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传统武侠】鸦月传奇》 1. 寄书寒鸦催魂曲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春分的日出喷薄欲出,群山仿佛被笼罩上神秘的色彩。 一队人马整齐有序的走在连绵起伏的山坳上。随着队伍越来越近,他们的轮廓也逐渐清晰。 骑马走在最前头的是个彪形大汉,两条粗且长的眉毛横在锐利的双眼上,不怒自威。 若是你在江湖上行走过些日子,一定能够认出他是谁。 趟子手手中的镖旗迎风招展,喊镖声夹杂着爽朗的交谈直冲云霄。 能让天下第一镖局四海的总彪头亲自押镖的必然不是俗物,得总镖头亲自押镖自然也不会失误。 这已经是返程的路上,所以众人的心情都很愉悦放松。 只可惜身处江湖往往特别放松的时候总是伴随着危险。 队伍前行的山道中央突兀的插着柄在日头下熠熠生辉的长枪,路旁的石头上坐着位正在品箫弄笛的墨衣少年,嘴里念念有词:“还是笛子吹起来更好听。” 少年身上没有习武之人该有的警戒,也不带任何杀气,手中拿着也只是普通手作的竹笛和箫。若只以这些论,或许他只是在此歇脚的普通路人。 可丘黎知道他绝非普通人。 那杆银枪长约一丈三尺左右,枪身寒光凝动。他远在十丈外,已觉得寒毛竖起,只一眼便知不是俗物。 自己的枪已经是把难得一见的好枪,出自少林,枪尖锋利、枪杆精悍,又常年身受佛光,既带着杀伐决断的气势又带着克制的仁慈。这杆枪本只有少林的内门亲传大弟子才能使用,但因为丘黎太过出众,拙庵性成主持破格传授给他。 然面前这杆枪却比之更胜一筹,有如此神物之人又如何会是普通人?何况即便没有这枪,如此龙章凤姿也绝非常人。 丘黎抬手喝止队伍停下,其声音浑厚,一听便知内力不差。待队伍停整,他方才遛马慢行至少年旁边,抱拳相问:“不知这位少侠高姓大名,有何指教?” 身后随行之人已经手按剑柄严阵以待。 墨衣少年此时才缓缓抬起眼。 那是一双很奇特的眼睛。 他尚未束冠,说明还未满二十。他的面容比早春的朝阳还要醒目,这样意气飞扬的少年郎与之相配的应该是一双清澈炽热的眼眸。 可偏偏相反,那双眼冷如墨玉、深邃幽暗,像是黑夜的星空看不见内里,有着窥探世事的先觉。 少年打开身旁的画轴,将丘黎的人和武器一一比对,确认无误后方才起身微微拱手回礼:“在下听闻总镖局一杆长枪尽得少林真传,故而前来请总镖头指教一番。” 少林的枪法刚柔兼施。丘黎虽是少林的俗家弟子,但所见所学领会极深并不输内门弟子,已具八九分火候。加上多年押镖,实战经验丰富,可以说是俗世中长枪第一人。 “小子,我们镖头岂是你随便想讨教就能讨教,让我来会会你。”有个年轻毛躁的镖师忍不住喝道,只是他的剑才拔出两分,便被一股无形之力给推回剑鞘。 丘黎心中大惊,他甚至都没看清楚方才此人是怎么出手,用的什么暗器!当即脸色微变道:“阁下有如此武功,又怎轮得到丘某赐教?” 墨衣少年据实以告:“在下暗器方面或许胜过总镖头万千,但是长枪却是一窍不通,就连这杆长枪还是来之前刚从玄机老人那赢来的。” 说话间已将长枪拔出挽个枪花指向丘黎,那动作的确有些生疏僵硬。 “玄机老人?莫非这是鸿俦?”丘黎的语气中含着几分怀疑。 锻造首尊玄机老人武林之中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据说他出自圣器阁,擅长打造各式兵器。武林各门武器主要来源地的藏兵谷也有不少好手,但和玄机老人比起来就要逊色太多。 少林寺的拙庵性成主持使用的长枪以及武当派的代掌门问天道所持的长剑都是出自他之手。这个人性格古怪,非要自己看中的人才肯为其打造武器,否则就算你用刀驾着他的脖子他也不会妥协。 不过也不稀奇,这个世上有能力的人大多都是有脾性的。 据说他曾在南海上漂了一个月寻到块深海寒钢,铸造一把长枪。多少人豪掷千金只为一睹风采,他都不肯,只待有缘人相赠。 墨衣少年端详一番,以指弹枪,那枪竟发出一阵犹如利剑出鞘的龙吟之声:“那老头应该没拿假的糊弄我吧。素来听闻玄机老人技艺超群,正好也请总镖头评测一番。” 丘黎本来还在暗思着未曾听说玄机老人将鸿铸送予何人,此时听到少年所言,立时收回心神,再次确认:“你方才说对长枪一窍不通?” “只会刺和挡该算是一窍不通。” 丘黎冷冷呵斥:“你若是精通此道,纵然丘某被说以大欺小,依着江湖规矩也少不得与你过上几招。可你是门外汉,却不自量力,丘某无心替旁人教子。” 墨衣少年嘴角轻扬:“若是在下败,鸿俦归你;若是在下胜,你的武器归我。无论如何这总是个不吃亏的买卖。” 丘黎深吸一口气,瞳孔微缩:“你有如此神兵利器,又如何会看上丘某的?” 黑衣少年笑意一敛:“在下初入江湖便听说总镖头号称少林长枪弟子中第一传人,便想来见识下武林传言可否尽信。” 丘黎阴沉着脸,想他纵横四海八方,又怎么能真的就受此等挑衅,岂不是叫人笑话,说他以大欺小抢夺鸿俦。 得不偿失之事他才不做,最终还是摆摆手:“小兄弟,你初入江湖不懂规矩,今日我便不与你计较,还望你好自为之。” 一旁的二当家石玮也上前说和道:“这位兄弟,咱们四海镖局奉行的是四海之内皆兄弟的宗旨。若是兄弟有什么需要帮助的,我们可以分文不取出手相助,也欢迎兄弟随时来四海做客。今日还望小兄弟莫要无理取闹。” 丘黎已不愿再说,他招招手,示意队伍继续前行。 谁知墨衣少年不依不饶:“在下半月前已经送过战帖到贵镖局,昨日按约抵达却未见到总镖头,故而不得不到这里候着。如今此事已经在武林传开,约定时间又过,总镖局不应战是否有点不妥?” 丘黎到今时今日的地位,遇到的人无不是对他尊敬有加,已经多年没有遇到过这样不把他放在眼里的,当即厉声道:“丘某虽是少林的外门弟子,但同样有菩萨心肠,既然阁下一心寻死,那我就大发慈悲送你一程。至于鸿俦,丘某会代为转交回玄机老人,也让你死的安心。” 话音刚落,丘黎已纵身轻踩马背,一跃而起,长枪朝着墨衣少年直刺而来。 墨衣少年却是纹丝不动,直到枪至身前五步之远才轻挪脚步,只一步便堪堪躲过这一枪。 初交锋丘黎便知这个对手不是毛头小子,基本功特别扎实且反应极快。 数十招后他已可以肯定来者所言不虚,他的确不擅使枪,那手法绝不会比刚学会使用双著的孩童夹菜更熟练,可偏偏自己只能讨到点无关痛痒的小便宜。 百招后丘黎已不带着教训小毛贼的心思,打起精神。他的枪法进的时候刚强硬猛;守的时候却像是太极,借力化力,这让他一直与人对战中不落下风。 此时他握着长枪的手掌一翻,疾出数枪,似风驰电掣,这正是丘黎的看家本领,七进七出夺命连环枪。此招又急又猛,如白蛇吐信,光看着已觉得心惊肉跳。 过去无论什么样的对手在他的七连刺之下都要脱一层皮,然而七招已毕他却连一丝实质性的伤害都没有对少年造成,顿时心惊肉跳。 少年身法奇特,既不像名门正道的那般有迹可循,也没有旁门歪道的狠厉阴险之势。他的身形像鬼魅无踪,又似风般无形。 丘黎每每觉得自己已经得手结果最后都只是幻影。行走江湖多年,这样的武功路数丘黎却是见都没见过。 “的确不会用长枪,但是身法诡异,一直以守为攻,也许是在试探总镖头的招数。这是光这样想赢肯定不行,总镖头也不可能输,如此下去岂非无趣。”长风镖局的二把手石玮旁边有个年长的镖师评论道。 石玮未置可否,若是这个小子就此水平,还弄这么大阵仗,岂不是真得自寻死路? 墨衣少年当然不会做无趣的事情,二百招之后他终于开始反守为攻,用的竟是丘黎方才所用之招,被他悉数归还,长风镖局的人顿时瞠目结舌。 有人失声发问:“他怎么用的总镖头的武功招式?” 没有人回答他,因为其他人的目光全都凝视着两人的交战,虽然他们心里也早已掀起千层浪。 平常丘黎并不藏私,自己所用的招式要领都会传授给镖局里的人,只是至今不说出其右连个英才都不曾出现。 今日竟叫一个不懂枪法的人在与总镖头过几招后就耍的有模有样,实在不得不让人感到惊恐,心中也不免惭愧。 墨衣少年势如破竹,只攻不守,本是破绽,可丘黎抵御他的进攻已耗去所有精力,又如何能寻得机会从空门下手。 何况丘黎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内力竟然有些比不上这个小自己一辈的毛头小子。原本维持的平衡即眼看要被打破,若是想赢只能速战速决。 “你的长枪的确不差,但要说第一人有些浪得虚名。阁下名声在外,不想也只是个沽名钓誉之徒。”少年还有空挑衅他。 方才拔剑的毛燥镖师已经再次拔出长剑,怒道:“大言不惭,让我来教训你。”说时迟那时快,手中长剑寻着墨衣少年空门就是灌注全部内力的一剑。 石玮想拦却为时晚矣。他叹息一声,心道罢了,这里都是镖局的人,胜之不武就不武吧,到时候就说他挑衅在先便是,总好过总镖头被打败的损失大。 “快退下!”丘黎却突然急急怒吼道,然而箭已离弦如何回?不能再犹豫,他唯有一个选择。 丘黎暴喝一声,急提体内所有余力。长枪手中疾转,好似寒风过境,冰冷刺骨。镖旗不 2. 白月居里居月白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五个月前。 连绵的阴雨已持续半月有余,元城街上人烟稀少,连带着消息聚集地的衙门口都只剩那张贴在上面摇摇欲坠的官家房屋拍卖书,而原本上好的笔墨早已被吹进来的雨水打湿,内容花的面目全非。 远处有位玉簪高髻束莲花冠、白衫紫袍的道长一手执拂尘一手撑油纸伞闲庭信步而来。他足不沾地、雨不溅身,泥水的污秽不曾沾染他分毫。 今日雨势凶猛,想来是无人出行,县尉老孙又急于回来报信,所以即便进入城中依然保持着疾驰的速度。 等他发现前面有人时已经来不及,只能一边大喝“闪开”,一边试着勒马。 只是这马跑起来后哪是想停就停的,眼见着快要撞上,老孙欲跳起救人,兀的眼前的人就消失的无影无踪。 “是我眼花?”老孙纳闷,遛马在雨中来回踱步数圈,见的确无人,便问起随行之人:“你们刚刚有没有看到什么人?” 两名衙役茫然的摇头。今日暴雨狂风,能见度太低,加上前面又有老孙阻挡视线,所以他们的眼中除了老孙模糊的背影就是如珠帘般的雨水。 看来真是被糊了眼睛,老孙一边想着一边继续前行回衙门,为防再遇到这种事,他放慢了速度。 上峰听闻敌军将至,吓得从被子里跳出来,又因天气寒冷冻得缩回到被子里直哆嗦,“快......快!快发急报!” “大人,已经发过急报,朝廷派遣的统帅现在已经抵达军中。” 上峰拍拍胸脯,连声道:“那就好!那就好!” 老孙却觉得一点都不好。 驻守元城的是墨家军,本来和驻守西宁边境的秋家军、以及归属国大理的金家军合称大颂三军。这三军都是前朝献帝在位时培养起来的。 后来献帝虽驾崩,但三军训练扎实,一直都守着边境安宁,令他国秋毫难犯。 可自从墨家军的主帅墨公几年前在军中因病去逝,肃慎闻听派大军来犯时,继位的万乐帝选择退让后,这元城边境便成了朝廷子弟的演武场,镀金之地。 墨家军的少帅墨飞空余名头实则只是个陪着练兵的头头,根本没有指挥之权。 而元城也成了肃慎的狩猎场以及淘金地。 此次派来的是兵部尚书的儿子邓之秋,他老子的意思是让他来历练历练,将来好接自己的班,明眼人都知道。 这邓之秋拳脚功夫倒是有些,但是却好高骛远,空有匹夫之勇,实在难堪大任。 老孙长叹一口气,看着这京南第一府衙,良久未语。凛冽的寒风穿堂迎面扑来,竟不及他内心寒冷的千万分之一。 “哎!”身旁传来同样一声喟叹,“这个地方本是易守难攻之地,然肃慎来去数次却不接手,这哪是真要城啊,这是又来要钱的。” 老孙看着身旁拿着文书的县丞司空奉德,倒想起前头那件事,问他:“方才可有人来过?” 司空奉德将手中的文书递给他,老孙接过来发现是衙门斜对面不远处的一处宅院的暗拍结果。 “已经拍出去?”老孙还以为没人会再来元城定居了。 司空奉德点点头:“只比衙门定下的价格多一两银子。” “这.....不会有人泄标吧?” “不是。我问他为何会订下这个价格,他按照各地的房屋价格和消费水平验算给我看了一遍,几乎和衙门定下的价格无异。奥,为防意外,多加一两银子。” 老孙一时竟不知该作何评价,“是不是个道士?” “不错,你如何知晓?莫非你识得此人,我正想与之结交。”司空奉德语气多了几分雀跃。他对筹算之术甚是痴迷,如今见到此中同好,不免心动。 老孙便将先前一幕告知他,顺便问道:“长什么样子的?” 司空奉德也算饱读诗书,只是这个问题纵然他脑中有如海词汇却也不知该如何作答,只能评一个“言语难表、笔墨难绘”。 次日天气骤然放晴,尚未得到战事消息的老百姓们都欣喜地出来走动。 元城主干道上行驶的一辆马车瞬间便引起众人的注意。 那是一辆八銮马车,外观极其华丽,彰显绣娘手艺的精巧帷裳外坠着光彩夺目的珠串,伏车的四匹白马长鬃飞扬,高抬着头颅威风凛凛。 “这有什么的?没见人肃慎大军上次进城的时候那领头骑得可是匹汗血宝马。”人群中响起道不屑一顾的声音。 旁边有个书生模样的人辩驳道:“阁下既慧眼识珠认得那汗血宝马,也应该知晓这不是一般的白马。不知阁下是否听说到昔日魏惠王与赵成侯逢泽夺麋,赢了的赵成侯骑的什么马?” “哪来的酸儒书生?”待那人转头看清出声之人模样,当即脸色骤变,讪讪道:“原来是司空大人,小人有眼不识泰山,莫怪莫怪。”说完不等司空奉德回话,便赶忙挤向别处去。 “你何必与他计较?”老孙接口道。 司空奉德苦涩的摇摇头:“我计较的哪是他,我计较的是被人攻城却只关心敌军的战马之事。肃慎攻进城赔了多少金银珠宝、多少良家妇女?连带着郡主都送去和亲......罢罢,你说的没错,我和他一个平头老百姓计较什么。” 言毕,司空奉德的目光再次追随着马车,见他果然在离衙门不远的那处府邸前停下。 此处府邸因为无人居住早已经被朝廷收回,一个月前拿出来公开拍卖,昨天刚出的暗拍结果,没想到今日新主人就来入住。 很快空置的门头便挂上新的牌匾。一个穿劲装的高大男子一跃而起,手中的牌匾稳稳当当地落在门楣上。 “好俊的功夫。”人群里有人评价道,老孙看了眼,是长风镖局的管事。 白月居,牌匾上面写着这三个字。 “白月居里居月白,妙哉!”司空奉德不禁赞叹一声。 被方才那人闹过又知战事再起的老孙不免悲天悯人地哀叹道:“现在的元城哪里缺这样的贵公子,缺的是献帝那样的君王、叶随风那样的武林盟主。” 司空奉德顿时沉默,他们都是瞻仰过这二人风采之人。 一个虽为天子,却全无帝王架子,求贤若渴、事事亲为。在位期间多次御驾亲征,与吐蕃回鹘建立邦交、收复大理、震慑西夏肃慎不敢来犯。还在阳关道上建立榷场,促进贸易往来。只可惜35岁便殚精竭虑而亡。 一个侠义无双,以五常之道为准则。身怀绝世武功却不藏私,对朋友更是仗义疏财。一生撰写多部武功秘籍供各门派弟子学习。虽身在江湖,却心怀天下,带领武林盟屡屡上阵杀敌保家卫国。只可惜十余年前跌落悬崖,生死不明。 “这样的人世间本就少有。”司空奉德叹了一句。 不过老百姓哪里会想那么多,何况这么久,世事变迁,恐怕早就已经忘记。眼下他们更关心这“四匹马”的究竟是何方人士。 只是还没猜出个所以然,就被另外一桩事给转移注意力,那就是肃慎大军来犯。 老孙实没想到几日前他才在军中得到的斥候传信说得是肃慎大军蠢蠢欲动,今日便已经发兵前来。他赶忙回去召集府衙的人聚到城门处严阵以待。 要知道肃慎大军可是打进来过。要不是万乐帝求和文书快马加鞭送来,赔偿大量金银珠宝,又附赠香车美人,元城的街道现在估计都洗不干净。 “这次应当可以渡过去吧。”老孙祈祷着。 可偏偏事与愿违。 翌日一早军营急报,将士们突染时疾,开始上吐下泻。这可把老孙急坏了,赶忙去县衙调人运送药材送往前线。不想这药材却在中途就被敌军混进来的奸细给截杀。 “兄弟们,无论如何咱们都要守护好这些药材!”老孙长喝一声,手中大刀急起急落,瞬间便是一颗人头落地。 随行之人信心大增,俱都使出全力,拼死抵挡。 然而能混到城中之人又怎会是小兵小卒,很快老孙等人便露出败势。 几名奸细眼神会意,手中的动作再不是纠缠之意,而是杀人之势。 “小心。”老孙将一名衙差推开,挥刀抵挡,左臂却惨遭一剑。 突闻一阵车辚马嘶声,一辆华丽马车从他们身旁经过,扬起满目尘埃。接着那灰尘竟凝结成珠,准确无误的击中敌身,几名奸细瞬间满身窟窿,倒地身亡。 “是四匹马的!”有眼尖的衙差惊喜道。 从车上跳下来位穿着劲装的高大男人,正是那日挂牌匾的侍卫,他一个健步闪至老孙面前,抱拳道:“请孙大人留步守好城内,以免民心不稳,我家主人会前往送药。” 男人身后,那辆耀眼的马车正迎着朝阳向营地驶去。 马车内响起一声问询:“无日升的人如今身在何处?” 那声音清冽悦耳,像是清晨的露珠,沁人心脾。 “已至营地近处,伺机而动。”赶车的小道士应道。 无日升的杀手实没想到自己有天会在太阳底下杀人,而且干的还是保家卫国的事。他们强调自己是杀手,试图拒绝这个与自己身份不符的买卖。 但首领亲自来下令,只许成功不许失败,只因雇主给的实在太多,而他们的首领因为赌博欠下巨债。没办法,他们只能青天白日的也戴上面罩,只希望莫要被人认出。 当今天下一分为二,大颂朝廷称之为中原,中原以外统称外域。外域中又有肃慎、西夏、吐蕃、回鹘等国。他们与中原之间的分界线称之为阳关道。 万乐九年,这已经不知道是第几次肃慎来犯,但却是近十年里唯一一次无功而返的战斗,此战拉开颂肃两国新格局。 阳关道上,颂军与肃慎大军对垒,战鼓擂动。两军将士高举手中的刀枪剑戟,像是绷紧的弓弦。只待一声令下,身先士卒,斩下敌人的头颅为己方拔得头筹! 寒光直冲九霄,杀气腾飞万里!随着一声高亢的“杀”字拉开这场大战的序幕。 关于那场战斗的过程众说纷纭,只知道“四匹马”的带着自己的十几名手下和从无日升雇来的七名杀手匹马当先,直入敌人腹部。 那人身穿道袍,一手拂尘一手剑,如游龙般在肃慎大军中穿梭。又有数十高手在旁护卫开道,使得肃慎大军阵型大乱,最后见无利可图才折返而回。 事毕以后,“四匹马”的竟悄无声息 3. 托镖长风送麻烦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从书寒鸦踏入国都的第一步,箭察司的人便开始尾随他。只因他还没到国都,他打败丘黎并赢走其武器的事迹已经传到国都。 丘黎这下算是颜面尽失。不过若是谁到了丘黎的武功水平,碰到这样的情况都会放手一搏。 毕竟书寒鸦的年龄、外表太有欺骗性。这样不知天高地厚的后生往往都会遭受现实残酷的给予才对。 别人怎么讨论这件事书寒鸦并不在意,他正在找一个镖局来解决麻烦。 一般人找镖局押镖必定会选择名声大的,比如四海,第一镖局的头衔也算是实至名归。只可惜书寒鸦的生意,现在四海是决计不会做的。 而道上人押镖则是找长风镖局,因为长风镖局什么镖都愿押,什么地都敢去,并且保证一定让对方本人签收。 而且长风镖局义字当头,在江湖中极富盛誉。 书寒鸦虽初出茅庐,还不是道上的人,但却有道上的朋友。只是这长风镖局和他听到的不太一样,似乎有点过于冷清。 镖局院内只有位姑娘在练长枪。这姑娘身型单薄,脸色苍白,十多招便身体不堪停了下来,手中的长枪也变成了拐杖。人瞧起来已气若游丝,但耳目却甚是锐利,书寒鸦刚进来她已察觉。 “我是长风镖局现在的当家王岚,请问公子想做什么生意?” 此时再瞧她已是容光焕发,浑身透露着精明干练,与先前判若两人。 “在下有样东西烦请贵镖局托送给一位叫居月白的。”书寒鸦将手中丘黎的长枪呈给她。 王岚看着长枪一愣:“这是丘黎的武器?” “当家好眼力。”书寒鸦说得不是客套话,这长枪破成这样她还能认得出,的确眼力惊人。 王岚到死也不会忘记这把长枪,正是因为这把长枪打败了她的父亲,自此四海崛起、长风没落。此时见状,不禁惊道:“他死了?” 书寒鸦摇头:“他输了。” 屋里头立时传出一阵大笑声,接着有道稚气未脱的声音响起:“他不是号称金枪不倒吗?竟然将武器都输给别人,我一定要去四海镖局笑话他。” “不可无理。”王岚稍稍叱责一番,又向书寒鸦致歉:“小弟年幼不知礼数,还望公子莫怪。” 王岚正色道:“这样一把已经破的长枪若是送给旁人根据距离远近只需要五两到五十两不等,但是送去给居月白那就得一百两。” 书寒鸦不解,虚心求教:“为何差距这么大?” “因为这个人非常难缠,难缠到你出五百两都未必有人能赚得到这个钱。但我们镖局有意结识少侠你,也想趁此机会与居道长建立往来,所以只收个跑腿费。” 别人已敬一尺,书寒鸦是绝对不会再讨价还价,“看来我另外一个麻烦的去处当家的已替我想好,请当家稍候我片刻。” 京城最大的当铺汇通的掌柜慧眼如炬,老远见鸿俦耀眼夺目,已经迈步迎上前去。 多年迎来客往他早已炼出一双火眼金睛,这杆枪可比夜明珠还要璀璨。 “我来当这把长枪。”书寒鸦将鸿俦递给他。 掌柜接过来那一刻眼睛已经看直,对书寒鸦的态度又多几分热情:“不知阁下愿不愿意出售?价钱好商量。” “不卖。当票上写明这是玄机老人的鸿俦。” 掌柜听说是鸿俦顿时两眼放光。他就说嘛,自己也算阅奇无数,这等好东西怎么从来都没见过。 书寒鸦直接说明要求:“我只当一百两,一个月后以二百两来取。” 掌柜难以置信地确认道:“公子的意思可是一个月的典当还会额外给利息一百两?” “不错,掌柜现在可以找人来验货,不过丑话说在前头,若是贵当铺将鸿俦保管妥当,自然二百两奉上。可若是保管不妥当,存在破损遗失等问题,得典当者同意,贵当铺需以典当金额的千倍赔偿我。” 当铺有些贵重的物品典当的确会签署特别的协议。 若是鸿俦只是赔十万两,实不算很多,要知道真卖起来这东西可不止十万两。 就说那金钱山庄的庄主,最喜欢收集神兵利器,他早就探听过玄机老人的意思,只要肯卖鸿俦,钱不在话下。 无论如何当铺都是有利可图的一方。所以剩下的便是鉴定真伪的问题。 这倒也不难办,玄机府的管家那里掌柜觉得他还是有几分薄面的。 玄机府的管家陈群与书寒鸦一碰面便咬牙切齿起来,显然与他之间有不愉快的经历。 管事见状心中已有几分明了,果然鉴定出这是真的鸿俦无误。 陈群本可以说是假的,但是因为这当铺后面的主人只能据实以告。 再者他心里清楚,这鸿俦落入到这里,哪里还能由着书寒鸦赎走,到时候自然会回到玄机府。 陈群心中这么想,面上却依旧阴沉着脸,斥责道:“阁下竟然将鸿俦拿来典当,未免欺人太甚!” 要知道玄机老人因为赌输掉鸿俦气得至今还躺在床上呢。 书寒鸦叹息道:“怪只怪书某囊中羞涩,惭愧惭愧!” 可他嘴上说着惭愧,脸上却没有半分难为情。 陈群不想再与他多待一秒,拂袖而去。 陈群离开后,当铺管事的马上将当票送上,刚刚所提的要求上面已一字不差注明。 书寒鸦却指着印章道:“这里签字印章均是你个人的,需要加盖当铺公章方可。 管事脸色微僵,瞬息间便又堆满笑容,赔礼道:“瞧我这老糊涂,光顾着看鸿俦此等神兵利器,马上给您盖上,公子莫怪!” 书寒鸦也不揭穿他,收过无误的当票和银票告辞。 等书寒鸦一走,掌柜立马着人将鸿俦从后门送到自己主人府上。 拿着钱书寒鸦便回到长风镖局,办理完托运手续顿觉两袖清风,一身轻松。 书寒鸦前脚刚走,后脚便有道身影从屋内冲出来,竟用起轻功身法,就为了快点去四海镖局瞧瞧丘黎在干什么。 丘黎本来的确是想干些什么的,只不过现在都不成了。 书寒鸦离开后,他就因受伤过重暂时昏迷,等你回到镖局醒来已经冷静下来。他深知自己若还想在江湖中立足,就不能不追责书寒鸦。 谁知丘黎刚下令四海镖局以书寒鸦偷学之名全力追杀,并将他手上拿着鸿俦的消息散布出去引有心之人抢夺后就卧床不起、药石无医。 无论手下如何询问,丘黎始终闭口不言,只怒目圆睁地盯着窗外老树上的寒鸦,听它不停的鸣叫。 “这可如何是好?外面那些小镖局还在等着呢。”四海几个长老级别的人围在一起讨论道。 四海崛起后,可谓是一家独大。其他镖局若想生存就必须依附与他们。因利而聚又有什么信任,如今外面流言纷纷,自然要来讨个说法。 他们都未必是多么正派的人,无非是想看看是不是真有内清,有没有机会动摇四海的垄断。 石玮看着院中枝丫新茂的老树,目光悠远,声音却异常决绝:“既然大哥已经下令,那就按照指令行事。”无论付出什么代价,哪怕是牺牲丘黎,四海都不能倒。 于是丰乐楼里说书先生最新说书的内容就变成无名人士偷学丘黎绝招,证据就是丘黎当初打败王长风就是用的这一招,而按照年龄来说,无名人士那时还没出生。 民间有句话叫到了国都不到丰乐楼便如同进宫却没见到圣上。见不见圣上书寒鸦倒无所谓,但是这丰乐楼是一定要去的。 夕阳西落,酒楼里的说书先生正准备开工,书寒鸦便走到离他稍近的桌子坐下,准备听听现在的故事是什么版本。 “客观,要点什么?”热情的小二已经上前张罗。 “胭脂鹅脯、酱牛肉、茄鲞、阳春三两面。”书寒鸦报了几样菜名。 那说书先生听完眉目微挑,主动前来搭话:“这位公子一看就是讲究人。” “看来先生也是讲究人,倒不妨坐下一叙?”书寒鸦从不小气。 只是你不小气不代表别人会觉得你大方。 “我若与人交谈必得先喝上一盅酒,公子既然不饮酒还是下次再谈。” 书寒鸦了然一笑,招呼小二上酒。 一盅下肚说书先生这才满足地开口:“公子想聊些什么?” 书寒鸦却没有马上作答,说书先生皱眉道:“公子不会食不言寝不语吧?” 书寒鸦依旧没有开口,直到饱腹放下碗筷,用块白色帕子净嘴后方才回道:“在下初来乍到,先生说说这京城的新鲜事听听如何?” “公子觉得什么才算新鲜事?无名人士偷学丘黎的绝招打败丘黎并赢得他的武器,这算不算新鲜事?”说书先生问道。 “已经不够新鲜。最新消息,长风镖局应秋素素所托将丘黎的长枪送去给居月白。”