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打游戏中二点怎么了？》 1、第 1 章 『loading……』 『神经链接中……』 『……』 『登入成功』 『尊敬的玩家你好，欢迎来到《第二人生模拟器》』 …… 这是一款以『模拟人生』为主题，集冒险战斗、策略经营、恋爱养成于一体的大型全息游戏。 高自由、高拟真、超大地图版块，世界背景和设定非常丰富多彩，从上古时代到星际未来，从古欧魔法到异能机甲，立志每周目都能给玩家带来最新奇的游戏体验。 咕噜噜—— 蓝白色粒子群一涌而过，半透明游戏弹窗浮现在玩家眼前。 『请输入您的昵称：——』 『神奈』 『请选择您的性别：——』 『女』 设置完基础信息后，熟悉的粒子群再次咕噜噜涌过，等玩家眨眼的档口，周围场景也加载完毕，从什么都没有的虚无空间变成了仿佛置身于漫天星空下的华丽场景里。 厚厚一沓雕花卡牌悬浮在空中，在无人操控下哗啦啦的洗牌。 明明是买断制游戏，但抽卡界面也制作成了让人很想氪金的样子呢。不过玩家氪金的冲动往往针对于卡池里是否有能让玩家一掷千金的存在就是了。 就在玩家还在吐槽这每一帧都充斥着金钱满满壕无人性的特效画面，新的游戏弹窗跳了出来。 『请玩家抽取十张卡牌，并从中任意挑选三个天赋佩戴。』 懂了。 开局十连定血统。 秉持抽卡游戏里『犹豫就会败北，果断全都白给』的铁律，玩家摩拳擦掌，从里面抽出十张牌，然后一股脑全部摊开。 出来吧！ 金色传说——！ 一道道蓝光唰唰唰接连出现，在玩家包含期待的目光中，绚烂无比的金色光芒在最后闪亮登场，流星坠落的华丽特效冲破云霄，直直砸在卡面上。 很好。 一金九蓝，妥妥保底。 果然双黄蛋三黄蛋什么的都只是梦罢了。 贪心玩家泪流满面。 总之……还是先看看金卡是什么再决定要不要重开新档抽卡吧。 玩家拿起卡牌。 『稀有（金）·黑影兵团（召唤系）（主动技能）』 『技能介绍：由影子幻化而成的式神，共有九种完全不同的形态，完全听命于召唤者的，忠诚度1000%的忠仆。 是玩家打家劫舍、杀人越货、居家旅行的必备好物喔亲~（爱心）（爱心）』 『等级：lv0（未解锁）』 嘶—— 玩家收住眼泪，玩家仔细翻看，玩家陷入思考。 这个技能介绍……好像还蛮不错的样子啊。 仿佛猜到玩家『不确定，再看看』的踌躇，玩家手中的卡牌泛起金光，开始震颤。 冒着星星点点光芒的金色卡牌变成了液体状流向玩家脚下，和她的影子融为一体。 下一秒，黑影朝外延伸扩散。 大小不一，风格迥异的九道身影从黑影覆盖的地面中浮现。 祂们有普通忍者形态的、四肢是利刃的、背后长蝙蝠翅膀的、身高两米的、迷你鲨鱼模样的……在玩家面前站定。 然后、 ——纷纷在她面前单.膝.跪.地！ 焯！ 焯焯焯——！ 神奈看着面前的影像战术后仰。 人外、异形、萌宠…… 她视线移到弹窗上『1000%忠仆』那行介绍。 哦，还有忠犬。 xp被死死拿捏住的神奈扼腕。 居然在这里放技能预览特效，策划你小子坏心眼多多！！！ 很好。 你的小把戏成功吸引到中二病晚期玩家了。 此时的她就是bking本king！ 中二之魂熊熊燃烧的玩家翻看余下的九张卡。 大概是为数不多的欧气都用在了金卡上，与之相对下，蓝卡就显得有些平平无奇了。 经历了一段不怎么长的思考后，神奈在里面挑了『伤害减免』和『随心所欲』这两张卡。 『普通（蓝）·伤害减免（被动技能）：受到的伤害减免25%。』 『普通（蓝）·随心所欲（数值卡）：玩家的事你少管！（快乐+10）』 前者打消耗战应该有用，后者……后者纯粹是技能介绍吸引到她了。 确认完毕，任性玩家点击『下一步』的按钮。 『请分配您的基础点数：——』（初始点数：20） 『注：开局属性上限为10点，正式进入游戏后数值无上限。』 随即，一块写着魅力、智力、体质、家境的窗口弹出。 嗯…… 神奈陷入沉思。 魅力肯定是要拉到十点的，人物建模不好看怎么玩下去，至于智力、体质、家境的话……一一八吧。 前两者多肝肝就上去了，家境这项在新手期还蛮重要的，毕竟开荒就是缺各种资源嘛。 『是否有需要加载的mod：——』 『无』 『请选择游戏难度：——』 『困难』 一通操作下来，神奈满意的按下开始键。 『人物生成中……』 『世界背景构成中……』 『……』 『loading……』 『载入成功，祝您游戏愉快（心）』 …… ………… 『0岁，你出生了。』 漫长的加载结束后，玩家终于正式进入游戏。 神奈正准备看看游戏内部画面做得怎么样，结果刚睁开眼，就被一堆模糊不清的色块糊了满脸。 她目前应该是被人抱在怀里的状态，周围还有人在讲话，但还是个宝宝的玩家耳朵里就像堵了棉花，除了感觉声音很吵外，根本听不清npc说的内容。 神奈：…… 好家伙，这就是婴儿视角吗？ 倒也没必要在这方面做得如此真实。 但无所谓，玩家有自己的上帝视角。 神奈打开面板，切成第三视角后，画面瞬间从高糊变成高清状态。她把镜头不断拉进，怼到粉雕玉琢的婴儿面前。 不愧是一出生自带十点魅力的我！ 暂停截图暂停截图—— #咱真可爱！# #吸吸——# 表演了一波我吸我自己后，神奈将各个角度的截图保存下来，才不急不慢地点击『继续游戏』。 撇开一屋子npc不说。 从各种看起来就很贵的瓷器古画家具，哐哐哐堆满这间宽敞的和室的程度，就知道这设定肯定是个不差钱的世家大族。 不愧是『家境8』的开局。 这样前期开荒就不用考虑资源问题，缺什么直接去薅npc的羊毛就好了。 就在神奈点点头，十分满意这次的梦幻开局时，就看到床边的中年男人开口了。 在第三视角下，画面和声音都不受限制。 穿着深色和服的男人睥了眼襁褓中的婴儿，表情话语都透露出满满的嫌弃：“这么点咒力，别说是觉醒术式，能不能看到咒灵都是个问题……” 神奈：……？ 玩家点开自己的属性列表，发现除了四大基础属性外，下面还细分了知识、力量、声望、道德、影响力等等等等，她粗略数了下，大概有二三十条，咒力也是其中一种。 啧。游戏才刚开，数值都是1点不是很正常的事情吗？ 床上躺着的女人面色苍白，听到男人的话后费力地支起上半身，虚弱的开口：“大人……” “别叫我！” 中年男人咂了下，怒道：“隔壁五条家出了个六眼也就罢了，直毘人那家伙的孩子看样子到了六岁，觉醒术式也是铁板钉钉的事，就算没觉醒到十影法，继承到直毘人的投影咒法也能在禅院家横着走了……” 他面露狰狞，又怕隔墙有耳，只能压着声音低吼：“到时候，家主的位置还能得到别人吗？！！” 男人越说越气，扭头冲女人大骂道：“怎么你就只能给我生出个废物来！” 话音落下，屋子里几个仆人打扮的npc哆哆嗦嗦跪了下去，也包括抱着玩家（婴儿版），医者打扮的npc。 神奈：……？ “算了，放在外院养着吧，派个人过去伺候就行。”男人摆摆手往门外走去，显然是不想在这事上多费心思， “拓也大人！” 听到外院二字，女人神情惊惧地看向男人的背影，急忙开口：“好歹也是你的孩子，怎么能放在外院养，那里住的可都是……” 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能派人过去伺候已经是看在是我孩子的份上了。” “美久子，”禅院拓也冷声道，“如果你再生不出有天赋的孩子的话……” 男人的话并没有说完，但明白他未尽之言的美久子死死攥紧手下的被褥，本来就没多少血色的脸这下更是褪得一干二净。 女人敛下眼：“……妾身知晓了。” 神奈：……？ 宁没事吧？ 看完一言难尽的剧情后，玩家眉头皱得都能夹死苍蝇了。 现在电视剧都不拍这种剧情了吧，文案组到底在做什么啊？！ 全息游戏没有一键skip剧情的选项，开着第三视角的玩家无法打断npc的对话。 第一视角倒是可以，但婴儿能做的除了嚎一嗓子外，神奈暂时也想不到其他办法。 而且还很丢脸。 就算是单机游戏，只有神奈一个玩家也不行。 她可以旁若无人的中二，但绝对不能失智。 她宁愿皱着眉头看完。 而且很多有用的信息通常都会包含在npc的对话里。 好在剧情不长，忍忍就过去了。 『你出生于术法至上主义的禅院家，你的父亲npc嫌弃你是个没有咒力的女婴，连加入『躯俱留队』的可能性都没有，觉得没有培养你的必要，所以决定把你丢在普通人扎堆的外院。』 『家境-5』 『快乐-10』 #玩家的快乐消失了# 开局什么都没做，就被npc废掉一张蓝卡的神奈：啊？ 拳头硬了。 玩家是什么好惹的棉花吗？ 趁着npc还没走出玩家视野范围，神奈眼疾手快按下暂停键。 她点开技能，准备告诉npc什么叫做玩家的怒火时，就看到介绍里『咒力500解锁』的条件。 好好好—— 这么玩是吧。 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然后缓缓吐出。 神奈将视角拉到推开纸糊竹格样式的障子门，大半个身子已经迈出去的npc身上。 接着调转了下方向，确认画面正对着这张让她短时间都忘不了的npc。 甚至怕这游戏偷工减料，npc会套用同一建模的可能，玩家还打开了他的人物面板，连同npc的名字属性一起放进镜头。 ‘咔擦’ 截图音效响起，她点击保存，把图片放在单独的文件夹里。 500解锁是吧—— 彳亍（笑）。 玩家笑容良善。 你小子——最好保证能好好活到我解锁技能的那一刻。 2、第 2 章 今天是禅院家一年一度的长老会议。 禅院家直系旁系，所有有头有脸的咒术师，此刻都汇聚在主殿里。 身为家主的禅院直毘人盘着腿坐在最上方的主位，手肘支在桌面上撑着下巴，听着下面各个派系的长老们吵得不可开交，纷纷一副面红耳赤的样子，有一搭没一搭拨弄着怀里的酒葫芦。 这次吵架的起因源于加茂家家主一周前派人送来的信件。 如果说『六眼』的降世打破了世界平衡，那么『无下限术式』的觉醒就是打破御三家表面维持的平衡。 信件开头是一如既往的虚假问候，对禅院直哉先前成功觉醒『投影法』一事写下大段大段的贺词。 中间顺带提了一嘴六眼出生后，五条家地位明显水涨船高，又因为成功觉醒术式，已经隐隐有走在御三家之首的趋势。 最后再暗戳戳御三家表示能维持如今的状态实属不易啊，恰好下个月月底是加茂家嫡子的生辰…… 禅院直毘人将洋洋洒洒五页纸的内容看完，无声叹气。 虽然字里行间都透出他们阴阳师一贯的千年老狐狸做派，但直毘人也不得不承认对方的话一针见血道出了目前御三家表面平静实则摇摇欲坠的情况。 不出意外，直哉就是继他之后，铁板钉钉的下任家主。 倒不是说直毘人对他儿子没信心。 直毘人自己身为一级咒术师，已经将『投影法』练就到极致，所以没人比他更清楚这个术法的上限在哪。 继承了他术式的直哉今后再强，怕是最多最多也只能摸到准特级的阶段。 而每一任觉醒了无下限术式的六眼拥有者，最后皆能成为特级的原因，仅仅只是因为咒术师评定的最高等级只有特级罢了。 虽然现实很残酷，但这就是术式之间的天赋差距。 历史上，能与觉醒无下限术式的六眼有一战之力的，也只有十影法的继承者，哪怕最后依旧是同归于尽的结局。 去年，因为自家儿子终于觉醒了心心念念六年的无下限术式，不用再担心来自诅咒师源源不断暗杀的五条家家主大喜，大办宴会的同时，还向各个咒术世家纷纷送去请帖。 很难说这里面没有炫耀的成分在。 直毘人就是在那场宴会上亲眼见到那位传说中的六眼。 …… ………… 被侍女牵着走出来的，穿着和服的白发小孩明明正垂着头听着身侧的男人说些什么，却在几米开外直毘人若有所思的打量目光下，很突兀、但又十分精准的锁定到他。 ——这就是拥有『苍天之瞳』的神之子啊。 被那双蓝眼盯着直毘人挑眉。 “哟，这不是直毘人嘛——” 五条家家主随着白发小孩的视线移动，见到是直毘人时从蒲团上起身，双手揣在和服宽大的袖口里，扬起嘴角笑眯眯地走过来打招呼。 侍女牵着小孩跟在他身后。 “这是我儿子五条悟，你应该还是第一次见到吧。” 说得好像先前把人藏着掖着谁都不给看的不是你们五条家一样。 直毘人内心腹诽。 男人像献宝一样把小孩领到直毘人面前，拍了拍五条悟的肩示意：“好了悟，这位是禅院家的家主，快叫直毘人叔叔。” 小孩面无表情地斜了他爹一眼，又冷冷的瞥向他，没开口。 男人也不觉得失了面子，反倒哈哈大笑着拍了两下后脑勺：“嗨呀、悟这孩子就是这样，平日里谁都不带搭理的，直毘人你可千万别和人小孩计较啊哈哈哈哈哈——” 禅院直毘人：“……” 瞧你那嘚瑟样，真不稀得说你。 …… ………… 收回思绪，直毘人没有理会下面依旧嘈杂的场面，揣起酒葫芦灌了口，摸着因为沾了酒水有些湿润的胡须尾巴遗憾感叹。 ——怎么好东西都让他五条家占尽了呢。 此时，禅院家守旧派与激进派两方的口水战已经上升到白热化。 见坐在上头的家主从刚开始就一直没出声，守旧派的禅院扇脸色阴沉了一瞬，随即开口：“兄长，你的看法呢？” 禅院家主张『非禅院非术师』，别说在他们眼中骨子里掺杂着阴阳师血统的加茂家根本不是正统咒术师，就连五条家他们也照样不放在眼里。 主打的就是平等蔑视所有非禅院家的咒术师。 但两个派系之间对于此次加茂家递来的合作邀约却持有不同看法。 直毘人摸着胡须思索片刻：“嗯……禅院家确实不是凭借合作才走到今天这个地步。” 见到家主似乎有偏向守旧派的念头，激进派的领头人禅院修真坐不住了，哪怕年近六十声音依然中气十足。 “自古以来为了避免一家独大的情况，其他世族联手合作的事情屡见不鲜，难道真要看到今后咒术界变成五条家六眼的一言堂不成？” “嗯——” 直毘人点头沉吟：“这位长老你说得也有道理。” 禅院扇冷呵，讥讽出声：“五条家六眼如今才多大？也值得你瞻前顾后，这么怕死的话，要不干脆改姓五条或者加茂如何？” “你说清楚，什么叫我贪生怕死——？！” 被这番话激到脖子涨红的禅院修真气得鼻孔直冒气，当即一拍桌子震声道：“老夫这辈子出过的任务比你吃过的盐还多！” “有关历代六眼的记录都在书阁里存放着，哪一任诞生不是咒术界腥风血雨的开始！不早做打算难道要傻傻等着别人打上门来不成？” “呵，说得好听，不过是给自己找的借口罢了……” “你知不知道尊重两个字怎么写……” “……”“……” 直毘人：“……” 外患一堆，内乱不断。 “好了好了——” 眼见两边又有吵起来的趋势，直毘人指节轻叩了两下桌面示意下面的人噤声：“吵吵闹闹像什么样子，不知道的还以为这里是菜场集市。” 他曲着腿，换了个更加随意的坐姿，他扫向其余人，问：“距离加茂家嫡子的生辰宴不足两个月，在此之前，你们还有谁能说出不一样的看法吗？” “那个、家主大人。” 一直未出声的某个角落有人开口，直毘人闻声看去，貌似是中立派的位置。 武士模样的男人脸上挂着谄媚笑意的样子有些滑稽：“这不是刚好五条家和加茂家的少主都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不如就从禅院家挑两个适龄的女孩，分别送到五条与加茂家……” 男人话音一出，整个主殿都安静下来，他在众人齐唰唰的注视下止住了还没说完的话。 一滴冷汗从额角滑过，他谄媚的笑意瞬间僵在脸上。 ——怎么了？ 他这话有什么不对吗？ 直毘人有一搭没一搭敲击着桌面，沉默半晌后，他看向坐立不安的男人，在脑子里搜寻了片刻，才道出对方的名字：“禅院拓也……是吧？” 主位上的男人笑眯眯地开口，语气不紧不慢：“我的儿子直哉如今也到了上学堂的年纪，你要不要思考下，为什么五条家、加茂家，甚至其他的世家小族们没有送来和直哉年龄相仿的的少女做侍从呢？” 禅院拓也硬着头皮开口：“……因、因为他们都没想到这点……？” “还说老夫是贪生怕死之辈……这里不是有个真正贪生怕死的家伙吗？” 刚刚还吹胡子瞪眼的禅院修真不屑道：“你们中立派还真是一贯的两头草风格。” 禅院拓也憋红了脸，不服出声：“你不也这么想吗！” “老夫什么时候说过禅院家需要以送女人这种屈辱的方式向别的家族低头？！要是需要靠女人才能活下去老夫不如直接死在咒灵堆里！” “……什么低头不低头的，不是谈合作吗？不过是送两个没有咒力的普通女人罢了，没必要这么激动吧…… ……再说了，以前又不是没有禅院家的女人嫁到别的咒术师家中去。” “呀——拓也君。” 直毘人感叹：“送人和嫁人……这两种的意义可不一样啊……更何况还两头都想讨好……禅院家应该还没落魄到还没开打就直接认怂的情况吧。” 内部的腐败已经开始逐渐侵蚀，一向奉行实力为尊、看不起普通人的禅院家也出了想依靠普通人苟活的鼠辈。 仿佛已经看到禅院家灰败未来的男人无声叹气。 大概未来的咒术界是六眼的一言堂已成定局。 罢了罢了。 直毘人拾起酒葫芦，刚拨开瓶盖，就听到屋外传来喧闹声和杂乱的脚步声。 “这孩子从哪冒出来的？” “等等、这里不能进去！家主和长老们现在都在里面！” “喂、快拦住她啊——！！” ‘唰———！’ 一阵兵荒马乱过后，主殿障门被人猛地推开，呼啸的风争先恐后地灌进来，殿内两侧燃烧着的蜡烛火苗摇晃跳动，连同倒映在屏风上的光影也跟着浮动。 直毘人眯起眼。 造成这一现状的始作俑者站在逆光处，身后及腰的发尾肆意飘扬，随着对方迈步走进屋内，等到殿内烛光映照在对方身上，直毘人这才看清来人是个和他儿子直哉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极度惶恐的侍从跪伏在门外头：“真得很抱歉惊扰了各位大人！是小的没有拦住她。” “这是你们哪家的小孩？” 直毘人扫了眼众人，开口问道。 黑发绿眸已经彰显少女的身份，奈何禅院家族谱厚得跟什么似的，常年在外出任务的直毘人更不可能将各个小辈都能认出。 下面的人也纷纷出声。 “真是没有教养……” “……还不快出来把人带下去。” “是没脸面出来认吗？” 少女像是没听到众人的言论，顶着或蔑视或鄙屑的目光，淡定走到主殿中央的样子让直毘人不免侧目。 嗯——心态倒是要比刚刚那位中立派长老要好得多。 直到对方的目光从他身上扫过，直毘人原本放松的姿态才稍稍凝住。 这个眼神…… 他收起笑容。 在与那双六眼对视上的记忆澎涌而来。 回忆和眼前的画面开始交叠。 分明是不一样的眼型，不一样的瞳色…… 但带给人如同被野兽盯上致命处的战栗感却是一模一样。 不……六眼是锁定他之后才有的，而面前的少女分明只是扫了他一眼…… 直毘人咂舌。 这种被看穿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傍若无人的少女缓慢地扫过屋内众人，片刻后，停在了某个方向，随即缓缓开口说出了进门后的第一句话。 “啊——找到了。” 直毘人顺着对方目光所落之处看去，是刚才还被他吐槽过心态不好的禅院拓也。 显然禅院拓也也不清楚现在是什么情况。 但看到来人是个柔弱小孩，又不知为何朝他走了过来，为了挽回刚刚的失态，也避免这个半路冒出来的小鬼牵连到他，禅院拓也当即起身怒斥道：“哪里来的小鬼？你以为这是什么可以玩闹的地方吗？如此没有教养，就应该关去禁闭室好好反省一下！” 黑发少女脚步顿住：“……禁闭室？” 她低声重复了遍禅院拓也的话，没什么情绪的森绿色眸子在对方身上打量了片刻，眉眼稍弯。 按理来说这个年纪的小孩笑容应该是明媚的，大抵是因为跳动的烛火恰好在她脸上划出一道明暗交接线，才叫人看着心底蓦地发寒。 伴随着一声意义不明的轻笑，少女抬起手，两肘伸直拉开，掌心交叠，食指与中指并拢，放大的手影被烛火倒映在屏风上。 做出手势的下一秒，少女脚下漆黑的影子像是被赋予活性，开始扭曲变化，在众人惊愕的目光下，沿着地板爬向四周的墙壁和竹格障门。 先前被少女推开，通往外面的唯一通道也被这诡异的黑影覆盖住。 仆人：“———！！！” 就算是咒术世家的侍从，但也是看不到咒灵、没有咒力的普通人。 面对眼前拔地而起，将屋内外隔绝开来的诡异『黑墙』，原本跪伏在门口的侍从被惊得连连后退，他瞪大双眼，不可置信地喃喃出声：“这、这这是什么啊……？” 