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爱你如昨》 1. 001 回溯 《爱你如昨》全本免费阅读 程剑屏用笔轻轻戳了一下禾帧的胳膊,按动笔的按钮发出细微而清脆的一声“咔哒”,她用气音提醒禾帧: “该翻页了!” 禾帧猛地一抬头,她下意识地想要站起来,还好程剑屏力气大且反应快,一把将她按了下去。 站在黑板前挥斥方遒的地理老师似有所觉,停下画图的动作,扶了扶眼镜,回过身板着脸,用杀气腾腾的眼神把底下的学生来来回回扫了好几遍。她没发现什么异常,又转过去,继续刚才的讲解。 程剑屏狠狠掐了禾帧一把,这次禾帧倒是学聪明了,一声没吭,没再闹出什么声响。 “你怎么又走神?小禾同学,就你这学习态度,我看下次月考,你第一考场也待不住!” 一向话唠的禾帧却是难得的安静,她依旧一言不发,木木地揉着刚刚腰上被程剑屏掐过的那一块软肉。和她做了一学期同桌的程剑屏很快察觉到了她的不对劲,疑惑地打量了她好几遍,到底忍不住轻轻推了推她。 “你怎么了?小禾,是不是我掐你掐狠了?我不是故意的,我就是想督促你一下。” 这番话终于有了回应,禾帧摇摇头,轻声道: “没事,不是因为你……” 地理老师的如刀一样的目光准准地掷向禾帧和程剑屏,两人齐齐近乎本能地低下头去,一个字也不敢再说,再多说一个字,恐怕就要“死无葬身之地”了! 这节课余下的时间,程剑屏不知缘由地一直心烦意乱,虽然后半节课她也没听进去多少,程剑屏还是觉得身旁的禾帧格外恍恍惚惚。尽管这位同桌上课爱走神,对地理课没有兴趣不是一天两天的事了,但或许是出于女人的直觉—— 程剑屏就是敏锐地觉得今天的禾帧不对劲,她好像有哪里不一样,但程剑屏又说不上来…… 连禾帧在草稿纸上乱写乱画的那一堆都很奇怪,程剑屏一点也没看明白,完全没搞懂她是在乱涂鸦还是又挖了一个古里古怪的小说坑。禾帧甚至把那一团都涂成了全黑,还写了几行像英语字母又好像不是的东西。 以前的禾帧会干这种事吗?她俩分开的这个寒假她又添了什么新爱好?难道受了什么刺激?不会吧……前两天禾帧看上去还很正常。 作为地理向来轻轻松松能拿九十多分的“好学生”,程剑屏第一次在地理课上感觉到如坐针毡的滋味。她一会儿觉得是同桌有问题,一会儿又觉得是自己想多了,很快,她放弃纠结,开始期盼下课铃。老实说,她上最讨厌的语文课的时候,都没有这么期盼过下课铃。 眼睁睁看着禾帧把一整张草稿纸涂成黑色,下课铃终于矜持地响起。 地理老师把手中的粉笔头扔进垃圾桶,说了声“下课”,便捧着书,踩着高跟鞋离开了。 眼巴巴等了一节课的程剑屏刚转过头去,只说了个“禾”字,就见禾帧忽地站起身,毫不犹豫地夺门而出。 程剑屏张大嘴巴,惊讶地看着禾帧的背影。后座的郑如意拍了她肩膀一下,问: “怎么了?你和禾大小姐又吵起来了?” “没有啊……就是——”程剑屏一时间不知道该如何措辞,“禾帧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有点不对劲,我想问问她怎么回事。结果她就跑出去了。” “你是不是跟禾大小姐说什么戳到她肺管子了?不然好端端地她也不能又发疯,不过禾大小姐那种人——” “如意,你别叫人家什么大小姐。” 回过神来的程剑屏皱着眉打断郑如意,“禾帧有时候确实脾气不好,但是她不是什么坏人,你别老挤兑她。” 郑如意不置可否地“哼”了一声,狠狠白了程剑屏一眼,道: “管她好人坏人,我就是看不上她。” 