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可观测》 1. 序 《不可观测》全本免费阅读 三。 列车车厢内空气带着些潮湿且发闷的味道，将自己包裹得分外严实的人们三三两两聚在列车不同的位置。有人在阅读着纸质书籍，有人则是低声攀谈。 穿着白色风衣外套的年轻人手里拿着一把透明长杆伞，小指环着伞柄立在地上缓慢转动。他背对着其他人，站在门前，似乎正在看着上方显示的站台名。一头漂亮的月白色头发在昏暗的车厢内亮得有些刺眼，附近不少人都偷偷打量着他的身影。 靠在栏杆附近的几个打扮新潮，染着五颜六色头发的年轻人则是小声聊着天。 “哎，中三区前两天又出了那事，你们听说了吗？” “什么？” “你说的是突然消失的事？” “报纸上没说啊。” “嗨，报纸算什么，我姨可是亲眼看见了。好像是写字楼装外机的工人，我姨去倒水，看见人从身边掉下去的。吓得她大叫一通，结果其他人涌过来什么也没看到，楼下也没个尸体，连点血都没有。你们说奇不奇怪？” 兴奋得脸都有点发红的黄毛年轻人说着。旁边另一个鼻子上钉着鼻钉的红毛则是不屑地笑了声，他拿出自己抄在口袋里的机械手臂，炫耀似地说道：“这有什么难的，有这东西，分分钟就能翻进楼下其他房间。” 黄毛不服气，看向对方机械手臂却也抑制不住羡慕：“那就是个工人……他哪能买得起这个，再怎么说价格打下来了，也得半辆车呢。” “不过。”旁边一直听着两人说话的黑衣少女忽然插话道，“就当你说的那事是真的，最近这种类似的传闻是不是有点多了？你们说……会不会真有什么事发生啊？那个什么‘倒影’万一是真的呢？” “是真的还能怎么办？”红毛比划了一下自己的肌肉，得意地笑道，“反正我不怕，真进去了我就杀穿！” “那可不是那么说的，跟你看的那些小说不一样，有幸出来的人可说了，里面压根没什么怪物，全都是各种各样的房间，反正怪吓人的，回来了也不知道怎么回的……” “怎么可能。” “我上次听西区据说给姓官的修车的人说的，反正跟你们想的不一样……” “哪个官？” “哎哟姐，西区的‘官’，不是当官那个……诶，不过你一说我倒是又想起来个证据。中三区这两天都有调查局的人在，那群人跟闻着腥味的耗子一样……” 一阵轻缓的音乐后，车厢内响起了到站的提示声，掩去了几人之间的讨论。 站在门口的白风衣下了车，抬头看了眼指示牌，便拨开人群继续朝着自己目的地走去。 跟他目的地相同的人有不少，约好一块来的也凑在一起紧张地讨论着他们将要去的地方。 “研究院这次招的人这么多，咱俩里至少得上一个吧？“ “哪有那么简单…你看看这人，我打包票东三区这么多年都没一下子来这么多人过。我听隔壁叔说，这连看大门都抢手得很。毕竟福利待遇好，也没那么容易失业……连那些读了可多书的人都盼着来呢。” 在嘈杂的人声中，白风衣上了扶手电梯，挤在各色各样的人中一路到了地面。 二。 出站方向有屏幕，红色的字体清晰写着：十二月初三，天气阴。 一出地铁站，放眼望去，铅灰的天空沉甸甸的压在所有行人的头顶，接连的阴雨天沉重的让人好像喘不过气。潮湿配合着寒冷，让冬天显得更难熬了些许。 站外有推着小车卖水和小零食的，还不乏一些机灵的商家趁机摆卖起对时代而言有些脱节的雨伞。 谢执结低头看了眼自己手里的透明长杆伞，又看了看那些摆卖出来的各类花色的雨伞。那些比他手里的看上去色彩更鲜艳，可他手里已经有一把了，作为预防下雨用并不需要第二把，更何况东区覆盖做的很好，就算下雨要用到雨伞的地方也少得可怜。 他有些遗憾又有些留恋地多看了几眼那些伞，最后扫了几眼周围，跟着大部队继续向研究院走去。 研究院是一个巨大的园区，几乎占据了东三区近一半的占地面积。大部分不对外开放，少部分开放区域的入口处则是一栋高耸的写字楼。 此刻大楼外侧的显示屏正在播放着研究院最简单的招聘启示。 拥有高昂工资和全面福利保障的研究院几乎只需要拿出这两点，就有无数的人蜂拥而至。人们更多的会惊讶它居然还会对外招聘，而不会对这份过于简易的招聘启示有什么负面看法，甚至还有人认为这就是对方实力的体现——他们不需要过度宣传。 谢执结扫了一眼那份招聘启示，招的人不多。大部分是保安、司机、门卫、保洁一类基础保障工作人员，也有少部分专业器材操控的岗位，还有诸如影像科一类涉及到某些具体专业工作的类型。 分类很杂，总的来说招聘人不到100，此刻现场的人数就已经达到上万不止，其中不乏一些正在离开或正在赶过去的人。 他跟着人群朝着大楼走去时，又听到了身后人的聊天。 “你说研究院突然招这么多人，是不是出什么事了啊？” “不会吧？研究院挺靠谱的啊，再说了，它这么多年也该招聘了吧，这么大个地方呢。” “我还是觉着不大放心，我可听人说了，研究院里关着怪物呢……你说他们招人会不会是……” “哎！说什么晦气话！人好好的干嘛要吃你！你不乐意你就回去！” 另一边则是失望而返的几个青年。 “黄了啊，他就读了下我简历就被Pass了啊，这到底是个什么标准啊……” “不知道……反正我本来也没抱期望的。别说我们这种普通货色了，你不知道，我还在那看见了我同学。就我给你们说过好多次那个观岭。那小子履历也够厉害的，走之前我看了眼，还不是照刷不误？而且他 2. 倒影 《不可观测》全本免费阅读 研究院对外的整栋大楼都被笼罩在了刺目的红光之中，原本用于装饰和照明的灯条也跟随着紧急程度一闪一闪起来。包括大厅在内的所有房间都跟着响起机械声的警告。 谢执结不慌不忙，将伞收了回来，略微整理了一下自己的衣服，便打开门准备离开。 “一切按照计划进行，还请及时撤退。”他好像同谁交流一般低声说道，“不过如果您愿意，也可以留下来认罪伏法。” “少激我。”