而屋内，黑影已经侵蚀到天花板。 ——最终，整个主殿都被笼罩其中。 和因为脚软一屁股坐在地上惊慌失措的禅院拓也不同，脸色完全沉下的直毘人站起身。 不、倒不如说在场大部分咒术师都站了起来，只是在可怖的威压下，被牢牢地钉在原地挪动不了半分。 明明少女身上的咒力还远远没有这么深不可测的程度。 看着眼前骇人的场景，又看到对方所作出的手影，有人惊诧出声：“十、十影术法？！！” “嗯？”少女漫不经心的目光扫过刚刚说话的人，“那是什么？” 伴随着她轻飘飘但带着十成十狂傲的话音，如同复制粘贴出来的，忍者模样的式神从黑影里一个个显形。 一个、两个、三个…… “我说，” 黑发少女簇然一笑：“你们这些人可别弄错了。” “我这可是——” 从里走出的人影已经不止十道，并且数量还在不断增加。 “——『黑影兵团』啊。” 尾音落下的那一刻，原本还算空旷的主殿内。 此时——已经被数不清的漆黑忍者挤得满满当当。 3、第 3 章 临近正午，和阳光明媚的室外不同，此时的大殿内因为被少女施施展的术式所笼罩的缘故，洒在纸糊障子门上的光线被覆盖在上面的浓厚黑影吞噬殆尽，透不进一丝光亮。 虽然现在已经到了平成年代，但禅院家还是延续江户时期贵族的建筑风格，生活起居保留当时的习性并没有接通电路，就连照明方式也依旧采用古朴的蜡烛。 本意是不屑于现代社会的便利风格有违武士之道，但现下却构成如同被关在四面漆黑的盒子里，只有蜡烛闪烁着幽暗烛光的阴森画面。 ……更别说屋子里还密密麻麻站了一堆像同一个模子刻出来的忍者黑影了。 没有呼吸，浑身上下被漆黑的忍者服饰包裹着，因为面罩遮挡看不清五官，只露出一双血红双眼和眼周青黑色的皮肤。 ‘噼啪——’ 燃烧的蜡烛芯因为过长，纤维断裂落到了滚烫的蜡油里，发出的滋滋响声在鸦雀无声的寂静主殿内清晰可闻。 “好了，接下来就是……” 黑发少女视线从那人身上收回，垂下眼看向地面上抖成筛子的禅院拓也。 她眉眼下弯的样子给人一种是温和无害的气场，但眼神却是极尽冷漠，给人宛如掉入冰窟的寒意。 黑发少女歪了下脑袋，略显苦恼的神色终于带有一丝符合她年纪的稚气感：“禁闭室……听起来就不像什么好地方啊……” 她“啊”了声，像是想到了什么好主意一样握拳敲了下掌心：“要不然——” 少女笑着开口：“你先去给我探探路怎么样？” 尾音落下，殿内原本静默着的式神在同一时刻动了起来，祂们腾空而起，伴随着‘嗖嗖嗖’地破空声，均朝着禅院拓也的方向冲去。 禅院拓也：“什、？” 祂们速度极快。 跌坐在地的禅院拓也还没来得及作出反应，嘴里才刚吐出一个字节，密密麻麻的式神就像一张黑色大网，毫不留情地罩了下来。 视野就像摄像机机位被人一脚踹翻在地。 一阵天旋地转后，等禅院拓也回过神来，已经是被死死摁在地上动弹不得的状态。 被一双双赤红眼睛静默凝视着的感觉令人头皮发麻，禅院拓也当即惊出一身冷汗。 几度挣扎无果。 别说四肢，连脑袋都扭动不了的禅院拓也疯狂转动着眼珠，在瞥到主位上的直毘人时，像见到救命稻草一般，激动地开口求救：“家主大人——！” 被摁在地上而稍稍扭曲的五官，更加的一言难尽起来。 简直丢人至极—— 直毘人：“啊呀呀、这可真是了不起。” 好歹也是一级咒术师里天花板的存在，待那股诡异的压制感消散，身体能动的瞬间，直毘人大手一挥，离他最近的几个式神瞬间被打回黑影。 “看来是我常年在外出任务忽视了家里，倒是不知道我禅院家还出了这种好苗子。” 主位上的男人将酒葫芦揣在腰侧，绕过矮桌走下台阶，仿佛察觉不到此时紧张的气氛，他慢慢悠悠打量四周异状的同时，顺带拍了拍禅院扇和禅院修真两人紧绷的肩膀。 “好了好了——都放轻松点，闹成这样像什么样子。” 虽然很不想管地上那个光长了张武士脸，却把武士之道吃到狗肚子里的家伙，但再怎么说也是禅院家的人。 直毘人使出咒力将他身上的式神击散，没管男人连滚带爬缩到一旁的丢脸模样，转而仔细端量面前这个与他儿子差不多年纪的少女。 明明五官精致到可以看出未来是多么惊艳的美人胚子，但首先让人注意到的并非是她昳丽的长相，而是她自身奇异的气场。 她身上穿的不过是禅院家里，哪怕是仆人中也极为朴素的服饰，却没人会在见到她第一眼，会把少女当成下人看待。 直毘人摸着胡须，开口说道：“什么禁闭不紧闭的，拓也你还真是不会说话，确实是该好好磨练一下了，连同刚刚会议上的惩罚一起，下个月的任务翻倍，待会自己去『炳』报备。” “是、是是，我知道了，多谢家主大人！” 死里逃生的禅院拓也连声应是，阴影下的五官却狰狞了一瞬。 少女余光瞥了眼地上不断道谢的男人。 奇怪——什么时候npc也能插手玩家的事了，就凭属性比玩家高吗？ “下个月？”她眨眨眼，疑惑问道，“我有说过要等到下个月吗？” 语气十分真挚。 说出来的内容也是真的狂妄。 毕竟有个同样整日不拿正眼看人的儿子，而且对于觉醒了术式，并且天赋尚佳的孩子，直毘人向来会多几分耐心。 “小姑娘哦——说话做事还是不要太过自负了。” 但很显然，他面前这位少女的狂妄姿态，禅院直哉来了都要磕两个叫师父的程度。 “不是口口声声说『术法至上』？” 少女前面的话是是对着禅院拓也说的，后面这句则是扭头看向直毘人，挑眉：“还是说——你要拦我吗？” 大有一种『你要拦我，顺带连你也一起收拾』的架势。 直毘人：“我承认你的术式天赋。” 男人右脚沿着地面画了半圆移到后方，双膝下沉摆出迎战姿态：“但现在的你——” 他大喝一声：“太弱了——！！！” 掺杂着咒力的声音如同竹棍敲在牛皮鼓面上，给人重重一击，桌面上的瓷器茶碟嗡嗡作响，灭掉的蜡烛芯上萦绕着一缕白烟。 屋内，一些等级稍低的咒术师因为扛不住这股气压，脊背往下压低了两寸。 封闭着的黑色盒子被人暴力拆解。 笼罩着房间的黑影被瞬间撕碎，就连障子门也因为这股强大的咒力掀飞，‘哐当’一声，差点砸到外面的仆人。 阳光顷刻间洒满整个主殿。 处于风波中心的少女逆着光站在原地，身型像是没感受到这股源于『一级咒术师』的压迫力一般，纹丝不动，只有黑色长发和宽大袖口疯狂鼓动着。 “欸、”她把被风吹乱的鬓发拨到耳后，面上没见丝毫畏惧神色，反倒露出饶有兴味的表情，“有趣。” “要这么说的话。” 少女对直毘人口中的『弱者论』也不恼，嚣张说道：“你的意思是，你是这里最强的人咯。” 没等直毘人开口，她环视一圈，勾起嘴角继续开口：“那正好，我对虐菜也没兴趣，越级打怪才比较好玩。” 说着，少女抬起双手，拇指交叠，掐出的手势和刚刚类似，又不完全相同。 属性高的npc怎么了？ 玩家可不从怕这个，在她眼里都是经验包。 “刚好我技能才解锁不久，还没怎么仔细看，”少女笑得张扬，森绿色眼底是迸发出的战意，“——就拿你练手好了。” 黑影从少女脚下蔓延开，这次从里面出现的是也是穿着忍者服饰的式神，但是是异形态。 四肢是坚韧锋利的钢爪的式神速度奇快，比上一波的人型忍者式神，出招要快上三倍之余的速度。 不过须臾之间便出现在直毘人眼前，祂高举钢爪，径直往男人面门上抓去。 不过—— 直毘人沉下眉，厉声喝道：“还是太慢了！！” 钢爪挥过空气，在木板上劈出一道浅痕。 没人看到他是怎么躲过攻击的。 “我的术式『投影咒法』，可以将一秒分成24帧。” 术式公开可以增强术式的威力，但在众人看来胜负分明的战斗中，直毘人显然没有公开术式的必要。 后知后觉反应过来眼前少女有可能听不懂这些，直毘人摸了摸胡子，换成更加浅显易懂的词汇。 “想要在速度上赢过我是不可能的，你召唤的式神速度再快，在我眼里也被放慢了24倍。” “速度不够——”直毘人视线划过木板上的痕迹，“攻击力不足。” 他抬起手。 式神消弭在空气中。 “而且，召唤术式最薄弱的点，就是术师本身。” 直毘人看着少女，就像在看一个刚获得能力，就觉得能翻天覆地的无知孩童：“小姑娘，就你目前的力量，可支撑不起你的狂妄傲慢态度。” “该结束了。” 说完，他闪身逼近，伸出手，作势就要擒住少女的肩膀。 然而—— 少女：“结束？” 什———？！！ 只见直毘人就要碰到她的前一秒，黑发少女往另一侧稍稍偏了半个身位，幅度虽小，但却实实在在避开了直毘人的动作。 ……怎么可能？ 直毘人诧异地对上少女的视线，才恍然发觉对方一直保持最初那副饶有兴味的神情。 “我没说可以结束吧？你这个人还真是喜欢替人做决定。” 少女轻飘飘地开口，仿佛不知道自己说出什么不得了的话：“还说什么太慢了，你的动作在我眼里也是哦。” “太——慢——了。” 她眯起眼，一字一顿：“完.全.看.穿！” 少女继续说道：“如果你不准备动真格的话，那我可就要不客气了。” 寒意直冲头顶，凭借多年来出任务的经验，直毘人当即发动术式避开。 只见他原本的位置，一个身形宛如螳螂的异形，刚好从地面凹坑中拔出自己的镰刀手臂。 比上一个速度稍慢，但攻击力确实目前三波里式神中攻击最高的。 怎么可能——？！！ 根本没见到少女是什么时候召唤式神的直毘人瞳孔猛地一缩。 看到直毘人一脸震惊的表情，少女笑得很是无害：“啊咧、干嘛这么惊讶？哦对对对，我是不是忘记说了。” 她耸肩摊手：“虽然是召唤系，但我掐手势只是因为觉得这样比较帅气而已。” “还有，你刚刚都自曝技能了，我这边不说一下是不是不太好啊？” 少女双手抱臂，面上是对自己，以及对自己术式极度自信的姿态。 “我一共能召唤九种形态的式神并且每一种数量无上限……至于你说的攻击力不高我承认啦，因为才刚解锁……所以这不是在拿你练级嘛。” “所以接下来——” 她拖长语调。 只要是有阴影存在的地方，都有黑影从里缓缓爬出，祂们从黑暗中源源不断显形，赤红眼睛齐唰唰望向中央揣着酒葫芦的直毘人。 黑发少女扬起嘴角，森绿色的眼睛透亮：“——在我没说结束之前，这场战斗都要继续下去噢。” …… ………… 众人都说禅院直毘人是『一级』咒术师里的天花板，是『一级』咒术师里的最强。 没错——所有的称谓前，都要带上『一级』。 哪怕是一级与准特级之间，架在直毘人面前的，都是一道毕生无法跨越的鸿沟。 外部，是已经觉醒术式，未来钦定特级的六眼，是被打破的世界平衡，以及激涨的咒灵等级。 内部，是腐朽已经深入骨髓，想要拔除必定要抽筋剔骨的家族。 身为家主，直毘人所能窥见的，禅院家的未来皆是一片昏暗，所以才会在加茂家来信之时犹豫不决。 但是—— 再一次动用术式避开攻击的直毘人转头看去。 这次镰刀落下的力道，已经能将殿内地板砸出一道深深沟壑。虽然速度依旧缓慢，但回想最初只能在地板上砸出浅痕的水平…… 只是一场战斗而已…… 仅仅只一场战斗而已———！！！ 直毘人抬起头，视线穿过飞溅的木屑直直望向少女……不，他看向的，是禅院家第三种可能性。 不用固定守旧，也不需要联手求和。 少女用近乎恐怖的成长速度在直毘人面前，以近乎蛮横、毫不讲理、十分强硬的姿态，硬生生劈出一条无比崭新的道路。 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 在少女露出满意笑容，说完“结束”二字后，直毘人闷在喉咙里的笑声不受控制的溢出。 豪华精致的主殿已经沦为一片废墟，直毘人却丝毫不在意。 有趣——— 他盖着脸仰天大笑，平日里没个正形的酒鬼眼里多了一丝疯狂，感叹道：“真有趣———” 直毘人深深合上双眼，过了半晌才睁开。 待心情平复下来，男人穿过脚下的废墟，在少女身前停住，接着慢慢屈膝——不再是俯视的家主姿态，而是稍显郑重的，平视着对方。 “你……” 架都打完了，还不知道少女名字的直毘人顿了顿，开口问道：”小姑娘，你叫什么名字。 “我吗？”黑发少女指着自己，“我叫神奈。” 不知想起了什么一样，她露出意味不明的笑容：“写作神奈，读作神明。” 是了。 六眼如何。 神之子又如何。 他们禅院家在此刻—— 诞生了能带领他们走向未来的神明本身。 5、第 5 章 在太阳完全沉入地平线后，禅院甚尔才踩着满地的星星点点一脚跨过门槛，熟门熟路走进屋内。 看到书桌后面垂着脑袋，正自己和自己下棋的神奈时，禅院甚尔在任务堆里滚过的满身戾气才逐渐褪去，恢复成平日里懒懒散散的模样。 手里任务用的大刀被随意地放置在一边，少年扯着嘴角，语气幽幽地打趣道：“只是出了几天任务而已，回来这一路上听到的都是有关于你的事迹，你还真是快把禅院家的天捅破了啊，大小姐。” “真变成那样，甚尔你现在应该已经开香槟庆祝……” 神奈执子的动作一顿，鼻子微皱，抬头看向斜靠在门边环胸抱臂的黑发少年。 她视线在禅院甚尔沾了不少血污的和服上打了个转，表情有些许嫌弃：“你出完任务回来就不能先去洗个澡吗？” “没良心的小鬼。” 嘴角带着一道疤的黑发少年摇头啧啧两声：“我可是听到某人在长老会议上大闹一场，特意来看看你凉透了没。” 他退了半步，转而倚靠在另一侧门框边。 神奈歪头：“然后呢？” 禅院甚尔挑眉：“然后就把你这个只会空口说大话的小鬼草席一裹丢到后山去。” 话音刚落，一团黑影‘嗖’地袭来。 禅院甚尔眼疾手快一把擒住了直冲他来的黑黢黢的不明物体，拎到眼前仔细瞧了下。 是个黑色鲨鱼脑袋。 见挣脱不开，噬影鲨索性咧起一排鲨鱼牙冲禅院甚尔呲牙咧嘴，企图给他造成精神攻击。 “……呵。” 禅院甚尔冷哼一声，当即转动着手腕，鲨鱼仔被他转出了残影，“我还听说禅院拓也那家伙变成没有咒力的普通人了，不会就是这东西干的吧？” 被当成滚筒洗衣机在空中旋转的噬影鲨化成影子从少年指缝滑下，灰溜溜地往神奈的方向溜去，蔫了吧唧地往她怀里拱。 ……然后在少女看不到的地方继续朝着禅院甚尔吐舌头，狐假虎威的样子把禅院甚尔看乐了。 神奈不轻不重地拍了下祂的脑袋，见终于老实点了才转而看向门口的少年，开口问道：“你很好奇？” 他答：“替他们好奇。” 咒术师本来就自诩高人一等的存在，更何况还是隶属御三家之一的禅院，在知道这世上还有能使咒术师变成普通人的术式，而术式使用者居然就在他们身边时，怕不是要吓得那些老家伙们整宿整宿睡不着觉，人人自危。 只想想那场面禅院甚尔都要笑出声，想到后面的事又很快收敛了神色。 “刚刚交任务的时候听了一嘴，那家伙一直死咬这事是你干的，也有人说在禁闭室发现了你的咒力残秽。” 这东西就触及到零咒力的知识盲区了。 禅院甚尔看向依旧专注眼下棋盘，看不出神色的神奈，问道：“你故意的？” “不——” 神奈从棋盘上收走几枚白子，闻言没什么表情地抬眼瞥了他一下，“想做就做了，你第一天认识我？” 玩家的字典上可没有收敛二字。 她连初始地图的boss都敢拿着刚解锁的1级技能直接莽上去，打个属性不好的红名还需要遮遮掩掩的？ 禅院甚尔眉毛一挑：“我进来的时候，可是看到外面有不少人盯着这里。” 虽然咒力为零，但在天与咒缚的加成下，禅院甚尔的五感敏锐度并不输咒术师……甚至还优于大多数的存在。 所以在还没靠近院子的时候，他就察觉到了有无数双眼睛盯着这座院落……不，准确来说，是盯着这座院落的主人。 神奈抬起头，看向禅院甚尔，问：“那你猜他们为什么只敢待在外面？” 棋盘旁边的烛台上，是烧了一半的蜡烛，不带笑意的脸庞就算在暖色烛光下，也透出一丝丝冷淡的轮廓来。 没等他回复，少女轻描淡写地补充：“因为没人想做、也不敢做这个出头鸟。” 毕竟禅院拓也的例子还在那摆着呢。 禅院甚尔棒读似得感叹：“真自信啊。” 神奈不置可否。 感觉身上的血腥味淡了些，黑发少年眉眼耷拉着，打着哈欠，慢慢悠悠地晃到房屋中央的矮茶几前。 禅院甚尔盘腿坐下，顺带端起茶壶给自己倒了杯水，连声音都带着提不起精神的懒散：“不过那些人别的本事没有，拉帮结派背后阴人的事可干的不少。” 神奈无所谓地耸肩：“那就要他们来好了。” 对于玩家来说都是送上门的经验包，不刷白不刷。 不过，说到这里…… 看到『今日获取的技能点经验已满』的提示框弹出后，神奈的视线才从棋盘上挪开，目光落在单手支着下巴闭眼喝茶的禅院甚尔身上，转而又移向门框边竖着的大刀。 她视线在反着光的刀刃上停留了一会，很快转了回去。 神奈将手里的黑白色棋子丢回棋盒。 “甚尔。” “嗯？” 眯着眼假寐的少年哼了声鼻音，见没回应，他掀起眼皮，发现书桌后的黑发少女不知何时已经起身走了过来，稳稳站定在他面前。 因为一个站着一个坐着的缘故，禅院甚尔下巴微抬，对上少女平淡的目光。 “甚尔不可以对外面的人动手哦。” 他看着少女缓缓开口：“他们可都是我的目标。” 禅院甚尔：“……” 沉默片刻后，他抬起手，大拇指搭上食指，往少女的脑门上探去。 一弹—— 神奈在前一刻往后退了半步。 见脑瓜崩弹到空气的禅院甚尔对上少女“？”的疑惑神色，舌尖抵住上颚，没忍住啧出了声。 “果然是没良心的臭小鬼。” 6、第 6 章 表面的风平浪静只维持短短两日。 这天，神奈正拖着工具人甚尔进行每日的对战训练，突然乌泱乌泱涌进来一堆人，让本就不宽敞的院子显得更加拥挤。 为首的黑发少年穿着浅灰色和服，外面则套了件金黄色短款羽织，露出腰间别着的短刀，出众的外表下加上身后仆人各个低首垂眸的姿态，显得少年气质高傲又优越。 明明神奈的位置更靠近大门，但黑发少年却先朝禅院甚尔微微颌首，才转过头看向神奈。 “听说，”长相富带攻击性的黑发少年下巴微抬：“你就是前些天在长老会议上大闹一场，和父亲打了一架的人？” “…父亲……？” 剧情不看，npc之间的人物关系网更是毫不在意的玩家思索了下最近打过的红名，随后露出恍然的神色：“哦、你是说禅院直毘人？” 神奈的话让禅院直哉拧起眉：“怎么敢直呼父亲的名讳，你的礼仪老师没有教导过你规矩吗？” 说完，少年狭长的狐狸眼后知后觉扫过在他看来完全不能住人的破败院落，接着又看向神奈身上穿着的，是做工简陋到连侍奉他的女仆装都不会穿的款式。 明明是觉醒了术式的咒术师，在衣食住行上却连一个普通人都比不上，让自小接受咒术师和普通人生而不同的禅院直哉感到荒谬和不理解：“你不会连礼仪老师都没有吧？” 他甚至觉得前两天发生的事，不过是这些下人以讹传讹后的夸张版本。 什么打架打得连房子都掀了，一个人单挑一群长老还没落下风，甚至能和家主打得有来有回，一个个说得有鼻子有眼的。 ……要是真如仆人们所说的那样，那何为没有和他们一起上学堂，一起出入道场？ 禅院直哉无趣地撇嘴。 暗道弱者的脑子里充斥着的都是些无用的臆想，甚至连轻易听信他们所言之词，兴冲冲跑来的自己，都有种被这些人愚弄了的存在。 神奈没理会这个明显是来上门找茬的少年，她将对练用的小刀收起，扭头看向禅院甚尔，问：“你认识？” 禅院甚尔在回忆里扒拉出一个不甚清晰的片段，答道：“算是见过一面？” 他接着说：“禅院家的少主，直毘人那老头子的嫡子，平日里可不会屈尊降贵来外院这种地方。” 神奈点头“哦”了声，不着痕迹地扫了眼空中。 难怪属性面板里，家境那栏标志着金灿灿的数字8。 被玩家翻看了一遍属性栏的npc毛骨悚然。 禅院直哉瞬间绷紧身子，手都不自觉搭上挂在腰间的短刀刀柄。 他看了眼身形纤细的少女，又将视线移向靠在树下的禅院甚尔，自顾自判断刚刚感知到的危险来源。 “……你还真是连基础的礼仪都不懂啊。” 见神奈无视了自己的话，禅院直哉不悦地皱眉，随即又很快舒展开：“不过算了，毕竟外院的仆人连近身侍奉主人的资格都没有，你没有老师教导也在情理之中。” 发觉少女根本没有下人所说的那样，禅院直哉一转来时的神情，兴致缺缺转身走人，结果步子都没跨出一步，就听到身后传来少女轻飘飘的声音。 “我说——” 神奈眉头微微上扬，视线在一众npc身上打转，最终还是落到中间的禅院直哉身上，语气疑惑：“自顾自带着一堆人跑到我的地盘上放了一堆垃圾话，这就想走了？” 开嘲讽拉仇恨还能全身而退这种事，是玩家的特权才对吧？ “不然呢？” 禅院直哉扭头，目光扫过神奈手上的小刀，表情带着些许轻蔑：“难道还要像甚尔君那样陪你玩这种过家家式的对战？” 想到母亲被绣花针不小心戳到都要同侍从抱怨好一阵的模样，又看向对面弱不禁风的少女，禅院直哉略微不耐地说道：“要是不小心下手重了伤到你那勉强能看的脸，我可没多少耐心去安慰哭哭啼啼的女人。” 