程剑屏没再劝她,有些人的确就是天生合不来,别人说再多也没有用。她把下节课的书抽出来扔在桌上,站起身就要往外走。 “小郡主你干嘛去?” “找禾帧去。” “你犯贱啊?不怕她朝你发疯?” 程剑屏回头一笑: “她不会。” * 禾帧再一次把冷水扑在脸上,额前的刘海儿已经湿透了,她记得自己是在初一初二的时候把刘海儿搂了上去,从此再也没有留过。 她回到了过去。 水龙头哗啦啦地流淌着水。她没少跟身边的人调侃过自己的生活酷似苦情八点档,然而此刻,她的生活却陡然步入了小说的轨道。 重来一次。 当禾帧发现自己重新回到了过去,她并不觉得如何欣喜,相反,她觉得沉重。或许有人喜欢收看苦情八点档,但是绝不会有人喜欢去过类似苦情八点档的生活。 她并不认为自己有改变自己命运的能力,她的人生有那么多的错过,那么多的无能为力。更何况其中的很多不如意,源头根本不在她自己的身上。 未卜先知可能是一项优势,但是经过方才的印证,她发现自己所有关于过去的记忆,连她大学专业掌握的俄语,都极速地被从她脑海中抹去。她只能记得一些关于自己生活的重要事情,其余的不是极其模糊,就是完全回忆不起来,甚至连重来之前自己是什么情况,禾帧也毫无记忆。 禾帧拄着洗手台,无力感油然而生,为什么要重来一次?她真的不明白。她不认为自己有什么无法接受的遗憾,她早已经习惯了自己的生活注定是鸡零狗碎,一败涂地。 重来一次只会是又一次搞砸,毫无意义,只会徒增痛苦。 “小禾,你怎么浪费水?” 程剑屏惊呼一声,三步并作两步,上前一把关好了水龙头,终止了这场恶行。 “你干嘛啊你?说你两句怎么就偷偷跑教师厕所抹眼泪了?”程剑屏看出禾帧的眼眶发红,“可是你自己说让我督促你的,你都快掉出第一考场了,再上课走神有得你哭。” “我……” 禾帧看着面前生气勃勃的程剑屏,感到一种强烈的不真实感,她几乎已经不记得自己和程剑屏还有这样亲密的时候。禾帧对程剑屏最深的记忆还是上高中文理分科以后,分到理快班的程剑屏听说她在文快班遭人排挤,还特意来给她撑过腰,但是在那之后……她们好像就鲜少有过联系了。 又是一段被她搞砸了的关系。 禾帧避开程剑屏的视线,不敢与她对视,勉强笑了笑: “我没事。” “你没事个锤子!看你笑的,比 2. 002 讲题 《爱你如昨》全本免费阅读 紧赶慢赶,禾帧和程剑屏正好踩着上课铃走进教室。 刚在座位上坐好,一抬头,就见数学老师在黑板上洋洋洒洒地写了两大道数学题,这两道题越看越熟悉。再低头,哦,桌面上放着一张今天中午才考过的数学卷,辛勤的数学老师依旧准时准点地在一节课的时间里批完了全部试卷。 程剑屏看着试卷上鲜红的数字,扁了扁嘴巴,探过头去看禾帧的那一张卷子,见她只扣了三分,问道: “小禾,你最后一道题的第二个问解出来了?” 禾帧看着手里的卷子,只错了一道填空题,后面那两道压轴的大题——就是赵老师抄在黑板上的那两道,她得到了两个硕大完整的红对勾。 “都解出来了。”她低声回答,手指下意识地摩挲着那两个红对勾,一时间心里说不上什么滋味。初中的时候禾帧的数学成绩相当不错,虽然常常因为马虎粗心丢分,但有一段时间满分几乎是拿到手软,不管大考小考,禾帧每次数学测试的分数都很高。 后来禾帧凭着这点倚仗任性地选择了文科,大学还误打误撞地进了小语种专业,不知不觉间就和数学渐行渐远,她已经好几年没有碰过数学题了。 “我以为我解出来了,结果数一算出来就觉得不对劲,你看,是不是很离谱?” 禾帧顺着程剑屏的手指,看了眼她指出的那个数字,是一个分母和分子都很诡异的分数,她完全不知道程剑屏是怎么算出来的。