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袖中雀》 1. 林中雀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阿雀,马上就要下雨了,你快回家去吧!” 林雀背着竹笼,正在采茶,听到阿箬告诉她快要下雨后,她抬头看了一眼天空,早晨出门前还碧蓝澄澈的天空,现在飘着一抹浓重的黑云,这是大雨将要来临前的征兆。 她以为今日不会下雨,便没带油纸伞,她转头问阿箬可曾带伞,圆脸少女摇摇头。 看来阿箬是跟她一样,认为今日不会下雨就没带伞。 好在阿箬多带了一顶笠帽,她将笠帽递给林雀,让她戴上它快些回家,免得被雨淋湿了。 今日来采茶的姑娘就她们二人,林雀奇怪问:“你一个人,怎么带来两个笠帽?” 阿箬想起来这个,心里就气得不行,“早上出门前,子昌说让我替他先拿上一顶笠帽,他中午就会过来跟我采茶,可我采茶都采到下午了,他连鬼影都不见一个。眼瞧着要下雨了,这不争气的也不会给姐姐送把伞,我养这个弟弟跟养一条白眼狼似的,还不如养条狗。” 子昌是阿箬的弟弟,平日有些小聪明,阿箬也不指望着他能考取功名,他平日能给她搭把手,不让她太操累,她就谢天谢地了。 林雀劝慰阿箬,许是许子昌今日太忙,就没来得及给她送伞。 她也是这般安慰自己的,她的丈夫阿昭今日太忙,所以没来得及到明茶山给她送伞。 眼见着暴雨将至,二人不再多言,戴上笠帽,各自分开,匆匆赶回家中。 林雀跑到山脚,见到赵四郎喝了酒,醉醺醺地打着一把竹伞,向她走过来。 “林妹妹,你没带伞呐!来四哥哥这里,我送你回家。” “用不着!”林雀想甩开他。 赵四郎却追着她跑过来,“哎,林妹妹,你别跑啊!哥哥是好心,见你没带伞,想送你回家!” 林雀转身,拿出一柄蕨手小刀吓他,“你如果再跟过来,我就把刀插到你腿上!” 赵四郎见貌美的女郎突然从袖中拿出一柄锋利无比的小刀,吓得往后一退,“你这是干什么?” 林雀:“让你离我远些!” 她根本不信赵四郎会好心送她回家,他刚才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她,一看就没安好心。黎花村被他祸害的姑娘有六七个,村里知晓他为人的姑娘,都是绕着他走的,免得被这竖子盯上。 她用蕨手小刀逼退他,对着赵四郎的下身又晃了一下。 赵四郎顿时变了脸色,对着她咒骂,“你以为自己是天仙呢,谁走近你,就是想对你图谋不轨!呸!好心当成驴肝肺!” 林雀没把他的嘲讽放在心里,她拿小刀对着他说,“你要是再不走,我就把这刀扔你头上,你信不信?” 赵四郎见她要做出扔刀的动作,吓得立马跑了。 天空上的乌云越聚越多,林雀轻叹一声气,压了压笠帽,加快奔跑的步伐,尽快往家里赶。 可不管她跑得再快,那会儿在路上遇到赵四郎,耽误了一些时间,等她跑回家中的时候,身子已经淋湿了一半。 “阿昭,我今天被雨淋湿了!” 林雀推开屋门,家中却没有人回应自己。她走进去内屋一看,阿昭没在家。 桌上放着一个罩子,林雀将它掀开,见到里头盖着热好的饭菜,碗边压着一张纸条,林雀将它拿起来一看,写道有事出门。 林雀是一个采茶女,没读过书,阿昭上门后,他教了她一些字,可她学字的基础太差,学得太慢。 阿昭告诉他,他若有事出门,定会给她留下四个字,林雀看多了,慢慢记住了这四个字。 想到俊美的丈夫出门前,还记挂着给自己热菜才走,林雀顿时就觉得不冷了。 她将被雨淋湿的衣裙脱下来,晾在木架上,换上一件青色的麻裙,坐在木凳上,将阿昭给她热的饭菜吃完后,又去到厨房,煮了一锅杂菜汤,炒了一盘黄笋放在桌上,想着等阿昭忙完回来,他也能有热菜热饭吃。 可没想到,等到菜冷了,天都黑了,阿昭都还没有回来。 外面还在下着大雨,林雀不知阿昭跑去哪儿了,但她担心他,她拿起家中的油纸伞便往外冲,想挨个问问附近的村民,可有见过阿昭。 她才出门不久,就见到一个驴车往她这处驶来。 车中的人掀开帘子,唤了一声她的名字。 林雀撑着伞,仰头一看,就见到她俊美如玉的丈夫坐在驴车上,问她怎么在这里。 “阿昭,我见天黑了,也没见你回来。我担心你,就拿着一把伞出来寻你。” 男人闻 2. 求休夫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阿昭回抱住林雀,他的手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动作又轻又温柔。 男人温热的身子贴近她的那一刻,林雀紧绷的心情渐渐放松。 他轻声安抚她,“你怎会这般想?你在我最贫苦的时候,给了我五两银子银两,安葬了我的祖母。你对我有恩,我怎会舍了你,入赘到赵府?” 林雀仍有些不自信,她只是一个采茶女,现在全身家当就只有八两银子,根本比不上赵小姐家财万贯。 她就连手也比不上赵小姐的好看。 林雀是采茶女,她每次采完茶,指尖都会变黑好几天,用瓜蒌和药擦洗后,才会慢慢变白回来。 她心中酸涩,将手从他身上收回来,藏在黄袖中。 “雀儿,赵小姐再有钱,我也不会喜欢她。我是你一个人的赘婿,我绝不会入赘到旁人府上,你放心!”阿昭伸出手,轻轻抚摸她的脸,“你今日淋了两次雨,手和脸都是冷的,你先快换一件干净衣裳,免得待会着凉生病了。” 林雀惊讶,“你怎么知道我淋了两次雨?” 阿昭伸手指了指架子上挂了一件湿衣,又指了指林雀现在身上穿的衣裙。 她顿时恍然,原来他是这样看出来的,这读书人脑子就是聪明。 他推她去换衣裳,林雀不想让阿昭担心自己,便从木箱里翻出一件旧黄罗裙,穿到身上。 阿昭生了一堆柴火,煮好一碗热腾腾的姜汤,将它送到林雀面前时,林雀的身体暖起来,连心也跟着热起来了。 “阿郎,你对我真好!” 夫妻二人上榻后,林雀如一只欢乐的雀鸟扑在他身上,忍不住啄了啄他的侧脸。 阿昭伸出手,大掌抚着她的细腰,由着貌美的女子在他的脸上落上一吻。 林雀是一个单纯的女子,旁人只要对上她好上一分,她就会加倍对那人好。 就比如今日,他只不过给他煮了一碗姜汤,替她生了柴火,烧了热水沐身,她就觉得他是这世上对她最好的男人。 “阿昭,我好喜欢你。” 林雀对着他的脸印下一吻后,又将吻落在他的唇上。 他的唇好薄,好好亲。 阿娘对林雀说,薄唇的男人薄情,可林雀觉得阿昭并不薄情,他对她很好,她很喜欢他,她想在黎花村同阿昭生儿育女,好好过一辈子。 在林雀看来,阿昭是一个本分的男人,他性子偏冷,每次亲吻,都是林雀主动,就连男女之事,也是她来主导。 林雀喜欢这样,要不然她也不会招赘婿。 她看着身下喜爱的郎君,缓缓沉下细软的腰肢。 阿昭听着雀鸟叫出婉转动听的啼声,眸光渐渐变深,他伸出手,摸了摸雀鸟的后背,轻轻安抚。随后,大掌渐渐往下,从细细的鸟腰,抚到了尾上覆羽。 他微屈指腹,勾动几下,雀鸟溢出鸣叫,躲开了他的手指。 — 翌日。 林雀起来时,整个人神清气爽,已经不再记得昨日的烦恼之事。 自她成亲后,她每次醒来,都喜欢摸一摸身侧,如果阿昭睡在她身侧,林雀就会滚到他身上,抱着他的胳膊再睡半个时辰。如果阿昭不睡在她身侧,林雀就会挪去阿昭睡过的地方,抱着他的被子,躺一会儿,才肯起来。 她睁开眼,没见到阿昭,知道他又有事早起出门了。 林雀像往常一样抱着他的被子,躺了一会儿起来后,随便热了热昨日的饭菜,吃完后便去找沈大夫。 沈大夫是黎花村唯一一个女大夫,村中的女人身子不爽利,都喜欢去找她看病,而不是去找镇上的医馆找男大夫。因一来女子有些私密之事,不好与男大夫说,二来有些病,男大夫不宜亲手查探,三来沈大夫人美心善,在她这看病,药钱廉利,好得又快,所以林雀也喜欢来沈大夫家中看病。 沈如芸见林雀来找她,亲昵地叫了她一声雀儿,随即担忧地问,她身子哪里不舒服。 林雀见沈如芸正在给黄大娘看病,不好意思插队,等着她给黄大夫看完病后,才找沈如芸拿净手药。 “雀儿,你刚才直接跟我说一声,你要找我拿白玉膏,我就会先去药房给你拿药,你就不会等这么久了。” “无妨,我也没等多久。” 林雀脸皮薄,等人都走光后,林雀坐在竹凳上,才低声同沈如芸说,想让她开一些助孕的药。 沈如芸顿时明白林雀为何今日非要等到黄大娘走后,才肯找她拿白玉膏了。这人找她拿这膏药只是顺便,林雀真正想找她拿的是助孕药。 “你怎么想找我开这种药?” 林雀低着头,耳尖忍不住微微一红,“因为我和阿昭成亲一年了,但我至今都没有怀孕,我着急呀!与我同年成亲的席娘、婉婉肚子都有动静了,就我没有,实在让我慌得很!我想给阿昭生一个孩子,我去镇上卖茶叶的时候,找男大夫开过药,可我觉得不管用,得找你才行!” 世道对女子有歧视,纵然一个女子的医术再高超,仍是会被男人所排挤,他们认为女人应该相夫教子,不该抛头露面。 沈如芸讨厌看不起女人的男人,更讨厌看不起女人的女人。 沈如芸就喜欢听别人夸她,她听到林雀这般信任自己,脸上露出开心的笑容。 “找我你就对了,我们沈家有祖传的妙方,可以助孕。不管你是不孕还是不育,只要吃了我沈家的药,保证能生出孩子。” “当真如此厉害?” “不骗你。你先试吃半年,如果你还怀不上孩子,那就是你男人的问题,你带他找我开药,如果你今年怀不上,我就给你二十两银子,药钱也退给你。” “男人的问题?”林雀一怔,她瞧着阿昭不像是那种不中用的男子。 沈如芸一看她的神情,就知道她在想什么,“雀儿,有些事情不能光看表象,有些男人瞧着厉害,但实际上就是蜡枪头,一只不育的挫头鸡,我去年遇到一个夫人,婚后三年没能生出孩子,她前夫都以为是她的问题,便休了她,那夫人改嫁后,不到三月就怀孕了,那男人纳了好几个小妾,一个都没怀上 3. 京中信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林雀的脚步一顿,她的脑中回想起阿昭对他说过的话,他说赵小姐再有钱,他也不会喜欢她,他是她一个人的赘婿,绝不会入赘到旁人府上。 她当时信了。 赵小姐恋慕阿昭,借着抄书的名义,没少招阿昭入赵府。也许,他们早就以重金诱惑过阿昭,阿昭没有动摇,他们又想从她这里下手。 “我相信我的夫君不会为了十两金子,就舍弃我。” “赵小姐家财万贯,何必执着于一个有妇之夫?我们黎花村的女人就算再穷,也知道别人的男人,不能抢。赵小姐如果缺男人缺得厉害,老爷您还是早点给她安排门亲事,让她早些嫁人,省得整日惦记别的男人,比寡了十年的寡汉子还饥渴!” “赵老爷,我还有事,便先走了!” 赵逐流听林雀这般讥讽他的女儿,顿时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 — 林雀回到家时,见到阿昭已经备好饭菜,等着她一起用饭。 她以为他今日有事出去,恐是傍晚才能回来,没想到中午就回来了。 “你今日怎回来的这么早,你不去赵府抄书了?” 阿昭道:“往后我都不去赵府了。方才我早上出门,是帮赵大娘写信,她想念他儿子了,但她又不会写字,便央我替他写信。” 林雀小小地哦了一声,她这赘婿写字写的好看,黎花村的人平日想写信,都会来找阿昭写字。 阿昭不去赵府也好,因林雀担心这对父女为了将阿昭从她身边夺走,做出冲动的事情来。 她握着竹筷,拣了一块黄笋,咽入口中,看着他道:“你猜我刚回来的时候,遇到谁了?” “阿箬?” “不是。”林雀摇摇头,将方才赵老爷为了让她休夫,愿意给她五两金子的事,全都说了出来。 “我就值五两金子?”阿昭笑出声来。 他本就长得好看,笑起来更像是玉雕的谪仙,林雀怔怔地看着他。 阿昭见林雀又看自己看呆了,唇角忍不住微微弯起。 “你只忙着看我,不吃饭了?” “阿郎秀色可餐。” 林雀一个采茶女,识得的字少得可怜,秀色可餐这个词是他从说书先生那儿听来的,算是学以致用。 她想到阿昭觉得赵老爷给出的五两金子少,很不赞同,握着筷子与他争论。 “这可是五两金子,够咱们在州府买一座大宅子了,也够寻常人家买两万斤大米了!你如果不会算,我就拿咱家养的鸡算给你,一只鸡七十文一只,五两金子,我们可以买七百多只鸡了。” 阿昭问:“那你用五两金子,将我换给赵小姐了吗?” 林雀用勺子舀了一口汤,摇头道:“没有,别说是五两金子,就是五十两金子,五百两金子,五千两金子,我都不会换!” 她这般喜欢他,哪里舍得将他换给别人。 阿昭是他一个人的赘婿,是他林雀的男人,她绝不会将他让给别人。 用钱去换赘婿,这和那些没有钱,将家中女人、孩子变卖的窝囊男人有何区别? 林雀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她就算再穷,也不会将阿昭卖了换钱。 “谢谢娘子,没有将我卖给赵娘子。” “你我之间,何必言谢?” 阿昭对着林雀露出一抹笑容,未多言解释自己谢她的原因。 两人用完饭后,阿昭将桌上的碗筷都收拾洗干净,两人吃不完的饭菜,喂给家中养的鸡。 他忙完后,见到林雀去到厨房里正在煮药,便走过去问她在煮何药。 他记得林雀未曾生病,他方才见她抱着一包药回来,原以为是她用来净手的,如今见她熬煮出一锅黑漆漆的药,不由好奇地问她。 林雀见到阿昭来了,她忙放下手中的蒲扇,对着他笑了笑,道自己在煮助孕药。 他一直知道林雀想要有一个孩子,可没想到她竟急到这个地步,竟煮药来助孕。 他同林雀成亲仅一年,在他看来,一年未有孩子并不值得焦急,不过是机缘未到而已。 况且,现在林雀也不适合怀孕。 “雀儿,我有事与你说。” “你说,我听着呢!” 阿昭慢慢开口,道自己京中的叔叔给他寄了一封信,道他有急事,需让阿昭去长安一趟。 他入赘前,林雀仅见过他病重的祖母,从未见过他的其他家人,现在乍然听到他有一个叔叔,要让他去长安,林雀不由有些奇怪。 “你叔叔?我之前怎么没听你说过,你在长安有一个叔叔。” 阿昭道:“我叔叔与我祖母交恶,已经有十余年没有回家了。他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这次要不是他病重,不放心将家业托付给外人,也不会写信与我联系。他不知我已经入赘,随你到黎花村生活,这封信寄到白云村,家中无人所收,便放到了村长那儿,老村长又托人送信,今儿早才送到我手上。” 林雀听到阿昭说他的叔叔膝下一个孩子都没有,水眸不由自主地移到他的要处。她和阿昭成亲一年没有孩子,不会真是他有难以启齿的问题吧? 见到她出神地望着自己,阿昭又唤了她一声。 “雀儿,雀儿,你可听清刚才我在说什么?” “……” “没有,你再说一遍。” 阿昭轻叹一声气,温柔地将自己方才说的话,又重述一遍。 4. 等君归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林雀却更想要一个男孩,最好和阿昭一样,长得俊美翩逸。 夫妻俩一起躺在窄小的竹床上,一起说着日后有了孩子的事。 她家中只有三间房,现在家中只有他们二人,还能住,若往后她生了孩子,这房子就不够住了。 林雀想着,等她得空,她得去后山砍些竹子,让阿箬和她弟弟,帮着她盖一间小竹楼,这样日后,她的孩子就有房屋住,倘若有客人来了,也不会有房不够住的尴尬事发生。 情意深浓时,两人有说不完的话,林雀搂着他的胳膊,想着他要是明日不走就好了。 可阿昭的性子她清楚,只要他下定决心,任谁都不能更改他的决定。 阿昭决心要上京城帮他叔叔忙,她作为妻子,只能鼎力支持。 翌日,她将家中所有的钱财都拿出来,给阿昭作为上京的盘缠,等着他处理完事情后回来。 阿昭见林雀竟将所有钱都给了他,便将钱袋里的钱倒出来一些给她。 “你怎这般傻,你把钱都给我了,我走后,你吃什么,用什么?” 林雀将这些钱又退回去给他,“阿郎,你别担心,我家里养着鸡,屋后种着菜,我又不会饿死,我屋里还放着好多茶,等我这两日将茶卖了,我就又有钱了。你此去长安,路途遥远,身上得多带些银钱才是!” 家中的银钱,多是林雀背着竹篓,去明茶山采茶,一分一厘辛辛苦苦赚回来的。 见她将家中所有的钱都给了他,阿昭的心中微微动容。 “雀儿!”