书寒鸦接过小二递上来的茶水,给了一吊钱做小费,喜的小二连连作揖。 “你怎么知道?”说书先生狐疑地看着他。 “先生还未回答我第一个问题呢。”书寒鸦提醒他。 说书先生思索片刻后方道:“不知道前来朝贡被圣上留京过年还未离开的大理王在两天前离奇死亡,任凭国都衙门怎么追查都毫无线索算不算得新鲜事?” 书寒鸦来了几分兴致:“算。不知现场如何?致命伤是什么?” “一种极厉害的掌法。没有一丝外伤,然而五脏六腑却全部被震碎。打斗痕迹不大,据箭察司判定,大理王只出了三招。” 书寒鸦有些意外。大理王是大理金门的亲传弟子,又久在沙场身经百战,竟然这么干净利落的被解决掉,杀人者该是怎么样的水平。 他提出质疑:“在下听说,大理王的剑法不差。曾与武当问天道切磋过,难分胜负。如何能被人三招毙命,莫不是有什么内情?” 说书先生当即反驳:“大理王剑法是不差,但与问天道相较还是不够格。后者可算得上当今武林第一剑。当初比试不过是问天道卖他面子,点到即止,谁人不知?” 他语气中带着几分骄傲,想来十有八九是问天道的信徒。 书寒鸦眉目微挑:“你倒不觉得问天道是武器占便宜?” 说书先生哼了一声:“无忧 4. 万岁之殿借天下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自吴业光出生后,来无忧山庄的人便越来越少,识得他相貌的更加少之又少。 之前他父母失踪虽然来了不少人,但那时他才不满十岁,相貌与现在自然有所不同。 最近几年他虽天天在国都晃悠,可却从来没有告诉过别人他的身份,旁人只当他是长风镖局的小镖师。 此时听到书寒鸦未经求证便斩钉截铁的猜测,不免有些惊诧。 书寒鸦是他成为掌门至今接待的第一位陌生客人,所以他特地隐瞒身份,想看看来人如何,没想到三言两语间便被识破身份。 不过很快吴业光便重新露出灿烂的笑容,赞赏道:“不错,有点眼力劲,你是如何认出我的?” 书寒鸦回道:“若非庄主本人,是决计不会越矩接过我的谢礼。” 无忧山庄的规矩是不能收谢礼,无论贵贱。若是在任的庄主收下别人谢礼坏了规矩,那无论对方提什么要求,就算赔上自己的性命都要满足。 “何况若是无忧山庄还能雇得上少侠这种拥有如此轻功又步伐沉稳之人送菜,那无忧山庄此时必定门庭若市,书某就算挤破头怕是也上不来。” 一个有功夫的人他的步伐总是和别人会有所不同。武功越高,差距越大。 书寒鸦的反话说得很直白,但吴业光却没有半分恼怒,反而点头附和:“有道理。说吧,你来找无忧山庄有什么事?” 书寒鸦躬身一揖:“在下想借庄主的配剑天下一用,两个月内归还。” 书寒鸦见吴业光似有犹豫,也不催促,他已经做好面对怒目和责骂。 然而吴业光眼神冷静,脸上并没有半分不愉,只是按照惯例问他:“不知兄台借这剑有何用?你该知道无忧山庄的规矩。” “那是自然。在下初入江湖,听闻武当问天道号称天下后生第一剑,故而想去讨教一二。只是问天道的佩剑非凡品,为保切磋的公平,在下只能向庄主借您那把同样非凡品的佩剑。武林中人以武会友总不违背侠义之道吧?而且为表诚信,在下也是按照规矩一步一阶梯走上来的,庄主可是亲眼所见。” 无忧山庄的第一任庄主心怀天下豪气冲云,只要别人肯诚心一步一步走上来请求他帮助,不违背侠义之道,他都会伸出援手。 几乎不用思考吴业光便应下:“可以。不过你要赢我才行。” 书寒鸦面露疑惑:“在下未曾听说无忧山庄有这样的规矩,不知是在何时、由哪位庄主所定?” 吴业光拍拍胸脯,郎声道:“就是本庄主刚刚制定的啊。你既要借剑总要让我见识下你的本领,总该让我知道你有不辱天下的实力。” 原来是夹带私货。不过书寒鸦也没有拒绝,他同样有意试探下这位少年庄主的深浅。 “福伯,将我的剑拿来。” 片刻后一位白发苍苍的老人,捧着佩剑,一瘸一拐地从山庄里面走出来。他的身形不稳,可手中的佩剑却甚是稳当,不曾倾斜分豪。 吴业光接过来拔出,一阵龙吟之声随剑而出,剑在空中发出微微寒光。 “好剑。”书寒鸦由衷的赞道。 “那是自然!”吴业光眉眼飞扬,抬抬下巴示意道:“亮出你的剑吧。” 书寒鸦却是不紧不慢道:“不急。庄主也需得先让在下见识有无让我出剑的实力。” “你这人还真是睚眦必报,那就来吧。” 这对吴业光来说算是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与人比试,又是在无忧山庄的门口,所以他有心一招定输赢。 没有多余的话,也没有多余的花招,吴业光全力刺出极显基本功与实力的一剑。 这一剑已聚他平生所学,光华夺目,令人顿时不敢再将他当个小孩子看待。 这一剑有万钧之势。 这一剑毫无破绽、没有保留。 然而随着“叮”的一声,仿若拨动琴弦,这完美无瑕的一剑却被一根手指轻轻弹开偏离轨迹。 剑气尽数落在演武场不远处的空地上,顿时地动山摇、惊起林中鸟无数。 尘烟散去,定睛再瞧,地上已多了个大坑。 吴业光为了能拿稳手中的剑,从小到大滴酒不沾,每天一个时辰基本功两个时辰练剑的规矩从来没有断过。 然而跟着自己十数年的剑,陪过自己无数个寒冬酷暑,本应在他手中稳如磐石,岂料今日他却控制不住。 若非这一剑剑力偏移威力尽释,此时他恐怕已被自己的真气回冲,重伤倒地。 这本就是非常打击人的一件事,吴业光难以置信的站在原地,目光闪烁,神色异常。 福伯动容的唤了声“少庄主”,他还用着旧称。 突然,吴业光眼中迸发出璀璨的光芒,放声大笑道:“丘黎败得不亏!再来!” “好。” 没有多余的话,没有花哨的假把式,两人招招全力,快得人眼花缭乱,就这么一直打到夕阳西下。 书寒鸦见天色已晚,收手停下:“年轻人真是精力旺盛啊!在下老了,需要按时用餐,便到此为止吧。” 吴业光平复好气息顺着他的话开起了玩笑:“老年人气息平稳,倒是我这个年轻人气喘吁吁。” 他将剑落鞘,扔给书寒鸦。随后拿起桌上已经开封的女儿红,像书寒鸦先前那样轻嗅一下,嘴里嘟囔着:“这说书先生总归做了一件好事。今日且尝尝这美酒佳肴。” 一口入喉差点呛到,吴业光皱着眉头,觉得味道有点怪,好像和传闻中的不太一样。 书寒鸦接过天下,抚摸着剑鞘上的龙缠纹路,对一旁盯着他手中之剑眼睛湿润的福伯拱手相问:“前辈您是喜极而泣吗?这的确是件好事!” 福伯尚来不及与他解释,就听到吴业光的声音插进来:“福伯,这可是丰乐楼的菜肴,不能浪费。就是有点凉,得热热再吃。” “哎哎!我马上去!”福伯满口应下。 书寒鸦朝吴业光致礼:“在下想进去拜祭下,请庄主应允。” 吴业光摆摆手示意他随意。 书寒鸦沿着一条青石路走进无忧山庄的大门,入目皆是萧条之景。虽然有所耳闻,但他还是没想到百年望族会落魄至此。 无忧山庄名叫无忧并不仅仅是因为住在这里的人会无忧,更是因为来这里请求帮忙的人会无忧。 然而随着一代一代传下来,来求的人越来越多,需要帮助的事情越来越难,无忧山庄早已经是空中楼阁,摇摇欲坠。 前几任庄主免力支承,直到前任帮主与夫人无故失踪只留一个稚儿后便开始彻底衰落。只因可以变卖的已经变卖,可以拿去交易的已经拿去交易。 这无忧山庄如今既是个空壳,也是个枷锁,把他那不过才十七岁的主人锁在这一无所有的废墟中。 虽然外面破落不堪,但祠堂却一如往常。书寒鸦按照祭祀规矩行了全礼。 等他再次回到山庄外,尝到甜头的吴业光已经开始呈现醉态。 开封的酒若是倒掉实在可惜,吴业光将剩下的酒朝面前的人丢过去。 书寒鸦稳稳接住,当即仰头痛饮。琥珀色的酒从盏中缓缓流入口中,醇香四溢。 吴业光起身理了理衣衫问道:“兄台打算什么时候去和问天道比武?” 书寒鸦放下酒坛回道:“现在启程,总需要几日的。不知庄主接 5. 清明时节寄断魂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二十丈宽的长河上,一艘孤帆在船夫手中木浆的起落间缓缓驶来。 碧波荡漾,春景醉人。远山枝丫繁茂,郁郁葱葱。近岸垂柳随风浮动,摇曳生姿。 船头坐着的人却不看山不看水,眼眸只专注着手中的动作。那金色锡箔纸在他修长有力的双手翻折间顷刻便是一个元宝出来,一柱香的功夫身旁的竹篮中便堆积起满满一筐。 这样的事每年清明书寒鸦都会做,却唯有今年才有机会亲自前来拜祭。 船只靠岸,书寒鸦嘱咐船夫候着,自己则提着竹篮独自走上两里地去祭拜。 那个地方不是任何人可以随意进出的,即便是他有着一身武艺,也不能大摇大摆的走进去。 当他避开严防的守卫来到人烟罕至的祭坛,已经有位身着缁衣的比丘尼在台阶下焚烧祭品,诵经祷告。 书寒鸦并不意外,也毫不避讳地走到她旁边,从身上拿出火折子将金元宝就地燃烧。 比丘尼听到动静抬起头,露出张风韵犹存的脸来。那张脸纵然经过岁月的蚕食,依然不减风采。 她看到皇陵里出现陌生面孔,正欲呵斥,却被眼疾手快的书寒鸦点住哑穴。 随后他并未开口,依旧维持着将金元宝一个一个放进火堆里燃烧的动作。 比丘尼怔怔地端详着他,越看越心惊。沉寂的氛围里,一种熟悉的感觉油然而生,使得她心惊肉跳。 直到将最后一个元宝投入到火中,书寒鸦方才起身拍掉身上沾着的柳絮,解开她的穴道,深深一揖:“给圣人请安。多年未见,圣人风采依旧。” 这下算是彻底证实比丘尼心中所想。到底曾是宫内最尊贵并且参与过宫变的女人,她很快镇定下来。 环顾四周,见没有其他人在场,比丘尼方才肯与之交谈:“多年不见,太子倒是变化巨大。” 书寒鸦当即纠正道:“12年前我离开皇宫时并未收到册封圣旨,所以并不是太子。” 圣旨献帝是写了,只是去传的时候已经人去楼空。彼时书寒鸦还有两个弟弟,可惜没来得及等到献帝选定出更合适的太子人选,就已经夭折在皇位争斗中。 所以提到前朝太子,所有人都只认一个人。正因如此,将书寒鸦带离皇宫的生母元妃就成了士大夫们最大的声讨对象。 因为他们觉得当时只有七岁的书寒鸦一定是被强行带走的,鲜少有人知道其实书寒鸦是主动的。 前尘往事如云烟,书寒鸦不去多想,话锋一转,续道:“不过,圣人却还是圣人。” 稀松平常的一句话,比丘尼脸色却仿佛被人打了两个耳光,顿时变得难看至极。 想她上官氏、上官家族最优秀的贵女,前朝执掌风印的一国之母。不管谁做这天下的王,她本该都是尊贵的皇太后。 不曾想新帝上位,过河拆桥,并未按照约定给她以及上官家最高贵的尊荣。 以言官进言、舆论太大的缘由,依旧称呼她为皇后。并且将她困在这皇陵里替献帝守陵,上演什么帝后情深。 帝王果然无情,唯一一个有情的帝王已经死了。 这是上官氏时常想到的一句话,此时不免再度涌上心头。 不过很快她便镇定下来,再开口已试探起书寒鸦此行的目的:“不管你是不是太子,总是先帝的儿子,合该叫我一声嬢嬢,如今改口,是想抛下教养之情吗?” 书寒鸦的生母是江湖中人,有一年陪着献帝去江湖上找寻失踪的至交好友叶随风,不便带着他,就将他交给上官氏扶养过一段时间。那时上官氏对他也算是无微不至。 这是上官氏在打感情牌,想用往日情分来抵消自己的错,书寒鸦早有预料。 “如今我已经过继到旁人名下,所以没有资格称呼圣人为嬢嬢。不过曾经的教养之情从未忘记,所以听闻圣人被过河拆桥困于皇陵,特来解救。” 上官氏听他这么一说,便知他已是通晓内情,一颗心当即警戒起来,“解救是假,恐怕来找本宫为父报仇是真吧。” 她虽强装镇静,但微微颤抖的声音还是暴露了她内心的不平静。 这份不平静既是因为愧疚,也是因为不甘。 她生披法衣看似已绝红尘,实际从来没有过,她的心中无时不刻不回荡着前尘往事。 以至于如今站在她面前之人的模样与当年已无半分相似之处,她仍能透过虚无的镜像看到那个四岁时曾在自己身边暂养过的孩童模样。 那时板上钉钉即将成为太子的他每次来请安也都是像方才那样躬身一揖,只不过说的却是:“给嬢嬢请安。嬢嬢今日气色真好。” 语气诚恳,绝非是现在这般的夹枪带炮。 这是她对那个亲手教养过的孩童的愧疚。 可她又害怕书寒鸦真得向她复仇,因为她什么都没有获得,这是她的不甘。 上官氏的确罪孽深重,可书寒鸦却没有完全把他当成自己的仇人。 “一个帝王的陨落绝不该由一个女子来承担罪名。所以纵然我想报仇,要找也找罪魁祸首,而不是已经在被惩罚的皇后娘娘。” 书寒鸦一语中的。当初上官氏襄助李严为了就是她自己和上官氏无上的尊贵,如今落魄至此,也的确是得不偿失,日日在被惩罚。 他越是平静,上官氏反而内心越是波澜,眼睛里闪过一丝凌厉:“你打算怎么做?与李严一样谋朝篡位?” 书寒鸦否决:“当年我既自愿抛弃成为太子的机会与我母亲离开,今时今日自然不会再回来夺取。” 仿佛多年前一样,上官氏再一次感觉到失望,语气中便带了一些激动:“那你还来找我做什么?” “想让圣人回宫。”书寒鸦言简意赅。 这个问题上官氏不是没想过,也不是没有努力过,只不过最终都被驳回。 “当年是我给先帝下的失魂散,也是我开的宫门引谋朝篡位的李严进来的,你觉得我还有机会回宫吗?” 若是有办法,上官家族早就用了。上官家培养她那么久,当然会物尽其用。 书寒鸦却是有备而来:“若是出样一个可能是前朝太子的人,那李严必定会考虑找曾经教养过他的皇后去认人。我会为圣人创造这个机会,只不过圣人得自己抓住。” 上官氏听出了门道:“你打算回宫?”问完讽刺一笑,“当初是你随着元妃不告而别、清高出世,如今又重回这凡尘的泥沼中,真是可笑。想当初,朝堂更替时不曾归来继承大统、先帝魂断时不曾前来送终,现在回来是不是为时晚矣?” 这话中含着明显的责怪怨怼之意,仿若先帝之死、颂国衰退、她自己行差踏错犯下滔天大罪都是书寒鸦的错一样,仿佛只要他没有离开,这些都不会发生。 事实上的确很多人抱着同样的想法,书寒鸦也不是头次听这样的谴词。最初听闻他也曾迷茫过怀疑过愤怒过甚至自责过,但每次母亲都会坚定地告诉他,这不是他的错。 他的母亲内心强大,从来没有否认过自己。 后来他慢慢长大,也有了自己的判断力,内心早就对这样的说法没有任何波澜起伏。 书寒鸦眯着眼看着远方,怅然道:“纵然是无欲无求的神仙,也总有他想弄清楚明白的事。” 或许是那抹哀伤打动了上官氏,她开始思考书寒鸦的提议。想着书寒鸦不可能用原来的名字招摇撞市,便问道:“不知本宫现在该怎么称呼你?” “书寒鸦。” 听到这个名字,上官氏先是一愣,随后露出了然的神情:“原来是你,我还当是叶随风的传人。既然你挑战丘黎,想必接下来就要去找另外三个。”她用的是肯定而非询问的语气。 书寒鸦赞道:“圣人真是耳聪目明,江湖之事都难逃你的法眼。” “本宫自小教养在太后身边,在吃人不眨眼的宫里长大的,可是看过最肮脏的交易,不难想象到这里面有内幕。其实,武林中人早有猜测,不过因为他们四人已经独霸一 6. 九曲弯外落黄泉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过去元城因为是战乱之地,所以极少会有外人光顾这里,但最近前往元城的官道上却是行人车马络绎不绝,热闹非凡。 最近重振威望的长风镖局的镖旗在官道上空咧咧作响。 武林中胜败常事,王岚自然不会像吴业光那般调皮去看丘黎笑话,但借此机会将过去流失的镖客重新争取回来她是不排斥的。 本来被她放回去陪老婆孩子的镖师们也都被召回来,仅仅十数天时间,他们就已经完成四桩生意。可见长风镖局虽然沉寂但却从未放松过,还保留着曾经的实力。 这次虽然押解的是一杆已经破损的长枪,但是凭着这几年押镖的经验,王岚还是将镖局的人三七分,大头跟着她前来。 此时八人的队伍已行至到元城外的险道九曲弯前。 九曲弯,顾名思义便是这条道路有曲折九弯,虽然宽敞,但是两旁山峰高峻,是个天然险地。 王岚挥手示意队伍在一里地外停下,休整好再走,顺便给马儿补充点草料。 今日随行的镖师都是经验老道的,非但不急躁,反而对王岚的谨慎表示赞许。 吃饱的马儿正欢快的用蹄子刨地,突然难以预料的变故发生,有几匹马瞬间倒地。嘶叫声一片,众镖师顿时拔剑陈而待敌。 王岚走到倒地的马旁,发现这些马的双蹄皆是被齐齐砍去,心中顿沉。 尚没来得及部署,头顶风动,不等她出手,一杆长枪已横插进来挡在她头上替她接住落下的剑。看不清楚面容的黑衣人顿时和队伍里的一个小镖师战成一团。 已不用多言,其他镖师自觉分散在周围,王岚也拿出自己的武器,竟是一把铁制长箫。 紧接着又有三个黑衣人凭空出现。这三人的功夫更加不好对付,镖师们只能两人成队来应付,可一聚集便给了暗处那个最大的敌人机会。 眼看危机将至,王岚长箫出手,顿时上头便缠满丝线。银色的丝线在太阳下很难被察觉,这也是为何使用者能一击得手的原因。 虽已暴露行踪,对方却不恋战,收回丝线再次失去踪迹。 王岚从前并没见过这种武功,但亲历此人的作战风格,王岚倒不难想到一个地方—从曾经无日升分裂出去的新组织:落黄泉。 无日升是法外刑堂,为没办法申冤之人讨个公道。而落黄泉却是一个真正意义上收银买命的地方。 无论无日升还是落黄泉,长风镖局和他们都素无往来。双方虽战斗激烈,但王岚看出来对方有所保留,那么目的只有一个。 王岚一个疾影闪至所押解的货前面,手中长箫猛敲,本来被双无形之手打开的匣盖便再度合上。她也被突如其来的半掌打的后退数步。 “某敬你巾帼不让须眉,只要肯让某看看这押解的货便不会伤害尔等,如何?” 镖局押镖,别说是一把破损的长枪,便是一个摔坏的瓷碗,也绝没有让旁人打开瞧瞧一说。长风镖局若还想经营下去,绝不会允许这种事情发生。 “恕难从命。”这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 话音未落,来人再次出手,目标却是正在战斗的镖师们。 “小心”刚喊出口,众镖师已受伤倒地。王岚惊愕的环顾四周,她到现在还没有判断出对方的位置。 “某说过你这样的女子让某佩服,再给你一次机会。”那人的声音再度响起。 因为山谷有回音,王岚根本判断不出他的位置,她需要使用点非常规手段。 “多谢抬爱,但若我没有倒下便不能同意!” 王岚催动内力,手中长箫发出尖锐刺耳的乐音。随着乐音的起伏,她身旁陆续出现长蛇、毒蝎、蜘蛛、飞虫等毒物。没想到外表看起来弱柳扶风的她竟是个用蛊的高手。 暴露在明处的黑衣人只觉得眼前一花,浑身开始泛起鸡皮疙瘩。似乎有什么东西正在往他们身体里钻,刚准备动用内力抵御就被喝止。 那隐在暗处的人影终于现身而出,照着三个黑衣人一人一掌,瞬息间便将他们身上的蛊物逼出。 然而蛊物虽出体,三人却突然无法再动弹。来人不得不赞叹一句:“好手段!” 王岚知道不可能这么轻易取走他们的性命,她也没有要和落黄泉结仇的打算,目的不过是引此人现身。如今目的达到,当即便调动蛇蛊和飞蛊迅捷如灵蛇出洞直袭过去。 主事之人手中的银丝转动,那蛊虫俱都被粉碎。于是箫声越来越急,银丝越来越快,不知何时王岚和那人嘴角都溢出鲜血。 时间随着二人的内力流失变得越来越漫长,但王岚知道,这样下去她肯定是吃亏的那方。 王岚还没有想到破解之法,突然一把利刃穿身而过,竟是那打头阵的杀手胜了半招偷袭而来。 “当家的!” 机会难得! 只是那主事之人还未来得及出手,突然觉得身后有一道阴影袭来,竟有黄雀在后。 他急于去挡,谁想受伤那么重的王岚却搏命催动最大的一只蛊虫袭击而来。 两相掣肘,他收回分掌情愿吃后面那一招,只因他已经看清楚对方的面容。 无忧山庄的庄主是无论如何都不会对人下杀手的。 当然他相信王岚也不会下杀手,只不过若是无知无觉中了她的蛊留存体内则后患无穷。 此次对战两败俱伤都没讨到好,要论战力的话,还是落黄泉的人稍胜一筹。 双方都在思索接下来该怎么处理。 胶着之际,一只苍鹰翱翔而来,在众人头顶盘旋一圈后朝着王岚俯冲而去。 还能动的那个小镖师赶忙挡在王岚面前,并扬起长枪,做好驱逐之姿。 “且慢。”王岚拦住他。 苍鹰准确无误的落在王岚面前,它的两只利爪上都绑着信筒。按照主人的吩咐,它先把左爪向王岚伸出。 王岚解下信筒,抽出里面的信笺,上面写着:若遇旁人拦路意欲一观,当家可随其之意。 王岚识得这信函是出自托她押运这趟镖的书寒鸦之手,但还是慎重的拿出标书比对,确认无误之后方才开口道:“托镖之人同意你们一观,请吧。” 吴业光一听是书寒鸦的信顿时就凑上前去,评价道:“字不俗。” 主事之人面沉如水,这飞鹰传书来得还真是时候,说明对他们的行动了如指掌。 不过他也没什么好惧怕的,一个健步轻巧的跃到马车上,将那装着丘梨长枪的长匣里里外外都翻了遍,连带马车都细细查看一番方才肯善罢甘休。 一无所获的他冲着王岚拱了拱手,带着那年轻人携着三个还不能动弹的同伴撤身而去。 落黄泉的人一走,王岚滞留在喉咙间的那口淤血方才肯吐出,吴业光赶忙上前欲扶住摇摇欲坠的她,却发现王岚已自己撑着车轱辘稳住身形。 “阿光你怎么在这?”王岚冲他笑笑,表示无妨。 吴业光收回手,扬声道:“我来走亲访友啊。岚姐你看吧,是不是没有我不行!” 说话的同时已去查看其他镖师的伤:“只是内力暂时被封,没有什么生命危险。” 王岚点点头,对满脸愧疚的小镖师吩咐道:“郑辞,我命你独自前往元城去请你爹来安置众人,你能完成吗?” “当家,我能完成。”郑辞保证道,“但当家你怎么办?” “我在这里等候。”郑辞还 7. 闭口不言是神佛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如今在元城,若你想去白月居,哪怕是路边的随便一个孩童都能为你指路。 郑游父子二人前往白月居的途中,就听到路边有人指着他们讨论道:“又是去找四匹马的”。 看到白月居的门头,郑辞率先一步冲上去照着紧闭的大门噼里啪啦的敲起来。 寻常时候郑辞虽有些脾气差,但重要时候还是很懂得分寸,只不过眼下他却顾不上。 大门里头传来一道不紧不慢的声音:“既是送东西给我家主人,先得付开门费五两银子,否则请回。” 郑游赶忙把郑游拉到身后,上前接话:“我们愿意付。” 大门这才打开,铁古从里面走出来。他接过银子,冲着郑游抱拳道:“在下是府上的管事铁古。请问阁下替谁送的东西?送的是何物?” 郑游早有准备,将王岚来时就已写好的拜帖递上。 铁古接过毫不避讳的当面拆开观看,随后再次塞回信封内,方道:“拜帖收下转呈我家主人,缴纳通报费五两后便可回去等通知。至于为你们当家治病之事我们无能为力。上次军中救急,我家主人带来的药已用完,抱歉。” 铁古的话算很客气的,但怒目圆瞪的郑辞还是在他身上扫了无形的窟窿,不为别人没借药,就为这规矩太无耻,愤愤然道:“爹,咱们走!即刻出发去神龙谷。” 气呼呼的郑辞回到家,发现王岚脉象已由纷乱无章转为平稳,脸色甚至比她正常的时候还要好。 “这真是奇了,莫非是那半枚丹药的缘故?”郑辞嘟囔着。 郑游点点头:“我再去多请几个大夫回来看看。神龙谷路途遥远,免得节外生枝。” 王岚是三日后醒来的,七日后已经可以下床,恰巧接到铁古的传话。 这是王岚第一次来到白月居,此次倒不用再交开门费,却多了一项检查费。 “府中规矩,任何东西都需要在府外打开检验,确保没有危险品才能送进去。” 昏迷期间的事,王岚已经听郑辞那小子叽里呱啦说了数遍,对于这个规矩很清楚,二话不说便将银钱递上。 铁古接过钱,“若是当家的不进府的话将东西留下便可离去。” “若是进府呢?”王岚顺便问道。 铁古指了指斜对面店铺:“需要去那里沐浴更衣,置办一套新的衣衫鞋袜方才能入府。” 王岚错愕的看着对面的张记成衣铺,旋即浅笑:“我也算是商人,商人逐利,这点钱还是省了。” “当家的请留步。” 原本要走的王岚听到铁古的挽留,有些不明所以,停在原地等他开口。 铁古将一封协议递给她:“我家主人有言,若是当家的同意,以后白月居所有需要押送的物件都由贵镖局专司代理。” 王岚迟疑地接过协议展开细看,有些难以置信。原以为里面有什么苛刻的条款,比如折扣比如分成,没想到不仅没有,连价格都是按照他们长风镖局的标准来。 不管王岚以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实在是白月居的规矩任何人听了都觉得是明目张胆的抢钱。 不过王岚还是觉察出合同里面有个隐藏的点。上面只说白月居押送的物件,没说送来白月居的物件。 王岚陷入沉思,半晌之后才惊觉铁古还在等着,赶忙收起思绪,直接拿出随身携带的镖局印章盖上,一式两份。 做完这些,王岚倒难得开起玩笑:“若是我现在想见居道长还可以吗?” 见铁古面露意外,抿嘴微微一笑,抱拳离开。 夜风微凉,铁古看着她转身离去的背影,只觉得单薄的像要乘风而去。 王岚不去见,却有人想见。 跟着郑游去做件小生意回来的郑辞等到众人都已入睡,又悄悄起来,漏夜独行。 郑辞在白月居外墙转了一圈,最后选择一颗枇杷树做落脚点。他刚飞上树稳住身形,便发现远处竟有不少和他打着同样主意的人。 有好戏看郑辞自然欢喜,便聚精会神看向内庭,生怕错过分毫。 不多时内院里进来两个人,其中一个郑辞认出来是县尉老孙。另外一个穿着衙门侍卫衣服的他没见过,估摸着是新来的。 新来的在院中刚立定不过几息,突然神情庄重,眼睛一动不动得盯着屋内。 随着他的视线,郑辞望过去,却只看到一道模糊的声影。 四方桌上的灰陶莲花香炉燃着袅袅轻烟,盘坐一旁的男子正在假寐。 白袜素袍,纤尘不污。饶是再邋遢的人见着他也会自觉去梳洗干净再来,生怕沾染他分毫。 乌黑如墨的头发披散着垂下,烛火照映在他如白瓷般无暇的脸上,将他衬着仿佛是在画中一般。饶是再聒噪的人见着他也会立刻闭上口,以免惊扰到他。 他瞧起来是那么的圣洁庄严,好似九天之仙落凡尘,饶是再轻浮的人碰到他也会变得矜持,不敢亵渎半分。 这便是居月白不说话的模样,若是他开口说话...... “那你只会想叫他闭嘴。”县尉老孙如是说。能让老孙在与之结识数日后便发出这样的感叹,功力可见一斑。 