话筒对面的人冷笑了声，“你要的东西和权限我传你了，门禁卡也给你了，以后别再联系了。” “感谢您的慷慨。”谢执结又说道。对面却再也没了音，不知道到底听到没有，他也并不在意，饶有兴趣地从资料里找到了自己的目标。 编号：C-S-001 代号：？？？ 后面的内容他没有再看，而是留意着旁侧的影像资料。 那似乎是一张抓拍的照片。一个头发略微卷曲，遮住大部分眉眼的成年男性，能从头发间隙中看到那双凌厉的眼睛……就像是一个猎人，又或者是一只猛兽，再有可能……不是任何已知的存在。 一种强烈的危险氛围甚至不需要看清眼睛就能从目光中感受到，让人忍不住怀疑拍下这张照片的人是否还活着。 谢执结转了转手里的伞，手指在伞柄上轻轻点了两下，回想起前一天他的监护人对他说的某些话。 “……研究院曾有一段时间致力于从C-S-001身上找到某种‘抗体’，又或是某种‘基因’，以期望它们有可能使得所有人类都成为C-S-001。”对方语气中带着些许轻慢，似乎对研究院确立的这一目标不屑一顾，“但被覆写并不是一种疾病，相反，那对成为C-S-001的人而言，说不定才是真正的‘解药’。” “死亡会医治一切活着的病症。” 说着那些话的监护人看向他，脸上神情又被关切所取代：“C-S-001和你认识的那个人已经不是一个人了，你需要做好这个准备。我看过石研的研究报告，他通过培育C-S-001的恨意来迫使其增强求生欲，其中不乏利用你们之间的过往……你也可以利用这份恨意。我知道你们年幼时关系不错，但算计感情终究将使两方都受伤。” “没关系，我想试试。” 实时广播此时已被人声接管，谢执结回过神，迅速根据情报分析。按照应急预案，现在不会有人乘坐电梯。远远有人不紧不慢走来的脚步声，他预估到自己恐怕已经被发现，便光明正大地利用移交来的权限刷开了电梯门，直按下F1楼。 到现在为止，任务还不算结束，他还需要进入到那个“倒影空间”里。只是那地方并不是想进就能进的，他还缺少一个契机…… “叮”的声音后，涌进电梯里的却是一楼喧哗惊慌的人声，以及一个被推搡跌坐进来的青年。 说是青年实在是有些勉强，对方身形不算高，脸也看着显小，还留着个少见的“妹妹头”。 谢执结退后了一步，以免人直接撞到自己，在门关上后，他才半蹲下来将还在揉头的青年扶了起来。扶人时，他注意到对方口袋里凸出一小块形状，看上去像个U盘。 这应该也是来应聘的人，不过很难通过研究院那刁钻的“内部条件”。 “不好意思啊……啊谢谢谢谢……”对方连胜说着，还有些不好意思地退后了几步，尴尬地抓了把自己头发又抬头看了眼谢执结，眼神流露出几分惊讶，但他立刻回过神说道，“对了，我叫观岭，你也是来应聘的吗……还是说你是研究院的人？” 是惊讶而非惊艳。 后者谢执结在许多人那里见到过类似的，人们往往会对“美”的事物流露出那样的神情，可惊讶却总是在“第二次”相遇之后才会出现。 他确实在来的时候有听到过这个叫“观岭”的青年的名字，但他应当没有见过对方。 “都不是。”他笑了下，好奇地问道，“我们之前见过吗？” 观岭神情更尴尬了些：“呃…就是路过的时候打过一个照面，你不记得我很正常……啊但是我记得你！” 话音未落，身后电梯的门就因为抵达了目的地而缓缓打开。 观岭似乎为了逃避这令他格外无措的场景，埋头便朝着外面冲了出去，口中还不忘寒暄两句：“不好意思啊，我先走……” 他的声音卡在了喉咙里，眼睛盯着前方的景象一时有些失语。 谢执结也跟着出了电梯，站在了他身侧。电梯门在他们身后合上，好像从未存在过。 前方不是研究院的大厅，也一点都看不出来研究院的影子，甚至整个场地都不像是现在这个年代会有的地方。 摆在他们面前的是一个狭长的走廊，墙壁的下半部分被涂上了绿色的油漆，两侧分别有许多扇窗户和门。但整个地方似乎已经有一段时间没人来过，地面上积着厚厚一层灰，墙壁也斑驳掉了不少墙皮，连窗户都锈迹斑斑。 “……这里是…学校？”观岭忽然又改了说法，笃定地说道，“不，这里是倒影。” 谢执结低头看他：“你知道‘倒影’？” 观岭回过神，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后脑勺：“对这方面感兴趣，所以有去了解一些。” 语毕他又看着前方，喃喃低语道：“我一直想来这。” 有许多人都有这类想法，有的是好奇，有的是不相信，还有的则是单纯想要脱离现状。谢执结感兴趣地问道：“为什么？” “啊，其实就是想…会不会那些失踪的人其实都在这好好生活。”观岭答道，“虽然很多人说这里很危险，回也回不去之类，但还是有些好奇和希望吧。” “你有认识的人失踪了吗？”谢执结追问道。 观岭点了点头：“我一直想找到他。” 说完这句之后，他便深吸了一口气，故作兴奋地说道：“说不定这就是机会呢！” 接着他便四处打量了一下，还确定了一番身后的电梯确实是消失不见了，只剩了堵墙。 “跟他们说的一样啊，如果是坐电梯来的话一般电梯不会留下来……哇，不过场景确实没见人提过这种，这是好早以前的学校类型了吧？” 谢执结跟着他向前走去，目光迅速扫了一圈周围情况：“你好像对‘倒影’的事了解很多。” “嗯嗯，我可也有努力做过功课。”观岭“嘿嘿”笑了下，“不过也不确定真假。因为都是传闻嘛，没进来之前连到底有没有这样的东西都不确定……” 他话说一半，想起什么扭头看向谢执结，停顿了下才想起来说什么：“ 3. 重逢 《不可观测》全本免费阅读 观岭愣住了：“……‘异常’？” “称呼有很多，根据不同分类，有的被称呼为‘虚体’，有的称呼为‘从生物’，笼统一点则称呼为‘异常’。”谢执结说道，“不过‘异常’并不是只出现于‘倒影’，事实上有时候它们也在现实里。但现实中大部分是以物体形式存在的‘异常物’。” 