他伸出手,抚着林雀的脸,神色温柔,“你待我真好!” 林雀笑道:“你是我的阿郎,我不对你好,我对谁好?” 她给阿昭收拾好去长安的行囊,担心他路上吃不好,将她早起做的麻饼装在袋子里,他想吃的时候就可以吃。 临走前,她又想起阿昭没有带伞,又将家中的油纸伞装进他的行囊。 “雀儿,你在家等我回来。” “好!” 林雀看着阿昭坐着驴车离开后,不舍地朝他挥手。等到再也看不到那辆驴车后,她才从原地离开。 阿昭走了,家中瞬间就冷清下来,没有人气。 尽管家中养的鸡在鸣叫,可林雀就是觉得家中冷清,她不喜欢这种感觉,她不想待在一个家人都没有的屋子里。 林雀去到屋里,背起她常背的竹篓,打算去明茶山采茶。 她到那儿时,已经有好多人在那儿采茶了。林雀去的晚,她从前摘茶的地方被人给占了,她就往深山走。 阿箬见她往远处走,出声叫住她,“雀儿,你去哪儿?” 林雀道:“我想往里面走,摘些更新鲜的茶,明日拿去镇上卖,好卖一个好价钱。” “我听子昌说,有猎户见到明茶山深山里有老虎,你别走的太远!”阿箬担心地提醒她。 她点点头,表示自己知道了,带着蕨手小刀往远处走去。不过,她也不敢走太远,以防真的遇到老虎,被它给吃了。 从前阿昭在家时,林雀上午采完茶,中午就会回去,倘若她是下午来采茶,也会赶在天黑前回家。 阿箬见林雀到了午时,都没从明茶山离开,她便背着竹篓,过来问她,“你今日中午怎不急着回家了?” 林雀道:“家里没人,我中午就不回去了。” 阿箬又问:“你家相公去哪儿了?” 林雀道:“他京中的叔叔给他寄了一封急信,让他去长安一趟,阿昭今儿早坐着邓伯的驴车离开黎花村了。” “他可说多久才会回来?” “大概最长半年左右。” 阿箬觉得好友的赘婿离开家中的时间也太长了,她同林雀一起长大,知道林雀不喜欢一个人待在空荡荡的屋子里,便邀她去她家中住。 林雀摇摇头,谢绝了阿箬的好意。 阿箬道:“我又不是不知道你,你不喜欢一个人自己待在家中,不然也不会去年这么急着招一个赘婿上门。” “我早上出门前,见桐婶家里养的大黑狗下崽了,我待会回去,同她要一只小狗崽养在家里,这样就不会觉得孤单了。” 这倒是一个好办法。 林雀养了一只小狗,便不会觉得寂寥了。 阿箬见她推辞,便没有再压着林雀去她家中住。 午时,许子昌给他姐姐送饭时,见到林雀身边没有其他人,便问:“林姐姐,怎么只有你一个人?” 阿箬闻言,真想在他脑袋上敲一拳,她不是就站在林雀身边吗? 在他眼里,她难道不是人吗? 5. 许子昌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林雀从明茶山离开后,去桐婶家里挑了一只胖嘟嘟的小黑狗,那小狗才出生不久,还没有她家中的坐凳高。 她抱回家后,给它喂了羊.奶。 小黑狗一见到奶,就激动地摇着尾巴,吃.奶时,整只狗头都埋到陶盆里,奶.溅得满脸都是。 “墨儿,你吃慢些!”林雀摸了摸它的头,小黑狗汪汪叫二声,又继续将脸埋进去盆里吃.奶。 桐婶先前就和她说过,墨儿是最乖的一只小狗,只要吃饱了,晚上就不会乱叫。 林雀将它喂饱后,它就趴在她给他准备的狗窝里睡觉。 “真乖啊!” 小黑狗露着圆滚滚的肚子,四仰八叉地躺着。 林雀越看越觉得墨儿可爱,她伸出手轻轻摸了摸墨儿毛绒绒的脑袋,这才去洗漱睡觉。 窄小的竹床上,如今只有她一个人躺着。 她一翻身,看着阿昭从前躺过的枕头,就会想起他。 阿昭现在到哪儿了呢? 他应该离开彩霞镇了吧?他今日吃的是什么?吃的可还习惯? 他今夜是露宿在野外,还是在客栈住呢? 林雀翻来覆去,脑海里想的都是他。 她以为自己养一条狗,就能分散注意力,不会想起他,可阿昭离开的第一天,她就想他想得不行。 林雀睡不着,从床上坐起来。 她将阿昭的枕头和被子换过来,这才又重新躺下。 阿昭爱干净,不轮春夏秋冬,天天都会沐身,他的被子常年都会沾着他身上的皂香。林雀抱着他的被子,闭上眼睛时,就会觉得阿昭没有离开自己。 不知是心里作用,还是她闻到阿昭的皂香,就会心安,林雀抱着他的被子,渐渐睡着了。 翌日。 家中的公鸡短促又有力的鸣叫一声,林雀就从床上惊醒了。 她闭着眼睛,习惯性地往床的内侧靠过去,“阿昭,我昨天晚上做了一个梦……” 林雀伸手,却什么都没有摸到。 猛然间,她才反映过来,阿昭昨天就离开她,去长安了。 “汪汪汪汪汪汪汪汪。” 一阵狗叫声响起。 林雀想到小黑狗应该是饿了,她忙从床上起来,给它倒了一盆羊奶。 墨儿一见到奶,就高兴地朝她扑过去。 林雀摸了摸它的头,“你慢些吃,我去忙了。” — 林雀忙完家中的事情,午后坐着周伯的驴车,去到彩霞镇,将她这些天采摘的茶,都卖给纪氏茶庄。 茶庄的周掌柜经常收购黎花村的明茶,一见林雀过来,便知她要过来卖茶。 他记得林雀在一年前便以成亲,那赘婿同她一起来过茶庄卖茶,因他样貌出众,让他的印象格外深刻。 这次周掌柜没见到阿昭,还好奇问:“林娘子,你家夫君此次怎不随你一起过来?” 林雀道:“他有事去长安了!” “长安?这可是好远的地方呐!从咱们明霞镇出发,骑一匹最快的骏马,也至少要花三十多天,才能去到长安呢!” “掌柜您去过长安吗?”她听着周掌柜似乎颇为熟悉去长安的路。 周掌柜道:“我年轻的时候,去过长安一次,不过,这也是二十年前的事了,现在的长安肯定同我之前去时,大不相同了。” 想起当年的往事,他不由长叹一声气,仍为当年没有看到长安的花灯而遗憾。 “我当时去长安时,本想去看京城的花灯有多好看,为何人人都想去长安看花灯,但我运气差,我去长安时,京中发生巫蛊一案,死了好多人,我每天在街上都能见到京官带人去抄家,整个京城人心慌慌,花灯会也没了,我不敢在那儿久留,才去了三天,就匆匆离开长安。” 林雀只是一个采茶女,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不知晓朝廷的政事。 周掌柜说到巫蛊之案时,她根本就没听过。 “什么巫蛊案,这么可怖,竟死了这么多人?” 茶庄都是纪家人,周掌柜虽然是这儿的掌柜,但也只是来这儿打杂的,他压低声音,同林雀说,巫蛊一案也就是废太子案,当年皇帝发现太子行巫蛊之事,龙颜大怒,将太子一族以及他的兄弟、近臣全杀光了。 如今宫中仅剩下越妃所生的六皇子,以及贤妃所生的二公主,后来皇帝发现太子是被奸臣江良给冤枉后,又下旨诛了奸臣江良九族。 皇帝后悔错杀太子,每年到了太子的忌日,都会去安国寺诵经。 林雀闻言,顿觉天家无骨肉之情,虎毒尚不食子,皇帝却忍心将自己的儿子给杀了,还杀得不止一个儿子。 就算他是皇帝,后来后悔又有何用,这杀都杀了,人死又不能复生。 周掌柜同林雀聊了会儿,小厮将林雀这次运来的茶都点清了。 他按照原来的价钱,正要给林雀结算钱,抬头一看,见纪云梵突然来了。 纪云梵是纪氏茶庄的少庄主,周掌柜一见到他,就忙朝他走过去。 “少庄主!” 青衣郎君见到周掌柜竟走到门口亲自迎接他,摆手道:“周掌柜你忙你的,我就是路过这儿,随意过来瞧瞧。” 他见林雀也在这儿,便慢步朝她走过去。 林雀笑着唤他一声纪少爷,纪云梵轻应一声后,伸手从她带来的竹篓里,拿起一片茶叶,放到鼻间,轻轻一嗅。 一阵清香怡人的茶香,在他鼻间四溢,就连手上也沾染了香气。 “林娘子带来的是好茶。” 周掌柜应声道,“是嘞,林娘子心细,每次她送来的茶,都是最好最香的茶。” 纪云梵温声道:“林娘子采茶不易,这次你给她结钱时,在以往的价格上,每两提高十文钱。” 少庄主真是个大好人! 林雀闻言,心中高兴不已,“多谢少爷!” 他见林雀的美眸晶亮如星,她开心笑时,脸颊上露出一对浅浅的梨涡,尤为动人。 林雀成亲前,梳的是垂鬟分肖髻,现在她成婚后,梳的是朝云近香髻,她头上仅戴一支蝴蝶簪,简朴至极,但又不失清丽。 纪云梵朝林雀颔首,道声不用谢后,便带着仆人离开。 他似是真的只是到茶庄转转,随意看了一眼就走了。 林雀同周掌柜结了卖茶钱,便坐上驴车,离开纪氏茶庄。 茶庄的小厮陆六见林雀走远后,有些不解,走到周掌柜身边问:“掌柜,林娘子同王大娘、宋三伯等人都是黎花村的人, 6. 祈愿牌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阿箬以为她是在说笑,根本没当真,笑骂他几句就过去了。 三人坐着周伯的驴车,去到彩霞镇时,天刚黑不久,街上挂着五颜六色的花灯,好看极了。 许子昌听人说,镇上最热闹的地方是淮水街,因那儿有人舞狮,还有西域人过来表演绳技,他便带着林雀和他姐姐去往淮水街。 舞狮之处,锣鼓喧天。 一头大红狮子威风凛凛地在街上游行,它时而翻腾,时而跳跃,每此腾空翻滚,都会惹人拍掌尖叫。 有小童端着一个铜盘,低着头,同观赏舞狮的人要赏钱。 林雀出门前,特意找桐婶换了钱,她从荷包里拿出三文钱,放到小童的铜盘上。 阿箬姐弟见她赏钱,也跟着她,往盘上撒上铜钱。 他们看完舞狮,又去不远处看人表演绳技。 这些人是在拿命换钱,林雀看一个八岁大的女童面不改色地在一个足有二楼高的细绳上行走,心一直扑腾急跳,等看到女童平安落地后,一颗高悬的心这才落下来。 林雀抚摸着心口,“这也太危险了。” 许子昌道:“旁边有会武功的人看着呢,如果这小姑娘掉下来,会有人及时接住她,她不会有事。” “万一接不到,那岂不是就活活砸死了。” 阿箬同林雀一样,不喜欢看人表演绳技,心里觉得不舒坦,她给女童抛下十文赏钱后,就拉着他们去看西域人。 这些西域人来彩霞镇是卖香料、珍珠、宝石、毛毯等物,这些东西好看是好看,但就是太贵了,彩霞镇的镇民买得起此物的人,少之又少。 当然,也有西域人另辟蹊径,不卖货品,他们将自己的骆驼拉出来,如果有中原人想坐一次骆驼,他就收些钱。 阿箬从来没见过骆驼,本来想去骑一骑,一听他说骑一次骆驼要五十文后,她就打消了这个念头。 她同林雀低声抱怨,“这哪儿是骑骆驼,这明摆着不是抢钱吗?凭什么他拉一头骆驼,让人坐坐就收五十文,我还想把我家牛和羊拉过来,让人骑一骑,就收六十文呢!” 许子昌道:“在中原,人有牛和羊又不稀奇,他们就是看咱们彩霞镇没有骆驼,这才拉骆驼过来赚钱。你要是有一头骆驼,照样可以这样叫价。” 阿箬觉得她这弟弟就是针对她,她每说一句话,他就回怼她一句,真的很容易让她觉得恼火。 她顿时不想和弟弟说话了,转头同林雀聊。 “雀儿,你看那人,长了一双蓝眼睛,同我们生的眼珠子不一样。他们长得也比我们中原人高,男人们长得高头大马的,肩宽胸阔,腰一看就有劲。”阿箬用手摸摸下颌,轻啧一声,“就是他们留的这胡子吧,太奇怪了。” “嗯,西域人的眼睛像是蓝宝石,特别好看,她的衣衫也漂亮。”林雀伸手指了指一个西域女子,她头戴青色薄纱,乌发如墨,穿着露脐上衣和青色曳地长裙,走动时,额上带的银饰叮当相撞,发出悦耳的声响。 街上的好多男人被这西域女子所吸引,蜂拥到她的摊位上。 阿箬拽住许子昌的手,“你可别被外来的狐狸精给勾走了,他们西域人来咱们彩霞镇买卖东西,大赚一笔钱就走了,她们可不会留下来给你做娘子。” “你放心,我没打算寻西域女子为妻。” 许子昌心有所爱,根本不会被西域女子勾走,方才他往左边瞧,是看到明月桥下,有人在卖祈愿牌。 “那儿似乎挺热闹,我们过去看看!” 他引着阿箬、林雀往桥下走去,同一个阿婆买了三个祈愿牌。 这祈愿牌是用来求愿的,一人一年只能到万福树下祈一次愿,若求多了,就不管用了。 林雀的愿望很简单,就是想和阿昭有一个孩子,她将愿望写在祈愿牌上后,双手合十,对着万福树弯腰一拜,祈求上天实现她的愿望。 阿箬则希望自己早些嫁得如意郎君,她用笔在祈愿牌上写好愿望后,想凑过去看许子昌写了什么。许子昌如守惊的鹿一般,猛然吓了一跳,他用手一挡,没料到自己用力太猛,不小心将祈愿牌掉入河中。 他气道:“许阿箬,我刚写好的祈愿牌,被你给毁了!” 许子昌才在祈愿牌上写好他想给雀儿姐姐当赘婿,结果这祈愿牌就丢了,真是气死他了。 “我给你再买一个祈愿牌,你重新写,不就行了。” 阿箬往老婆婆那儿走去,打算重新给他买一个祈愿牌,但没想到,今日来彩霞镇看花灯的人特别多,老婆婆的祈愿牌今日不到一个时辰就卖完了。 她心虚地朝许子昌走过去,告诉他那东西卖完了。 许子昌心中憋闷,朝湍急的小河看了一眼,也不知如果他现在跳下去,还能不能找到那祈愿牌了。 阿箬见他盯着河在看,便知他在想什么,她紧紧攥住他的手,告诉他莫冲动,一个祈愿牌而已,明年他再来找阿婆买,挂在万福树上祈愿就好了。 许子昌失落地看着万福树,他们今日都在树下祈愿了,唯独他没机会祈愿。 是不是老天爷今日就不许他许愿,不让他入赘到林家呢? 他的运气也太差了。 “子昌,你别不开心了,你看我给你买了什么?”林雀从桥下走来,将一盏漂亮的荷花灯,递到许子昌面前,“你可以用河灯,向河神祈愿,这样就能实现你的愿望了。” 他怔怔看着林雀,心中涌流出阵阵暖意。 方才那些不开心的事,霎时间随风全都飘散了。 “林姐姐,你从哪儿寻来的河灯?” 林雀指了不远处的一个黄衣女子,“那位小姐刚来到河边卖河灯,她说花灯节这天向河神许愿,能实现愿望。” 阿箬见这河灯好看,也想去买,跑去找那女子买河灯。 她为哄弟弟消气,一口气买了十盏河灯,让他一次放个够。 许子昌被两人轮流一哄,气也就消了。 三人在河边放完河灯,又去长乐街买小食吃,他们一路逛,一路买,就像是回到了无忧无虑的少年时光。 阿箬正吃着酥饼,一见有人再卖炙肉,两三嘴将酥饼塞入口中后,猛地抓住许子昌的手,让他给自己去买炙肉。 “你不是才买了酥饼吗?怎么又要吃炙肉,你是饕餮吗?” “ 7. 相思病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林雀问,“你肚子疼?” 许子昌弯腰,捂住肚子,低低地嗯一声。 阿箬认为肯定是许子昌这人贪吃的缘故,她和林雀买什么,他都要嘴馋地尝上一口,这才吃坏肚子,导致现在腹痛不已。 他们今日好不容易一起出来玩,结果还没玩尽兴呢,这人就肚子疼,真是个空心萝卜,中看不中用的玩意。 阿箬道:“你是想拉屎吗?我没带纸。” 许子昌知道她的姐姐粗俗,她长那么大,没好好读过一本书,他从前没觉得阿箬不爱读书,有什么大问题。 今日方觉得,这问题大了。 今天阿箬当真林雀和纪云梵的面,说出这句话,许子昌很想捂住自己的脸,装作不认识她,当自己没有这一个亲姐姐。 阿箬见她不说话,还追着问:“说话啊,你是不是想拉,是的话,我给你买纸去。” 许子昌白着一张俊脸,摇头说:“不是,我……就是小腹突然一阵阵的绞痛,有些疼。” 林雀见许子昌用手捂着肚子,疼地都要站不稳了,伸手欲扶住他。 “子昌,我们不逛了,我陪你去找大夫。” 自家弟弟人高马大的,阿箬恐林雀扶不动他,朝他二人走过来,她与林雀一人扶住许子昌的一条胳膊,带着他往前走。 许子昌像是一只没有力气的病猫,半歪着身子,靠在林雀的身上。 “辛苦姐姐了。” 他得意地悄悄瞥了纪云梵一眼,同样是男人,他岂不知这纪少爷心里存了何心思。 林姐姐家中的小白脸才刚走不久,他可不能让别的小白脸又钻了空隙。 纪云梵出声叫住林雀。 “林娘子,不远处便是纪府,近日张大夫恰好常住在纪府,给我母亲看腿疾。我可以带许娘子的弟弟去府中看病。” 阿箬正要应下,许子昌摇却头婉拒,“多谢纪少爷好意,张大夫是彩霞镇的名医,我出不起这诊费,让张大夫给他看病。我去不远处的医馆给我看看便好。” 纪云梵很是大方,“不用你出钱,你的诊费,我包了。” “谢谢纪少爷!” “子昌,别愣了,快给纪少爷道谢!” 阿箬生怕自家傻弟弟不给纪少爷面子,又拂了他的好意,抢先在弟弟开口前,将这事答应下来。 许子昌的小心思被姐姐给打乱了,心中憋闷不已。 他咬牙对纪云梵道谢,“谢谢纪少爷!” “不客气,张大夫是名医,待会让他用银针给你扎几针,你必然就不痛了。” 许子昌:“……” — 阿箬觉得纪云梵真是一个好人,他不止心地善良地带她弟弟去纪府治病,见天色已晚,还让纪府的车夫送他们回黎花村。 许家离村门口不远处,所以许家姐弟俩比林雀先回到家中。 “怎么这么晚才回来?”