一旁的禅院甚尔没忍住“噗嗤”笑出了声，余光接收到少女面无表情的斜眼后立马挡住嘴轻咳了声转头看向别处。 “既然你这么说。” 神奈将短刀别在腰间，看着眼前送上门的经验包，露出极为良善的笑容：“那就来一场不是过家家的对战好了。” 日常的训练经验还没刷满就被打断了，那总要在实战经验上补回来吧。 …… ………… 再一次被击飞的禅院直哉狠狠摔在墙壁上，又因为惯性滑了下来。他伏在地上艰难地喘气，每一次呼吸都牵动伤口，泛起抽搐般的疼痛。 应该是肋骨断了吧。 两根还是三根？……不过无所谓了。 禅院直哉费力地睁开眼，满目的红色让他分不清到底是伤口流下的血进了眼睛，还是眼睛本身充血导致的。 尖锐的耳鸣声过去后，木屐踩在泥土地上的哒哒声，还有碾过细小石子发出的咯吱声传入耳中。 禅院直哉抬起还没脱臼的左手，也不管袖子上沾着多少泥土，随意敷衍的在脸上蹭了两下，黏稠的红色液体和灰扑扑的尘土揉杂在一起。 他眨了眨眼，等视线清晰了点，才昂起头，看向朝他走来的少女。 可能知道禅院直哉没有再出手的余力，又或是就算出手在少女眼里也只是垂死挣扎的无用功。 对方前进的步伐缓慢又平稳，带着不甚在意的悠哉姿态。 脚边还亦步亦趋地跟着一个黑色鲨鱼头……啊，这就是那个可以吞噬咒力的式神吧。 少年缓慢地移动视线，对上那双和他无异的绿色眼睛时，禅院直哉嗡嗡作响的大脑迟钝的运转着。 自以为是的将对方划分在『弱者』的范围里的自己，还真是愚蠢啊…… 和狼狈不堪的禅院直哉不同，少女依旧干干净净，就连衣角都没沾染到一丝灰尘。 大概是看到禅院直哉昂头的动作太过费力，又或是只是想近距离观察他狼狈不堪的模样。 少女蹲下身，清丽透亮的绿色眸子清晰倒映着禅院直哉此时的惨状。 以往禅院直哉看人惯用的视角，在今天彻底倒转。 “是站不起来了吗，小少爷？” 神奈将噬影鲨抱在怀里，看着地上的少年，面露遗憾：“可是战斗还没结束欸，不赶紧起来的话我就要补刀了哦。” 禅院直哉撑着地面想起身，却因为脱力再次摔回地上，他闭上眼，沙砾摩擦脸颊带来的刺痛感让少年闷声轻笑。 “……无所谓、” 勉强说话的后果就是呛咳声不断，“咳、咳咳——”他吸着气，哑着嗓音艰难开口：“难、咳，难道我还有其他选择吗……？” 神奈挑眉：“欸，不求饶吗？” “别开玩笑了，”禅院直哉扯着嘴角，“难道我像条败犬一样摇尾乞怜，你就会放我一马？” 平日里那些胆敢当面挑衅他的直系兄弟们，被他打趴下后，只要跪地向他求饶，禅院直哉就会下手轻点吗？ 不会。 禅院直哉否定。 他只会换成更重的力道继续碾下去。 黑发少年恶毒的话一个字一个字的勉强吐出：“不过你这女人……可别被那些身无所长，只会在背地里耍阴招的废物们给阴死了……” 禅院直哉又咳了两下，吐出一口血沫，咬牙说道：“只要想到继承父亲家主之位的是我那些无用的兄弟……” 少年狭长的狐狸眼微微眯起，死死盯着神奈，仿佛要将眼前少女的身影刻进灵魂一般：“我就算变成咒灵也绝不会放过你的……” 啊——神奈顺着他的话思考下去。 这样的话……加的经验会翻倍吗？ 神奈兴致勃勃地盯着他：“那我很期待你变成咒灵的样子。” 什么啊—— 禅院直哉完全不发理解对方的脑回路。 他的意识逐渐涣散。 眼前少女的面容也开始变得模糊。 禅院直哉揪着地上的杂草，握紧拳头，却止不住越来越飘浮的语气。 “…随你的便………但你最好最好是直接杀掉我，别用你怀里的式神……不然让我逮到机会的话…我绝对会杀了你……” 见躺在地上的少年已经完全失去意识的神奈慢悠悠站起身，拍了拍和服下摆并不存在的灰尘，朝不知何时起就站在院子门口的男人笑着打了声招呼：“哟，直毘人。” 完全没有揍完人家孩子后转头发现家长在的心虚。 直毘人迈步走进来，看到地上只剩一口气的禅院直哉，叹了口气：“我该谢谢你放过我这不成器的儿子吗？” 不—— 本来是想补刀的，但你儿子的属性起伏在玩家眼里十分有趣。 对待经验包，一顿饱和顿顿饱的区别，玩家算的最清楚了。 虽然内心是这么想，但神奈面上依旧是一副友好良善的微笑，甚至抢先控诉：“欸、难道我看起来很像是喜欢欺凌弱小的人吗？” 这话说得理直气壮，主打一个真诚。 所以在她看来，直哉这小子是被划到『弱小』的一类啊…这可真是…… 心里同样弯弯绕绕的老狐狸直毘人面上不显，也笑着应和：“当然不是，虽然未曾经过老师正式的教导，但已经有作为未来家主的容人之量。” 男人摆摆手，示意仆人将人抬下去，外面是早已等候多时的反转术式师。 神奈眨了眨眼：“……未来家主？” 她疑惑地点开属性栏。 果然，家境那栏跳回了8……进度甚至还隐隐有往9的方向进一步跳转的趋势。 这才想起少年身份的神奈顿悟，打赢一架直接升级，这游戏设定的好简单粗.暴啊……她喜欢！ “是的，禅院家未来的家主。” 直毘人余光看向从他进来后，就一直保持着戒备姿态，蓄势待发的禅院甚尔，若有所思地摸了摸胡须：“既然你已经为自己寻到了可以作为武器的利刃，那么、” 他顿了顿，注视着面前哪怕是听到这个消息也依旧神色淡淡的少女，沉声道：“——我会将直哉培养成你最忠心的家臣。” …… ………… 浓稠的血色混杂着混沌的黑。 昏暗的天际下，是成群的，密密麻麻的式神。 还有那个在绝对实力的碾压下，毫无反抗能力的自己。 仿佛被梦魇束缚住的深深恐惧将他牢牢困住，无法动弹，不得解脱。 『嘎吱——』 木屐踏过石子的磨损声将他从窒息的泥泞中扯了出来。 身上的黑泥开始散去。 黑发少女蹲在他身前，好看的森绿色眼眸微微弯起。 周围可怖的黑泥因惧怕开始散去，两人所在的地方形成了唯一净土。 错了、只有少女周围才是绝对安全的。 不知为何，禅院直哉混沌的脑子里突然冒出这个想法。 明明……危险也是来源于她才对，这些黑泥一样的东西，是她的术式吧…… 是因为刚刚窒息而溢出的生理性眼泪，所以少女的面容的面容看起来才这么模糊吗？ 不对——禅院直哉想起来了。 是因为他要死掉了吧。 “欸、战斗还没结束哦。” 明明少女就在他面对，声音却像从很远很远的地方传来的。 “再不起来我可就要补刀了。” 但却一声比一声近。 “还是说——” 一声比一声要近。 “你要认输吗，小少爷？” 直到仿佛要在他耳边炸开的声音响起的同时，光怪陆离的场景瞬间瓦解。 …… ………… “———！！” 就像溺水者终于攀住了浮木，禅院直哉猛地睁开眼，随即爆发出一连串震天响的呛咳声。 “咳咳、咳咳咳———！” 等要把肺都咳出来的架势缓和了些，禅院直哉深深地喘了一口气，才有余力观察周围的环境。 熟悉的和室。 是他的房间。 禅院直哉摸向额头。 那里已经被纱布缠绕了几圈，身上大大小小的伤口也已经被治好了，但肋骨断掉的肌肉记忆还是让禅院直哉下意识放轻呼吸。 感受完自己还活着的事实后，少年抬起双手虚握了两下。 ——咒力也还在。 他这是被对方放过了吗？ 这算什么？ 强者的怜悯？ “什么啊……” 就在他低声嘟囔的时候，纸障门也被推开。 见人醒了，门口的侍从当即露出欣喜神色：“直哉少爷！你终于醒了！” 他端着盛满了黑糊糊汤药的瓷碗走进来，语气很是愤然，像是在为禅院直哉鸣不平：“少爷您是不知道，在您昏迷的这些日子里，家主大人居然有想把继承人的位置给那个半路冒出来的小鬼……” “明明直哉少爷您的天赋才是大家有目共睹的……家主大人居然贸然做出这种决定……再说了，一介女人怎么能做上家主之位……” 禅院直哉满脸不耐地打断了对方的话，“你是谁安插过来的？” 完全没想到少年会突然发难的侍从卡壳了一下，他扯着嘴角恭维地笑着：“您、您在说什么啊，直哉少爷？” 禅院直哉微微侧目，看着还妄图装傻充愣的侍从，啧了声：“是我那整天妄想家主之位的扇叔父？还是他那蠢笨如猪的无能儿子？……亦或是其他那些上不了台面的旁系支亲？” 刚刚的剧烈咳嗽可能伤到喉咙了，现在费力说这么多话的后果就是嗓音越来越嘶哑。 头上缠绕着纱布，面色苍白的黑发少年单手撑着床褥站起身，哪怕是被反转术式修复过后，身体还是不可避免地晃了一下，不过很快稳稳站定。 他端起那碗药汤，看着跪坐伏地的仆人惊愕的表情，眼底是毫不掩饰的厌恶。 “之前在下人中散播消息的也是你吧……这么急着让我和她对上……” 禅院直哉将碗口缓缓倾斜，如同墨汁般的液体源源不断的顺着对方头顶流下。 “是想着—— 要么我杀了她，要么她废了我？” “还是想让我们斗得两败俱伤，好让那些饭桶乘机继承家主之位？” “我说你们这些人——” 他居高临下的站着，垂下眼看着地上颤抖着的仆人，讥讽一笑：“都把本少爷当傻子吗？” 7、第 7 章 『exp+20%』 『……』 『技能up↑』 『黑影兵团（召唤系）：lv11』 『……』 『禅院直哉忠诚度↑』 『解锁了新的任务……』 『解锁了新的人生路线』 『咒术师』or『诅咒师』 『已选定本周目路线』 『……』 『游戏版块有更新（点击查看）』 “…未来的家主……” 『禅院直毘人忠诚度↑』 …… ………… 在神奈决定好本周目要打的路线后，游戏序章……也可以说是玩家的新手期正式结束。 神奈先前的小院子遭受摧残后已经完全住不了人，家境重回8后，npc给玩家置办的新住所是个标准的日式庭院。 神奈视察了一番。 主屋前是两棵开得正茂的樱树，沿路两侧还栽种着不少花。观赏用的水池在另一端，里头养了各式金鱼，水池旁竖立着几座怪石嶙峋的假山，还有用于驱赶鸟雀的引水竹筒，每次接满水后会磕到地面的石头上发出‘咚’地清脆声响。 大小和精致度比之前的院子都高上不少，更重要的是『舒适度』的提升，这就意味着属性加成更高了。 只关注面板的玩家露出满意的笑容。 还有就是新手期过去后，游戏地图也发生翻天覆地的转变。 原本只有初始出生地的『禅院』是可探索的范围，其他地方都是『未解锁』状态，从现在开始也全面对玩家开放。 原来介绍里说的『超大地图版块』不是文案欺诈啊……将地图缩至最小的神奈表情肃然。 与此同时，游戏界面也多了几个图标。 神奈划拉两下一个个点进去看。 为了增加游戏的娱乐性和可玩性，玩家每次匹配到的世界通常会有特殊的能力，职业以及物种。 就像这次匹配的世界，背景设定里的特殊能力是术式，相关职业是咒术师/诅咒师，物种是咒灵。 神奈又点开新增的势力图标。 半透明面板上，标注咒术师和诅咒师的两股势力在原本的地图上以红蓝两种颜色在地图上区分开。 咒术师这边神奈目前只点亮了一个『禅院』，进度38%，总进度17%；而诅咒师那边因为还没接触过，还是一片空白，总进度显示0%。 啊——、熟悉的即视感让玩家稍稍后仰。 这不就是阵营模式吗？难怪会有继承家主的剧情。 话说再往后面是什么？……『咒术界の王』？ 好中二啊…… 玩家神情莫名。 但她喜欢！ 都打游戏了，中二点怎么了？！ 虽然开局选的是战斗方面的天赋卡，但要说策略游戏玩家也是老手了，问就是什么类型的游戏都沾点。 刷个势力进度而已，顺带的事。 就算是长草期也不会闲着，没事也会找出点事做的玩家兴致盎然地继续点开势力详情。 写着『未解锁（请玩家先进行相关职业的等级评定）』的弹窗随即跳出。 ……评级？？ 神奈稍稍歪头。 有点耳熟，是不是之前直毘人有说过来着？ 浑身是肝的玩家瞄了眼称号列表『咒术师（未评级）』那行字托腮沉思。 所以要先找npc领评级任务吗…… …… ………… 直毘人：“……咒术师评级？” 原本揣着酒壶，满是醉意的男人听到这话酒都醒了大半。 他把酒壶随意地搁在桌面，姿态难得摆正了些，不太靠谱的散漫下泄露出的隐隐威慑力，才恍然记起面前的人不是什么普通酒鬼，而是御三家之一的家主。 直毘人看着走进门直接道出此行目的少女，沉吟片刻，而后沉默的摆摆手示意一旁的侍从退下。 等门合上后，直毘人才缓缓开口：“嗯……确实有这个，不过我能先问问，你要了解这个做什么吗？” 咬字清晰，语气沉稳。 完全听不出前一刻还泡在酒精里不知今夕是何年的模样。 在一级咒术师的审视下，神奈面不改色地开口说道：“不是说要先评级才能接任务？” 少女有一张很容易让人心生好感的长相。 大概是长辈见了慈爱，同辈会不自觉靠近，小辈见了也会追着要抱抱的类型。 只要不说话……或者一言不合放技能。 在几次接触后，大约知道对方实际性格的直毘人也没太惊讶，反倒有种果然如此的感觉。 直毘人整个人又变回最初的闲散样子，他手指轻轻敲着桌面：“外面的世界可没你想到那么简单。” “虽说是要将你培养成下任家主，也但也没必要操之过急，这些对你来说还为时过早，不如先去道场、” “我觉得你可能是误解了什么。” 一向没多少耐心的玩家熟练地打断npc的话。 “我对来说，没什么事情是为时过早，只有想做和不想做的区别而已。” 神奈召出式神。 噬影鲨从影子里钻出来跳到桌面上，没接收到玩家攻击命令的小鲨鱼茫然的在原地转了圈，歪歪身子发出“呜噫？”的疑惑轻哼。 桌面除了祂还有个直毘人先前随手放在上面的酒壶。 作为一个因为外表被玩家当成跟宠对待的噬影鲨，搞破坏的行为也是无师自通。 祂裂开嘴，尖锐的鲨鱼牙直接啃上去，‘咔吧’一声，酒水从缺了半截的葫芦里缓缓流出。 瞬间，屋内酒香四溢。 和上次不同，已经知晓式神能力的直毘人没恼，反倒是摸着下巴惊奇地打量眼前这个乌漆麻黑，牙口超好的小家伙。 这就是被禅院家大多数人所忌惮的特殊术式啊。 直毘人内心感叹着，随后将视线转向召唤祂的主人。 黑发少女不紧不慢地走了过来，一直走到桌前才停住脚步。 噬影鲨随即跳到神奈肩头。 “而且，我的目标也不是区区一个禅院家主。” 势力地图上只占了五分之一的地方只能当做阶段性成就，玩家可不会就这么轻易满足。 神奈垂下眼，隔着桌子望向坐在榻榻米上的男人，语气很淡，仿佛在陈述必然会发生的既定事实：“既然要做，那就要做到最高的位置上去才行。” “——不是吗？” 直毘人：“……” 男人怔忪片刻，随即豪迈地拍着大腿哈哈大笑起来。 他一边笑一边感叹：“看来是我狭隘了，果然人都是越活越回去的生物……咒术师是一条与死亡相伴的危险道路，这些东西本来应该由道场老师来教导，但既然你已经作出决定，想必也应该做好准备了。” “与死亡相伴什么的，说得还真是可怕啊。”虽然这么说，但少女却不甚在意地耸了耸肩。 不仅不怕死，还十分善于作死的玩家嘴角勾起弧度：“要是外面的难度连你都比不上的话，我可是会很失望的。” “哈哈哈哈——”直毘人大笑着起身，“这可真是了不得的话。” “我知道你的意思了，关于评定的事我会准备的。” 直毘人从旁边的抽屉里拿出一封信件，“原本还想着什么时候将消息对开公布，不过现在看来也没有藏着掖着的必要了。” 上面加盖着加茂家族火漆印章的信件被噬影鲨叼着送到神奈手中。 过于冗长繁杂的文字在『智力』尚未达标的玩家眼中如同加密，玩家也懒得开第三视角解读里面所包含的信息。 她粗略扫了下就把信件扔回给跟宠，目光投向面前的npc。 直毘人简单说明：“一个月后是加茂家嫡子的生辰，到时候你随我一同前去。” “——以禅院家少主的身份出行。” 9、第 9 章 外面车流驶过，鸣笛声打破了凝固的气氛，也把山下久一下子拉回神。 虽然简短，但山下久还是很快地从神奈话里提取到了两个关键词，“所以、您的意思是，” 他警惕着，压低声音问道：“有诅咒师跟着我们吗？” 京都作为国内旅游胜地之一，现在又刚好樱花季，路上车辆人流比往日翻了几倍，山下久透过车窗快速扫了圈外面，见谁都感觉不怀好意。 神奈眨了下眼，像是默认了辅助监督的话，只催促道：“所以，现在能走了吗？” “……我知道了。” 山下久闭了闭眼，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发动车子，确认了遍路线：“是前面右拐没错吧？” 山下久没有对神奈的话提出质疑。 虽然这么说有地图炮或一杆子打死所有咒术师的嫌疑，但不好相处、没时间概念、看不起人……是绝大部分辅助监督对他们的印象。 有时候真想把大葱插那些家伙们的鼻孔里——这是山下久同组的某个前辈的原话。 但有一点毋容置疑。 那就是咒术师对危机有着远超常人的感知力。 和普通社会里被警察通缉四处逃窜不敢露脸的罪犯不同，被咒术界通缉的诅咒师们行事就要张扬的多，甚至还各自成立了大小不一的组织。 咒力熹微，没有觉醒术式的山下久不清楚这些，但他知道御三家的悬赏，在诅咒师那边可以说是高高挂起，其中五条家的六眼，出生当天更是直接破亿。 那么，身后同样是御三家之一的少女呢？ 山下久握紧方向盘，再次提速。 『第二人生』不是文字游戏，npc复杂深沉的内心活动自然也不会用括号圈出来放在对话框让玩家看到。 不过就算知道了，神奈也只会惊叹对方居然能将她的行为合理化。 好了不起。 本应该平稳行驶在道路上的黑色轿车在玩家的不断催促中上演日版速度与激.情。 等把车停靠在某个不起眼的巷口处，山下久握着方向盘的手还是没有丝毫放松。 青年呼了口气，出声问道：“甩、甩掉了？” 神奈摇头：“不。” 玩家旁边的车窗刚好能看到不远处百货大楼的背面，但这里却处于楼顶诅咒师的视野死角。 透过车窗盯着百货大楼的神奈说道：“他们没跟着。” 山下久：……？ 山下久这下是真不能理解少女这话的意思：“我们刚刚，难道不是在逃避诅咒师的追杀吗？” “逃？”玩家同样不理解这话的意思。 npc有时候的确鸡贼的可怕，一个疏忽大意就有可能掉坑。 但玩家总归是有特权的。 手握三次存档信息的神奈朝对方投去真切的疑惑眼神，“为什么要逃？” 少女目光微动，搭上车门扶手：“当然是趁他们没反应过来之前先动手。” 玩家可没有武德这种东西。 等山下久反应过来转身往后面看去，座位上已经没有少女的身影。他的目光只抓取到那一点点扬起的黑色发尾，但也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不是，你们咒术师都这么疯的吗？ 他顾不上这辆因为御三家大小姐出任务，特意升级过的豪车，着急忙慌地扯掉安全带：“等、等下！” 青年猛地打开车门，甚至因为太过着急，下车的时候没踩稳趔趄了下。 “再、再怎么说，一个人去也太危险了！” 他紧跟上去，想要阻止神奈前进的步伐。 ——却抓了个空。 倒不是因为对方避开了他的动作，而是当山下久即将拉住神奈衣角的前一刻，一股不知名的力道抓住他的后衣领，毫不留情往后一带，一屁股跌在地上。 神奈停住脚步：“一个人？” 山下久抬头，刚好看到噬影鲨连蹦带跳的跳到神奈肩头上，像是在求夸夸的模样。 神奈拍拍祂的脑袋，侧身垂眸看向山下久，额前的黑色碎发在她眼前洒下细碎的剪影。 就算是学生时代就要参与祓除任务，谁看了都要说一句摧残未成年的咒术师群体，少女在其中也实在是年轻过头了。 不仅如此，对方还长着一张明显受到造物主偏爱的、毫无瑕疵、十分伟大的脸。 就像大河剧或者神话剧中出现的，平日里有百八十个仆人在一旁服侍，就连刷牙都不用自己举牙刷的辉夜姬。 但又和故事里的辉夜姬不同。 神奈：“你是在开玩笑吗？” 玩家召出余下的八种式神。 形态不一，散发着可怖气息的黑影式神在少女抬起手的霎那，在她身后显现。 明明现下阳光灿烂，但被那一双双没有眼白的赤红色眼睛齐刷刷盯着，山下久还是涌出一股头皮发麻般的寒意。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大气也不敢出的僵在原地，像是在野外看到熊时，下意识装死的行为。 “这样看的话——” 站在中央，被式神簇拥着的黑发少女是黑影里唯一的亮色。 神奈放下手，朝着山下久露出一个灿烂的笑来。 “——应该是他们比较危险才对吧。” 10、第 10 章 说这话的少女嘴角高高翘起，充斥着旺盛狩猎欲的森绿瞳仁亮得吓人，和最开始那种漠不关心的游离气场截然不同。 狩猎欲……吗？ 山下久僵硬地扯了扯嘴角。 能把残暴极端的诅咒师当成猎物看待，一时不知道谁更可怕一点。 