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 1. 第 1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形体、色彩、连光芒也不存在的这空茫虚无之中,突兀出现了一声极其拟人化的轻声叹息。 换句话说,这确实出自[某个人]发出的声音,只不过眼下的他或许仅剩下了虚无缥缈的“意念”本身——这片混沌的空间本身。 而与这声叹息相对的,则是相当机械化,仿佛是经过电信号处理再还原的音色。很符合许多影视与游戏作品中的机器人声线,一板一眼、循规蹈矩。 【嗞、嗞嗞……系统激活……数据连接……信息扫描……恭喜叶伊赫宿主,本系统为紧急复活处理装置,在侦测到您失去生命体征后自动响应,激活死者苏生流程……】 听到这里,属于叶伊赫的亡者叹息再度幽幽响起在这片意识空间中。 [死了固然可惜,但其实也并没有很想活。] 【…………】 大约是头一次遇到精神状态如此超前的宿主,系统的电子音明显卡住了,就像是跑到半途的程序突然报了错。 [话说你那声音是致敬?] 叶伊赫的声音继续回荡着,口吻平淡,[又不是实体的机器人,理论上来讲不应该出现这种经过电信号处理的声音……就算是,小爱同学都比你读得有感情。] 小爱同学还只是一款智能语音蓝牙音箱,虽然他大多数时候都只会用到闹钟功能。 系统:【……这只是让宿主比较有代入感。】 [当你出现在我脑海中,我只会把你想象成一种死亡降临前的大脑安慰剂,科幻发烧友特供。] 叶伊赫的意识在吐出更多的话语,飘飘忽忽,尾音是情绪消极的下坠。 [但假使你等会打算开始提穿越、重生或代人上号之类,那就是现今流行的金手指开挂爽文流了。] 【…………】 感觉自己好像被拿捏住了的系统,在毫秒之间便搜索并阅读完主服务器上的特殊状况应对手册——当它再发出声响时,竟然真的模拟成了小爱同学的音色。 【或许会有些许不同……宿主是否可以准许本系统继续介绍完毕?】 [唉,]叶伊赫幽幽道,[我也拦不住你继续说。] 系统:【………………】 它是第一次见到在流程上如此不配合、且情绪如此之丧的宿主。 【宿主平时也这么与人交流吗?】 系统实在没忍住发出这声询问。 [当然不会。] 说着[不会],但叶伊赫的声音依旧像归零的心电图一样毫无起伏。 [按照心理学大师弗洛伊德的理论,若是这里肉丨体不存、仅剩意识,那么每一句想法都来自完全潜意识的本我……你就当做是憋不住的真心话吧。忍一忍,谁让你自己找上门来的。] 【…………】 【那么本系统将继续做出说明。】 空间寂静了片刻,系统才继续道,【基于&¥&¥最新颁布的第04751号法令,宿主必须要通过做好人好事来收集复活点,满值后才能得到新身体……】 [真笼统,]叶伊赫说,[好人好事的标准是什么,强行扶老头老太太过马路算吗。] 【接下来正要介绍重点。本系统会将您的意识投放进某具最契合的身体中共存,并在出现危机事件时唤醒您。只需解决当前出现的危机事件,即可获得一定的复活点。】 [噢,这种好人流倒是不常见,] 叶伊赫叹息,[就是太麻烦了,让人想起曾经肝活动打材料的日子。我本以为这是游戏抬高留存率的一种手段,没想到外星科技也爱玩这套。你们系统也有KPI考核吗?该不会也有末位淘汰制吧。] 【…………】 系统用它那远在不知道多少万光年以外的超动力炉芯发誓,它从来没绑定到过这种类型的宿主,短短几句交流的功夫就险些干烧它的CPU。 【请问宿主是否答应启动此项死者苏生流程?】 [话都听你说到这了,不答应岂不是显得我太冷酷无情。] 叶伊赫淡淡应了声,[正好想起自己刚才死得有点着急,还有事情没办完……但我有个疑问。被附身的那位会知晓我的存在吗?] 【宿主出现的时间以及期间所做出的任何行为以及残留痕迹,都会被对方的大脑自动屏蔽或忽略,缺失的时间也会进行记忆上的合理化。】 小爱同学…不对,系统出声,【况且……】 [况且?] 【根据&¥&¥颁布的第01288号法令,后续内容保密。】系统飞快的说完,【流程启动完毕,意识投放中——3——2——1——投放成功。祝您一切顺利。】 ——哔。 就像老旧的电视机被按下电源键,叶伊赫的意识瞬间进入休眠。 ……………… 茫茫的贫瘠荒原之上人迹罕至,一辆低调的警用押运车行驶而过,特质的极地用防滑轮胎厚实而高大,飞驰间碾碎了混着冰渣的夯土。 此处位于俄国的西伯利亚地区,冬季平均零下五十度的严寒风雪足以令绝大多数生物敬而远之,连零星的植物都只能向这呼啸着的凛风俯首。 而在这辆随路况起伏而微微摇晃的押运车之内,与系统定下契约的叶伊赫睁开了眼睛。 然后陷入了沉默。 他对面坐着一排身穿囚服、满脸横肉、膀大腰圆的毛子壮汉。比起体型健美的运动员,更像几头正在呼哧喘气的棕熊。 重点是穿着囚服。 仔细一看,这些人的手腕和脚踝还锁着极粗的镣铐,无论怎么想都是穷凶极恶的罪犯。 叶伊赫:………… 他低头瞄了眼自己,对同款服装与造型毫无意外——这具身体也是一个囚犯,大概率正在押送去某处监狱服刑。 但与那几头棕熊不同,他抬起的手腕相当纤瘦,握紧时淡青色的血管在苍白肌肤下清晰可辨;食指的指节上还留有深深浅浅的啃咬痕迹,是在长年累月的不良习性下所造就的瘢印。 叶伊赫仔细留意了下,发现拇指的指甲也有被啃咬过的痕迹。 坐姿似乎还有点驼,叶伊赫在察觉到后立刻将腰背挺直,抬起的手也重新放回在大腿上。 体质偏弱,不排除有轻度营养不良的症状;习惯性咬指甲和关节……是缺锌吗?还是心理学所定义的孩童口腔期没得到满足;似乎还存在轻微的驼背,心肺功能还不知道有没有问题…… 叶伊赫开始集中精神投诉系统。 [这就是和我最契合的身体,你知道我有常年练习截拳道 2. 第 2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叶伊赫对俄国的印象大多来自网络上的玩梗,本身完全不会俄语的他仅仅知道些“乌拉”或者“苏卡不列”的流行谐音词语。 但这种情景下,显然无论念出哪个都不太合适——尤其后者,完全就是俄语版的问候脏话。 在叶伊赫等系统给他打语言补丁的时间里,那个光头壮汉又大声地用弹舌吐出一连串音节,语气又急又怒,声色俱厉的他既凶悍又暴躁,但只能换来叶伊赫的又一次沉默。 就算是在骂他也听不懂啊。 因为听不懂,反而能够心平气和的继续注视着对方。 话说这个毛子兄弟怎么这么容易就动怒了,是不是被羁押后喝不到酒,精神就变的比较暴躁易怒?他确实听过有俄国人因为买不到酒喝,索性直接喝沐浴液或润肤露的新闻——因为它们里面含有一定的工业酒精成分——简直虎得不行。 据说还有飞行员酷爱将飞机的防冻液抽出来当酒喝……真是匪夷所思。 望着对面已经开始牙关紧咬,气得腮帮肉都在颤抖的光头壮汉,叶伊赫想了想,决定向他露出一点友好的、善意的微笑,以示自己没有恶意。 只需要肌肉牵动唇角,露出不太夸张的微笑就可以。 但叶伊赫发现光头壮汉转眼间变得暴跳如雷,在啐出一口唾沫后,起身就往这边大步跨来——粗壮的镣铐拖动间哐啷作响,却丝毫不影响他的行动。 一看就是打算过来用物理方式教训他了。 这辆囚车并没有特别宽敞,即使有锁链长度限制,他也只需要两步就能来到叶伊赫面前。 意味着再过两秒不到,铁链就要跟随沙包大的拳头一道挥了过来。 “敬酒不吃吃罚酒。” 收敛笑容的叶伊赫低声嘀咕一句母语,再抬眼看向敌人时已变得面无表情——那一刻,独属于截拳道的极静与极动在这具身体上合二为一,化作刚柔并济的水、亦化作无声蛰伏的暗影。 这是一种以最短的出拳距离与最快的时间进行攻截及反击的高效空手搏击技术,与空手道、跆拳道以及拳击那些严格规定对阵双方体重的擂台较量不同,截拳道最大的特点就是没有规则。 敌人的形态可能会非常高大,敌人有可能持有武器,敌人可能会进行突发攻击。 这些都是在有护具有医生有裁判的擂台里不可能遇到的情况,而抛却一切外在形式的截拳道正是专精于对抗这类无规则冲突的实战技术。 那位仍处于愤怒之中的壮汉才无暇顾及叶伊赫的反应,双手被拷的他索性双手握拳,抬高,转眼间就要朝着叶伊赫的脑袋重重砸落。 四周坐着的罪犯都是一副看好戏的模样,根本没有人出声制止或劝阻。 但叶伊赫的动作要比所有人的反应——甚至动态视力——都要快得多,没有人发现他是怎么做到的。 他们只发觉自己的眼前一花,再看清眼前情况时,形势已然颠倒。 那位还在被他们暗暗耻笑的纤弱少年,以没人看清的动作瞬步至光头壮汉身后;那截并不长的粗铁链被当成趁手的凶器,深而重的勒在对方的脖颈间,还在缓慢收紧。 他没有选择与比他体型大两倍有余的壮汉硬碰硬对抗,而是展现了无与伦比的一击必杀技巧。 所有人都对这一幕目瞪口呆、震惊至极。 光头壮汉举起的拳头落不下去了,艰难喘息着想要反手去拽叶伊赫。但他以往引以为傲的庞大体型在此刻变成了阻碍,挣扎的动作除了让他脸庞愈发紫涨以外,没有任何用处。 车内安静至极,甚至能听到远处传来的轻微动静。 “…………” 断断续续的,光头壮汉又吐出一句话,气势早已一泻千里,远不如来时愤怒。 [补丁还没打好?] 