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将军府当人质的三年》 1. 杀人宴 《我在将军府当人质的三年》全本免费阅读 秋,八月,有星孛于西北。 长长的星尾映在清澈的眼眸中,诡异而璀璨。 言月仰面躺在血泊里,脖颈处温热的鲜血咕咕而出,在一院子嘶吼痉挛的濒死人群中躺的格外安静。 光芒在天空消失之际,言月轻轻阖上眼,心中默叹,又死了一次,幸还是不幸? 幸运的是她重生了。 不幸的是仅重生在被杀前半个时辰,明知全家即将被黎阳郡守李历所杀,却束手无策。 全家已在黎阳郡守的府邸里,府内外都有重兵把守,插翅难逃。 孤身被围,她连所在院子都出不去,更别说去救在府中另一处的父母。 猛然,一张脸如彗星划过脑海,豁然睁眼,浸在血中的手指猛然收紧,片刻后又无力松开,血已流尽,什么都做不了,如若她还能再活一次? 她想再活一次! 月满中天,黎阳郡守的府邸一片祥和,处处挂着彩灯和彩绸,是月诞节才有的热闹。 与别处不同,府中西边的云闲堂格外寂静,室内没有点灯,更显满院月光澄净。 院中桂花树下,站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身材修长,望之俨然,年轻人徐徐开口,声音如玉撞冰:“月华如水,是个好日子。” 背光的阴影里传出一个声音:“每年月诞节,黎阳郡守李历都会邀请两位副郡守及家人,到家中饮宴,欢度佳节。按照惯例,副郡守及全家都会出席,今天亦如此。” 年轻人从树下走入月光,他生的极好,眉眼一抬,月光似乎都暗了一分,嘴角淡然一扬:“是个斩草除根的好时机。” 与此同时,追月阁内女席上,温柔浅笑的少女,猛然闭上双眼,似是极痛。 一缕清冷笛音传来,少女缓缓睁开眼,仿若大梦初醒。 少女转身对身后服侍的侍女道:“我身体不适,兄长身上有药,我去去就回,你不必跟过来。” 说完不等身后的人反应,就急速起身,去往外面的男席。 “兄长,我有话和你说。”言月紧紧抓住言卫的胳膊。 虽然隔着层层叠叠的衣服,言卫仍感到了从胳膊上传来的痛意还有......极力压制下的颤抖。 从未见过温柔聪慧的妹妹如此紧张,言卫瞬间也警觉起来,什么都没问就跟着言月离席到了院子里。 几个郡府的侍从跟在后面,言月猛然回头,目光如摄人心魄的鬼神般狠绝,瞪视着跟过来的人:“不许过来!” 或许是少女过于狠厉,几个侍从犹豫了一下,退回到室内。 走到隐蔽的凉亭,言月道:“哥哥,你看外面,都是甲兵,这个院子已与外界隔绝,里面的人都出不去。” “出去?宴席才刚刚开始。”言卫看了一眼说,“最近乱军四起,外面有全甲的护卫,也属正常。” “半个时辰后,这个院子里的人都会死。” “什么?”言卫一惊。 “外面的甲兵,不是护卫,是监视和屠杀。”言月说完不等言卫说话就接着说:“李郡守要造反,爹爹和刘副郡已有所察觉,副郡守直属朝廷,名为辅助,实为监督。李郡守今夜要以我们之血祭旗,宴席过半时,先是毒酒,后是利刃,所有人都会死。” “父亲母亲也有危险?”言卫大惊之下,忘了追问妹妹为何这样说,而是先问父母的安危。 小辈们在追月阁,长辈们在梨白院,宴席没设在一处。 “是的,还有刘副郡守一家,今晚都会被杀,甚至这些服侍我们的人也会死。”言月说。 “你为何知道,还如此真切?”言卫终于反应过来。 