他的目光穿过烛火的明亮,落到一箭之地外立在暮色里的新捕快身上,宛如天上神明淡然垂目。四周阒然,承受注目之人瞬间便成了他的信徒。 而这位神明此时正在编排他的信徒:“这新侍卫怎么看起来不太聪明的样子?” 老孙咬咬牙,转头看着那位央着他非要来一睹元城新明月真容的小捕快魂不附体的模样直叹气。 不过自己曾经又何尝不是如此呢? 他想起半个月前大雨中初次见他之景,想起听闻他在战场上冲锋陷阵时那满腔的佩服之情,都不用时间的消磨,就这么几日便碎成一地。 不开口神佛,一开口恶魔。 静谧的庭院里,枝芽翠绿。 居月白起身来到院中含苞待放的梨树下轻拢慢捻。 琴音袅袅,立在其身后的老孙烦躁的内心顿时变得平静无波,曾经激荡在胸膛里的那种倾佩之情似乎又死灰复燃。 如果他能维持这样的状态永远不开口的话。 突然琴音骤变、如暴雨疾风。数道真气朝着四面八方迸发,顷刻间那藏身黑暗中的鬼祟之徒便跌落在地。 郑辞倒是身上没受伤,但是他脚下的树枝却应声而断,人也随着“哎呦”一声跌落下去。 好在郑辞反应极快,手中的长枪倒插入地,稳住身形,才不至四脚朝天。他气哼了一声,再次上树。 “好功夫!” 朦胧的月色下,不知何时立着道从容不迫的身影。他头戴狰狞的傩祭面具,声音低沉沙哑。 “在下无名,听闻居道长武功盖世,特来讨教!” 院落中的居月白听到他的声音垂下头沉思片刻后,竟回起他的话:“既是无名之人,又如何能让武功盖世的我出手?” “你方才出手的几人岂非更是无名?”不速之客当即出声反驳,声音与先头竟然变得有些不同,高扬清澈许多。 “有所区别。我出手不是因为他们挑衅我,而是因为他们不配听我的琴声。”素来不爱被打扰的居月白此时竟然还和他聊上了。 “呵呵呵,好狂妄,接招吧!” 居月白却是抱琴后撤回屋内,他宽袖翻转,门便自动关了起来。 紧接着里面传来一道违和的声音:“孙大人,有人擅闯民宅,我要报案!” “……”老孙千言万语却不知该从哪一句开始,本能的举刀去挡,然而他手中的刀却被来人弹指荡开。 “看来离开无忧山庄后你武功精进不少啊,阿光。”居月白的声音再度从屋内传来。 “阿光?”老孙疑惑的看着面前之人,收刀抱拳问道:“阁下可是无忧山庄的庄主吴业光?” 过去十年吴业光和无忧山庄已经被世人淡忘,但现在无忧山庄的名头又再次在江湖上响亮起来。 只因吴业光这一个月来战绩斐然,各处欺凌霸道的匪点都被他一窝端。 而无忧山庄的准则就是绝不私自惩罚有罪之人,而是交给朝廷的法律来制裁,所以他经过的城镇近来 8. 飞来峰上千寻塔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没戏可看的郑辞只能揉着还隐隐作痛的屁股回到镖局,谁知见到本该在睡梦中的王岚和郑游此时正在院中品茗闲谈。 郑辞顿时如断线的风筝飘到郑游身旁,主动汇报道:“爹,那个居月白好厉害啊!我还看到无忧山庄的吴业光了,他与我年龄相仿,武功却高上我许多,我日后要加倍努力。” “嗯,你有这心就好。赶快去休息吧。”郑游口气平淡,显然对于今夜发生的事已知晓。 这也不奇怪,元城里面一下子聚集这么多人,他们又怎么可能真的就这么睡下。 郑游的反应让郑辞有些不满意,追问道:“您都不好奇他长什么样?我告诉您奥,他长得……” 郑辞的话还没说完就被郑游直接打断:“司空奉德饱读诗书都找不到词形容,你肚子里那点墨水还是别卖弄的好。” “哼,他找不到难道我就找不到吗?我偏偏要说一个……”少年的胜负欲开始作祟。 “可我不想知道。”再度被打断的郑辞终于明白他爹生气了。 最后还是王岚摆摆手,郑辞才如蒙大赦,一溜烟就跑的没影。 原本神情严肃的郑游转过头来脸上瞬间写满担忧:“当家的,你认识这两个人吗?” 王岚摇摇头:“我接手镖局后走南闯北也有些年头,可以肯定书寒鸦未曾谋面过。否则如此仪态风貌,必定见之难忘。至于居月白,我还未见过真容,但有他这份能力和魄力之人,我也知之甚少。” 郑游想起前头王岚带回来的协议,认可道:“您不见他是对的,否则这份买卖恐怕谈不下来。” “他需要得是只论公不谈私的人。所以我那不是势在必行的好奇反倒占了便宜。至于书寒鸦,您也不必担心,他虽对我的情况了如指掌,但凭他只是给半颗药丸替我解毒而不是驱毒,我相信他的目标不是我,也不是长风镖局。” 王岚此时体内的毒已经全部压制下去。但是只要她修习一天蛊术,体内的毒就会再次聚集,最后侵入到四肢百骸。运功次数越多,蔓延的速度越快。想要彻底痊愈的方法只有一个,那就是她从此不再驱蛊,或者将她内力尽消。 以她的年岁再想从头习武已不可能,何况当初她选择此道就是为了速成,所以她肯定不会主动放弃的。 “哎!”王岚叹了口气。 “怎么?”郑游的语气顿时紧张起来。 “我只是在想谁要是他们的目标应该连夜逃跑。”王岚叹道。她倒可以从药这里下手,去探探书寒鸦的来路,不过她不会这么做,她是开镖局的又不是箭察司。 看着随风摇曳的烛火,王岚断言:“未来的江湖庙堂必将会因为这两个人打开新的格局。” 就说眼下仅仅一场比武便打断四海的垄断,不仅让长风镖局重回江湖镖局排名上,还让其他小镖局也如雨后春笋般露了头。 连带着死气沉沉许久的武林都活络起来,没看不少避而不出的门派都开始在江湖上走动了么。 百花齐放,王岚很期待那样的江湖,光想想就会让人觉得满腔热忱。 不过四海镖局并没有想象中的冷清,反而很热闹。但石玮却一点都不高兴,这几天他什么都没做,光接待人了。 问天道先来,给丘黎把完脉说些不痛不痒的话后就离开了。 接着南海派的南宁代替他的哥哥前来,丘黎没看两眼,倒是把他们镖局里有天分的镖师都看了个遍。 然后寒刀门的门主王清川接踵而至,只看了一眼,连招呼都没打就扬长而去。 问天道、南宁的父亲、王清川都是和丘黎以及叶随风一起结义的兄弟,如果一失踪一重伤,剩下三方连看望个人都要分开来,且要亲自确定才行,可见他们之间早就信任崩塌。 是了,一同背叛朋友的人,当然最害怕的就是被朋友背叛,剩下的自然只有防备二字。 虚以委蛇一天的石玮火气正上头,就听到手下镖师来报说是书寒鸦跟丢了。跟踪他的人见他进了一家叫素衣阁的成衣铺之后就再没出来过。 石玮暗惊,这素衣阁可是无日升对外接头所在,莫非这个人和无日升还有什么联系?若他真是无日升的人,恐怕要吃哑巴亏了,虽然现在已经是半聋半哑。 不管怎么说,石玮决定亲自上门去探探虚实。素衣阁接待的还是唐掌柜,他在这里已经任职三十载。 唐掌柜见到他,赶忙上前迎接,笑着说起客套话:“石副镖头怎么亲自来了?您有需要说一声,我派人上门为您服务便是。” 石玮拱了拱手,直接开门见山:“唐掌柜,咱们也是老相识,我就明人不说暗话。在下正在寻找那日与丘总镖头比武的少年,听闻他来过素衣阁后便失了踪迹,不知唐掌柜可有线索可提供。” 唐掌柜没有半分意外,也没有半分心虚,据实以告:“那少年的确来过,当时买了两套成衣,一共付了10两银子。”说着将翻到的交易记录递给石玮。 这石玮哪里能看,当即推回去:“我相信唐掌柜。不知唐掌柜可否为我量身定做一套衣衫,在下打算过些日子去灵隐寺上香游飞来峰的时候穿。” 所谓 “飞来山上千寻塔,闻说鸡鸣见日升”,无日升的名字就是从这句诗文引变来的。无日升可以说是最猖狂的杀手组织,他们毫不避讳自己的据点所在,然而朝廷和江湖中人将飞来峰和千寻塔翻个底朝天,都没看到半个人影。 唐掌柜盖上账本,没有丝毫犹豫就满口应下:“那自然是能的。石副镖头请随我去内堂丈量尺寸。” 进入内堂石玮将早就准备的信函递给他,唐掌柜双手接过来:“请石副镖头稍等。” 不一会儿唐掌柜折返回来,两手空空,说明无日升接下这桩买卖。 “石副镖头付完定金之后就可以回去等候,无论石副镖头满不满意,定金是不退的。由于您是定制款,用料讲究,需得去他地采购,要耽搁些时日。本店会在半个月内通知石副镖头衣衫面料采购进展,若是采购顺利,一个月内会将成品送到您手上。” 半个月是无日升去核实情况是否属实的时间,若是对方真的如付钱之人说的那般有罪,则会在剩下的半个月内完成击杀任务。 石玮点头,付完一百两定金后不多做逗留,道了声“告辞”便自行离开。 他找无日升下单,一来想探查下书寒鸦与无日升的关系。无日升的规矩,若是有人花钱买命之人若是被无日升收编,则会被直接回绝。 二来他也想知道真相究竟是什么样的。如果半个月后无日升回绝他,则说明书寒鸦是无辜的,届时他可以加钱,让无日升把查到的线索卖给他。有了这个证据,他便可以继续接下来的事。 若是无日升接下,那说明书寒鸦就是有罪之人,那他就可以大张旗鼓的让所有四海镖局以及武林中人去围杀他,无论围杀成不成功,平息流言为四海挽回声誉的他都能够众望所归的成为新的镖头接班人。 这简直是稳赚不赔的买卖。 石玮刚走不过数步,就见到镖局里的镖师迎面而来,说是肖恒去镖局找他。 “汇通的肖恒?”石玮有些意外,他记得四海和汇通好像没有什么业务往来,这个时候来难不成是来押镖? 两人碰面寒暄一番之后,肖恒便迫不及待地关心起丘黎的武器:“难道你们不想把丘镖局的长枪拿回来吗?” 石玮斟酌开口:“请恕石某愚钝,肖老板这是何意?” 肖恒也不瞒着,说出自己的目的:“那个居月白把我们汇通在元城的钱庄当铺还有赌场都弄的关了门,我心中愤愤难平,咱们可以各取所需。” 对于肖恒的怂恿石玮完全不为所动,但是面子工程还是要做的:“咱们丘总镖头言明,输了就是输了,一把长枪我们四海还是输得 9. 前尘往事酒中谈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居月白说的一点不假,鸿俦的确不翼而飞。 肖恒拿到手的第一时间就邀请自己的四个挚友前来一起观摩。散场以后他还把长枪带到自己房里,准备留几日再送去给太子。 他的屋外常年有人把守,自己的武功也不差,然而东西却在眼皮子底下凭空消失。 第二天其中一个挚友又来观摩,因为他也是使长枪的,实在有些爱不释手。然而肖恒却推辞,于是挚友生疑,便派出探子。 他们这些人本身对彼此就留一个心眼,在对方身边都安插耳目,所以消息很快不胫而走。 几乎同时大家都知道当鸿俦的人同时还请了长风镖局押镖丘黎的长枪到元城。丘黎的长枪都破了有什么好花钱送的,于是很合理的怀疑起来其实押的是鸿俦。 而且他们可听说书先生说了,居月白的轻功在战场那个箭雨满天飞的地方都能游刃有余。所以说论谁能从重兵把守的肖府把东西拿走,那居月白绝对能排的上号,要不然干嘛白扔一百两? 这推理毫无逻辑,如果真是居月白偷的,直接带走不就行了,为何还要多此一举找长风镖局。 可没人去想这个事,因为肖恒的目的本身就是借题发挥,所以他才去找石玮,只可惜无功而返。 人在家中坐锅从天上来的居月白则表示小偷必定是典当者本人。 “我不觉得是书兄偷走的。他的基本功非常扎实,必定是日复一日苦练出来的。如此脚踏实地之人绝对不会做盗窃之事。何况我找不到他的作案动机。”吴业光很公正的替书寒鸦辩解。 “你倒是叫的挺亲密的,我看你是年纪轻太单纯才会上当受骗,又送剑又替他说话。”居月白一边翻阅道经一边随口回他,显然根本没把他的分析当回事。 “等我介绍你们认识,你便知道他绝对不会做这种事的。”吴业光自信满满道。 居月白抛出一个问题:“那你有没有想过,若是旁人有这等本事直接去玄机府偷鸿俦就是,干嘛去偷肖恒的。玄机府还没有肖府的戒备严呢。至于作案动力,也许他做什么大事需要很多钱或者他在外面欠了大笔银钱,所以才用这种手段以一套百。” 可哪怕居月白此时说的是真相,吴业光也不信:“也许他怕得罪玄机老人引起众怒,反正我相信不是书兄做的。” “这个事暂时不谈,来和我比试比试。”近来吴业光天天缠着居月白再使那一招让他破破看,虽然屡次被拒,但他依旧不死心。 “没挑战,没兴趣。”这两句话居月白一天要重复三四次,已经养成了记忆。 吴业光忿忿道:“你就是小气!还是书兄大方,陪我练了几个时辰。” 居月白将道经放下,没好气道:“你把天下送给我,我也陪你练几个时辰。” 吴业光再次重申:“是借是借啊!” “那你知道他家住哪里?今年几岁?干什么的吗?既是借,可有约定什么时候在哪里交还?” 这些问题问的吴业光语塞,一个也答不上来,但是他依旧坚持自己的判断。 居月白无声叹息,重提先前那件事:“其实如果我是肖恒,会用最简单的办法挽回损失。” “什么办法?快说。”吴业光催促道。 “没有失主自然就不用负责。”居月白口气随意,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不错这种无关紧要的事情。 “你怎么这么冷漠!” 于是居月白摆出更加冷漠的姿态:“他不是要去找问天道比武吗?这可是个机会。问天道能重创他自然最好,不能也没关系,大战一场必定有所耗损,可以采用人海和车轮战。四海不是已经引导舆论,到时候肯定会有些听风就是雨的和一些有心之人去守株待兔。毕竟丘黎这门功夫还是有点威力的。” 吴业光瞪大眼睛:“你还来真的啊。” 居月白摊手:“谁让他给我找麻烦。” 吴业光猛地起身,一边嘴里念叨着“我得去武当山”一边拔腿往外走。 很快他又急急回转,伸手想将歪在贵妃椅里懒得没骨头的人拽起来,却被居月白巧妙躲开,“我才没兴趣给人收尸。” “你不去也行,那我就自己去。我如今无官一身轻,能和朋友并肩痛痛快快战一场,岂不潇洒。” 对于吴业光的豪言壮语,居月白眼皮都没抬,只请老孙帮忙准备一副棺材,普通的就行。 “你真是太小气,连两幅棺材的钱都不肯出!” 居月白“贴心”道:“你们如此情谊深厚,死后当然要葬在同一副棺材,这样化蝶也方便点。切记,下辈子莫要再□□给别人添麻烦的人。” 无言以对的吴业光拂袖而去,发誓等自己活着回来,一定要给他找一万个麻烦。 老孙看着少年大摇大摆而去的身影,有几分担忧:“吴庄主此去会不会有危险?” “瞎操什么心,无忧山庄的庄主谁会杀?不说整个江湖,起码七成以上之人受过无忧山庄的恩惠。若是吴业光死了无论他们愿不愿意,道义上都要去替他跑腿找真凶,还要为他披麻戴孝,谁愿意顶着和武林一大半人作对的风险惹他这个麻烦。” 这些事吴业光父母失踪时就发生过,大半个武林的人忙活了好几个月。就在他们纷纷哀叹什么时候是头的时候,老天见怜,吴业光的父母终于传信回来。信上说他们倦了,出去云游,庄主之位由吴业光继任。 有些一根筋的当时还存疑,但福伯说字迹对得上,绝对不会有错,这才赶忙纷纷离去。 临行前看着当时还年幼懵懂的吴业光,个个都祈祷他无病无灾长命百岁。 本来吴业光这些年没声音,他们都快忘了这件事。如今吴业光投身江湖,他们的心又提了起来。甚至有的还派了弟子跟着,不过都被吴业光发现给打发走了。 话是这么说没错,可为什么老孙还是觉得面前之人有点不近人情呢?纳闷。 “何况只是赔偿十万两,肖恒还能赔不起?难道真出此下策去杀人啊,没事多读书多思考。” 老孙觉得自从和居月白结识后,正直壮年的自己却总觉得胸闷不是没有原因的。 结果居月白还在一旁搭话:“胸闷可能是病理性的,我有位朋友极其擅长医术,回头让他给你诊断看看。” 老孙刚想分辨两句,就听到居月白对一旁始终未发一言的铁古吩咐道:“准备下,我要去武当一趟。” 身在江湖,就算两袖清风不图名不图利但这种高手对决怎么也不会错过,所以居月白要去不足为奇。 老孙虽然是朝廷中人,但自我标榜为快意恩仇的江湖儿女,是以也特别想去,只是还没开口就被否决。 “我记得还没到孙大人休沐的日子。城里箭察司的办事点新增了一个金箭使者吧?他刚来急于出政绩,擅离职守可是会被革职查办的。” 老孙是半句都听不下去了,气得拂袖回了衙门。 司空奉德听他说完来龙去脉,倒是他讨论起来:“我最近时常在想居月白为何要出现在元城?他有什么目的?我可不信他是下凡来历劫的。” 老孙是元城之中和居月白打交道最多的人,他如今在白月居进出就跟自己家一样,所以他最有发言权:“要说这人关心朝廷吧,可从他半年多前来元城至今,朝廷中人除了我能去白月居插科打诨,也就你偶尔去和他探讨筹算之术,还有就是小发天天自发去看门,可我们三人对朝廷来说只算是小喽啰。” 司空奉德给他倒了碗酒,示意他继续。 “但你要说他不关心朝廷吧,他对朝廷的关系网如数家珍,官方的东西也门清的很,还有朝廷的动态也了如指掌。” 司空奉德也是这样的感觉:“实在太神秘了,神秘到我在实际行动上克制自己去探索他的真正 10. 赌坊齐聚断输赢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四月十五这日,阳光明媚,实乃雨水纷纷的清明时节难见的好天气。闷在家中许久的人们三两相约结伴踏青。 书寒鸦骑着一匹黑马在宽阔平整的官道上慢悠悠的走着,他的身后跟着三拨人。 第一拨是三个年轻人,他们锦衣华服、配饰讲究,想必是哪个世家有名头的公子; 第二拨是个高大威猛的大胡子,腰间长刀威风凛凛。可他身旁却是位身材娇小的姑娘,甚是不搭。 第三拨是辆外表普通的马车。赶车的是个小道士,长相普通也没什么武功,车内人并没有下来过。 他们既没有从书寒鸦旁边足可以容下一辆马车的地方越过去,也没有催促他快点,仿佛就像是他影子,和他保持着一样的速度和距离。 任谁被如此尾随也不会好过,身后俱是空门,需得时刻提防着。但书寒鸦偏偏好似根本没有看到这几个人,悠然自得的全无警戒之心。 到达武当后书寒鸦没有马上上山,而是寻了家赌场进去。他虽然面上不显山不露水但赌场的人并没有怠慢,当即赔笑着迎上来。 只因他的身后站着三个绝不会越过他的富家子弟。能让这些眼高于顶的公子哥甘落在后的人又怎么会是寻常人。 宽敞富贵的赌场大厅里已经人满为患,盅骰撞击传来阵阵悦耳的声音,酒香混合着脂粉香在赌徒之间蔓延开。 普通人在这种纷杂刺鼻的环境里,恐怕半刻也待不下去。可对爱赌的人来说这才是最正统的、最能令他们放松愉悦的氛围。 “有什么赌的吗?”书寒鸦先开口问道。 接待之人笑着介绍:“牌九、骰子、单双都有,单看公子喜欢什么样的。” “没有盘口?” 听书寒鸦这么问,那人当即露出了然于胸的笑容:“盘口自然有的,现在最热的是打败天下第一镖局四海总镖头丘黎的无名人士和武当代掌门问天道的盘口。” 同一个东家又怎么会不知道书寒鸦的名字,何况他的名讳现在已不是秘密,说无名人士不过是骗骗傻子。一个无名人士又怎么能赢得了问天道,显然是想看看能不能抓到冤大头。 只可惜这里领路的只知道书寒鸦的名字,却不知道他的长相,更不认识天下,否则他就会发现面前这位就是无名人士本尊。 书寒鸦脸上露出几分兴趣:“怎么个赔率?” “少侠您知道的,咱们是正规赌坊,最高赔率1:3。” 书寒鸦一听当即兴致缺缺:“这等小输赢实在没兴趣,罢了,告辞。”说完立马转身离开,身后之人虽不明就里,也马上调转紧跟他的步伐。 领路的见状赶忙疾步追上前将人都拦下,做了个请的动作:“公子,二楼有雅座。” 书寒鸦驻足几息后杀够领路的耐心方才随着他上二楼,此时领路的态度之好达到前所未有的高峰。 赌场二楼没有任何弯弯绕绕,就一个大堂。几张桌子上已经坐了不少人,正面的墙上挂着无名人士和问天道的名头牌,只等着谁赢给他挂上红灯笼。 柜台管事一见着有客人上来立刻热情地开口询问:“几位爷想赌多少?” 书寒鸦漫不经心的从身上拿出一叠飞钱,端着“赌坊专属待宰肥头羊”的姿态,随口问道: “什么比例?” 管事的顿时两眼放光,用一个长杆敲了敲无名人士的牌子,介绍道:“赌这位武林新秀,1赔10。” 又转过身用竹竿敲敲问天道的牌子:“堵这位当今武林第一剑10赔1。” 书寒鸦这才表现出三分兴趣:“还有点玩头。三位侠士,这个赌坊可靠吗?” 站在后面的三个年轻人突然被点名,不禁面面相觑。其中一个白白胖胖、虎头虎脑的少年疑问道:“阁下是在问我们吗?” “难道你们不是侠士?”书寒鸦露出同样疑惑的表情。 三人顿时无语,这让人怎么回答?别人称你为侠士是给面子,一种尊称,自己总不能自称。但他们也不想回答不是,因为他们认为自己的确就是侠士。 “这张嘴真是厉害。”娇小可人的姑娘在大胡子旁边轻声细语道,她身着轻纱,温婉动人,纵然是在这令人狂热的地方也能分到几道目光。 最后还是年长的公子心理素质强点,抱拳介绍道:“这位少侠有礼,此乃京城赫赫有名的汇通赌场的分家。” 他肯定不会给赌场打包票,但是赌场的都是人精,管事马上拍着胸脯对保证道:“阁下放心,莫说1赔10,就算是1赔100咱们赌场也是赔的起的,当场结清绝不拖欠。” 书寒鸦这才将手中的飞钱递过去。管事刚想接过,就见那卷钱从他眼前转了个弯到了旁边身材魁梧的男人面前。 “在下初来乍到,还是谨慎的好。不知可否劳烦这位大侠帮我下注。” 被点名的大胡子闻言也是一愣,刚刚他分明还听书寒鸦与三个世家公子在交谈,怎么突然转到他这里? 不过他也是略微思索一番,便用沙哑的声音只回了一个字:“好。”他实在不是个爱说话的人。 赌场的信息四通八达,管事见到大胡子的落款,立刻确认道:“莫非阁下就是南山一刀?” “不错。” 与他同行的姑娘见状,也拿出一万两递给赌场的人:“我和这位少侠一样押无名人士赢。” 一万两说小也不小,说大倒也不大。管事的经营赌坊多年,那些一掷千金的见过的都不知多少,所以没有丝毫犹豫当即开了票。 姑娘接过赌票,按照自己的习惯在属于自己的东西上写下自己的名字,雷慕。 江湖上姓雷的可不多,很容易就想到那个隐而不出的霹雳堂。管事小声询问道:“姑娘姓雷,莫非……” 雷慕即刻向他比个噤声的动作,管事立刻心领神会。 听到南山一刀名讳,三个年轻人也想上去交谈,他们此番入世就是想要结交江湖的群雄。 虽然南山一刀在武林用刀里面还排不进前三,但是也是响当当的人物。只因这个人非常讲义气,承诺的事必定办到。然而信南山只匆匆打个照面,便扬长而去。 下注之事完成,书寒鸦找到一家酒楼,点了鄂州梁子湖、沔阳三蒸、莲藕清汤。既然来到鄂州自然要尝尝当地的特色菜。 他倒想邀请信南山同桌,只可惜遭到婉拒,说是同行的姑娘不愿与人一起。 雷慕从离开赌场后一直皱着眉头沉默不语,此时终于忍不住疑惑道:“我想不通,为何他选择你不选择我,选择我岂不是个很好结识的机会?就算撇开雷家,难道我还没有你的魅力大?” 信南山顿时语凝。 三位年轻人同样也想不通为何他们没有中选。 客栈的人也想不通为何他们明明下了毒,这人怎么还好好的。 书寒鸦饭饱上楼打算小憩片刻 11. 天问三剑败太极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空旷的院落内,书寒鸦与问天道分立两旁。长剑在手衣袂带风,其余人都已寻得观战的好位置。 问天道拔剑,落日剑剑气如虹,一飞冲天。对高手不用杂招试探,何况他想得就是招招致命,所以一出手就是他的独门剑法—天问三剑。 天问第一剑:飞剑式。 问天道脚踏八卦,手中剑已到书寒鸦面前,顿时令人压力倍增。只因第一剑力发千钧可破洪,在场的人无不长吸一口气,那一刻他们已经将自己带入到战场之中。 书寒鸦很是冷静,举剑接招,叮咚两声,落日被阻。然而被击飞的剑却堪堪转个弯从他身后而来,问天道瞬间已经变换位置。 书寒鸦脚步轻移,竟也是八卦步法,他的身上仿佛长满了无数双眼睛,无论问天道的剑从何而来,他都能准确无误的接住。 “不错。”问天道给予肯定。 这些年初出茅庐心比天高的世家子弟他不知应付多少,既不能不搭理也不能出手太重,实在已经烦躁至极。没曾想书寒鸦虽然年龄不大,但是内功深厚,下盘稳固,而且冷静沉着,着实是个练武奇才。 况且和那个人有关系,起码有这样的水准才不辱没故人。评价的同时他已经后退,改变剑招。 天问第二剑:荡剑式。 风萧萧,围观之人的衣衫冽冽作响,空气突然变得寒冷起来。冷酷的人冰凉的剑,吹来的不是风,而是潮水般的剑气。问天道横扫一剑,竟好似有无数个暗器袭来。 书寒鸦感觉到寒气攻心,自己似乎快要被凝结成冰。 这与丘黎的武功又有不同,丘黎攻外,问天道却是攻内。丘黎武功偏阳、问天道的武功却偏阴。情况非常不妙,他必须动起来。 于是书寒鸦像一个陀螺般旋转起来,那像暗器般的无数剑气竟像水珠般被他甩落出去。 “好内力。”一旁观战的信南山不禁叹道。 两招被阻,问天道心中依旧稳当,没有任何迟疑的继续出招。 天问第三剑:落剑式。 他明明手中只有一把剑,众人却觉头上像悬着成千上万的利刃,只消片刻他们就能被万剑穿身,这种感受身在漩涡中心的书寒鸦感受更深。 就在众人以为他必死无疑的时候书寒鸦方才出手。一出手竟是和问天道一模一样的招式,只不过他的剑气是自下而上的,与问天道的剑气恰巧相撞。 一瞬间地动山摇,屋顶的瓦片横飞,围观的习武之人皆筑起内力罩保护自身。 有些武功差的正束手无策只能抱头等死之际,却见一道拂尘掠过,刹那间余威被阻,仿佛刚刚只是一阵清风拂面。 对战的二人同时往后倒飞而去,问天道是十丈处稳住身形,书寒鸦却要更远。 “这一剑看来是问掌门获胜。”吴业光评价道,“不过书兄年纪轻轻竟有如此功力真是让人惊叹。” 吴业光在赞美书寒鸦方面总是不遗余力,虽然江湖上现在传言说他偷学丘黎的武功,但吴业光半个字都不信。因为他坚信以书寒鸦这样任达不拘的人必定不屑去偷学别人的武功。 雷慕却点出别的:“书寒鸦怎么会问掌门的独门剑法?据我所知,这种剑法学习起来非常苛刻,所以问掌门虽然有内门弟子,也不吝传授,但是似乎并没有出挑之人,因为他们忍受不了冰室这种恶劣的环境。”像她这样人美声甜的,无论在哪里都必定能引起关注。 关注她的内门弟子甚是尴尬,但是他没有资格去和别人争论,人家说的是实话。 “等遥清师叔回来,你便知道武当的利害!”人群中响起一道稚童的声音。 