观岭呆呆的没说话，谢执结好心情地回头看了他一眼：“嗯，因为一般而言你意识不到它们的存在，或者对此不知情。” “往往从‘倒影’里回去的人能取得一个基本的‘观测’能力……也就是说，可能会意识得到‘异常’。” “原来是这样……”观岭喃喃道，“这也就是研究院招聘筛人的真正条件。” 谢执结点了点头。 观岭追问道：“那‘异常’又是什么？” 谢执结这次并没有正面回答观岭的问题，而是反问道：“你认为‘倒影空间’为什么被称为‘倒影’？” 为什么被称呼为“倒影”？ 老实说，观岭其实自己也不清楚，只是所有的传闻都是这样称呼，于是他也就这样称呼了，关于名字的由来却并没有过多深思。 见人开始沉思，谢执结便又打量起周围来。 就在刚才对话那会，他们已经离开原本的地方有一段距离了，不过不论如何拐弯，他们身边始终是残破的教学楼景象。 一间间教室里都积满了灰尘，有的教室里空荡荡的，有的则摆满了桌子，还有的桌子围出了特殊的形状。黑板上也大部分没有任何文字，少部分有的则也像是乱涂乱画。 有研究提出，第一次进入“倒影”的空间，很可能和进入的人有所联系。 谢执结又看了眼观岭，难以直观地判断出这个看上去年龄并不大的男性与这种空间有什么联系。他直接开口问道：“你见过和这里类似的地方吗？” “啊？”观岭回过神，看了看四周，摇头说道，“没有啊，我读的学校也不长这样，只是这种一看就是学校吧。” 谢执结握着伞的手在伞柄上又点了点，了然般地点点头。 事情有够凑巧。他借助来进入“倒影”的“契机”似乎身上也有不少秘密……到底是巧合还是有人故意为之？ 目前手里所掌握的信息并不健全，做出的推断参考意义也不大。谢执结不再纠结这件事，而是带着人迅速穿行在这些教室之中。 很快，他推开了一扇门，映入他们眼帘的便变成了一个格外空旷的大厅。 乍一看去很像是地铁站的场景，天花板离地面大约有五米高，没有闸机也没有安检的标识，广阔的空间大部分隐藏在黑暗之中，远远能看见里面还有亮起灯的地方。谢执结沉吟了片刻，带着观岭又径直走向了右侧。 往前走没多远，便拐进了右侧的另一个很窄的走廊。还没进去，一股浓烈汽油味混合着某些东西烧焦的味道便涌入了鼻腔。 谢执结将伞又换了只手，伞尖点了点地面，而后进了走廊旁边一间房。 汹涌而来的热量中，一辆侧翻在地，正在燃烧的大巴车同前方撞得稀烂的小轿车安静地立在火里。 观岭回过神，看着眼前的景象有些发愣。谢执结则草草浏览了一遍房间内的东西，目光又在那突兀滚动的花盆上停留了一会，便立刻带着人快步离开原地。 观岭连忙跟上他的脚步问道：“刚才那个是怎么回事？” “车祸现场。”谢执结答道。 观岭又回头看了几眼：“总感觉有点奇怪。” “这里的东西存在也没有逻辑，每一个地方下面接入的都可能是别的房间，所以会给人像做梦一样的诡谲感。”谢执结解释道。尽管那经过扫描的画面比肉眼看到的要可怖许多，地上的说是花盆却应当更像是头颅。 “那倒影空间，是另一个世界吗？”观岭问。 谢执结脚步稍微放缓了些许，让人追上，否认道：“也不算另一个世界。” “它是我们世界的影子，介于世界和世界之间的隔层。” “那异常就是从另一个世界过来的东西？”观岭接着问道。 谢执结笑了，他喜欢和聪明人对话，不用解释多少，对方就能迅速抓到关键点。 “差不多，算是其中的一种可能。” “那它们会是什么样子？”观岭又问。 谢执结看着前方，脚步逐渐放缓，直至完全停下：“它们…目前，还不可观测。观岭，转身背对着我向左走，那边有另外的房间。如果不知道怎么走就先一直向左拐，拐三次之后暂时等待半小时再回来。你应该有通讯器，这里没有信号，但计时可以。” 观岭瞅了谢执结一眼，似乎立刻理解到眼前有危险。他应了声，二话不说就照着对方所说的离开。 等人声音彻底消失之后，谢执结才缓缓呼出一口气，看着前方。 经过扫描之后显示出来的团块状物体仍匍匐于不远处，代表攻击性的α值持续增高，但防御性和可沟通的指数低迷……就像是即将爆炸的炸l弹。 危险，但最危险的不是它本身，甚至可以说，它所表现的危险是为了另一个正在靠近的更加危险的东西。 谢执结握着伞，抬起手，微微俯身，在攻击性指数达到警报的瞬间，摁开了手中的伞。 “咚咚”透明的伞上被溅射上一圈浅粉色的液体痕迹，只是他也无法为此呼出一口气。所有气息被切断，连接他头与躯体的脖子被牢牢地抓在了另一个人手里。 那人的力气很大，骨架也很大，三根手指把在他的脊椎附近，食指抵在耳后，而大拇指抵住了他下巴，体型上的差异让对方的控制如同另一种生物。 沙哑到有些刺耳的声音冷嘲热讽：“真是好久不见。” 明明要害正被人握在手中，行动也被钳制，谢执结却并没有显得有多慌张。他垂下拿着伞的手，微笑着答道：“看起来你对于重逢不那么高兴。” “我是想，你果然蠢得很，居然还敢来见我。还敢用这副模样出现在我面前。” “那么我姑且认为你也是高兴的了……”谢执结将伞换了只手，按在了对方的手腕上。他刚搭上，对方就像触电一般松了手，退后了几步。 “好久不见，我该怎么称呼你？C-S-001……还是冬涉川？” 退后了几步的男人站立于昏暗的灯光之下，他衣服看上去极其简单，但遮掩不去肌肉线条的痕迹，袖口破破烂烂，棉麻质地的裤腿也是 4. 二层 《不可观测》全本免费阅读 冬涉川在研究院呆的时间恐怕比某些普通工作人员要长得多，在此期间他见过的负责人也多，但却似乎第一次看见这个名字。 他没有立刻就签名，转而看向了谢执结：“这上面的人是谁？” 谢执结还是没有回答他任何问题的打算，只是保持着微笑。 冬涉川缄默了会，嗤笑出声：“算了，问你有什么意义？” 他早就估计到了，邱观徼的阴招不少，就算把他放出来，不能为其所用，后面估计也会变得难缠。只是他没想到过来见到的会是谢执结。 说不清到底是想见到人还是不想见到人，明明可以直接翻脸不认的冬涉川还是耐下性子多看了几眼。 