依旧没听懂的叶伊赫在内心催促系统。 【进度82.45%,】系统解释道,【人类的身体结构是很复杂的,光大脑里的神经元就以百亿为单位,需要花费一些时间也是很正常的。】 它只是个应急装置,又不是主脑那种级别的超级计算机…… 好吧,看来还是得靠他自己。 叶伊赫收回思绪,视线转向被他一招制服的光头毛子兄弟。 对付这种大开大合的招式再容易不过了,对方无论来几次都是送菜——哪怕换了具身体也同样如此,截拳道注重瞬间的爆发力与反击技巧,体力并不占据核心地位。 而面对这位大兄弟说的未知话语,叶伊赫思考片刻后,用了最有效也最简单的应答方式。 在所有人的惊骇瞩目之下,那位有着柔软黑发与清秀面容的少年,微微偏过脑袋,唇角再度弯出笑意,仿佛最有礼貌的魔鬼在敲门,就像他将死亡的绳索悄无声息地套在目标脖颈上。 “——嘘。” 再说一个字就会死。在场众人皆领悟了对方没有出口的危险警告。 仅需要一点点吐出唇间的气流,被这份武力威慑到的车内便安静如鸡,没有人敢再对他造次。 安静却危险的气息永远比沸腾明晰的暴怒更让人感觉胆战心惊,仿佛雷暴来临前的风云搅动,天地色变。 【98%——99%——100%,激活成功。宿主现在可以再尝试让他们说一句话。】系统适时报上喜讯。 [……你不早点说?] 他刚让所有人都安分点,现在又要他们开口说话,简直像个喜怒反复无常的变态反派。 叶伊赫终于放过已经缺氧昏厥的壮汉,缓慢环视一圈,打算挑个倒霉蛋实验下自己的语言补丁好不好使。 叶伊赫张口:“…………” 叶伊赫又张口:“…………” 叶伊赫在内心狂戳系统:[喂小爱同学,我还是不会说俄语。] 【该情况正常。本系统只是激活了这具身体自带的语意解析,这点并不包括让你流畅口述该语意的能力。】 系统解释得也很快。 叶伊赫:…………能听不能说,那他不就成了个哑巴吗? 失去试验兴趣的他很是无语的跨过了地上的昏迷壮汉,重新在自己座位上坐好——中途还因为车辆突然又来了次急拐弯,导致他伸手扶了下嵌着铁栅栏的车壁才站稳。 只不过这次,没有人敢再开口嘲笑他。 刚才还坐在身边的犯人,甚至往远离叶伊赫的方向挤了些距离。 顶着所有目光的叶伊赫淡然从容,甩了甩刚才同样被镣铐勒紧的手腕。压榨这具身体极限所使出的骤然爆发力让他的心跳速率变得极快,眼下还没有彻底平缓。 这具身体的主人竟然也是毛子,真让人难以相信——但要让他去附身地上那位膀大腰圆 3. 第 3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哈啾!” 眼前是苍黄点缀灰白的无垠荒原,冷风卷过单薄的囚服,叶伊赫干脆利落地打了个喷嚏。 这放眼望去都杳无人烟的,他该不会是被流放到西伯利亚挖土豆了……嘶,好冷。 厚重的云遮掩了一切,以至于连阳光都显得有气无力。 眼前则是两辆车相撞又翻滚着倾倒的事故现场,轮胎与车身在道路两侧的硬土上刮出了格外深刻的痕迹。 除去他乘坐的囚车外,另一辆是连车窗玻璃都贴了防窥膜的黑色面包车,此刻也倒在了更远的地方,车门都飞了出去。 两辆外观都如此显眼的运输车,硬在这片理应怎么开都撞不到一起去的荒原上结结实实发生了车祸。 如果说他这边的警卫没有看路就算了,毕竟对方好歹也是在保持着直线驾驶——但对面为什么没有及时避让开? 叶伊赫对此有点好奇,但不多。 光凭一件薄薄的粗布囚服根本不抗冻,而放眼望去连粮田都找不到的平坦地势让叶伊赫深刻意识到如果自己再不找点取暖的办法,他就会在做完好事前先因为体温太低而死。 还有脑袋上的伤口也得包扎。 他绕到瘪下去一块的车头前,从碎掉的车窗里能看见安全气囊都弹出来了,同样体型壮硕的两个警卫双双昏迷在座位上,不过人应该没什么大事。 都已经罪加一等了,也不在乎再加个两等三等的,先给这位被他借用了身体的兄弟保住性命要紧。 叶伊赫伸手去够警卫的武装带,找到钥匙给自己解开禁锢在手脚的沉重镣铐,接着从座椅背后捞来一件带着毛领的军用防寒大衣。 这种专为抗零下几十度的大衣用料特别扎实,穿上后的行动会变得格外不方便,但胜在暖和——大概这也是为什么负责开车的警卫选择将它搭在椅背上,而没有穿在身上的原因。 叶伊赫猜测也有可能是他的身体太弱了,没准那些虎背熊腰的俄国土著一瓶伏特加吹下肚后,压根不觉得这点天气有什么好冷的。 他整理了下这件厚实的外套,拉链被一直拉到顶,将呼啸不止的凛风尽数隔绝在大衣之外。 由于体型差的缘故——哪怕这具身体已经算是高挑颀长——原本只到小腿的衣摆依旧挡住了叶伊赫的脚踝,但在这等堪称艰苦的境况下还显得挺合适,毕竟这具身体又没有穿秋裤。 摸了下口袋,叶伊赫掏出一部相当古老的黑白屏翻盖手机,甚至并非轻薄款的那种,大约两指并拢那么厚。 ……如果这部手机代表着眼下最先进的民用科技,那么他大概率是不在自己的世界里了。 叶伊赫对此也算是有点心理准备,毕竟系统加异世界穿越这种组合十分常见,简直合情合理。 终于解决了防寒问题,已然变成法外狂徒的他从地上捡起一块原本属于后视镜的碎片,对准还不清楚什么模样的这具身体。 换句话说——对准自己。 不出他所料,镜子里的样貌十分年轻且清秀,即使称之为美少年也非常恰当。叶伊赫目测大约处于十五、六岁左右,典型的欧罗巴人种,略长的黑发颜色很深,既随着冷风轻巧扬起,又因风的短暂停歇而柔软垂落。 鬓角处的些许黑发被血浸湿过,此刻冰冷的凝结成几绺。叶伊赫并不打算在这件借来的大衣上留下自己的血液样本,也就没有特意去擦干净,而是用拇指拭掉黏在皮肤上的血块后,指尖又拨了拨那处的发丝,让它显得自然些,至少从外观上看不出什么痕迹。 他觉得自己大概率要变成逃犯了,至少不能再给自己增加难度——不过换个思路来分析,没准这具身体的原主就是他要做好事的目标呢? 想想看,原主现在大概率还是个未成年!再盯着镜子仔细瞧,脸色明显是贫血体弱的苍白,连唇瓣抿起时也不见有多少健康的血色,使得那份尝试露出的友善微笑也变得冷淡且嘲弄,没有任何友好的意味。 ……叶伊赫好像明白那位毛子兄弟动怒的缘由了。 至于眼睛,他相当惊讶这具身体的虹膜竟然是犹如红葡萄酒般的暗醇,或许要再偏一点深紫——是他以前从未见过的颜色。 戴美瞳的不算。 这种眼睛颜色竟然是现实中能够存在的?他是记得白化病可能会导致红色虹膜的出现,但那往往伴随浅色的毛发与畏光且视力极差的症状,显然不符合他的情况。 或许是什么特殊的突变基因吧,毕竟他也不是医学或生物方面的专家,对这部分领域的知识一窍不通。 大概搞清楚了自身的情况,叶伊赫打算趁警卫醒来前离开这里。 像这类押运罪犯的车都会定时通过车上对讲机与目标点的人员进行联络,他完全不担心会没人发现这场意外事故,然后连罪犯带警卫的救下他们。 至于他,可能要走上很久才能找到有人居住的地方,但那也比被关进监狱里琢磨着上演肖申克的救赎强——系统是根本指望不上的,他又不能靠挖耳勺去掏条地道出来。 何况,万一他在监狱里没找到做好事的途径导致身体一直还不回去,岂不是变相成了他在替对方坐牢……那才是真的冤枉。 说起来,那个警卫之前明明说的是“坐着轻罪犯的囚车”,为什么身为未成年的原主也会坐在其中?俄国的法律在针对未成年人的刑事处罚上没有减轻的规定吗,例如轻罪免于刑事处罚之类…… 叶伊赫对他国的法律同样完全不了解,也没办法开口问人,索性先忽略掉这点异常。 既然脚下是夯实的道路,意味着沿途总会有人类居住点的——好比补给站就会很喜欢卖东西给那些正长途跋涉的顾客。 只不过,裹着防寒大衣的叶伊赫还没走几步路,就明白了为什么会在这种大道上突然发生车祸。 那辆黑色的面包车斜倒在那段必经之路上,正好是车门被甩飞出去的一侧对着他。 车内也是有三个人不省人事,坐前排驾驶位置的有安全气囊帮忙减缓了一下冲击,但腿是被卡在座椅与瘪下去的车头之间,很明显扭曲变形了,大量的血浸透布料。 叶伊赫能闻到浓重的铁锈味,副驾驶那位可能也好不到哪里去。 坐后排的那位就更倒霉了,他半截身体已经探出了车门位置,又被碎玻璃刮得满脸是血,看起来格外凄惨。 但重点是那位身体卡在前后排之间的女性。她也同样昏迷着,但双手被极粗的麻绳捆在身后,表情却依旧定格在极度不甘心与愤怒之中。 这情况很明显与绑架相关,车上坐着的是绑匪或人贩子,因为人质的剧烈反抗而导致面包车的行驶方向偏移,直接与囚犯押运车撞了上去。 … 4. 第 4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达莎耶娃醒来时,先映入眼帘的是被烧得噼啪作响的柴火,在老旧的壁炉里安定燃烧着。 她并没有着急立刻坐起身或者发出声音,而是保持侧躺在壁炉前的姿势,以微睁的视线不动声色确认周遭的环境。 手上的绳索已经被解开,她大概率得救了。身上有几处位置仍隐隐作痛,大约是撞击时造成的擦伤,但相比任人宰割的绝境,只有这点后果简直是万幸。 达莎耶娃依旧记得自己当时做的事情——先是始终安分待着降低他们的警惕心,却趁着对面大型车驶来时猛然发力撞向驾驶员,使车内的状况混乱了一瞬间,方向盘随之脱离掌控。 只需要失控的那一瞬间,再添加一点上帝保佑的好运,她成功制造了一起让自己逃离绑匪魔爪的意外事故。 