黄氏见他们这么晚才回来,忍不住嘀咕。 阿箬道:“子昌肚子疼,刚巧遇上纪少庄主,他领着我们去纪府找张大夫给子昌看诊,所以今日回来得便晚了。” 黄氏一听说许子昌腹疼,脸色焦急地看向儿子,问他身体可好些了。 许子昌根本就没有腹痛,那不过是装出来的,张大夫明明看出来了,可还是在他手上狠狠扎了几针,这一定是纪云梵那厮指使。 他一想起来,心里就气得不行。 为免母亲黄氏操心,许子昌只能将苦咽进去肚子里,说自己已经好多了,让她不用担心自己的身体。 黄氏闻言,紧蹙的眉头霎时舒展,回里屋睡觉去了。 阿箬用下手撑着下巴,做在竹凳上。 想起纪云梵俊逸的脸庞,高大挺拔的身影,温声细语与她说话的神情,她整个人陷入纪云梵向她提亲的幻想中,脸颊透出薄薄的嫣红之色。 “我愿意!” “什么我愿意?”许子昌奇怪地看了她一眼。 阿箬回过神来,她看着屋中的弟弟,轻叹一声气,“唉,要是你今日不是腹痛,而是摔断腿就好了。” “……”许子昌:“???” 他忍不住,道:“姐,你是不是有病?” 不盼着他好,竟盼着他出事。 阿箬喃喃道:“我是有病,我有相思病!我发现我今日晚上似乎爱上了纪公子。” 许子昌瞪大眼睛,这可真是 8. 晕倒了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平身!” “谢殿下。” 为首的黑衣男子起身后,他身后的侍卫才跟着他起身。 去往长安的车马,陈平早已备好,只等阿昭到云来客栈后,他们就能立即启程。 这位皇长孙实在肖似太子,纵然他腰间不挂着太子的玉牌,倘若他留在京城,也迟早会被有心人查出他与太子殿下的关系,他幼时没留在长安,是对的。 苏侍郎当年偷天换日,以死囚替换皇长孙,让众人以为“皇长孙”死在那场大火中,才得已让昭贤太子的血脉得已留存。 十年过去了,昭贤太子巫蛊案虽已翻案,陛下也诛杀了奸臣九族,但为确保皇太孙殿下安全无虞地去到长安城,陈平今夜请了一名易容高手给阿昭易容,明日他们将乔装成商队,以到长安卖布衣为掩护,在一个月之内,将皇长孙平安护送到长安城。 陈平看着易容师将皇太孙俊美如玉的面容弄成一个满脸胡须的中年男子后,挥手让易容师退下。 一时间,戊字房仅剩下他们两个人。 陈平对着坐在镜前的男子,拱手道:“这段时间,先委屈殿下扮做属下的仆从,跟在我身后了。” “无妨。” — 阿昭离开后,林雀的家中除了少了一个人,多了一只小黑狗,也无甚大变化。 她每天日出而作,日入而息,凿井而饮,耕田而食,采茶为生,日子虽过得平淡,但却是衣食不愁。(1) 二个月下来,她又攒得了十两银子,村中最吃得苦,最勤快,最能赚钱的小娘子就是她。 黎花村的桐婶见林雀有了银钱,在家又盖了一座竹楼后,顿时羡慕不已。她的女儿若有林雀一半勤快,哪用得着她年至四十,还如此辛劳? 这一日,林雀从明茶山回来,又在路上遇到了赵四郎。 赵四郎死性不改,整日不学无术,不是喝酒,就是调戏女郎。 他腰间挂着一个酒葫芦,一见到林雀,就用色眯眯的眼神看着她,伸手拦人。 “林妹妹,你去哪儿呢?” 林雀最是厌恶他这等泼皮,她用冰冷冷的眼神看他一眼,“你管不着,让开!” “好妹妹,你这么凶做什么?哥哥我有钱,今日我带你去彩霞镇最大的酒楼吃饭去!”说完,他就醉醺醺地伸出手,想拉林雀的小手。 林雀避开他的手,拿出背篓里的蕨手小刀,警告他,“你不长记性是不是?” 赵四郎嗤笑一声,“哼,你家丈夫都不在了,你敢对着我凶什么?” “你对着纪少爷就有说有笑,还坐着纪家的马车回来,好不招摇,你每次一见我,就对我摆出一副冷冰冰的神色,你们女人怎么就这么势力!” “林雀,爷请你去酒楼吃饭,是给你脸面,你若是不去,我明日就把你养在家里的羊全部弄死。看你还敢不敢对我耍脸色?” 村里头没男人帮衬的女人,比一般女人容易受到欺负,林雀早就知道,所以在家中长辈去世后,急急忙忙招一个赘婿上门。 阿昭如今出远门不能回来,赵四郎便认为她没有依靠,是一个软柿子,便想随意欺负她。 林雀紧紧握着手中的蕨手小刀,气得不行。 “来啊,你扎啊!你敢扎,我就带着赵家的人砸了你的家,你一个无依无靠的孤女,家中一个人也没有,谁能来帮你?” 他嚣张的话还没有说完,有人忽然就从后面出现,猛地从赵四郎后背一踢,将他整个人踢飞到地上。 赵四郎突然发出猪嚎一般地惨叫声。 “谁,是哪个小杂.种?” “我是你大爷!” 许子昌见这泼皮想要爬起来,他大步上前,用脚用力踩住赵四郎的后背,不许他从地上起来。 他用力地在他背上碾了几脚。 “赵四,欺负女人算什么本事?你立马给我向林姐姐道歉,否则你这指头就别想要了!” 许子昌拿出一把匕首,插在他的手边。 赵四郎吓得尖叫一声,他知道许子昌这厮不是开玩笑,他这小疯子绝对做得出来这种事情。 “道歉!”许子昌移开脚,将脚踩在了他的头上。 赵四郎一张脸都埋在地上,落叶沾了他一脸,弄得他狼狈不堪。 他不复方才的嚣张之色,脸上全是后悔之色,早知如此,他今日就不来招惹林雀了。 “我马上道歉,马上……林妹妹,我知错了,我真的知错了,以后我再也不敢惹你了。” 许子昌冷笑,“林妹妹是你能叫的?” 赵四郎连忙改口,“林娘子,我错了,我真的错了,你饶了我行不行,以后我再也不敢欺负你了。” “以后再让我看到你欺负林姐姐,我就告诉许村长,让他将你这个泼皮赶出黎花村!” 他松开脚,赵四郎手忙脚乱地从地上爬起来。 许子昌尤不解气,他对着赵四郎的屁股又是 9. 珠胎结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林雀平日经常去寻的大夫是沈如芸,许子昌脑海中第一个想到的人便是她,他将林雀打横抱起来后,急急忙忙就往沈大夫家中赶去。 桐婶刚出门就见许子昌抱着昏迷不醒的林雀从她家中冲出来,吓了一跳。 “雀儿,这是怎么回事?” “我也不知,她与我说着话,我们聊到阿昭哥,不知怎的,突然间,林姐姐就晕倒了。” “这孩子,不会是受到什么刺激了吧?”桐婶忍不住埋怨起阿昭,“他这当赘婿的好不靠谱,不好好待在家里陪妻主,竟往远处跑,留阿昭一个女人孤苦伶仃的守家,这不着调的小王八羔子。等他回来,我定要好好说教他,替雀儿出口气!” 许子昌抱着林雀,心急如焚,“桐婶,我先不和你聊了,我带林姐姐去找沈大夫。” “好好好,你快去!” 沈如芸正在院子里熬药,见到许子昌抱着昏迷不醒的女人进来,还好奇不已,被他这般亲密抱着的姑娘是谁,竟让他急成这样。 待她瞧清那女子的面容后,她手中的蒲扇,砰地一下掉落到地上。 沈如芸顾不及拣地上的扇子,焦急地询问许子昌林雀为何昏迷不醒。 许子昌脸色苍白,声音焦慌迷茫,他摇着头说,“我不知道,今天赵四郎在路上调戏林姐姐,我见到后,教训了赵四郎一顿,我担心林姐姐一人孤身回家,会被村里的泼皮欺负,就陪她一起回家。我到她家后,她给我倒了一杯水,我们说起阿昭哥哥,林姐姐喝着水,突然间就晕倒了。” 沈如芸紧蹙着眉头,让许子昌将林雀先抱到堂屋的竹榻上。 这竹榻是她平常给病人看病用的,床上的被褥每过一日,她都会更换,十分干净。 她伸出手,探着林雀的脉搏,足足探了一盏茶的时间。 许子昌焦急地望着她们,心中反复回想自己今日是不是说什么话,刺激到了林雀,亦或是赵四郎那个波皮,在他来之前,对林雀是不是使了何肮脏药。 沈如芸原先禁蹙的柳眉渐渐舒展,语气变得喜悦又轻快。 “子昌,你不用担心,林雀的身体没事,她这是怀孕了,所以方才与你说着话,突然晕倒了。幸亏你方才在林家陪着阿昭,将她及时送来我这里,不然林雀家里一个人也没有,她突然晕倒在地上,也不知要在那冷邦邦的地上躺多久,才能醒来呢哈” 她拍了拍许子昌的肩膀,“等阿昭回来,知道这件事,该要请你去樊家酒楼吃饭,好好谢你一次。” 许子昌整个人如遭雷击,林姐姐怀孕了? 他的目光看向林雀平坦的小腹,那儿孕育着林姐姐和那小白脸的孩子,不是他和林姐姐的,他今日无意间,竟然帮阿昭,互住了他的孩子。 许子昌听到自己用艰涩的语气说:“林姐姐同阿昭哥哥成亲一年都没有孩子,现在怎么……就突然有了呢?” 听他提及这件事,沈如芸就忍不住骄傲,这当时是因为她沈氏秘药的功劳。 她将阿昭走前前一天,林雀同她要寻药一事简单地同许子昌说了说,如今林雀刚好怀孕一月有余,与她拿药的时间对上,也与阿昭离开的时间对上,这不正好说明是她沈氏秘药在中间起了作用? 许子昌脑海中浮起那赘婿走前,与林雀亲热的画面,忍不住紧紧攥住了右手。 他握拳,在桌子上重重一拍。 沈如芸吓一大跳,“子昌,雀儿怀孕了,我瞧着你怎么不太高兴?” 林雀姐姐是她喜欢的女人,如今她怀了别个男人的孩子,他哪能高兴得起来? 许子昌喜欢林雀一事,他藏得深,周围的亲人朋友都不知晓,连林雀也未曾看出来。 倘若林雀姐姐知道他喜欢她,已经必然会与他保持距离,这不是他所愿看到的,许子昌低下头,纤长的睫毛垂下来,遮住自己眸中的阴霾之色,“林姐姐怀孕了,家中一个照顾他的人都没有,我如何能高兴得起来?” 沈如芸想到林雀同许家姐弟从小一起长大,说是亲如一家都不为过。 林雀怀孕了,身为丈夫的阿昭却不在妻子身侧,许子昌作为林雀的半个“娘家人”,看阿昭自然不会顺眼。 沈如芸思索一阵,道:“要不然将林雀接来我家,由我来照顾她。” 许子昌想都没有多想,就直接替林雀拒绝,“沈大夫,你这儿每天人来人往这么多人,林姐姐如果住在你这里,哪里会休息得 10. 皇长孙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她怀上了阿昭的孩子? 算算这日子,应该是在阿昭走前怀上的,沈大夫给她的药真管用,才一晚上,就让她有了身孕。 这是件大喜事,林雀高兴至极,唯一的遗憾就是孩子爹不在身边,没有丈夫与她共同分享这个喜悦。 沈如芸见林雀微笑着抚着自己的肚子,应是很喜欢腹中的孩儿。 “你这盼星星,盼月亮,可算是把你的孩子给盼来了,如今你是有身子的人,可得多注意休息,别整日跑去山上采茶了。夏季多雨,明茶山路滑山陡,你要是一不小心跌一脚,你腹中的孩子可受不了。” “是啊,是啊!沈大夫说的有道理。林姐姐,阿昭哥哥是个大忙人,他不能在你怀孕的时间照顾你,不然你就来我家吧,由我……和我姐来照顾你!”许子昌趁势想劝动林雀到她家里住,这样她就能天天见到她了。 虽然他不喜欢阿昭,看着她的肚子一天天大起来,心里感到失落难过,但是他太喜欢林雀了,如果林姐姐愿意与他在一起,他愿意将那孩子当做自己的亲生孩子,养一辈子。 只是,这终究只是他单方面的意愿,最终还要看林雀愿不愿意。 “子昌。” 听到林雀唤自己,他高兴地应了一声,眼神亮晶晶地望着她,期盼她能说出自己想要的话语。 “我知道,你和阿箬是担心我的身体,更担心我一个孤女独自在家容易受人欺负,才想接我去许家休养身体。可我现在已经成家了,有了夫婿,子昌你马上就要及冠,可以娶亲生子了,我一个外人,住在你家不太方便。”林雀低头望着自己的小腹,温柔地摸了摸,“阿昭最多半年就会回来了,我想和我的孩子,在家等他回来。” 沈如芸早有预料,林雀会拒绝许子昌。 林雀像阿罗汉草一样坚强,她绝不会依附于许家姐弟俩生活。 “我知你的性子,要让你在家什么也不做,你定然闲不下来,但作为大夫,仍然要劝你,为了孩子,一定要好好养身子,万万不能让自己太累着,你想赚钱,可以做些轻松的活路,总之是千万不能去了。还有你作为孕妇,有些食物是千万不能吃了,比如柿子、田螺、蕨菜、山楂,这些凉性的食物……” 沈如芸叙叙和她说怀孕后的禁忌,林雀低下头认真听,像一个乖巧的学生。 为了让林雀安全诞下孩子,沈如芸还给她开了安胎药,还将沈家祖传的养生膳食,都告诉她。 许子昌拿出笔认真记下来。 沈如芸瞧见了,一把夺过他的笔,“你倒是聪明,把我告诉林雀的沈氏的秘法都记着,你不会想着把它抄录出去,拿去卖吧?” “沈大夫,您多想了,我只是恐林姐姐记不清,替她抄下来。”许子昌对着沈大夫微微一笑,如一只单纯的小狗,仰头对着人笑。 沈如芸睨了他一眼,道他有心了,没再赶他出去。 — 林雀回到家中后,小黑狗围着她的脚一直再转。 当它跳起来,想往她身上扑时,她一掌拍它的狗头,将墨儿给拍下去。 “别闹,如今我怀着孕呢!” 墨儿不知道怀孕是什么意思,它只知道自己饿了,想同主人讨吃的。 林雀今日早上去明茶山采茶,下午又一直在沈大夫那儿,家中哪有刚做好的饭菜喂它。 她摸摸墨儿毛茸茸的脑袋说,“今天没骨头给你啃,只能给你挤羊奶喝,我明日在家煮鸡,明天你就有鸡吃了。” 她拿着木盆,去羊圈里找母羊挤.奶。 林雀发现自己怀了身孕后,她的鼻子比以往要敏感,她才踏入羊圈后,就闻到一阵浓重的羊膻味。林雀还没蹲下去挤.奶,就觉得反胃恶心,忍不住伸手捂着嘴,跑远了。 “雀儿!雀儿!” “林姐姐!” 林雀抬起头,听到许家姐弟俩的声音后,走到门前,将家中的木门打开。 阿箬一见到她,就盯着她的肚子看,饶着林雀走了一圈。 “要不是子昌说你怀孕了,我瞧你这杨柳般单薄的身体,还真看不出来!” 林雀道:“月份小,还看不出来呢!”她见阿箬手上拎着一个食盒,问:“你怎么把吃的带过来了?” 阿箬:“我这做干娘的, 11. 喜相逢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时隔十二年,阿昭重新来到了这座皇宫。 苏运安在入皇宫拜见皇帝前,便已打点好一切,他带着阿昭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太极殿。 阿昭每走一步,他脑海中都在回想幼时的记忆。 皇帝待他好时,是世上最好的阿翁。他亲自教他骑马射箭,教他读书识字,听阿娘说,他咿呀学语时,曾不懂事地爬到龙椅上,阿爹惊得立马想将他抱过来,拍打他的屁股,皇帝却伸手扯开阿爹的手,亲自抱着他坐在龙椅上。 他说:“以后天下是要传给阿昭的,他早坐,晚坐,有何区别?” 后来,阿翁变了,他变得疑神疑鬼,喜怒无常,忌惮昭贤太子外戚势力。 他说阿爹是逆子,有反叛之心,逼死了他的父亲、叔叔,还赐死了他的母亲,太子府上下五百口人命,一夜之间全都没了。 他现在回想起十二年前的那一天,心中还在发紧,心口疼得厉害。 “拜见陛下!” 阿昭面色镇定地低下头,同苏运安跪在地上。 龙椅上的老者见到他后,刹那间热泪盈眶,他哽咽着喉咙,眸中闪过后悔、愧疚、思念等各种复杂情绪。 皇帝像是一个见到家中孙儿的平民百姓那样,满目慈爱之色,他颤颤巍巍地朝阿昭慢慢走过来,张开双臂抱住他。 尔后,他伸出粗老的手指摸着阿昭的脸,失声痛哭起来。他一边摸,一边流泪,说他对不起阿昭,让他流落在民间,受了这么多苦楚。 往后,他会一点点慢慢弥补阿昭,将阿昭失去的一切都还给他。 阿昭在皇帝抱着他哭时,平静地望着不远处的龙椅。 他在想就算阿翁是皇帝,他又哪能将他失去的一切全都还回来呢? 他的爹爹、娘亲,再也不会回来了。 想到含冤而逝的父母,阿昭含着眼泪,跟着哭起来。爷孙俩在太极殿相认,足足哭了半个时辰, 皇帝看着哭得眼睛发红的孙儿,对他的疼惜之情,上升到顶峰。 他紧紧握着阿昭的手,道:“你今夜就留在太极殿的侧殿,明日朕会在朝上宣布,你回来的消息,恢复你的身份。” “谢阿翁!”阿昭欲下跪行谢礼,皇帝伸手将他拦下来,“不必多礼。” 他睨了眼一直跪在地上的苏运安,道:“苏侍郎寻回皇长孙李昭有功,擢升刑部尚书。” “谢陛下!”苏运安低头拜谢,后背不再冷汗连连。 皇帝略过他在狱中以死囚替换皇太孙一事,而仅提他将皇长孙带入皇宫一事,就表明不再追究这件事。 他今日擢升刑部尚书,那就意味着明日皇帝会下诏贬宋恩,至于要将他贬去何处,他就不得而知了。 所谓伴君如伴虎,便是如此。 皇帝挥退苏运安,让贴身内侍给皇长孙更衣后,吩咐宫娥将膳食端进来。 他和蔼地对李昭笑道:“朕让御膳房备了你小时候最爱吃的芦笋鲥鱼,你待会儿好好尝尝。” “谢阿翁!” 李昭意外,皇帝竟还记得自己幼时喜欢的吃食,只是皇帝不知,他已经有数十年未吃鲥鱼,早就忘记它的味道了。 