合约上面简单地写着“拥护混沌计划（盘古计划），并保证不滥用特权”，心里估计这份关于“特权”的文书恐怕要长得多。但谢执结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并没有给他看，也就是没有告诉他他到底能做些什么，肆无忌惮到何种地步。 只是从谢执结手里接过不知从哪摸出来的笔，在上面签署好自己的名字后，他看着谢执结的微微低下的脸有些出神。 谢执结……他还能再看到谢执结，一个完好的，长大的谢执结。 一些曾经被摧毁过的东西似乎又得了点养分，开始在暗中孳生。 冬涉川觉得自己真是被鬼迷了心窍，又觉得这邱观徼算计人可真是厉害，连谢执结都能再找出来。为了捆住他帮忙完成计划，什么手段都用。 卷好合约，谢执结像没注意到他视线一般抬了眼，若无其事地说道：“盘古计划总则很长，我预估你没有办法看下来，要找到什么节点做什么事可能会有难度，为了更好达成我们一致的目标，我将会逐步为你制定好计划。不过你可以放心，这份计划中没有任何一项表示研究院需要存在，所以你的愿望我也会协助你。” 冬涉川挪开眼，不耐烦却也没打断。 “第一阶段主要计划分为两步：一、确认倒影空间内‘图书馆’的存在；二、恢复全域互联网。两步不分先后，但如果完成了第一点，我们的第二点也会更方便一些。”谢执结介绍完后又略微点头示意，“相信有你的加入，人类对倒影空间破译会更加迅速。” 冬涉川不想同人说什么，只是背过了身。 谢执结也不以为意，继续说道：“根据资料来看，图书馆可能存在的地点收录的有三个，我们可以进行逐个清查。但还请小心，目前你我都属于研究院追捕范围，应急管理部将于一小时内进入倒影空间内进行追捕。” “你还怕他们？”冬涉川可不认为自己和那些还需要依赖异常物才能同异常战斗的人一样，他们从一开始就不是一个量级。 “正面和研究院对上不算理智。”谢执结提醒道，“应急管理部处理被收容异常的经验很多，况且全域互联网恢复需要冷冻计划的权限，国内仅有一人拥有，在找到他之前研究院的人不能死绝。” 冬涉川哽了下，总归这对他来说也不复杂，便没再说些什么。 “那么接下来……”谢执结的话突然顿了下，转了个方向说道，“我们还需要去把小朋友找回来。” “请先跟我来。” 冬涉川来时也见过观岭，慢悠悠地跟在他身后：“一层没那么容易死。” “我认为他有一定特殊性。”谢执结解释道，“我对他并没有记忆，但他却疑似见过我。” 冬涉川抬眼看了下谢执结：“覆写？” 谢执结摇头说道：“我和图书馆一样，不会忘却，不应当存在这种情况。同时，以他的身份，应该没有接触过与研究院有关的事宜。” 沿着路拐向最后一个路口，面前却是一片废墟，有一些手脚架，但上面覆盖满了灰尘，还有一些则似乎是教室内的东西。和之前见到的类似又不同，这里留下的教室器材更接近现在，能看到地上掉落的投影器材，堆叠在一起的联排座椅。 比起疑似教室内的器材，令人更加在意的是其中一处被掩埋了一半、似乎刚刚才被人清理开的楼梯。 放眼望去，哪都见不到人影。 冬涉川挑了下眉，抱手站在人身后，“哦”了声说：“确实有点意思。” 谢执结回头看向他，面上又带上了些许微笑：“不出意外……我们似乎碰巧找到了一处可以去往其他楼层的通道。以扫描得到的信息不如你视野解读更加便于理解……到你出马了。” “你要找的那个人上去了？”冬涉川问。 “这里没有其他路，我倾向于他选择了上楼。他在倒影里也有想要找的‘可能’。”谢执结答道。 冬涉川审视地看了他一会，问道：“你说的那个什么计划有说过要我救他吗？” 谢执结与他对视着：“我们需要尽最大可能保证更多人的存活。这并不是唯一选项，你当然可以选择不救，但我相信你会理解我的指导。” “邱院长和我解释过你的特殊性，C-S-001，S级一号收容对象。你经历过非常多次的覆写，对倒影一层以外的空间有超出我们理解范围的认知，因你在覆写过程中始终保有自身意识，并未被它者取替，你原本的存在痕迹也不会改写消除，只是多拥有了一部分‘它者’的认知或能力，所以可同时理解其他层数的具体情况，并将其进行‘翻译’。”他接着说道，“我们现在需要投名状假装善意。越多越好，如果我们能借此机会破译其中一层，那么对于接下来的谈判也会有益处。在破译的过程中，能将谁解救也只是顺便的事。” “我最理解不了的就是你们。”冬涉川冷笑了下，三步作两步，越过谢执结便上了楼。 谢执结也立刻跟着转身，一同前往了二楼。 只是一迈步到了新的一楼，冬涉川便感觉像是水滴入了油，周遭的一切都开始格格不入起来。他眼前的画面开始不停的交错重叠，好似那老旧的光盘在播放时常有的卡顿。艳丽的方块条形遮住了一些关键的地方，声音也跟着断断续续。 稍微落后他一点的脚步声卡了两下，最后在一只手按在他肩膀上时彻底消失。 但谢执结的声音却没有消失。 【我会 5. 铸炉1 《不可观测》全本免费阅读 这和冬涉川的猜想不谋而和，以至于他一时间甚至感觉有些嘲讽。往日里他总是那个被覆写的那个，这次成为覆写他者的存在，居然依旧是保有他现今的意识……仿佛在说即便是这样多的其他世界，也只有他一个人是例外。 他不止是他自己世界的怪物，对其他世界而言也是如此。 “有意思。”冬涉川扯了扯嘴角，笑不出来，又低头看向前方的观岭。 对方已经缩回了手退后了几步，盯着他的表情十分担忧，似乎真切地在为他的事忧心：“先去路边吧先生。” 冬涉川绕开他，向前几步跨回了路边，单手插在口袋里：“你在这做什么？” 观岭脸上神情变来变去，最后紧紧皱起眉说道：“我只是路过。但是我不认识你，我也不知道你是怎么认识我的……”他抿起嘴，显得有些防备。 冬涉川也并不当回事，或者说他本来也就没打算把人带出去：“有人提了一嘴你而已。” 【履历优秀，机警过人……他和我说过，他想找一个失踪的人。】