而且全身上下完好无损,还躺在温暖的小木屋里,烤着热烘烘的柴火。 她在心底悄悄松口气,确信自己眼下已经安全了。 毕竟有她昏迷的这么长时间,如果救助者并不打算只将她搬来这里,而是想要做点别的什么事情的话,恐怕早就得手一万次了。 或许她是被那条马路附近的守林人救了?载着她的面包车确实之前在拐弯处有经过一片松林,向外延伸出去很远,会安排守林人的可能性很大。 如果对方正好在附近,听到动静后过来查探情况也说得通。 达莎耶娃终于放心的坐起身,顺势认真打量了下这间小木屋的环境。 这是一间木料已经相当老旧的小屋,正中间摆着歪斜的木桌,角落里有把斧头已经生锈了,角落里的木床上铺了些干草和一块破布充当床褥;空气中除去松木燃烧时所散发出的特有味道外,还有一股极重的尘土气息,昭示着此处已经许久没有人居住过。 靠近门那处的地板也损坏了一块,幸亏原木堆成的墙壁与天花板没什么缺漏,很好的隔绝了窗外没有丝毫停歇迹象的夜间风雪。 达莎耶娃的视线在这间小屋里仔细转完,最终落在身边的少年身上。 他正抱膝坐在壁炉前,头上缠着两圈似乎是从某件衣服上撕下的布条,朝着她的这边有渗出些血迹,应该是受了伤。 跃动的暖焰倒影在那双漂亮的眼睛里,为那副专心致志盯着火堆的神情镀了层柔和的光晕。 好像一直没有发现她醒过来般,他到现在都没有主动向她打声招呼。 至于对方身上穿着的那件大衣怎么看都像是军中制式、尺码还显得过大的问题……达莎耶娃的目光落在那上面几秒钟,自然而然的移开了。 或许是家中长辈的呢?聪明人不需要拥有太多不必要的好奇心,这样才不会主动招惹危险上门。 尤其在对方还是自己救命恩人的情况下。 大致梳理出了当前境况,达莎耶娃轻轻咳了声,打破这间过于死寂的空气。 “真不好意思,我竟然昏迷了这么久。您一定是位热心肠的好人,高尚且善良的、值得尊敬的小绅士。” 她用十分柔和的语调说话,身体依旧烤着火取暖,但往那位少年的身边靠过去了些,“我有那份荣幸能够得知自己应该如何称呼您吗?随便什么都行。” “…………” 被她用热切且感激的目光注视着——哪怕氛围又安静了半晌也依然坚持——终于看到对方似乎明白自己无法再继续忽视下去了,只好向她这边转过脑袋。 确实是位模样格外清秀的年轻人,达莎耶娃能够肯定对方比她的年纪要小上几岁。 但与那双温和平淡的眼眸不同,他周身的气质要显得更加神秘且危险,透出一种隐含神性般的冷漠……抑或是悲悯?相当微妙的矛盾感让她愣了片刻,又迅速将这点疑虑深压心底。 想在暴风雪中存活下来的首要关键点就是躲进庇护所,而这间小木屋此刻堪比海上的救生筏,离开几分钟还好说,一旦在外面暴露的时间太长,酷寒下的超低温能用最快速度把人送去见上帝。 而显然,在这种时候去特意踩一些对方的雷区,是非常有挑战精神的行为。 达莎耶娃看着那位少年缓慢摇了摇头,没有说出哪怕一个字——这种并不打算回答问题的态度完全在她的预期范围之内,让她的脸上依旧能保持真诚的笑容。 “当然不知道也没关系,我的感谢依旧不会缺席。”她继续说道,“但有一件事无论如何都需要劳烦您回答我,只是一件对我们都有利的小事,还希望您不要见怪……” 真是怪有礼貌的,听着这大段委婉意思的叶伊赫心想。 可能日本人的敬语拉满也就是这种感觉了吧……相比同车囚犯以及那两个警卫的粗鲁措辞,这位小姐姐的文化水平真是高了不止一两个档次。 他确实是好不容易才找到了这间荒废的小木屋,赶在暴风雪没有将他们两个彻底吞噬之前。 也多亏俄国的树林中盛产这种原始小木屋,甚至还一度成为过世界范围内的热门景点——有些是私人财产,有些是为了掩盖矿道口,有些则是守林或打猎时歇脚的暂住点。 察觉到暴风雪到来后的叶伊赫用最快速度赶到眺望时发现的一处松林,很幸运的没走多远就找到了这间废弃小屋,又特意去砍了些树枝回来生火。 他之前就在军大衣的口袋里摸到过打火机,应该是那位警卫用来点卷烟的,没想到在这里救了他们一命。 等身体暖和后,又出去用干净的积雪给自己简单清理了伤口,撕下囚服的一截下摆包扎好。 ——这几句回忆的总结可能轻描淡写,但实际经历的过程堪称是惊心动魄,好几次他都感觉自己累得要喘不上来气了。 而面对这位眼神殷切问他名字的小姐姐,他只能歉意的摇头表示没办法。 刚才对方好奇地打量来打量去时,他都在刻意假装没看见她了……只要双方的目光不产生交集,他就可以理直气壮的选择不打招呼。 好在她看上去也没有刨根问底的意思,转而用十分有礼貌的措辞提出了另一个请求,“如果当下有条件、您又准许的话,希望能借您的手机一用。” “毕竟您看,”达莎耶娃开始详细的向他解释。 “在这间木屋并没有补给品,意味着我们即使离开这里,路上也无法支撑太久,想来这应当是您与我都不想遇到的困境,而向我的父亲请求援助是再恰当不过的选择。” “再加上这里是西伯利亚地区,我好心的小绅士,”她轻轻叹了口气,“如今只有需要在监狱进行劳改的罪犯才会前往这里。” 即将被迫劳改但中途越狱的罪犯·叶伊赫:“………………” 这里竟然真的是西伯利亚,曾经在网上看得哈哈直乐的段子,终究是化作回旋镖扎到了自己身上。 “而我则是被绑架带过来的,绑匪希望我的父亲与他们做出交易,”达莎耶娃真诚的说道,“这些卑鄙的坏蛋一路上掩人耳目,藏头露尾,尽力避开人群的聚居区,却在快要得逞时神经松懈,最终彻底栽了个跟头。” “说到这里,我希望知道他们死了吗?还是没有?” 5. 第 5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是的,” 原本迫在眉睫的危机彻底解除,达莎耶娃对这位沉稳又可靠的漂亮少年十分有好感,于是也乐于向他透露一些私人信息。 “我的父亲虽说并非尤里·帕夫洛维奇·格雷科夫上将那样的大人物,但也算是在伏尔加军区能说得上话的小角色,可以请得动一些帮手来救我们……噢当然,他为人比较低调,一直也嘱托我行事低调,这是理所应当的,我也始终按照他的嘱托来做……” 说到这里,她的情绪低下去了些,但还算是愉快,“谁知道现在世道忽然乱了呢,我亲爱的小绅士。即使您什么也不做,也总会有灾祸降临到头上的,因为有人需要面包,有人需要鞋子,有人需要柴刀……但当他们将心思都花在如何不劳而获这些时,其他人的苦难就开始了,更深的苦难。” “我多么衷心的希望这日子快些过去啊,幸好上面向大家保证很快就会稳定下来的,无论卢布汇率还是物价都是。” 在达莎耶娃说这些的时候,对方始终保持专注的神情在安静听着,没有表现出任何想要打断或不耐烦的意思。 这点发现立刻让她刚落下去的情绪又再度明媚起来。 爸爸总是对底层人不屑一顾,说他们之中大多数粗鄙又卑劣,即使接受审判也依旧在贪婪地发出喋喋不休的刺耳噪音,除去被流放到西伯利亚以及远东地区好好劳改外,再不配得到更多的同情——而现在,她可以有理有据的向他提出反驳了! 瞧瞧她的对面,不正坐着一位举止优雅又懂礼节、行事聪慧又稳重的漂亮少年吗?即使他身上还穿着那件不合尺码的制式大衣,她也有信心笃定说这是迫于无奈,毕竟木屋外正刮着暴风雪,如果没有这件厚大衣的话,他一定撑不到这里来…… 看他正在掩嘴轻声地咳嗽!这位可怜的小绅士一定是身体受了凉,很辛苦才将她带到这里,而他这样做完全是出于善良之心。 达莎耶娃决心要好好报答他,至少要将他带离这座破旧荒废的小木屋,顺便离西伯利亚区越远越好;如果他想找一份工作也没问题,她甚至能为他安排一份原本需要大学生才有资格胜任的轻松工作——对他的要求则仅是会识字即可。 啊哟,干脆直接给一大笔钱就好了,她想起来对方可是连名字都不愿意透露…… 望着兀自在发呆的达莎耶娃,属于这具身体真正意识的费奥多尔·米哈伊洛维奇·陀思妥耶夫斯基(之后简称陀思)不动声色歪了点脑袋,没有特意开口喊她回神。 毕竟对方打算说什么,正在想什么,他其实都一清二楚。 事实上,陀思觉得自己更需要梳理的是在这短短大半天内发生的一系列经历。 靠近诺罗里河的固辛格监狱是他此行的目的地,而远在极北的那所监狱管理极其严格,建造的位置也选在四周皆是冻土的荒原之上。 那里全年气温最高不超过零下五度,化不开的积雪近乎齐腰深,轻松覆盖掉所有能够逃跑的路线,仅有监狱铲出来并始终维护着的雪道才是唯一的出入口。 而他显然没有能和北极熊相媲美的体力,能够保证让他安全的徒步穿过暴风雪,跋涉至监狱的外墙,再以矫捷的身手翻过布有高压电网与狙丨击手的防御网,最后再七进七出地杀穿整座监狱,直至见到自己此行的目标人物。 ——这段话大约是在形容热带雨林里的山地大猩猩,但与他本人没有任何关系。 他采用了消耗最小、也是最容易混进去的办法,伪装成需要服刑的罪犯。 为了防止被《未成年人保护法》横插一脚,陀思特意改大了假丨证丨件上面的年龄。 计划很顺利,他被换上一身囚服,如愿搭乘去往固辛格监狱的便车,顺便宽恕了车上其他罪人的嘲笑与挑衅的行为,只打算让自己安静的到达目的地。 但太阳落山后的此刻,他坐在一间发霉的林间木屋里,浑身上下都酸痛不已,像是长时间进行了超越体力极限的劳动——已经分不清酸痛的具体是哪个部位,陀思只感觉自己全身肌肉都被狠狠的拉伤了。 