言月很认真的看着言卫:“我不知道是何缘故,但每次我死后,都会回到这次宴会上,只有我这样,周围的人什么都不记得。” “死后?死而复生?”言卫十分不解,虽然言月从小就聪慧,但也很调皮,只是从未这样严肃,这样冷静。 言卫忙伸手去摸言月的额头,是病了吗?幻觉吗? 言月不躲不避,言卫触手一片温凉,在凉爽的秋夜,额头竟有薄汗,“兄长,我没有生病,更不是调皮开玩笑。” 言卫仍在发愣,脑子里想的全是,没病?全都会死、死而复生...... 言月也不纠结,直接问:“兄长,我会害你吗?” “不会,你不会害我。”言卫答的很快,很坚定。 “既如此,那请兄长今日务必信我。”言月说。 “好。”言卫答,这样就简单了,管他多奇怪的事情,他相信妹妹,妹妹不会害他,更不会不管爹娘。 “你刚才说,你经历这样的生死已经很多次?而且每次都记得。”过了一会,言卫突然开口。 言月看着言卫,然后静静开口:“第一次被毒杀后,我发现自己依旧活着坐在宴席上,也以为是自己的臆想。可是半个时辰后,大家再次被杀。但是在死前我也知道了我们为何被杀,李历要谋反,要用我们的血祭旗。 第二次,我才意识到是真的,我让大家快逃,结果只是杀戮提前了而已; 第三次,我私下告诉你,你信了我,你带着我杀出去,但最后还是没能出去.....”言月说的很快,很熟练,就像说过很多遍。 言卫犹如石化般呆愣在原地。 好不容易回过神的言卫,怔怔地看着言月,他聪慧狡黠的妹妹,此刻站在半明半暗的月光里,看起来那么冷漠又那么孤单,眼里是化不开的绝望,甚至狠厉。 这的确不是他昨天所见,明媚的十六岁少女会有的眼神。 言卫犹如被雷击般颤抖了一下,是真的! 回过神的言卫心疼地拍了拍言月的头,哑声道:“不管什么情况,兄长在,不要怕。” 虽然不是第一次听,但言月还是瞬间红了眼眶,每次兄长都会无条件信她,而不是觉得她疯了。 言月用力的眨了眨眼,抬手抹掉眼中泪水:“我们只能在追月阁内活动,服侍的下人什么都不知道,不会太防备我们。但他们也离不开这个院子,所以乔装成他们也出不去。”言月似乎知道言卫所想,直接说。 言卫这才想起,他们进府时,带过来的下人都被留在了前厅,那里也设了酒席。 管家说,有专门伺候宴席的人,当时并没有多想,如今再想,原来早就存了杀心。 要让他们与所有人隔绝。 而且赴宴之前,父亲本不想来,但李府管事暗示说,李郡守有意与言家结亲,李家小公子想要娶言月为妻,节后就下聘。 父亲对李郡守的行为颇为不满,更不喜李小公子。 今日来赴宴,也有趁机婉拒的打算,提早说清楚不至于到时太难看。 如今细想,就是这一点,也在他们的算计之中,不管父亲愿不愿结亲,大概今日都会来。 他们如今孤身被围,外面全是甲兵,这是死局。 他们不仅要自救,还要救父母,那更无一点希望。 “当务之急,我们要先逃出追月阁。”言月道。 “你不是说,我们逃不出去,要再试试,杀出去吗?”言卫有点焦躁地去摸贴身的软剑。 “不用,稍有动作,立时就被射成刺猬,就没必要再试,硬闯不行,我们换个方法?”言月说。 “换个方法?”言卫问。 “父亲教过,人之所以为人,因为能借助外物外力,善假于物。”言月道。 “ 2. 商南己 《我在将军府当人质的三年》全本免费阅读 沉静的年轻人一手捂住重伤的左肩,一手用剑尖去翻躺在地上的黑衣人,查看是否真的气绝。 尚有气息的就补上一剑,动作驾轻就熟。 