谢执结顿了顿又补充道，【进入倒影空间的时候我们曾看到过许多年代久远的学校教室，可能和他也有关系。】 “他和我说，你想找一个失踪的人。”冬涉川接着说道。 观岭茫然了一瞬：“失踪的人……” 紧接着，他仿佛意识到什么，嘴唇颤了颤说道：“…没有失踪，贺山哥已经死了。” 冬涉川没任何表示，仿佛刚才的话不是他说的一样。他“哦”了声便准备离开：“那就没有失踪。” “等一下。”刚转过身，观岭便又喊住了他，“不好意思，我还是想问一下，你是从谁哪里听说我的事的？” “谢执结。”冬涉川留下一个观岭毫无印象的名字就大跨步地离开了原地。 谢执结跟在他身后，也静静地走在二层各种各样的空旷房间之中。各种异常的数据警告不绝于耳，他却并不显得惊慌，而是一边梳理着信息，一边简单用雨伞进行防御。 【先前他怀疑他要找的人……应该就是名叫‘贺山’的那一位，在原本的世界失踪是到了倒影世界，并在其中某一个地方一直活着。但现在他自己到了二层……我认为你应当多询问一些关于贺山的信息。】 “没必要。”冬涉川反而说道，“他对上了失踪这个条件，给的答案是‘贺山已经死了’。也就是他自己早就知道了真实情况。” 【我指的是另一些。观岭年龄为23岁，而进入倒影空间时，我们所观察到的教室至少是30-40年以前的……】 “你认为他那个哥是四五十岁以上的？”冬涉川问。 谢执结应道：【存在不合理的时间间隔。如果那是贺山曾经呆过或与之有关的教室，那么在30-40年以前时，贺山就应当已经处于读书的年龄，他的年龄还要更大一些。但这样一来，观岭的年龄显得过于年轻，他称呼贺山为‘哥’也不算很合理……还有另一点我需要提及，那时候观岭立刻反应过来那是教室且也是倒影。】 冬涉川的脚步忽然停了下来，他问道：“你在哪遇到的他？” 【电梯，他是忽然被人群推进来的。按照当时研究院一楼大厅内的混乱情况，人应该往外走。】谢执结若有所指地说道，【我认为他是被特意‘送’到我这里来的。】 【我核查过他用于投递简历的U盘，他的信息完整且并不存在问题。】 观岭的出现和他整个人都存在一定谜团。对方出现并没有逻辑上的问题，但总有一些不那么“自然”的情况发生。这属于谢执结无法排查的部分。 如果现在可以离开倒影空间，他一定会立刻想办法去核查清楚“贺山”的资料和观岭的详细履历。 冬涉川没有说话，他沿着街道走了好一会，接着突然钻进了一个大商场。 【冬涉川，有机会你还是接触一下观岭，我想麻烦你从他那里取得一些他的血液样本。】谢执结忽然又说道。 “想让我揍他一顿？”冬涉川目光在来来往往的行人身上扫了一圈，他个很高，注意到他的人也有不少。只是外表同原本的冬涉川一样，凌乱阴郁的发型遮了他大部分脸，人们对他的目光就显得有些防备。 即便不是被“登名造册”的怪物，人似乎也总是对一些“过于突出”的特例产生一定的疏远感。 冬涉川也注意到了，只不过现在的他不是往昔那个会在意他人目光的稚儿。对于现在的他而言，所有“其他人”才是蝼蚁。 他勾了下嘴角，没由来生出些负面情绪，好似嘲笑般说道：“或者杀了样本取怎么样？我帮你杀人，你是不是还得给我点别的东西？哦，差点忘了，你是要救人是吧？” 谢执结微微皱了下眉，语气依旧平静，不急不躁：【都不是，我认为你可以和他说清楚。我和他有过接触，如果好好商量只是取一点血他应当会配合。】 “我为什么要和他说清楚？”冬涉川手抄在兜里，走马观花似地到处看了看。随便逛了会品牌店，最后买了个最新款的腕带式终端机又买了个投影仪和移动电源就走出了商场。 【刚才……】 “谢执结，你搞清楚一件事。”冬涉川打断他的话说道，“我跟你只算合作，要不是邱观缴阴了我，你现在站在这跟我说话的资格都没有。怎么做，做什么，看我心情。” “你以为你是个什么东西？” 【我可以给你报酬。】谢执结却显得并不生气。 “报酬？”冬涉川笑出了声，“你能滚吗？” “在我面前消失，永远别再出现。” 谢执结安静了会回答道：【不行。你签下了名字，而且你也答应了邱院长。】 “那又怎么样？就算签了名字，我不遵守你又能把我怎么样？用你那点小电流来控制我？”冬涉川笑道，笼在他心头的那些恨意裹挟住他的理智，让他开始口不择言起来，“研究院可能手里有点办法 6. 铸炉2 《不可观测》全本免费阅读 等爆鸣再停歇下来的时候，两人已经到了这个世界的“冬涉川”的家，甚至谢执结还在爆鸣声中看着冬涉川从家里摸出来一个大号工具箱，拆了投影仪和终端机，在那拼凑出了个三不像的东西。 冬涉川一边做着手工，一边状似无意问道：“什么权限？” 【关于我的权限。】谢执结看着还没完全正常的监测数据解释道，【如果你想知道，我可以告诉你盘古计划这部分内容。】 “你说。”冬涉川舔了下有些发干的嘴角，随手找了个发夹将挡视线的头发都别了上去。 谢执结看不见冬涉川现在的模样，他的视野多是以冬涉川本人进行展开。在空旷的房间内找了个地方坐下，他将伞放在一旁，摸出随身带的投影式文件夹开始进行翻阅。 【盘古计划也被称作混沌计划，取自华国‘盘古开天地’的神话传说。此计划旨在当下覆写频发的境遇下保护文明继续存在，帮助人类延续。计划启动时推选的第一位执行责任人为谢无明。谢无明在任期间主要推动了代号为‘女娲’项目，此项目促成了研究院的建立，并对以你为首的特殊‘异常’进行收容和研究。】 冬涉川的脸色沉了下去，这对他来说不算什么愉快的事：“我对他没有印象。” 【谢无明于2057年被覆写。】谢执结答道，【当时他的项目刚刚开展，与你有过接触，你曾表露过自愿加入的意愿。】 这部分记忆冬涉川确实完全没有，在他的记忆里，他是被石研带人直接控制住捉进研究院的，甚至当时谢执结还是那些人的“饵”。 那些人利用谢执结让他放下戒心，然后……一片混乱。