脑袋也始终传来被锤子敲击般的钝痛感,某种劣质的布条缠在头上,陀思抬手摸了摸,凭手感有点像是…… 他少了一截的囚服?难怪腰腹那圈总感觉缺少里衣遮挡,光衤果的皮肤直接贴着这件不合码的军用大衣。 嗯,还有这件军用大衣,他很轻松地辨认出这是主驾驶那位警卫的外套,对方曾经穿着它挥舞警棍,将罪人一个接一个赶上押运车;当他恶声恶气的开口时,还能闻见劣质酒精特有的辛辣气味。 而眼下,这件衣服穿在了他的身上,严严实实裹住了全身。 很温暖,也很让他不解。 中途……是出车祸了?陀思能够回忆起当时的场景,一路驶来西伯利亚的路上都十分平淡寻常,没有任何意外状况发生。 直到他们乘坐的押运车迎面与一辆黑色面包车撞在一起,发生了车祸。 而他正巧在车身翻滚的途中从破碎的窗户处甩了出去,幸运地落在姑且还算松软的荒原上,既没有骨折,也没有扭伤。 接着他起身去查看车祸事故现场,翻找钥匙解开禁锢的镣铐,并因为天气过于寒冷而穿走了警卫的防寒大衣……又从另一辆面包车中救下了眼前这位年轻、家境富有,但不幸遭遇绑架的小姐。 甚至不辞辛劳的带着昏迷的她穿越暴风雪,来到这间处于松林中的庇护所。 陀思对自己记忆中感到最困惑的点就在这里。 即使计划与意外相撞,使得他没能成功前往固辛格监狱,之后却平白无故,且万分艰辛地救下一位陌生的昏迷女人也并非他惯常的作风。 难怪现在浑身上下都酸得要命……他从来都不是一位体力工作者。 陀思感觉自己被大衣袖子盖住的手仍然处于使不上力的轻微颤抖状态。 若是仅有他孤身一人,无论如何也不至于陷入这场暴风雪中,他有足够的时间从车祸地点沿路返回最近的镇上,等暴风雪过后再重新搭乘前往固辛格监狱的免费专车。 然而,现在的他与这位自称达莎耶娃的小姐困在暴风雪中,没有任何食物,只能等待她的人尽快赶来解救他们。 拨打政府救援电话是不现实的,他们不会在这种危险的天气里出动,为了一位无关紧要的小角色而展开不惜代价的地毯式搜救——如果等他们成功找来这里,被救者的尸体会比市 6. 第 6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神父这种职业,叶伊赫可以保证自己和它八竿子都打不着,基本就是现实中没亲眼见过的程度。 他接触过最接近神职人员的一次经历,可能就是大学寝室有陌生同学敲门来问他对基督教感不感兴趣,然后被他婉拒…… 在科学唯物主义兼拜神实用主义的土壤下,叶伊赫也很难定论对方到底能不能在学校里成功壮大社团。 要说还是影视作品里见过的各种神父比较多,但眼下他能立刻想起来最令人印象深刻的神父角色……竟然是型月作品里的麻婆,一个真名叫言峰绮礼的愉悦怪。 上次是逃犯,这次是神父……唉,这下真是解锁新职业体验了。 然而他对宗教这种东西可以说是一窍不通——不过在这种时候,通不通的好像一点关系也没有,毕竟他压根没法开口说话。 可以确定的是距离上次车祸越丨狱的时间并没有过去很长,这点能从脑袋上依旧在隐隐作痛的伤口感知出来。 只短暂恍神感慨了片刻,叶伊赫便集中精神应付眼前的情况。 这里原本是一处集市口的空地,此刻挤满了前来领取救济粥的贫苦人民,面黄肌瘦,眉心拱起的每一条皱纹里都写满了愁苦——但他们的神情依旧是充满希冀的,为这一排摆开的粥桶。 虽然刚才瞥一眼粥发现汤汤水水的,让叶伊赫还以为这是只放了点米凑合煮的稀粥;但现在仔细闻起来,总感觉面前分给他的粥桶里泛着一股奇妙的乳酪味道……放了奶制品在里面? 两旁站着与他身穿相同服饰的神父——全身都是肃穆的黑,立领也是一丝不苟的贴着脖颈,胸前佩戴十字架吊坠——正神情认真的给面前排队的人员布施粥。 而叶伊赫的右手也仍然握着勺柄,此刻见到老妪在感谢完走开,后面有另一位老人颤巍巍跟上后,当即动手给他盛了满满一碗,照着其他神父的架势,有模有样地干起了布施的事情。 虽说他们多少都会向信徒回些祝福的话,但叶伊赫发现自己不说好像也没什么关系,就索性假装自己是个沉默寡言的舀粥工具人。 鉴于他露出微笑反而惹来那位毛子兄弟震怒的经历,这次叶伊赫做好表情管理,全程都绷着脸干活,紧抿的嘴角绝不往上弯半度。 难道这次帮忙打粥就算是做完好事了吗?那可真是太轻松了,他能这样干一天。 由于纬度太高,俄国的天暗得非常早。叶伊赫打完分给他的粥桶没过多久,太阳就迅速落山了,又有个年纪颇大的神父过来招呼他们快点跟上。 他身穿黑色的长袍,脑袋上却戴着一顶有长长白色披巾的圆筒帽,乍一看就像是修女的性转版本,让从没见过这种装束的叶伊赫稀奇得偷瞄好几眼。 “乳酪粥都分完了吗?很好,”对方的语速不紧不慢,声音偏轻,透着一种极有韵律的味道,“辛苦大家了。若是天父在此,想必也会赞赏你们的,只因你们做了正确的事情。” “走吧,现在也快到我们用餐的时间了。” 看上去对方要有地位的多,其余人都在应声道谢后麻利地收拾起自己身前的空桶,有条不紊地跟在那位神父身后。 叶伊赫慢半拍地跟着照做。 虽然他不了解这个宗教,但他了解信徒。这帮家伙或许可以接受别人不信仰他们的宗教,但绝不接受对方故意在他们面前做出哪怕一个错误的流程或仪式——那可不是开玩笑的,分分钟变成圣战。 眼下,他身边就围着七八个信徒中的信徒。 幸好这些人里似乎没有和原主熟悉的,等叶伊赫抬着空桶一直走到教堂门口,也没有谁来特意和他打招呼,说些闲聊的话。 就是这一趟把他累够呛。 凭这具身体少得可怜的体力,单走八百米都不一定能坚持下来,现在却要他抬一个不小的实心木桶走八百来米,属实是有些难为人了。 好在和他一起分粥的人里也有体力不怎么样的,戴白帽子的神父也配合得走走停停,才让他有机会喘过气来。 话说回来,只是分粥给百姓不算做完好事吗,他怎么还没有收到系统结算通告? 叶伊赫最后跟着他们来到一座规模不算大,但建筑风格十分华丽的教堂,浅蓝色的圆穹顶建筑总能让他联想到印度那边的寺庙,但最顶上却是以十字架收尾。 他仰头认真端详了片刻,发现这个十字架横杠的上方和下方还各多出了短斜的一杠,不是最常看到的那种横竖交叉而成的十字架。 包括横杠本身两边的末端,也都各有一道短促的竖线。 有种好像来到了基督教,似乎又不是基督教的微妙感……但这种疑问就算能说俄语,叶伊赫也不好问出口。 他跟着这些人继续来到雕花刻像的教堂大门,并且进门前还要先将拇指、食指与中指的指尖并拢,在胸前画一遍十字后鞠三次躬——至于其他人可能还默默祷告了些什么,叶伊赫是一概不清楚的,他能比照着做完就不错了。 “神甫大人。” 叶伊赫看到教堂里面有和他穿着相同服饰的青年,在见到白帽子神父后立刻欠身问安。 而只有正在整理东西的一些人会向他们欠身问安,但称呼的是“大人”;装束也与他们不同,是有着宽大袖子的月白色不开襟衬衫。 这么看起来,他应该不是神父……或者说是神甫?叶伊赫跟在最后面默默思索,顺带观察周遭有没有需要自己做好事的对象。 他不关心什么神甫或神父,一直跟着走些繁琐又稀奇古怪流程的他只想赶紧做完好事,把这些东西还给真正信仰它的原主。 这座教堂内的装饰比从外面看还要花样繁复,正中央一排列满了大型的人物铜版画像,其余墙上也挂着各种各样的油画——除了圣母玛利亚和耶稣受难像太过知名,其余的叶伊赫一个也认不出来。 这简直就是真正的抓瞎,堪比一只哈士奇蒙混进狼群里。 靠左一侧的墙边还有个摆在那不知道干嘛、但看着就很值钱的雕花大金杯,它后面的红木桌上则放着两块硕大的面饼,其上插有几根正在燃烧的橙色蜡烛,同样意义不明。 等跟随人群好不容易挪到宽大的餐桌前,以为自己终于能吃上饭的叶伊赫又被迫在神甫的带领下站在那堆面包、甜菜汤和土豆前,进行三遍的餐前祷告。 肚子已经饿瘪的叶伊赫:…………得了,这教他是信不了一点。 他只能又等着这漫长的祷告词念完,才被允许在特意点有烛台的桌前坐下,开始就着冷菜汤吃硌牙的干面包,配菜只有放了几根蘑菇的土豆泥,盐还撒超多。 ……总而言之两个字,难吃。 难怪原主的体质这么差呢,换他来他也得瘦十斤。 就这,叶伊赫还看见其他人 7. 第 7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由于之前跟着他们来放过空粥桶的关系,叶伊赫可以趁黑轻车熟路地摸到厨房的位置。 虽说他不太确定目前所在时代的具体年份,但从之前那个警卫所持有的电话来推测,眼下的时间线大概率是二十世纪九十年代末,最多二十一世纪出头。 他在白天的见闻也基本佐证了这一猜想:道路两旁的电线杆极少,房屋普遍低矮,太阳落下后亮起的居然是烧煤气的瓦斯灯。 也正因为使用的是燃烧成本较高的瓦斯灯,大家都舍不得点一整夜,眼下倒是方便了他隐藏身影,可以一路悄无声息的来到厨房外面。 它在这座教堂的最深处,位置偏角落,让叶伊赫可以放心大胆的过来炒土豆丝,而不用担心动静太大被人发现。 也不知道是相信神职人员的自觉还是怎么的,厨房的门上竟然不挂锁,只是用一把插销固定。 叶伊赫在厨房的木头架子上顺利找到一袋土豆,灶台上则有盐有油,他甚至在一个陶罐里找到了辣椒粉,又在另一个缸里发现了腌制的酸黄瓜。 