雷慕寻声望去,见是前头替他们引见的小童,便轻扬唇角冲着他眨巴眼:“为什么要等遥清师叔而不是你自己呢?” 那小童顿时被问的面红耳赤,躲到其他高个的弟子后面。 雷慕无意戏弄他,转过头续起前话:“我听说书寒鸦打败丘黎用的也是对方的绝招,而且是极少使用过的绝招,仅仅在长风镖局为数不多的人面前露过一次并以此打败了王长风。这不是异常奇怪之事?按丘黎说的他是偷学,可武林这么多名家,总不能又刚好偷学到他结拜兄弟的吧?” 这种异常之事问天道在书寒鸦初入世找上丘黎的时候便心知肚明,彼时他只当是个有些能力擅长用毒的新手,毕竟他一直觉得自己的武功是高于丘黎的,所以没有高度重视。 如今发现,这个新手有些强得超乎想象,可惜他还没来得及细想应对之策,突然感到庞大的剑气扑面而来。竟然是尚未着地的书寒鸦在空中稳住身形又发了一个落剑式。 问天道虽然后手,但是却也将这一招接了下来,可见其经验之丰富。 当然书寒鸦没想着一招就能定胜负,两人你来我往又过了数招,无论问天道用什么招式,书寒鸦回给他的必定是这种招式,简直像是复刻与丘黎的一战。 只不过和丘黎比试的时候,他初次使用鸿俦不是很熟练,自然场面没有此次激烈,剑毕竟才是他惯常使用的。 如此对决让问天道在应战的时候,心理压力无疑也大上许多。 这场战斗宏大而又绚烂,两人的内力已所剩无多,再次交手,问天道倾注全力,落日剑的光芒夺目的仿佛真能让太阳下落一般映射而来,书寒鸦手中的天下剑当即被震飞。 问天道没有停下,攻势不断,书寒鸦的招式却好似已跟不上。 胜负已分,这几乎是每个人心中共同的想法。书寒鸦虽然不俗,到底年轻,姜还是老的辣。若是问天道赢了,那么无论真相如何,书寒鸦都会被盖章为偷学者。 在任何一个地方,真相都是由胜利者书写的。 唯有一人不这么认为。 “还未结束。”居月白对身旁已捂住眼睛的小道士提醒道。 就在此时变数发生,那原本被击飞的天下在空中旋转一圈后却是不偏不倚的落入到吴业光环臂抱着的剑鞘之中,好似一切都计划好的。 再观书寒鸦的动作,只见一直以来出招锋利迅疾的他突然放慢脚步,招式也越来越柔。 面对问天道势在必得的一招,书寒鸦左手只是轻轻一拖,在问天道手中稳如泰山的长剑便脱手而出;右手从其手腕下穿过扣住他的前臂,往前一拉,同时左手对着他的腹部赞出一掌,问天道立时被震的后腿十数步。 太极!道门绝学,竟然由一个外来人用在武当代掌门身上。 “承让。”书寒鸦转而走到吴业光面前抱拳谢道:“总算不负天下之名。” “这把剑可借书兄暂用。”吴业光连忙道。武当毕竟算是武林的龙头之一,他还是希望书寒鸦不要惹上麻烦的好,本来四海镖局的问题就还没解决。 书寒鸦自然明白他的意思,笑着婉拒 12. 春江月夜杀人时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三杯两盏淡酒下肚后吴业光便率先倒下,他的酒量实在不济。 书寒鸦给他喂下一颗醒酒丸,又请伙计将他送回客房中休息。 剩下独自一人的书寒鸦只能举杯对明月:“竟将阿光灌醉至此,不妥不妥,我自罚三杯。” 旁边有人听见此话忍不住哈哈大笑:“你这后生真有意思,想喝酒直接喝便是,还需得找个理由?” 书寒鸦寻声望过去,只见大堂角落处有位留着山羊胡、身材袖珍的小老头正打量着自己。 小老头的桌上只有一碟花生米,但却堆着满满的酒瓶。书寒鸦便举杯走到他面前碰碰他的酒杯。 小老头不解:“这是何意?” 书寒鸦含笑道:“前辈既觉得晚辈有趣,晚辈亦觉得自己有趣,如此心意相通不该共饮一杯吗?” 小老头听完微楞,旋即揶掌大笑:“好好好!但只饮一杯岂不小家子气,该当痛饮三大坛。” 书寒鸦赶忙拱手致歉:“是晚辈失礼。小二上酒!” 两人以坛对坛,当即便引起其他人的注意,最后纷纷加入。 书寒鸦来者不拒,若是将人喝倒,必定要道一句“失礼”并自罚三杯。 书寒鸦倒是潇洒快活,但却有人辗转难安。 汇通钱庄的掌柜在床上已经烙了好几个时辰煎饼,最终还是憋不住摸黑起来。被连带没法安然入睡的夫人揉揉惺忪的眼睛,不耐烦的问他:“老爷这是要去哪里啊?” “有点事要办,睡你的觉。” 掌柜来到存放贵重物品的密室门口,这个屋子没有窗户,从外头根本瞧不到里面有什么。 门口站着两个长得有些特别守卫,一个虎口鹰眼,一个大耳尖腮。眼睛俱都一动不动地盯着前方,仿佛是那大户人家门口的石狮子。 可若是谁真以为那是个石狮子就大错特错。在掌柜离门口五步远的地方,突然两柄长枪将他拦下,这长枪从何而来如何出手,掌柜均未瞧见,而那长枪与自己的距离恰恰只隔一层衣衫。 仿佛被人推了一把,掌柜的往后踉跄两步,方才稳住身形。 两个守卫目不转睛地盯着掌柜,口吐四字暗号:“三长两短。” 如此场景,若是伪装之人只怕已被骇地逃之夭夭。掌柜纵然打过几次交道,也有些招架不住。夜风吹过,他擦拭掉额头生出汗来,赶忙回道:“九深一浅”。 守卫点点头收起长枪放他进去,那长枪瞬间便又消失在夜色中。 掌柜掌灯进去后将门反锁住,屋子里除了一个铁笼其他什么都没有。那铁笼高至屋顶,大小占了屋子的三分之二。上头挂着三把锁,两把锁在门上,一把将锁门的两把锁锁上。三把锁出自不同的锁匠,钥匙也各有千秋,纵然是那绝世神偷赤瞳前来也要无功而返。 掌柜将铁门打开,进去后同样反锁起来,这样就可以避免有人趁着他不注意的时候浑水摸鱼。 屋子正中的地上有个石盖,厚约十寸,寻常人是没办法直接推开的。掌柜寻到机关,用力一按,暗门便随着声响缓缓推开。 掌柜将烛火往前探照,见撒在地上的面粉上没有任何异常,心中松懈三分。待他顺着楼梯下来看到装剑的锦云长匣安稳的躺在原处时又松懈三分,六分的安心让他的手很是沉稳,只是掀开的那一瞬间他的身体便坠入万丈深渊。 那本该躺着落日的剑匣,如今空空如也,连带里面的绸缎都没有任何被硬物压过的痕迹,仿佛自始至终都是空的。 掌柜的瞬间冷汗涔涔,他慌乱奔出密室,焦急质问门口的守卫:“在我之前可有人来过?” 两名守卫齐齐摇头。 掌柜换个问题:“今晚我来过吗?”他怕有人易容成他的样子瞒天过海。 两名守卫又齐齐摇头。 掌柜大骇,浑身颤抖地吩咐道:“你们把门守好!” 如此地方连只苍蝇都难进出,何况是人,刚刚难道是自己眼花没看清?明知这不可能但掌柜还是忍不住心存幻想。待他辗转再回,见那剑匣依旧什么都没有,当即跌倒在地。 “怎么会没有呢?难不成我放在别的地方?”掌柜不死心的将密室的每一寸都翻了个底朝天,连落日的半个影子都没见到后,终于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 他就说已经吃过一次亏,哪能再上当?这单买卖不能接不能接。可偏偏自己的老板不这么认为,想用这个做诱饵,来引出幕后之人,为此还请了江湖排行榜上的两大高手来坐镇。如今倒好,偷鸡不成又蚀把米,可怜受罪的却是他。 掌柜哪里还敢耽搁,立刻赶往前来观战的肖恒下榻之地。 肖恒正在温柔乡中,乍一听到还有些没反应过来,片刻醒转才勃然大怒,此时他已经非常肯定,这一切必定是书寒鸦搞的鬼。 汇通当铺做生意这么多年,几乎没有失过东西,怎么碰到他就屡屡出问题。本来书寒鸦若是求财的,教训一顿便罢了。如今看来这摆明就是冲着他们来的,那就非杀不可。 “书寒鸦现在人在哪里?” 掌柜以为他问自己,正欲回答自己马上去查,却听到暗处一个声音回道:“正和酒楼的酒客在拼酒。” 此人是肖恒这次特地从落黄泉雇来的杀手。一来为除了书寒鸦,二来他在江湖行走,还真怕碰到寻仇的。 肖恒冷声道:“去办掉。” 春意融融、夜风怡人,勾栏里的奏乐声忽远忽近,光听那靡靡之音便可想象出曼舞翩跹的场景。 众人皆醉唯他独醒的书寒鸦只能举杯邀月,吟诗道:“琉璃钟,琥珀浓,小槽酒滴真珠红。烹龙炮凤玉脂泣,罗屏绣幕围香风。吹龙笛,击鼍鼓,皓齿歌,细腰舞。况是青春日将暮,桃花乱落如红雨。劝君终日酩酊醉,酒不到刘伶坟上土。” 既已无人可共饮,书寒鸦便回到客房中准备歇息,下午他订的房还没退。刚抬脚迈入突然觉得眼前一花,好似有点醉。 若不是醉了他又怎么会见到下午那位站在信南山身旁性格火辣、直率张扬的姑娘正坐在他的床榻上黯然垂泪。她看到自己仿佛妻子看到在外花天酒地的丈夫那般,哭的更凶。实在与她白天的模样大相径庭。 大哭一场之后又转为小心嘤泣,雷慕见书寒鸦立在原地一动未动,瞪了他一眼:“你莫不是已经醉的几步路都走不动,还要我来扶你?” 她的语气虽含着嗔怪,但话中已替人铺好台阶。她此时的声音婉转动人,正常人都无法拒绝、也不忍拒绝。她若真是谁的妻子,那个丈夫还要胡作非为,实在 13. 结义密谋武当山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青灰色顶、朱色栏杆的画舫内,主人正坐在靠窗的案台前一手持着半截毛竹,一手持刻凿。光滑的竹面上刻凿飞舞,不多时便呈现出一副岸边桃花盛开、黄鹂吟唱的春日胜景。 外头的消息不断传来莲花舫,却丝毫没有影响他的动作。直到听到汇报说吴业光朝着这里来了,主人方才放下手中凿子扶额叹息,怎么天底下的麻烦总是无穷无尽啊! “不去。”还未等吴业光开口,他就直接回绝。 吴业光着急道:“你若不帮忙我就去姨母那里告状!” 居月白将竹雕放好,方才抬起头看着他提议道:“你最好连夜启程,这样等你回来说不定还能赶上你书兄的头七。” “你不去我就天天缠着你,你去的话明天开始我就离开。”吴业光使出杀手锏。 居月白心动了。 深夜亮着的灯火已没有几盏,更夫刚敲响第二遍锣,夹杂着几声婴儿的啼哭和母亲的哄睡声。 月下有个人影如鬼魅般在黑暗中穿梭着,在他身后坠着无数个尾巴。 “你也不必担心,这些应该是他能够预料的情况,否则如果他没有准备就这么招摇,那合该让他知道下世道的残酷。”居月白不紧不慢的跟在吴业光后面说风凉话。 吴业光少不得要维护自己的朋友:“这对书兄来说简直是无妄之灾。” “站在这里别动。”居月白突然按住吴业光,随后施展绝顶轻功独自离开。 吴业光只能看到他的身影一会儿出现在夜空中、一会儿又消失不见。 约莫半柱香后居月白折返回来招呼吴业光跟上,两人最后在一处非常普通的民宅门口停下。 “这里他的剑气最浓。你进去吧,我在外面休息一下。” 吴业光翻墙入院,走到大堂门口轻轻问询道:“书兄,是你吗?” 在他们刚靠近的时候书寒鸦就已经察觉,此时听到吴业光熟悉的声音,迟疑片刻,最终收起手中的东西应声道:“是。” 吴业光长叹一口气:“太好了。” 等书寒鸦走出来发现只有他一个人,便问道:“方才与你同行的人呢?” “书兄耳力真绝,他守在外面。暗杀你的人有好几拨,听说你当的长枪和落日在汇通当铺不翼而飞,汇通赌坊又欠下你十万两,所以他们恐怕是要对你赶尽杀绝,书兄你可得要格外当心。” 书寒鸦承他这份真心实意的关心,宽慰道:“你放心,我应付的来。” 吴业光以为他只是不想拖累自己,更加要出谋划策:“我相信这些人不是你的对手,但也没必要硬碰硬,你不如跟我去元城暂避风头。” 书寒鸦否决:“不可连累他人。你也最好早点离开,免得麻烦缠身白白赔上无忧山庄声誉。” 吴业光却不以为然:“我的话你不用担心,找我麻烦的人只会自寻烦恼。至于声誉,清者自清。要么我们先找个安全的地方去落脚,有什么事情明日再说。” 书寒鸦点头应允,等到他们从藏身地出来,等在外面的居月白已悄然离去。 月河上,袅袅寒雾萦绕,荷叶丛中停着两艘画舫。四周水雾萦绕,如入仙池,若是到了蒲月花季,必定清香袭人,美不胜收。若再有知己抚琴作画、美食佳酿作陪,简直是人生一大乐事。 吴业光领着书寒鸦上了专门用来宴客的副船。画舫里掌着灯,光线柔和,里头布置的简约雅致。船舱很大,十来个人齐聚一堂也不会有半分拥挤。 前头还有一艘更大更豪华的主船,可见此间主人必定是个不愿与人多来往且有品味的富贵人。 “这里是莲花舫。”吴业光介绍完还不忘揶揄一句:“名字是不是很质朴?因为主人有点懒。” 书寒鸦问道:“若是我的信息无误,这两艘船应该是元城的居道长所有。” 吴业光点头:“正是,今日多亏他寻到你的剑意我才能找到你。” “居道长真乃高人。” 夸的不是自己,吴业光自然不会帮人客气。 仿若是自己家中一般,吴业光把书寒鸦安排的妥妥当当。不放心的他最后并未回主舫,而是在书寒鸦隔壁的客房躺下。 书寒鸦没有马上就休息,今日武当可谓是群英荟萃,必得会会。他打开地图,开始标记着各方人士的落脚处,这些都是他刚刚跑路的时候顺便探查的。 只是尾巴里有个几无武功又漏洞百出的跟随者他不知道是哪门哪派,最后索性当成看热闹的不再细究。 四海镖局的石玮歇在武门镖局、寒刀门在同福客栈、南海的人也来了,走的水路,停留在湖面上。这些都是书寒鸦要找的人,经过大半夜的折腾想必他们此时应该都神思倦怠,被人追这么久也应当是时候反击一二了。 于是一个时辰后,追捕书寒鸦的人都被无声无息废去武功。 几个门派的人向上汇报,却都发现自家门主的屋内空空如也,无半个人影。 问天道的房内人倒是不少。 “多年未见,问兄的功力实在叫人失望。”说话之人短小精悍,一脸横样,如铁般的黝黑胸脯裸露在外。一对招风耳各坠两枚银环,同手中九耳八环刀上的铁环一起随着他的动作叮当作响,叫人心生畏惧。此人正是寒刀门的门主王清川。 而在他身旁的男子却刚好与他相反。长身玉立、长相妖冶。他的声音轻扬傲慢,此时正笑呵呵的接话:“下一个既是您,想必侄儿可以高枕无忧了。” 他本来就长了张勾人的脸,笑起来一双桃花眼更是含情脉脉。寻常人若是被他这么看着,恐怕早已经三魂丢了一半。可王清川却对他没什么好脸色,嫌他男不男女不女。 “你不是已经被赶出南海派,怎么还在替他们奔走?”王清川讽刺道。 南宁却一点不生气,依旧笑容可掬:“谁让嫂嫂怀孕兄长要照顾呢。我虽被赶出南海,但我与兄长毕竟是血浓于水,自然比那些结义的假兄弟可靠的多。” 南宁这张嘴尖牙利齿,完全不讲面子功夫,于是原本想气他的王清川反而被他的含沙射影给气得怒气填胸。 而作为主人的问天道脸更黑,显然对于这两位不请自来的人并不欢迎。 “我来之前又去瞧过一眼丘黎叔叔,每天躺在床上就盯着外头的枯枝也不知看些什么,估摸没几日好活,真是可怜啊。” 南宁说的根本不是秘密,谨慎的他们在丘黎败后就已经去查探过,本想获得点有用信息,可惜丘黎却已经口不能言。 至于那暂时管事的石玮对他们虚以委蛇,一心只想着如何维持四海的声望。 不过为防落人口舌,他们还是放话要将书寒鸦给抓住,可谁知问天道输了。 “以防万一,还是想想怎么才能彻底把这个隐患解决。”问天道将话题转回正事。 南宁摊手:“您也看 14. 不一样的掌司史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这一夜的江湖很热闹,而作为探查天下的箭查司自然在旁冷眼旁观。 更夫敲醒第三便锣鼓,箭查司里却依旧灯火通明,文书面前案几上的纸张笔墨还未干涸。 此地的银箭使者协同县衙处理好客栈的火灾,便急忙赶回来,今天可是有位大人在此。 那位大人还维持着他离开时的动作,手上拿着的画本子和他的身份地位完全不搭。 谁能想到堂堂箭察司的掌司史,年至不惑,不爱金银珠宝、不爱香车美人,独独喜欢看画本子。 见他回来,梅知许放下画本子认真听他汇报结果。 “启禀掌司史,没有人员伤亡。听说书寒鸦中午来的时候就给过客栈掌柜一笔钱,把所有的客房都包下,所以里面没其他客人。吴业光因为在单独的客房,所以没有受到任何伤害。” 梅知许“嗯”了一声,拿起画本子继续看起来。 盏茶功夫,见银箭使者仍旧未动,又放下手中的书,主动询问道:“有事?” 银箭使者挠挠头,愧色道:“我在想书寒鸦赢了武器又去当掉,不怕引起众怒吗?” 按照等级来说,银箭使者是配不上梅知许给他答疑解惑的。但梅知许这个人,只要别人问了他,他就一定会回答。 “众怒?这江湖要还有点血性,就不会在叶随风死后没有一个站出来主事,也不会在自己的亲朋好友枉死的时候只关心自己的利益而放弃追查。” 就说前云南王,他的儿子们忙着抢夺王位,他学艺的门派选择明哲保身,根本没人关心他的死因。 银箭使者有点不太明白掌司史的话,但也不敢细问,怕被觉得愚笨难教,于是换个问题:“为何书寒鸦找信南山帮他押注,怎么看应当也是那三位世家公子更有身家。若是出现变故,按照这三位公子的个性,宁肯自己掏腰包也不会让旁人吃亏。” “你说的的确是很多世家公子的特性,重名。不过世人看到的这只是表象。诚然在不触及到核心利益的前提下,那自然会维持世家名声。但若是盘根错节,家中主事之人便不会允许他们参与其中,到时候一声令下将他们扣在家中,他们也无可奈何。三位小子的身份你也知道,他们现在连独当一面的能力都还没有。这个书寒鸦年纪不大,倒是对这些门道清楚的很。不过我想他可能只是纯粹看到那三位小公子初来乍到故意为之,削削他们的锐气。” 银箭使者糊里糊涂的点点头,又问道:“那雷姑娘呢?这岂不是个机会。” “雷慕的确有自负的资本,她在霹雳堂算是年轻一辈里面的佼佼者,只可惜被逐出霹雳堂后心浮气躁学了一些杂本事。而且没有霹雳堂这个背景,她在这偌大的江湖就不够看了。书寒鸦或许就是看重这点,才故意选和她一起的信南山而不选她。其实投注这种事,他自己就可以,却偏偏弄的这么复杂,恐怕纯粹是个人兴趣。” “什么兴趣?”银箭使者追问道。 “玩弄人心。” 银箭使者还想问更多关于书寒鸦的事。书寒鸦似乎年龄比自己还小几岁,可怎么给人感觉那么老谋深算。但梅知许已经重新看起画本子,他不敢打扰,只能遗憾地悄然离去。 江湖有江湖的交锋,朝廷也有朝廷的战场。 就在居月白离开元城的第二天,朝廷的人马便赶至元城,只是被小发拦在门外。小发自从迷上居月白之后,天天无偿来守门。 领头的是嗣秀王李治检,他有心在这位城主面前耍耍威风,谁知等半天只等到个小厮拉开条门缝露出半个头来。 “圣上密文,请居月白出来。”李治检微抬着头傲视着小发。 “不在。”小发言简意赅。 “那速派人去找。孙要仿呢?让他出来。” “他也不在,找他去衙门啊,这是白月居,难道你不识字?”小发的语气甚是认真,他是真心这么以为,“居道长常说要多读书,识文断字才不会活的糊涂。” 这话气得李治检拔刀就想砍死他。然而小发有着丰富的守门经验,提前预感到危机来临,瞬间就把露出的头收回来,“碰”的一声将大门关上。 经过的铁古听到动静便驻足询问,得知来龙去脉,当即冲小发比起大拇指。一言难尽的他赶忙加快步伐出去看看人还在不在。 李治检没想到一个小厮这么猖狂,愣在那里还未离开,倒是让铁古赶上。铁古看着拔刀四顾茫然的李治检,赶忙率先抱拳示好:“这位大人有礼,不知有何事,小人可以代为转达。” 谁知调整好情绪的李治检对他根本不屑一顾:“圣上密文你能代为转达吗?” 铁古笑笑:“那是自然不能的,那就请大人等我家主子回来再传达圣意吧。” 李治检早就在旁人那里闻听居月白嚣张跋扈,没想到连带下人都这么目中无人,连叹三声“好啊”:“肃慎大军能等你家主子回来再发兵吗?此事也没指望你们,从来江湖朝廷两不沾,沙场的事以后不劳他费心。” 铁古顿时正色道:“白月居的人不食朝廷俸禄,没有义务担君之忧。我们上阵杀敌只因为我们自己愿意,和朝廷无关。不过阁下的话我会带到。” 随后便不管李治检,回到府中让信鸽传信,并将府卫清点好,以待居月白的命令。 做完这些他还是不放心,又遣人快马加鞭前去武当将此事当面告知。 半夜接到报信的居月白在笠日一早便已折返。 按照常理,家中有客,主人纵然昨夜无法招待,今日也应打个照面,否则太过失礼。 莲花舫管事来给吴业光汇报的时候,他却见怪不怪。 “意料之中。书兄你想知道原因吗?我给你还原下。” 吴业光在模仿方面甚有天分,尤其是模仿居月白。他往船舱大厅的黄花梨贵妃椅上一躺,眯着眼,语气变得傲慢冷淡:“见面三分熟,自然也会有三分的情面,然后三分的麻烦就会接踵而至。” “就是这样。” 看着吴业光惟妙惟肖的表演,书寒鸦忍不住大笑出声。 “不过他这个人是刀子嘴豆腐心,每次麻烦来的时候嘴上虽总在推三阻四,但是实际行动上最后都揽了下来。”吴业光还是比较有良心的替居月白正名一二。 “承他人的情总要回报否则太失礼。” “不必拘泥,他不在乎的。书兄接下来有什么打算,恐怕一时之间你的钱和东西都难以要回来。”吴业光更关心此事。 书寒鸦扶额叹息:“我初入江湖,玄机老人与我赌色子都是五万两一把,哪里会想到区区十万两诺大的销钱窝会拿不出。更没想到鸿俦都有人偷,这东西拿去非但无法示人,还会有性命之忧。” 虽然众人都在猜测那是鸿俦,但直到现在吴业光才从书寒鸦口中得到肯定答案。没想到面前的人真的将神兵利器一百两当掉,难怪自己劝他不要当落日的时候他没当一回事。 吴业光突然眼前一亮:“我有办法让你能拿到钱。” 听完吴业光的建议,书寒鸦却有些犹豫:“恐怕有些不妥,一是会给居道长带去不必要的麻烦,二是他也未必肯帮忙。” “这倒也是。”吴业光思考片刻后,突然脑中精光闪过,喜道: 15. 长鸿殿中太子现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暗杀失败后该怎么做肖恒一时之间也拿不定主意,当即返回国都去找自己的主人,当今的太子殿下,确切应该说是太子的太傅。 东宫里灯火通明,立柱灯面上均用章草写着长鸿殿三个字,窗纸上透出的人形随着烛火晃动,此处正是现太子所住之地。 床榻上坐着个圆润可爱的孩子,七八岁的模样。他坐姿虽维持着端正,眼皮子却已经开始打起架来。 听到肖恒的禀报,太傅当即大发雷霆,惊得孩童一激灵,瞌睡也瞬息全无。他写满疑问的眼睛先是盯着太傅的背影,接着又转向跪在地上的人。 “能打败丘黎和问天道的人如何能是随便对付的?你行事如此鲁莽,看来我该考虑你是否有可用之处。” 肖恒骇地连连请罪:“请太傅大人明鉴,小人也是看他比武受了内伤又醉酒才下令的,哪曾想此子武功竟如此高强。” 肖恒最近处处不顺,此时自然不忘顺便托让他不顺的居月白下水:“还有,小人看到居月白当时也在场,没准就是他从中作梗,这二人或许就是一路的!” 谷太傅一听肖恒提居月白就知道他在转移注意力,根本不加理会:“其实此事可以借刀杀人。丘黎虽然枪法不差,但是比起拙庵大师还要有些差距;问天道号称是武林第一剑,但和剑圣比起来肯定要有距离,为什么非要找他们?你有没有想过这个问题?” 肖恒想过的:“或许他是求名?或者求利?” “愚蠢。”谷太傅暗暗顺了口气,又问道:“如果他下一个对手是南海的掌门南昭或者是寒刀门的王清川,那说明这个人就是冲这几个结义之人去的。他们一共五人结义,书寒鸦因何而来不是一目了然?剩下的四人在江湖都极有威望,如今声名受损必定不会这么善罢甘休,你该做黄雀而不是出头鸟。” 肖恒连忙附和:“太傅大人教训的是。” “这笔钱非但不能拖,还要尽快送到元城去。钱倒是小事,鸿俦和落日却是大事,你可有想到应对之策?若是这个书寒鸦再托人来赎走鸿铸和落日让送去元城该当如何?” 肖恒被削了里子,便想找找面子,也想表下忠心,将当票递给谷太傅:“上面写着可以用十万两赔偿。这都是小人的失误,小人愿自行承担后果。” 谷太傅看完却是直摇头:“需要经过典当人同意,此人倒是谨慎。他若不同意你该如何是好?加一个与朝廷作对的罪名?” 谷太傅所言正是肖恒心中所想。 “你还是想想旁的法子。” 闻言肖恒的脸色煞白,他派去的人都全军覆没,哪里还知如何是好。 不过瞧见谷太傅神情有松动,肖恒便试探道:“可否让玄机老人帮忙?” 玄机老人如今受到朝廷的招安,给铸兵部做参谋,皇上特赐玄机府给他居住,要是以储君的名义请他帮忙他自然不好推脱。 “纵然玄机老人愿意,这铸造的材料一时难得,此法行不通。既杀不了他,那便让国都和武当的汇通当铺暂时歇业吧。” 这一歇业,可要损失大笔进项。可此时肖恒纵然再不愿也不得不应承,越想越气的他下起套子:“这个居月白也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把元城汇通的店面一窝端尤嫌不够,还对我遣去的人耀武扬威。听闻圣上对他青睐有加,有意请他入朝为官。” 圣上的意思谷太傅自然知晓,否则也不会说肖恒先头的想法不可行。不过他哪会去评判帝王的行为落大饼给别人,当即挥挥手,示意他退下。 肖恒悻悻然的离后,谷太傅回头见太子若有所思,便解释道:“献帝在位时,最以贤明闻天下,广纳人才,不问英雄出处。咱们圣上得献帝信任托付江山,自然要将朝廷礼贤下士的风气保留下来,所以才对居月白多一份耐心。” 在太子面前,太傅还是尽力去维护万乐帝的名声。总不能说因为打不过肃慎,这时来了个得力好手,所以不得不去招揽吧。 太子恍然:“那这件事是不是就无需隐瞒箭察司,说到底现在都是江湖上的事,肖恒中圈套来请太傅帮忙情理之中,也间接表明肖恒不是什么大助力不足为惧。” 太傅露出赞许的微笑,六岁的孩童有如此见解实在卓尔不群,不枉他费心教导。 可太子非但没有因为自己的早慧而高兴,反而面露悲伤。他只是一个六岁的孩童,是父皇的亲儿子,却要时时活在谨慎小心中。 太傅眼神里有着一闪而过的厌恶。万乐帝就这一个皇子,将来也只有太子能继承大统,且他年纪还很小,可圣上却依旧防备他羽翼过丰,也不与他过度亲近。还真是最残酷的帝王家。 当晚多家汇通当铺因被盗而暂时歇业,官府派出大批衙役全面搜捕。 而造成这一结果的人此时正在前来国都的路上,不过去国都之前他打算变道先去一趟藏兵谷。 “藏兵谷谷主的女儿是玄机老人属意的弟子人选,我想先去会会。”书寒鸦坦然的说出自己的目的,他独自也可以去,可若有熟人引荐当然最佳。 