怎么看都不像三级术师吧…… 预感到这次任务结束后绝对会被高层叫去谈话的辅助监督面如死灰。 禅院家……出了一个不得了的怪物啊。 …… ………… 『势力任务（限时）：解决暗处的危机（0/3）（已接取）』 暗处的危机指的自然是那三个意图拿玩家赚赏金的可恶npc。 嗯……虽然在读档回来的玩家眼中，都已经算得上半个老熟人了。 一个架着枪在百货大楼楼顶，另外两个则是在路口尽头，如果对比三个npc之间的属性，棘手点的其实是路口那两个才对，一个有技能，一个有隐匿和移速buff。 但开怪先干掉远程是神奈的习惯。 况且上个档里，就是因为他随便开枪误伤到普通npc，害得她掉了道德值。 不管什么属性玩家都是很看重的，况且这周目她走的可是正派路线。 道德值低下怎么行！！ 上个存档里，神奈并没有这么早来到顶楼。 等玩家在周边溜达了…观察了一圈周围环境后再上天台，恰好看到狙击手在和对讲机那头的人对话。 “……我看资料上说这五千万可是第一次出门做任务，”直接把任务目标用赏金数额代称的狙击手透过瞄准镜看着下面来来往往的车辆，啧了声，“该不会吓得半道回去了吧。” 等耳机那头的人说了什么后，男人嗤笑道：“……呵、也是，反正这些家系咒术师不都一个样，哪次出任务准时过……” 神奈：……？ 这就有点过分了，两句话重伤玩家三次。 她当即上前澄清道：“等下、这是诽谤吧，不说别人，我对待任务可是超认真的。” ——这也就是为什么npc会开枪误伤到到普通人的原因。 这次神奈来到楼顶的时间比上个档早很多，狙击手依旧在老地方架着枪，虽然没有在背后蛐蛐玩家，但已经和对讲机那头的人谈论着晚上该拿赏金去哪个赌场潇洒了。 丝毫没察觉到任务目标就在自己身后。 汲取上个存档的失败经验，神奈省掉了打招呼的环节，黑影式神手起刀落，背部弱点完全暴露在外的狙击手，头顶血条瞬间清空。 完美的一击必杀。 可惜的是全息游戏没有精准打击弱点后的华丽音效。 刚刚还侃侃而谈的npc张着嘴，声音却戛然而止，身体依旧保持着架枪姿势，对着瞄准镜的眼睛失去高光后，脑袋无力垂下，磕在天台边沿的石阶上发出一声钝响。 任务进度往前推了三分之一。 背刺成功的玩家没急着去找剩下的两人，丝毫没有倒计时正不断缩短的紧迫，一步一步继续往前走。 走到名称已经灰掉的npc身边，神奈取下他耳朵上的对讲机。 “喂、吉田？”冒着红光的对讲机仍旧运作着，那头的人显然听到这边的异状，警惕问道，“发生什么事了？” 说话的男人是蹲守在路口的诅咒师之一，但具体哪一个神奈也分不清——不过也没分清的必要。 “你们好，”夹带着滋滋电流声，少女友善的声音透过对讲机显得有些失真：“因为一些特殊原因，吉田先生现在不方便接听，所以接下来，由我直接与你们通话。” “我是谁？” 面对男人的质问，她轻笑了声，说道：“明明再找我，结果连目标本人的声音都听不出来吗？那你们的业务水平还蛮差的，”像是突然想起什么，她“啊”了下，声音带了点苦恼，“待会我还有个任务。” 站在高楼边沿的少女透过被风吹得凌乱的额发从高处往下望，她看着路口方向给出一串数字：“十三分五十六秒。” “——我们就在这个时间内速战速决吧？” …… ………… npc的反应和行动都很智能，并不是一成不变的，地图全面开启后，活动范围也不受局限。 除开收集到的文字信息，战斗和追踪一比一照搬之前的存档是不可能的。 在周围都是高矮不一建筑物的复杂地形里，一旦陷入追逐战，想要藏匿起来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主动出击的玩家自然不是需要躲藏的一方。 玩家看来如同躲猫猫一般的追逐游戏，在另一方眼中，就像羊在羊场主的注视下被牧羊犬赶入羊圈的过程。 一旦路线偏离羊场主人所划分的区域时，牧羊犬就会及时出现，将羊赶回正确的路线。 两栋大楼的间隙内，男人背靠着墙，屏住呼吸，就连呼吸也不敢太大声，生怕吸引到那可怖东西的注意。 等了一会，他伸出头往巷子外张望了一圈，发现那可怖的漆黑影子没有再追过来的迹象，才如释重负地松了口气。 “…开什么玩笑……” 恐惧害怕的情绪过后，涌上来的就是满满的愤怒。 灰衣男攥着拳头，手背上青筋暴起，他重重地捶了下墙壁，后背已经被冷汗浸透，他咬牙：“…术师简直就是一群怪物……” 『q』集团里的成员不全都是觉醒术式的诅咒师。 其中，依靠热武器的杀手占据五层，就像已经被玩家解决掉的狙击手吉田。 还有三层是看得见咒灵这些，但咒力微弱，能用热兵器解决任务目标，也可以用咒具祓除咒灵的成员，就像此时攥着拳头，重重捶墙的男人。 剩下两层才是正儿八经觉醒术式的术师。 灰衣男看向伏在地上大口大口喘气，脸上毫无血色的黑发少年：“喂、藤原，你不是二级吗？快想想办法啊混蛋！那小鬼才三级打不过你的吧？” 无论是诅咒师还是咒术师，都不缺个性奇怪的人。 目前整个咒术界记录在册的特级术师一人，一级八人，准一级十六人，藤原哲作为二级术师，就算在咒术师里也能算佼佼者的存在。 但和少年的能力不同，他的性格在各种意义上都能说得上阴郁。灰衣男听说藤原是因为读书的时候太不合群被霸凌，后面失手杀了那些人才被迫成为的诅咒师。 虽然体质差了点，但架不住实打实的有术式，对赏金也没有要求，分到多少都不会提出异议，作为临时合作对象简直再好不过。 藤原哲用手背蹭掉脸颊上的汗渍，因为呼吸过度，只能用气声说道：“…不是…三级……” 灰衣男显然没听清藤原的低喃，皱眉：“你说什么？” “…我是说……”藤原哲抬起头，黑色瞳孔无机质的转动了下，透过长长的额发看向男人身后的墙壁，“你要死了。” 刚才注意力全放在怎么甩掉那些如影随形的东西上，现在稍微分神观察现在所在的缝隙，才恍然发现这条巷子里暗得过分。 灰衣男猛地转头，但显然已经来不及了。 在少年话音落下的同时，血水四溅，男人的惨叫还来不及发出就被抑制在了喉管里。 对方有两点说错了，藤原哲不是被迫成为诅咒师的。 是那位大人所描述的『新世界』吸引着他，所以藤田哲才选择成为诅咒师。 那些人也不是他失手杀掉的。 藤原哲崇尚美学。 用血色作为颜料绘制出来的画作才是精品，对他来说，杀人只是追求艺术的过程，而咒术界只会成为他追求艺术的阻碍。 藤原哲没有像往常一样，去看盛开在墙壁上的，名为彼岸花的画作，而是将目光移向巷子深处。 但他今天才发现，原来还有作画的人要比画作本身更加绚丽。 伫立在阴影里的少女缓缓放下手，森绿的虹膜倒映着眼前由她造成的景象，不含有一丝一毫人类该有的情绪波动，冰冷的，带着神性的漠然。 被她召唤出来的式神瞬间化成漆黑浓稠的黑影流向地面汇聚成一团，淌过有些不平的水泥地，逐渐缩回到少女脚下，变成在旁人看来普普通通的影子。 光亮重新投落在这条幽暗的巷子中。 见他还怔愣在原地，少女“嗯？”了声，疑惑问道：“你不跑吗？” 藤原哲直直地看着对方，就连摇头，眼神都没有移开过半分。 为什么要跑呢？ 如果能成为她手中的颜料，被少女所杀死当成画作的话…… 藤原哲站起身，不自觉的朝他追求的事物走去。 而面对他宛若看到神明般的虔诚神情，面前的少女也没有产生多大情绪变化，只是稍稍歪头：“什么啊，原来敌对势力也能涨忠诚吗？……不过也没什么意义啊……” 纠结的表情在她脸上一瞬即逝。 “嘛、算了……藤原哲是吧。” 神明对上信徒虔诚的目光，她点点头，笑着说道，“如果我还记得的话，下个周目再见吧。” 11、第 11 章 『任务达成！（评分：完美）』 『技能up↑』 『黑影兵团（召唤系）：lv21』 『体质+81咒力+105智力+103……』 果然——比起多读几次档就能摸清的行动轨迹，果然还是他们奇特的思维模式更难让玩家理解。 想要的信息都收集全了，任务也完美解决的肝帝玩家回到车上，开始赶往下一个任务地点。 途中还顺便开始整理收集到的信息。 总监会、『q』组织—— 她盯着势力地图上新解锁的两个图标陷入沉思。 前者是接触到辅助监督时解锁的，进度0.3%，可以说少的可怜。 后面那个是这次任务碰到的三个诅咒师，完成之后进度是7%。 两边推进进度的方法不太一样，但又大差不差。 敌对势力的玩法在神奈眼里分两种，一个是刷够武力值直接暴力平推，一个是刷够武力值攻打的同时扭转阵营。 当然还有一些比如敌对卧底，收集人物图鉴，解锁npc的剧情拿支线任务什么的休闲玩法。 咒术师这边的友方势力推进，除了武力值，还有声望和影响力，以及npc的忠诚度也要刷高。 不过这些属性都是有连带关系的，倒也不是很难，玩家本来就是因为抽到的技能卡天赋非常戳她xp才开游戏的，当然是一路炫酷打怪升级。 说到这里，神奈看着自己『白底紫樱柄和服套装（华丽款）』的外观套叹气。 好看是好看，但是移速太慢了，下次还是换一套轻便的装备出来打副本好一点。 炫酷神秘的召唤系玩家明明只要待在原地召唤式神就好，谁能想到还会有追逐战呢。 不过这些以后再考虑。 神奈扫了眼任务栏。 现在还有更重要的事。 …… ………… 到达祓除地点后，神奈率先下车。 实际上这里离废弃工厂还有一小段距离，不过因为铁门的原因车子开不进去。 神奈走近两步，透过锈迹斑斑的铁栏，眼睛一瞬不瞬地盯着里面的建筑。 因为许久没人打理，院子里杂草丛生，工厂外墙上也布满了爬墙虎，窗户上的玻璃没几块是完整的，大多都只剩半截卡在窗缝里摇摇欲坠，因为没有灯光的缘故看起来昏昏暗暗的。 再加上春日微凉的风冷不丁刮过，阴森森的恐怖氛围感直接拉满。 玩家注意的重点不在这上面。 属性提升后，提示框出来的新内容让神奈眼神动了动。 紧跟着后面下车的辅助监督放下帐。 等黑色结界像倒扣的碗一样从上空降下，将工厂建筑罩在里面，山下久才垂头看向站在铁门前的神奈。 少女像是被什么东西吸引了注意力，虽然脸上又变成最初那种没什么表情的模样，但盯着里面的视线却十分灼热。 有种莫名的眼熟。 想到先前对上诅咒师的时候少女展现超乎常人的冷静，可毕竟资料上写的是第一次正儿八经祓除诅咒…… 忽略这份资料非常有待考究的真实度，山下久还是照旧复述了遍任务内容和注意事项。 但少女在听完后问了句有些奇怪的话。 “关于诅咒的情报，你们都是从、嗯……那个叫『窗』的组织获取的吧。” 山下久：“是，有什么问题吗？” 神奈：“你应该问哪里没有问题才对，你们都不升级的吗，错误率也太高了。” 他看到神奈叹了口气，一副接受现状的模样。 “不过也正常，要等我推进度是吧。” 无论是策略游戏还是经营游戏，不也都是从零开始建设的，如果都是完好的状态，也什么需要玩家做的事情，游戏就已经没有可玩性了。 铁门被推开发出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里面根本不是什么三级诅咒，而是二级、不，现在已经是一级了。” 神奈手搭在门边，用谈论晚上吃什么的平淡语气放出了重磅炸弹。 “啊对了，你身上应该有手机的吧。” 少女大半个身子已经走了进去，突然像是想起了什么，动作一顿，转头看向被她的话轰到大脑宕机的山下久：“我不想任务出岔子，所以赶紧打电话叫救护车比较好喔。” 她开口说道：“毕竟里面还有还有几名被困的普通人。” 『势力任务：祓除一级诅咒（已接取）』 『支线任务：解救被困的普通人（0/3）（已接取）』 …… …………… 废弃工厂内部和外面看起来大差不差，漆黑一片。 神奈走进门，先是环视一圈。 硕大的空间里摆着有三四个她这么高的大型机器，漆皮半褪，包装箱之类的垃圾散落一地，灰尘更是厚得已经几乎看不清原本的地砖颜色。 工厂从外面看一共四层，其中一二三层中央是被打通的，她仰头就能看到上面交错连接着的过道，除了运作机器的大厅，还有很多个房间。 就在神奈心想不会要一间一间找过去吧的时候，一声属于孩童的尖锐哭泣声打破了寂静。 黑发少女抬头，森绿色地眼睛瞬间锁定了声源的方向。 是三楼。 谢谢你。 为我提供坐标的不知名好心人。 她抬手结印，黑影在她身侧显现。 『夜蝠』 唯一具有飞行能力的式神。 作为第一个被主人召唤出来的，对方明显有些兴奋，背后偌大的蝙蝠翅膀下意识挥动两下，激起一片扬尘。 神奈：———！！！ 海拔稍低的神奈捂住口鼻：“咳咳咳——” 她面无表情的抬眼，看向明明带了面具却能从中看出有点委屈的式神。 算了算了。 自己抽的卡，还能怎么办。 神奈和式神之间不需要言语沟通，只要在脑子里直接下命令就行。 青黑色的手臂单手揽起神奈。 下一秒，腾空而起，径直朝三楼某个房间飞去。 …… ………… 角落里的三人大的差不多十岁，小点的在八九岁的样子，缩紧身体抱作一团，呜咽着小声哭泣。 房间中央，是一个保持着大致人形的怪物，只不过脸上只有一只眼睛，上肢也变成了让人头皮发麻地、满是凸起的触手。 “……那是什么啊……？” “…我想回家……妈妈。” 明明只是向往常一样来秘密基地探险，为什么会突然出现这种怪物。 好可怕—— 害怕、恐惧之类的负面情绪源源不断的给面前的咒灵提供养料。 一级咒灵显然有了可以思考的能力，血红色的眼睛眯成半月状，饶有兴致的看着角落里的三人。 就像掠食者对待毫无抵抗力的猎物一般，欣赏着对方临死前的挣扎，满满的恶意。 要死了…… 少年满是恐惧的眼睛里倒映着缓缓伸过来的触手。 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要死了…… 人在极度恐惧的时候，只能依靠本能行事。 三人中最小的那个已经到了情绪崩溃的边缘，爆发出了绝望又无助的哭喊。 “不要——！” “我不想死！” “——救救我！” 大概是虔诚地祈祷发挥了作用，就在三人以为自己死定了的时候，他们听到了大门轰然倒塌的声音。 紧随其后的，是一道青黑色的光波，将面前的怪物狠狠砸进墙壁之中。 窗户上原本就不完整的玻璃被彻底震碎，打破了满室昏暗。 窗外的阳光和门口地少女同时来到室内，耀眼地光线洒在她身上，宛如神明降临。 身穿和服的精致少女像是没有注意到那个大半个身子已经陷进墙壁的怪物，而是径直朝他们走来。 身后还跟着一个背后长翅膀的人形黑影。 “啊、看样子是完美赶上了呢。” 她看向神情呆滞的小女孩，弯起了眉眼：“多亏你刚刚的呼喊让我快速确定位置。” 不用读档真是太好了。 “你们应该能走吧……嗯算了。” 好看到不像话的少女歪歪脑袋，人形黑影立马上前一步。 三人组：——！！！ “啊，不用害怕。” 神奈摆摆手安慰道：“这是我的式神，你们可以理解为……打怪兽的超人？” 声音温和又轻柔，很容易就让人放下心防。 “祂带你们出去比较快。” 像是在回应少女的话，人形黑影小幅度挥动着背后的蝙蝠翅膀。 “相信我，你们已经安全了，好吗？” 撞入那双宛如森林的绿色眸子，少年们怔住，下意识地点点脑袋。 …… “好了——” “既然无关人员已经清场，那么接下来……” 支线任务完成的提示框跳出来后，神奈这才将注意力放在被激怒的咒灵身上。 “——让我看看，你能为我提供多少经验值吧。” 『夜蝠』不仅具备飞行功能，掌心还能发出足以让巨骨化作碎渣的光波。 感受到光波袭来，具备思考能力的一级咒灵抬起触手挡在身前，做出了防御姿势。 轰的一声—— 青黑色地火焰在触手上炸开，表皮在高温下燃烧着，滋滋作响。 ……不过因为目前等级还不高的缘故，穿透能力明显不怎么好。 嘲讽能力倒是十成十。 神奈朝一旁侧身，避开胡乱飞舞的触手。 逐渐狂化地咒灵愤怒地嘶吼着，肆意破坏周遭的一切。神奈召唤出的式神有些灵敏度不高或者防御力不够的，被击中的瞬间褪化成黑影缩回脚下。 大概是知道攻击这些影子化成的式神没有效果，一级咒灵脸上的那只布满了血丝的独眼转动两下后，死死地盯着神奈，恶意直白且黏腻。 下一秒，祂用粗壮的触手撑地，瞬间朝神奈地方向疾驰而来。 神奈轻扯嘴角：“有点智商，但不多。” 明明同样是一级，直毘人就比祂聪明多了。 就在咒灵伸出的触手已经近在咫尺时，寒光在祂背后一闪而过。 『爪影』 双手是锋利的钢爪，连双脚都是尖锐的锥形，是九种式神中近战攻击最高的一个。 噗嗤—— 利器入肉的声音传来，血红独眼震颤着、露出不可置信的目光，接着身上爆出青色的液体，消失在了半空中。 『战斗胜利！』 『势力任务：祓除一级诅咒（已完成）』 『技能等级up↑』 『黑影兵团（召唤系）：lv30』 『体质+307咒力+330智力+258……』 『解锁了新的……』 神奈：——！！！ 越级打怪加的奖励就是多！ 神奈满足的关掉面板，侧头朝门口的方向看去。 “甚尔。” 随着咒灵被祓除，身上溅到的、那些属于咒灵青色血液也一同消失，只剩被腐蚀造成的痕迹。 她淡定停在他面前，看了眼对方除了那把咒具外空空如也的双手，思索了一瞬，然后露出一个十分乖巧的浅笑：“我的甜品呢？” 12、第 12 章 “怎么？” 被叫到名字的黑发少年斜靠在门边神色不明：“你现在是准备当拯救世界的大英雄了？” 直毘人那个老头子现在一见到人就激动的跟什么似的，明明平日里也没见他管过禅院家各派系之间的这些破事。 现在又是亲自下场捂嘴禅院拓也那件事的知情人，又是把特级咒具拿出来还多了一堆有的没得的屁话。 他亲儿子都没这待遇。 早几年干嘛去了，现在搁这演什么好人呢。 禅院甚尔磨了磨后槽牙，狼一样的绿眼垂下。 ——还有面前这个糟心小鬼。 面对禅院甚尔略带嘲讽的语气，神奈表情都没变一下，她眨眨眼，语气疑惑：“你在生气吗？” 禅院甚尔被哽得差点说不出话，好一会才挤出一声：“哈——？！” 这家伙到底会不会抓重点。 “那就是生气了。” 神奈点点头，这次换成了笃定的语气。 禅院甚尔不怒反笑，咬着牙说道：“……我说你这小鬼没良心也要有个限度吧。” 果然早早脱离禅院家才是正道，走之前把那些眼睛长在头顶上，张口闭口除了‘垃圾’‘废物’就不会别的词的家伙们通通揍一顿，能多揍一个就多揍一个，让那些人也尝尝看被他们嘴里的废物踩在脚下是什么感觉。 出去后随便接点私活养活自己绝对不成问题，赚了钱就去打打柏青哥，自由的要死，再怎么也比整天看着那些人在眼前乱跳的好。 神奈蓦地抬起眼，盯着虚空一角发了会呆，而后才将视线挪到少年身上，缓缓开口：“甚尔不会在内心琢磨着跑路吧，约定呢，不管了吗？” “哈……真敢说。” 禅院甚尔抱着手臂毫不客气地垂眸回望过去。 出门前还打理的一丝不苟的黑发此时凌乱地披散着，身上穿着的精致和服也变得破破烂烂，泥土和鲜血混杂着，木屐缺了一只，白色足袋就这么踩在地上灰不拉叽的。 啧。 “你现在不是挺能耐的吗？” 两双相似又不同的绿眼对视片刻，禅院甚尔嘁了声率先撇开眼：“嫌我碍事直说就行，就算是无咒力的废物多多少少也是会看人眼色的。” 少年可以在废物两字上加重语气，自嘲意味十足。 空气有一瞬间的凝滞。 平日里的懒散模样收敛起来后的架势十分唬人，再怎么说也是呲牙必报的狼崽性子。 以前在练武场被人压着打时，逮着机会就要咬掉别人一块肉，更别说现在没几个人能打得过他，只能在他面前耍耍嘴皮子威风。 神奈仔细端详了会少年恶狠狠的表情，像是想到了什么，她伸出手扯了扯对方的袖子，示意他低头。 禅院甚尔不耐地挑眉：“干嘛？” 虽然这么说，但他还是顺着少女的手势俯下身。 下一秒，少女抬起手，‘啪’的一下拍在对方脸颊两边。 声音脆响。 神奈固定住对方的脸迫使他看着自己，开口问道：“所以甚尔是在害怕吗？” “是害怕我会死掉，还是害怕我觉醒术式之后就会丢下你不管了？” 少女毫无预兆的狂轰乱炸让禅院甚尔直接炸毛：“你这——” 没管对方惊愕的神色，神奈面无表情地打断他的话继续说道：“但我既不会死掉，也不会丢下甚尔。” “我也很苦恼啊，甚尔在的话就没有我出手的机会了，因为你又不会在一旁看着不管。” ——这是玩家上两个档的经验之谈。 “还有，不要总把『废物』两个字挂在嘴边，这种话说多了自己也会觉得这就是事实。” “第一次见面我就说过吧，甚尔很强，是禅院家最强的那一个。” 