这不就可以做酸辣土豆丝了,咕噜作响的胃顿时大喜,表示快给朕端上来。 厨房毕竟还有扇没遮挡的窗户比较显眼,万一有人起夜发现他在这偷吃东西就不好了,叶伊赫便索性蹲在灶台背后,埋头用勺子慢吞吞刮干净土豆表皮,又借着月亮透进来的些许光线,小心翼翼的在木头砧板上用刀切丝。 今晚得把自己撑饱一点,明天没准连饭都没得吃呢。 斋戒这种东西他也是有所耳闻的,有些是斋,还能吃点素菜;有些就是戒,直接禁食一整天,能给人饿得魂魄出窍。 连生火都不敢多放两根柴,叶伊赫全程半蹲在灶台后,抬高一只手拿着锅铲盲炒土豆丝,只不时探出个脑袋瞄一眼锅内情况,见差不多了就用另一只手动作迅速的撒点盐,再舀勺烧辣椒粉和腌黄瓜汁加进去。 做好盛盘后又立刻洗锅擦灶台,藏在窗户底下抓紧时间炫干净——因为这里没有筷子,他是用餐叉扒拉着吃的。 头一次这么心酸又心虚的干饭……但酸辣土豆丝真好吃,比放了致死量的盐又冷掉后结成块的土豆泥好吃多了! 叶伊赫把餐盘也洗好放回原位,循着原路偷溜回宿舍,总算是饱饱的、心满意足的睡着了。 即使转天大清早又被喊醒集合帮忙举行弥撒,叶伊赫也丝毫没有怨言的照做了,毕竟昨晚刚蹭了他们两颗大土豆——哪怕它是那堆食材里最便宜的,不干点活也不过意不去。 因为是会有许多教徒前来参加的重要仪式,叶伊赫也需要帮忙一起布置各种东西,十字架、铜板印刷出的人像、烛台、金杯,装满水的陶罐,沉甸甸的木盒…… 他大概摸清楚自己的身份好像是辅祭一类的职务——也有可能是神父后备役,他实在搞不明白这些职务的区别,被分到两条绶带似的布条时还愣了下,看别人才知道是披在左肩上的一种身份配饰,就像主教身上那件绣着金丝的繁复布披一样。 好在大家都很忙碌,除了有人过来让命令他们搬这擦那以外,不会特意过来找他闲聊。 而之后的仪式没什么好说的,叶伊赫跟着那群信徒全程罚站,到需要咏唱圣词的环节时就配合张口,假装自己在发出声音。 唯一解惑的就是让他知道原来昨天看到的那两块偌大的面饼其实是被叫做【圣饼】——做完弥撒才会被分到一小块,金杯里的暗红色【圣血】也是,拿到手抿了一口发现原来是葡萄酒。 就是不怎么好喝,有一股奇怪的酸涩味,还泛苦。 等弥撒结束,沉重庄严的气氛缓慢散去,和叶伊赫昨天一起布粥的那几人口吻轻松的开始聊天。 “今日的晚餐是什么?” “您这样问我,难道是指望能得到好消息吗?那可真遗憾,您听好了——依旧是加了醋汁的胡萝卜拌大头菜,腌酸黄瓜,配上不刷油、也不加鸡蛋和酸奶酪的烤土豆。” 在旁边扫地的叶伊赫光听一耳朵就感觉毫无食欲。 而且到目前为止,他得到的早餐只有一小块干巴巴的面饼和一小杯葡萄酒,午餐还直接被跳过了,连一口水都没得喝。 如果他到晚上还不能将这具身体还给原主的话,叶伊赫觉得自己可能半夜又饿得要去厨房加餐…… 他正走神着,突然听到有人提起这个话题。 “喏,我这里有条消息要告诉你们,当然也不是件什么大事,只是非常有意思,瓦季姆当笑话讲给我听的……” 其中一人压低声音开口,“他早上清点食材时,发现少了两颗土豆呢。” 叶伊赫依旧面无表情,但脑内发出警报的神经,连带握着扫帚的手指都悄悄一紧。 厨房里可不仅有一麻袋的土豆,还有面粉、洋葱、鸡蛋和甜菜之类的食材,没想到那位厨师竟然会把它们算这么清楚!? “啊哟,是有人去偷吃了,”另一人饶有兴致的猜出了真相,“可为什么是昨晚呢?我可真想不明白。” “瓦季姆也正好奇这一点,因为我们都知道他在今天会额外做些食物放在厨房里随我们去取,却没想到有人会等不及半夜去啃生土豆呢。” 对方发出戏谑的笑声,“就像老鼠一样。” 叶伊赫:不是去啃生土豆……算了。 原来这才是厨房从不上锁的缘故——这帮人也挨不了斋戒日的饿,对外宣称今日斋戒需要少食加吃素,实际上会偷偷让厨师额外做一份放厨房,大家心照不宣的去加餐。 所以他们也没觉得厨房少两颗土豆是什么大事,只当有人提前去混了顿宵夜吃。 叶伊赫提起的心终于妥协落回了原处。 又聊了两句结束这个话题后,他们再度提起了另一个新闻,据说是登在了很有权威的一份报纸上。 “治安问题确实令人担忧。我们好歹有教会不愁性命安危,但外面可不是这样,您知道前段时间的那条新闻吗?西伯利亚那边有座监狱发生了暴乱,死了好些人——连警卫也死了好几个!” “竟然连警卫都死了!他的枪呢?” “是哟,没错,报纸上说是律贼做的,那帮早就该下地狱的罪人!他们袭击了警卫,与监狱里的其他帮派产生冲突,宣称一定要弄死对方的老大才罢休……” “结果他们得手了?” “是的,一直到得手才肯消停。” 说到这里,那人的目光特意转向叶伊赫,又向另一人强调道,“您可别用那种质疑的眼神瞧我,西里尔也知道这件事,当时他也在吃惊那个老大竟然死了——对吧,西里尔?” 突然被点名的叶伊赫:“………” 幸好这人是个八卦又话痨的家伙,叶伊赫还没点头,他就又转回脑袋继续去和他的朋友继续聊天了。 不敢再继续旁听下去的叶伊赫 8. 第 8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叶伊赫看见了他的作案工具,他自然也看到了叶伊赫端在手中的炒土豆丝。 “原来是只偷吃的老鼠。” 他发出含混粗哑的讥笑声。 坐在窗台上的少年身体太过瘦削单薄,别说肌肉虬结的成年壮汉,就算与同龄人比较,除去身高外也没有任何优势可言。 脸不算。 他没有再多说什么,甚至连走过来的步伐都是随意的,根本没有把眼前这只老鼠当成什么危险人物。 这种轻慢不屑的态度有没有展现出他的强大暂且不说,叶伊赫则立刻将眼前这家伙划去了【脑子不太聪明】那边。 且不论他这几天兢兢业业的在干活抵土豆债——就算大家都在做法外狂徒好了,这货竟然还敢搞歧视链? 明明是他跑到别人的地盘上被逮了个正着,现在倒显得好像已经胜券在握似的,一点也不懂什么叫谨慎小心,什么叫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这里怎么总爱喊人老鼠老鼠的,”叶伊赫笑了下,看向他的视线冰凉,“鼠鼠我啊,马上就会让你死到临头了。” “叽里咕噜的说什么?”络腮胡壮汉皱了下眉毛,“你们那套圣父啊耶稣啊之类的东西?故弄玄虚!” 手里握着刀的他一点不慌,那个连手腕都橡根干柴火似的家伙能做到什么?除非他大喊大叫的把旁人引来——但现在没有机会了,他已经走了过来,而下一刻,这个可怜的傻瓜蛋就会彻底倒在地上不动了。 也许他能带着他的土豆去天国见上帝呢,呵。 叶伊赫微微抬眉,根本没打算解答对方的质询。 他没办法对着这座教堂的同僚们说俄语就算了,还不能对着这家伙说几句他自己的母语? 这个络腮胡脸确实长得很强壮,和他上次在囚车看到的那位毛子兄弟也算是差不多等级的体格了,站在他面前活像一个膘肥体壮的相扑选手,几乎挡住了所有的月光。 这也不奇怪,社会秩序越混乱,这种人就越觉得他可以浑水摸鱼,有资格当一当能轻松赚到大钱的法外狂徒。 对方的杀意很明显,根本没有讨价还价的余地——叶伊赫不知道他原本的下手对象是谁,但既然都带着刀了,无论目标是谁,能活下来的概率都极小。 “去找那个老家伙前,就先送去你见上帝……” 粗哑的声音并不大,至少不会回荡在这死寂的教堂一角,也未必能惊醒其余正沉沉睡着的人。 原本这座教堂有自身组织的巡逻队来维持日夜的治安,此刻却一点动静都没有,不知道是不是都被他悄无声息的杀了。 现在,他正将那把尖刀举起来了,想要向叶伊赫的脑袋狠狠挥过去—— 但叶伊赫的反应只会比他更快,即使这具虚弱的身体不能百分之百跟上他大脑反应的速度,讲究一击制敌、以攻克攻的截拳道对付这种人依旧绰绰有余。 对方依托肌肉牵动、驱使利刃抬起的电光火石之间,叶伊赫右手仍握着那把餐叉,但攥成拳头的手骨节分明,甚至在对方连防御的意识也尚未升起的刹那,已然极其精准且克制地重击在那截毫不设防的喉骨上。 “咳……呃……!” 那把刀从手中无力的松脱,跌落在地面。 即使是体格再如何强壮的人类,致命的弱点也不可能消失。 叶伊赫收回拳头。这次,换成他居高临下看着跪趴在地面的惨败者了。 对方正难以置信的艰难喘着气,表情可以称得上是惊恐。 但他能汲取的氧气越来越少,就像一条即将溺死在空气里的鱼,正在做最后的扑腾。 “没事的,只是血肿压迫到气管产生的呼吸及发声重度障碍而已。” 叶伊赫才不管他能不能听懂自己在说什么,轻描淡写的安慰道,“可能还会有点轻微骨裂,我已经收着力了,你应该庆幸我没有特意瞄准你的颈动脉窦,那才是真正的一击毙命。” 通常来说,进行实战对抗训练时的他是不会瞄准这种地方下手的,一不留神就容易发生急救事故。 但谁让这家伙往坐在窗台上的他面前一站,弱点就这么明晃晃的暴露在视野正前方,往那里出拳实在是太顺手了。 加上这具身体的体力确实太差了,能尽快结束的战斗还是尽快结束比较好。 眼见着这位毛子兄弟和囚车里的那位一样瘫在地上昏迷,彻底丧失了战斗力,叶伊赫几口扒拉完盘子里已经冷掉的土豆丝,趁身体没还回去前赶紧消灭证据。 系统说原主的记忆会合理化不假,但再怎么合理化,他也不可能说服自己突然无师自通的会炒酸辣土豆丝,且空手干倒一位成年毛熊了吧…… 可一直等到叶伊赫都把盘子洗干净了,人都准备出门走到长廊上了,该有的系统结算还是没出现。 