他十余年未曾忘记的只有一件事,那就是仇恨。 — 翌日,皇长孙回到长安的消息,传遍整个前朝后宫,众人震惊不已。 他们以为太子血脉早在巫蛊一案中断了,没想到皇长孙没死,他还活着回来了! 若不是皇帝在早朝上宣布,皇长孙已回宫一事,满朝文武除了苏运安,都不知晓这一事。 皇帝不提皇长孙是如何死而复生,活着回到长安城,自然也没有臣子不长脑子地傻傻去提。 更何况,皇帝都认下皇长孙了,也没有人敢去质疑此人的身份。 皇长孙归来,对朝堂产生极大的重荡。 太子死后,陛下膝下仅有二公主和六皇子。 圣上年愈七十,子嗣比起先帝,实在太过单薄,朝臣为此多次进谏,催促皇帝立储,但皇帝却迟迟未立太子,也不知是顾念六皇子年纪过幼,不宜立为储君,还是皇帝不愿朝堂再出现第二个昭贤太子,所以不愿立储。 如今从前最得皇帝圣宠的皇长孙回到长安城,这让原本想拥立六皇子为太子的朝臣,一时犹豫起来。 许多朝臣想要去拜见皇长孙,奈何皇帝与皇长孙才相逢不久,不舍得让皇长孙出宫,一直让他在宫中伴驾。 皇长孙居于深宫,一般的朝臣想单独见李昭一面,难入登天。 左相顾崇宁在两仪殿面圣时,有幸见过皇长孙一面。 事后,有朝臣问左相皇长孙的面容,顾崇宁答肖似太子,俊美如玉。 一时间,众人愈发好奇这位皇长孙究竟长得有多像太子了。 — 黎花村地势偏僻,是个乡野之地,消息闭塞。 皇帝从民间寻回皇长孙一事,他们是在皇长孙回宫后的第三个月才知晓。 圣上寻回太子血脉,龙心大悦,下令大赦天下。 从前关押在牢中的重犯得以减刑,轻犯则视犯罪情形,向官府缴纳铜钱就可免罪。 阿箬同林雀说起赵四郎的大哥因为圣上大赦天下从牢里出来后,她 12. 梦别离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林雀轻轻摇头,“尚未回来。” 纪云梵一时陷入沉默,在他看来,阿昭是一个不称职的丈夫,他抛下妻子一人独自去往长安,他就算家中有事,带上林雀一起去,又有何妨? 林雀是孤女,家中没有公婆,也没有丫鬟,她一个人大着肚子,独自生活,定然极为辛苦。 倘若……她嫁的人是他,他必不会让林雀怀了孩子,还在外如此辛苦,受诸般委屈。 纪云梵一脸怜色地看向林雀,温声问:“林娘子,你今日是同许娘子一起来卖茶吗?” 林雀摇摇头,“不是,我不卖,我只是陪阿箬过来卖。” 他本打算同周掌柜交代,让他给林雀多结些茶叶钱,听林雀说她今日不是来卖茶,而是陪阿箬过来后,纪云梵为自己不能帮扶她,而心中落寂。 既帮不到林雀,他便帮帮她的好友。 纪云梵招手让周掌柜过来,低声在他耳边私语。 周掌柜瞧了站在林雀身边的许娘子一眼,瞬间便懂了少庄主的意思。 他让陆六领着阿箬去称茶叶,算清楚它的重量后,将钱结给她。 阿箬收到银子,高兴地笑起来。 林雀朝纪云梵慢步走过去,将她单独留好的一盒紫苏饼递过去给他,感谢他对她的照拂。 “纪少爷,这是我亲手做的紫苏饼,给您尝一尝。” “周掌柜,还有您的!” “我也有啊,雀儿你用心了,谢谢你!” “不用,该是我谢谢您们!” 她采茶时,与同村的采茶女交谈才得知,纪氏茶庄每次结给她的茶钱,都比其他人多得多,这其中必是少不了纪云梵以及周掌柜对她的照拂。 林雀感激他们对她的好,所以今日到彩霞镇时,特意给他们带两盒亲手做的糕点尝尝。 “谢谢林娘子!” 纪云梵轻轻眨了眨纤长的睫毛,望着含笑看着她的女郎,怔怔地看着她,手指轻轻摩挲她亲手递过来的木盒底端,感觉上面还有她的温度一般,手掌轻轻贴在上面。 周掌柜咬了一口,眼睛顿时一亮,不过用了三两口,就将一个紫苏饼全部吞入腹中。 旁边的人都在尝林雀送来的紫苏饼,纪云梵终于也伸出修长的手指,打开木盒,从中拿出一个紫苏饼,放入口中细嚼慢咽。 好吃。 好吃到他都舍不得将它一口给吃完。 陆六、王五等人见周掌柜吃得香,忍不住过来找他讨吃食。 周掌柜给了他们一人一个,陆六三嘴将它吃完后,找他来要时,他就舍不得给了。 他如母鸡护食一般,张臂拦住陆六。 “这一盒就有十个紫苏饼,我吃了两个,给你们一人一个,剩下的三个我要拿回去给我夫人和孩子吃,哪里够分给你。你想要,就同少庄主要!” 陆六眼巴巴地瞧了纪云梵一眼,却见平时平易近人、温柔可亲的公子,将盒子盖住,显然是不打算分给他吃的意思。 阿箬见他们如此喜爱林雀做的紫苏饼,用手臂顶了顶林雀的肩膀,“你今日做的紫苏饼太少了,要是再多做些,今天肯定赚翻了!” 林雀今日就只是试试水而已,她没想到她做的紫苏饼这般好卖,才不过一个时辰就卖光了,她带给周掌柜、纪云梵尝鲜的紫苏饼,也很得他们喜爱,甚至不够分。 “下次我来镇上卖紫苏饼时,给您们多带些!” 周掌柜道:“下次你来时,先来我们茶庄,先卖给我们!” 他一个大男人,哪好意思占林雀的便宜,他不能白拿,这肯定得给钱。 纪云梵从钱袋里拿出十五两银子,递给林雀。 “纪少爷,你这是?” “你做的紫苏饼很好吃,我包你一个月的紫苏饼,你每日做二十盒新鲜的紫苏饼,优先送给我。”考虑到林雀身怀六甲,不便时常坐驴车来镇上,纪云梵道他会派家中小厮,去林雀家中取糕点。 “少爷,你给的太多了,我不能收!”林雀欲将银子还过去,纪云梵却没有收。 他道:“我给出去的东西,从来没有找人又收回去。在我心中,林娘子做的紫苏饼,就值这个价。”甚至远比十五两银子,还要多得多。 “林娘子若觉得十五两银子给多了,你除了做紫苏饼,可以做其他糕点或小食,我都会收下。” 这可是千载难逢的好机会,别人想求都求不来,阿箬扯了扯林雀的手臂,示意她快些答应,别拂了纪少庄主的面子。 周掌柜也对林雀使眼色,让她快答应下来。 林雀见周围的人都希望她应下,便轻轻点头。 “请问纪少爷喜欢何种糕点?” “我喜欢茶糕……和紫苏糕。” 其实只要是她做的,纪云梵都会喜欢。 林雀用心记下他喜欢的糕点,打算明日除了做些紫苏饼外,再做一些茶糕。 两人从纪氏茶庄后,林雀让阿箬陪着她去找信客。她给阿昭写了一封信,想让信客帮她捎到长安。 “长安的路程比较远,你要我帮你捎这封信的话,得出四百文。” 阿箬一听寄一封信就要四百文,惊地睁大眼睛,扬起大嗓门,“你抢钱啊?” 信客耸肩,白了她一眼,“这信要是送去长安,在我们这儿都是这个价,你给我这四百文,我还要给我上头的人,将这封信一层层捎上去,我赚的钱连十文钱都没有。你要是觉得我收的贵了,你就托去长安的亲人或是商客捎带。” 林雀一个孤女,哪里有亲人帮她捎带书信。 更何况,若要让商客捎带, 13. 墨云巷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一个月后。 黑衣信客背着一箱信纸,对着上面写的地址,奇怪不已。 墨云巷? 长安城根本就没有墨云巷,为何会有一封信寄到这个地方来? 是这人写错了,还是长安城以前有墨云巷,后来又改名了,只是他不知晓? 赵署在十五天前刚成为一个信客,对这一带的路况还不熟悉,因找不到墨云巷,他便将这封信,又带会信站。 “师父,您瞧,今日我收到一封信,可却找不到墨云巷这个地方。” 宋文武凑过去看了一眼,十分笃定,“长安城没这个地方!” 他从小在皇城脚下长大,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街市巷道,他早就倒背如流,就没有记不得的地方。 寄去墨云巷的信,他这儿总共收了三次,不曾想,这次又送过来了。 宋文武道:“我记着这寄信的人叫林雀,她之前已经往长安城寄过三次信,每次都写明要送去墨云巷,给一个叫阿昭的人。” 书信是放入信封里的,为防止人窥伺,加盖了封泥封缄书信。 他们看不到林雀写的书信,只能从信封上看到的收寄地址。 赵署低头看信封上的小字,韶州崇安县彩霞镇黎花村。 “师父,这封信是从韶州寄过来的,我们要把这些信退回去吗?” 宋文武听到自己的徒弟问出这样的傻话,忍不住笑了一声,“你知道今天全国各地通过咱们信站送往长安城的书信有多少吗?” 赵署摇摇头,见自己的师父朝自己比出三个手指头,“三万封。” “这三万封书信,代表三万人让咱们去送信,我们没功夫一个个管这些写信人写的地址对不对,咱们寻得到的地址就去送,寻不到的咱也没办法。” 赵署蹙眉,“那这些信,就不管了吗?” “你只是一个送信的,管这么多干嘛?这女子自己将地址弄错了,后果本应由她承受。”宋文武给自己倒了盏茶,仰头几口将它喝干后,背起一箱背篓,便出门去送信了。 他低头看着手中的书信,沉默了好一会儿。 师父虽说的有几分道理,可他觉得这女子连续几次给阿昭寄信,这人应当是对她很重要。 万一阿昭收不到她的书信,错过了很重要的事呢? 赵署将这封信暂且压到他这儿,照着林雀写的地址,给她回了一封书信。 “林雀姑娘,我是长安松和信站的信客赵署,也许你不认识我,但我今天告诉你我的名字,你就认得我了。你放心,我不是骗子,我寄这封信给你,是想告诉你,你这些日子寄来长安的书信,地址全写错了,长安城没有墨云巷,你是不是寄错地址了。如果寄错了,你收到我这封信后,下次记得更改一下寄信地址,千万别再寄错信了。如果你又寄错了,依照咱们信站的规矩,这钱是不会退的。如果你觉得信站太黑了,下次记得不要再寄了,让熟人捎带……” 他叙叙地写了一段话,后来才反映过来,万一对方已嫁人,或是一个比他年纪还要大的长辈呢? 为何他会直接就认为对方是一个姑娘呢? “我真笨!”赵署拍了拍自己的脑袋,将头上插着的木簪都弄歪了,“唉,不管了,先寄出去再说!” — 黎花村。 一阵敲门声响起。 林雀扶着肚子开门一瞧,认出是纪家的婢女宋桃后,将自己做好的糕点递过去给她。 宋桃今年二十,长了一张讨喜的圆脸,人人一眼瞧她,就觉得亲和。 她与林雀一样同是黎花村的人,纪云梵正是晓得她的户籍,才点名让宋桃过来取糕点。 如今,她来林雀家取糕点,已经取了两个月了。 宋桃每次来这儿,不仅能从林雀这儿吃糕点,还能回家看亲人一趟,自是万分乐意接下这差事。 她熟稔地与林雀打完招呼,接过林雀递给她的食盒后,将一个虎头帽送给她,“雀儿,这个送你。” 林雀见这虎头帽做工精巧,应当是一个绣艺精湛的绣娘做的,她笑着道声谢后,追问她这儿是从哪儿买来的帽子。 宋桃道:“彩霞镇上新开一家滚绣坊,名叫天宛绣坊,那日我陪府上的姐妹去买衣裳,见到有一顶好看的虎头帽,便想到送给你。那儿不仅有大人的衣衫,小孩的衣衫也卖呢,雀儿你有空的话,可以去瞧一瞧。” “好。”她正有这个打算。 林雀家中没人帮衬,她便想趁自己还能走动时,添置孩子的衣物、玩具等物,若不提前准备,等她生完孩子,在床上做月子时,孩子就没衣衫穿,也没玩具玩。 对了,她还得买一个摇篮,哄阿念睡觉。 孩子爹不在,当娘的就得多操一份心。 桐婶见她头一次怀孕,家中也没有一个女长辈传授她经验,平日桐婶只要得空,都会抽空来告诉林雀,女子孕期的禁忌之事,还有初为人母,该给孩子备的物品。 经过她的提醒,林雀才恍然自己要准备的东西好多。 好在现在还有三、四个月,她还来得及。 林雀给家中养的狗喂完饭后,她约上阿箬一起坐上周伯的驴车去彩霞镇给腹中的孩儿买衣衫。 天宛绣坊的衣衫样式繁多,男女 14. 寻夫君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阿箬见林雀神色震惊,嘴里呢喃着长安城没有墨云巷,她一把夺过林雀手中的书信,一目十行地迅速将书信看完。 长安城没有墨云巷的话,为何阿昭要告诉林雀往那个地方寄? 这不就很奇怪吗? “雀儿,会不会是阿昭弄错了?” 林雀听到阿箬在的猜测后,僵硬地点点头,阿昭从没有骗过她,也许真的是他不小心弄错了呢? 阿昭同他叔叔十多年没联系了,也许墨云巷是他叔叔以前住的地方,后来他发迹了,就换了一个街巷住。 桐婶觉得阿箬的猜测有道理,她揽住林雀的肩膀,温声安抚她。 “阿箬说的有道理,从前我弟弟去衡州投靠四年不曾联系的姨父,都去错地方,他找了两个月才寻到人。阿昭一个赘婿,从没去过长安城,要去找他叔叔,也难嘞!” 可是不知为何,林雀的心中却有些不安,半年过去了,她给阿昭都寄了四封书信,为何他一封书信都不寄给她。 她不知晓他住何处,他总该知晓她在黎花村,一直等着他归来吧? 林雀攥着袖子,神色焦急,“你们说,会不会是阿昭在路上遇到什么不测了,所以才没有将信寄到家里来?” 桐婶心里咯噔一声响,这不是没有可能,阿昭一个大男人,有手有脚,又会读书写字,是个文化人。他这一去大半年,不给自家娘子一封书信,着实是说不过去。如果他找不到叔叔,为何不早些回黎花村,或者给林雀回一封信呢? 莫非是真让林雀给说中了,阿昭是遇到不测之事,才没有给林雀送信。 眼见林雀秀美的小脸发白,桐婶忙打断这个猜测,在心中呸呸好几声,但愿不是这么一个坏结果。 如果阿昭真遭遇了什么不测,这可让林雀怎么活? 她揽住林雀的肩膀,温声道:“雀儿,你别多想,你那赘婿不是说最多不过半年就回来了吗?也许阿昭已经在回来的路上了,你就在家里好好养胎,等他回来就好。” 桐婶给阿箬使了一个神色,阿箬明白后,也凑过来哄人。 林雀可是怀着孩子呢,现在受不得刺激。 “雀儿,你别多想,阿昭兴许是被他叔叔家中的事情给绊住了,等他忙完,他一定就会回来的。” 林雀被两人一哄,也觉得许是自己真的想多了。 一阵汪汪的狗叫声响起,一只黑狗摇着尾巴朝林雀跑过来。 桐婶养狗多年,一看墨儿这样子,就知道它是来讨食。 “雀儿,你家的狗饿了,快给狗喂饭吧!” 如今他们正需要一件事来转移林雀的注意力,阿箬将自己从彩霞镇上买的烤鸡同林雀、桐婶分吃后,将剩下的鸡骨头留给狗吃。 墨儿被林雀养了六个月,从吃羊奶的小奶狗,变成了壮实威风的五黑犬,它忠诚又聪明,是守家的一条好狗。 阿箬和桐婶陪林雀说了一阵话,便走了。 一时间,林家就只剩下林雀和一只黑狗。 黑狗吃饱喝足,就缩成一团,躺在林雀的脚边。 她伸手摸了摸黑狗毛绒绒的脑袋,“墨儿,阿昭一定是太忙了,才没有给我写信,你说对不对?” 五黑犬用脑袋拱了拱她的手,要她再继续摸摸它。 林雀一手摸着它,一只手撑着下颌,坐在家中的竹凳上。她抬头仰望着天空的一轮明月,思念远在长安的丈夫。 “阿昭,你到底什么时候回来啊?” — 翌日。 家中的公鸡打鸣后,林雀就醒了,她同往常一样,将家中的鸡和狗都喂完后,又去厨房里做糕点。 可她去到厨房,才发现家中的面粉没了。 昨日她去彩霞镇单顾着给腹中孩子买衣衫、玩具,竟然忘了买这等重要的东西。 林雀自怀孕后,就发现自己的记性比以前差了许多。 她以前绝不会这样,记性可好了,阿昭让她买几支笔,买何种书,她都记得一清二楚。 林雀带上钱袋,打算去隔壁,找桐婶买些面粉,可惜她运气不好,桐婶今日不在家,她敲了好几次门,都没有人给她开门,只有汪汪的狗叫声回应她。 林雀又往继续左面走,打算找其他村民买面粉。 她扶着肚子,走到王芷家,听到几个婆子背对她做在树下聊天。 “咱们村有一个叫雀儿的姑娘,你们晓得不?” “你说的是不是林雀,招了一个赘婿上门的女娃?” “是是是,如今她的肚子老大了,还有两、三个月就快生了吧!”柳氏磕了一口瓜籽,朝地下吐出瓜壳,“他那赘婿去了外头,好久都没回来了。你们说,他不会抛下媳妇,自己跑外地,永远不回来了吧?” 王婆重重地点了一个头,摆着手指说,“有可能,那赘婿又不是去服兵役,谁家相公离家大半年不会回来,指定是在外面找到相好的,所以抛下雀儿不要了。” “这雀儿也是,长得妖妖艳艳, 15. 去长安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雀儿,长安城离黎花村相隔万里,你现在怀着身子,恐不方便去长安?阿昭不是说他最多半年就回来了吗?你在村里再等等,说不定再过几天,阿昭就回来了呢?” 桐婶觉得林雀是受那些长舌妇的刺激,这才产生这么一个想法。 依她来看,林雀现在肚子里怀着孩子,不宜周车劳顿去长安。再说,她现在连阿昭在哪里都不知道,林雀一个无依无靠的卖茶女,如何去偌大京城寻人,这无异于是大海捞针。 林雀抬头望着远方,伸手抚了抚自己的肚子。