他们甫一落地,年轻人抬眸,目如寒铁,令人不寒而栗。 “小心!”言卫急速前跃,原本躺在血泊里的黑衣人突然暴起,一刀刺向商南己的后背。 闻言,商南己顺势前倾,堪堪躲过一刀,言卫瞬间挡住黑衣人。 “小心!”言月不顾一切,迎着黑衣人的利刃,飞身扑上。 原来,黑衣人被言卫挡了一下后,竟不顾生死的迎剑而上,胸前被刺,人借机贴近言卫,黑衣人嘴里吐出薄刃,眼看言卫就要命丧刀下。 幸好言月撞过来的非常迅速,黑衣人也是强弩之末,一撞之下刀刃偏开,贴着言月脖颈的皮肤划了一道血痕。 刀刃划过肌肤的声音,就像秋风的呜咽,言月身体一僵,根本无法动作,经历过死亡的人,更怕死。 无知者才无畏! 鲜血飞溅而出,月白长裙血污一片,茫然抬头,视线里只看到一把滴血的长剑。 黑衣人被商南己杀了,鲜血溅了言月一身。 言卫脸色煞白,连忙去看言月脖颈的伤口,言月反应过来也立刻确认言卫是否伤到要害。 商南己提着滴血的长剑,稍微侧了一点头,静静打量面前的两个人。 确认都没伤到要害,言月这才松了一口气,抬头看到商南己的模样,莫名心中一沉,从一照面,言月就知道这个人很有压迫感。 但此时月光一照,多了一层不真实感,有“非人”之感。 “我们是青川言家人,这是我兄长言卫,我叫言月。”言月压下心中那股不安,快速开口道。 “火是你们放的,还不算太笨。”商南己平静道。 言月一时无语,她死去活来好几次才想到用火,听这话,她之前都是笨死的,咬牙道:“你知道李历要谋反,也知道他今夜要杀人?” 商南己没有否认。 “我们来请你救人,救我父母,还有刘副郡守一家。”言卫开门见山,他们时间紧迫。 “哐当”,剑脱手落地,商南己顺势坐在在地,看起来也是力竭。 “你刚才为何冲上去?那种情况,你不会武功,很可能会死。”商南己没有回答言卫的话,而是看着言月问。 言月开始没明白商南己的意思,稍一思索,才明白他问的是,她冲上去救兄长的事,疑惑道:“兄长有危险,自然去救。”言月说完加了一句,“我们是家人。” “家人”商南己重复一遍,语气终于有了起伏,似迷茫,又似自嘲,然后开口问:“为何?” “没有为何。”言月并不觉得这是个值得思考的问题,说话的间隙简单包扎一下伤口。 然后看见商南己一动未动,似是还在思考她刚才的话。 心念一闪,重生几次后,她觉得自己变了,尤其是在这种生死攸关的时刻,变得格外敏锐。 稍一思索她就猜出,这些来杀商南己的人是谁派来的,大概是商家大公子吧,也就是商南己的兄长。 想想也是,她和哥哥从小感情就好,再看看商南己的哥哥,千里迢迢来杀他。 这对比太强烈了! 确实有点惨。 怪不得商南己突然变得如此奇怪! 言月又撕了一块裙摆,递给言卫,让他也给商南己包扎一下。 商南己没有拒绝。 “商二公子,看在我们也算曾并肩作战的份上,刚才兄长说请你帮忙救人的事,怎么样?”言卫包扎,言月继续直奔主题。 “我不救无用之人。”商南己闲闲说完,肩膀传来一阵刺痛,言卫立刻说:“抱歉,用力大了点。” 言月挑眉看了言卫一眼,意思明确“干的好”,然后转头看着商南己:“只要言家解了今日困局,以后商公子如果有需要,言家和刘家一定竭尽所能,鼎力相助。” 商南己没有说话,只是看着言月,虽然见面不久,他已经知道两个人中,言月才是主导者,虽然她只是一个小姑娘? 言月迎着商南己毫不避讳探寻的目光,片刻后低头看地上的人,都是黑衣人,并没有商南己的人,他不可能是一个人来的,言月一喜:“你的人都不在,你已经让你的人去救人了?” 