三年前，神奈在探索地图的途中发现的对方。 黑发少年顶着力速体3s+的绝佳面板一个人躺在训练场的沙地上。 “我们约定好的，我把甚尔捡回家，甚尔当我的体术老师。” “所以——” 黑发少女神情一如既往的平静，她凝视着沉默不语的禅院甚尔，语气轻声又缓慢，却带着不容置喙的意味。 “约定好的了。” “所以在把我变得和你一样强之前，甚尔你绝对不可以擅自跑掉。” 13、第 13 章 人分三六九等。 这是禅院甚尔自小就知道的事。 “那个院子是哪位大人要住进去啊，还需要家主大人亲自吩咐，要布置的精细一点？” “你居然不知道？就是那位神奈小姐啊。” 偏僻小道中，几位侍从正低声八卦着。 “那次主殿上的？” “没错没错就是那位，我还听说啊，家主大人要把神奈小姐当下任家主培养呢。” “真的假的？！那、那直哉少爷那边……？” “嘘、小声点。这次搬进主院，就是因为那天直哉少爷上门大闹一通，结果被神奈小姐连人带房子一同拆了，现在人还躺着呢。” “我那天就在现场，话说神奈小姐长得又好看，人又厉害……等等、小姐她刚搬进来还没有安排侍从吧……我去求求主管把我分配到神奈小姐的院子里伺候！” “嘁、还等你说，我早就问过主管了，他说神奈小姐说她从外院带了一个侍从进来。” “那外院的人哪行啊、粗手粗脚的……” “主要神奈小姐要带进来的还是那一个。” “哪一个？” “哎呀就是那个零咒力的……” 吸气声此起彼伏，侍从们皆对望一眼，沉默半晌后，才有人接话：“这是不是不太好啊……毕竟神奈小姐可是比直哉少爷还厉害的咒术师，怎么能让……” 后面的话禅院甚尔没再听了，他转身绕进了另一边的羊肠小道，全程悄无声息没引起任何人的察觉。 …… 在这个非术师非人的禅院家，如果说术师为三等，普通人是六等，那么禅院甚尔无疑是食物链最底端的存在。 毕竟普通人好歹还有那么一点咒力在，而他作为『天与咒缚』，却是彻头彻尾的零咒力。 就是因为这个原因，那些在咒术师那里受了气的家伙们，转头就来找他的麻烦，好似这样就显得能高人一等。 找了一圈没见到小鬼，禅院甚尔索性回到外院，结果人还没就走近，就听到里面传来叮铃哐啷的声音。 禅院甚尔踏进院子大门，瞧见一群工匠正在维修塌了半截的房子，旁边还有两个『躯俱留队』的人，明显是在监工。 “哟，这不是甚尔大人嘛。” 其中一人看见他，迫不及待的上前问道：“什么风把你给刮来了，莫不是神奈小姐那边有什么吩咐？” 真恶心—— 明明眼睛里的羡慕嫉妒都要溢出来了，一副‘啊啊、这个幸运的家伙，明明是连我都不如的零咒力废物……’的扭曲模样真搞笑。 禅院甚尔嗤笑一声，粗略扫了圈，见这里也没人后转头就走了出去。 走出老远还能听到身后的低骂。 “草、拽什么拽啊，只不过是得到术师大人的青睐，真忘记自己是什么人了。” 什么人？ 穿梭在小道中的禅院甚尔耷拉着眉眼，目光沉沉，如同死一般寂静。 是废物、吊车尾、禅院家的耻辱。 “甚尔——” 他脚步一顿，先前一直沸腾着、躁动不安的情绪就像被打了针稳定剂，连呼吸都平稳下来。 黑发少女抱着一摞书站在道路尽头，阳光透过重重叠叠的枝叶，在她身上撒下一块块形状不一的光斑。 书厚得都快比她脑袋高，少女只能歪着头看他，不客气的吩咐道：“快来帮忙。” 道路并不长，再加上禅院甚尔又加快了步伐，三两步就走到对方身前，接过书后和少女并排走在路上：“这又是去哪搬回来的。” “从直毘人那里拿的。” 禅院甚尔托着书的手指抽搐了下，想到先前在院子里老头子的那通少主宣言，他语气不明的‘欸’了声，而后说道：“那挺好，先恭喜你达成目标了。” 神奈偏头：“达成目标？” 面对身边少女投来疑惑不解的目光，禅院甚尔答道：“不是说要踩在顶峰吗？” 她发出感叹：“甚尔的世界好小啊。” 原本在神奈手上的书已经悉数被禅院甚尔抱过去后，她抬起空空如也的手，指向上空：“只是一个禅院家而已，还远远不够哦。” 禅院甚尔随着对方所指跟着抬头，是一眼望不到尽头的湛蓝天空。 神奈：“但是没关系。” 他听到少女说：“——————” …… ………… 小鬼眼中的世界是怎样的？ 这是禅院甚尔花了几年也没解出来的谜题。 刚遇到小鬼的时候她还一副弱的要死的样子，不过眼神倒是一点也没变。 看到感兴趣的东西才会一改那副面无表情的样子，就像恶龙看到宝藏那样垂涎欲滴，侵略性十足。 从小活在烂泥堆里的禅院甚尔又不是蠢货，况且对方从没有掩饰过什么，从他身上看到某种她想要的东西，恨不得马上吞之入腹才好。 最开始的两人其实并没有过多交集。 他只是发现待在小鬼的院子里就能避开那些烦人的家伙后，就会时不时的往这里跑，反正小鬼也不拦，任由他在院子里来了又走。 禅院甚尔通常会在长廊上睡觉，偶尔观察小鬼头的奇怪行为。 比如这座院子只有小鬼一个人住，三餐来源全靠院子里那颗苹果树。 又比如说对方很爱捡垃圾回来，断掉的木棍、说不出名字的花、形状怪异的石头。 再比如对方的变强训练就是搬起石头在院子里无限绕圈……全是超出禅院甚尔理解范围的事。 看着每次到最后都会累瘫在地上的小鬼头，禅院甚尔终于在某天忍不住开口问道：“喂、小鬼，你变强之后想要做什么？” 躺在地上的少女思考了一会：“最开始是想揍一个人，不过现在……” 她坐起身：“想要试试看站在顶端的感觉。” 幼稚又中二。 他回怼道：“就靠搬石头和爬树？” 恶龙展露出獠牙：“所以我才找上了甚尔啊。” 少女歪头，看向他的眼睛亮得吓人：“要帮我吗？” 又来了，这种被盯上的战栗感。 完全没有考虑过他会拒绝吧，从一开始就设计好的。 ——彻彻底底的疯子。 禅院甚尔笑了，嘴角那道可怖的伤疤扭曲着。 不过禅院家就没几个正常人。 小鬼也是，他也是。 “光靠搬石头可没用。” 他把削好的木制短刀丢进对方怀里，开口说道：“先说好，我可不会看在你是小鬼的份上就手下留情。” …… ………… 说不会手下留情就真的不会，禅院甚尔自己在禅院家学到地第一条生存技巧就是不下死手就被会反咬一口的道理。 他朝地上半天没动弹的小鬼“喂”了声：“差不多可以了吧。” 这种不要命的打法连他都忍不住要赞叹了，迟早有一天会被打坏掉的吧。 “我没看错，甚尔果然很厉害。” 狼狈不堪的少女从地上爬起来：“不过还不能停下哦。” 她拭掉脸上的沙砾，像是失去痛感，低声笑着：“经验还没满呢。” “真可怕啊。” 禅院甚尔感叹：“小疯子。” 禅院甚尔其实很讨厌打架，因为这通常伴随着旁人恶意的视线和鄙夷的话语。 但是不还手又不行，找麻烦的人就像烧不尽的野草让人厌烦，有时候他干脆想着把这些人统统杀掉算了。 但—— “明明甚尔也很开心不是吗？” 小疯子歪头，指着他扬着的嘴角，弯起眉眼：“在笑哦。” …… ………… 少女的成长速度快得令人咂舌，就像不知餍足的饕餮，趴在他脖颈上疯狂的啃食着、无止境的吸取她口中所谓的经验。 木制短刀换了一把又一把，不知从何时开始，起初那个被打的灰头土脸满身脏污的小鬼，已经成长到不得了的程度。 在会议上大闹一通，被众多人盯上也游刃有余，还能压制直毘人那个老头子。 她当初所说的话正一步步实践。 本来就是各取所需的关系。 禅院甚尔把她的院子当成躲开恼人家伙的地方，她把禅院甚尔当成能榨取价值的东西。 所以现在他现在没有了利用价值，院子也被毁了，也到了该离开的时候了。 啧。 他掐住心脏的位置。 安静一点啊—— …… ………… “我拒绝。” 孔时雨从电脑前探出头看向沙发上的禅院甚尔：“我是不会给你发委托任务的。” “真冷血，当初是谁想邀我进组织的。” “那是我看走眼了，”孔时雨从鼠标边拿起一盒烟示意，“来一根？” 看到少年没接后露出了然的表情，西装革履的男人起身靠在办公桌边，从盒里掏出一根烟叼着。 “——这就是我拒绝的原因。” 禅院甚尔挑眉：“怎么、你们这里还不接受不抽烟的人？” “不是不接受不能抽烟的人。” 孔时雨咬着烟，掏出打火机点燃。 他透过青白色的烟雾看向在他点燃烟前，就下意识从沙发上站起退到风口处的少年：“是不接受脖子被拴住的家犬。” “举个例子吧，要是哪天你那个小鬼被人挂在了暗网上……唔哇眼神真可怕，都说了只是举个例子了。” 孔时雨双手抱臂，以审视的目光打量着少年：“你是准备去解决任务的委托人，还是准备解决你那个小鬼？” 禅院甚尔：“……” “你看，这就是问题所在。” 孔时雨耸肩说道：“御三家咒术师的悬赏多如牛毛，我不可能接纳一个随时会砸掉我招牌的存在。” “回去吧。” 男人挥手赶人：“你不适合这里。” …… ………… 禅院甚尔知道御三家有天赋的咒术师通常是诅咒师盯上的对象，但他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 果然咒术界就是烂到骨子里的存在。 但是为什么支开他呢？ 因为没有价值了所以抛下也没关系，就像那个住了三年的院子一样。 情绪、血液和脑子都在疯狂叫嚣着。 不行，要赶紧走才行。 但…… ——“不可以。” ——“约定好了的。” ——“不可以擅自跑掉。” 约定？ 禅院甚尔溢出闷笑。 咒术师的言语带有力量。 铁链的声音在他耳边嗡嗡作响，明明脖子上没有任何东西，但禅院甚尔却有种被彻底捆住的感觉。 啊啊…… 是『束缚』吧。 刚刚体内叫嚣着的情绪被奇异的抚平了。 这下是真的被锁住了啊。 居然说出这种话……真是胡来。 禅院甚尔抬眼，看向眼前这个被他一点一点用血肉浇灌滋养出来，才成长到如今的黑发少女。 明明让我滚得越远越好才是对的。 所以，最后给你一个忠告。 在把我身上有用的价值榨得一干二净前。 绝对。 绝对。 绝对别放开手中牵制我的锁链啊。 ——大小姐。 14、第 14 章 任务栏清空之后，等玩家再回到禅院家宅邸的山脚下时，已经是傍晚时分。 “在打什么坏主意呢？” 橘红落日下，行动装备（木屐）在先前那场战斗里不知道被踹到哪个犄角旮旯里的神奈被提溜起，稳稳当当地坐在禅院甚尔结实的手臂上。 本来还在查看面板更新数值的神奈听到这话，抬眼扫了眼少年，而又偏头，越过对方的肩膀看向还站在鸟居前正目送她们上台阶的山下久。 明明隶属势力在总监会，但对其的忠诚度低的可怕呢…… 收回视线，神奈出声纠正道：“什么叫坏主意。” 想到刚刚在车上和对方对话后跳出来的提示框，她嘴角弯了弯，声音愉悦：“明明是发现了有趣的事。” 又是这种看到感兴趣的东西才会出现的表情。 禅院甚尔腹诽道。 蔫坏蔫坏的。 不过没关系，偶尔被其他的人或事吸引了目光也没事。 少年用另一只手挠了下脖子。 『束缚』带来的微妙窒息感，让少年久违的感到安心。 总归现在。 她是需要我的。 …… ………… 环山而建的台阶再怎么长也会走到尽头，拐过最后一道弯，偌大气派的前廊建筑映入眼底。 大门口比神奈出来时多了位侍从，正来来回回不停踱步，不停地朝台阶的方向张望着。 看样子就知道是专门在这里蹲她的。 对方见到神奈后眼睛都亮了不少，赶忙小跑迎了上来。 “神奈小姐！” 他声音里带着急切：“直哉少爷听闻您这一路上发生的事后焦急不已，早早请了反转术式师在医室等候。” 无论是碰到诅咒师还是越级祓除诅咒都不是小事，前者是怕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被对方下了咒，后者是因为造成的身体损伤……虽然玩家的身体有任何问题都会以debuff的形式挂在状态栏上。 焦急不已…… 对npc的这番言论，神奈不置可否，毕竟距离他上次昏迷前的那番宣言还没过多久呢。 不过……她倒是蛮好奇这个游戏里的奶妈是怎么治疗的。 神奈点点头示意对方带路。 焦急不已这句话确实是侍从自己瞎掰的，两头都是自己得罪不起的人，他也只是捡点好的说。 但…… 侍从回想起今天发生的事。 应该……也大差不差……吧？ 不知道前些天发生了什么事，直哉少爷院子里的侍从仆役被大洗牌，他这才被主管指派到少爷身边伺候。 伺候术式大人是个苦乐参半的差事，更何况还是家主大人的嫡子，虽然地位待遇在一众侍从中肉眼可见的水涨船高，但伴随而来就是时时刻刻的担心受怕，生怕一个不小心就得罪了喜怒无常的大少爷。 还有就是今天直哉少爷和扇大人对上…… …… ………… “诅咒师也好等级监测错误也罢，在咒术界都是稀疏平常的小事，更何况传回来的消息不是说人没事吗？还要大张旗鼓的请治疗术师过来检查做什么。” 目前咒术界记录在册的，拥有反转术式的咒术师只有两人，分别在总监会旗下的两所高专院校。 且两位大人都年事已高不说，每次出门都要派不少术师保护，以免有诅咒师趁机作乱。 “因为你的事，距离上次我们请治疗术师过来还没过几天呢。” 身为家主的直毘人不在宅邸，禅院扇自然而然端着一副二把手的做派，苦口婆心地劝慰着眼前的少年：“再者，你父亲把少主之位给了那个死丫头，你就没半点不满？” “禅院一向以实力为尊这事扇叔父怕不是忘了，现如今技不如人我有什么资格好不满的，倒是扇叔父你……” 黑发少年抬手，候在屋外的侍卫见状将手上昏迷不醒的男人扔到禅院扇面前。 侍从用余光偷瞄了眼，吓得差点腿都软了。 他认识这人，是先前直哉少爷的侍从。 “你这是做什么？！” “应该问扇叔父想做什么才对。” 身穿金黄色羽织的禅院直哉掀起狭长的狐狸眼，看向男人的眼神轻蔑又恶劣，语气是一贯的似讥又嘲。 “有闲心耍这种手段，不如去道场里每日多挥刀三千次，保不准还能在牙齿掉光前评上一级，也算满足了扇叔父多年来的夙愿。” 被少年眼神话语激到的禅院扇咬牙：“不要以为你是兄长的儿子就可以口出狂言……” 大抵是没心思同对方虚伪与蛇，禅院直哉话语格外直白：“我可没有父亲那么好说话，怎么？现在禅院家连少主遭遇诅咒师，连一个反转术式师都请不出来？还是需要本少爷向父亲大人致电让他亲自去请？” 虽然平日里各个派系之间说话同样夹枪带棒的，但再怎么说也是族亲，被人这么不给面子还是头一回，况且还是个小辈。” “……你这个目无尊长的小鬼。” 禅院扇将咒力凝聚在手上：“兄长不在，我就替他好好管教你。” 神仙打架，小鬼遭殃。 听完一耳朵家族秘辛的侍从正偷偷张望着看看哪个大型家具后好藏人时，就听到屋外传来一道中气十足的声音。 “不行啊扇，怎么可以对自家侄子动真格的。” 人随声至，禅院修真大步跨进来，有意无意的挡在两人中央。 禅院扇看着眼前两人，冷呵声：“怎么，你是要站队？别说你也瞧得上那丫头。” “老夫都是快入土的人了，只不过是受了家主大人之托过来这一趟，瞧不瞧得上是另外的事……倒是直哉有句话说的没错。” 作为家族辈分最大的禅院修真，头发花白的老头子拍了拍禅院扇的肩：“禅院家的少主出事请不动一个治疗术师，传出去总归也不是好事。” 禅院扇冷哼一声，大手一甩走了出去。 侍从小心翼翼的，刚要松口气，就看到方才还在与扇大人对峙的直哉少爷不知何时将目光落到他的头上。 那口气顿时不上不下卡在中途，差点没给他憋死。 “还傻跪着干嘛？” 不耐感似是到达了顶峰，倨傲的少年眉头轻蹙，垂眸俯视着他，冷冷吐字：“是等着本少爷自己亲自去请治疗术师吗？” …… ………… 想到这，侍从又忍不住稍微偏过头，看了眼身后的少女。 从一开始就和颜悦色的。 和其他术师完全不一样。 ……要是能在神奈小姐跟前伺候就好了。 这个想法刚冒出头，单手抱着神奈小姐的少年冷不丁地扫了过来，被那双狼似的绿眼盯上，惊得侍从立马垂下眼不敢再看。 好、好可怕…… 禅院家的大人们果然都很可怕。 战战兢兢的侍从将人领到医室前便忙不迭的撤了，仿佛身后有恶鬼在追。 目送侍从可以说是慌不择路的背影，神奈开口说道：“甚尔，不可以吓唬人哦。” 禅院甚尔见人在长廊上站稳后才松开手：“我可什么都没做。” 那才不是什么和颜悦色，只是对不感兴趣的东西几近漠然的视线而已，连这种东西都搞不懂还想着凑上来的家伙…… 禅院甚尔内心嗤笑。 黑发少年搭着神奈的双肩把人往医室的方向推了推：“好了——赶紧去检查看看有没有被诅咒吧小鬼。” 诅咒当然是不可能被诅咒的。 神奈绕过屏风走进医室，发现前厅除了反转术式师之外还有一位熟人。 “真慢啊。”听到动静的禅院直哉抬眼，视线在她身上打了个转后嘴角抿直。 上次的打斗，拼尽全力的禅院直哉都没有在她身上留下一点尘污，如今却可以用狼狈不堪来形容。 但是。 打赢了。 已经到了一级的实力……吗？ “……我先前就说过吧，要你小心点那些只会背地里耍阴招的废物。” 禅院直哉顿了顿，继续开口：“这么急着拿评级做任务，真任性……也不知道父亲大人是怎么想的，简直就是给那些人可乘之机……听说你还在里面救了三个普通人，我真搞不懂，为了这些个弱者把自己搞得这么狼狈有必要吗？” 神奈‘欸’了声，她看了下咒术师路线的游戏介绍：“咒术师……不就是为了拯救普通人存在的吗？” 不然的话也不会有相关的支线任务。 “拯救？哈、真是天真的想法。” 禅院直哉原本还想说些讥讽的话，在对上神奈的目光后微妙的停顿了瞬。 他移开视线，继续说道：“……说白了这个世界就是以实力为尊，咒术界更甚。” “与其说是拯救，倒不如说是一群连自己的负面情绪都控制不了的弱者为了生存下去，依附强者罢了。” 这就是禅院家一贯的准则。 “强者为尊啊……” 被这句话戳到中二点的神奈眯起眼：“这样的话，在我眼中你也算是『弱者』的范围呢，直哉——” 看到对方垂下眼，黑发少女的笑容里夹着些许恶趣味：“那就说明，身为『强者』的我对作为『弱者』的你怎样都是合理的？” “……” 这次对方沉默的时间有点久，就在神奈耸耸肩准备跟着治疗术师去内室时，就听到少年平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可以啊。” ……嗯？？ 神奈转头。 黑发少年已经抬起眼直直地看过来：“你要这么做的话也可以啊。” “在目前你比我强的阶段里你想做什么都可以，我也只能默默忍受吧。” “欺凌？还是咒骂？你之前做过这种事吗？要我教你吗？” 禅院直哉漫不经心地开口：“是想先把我踩进泥里，还是拽着我的脑袋往墙上撞？” 16、第 16 章 后面几天出的任务没什么特别的，不过玩家也没闲着，每天上午拉着甚尔对练拿点日常经验，下午去直毘人那里刷刷声望和影响力，睡前再捧着书刷刷智力值。 日程充实且丰满，主打一个肝字。 时间哗哗跳转，很快就到了加茂嫡子的生辰宴。 神奈撑着下巴，百无聊赖的看着车窗外飞掠过的景色，就听到直毘人出声。 虽然这些天少女安安静静的没搞事，但直毘人总觉得这是暴风雨前的宁静。 眼看离加茂家越来越近，他忍不住再次叮嘱：“我们这次是去赴宴，到时候你和同龄小辈们坐一起，我会让侍从在一旁伺候着。” 对于男人的唠叨，神奈眼都没转一下，哼了声鼻音，语气敷衍：“知道了。” 直毘人捏捏眉心。 应该……没问题吧。 …… ………… 到了目的地，神奈没急着进去。 不知道所谓御三家的建筑风格是不是建模师偷懒直接复制粘贴过来的。 反正从门口看，加茂和禅院两家的区别用高情商回复话术的话，就是可以新增一个『找不同』的小游戏。 当神奈站在门口打量这片新解锁的势力时，廊前同样是来赴宴的人也在暗戳戳的打量着禅院家主身侧的少女。 初春的风还夹着微凉寒意，但少女似乎感受到不到寒冷，穿着印有禅院家家纹的羽织垮，黑发直直垂着，没做任何装饰。 在一众穿着振袖或绘羽的同龄人面前，这套穿着简单到实在不符合传闻中那位风头正盛的禅院家少主。 不过单凭少女那张套麻袋都好看的脸，穿着打扮什么的反倒是其次。 来祝贺的人很多，几乎大半个咒术世家的掌权人都在这里，不过没几个是单纯为祝贺当事人而来的。 上次这种情况，还是六眼觉醒术式后，五条家举办的宴会。 听说禅院少主冷不丁换了个人，还是个闻所未闻的名字，不少人借着这次的旗号来凑凑热闹。 就连五条家家主也带着自家儿子来赴宴了。 没错，就是那位被五条家恨不得当成神子供起来的六眼。 觉醒术式之后就没人能碰得到他，不用接受层层保护，但除了最开始的那次五条家为他举办的宴会外，后面无论哪家发去邀请，也从不见这位出席过。 