刚想要一笑而过,眼睛却恰好扫过程剑屏上面的那一串计算过程,便不由自主地猜测道: “那有一个陷阱条件,你是不是没看清楚?” “啊?什么陷阱?” “还有公式,这个公式你也写错了。”禾帧又揪出一个错误,“你快点把它改一下,要不然老赵一会儿看见了肯定要罚你默写五十遍。” “天,我真写错了。这怎么还能错呢?” 听着程剑屏的嘟囔,禾帧把这张卷从头到尾看了一遍,讲台上的赵老师正在总结这次测验的情况,这次测验有不少人都倒在了程剑屏困惑的最后一道题的第二问上。 “这道题确实不好做,还有点超范围,没做出来的同学别沮丧,我自己做的时候也想了有一会儿。”赵老师笑眯眯的,一张圆脸看上去分外和蔼可亲,“咱们班做出来的比我预想的还多几个,不错,要再接再厉!我还要特别表扬一下两个人啊——” “禾帧和余恒,这两个同学不仅都做对了,还用了和答案不一样的解法,想法挺巧的,我试了一下,他俩的解法差不多,比答案给出来的还简便些。” 程剑屏用袖口很有点“欲盖弥彰”意味地遮着嘴巴,用极小的声音问禾帧: “余恒——是不是就是咱们班上学期期末考年级第一那个?” 禾帧还没来得及欣喜自己的脑子里仍有着完整且清晰的初中知识储备,就感觉自已被赵老师和程剑屏的话同时沉沉击中了后脑,明明只是两句再普通不过的话,她却觉得如遭槌击,震得头昏眼花,目眩神迷。 试卷下垫着的课本封面上一笔一画地标注着“七年级下学期”,初一的新学期才开始不久,窗外的花坛里还残留着去年的雪,而沉默寡言地坐在讲台旁的独座,在班级里足足无声无息了半年的余恒将将展露头角,拿到了他的第一个年级第一。 现在的禾帧和余恒,还只是连名字都记得不太清楚的、没有交集的普通同学。 “是,就是他,他的数学和英语都是满分。” 禾帧笑了笑,抓着卷子的一角,从手心沁出的冷汗浸湿了纸张。 程剑屏睁大眼睛,不知道是惊讶于余恒的成绩,还是诧异禾帧关注这个向来没什么存在感的同学。重来一次的禾帧感到一种难以言说的微妙趣味,她知道程剑屏一定想不到,一年之后的程剑屏会比任何人都关注余恒的成绩,因为她和他的分数十次有六次相差25分。程剑屏在很长一段时间固执地认为余恒伙同禾帧对她下了什么咒术。 “上学期没少叫禾帧同学上来讲题,这一次咱们换个人吧,余恒,你来讲行不行?” “别紧张,大大方方的,你看人家禾帧讲了那么多次,你一个大小伙子,题都做出来了,还能讲不了了?” 赵老师向禾帧投来充满调侃意味的一眼,她的“爱说话”一早在各位科任老师那里都排上了名号,只是具体表现形式不同,在数学老师这里算是比较好的一种——能讲题、爱讲题。 她感觉自己的整张脸都在发烫,或许是太久没有过这种“被关注”的感觉了,也可能是她正竭力把自己的视线控制在赵老师身上,不敢向讲台旁边偏上一分一毫,这对她而言无疑太过刻意又太过吃力。 但禾帧的逃避显然是掩耳盗铃式的无用功。 讲台旁那个她不停尝试遗忘的人站起来,僵硬生硬地答道: “我能讲。” 看着他从粉笔盒里取出一根全新的粉笔,禾帧便垂下眼,盯着面前的试卷,如果一定要说重来一次的好处,那可能就是她并没有忘记初中的知识,只是看着这些题,她的脑海里就自动浮上一个个公式和知识点。这可能也不算什么好处,禾帧又想,这些本来就是初中的她掌握的。 好吧,看来就算她的八点档生活拐入了小说轨道,也没能是爽文背景,她注定和暴富无缘,但也不至于成绩直线下滑,没有学上。 “这道题要考的主要是这部分,只要带入这个公式,然后——” 其实也勉强有一点金手指,禾帧牢牢盯着桌子上的试卷,仿佛上面写着明天的彩票中奖号码,至少她知道小语种是天坑,学什么也不能学小语种。 “这个条件没有用,是陷阱,避开它——” 如果她还能记得一点俄语就好了。 她的目光久久停留在一道应用题上,她每次答这种大题的时候布局都很不合理,总是搞得很局促。 俄语的高考题比英语简单得多,要是换成考俄语肯定会轻松一些,可惜她一点俄语也不记得了。 “最后的得出的答案就是这个。” 禾帧放下手里的卷子,被她握住的那一角皱皱巴巴,似乎不应该出现在课桌上,而 3. 003 车票 《爱你如昨》全本免费阅读 昏橙色的路灯绰绰地亮起来,点缀着泛出灰蓝色的天空,勉强做了聊胜于无的照明。 禾帧避开路边那一滩狼藉的泥雪混合物,扯了扯口罩,竭力把它调整得对耳朵友好一些,只戴了这么一会儿,口罩就折磨得她恨不得立刻就把它从脸上摘下来。 “就是我之前跟你说的那些。” 禾帧的声音闷在口罩里,她垂着眼睫,看着脚下地砖的图案。 “我梦见身边的所有人都不喜欢我,无论我做什么事都是错的,只会不停地把一切都搞砸。就算是侥幸遇到了我喜欢并且也喜欢我的人,事情不仅不会变好,反而会更糟。我会把对方也搞得一塌糊涂,最后只能逃跑。” “啊?这么个梦就把给你吓住了?” “这有什么可怕的,你现在身边不喜欢你的人还少了?恨不得一抓一大把。就说咱们班,十个人里得有九个半不喜欢你,剩下那半个还是我。” 程剑屏忍不住笑出了声,她本无恶意的调笑深深刺痛了敏感过度的禾帧,但程剑屏自己完全没有察觉出其中的不妥,甚至还想要继续揪着好友的“不讨喜”说下去。 禾帧忍无可忍,一句“你不懂”才恼怒地说出两个字,身子就一个趔趄,整个人急速向一旁倾倒。幸好程剑屏手急眼快,及时扶住禾帧,避免了她摔成狗啃泥的惨剧。 “哈哈哈哈哈哈,你说你,笨不笨?在平地也能摔倒,这才三月份,你今年都摔第几次了?” 好不容易站稳的禾帧一时间更是急火攻心,想也不想,怒气冲冲地将脸上那只惹得她心烦意乱的口罩扯下来,一把扔在地上,又狠狠踩了两脚,扭过头大踏步地向前面的公交车站走去。然而明明她走过的这段路既没有障碍物又没有冰雪,她也没有发生什么左脚绊右脚的意外,但禾帧就是这么莫名其妙地突然摔了一大跤。 尽管并不是“狗啃泥”那种最尴尬的摔法,从小到大因为四肢不协调摔了无数次的禾帧更及时在最后一刻用手撑住了地面,避免了“五体投地”的最坏结果,却也由于膝盖重重着地痛得不行。 “禾帧!禾帧!你还好吗?你还能站起来吗?痛不痛?我这里有创口贴,你手上是不是伤到了?” “不要你管!” 禾帧推开急切地想要来查看她状况的程剑屏,她的心里充满了难以言说的委屈。 为什么非要让她再遭一回这种罪?她早已经认命了还不足够吗?她一点也不想什么再来一次弥补遗憾,她这种人,弥补来弥补去,只会是越来越遗憾,最后什么也不会剩。一切好东西她都不配拥有。 “不要你管!” 她泪眼婆娑地瞪向程剑屏,程剑屏怔愣在原地,手里还捏着那只她刚刚丢下的口罩。 禾帧快步上前,一把将程剑屏手中的口罩拽下来,又扔到地上泄愤般地踩了好几脚。 再抬起头,她的脸上全是眼泪: “你离我远点!别管我!我就是个疯子、傻子、大笨蛋!你离我远点!我不配跟你来往!” “禾帧,我不是那个意思,我真的就是跟你开玩笑——” 情绪上头的禾帧完全听不进程剑屏的解释,她用力拿手背擦去眼泪,一瘸一拐地小跑着去追前面的那辆公交车。 “禾帧,你等等,你听我说!” 她连头也不回,深一脚浅一脚地直直往公交车的那边奔,终于,抢在最后一刻,禾帧登上了这辆她本不打算追的公交车。 * 人要做情绪的主人。 