只是拜访吴业光倒没觉得有什么不妥,可是他有些不解:“景妹不是藏兵谷的唯一继承人吗?什么时候和玄机前辈搭上线的?奇怪。” 书寒鸦也不清楚,“总之去看看吧。” 在秦淮河用餐的时候,书寒鸦一眼就看到湖上的花船里有位外表华丽潇洒、举手投足间尽显风流的男子。 “咦,那不是钟兄吗?”吴业光惊讶道。 男子也看到了他,便吩咐船夫将船靠岸。 待看清楚确实是故人,吴业光当即与他寒暄起来,交谈数句后不忘引荐道:“这位是钟家堡少堡主钟漓,这位是我的朋友书寒鸦。” 书寒鸦和钟漓微笑着相互见礼。 方才遥遥一见钟漓便觉书寒鸦非凡俗之人,此时得了机会自然想与之结交,三言两语尽显博古通今之资,惹得路旁游湖的姑娘频频侧目。此时见书寒鸦意兴盎然,便邀同游。 书寒鸦一脸惋惜:“久闻秦淮美景,欲访多年,怎奈今日俗事缠身,恐难同游实在失礼。改日书某做东再请钟兄作陪,还望钟兄愿来。” 钟漓虽觉可惜,但脸上并无不愈之色,依旧朗笑道:“怎么说在下也算是秦淮常客,该由我设宴款待书兄,怎好叫书兄来请,岂非不妥。” 书寒鸦顺势便道:“如此便按嘉均兄之意。来日方长,下一趟再由书某请便是。”嘉均是钟漓的字,三言两语间两人好似已相熟多年。 吴业光从旁打趣:“既然你们抢着请,那我就做那个被请之人吧。” 三人的笑声混杂在一起,极是爽朗。 分别之后二人重新上路,书寒鸦耳边回响着吴业光述说的有关藏兵谷和无忧山庄的过往,脑海中想的却是一面之缘的 16. 兵圣以茶探虚实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藏兵谷的建筑风格毫无奢华之色,甚是简单,迎面第一间屋子便是藏兵谷的待客堂。 书寒鸦只在目光端正所及处稍稍打量,整体风格如外表看起来那般朴素,与普通老百姓家的大堂无甚差别。 只是送上茶水的婢女着抹胸襦裙,低眉顺目,施施而行,有些格格不入。她们身上没有任何功力,也没有半分江湖中人之态,像是京中高门大户人家才会有的婢女等级。 不过考虑到藏兵谷如今的谷主夫人是前朝的长公主便不足为奇。 迎客人见茶水送上,方道:“两位请先用茶,谷主有些要事暂时无法分身,还请稍候片刻,望海涵。” “无妨,我们并无要事。”听吴业光如此说迎客人便暂时告退。 书寒鸦觉得藏兵谷的引路人和迎客人很有意思。 引路人因为要与来探访的人打交道,所以武功高强、横眉竖眼,让人看了心生畏惧,这样可筛选掉一部分来找茬或者没有什么要紧事纯粹想来观摩之人。 而迎客人温文尔雅、极通待客之道,让人感到舒适。这二人安排的很是细致。 两盏明清新茶下肚,仍未见谷主前来,两人不免都有些诧异。但他们都是极有风度之人,依旧坐着未动,也无半分不耐烦显露。 半个时辰后藏天眠才姗姗来迟,人未至爽朗浑厚的声音已先达:“阿光真是好久没来了啊!” 最开始的几年,藏天眠会时常带着藏景去无忧山庄走动,三年前便没再去过,只在逢年过节差人送去节礼。 藏天眠身材肥硕,穿着件茶褐色罗衫,脸上堆满真诚的笑容,仿佛是个弥勒佛般,可偏偏被身旁扶着他胳膊的两名美丽的婢女弄得还了俗。 吴业光长身一揖:“藏叔好久不见,您看起来精神更胜从前。” 藏兵谷和无忧山庄交情匪浅,藏兵谷的初代谷主迎娶的便是无忧山庄的小姐,往上几代的谷主亦是如此。直到藏天眠去军中送物资与长公主相识相爱,先帝赐婚,这才断了这规矩。但两个门派关系始终没有断,说起来藏天眠还是吴业光的姑表叔父。 “哈哈哈哈哈,还是阿光最得我心。”藏天眠拍拍吴业光的肩膀,满脸慈爱。对这个表侄他是真的喜爱,否则也不会把自己的得意之作天下送给他。 “藏叔,这位是我的朋友书寒鸦。”吴业光介绍道。 藏天眠将目光投到书寒鸦身上,热情道:“原来这位就是打败丘黎和问天道的武林新秀啊,果然一表人才。真是江湖代有才人出,我老喽老喽。” 藏天眠虽身在谷中不怎么外出,心却未曾遗漏过江湖中任何的变故。 “谷主有礼,晚辈书寒鸦拜上。”书寒鸦这个人在正常礼节上绝不会让人挑出半点刺来。 藏天眠满意的点点头:“既是阿光的好友,那便是藏兵谷的贵客,合该我亲手斟一杯茶。” 话音刚落迎客人便已经送上茶水,可见他一直候在旁边。 藏天眠速度极快,眨眼间空盏里便倒满了茶。他重重一掌拍下,茶盏跃离桌角,又甩手一挥,那盏茶便朝书寒鸦飞去。 “怎可劳谷主亲自斟茶,实不敢当,请谷主先用。”话语间书寒鸦已将茶推回给藏天眠,藏天眠接住放回到桌上。 那本该是盏只要轻轻触碰就会溢出来的茶,可偏偏在书寒鸦和藏天眠的过招下没有半滴溅出,可见二人内力之深厚。 藏天眠揶掌喝彩:“好好好,名不虚传!阿光等会带你的朋友去十一楼挑把喜欢的剑。” 藏兵谷的房子名称是按照顺序排号下去的,最终排到多少号并没有人知道。除了历代的谷主,其他人没有权限到达十五楼之后。 这里一楼二楼宴客,三楼之后基本都是两层带院建筑。院子里铸造,一层陈设兵器,二层住人。楼号的不同铸剑的质量自然也不同。 三楼到五楼打造的是各大派普通弟子所用兵器;六楼到八楼打造的是供给朝廷精锐部队的武器,像墨家军、秋家军所用的武器都是出自藏兵谷;九楼十楼打造的是给江湖上稍有名气之人以及簪缨世家传人的兵器;十一楼打造的是江湖上有名望之人的兵器。十二楼到十五楼是谷主家眷住所,十六楼之后唯有谷主及其传人可达,所铸造兵器稀少罕见,均非凡品。比如吴业光所用的天下、神龙谷的神龙鞭还有霹雳堂的雷火锏都是出自那里。 对于初次谋面之人,藏天眠开口就是十一楼可见他的豪气,也足见他对书寒鸦的认可。仅从他这样成名之久之人对书寒鸦毫不避嫌并且还赞赏认可的态度便看些深意来。 不想这等好事书寒鸦却是推辞:“多谢谷主美意,只是在下已有趁手兵器,虽不是什么好剑,但已用习惯。若再取一把只能束之高阁岂不是可惜,不如留待有缘人。” 旁人若是听到能获得来自藏兵谷十一楼的馈赠,即便自己有绝世好兵器,也不会浪费多得一件的机会。无论收藏、赠人或者应急都挺好,况且还能增加自身名望。 而且长辈赠送的东西拒绝总是不美的。有些人纵然自己无意笑纳,也会做面子功夫感恩戴德的接受。书寒鸦何等聪慧又怎么会不懂这些,可他偏偏没有那么做。 偏偏被落面子的藏天眠不仅毫不生气,反而对他赞许有佳:“好啊!武器本来就是辅助工具,不一定非要天下第一的兵器才能独霸一方。小友年纪轻轻便懂得这个道理,实在难得!不知小友今年多大?家住哪里?可有婚配?” 书寒鸦没想到藏天眠的问题跨度这么大,眨眨眼有些不明所以的看着吴业光。 吴业光掩唇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他想给你说亲。” 藏天眠这人什么都好,可偏偏有点怪毛病,那就是喜欢给人说亲。虽然屡次失败,但热情始终不减。现下见到如此优秀的后辈,自然不能放过。 没什么特别原因,书寒鸦自然不吝相告:“我今年十九,家住菰城,家父在当地经营着小镖局,对我寄予科考大望,所以目前尚无成家打算。” 这算是把藏天眠的后话直接堵回去,藏天眠惋惜的叹口气。 吴业光见他将目光转回到自己身上,生怕他旧事重提,赶忙先发制人:“藏叔刚刚被何事耽搁,谷中有客人吗?” 提到这个藏天眠当即忘记要说媒的事,激动道:“刚刚你表妹画了把刀的图纸让我指点。”他的声音中满含喜悦,显然对这图纸甚是满意。 “景妹天资聪颖,又得您亲传,想必成品必定又会是把神兵利器。” 藏天眠朗声大笑,显然吴业光的话他很受用,一高兴就打算带他们先睹为快:“走,带你们瞧瞧去。” 三人边走边聊,突然路旁树丛间有个小姑娘窜出来抱住吴业光的胳膊,嗔怪道:“光哥,你终于记得来看我了啊?哇,你都长这么高了。” 小姑娘的脸只有巴掌大,还带着点没有褪去的婴儿肥,浓密的睫毛像个小扇子覆盖在大大的眼睛 17. 藏兵谷里藏星险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书寒鸦与吴业光在迎客人的陪同下一路上畅行无阻,可见藏兵谷的人都很受规矩。 往回走路过八楼的时候,迎客人看出他们对锻造有些兴趣,主动带他们参观。 不过八楼基本铸造的都是战场上用的青铜剑,是锻造入门兵器,所以没什么可避讳的。也正因如此二人才顺势走进来观看的,否则就算迎客人再客套,他们也不会进来的。 书寒鸦随口问道:“这些兵器是为那里的军营打造的?” 迎客人觉得没什么好隐瞒的,便告知他:“一部分给墨家军、一部分给金家军的。” “多谢。” 三人随意逛逛,直到一名婢女找来方才同往一楼去参加晚席。 藏天眠依旧乐呵呵的,但藏景却是耸拉个脑袋。 书寒鸦本以为宴席上能见到自己的姑姑,不想她并没有出现。 用完餐后吴业光被藏景缠去陪她画图纸,书寒鸦便自行先回客房休息。 藏兵谷的夜晚寂静无声,让书寒鸦想起自己的家,整个人也放松下来。等他第二日醒来,得到消息说钟漓过来了。 “书兄,咱们又见面了。”钟漓见着他立刻含笑上前打招呼。 “说明你我有缘,钟兄。”书寒鸦回应道。 吴业光走过来,插话道:“藏叔让我带你们去十一楼,今日他准备在那边打造昨天景妹画的图纸,到时候请咱们给他试刀。” 三人同行,随意交谈着。钟漓觉得与书寒鸦甚是投契,更想要深交,拱手欲问台甫,却见他突然一个健步冲了出去。 书寒鸦直奔藏景的房间,手中暗器击打正门,人却破窗而入,与屋内闪出的人影撞个正着。 杀手没想到他会声东击西,微楞之际书寒鸦的掌风已至。这一掌看起来软绵绵的,好似只用了轻轻推开门的力,可实际上若是中了,便会如同心口碎大石。 杀手来之前已经将藏兵谷的武力值打探清楚,只有藏天眠和引路人迎客人可以排的上号,哪里会想到还有如此敌手,使得他暂时无法脱身。 听到打斗之声,吴业光和钟漓赶忙飞身前来加入战局。 书寒鸦见状,将对手交出去,自己则抽身奔到倒在地上的藏天眠身边,扼住他的手腕探听脉搏。 藏天眠身上虽看起来没有任何伤,但已经呼吸微弱魂至鬼门关。 没有丝毫犹豫,书寒鸦急忙拿出一颗丹药塞到藏天眠嘴里,又毫无保留地给他灌输真气。 杀手虽对自己的能力很相信,但见到如此情形,以防万一,他还是打算去补上一刀。但现在和他纠缠的两个小子并不太好对付,他只能不着痕迹地边战边退,试图一击得手。 书寒鸦赶忙出声提醒:“阿光、钟兄,他还想再补一刀,万不可让他得逞。” 吴业光一听顿时更加怒发冲冠,全力施为,剑剑封其退路。如今的他剑法比在无忧山庄只能和草木切磋时要更上一层楼。 钟漓在旁辅助以掌,每一掌虎虎生风,直击要害。一掌一剑,远近配合,可谓天衣无缝。 可那杀手竟仿佛有天眼,总能窥见一线生机,将二人的杀招一一化解,且尚有余力。 书寒鸦十分惊诧,他没想到此人武功如此之高。看来不能以硬碰硬,需得以智取胜。 他又给藏天眠输了三分内力,接着抱起他一个健步冲到床边将他轻轻放下,然后将罗帐落了下来。 回到战圈后书寒鸦并未马上加入,而是在旁观察,伺机而动。 这使得目前尚未露出败势的杀手不得不分心防守。他是江湖老手,如今已经知道书寒鸦暗器功夫了得,也非常清楚身上哪些穴道会致命,哪些是轻伤。 所以他当即催动真气灌注全身,尤其是36个致命穴。而这36个致命穴里又侧重防守会让他失去行动能力而非立时丧命之穴,因为他知道这些人必定会留着自己的命严加查问。 应对两个不可小觑的对手,又有猛虎在旁环伺,天时地利人和一样不占,此人还能考虑的如此周到,不得不让人佩服他的镇定和强大。 书寒鸦见无机可乘,腰间长鞭从中击出。因为刚刚内力半泄,所以他没有保留,这一鞭用了八成力。 左边吴业光凌厉的剑气织成剑网袭来,右边钟漓配合着轰然一掌。 间不容发之际杀手拼着受伤的风险,左手出七分力用弯刀缠住长鞭,以鞭抵剑,右手出三分力接钟漓之掌。 如此虽免力护着性命,但钟漓浑厚掌劲带来的内伤却无法避免,不过这样的结果是当下最优的选择。 如此险境他依旧能够谋算的这么精准,书寒鸦真是佩服。不过他也准备了后招。 “别担心,藏谷主没什么事,我已经为他治好了伤。” 杀手听言心中一惊,真气紊乱的一瞬间书寒鸦发了枚暗器没入他的脐窝正中。 杀手也没想到他经验这么老辣,在被自己拉动弯刀身形不稳的情况下还能出手如此精准如此迅速,根本来不及防守。 神阙穴被点,冲击肋间神经,导致真气凝结,杀手顿时身体失灵。 吴业光和钟漓见状同时收手。 书寒鸦却未停下,闪身上前捏住他的脸颊,然后摘下他的面罩。 面罩后是一张死气沉沉的脸,书寒鸦不免猜测道:“如此淹没众生的长相却多此一举戴个面罩,想必这张脸也是假的吧。” 接着他将杀手的牙齿检查一番:“没有□□,看来不是听人吩咐办事的小角色,不用事败后灭口。不过阁下这等武功若还是小角色,那在下必定会救你出去,请你代为引荐你的主子。” 杀手别过头挣脱他的手掌,无视他的挑衅。 书寒鸦摘下他的面罩,露出张死气沉沉没有血色的脸,” “书兄的意思是他面罩后面还戴着一张人皮面具?”刚刚去探查完藏天眠脉搏确定无恙而回的吴业光上前摸摸他的脸颊,纳闷道:“并未发现有异啊。” 钟漓也上前摸了摸,同样摇摇头。 被三个后生如此玩弄,那杀手竟没有一丝神情变化。 “麻烦阿光弄点水过来,要刚煮开的。” 吴业光动作效率,很快就找人烧好端了过来。 书寒鸦翻起衣袖,将双手置于滚烫的开水中,直到双手通红,才捧起杀手的脸,同时催动内力,很快杀手的脸被捂的通好,开始冒起热气。 人皮面具必定要储存在冰窖之中才能保持完好,如今天气还不太热倒也影响不大,可眼下被书寒鸦这么一弄,就算能取下来恐怕也是废品。 杀手的面皮上慢慢呈现出不同,变得满脸皱纹。时间差不多,书寒鸦双手齐上,不知他用的什么手法,在杀手两颊一通点拨,然后捏住他的两边脸往外一扯,瞬间就拉下张人皮面具来。 本以为就此能见到杀手的真面目,没曾想那面具下竟然是张已经毁去容貌的脸。 吴业光和钟漓两个到底年轻,看到当即有些不适应,纷纷移开目光。 书寒鸦只是微微皱眉,将重点放到手中的面具上:“这个人皮面具倒挺讲究,应该是出自蜀中“千面怪盗”赤瞳的手笔。不过这水平应当是几年前,若是能找到他,倒是一问便知。” “听说赤瞳从来都是来不影去无踪,恐怕想找他有点难。”吴业光无力道。 “而且这位怪盗似乎最近几年都没有出手过,这无疑是大海捞针。武林中后来出现过几起疑似他手法的案件,最后都被神捕闻千里断定不是他本人。”钟漓补充一句。 “除非 18. 落入凡尘女将星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杀手本来一直带着不屑的心情在那里听书寒鸦自以为是的推测,突然被这么猝不及防的一问,神情来不及控制,当即露出破绽。 虽然他很快便恢复原样,但细微的神情转变并没有逃过书寒鸦的眼睛。 书寒鸦将刚刚从藏天眠手里拿来的写着“角”字的纸条递到杀手面前,继续发问:“你也是朝廷的人?” “还是你是拿钱办事的人?” “你们是个什么组织?” 书寒鸦的问题虽多,但却问的不疾不徐,丝毫看不出半分急色。可每句话每个字都像有千钧之力。 第一个问题说明书寒鸦断定“商”是朝廷的人; 第二个问题说明他在筛选对方是不是落黄泉这种杀手组织的。 第三个问题则是确定他们有个组织,不是巧合不是单兵作案。 只不过杀手在短暂的惊诧之后,便恢复原样,依旧不言不语。他知道自己已经露出破绽,但还不是特别要紧,多说无益。 见他如此,书寒鸦便知道再问下去也是徒劳,他扣住杀手的双颊,看似是因为愤怒而出手,实际却在吴业光和钟漓二人不留意的时候将一颗乌黑的药丸给他吞下,同时附耳道:“这是我独家研制的毒药,解药只有我一个人能解。若是你贸然去医治,只会加重效果。” 一直以来只字未言的杀手此时终于开口:“你杀了我吧。” 那声音有几分苍老,书寒鸦听出来他的音色加以修饰过,不是他的本音。 莫非这里有他认识的人?书寒鸦不禁有些猜测,但他环顾一周,并没有发现什么可疑之处。 “杀了你实在太便宜,我相信藏兵谷有的是法子让你开口,别忘了这里有宫里出来的人。” 书寒鸦说话的同时已经点了他四处大穴,只要他一动用内力便会真气爆冲,随后将人交给迎客人。 “我先将人押去密室,并禀告长公主。”迎客人提着人说道。 话音未落身后就传来一声问询:“何事要禀告我?”来人还未露面不知真容,但声音铿锵有力,一听便知是个干脆利落之人。 随着脚步声越来越近,一张英气逼人的面容随着显露出来,正是听到打斗赶来的承平长公主、藏兵谷的女主人。 她未施粉黛,穿着一身劲装,不需要精美的妆容也不需要华贵的衣衫,浑身上下却依旧透露着高贵威仪。此时阔步而来,步伐却甚是沉稳。 迎客人赶忙上前三言两语将事情向长公主禀明。 书寒鸦在旁不动声色的观察长公主的反应。这个姑姑他其实接触不多,因为她大部分时间都在军中。 他们之间的交际基本就只有逢年过节阖宫团圆一起吃饭的时候。不过书寒鸦记得她曾向他许诺过,在他做皇帝前,她必定要将肃慎纳入大颂版图。 当时的她何等英姿勃发、自信张扬,让小小的书寒鸦深信不疑,毕竟她当时便一直随自己的父亲征战沙场,有着大颂女将星的称号。 据说当时肃慎的可汗曾来求娶她,承诺只要她嫁过去,便与大颂修好。却被她当面拒绝,说咱们大颂绝对不会靠女子去挣功绩,总有一天,她一定用手中的长枪让肃慎俯首称臣。 没想到后来她会选择嫁给藏天眠,自此便在谷中相夫教子,鲜少露面。 如今时隔多年未见,除了年岁增长增加的成熟以外,书寒鸦发觉她身上少了太多锐气、多了许多城府。 藏兵谷应该没有什么需要她改变的,按照藏天眠的性格,她应该过得是快乐轻松的。 那么便极有可能是宫中,书寒鸦不知道他清不清楚自己兄长尸骨无存的内幕。他敛起思绪,仔细打量着承平的微表情。 骤然听闻自己丈夫差点被人杀死的长公主表面看起来没什么神色变化,可若细细瞧来,就会发现她的眼睛里面涌出无数情绪,从一开始的震惊、然后到愤怒、最后转为愧疚。而她握着宽袖的手颤抖不已。 很快调整好情绪的承平长公主首先要去探查藏天眠的脉搏确定下,错身之际盯着那个杀手,语气变得冰凉,一字一顿道:“我不管你是什么身份,但本宫的夫君你都敢下手,你的命我要定了。” 随后承平长公主深吸一口气,大步走向床边,非亲自确认她不放心。 “爹爹!”一声悲天悯人的惊叫声从门外传来,听错消息的藏景哭着就要往藏天眠身上扑,却被承平长公主拦住。 “你爹还活着,小心别碰到他伤口。” 承平长公主站起来朝书寒鸦等人拱手致谢:“今日若不是三位相助恐怕藏兵谷有大难。” 吴业光率先接起长公主的话“长公主不用客气,只要藏叔活着就好。” 承平长公主在三人脸上扫了一遍,追问道:“夫君被人救治过,不知道是哪位少侠所为。” 那么多双眼睛看着,书寒鸦避无可避,此时也不等别人介绍,主动站出来:“方才我进来看藏谷主命悬一线,便给他喂下一颗丹药续命,又渡了真气为他护住心脉,还望长公主原谅我的自作主张。” 承平长公主全然没有半分皇宫中人所谓的高傲之泰,冲他拱手作揖拜谢道:“少侠是藏兵谷的恩人,何来自作主张一说。我也懂一些岐黄之术,方才把脉察觉到少侠所用丹药恐非常物。我知晓少侠不想说是不愿藏兵谷承过多人情,但我夫妻二人从来恩怨分明,还请告知。” 书寒鸦知道不说恐怕不行,只能明言:“是还魂丹。” 在场众人呼吸俱是一滞。还魂丹是神龙谷祖传圣药,据说有起死回生之效,可惜他们至今是只闻其名未见过其形。有传言说还魂丹配方已失,成品所剩无几。 若真如此,这枚丹药就异常珍贵了。 药的事书寒鸦不愿多谈,转而请道:“长公主可否借一步说话?” 承平长公主微愣,不过很快恢复清明,引他走进内室。 书寒鸦将写着“宫”“角”“徵”的字条递给她。 承平狐疑地接过来仔细打量一番后评判道:“纸张都是素白螺纹纸,无甚稀奇。” 随后她将“徵”字单独拿起来,“只是这个纸张和字迹都有褪色,看起来有些年头。” 书寒鸦点点头:“已快要有十年之久。”又指了指“角”字道“这是在藏谷主身旁发现的。” 承平神色微凝:“你是说这个组织由来已久,可无论江湖庙堂我都没有听说过一字半句。我们藏兵谷鲜少与人来往,更无过节,如何会让一个组织惦记?” “若是无仇无怨,那只有一种可能,藏谷主发现了他们的存在,所以为了杀人灭口。”书寒鸦猜测道,“若是可以,不知可否容在下去藏谷主的书房看看?” 承平婉拒道:“夫君书房中多是谷中重要文书恐有不便,还望理解。但我这就去查看,若是有任何发现再拿来与公子。” 这 19. 出招试探定风波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承平公主找书寒鸦不为别的,就是请他看看藏天眠何时会醒来。谷中虽然有前朝致仕的太医在,但却束手无策。 老太医见着书寒鸦,也不拿腔作势,将自己诊断结果说给他听:“气息微弱,仅余一口气,可这口气又好像生生不息,似熟睡一般。” 书寒鸦点点头,他经手的自然对情况很清楚。还魂丹有效但不是马上见效的,体内的真气不能断。 藏天眠受伤太重,真气微弱,是书寒鸦渡的真气在他体内运转。经过休息此时他的真气已经恢复许多,便继续渡给藏天谷。 完成后他拿起老太医拟的药方,用商量的语气提议道:“您开的已是最好的药方,可若是能有醋炙没药成药丸配以吞服,效果可能更好。” “公子说的老朽如何不知,只这没药难得,实在难弄。”老太医叹道,实际上他前一张药方里就写着这个。 书寒鸦从袖袋里拿出一只瓷瓶递给老太医:“我母亲天天拿我做木桩,所以给我身上都是常备这个。” 老太医接过来激动道:“如此甚好。” 老太医沉浸在多一分机会救治藏天眠的喜悦中,完全忽视他觉得藏兵谷都难弄的东西,书寒鸦却能常年身上备着这个匪夷所思的问题。 老太医没去想的问题,承平长公主却在脑海中已经千转百回。没有什么铺垫,她直接问道:“我听闻还魂丹是武林奇药,没药丸也不是寻常人家能有的,少侠看起来又非富即贵,不知来自哪个武林世家?我嫁与夫君多年,江湖中的人也时常往来,没准是旧相识。” “在下幼时与母亲被仇家追杀,幸遇秋将军相救,后辗转又得到神龙谷救治。神龙谷谷主曾有意收我为徒,却因为一些原因没有成事。在下离开时得到三枚还魂丹和一箱没药丸。还魂丹先前赠与长风镖局王岚半颗,如今还剩下半颗。” 这还是书寒鸦第一次说起有关自己的事,听到幼时被人追杀,众人心里不免都在猜测莫非他找丘黎和问天道比武与此有关。 武林中常常不都有先人枉死,后人长大报仇的事。 承平公主从前虽然常年在军中与些五大三粗的男人同处,从她到底受过宫里十多年的精英教育,对识别谎言有着敏锐的直觉,她可以肯定书寒鸦的话绝对真假参半。 承平在心里琢磨一番,最后只当是书寒鸦来江湖寻仇的,怕被太多人知道他的底细。 书寒鸦既答承平公主问题,自然要反问一句:“长公主对前任大理王的死因怎么看?不知他与藏谷主有何关系?” 承平公主并没有因为她的直接而生气,相反她喜欢直接的人。书寒鸦这样说话,比他先前让她舒心。 “三位是替我夫君劳累,我也就不欺瞒。我虽嫁入寻常百姓家,但朝廷中人也从来没有断过联系。朝中最新的消息继任的大理王已经听从的指令,一边在策划要攻打吐蕃,一边派人走访天竺探寻稀世真品。这是前任大理王归属十几年都不曾办成的事,那么他的死因就可想而知。但藏兵谷一直持续不断的资助朝廷兵器,朝廷没理由拔除自己的羽翼,所以肯定不是朝廷的手笔。” “至于两人的关系,也没有隐瞒的必要,监察司那里肯定都记录在案。前任大理王曾漏夜前来,想以金箔打动夫君替他打造一批兵器,被夫君回绝。因为他与朝廷有关,当时我也陪同在场。若是他还活着,遇到这种事我第一个必定要怀疑他,可他却死了。” 承平能发现书寒鸦说谎,书寒鸦自然能看得出她的冠名堂皇。 前任大理王的死谁都看出来是朝廷所为,但越是这样反而越不太可能,这不是朝廷的行事风格。 朝廷若想要一个人死,只要栽赃他一个谋反或者刺杀圣上,光明正大取你性命就行,何必弄得谣言满天飞。估摸着朝廷是捡了个现成便宜,所以才不声不响。 承平公主将前任大理王的死归于朝廷,书寒鸦很好奇她想掩盖什么。便趁机再问:“长公主殿下,藏谷主一时半会可能醒不来,不知对于藏姑娘参加玄机大会一事您有何打算?” 承平看他一眼,面上并没有因为他的越矩而介怀,“你是为墨羽操心的吧?” 书寒鸦一脸惭愧。 “此事容我想想。现下我有个不情之请,还望三位少侠帮忙。” 吴业光不假思索的应承:“公主放心,有什么我可以效劳的尽管开口。” 书寒鸦和钟漓也拱手附议。 “我想请三位与阿小一起替我守着夫君。先前书少侠不是给了些线索,我打算回国都一趟,找下监察司的掌司史。此事手下人接管我不放心。” 三人正有此意,自然不会推辞。 等承平公主走后,吴业光恍然大悟道:“原来你那位朋友竟然是墨将军的弟弟。墨将军在元城守边疆,我和他倒是有过一面之缘。此人极是仗义。只可惜...” “可惜什么?”钟漓询问道。 吴业光摇摇头,他本想说只可惜墨将军身不由己,不过又想到居月白在元城,又觉得他总会有办法的,后话便不必说了。 书寒鸦回起前头的话:“他对行军打仗兴趣不大,只喜欢铸造兵器,目前在朝廷兵部的铸造部任职。墨羽本来想争取的是外门弟子的身份,没曾想万富山庄财大气粗。我先一步知道,就打了个时间差,从玄机老人那里替他赢了一个内门弟子面试的机会,也不知道能否得到玄机老人的青睐。” 吴业光叹口气:“景妹还期待着去参加玄机大会,这下恐怕不成了。” “我听闻神龙谷的传人周末也精于此道。还有沉水宫的人,她们倒是鲜少在江湖上露面,书兄可识得?” 对于这个问题书寒鸦轻轻一笑,天天在江湖上行走的钟漓都不知晓,他又如何能知晓? “不瞒钟兄,我还真想从玄机老人那里探听探听消息,只可惜对沉水宫他说他一无所知。” 对于这些无关紧要的事、迎客人始终没有参与其中。他抱着长剑靠在藏天眠旁边的墙上,眼睛一眨不眨的盯着外面。 