她知道此行去长安寻夫,不是一件易事,但她仍想试一试。 “我等不了了,阿昭半年以来都没有给我写信,我实在是担心他的安危。纵然长安相隔黎花村万里,我也要去长安找到我的丈夫。” 桐婶长叹一口气,觉得林雀是个傻孩子,她怎么就这么固执地要去寻阿昭呢? 她养了多年的狗,早就明白一个道理,狗就和男人一样,腿长在他们身上,他若想回来,自会回来,如果他不想回来,就会同逛狗一样,不愿意回家,在外四处游荡。 狗不听话,那人就换一条好狗养,人何必要去找一条逛狗呢? 她握住林雀的手,苦心劝她先生下孩子,以后再慢慢做打算。 桐婶认为,如果阿昭再过两三年都不回来,林雀可以另做打算,重新找个男人嫁了,不用现在怀着孩子千里迢迢地远赴京城。 如果林雀决心要去寻阿昭,等孩子生下来,坐完月子,再去找也不迟,何苦现在大着肚子,去寻一个男人呢? “雀儿,你听婶的话,行不行?” “谢谢桐婶,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可是我仍是放心不下阿昭,我得去找他,如果我不去,我会后悔一辈子。” 桐婶劝了林雀许久,都劝不动她后,便去找阿箬姐弟俩来劝林雀先在黎花村生下孩子。 可哪知阿箬姐弟的意见,却与她截然相反。 “我赞成雀儿去长安找阿昭,雀儿与我从小一起长大,我知道她的性子,如果雀儿要去做一件事,旁人不让她去做的话,这事就会成为雀儿的心结,困扰她一辈子。” 林雀握住阿箬的手,对她弯唇一笑,果然还是好姐妹懂她。 许子昌知道桐婶的顾虑,她就是担心林雀一个人孤身去长安会遇到危险。 他抬头看向林雀,目光如炬。 “不论林姐姐做什么决定,我都支持她。我可以陪林姐姐,一起去长安找阿昭哥哥。” 如果他们能寻到那赘婿,他就帮林姐姐痛骂他一顿,为何过去半年,一封书信也不寄回来,让林姐姐这般担心? 如果他们寻不到阿昭,那就更好了。 以后他们就当阿昭死了,他来做林姐姐的赘婿。 阿箬握紧她的手,“雀儿你要去长安的话,我也陪你去!” 许子昌:“是啊,是啊,有我们俩姐弟陪你,林姐姐你不仅不用担心路上遇上危险,而且也不会觉得闷了。” 桐婶瞠目结舌。 她是让他们姐弟俩来劝林雀留下在黎花村,怎么现在变成他们三个人要一起去长安呢? 这不是胡闹吗? 阿箬见桐婶一连叹了口气,走到她身旁,揽住她的肩膀说,“桐婶,我知道你在担心什么。我们现在都长大了,我们十分清楚自己在做什么,我们不是在胡闹。” “唉,随你们吧!我老了,管不动你们了。” 桐婶嘴上说着管不动他们,但在林雀一行人走前,给他们塞了许多索饼,让他们留在路上吃。 她还拉上沈大夫给他们送行。 沈如芸作为医者,是反对林雀怀着孩子,长途跋涉去长安寻人的,但作为她的好友,沈如芸只能支持她。 况且,有阿箬姐弟陪她,他们路上互相有一个照应,应当会平安去到长安城。 林雀此行去长安,就当是了她的一个心结了。 她将家里的鸡和羊全卖了,五黑犬留给桐婶照看。 黑狗好似知道她要离开很长一段时间,林雀走前,它一直叼着她的裙子,呜呜地哭着,连眼泪都出来了。 林雀伸出手,温柔地摸了摸它的狗头,“墨儿,你乖乖地听桐婶的话,等我寻到阿昭,我就回家了。” 她哄了它好一会儿,都没哄好它,最后是许子昌出手,将狗一把抱起,锁在桐婶家后,他们才坐上周伯的驴车去彩霞镇。 中午时,宋桃找林雀拿糕点要送去纪家时,林雀就想托宋桃将纪云梵定的糕点钱退回去,但宋桃说这么多的银子她不敢收,让她自个去找纪云梵退钱。 林雀在去长安前,只得坐上周伯的驴车,去往纪氏茶庄,找纪云梵退钱。 周掌柜还不知道林雀要走,他见到阿箬姐弟进来,还以为他们是来卖茶的,他低头拨算盘,扬声喊陆六来称茶。 阿箬说:“周掌柜,我不是来卖茶的,我是陪雀儿来找少庄主退糕点钱。” “退钱?” 这好好的,林雀怎么要退钱呢? 他一脸不解地看向林雀。 林雀便向他解释自己要去长安寻夫,这段时间无瑕给纪云梵做糕点,于是她想把纪云梵之前多给她的糕点钱,退给他。 这事周掌柜做不了主。 “你等我们少庄主回来了,与他说吧!” 他刚说到纪云梵,刚巧少庄主就带着仆从来到纪氏茶庄。 纪云梵见林雀手里拿着一袋银子,便知道她为何事而来。 纪云梵径直走向她,道:“林娘子,宋桃与我说,你要去长安。” < 16. 皇太孙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李昭朝蓝衣宦官使了一个眼色,那宦官慢步过去,弯腰将她的帕子拾起来,恭敬地递到她手中。 “霍小姐。” 霍姝本是想让皇长孙替她拾帕,没想到她竟让一个宦官给她拣帕子。 她努力维持住脸上的微笑,面色从容地从宦官手中接过帕子,对着男人道谢后,带着侍女款款从山池院离开。 蓝衣宦官忍不住提醒,“殿下,那是霍大将军的女儿,半年前刚从梅关古道回来。长安城的王孙公子见了霍小姐,都会上前主动交谈。” 哪会如皇长孙这般冷淡。 那毕竟是大司马的女儿,何人不想与她处好关系? 美人的帕子掉落在地上,殿下不去拾帕,反而让他一个阉人去,未免太过不解风情了。 刘洪作为一个小宦官本不该多嘴此事,可他觉得皇长孙刚回宫不久,许是不了解长安内情,就忍不住提醒李昭,以后不能拂霍姝的面子。 李昭睨了他一眼,问:“你叫什么名字?” 他躬身答:“奴才名叫刘洪。” “待皇长孙府修缮好,你随我出宫,在我身边贴身侍奉。” “是。” 刘洪顿时喜不自胜,比起在深宫中做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宦官,他自是愿意跟随在皇长孙身边,做他的贴身内侍。 毕竟李昭是皇太子的嫡子,如今朝臣内外都在推测陛下有意立皇长孙为储君。 若李昭成了皇太孙,刘洪的前程不必多说,自是璀璨荣华加身。 他紧随在李昭身后,随他去到百福殿赴宴,因李昭的一个承诺,刘洪就同一只狗一样守在他身侧,倒酒拣菜等事全被他一人给包罗了。 旁人见刘洪那个谄媚样,白了他好几眼。 皇帝让王万福在他身旁抬了一张金椅后,招手让李昭上前,坐在他身侧。 “昭儿,上前来。” “谢阿翁赐座。” 李昭上前,对着皇帝一拜后,这才拂袍坐在他身侧。 底下的朝臣见俊美如玉的皇长孙坐在皇帝身侧,不由想起了昭贤太子,从前皇帝也甚宠太子,每逢宴会,必召他到身侧同坐。 哪知他后来竟然杀死了自己的儿子,还逼死了魏皇后呢? “昭儿,你觉得霍家的女儿如何?” 皇帝伸手指向渺庭下,正在翩翩起舞的女子,他含笑地抚了抚下巴上的白色长胡,说霍姝跳的拓枝舞颇有越妃的风范。 越妃是皇帝现下最得宠的宠妃,她为年近六十的皇帝诞下皇嗣后,从美人瞬间就晋升为越妃。 皇帝虽未立她为皇后,但越妃代掌凤印,主政后宫,三千宠爱极于她一身。 李昭道:“霍将军的女儿不仅有其父之风,而且柔丽多姿、端庄大方,是长安贵女的典范。” 霍谏听到皇长孙如此夸赞他的女儿,心中自然不胜自喜。 他站起来,对皇帝拱手道:“谢陛下、殿下称赞小女,但臣的女儿如何能与越妃娘娘相比?越妃娘娘国色天香,一舞名动天下,姝儿年幼懵稚,不及娘娘芳仪翩翩。” “爱卿谦虚了!”皇帝笑着让王万福给霍谏亲自斟酒,“朕觉得你的女儿甚好,与朕的阿昭恰是一对金童玉女,天作之合。” “朕今日就为他们二人赐婚,半年后的十二月初十成亲。” 霍谏闻言,急忙放下手中的酒樽,跪在地上,叩谢皇帝圣恩。 霍姝一舞方毕,正要退场,听到皇帝赐婚后,遥遥看了一眼坐在上首之处的皇长孙。 “姝儿,快上前来,拜谢陛下圣恩。” 她如一只傀儡,被霍谏拉着跪倒在皇帝面前。 李昭看着跪在地上的霍谏父女一眼,又看着齐齐向他贺喜的朝臣,心觉讽刺。 君命如催魂刀,要你生你便生,要你死你便死。 皇帝要他父亲死时,一句冤屈都不多问。 现在要他娶霍谏的女儿,也是一句是否愿意也不多问。 李昭藏在袖中的右手,攥得越来越紧。 想到现在还不是与皇帝撕破脸的时候,他权衡一番利弊后,低下头,垂下纤长的睫毛,低首道:“昭儿谢阿翁赐婚。” 皇帝高兴大笑,拍掌让宫人倒酒,今日与霍谏不醉不归。 — 林雀坐上纪家的马车,一路跋山涉水,历经一月后,终于到达长安城。 以前林雀觉得韶州城就已经算大了,如今到了长安,看着一眼望不到头的街坊,她才晓得韶州与长安相比,就是蝼蚁与大象的区别,根本不是一个量级。 他们在彩霞镇上从不多见的西域人,长安城里多的是,简直数不胜数。 长安的女子,不止穿罗裙,有的人还穿胡裙,着男装,与友人结伴相游。 阿箬伸手指着一个不远处身穿男装的长安女子,叹道:“长安城真开放,我们黎花村的女子要是有人敢穿男装,得被那些长舌妇用吐沫星子淹死。” “还有那个红衣姑娘,她穿的粉衣襦裙,领口拉得好低,连奶.子都要露出来了!这要是在我们村,肯定要被骂不守妇道,是个狐.媚子!” 林雀轻咳一声,示意阿箬注意形象,说话小声些,别让许子昌他们听到。 阿箬经她提醒,连忙捂住嘴,装做淑女模样,挽着林雀的手,去寻墨云巷。 可他们从早上寻到下午,在明启街都没有寻到墨云巷。 许子昌有些恼火,觉得林雀就是被阿昭这个负心男人给骗了。 “他肯定将林姐姐的钱全卷跑了!这个不要脸的狗东西!” 纪云梵陪他们寻了一日,已然有些疲惫,“林娘子 17. 要生了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她苦苦寻觅的丈夫,竟然站在彩楼之上,伸出修长如玉的手指,将铜币撒到地上,百姓们蜂拥而至,一边激动地捡钱,一边跪倒在地上,大呼殿下千岁,感恩皇太孙赐福。 旁人见林雀跟木头桩子一样呆呆地站在地上,连白撒在地上的钱都不会捡,恐是傻子。 他们皱眉拍拍她的肩膀,让林雀让出一个道,不要妨碍他们接福。 这还算是比较客气的,有些人抢钱抢疯了,根本不管站在他前面的人是一个身怀六甲的妇人,差点将林雀撞倒在地上。 赵署及时伸手扶住林雀,才没让她摔倒在地上。 他对那人骂道:“你疯了吗?没看到她怀有身孕吗?” “既然怀孕了,就当走远些,来这儿挤什么?” “我们来这儿当然是来捡钱的,皇长孙赐的福钱,就你领的,旁人领不得?” “嘿,你这贱民,故意同我作对,是不是?你知道我爹是谁吗?” “我管你爹是谁!” 眼见赵署将要和那人吵起来,林雀拉住他的手,表示以和为贵,莫在街上发生争执。 赵署也不想和一个疯子吵架,林雀拉着他出来后,他便跟着她离开了。 “赵大哥,方才在彩楼上赐福的紫衣贵人是谁?” 林雀仍有些不死心,她希望阿昭只是长安权贵府上的门客,或是代替他的叔叔,在皇长孙府上做事,而不是那个她不敢深想的身份。 可老天却给她沉重一击。 赵署道:“那是皇长孙,七个月之前刚被陛下从民间认回来。我记得大概是一月前,陛下给皇长孙和霍小姐赐婚后,皇长孙就被陛下立为储君,成了皇太孙。近日太孙府刚修缮好,皇太孙殿下为了祈福,便在彩楼之上,亲自撒下福币,给咱们赐福呢!” 林雀的脸色倏然一白,“皇太孙要成亲了?” “是啊,皇太孙殿下大概半年后就要和霍小姐成亲了,如今陛下的身体有恙,就盼着殿下早日成婚,继志述事。” 他说林雀刚才没有捡到福钱,太可惜了,便将手中的铜币分一枚给她。 林雀浑身僵硬无比,赵署给她塞的一枚铜币她没握住,咚地一声掉落在地上。 赵署没生气,以为她是不小心手滑才没接到,弯腰又将掉在地上的福币捡起来给她。 “林娘子,这次你可要收好了,这可是皇太孙因乔迁之喜赐下的福币,外城的人想要还要不到呢!若想要,那也得皇太孙与霍小姐大婚之日,才能有福币抢了!” 赵署将自己刚抢来的铜币放到钱袋里,这钱他可舍不得用,他得将它供起来,以后传给他的子子孙孙。 林雀整个人都是懵的,她遥遥看了一眼彩楼,发现阿昭已经不见了,彩楼上只剩下宦官伸手从竹篓里捞钱,将福币撒到地上。 如果不是掌心里握着他撒下的福币,她都要怀疑自己是不是做梦,自己刚才没有见到阿昭。 “皇太孙殿下……和霍小姐,多久就会成亲呢?” “听说是十二月初十。” 那就只剩下五个月了。 如今,京中之人无人所知阿昭在成为皇太孙前,便有一个妻子。 陡然间,林雀忽然明白,为何阿昭迟迟不愿回黎花村,因为他已经成为了皇太孙,马上就要迎娶霍大将军的女儿为妻。 那她在他眼中,到底算是什么? 林雀想到一个根本不存在的墨云巷,以及将要另娶贵女的夫君,她的脸就越来越白,小腹突然疼痛起来。 她捂着肚子,如一朵败落的桃花,整个人摇摇欲坠。 赵署察觉到她的情况不似很好,虽然他与她只见过一面,但不忍心将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孕妇,扔在原地不顾。 “林娘子,你怎么了?” 林雀的额头上都是细汗,她一把扯落头上的慕篱,喘着气对他说:“赵大哥,我身子有些不舒服,想回客栈休息,能否麻烦你帮我找一辆驴车,送我去附近的福方客栈?” 赵署见身怀六甲的女子摘下慕篱后,竟露出一副昳美面容,微微一怔。 他看着地上柔弱可怜的美人,一向口齿伶俐的他,竟然变得结结巴巴。 “我、我们信站配给我一个专门用来……送信的驴车,我载你去吧!” “有劳赵大哥了。” 林雀对着这个萍水相逢的陌生人,露出感激的笑容。 她抚着肚子,强忍着腹中的疼痛站起来,跟上赵署,坐上信站的马车去往福方客栈。 — 阿箬一觉醒来,没见到林雀,以为她是去附近的街市闲逛了,可她等了一个时辰都没等到林雀回屋后,心里一直空得慌,水也喝不下,坐也坐不住。 她担心林雀遇上不测,便将林雀失踪一事告 18. 产贵子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赵署一脸懵,他记得林雀同他说过,她来长安是为了寻他的夫君,怎么现在突然冒出来两个男人,说他是她的夫君呢? 这两人真是她的夫君吗? 就在他疑惑间,就听到床榻上的女人,发出痛苦的呻.吟。 林雀抓住大夫的手,苍白的小脸全是汗,“大夫,我的夫君……不在这里,他们其实是我的弟弟和朋友。我……现在疼得厉害,也不知道能撑到什么时候,如果真的发生意外了,请你帮我……保住我的孩子。” 柳其玉正是为了此事,才问林雀究竟谁是她的丈夫。 身为女医,她见过太多男人,在产妇生命危极之时,选择保孩子,而不是保妻子。当然,她也见过,爱妻的男人,宁愿保大人,也不肯要小孩的。 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结局也不同。 柳其玉身为医者,立志救死扶伤,她自是会拼尽全力,将大人小孩都保住。 她伸出手,轻轻握住林雀的手,安抚道:“夫人,您别多想,其玉定会用尽全力,保住您们。” 产房里,不宜聚集太多人。尤其林雀是成了亲的妇人,生产之时,除了夫君能进来,其他男人不适宜进来。 她回头看向纪云梵、纪子昌等人,请他们先出去,她在屋中为林雀接生。 福方客栈的王掌柜,听到二楼里传来女子一阵阵的哀嚎声,头疼地上到楼上来,找他们要个说法,他这是开客栈的,又不是私人府邸,再说如果那女子一尸两命,死在他的客栈,他这生意还怎么做? 纪云梵听客栈掌柜喋喋不休地与他诉苦,直接让人拿出二两金子堵住他的嘴。 王掌柜一见到金子,两眼发光,他一脸兴喜地从纪云梵手中接过金子,将他藏入袖中。 “小人在此恭祝夫人喜添贵子,下次喜添千金,添丁又添福,公子和夫人福气延绵,白头偕老!” “我便不打搅各位,先走了。” 他高兴得忘乎所以,说完一串吉祥话后,带着小二又匆匆离去。 小二跟着王掌柜走后,附耳在他面前说,他昨日给林雀一行人登记时,记得这位林娘子不是纪公子的娘子。 王掌柜笑容一僵,“什么,你怎么不早说?” 小二尴尬,“刚才你也没问啊!您气势冲冲地要去找二楼的客人要说法,小的哪里敢拦,您说话又那么快,我等也是您说完,才反应过来。” 他小心翼翼地看了王掌柜一眼,“这钱还要退回去吗?” “退什么退?这钱是那位公子自愿给我的!”落到他钱袋里的金子,哪有再飞出去的道理? 他又不是傻子! 那女子在他的客栈生产,对他的客栈本就会产生极大的影响,吓跑他的客人,他收些金子,有什么错? 王掌柜拢了拢袖子,“这事往后就不要提了,你去上面问问那位纪公子,可要备些饭菜?