禾帧从来拿自己的情绪毫无办法,她不仅做不成主人,反而还成了情绪的奴隶。这种程度的失控,禾帧实在记不清是第多少次了。 胡乱找到一个空位置就扎了进去,她把整张脸都圈在自己的臂弯里,眼泪不住地滴落在前襟上。禾帧哭得很激烈,却没什么声音。她的眼泪很早就是只流给自己的了,禾帧处理不好任何一段亲密关系,最后的下场无一例外地都很惨烈。 就像今天和程剑屏。她实际上也不是不清楚程剑屏的话并非出于恶意,程剑屏多半是有口无心。但是当程剑屏笑着讲出那番话时,努力被遗忘的灰暗时光便如潮水一样向她涌来。 她是一个毫无价值、惹人厌烦的人,连她的朋友,不,她不配拥有朋友。她就注定要这么孤孤单单地消磨一生。她是个祸星,不该去招惹任何人,她什么也不配—— 满溢的情绪如致命的毒药,禾帧哭得浑身发颤,后脑隐隐作痛,眼睛已然红肿,像着了火似的发烫。 一叠纸巾从她手臂下的缝隙递过来。 禾帧一怔,转而又听见一道自己无法忘记的声音: “两张,到老电影院。” * 她把擦过眼泪的纸巾团在手心,哭肿的眼皮依旧滚烫,禾帧努力地睁大眼睛,相当徒劳无功地尝试让自己的形象好一些。 “谢谢。” 坐在靠窗座位的余恒收回流连在行道树上的目光,朝身旁的禾帧回以一笑,这个笑有点僵硬,但禾帧却感到窒息般的熟悉,她下意识地把手心里的纸团攥得更紧了些。 “我把钱还给你,真的谢谢你,我刚才没注意售票员过来了。” “没关系,不用还。” 他避开她递过来的那张一元钱,直直地盯着前面座位上印着的广告,好像对治疗癫痫忽然有了浓厚的兴趣。 禾帧的手僵在口袋里,这句话也如此熟悉,曾经他用这句话不知塞给过她多少支冰淇淋,多少杯冷饮。 “禾帧?” 他轻轻叫了她一声,在拥挤喧闹的车厢里,她把这句话听得异常清晰。 余恒的目光在她身上一触即离,好像禾帧身上燃着炙热的炭火。禾帧应声偏头看他,见余恒的额头和鼻尖上都沁出一层薄汗,车里这么热吗? 站在她斜前方的一位大娘还把围巾拉得更紧了些,好像也不是很热…… “没什么——” 他又掉过头去看治疗癫痫的广告,声音有点发哑,好像和他自己正说出的那几个字关系格外陌生: “赵老师说我们用了同一种解法,但是过程不完全一样,是哪里不一样?能不能说说?我想借鉴一下。” 余恒又小幅度地侧头看了禾帧一眼,仍是蜻蜓点水般的匆匆一眼。 禾帧觉得自己的喉咙里仿佛突然哽住了什么,用了很大的气力才把它咽下去,攥着纸团的那只手指节泛白。 “就是中间部分,我稍微绕了一下,套了另一个公式——”她回忆着那道题,仔细说了自己和余恒解答过程的不同之处。 “不过还是你的那种解法更好一些,步骤也少,我的这个有点复杂了。” “不。” 他否定得不假思索,引得禾帧有点讶异地看向他,余恒略显局促地摸了摸鼻子,解释道: “我的解法有点讨巧,用在这道题上还好,别的题上多半就不行了,还是你的那种更好。” “是吗?我没往那儿想。” “而且——”余恒顿了顿,终于把那句想说了很久的话说了出来,“你讲题也比我讲得好多了。” “你很优秀,禾帧。” 那张越来越近的公交车站牌上写着“老电影院站”。 禾帧抓住扶杆,用尽全身力气站起来,扯出一个笑容,她看着余恒,本该此时和她素昧平生的余恒。禾帧渐渐意识到,另一个和她有着许多过去的余恒似乎跟她隐瞒了许多。 “你不觉得我很吵很烦人吗?他们都觉得我话太密,太爱表现。” 播音腔的女声准时报站,车门敞开,已然到站。 她看着他站起来,向她直直走来。 他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