不大的闺房里挤着四个大男人,纵然是有人想行凶估计也要重新掂量。承平公主本身打算将藏天眠挪个位置,但被老太医给阻止,只能让藏景换个地方住。 书寒鸦提议道:“杀手那边我总有些不安,不如三位守在这里,我去密室那边守着,如何?” “不如我去吧,那边守着的人与我打过照面,有什么事安排起来也方便些。” 吴业光的考量很合理,在旁的迎客人作为藏兵谷的人自然更懂得其中利害,站出来道:“那边还是我去吧,这里就劳烦三位。” 此话正合书寒鸦之意,他肯定不好直接指使迎客人。 剩下他们三人随意聊着一些江湖的话题,夜倒也不是特别漫长。 这是吴业光与钟漓认为的,因为此时他们已经无声无息地进入到了梦乡。 确定两人被迷晕,书寒鸦来到藏天眠身边,附耳二句。 本应昏迷听不见的藏天眠耳朵却是动了动,原来他早已醒过来。 而抛下情况危机的夫君离开的承平长公主并没有立马回国都,而是到秦淮河的一艘不起眼的游船上赴约。 一碰面承平长公主就揪住对方的衣领怒目道:“我只是说让他暂时没有意识好大量打造武器,你为何要擅作主张?若是我夫君有任何闪失,我绝不会善罢甘休。” 做士大夫打扮的人却丝毫没有因为她的动作而动怒,而是慢慢的将她的手拿下来,解释道:“我还尚未来得及出手。” 承平眼神晦暗不明,沉声问道:“这次的 20. 明月夜风云际会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关押凶手的密室在十四号楼的一楼地底,机关藏在书架上。将那搁置在两米处的八宝琉璃花瓶稍稍一拧动,中间方桌下面的地面就会打开,直接跳入便是密室。这密室方方正正,就像是个笼子。 书寒鸦打量一番,里面的确如迎客人所说,什么都没有。 密室不大,可以容纳六个成年人。墙壁是钢铁所铸,书寒鸦双手灌注内力抚摸墙壁,可以肯定后面是实心的,而且墙壁也没有被破坏过的痕迹。 地上空空如也,连个地毯都没有,除了凶手躺过的地方,甚至其他地方的灰尘都还在。唯一的装饰品就是那盏荷花状铜灯。 书寒鸦已将荷花的每一个花瓣都摸过,没有异常。他又将烛台检查一番,亦是没有问题。 就在他疑惑之时,突然脑中灵光一现,想起小时候见过的一盏灯。于是尝试性的将荷花灯往墙里面一推,几息后传来铁索滑动的声音。随着轰隆一声,他脚下微晃,所在的密室开始下沉。 书寒鸦没想到藏兵谷也有颂朝开国至今最出名的建筑师陈成的杰作,这构造和他在宫中见到的一模一样。不过想到长公主在这里,好像也没什么稀奇的。 随着一声巨响,密室停驻,朝北的墙壁向外倒下,露出此地的面貌。 那是一条看不见尽头的弯曲密道,地上有些湿润,爬满青苔。上头印着足迹,那脚印有些深,不像两个人的。也就是说加上凶手,起码有三个人。 两人对视一眼,书寒鸦打前阵。原本以为这条密道需要花费些时间才能走过,没曾想转了个弯便看到出口。 他前脚刚塔入光的边界,突然全身警铃大震。几乎是一瞬间他就拦着吴业光的腰身像支离弦的箭,施以游隼无影的身法疾驰而去,又在空中变换身形将吴业光护在前面。 与此同时数声爆炸响起,火光冲天,像个张牙舞爪的怪兽,意欲吞噬范围内的敌人。眼看就要得逞,敌人却像只蛟龙般穿梭逃脱。 少倾爆炸声停,倒塌的山体将洞穴口埋住。 正在运功疗伤的书寒鸦看着这一切,脸上露出诡异的笑容:“原来如此。” 书寒鸦想起之前在客栈里暗杀他的女子,当时他就对她的身份起疑,那可是霹雳堂的正宗火药。 霹雳堂的人最是高傲,绝对不为金钱折腰,肖恒的身份又怎么会请的动。若是太傅更不可能,这点钱太傅还不放在眼里。 何况按照太傅的脾性,他必定会坐山观虎斗,说到底自己还是在江湖的范畴。所以这个人肯定不是肖恒请来的,也与太傅无关。 那就是另外四个人其中的一个,他们又怎么会与凶手有关联?准确的说他们身后竟然还盘根错节着一个神秘的组织,这是他没想到的。 本该快意恩仇的江湖如今竟变得如此错综复杂,而且都是不敢露面的鸡鸣狗盗之徒,书寒鸦觉得真是好笑,幸而这个江湖还有单纯的人在。 书寒鸦起身向满脸担忧的吴业光安抚道:“我的衣服是银蚕丝制作的,抵御部分爆炸伤害,所以并无大碍,别担心。” 吴业光郑重道:“我欠你一条命。” 闻言书寒鸦反而面露愧色:“是我太大意,差点害阿光丧命,抱歉!我们快些去上面看看有没有受到影响。” 藏兵谷所在的山谷地势不低,倒是没什么影响。留在上面把守的钟漓看到两人完好无损心里顿时松下一口气。 这件事必定要禀报给主人。奈何谷主昏迷不醒,长公主外出未回,这事无人可报,三人只能自己消化。 钟漓将带回来掺着火药残骸的泥土放在鼻子前嗅了嗅,确认道:“这是霹雳堂的正宗火药。” 书寒鸦向他打探起消息:“之前我在武当碰到一个女子姓雷,长相出众,左边脖子有颗痣。身上总是戴着一个盘金荷包,里头装着蜜饯。另有个挑花荷包,里头装着霹雳子。她不用剑也不用刀,使得是爪功。不知你们可识得。” 书寒鸦描述的很详细,所以吴业光当即就知道指得的谁,可他和霹雳堂的人几乎都没接触过,霹雳堂并不需要无忧山庄的帮忙,所以并不识得。 倒是钟漓听完他的描述若有所思起来,短暂停滞后解释道:“听书兄的描述,好似在哪里见过,但是一时又记不清楚。照理说是美人我必定过目不忘,有些奇怪。” “钟兄是个讲究礼节的人,许是那位姑娘身旁有人同行,你不好频频侧目。比如说他身旁的人是信南山大侠。” 听到信南山的名讳,钟漓反倒可以确定:“那我必定没有见过。因为如果见过,就算我记不住那位姑娘,也绝对不会忘记信大侠。不过书兄既提到,日后我会重点留意的。” 夜色朦胧,晚风微凉。 藏景住宿的院子里灯火通明,人头攒动。明瓦装饰的窗户上隐约透出一道伟岸的身影。掌司史站在那里多久,书寒鸦便倚在院墙上看了多久。 风动。 一双戴着素白手套的手在空气中翻动,几息间风停,黑夜归于寂寥。 掌司史看着手套上留下的细细压痕,判断出对方的身份。 “竟是连面都未露就败了,好想去和掌司史过过招。”不知什么时候来到的吴业光眸光透亮,跃跃欲试。 他这个人不怕对手的强大,只怕对手不够强大。 “纵然是过招吴师弟也应该让愚兄先来。”接踵而至的钟漓争抢道。 书寒鸦做个请的姿势。 旁边的金箭使者被气得脸红脖子粗。如此危机时候,这三人竟还在这里说话嬉戏,果然是毛都没长齐。他斜倪一眼拂袖而去,那背影仿佛在说:凭你们也配。 三人相视一笑,突然眼前一暗,有人从他们头顶飞了过去。转瞬间已与接招的掌司史来去几个回合。 高手对决又急又猛,顿时让围观的人眼花缭乱。 当所有的人目光都目不转睛地关注着天上的二位时,有个老太太却乘人不备进入到藏景的房间里。 那老太太将垮着的竹篮放在地上,从里面拿出一个盛着半碗水的瓷碗放在桌子上,接着又拿出三根筷子置于其中。她变换叫着不同姓藏的人名,一直到那三根筷子竖在里面不倒才停下来。 随后从竹篮里拿出纸钱烧了起来,嘴里念叨着:“你个老东西,是嫌弃清明给你烧的太少了是吗?怎么还缠到儿子头上。有什么怎么不敢来找我。” 纸钱烧完,老太太又缓步走到床边,摸着眼泪小声抽泣道:“我的儿,你快回来。”谁知她撩开床幔,发现里面竟是空无一人。 “啊!” 听到惊呼声,一直关注着房间的书寒鸦第一个冲了进去。见老太太无事,便放慢动作。 “这是怎么回事?藏叔呢?”晚几步赶过来的吴业光急切道。 正在激战的掌司史赶忙撤手回来,见人已经不见,当即又消失在月色中。 他来去如风,竟没一人瞧见他的真容。 21. 一别七年凤归巢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朝廷的兵马一走,围观的老百姓觉得没戏可看便都散了。吴业光却依旧坐在树上,眼睛盯着那辆马车。 书寒鸦走上前去递了盘点心给他:“还不下来?” “我想看看轿子里的人长什么样。”吴业光这个人想做什么就会马上去做,当即捡起盘子里的一块点心,朝轿子里掷了过去。结果却是石沉大海,没有掀起一丝波澜。 吴业光虽然年轻,但素来有礼,书寒鸦还是第一次见他这么荒唐的行为。不免猜测他是不是认识车里面的人,还没开口询问,面前的人已经从树上直接飞落到马车前。 吴业光托腮围着马车转了一圈,最后伸手敲敲车壁,轻咳一声:“在下吴业光请见贵人。” 车里依旧没人应声,吴业光便跳上马车想打开帘幔一探究竟,却被赶车的道姑喝止:“吴庄主,请自重。” 书寒鸦见他讪讪而归,便询问起缘由。 “没事,就是好奇想看看。” 茶棚里响起此起彼伏的讨论,都在猜测马车里面的是谁。 “呀,那辆马车怎么过来了?”有人惊讶道。 听到的人纷纷瞩目,吴业光也回头看了眼,但很快便转过身来。 待车停稳,一只洁白无瑕的手撩开青黛帷裳,随后有位身姿优雅、举止得体的道士从马车上落下。他步伐虽轻但稳,显然身上有些功夫。 那道士见吴业光耸拉的脑袋,眉目一挑嘴角轻扬。他迈着轻快的步伐走到吴业光身后,用不大不小刚好够茶棚里的人都听到的声音道:“听闻无忧山庄的庄主武功超群,特来请教。” 此时她的声音又与方才完全不同。若说方才与李朝熙说话的声音是冬日的冰霜,那现在便是春日的暖阳、和煦温暖。 原来不是道士,竟是个道姑。 如今一露面一开口,她的身份便一目了然。道门里允许女弟子做男子打扮的本就少之极少,何况能得太子亲自出迎世上又有几人? 万乐帝原本子嗣单薄,直到三十多岁登基称帝膝下也唯有一女,赐封号嘉乐,本是盛宠。 然七年前圣上听从相师箴言将其送往峨眉学艺,无召不得回国都,而面前这位便是嘉乐公主李长君。 原本还在讨论的声音顿时消失,有些与峨眉打过交道的人士陆续过来和李长君打招呼。 他们的脸上全都难掩诧异,谈话的内容也大同小异。都是“没想到从前他们一直当成大老爷们对待的长君兄竟然是名女子,更没想到随时可以打交道的长君兄竟还是公主,从前多有得罪,还望副掌门见谅。” 由此可见,李长君去峨眉之后不仅刻意隐瞒了身份与江湖人结交,还隐藏了性别。如今回宫,显然她不打算再藏着掖着。 吴业光头也没回,直接拒绝:“没兴趣。” 无忧山庄如今虽落魄,但依旧名满天下。新任庄主入世的消息早就不胫而走,何况这段时间吴业光也是做了一些实事的。 一路上行来但凡在江湖上有些名头的朋友见到吴业光都会打声招呼,书寒鸦已经见怪不怪。只是没想到他会和自己这个堂姐认识。看吴业光那毫无隔阂的行为,两人关系必定匪浅。 李长君对吴业光的怠慢毫不在意,也不催促。她只随意站在那里,却是仪态万千。 最后反倒是吴业光自己没熬住,嘟囔一句:“你我二人还是莫要碰面的好,公主请回吧。” 他本来也想学李长君方才那样冷冰冰的说话,可他天生声线就是柔和阳光的,此时低沉几分非但丝毫没有气势,反而听起来更加弱上三分。 这是他们二人的事,书寒鸦一言不发的在旁瞧起热闹。 李长君忍不住扑哧一笑。 “你还笑!” 李长君扬起拂尘准备像曾经无数次那样照着他的脑袋敲一敲,不想这次却被吴业光拉住。 李长君微愣,收起拂尘郑重抱拳道:“峨眉李长君,特请赐教。” 说话的功夫她就已经出了一招,吴业光不得不还手应对。 书寒鸦原本以为两个人会点到为止,没想到是动真格的。吴业光基本功扎实,有天赋。加上这几个月有人给他喂招,武功提升很大,在同龄人里面已经锐不可当。 多日同行,书寒鸦对这些自然是非常清楚的,令他意外的是李长君的武功也不逊色。看来这些年她在峨眉也不曾懈怠。 小时候像这样的交手,在书寒鸦和她之间,也时常发生。那时候小三岁的书寒鸦基本都是输多赢少。 后来他母亲发现万乐帝日复一日的在她带来的糕点里面下慢性毒药后,便报复性的给万乐帝下了绝嗣之药。之后万乐帝因为惧怕便不再让李长君再来和书寒鸦玩了。 因为李长君是他唯一的血脉,他不能让她以身犯险。 看着两人天上地下你来我往,书寒鸦仿佛透过长大了的他们看到童年时期二人一同经过的时光,那一定是非常快乐的。 一场武比完,吴业光将李长君请到一旁坐下,斟上一杯茶,语气顿时又毫无芥蒂的热络起来:“长君姐姐,你是为玄机老人收徒一事而来?” 有的朋友,纵然平时不常联系,可只要碰面的时候痛痛快快的打上一架喝上一杯,那曾经相知相交的情谊便会如潮水般涌上心头。 李长君莞尔:“多年未归,所以掌门师姐便把这个机会让予我。” 此次回京必定是得到万乐帝许可的,可李长君偏偏说是掌门相让,可谓是无时不刻不在抬高峨眉掌门的名声。 “那长君姐姐快去吧。之前陈掌门继任的时候,福伯送礼都没带我去,明日玄机府再见我们可得好好叙叙!”吴业光本可以借她的身份行个方便,但他却只字不提。 只不过他不说李长君却早已猜到,看到他过门不入,当即便知缘由,将前因后果娓娓道来:“半月前京中的多家当铺钱庄被偷,太子便提了个方案,让所有来往京中的人都必须要去衙门登记、配备身份文牒。文牒上面写着姓名、性别、年龄、生肖、籍贯。不过玄机老人到底是江湖中人,所以这次大会只要有他的请柬便可以特许进入,几日前都已经送至各门各派手中。” 李长君将自己的拿出来递给吴业光一观。那是张寻常的请柬,只不过多加盖了京中衙门的印章。 连带在武林的公主都遵守着规定,其他人若是有异议便是意欲谋反。 同样的,这也透露了一个讯息,那就是公主并不是皇家特例,她不享受任何皇室该有的特殊。 这种猜测从她接到圣旨的时候就听到,还是冠里的女弟子讨论的。李长君对此心里始终 22. 国都城第一美人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绵绵春雨滋润着将军府中竞竞先盛开的花朵,让她们变得清新无暇。水榭的石台上摆满可口的点心和香甜的瓜果。 四周环绕的池水清澈见底,倒映出一位女子的容颜。 眉如远岱、青丝如绸、双瞳剪水、袅娜娉婷。言笑晏晏时犹如朱槿般艳丽热情,低眉郁郁时又如秋叶般惹人同愁。 她便是京中第一美人秋素素。如她这般家世的女子本该端庄矜持,可她此时却是捧腹大笑,全然没有半分贵女的形象。 她穿着一身月牙白交襟长裙,素净雅致。头发梳着白合髻,用木犀琉璃簪子装饰,脖子上的凤尾璎珞圈随着笑声摆动着。 “被拦在外面不能入城的感觉如何?”秋素素调笑起面前的客人。 “我真该感到荣幸。”书寒鸦苦笑。 秋素素冲他眨眨眼:“可不是。还有你这什么衣服,怪里怪气的。” 书寒鸦可不敢告诉她自己的衣服是银蚕丝宝衣,否则秋素素必定要想方设法的打听出来源地,也要去弄一件。 这么一想他赶忙转移话题:“我既守约替你找居月白的麻烦,你总该回报一二。” 秋素素目光流转,嫣然一笑:“你想要什么,总不是要我嫁给你吧?” 书寒鸦当即举手投降:“我既不想造反,也没心思去投军保家卫国,我为何会想要娶你?” 这人实在太会拿捏人心,方才还幸灾乐祸的秋素素瞬间面露苦涩,黯然神伤。是了,旁人想娶她总不过因为这些原因,纵然是她有这样的利益加身,也有人不愿娶她,不禁自嘲一笑:“你又何必如此伤人。” 若是他人见着美人伤心必定我见尤怜,可书寒鸦的心却偏偏仿若是石头做的,任秋素素簌然泪下也无动于衷。 倒是秋素素嘤泣半天,见他全无反应,照着他的胳膊狠拧一把:“你还真没良心。说什么我爹爹对你有救命之恩,是不是诓我的。” “说吧你要什么?”秋素素理了理微皱的衣衫,哪里还有半分失意之态。 “冰棘草。” “你要那东西做什么?”秋素素本能地脱口询问,几息后才觉出不对来,“等等,这东西一刻钟前才到我手上你是如何知晓?” 见书寒鸦笑而不语,秋素素便知是她身边的人架不住套路全盘托出,不禁又恼怒起来,气得将手中瓷瓶掷向湖中:“你若想要就自己下去捞吧。” 她话音未落,只觉得眼前一闪,似乎面前的客人飞了出去。定睛再看,客人仍旧好好坐在自己面前,身上没有半分雨水。只不过那被她掷出的瓷瓶却又好好的回到桌子上。 秋素素拿他没办法,泄气道:“你接下来准备去做什么?” “刀,毕竟其他的我也不会。” 秋素素瞪他一眼:“你真无聊。你说你待在繁华之地多好,为何非要去招惹那些江湖人士?难不成你还想去竞争武林盟主?” 提到武林盟主书寒鸦倒是有几分兴趣:“怎么,又有人要搞这些花头了?武林盟成立又散多少回还不腻?” 秋素素露出无奈的神情:“还不是咱们的太傅大人打着太子名头搞的身份文牒,武林那些人怎么会吃朝廷这套。据说他们要推选武林盟主,来和朝廷交涉谈判。” “啧啧,那你的心上人岂不是最好人选?” 提到居月白秋素素就愤愤不平:“这次李治检耍花招求得陛下许他去边关征战立功,还不让居月白插手。哼!最后被打的落花流水差点造成城池失守,要不是居月白及时去救。。。” 书寒鸦赶忙打断她:“我头疼,你莫要念经。” 秋素素恨恨的扒开他捂住耳朵的手,继续碎碎念:“虽然已经立了太子,但其他李家人也不是没机会,前朝不就是如此。所以这李治检怕是也打的这个主意,可圣上又怎么可能让他这种草包得逞。而且明明是居月白去救援才让边关没有失手,他们竟然还反咬一口!还有那个李治检,要是我还救他干嘛?多少将士因他的错误决定而惨死,只是断一只手太便宜他了!直接让他以死谢罪吧!” “你这么讨厌他,恐怕还有他请皇上为你们赐婚的原因吧?” 秋素素没想到这事书寒鸦也知道,倒是一愣。 书寒鸦趁她神思松散赶紧逃走,任反应过来的秋素素如何在后面跺脚呼喊坚决不回头。他看看手中的冰棘草,这东西生于极寒之地,甚是难得,可是个好东西,将来没准能派上大用。 离开将军府,书寒鸦来到丰乐楼。今日宾客满堂,都来听说书先生讲最近议论纷纷的战事。书寒鸦来的晚,只有拐角的位置。他也不挑剔,点了几道今日的主推菜,便加入听书人大军。 令书寒鸦没想到的是,说书先生的排场还升级了,如今连带皮影戏都已经用上。 “上回咱们说到神秘人书寒鸦大战武当代掌门问天道,当时居月白也在。等到居月白回到元城,那嗣秀王已经自行前往边境御敌,只留下一个小官给他传信。这密文上面写着嗣秀王李治检率军抵御外敌,望居道长在需要时帮衬一二。盖的是咱们康王的印章,康王的意思自然就是圣上的意思。” 听到此处书寒鸦冷笑连连,好一招一箭双雕之计。若是没有居月白出手李治检就大获全胜,那万乐帝就有权利和他谈条件。好的话就是让他归属朝廷,坏的话就扣顶扰乱军务帽子给他,铲除这个不能用但偏偏又舍不得放手的人。那所谓的密信想必也会用来作为居月白和康王勾结的证据。若是李治检遇险,那他前去救援便可以堵住那些对居月白插手朝廷军务的悠悠之口。 帝王的算盘打的极好,他是怎么都不吃亏的。什么守城的将士们,城中的老百姓,根本不在考虑范围。 “居月白回到元城,当即让手下清点府兵,又发信给几位拿钱办事的无日升杀手前往待命。另一边嗣秀王到达军中立时就将几位墨家军的主副将集合到军帐中讨论对策。虽然众人认为以守代攻比较有优势,但嗣秀王却觉得应当以攻为守,让他们见识下我朝兵力的雄厚。不仅要他们再也不敢来攻打我朝,也震慑外域其他各部。” “这嗣秀王啊爵位加身,主将墨飞拗不过,且他又有圣上批文,只能听从命令。墨飞面上应承他,暗地里却留了个心眼,命副将赵文速去传信给居月白。” 见大家都听得起劲,说书先生猛灌一大口酒,情绪猝不及防就高昂起来:“长马蹄 23. 长风镖局赠落日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翌日。 绚丽的朝霞笼罩着国都,街上响着此起彼伏的呦呵声,卖环饼的小贩游走在大街小巷。一辆装饰华丽、角坠明珠的马车缓慢驶向丰乐楼。 秋素素早早来到此地目的有二:一是邀请书寒鸦一同前往玄机府;二是为了一个人。她未询问小二径直往天子一号房走去,显然非是初访。 只是婢女敲过三遍门却始终无人应声。 “书公子必是昨日饮酒过度尚未醒来。” “听闻昨日他花钱请人演皮影戏演到很晚。” 听完两个婢女打探来的消息,秋素素道了声“打扰”便推门而入。 书寒鸦的门从来不上插销,也默认旁人可以不请自来。听说曾经有人醉酒进错房间,第二日他醒来见到非但没有责怪,还将地上的人挪到床上去。 天子一号房内摆设简单整洁,有淡淡的清香,应当是用来驱散酒味的。书寒鸦果然还在睡梦中,他的睡姿规规矩矩,神色平静。床边一双皂靴齐整的立在踏脚上,全然不见醉酒后的混乱。 秋素素轻移莲步来到床边,伏在他耳边轻声道:“我知你昨夜饮酒,一早便命厨子给你煎了这碗二陈汤,快起来服下。” 见书寒鸦一动未动,秋素素便伸手捏住他的鼻子。没想到这人却双唇微张改用嘴呼吸,待秋素素松开口,他又闭上嘴巴再用鼻子呼吸。 “喂!”秋素素又提高音量喊了两声,床上的人却始终没动静。 一直以来秋素素都觉得书寒鸦半点高手的警觉都没有,全身上下俱是空门,若是碰到追求一刀毙命的杀手必定立马要去地府报道。 可就是这个身上没有杀气的人却接连打败两位武林顶尖高手,使得秋素素有心试他一试。 她朝端茶在旁候着的婢女使了个颜色。谁知两个婢女推推拉拉都不肯上前。直到她瞪了一眼,其中的青衣婢女才不情不愿掀开碗盖,而蓝衣婢女则将那碗茶一滴不剩的泼向床上。 婢女泼出去的茶汤像断了线的珍珠般朝书寒鸦飞去,就在快要碰到他的时候,却仿佛受到阻拦,又悉数被反弹回去,变道洒向秋素素。 一切发生在瞬息间,秋素素根本来不及反应,直愣愣的立在原地。好在那茶汤在她面前堪堪停住,尽数落在她那双精巧秀气的鞋面上,没有穿身而过。 秋素素脸色苍白,好半晌才回过神。见到自己专门新制的秀鞋被污,气得拔出腰间的软鞭就往床上乱甩。 这下书寒鸦不得不起来,因为弄坏东西是要赔的。 “你不应当怪我,谁让你玩这种危险的游戏。”书寒鸦辩解道,“幸亏我发现是你及时收手,否则你刚刚就变成了筛子。” 他表情的极其诚恳,好似刚刚真的是面对危险时的本能反应。 秋素素咬牙切齿半天,默念三声有求于人需得忍耐,最后方才将气压下去。不过这倒是给她传递一个讯息,纵然是她也并不会受到特别优待。 因为书寒鸦表面看起来好相与,实际却冷漠无情,明明比肩同行,却让人觉得与他之间隔着深渊。 而居月白则是外冷内热。所以纵然立在云巅,让人望尘莫及,却仍旧挡不住前赴后继奔向他的步伐。 秋素素虽然与书寒鸦看起来很熟,没有避讳,但她心里其实很清楚,她从来没有在这个人身上打听到过有关他从前的事。 书寒鸦拒绝蓝衣婢女的服侍,自己穿戴洗漱好后,青衣婢女恰巧送上热腾腾的云英面。 一觉醒来就能有美食入腹,又有美人们作伴,书寒鸦心情极是愉悦。他不知从哪里变出两包果子递过去:“这个是武当特产的榔梅做的果脯甚是美味,便当作谢礼。” 两位婢女掩唇而笑,齐齐乐道:“公子客气。” 吃完面的书寒鸦主动问起在旁走神的秋素素:“今日总不会只是单纯的给在下送早餐吧?那我可受之有愧。” 秋素素挥手让两个婢女下去,在他旁边坐下,斟酌一番,方才启口:“我听说居月白和吴业光关系匪浅?” “不错,胜过朋友好似亲眷。”当事人没有避讳,书寒鸦自然也不用帮忙隐瞒。 “何以见得?” “我在武当的时候,他曾带我去居月白的画舫避难,如主人般招待我。亲兄弟不太可能,应该是表兄弟。”书寒鸦抬眸对上一双幽怨的眼神。 “你竟然上过画舫......我上次去,划船想就近瞧瞧都被水阵拦住,无法靠近。” 书寒鸦不免好笑:“你为何要这么拐弯抹角,不直接到他面前?此人若是等他主动这辈子怕是都没机会。凭你们将军府的能耐,想将他扣在身边不难吧?到时候生米煮成熟饭,众口铄金自然就是你的了。” 秋素素头摇成拨浪鼓似的:“强扭的瓜不甜,若是如此我宁愿他拒绝我。” 接着她又正色道:“何况,我可是大将军的女儿,父母的掌上明珠,我又怎么能做出这种不顾礼仪之事。再者将军府的人可以护民可以杀敌,却绝对不能做强抢他人之事。” 书寒鸦深深看了秋素素一眼,问出那个他非常不理解的问题:“你都未曾见过他真容,为何会沉迷至此?” 秋素素摇摇头道:“其实我也不知道。我虽只见到过他的一个身影,只听到过他的一句话,但不知道为何会满心欢喜。我并没有去深究是他身上哪一点吸引的我,因为喜欢他好像让我觉得很快乐,这样便已足够。” “那你还让我找他麻烦?总不能以此让他注意到你吧。”书寒鸦无法理解。 “我要说我只是随口说说你信吗?”秋素素眨巴着眼睛。 “我信。”书寒鸦真信,因为经过几个月的接触,他知道秋素素的性格,说风就是雨,但是很多时候又是三分钟热度。 “其实是因为他拒绝我爹,所以连带我被国都其他贵女们嘲笑,令我颜面尽失。刚巧你来说我爹对你有恩,我一时气愤就让你报恩喽。没想到你真去找他麻烦。”秋素素轻描淡写道,显然早已不在意旁人的看法。 秋素素并不知道,不管她说不说,居月白这个麻烦都少不了的。 “所以你来找我,想让我介绍你与吴业光认识,希望有天能通过他与居月白建起联系?”书寒鸦总结道。 既然心思被窥探,秋素素也没有什么好藏着掖着,“是的。可以吗?” “这有何不可?刚刚是在下多有得罪,还望秋大小姐莫怪,此事权当给秋小姐赔罪,请!” 此时书寒鸦又如往常那般对秋素素礼遇有加,简直叫她搞不懂。但她不敢耽搁,赶忙顺着他的意思提裙先行。 马车行驶了一会儿,秋素素发现似乎方向有点不对,疑问道:“这好像不是去玄机府的路。” “嗯。先办点事。” 长风镖局的院落里还是王岚一个人,依旧在摆弄着长枪。 经过上次之后,镖局的汉子们羞愧难当,个个苦练武艺,不管单子大小都愿意去积累经验,最后搞得王岚只落到个看家的活。 只是他们还没进去,却被别人抢了先。 秋素素眼疾手快将书寒鸦扯住停留在门外。 书寒鸦用眼神示意她怎么回事。 秋素素压低声音回道:“箭查司里金箭使者李训跃的家属,原本王岚的夫家。后来王长风退隐,王岚要接任,这个夫家不同意王岚抛头露面,所以王岚就退婚了。” 24. 出口成真小麻衣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玄机府在梁门,与在新门的长风镖局并没有多少路,两人很快就抵达。 门口接待的管家陈群一见到书寒鸦脸上迎客的笑容便维持不住,上前将他拦下,厉声道:“我家主子又没邀请你,你来干什么?” 