这女子生产,不知要多久才能生下来呢,一直这样等着也不是一回事。” “是。” 小二硬着头皮,又上楼去。 纪云梵让他们备一桌饭菜,待会全抬到二楼来。这饭菜不止他们要用,林雀在生产过程中,亦要用上几口,否则饿着肚子,没有力气生孩子。 赵署还有许多信要送,没时间继续待在福方客栈,更何况林雀于他一说,不过是一个萍水相逢的女子,他不是她的丈夫,也不是他的亲朋好友,没必要继续侯在这里,等她生出孩子。 他朝纪云梵等人拱手,表示自己有事要走了。 阿箬叫住他,“这位公子,请问你贵姓?” “我叫赵署。” “这个名字好熟悉。” 阿箬皱眉,倏然之间想起,这人不就是给林雀寄信的信客吗? 她指着赵署说起之前给林雀寄信一事,众人方才明了,为何林雀如此执着要来长安城。 全因她对阿昭还心存一丝信任,兴许是觉得耳听为虚,眼见为真,总要亲自到长安来看一看,是不是真的没有墨云巷这个地方,是不是自己的丈夫,真的欺骗她,抛弃了她? 阿箬听到屋里传来撕心裂肺的声音,对阿昭的愤怒,又更深了几分,林雀拼死拼活地给他生孩子,而他又对林雀做了什么? “这个狗男人,死骗子!要让我在长安城看到他,我一定要上前打他一巴掌!他把雀儿害惨了!” 赵署不知道她在骂谁,猜测许是负了林娘子的薄情郎。 他一个外人,不好跟着她一起骂,尴尬地站在原地,不知所措。 纪云梵从钱袋里拿出一锭金子,递到赵署面前。 “谢谢你,今日将林娘子送来客栈!” “不,不用了,我这只是出于道义帮林娘子一个小忙而已,又不是何大事?这么多金子,我不敢收!我还有事,就先走了!” 赵署生怕纪云梵将金子强塞给他,脚下生风一般,咻地一下,飞快跑出客栈。 阿箬目瞪口呆,她还是头一次见有人有金子不拿的,这人老实得似一头只会犁地的牛。 方才客栈的王掌柜收了纪云梵金子,眼睛亮地同觅食的柴 19. 写休书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随她学医的少女,手忙脚乱地从药箱里取出一个白色瓷瓶,从里头倒出一颗红色丹药,喂入林雀口中。 柳其玉打开一个布包,手速极快地取了数根银针插.在林雀身上,将她的头和脚都插满了。 阿箬看得胆战心惊,觉得女子生产像是走鬼门关一样。 柳其玉一边探林雀的脉搏,一边随着她的脉象,更换银针的位置,一通忙活了半个时辰,可算是将她的血给止住了。 她吩咐茯苓按照她写的药方,回药馆给林雀抓药,茯苓点点头,一息时间都不敢耽误,收起师父写的药方,跑去医馆。 “这位夫人的性命如今算是保住了,此次她早产,下.体大出血,得好好休养、吃药,才能将身上的气血慢慢补回来。” “柳大夫,辛苦您了!” 阿箬见林雀由危转安,紧绷的心终于松下来。她见柳其玉浑身大汗淋漓,后背都透着湿汗,便扶着她坐在凳上,亲自给她倒了一杯水,还拿扇子给她扇风。 柳其玉喝了一杯水,干白的薄唇总算有了一丝水色。 阿箬转头,见床上昏迷不醒的林雀,忧心地问她林雀何时会醒来。 “等她吃了我的药,约莫晚上就会醒来。”柳其玉又抿了一口茶水,“这位夫人此次生产大伤元气,最近一年之内,最好不要再怀孕,否则比将难产,有性命之危。” “放心,雀儿一年之内,肯定不会生孩子。” 阿昭如今在哪儿都不知道,林雀如何与他生孩子。更何况,这人如此伤林雀的心,是个薄情之人,林雀哪会愿意给他生孩子。 柳其玉不知晓其中缘由,只以为林雀生下此胎后,近年来没有再次生产的意愿。 民间许多人都希望妻子最好一年抱俩,两年抱三,越能生孩子越好,但其实孩子生多了,对女人的身体伤害越大,柳其玉身为一名女医,希望男人多怜爱妻子,莫要在妻子身体还未休养好前,就让她怀上孩子,所以走前都会提醒男人,细心照顾他的妻子。 今日林雀的丈夫不在这儿,她只得将这些话交代给他的朋友。 许子昌将她说的话,都记在纸上,“放心吧,柳大夫,我们会好好照顾好林姐姐。” 纪云梵拿出一袋银子给柳其玉作为诊费,柳其玉打开一看,觉得太多了,想退一些钱给他,纪云梵没有收,道这是感谢她救下林雀一命的赏钱,如果没有她出手救治,林雀这次的性命可就不保了。 如果柳其玉觉得多,可以当这是他提前帮林雀付下的一个月药钱。 不久前,纪家人托人给纪云梵捎了一封信,道他爹爹身体不好,让他立刻回彩云镇一趟,纪云梵今早收到信后,准备待会儿就要启程回家。这些日子他不在京城,还请柳其玉让人按时给林雀送药,调理她的身子,以后莫要留下病根。 阿箬听到纪云梵急着要走,心中虽然不舍,但知道纪老爷身子病重,纪云梵是一个孝子,放下不下他的亲人,必然是要走的。 “纪少爷,晚上夜路难行,不然你和我们还有雀儿再吃一顿晚饭,明日再走也不迟?” 纪云梵心里确实放心不下林雀,思虑一番后,又改了主意,去吩咐纪家商队再启程离开。 “柳大夫,我送你回去。” 阿箬转身,伸出食指,用手在许子昌脑门上弹了一下,“你也别在这儿傻坐着了,雀儿现在昏睡着,喂不了奶,你快去给阿念找个奶娘来!” 许子昌低垂下头,默然转身给林雀找奶娘。 如柳其玉预料的不错,林雀是在傍晚时,才悠悠转醒。 阿箬见林雀醒来后,一脸激动地抱着孩子走到她床边。 “雀儿,你终于醒了!” “我们的小阿念,快和你的阿娘打一声招呼!” 她拿孩子的小手朝着林雀摇摇手,阿念见到娘亲,乖得很,露出一个甜甜的微笑,把人的心都揉化了。 他朝林雀做出抱抱的动作。 阿箬轻笑着将孩子放到林雀怀里,“念儿这是想让你抱她呢!” 这孩子早产,比起其他孩子轻了些,像是一只虚弱的小白猫。 柳其玉交代他们,这孩子不能着风, 20. 折柳别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林雀的字都是阿昭教的,她识字虽然不多,但写一封休书,对她来说不是难事,反正只要写清楚休夫的原因,还有落上她的姓名就好。 至于阿昭签不签字,并不重要,他在黎花村只是一个赘婿而已,到时候她托纪云梵将这封休书带给黎花村的村长。 村长在祠堂上念一遍,告诉村民们,她林雀和阿昭此后男婚女嫁,各不相干就好了。 至于长安城的那个男人,他是皇太孙,不是阿昭。 林雀到现在连皇太孙叫什么名字都不知道,而她目前也不想知道。 总之在他决定娶别的女人为妻的那一刻,她就与他没有任何关系。 她红着眼圈,写完休书后,将它递给阿箬。 “你帮我将这封休书递给纪公子,麻烦他帮我交给黎花村的许村长。” “嗯,好。” 阿箬早盼着林雀和那个狗男人一刀两断了,这封休书写得正和她意。 她低头一看,见林雀在休书写到阿昭欺她,瞒她,卷走她钱财后,不知所踪,是以愤怒休夫,觉得她写的含蓄了。要她是林雀,不在休书上骂他几句狗娘养的孬.种,咒他这辈子再也讨不到老婆,她就不姓许。 这小白脸是什么玩意,外乡人就是不靠谱。 早知如此,她还不如让许子昌入赘到林家。 阿箬将休书叠起,放到钱袋里藏好。 “你放心就是了,我待会就出去把这份休书交给纪公子。” “阿姐,是林姐姐醒了吗?”一阵清悦的男声从门外轻轻响起。 许子昌似一只猫,在门边探头探脑,听到林雀的声音后,就迫不及待地想钻进去。 阿箬蹙眉,他怎么过来了?声音还……如此的奇怪,像猫一样声音嗲嗲的,跟被猫妖附身似的。 “有什么事?” “我给林姐姐买了一些东西,想送进来给她。” “进来!” 许子昌得到许可后,慢步走到林雀床边,将他在街边买的拨浪鼓、虎头帽、布老虎,都拿出来,哄阿念开心。 阿念一见到这样玩具,开心地笑起来。 陡然间,林雀想起来,之前她也给阿念买过这些,不过因为急着上长安找阿昭,便将这些玩具都放在了家中。 “谢谢你,子昌。” “林姐姐,你我之间不必如此客气。” 他哄着阿念玩了会儿拨浪鼓,抛开他的生父不谈,阿念长得玉雪可爱,许子昌很喜欢他。 如果林姐姐日后嫁给他,他会把阿念当亲生孩子养,将自己的家产也分给他继承。 纪云梵上到二楼,听到林雀的屋中传来说话的声音,便也敲门进来了。 他见许家兄妹围坐在林雀身边,而那许子昌跟林雀丈夫似的,竟抱着孩子,不由深深看了他一眼。 阿箬一见到他,就想起自己刚塞进去的休书。 “纪公子,你来得正好,你明日不是要启程回去吗?雀儿想请你将这封休书,递给黎花村的村长。” “休书?” “休书?” 两个男人异口同声,表示惊讶,实则内心高兴极了。 林雀的丈夫只有一个,这份休书是给谁的,自然不言而喻。 只要她休了阿昭,她便可以重新嫁人了。 两个男人垂眸掩饰住心底的兴奋之色,尔后,又瞥了对方一眼,发现对方都在看自己后,又冷淡撇开脸。 他们都是男人,喜欢的女子又同是林雀,对方存了何心思,自然一清二楚。 许子昌收起休书,“林娘子请放心,我务必会将这封休书,教到黎花村村长手中。” — 翌日。 纪云梵用完早膳,天还未亮,就带着纪家商队出发了。 林雀正在坐月门,刚生下孩子不久,不能起身,所以来给他送行的人只有阿箬姐弟。 阿箬听说长安城的人,给人送行时,都喜欢折柳送别,天还黑蒙蒙时,她就去河边摘了两支柳枝送他,握在手中的柳枝还沾着晶莹的露水。 “祝公子此行一路平安!” “一路平安!” 纪云梵收下柳枝,拱手朝他们拜别后,坐上纪家的马车离开。 阿箬一直站在原地,等再也看不到他的马车后,才依依不舍地离开。 许子昌虽将纪云梵当做情敌看待,但还是希望他这次平平安安地回到彩霞镇,毕竟他如今身肩重任,需将林雀写的休书给村长,万不能有任何闪失。 昨天他哄阿念睡觉,哄到很晚才睡着,今天早上鸡都还没打鸣就给纪云梵送别,真是有够累的,他打了一个哈欠,打算回屋睡觉,进到屋中后,却发现自己桌上多了一个钱袋。 他打开一看,发现里头全是金子,许子昌立刻抓起桌上的芽色钱袋拿去给阿箬看,阿箬不用多想 21. 如天堑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刘洪道:“约莫再过一月,才能够雕好。” 李昭不甚满意,拂袖离去时,声音冷沉,“你亲自去催促工匠,让他务必在半月之内雕好这只玉镯。” “是。” 李昭坐了半个时辰的马车,从太孙府到皇宫时,正是太阳落山的时候。 他掀开车帘,看到太阳的余晖一点点从暮色里消失后,想到了太极宫中奄奄一息的皇帝,他的身子正如病木,日渐枯沉,临死不远了。 越妃兴许是察觉到皇帝将要离去,如今全靠御医用药吊着最后一口气,倘若龙床上躺的人,不是皇帝,而是普通平民,早就被褥一裹,送去义庄了。 她看着床上昏迷不醒的老者,不停用帕子擦拭眼上的泪珠,梨花带雨地哭着,也不知真是深爱皇帝,还是担忧皇帝死去后,他们母子二人的去路。 两人的年龄相差四十五岁,皇帝于越妃来说,是可以做他阿翁的年纪,可他却收了她做妃子,还与他生下一个幼子。 世人都以为魏皇后与昭贤太子的死,是奸臣江良所害,可李昭心底明白,这与越妃也有着千丝万缕的关系。 她见李昭进殿后,连忙将帕子收到袖中,让宫人给皇太孙备膳,并亲自将一盏茶递到了他手中。 “殿下,今日一路舟车劳顿进宫为陛下侍疾,辛苦了。” “不辛苦,陛下是孤的阿翁,为他侍疾,本就是孤的本分。” 李昭伸手接她茶时,状做不小心手滑,将茶摔到了地上。 砰地一声,价值千金的玉杯,砸碎在地上,如碾碎的梨花,被分成数十瓣。 越妃脸上的笑容顿时一僵,“这茶太烫了,是本宫没拿稳,不小心将杯子摔碎在地上。玉芙,你给殿下重新倒一杯茶来!” “是!” 一阵粗喘的呼吸声从龙床上响起来,二人听到老皇帝的动静后,都疾步走到他床畔。 他伸出手,瞪大眼睛看向李昭。 “阿翁,你是想与我说什么?” “你………你……” 他的声音一声比一声粗重,像一只有气无力的老牛。 李昭一脸难过地握住皇帝的手,问他想对自己说什么。可老皇帝哪有力气再说话,他无力地动了动干白的薄唇。 “昨日孤来看阿翁时,阿翁还是好好的,为何昨夜越妃为阿翁侍疾后,他的身子突然就不行了?” 他的眸光锐利地看向身后的女人,“莫非,是有人给阿翁下毒?” “来人,立刻传太医过来!” 越妃如夜莺般本在盈盈哭泣,听到李昭骤然向她发难,还让人将她软禁在侧殿后,微微愣了愣。 “太孙殿下,你这是什么意思?” 李昭冰冷地看她一眼,“等太医过来,将殿中所有的物品都检查一遍后,自然就一清二楚了!” “陛下,宜儿没有谋害您,臣妾是清白的!”越妃想过去皇帝跟前诉冤,可被一群宫人给拦住了。 李昭他给王万福使了一个神色,他立即就让人将越妃“请”去偏殿歇息。 “你们这些阉狗,不许碰本宫,都给我滚……” 皇帝看着越妃被太监给拉走后,心中怒火高涨,浑浊的老眼凝出一滴滴泪水。 他瞪眼看向李昭,想怒声呵斥他,可一句完整的话也说不出来。 他的声音越来越微弱,眼睛也越来越模糊,看人都重影,最后干老的左手无力地垂在床畔。 死去之前,皇帝还斜眼往向越妃的方向,死不瞑目。 “阿翁!!!!” “陛下,陛下……” 二人同时发出悲凄的声音。 紫宸殿内伺候的下人听到王万福一脸悲伤地说出陛下驾崩后,全都跪倒在地上,低声哭泣起来。 当夜,皇宫内的上清观鸣钟三万声,响彻云霄,久久不绝。 长安城内的官员听到这钟声后,便知老皇帝这是驾崩了,他们急急披衣而已,觉也不睡了,命人将家中的灯笼全都换了。 林雀是个外乡人,不知晓这钟声代表着什么,她第二天醒来听到阿箬说老皇帝死了,长安城全城百姓为先帝服丧一月,全国军民百姓一年之内不准作乐,不准婚嫁后,微微一愣。 老皇帝死了,那个人现在应该是新帝了。 她与他之间的地位,如今更是隔如天堑了。 “我还听说,越妃昨夜在宫内毒害皇太孙未遂,将老皇帝给气死了。今早好多官兵闯入赵家,将赵府上下五十多口人全都押入狱中了。” “现在长安城乱得很,到处有官民在抓赵党的余孽。” 林雀抱着阿念,就听到一阵窸窸窣窣的脚步声传来。 有官兵拿着令牌,猛地一脚踢开屋门,拿出一张画像,眼神如鹰一般在她们身上巡视一遍后,又气势汹汹地带人出去。 阿念被他们给吓到,哇地一声哭了出来。 阿箬气得很,她将门关上后,忍不住低声斥骂道: 22. 杀死他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林雀说想离开这儿,阿箬姐弟才过两天便收拾好行囊,带着她们母子去到长安城郊外的柳荫村,租了一个院落居住。 这儿比起长安内城,尤为安静,晚上在屋里只偶尔听到虫鸣声,连狗吠声都听不到,让林雀感受到一片清静与平和,似乎是回到了黎花村。 夜里,她给阿念喂完奶后,抱着他很快就睡着了,连灯都忘熄了。 阿箬见她屋里的灯快到子时还未灭后,还以为林雀是换了一个地方住,认床没睡着,便小声打着哈欠去到她屋里瞧瞧。 没想到她进屋后,发现林雀早就抱着孩子睡着了,她好笑地看了床上的母子二人一眼。 看来他们这次搬到柳荫村居住,算是搬对了。 她小心翼翼地将灯吹灭后,替林雀关好门窗才出去。 许子昌见阿箬从林雀屋里出来后,正想叫她的名字,她伸手朝他比了一个嘘声的动作。 他用唇语问,她是不是睡着了。 阿箬点点头,让他回去早些歇息。 许子昌回房后,一想到林雀与自己睡在同一个院落里,就激动地睡不着觉。 他一直睁着眼睛,幻想自己往后如何一步步靠近林雀,俘获她的芳心,就连半夜入睡后,他的梦中仍是林雀,一直喃喃唤着她的名字。 “林姐姐……” — 翌日。 李昭路过山池院时,见到两个宫女坐在廊下低声私语。 刘洪见到后,抬起拂尘就欲斥责二人,却被李昭抬手止住了。 “今早芙蓉园里死了一个宫女,你知道吗?” “啊,我不知道,死去的宫女是谁啊?” “你竟不知道,这人还是你同乡呢,叫鹊儿,前些日子陛下在芙蓉园里遇见她时,她正被刘太妃刁难,陛下为她解围后,还问起她的名字,听说她叫鹊儿后,还提拔她到御前侍茶,以后不用受太妃责难。我们还以为鹊儿是要一飞冲天,说不定往后有机会做娘娘,没想到才过去不到二天,她就淹死在芙蓉园的荷渠了。” “宫殿监查探后,道鹊儿是失足落水而亡,可你想想一个人好好走在路上,怎么会落水死了呢,她肯定是被人给害死的!” “真是可怜。” “我猜鹊儿说不准就是被霍家给弄没的。” “有可能,皇后的位置被霍家盯的死死的,在霍小姐没进宫做娘娘前,霍家怎么可能会让别的女子比霍小姐先一步承受龙恩雨露呢?” 