商南己目光一凝,没有说话。 他是准备救人,但也仅仅是两位副郡守而已。 “我们今天被算计,是因为李历早有准备,以无心算有心,我们根本无计可施。你和我们不同,你明明有准备,一定可以救。”言月着急道。 商南己不为所动,起步往屋里走,仿佛不愿再谈。 言月也不说话,只是起身朝紧闭的院门走过去,他们进来后立刻反锁了大门。 郡府的人忙着救火,暂时还没人注意院门紧闭的云闲堂,但如果言月打开大门,顺便再喊上一句,那就不一样了。 言卫一看言月动作,立刻紧跟商南己,作出很熟的样子,要坐实和商南己的关系。 这样商南己就很难解释,他们为何会在闲云堂。 商南己看着他们的动作,没有生气,反而心情不错的样子道:“这个威胁不了我。” 一招失败,言月也不气恼,而是抛出一个只有自己知道的秘密,“你可知,我为何知道,李历要动手杀人?” 商南己这才正视言月,“为何?” 的确,她不是提前知晓李历要杀人,否则绝不会全家来赴宴。 “救人后,我告诉你。”言月说。 商南己盯着言月看了一会,嘴角勾起一个很淡的笑容,“好”。 言月眉眼带笑:“商公子,你真是好人。” “谄谀我者,吾贼也。”【1】商南己道。 言月收回自己的同情心,这个人说话太讨厌了,一句好话而已,怎么就成用奉承巴结来害他的人? 商南己不看言月气鼓鼓的小脸,对着言卫道:“你找个地方把你们言府的信号发了,如今府中大乱,应该不难。不用多久就能见到言府的护卫,有你在,他们能发挥的用处更大。” 言卫大喜,转念又想,商南己既然早就通知了言府的人,那为何还要放信号? 商南己并没有解释,只是道:“你去梨白院东南角第四棵桐树处,亮出这个扳指,自有人找你,你让他救人,救人后听他安排撤退。”商南己说着扔给言卫一个纯黑的扳指。 言卫拿着信物,没有立刻走,踟躇了一下,还是问:“阳中当真要反?” 商南己说:“我不是阳中主事,不能回答这个问题,但我可以告诉你,阳中已经很久没有收到朝廷一两银子的军费。” 言卫怔了一下,然后转身走了。 商南己说完就往室内走,然后回头示意言月跟上。 言月知道自己这会出去也帮不上忙,就跟着商南己往里走。 屋里很黑,没有点灯,商南己把窗推开一线,月光下整个院落一览无余,从外面却看不到室内的情况。 细细的一线光透过窗缝,落在两个人的手上,像牵了一道光线。 言月好奇地抓了抓,紧绷的心情有所放松,商南己这个人很奇怪,虽然不讨人喜欢,却莫名的让人有安全感,他说了救人,她就觉得一定能办到。 这大概就是他年纪轻轻却能坐上墨云骑云首位置的原因吧。 光线在手上蹁跹,此时两个人都满身的血污,言月却在这缕光线里闻到一丝极淡的桂花香,应该是商南己在桂花树下站了很久,才沾染了一缕香气。 看着黑暗中的商南己,言月突然想起秋日读书时看到的一句话,有人之形,无人之情,竟然觉得用来形容商南己无比贴切。 他就在身边,但仿佛和你不在一个世界,这种疏离如有实质。 明明宴会之前见时,他给人的感觉是年轻而随和,难道成大事者都有两副面孔? “你如此盯我看,是不是不妥?”商南己开口。 一个大男人还怕看,哼,小气! 不就是长的好看点。 言月往前走了一步,站到商南己旁边,傲然仰头,那线光刚好打在脸上,好像在说,大不了让你看回去。 屋内太暗,商南己回忆她在月光下的样子,莲脸桃腮,清雅中透着娇嫩,算是好看。 