他还看见没人管顾的谢执结失去控制倒在地面，月白的头发散在潮湿肮脏的柏油路上。穿着靴子的脚毫不顾忌地踩在对方的衣服上、头发上和肢体上。那像天上月亮一样的人对研究院而言好像也不过是一个可以随意丢弃的物品。 他恨研究院，在后来也不想见到谢执结。 冬涉川当然知道对方没比他好到哪里去，他们在研究院里一直都是“被利用的”。 他们没有选择的权利。 也因此，谢执结同他说他有自愿加入的意愿他也只觉得荒谬到好笑：“你还给研究院说好话？” 【我是在讲述真正的‘历史’。】谢执结说道，【我属于女娲项目的附属项目，比女娲项目本身更早启动，控制权一向为盘古计划执行责任人所拥有。在谢无明被覆写前是他，谢无明被覆写后取代他的是当时的研究院副院长，也就是现在的院长石研。此项目也由他统一接手……或者说，因为覆写而被动转移到了他手里，与谢无明有关的一切记录也都消失。】 被覆写的人的一切信息都会抹除，漏网之鱼的信息很少，大部分时候又会被人们以bug或自动脑补修饰过去，能证明覆写事件发生的也仅有遗留下来的异常物。再加上绝大部分的覆写发生很隐秘，发生的过程也只像是一场或快或慢的疾病，取代了原本存在的那个人也就像这个世界的观岭一样，完全同化其中，以至于这类事情的监测就变得极为困难。 哪怕还能保有自身认知而不被其他世界的“自身”所覆盖的冬涉川，对周遭人被覆写也难以察觉。 他审视着手里的小零件，又低头下去看了看桌上其他的部分：“你把他说的那么厉害，那取代他的那个呢？是人还是异常还是异常物？” 谢执结滑动文件夹内屏的手顿了顿，说道：【直接就是异常物。】 “研究院收容之后没查过来源？”冬涉川将手里的半成品调了个方向，自己也转过了身，问着就摁了一下侧方的触控屏。 光线在视野中闪了几下，规规矩矩坐在床边的身影便出现在了他跟前。 对方半低着头，手上还拿着一个黑色的文件夹，只是沉默地看着手上的东西并没有回答。 有一瞬间冬涉川以为自己从那人身上看到了某种难以用语言形容的悲伤，很淡却无法被忽视，但立刻他就否认了自己的感受，将那当做是错觉。 【没有到研究院手里。】谢执结安静了会答道，【该异常物无法独立暴露在空间中，需要‘物品’供其‘寄生’。谢无明的覆写发生非常突然且迅速，以疾病比喻就是‘猝死’，事发时仅有我在场。】 冬涉川理解了过来：“东西在你手里。” 投影出来的谢执结抬起了眼，本就浅淡的眼眸颜色在光影中显得比面对面更加不近人情：【谢无明被覆写所诞生的异常物仅对被寄生体产生作用，有寄生体作为干扰，该异常物波值难以被监测。】 换句话说，研究院没发现，也怪不了他没交出去。 冬涉川没说话，坐在他对面的谢执结也沉默地看着他所在的方向。 片刻后，谢执结动了动嘴唇：“盘古计划的执行责任人于一年前移交给邱观缴，在刚才由邱院长移交 7. 铸炉3 《不可观测》全本免费阅读 不知为何，冬涉川感觉谢执结脸上的笑容比平常多了几分骄傲。 他很喜欢对方脸上不同的神情，这样好像也与人更近了些。一瞬间他好像回到了久远的记忆里，对着那个拨开他人来到自己面前的存在手足无措，不知道眼睛往哪里放好。 不自觉挪开了视线，他又立刻将目光锁了回去，以带有侵略性和压迫感的方式遮掩他那点早已消失的自卑。 “怪不得。”冬涉川说了句，将终端连上电源，接着起身活动了下筋骨。 站在谢执结跟前的人却忽然从他的感知中消失，他立刻站起来，却也没有别的办法。刚才冬涉川将他给的芯片绑在了终端上，此时并没有带走。 谢执结也不清楚如果他没有跟着冬涉川，对方会不会像观岭一样丧失自身原有的认知，彻底与这个世界的融为一体。 冬涉川说的一点也没错，如果对方不想要权限，直接就这样消失离开，他什么办法也没有。 他在原地站了会，片刻后便打算在四周找找，他所处的这个和冬涉川房间构造极像，但没什么家具和生活用品。出了门外面则是一个长走廊，两侧都是相同的房间，并且一点活物气息都没有。 本就不高的楼道和房间显现出一种别样的压迫感，就好像将人关在一个完全密闭的笼子里。 换做他人，要从这样一排极为相似的房间中离开是个难事，很可能就在找回原本下楼的途中就迷失在这些空间里。而这样无穷无尽的空间，仿佛就是他们所存在的世界，没有出口。 谢执结刚走没几步，却又忽然停了下来。 片刻后他将伞点在脚边，静静地看着门口的方向。没过一会，就监测到了冬涉川的信息。 对方似乎是在外面慢跑了一会回来，各项数据看不出什么大波动，甚至没有刚才他们两人之间短暂的对话激烈。但到人出现在自己跟前时，谢执结也忽然明白过来对方到底是去做了什么。 “你去清理了异常。”他说道。 冬涉川将拖下来的上衣随手丢在椅子上，露出精壮上半身。尽管他长期处于被软禁的状态，身体各项机能却比一些运动员还好：“你那边吵死了，到了二层异常攻击性也开始强了，我清了一遍，别回头出去遇到事了还得照顾你这个拉一群怪的。” 说完他便进了卫生间冲澡，谢执结在外面静默地等着，人一冲完澡出来便开口说道：“防御我没有问题。” “但你也解决不了。”冬涉川回头看了眼投影，不知为何他感觉投影的谢执结显得有那么些呆板，一点都体现不出来对方那精明细致的特点，“一直防来防去你不累我还累呢。” “冬涉川。”谢执结又喊了声他名字。 冬涉川摸了摸自己的鼻子，有些不自然地在对方虚拟的视线中别开了脸：“有什么事直说。” 谢执结微微笑了起来：“合作愉快。” “……”冬涉川安静了好一会，又搓了下耳朵，“行了，我睡一觉，明天再去外面看看。” 说完他想起什么，将自己的终端丢在了他自己改造的投影器旁边，若无其事的说道：“你没事做就看会终端…好像有点内置的小游戏之类……” 他说完就直接窝进了被子里，也没关掉谢执结的投影。 站在旁边的谢执结看了会背对着自己好像在闷头大睡的人，又侧头看向桌子的方向。 没由来的，他想到了来之前邱院长和他谈话时所说的那些。 “人类的情感很多是在意识之下的，它们很可能无法以确切的数值去监测得到，强烈的情绪在数据上总是趋同。这些对你来说太难了……你会分不清什么是爱，什么是恨，为什么一个人可以在怀抱强烈的恨的同时，也满怀着爱……对于不存在于此处的人的爱也同样如此，这个世界充满了干扰。” “一个人爱的不一定会是活物，也可能是物品，也可能只是一个‘信仰’。那是不可被运算，不可被逻辑所推理得到的东西。你要去运用的不是你的逻辑，而是你的‘心’。” 谢执结回忆着，将手搭在了桌面上。 人类复杂，又过于自大。 他并不讨厌，只是好奇。 另一边，冬涉川在梦中第一次完整地了解了另一个“冬涉川”的经历。 和他的遭遇相同又不同，这个“冬涉川”是个被父母遗弃的孤儿，受政府及社会资助长大。平平无奇也没什么擅长，大学毕业后于殡仪馆工作，主要负责尸体焚烧有关内容。 平淡地好像白水一样的生活似乎没任何值得注意的点，但从梦中清醒过来的冬涉川躺在床上稍微想了想就感觉到了不对劲。 这个“冬涉川”或许并不是被父母遗弃，而是被“覆写”了，只是因为是被覆写，所以所有存在的痕迹都被抹除。而被抹除的人则就像是凭空消失，将“冬涉川”不管不问地留在了这个世界。 同时，“冬涉川”在殡仪馆的工作也有几分特殊。在这个世界中，除开政府以外，许多重要的领域都被财阀企业所掌控，甚至半垄断。其中作为集中处理遗体的殡仪馆就是由一家名为“万物”的企业所控制，但除开殡仪工作以外，他们主攻的产业却是能源领域。 这家企业自四年前突然崛起，并于后来两年逐步吞并其他同类企业，承担了华国北部几乎所有供电，对外的宣传也是运用了某种特殊技术的清洁能源。 这样的工作理应不是“冬涉川”能应聘上的，奇怪的点也在此。毕业季他匆匆投了个简历给学校集中归类投放，却意外收到了这样一家大型企业的offer。 工作的内容没什么特殊，按照工作守则进行就可以，所从事的日常工作也完全用不上他的专业知识。 这让冬涉川感觉这家公司选中了“冬涉川”或许另有原因。 可即便是快速过了一遍对方生平的冬涉川没找到任何他本身的特殊性……除了现在被他所覆写。 他正准备翻个身再睡一觉，好好在梦里想想，就听见了桌边传来了熟悉的 8. 铸炉4 《不可观测》全本免费阅读 路上闹了一出也没耽误太多时间，冬涉川和往常一样，卡在点前三分钟到地方打了卡。接着便刷了认证进了大厅，准备先看看这个“冬涉川”是否有些什么问题。 他对谢执结的任务不感兴趣，要探索这个世界与其去寻找一大把乱七八糟的信息，再从中检索有用的。还不如以他自身为突破口，去寻找某些“不和谐”。 首先可以肯定，这个世界绝对也有“覆写”，也有因“覆写”而带来的“产物”，例如异常和异常物。只是这个“冬涉川”每天过得浑浑噩噩，对这些东西的传闻了解都不甚清楚。 想到还有个谢执结，冬涉川忽然问了一句：【你是不是能帮忙搜集情报？】 【是的，通过你的终端，我已经了解了一部分这个世界的事情。】 冬涉川愣了下：【你了解了什么？】 【世界之下的‘异常’。】谢执结显然很了解他想知道什么，【终端机内有每日订阅的简报，近三年内涉及的特殊失踪案件和我们世界中跌入‘倒影空间’的失踪相近，同时，这个世界中也有类似研究院和调查局的机构……但在已公布的成员名单中，未发现我认识的名字。两个世界相似但有区别，不能当做我们原本的世界看待。】 【关于‘异常’没有特意指明的报道，仍能从细节中察觉到调查局对异常活动的追捕及研究院对异常物的统一收容。】 冬涉川来到工位，一路上没人跟他打招呼，他也乐得自在。坐下后对着电脑发了会呆，脑袋里却继续和谢执结继续聊天：【我这种‘覆写’会被研究院注意到吗？】 谢执结答道：【不会，太快了。稍纵即逝的信息流难以捕捉，且目前你并未构成较大威胁。】他目光在冬涉川难以看见的空间闪烁了下，紧接着说道，【如果你想在这个世界中进行一番演练，我会协助你。】 冬涉川勾起嘴角笑了声：【你这话还算中听……不过我暂时没这个打算。】 【好的。不过我想我需要提醒你，虽然你的覆写不会被研究院注意到，但昨晚你在住所附近剿灭异常的行动很大概率会被注意到。】 冬涉川那勾起的嘴角立刻压了下去：【一群神经病。】 谢执结认为这种监控是有必要的，现实多数人的安稳是靠这种方式维持控制，不过他也没必要和冬涉川解释太多。 在他看来，冬涉川本就会因为自身经历对研究院等机构有所偏见，这是没办法的事。 而同时他也不介意维持这个偏见，并将研究院取而代之…… 只要是做这样的事的存在就可以了，至于这个存在究竟是何种机构何种形态也并不重要。 就算知道了自己可能会被追查，冬涉川也并没改变自己应对的举措。说白了这里不是现实，他没必要跟研究院暂时维持什么和谐去找人，研究院对他的存在也一无所知，没什么应对办法，直接都灭了也没关系。 他靠在椅背上，脑袋里对谢执结又说道：【来查下他这个电脑，联了万物公司的局域网。】 【请将芯片与数据接口相连。】 万物公司财大气粗，配置的电脑是目前市面上能见到的最高配，但不是一体机，主机隐藏在墙体后，从另一个房间才能打开，一般人无法进入，仅留一个低权限的数据交互接口和显示屏。 低权限对谢执结也不是什么难事，短暂接触了一瞬间他便对冬涉川说道：【可以了。】 【这就行了？】冬涉川还有些没反应过来。 【数据收集和处理需要一定时间，芯片还请你贴身放置好。】谢执结说道。 冬涉川“哦”了声就又靠了回去，正想问问要不要直接去机房里翻一下快点，就听到外面传来了些许嘈杂的声响。 虽说他不是个爱看热闹的人，但架不住有一个声音实在是熟悉，他还是起了身也过去看了看。 仗着自己个高，冬涉川越过其他同事的脑袋看见了观岭同人正着急解释什么的模样，远处还能看到保安在来的路上。 也因为个头是在太高，不远处的观岭也立刻发现了他。