叶伊赫激动的心逐渐变得凉凉的:………… 不是吧,这个家伙竟然也不是做好事的目标!? 深吸口气平复情绪,叶伊赫只能选择回宿舍继续睡觉——但在厨房的门旁,却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 “晚上好,我的孩子。” 没有戴着圆筒帽的主教向他露出赞许的笑容,十分真诚。 “…………” 叶伊赫看着他,没有出声。 “原本我是想出手的,但是您,噢,您拥有超乎我想象的力量。”主教赞叹道,“不可思议。” 叶伊赫知道自己的身体很弱,正常和那种壮汉硬碰硬是没有胜算的;但眼前的主教明明是个鬓角都白了的老头,竟然也说着【原本要出手的】……难道这座教堂也是卧虎藏龙? 对方其实是老爹级别的功夫大师? 叶伊赫简直要肃然起敬。很可惜他只能听没办法回答,更别提满足自己的好奇心了。 “我原本还在猜测你是为什么突然变得不爱说话,”主教又继续说道,“原来是这个原因,难怪了。虽说这也是有可能发生的事情,但我想普通人还是无法接受的,你隐藏起自己的决定很正确。” “…………” 虽说叶伊赫也猜到了一直站在墙角的主教肯定也听见他刚才在说汉语——但对方竟然一副见多识广的模样,真不愧是上帝派来的使者。 主教叹息着对那位口吐白沫的毛子兄弟比划了个胸前十字,“我会安排人处理好这件事的,就像他从未造访过此处那般。” 叶伊赫谨慎的点头。 “你大概在疑惑为什么我对这人的前来不感到意外,”他继续缓缓开口说道,语气平和。 “因为这并非是我遭遇到第一次……或是第二次袭击。” 叶伊赫心想这就是所谓的【不怕贼偷,就怕贼惦记】吗……毕竟教堂看起来就很有钱。 “原本,我一直在思考该如何处理这样物品,”主教转过身,示意叶伊赫跟过来,“或许现在是时候下定决心了。” 听得出来,他早已出手驱赶了不止一次的强盗,而这些人也与劫财无关。 夜深人静的教堂中,主教穿过长长的走廊,带着叶伊赫来到最深处的一间豪华房间,里面放置着铺了金丝暗红绸缎的高台,金光闪闪的圣像布满了四面墙壁,穹顶也 9. 第 9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站在原地的陀思,眼睁睁看着那几页苦心寻找的纸就此化作一缕青烟,追随上帝而去了。 ……也宣告了他此次计划的彻底失败。 即使全部记忆都在脑海里排得整整齐齐,就像受检阅的士兵那样清楚,陀思依旧又在脑海里拎出来过一遍。 在去固辛格监狱的路上出了意外,他搭乘达莎耶娃的救援车去往伏尔加格勒,但在车队停下补给的途中便离开了。 伏尔加格勒没有他需要的东西,而那位小姐看上去又是如此热切得想要回报他的救命之恩。 而在决定救她这件事上,陀思很难说清楚自己那到底是否为心血来潮,抑或是一种未知的、更为本能的决断。 他的目标从来都不是普通人,只是在救赎的道路上注定要完成不得已的牺牲——但与凶犯进行肆无忌惮的滥杀不同,那些是无可奈何的舍弃。 反过来说,如果有普通人倒在他面前,而对方又与他达成目标的必要条件毫无联系的话,他同样并不吝于伸出援手。 离开达莎耶娃之后,陀思重新拟定了原本只作为备用的计划。 再走一次【伪装身份——被捕——关押——审判——押送】的流程耗时太长,而进入监狱的路并非只有这一种。 这里是离固辛格监狱最近的滴血圣母教堂,不仅自身受到教徒敬仰,固辛格监狱也时常会来邀请这里的神甫前往由监狱特别搭建的圣所内举行相关仪式。 在这个国家,东正教甚至已成为国教千年之久,过亿的教徒分布于这块土地上,监狱内的罪人们也不例外。 或者说,他也不例外。 仅需几句巧妙的谎言,他便顺利成为滴血圣母教堂的辅祭之一,主教与神甫也对他青睐有加——若非这副外貌看上去过于年轻,甚至直接成为神甫也说不定。 而自之前所掌握的线索来分析,这座教堂的主教曾去过固辛格监狱,且与那位他原本要接洽的目标有过联系。 那样东西会不会已经交到主教的手里?成为滴血圣母教堂辅祭的他也正好能够印证这个推测。 在教堂里的生活是他过往所熟稔的一切,对主的虔诚信仰或许与他们有少许偏差,但在圣经的研究上,没有人能比他更透彻。 确认情报这项也很顺利,纵然主教有心隐瞒,但那些佐证在他眼中亮如黑夜中的荧光。 只不过监狱那边,他还没有来得及以辅祭身份跟随前往、趁机接触,便已阅览到那位目标在冲突中死亡的新闻报纸——这令他讶异了片刻,但并不沮丧,毕竟世上总是会存在意外与变数。 何况教堂这边已经带给了他好消息,计划仅需稍作改动即可。 原本,他应当在释放出一个引子、一个细小的诱饵之后,就可以轻松拿到那几页纸。 事实也的确如此,他仅是耐心在这所教堂等候了五日……直至今夜,记忆显示上钩的盗贼将他蔑作喽啰,被他发动异能杀死。 按照拟定的剧本,他应当用惶恐的态度将发生的这些事告诉主教,而生性慈爱、又怜惜“神迹”的主教会选择将【目标】换一个更妥善的地方保存。 到那刻,就是他彻底确定目标位置之时——凡有所动作,必留痕迹。 计划的发展有条不紊,甚至比预想中还要顺利,主教见证了这一切的发生,而他仅需要稍作劝诱便能达成目的。 ……原本应该是这样的。 但事情的发展总是出乎意料,主教没有选择更换保管物的位置,而是带着他穿过被称为【天门】的圣像屏风,来到摆放着圣祭案的至圣所跟前。 接着,仅需要烛台燃起的那一抹摇曳火焰,便将它烧尽了。 ……莫非是这位主教猜到了什么,才选择他作为旁观者。 烛光能照亮的范围并不大,沉沉暗夜笼罩着地上一切,仅有圣祭案上的耶稣十字架在墙上拉出了一道巨大的、模糊的倒影,仿若某种不容动摇的天意。 陀思的目光慢慢自那处移开,开口时的声音温和。 “这样就万无一失了吗?总有人会不相信它已经彻底离开了这世上。” “是的,毕竟连我也不曾阅读过纸张的内容,就算拷问我这个老人家也不会得到任何令人满意的结果——何况我的寿命所剩无几,主即将迎接我去天国。” 主教颔首赞许他的谨慎,口吻轻松。 “在这之后,我会制造一场意外失火的事故。或许会损失很多东西,但这座教堂不应当庇佑死物,我的孩子。你们的安全才是天父所关心的一切,我竟然在今夜才真正领悟这个道理。” 不。沉默片刻的陀思在脑中不动声色的反驳他。 神并不关心信仰祂的生灵,祂甚至不存在于此,就像祂不存在于这世上的任何一处。 “是啊,确实如此,只是损失财物而已,比不上生命的哪怕一分贵重。” 但他再出声时,却只是这么说道。脸上没有任何异样的细微表情。 “感谢您对我们的无比慈爱与慷慨,主教大人。” “很高兴听到你这么说,但这只是我早就应当做到的事情。”主教将已经空掉的木盒放回圣祭案,“时间不早,你该去睡觉了。” “我想再停留一会,请您准许。”陀思垂下视线,“以我的身份无法来到此处,希望至少能在此刻、在您的首肯下,得到这份荣幸。” 只略作思考,主教便答应了这份请求。 不仅如此,他还在离开前向陀思眨了眨眼,似乎是想让他不要太感到压力。 “明天我会告诉瓦季姆,让他多做点美味的食物。” 说完这句不知是庆祝还是犒劳的话,主教的脚步声逐渐远去了。 陀思站在原地,许久没有动作。 拱形的七灯台将要燃尽,蜂蜡制的圣烛又细又长,是代表神圣威严的金色。 直到连墙壁上的巨大十字架倒影也逐渐黯淡,他才来到圣祭案前。 纸张燃烧后的余烬落在暗红的圣血布上,在烛火的映照下并不十分显眼。 陀思伸手捻起其中一片,它是如此轻易就在指尖破碎了,连同其上那隐隐约约闪过的文字一道。 这确实是真正的制作说明书,已经彻底不存在世上了。 他的计划再度发生了变数,目标甚至就在他的面前被烧毁。 原本的计划宣告完全失败,他通过异能武器来达成理想的路途已然被落下的巨石堵死。 “〖你们如今要知道……我、惟有我是神,在我以外并无别神,〗” 拗口的古典希腊语低声响起在这间肃穆的至圣所内,身穿纯黑教衣的陀思语调轻缓,祷告的声音如溪流击打着洁白卵石,清澈而沉静。 但他的动作并非如此虔诚。 圣祭案形状是一个并不高的长方 10. 第 10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等等,别看这具身体格外年轻,他还没忘记第一次醒来时原主正在当罪犯……该不会里面其实藏着一把突突? 叶伊赫绕开人群走,挑了个没什么人经过的角落,将背着的大提琴盒就地放下,拉开拉链。 ——长舒口气,里面确实是一把大提琴。 再摸摸口袋,发现一张硬质的学生卡,上面印有原主的头像和几行字母。 就是他看不懂俄语,不知道上面写了什么,系统说帮忙激活这具身体的语音信息处理还真就只有语音能理解,一点都不带多的。 话说回来,他完全没想到原主的艺术天赋这么强,明明身体还没怎么长,人直接从教堂来读看教学楼就很高级的音乐学院……也不知道学费是怎么负担的,毕竟原主看上去居无定所,目前还是个逃犯。 还有这把大提琴,一看就不便宜。 叶伊赫感叹着取出那把琴弓,发现自己压根就不知道该怎么握才是正确的。 毕竟他只在小学和初中上过音乐课,接触的乐器除了瞎吹的口琴就只有瞎敲的三角铁。 