一念至此,商南己伸手用力压了一下受伤的肩膀,熟悉的刺痛感压下异样,他笑了一下。 “你怎么了?很疼吗?”言月立刻就发现他的异样,他肩膀上伤口又开始流血了。 商南己把窗户的缝隙推的更大一点,刚好能看清,她皱起的小脸,看起来很担心他的样子。 心中冷笑,惺惺作态! 月光一盛,商南己看到言月额头上细小的伤口沁出血珠,并未出言提醒,片刻后身边传来一阵抽气声,“我眼睛出血了?” 嘴角噙着淡笑,商南己道:“哦,眼睛受伤可是大事。” “那怎么办?”言月瞪着晶亮的大眼睛,手足无措地看着商南己。 商南己不语。 言月看他无意理她,也没说什么,悄悄去找铜镜,然后借着月光一看明白了原委,额头上的血,流到眼睛里而已。 再回到商南己身边时,一手用帕子压着额头,一手递给商南己一个果酥:“我在屋里发现的,你身上有伤,吃点东西补补。” 商南己目光落在那个酥上,却没 3. 阳中郡 《我在将军府当人质的三年》全本免费阅读 骏马秋风冀北,杏花春雨江南。 南方北方是两样的风景。 言月从小在江南水乡长大,十二岁随父亲到黎阳郡,黎阳地处中原,一望无际,虽然比不上江南温润,但好在四季分明,多数仍是和风细雨。 但阳中就不同了,地处西北,朔风劲草,一片萧杀之气。 大风一吹,吃了一口飞沙,言月大力合上车窗,认命地坐回车里,他们已经进入阳中地界。 外面是陌生的风景,再看看孤零零的自己,言月不禁悲从中来。 恰逢马车一阵晃荡,来不及抓住车杠,一下子被甩到车壁上,头昏脑胀的爬起来,才发现手臂被磕出了血。 眼泪哗的一下出来,索性蹲坐在车厢内,双手抱住膝盖,一路风餐露宿,黑白颠倒,她实在有点受不了。 暗自伤心,直到有人上了马车才抬起头来。 商南己一撩帘子,就看到一张泫然欲泣的小脸,鼻子眼睛都红红的,看着就委屈极了。 商南己哑然,伸手递过去一条手帕。 言月接过手帕,胡乱擦了把脸,把手帕扔回去,看见一脸惊讶的商南己,更伤心了,怎么?没见过背井离乡?没见过人质的悲催? “我就一条手帕。”商南己无奈地说。 言月眨了眨眼,止住眼泪,看来今日是温和版的假面商南己,那他心情应该不错。 “你的父母已经到了青川。” “你说的是真的?”言月闻言,眼睛立刻亮了。 “护送他们的云骑已经返程,我收到了他们讯息。” “其他人呢,刘副郡守一家呢?”言月问。 “都安全送出了黎阳郡。” “你是如何在李历眼皮子低下,把人救出来的?”言月好奇地问。 “如今这世道,最不缺的就是山匪,山匪趁节日守卫松散,混入府里,也不是什么奇事。”商南己说。 杀人的是山匪,救人的事,自然推给了言府护卫,这就是当初为何让言卫放求救信号的原因吧。 山匪不仅搅混了局,大概还洗劫了一批金银珠宝,一箭双雕,雇人的费用都省了。 “只是,郡府的守卫可都是军中精锐,区区山匪怎么是对手?”言月忽闪着大眼睛问。 看来商南己不是近期才筹备此事,必然是准备了一段时间。 言月一想就更生气了,他准备了那么久,明明可以救下他们,却只是看戏,让她翻来覆去死了那么多次。 想再问,就听商南己说道:“知道的越少,活得越久。” 言月一手支颌,眨了下眼睛,开口道:“山匪的事我不问,但你莫名从李府逃出来,回去怎么和你父亲交待?” 商南己轻笑:“我当夜遇刺,怀疑是李历所为,所以连夜离开。这事刚好需要你做个见证,所以需要你要和我去阳中一趟,证明我遇刺,被你们所救才逃出来。” “你......”