这次居然会应邀，有人就在思考其中是不是有关联了。 咒术界很小。 本来就不为人所知，和普通人划出泾渭分明的分界线。 其中再区分开家系和非家系，觉醒术式和没觉醒术式的，攻击术式和辅助术式，术式强度高低的，最后剩下的人就那么些人，都是一说名字大家都知道的程度。 神奈？在这之前听都没听过。 摸爬滚打这么多年，谁还不是成了精的老狐狸。 况且少女年纪轻轻就拿到术师评级的事情早就传开，就算先前的祓除记录被人压了下去，但总监会早就不是密不透风的墙了。 三级咒术师？ 怕远不止于此吧。 不然怎么能让禅院现任家主把继承了自己术式的嫡子摘了下来。 能召唤十种式神的十影法在前，现在又多了个一人成团的术式吗…… 正当这些人还在暗自打量着的时候，站在原地的神奈视线从建筑上收回，落到他们身上，从左边一路扫到右边。 很缓慢，几乎在每个人身上都停了一秒左右。 被那双眼睛扫过的人，都涌起不同程度的寒意。 一直到少女收回目光，也没人敢朝她投去打量的视线。 …… ………… 把在场npc面板翻了个遍的神奈表情凝重。 怎么一个等级比直毘人高的都没有？ 这游戏不会有新手村其实是最终魔王城之类的设定吧？ 神奈这么想，又觉得不太像。 她瞥了眼小地图，看到『加茂』后面推荐的等级范围，蹙起的眉头才舒展开。 看来阵营boss应该在里面。 想想也是，哪家好游戏会把boss放副本门口啊，通常在门口的不是小怪就是给玩家引路的npc。 虽然算友方势力，但该有的阵营boss还是有的。 每个boss的等级有高有低，但挑战成功的奖励肯定是要比其他任务要丰厚。 新手村的boss自然是直毘人，加茂这边的设定的不知道是不是也是家主之类的人物。 嘛、进去看看就知道了。 神奈脚步悠哉，跟着直毘人进入宅邸。 跨过门槛，一脚踏在青色石板上，神奈发现建模师还是有心的。 道路两侧是齐整如一的石灯，青白色的建筑隐匿在重重叠叠的竹林中，被只有咒术师才能看见的结界包裹着，朦胧的光线撒下，很有清幽雅致的感觉。 穿过一道圆弧拱门，用于待客的庄重建筑映入眼帘，两边是对称的回廊，中间主殿的门都是敞开的，可以看到里面已经座了好些人，越走近，空气中混杂的茶香酒香越是浓郁。 屋内众人瞥见神奈她们一行人，交谈声比先前低了不少，又看到加茂和五条家主直接朝门口走去，齐唰唰地竖起耳朵，时刻留意着几人的谈话。 “直毘人。” 迎面走来的男人一套乌帽加白色狩衣的着装配置：“许久未见，近来可好。” 嗯，这套装扮…… 就很符合神奈对阴阳师的刻板印象。 走完客套的寒暄，手持扇柄的加茂家主自然而然将视线移向旁边的神奈。 “想必这位就是神奈小姐吧，说起来，比雅纪还要小上一岁呢，就已经正式参与祓除任务了。” 展开折扇，男人笑眯眯地赞扬道：“果真是后生可畏。” 除开最开始出声时望过来了一瞬，再不感兴趣般撇开，然后—— 加茂家主加茂雅彦顺着神奈的视线看去。 自顾自地打量起门口摆放的绿植？ 坦然自若的神情不是在虚张声势，不带一丝拘谨的前提下，甚至还无差别忽略了在场的所有人……吗？ 欸，这种熟悉的即视感。 五条家主五条空挑了下眉，随即笑嘻嘻地开口：“就是把你儿子踹下去的人吧，不错嘛，光看着就比你儿子顺眼多了。” 你儿子又好到哪里去。 压力源头九成九都来自五条家的禅院直毘人听到这欠揍的话，皮笑肉不笑地呵了声。 直毘人把人带过来也只是在咒术界众人面前亮个相而已，顺带回绝之前加茂家主那封信件里那拐了不知道多少个弯的想法。 既然两个目的都达到了，他也没有要喧宾夺主的意思，他环视一圈，问：“雅纪和悟呢？” 五条空露出有些头疼的表情：“闲这里太吵，让侍从带去庭院了，雅纪应该也在那里。” 原本这次是不打算带人过来的，但五条空思索着老拘在家也不是个事，一点这年纪的青春活力都没有。 本意是想让他多和同龄人相处来着，结果其他小孩倒是想上前打招呼，但被那双眼睛冷冷扫过，都讪讪的不敢靠近……嗯？ 像是想到什么，五条家主顿了顿，接着用倍感有趣的眼神看向已经神游天外的神奈。 “对了，你还没见过他们吧，跟我们这些人待在一起有什么好玩的，你们同龄人之间应该更有话题。” …… ………… 对于boss以外，还不给任务的npc，神奈感兴趣的程度还不如周围的风景要来的大。 在原地等了一会，看到声望值不再往上涨后，神奈也乐得探索其他地方。 根据笑容极为灿烂的五条家主友情提供的信息，神奈要找的人大概在中庭附近。 而且按照玩家多年的游戏经验，应该也马上能看到阵营boss了。 怕不就是这两人中的一个。 神奈刚拐过拐角，脚步突兀地停下，忽视领路侍从发来的轻声疑问，神奈越过对方，看向不远处的黑发少年。 竹叶在空中旋转着，徐徐飘落。 身着鹤羽底纹的素白狩衣的少年站在回廊下，发型很像姬发式，前短后长，但是是中分，脑后的长发被丝带束成一个低马尾。 说早了。 神奈对上少年稍稍睁大的眼睛。 这位好像更符合她对阴阳师的刻板印象。 『加茂雅纪忠诚度↑』 神奈：…… …………嗯？ 等…boss……？ 17、第 17 章 加茂雅纪是听到侍从来说，禅院小姐人已经到了前厅，特意过来的。 抛开礼节那些不谈，主要还是因为好奇。 加茂雅纪跟父亲去禅院家赴过几次宴，却完全没听说这位的存在。 要知道御三家向来是大家的视线中心，背地里这么多双眼睛盯着的情况下，想要捂住消息是不可能的，一有什么风吹草动谁都知道了。 不然在互联网还完全不成熟的情况下，五条家现任少主是怎么出生不过半小时就登上暗网悬赏第一的。 才走到半路，好奇的对象自己从回廊的拐角里走出来了。 昭示着好天气的和煦日光从树叶间隙中穿过，空气里漂浮的扬尘在透明的金色光柱中化成星星点点的金光粒子，斑驳光块落在少女身上。 有种完全不顾人死活的美感。 加茂雅纪一时间愣在原地。 倒也不是被美颜冲击得失去行动能力，嗯……还是有一点…… 但更多是加茂雅纪觉得少女给他一种好像在哪里见过的熟悉感。 后来想想又觉得不对，这么一张辨识度高的脸，就算只是匆匆一撇，也会留下深刻印象。 所以，为什么会产生这种错觉…… 在那双被春日晕染着的森绿瞳仁带着疑惑望过来时，惊觉自己视线太过失礼的加茂雅纪倏地回神。 显然还不能游刃有余应对这种情况的少年耳朵泛红，有些不好意思地抿了下嘴，对神奈露出歉意的笑，低声道：“抱歉。” 神奈完全不知道对方在短短几秒内都想了些什么。 说实话，这么白给的npc，和卡牌游戏刚开局，送给玩家开荒用的人物卡没什么区别。 知道神奈是专程过来找他们，加茂雅纪还有些过意不去，眉眼垂下，有些懊恼的样子：“按理来说，应该是我去接禅院桑才对。” 完全没有自己才是这场宴会主人公的感觉。 这也正常。 不论是普通人还是咒术界，有钱有权的大家族举办的宴会，都是大人们借着用来社交的名利场而已。 好有礼貌一npc。 神奈抬眼：“啊、叫我神奈就好。” 姓氏是游戏随机分配的，玩家一向只认自己取的昵称。 而且神奈对跑图一向接受良好。 当然，前提是最后得到的奖励足够让玩家满意。 有了新的领路人，原先的仆人很有眼色的朝两人毕恭毕敬的欠身行礼，转身回去交差。 并肩而行的两人走出回廊，穿行在被竹林环绕的青石道上。 “中庭那风景不错，凉亭边的观赏湖里还养了颜色各异的锦鲤，用来休憩或者下棋喝茶都很好。” “不过自从入冬后就没什么人往那边去了。” 为了观赏性佳，那里修建得极为宽敞，哪怕现在到了初春，冷风还是从四面八方呼呼的灌。 “但要是想要清静又觉得屋内太闷的话，那里确实是个好地方。” 作为东道主的温润少年不是话多的人，但也不会让气氛冷下来。 嗯，也有可能是不想。 偶尔抛出的话题不无聊也不会越距，卡在一个微妙的和谐点，冲破了初见的尴尬，巧妙的一点点拉进两人的距离。 知道神奈对围棋也有兴趣后，问如果不介意的话，能不能请她指导一下棋艺。 好听，爱听，多说。 神奈对npc这种自觉让玩家薅属性的行为很受用，况且智德数值还是双s，这属性加成，怎么都比从直毘人那里薅要加得多。 这股和谐的气氛还没维持多久，就被一道慌张的声音打破了。 “等等、悟少爷，您这是要去哪里？” 一阵风吹过，掀得层层竹林摩挲作响。 白发少年站在道路尽头，穿着浅蓝色的和服，外面套了件深色羽织。 那双不含温度的苍天之瞳直直地盯着两人。 不，准确来说，是盯着加茂雅纪旁边的神奈。 加茂雅纪：“…悟君……？” 算上这次，他和五条家这位少主其实也只见过三次，交流加起来不超过十句，有八句还是加茂雅纪开口的。 与其说是冷漠，更像是对什么都提不起兴趣的淡漠。 有些东西是无法被跨越的，不得不承认，五条悟生来就站到了难以企及的高度。 当别人还在起点时，少年就已经站在终点线前了，很难对赛道上的对手们提起兴趣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 但现下情况显然有些不对。 “你——” 五条悟定定地看着几步之外的少女。 他抬起手，摆出的，是发动术式的手势：“是什么东西啊？”俨然一副要动手样子。 就算直面五条悟蓄势待发的攻击术式，黑发少女脸上也没有露出害怕畏惧之类的表情。 她双眼微微眯起，上下扫视着对方的同时，鼻腔里发出疑惑的轻哼。 过了几秒，少女眼睛一亮，恍然地拍了下掌心：“啊、你就是暗网悬赏榜单第一的那个。” 大概是没想到在咒术界里面，有人认出自己还是因为悬赏榜单，还保持着发动术式姿势的五条悟先是顿了半秒，然后“哈？”了声。 虽然知道禅院和五条两家只是表面和谐的塑料关系，但不管怎么说，这种初次见面就针锋相对的情况也太罕见了点。 加茂雅纪往前走了半步，将神奈挡在身后，企图冲淡火药味十足场面：“等下、悟君，这位就是禅院家的、” “我知道啊。”五条悟打断道。 虽然对禅院家的人没什么好感，也不至于连他们的家纹都认不出。 阻挡视线对六眼来说只是在做无用功。 苍蓝色眼睛依旧紧盯着少女，缓缓开口：“禅.院.神.奈——对吧。” 和加茂雅纪不同。 对一向是咒术界热议的话题之首的五条悟来说，这个家伙的事迹在他看来也没有特别的——尤其是当他听到对方最近大半月都活跃在祓除诅咒第一线的时候。 然而—— “嗯……其实你直接叫名字我会更高兴点。” “你还真敢说啊，禅院家的。” 光名字就狂妄到过分了，怎么看都不像能和那群老橘子和平共处的人吧，到底先前为什么觉得这人是正论派啊。 而且看他的眼神也很不妙，比长老院那些人还要火大十万倍。 少女视线落到五条悟摆出的手势上，不仅没害怕，笑容还灿烂的像个发现了宝箱的猎人，一副跃跃欲试的样子。 神奈从加茂雅纪身后走出来。 “刚好，本来我也是想找你来着，嗯、虽然拿到第一也没有奖励……”她稍稍歪头，眉头因为苦恼而轻轻蹙起，“不过既然有排行榜这种东西的话，果然还是登上第一比较好吧。” 苦恼稍转即逝，等到神奈再抬眼时，眼里全是势在必得的光。 众所周知，玩家开boss是不需要打招呼的。 “镰影。” 清丽的话音在空旷的室外清晰无比。 神奈双手置于胸前，手臂持平拉开，食指与中指并拢向上伸直，合掌。 阳光下，脚底圆点般的阴影如有实质，以极其凌厉的速度朝五条悟的所在地延伸。 一双双螳螂形态的青黑色手臂率先从地面黑影中伸出来。锋利无比的尖端刺在青石地砖上，发出极为刺耳的利器摩擦音。 ‘哗啦啦——’ 风起，竹叶被吹得簌簌作响。 在七八个黑影式神的包围下，白发少年面色一如既往的冷淡，甚至没分出一点注意力在祂们身上。 苍蓝色的瞳孔依旧一瞬不瞬地、紧紧地锁定着少女。 “果然很奇怪啊你。” 五条悟眼睛微眯：“发动术式不用靠手势的吧。” 神奈眉头微挑，语气带有那么一丝惊讶：“居然这么快就发现了吗，不愧是特殊boss。” “不过——”她拖长音调，义正言辞地开口，“召唤式神前掐手势可是必要的仪式感。” “……” 她的话明显给在场所有人打出了有效沉默。 “说什么仪式感……中二病吗你是？” “这些都不重要，你只要知道——” 神奈簇然一笑：“我是来打败你的就够了。” 风在少女落下话音的瞬间骤然变大，连不远处观赏湖的湖面泛起的圈圈涟漪都密集起来。 原本静默待在原地的式神们用肉眼不可捕捉的速度，不过瞬息就到了白发少年面前，泛着寒光的镰刀手臂高高举起，不带一丝迟疑的挥下。 然而令人心惊胆颤的，皮肉划开后血液飙溅的残暴场面并没有发生。 “什么啊，就这样？” 式神依旧维持着手臂下落的姿态，尖端却在距离五条悟三厘米左右的位置，像是受到某种无形阻力般强制停了下来，连少年一根头发丝都没触碰到。 五条悟稍稍歪头，在术式发动的效果下，连带着抵着他脑袋的镰刀尖端都被迫朝外平移。 “还说什么登上第一，看不出来，你这家伙还蛮自大的。” 他不紧不慢的抬手结印。 ‘咔、咔咔’ 以他自身为中心，延伸至五米开外的石板不堪重负，被蛮横强硬的咒力压得下沉几寸，布满蛛网状的裂痕。 术式发动状态的苍天之瞳里，流转着蓝色流光。 “但只是这种程度的话。” 五条悟掀起和发色如出一辙的浅色睫毛，穿过灰飞烟灭的式神，带着俯视一切的漠然感，和黑发少女对上视线。 “——超弱的。” 18、第 18 章 神奈并没有回复对方等同挑衅的话语。 她在少年发动术式的瞬间，就被对方头顶的白色能量条吸引了目光。 盾……？ 打开对方技能面板的神奈眼神一凝。 不仅同样拥有第三视角，还附带高攻高防的技能……这强度，放在游戏卡池里也算是金色天赋了吧。 嘁、还是玩家心心念念的双黄蛋。 不过——！ 神奈看向自己的技能，扬起嘴角。 果然黑影兵团才是最棒的！！！ 而且—— 神奈眯起眼：“我发现了，你的术式并不能一直开着吧。” 这就说明……神奈再一次作出手势，身后及腰的黑发在周身涌动着的咒力下起起伏伏。 盎然高涨的情绪丝毫没有因为对方的漠然冰冷的眼神而消退。 “只要等到把你体力耗干的那刻。” 少女嘴角扬起傲慢的弧度，比日光还亮眼的绿眸带着对胜利势在必得的光芒。 ——就是玩家的绝对主场！ …… ………… 放眼望去，被几近凶残的咒力犁过的庭院，已经完全失去最初的闲庭雅致。比拆建队还要暴力的两位元凶站在扬尘四起的断壁残恒之中，依旧对峙着。 泛着森森冷光的利爪在他身后闪过。 “从刚开始就一直在说大话。” 维持术式开启状态的五条悟站在原地没有回头，如同火焰的蓝黑色咒力在利爪因无下限而停滞的瞬间，准确无误的将试图偷袭的式神轰碎。 被贯穿的式神变回最初的黑影形态。 “结果连我的无下限都破不了吗，禅院家的，”他掐出手势，“苍。” 比黑影流向她脚下的速度更快。 蓝黑色的咒力以少女自身为中心急剧收缩，产生宛如小型黑洞般的圆点。 树枝、石块……十米范围内的一切事物迅速朝她聚拢，周遭的空气都因为这巨大的吸引力而扭曲。 ‘轰————！！！’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响起。 扬起的滚滚尘埃阻碍了视线，一时间，只有石块碎渣不断滚落的声音。 “欸——破盾也是需要时间的嘛。” 少女清丽的声音响起。 等阻碍视线的扬尘消散了些，才惊觉庭院赫然多了个半径五米的圆形大坑。 神奈的身影出现在大坑边缘，爆炸产生的余韵尚在，吹得少女宽大的衣袖疯狂鼓动着，呼啦作响。 没有看到她是怎么躲过攻击的。 先不说神奈现在所在的位置和先前不过五米，是一个绝对算不上安全的距离。 按理来说，大范围伤害的攻击术式就算避开致命攻击，在没即使退到安全地带的情况下，也应该受到波及才对。 无论如何，也不会像少女这样还能笑着开嘲讽的无事样子，连咳一下以示尊重都没有。 又不是人人都有无下限可以规避伤害，或反转术式来治愈伤口。 npc不会理解只要血条不彻底归零，玩家都照样能活蹦乱跳的行为。 身上的羽织垮变得脏兮兮的，像是在泥地里滚过一遭，还有不少被树枝石块刮蹭出来的口子。 和满身狼狈不同，神奈没有因为五条悟的话表现出生气的情绪。 少女保持着微妙的平衡，不慌不忙地转过身，脸上依旧是毫无阴霾的灿烂笑容。 她扫过对方的血条，用一副我能理解的语气说道：“毕竟你原本的身板很脆，盾难破一点也能理解。” “而且，”她稍稍歪头，看向他，神情认真地开口，“这不是有收获嘛。” 这个家伙—— 五条悟呼出一口气。 汗水顺着额角滑过脸颊，在下巴尖上凝成一颗摇摇欲坠的水珠，最终在起伏不定的胸腔带动下，砸在凌乱的衣襟上，晕出一小团深色水渍。 大脑是有保护机制的，无法主动关闭的六眼已经构成不少负担的前提下，随着一记又一记的『苍』不断击出，所传达的不适反馈也会愈加强烈。 甚至因为运转过度已经在发出警报。 更别说还要维持无下限了。 但是—— 碎发因为冒出的细小汗珠而粘在额头上的滋味不太好受，五条悟干脆抬起手一把往后捋，接着抬眼，视线上移，在对上少女依旧让人十分火大的眼神时，没忍住轻“哈”了声。 这.个.家.伙——！ 原本如人偶一般毫无表情的少年，被名为『怒火』的发条拧动，表情逐渐生动起来。 被怒意点燃的眉眼下压着，嘴角反倒是高高扬起，昳丽的面容突出几分狰狞。 五条悟咬着牙，连声音都带着恨不得咬碎对方的力道：“要是做得到的话就试.试.看.啊——！” …… ………… 没什么是玩家做不到的。 神奈毫不犹豫地召唤式神。 和典籍中记载的『十影法』不同。 同为召唤系术式的『黑影兵团』的式神如同真正的影子般，无论用何种方式祂们贯穿击碎，还是会化回影子的形态。 只要少女还在场上，忍者模样的黑影式神就会源源不断的发起进攻。 视野范围所能触及的地面表层，都被混杂浑沌的黑给铺满了，涌现出令人不安的、沉重又压抑的氛围。 那成群的、密密麻麻的式神响应玩家召唤，一波接一波从阴影中浮现。 没有语言功能的式神是静默的。 而数量上的绝对碾压给人带来的，感官上的巨大震撼，是任何术式都不能比拟的存在。 甚至形成一种无声的、让人窒息的压迫感。 这就是真正的、一人成团。 下一秒，汇聚成一片黑海的影子腾空而起，朝少年的方向俯冲而去，数量多到是足以淹没对方的存在，瞬间将他吞没。 五条悟第一次感受到黑暗和安静。 不是闭上眼后只是颜色淡了点的画面，也不是带上减弱六眼负担的咒具后变成热成像的视野。 那些无时无刻都在挤入每一个脑细胞的繁杂信息被掐断后，只剩下纯粹的黑和安宁。 好像就这么下去也不赖。 在一片黑暗寂静中，五条悟垂下脑袋，缓缓阖上双眼。 像是变成了普通人，在深夜关上灯后，躺在床上，沉入梦乡的感觉。 时间仿佛被按下暂停键般，在这瞬间被无限拉长。 五条悟是没有胜负欲这种东西的，就像在1+1=2的问题上赢过小学生也不会有成就感一样。 家族的人将他视作神子，万年不变的，只能看到头顶的谦卑恭顺姿态。 那些忌惮着他的老橘子，想解决他的诅咒师……只是在苍天之瞳的注视下，就通通变成畏惧的模样，连正视的勇气都没有。 五条悟是没有胜负欲这种东西的，因为在这之前他从来都是赢家。 但是—— “果然还是登上第一比较好。” “你只要知道，我是来打败你的就够了。” 黑暗中，五条悟小指抽动了下。 如果说六眼是一台计算精密的机器，那么眼前的少女绝对是唯一无法被机器解读的存在。 无法理解。 无法看穿。 强行破解的话，就会被无数个标注着『错误』的红色警示弹窗占据的画面。 咒力增幅藉由情绪，但无论是对方囤积的咒力也好，使用出来的的术式也好，又或是其他一切一切……都和他以往所见的完全不一样。 不用作术式公开，不受其束缚限制的约束管辖，但却一次比一次离谱的攻击强度。 完全超出六眼计算范围外的东西。 “哈、什么啊……” 黑暗中，看不清神色的白发少年发出轻轻低喃。 “那些烂橘子还说我打破了世界平衡……” 没有隐匿在碎发下的嘴角，逐渐扬起夸张的弧度。 “这里不是有个更加超规格家伙在吗？！” 声音一次比一次大，从呢喃到咬牙切齿。 等到白色睫毛再次掀起，内里的神色完全变了个模样。 周遭的凝滞感被打破。 五条悟缓缓抬起附着着蓝黑色火焰般咒力的手，掌心贴着诡异的黑色墙壁。 从外面看，原本严丝合缝的黑色圆球像是摔落在地面，“咔咔”不断地出现裂纹，蓝黑色的光线从缝隙中溢出。 