但这长度,这硬度,叶伊赫索性抖手在空中来回挥了两挥,把那根七十来厘米的琴弓舞得飕飕作响。 真是把不错的好武器啊,抽起人来一定很顺手。 叶伊赫在内心给它点了个赞,依依不舍地放回琴盒——毕竟大提琴都很贵了,这把琴弓肯定也便宜不到哪里去,哪能真把它当打狗棍使。 眼下还是先来祈祷一下他这次不需要停留太久吧。 当辅祭还能混在同僚中装模作样念几句悼词,拉大提琴……听他拉大提琴,还不如看狗拉雪橇。 至少狗拉雪橇,属于自带的种族天赋。 拉上琴盒的拉链,叶伊赫甩手将这沉重的乐器往肩上一背,抬头便看见有位女生正目瞪口呆盯着他。 对方的手里正拎着把小提琴,似乎是想找个不会打扰人的僻静地方练习——于是就看着有个貌似体弱的美少年将琴弓挥得虎虎生风,一招一式铿锵有力。 只是这架势和拉大提琴半毛钱关系也没有。 想解释也说不出俄语的叶伊赫:“…………” 依旧处于震惊状态的女生:“…………” 气氛尬在这里,两人面面相觑,就在叶伊赫正准备若无其事的绕道走开时,女生开口了。 她小声憋出句“卧槽”,是让叶伊赫眼前一亮、再熟悉不过的中文。 “来这里真是开眼了,这辈子头一次见长这么漂亮的毛子在用琴弓舞剑。” 对啊!叶伊赫豁然开朗。 这里是看起来就很高级的音乐学院,意味着无论什么时代都会吸引各个国家的留学生来此求学——那这其中还能没他的同胞吗! 终于能交流了! “抱歉,吓到你了?”叶伊赫不好意思道,“不是舞剑,我只是在试这把琴弓趁不趁手。” “啊,你中文说得好溜,”说的话完全被听懂了,女生更加不好意思得单手捂住脸,“我第一次来俄国,还不了解你们的文化习俗……” 不,他觉得无论哪个国家的文化习俗也不会这样试琴弓的。叶伊赫心想道。 “没事,我也是随便挥了两下。” 好不容易能在这里有个可以交流的对象,叶伊赫当然要抓紧时间给自己解惑,“现在是什么时间?我是指年月日的那种。” 女生:“………嗯??” “抱歉抱歉,我长话短说。”叶伊赫的语速飞快,“是这样的,我其实是这具身体的第二人格,不知道自己什么时候就会切换,所以想在【我】出现前尽量多收集些周遭情况。” 听上去有些不可思议,但这是他能想到最合理的解释。 而且双重人格患者的人格之间互相独立、记忆也不共享,即使在不同时间段面对同样的事情时,也会给出截然不同的反应——眼下他和原主的情况,怎么看都很符合多人格特征。 “哦、哦……” 女生眨巴着眼睛,好像接受了这个解释。只是她手里的那把小提琴被捏紧又放松,颇有些对待重症患者的手足无措,但她还是用一串数字解答了叶伊赫的问题。 也没有过去很久啊……叶伊赫和上次在教堂看到的时间比对,发现才过去了四个月不到,不由啧啧称奇。 就这么点时间,也不知道还是未成年的原主是怎么做到从罪犯成为神职人员又成为音乐生的,真是人不可貌相,莫非他是属于天才那一挂的,罪犯的路纯属走偏了一下? 想到这里,叶伊赫抬起手瞥了眼,不出意外又在指节处看见长时间啃咬后留下的淤痕,按上去甚至还隐隐作痛。 就是啃手指这个毛病总是改不了。 “你还记得自己的名字吗?”那位女生见叶伊赫走神,又轻声开口问道,“宿舍和教室的地址呢?” “确实都不清楚……事实上,我连俄语都是能听懂但不会说。”叶伊赫将手伸进上衣口袋,摸出那张硬卡片递给她,“但我有学生卡,可以帮忙看看这上面的相关信息吗?” “啊,确实有这种情况的,我也是能听懂家乡方言但不会说,每次回老家都是他们讲方言我讲普通话,主打一个无缝交流。” 女生接过学生卡,“我来看看哦……米哈伊尔·波波夫……助教老师!??” 对着这张卡片的她惊到瞳孔地震。 这根本不是学生证,这是工作证啊! 叶伊赫:“…………………” 哈??什么??? 就凭这未成年的身体!?他怎么做到直接当上助教的??? 那可不没交学费吗,这学校还得倒过来给他发薪水呢! 还有这个波波……怎么听都感觉不像是正经名字,九成九和西里尔一样又是个假名。 “原来我是老师,真是帮大忙了,”内心刷过一连串弹幕,叶伊赫虚弱的朝她感激笑笑,“我还不知道你的称呼。” 女生:“…………” “我叫苏梦之。” 看着明明对方比她年纪还小,眼下却荣升她师辈的漂亮少年,简直要汗流浃背的女生——苏梦之将那张工作证恭恭敬敬递还给他,“这个……老师好。”< 11. 第 11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伊万……什么什么,反正是叶伊赫不认识的人,但糟糕的是对方认识他。 不仅认识,还格外青睐,听听这敬重中透着亲昵的话,这位老师压根没把原主当作自己的助手看啊。 是因为原主的音乐水平过于高超吗?叶伊赫心想。要是再让这位伊万老师听听看他锯木头的噪音,搞不好会直接被撵出学校。 苏梦之看到原本要带叶伊赫去见的老师已经站在这里,很是识趣地带着自己的宝贝小提琴就溜了。 溜之前,她原本还想和伊万·冈查洛夫解释叶伊赫的情况,“冈查洛夫老师,我想您肯定知晓米哈伊尔·波波夫老师是双重人格患者,而眼下是他的第二人格在主导身体,因此……” 用的自然是俄语,叶伊赫一边感激她帮自己解释,一边汗颜自己正在败坏原主的名声……系统最好能解决掉这个。 [本系统乃应急装置,只能使原主的记忆合理化,]听到叶伊赫嘀嘀咕咕的心声,系统适时冒出头提醒,[并不能在客观层面上修改世界——包括其他人的记忆。] [……那你还给我会接触其他人的事件?]叶伊赫难以置信。 这岂不是意味着对方只要去询问当事人,真相就会直接摊在对方面前…… 难道说……要他做好事的途中顺便把证人都灭口喽?不会吧,这也太没道理了。 […………这个,]系统卡卡顿顿的出声,[记忆合理化是一方面,原主通常不会特意倒回去深究已经发生且逻辑清晰的事件。] [另外,就算他发现了端倪,也没办法对付"自己"——而只要等到复活点攒满、宿主离开,一切都会恢复原状——而且本系统保证对原主也会有好处的!] 叶伊赫想了想,[最好是像你说的这样。] 伊万·冈查洛夫还没听完苏梦之的解释,便已先一步了然颔首,“我知晓这些情况,请不必担心。” 听到这句话,苏梦之放心的离开了。 考上这所音乐学院不容易,她还要找地方努力去练琴呢。 留下叶伊赫独自面对这位不知道为什么替他圆谎的伊万老师,“…………” 实话说,他已经在考虑从哪个人体部位比较好下手,又不会把对方揍出后遗症了。 这老师怎么可能真的会知晓双重人格这种情况啊,明明他现编出来的谎言。 面前的伊万·冈查洛夫身量颇高,穿着非常考究的绅装,外罩一件毛呢大衣;他的袖口与胸针都在太阳下闪着亮晶晶的光,不用看就知道造价不菲。 而他本人也拥有着接近于银白的浅淡长发,顺垂地落在后背,并随走来的步伐而微微摇晃——在那副优雅华贵的东欧样貌下,那双注视着他的眼眸同样呈现出漂亮的银灰色,此刻正微微弯起。 “您竟然拥有双重人格,真是令人感到意外。” 二人之间距离极近,微俯下身的伊万·冈查洛夫视线流转于叶伊赫身上,再出声时竟然是汉语,十分标准且流利,几乎听不出口音。 “那么,我该如何称呼身为第二人格的您呢?” 很明显,这位精通中文的伊万老师听到了刚才他和苏梦之的对话内容。 但说着【令人感到意外】,他本人却没有表现出任何诧异的反应,而是以一种【既然你这么解释,那我就继续配合下去吧】的口吻,就像在跳某种默契的交谊舞般,彼此心照不宣的继续着这个谎言。 叶伊赫:“………” 这么一想也挺合理,原主不就连着几次更换假名和假身份,在俄国境内到处跑吗?对方如果早就认识原主的话,估计也会觉得这又是一场故意为之的布局吧。 真是对唔住啊,虽说双重人格是他瞎编的,但真实情况可比双重人格复杂多了。 “喊米哈伊尔就行。” 叶伊赫怎么可能透露出自己的真名,他将那张工作证揣回口袋时,随口用了上面的名字,“你特意找过来,是有事找我吗?” “不,其实并没有什么事。” 伊万·冈查洛夫直起身体,“只是在担心您的安危而已。” 嚯,看来他也知道原主的体质过于羸弱了啊,这才一会儿不见就忧心忡忡的过来找。 但在教堂那会,他并没有见过这位伊万老师,这就意味着原主也是最近才认识的对方——否则以这位目前看来的心焦程度,不可能放任他在教堂待那么久。 “你看起来好像和我很熟,” 既然对方在顺着他编出的设定往下演,叶伊赫岂有不接的道理。他板起俄国通用的冷脸模版,抬眼望向对方的目光淡淡。 “很可惜,除非你再做一遍自我介绍,否则我根本就不认识你。” “这真是我的疏忽,” 伊万·冈查洛夫的眉间拧起几分忧郁,仿佛真的相当内疚于自己的失责——这演技,叶伊赫都想为他叫好。 “我叫伊万·冈查洛夫,为您的一切所着迷,自愿成为您的盾牌,您的长矛,您的敌人所必须踏过的尸体。” 伊万·冈查洛夫单手抚上胸口,“在那之后,您允诺过给我奖励。” “奖励?”叶伊赫问。 “是的,此乃至高无上的奖励——” 即使仍然在说汉语,伊万·冈查洛夫的口吻仍如同在吟唱某出恢弘的歌剧,或是一种哀惋又期待般的咏叹调,“我将会通往无上的幸福,啊啊,从这卑劣的、混乱的、矛盾的、不可理喻的扭曲与痛苦中彻底解脱出来——” “具体是要怎么做?”叶伊赫抬了抬眉毛,虚心求教,“什么是你想要的无上幸福?” “————” 仿佛齿轮卡壳般,伊万·冈查洛夫的话语停在了中途。 