言月气极,并不是这个理由她已听过,而是她突然理通了事情的前因后果。 当日,他们从郡府逃出后,商南己提前在码头备了船只,她和父母在码头上会合。 商南己说,她去阳中为他作证,他就能劝她父亲不去京城,回青川。 她给父亲说要去阳中为商南己作证,父亲犹豫。 然后,商南己和父亲单独说了会话,父亲竟然答应不去京师,返回青川,也同意她去阳中。 “你用救命之恩让父亲同意我去阳中,然后再用我的安危要挟我的父亲,让他不去京城。”言月理顺这个逻辑,突然就崩溃了。 如果这样,那她当初求他帮忙劝说父亲不去京城算什么? 算个笑话! 郁闷的重新把头埋在膝盖间,气的肝疼。 隐约听到商南己的轻笑声,心也开始疼了。 郁闷半天,言月抬头揉了揉脸,挤出一个笑脸,“商二公子,您料事如神,咱们打开天窗说亮话?你为何让我去阳中,什么让我去作证,这糊弄人的理由就不要说了。而且就是我死活不去阳中,你也有办法让我去,对吗?” “当然,我要保证三年都能拿到钱。”商南己说完,嘴角一勾,“你父亲也不如你说的那般疼你,否则怎会同意你一个姑娘去那么远的地方?” 言月面色一沉:“首先,言家的女儿不会因为是女儿而受到诸多限制,相应的也不会因为是女儿而享受额外的优待,既然是言家欠的恩情,我去还也是应该。其次,我的父亲是什么样的人,对我如何,我自然明白,不需要他人告知。最后,我永远不会怀疑自己的父亲。” “很好,你很在意你的家人,也和家人很有感情。”商南己满意地说。 言月也立刻明白了商南己的意思,有软肋的人才好控制,这个人怎么能这么可恶,句句都是坑,不把人气死不罢休? 气急去推商南己,却推了个空,险些跌倒。 商南己闪开,“习武之人,不习惯与人接触,避免危险。” 言月无语,告诫自己离商南己远点,但他真的好可恶,情急之下才忍不住想动手! 好想打他,可又打不过,忍! “您找我没事吧?”言月礼貌送客。 “今晚会在客栈整休,到时有饭菜。你不必硬塞干粮。”商南己看她吃干粮时的痛苦,才知道对一个贵女来说,长途奔走是何等艰难。 “真的吗?”言月不自觉开心,自从上路昼夜兼程,从未在客店休息过。 “真的。” “能沐浴吗,有热汤和点心吗?”言月睁大被泪水洗的亮晶晶的眼睛。 商南己点头:“都可以,我们已经进了阳中。” 言月跟着点头:“到了你的地盘,应该安全了。” 商南己沉默,“阳中并不安全。” “你哥哥还要杀你吗?” 商南己不语。 又说到商南己的伤心处,言月满眼抱歉。 商南己倚着车厢坐下来,方才还恨不得杀他的人,这会却不知为何,怜悯的看着他,真是多变的人。 商南己好笑的闭上眼,听着近在身侧的浅浅呼吸声,伤口的痛意淡了很多,他需要休息一会。 他们只有一辆马车,言月蹲在离商南己最远的地方,还是能看到商南己苍白的脸色,他拖着受伤的身体赶了那么久的路,还要躲避追杀的人,应该很累吧。 言月突然觉得自己有点矫情,毕竟是言家的救命恩人,最主要的是东海郡如今归阳中管辖,她早晚要去东海。父亲无意经商,南方的航线被恶意打压,她想开一条新航线,东海是最好的选择。 这次只当是去东海,顺便当个人质。 这样想,心情瞬间好很多,悄悄抱紧怀里的靠枕,也靠着车厢,闭上眼,哭久了,有点累。 睡着前想,其实北方也有好景致,白马秋风也是一景,傍晚天边的晚霞,一片蔚蓝金黄,好看的无法言语。 再醒来时,车里只剩她一个人。 