书寒鸦将手中的请柬贴在他脸上,逼得陈群后退一步,举手刚想收走查阅真伪,书寒鸦却突然松开手。 陈群顿时手忙脚乱,双手上下颠簸方才接住。他忍下火气打开请柬,发现这的确是玄机府的请柬,又不信邪的核对笔迹,全无破绽。只不过上面写的名字对不上。 “你不是叫书寒鸦吗?这上面的李寒律是谁?”陈群问道。 “别名。” 没办法,陈群只能让他进去。 玄机府的大门虽然看起来普通,但是内里却是别有洞天。 松木清秀、海棠明艳、亭台楼阁、独具匠心,这是玄机府前院的风光。越过拱桥,穿过水榭,便是内院。 内院与前院却是天壤之别。前院处处露出着主人的风雅,而内院则体现主人的简约。除火炉、风车、锯架、刻具以及一些制作兵器所需之物再无其他。 只是今日稍有不同,在四周的抄手游廊里置办起桌椅茶水,书寒鸦和秋素素进来的时候里面已经坐了不少人。 有新客来到,先至之人不免抬眼打量。众人的目光最先都是落在婀娜多姿、如西子王嫱的秋素素身上。 不过片刻间,他们已将眼光转向旁边的书寒鸦,只因早早来到正在与李长君叙话的吴业光见到他立时便起身相迎。 听到“书兄”这样的称呼,不难想到面前这位即使站在国都第一美人身边都不能被忽视之人便是最近名声鹊起、人送“挑战者”称号的江湖新秀,何况这里面本还有一些去武当观战之人。 只是很多人没想到能力败江湖两大高手的能人竟这么年轻。 书寒鸦信守承诺,见到吴业光立刻向他介绍道:“这位是秋将军的女儿秋素素。” 吴业光朝她拱手作揖:“秋姑娘有礼。秋将军当世英雄,在下佩服!” 秋素素没想到吴业光这么好相与,当即福礼回之。 吴业光又将书寒鸦请到游廊下,郑重为他引见:“这位是峨眉的副掌门李长君,上次重逢我太高兴,一时间忘记介绍你们认识,实在失礼。” 江湖中人自然用着江湖的称呼。 书寒鸦拱手施礼:“副掌门幸会。” “书少侠有礼。听闻书少侠武艺高绝,今日前来已听到有几位武林佼佼者向阿光打听,想要与你切磋一番。我派掌门也曾言若是有机会碰到必定要与你讨教一番。” 书寒鸦礼貌道:“听闻陈掌门醉心剑法,若是能得陈掌门赐教,那是我的荣幸。”嘴上说着荣幸,却绝计不应战。 试探有了结果,李长君收回目光,转而和秋素素打招呼。她们二人是手帕交,当即抛下其他人坐到一旁去叙旧。 吴业光与书寒鸦在一旁坐定,为他介绍今日的客人:“来的都是一派之主或者是长老级别的。那位是丐帮昨日刚上任新帮主。” 顺着吴业光的目光瞧过去,便见到个鹑衣百结、身披麻袋的侧影。他嘴上叼着根稻草,手中打狗棒敲打着跟随而来的几位丐帮弟子的背部、腹部、屁股,粗声道:“都给我精神点!” 几位弟子瞬间便昂首挺胸,仪态大改。这一套动作行云流水,发生在顷刻间,让人不禁道一声“好”。 书寒鸦倒是注意力集中在其身上的麻袋,他特地数了下,是九个没错,新奇道:“没想到这新任丐帮帮主竟是位女子。” 她虽做男儿打扮,说话也特地模仿男人的粗狂,可书寒鸦还是一眼就瞧出她的女儿身。 “书兄好眼力!她是万富山庄的万千雪,也就是玄机老人外门弟子万云飞的妹妹。这是为了摆脱从前大小姐的形象,适应丐帮,特地这么打扮的。” 吴业光道破万千雪的另一重身份,又将目光转向另外一位双眉横飞入鬓,眼睛奇大无比的健硕男子,介绍道:“那就是万富山庄的庄主。” 有钱人大多会有些固有特征,比如心宽而体胖,但这位天下最富有的人似乎不太符合。 书寒鸦赞道:“阿光真是无所不知,叫人佩服。” 吴业光赶忙摆手,“我算哪门子无所不知,那位才是真的无所不知。” 书寒鸦转眼望去,入目是位身着蓝色直裰头戴东坡巾、背着竹制箱笼身形单薄的书生。 他正在替人算命。仿佛是感受到有人注视自己,他将视线转移过来,恰巧与书寒鸦四目相对。 打量别人若是被发现本是件很难为情的事,然而书寒鸦却是神情自若的朝书生拱手打招呼,反倒是被打量的先不好意思的低下头。 “你们认识吗?”吴业光有些奇怪。 “不认识。”书寒鸦说的实话。 不认识的人起身整理好褶皱的衣衫,又正正帽身,却是朝着他们直面走来。 吴业光带着怀疑的目光再看书寒鸦一眼。 “真不认识。”书寒鸦重申道。 然而真不认识的人就是来找得他。 “书...书公子,我观...观你面相将...将有牢狱之...之灾,还...请快点离开。” 看相的若是一张口便是晦气话,且还是个说话不利索的,总是不太美。碰到忌讳的人,少则挨顿骂,多则恐怕要挨顿打。 然而书寒鸦既没骂他也没打他,反而拿出一锭银子赏他:“看的极准。” 远处的人瞧得不真切,而近处的人脸上已经微微变色,唯有秋素素齿牙春色:“你连他是谁都不知道吗?竟然给他钱!” 突然有人低呼声“居月白来了”,本还抚掌大笑的秋素素瞬间像是被人扼住喉咙,人也仿若置身在炭火旁,被烘的脸通红。 结果来的只是居月白的手下铁古。居月白自上次战事之后便一直留在军中,听说在做军师,提供方案给墨飞操练墨家军。他对众将士说的一句“三军可夺帅,匹夫不可夺志”也广为流传开来。 书寒鸦面露愧色,起身致歉道:“在下初入江湖,不知尊驾身份,还请前辈见谅。”书生的年龄比他小,可书寒鸦偏偏要称呼他为前辈,围观的人中不乏有觉得他在挑事的。 书生却已羞的脸色通红 25. 玄机大会初登场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第一个上场的是个梳着双丫髻着朱色衣衫的女娃娃。圆圆的脸蛋上一双黑漆漆的眼睛因为好奇正扑闪扑闪着东张西望。若是碰到别人回看的目光,便微微低头有些害羞的抿着嘴,憨态可掬,甚是可爱。 “这小姑娘真聪明,一上来就博得个好眼缘。”书寒鸦赞赏道。 藏景向大家介绍自己准备做的兵器,一言一语极像是回答学究提问的乖学生,仅打个照面便让所有人对她的第一印象都极好。 “我叫藏景,今日我要做一把刀,图纸是我自己画的,刀也是我为自己做的。用的材料是霹雳钢锭、血铜、榆槐树的木头。” 识货之人不禁倒吸一口气。霹雳钢锭是霹雳堂秘制的材料,用来和火药一起制作火药弹,是霹雳堂绝不会外传的东西。只不过霹雳钢锭虽难的,但和血铜比起来却要简单不少。 如果与雷家交情深厚,讨来点也不是完全没可能,藏兵谷就曾向雷家赠过兵器。但这血铜从来只闻其名,还是首次亲见。 何为血铜,还得从青铜说起。青铜众所周知,上阵杀敌的将士大部分用的都是青铜剑。据说百年前曾经发生过一次规模极大的战争,两方同归于尽,只留下无人掩埋的死尸以及被鲜血浸染的长剑。 不知从哪里来了一个人将这些武器收走,打算重新铸造以作他用,却意外得到血铜,这些血铜后来辗转多人之手,最终失了踪迹。 从前人们只当是个谣言,没想到真有此物,若不是不合规矩,不少人倒有心上前去瞧瞧摸摸。 能拿出这两样东西的绝非普通人,自报家门又说自己姓藏,有些脑子转的快的不免想到藏兵谷。 玄机老人也不藏事,直接道明她就是藏兵谷谷主的掌上明珠。 大部分武林中人奉行的都是朝堂江湖两不沾,少部分有家国情怀的也都是单枪匹马,极少有藏兵谷这样能够具有规模的襄助,所以藏兵谷在武林中的声望非常高。当年与同样盛名的无忧山庄联姻时,两家的鼎盛可谓是空前绝后。 听到别人议论纷纷,吴业光便提起藏天眠以前说过的话:“藏叔曾说,论单样兵器他甘拜下风,但却无意非要在这上面夺个第一的头衔。因为藏兵谷并不仅要打造名头响亮的神兵利器,更要打造保家卫国的武器。所以我想长公主也是基于这个考虑才同意景妹来参加的。” “藏谷主大义世间难得,怕是前无古人后无来者了。”李长君赞佩道。 “还有一个人。”姜宴接口道,“神游在外的武当山掌门叶随风也曾召集武林盟的人上阵保家卫国。当年若不是他们拼死抵抗,元城早就变成敌人之土。因为那一战,威慑辽国多年不敢再来犯。但也因为那一战武当损失惨重,从江湖三大派的宝座上跌落下来,之后叶掌门也失踪。不过好心有好报,武当在问长老的带领下后来又重回巅峰。” 姜宴想了想,又道:“其实居月白居道长也能算在列,虽然他的府上现在仅有百来号人,但都骁勇善战,能以一敌百。两次边关御敌其实可以看出他的目的。” 姜宴嘴上说着话,手上也没闲着,正在记录场上参加比试之人的身份、所铸武器、所用材料。 “我曾拜会白月居,虽是匆匆一面,但却惊为天人。对于他的真实身份我猜测……” 姜宴的说话声戛然而止,因为他感觉到有一道审视的眼神投来,急急抬眸却又没发现异样。见大家注意力都在场上,惊觉自己有些聒噪,赶忙收口。 姜宴这个人,平时和人闲谈说话都困难,可若是涉及到自己的专业知识却口若悬河,很是新奇。 书寒鸦见他停了,便主动问道:“不知小麻衣对叶随风了解多少?” 听到这个名字姜宴顿时眉飞色舞起来:“公子有兴趣?这个叶随风我还真有研究过。因我替人看相时收到过几本武功秘籍作为回报,署名都是一念若生。这几本武功秘籍创作的时间比较早,程度只能算中等,吸引我的是这个名字。” “这名字好像是佛门里的,可佛门似乎没有一字辈的。”吴业光疑惑道。 姜宴点点头:“我也是经过多方追溯,方才知晓,这竟然是叶随风在少林的法号。而那些秘籍都是他十岁时候所作,实在令人咋舌。我很好奇,他怎么会释佛从道,于是又去搜索其生平事迹,更加使人震惊。” 书寒鸦也很震惊,这小麻衣如今不仅说话利索,手上动作也丝毫没有慢下来,而且字迹工整、记录内容丝毫不差。一心二用到如此地步,实非常人。 “为此我特地去少林寺拜访,只可惜叶随风是从哪里来的拙庵性成方丈始终不肯说,只说是有缘人。他从小长在少林,是方丈的关门弟子,被视为接班人。当时少林中声名在外有两个人,除了化名叶随风的一念若生,另外一个就是外门弟子丘黎。真说起来,丘黎还得叫叶随风一声师叔。但两人年龄相仿,倒是没那么多辈分讲究。” “丘黎有心想去国都开镖局,首先想到的就是得到无忧山庄的支持。恰逢吴庄主父母大婚,广发邀请函,于是丘黎就备了重礼而去。叶随风刚好代表少林赴宴,两人同行。在路上碰到被人围殴的王清川,与途径此地的南宁一起出手救下他。四人都是去参加婚宴,又一见如故,便结伴而行。后来四人在南海结义,他们办的第一件事就是帮助丘黎建立镖局,取名四海,寓意纵横四海。” 姜宴喝口茶润润嗓子,偷偷看了眼,见大家并没有不耐烦之色,便继续道:“四海镖局能快速崛起,不是因为丘黎打败王长风这个当时最大镖局的总镖头,而是因为四海接的镖无论多难都没有失手过,甚至战乱时帮朝廷护送过粮草到前线,还顺便歼灭过敌方的劫粮小队。而从未失手的原因一是因为丘黎自身武功过硬,家境殷实。金箔动人心,能请到江湖豪杰来为之效力;二是无忧山庄的支持;三则是因为最初的单子都是四人同行前往去送的。不是没有劫匪,而是最终都是失败告终。几人办的第二件事就是帮助王清川建立寒刀门。寒刀门走上正轨之后,叶随风回少林,南宁也回到南海去继任掌门,再次见面便是武林大会上。” 姜宴觉得四周环境过于安静,再次微微抬头,见围坐的几人都聚精会神的看着他,他在数道等待的目光中垂下头去,声音再度传来已弱上几分:“那一一...届武林大会叶随风技惊四座,引起当时还是贤王的献宗对之推崇至极。微服私访与之结识,又邀其去宫中赴宴。” “这个我有所耳闻,因为恰逢外域诸国礼仪往来,我父亲也在场。我国马弱,而草原诸部俱是悍马,就连经济萧条的西夏马匹上都强于我国。外域之人都精骑射,马背上过活的人,自然不待见武弱文强的我们。所以都有心羞辱一番,不曾想刀枪棍棒斧钺钩叉骑射蹴鞠竟然样样落败。贤王和叶随风再加上我父亲和墨老爷子四人协作,力挽狂澜,诸国使节心中再不甘口上却只能信服。当时的圣上龙心大悦,有心让叶随风还俗入朝,更打算将大长公主赐婚于他,没想到却遭到拒绝,只道四大皆空。” 姜宴正觉得都是自己在说,会不会有些不妥,恰好秋素素接话,让他紧绷的情绪松上许多。 书寒鸦素来都是个很称职的听众,听到此处发出非常适宜的提问:“叶随风为何又弃佛从道?” 无所不知的姜宴此时却是摇摇头:“这个是一 26.凉亭品茗辩皇权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在周末出来前众人的目光都各分几处观望,但在听到他所言之后,全都汇聚一处。倒不是为金钱所动,而是因为真金极其难熔,想看看周末会如何应对。 周末打开携带的一个坛子,掌中聚力将里头的液体吸出后引到熔炉里,顿时烈火熊熊。接着他不断催动内力,以气御火,使得那真金逐渐溶解。 “好功夫。”吴业光和书寒鸦齐声赞道。 “周末这一手烈焰掌不输白虎寺的亲传大弟子。”白虎寺的主持曾得神龙谷救治,为表谢意,便将自己的武功绝学烈焰掌传授给周末。 吴业光说完却发现书寒鸦看的根本不是周末,而是无情。他转身凝目望去,多时后方知道书寒鸦为何有此称赞。 周末赞一声“好”是因为他掌力深厚,可以驱火融金。而这位无情姑娘却是用内力将火焰维持在同一温度,两相比较各有千秋,可若论精细来说,无情姑娘要更胜一筹。 “这是什么功夫我竟从不曾见过。” 听到吴业光有惑,姜宴本能的便跳出来接话:“这是沉水宫独门功法—水静无波,传言修到十重可以让钱塘江的涨潮瞬间静止。二十多年前的武林大会,沉水宫的宫主便以一招‘一剑定钱塘’技惊四座。虽最终不敌叶随风,但也让沉水宫因此在江湖中占有一席之地。没想到这一招除了用剑,还能用掌,属实厉害。以这位无情姑娘的手法来看,起码有八重功力。” 姜宴虽然年纪小,但是说起这些陈年往事却如数家珍;他虽然不会武功,但对旁人的武功深浅的断言却是分毫不差。要不是场合不对,书寒鸦倒有心向他请教一番。 再度提到那场武林大会,提到沉水宫宫主这个差点做了武林盟主的女人,姜宴不免感叹道:“说起来那是一场非常有代表性的武林大会。在那之前,女子的武功多数被称为花拳绣腿不堪一击。在那之后武林中涌现越来越多女侠客,巾帼不让须眉。若是我没记错,秋姑娘的母亲便是其一。 秋素素骄傲道:“那是自然。” “还有前朝的元妃、王长风的妻子以及南海派上任掌门的夫人也是。”李长君对这段历史还是比较清楚的,因为她师傅生前曾孜孜不倦地缅怀那段肆意的时光。 只是不知在什么时候百花藏匿,只剩下一叶遮目。也许是从叶随风这个提倡男女平等的武林盟主失踪导致曾经守望相助的武林盟解散开始,也许是因为她们都走入婚姻换了新的角色。 玄机大会裁定的是三天三夜,换句话说要到第四天的清晨才会出结果。这些请柬中已经注明,有结伴来的早已经议定好轮流制,交接的时候相互详述所见所闻。更有丹青出众者,备好纸墨打算将流程画下来。 开场结束后,场边围观的相对自由很多,书寒鸦起身打算走动一番。 他一离席,王道非便随着他的步伐而动。 书寒鸦闲庭信步地看着外院的风景,丝毫没有受到影响,毕竟从他入世至今他身后的尾巴就没有断过。 眼见他都快走出玄机府,王道非赶忙上前拦下他:“阁下请留步。” 王道非是个踔厉风发的硬汉,说话掷地有声,叫人不敢轻视。 书寒鸦驻足相问:“不知大人有何事指教?” 王道非拿出令牌,正色道:“在下国都县尉王道非,奉旨前来请阁下回衙门协助调查,还望配合。” 一般来说衙门拿人哪有这般和你好言相商的,直接押着带走,这个县尉算是难得讲礼数的。 书寒鸦这个人,别人若是对他有礼,他必定不会怠慢于人,抱拳相商:“不知王大人可否宽松我两日,两日后我必自行前往衙门报道。” 王道非犹疑道:“你是想要等大会结束?” “正是。因为我的一位朋友正在场上,我与他有言在先,不可做出毁约之举。”书寒鸦解释道。 “不知哪位是阁下的朋友?” 书寒鸦笑道:“王大人若想知道,容我两日便知答案。” 王道非思索一番,破例应允:“可以,不过这几日我要跟着你。” “大人随意。” 因有人作陪,书寒鸦便只转了一圈活动筋骨就往回走。谁知前脚刚踏入内院,就碰到有人出手搞小动作。 一柄长剑斜插而出,两枚暗器便改道沿原路返回,打回那小人身上。 此乃玄机大会,有如此行径之人本不该出现在这里,想来也是在那门口茶棚买来的请柬。 “我最讨厌偷鸡摸狗之辈,在天子脚下竟然敢出手伤人,随我去衙门走一遭。”王道非当即上前提溜着人就离去,全然忘记方才说要全程监督书寒鸦的话。 而准备回席的书寒鸦却是被刚才出剑之人拦住去路。 院内风和日美、绿荫幽幽,空气中清香怡人。 湖中波光粼粼,游鱼逐食。水榭里璧人相对,似景如画。 然相对两人却不为看景不为品茶,他们之间没有剑拔弩张的气氛,但也绝对称不上友好。 淡白的茶水注入碧绿的斗方杯中,一只纤长玉手端起茶盏细细品完,赞美道:“斗茶大会若是书公子去参加,那些文人士大夫恐怕无一展茶艺的机会。” “副掌门谬赞,不知副掌门寻在下有何指教?” 将书寒鸦拦下的不是旁人,正是嘉乐公主李长君。 “我有件事不解,还望公子解惑。” 书寒鸦给她空了的茶盏续上新茶,“请说。” “在你初露面不久我便收到素素的飞鸽传书。你说秋将军是你的救命恩人,可我去书询问,秋将军根本不认识一个叫书寒鸦的人,也不曾与姓书的人有过来往。你究竟是谁?”李长君开门见山。 书寒鸦淡然道:“秋将军总不会记得每一个救过的人吧?当时我只是个名不见经传的路人甲,自然无法让他记住。不过滴水之恩涌泉相报,若是恩人之女有难,我总不会袖手旁观。” 他的解释还算合理,最后一句也还让人满意,李长君便问第二个问题:“公子与问天道的比试我也在场。以公子的武功纵然没有天下的加持,结果也不会有多大区别。为何非要走那一遭?” “还是有区别的。” 李长君抬眸注视着他,等着后话的同时也想看看他有没有撒谎。 “可能花的时间要久一点。何况比武从来没有一定的说法,还是要谨慎点。” 这便是推托之词,李长君起身准备告辞离开,却听到书寒鸦又接了一句:“我若说单纯是多管闲事你信吗?” “你看起来并不像爱多管闲事的人。”李长君再度坐回去。 书寒鸦轻笑道:“人的外表又如何看得出,就像谁又能想到一个女子真的曾有问鼎大统的决心。” 本身是李长君借机在窥探书寒鸦,没想到却反被他将了一军。 好久没听到别人在她面前提起这些往事,李长君举茶的手一顿。看着厅中的风景,突然感觉眼前之景变得虚化起来。两息后才继续将茶盏递到唇边,轻抿一口,故作随意道:“树欲静而风不止,儿时戏言怎可当真?” 今日在玄机府有两个女扮男装之人,但两人却完全不同。万千雪是顺应民义、为了和丐帮的弟子更好相处,李长君则是因为唯有男子方能做太子。 可这天 27.勾栏坊寻音问律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书寒鸦回到丰乐楼,发现王道非候在他房门外,不免惭愧道:“王大人实在敬业,大可不必如此,我可以保证绝对不逃跑。” “职责所在,与阁下无关。” 书寒鸦只能推门进屋。虽然有个门神,但丝毫不影响他入睡。甚至因为有人守着,睡地格外香甜。 第二日醒来,王道非还守在门口。 书寒鸦邀请他同用早餐,随后前往玄机府。 姜宴还坐在原来的位置。书寒鸦看了眼,给他的糕点倒是已经吃完。听说万云飞还遣人另外给他送过简单的吃食和茶水,很是周到。 “莫非这就是神与人的区别吗?”书寒鸦终于止不住望天兴叹。 姜宴没有离开,场上四个人自然也没有离开,很快有人替他们送上早饭。 书寒鸦观察起场上之人的行为。 小姑娘是哪个好吃吃哪个,而大姑娘却是只吃馒头和清水,昨日一天她也是这么过来的。 这里自然不会有人下毒,但食物杂多,若是吃多吃杂都有可能坏了肠胃。这位无情姑娘如此慎重,看来势在必得。 至于墨羽,见他神色平静,与昨日并没有什么不同。已经锻炼过无数把这种剑,若是再力有不逮实在就有些说不过去。 至于周末,正拒绝神龙谷的人给他单独开的精美小灶。毕竟他是来参赛,不是度假。 “小麻衣,周末和朝廷有没有什么关系?”虽说藏天眠被暗杀一事基本可以判定和这次玄机大会没有关系,但他还是需要问问。 姜宴一听到书寒鸦有疑问,冲口而出:“周末的嫂子是谷太傅的私生女。”答完瞬间面如死灰。此乃秘辛之事,虽说世人可论天下事,但朝廷的高门大户可不包括在这天下之中。 书寒鸦安慰道:“放心,你乃姜家之后,旁人总不会为难你的。” 姜宴苦笑连连,从他和书寒鸦搭上话之后,他算是深刻明白一个道理,祸从口出。 从前他也不是这样的。虽然年纪尚轻,但跟着父亲耳濡目染,待人接物多多少少有些高深莫测在身上。他倒也不追求什么万人崇拜,可从来并不曾怀疑自己。但在这里仅仅两日,已经开始颠覆他十几年的认知。 “我方才只是随便问问当不得真。这大会今日看来没什么有趣的,我去寻点乐子。”申时一到,书寒鸦拍拍双手起身打算离开。 “你打算去哪里?”秋素素好奇问道。 书寒鸦挑眉看着她,“飘飘楼你想去吗?今晚我可是打算歇在那里。” 秋素素难以置信地看了一眼,最后别过头挥挥手,让他赶快走。 书寒鸦呵呵一笑,人已离去,王道非依旧紧随其后。 京中最大的勾栏,飘飘楼。 书寒鸦还未至,老鸨便笑容满面地迎上来,扬声道:“今日是什么风,竟将这样俊俏的郎君吹了来。” 书寒鸦回笑道:“自然是这楼上的美人风。” “公子真是妙人啊!今日只怕我这楼上的姑娘要为你打破头。”勾栏老鸨说的从来都是让人舒坦的话,听听就罢,若是当真便是个蠢人。 书寒鸦临上楼前,还不忘身后之人,“这两日王大人辛苦,今日在下请客,大人可别推辞。” 王道非不接话,靠在门口又做起门神。书寒鸦递给老鸨一锭银子,向她使了个颜色。 老鸨在这声色场所多年,什么样的达官贵人没见过,自认已经百毒不侵。可偏偏碰上面前这个人,一双凤眸眼波流转间,竟让自己差点失了神。 但到底已逾不惑,不至于被小年轻迷了眼,何况小年轻手里的银子可比人好看多了。定定心神后老鸨接过银子,呦呵一声“姑娘们贵客来临快来迎接”后便去招呼王道非。 王道非却还是不肯进去。 老鸨面露难色,与他商量起来:“大人啊,您在这我们还怎么做生意啊?” “别在这里烦我我自然不会找你麻烦。” 王道非说完便再没听到恼人之声,倒觉得这个老鸨有些眼力劲。突然他心头涌出一丝不妙之感,转头却见那老鸨颤抖地躲到他身后。 再寻着她那双布满惊恐的眼睛望过去,便见一道火红的身影,怒目圆睁,手中长剑已蓄势待出,大有风卷残云之势。 糟了!王道非赶忙出声制止:“师妹,你听我解释!” 两人一会儿天上一会儿地下,双剑交锋火花四溅宛如烟火,书寒鸦在二楼看得不亦乐乎,啧啧称赞:“青城山的弟子果然不俗。” 一旁轻纱裹身,裸足摇曳而来的美人儿摇着手中的羽扇娇嗔道:“我瞧着公子年纪不大,就不像是风月场所里游荡的人。原来真是个孩子,找高地来看戏的。” 书寒鸦闻言放下幔帘,转身亲自斟酒赔礼请罪:“是在下失礼,还请紫衣姑娘海涵。” 紫衣接过酒杯一饮而尽,冲他扬了扬手中的空杯,笑颜如花道:“方才姐姐说错,像公子这样知情识趣的大度之人真是越来越少。” 先头的取笑书寒鸦不在意,现下的夸奖自然也不会上心。 眼前的客人不是真来找乐子的,紫衣一眼便知,她同样也没有旁的心思。倒不是因为两人年岁有差,这种虚无缥缈的东西她根本不在乎。 只是因为她觉得像书寒鸦这样的人若只是春风一度再见陌路,实在遗憾。 两人推杯换盏,谈天说地,其乐融融。 “我听闻各大赌坊如今都在下注玄机大会谁能获胜。” 紫衣拢了拢衣衫往书寒鸦旁边靠了靠,问道:“公子现在号称赌界小神龙,有什么内部消息也带姐姐发发财?” 书寒鸦以手掩唇虚伏在她耳旁答道:“藏景肯定是第一,但墨羽也会进。到时候姑娘去下注,也顺带帮在下的那份捎上,权当是对我的谢礼便是。” “不是说好只收一个徒弟,怎么进两个人?”紫衣不解,还未到答案,房门突然传来咕咚一声。 紫衣抽身起来开门看了一眼,见是客人醉酒不小心碰到,便回头解释道:“是从外域来的客人,整日宿在这里,不妨事。” “对面是哪位大人?”书寒鸦火眼金睛,透过门缝都将对面同样被撞开的房门里面的场景一览无遗。 紫衣循声望去,只见对面房内有位玉冠锦衣的老爷正左拥右抱,好不快活。可这快活却因箭察司的到来戛然而止。 紫衣冷哼一声,关上门没好气道:“那是朝中的礼部尚书,可惜箭察司的来了。咱们圣上自己后宫佳丽三千,却不让底下的官员取妾过二,也不许他们游荡花丛中。这不是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吗?”紫衣一张嘴本就极是厉害的。 “最近都有哪些大人来过?” 紫衣刚坐定正在给书寒鸦倒酒,听他这么一问手中动作微顿,声音也虚了起来:“你不会怀疑......放心吧。那肃慎人不是奸细,来这里天天醉酒就没有清醒的时候。何况他一来,箭察司的狗就围了上来,哪里容他作乱?” “你对箭察司有意见?”书寒鸦察觉到她语气中的厌恶。 “这国都有喜欢他们的吗?不聊这个。倒是公子你,怎么还关心朝堂来?这国都到处是箭察司的人,你可别犯糊涂啊。”紫衣媚眼如丝,兰花指一扬,指了指书寒鸦。 书寒鸦用手中的纸扇将她的手指按下,解释道:“紫衣姑娘误会我的意思,我只是突发奇想到一个从内部击溃外域各部族的方法。” “奥?这满朝文武都解决不了的事,你个毛头小子却有主意,我倒要听听看。” 书寒鸦将酒杯里的酒一饮而尽,“在下也是刚刚才有所感悟。你看这国都多么繁华,勾栏赌馆、灯会杂技、美食 28.意气风发少年郎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玄机老人说品鉴那是客套话,试问在场的谁有资格在他面前指点江山。 按照出场顺序第一个还是藏景。她所制的是把长刀。刀长约二十三寸,宽一寸多,规格看起来并无甚稀奇,不同寻常的是刀柄刀身都殷红如血,竟像是饮血而成。随着长刀在手中舞动,让人感觉自己全身的血液仿佛都沸腾起来。 “不俗!”吴业光赞道。 书寒鸦点头附和,“就是时间有些短,尚未达到最佳。” “这把刀用了三天两夜。” 