随着圆球表面的裂纹不断增大，内里透出的光线也越来越强。 伴随着巨大的轰隆声，黑球直接炸开，强大的风压将已经是满目狼籍的周遭环境又添上惨烈一笔。 处在风暴中心的五条悟白发被吹得凌乱。 他仰起头，直直地望向在他使用术式时就被长着蝙蝠翅膀的式神带到空中，垂眸俯瞰着他的黑发少女。 不妙。 苍蓝色的眼睛因为术式超负荷运转的缘故，亮得不像话。 不妙。 急促鼓动着的心脏仿佛下一秒就要从胸腔里跳出来。 不妙。 脑子也烫得吓人，明明是春天，却还能见到喘息间吐出的热气。 真的—— 非.常.不.妙。 “喂喂、我说——” 过于高涨的情绪让脑子里的嗡鸣声从刚开始就没停下来过，连带着过度维持术式的负荷一起，已经严重影响到他的思考能力了。 现在还能说话，大概是靠着疯狂的本能吧。 “我说禅院家的，”五条悟舔了舔下唇，“就只能做到这种程度了吗？” 神奈微微偏头：“早就想说了，『禅院家的』这种叫法未免也太失礼了点。” “嘛、不过算了，”神奈眉眼弯起好看的弧度，声音里带着愉悦，“这种程度就足够了。” …… ………… 众所周知，只要是附带抽卡属性的游戏，玩家的第一张金卡——就是玩家本身。 只要凿开一丝丝的破绽，就到了属于玩家的猎杀时刻。 被『夜蝠』带回到地面，几乎卡着少年头顶的白色能量条清空的瞬间，神奈眼神一凝，脚尖一转，身后披散着的黑色发丝像游鱼一样摆动。 少女压低重心，提速，骤然朝人冲去。 几乎是瞬息之间就来到了五条悟面前。 在对方几近错愕的神色下，揪住他的衣襟蛮横地将人扯了过来。 还没来得及做出反应的五条悟被迫前倾。 额头相抵，神奈直直对上那双因为不可置信而稍稍睁大的眼睛。 无下限？ 哈。 少女扬起的嘴角不断扩大，一字一顿： “——抓.住.你.了。” 19、第 19 章 和已经见识过神奈术式的直毘人不同，这些前来赴宴的咒术界众人，对于传闻中的『一人成团』，也只是有个模糊不清的概念而已。 新生术式不好的地方就在于未知，按照时间来说，离少女觉醒术式到现在也没过多久，根本没有任何有价值的，可以拿来参考的东西。 召唤系是很强没错，但也要看术式拥有者有没有召唤出来的本事。 十影法中至今无人成功调伏的魔虚罗不就是个明摆的例子，光看着不能用的话，说这些都是虚的。 能做到什么程度？ 谁也不知道。 所以当神奈的身影消失在视野时，一贯秉持着观望态度老狐狸们心照不宣的对视一眼，互相打着哈哈，维持表面的一团和气。 …… “然后呢？” 乌鸦般嘶哑的苍老声从门后传来，不耐的打断了男人不着重点的话。 被一层一层结界笼罩着的这间看不到出入口的昏暗房间里，四扇和风障门呈扇形伫立在房间中央，明明灭灭的烛光将匿于门后的人的身型轮廓投射在上面。 “佐藤——” 缓慢的语调带着一股腐朽的味道，如同泡在水里的木头捞上来贴到皮肤上的感觉。 被念到名字的男人手臂上不可避免的起了层细疙瘩，冷汗涔涔。 然而，站在房间中央的男人不敢有丝毫小动作，不敢去看面前的四扇障门，只是将头埋得更低了些，颤颤巍巍应了声“是”，任由冷汗划过脸颊。 “你应该清楚，我叫你过来，不是为了听你和别人闲聊的那些无用内容。” 掌握着咒术界最高话语权的总监会高层从不露面，向来习惯有事传唤的高层们自然也不会屈尊降贵的去参加御三家的宴会，而是派了手底下的前去赴宴。 “禅院家的小鬼离开宴会场后做了什么？而你又看到了什么？” 门上偌大的黑色剪影动了动。 “这才是你要事无巨细讲出来的事。” 顺着障门背后的话语，陷入回忆的男人低喃道，神情带着几分飘忽：“…我看到了……” …… 该怎么描述当时看到的场面呢。 被两人打斗的动静吸引着赶来中庭的众人，恰好碰到玩家释放技能大招的那一瞬。 原本宽敞的庭院挤满了密密麻麻的黑色身影。 男人自顾自地说道：“十、不、应该上百…真的非常抱歉、我不记得了。” 那些非人之物只是单纯的，被少女召唤出来，还没接收到下一个指示前，像深秋的蝉那样，静默的待在原地。 但只是这样，就已经让在场众人大气不敢出一声，比起这种骇人场面，周遭疮痍的环境都已经不算什么了。 为了祓除诅咒，动辄贯穿大楼的咒术师在普通人眼里应该算天灾般的存在。 ——那在咒术师眼中的天灾呢？ 因为限制到了少女的术式发挥，原本起到保护和隐匿作用的结界被硬深深撕扯开。 大地被黑色侵蚀，所以太阳被剥夺了赋予温度的权利，只余下一个空壳高高挂在天上。 就算是咒术师，也不可能做到这种程度。 但真真切切发生在眼前。 被牢牢钉在原地的男人感觉自己在止不住的颤抖着，他咽了口唾沫，转动眼珠，看向被式神带到半空中的黑发少女。 啊、在笑着—— 那笑容放在任何一种场景里都很适配。 和朋友一起打卡了很好吃的美食，买到了心仪已久的东西，或者考到了满意的分数…… 单纯的很开心，所以发自内心的笑了起来。 但放在这里就过于不正常了。 黑发少女立于由她构建的领域之上。 高高挂起的笑容在超然的外貌下，多了份神性，又因为对贸然进入少女领地之中的他们只是淡淡扫过，神性中又多了份慈悲。 成团的式神们就像江户时代，主公一声令下，哪怕献出生命也会完成指令的忍者。 不存在调不调伏一说，因为少女就是祂们存在的意义。 男人想起曾经看到朋友发来的，在海边碰到一只会撒娇的章鱼的趣事。 『在岸边拍完照都准备走了，没想到突然有只红色的小章鱼过来圈住我的脚踝不让我走，还非要等我拍拍它的脑袋它才松开。』 朋友说到这里，还连发三个类似‘真拿它没办法’的表情。 『你说是不是很可爱啊，要不是当时没有工具，我就把它捞回家了，啊、说到这个好久，没有吃海鲜了，你什么时候有空啊，一起去啊。』 哪怕是捕食，弱者的一切行为在食物链顶端的人类看来都是无关紧要的，甚至可以被认作撒娇。 那人类上面是什么？ “是神明。” 终于讲述完整件事的男人在最后这么说道。 大概是那天的经历太过虚幻，导致他最开始的紧张情绪在不知不觉中散了个干净。 他吸了一口气，然后深深的，冲着那四扇障门鞠了一躬，是非常标准的九十度。 “所以、各位大人们，请不要再继续试探那位禅院小姐了。” 他真诚的、发表着忠告。 “——在那份慈悲被消磨殆尽前。” 20、第 20 章 很难说禅院家是不是偷摸着烧高香了，又或者是永远都要被五条家压一头的怨念进化成了比诅咒还要可怕的东西。 心心念念的十影法保底虽然没出，但却中了个限定的新生术式，貌似还强得离谱。 光是能压制六眼这点，就足够刷新咒术界众人的世界观了。 众所周知，六眼的诞生会改变世界平衡。 那么——拥有一人成团术式的少女的面世，又悄然改变了什么呢？ 背地里，不愿变革的守旧一派开始蠢蠢欲动起来。 无论外边怎么风起云涌，飓风眼中心往往是平静的，发生的一切事情在玩家看来，也不过是得到了一个『声名鹊起』的称号而已。 喔，还有心心念念的暗网排行第一和npc们狂飙的仇恨值与忠诚度。 虽然已经进入夏天，等炽热的太阳被地平线吞没后，禅院依山而建的唯一好处在此刻显现出来。 神奈暂时屏蔽了恼人的提示音，转而打开游戏截图界面。 禅院甚尔走进院子，都不用仔细找，稍微抬头就看到掀起这场飓风的元凶，屈膝坐在主屋屋顶上，撑着下巴，仰头看星星的惬意模样。 “你倒是自在。” 利落上墙的禅院甚尔单手枕着后脑，仰躺在她身侧。 带着宜人凉意的晚风轻轻拨动着额发，少女屈膝托腮的姿势没变，只是轻笑着“欸”了下，“你什么时候看到我不自在的样子过。” 说的也是，只有小鬼让别人不自在的份。 禅院甚尔认同的挑眉，又听到对自我认知十分清晰的少女继续说道，声音随着风飘来。 “而且，”她依旧看着夜空，语气淡淡的，“比起我，出去打架到这个时候回来的甚尔才显得比较奇怪，明明没有任务来着。” 禅院甚尔看向神奈。 从他的角度，对方托腮的姿势和垂在颊边的鬓发将侧脸挡了个干净，完全看不到表情。 禅院甚尔舌尖抵住上颚，发出一声很轻的咂舌。 反正也不困，黑发少年干脆坐起身，原本枕在脑后的手顺势撑在身体两侧？ 他发出感叹：“有时候是真好奇你这小鬼到底是怎么看出来的。” 看到神奈脸上一副‘就没有我不知道的事情’那种高深莫测般似笑非笑的表情，原本因为那群烦人家伙搞得心情不佳的禅院甚尔嘴角微不可查的扬了扬，最后还是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又躺了回去。 只不过是习惯捧高踩低和欺软怕硬的家伙们发现往日比自己低一等废物居然有一天走大运一步登天，心理不平衡罢了。 黑发少年闭上眼“哼”了声，语气像是惯犯：“和那群烦人家伙打了一架而已。” “所以，对那些来找麻烦的人，甚尔是留手了吧，”说到这里，神奈顿了下，十分严谨的改口道，“嗯，不是留手，是放了一个太平洋的水，然后变成单方面的挨揍了。” 毕竟3s的面板摆在这，认真起来的话，禅院家是没几个能打得过的。 无论怎样，也不会是现在这副头上顶着几个debuff的状态。 “哈、”身体素质强悍的天与暴君扯着嘴角，“让那些人两只手也打不过我。” “虽然搞不懂你这小鬼脑子里都在想什么，但你说过那群人是你的目标吧。” 神奈：“嗯？” 她疑惑开口：“我什么时候……” 啊…… 少女的声音戛然而止后，院中只剩下不断的蝉鸣声和塘边引水竹筒接满水后敲击石面的清脆‘咚’响。 对视线极为敏感的禅院甚尔睁开眼，果然看到神奈不知道什么时候转过头，双眼微垂，定定地看着他，一副若有所思的样子。 良久后，才看到少女开口叫他名字。 “甚尔。” “干嘛？” “你是笨蛋吗？” “哈——？！！” 禅院甚尔不得不承认，小鬼在气人的本事上，是称第二没人敢称第一的程度。 “哈哈哈……”仿佛被禅院甚尔戳到笑点的少女丝毫不顾身侧少年一脸不爽的表情，笑着将脸埋在膝盖里。 “我说的不要出手才不是被打了也不能还手的意思。” “要是还手的话，我可不能保证那群家伙还有没有气撑到送去治疗室。” 神奈：“那又怎样？” “…什么怎样……”听到少女轻飘飘的话，禅院甚尔咬牙，“虽然我是对那群家伙的生死无所谓，但你这小鬼以后是要当家主的人吧。” 禅院家的人是烂没错，但同样，他们对术式那种近乎扭曲的的追崇也是实打实的。 他垂下眼问道，声音无波无澜：“要是杀光了，你这小鬼想怎么办。” 反正禅院甚尔是个烂人，去哪里也不会比在禅院家混的更差，但小鬼和他是截然不同的存在，他不能把她也拉进泥潭里。 “真是的，”神奈把脸从膝盖里抬起，带着未尽的笑意感概道，“明明只是个一根筋的笨蛋而已。” 被三度骂笨蛋的禅院甚尔在少女笑够之后，反倒跟气笑了似的“呵”出声，正要开口，然后就感觉自己的嘴角被戳了下。 禅院甚尔抬起眼，就看到没心没肺到极点的小鬼用食指戳着他嘴角的那道疤。 在蝉鸣和竹筒‘咚’响的背景音中，少女用轻飘飘的，漫不经心的语气这么说道：“所以就不要想那么多啦。” 玩家看了眼禅院过半的进度条。 “好——！” 像是提起兴致，她收回手，“嘿咻”一声，转而撑着膝盖站起身：“既然这样的话，那就不要等以后了。” 禅院甚尔：“什么？” 风悠悠吹过，垂于颊边的黑发鬓发扬起。 星河天幕下，禅院甚尔看到神奈微微仰头的动作。 那片望不到尽头的银河也就自然而然的尽数映入她透亮的瞳孔中。 接着，那双装载着漫天星辰的眼睛就这么朝他看了过来。 “反正也是迟早的事情嘛，干脆趁现在大闹一场，把不服气的人全都打服气。” “然后——” 两双相似的眼睛短暂的对视过后，神奈微微偏头，嘴角上扬，露出不可一世的自信笑容：“就这么一鼓作气的当上家主好了。” 21、第 21 章 天晴气爽。 禅院家的练武场里击打声不断。 比起躯俱留队的露天沙地，专供术师训练的道场就要豪华许多。 能容纳近百人的场地内，特制的武器架贴墙而立，在左右两边都放置了一排，便于拿取，上面架着款式各样的武器，都是训练用的咒具。 虽然从珍稀程度上，比不过库室里那些，单拿出一件挂在暗网或者黑市都能轻易卖出上亿价格的特级咒具，但架不住数量多。 此时正在里面训练的，都是些资历尚浅的年轻术师，最大的也才刚到上咒术院校的年纪，大多都是『炳』的预备成员。 在这个年龄阶段，继承了家主术式的禅院直哉自然是一骑绝尘。 看着场中央穿着金色羽织，面容秾丽的黑发少年，场外围观的人群里，有人出声问道。 “哎你们说，为什么那位不和我们一起训练啊？” 说话的人没有指名道姓，但周围几人一听就知道指的是谁。 毕竟最近禅院家发生的大事小事都和她有关——就算没有直接关系，也沾了点间接的那种。 可惜的是这位风云人物话题度和神秘度并存，平时根本看不到人。 至少到现在，都没几个人正儿八经和她有过交流，更别说一起训练了。 “我倒是听说，”有人回应道，“她好像都是在自己院子里训练的。” “自己院子……？是请了专门的老师吗，还是由家主亲自指导啊？” “这我怎么知道，你要是好奇的话，”说话的人抬了抬下巴，示意道，“可以去问直哉啊。” “……那还是算了。”他又不傻。 这么想着，他遗憾地叹了口气：“我还想亲眼看一下少主的术式呢。” “这就叫上少主了，”另一旁的人啧啧两声，“你当初可不是这样的。” “哼、别说我，难道你们不是这么想……” “不好好训练聚在一起讨论什么？” 严肃的声音打断了众人叽叽喳喳的讨论。 他们脸色一变，立马收起刚才那副松散姿态，慌慌张张的站成两排，颔首低眉道：“扇、扇大人。” 作为炳部队领头人的禅院扇走到他们跟前，冷声斥责道：“毫无规矩，是想被关进惩戒室反省吗？” 咒术师的耳力是超出普通人一大截的，哪怕是刻意压低的声音，在一定范围内也能听清。 况且——话题里还提到了禅院扇格外反感的存在。 自诩自身术式历史悠久的禅院扇，看不起直毘人觉醒的术式，是缺乏底蕴的『投影咒法』。 而他反感神奈的原因，除了对方同样觉醒的是新生术式外，更主要的—— 训诫的话刚说到一半，扎着小辫的男人却突兀的止住了声音，脸色尤为难看。 训练场上，正在对练中的禅院直哉动作一顿。 对手还在为看到这一破绽狂喜，正打算抓住这个绝佳机会反击过去时，伴随着划破空气的尖锐声，附带咒力的长刀迎面袭来。 哪怕及时作出防御，也还是被那股凶残的咒力击出老远，狠狠撞飞到场外。 手心翻转，泛着寒光的刀嚓的一声没入刀鞘。 能听到众人的谈论声，自然也能捕捉到屋外由远至近的脚步。 没有理会对手的惨状，迅速结束比试的禅院直哉侧过身，目光直直地看向门口。 深色系带短靴率先进入视野，再然后是荡在身前的两缕顺滑黑发。 身上的黑色宽袖羽织衣摆处绣着羽毛花式，里面是类似和风款式的夏季常服。 看起来轻便还带着莫名潮流的风格，在一众正式和服的场景中，这样的搭配就显得格格不入。 灿烂阳光洒下，照得她轮廓透明。 看到刚才还是话题主人公的少女陡然出现在门口，道馆内先是寂静了一瞬，而后才响起细细的惊呼声。 其实以玩家目前的等级，想不被里面的人发现是再简单不过的事。 但对于闯入npc家中，当着他们的面搜刮都不会有丝毫羞愧心理的玩家来说，神奈不觉得有什么悄咪咪的必要。 更何况还是这片即将成为玩家领地的新手村。 迎着众人视线，神奈淡定十足的跨过门槛，姿态随意又放松，甚至还有闲心打量这个以前没探索过的新地方。 难看的表情稍纵即逝。等少女走进道场后，禅院扇的面色就已经恢复如常。 大概是少女此时懒洋洋的温和气场不带有攻击力，又或者是刚才小辈们战战兢兢的模样给了禅院扇底气。 当然，也可能只是单纯的在高位待久了。 男人端起长老姿态，用对待小辈的态度垂眼看向她，慢悠悠的开口：“你怎么过来了。” 仿佛没有察觉到禅院扇语调里微妙的居高临下。 神奈的注意力从那些咒具上移开，转而看向禅院扇。 少女眉头微蹙，疑惑的“嗯？”了声，不解问道：“难道我不能来吗？” 禅院扇：“当然没有。” 无论内心作如何想，男人面上依旧扯着嘴角：“这里本来就是给术师训练的地方。” 禅院扇余光瞥向一处。 刚刚被禅院直哉击出场外的年轻术师，此时被身旁的人扶着才能勉强站起。 “刚好，现在正在进行对练。” 他收回目光，状似好心的提出建议：“听说，你和直哉先前也有过切磋，不如在正式场合下再比试一轮，也让『炳』的大家见识一下，他们未来辅佐的家主实力如何。” 此话一出，众人下意识看向另一边。 果然—— 从少女出现后就保持静默的黑发少年，在听到扇大人这番话后，脸色瞬间冷了下来。 作为新旧少主，两人的立场在外人看来是水火不容的。 特别是那场所谓的‘切磋’过后，这位嫡子把身边的仆人一个不落的换了个干净，原先的下落不明，不知道是赶出了禅院还是被喂了咒灵。 绝对是被迁怒了吧…… 不知内情的预备成员们不由猜测道。 以为自己是谁，还需要你们来见证？ 禅院直哉舌尖抵住上颚，将即将脱出口的咂舌声吞了下去。 要放在以往，少年早就熟练的用那张俊俏的脸笑眯眯地讥讽回去，连同在他看来一无是处的预备成员从头到脚数落一番。 但是现在，无论是拒绝还是同意比试。 这种天然的，被众人所默认的，把神奈和她置于对立方的感觉让他无端烦躁和火大。 这种莫名的焦躁，在触及到神奈似笑非笑的眼神时忽然凝滞了。 两人视线相撞。 少女并没有把注意力分给站在她对面的禅院扇，反倒是看向了他，带着饶有兴趣的神情，像是在观察自己的反应一样。 禅院直哉：“……”啧。 虽然不知道对方是在期待什么，但在她带了点恶趣味的眼神下，莫名不想顺着对方意愿来的禅院直哉硬生生撇开视线，偏头看向一边。 被这么一打断，刚刚翻涌着的情绪顿时烟消云散，转而变成了另一种憋闷。 神奈只是单纯在看对方属性的波动而已。 等了一会，见面板不再有变化后，神奈才收回目光。 “这些之后再说啦。” 已经刷满今天技能经验的勤劳玩家摆了摆手，道出今天的目的：“我今天来，是想问你一个问题的。” 不谈背后那些小动作。 禅院扇并没有和眼前的少女有过正面交流，听到对方这么说，男人怔了一下，问道：“我？” “对，”神奈点点头：“我之前听人说过——” 她拖长音调：“禅院家信奉的是『强者为尊』，没错吧？” 这话的意思有很多种解读方式。 在禅院扇看来，自然是神奈和禅院直哉两人之间的纠纷。 禅院扇回复的很快，得意的开口：“那是自然。” 不知道这句话就是少年本人所说的禅院扇，瞥见禅院直哉不甚自然的脸色，自认为是被神奈当众下了面子的难堪。 男人再添了一把柴，试图将两人的矛盾拉的更高：“也正是你们之前的切磋，才让兄长重新拟定继承人人选。” 然而火的走势却没有如他所愿。 听完男人的话，神奈表情更加疑惑了。 “既然是这样的信条，那为什么——” 神奈掀起眼皮，环顾一圈后，声音轻飘飘的，但语气很认真的询问道：“你会是这里的领头人呢？” 22、第 22 章 气氛降至冰点，瞬间凝固。 在场不少人下意识屏住呼吸，生怕一个不小心打破了寂静，变成引.爆这场面的导火索。 少女的语速不快，甚至可以说得上平缓，以至于每个字都清晰的落在禅院扇的耳鼓上。 作为家主的亲弟弟，整个家族里，地位高于他的也就只有直毘人，又因为家主向来对族内事务不甚关心的缘故，长老院这些年一直掌握着家族各项事务的话语和决策权。 可以说是位高权重。 在禅院家，除了直毘人那个儿子，还没有人敢这么跟他说话。 哦，就连同他儿子起冲突，归咎起来，也是因为面前这个目中无人的狂妄小鬼。 想到这点，禅院扇绷不住表情，脸色阴沉得几乎和身上的深色和服融合一体。 男人右手搭在悬挂在腰间的刀柄上，声音咬牙切齿：“你以为这是什么地方，由得你随便的口无遮拦。” 看到仇恨值拉满的提示框弹出，神奈轻轻叹了口气，语气有些无奈：“你这个人怎么这么容易生气，都说了只是问个问题而已。” 玩家有不懂地方，找npc解惑不是很正常？ “而且。” 神奈继续说道：“我也是实话实说，要是这就受不了了的话，还是早点从位置上下来，换更合适的人上去比较好喔。” “目中无人，出言不逊，言行无状……” 一条条细数着少女罪状的禅院扇怒斥道：“不知教养为何物……” 神奈懒懒地说道：“行了行了。” 没多少耐心的玩家打断了npc的说教。 “本来是想好好谈的，毕竟禅院还是有很多位置适合你，不过现在看来……” 说到这里，原本看着npc面板的神奈垂眼，目光落到对方将刀抽出一部分的动作上：“貌似是说服大失败？” 虽然这么说，神奈也并没有觉得很可惜：“嘛、不过算了。” 不等男人开口，神奈自顾自的接话：“我这个人还是挺遵守规则的，既然这样，那就按照你们的规矩来吧。” “凭实力说话——输了的人自己从位置上下去。”她拖长音调，确认道：“是这样对吧？” “觉得自己最近出尽了风头，就不知道天高地厚的小鬼……” 禅院扇拔出刀，带着恨不得将她碎尸万段的语气大呵出声：“今天就要你跪着好好学习什么叫做礼仪！” 『术式解放·焦眉之赳』 伴随着术式公开，男人持握的那柄刀上猝然迸发出刺目的火焰，连带着空气中都染上烧灼的气味。 “神奈！”不远处传来一道焦急的声音。 被叫到名字的神奈面色如常。 她站在原地，就这么看着迎面而来的攻击。 “学习礼仪什么的就算了吧。” 如有实质的黑影快速弥漫。 就在刀快到触碰到少女的一瞬间，另一道破空声响起，黑影闪过，硬生生劈断了禅院扇挥下的刀。 最终落到神奈身上的，只有被打散的那一点刀气。飘扬的碎发下，那双眼睛从始至终都不带一丝恐惧。 “而且，我说的守规则可不是守规矩的意思啊。” 失去掌控的半截刀刃在空中不断旋转，掉在道馆的榻榻米上，发出不太清脆的闷响。 禅院直哉上前的脚步顿住。 陡然出现的式神依旧直立着，泛着冷光的长镰横架于神奈和禅院扇两人中间。 “欸欸、那就是少主的术式吗？好、好帅！” “等下，她刚刚……是不是没有术式公开啊。” “……”“……” “我记得没错的话……扇大人的术师等级是、是准一级吧？” 术式解放可以大幅度提高术式的威力。 禅院扇在彻底公开术式的前提下，少女不仅没有解放术式，甚至召唤出来的式神，仅仅一击就将男人的武器劈成半截。 这是什么实力差距？！ 一级？特一级？还是说……特级？ 神奈微微偏头，看着满脸错愕的禅院扇，语气平静：“嗯——你好像搞错了什么，跟你比试的可不是我喔。” 禅院扇还没从刚刚的场景中回过神来，听到少女的话，只是下意识作出反应：“……什么？” 有人发觉不对：“嗯？等等，她旁边站着的那个，好像不是式神吧。” 神奈的式神给人的存在感太强，以至于众人丝毫没有发现黑发少年什么时候悄然出现在了道场中。 毫无咒力波动。 禅.院.甚.尔—— 知晓来人身份的禅院扇一字一顿咬牙说道：“把人从外院带进来就算了，现在是想做什么？这里可是术师训练的地方！！” 话里话外都充斥着对零咒力的不屑。 “做什么？”神奈歪头，开口说道：“我不是说过吗？按你们的规则，凭实力说话啊。” “输了自己把位置让出来，没问题吧。” 这时才明白少女意图的禅院扇不可置信的稍稍睁大了眼睛：“你是说，他？” 神奈点头：“没错。” 听到她这么说，禅院甚尔也微微后仰了些，少年嘶了声，问道：“我说小鬼，你认真的？” “认真的啊。” 神奈抬起头，直视他的眼眸平静无波：“甚尔难道会输吗？” 少女的语气里，完全没有禅院甚尔会输掉的可能。 又或者是—— 完完全全没有给禅院甚尔输掉的可能。 “……”呵。 这种表情禅院甚尔再熟悉不过。 他定定盯着人瞧了会，半晌后收回目光，简短的应了句：“行。” 也不知道在应什么。 对面，被二人忽视的禅院扇死死盯着神奈。 如果目光可以化作实质性的攻击，神奈大概是会被对方戳成筛子的程度。 就是这样—— 这才是他反感面前少女最主要的原因。 在『非禅院非术师，非术师非人』的禅院，零咒力存在即是罪。 禅院扇认为自己之所以会错失家主之位，只是因为他的继承人，是一对被咒术界视为凶兆的双生子。 而其中之一，同样也是零咒力。 人人避而不谈的禁忌，少女却视若无睹。 还说他会输？ 简直可笑。 “区区一个连咒力都没有的废物而已，就算是天与咒缚又如何，肉身的锻炼对术师来说并不是难事，你说这样一个废物会打败我？别以为你当上了继承人，就真的能在禅院为所欲为了。” “还想让他坐上长老院的位置？” 被怒火烧得几乎要失去理智禅院扇扯着嘴角，冷笑一声：“荒谬至极。” “是吗？” 看着男人几近癫狂的模样，神奈突然轻笑出声，“我不觉得哦。” 她双手合十，击掌声清脆。 “既然这样，那就试试看吧。” “——试试看禅院家，到底能不能让我为所欲为。” 神奈抬起眼。 比起活泼的微扬尾音，那双松绿石色的瞳仁平静空茫，什么情绪都无法窥见。 ——像看死物的眼神。 非人的割裂感令禅院扇脚底生寒。 神奈扬起嘴角：“就——从你开始好了。” 24、第 24 章 『智力+150』 『今日技能点经验已上限』 日常经验混到手，神奈关掉弹窗的同时，顺带把棋子丢回了棋盒里。 直毘人还怔怔地盯着茶杯看，听到声音陡然回神，一抬眼，就见神奈已经站了起来。 整个禅院家里除了禅院甚尔，目前应该也只有直毘人和她打交道的次数最多，但依旧会对少女的行为感到困惑。 上一秒刚丢完大话，下一秒就转身走人算怎么回事？ 不过这话要是被禅院甚尔听到，大概会扯扯嘴角不屑说道自己和小鬼相处几年了都没弄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你这个只接触了几次的老头子怎么可能懂。 直毘人也没继续刚刚的话题，只问道：“不下了？” 神奈摇头：“已经下完了。” 玩家只是单纯刷属性而已，又不是真的对围棋本身感兴趣。 比起学堂听课那种相对枯燥的模式，还是这种对战小游戏比较快乐，加上有游戏辅助助手，刷起属性来轻松又不费脑。 直毘人刚要说你不是还没落子吗，目光触及到棋盘上时忽的顿住。 他上半身往后稍微退了些，不由咂舌。 确实已经下完了。 直毘人：“明天也是这个时候？” 神奈歪头：“嗯？” 疑惑稍转即逝，她淡淡回应：“明天不来，”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以后也不会来了。” 这下轮到直毘人疑惑了。 想到神奈每天都会掐着他没出任务的时间点拎着棋盘出现，眼下一听说以后都不来了，直毘人还有种老父亲被抛下的莫名苍凉。 虽然……这小孩从没对他用过敬称就是了。 总不该是他输了一局就失去作用了吧。 眼中只有属性的玩家是不会和npc玩什么亲子游戏的。 每个npc能薅的属性上限和他们自身面板上限有关系，能每天+200的话，玩家自然不会再考虑+150的选项。 直毘人听到这个名字还愣了一下：“加茂家的小子？”前几天貌似是托人送来了拜贴…… 突然，之前一直没考虑过的问题浮了上来，他心下一沉，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御三家可以谈合作，联姻……也行。 但放在神奈身上就绝对不行。 别谈什么强强联合之类的狗屁胡话。 先不说术式有血脉继承的因素在，只单单少女得天独厚的术式，要是被拐去别家，他都怕历代家主气得从土里爬出来。 这事可比家族内乱要大得多。 直毘人神情严峻地开口：“比起加茂，还是禅院这个姓氏比较好吧。” 他还在想这话是不是说的太过委婉，神奈就已经侧眸看了过来。 “有区别吗？” “反正众人最后记住的，只会是我的名字。” 她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只会是神奈这个名字而已。” …… ………… “你这话什么意思？” 禅院修真皱起眉：“莫非她还不是禅院家的人不成？” 这话一出，连他自己都觉不太可能。 毕竟任谁看到少女那黑发绿眼，都说不出和禅院家毫无关系之类的话，更别说连她的术式都和影子有关。 直毘人视线还停留在茶杯上，闻言低声笑了下：“谁知道呢，应该算是吧。” 禅院修真：？？？ 禅院修真可听不得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当即眉毛一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算是？这种事情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直毘人能怎么说呢，说这世界上还有哪家小孩是神奈这样的，论天才也要讲究个基本法吧。 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一旦揭开那层任性妄为的标签，根本不能细究。 这要是放在平安京时期，怕不是要当成什么妖怪之子给关起来。 直毘人腹诽。 还真是装都懒得装一下。 但是——男人收起笑：“是或不是的，很重要吗？” 就算是现下最强的一级术师，但直毘人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当好一个家主的才能，不然这么些年，也不会任由内部发展的一团糟。 内乱不止，纷争不断。 照这个趋势下去，禅院走向覆灭是迟早的事。 所以，神明也好，妖怪也罢。 在不知其来历的少女‘唰’的拉开障门，闯入长老会议的那一刻，直毘人便做出了这个极为冒险的选择。 不，与其说是他做出选择，倒不如说是少女给他的选择。 禅院修真静默片刻：“你就这么笃定，她有这个本事。” 直毘人缓缓摇头：“不，我不确定。” 没有谁能知晓未来如何。 “我说过，在这个决定上，我有赌的成份。” ——赌一个可能性。 用整个禅院家，同少女换取一个未来的可能性。 搞不好，自己其实是个隐形赌徒也说不定。 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的直毘人扯起嘴角笑了下。 虽然族里觊觎家主之位的人不在少数，但少女大抵是不把这个位子放在眼里的。 不过—— 男人拿起那个杯子，转了两下，最后握紧：“但我感觉，自己应该是压对了。” 『简简单单』 他将这几个字反反复复默念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所以，她想做什么就任由她去做好了。” 说着，像是作出决定，直毘人将杯子放回桌面上：“我也不是什么占着家主之位不放的老古板。” 男人沉声道：“等事情都尘埃落定后。” “——禅院家也是时候迎来新的家主了。” …… ………… 『禅院直毘人忠诚度↑』 『禅院直毘人忠诚度↑』 『……』 『禅院直毘人忠诚度已满』 『新的信徒已纳入图鉴（点击查看）』 …… “我说小鬼——” 神奈关掉面板，偏头看向大字型仰躺在榻榻米上的黑发少年，问道：“怎么了？” “居然还问怎么了……”他嘟囔着，等喘匀了呼吸才把手臂从脸上挪开：“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以后这种类似的事，能不能先跟我说声？” “为什么？甚尔不高兴？” 少女说这话的语气不是在担心他生没生气，反倒更像『生气也没办法，下次遇到还敢』的没心没肺。 如果只是禅院扇一个人，他还不至于成这幅样子。 道场的动静闹得太大，听到风声，在本宅的大部分术师都赶到场，长老院的也好，炳的正式成员也好，乌泱泱一片，神情既惊愕又愤怒。 少女一贯是没什么耐心的。 禅院甚尔磨了磨后槽牙：“说什么『说教就免了，有不服的直接上』……的话，你还真是完全不管我的死活。” 所以，原本的单挑自然而然变成了车轮战。 神奈拖长音调：“但是——” 她垂着脑袋看他，弯起眼眉，说道，“甚尔还是好好站到最后了。” “什么啊……你这小鬼一开始就没给我输掉的选项吧。” 就没见过有哪个比小鬼还要任性妄为，更加没心没肺的存在了。 神奈点点头“嗯”了声，承认的相当果断：“因为甚尔不会输给那些人啊，”她慢悠悠地说道，“如果输掉的话，只可能是甚尔故意的。” “这么相信我？” “只是在陈述事实。” 禅院甚尔到底还是没憋住笑，结果刚喘匀的气又岔了，只能一边笑一边咳。 等笑够了之后，他才开口：“喂、小鬼。” “嗯？” “我赢了。” “看到了哦。” 天与咒缚的恢复速度惊人，就这么小半天时间，已经从最开始的咸鱼瘫尸状，到能坐起来的程度了：“所以下一步，你想让我做什么？” 神奈“欸”了下，笑着说道：“这么说感觉我像个冷血的剥削者一样。” 禅院甚尔扯起嘴角：“那不是挺好。” 说完，他直直地看向神奈：“你说过，想试试站在顶端的感觉吧。” 在得到少女“没错哦”的回应后，禅院甚尔磨了磨后槽牙：“以你这任性小鬼招人恨的任性程度，只要一个没注意，绝对会被人针对到死。” “所以，不管怎样都好。” “你都绝对要站在那个可以让所有人都闭嘴的高处。” “反正都拴住了，”他身体往前倾了点，直直对上少女的目光，扯着嘴角说道，“不如利用的再彻底一点。” 24、第 24 章 『智力+150』 『今日技能点经验已上限』 日常经验混到手，神奈关掉弹窗的同时，顺带把棋子丢回了棋盒里。 直毘人还怔怔地盯着茶杯看，听到声音陡然回神，一抬眼，就见神奈已经站了起来。 整个禅院家里除了禅院甚尔，目前应该也只有直毘人和她打交道的次数最多，但依旧会对少女的行为感到困惑。 上一秒刚丢完大话，下一秒就转身走人算怎么回事？ 不过这话要是被禅院甚尔听到，大概会扯扯嘴角不屑说道自己和小鬼相处几年了都没弄懂她脑子里在想什么，你这个只接触了几次的老头子怎么可能懂。 直毘人也没继续刚刚的话题，只问道：“不下了？” 神奈摇头：“已经下完了。” 玩家只是单纯刷属性而已，又不是真的对围棋本身感兴趣。 比起学堂听课那种相对枯燥的模式，还是这种对战小游戏比较快乐，加上有游戏辅助助手，刷起属性来轻松又不费脑。 直毘人刚要说你不是还没落子吗，目光触及到棋盘上时忽的顿住。 他上半身往后稍微退了些，不由咂舌。 确实已经下完了。 直毘人：“明天也是这个时候？” 神奈歪头：“嗯？” 疑惑稍转即逝，她淡淡回应：“明天不来，”像是想到什么，又补充道，“以后也不会来了。” 这下轮到直毘人疑惑了。 想到神奈每天都会掐着他没出任务的时间点拎着棋盘出现，眼下一听说以后都不来了，直毘人还有种老父亲被抛下的莫名苍凉。 虽然……这小孩从没对他用过敬称就是了。 总不该是他输了一局就失去作用了吧。 眼中只有属性的玩家是不会和npc玩什么亲子游戏的。 每个npc能薅的属性上限和他们自身面板上限有关系，能每天+200的话，玩家自然不会再考虑+150的选项。 直毘人听到这个名字还愣了一下：“加茂家的小子？”前几天貌似是托人送来了拜贴…… 突然，之前一直没考虑过的问题浮了上来，他心下一沉，表情瞬间严肃起来。 御三家可以谈合作，联姻……也行。 但放在神奈身上就绝对不行。 别谈什么强强联合之类的狗屁胡话。 先不说术式有血脉继承的因素在，只单单少女得天独厚的术式，要是被拐去别家，他都怕历代家主气得从土里爬出来。 这事可比家族内乱要大得多。 直毘人神情严峻地开口：“比起加茂，还是禅院这个姓氏比较好吧。” 他还在想这话是不是说的太过委婉，神奈就已经侧眸看了过来。 “有区别吗？” “反正众人最后记住的，只会是我的名字。” 她扬起嘴角笑了起来。 “只会是神奈这个名字而已。” …… ………… “你这话什么意思？” 禅院修真皱起眉：“莫非她还不是禅院家的人不成？” 这话一出，连他自己都觉不太可能。 毕竟任谁看到少女那黑发绿眼，都说不出和禅院家毫无关系之类的话，更别说连她的术式都和影子有关。 直毘人视线还停留在茶杯上，闻言低声笑了下：“谁知道呢，应该算是吧。” 禅院修真：？？？ 禅院修真可听不得这种模棱两可的话，当即眉毛一竖：“是就是，不是就不是，什么叫应该算是？这种事情是能拿来开玩笑的吗？！” 直毘人能怎么说呢，说这世界上还有哪家小孩是神奈这样的，论天才也要讲究个基本法吧。 说出来的话做出来的事一旦揭开那层任性妄为的标签，根本不能细究。 这要是放在平安京时期，怕不是要当成什么妖怪之子给关起来。 直毘人腹诽。 还真是装都懒得装一下。 但是——男人收起笑：“是或不是的，很重要吗？” 就算是现下最强的一级术师，但直毘人一直不觉得自己有当好一个家主的才能，不然这么些年，也不会任由内部发展的一团糟。 内乱不止，纷争不断。 照这个趋势下去，禅院走向覆灭是迟早的事。 所以，神明也好，妖怪也罢。 在不知其来历的少女‘唰’的拉开障门，闯入长老会议的那一刻，直毘人便做出了这个极为冒险的选择。 不，与其说是他做出选择，倒不如说是少女给他的选择。 禅院修真静默片刻：“你就这么笃定，她有这个本事。” 直毘人缓缓摇头：“不，我不确定。” 没有谁能知晓未来如何。 “我说过，在这个决定上，我有赌的成份。” ——赌一个可能性。 用整个禅院家，同少女换取一个未来的可能性。 搞不好，自己其实是个隐形赌徒也说不定。 被自己这个想法逗乐的直毘人扯起嘴角笑了下。 虽然族里觊觎家主之位的人不在少数，但少女大抵是不把这个位子放在眼里的。 不过—— 男人拿起那个杯子，转了两下，最后握紧：“但我感觉，自己应该是压对了。” 『简简单单』 他将这几个字反反复复默念着，终于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 “所以，她想做什么就任由她去做好了。” 说着，像是作出决定，直毘人将杯子放回桌面上：“我也不是什么占着家主之位不放的老古板。” 男人沉声道：“等事情都尘埃落定后。” “——禅院家也是时候迎来新的家主了。” …… ………… 『禅院直毘人忠诚度↑』 『禅院直毘人忠诚度↑』 『……』 『禅院直毘人忠诚度已满』 『新的信徒已纳入图鉴（点击查看）』 …… “我说小鬼——” 神奈关掉面板，偏头看向大字型仰躺在榻榻米上的黑发少年，问道：“怎么了？” “居然还问怎么了……”他嘟囔着，等喘匀了呼吸才把手臂从脸上挪开：“我们能不能打个商量，以后这种类似的事，能不能先跟我说声？” “为什么？甚尔不高兴？” 少女说这话的语气不是在担心他生没生气，反倒更像『生气也没办法，下次遇到还敢』的没心没肺。 如果只是禅院扇一个人，他还不至于成这幅样子。 道场的动静闹得太大，听到风声，在本宅的大部分术师都赶到场，长老院的也好，炳的正式成员也好，乌泱泱一片，神情既惊愕又愤怒。 少女一贯是没什么耐心的。 禅院甚尔磨了磨后槽牙：“说什么『说教就免了，有不服的直接上』……的话，你还真是完全不管我的死活。” 所以，原本的单挑自然而然变成了车轮战。 神奈拖长音调：“但是——” 她垂着脑袋看他，弯起眼眉，说道，“甚尔还是好好站到最后了。” “什么啊……你这小鬼一开始就没给我输掉的选项吧。” 就没见过有哪个比小鬼还要任性妄为，更加没心没肺的存在了。 神奈点点头“嗯”了声，承认的相当果断：“因为甚尔不会输给那些人啊，”她慢悠悠地说道，“如果输掉的话，只可能是甚尔故意的。” “这么相信我？” “只是在陈述事实。” 禅院甚尔到底还是没憋住笑，结果刚喘匀的气又岔了，只能一边笑一边咳。 等笑够了之后，他才开口：“喂、小鬼。” “嗯？” “我赢了。” “看到了哦。” 天与咒缚的恢复速度惊人，就这么小半天时间，已经从最开始的咸鱼瘫尸状，到能坐起来的程度了：“所以下一步，你想让我做什么？” 神奈“欸”了下，笑着说道：“这么说感觉我像个冷血的剥削者一样。” 禅院甚尔扯起嘴角：“那不是挺好。” 说完，他直直地看向神奈：“你说过，想试试站在顶端的感觉吧。” 在得到少女“没错哦”的回应后，禅院甚尔磨了磨后槽牙：“以你这任性小鬼招人恨的任性程度，只要一个没注意，绝对会被人针对到死。” “所以，不管怎样都好。” “你都绝对要站在那个可以让所有人都闭嘴的高处。” “反正都拴住了，”他身体往前倾了点，直直对上少女的目光，扯着嘴角说道，“不如利用的再彻底一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