掀开车窗,看到马上的商南己,在夕阳的余晖里,发丝透着光,看起来毛绒绒的,整个人柔软下来,看起来没那么可恶,遂笑着挥手和他打招呼。 商南己停了一下,然后策马过去,“半个时辰后,到客栈。” 言月乖巧点头,然后专心趴在车窗看夕阳,商南己放缓速度,与马车并行。 沐浴后,言月觉得自己又活过来了,听到敲门声,手里拿着一个桂花酥开开心心去开门。 商南己只觉眼前一亮,面前的人清透灵动,眉眼含笑,心情很好地问他:“有什么事吗?” “如有危险,敲你房间东边的墙,我就在你隔壁。” “嗯,谢谢你。”言月真诚地说,“其实我知道,这一路上,夜晚都是你在周围护着我,所以我虽然不开心,睡的也很不舒服,但每晚也基本睡得着。” 商南己没想到她会如此说,过了一会才道:“确保你的安全,是我应做的。” “嗯,我知道,但还是感谢你一路的照顾,感恩要说出来,对方才会知道,也会心情好。”言月道,商南己可恶归可恶,好归好,她向来明事理。 商南己看了她一眼,“早点睡吧,明天回商府。” “你叫自己家叫商府?”言月咬一口酥,好奇地问。 “嗯,商府。”商南己说。 第二天,进了商府,言月才明白,为何商南己说是商府,而不说是他的家。 商家大厅,商龚高坐首位,对千里归来,又身受重伤的儿子没有半点关心,只是甩出李历的来信,声色俱厉的质问:“跪下,有何解释?” 商南己依言下跪,然后道:“我当夜在李府遇刺,以为李历并无合作之意,要杀我灭口,命悬一线之时,被言家兄妹所救,遂和他们一起逃出。” 坐在下首的商东各立刻站起来:“你倒是推的干净,满口胡言,你故意破坏父亲的联盟大计,用心何其险恶?” 商南己拉开肩上的衣服,伤口在途中因为颠簸,被反复撕裂,触目惊心,商南己看也不看,只是盯着商东各说:“兄长的意思是我谎称遇刺了,那请父亲彻查遇刺之事?” 商东各目光闪躲,一时不知如何接口,商西肃立刻跳过来,照着商南己受伤的肩头,狠狠推了一把:“怎么和兄长说话,你有没有规矩?” 那一推,用了全力,伤口瞬间裂开,商南己脸色一白,却什么也没说。 言月实在看不惯,走到商南己旁边,对着商西肃说:“二公子也是你兄长,你的规矩呢?” 商西肃上下打量了言月一眼:“牙尖嘴利的丫头,模样倒是不错。”然后转头对商南己说:“父亲交待的事情没办好就算了,出去几日,还学会 4. 哥舒玄 《我在将军府当人质的三年》全本免费阅读 商南己甩袖而去,用商西肃那个混蛋来威胁他,既然自诩聪明,难道看不出来商西肃是多危险的人。 尤其是她这样有几分姿色的小姑娘,无异于羊入虎口。 言月小跑着跟过去,边走边小声说:“你不要生气嘛?你看你都威胁我多少次了,我就那么小小的提一点条件。” 说着还捏着手指尖尖表示自己真的是很小的要求不是威胁。 商南己猛然停住脚步,言月撞到一具坚硬的后背,“哎呀”一声,然后揉着额头问:“没撞疼你吧,你身上有伤。” 商南己闻言,面容更加冷肃,既然敢威胁他,何必再装好人,实在可恶! 言月知道商南己不悦,仍堆起笑脸道:“如此,我们说好了,我们谁也不威胁谁。” 商南己没有说话,就那么静静地看着言月。 “我答应你。”商南己眼神冰冷。 商南己真的生气了! 商南己没再看她,迈步朝霜明轩而去。 言月立刻跟上,“你说话算数吧。” 商南己不理,言月小跑几步,走到他侧前方,笑着歪头去看他,“麒麟将军一言九鼎,自然说话算数,是我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 商南己还是不说话,言语继续边走边道,“不会是生气了吧,生气就要说出来,憋坏了怎么办?” ...... 