冬涉川掩在头发下的眉毛皱了起来，他可没有在这种时候为一个不熟的人解困的打算。 然而观岭只是看了他一眼，便又认真地给跟前人解释：“我真的认识他，终端和身份证之前回收了，回执单也找不到……我不是打算做坏事，我只是想查一下当时的记录……” “不好意思先生，您说的这些是无法作为您是死者家属的佐证的，您确实要查的话，还请他直系亲属带证明前来。另外这是我们办公区域，不对外开放，请您立即离开。” 冬涉川听了一耳朵，等着谢执结给点什么别的指引。可这次谢执结也仿佛对观岭的事情不再在意，一言未发。 他抓了下头发，挤开挡在前面的人，来到观岭跟前一把抓住人胳膊，像拎小鸡一样把人拽着：“我送他出去，吵人。” 观岭也垂头丧气的，好像实在是没办法，跟着人一同离开了办公区。 拎着人避开保安，冬涉川把人放到了这会没多少人的茶水间。找了个监视死角，他瞥了眼周遭，确定真的没其他人之后才开了口：“找人找到这来了？” 观岭垂着头摇了摇，两人相对着沉默了片刻后，他忽然想起什么说道：“对了，谢谢你，帮我解围……还有昨天也是。” “昨天？”冬涉川有点没弄懂他在说什么。 “嗯，昨天你和我说了找失踪的人之后， 9. 铸炉5 《不可观测》全本免费阅读 冬涉川没想到观岭说的一句找人能牵扯出这种事情来。 他顿时联想到了很多和研究院有关的事情，研究院也会观测这些被覆写过程中的人，有时候会因为预估对方的危险性过高而将其提前进行收容，所以他也阴差阳错的看到过一些……甚至很可能比他记得的要更多。 他透过监测窗看到过一些人带着各种设备从本应该是空的房间移动一些异常物出去，也注意到周围的空间不知不觉满了起来，还有……一些身体已经开始发生异变，而后被带了尸体离开的人。 谢执结说完后，冬涉川几乎是立刻就猜测这个名叫“贺山”的人是不是也成了这样的存在。 因为处于覆写，而被判定为危险又或者被判定为可以利用，在他们还活着的时候剥夺其身为“人类”的权利，将他们困进囚笼里，直至真正变为野兽…… 忽然，一种淡淡的凉意覆盖了他的手背。冬涉川回过神，这才听到谢执结的声音：【请保持冷静。】 冬涉川没说话，也没甩开对方搭在他手背的手，只是看向了观岭：“你确定他死了吗？” “当时尸体你也见了？死成什么样？” “我确定……”观岭话一出口就顿了下来，他脸色“唰”地就白了，神情不自觉流露出几分惊恐，“我…记得……见过的，就是分开了…头和身体是分开的因为……撞击太快……” “有火，很大的火，跑不出去的那种，然后都……没出来，出不去……所以很快就……” 说到这里的时候他明显有些难以再组织起语言，仿佛整个大脑都被一种极端的恐惧所掌控。 谢执结低声喊了下冬涉川的名字，冬涉川“啧”了声，又拎着开始蜷缩起来的观岭迅速离开了万物公司的大楼。 找了个没有摄像头的巷子，他摁开了投影，几乎是立刻，谢执结的身影便出现在他跟前，而后便上前几步蹲到了已经缩成一团的观岭跟前。 “……他的状态很不好，从他的描述来看，我猜测他或许混淆了一部分事情。” 冬涉川抱手靠在墙边，顺便挡在巷口：“所以他那时候见到的死者是谁？” 谢执结沉吟片刻说道：“我不知道哪一部分记忆是我们世界的观岭的，但从万物公司的数据库来看，当天为贺山预约火化的人不止预约了他一个人，同时还有一男一女，年龄比贺山大二十一岁和二十三岁。” “两人中有一人姓观。” 冬涉川盯着谢执结的背影，安静了会才继续问道：“所以你觉得他可能是混淆了父母和贺山的死？” “他的描述并非是旁观者。”谢执结提醒道，“如果他的父母和贺山都在同一场事故中出意外，那么观岭也很有可能身在其中。” 冬涉川又摸了摸芯片，看着谢执结认真观察观岭的样子，还是没忍住问道：“你想做点什么是不是要芯片？” 谢执结闻言回过头，略微诧异的表情稍纵即逝，他微笑起来：“麻烦你了。” 冬涉川抓了把头发，有点不耐烦但还是走了过去，将绑在投影仪上的芯片摁在观岭的头顶。 很快，观岭略显急促的呼吸便逐渐平稳下来，意识似乎也在逐渐恢复。 冬涉川想了想，尽力找了一个显得比较和睦的话题：“你这个芯片…是做了什么工艺吗？这么多效果？” 谢执结的目光落在观岭身上，没有看他：“是的，准确来说它不仅仅是芯片，考虑到倒影的极端环境，它的运作模式和其他的会不太一样……邱院长说它可以植入人体内。” “哦……”冬涉川又换了个站姿，继续问道，“那…我要植的话，去哪植？” 谢执结抬头看了他一眼，还没来得及说点什么，他们跟前的观岭便已完全清醒了过来。 “……谢执结。”他低声喃喃着，如大梦初醒，又重复了一遍，“谢执结……对，我认识你……谢执结。我去研究院应聘，我们一起进了倒影空间……” “有危险，你让我先走，然后我就找到了这。”他闭上眼，长叹了口气，“抱歉……我好像添麻烦了。” 谢执结微微笑了下，没有说话。 观岭又看向冬涉川，整个人相较于刚才显得要稳重许多：“你好，我叫观岭……对了，你就是谢执结说要找的那个人吧？” 冬涉川瞥了眼谢执结，从胸腔里哼了个“嗯”出来。 观岭放松了些笑出来：“……真是太好了，恭喜你们！不管怎么说能找到真是太好了。你们是特意追进来找我的？” 谢执结还是没说话，冬涉川又看了他眼，开口道：“顺便看眼而已。” “真的非常不好意思，我当时也是有点鲁莽了。两位接下来打算怎么办？有办法回去吗？”观岭问道。 冬涉川却听出了他话里的意思：“你不打算回去？” 观岭点点头：“嗯……抱歉，我这边有点在意的事情，我想再呆一段时间。” 谢执结这会终于开了口：“但是离开我们过不了几天，你可能又会回归之前的状态，分不清两个世界的界限……你应该明白，这里不是现实，这里是倒影空间的二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