鹊儿为人和善,平日矜矜业业,她们从未听闻过鹊儿与谁有仇,她陡然猝死,说不准是被新帝提拔到御前有关。 绿儿与柳襄聊了一会儿,想起她今日还没给花房的芙蓉浇过水,恐花房的王嬷嬷发现后会骂她,不敢再与柳襄多聊,提起襦裙就要离开,没想到待她转身后,见到新帝就站在她们不远处,吓得脸色都变白了。 她哆哆嗦嗦地跪在地上求饶。 柳襄听到绿儿的声音,也惊惧地跪倒在地上。 “刘洪,依照宫规这二人该如何处置?” “回陛下,她们二人在内宫擅离职守,散播谣言,每人该被仗责一百。” 寻常人被木板杖责二十,就会痛晕过去,他们只是一个弱女子,若是被杖责一百,哪里会有命活。 她们哭着跪在地上,求新帝饶她们二人一命。 李昭低头,俯视着这两个粉衣宫女,缓缓道:“念在你们二人是初犯,近日又是先帝的丧期,不宜见血,便罚你们掌嘴二十,在此罚跪三个时辰,才许离去。” “是,谢陛下!” “谢陛下!” 他指了一个宫人,看着她们两个受罚后,便去往梧鹫宫守灵。 李昭踏入梧鹫宫,还未进到内殿,便听到一阵阵此起彼伏的哭吟声,他们都是先帝的妃嫔,还有皇室宗亲。 一行人见到他后,纷纷低身向李昭行礼,他们连日黑白颠倒,熬了许久的夜,眼底都挂着乌青色的眼圈,就连李昭也不例外。 他们见到新帝一来,哭的声音就更响了。 贤太妃身着缟素,头戴白花,跪在金棺不远处,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声。 宣阳公主听到母亲哭后,也拿出帕子抹着眼泪,她知道老皇帝的身子不好,可万 23. 入赘郎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新帝因失血过多,突然晕了过去。 先帝的丧仪,暂由贤太妃主持,李昭则被移去最近的承庆殿治伤。 太医院院使张承毕在殿中,没进半口水,两只手就没停过,不停给新帝施针,眼见李昭下腹的血终于止住,脉搏也逐渐平和下来后,他紧绷的心情渐渐轻松下来。 他恢复从容的神色,给新帝包扎好伤口后,又拟了一个药方,让承庆殿的宫人按着上面写的药方子去太医院抓药。 宫人不敢耽误片刻,一拿到院使药方,便飞快地跑去太医院。 半个时辰过后,药一熬好,宫人又加急送来承庆殿。 李昭小腹受伤,刘洪不敢大幅度挪动他的龙体,生怕将御医刚包扎好的伤口又弄裂了。 他让宫人拿一个玉枕过来,微微加高枕头的高度后,扶着李昭的头颅,用勺子一口口地给他喂药,将近用了一盏茶的功夫,才将药喂完。 刘洪用帕子擦了擦额头上的汗,见新帝久久未醒,忍不住问:“张院使,都过了这么久了,陛下何时才会醒来?” 张承毕道:“公公稍安勿躁,老夫方才为给陛下止痛,往药方里加了几味安神镇痛的草药,陛下服用此药后,至少昏睡五个时辰才会醒来。” 刘洪了然,原是这样。 新帝如今需要静养,既然他的身体已无大碍,就不需要有这么多御医候在这里。 张院使年近花甲,熬不得夜,他们商议一番后,便让张院使的亲徒何然留在侧殿,若陛下夜里身体不适,何然就能及时到内殿出手医治。 刘洪伺候的时间虽不长,但他知道这位新帝不喜欢夜里有宫人候在殿中,他将宫人都遣退后,去到耳房歇息。 李昭用药以后,一直昏昏沉沉地沉睡在梦境中。 他梦见自己坐着一辆豪华的马车回到黎花村,才推开屋门,一个有他膝盖高的男孩,像只小猴一样冲出来,抱住他的大腿撒娇。 “爹爹,爹爹,你终于回来了,我想吃你做的酥饼!” 李昭不记得自己与林雀有这么大的一个孩子,他匪夷所思地低下头,想细细看看这孩子。 可小男孩却忽然用力一把推开他。 “你不是我爹爹,你为什么要来我家!!!” 李昭茫然看向熟悉的庭院,这儿分明就是他和雀儿的家,庭中还栽着他亲生种下的杏花树,他不可能走错地方。 这不是他的孩子,那又是谁的孩子呢? 小男孩抬头一看,见到一对夫妻挽着手朝家里走来后,迈起短腿朝他们奔过去,指着他说,“爹爹,娘亲,家里来了一个陌生人!” 一个高大清俊的男人摸着小孩的头,道:“爹爹不是告诉你,不是爹爹娘亲叫你,就不能开门吗?” “我没有开,是他自己用锁钥打开门的,我以为他是爹爹!” 李昭抬头一看,见到林雀竟跟着许子昌一起回来了。 这孩子竟然叫许子昌爹爹,眉目与许子昌分外相似。 那这孩子就不是他的,而是林雀和别的男人所生的孩子了。 他不可置信地望向林雀,“雀儿,你改嫁了?” 林雀淡声道,“我以为你死了,这么多年了无音讯,一封书信都不寄给我,所以便嫁给了子昌。” 李昭心里气极,“我还没死!没死呢!” 她怎么可以就这样草率地嫁给别人,嫁的还是他一直讨厌的男人。 他气得一直强调好几遍,自己没死。 林雀根本不在意。 她问他:“那你为什么一封书信都不寄给我,也不回黎花村找我?” 李昭长叹一声气,声音含着苦涩之意,“我有苦衷,我想等时局稳定下来,再接你回长安。” 林雀摇头,“我不懂你有什么苦衷,这么多久都不联系自己的妻子。我已经等你等了三年了,不可能一直无休止地等下去。我和子昌已经有了孩子,有了新的家庭,还请你不要打扰我。” 她伸手做出一个请的动作,眼神平淡地看向他,不复以往包含爱意的神色,看他就如一个死物。 “我就当你死了,你也可以当我死了,我们两个互不打扰谁,各自安静地度过这一生。” “天色已晚,还请公子速速离去,莫要打扰我和我的丈夫。” “不,雀儿,你听我说……” 他想同林雀好好解释,可她却不理会他,牵着许子昌的手,迈入他们的家。 李昭想追过去,可两人之间似乎有一道屏障,无论他如何追赶,他都追不上她。 “雀儿、雀儿——” 他呼唤着妻子的名字,看着她牵着许子昌的手离开后,恨不得用刀砍断许子昌的手。 陡然间,李昭的胸口有一阵剧痛袭来。 他痛苦地捂住胸口,大口喘着粗气,不停唤着雀儿两字。 一阵白光亮起,眼前的景色越来越模糊,他伸出手,想要跑过去抓住林雀,可她却变成一只鸟儿飞走了。 李昭喘着粗气,渐渐从梦中惊醒过来。入目是龙纹金帐,不是偏僻落后的黎花村。 他嗅着殿中的安神香,浮乱的思绪渐渐平静下来。 李昭抚着胸口,告诉自己那不过是一个梦,一个荒诞不经的夜梦。 林雀怎么会舍弃他,嫁给别人呢? 再过一久,等他忙完先帝的丧事,正式登基后,他就将林雀接回宫中。 — 柳荫村。 梦中的林雀一直紧紧皱着眉头,她梦见自己抱着阿念回到黎花村,村中的妇人一见到她,就对她指指点点。 “这是雀儿吧?我记得她不是说要去长安寻丈夫吗?怎的没见阿昭,只见她抱着一个孩子回来了?” “长安这么大,哪是这么容易就能寻到人的,她招的赘婿半年了都不回来,铁定是傍上别的千金小姐跑了,哪会要她一个无权无势的孤女?” “她带的孩子是谁的?” “谁知道她跟哪个野男人生的小野种?” 林雀眼含热泪,抱着孩子冲到她们面前,告诉他们阿念不是小野种,是她和丈夫的亲生孩子。 可她们就 24. 扇巴掌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林雀微微一愣,“我只当子昌是弟弟,更何况,我已嫁过一次人,还有了一个孩子,子昌年轻又俊俏,他该找一个待字闺中的小姑娘,而不是我这样的妇人。” “嫁过人又怎么了?文慧皇后是二嫁之身,还不是嫁给景帝了,皇帝都不讲究这些,我们许家小门小户,更不在意这些。再说,我爹我娘都很喜欢你,你招子昌入赘后,以后绝对不会有婆媳矛盾。我和爹娘都向着你,子昌也不敢欺负你,他要敢欺负你,就等着老娘打他!你还没招阿昭入赘前,我家就想把子昌许给你了,奈何那小白脸手段高超,抢先一步入赘到你家,你和子昌才没缘结为夫妻。”阿箬觉得,女子不管嫁人还是招婿,还是找知根知底的人比较好,林雀这次可不就是是吃了外乡人的亏。 林雀深知阿箬是为她考虑,也是打心底为她好,不想让她受男人欺负,才想着让自家弟弟入赘到林家。 可她不想连累他们姐弟二人,她若抱着阿念回黎花村,定然会招来些闲言碎语,如果许子昌又入赘到她家,那些长舌妇会胡乱编造阿念的身世,恐有更难听的话传出来。 更重要的是,许子昌还年轻,林雀不想耽误他,她觉得他应该配比她更好的女子,不是她这样的残花之躯。 林雀将阿念放到床上,拉着她的手,忍不住落下泪来,“阿箬,这世上除了你,再没有一个真心实意会为我这般考虑的人。你很好,子昌也很好,可就是因为你们太好了,我才不想连累你们。” “你不就是怕村里人那些长舌妇乱嚼舌根吗?我们许家不在乎!” “可是我在乎!” 林雀吸了吸鼻子,眼眶红红,“我不想有人对我和我的孩子说三道四,也不想他们胡乱编排许家!” 她将自己不打算回黎花村,而是明日便启程带着阿念去到一个没人认识的地方重新生活,一字不落地全都告诉阿箬。 阿箬从小与她一起长大,听林雀说自己不会和他们回去,而是要与他们分开,两人不知何年才能见面后,心中自是万分不舍。 她们从来就没有分开过这么长的时间,林雀嫁人,是她陪着,林雀要上长安找阿昭,也是她陪着。 母亲曾对她说,女子嫁了人后,就不能只考虑自己,而是要考虑家人了。阿箬换位思考,若她是林雀,有了孩子后,定然是想带他安安稳稳的生活,而不是让他在一片流言蜚语中长大成人。 她伸手抱住林雀,哭道:“雀儿,我舍不得你,我真是做梦都想不到,你和我会有分别的这么一天,我一直以为我们会在黎花村做一辈子好姐妹,到我们老了,我们俩还能一起去彩云镇吃馄饨,一起去河边放纸鸢!” 林雀也忍不住哭出来,她轻轻拍了拍阿箬的后背,道:“我又不是一辈子不会回黎花村了,等我慢慢走出过往的伤痛,兴许过上五、六年,我就会回黎花村来见你们。” 阿箬道:“五、六年也太长了吧?如果你不愿回黎花村,你找到落脚的地方后,可以写封信捎给我,我来找你!” “好。” 林雀重重点头,用帕子擦干眼泪后,从箱底里翻出一个钱袋递给她。 阿箬一瞧,便认出这是纪云梵走之前留下的,林雀一个铜板都没有用,用的全是自己的钱。 要不是她拦着,林雀甚至还想给他们姐弟俩银子,作为照顾她坐月门费用,阿箬故意板着脸,说林雀要是给她钱,她们就不做姐妹了,这才逼她将钱又收回去。 林雀就是太老实了,也不愿麻烦别人,别人对自己好一分,她都想着还回去,生怕欠着别人。 “阿箬,你回去后,记得帮我把这钱袋还给纪少爷。” “好,我记住了。” “我也不知何时才会回黎花村,我寄养在桐婶家的狗,就继续养在她那儿好了,这银子你帮我给桐婶。”林雀拿出银子给她,阿箬直接将它给推回去。 “你跟我们生分什么,桐婶哪会跟你收养狗钱?你放心好了,你的狗和房子,我们都会帮你守好,你什么时候想回来就回来,我们会在黎花村等你回来!你可千万别给我银子,我可不收钱!” 林雀:“……” 她想说的话,想做的事,全被阿箬猜到了。 阿箬太了解她了,她一个动作,就清楚她想做什么。 林雀与她相视而笑,“你怎么知道我想说什么?” 阿箬:“因为我是你肚子里的蛔虫。” 她笑了会儿,想到林雀不久后就要离开,又笑不出来了。 长大成人后,阿箬最不喜欢面对的就是生离死别。 “你要走的事,要告诉子昌吗?” 林雀轻轻摇头,依她对他的了解,许子昌如果知道她要走,肯定会巴巴地跟着她走,无论她如何劝,他都会跟上来。 25. 重相逢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眨眼之间,掩藏在暗处的侍卫出现,将一把剑搁在阿箬的脖颈上,只要她敢动一分,这剑就会割破她的喉咙。 “大胆,光头化日之下,你们就敢杀人?” “大胆的是你,竟敢掌箍公子!” “他这个忘恩负义的薄情郎,我怎么打不得?” “你这刁民,在胡说八道些什么?” 李昭抬手,“先用布捂住她的嘴,将她押走,等候本公子处置!” “是!” “呜呜呜……” 王八蛋! 狗男人! 负心汉! 阿箬觉得他就是心虚了,所以才让人用布捂住她的嘴。 书肆边的路人,见阿箬一个弱女子,被人给押走,本想出手帮她。 可他们见到镇上的官员带着衙役竟然朝书肆走来,还毕恭毕敬地将阿昭送上马车后,知道他是个惹不起的人,哪里还敢出头? 阿箬被人用布捂住嘴巴、眼睛,手也被绳子给捆住了,像是一只被五花大绑的王八。 她在心底已经将阿昭的祖宗十八代问候个遍。 为了找许子昌,她早上都没有用早饭,肚子本就有些疼痛,人也有些晕乎乎的,马车一路颠簸,阿箬觉得腹中的苦水都要吐出来了,难受地躬起身子。 也不知过去多久,阿箬被人从马车带下来后,又被人用力推去一个屋子里。她觉得自己就是一个鞠球,被人想推哪儿,就推哪儿去,一丝尊严都没有。 突然,有人将她眼睛上的绸布扯开,阿箬重见光明后,就瞪眼看向站在她面前的男人,眼睛都快喷出火来了。 虽然她现在不能说话,但单从阿箬的眼睛,还有她的呜呜声,就可以听出来,她在骂他,还骂得十分脏。 李昭摆手,道:“你们都退下!” “是,陛下!”侍卫们拱手告退。 阿箬听到这些人居然叫他陛下,一时惊讶地说不出话来,连骂他的话,都止住了。 他、他……阿昭竟然是刚登基不久的新帝。 她以为阿昭是将林雀的银钱全部卷跑后,攀上富贵人家的小姐,给旁人做赘婿,所以才没有回黎花村,可阿箬万万想不到,他是当上了皇帝,才没有去找林雀。 “抱歉,方才委屈你了。”李昭低头,将绑住阿箬手腕的绳子解开。 阿箬的手松开后,她迅速抬起手,狠狠又打了他一巴掌。 清脆的巴掌声在屋中响起。 “你是皇帝又怎么样,你抛弃雀儿有错在先,我就是要替她打你!” 阿箬欲再伸手打他时,手臂被李昭用力给按住了。 “阿箬,你误会了,我并没有抛弃雀儿。” “哼!”她冷笑一声,“你没有抛弃她?当场向雀儿信誓旦旦保证半年后就回黎花村的人是谁?哦,他不是人,应该是条狗?你一去长安,就了无音讯,雀儿还以为你遇上不测,从黎花村千里迢迢地来京城找你!” “对了,你还骗了雀儿,长安城根本就没有墨云巷,我们陪着雀儿走遍长安城大大小小的街巷,都没有找到墨云巷!如果陛下看不起我们,看不起雀儿,当初就不要入赘到林家,你为什么要编造出这样一个谎言来骗雀儿,你可知……”林雀差点就一尸两命,死在长安城。 阿箬说着说着,忍不住流出泪来,她用袖子随意擦去脸上的泪水,将衣袖都给浸湿了。 李昭注意到她说的我们二字,也就是说林雀是随她一起去到长安城。 林雀与阿箬如同胞姐妹一般形隐不离,两人总是一起去采茶,一起去浣衣,旁人很少见她们二人会分开。 照理来说,阿箬若在鎏云镇,林雀也应该同她在一起,可为何他却未见到她呢? 李昭问,“林雀呢?” 阿箬道:“她都把你休了,你管她去哪里了?” 林雀把他休了? 他自己怎么不知道? 李昭脸色一沉,“朕从未见过休书,何来的她将朕给休了?” 阿箬紧抿嘴巴,不愿意告诉他太多事情,算起来,纪云梵这时候应该回到彩霞镇了,等他将休书交给黎花村的村长,村长在 26. 寻林雀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你们是谁,为何将我的姐姐给绑了?” 许子昌一脸惊异,不明白为何这些人如此执着于追问林雀的下落,还有那封休书的下落? 他只知休书在纪云梵手中,至于林雀去了何处,他根本就不知晓。 如果他知道,他早就找到林雀了。 “呜呜呜……” 姐姐似乎知道这群黑衣人背后的主子是谁,一直摇着头,不让他将知道的事情说出来。 可黑衣人将刀都架在阿箬的脖子上,有血都从她的玉颈上都流出来了,许子昌又不是冷血的牲畜,见不得姐姐受苦。 他现在不想管这些黑衣人到底是谁的人,又是受了谁的指示,来到这里!他现在眼里只有阿箬的性命,他只想救下她。 许子昌红着眼睛,“你们别动我姐姐!” “公子若不愿你姐姐的性命葬送在今日,就将林娘子、还有那份休书的的下落全部都说出来!” 许子昌:“休书在纪云梵手中,林姐姐让他带着休书回黎花村了,至于林姐姐去了哪儿,我不清楚。” 黑衣人:“你逗我呢,你会不清楚林雀的下落?” 许子昌恼怒,“我是真不知道,就连我姐姐也不知道林姐姐去了何处!林姐姐被她的丈夫所负后,大气之下早产,便写了一封休书,恰好纪氏茶庄的纪少爷要回彩云镇,林姐姐便托他将休书送给黎花村的村长,我以为林姐姐做完月门就会随我们回黎花村,可她早产生子后,多忧多思多惊,惧怕村中的流言蜚语,便带着孩子想重新找一个村落生活。” 