商南己走的很稳,言月蹦蹦跳跳前前后后围着商南己不知在说些什么。 不远处的凉亭的石柱后,商西肃怨毒地看着两个人的背影,觉得无比刺眼,商南己一个下贱女人生的野种,只配被他踩在脚下,永远也别想骑在他头上。 那个不知好歹的女人,早晚要让她知道,她该讨好谁,才有活路。 穿过怪石堆叠的假山,商南己突然道:“等会见到一个叫哥舒玄的人,不要理他。” “哥舒玄是谁?”言月立刻问。 “墨云骑的副云首,有点招人烦。”商南己说。 “哦。”言月点头,商南己应该不讨厌这个哥舒玄,因为提起这个人,他的表情是舒缓的。 而且应该也不生气了吧,她哄兄长可从未败过。 商南己对言月的撒娇卖乖,一律归为心机深沉。 踏进霜明轩,只觉眼前白影一晃,言月就看到一个笑得春花烂漫的人:“在下哥舒玄,别无长处,惟面目姣好耳。”[1] 言月顿住脚步,这个人的确长的不错,但一见面就说自己除了长得好看,其他一无是处。 这西北儿郎也太豪放了点吧。 “我姓言,家在青川。”言月回礼。 哥舒玄一个侧翻躲过商南己锁他喉的手,还顺便不知从那顺出一把折扇,摇着扇子道:“今日一见言姑娘,才明白何为江南风雅。” “今日一见哥舒公子,才明白何为北地豪情。”言月笑着答。 哥舒玄立刻笑开了眼,这个可爱娇俏的小姑娘是商南己带回来的,但绝对不像商南己那么无趣至极。 哥舒玄转身对商南己道:“你还站在这干吗?王医师,已经在屋里候着了,你这满身大窟窿,小窟窿的,王医师看了肯定喜喜欢,给你缝完,针技都要提高一个境界。” 提到王医师,商南己顿了一下,抬脚照着哥舒玄的膝盖踢了一下,把他从言月面前踢开了一点。 然后对着侍立在旁的人说:“小七,你带言姑娘去骄阳阁,你以后留在那边。” “小七!”言月只觉眼前一亮,虽然穿着男装,但一眼就能看出小七是个姑娘,气质比男儿更俊逸,不知一笑,要迷倒多少小姑娘。 “将军,我走了,霜明轩就没人了?”小七语气平稳的陈述事实,脸上没有任何表情,也没有理会言月投来惊喜的目光。 小七话音刚落,哥舒玄就接口说:“是啊,你这霜明轩够冷清的了,小七再走,就彻底成冰窖了。” 说完看了一眼言月,笑的十分殷勤:“我的功夫绝对不在小七之下,我可以去骄阳阁保护言月姑娘。” “按我说的做,给霜明轩安排两个洒扫的人就行。” 商南己说完对哥舒玄道:“你要是敢进骄阳阁的门,进一次,当日的骑射加练一个时辰。” 哥舒玄立刻跳脚,围着商南己伸出双臂,“看到了吗,猿臂,善射,天生的神射手,我的骑射还需要加练? “我可是天下第一,你就是不想让我见言姑娘,你怎么那么小气,没有我,言姑娘天天看着你,岂不是要无趣死......” 话虽如此,但哥舒玄把言月送到骄阳阁门前时还是停住脚步,没有踏进一步,摸了摸鼻子道:“我就不进去了。” “怕加练?”言月笑着问。 “不是怕,只是加练太无聊,商二那人平常还好,事关军务从来说一不二,比军正都严格。” 哥舒玄答的坦荡,然后一双桃花眼满是好奇:“一般你这样的大家闺秀都爱躲着我,你不怕我?” “哥舒公子英俊潇洒,又很体贴,应该很招人喜欢啊?”言月疑惑地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