书寒鸦与吴业光看着眼下乌青却依旧神采奕奕的姜宴,面面相觑,末了齐齐冲他竖起大拇指。 接着是墨羽的展示,“这把青铜剑比士兵现用的青铜剑重量要轻点,但所用材料却更加紧实锋利。我给它取名叫铁卫,希望将来戍守边关的将士们都能用上它,守护我国的河山寸土不让!” 虽是把普普通通的青铜剑,没什么水花,但那掷地有声的豪言壮语却是引起喝彩声一片。 “少年郎,好志气!” 玄机老人亦是不含任何客套地评价道:“这把刀工艺无可挑剔。” 墨羽之后是沉水宫的无情。她所制作的匕首比寻常的匕首要小上一号,通体黝黑,显然是啐了剧毒。那匕首像是长在无情的手中,任她如何转动都不曾脱落。 “这有何稀奇?”人群中不知谁轻嗤一句。 无情看向玄机老人,得他点头应允,便寻声将匕首掷出。那匕首在出声之人头顶旋转一圈又回到她手中,同时扫过的束发金冠应声裂成两半掉落,说不稀奇的人顿时披头散发人前失仪。 本来准备搭腔的世家子弟暗道好险,幸亏刚刚自己没有附声。不过他已经胸有成竹,这个无情绝对不会入选,等结束后他少不得要寻个机会拦下她落落她的面子。这里可是国都,岂能让她那么容易就走人。 “好凌厉的匕首!” “这玩意儿还可以当暗器使用?与唐门比之如何?” “瞎说什么?唐门暗器天下无敌。” 众人顿时议论纷纷,以至于周末上场的时候还有些人没有注意过来。 周末双手翻转,手中赤金长戟所到之处,金光闪耀寒风肆动,令人眼花缭乱,脚底生寒。长戟所指之处的人有些想上前一步瞧个清楚的,却被人大声喝止。 只见他虎口转动长柄,随后便从闪电般形状的长戟头部射出一道火线,犹如凤凰吐息,足有十步之远。 “梨花枪!” “飞火枪!” 两种答案却是一样的东西。 只是没想到周末会将此构造用在长戟之中,实在令人吃惊。那位刚刚说飞火枪的人自觉言语有失,趁着众人没注意正打算逃跑,却见一道英姿飒爽的身影挡住他的去路。 “肃慎竟然也敢混到我国都来。”她话音未落,手中拂尘已点住面前之人穴道,交给一旁的王道非,“还请王大人代为详查此人底细。” 这种在枪筒里面注入火药燃烧杀敌的武器原是肃慎所用,称之为飞火枪,中原这边则是称为梨花枪。 “多谢公主。”王道非提着人当即便离开,再次忘记他本来目的。 “副掌门好手法。”一道温润悦耳的声音响起,随即从外院走过来一位锦衣华服的如玉公子,正是数日未见的钟漓。 峨眉与钟家堡离的很近,李长君与他自然相熟,两人随意见礼后便回到原位。 “是钟兄。他怎么到今天才来?” 吴业光的问题很快得到答案。 钟漓行至玄机老人面前,抱拳长揖道:“在下钟家堡钟漓,拜见玄机前辈。家父本已到国都,然旧疾发作卧床不起,无法亲自前来还望前辈莫怪!方才见到诸位少侠所制兵器,真叫晚辈大开眼界!没看到制作过程真乃是小侄终身之憾事。” 玄机老人只随意嗯了一声,辩不出喜怒。不过他目前正在兴头上,对钟漓初印象不错,便接受他的说辞。 “今日得见这些小辈们能有此成就,老夫倍感欣慰,真是英雄出少年!老夫对未来锻造的传承极有信心!今日虽有人留下有人离开,但却没有输赢胜负。所以不管谁离开,玄机都会附赠一本锻造秘籍。”玄机老人一贯性格古怪,不爱客套。此时能说出这番话,可见是动了真情实感。 达到一定境界的前辈无不希望后继有人,再看玄机老人身边四个少年,个个出类拔萃、神采飞扬,又怎能不触动人心?不叫人对未来充满信心! “今日能得玄机前辈指点,已是晚辈们的造化。” 看着年轻一辈人才济济,在场的前辈们也都心生感慨,再看身边带来长见识的得意门生,瞬间似乎都和玄机老人一般感同身受。 书寒鸦左眼见小麻衣兀的站起来,腰杆挺直,目光有神,全无半分困乏之态;右眼见吴业光也是站了起来,目光闪烁,神情动容。中间的他不禁心生疑惑:难道自己真的老了?可似乎他都还未加冠来着。 众人情绪高涨之时,玄机老人宣布结果:藏景。 这个结果有些意外但也意料之中。藏景本身天分奇高,不提她母亲大长公主的身份,就说她身后的藏兵谷,光想想这两大铸造王者联手就让人心生期待。 就在众人欢呼之际,突然一道疾影穿梭过人群来到玄机老人面前,拱手打揖道:“不知将来玄机前辈是否会干涉自己的徒弟收徒?” 玄机老人被问的一愣,他想过千万个问题万万没想到这个。不过他很快回过神来,乐呵呵道:“小辈以后的事恐怕就轮不到我这个老头子管喽。” 这话既有大师海纳百川的风范,又像是拿孩子没办法的长辈之言,倒是引得近处几位拿自己徒弟子女没办法的前辈附声而笑。 等玄机老人答完看清问话之人的面容,笑容顿时僵在脸上,这人他特地没发请柬怎么混进来的?! “墨羽。” 听到书寒鸦叫自己,不明情况的墨羽还是屁颠屁颠上前。还没站稳,突然膝盖腘窝受到击打,扑通一声跪在藏景面前。惹得小姑娘顿时面红耳赤,手足无措。 “还不快叫师傅。”书寒鸦吩咐道。 “啊?”墨羽一头雾水。 书寒鸦按着他的肩膀将他扣在地上,提醒道:“刚刚的赌注忘了吗?” 墨羽这才恍然大悟,当即对着藏景连磕三个响头:“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藏景“你你我我”半天楞是一句话都没说出来。要说她素来也是个口齿伶俐的,此时只能求救的看着玄机老人。 “小姑娘,你看你师傅做什么,刚刚前辈都说决计不管后辈之事。” 话虽这么说,但藏景也不敢随意应声,只装作没看到书寒鸦暗示她的眼神。 书寒鸦朝玄机老人走近一步,用只有两个人听到的声音游说起来:“前辈您看,这小姑娘虽然有天赋,但是年纪太小,基本功还需要练练。但是墨羽已经成熟,岂不是个好帮手。而且这样既不违背你定下的规则,又有利可图不是桩两全其美的好事。” “哼!你以为老朽和你一样?”玄机老人知道这个道理,但是因为是书寒鸦提的,所以始终不松口。 书寒鸦使出杀手锏,“我把鸿俦还给您。”见玄机老人有所松动,补充道:“马上就还。” 玄机老人还是不信,书寒鸦将鸿俦的当票递给他,补充道:“我可从来没有骗过你。” 这话倒是不假,书寒鸦的确利用了玄机老人想要赚钱的心理,但他句句属实,只是当时玄机老人不相信。 玄机老人接过当票检查无误后,这才轻咳一声,摸摸藏景的脑袋:“丫头,你自己的事自己做主。” “谢谢师傅!”藏景走到墨羽面前,思索良久,最终方道:“既已受你三拜,我便收你为徒。但是你凡事都要按照玄机府的规矩,不能失了分寸。” 突然又一人跪在她面前,朝她三叩首:“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竟是那无情学着墨羽的样子也来拜师。 藏景的血色尽退,后撤半步颤声道:“我...我师傅说只能收一个亲传徒弟。” 无情却是身形一转,朝着墨羽三叩首,道:“师傅在上,请受徒儿一拜。” 按照江湖传言沉水宫的女子应该眼光齐天,纵死也不会对男人俯首称臣,不想这位大姑娘竟如此能屈能伸。 书寒鸦抱拳朝玄机老人贺道:“恭喜前辈,如今四世同堂。” 玄机老人还能说什么,恨恨的瞪他一眼,就知道碰到这个人准没好事。他决定此事一了就要让人在玄机府门口贴上书寒鸦的画像并标注“此人不得入内”。 而其他人则把目光投向周末,显然是打算看周末会不会拜无情为师。周末被看的涨红了脸,浑身难受,不知如何是好。 还是玄机老人替他解围:“你祖父此次让你来就是让你磨练一番。你既为神龙谷的传人,我不好留你。这本秘籍赠与你,若是日后有什么疑难之处,随时来问我便是。” 周末感 29.观人自醒寻真我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丰乐楼里书寒鸦正在自斟自饮。 他左边的姜宴终于熬不住,一落座就倒在桌子上睡着了,手里还拿着从玄机府带回的未吃完的包子。 右边的吴业光从收徒大会结束后就一直处于神游状态。他们的位置和前头在玄机大会那里一样,但状态却完全不同。 书寒鸦还是端坐在中间,他既没有提醒姜宴回家去睡或者去楼上雅间,也没有问吴业光在想什么。 乌云飘散,阳光破云而出,兀地响起一声巨响。 “我想好了!”木质的桌面突然被一掌拍下,顿时散成一地,使得正在梦中的姜宴顿时失去重心向前栽去,幸而被一只胳膊拦着。 听到瓷器碎裂的声音,姜宴激灵地跳了起来,大喊“地震了吗?”随即自顾自地掐指一算,挠挠头纳闷道:“没有啊。” 刚刚还好似被夺舍的吴业光瞬间三魂七魄归位,慌忙作揖致歉:“姜兄,抱歉抱歉!莫怪莫怪!”又对怒目的掌柜致歉赔钱才消停下来。 姜宴舒了口气,“我还以为大难降临。” 经过这么一遭,姜宴困意已消,便关心道:“今日一直见吴兄魂不守舍不知所为何事?有什么我能帮得上忙的吗?” 两人虽是玄机大会初见,但因都是赤诚之人,如今已经兄弟相称,成为了交心的朋友。 其实交朋友有时候很快很简单,只要双方都足够真诚。 吴业光感激的冲他笑了笑:“我只是见那四个人为了成为玄机前辈的弟子三日来不眠不休,最终又做出那么好的武器来,觉得有些触动也有些迷茫。” 三人重新寻了个位子落座。 吴业光接着道:“从我出生以来,我人生的目标就是继承无忧山庄,我知命却又不知命。无忧山庄一年不如一年,虽说不完全与我有关,但也不是完全与我无关。后来书兄来向我借剑,我以为这是上天给我安排的契机,于是放下自己的使命,也抛开父母给我的约束,走出无忧山庄步入江湖。之后每天漫无目的的跑来跑去,只觉得什么都新鲜什么都有趣,感叹江湖真好。直到这几天耳边听姜兄说起那些武林前辈的事际,再看着与我年纪相仿、甚至有比我小的人为着自己目标努力的模样,我突然开始问起自己,我的人生目标是什么?” 有些人的自醒需要经历惊天巨变,而有些人的自醒或许只是因为生活中随处可见的一朵花、一只鸟、甚至可能只是迎面而来的风。 书寒鸦去无忧山庄,诚如他对李长君所说的那样,他多管闲事。 或许是说书先生将吴业光与丘黎相比,他不高兴。 或许是他知道一些有关吴业光父母失踪的内情,他不愿意看着对方就这么一直被困局中。 也或许是因为他的恶劣,纯粹想看看道德标杆的无忧山庄在落寞之后,传人是否会对先祖制定的门规产生怀疑,会不会对帮助过的人产生怨怼。 然后吴业光却是那么的纯粹,纯粹到书寒鸦觉得他是否是伪装,所以一而再再而三的试探。 “那你现在想到了吗?”书寒鸦重新给他和姜宴都倒了一杯茶,发起最后一声探寻。 吴业光眼睛里露出璀璨的光芒:“我现在明白了。我依然会秉承无忧山庄的信条,只不过和什么天命使命无关。我只选择自己想走的道路,不会被强迫被束缚。这次不是局限在无忧山庄那个四四方方的房子内等着人找上门,而是走出来。我要天下见到我的人都能无忧。” “好小子,人不轻狂枉少年!”隔壁桌有个大汉赞道,脱口而出之后方才发觉不妥,这不变相表明他在偷听。 几息后大汉起身遥遥向吴业光敬了杯酒,拿起桌上的刀,阔步离开。 世间的确需要多点吴业光这样的人,这样无论身处怎样的黑暗,也总会有个方向会有光照过来。 说完这些,吴业光只觉得神清气爽,执起茶碗一饮而尽,说出自己的打算:“第一件要做的事我已经想好了,我要找到藏叔,查出伤害他的凶手。” 从小的生活环境加上后天的教育让书寒鸦已经有些五感缺失,养成波澜不惊的性子。可此时此刻他的脸上终于露出些不同的表情。 他被触动了。或者说他也一样,被这几日碰到的与他年龄相差不大的少年们的朝气蓬勃影响了心境。 书寒鸦放下手中杯盏,起身朝着吴业光深深一揖,“阿光,我要向你道歉。” “啊?为何啊?”吴业光有些不明所以。 “我曾经认为让你离开无忧山庄是为你好,所以自以为是、独断独行的去加油添火。你的人生应该由你自己做主,纵然没有我,你也会很快找到人生的乐趣。所以还请阿光莫怪。”书寒鸦说完又是一揖。 吴业光顿时手忙脚乱:“书兄不必如此!” 见书寒鸦执意,吴业光也对着他同样深深一辑:“书兄向我道歉,那我应该向书兄致谢。决定是我自己做的,而你加速了我找到自我的过程。” 一直在旁倾听的姜宴感触颇深,满腔的热血也沸腾起来,由人思己,不免也自省道:“那我呢。” “小麻衣还要问旁人?”旁边路过一人稀奇道,说完见三人气场不对,拱拱手赶忙溜走。 姜宴并不在意这个插曲,对着书寒鸦道:“近日来与公子同行,总觉得公子好像想要指点我什么,却始终隔着一层纸,叫我无法堪破。本想请公子赐教。方才听吴兄之言后,我觉得这个问题该由我自己去答,而不是要公子代我回答。” 与借天下的用意一样,书寒鸦就是想试探下,窥探别人内心的小麻衣是否能够守得住自我。这是书寒鸦恶劣的一面,他从来不否认,他并不需要做个完美无瑕的人。 而且他父亲的死与姜宴的父亲有关,他不想看到第二个国师姜渊,一言一行可以决定别人的命运,所以在若有似无地挑衅着姜宴。 可无论这几日他如何语出伤人,姜宴都未曾有过半分的急言令色,甚至还因他的挑衅而自省。对他也是有问必答,诚心以待。 书寒鸦触碰到一颗真诚的心,他知道姜宴与姜渊是不同的。姜宴永远不会成为第二个姜渊。 书寒鸦感觉自己如寒石般的心突然有了些许温度。或许到了这一刻,书寒鸦才真正把面前这两个人当成可以共事的朋友。 他将那一张折叠好的纸放在桌上,“我给角下了毒,这是药方,上面的药都很稀奇,若是有人寻便是线索。” 吴业光拿起药方,见上面写着药引冰棘草,便知这是个圈套。因为他听秋素素控诉过书寒鸦抢她冰棘草的事,而书寒鸦下毒在前,所以书寒鸦这是以自身为诱饵。 吴业光刚想开口重拟方案,就被书寒鸦示意噤声,还有人在偷听。 书寒鸦将几颗碎银子放在四方桌上,起身整理好衣衫走到酒楼门口。看着外面来往喧闹的人群,书寒鸦脑海里不禁浮现年幼时母亲曾问过自己的话。 “你是因为生在帝王家,所以才沿着既定的人生之路按 30.信守承诺入监牢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书寒鸦最终的目的是国都衙门,刚到门口就与正要去寻他的王道非撞个正着。 王道非还没来及扣押他,就被上峰传话让他交给专人接手。他本打算问上两句,却被对方一个眼刀飞过来,只能噤声。 书寒鸦直接被带到审讯犯人的暗室之中。见着满屋子的刑具,书寒鸦当即求饶:“草民什么都招,大家都是斯文人,切勿动手。您看我这身娇肉贵的样,只要不动手什么都好说。” “你招什么?”负责审讯之人问道,他这十八班武艺还没用上呢。 他抬眼看了下,书寒鸦的衣衫,素衣阁的款式。素衣阁道上都知道干什么的,根本就不是正经卖衣服的,而且衣服还贼贵。 能去那买衣服的不是和素衣阁有些关联,就是冤大头。书寒鸦初入武林去买的那次可以说他是冤大头,但现在可就不是能这么解释过去的。 而且他要是冤大头,这个世上就没有聪明人。审讯之人这么一想,心里也有了些计较,只要书寒鸦配合工作,他就不多作为难。不管怎么说,给这样的人物行个方便总没有坏处。 “自然是大人想让在下招什么在下就招什么。”书寒鸦塞过去一锭银子。 审讯之人接过来,佯咳一声道:“看你穿得如此金贵,想必也受不住刑罚,等着画押吧。”不多时就有人将认罪书写好送来。 书寒鸦接过看都没看,毫不犹豫的写下三个苍劲有力的大字—李寒律。 审讯之人接过来满意道:“算你识相,先关牢里去。” 国都衙门的牢房是在地底下的。先是顺着楼梯盘旋而下,然后是一条半窄不宽的通道,两旁粗糙坚硬的铁栏杆内便是一间间牢房。墙面地面全是用大石垒起来,想要挖个洞逃跑是万万不能的。 在衙门的牢狱里书寒鸦倒是遇到个熟人。 “嘿,你怎么就不信呢,我讲的每句话都是真的。” 被抓到牢中的说书先生还在孜孜不倦的给其他犯人阐述先前那场战役,夸张的用词比客栈之中有过之而无不及。可见他有多无聊。 书寒鸦在隔壁牢房坐下,狱卒刚想给他上脚镣手铐被王道非制止。因为他的信守承诺,王道非不免高看一眼。 见两人远去,书寒鸦便接起说书先生话头:“先生是亲眼所见吗?” 说书先生脱口便答:“我虽非亲眼所见,但是我隔壁邻居大婶家的儿子的发小就是墨家军的人。他写回来的家书之中可说得清清楚楚,绝非我虚构的。”如此拗口的关系却能一口气说完,想必这答案他已经重复过无数次。 “真厉害。” “那是。”坐牢的人大多神思倦怠,目光无神。难得碰到个捧场的,说书先生自然不忘上前套近乎。这一看发现竟是认识的,顿时来劲。 也不知他手中使得什么招,三两下就将两间牢房的锁打开,径直走过来在书寒鸦旁边坐下,好奇问道:“这位公子,你怎么进来的?” “我也不是很清楚,他们说要抓什么李寒律,就把我抓进来了。” 说书先生不解:“抓李寒律和你有什么关系?你不是叫书寒鸦吗?” 书寒鸦满脸无奈:“我也同样惑而不解。” “李寒律、李寒律我怎么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说书先生念叨数遍这个名字,突然惊叫一声“李寒律”,又慌忙捂住自己的嘴巴半蹲到书寒鸦身旁,神秘兮兮地问道:“你知道李寒律是谁吗?” “不知道,还请赐教。”书寒鸦虚心求教。 说书先生将他仔细瞧了又瞧,点点头:“你这年龄不知道也挺正常,你今年多大?” “未及弱冠。” 对于他的有问必答,说书先生很满意,鬼鬼祟祟道:“他是前朝的太子,若是他当时在,或许就没有今上什么事了。” 当时自然指的是王位更替的时候。 “那当时他为什么不在?”书寒鸦目光闪烁。 “据说是他娘亲忍受不了宫中的约束带着他偷偷出宫,先帝发现的时候派了秋将军去追,却是跟丢了人。当时先帝真挺惨的,好友爱妃儿子全都失踪不见,派出去寻找的人马不知多少,最后都无功而返。” 那时候书寒鸦和母亲正在躲避万乐帝派去杀他们的人,自然不敢轻易露面,也不相信朝廷的人。后来他们落入到忘尘谷,想通讯都没办法。 等他们从忘尘谷出来,一切早已经尘埃落定了。 他母亲说是人死了再见也是无用,但他知道,其实他母亲私自立了牌位,日日祭拜。 很快因耳边传来说书先生的历史普及,书寒鸦收回心神。 “先帝垂危之际,太子却依旧下落不明。当时还是王爷的万乐帝已经控制朝局,更有太傅背后的谷家和名动一时的相师姜渊辅助,未免祸及李氏江山,先帝不得不传位给他。”说书先生捏着下巴细细打量起书寒鸦,很是不解:“他们为什么会把你当成李寒律?论年龄你们倒是差不多,可像你这么大的也未免太多。” 书寒鸦无奈道:“我也想知道。莫非是我长得像?” “这就不得而知,时隔十几年之久,变化无常,应当不是容貌的原因。听说元妃携子离开的时候,前太子在过程中不慎被秋将军的弓箭射中背部,那箭头竟不知被谁动了手脚,淬了剧毒。莫非你?” 书寒鸦将长袍撂到一边,坦然接受他的审视,“先生可以亲自看看。” 说书先生赶忙连连摆手:“我才没这个癖好。” 闻讯而来的秋素素中断他们的交谈,隔着牢门掖掌大笑。她的声音不轻,但却丝毫不让人觉得厌烦。只因那笑声令这阴暗潮湿的牢狱蓬荜生辉。 “你特意来只是为了取笑我吗?”书寒鸦有些无奈。 秋素素言笑晏晏:“你真不够意思,有如此有趣之事竟不通知我。不过我来也不完全为看你笑话,主要是问问你是否需要帮忙?” 书寒鸦摆摆手,一脸轻松:“你觉得就这么一个破牢房能困得住我吗?” “那你这是在体验生活?”秋素素戏谑道。 见书寒鸦不接话,秋素素也不生气,让婢女送上食盒:“这牢房的饭你怕是吃不惯的,我特地为你送来丰乐楼的好菜,全当感谢你为我引见吴庄主。” 看着如此丰盛的饭菜,书寒鸦承她好意,比起大拇指赞道:“不愧是未来的白月居女主人,妥帖。” 说书先生虽然不明就里,但是看着婢女端出来的丰盛饭菜,也随着书寒鸦比起大拇指。 秋素素骄哼一声:“这还用你说。” 半个时辰后秋素素因要赴宫中夜宴而离 31.宫宴之上错姻缘 《【传统武侠】鸦月传奇》全本免费阅读 李长君与刘皇后说话的武器始终淡淡的,刘皇后知她心中有结,也不想与她计较。此时见太子从外面进来,便招招手示意他过来,只是十步之外便用眼神勒令停住。她既信道,自然忌讳着当初相师之言。 见太子乖巧停步,刘皇后遥遥介绍介绍道:“这位是你的皇姐,你们姐弟还是第一次见面。” 李朝熙向李长君行了个端端正正的礼,“给皇姐请安。”上次亲自迎接以示亲近被回绝后李朝熙后来还去过公主府几次,都被拒客,这还真是他们第一次见面。 李长君是与他一同见礼的,没占他这个便宜,带着淡淡的笑容道:“太子弟弟同安。”随即将目光转向刘皇后,夸赞了一句“太子弟弟极好,将来必定能成为明君。” 这话刘皇后爱听,“皇姐既喜欢你,下了学若得空多去公主府走动走动,你们姐弟也会更亲近些。” 刘皇后嘴上这么说,眼睛里却满是警示。她也不怕李长君看破不满,她本就做给李长君看的。 李朝熙应下,便适时回到自己的位置,但他的目光却时不时关注着李长君。因为他听闻这个姐姐曾是父皇动心立储过的,所以他想了解李长君的有哪些才能。 李朝熙退下后,身旁的太傅谷雨临便上前给皇上皇后敬酒,自然没有忘了李长君。 “太傅多年未见,身体可还康健?” 李长君客套道。 当年他也曾是李长君的太傅。 说起来谷雨临也算是个经历坎坷的人物。他是开国功臣谷家后代,小的时候曾做过皇子公主们的陪读,起步很高。 成年后展露自己的锋芒,机敏好辨,善于谋算,曾有鬼谷再世之称。这样的人物,无论谁继位,他都能大展才华。 只可惜偏要掺和到储君之争中,还站错了队。所有人都以为他会被先帝除之,没想到先帝继位后,不计前嫌,对他礼遇有加。 于是他便打起书寒鸦太傅位置的主意,这是他进入权利中心的机会。不想一场宫宴却被元妃以冒犯之名让先帝将他打入大牢。 后来万乐帝继位,将他放出来做李长君的太傅,李长君去峨眉后,他空顶着头衔几年,直到李朝熙到了入学年龄才真正成为太子太傅。 若没有元妃那一出,他勉强也算教过三个储君,想必名头会异常鼎盛。 可惜书寒鸦他没教上,李长君名不正言不顺的,就只有一个太子。导致世人都纷纷质疑说什么鬼谷子再世,根本就是徒有虚名。 又有不知真假的鬼谷弟子后人出来打假,舆论过高,之后就再没人提过这件事了。 不过如今太子天资聪颖、勤奋好学,若是太子继位,他的名头地位自然会水涨船高。到时候旧事重提,也未尝不可。 可若是这个太子再不能继位,那他的仕途也算到头了,人生走马灯的时候,恐怕只落下失败二字。 太傅自从见到李长君之后不免想起前尘往事,自然知道自己要谨慎、要避嫌,便端着客套的礼节,公事公办道:“多谢公主关怀,有圣上隆恩庇佑,臣一切都好。”随后他赶忙回到自己座位。 酒过三巡,万乐帝起身走到李长君面前,拍拍她的肩膀,带着慈父的笑容问道:“听闻嘉乐如今有心仪的人了?” 李长君听之一愣,脸上露出真切的茫然,“不知父皇这话从何说起?” “有人给朕道喜,说前两日在玄机府见到你与一个小子品茶论道,相谈甚欢。” 李长君这才恍然大悟,未曾想到万乐帝说得竟是书寒鸦。不禁噗嗤一笑,御前失仪,又慌忙掩唇,轻咳掩饰。 万乐帝纳闷道:“有这么好笑吗?” “启禀父皇,父皇所指之人应当叫书寒鸦,儿臣与他不过数面之缘。”李长君便将书寒鸦从出江湖至今短短三个月多月的所作所为悉数告知万乐帝。 “有人说他天赋异禀,看过一次的武功便能复制。也有人说他早已经学会丘黎和问天道的绝招,为的不过是更加羞辱于他们。我怕他故技重施来找峨眉麻烦,故而以峨眉副掌门的身份探探他的口风。只不过儿臣那点小女子的谈话技能实在不够看,一开口便被他识破,直言并无此意便急急而去,好似不大乐意与我多话。” 万乐帝听完微思片刻,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搞错了?” 他拍了拍李长君的肩膀,随后转身回自己的位置。走了两步又去而复返,薄怒道:“若是在外别人不卖峨眉的面子,你就直接拿出你公主的身份压制他们。万事有朕在只管去做就行。” 万乐帝的话李长君听听就算,这么多年过去她若还信以为真那才是个傻子。若是真心实意的,方才就不会一直用“朕”这样的自称,那是君臣的称呼,可不是父女的。既是君臣就该知道分寸。 见万乐帝欲走,李长君连忙道:“不过父皇不用担心,我听秋素素说他已经被抓到国都大牢里,想来是不能再出来兴风作浪。” 万乐帝倒有些好奇,唤了声“太子”。 李朝熙本与墨羽在讨论铸造兵器的事,听到万乐帝的声音,立马起身毕恭毕敬的行礼,等候圣音。 “听嘉乐说,近日国都衙门抓了个江湖新人,此人莫非是有什么背景?” 李朝熙虽只有七岁,但万乐帝许他参与政事。此时听到问询,本本分分的回道:“启禀父皇,最近几日国都衙门的确抓捕了几个江湖中人,都是没有身份文牒的。具体名姓在衙门入档直接交由刑部,无需提前呈报儿臣,所以儿臣不知具体情况。不知父皇所指何人?儿臣回去亲自往衙门一趟看看。” 万乐帝以为又是那些不讲规律的江湖人,没太当回事,“这些江湖人以为这皇城想来就来想去就去,你做的不错。” “多谢父皇。”李朝熙退回到原位。他虽年龄小,但在这君臣场合里却进退有礼,很有皇室风范,也让参宴的老臣对他很是认可。 “圣上,公主说的人叫书寒鸦。他虽然没有身份文牒,但却持有玄机老人的请柬。” 万乐帝寻声望去,见是秋素素,便指着她笑着问玄机老人:“这丫头说的是可是事实?” 若是寻常时候玄机老人少不得要使绊子,但在圣上面前他还是实话实说:“臣并未邀请他,但他所持请柬的确是出自玄机府之手,也有官府盖章,只不过上面的名字却不是他的。” 万乐帝听罢便觉得必是书寒鸦偷了别人的,语带三分怒气:“如此宵小之辈将他入狱一点都不亏。” “圣上息怒!”刘皇后赶忙上前将他劝着坐下,“今日良辰,圣上又何必为一个无名小卒坏了心情。” 万乐帝见着如花美眷,顿时眉开眼笑,配合道:“皇后所言甚是。来,大家一起举杯共乐!” “谢圣上!” 奏乐声再度响起,美人起舞赏心悦目。 李长君向秋素素暗暗摇头。君心已有裁定,说得太多反而会引起猜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