黑衣人仍是不信,“我如何知道你说的是真是假?” 许子昌:“你可以去松和信站找赵署问,他上个月有没有送一个叫林雀的早产妇人到福方客栈,你也可以去福方客栈问,是不是有一个女子在客栈中生产?” 话音一落,一个男人步履匆乱地从大门走进来。 他抬抬手,黑衣人立刻就将搁在阿箬脖子上的刀移开了。 李昭目光锐利地盯着许子昌,“你说的可是真的?雀儿有了我的孩子?她还独自一人带着孩子,撇下你们走了?” 许子昌看到来人竟是阿昭,一张清秀的俊脸冒出火气来。 他们陪林雀千里迢迢地上京寻不到他,如今他们不找了,这人又突然蹦出来,用姐姐的性命威胁他,问他林雀去了哪里。 “阿昭,你莫不是疯了不成?” 他气恼地冲过来,想往阿昭脸上狠狠砸一拳,痛揍他一顿,可许子昌还未近身,就被黑衣人给拦住。 两把锋利地长刀唰地抽出来,架在他的脖子上。 “大胆!” 李昭:“他还有用,不可伤及他性命,你们先将他给绑了,同许娘子看押在一起,在朕找到人之前,不许他们逃出去。” “是,陛下!” 许子昌:“!!!” 他不可置信地抬起头看了阿昭一眼,他方才分明没有听错,阿昭自称为朕,这些人还叫他陛下。 阿昭他竟然是刚登基不久的新帝! 他从前在黎花村听闻老皇帝寻回了流落在民间的皇长孙,还将他立为了储君,那时许子昌根本没将黎花村的赘婿,同金尊玉贵的皇太孙联系在一起。 毕竟谁又能想得到,一个王孙贵族会给人做赘婿呢? 如今细细想来,阿昭离开黎花村的时间,正与老皇帝认会皇长孙的时间重合,所以阿昭同林雀说自己叔叔有急事,让他去长安一趟,这自始至终就是一个谎言。 其实根本没有什么叔叔,也没有什么墨云巷,他们全被阿昭给骗了。 “你……骗了雀儿,骗了我们所有人!” 李昭没有回答,他挥手,让人将阿箬姐弟给押下去。 许子昌气极,他被人捆走前,还喋喋不休地咒骂他。 黑衣人用布堵住他的嘴后,这小小的院落才安静下来。 李昭细细打量这院落,这处虽小,但被人打扫地干干净净。他疾步进入屋中,将所有的房间都绕了一圈,来到一个放有布老虎的竹凳旁停下,觉得这大抵应是林雀和孩子住过的地方。 他拿起这只布老虎,脑中浮现出林雀用它哄孩子的一幕。 他有孩子了? 这是他与林雀的第一个孩子,是他的皇长子! 算起来,林雀应当是在他离开黎花村的前一天晚上怀上的,想到林雀一人大着肚子,在黎花村独自生活一段时间后,又千里迢迢去到长安找他,李昭足以想象得到,林雀所受的苦有很多。 皇家血脉不能流落在外,否则将有危险,林雀一个弱女子,没有男人庇佑,带着孩子生活,也艰难。 他得尽早找到林雀才行! 李昭拿着布老虎,从屋中出去后,亲手画了一副林雀的画像,吩咐他的人,暗中寻找她的下落。 他坐上马车,连夜去往松和信站,找许子昌所说的赵署。 — 翌日。 赵署打着哈欠,才到信站,就听到师傅说,有一个贵人找他,问他些事情,让他早上先不要去送信了,先去客堂见贵人。 他去到客堂后,听到那人说自己是林雀的丈夫,问他不久前,可是将她送去过福方客栈? 赵署很是奇怪,“你是怎么知道我,又知道我送过林娘子?还有……为何你跟林娘子说,要让她捎信去墨云巷,长安城根本就没有一个叫墨云巷的地方,她一连寄了四封信去墨云巷,还从黎花村千里迢迢地来长安,问我长安到底有没有墨云巷?” 李昭:“是我叔叔的错,他年老昏沉,写错地址了。他要让我去的是长州墨云巷,但不小心写成了长安墨云巷,我寻错地方,我的娘子也跟着捎错信了。” “不久前,我遇上了许子昌,他告诉我当日的许多事,我才知道是你救下了我的娘子。” 赵署仍是觉得奇怪,“林娘子怎么不跟在你身边呢?她找你,找了很久了。” 李昭道:“她有事先回黎花村了!赵公子,我不在娘子身边时,幸亏你及时将她送到福方客栈,才保住了她的性命。” 他招手让身后的侍卫,拿出十两金子送过去给他,作为谢礼。 赵署往后大退一步,不敢收这么多金子。 “公子您客气了,那天我和林娘子在彩楼,见到陛下……在赐福,就跟着过去捡福币那天人太多了,有人不小心撞了林娘子一下,之后她就早产了,我只是用驴车将她送去客栈,其实真正辛苦的人是许公子还有柳大夫,我没有帮上多少忙!” < 27. 相亲宴 《袖中雀》全本免费阅读 林雀没往那处想,她觉得赵扶就是看她们母子二人可怜才好心将腊肉送过来,“陈婶,也许是您多想了。” “婶是过来人,这男人怎么想的,婶比你清楚。” 男人和女人不一样,男人如果不是喜欢你,怎会无缘无故对你好。 陈婶轻轻拍拍林雀的肩膀,不停与她说嫁给赵扶的种种好处。 如果不是林雀知道陈婶天生就是一副热心肠,恐会以为她是收了赵扶的铜钱,才在她面前说赵扶的好话。 林雀不知道她说的赵扶是何模样,人品又如何,但无论陈婶将他夸得如何天花乱坠,她对这人始终是毫无感觉。 “我……从未见过他。” “这简单!我下午叫赵扶过来我家吃鱼,你带着孩子也来我家用饭,这不就见到他了。” 她拍了拍手,觉得自己想了一个好主意。 若是林雀以后和赵扶在一起,日后她便有依靠了 林雀轻轻摇头,“谢谢陈婶您的好意,但我今天下午有些忙。我要做好多糕点,明天拿去镇上卖,下午我就不过来您家里用饭了,等改天,我得空的时候亲自做一桌饭菜,请您过来用饭。” 她从钱袋里取出些铜钱,交到陈婶手中,托她将这些钱给赵扶,就算是她同他买下这些辣肉了。 陈婶见林雀不肯这么快接受赵扶,替这小子长叹小口气。 这是襄王有意,神女无情了。 “行,等我见到他,自会替你将铜钱给他。” “雀儿,你年纪还小,婶是当你是亲闺女一样看待,才跟你说些掏心窝子的话。这女人独自生活太不容易了,再带着一个孩子生活,那更是苦上加苦。你家夫君不幸早亡后,婶心底怜惜你,知道你还忘不了过去,不肯接受他人,但人总得向前看,孩子有爹有娘的,在村里才不容易被人欺负,你也有人照应,逢年过节时,家里也不会冷清。凡事咱得看开些,你得慢慢从过去走出来,如果看到有适合的,你可以试着相看相看,重新找一个夫君,好好生活。” 林雀轻轻点头,说自己回去后,会认真考虑这事。 陈婶听到她没反对自己,应当是把她的话认真听进去了。 她是外人,不是林雀亲娘,不能逼她太紧,也不能跟她说太逾矩的话 今日她们这话说到这儿,就算点到为止,不可再多谈了。 陈婶送林雀离开时,笑着同她说,有空多带阿念来她家里玩,她膝下没有孙子孙女,平时最喜欢逗弄小孩玩,这阿念长得玉雪可爱,同年画上的福娃似的,她是打心眼里喜欢阿念,总喜欢抱着他亲两口。 — 翌日。 林雀卖完糕点回来,就见到一个高大英气的男人站在自家门口,很是惹眼。 虽然她不认识她,但林雀的直觉告诉她,这人便是赵扶。 果然,下一瞬,她便听男人开口道: “林娘子,我叫赵扶。” “赵公子!” 山野之间,没长安人的诸多礼节,两人互相颔首,就算是向对方打一声招呼了。 林雀背着阿念,问他站在她家门口是有何事。 赵扶是个直爽的人,他不喜欢弯弯绕绕,他将昨日陈婶给他的一串铜钱退给林雀,“林娘子,这铜钱你不用给我。” “不行,我不能白拿你的东西。”林雀摇头,不愿收自己给出去的钱。 赵扶英武俊气的脸有些微红,“你就当这是我逢迎你到溯水村长居之礼。” 他似是害怕再次遭受林雀拒绝,迅速将铜钱挂在林雀家的门梢上,就跑远了。 林雀:“……” 陈婶见到赵扶与林雀才说上两句话,就害羞地跑远了,恨其不争气地拍了拍大腿。 这多好的机会啊,这孩子也不会趁着同林雀讨一杯井水喝,竟然将钱扔下就走了,他都不知道该说他太老实,还是说他傻了。 — 一月过后,纪府。 纪云梵见丫鬟给他送来早膳后,温声求她将一封信带去给黎花村的村长。 小丫鬟以为他是要通风报信,往外寻救兵,将他从纪府捞出去。 她惊惧地摇摇头,“不行的,少爷,如果老爷知道是奴婢将这封信给递出去,他一定会将奴婢给发买的,奴婢还有一年就能出府嫁人了,不能因为这事被老爷责罚!” 纪云梵心累地将这封信拿出来,“你看好了,这是休书。有人托我将这封休书送去黎花村,你帮我给宋桃,或是让信客送去黎花村,给他们村长就好。” 他身上没有银钱,便将腰上挂的玉佩取下来给她,“你要是帮我捎这休书出去,这枚玉佩便是你的!这儿只有你、我二人,你悄悄地将这休书送出去,不会有人知道这件事。” 小丫鬟一脸懵,“少爷,我不识字,不知道这是不是真地休书!” 纪云梵看这丫鬟眼神一脸清澈,仿佛真是不认识上面的字。 他眼神温柔地看了她一眼,“我从未在府中骗过任何一个下人,这确实是一封休书,你帮我将它送出去,日后你想要什么,只要同我说,我都能帮你实现。” 小丫鬟犹豫了一会儿,伸手欲接下纪云梵手中的休书时,屋中的门突然被人给推开了。 两人回头一看,发现来人是纪云梵的母亲蔡芸后,脸色倏然一变。 “夫人安!”小丫鬟立刻低头,屈膝给蔡夫人行礼。 蔡芸挥手让她退下。 小丫鬟见夫人不打算处置她,心底长舒一口气,飞快走远了。 纪云梵一脸冷淡地看向他的母亲,“不知爹和娘用一封信将我诓骗来家中后,究竟要将我软禁在这院子里多久?” 蔡夫人听到纪云梵说出诓骗二字,脸色顿时一僵,“这算不得诓骗,那段时间你爹的身体确实不好,才让你先从长安回来。等国丧过后,一年期满,你和孙小姐成亲之前,我们自会放你出去。” 纪云梵:“那可真是奇了,爹见我到家后,脸上半分病色都没有,同正常人无异,这是哪一位大夫能妙手回春,他在彩云镇作大夫真是屈才了,他应该去皇宫里,做院使才是。” “我不喜欢孙小姐,爹若喜欢的话,让他去娶!” 蔡夫人顿时一气:“你说的什么话,你想气死娘吗?你一个大户人家的公子,同一个已有夫君的采茶女牵扯不清,陪人去长安做甚,你心底到底是怎么想的,书香门第的女子你看不上,偏要看上一个有夫之妇?” 纪云梵冷脸,指出她话中错处,“他不是有夫之妇,她已经写休书,把那人给休了。” “你说的是你手上的休书?” 蔡夫人走到他那儿,想将那封休书给撕了。 纪云梵迅速将休书藏在袖中,抽出一把匕首指向蔡夫人。 蔡夫人见儿子竟然匕首指向她,不可置信地看他一眼。 “梵儿,你疯了不成?” “就算我疯了,也是你们把我给逼疯的!” 蔡夫人见他语气激动,“梵儿,你别冲动,你……你不是想让人帮林雀捎休书吗?娘帮你递过去如何?” 纪云梵:“我不信你,如果我将这封信递给你,你定会将它给烧了。” 她确实是会被这般做,被儿子戳破真相后,蔡夫人脸色尴尬,“那你说,你要如何,才会信为娘?” 纪云梵:“除非你将黎花村的村长接到纪府,我亲自将这封书信递给他!” “行,娘这就去安排!你先放下手中的匕首,千万不要冲动!” 蔡夫人为安抚住儿子,不让他作出冲动之事,下午便让人将黎花村的许村长接到纪府。 当村长看到林雀写的休书后,有些不太相信,林雀竟然会休了阿昭,在他看来,二人是一对恩爱夫妻,林雀为了寻夫,还千里迢迢地去到长安寻阿昭,怎么如今就闹到要休夫的地步了。 纪云梵将他们去到长安后,一路发生的事情都说与他后,许村长叹一口气,“既然雀儿执意休夫,那我只能将这封休书在村堂里给父老乡亲念一遍,再去官府替她登记。” “有劳村长了!”他朝许村长拱手道谢。 “纪公子客气了。”许村长收好休书,没再纪府用饭,连忙又回黎花村去了 — 夏季来临,黎花村的紫色蒲公英全部盛开,迎着微风在空中翩翩飘扬,似是落了一场紫雨,久久未停。 李昭再次来到了黎花村,看到空中飘荡的蒲公英,想到他与林雀初见时,便是在这时。 他伸出手掌,一朵紫色蒲公英,轻轻飘落在他的掌心。 桐婶见到他后,惊得将手中的盆都摔到地上。 从前的阿昭总是穿着一身洗得发白的青衫,如今的阿昭华服装加身,头戴玉簪,身后还跟着一群身高腿长的侍卫,出门的派头比县太爷的公子还要气派。 要不是她晓得这是林雀的赘婿,换做一个不知情的,恐会以为来了一个富贵人家的公子站在林雀家门口。 “我没看错吧,阿昭你回来了?” “是,桐婶,我回来了。” 李昭握拳,将手中的蒲公英紧紧握住。 桐婶疑惑,“雀儿、阿箬他们怎么不同你一起回来?” 李昭道:“我以后要同雀儿一起去长安居住,雀儿带着孩子不方便,便让我回村收拾些旧物回去。阿箬同雀儿是好姐妹,她们两一个也离不开另一个,雀儿要在长安,阿箬姐弟便也想留在长安。” 桐婶喜笑颜开,“长安好啊,黎花村是个小地方,攒不了多少铜钱,就只适合我们这些老人住,长安贵人多,要是寻到一个好东家,一年攒个五十两,根本不在话下。”她瞧阿昭一身华服,羡慕地看他一眼,“看来阿昭你这是在长安找到你叔叔后,发迹了呢!” 李昭含笑点头。 一阵汪汪的狗叫声传过来,桐婶回头一看,发现是她送给林雀的五黑犬龇牙咧嘴地朝阿昭跑过来,对他发出嘶吼声。 桐婶将狗拽过来,伸手拍拍它的狗头。 “你去长安后,林雀觉得孤独,便同我要了一只小黑狗养,给它取名叫墨儿。后来,雀儿想上长安找你,便嘱托我养墨儿。我养了它大半年,它依然认雀儿是它主人,认这儿是它家,方才见你站在门口,墨儿以为你是匪寇,想做些偷鸡摸狗的事,才冲过来吼你。” 李昭听这是林雀养的狗,伸手想摸摸它。 可这黑狗却不亲近它,对着他汪汪大吼,认定他就是个坏人。 桐婶尴尬,“兴许是墨儿从未见过你,才对你这样。狗嘛,你多喂它几块骨头或是肉吃,它就会认你为主了。” “确实如此。来人,拿些肉饼来!” 李昭挥手让一个侍卫从食盒里拿出些肉饼喂它,可墨儿似是看不见地上的食物似的,依旧对着李昭大吼。 桐婶摸了摸它的头,告诉它这是林雀的夫君,也算是它的男主人,不可对着他大声嘶吼,墨儿却仍未改变分毫。 “奇怪?墨儿平常很懂事的,今日怎么这般反常?” 李昭见这狗不喜欢他,他对此也不强求。 “兴许是它觉得我眼生,才对我如此。” “也许是吧!”桐婶轻轻点头,“雀儿在走前与我说,让我暂养墨儿一阵子,等她回来后,又将它给接走。你是雀儿的夫君,你来了,同她来了,也无甚区别,你这次来,恰好可以将墨儿带回去!” 李昭低头扫一眼,这只目露凶相的五黑犬,“不用了,这只狗就继续由您养好了,我到长安,会给雀儿买一只更乖巧,更昂贵的狗,她一定会更喜欢。” 桐婶见这黑狗被阿昭抛弃了,叹了一声长气,“行吧!” 她养了墨儿许久,也养出感情来了。 阿昭不要它,她要墨儿就是了。这又不是多麻烦的事,只需家中多留给一只狗些剩饭就可以了。 李昭挥手让侍卫给桐婶送了一百两银子,感谢桐婶在他不在黎花村的日子里照顾林雀。 桐婶哪里敢收这么多钱? “阿昭,你太客气了,咱都是同村的人,雀儿又离我住的这么近,她一个孤女,家中一个亲人都没有,我就只是怜她,平时照拂她一二而已,没帮上什么大事!倒是阿箬姐弟俩,当林雀是自家人一样照顾,尤其是子昌,我家老头夜里从山林打猎回来,看到他守在你家门口,担心雀儿受赵四那些无赖欺负。” 李昭闻言,紧蹙俊眉问:“我不在的这段日子里,雀儿常受赵四欺负吗?” 桐婶哪知道得这么清楚,她只知道赵四欺负过林雀后,许子昌打了赵四一顿,将他给打老实后,他就不敢欺负林雀了。 她将自己知道的那次事情,说与阿昭听后,男人沉默了许久。 他不在的这段时间里,林雀受苦了。 李昭装作无意问,“现在赵四在哪儿?” 桐婶答:“听说他家老头,出钱把他塞去衙门,做衙役去了。” 李昭心底冷笑,连赵四这种波皮无赖都能做衙役,看来这陈县令的乌纱帽是戴太久,不知自己有几斤几两,该换一个人来坐这位置了。 桐婶对真相一无所知,她是个老实人,李昭说什么,她就信什么,她以为李昭来黎花村,真是受林雀所托,来家中收拾旧物。 “不过呢,你这次最该谢的是子昌、阿箬,还有纪家的少庄主。实说说,当初雀儿说她要去长安找你时,我是极力反对的,她一个弱女子,又怀着身孕,要去长安找你,何其艰辛?阿箬、子昌放下不下雀儿,便陪她去了,后来我听说纪少庄主心善,带着他们同纪家的商队,一起去长安寻你,万幸雀儿终于寻到你了,如今你发迹了,成贵人了,雀儿算是苦尽甘来了!” “我……确实该好好谢谢纪少庄主。” 李昭对着桐婶淡淡一笑,那笑却不达人心底,反而让人无端觉得心凉。 桐婶还有事情,与他又说了几句话后,便带着五黑犬回家了。 李昭让侍卫候在门外,独自一人进到他的家。 他推开屋门后,进入小院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