静。 她稍微放下心吃饭,吃相斯斯文文,忽然问了句:“在外面买的?” “不是。”傅昭顿了顿,“不好吃吗?” 那就是家里带的,程微棠摇摇头:“好吃,王妈厨艺渐长。” 傅昭沉默了会儿,抿唇:“嗯。” 刚才她和傅昭有来有回,又是跑又是捉的,身上出了一层薄汗,这会儿肚子空空的,急需被安慰一下。 眼看程微棠精气神好转,他张了张嘴:“小姐。” 道歉,说不出口,他不会。 服软…… 男人神色纠结斟酌着。 程微棠看向他。 以为他不愿意继续当她的保镖,毕竟自己对他没好到哪去,他在公司职级不低,必然不喜欢被束缚。 而自己也忍受不了他的精神状态,既然双方都不满意,还是别拴在一起为好。 如果他能主动辞职,倒是省了她不少事。 傅昭深思熟虑,片刻后,声线沉静地开了口:“以后我尽量……对你身边莫名其妙的人下手轻点。” 程微棠呆了呆,大脑迟缓地反应着什么:“嗯?” 傅昭看着她的眼睛,对电击宋知安那件事毫无回应与悔过,仿佛那件事都没撂下勺子的声音大。 他郑重其事:“我会尽职尽责,一直跟着你。” 之后,俊脸闪过讥讽的笑:“我不知道这些人都那么脆。” “……?” 程微棠被他干一行爱一行的发言吓出浑身冷汗,这回彻底退烧了。 - 这件事对宋知安来说毕竟是无妄之灾,她当天就给他发了几条慰问消息,但对方迟迟未回。 一天后,他才回了消息,约程微棠在市中心一家咖啡馆见面。 “我要起诉那个疯子!” 包间里,宋知安沉着脸十分严肃,他看着并无大碍,但这件事给他带来了巨大的震惊和恐慌。 “光天化日下,他居然那么肆无忌惮地攻击人!” 斟酌着这件事对公司股价的影响,程微棠握着咖啡杯。 “……起诉吗?” “对!” 他义正词严,表示认识很多记者媒体:“即便是再微薄的力量,也能掀起小小风浪。” “何况,你明明说过周末是你的私人行程,那他又为什么会知道?很明显他在监视你跟踪你,限制你的人身自由。” “他就是个精神不正常的疯子!” 如此一来必然会惊动程氏集团的公关法务部门,闹哄哄一团,免不了也需要她去周旋。 程微棠的大脑宛如被改造了一般,来的时候是诚意满满想和他道歉,如今三言两语又忍不住想到公司利益上。 “我的意见是,”抿了口饮品,她淡淡说,“不要起诉。” “微棠!” 宋知安无奈地敲敲桌子:“他不是你亲哥,他是个变态,你不是也深受其害吗?” 在来之前,他一直信誓旦旦认为,程微棠一定会站在自己这边。 当年近乎是救命之情,掺杂着少年少女懵懂的感情。 她不会不为自己说话的。 可现在看她的态度和神情,宋知安说不出心底的滋味有多苦涩。 难道她心里有那个疯子? “微棠,同样是男人,我要提醒你小心傅昭……” 宋知安早就察觉到不对劲,冷笑。 “他喜欢你。” 程微棠被烫到似的皱眉反驳:“这不可能。” “也是,他那种人懂什么喜欢呢。”几面之缘,宋知安对傅昭的嫌恶溢于言表,“他只是想占有你征服你,把你当成他的玩物而已!他可怕得很!” “真是越说越离谱,我和他绝不会有那种感情。” “防君子难防小人,你没有不代表他没有!” 傅昭提醒她宋知安不对劲,宋知安又提醒她小心傅昭。 程微棠沉默下来,茫然地望着他。 薄薄的一墙之隔,邻座包间里,黑衬衫的男人环抱着胳膊,一手懒懒在屏幕上敲字,满屏密密麻麻都是“打他小姐会吓晕”。 这只虾米就该直接捏死。 程微棠轻轻说:“班长,并不是我多想袒护他,我和傅昭现在是雇佣关系,你起诉他,也一定会连累我……” 宋知安皱眉,正要说什么,视线在她带来的礼品盒上一闪而过,瞬间认出那是一款男士名表的品牌,话顿时吞了回去。 他垂下眼,语气忽然和缓很多。 “傅总性情多变,像我这种小人物即便什么都不做,也会惹他不痛快。” “无妄之灾不要紧,我受点伤更不要紧……” 说着,他双手捂住自己的眼睛,嗓音里有轻微哽咽:“我只是怕自己垮了,没人支撑我的家和我妹妹的医药费。” “家里只有我能依靠了……” 一个礼品袋轻轻推到宋知安面前,程微棠声音轻柔。 “同学一场,我没什么能帮上你的,这个手表,是给你的礼物,希望你能消气。” 宋知安见状,连忙推回去:“不行不行,这实在太贵重了!” “这件事不是你的错,如果你还当我是同学,就答应我一个请求,好吗?” 程微棠没想到他会邀请自己去参加同学聚会。 说是一群不太相熟的同学,绝对没有当年参与剧场事件的人。 时间定在三天之后的晚上。 她犹豫了下,点头答应。 临走时,她还是让宋知安将那手表带走。 那人正色看她,话音里说不清道不明的暧昧:“微棠,请你一定要记住,我是为了你才不起诉傅昭的。” 说完,他要赶着去下一场兼职,匆匆离开。 一道高挑清瘦的身影从隔壁包间走出来,嫌弃宋知安坐过的位置脏,径直坐到程微棠身边。 傅昭面色不虞:“就知道他是个见钱眼开的东西。” 冷淡的香调萦绕过来,程微棠瞬间心跳加速,后遗症般,怕他又使出什么手段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