他好像有点愣住,但随即,那双银眸便对准了叶伊赫,“是您。”——他开口回答道,“您将会达成我想要的无上幸福,只因您是超越此世一切未知的存在,亦如神明引领愚钝的我前往至福的伊甸,在这个被主抛弃了的世界里,您才是真正的——” 叶伊赫:……真是听君一席话、胜似一席话。这和被宗教忽悠瘸了有什么区别,是不是等下还得谢他啊。 “你信仰哪个神,” 叶伊赫沉重叹了口气,“基督教的上帝吗?” “东正教。”伊万·冈查洛夫纠正道。 东正教虽然也属于基督教的一个其中分支,但只说基督教还可能会被当成另一个分支天主教的教徒,这对于东正教教徒来说是无法容忍的。 “好吧,不管你说的是哪个。但我觉得,如果你非要信仰什么的话,” ——叶伊赫拍了拍他的肩膀,“我推荐你信道教。” “……道教?”伊万·冈查洛夫迷茫眨了一下眼。 “基督……东正教吧,那些祷文我也跟着念了好几天,” 叶伊赫终于能找到人抱怨——那几天可给他憋坏了,“开口就是仁慈的主啊上帝啊,请怜悯我这罪人,请洁净我的污秽,请饶恕我的过犯之类的话,把自己的地位也放得太低了。” “上帝永远是 12. 第 12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不出叶伊赫所料,他这次也没有很快就能交还身体。 但比起上次在教堂那种被迫自闭的状态,叶伊赫只能说现在的生活要强上太多。 虽说他依旧语言不通,但伊万·冈查洛夫实在是一个体贴又细心的好心人——当然最关键的是能用汉语和他交流! 不仅配合着将他的双重人格谎言继续延续下去,连宿舍也是对方领他过去的。 那是一间拥有卫生间和开放式厨房的单人小公寓,只需要添置一些厨具,他就可以给自己做饭,而不是去啃硬邦邦的面包和甜菜头了! 叶伊赫很高兴他这次在事件解决期间,至少能够实现吃饭自由。 即使伊万总会在某些时刻,长久且安静的注视着他——但在叶伊赫疑惑看回去的时候,这位拥有月光般漂亮银发的青年总会向他露出一个非常…难以形容的微笑。 配上眉宇间散不去的几许忧郁与悲伤,仿佛孤独地彳亍在大雪中的古代东欧贵族,挣扎于内心那份更为隐秘且沉重的痛苦之中。 ——虽然叶伊赫不想用这个比喻,但他不可避免的觉得,对方在用某种等同于侍奉神的姿态,来谦逊的对待他。 是原主做了什么特别的事情,让对方陷入了这种狂热且执着的崇拜中? 叶伊赫很是困惑的摸摸下巴,但决定用道教思想来积极的报答这位伊万老师无微不至的关照。 情绪总是这么消沉可不行。 “俄语字母已经掌握了吗?真不愧是您,学得真快……” 伊万·冈查洛夫将另外一张白纸轻轻放在叶伊赫面前,“接下来我会教您正确的发音规则。无需担心,与印欧语系中的其它语言不同,俄语每个字母对应的发音都唯一。只要记熟后,读单词并不是一件困难的事情。” 叶伊赫很是头疼地接过来,铅芯的笔尖等着在上面做笔记。 伊万说的挺简单,但对于他这个被迫从零开始学习俄语的人来说,每天看到这堆和英语没几个相似的字幕符号都是一个头两个大。 多亏这具身体的脑筋不是一般的好使,他记东西的速度飞快。 尤其是单词,他平时就处于俄语环境下,也有自带的翻译补丁告诉他每句话是什么意思——这就意味着他只要能把俄语单词对应的中文释义联系起来、且完全不考虑造句的语法规则,那么想要憋出几句简单的交流还是很轻松的。 作为伊万教他俄语,且平时主动负担起他一切开销的报酬,叶伊赫每天做饭都会捎带上他的那份,把这位忧郁的东欧贵族吃得眼睛都睁大了。 “如何?我今天尝试了面筋塞肉和西红柿炖土豆。” 叶伊赫对自己的厨艺还是有几分自信的。在教堂天天炒土豆丝那是没办法,食材太有局限性。 “这真的是……令人难以置信。” 伊万用一句平时极少听见的俄语单词表示了他的顶级赞叹,“不愧是您。” 如果吃到了美味的东西,人的心情也会变好很多。 “这才哪到哪,”对方的给面子让叶伊赫感到很愉快,“如果商店的食材和调味料能更丰富些就好了,我会的菜可不止这些。” 这段时间的吃好喝好再加一些简单的体能锻炼,他可算是让这具身体长出了点肉来,不至于多走两步路就感到疲惫。 等吃完饭、俄语教学又结束后,就到了叶伊赫给伊万讲述道教精神的时间——虽说他也不算十分精通,但在从小的耳濡目染下,多多少少都会有些了解。 何况说这些的目的是帮助伊万摆脱精神内耗,又不是真的要让他去当道士。 “道教当然也会有很多神……不过你不需要很卑微的信仰他们……没错,逢年过节的时候拜拜就好了,根据个人需要……不灵就再换一个嘛,神不灵是神的问题,和你个人有没有罪有什么关系……” “我是……无罪的?” “没错,就算你有罪,也没必要祈求某个神的原谅,而是专心于养生练气,始终贯彻尊道贵德、天人合一的精神……什么,天人合一是什么意思?简单来说就是对世间万物、自然规律保持一种认可的态度,追求个人心灵的自由和宁静……洒脱行事,一举一动皆遵从本心,可以不放过他人,但一定要放过自己……” 伊万或许暂时对其中一些内容似懂非懂,但他每次都听得专注又认真,那双银灰色的眼瞳逐渐仅倒映出叶伊赫的身影,除此之外再无其他事物。 除此之外,叶伊赫还尝试过拜托苏梦之教他怎么拉大提琴——因为能在课堂上见到的关系,有时叶伊赫会去找她聊几句话,打听些诸如附近哪家超市的蔬菜比较便宜之类的消息。 “咦,我是有选修大提琴啦……” 苏梦之难以相信叶伊赫身为助教竟然不会大提琴。 不过,她转念想到叶伊赫毕竟是第二人格,而且伊万·冈查洛夫老师对此也相当包容,从不让对方在课堂上做些收发曲谱以外的事情——似乎他不会拉大提琴倒也说得过去。 身为学生,竟然反过来教导身为助教的叶伊赫拉大提琴,老实说她还挺兴奋的。 “先摆好姿势,大提琴靠在胸口这里,琴颈距离肩膀大约一个拳头,屁股只能坐椅子的三分之一……没错,就是这样。” 苏梦之手把手教叶伊赫摆好姿势,琴弓轻轻搭在弦上。 叶伊赫似模似样的坐在那里,握着琴弓的手指纤细而苍白;睫羽随视线一道低垂着,半掩去了那双酒红色的眼眸,配上轻缓垂落在面颊的鸦黑发丝、线条柔和的精致五官以及清瘦紧窄的腰背——连那称不上健康的体弱,也在手腕带动琴弓徐徐拉开的姿态中,凸显出一种鹤般的圣洁与高雅来。 “沉肩,手肘放低,握着琴弓的手腕抬起——好,想着刚才的那段旋律,大臂拉开——小臂再拉开——手腕再继续平移,不能塌——回小臂……回大臂……” 随着仿佛开船了的【呜——】声长而久的响起在这间练琴房,苏梦之的目光从初见美少年拉大提琴的惊艳,逐渐变成对叶伊赫白痴乐感的惨不忍睹。 “怎么样?”叶伊赫期待问她。 “……你拉大提琴的姿势特别漂亮。”苏梦之沉默片刻,对他比了个诚恳的拇指。 叶伊赫:“…………” 突击学大提琴这个想法算是彻底失败了,这玩意比俄语还难学,他至今连弦都摁不利索。 除此之外,他也做了许多只要见到对方有困难就力所能及帮忙的好事。 有伊万跟在身边,叶伊赫就没担心过交流问题——对方会的语言可不止中文一种,牛得不行。 只要对方问起,他就会用[这是修道的一种]来搪塞过去。 但很可惜那些都不是他这次苏醒要解决的事件,以至于过去这么久后,他依旧作为史上最大混子留在这所世界顶级的音乐学院里。 就连毫不在意的叶伊赫也觉得自己露出的破绽够多了,怎么伊万每天还能笑眯眯的跟着,半点不觉得他有问题呢。 “伊万,” ——晚餐时,叶伊赫向连吃饭都格外优雅的伊万·冈查洛夫问道,“这么久了,你都没对我的情况感到半点怀疑吗?” 实话说,之前好几次他都认为伊万该来质疑他的双重人格谎言了,结果每次对方都仿若无事发生般顺着他 13. 第 13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意识的切换仅需瞬间,陀思睁开那双比酒红要更暗上几分的眼眸。 亦或者说,他似乎只是在吃晚餐时普通闭了一下眼睛,借着又睁开而已——只是这样,缓慢眨了下眼睛。 对任何人来说,在记忆并未出现任何空白、所发生的一切细节都能够合理且顺畅地衔接时,是不会对自身的存在产生任何疑问的。 但陀思——哪怕仅是十五六岁的陀思,也近乎在瞬间就感觉到异样。 这次的时间比上次更长,连原本啃咬至甲床的指尖都已长出一截新甲,又被某人仔细地修剪整齐过,摸上去十分圆润。 而记忆里,他确实什么也没有做。 离开教堂后的陀思重新寻找能够前往他理想的路径,而这并没有花费太长时间。 在确定需要拿到某些情报后,他的计划便瞬间在脑内成形了——潜入这所由贵族与资本主义精英们汇聚的音乐学院,以某样方便行事的身份。 学生、老师、或者其他行政方面的教职工都可以,但这所学校显然给了他一个惊喜:伊万·冈查洛夫。 一位深陷信仰与现实的冲突之中的仿徨者,好似绝望的兽正囚困于无边痛苦的囹圄,即将自毁,或毁灭一切。 他只是小小的拉了对方一把,将某种更为深刻的东西植入进那饱受精神折磨的脑海之中,让那位可怜的伊万老师从此拥有新的精神寄托。 在这次计划尚未达成前,陀思没有打算对他动太多的手脚——例如做点手术,切除脑中[负责感知不幸的神经或区域]之类的——而是先让伊万·冈查洛夫协助完成自己的任务。 同时,这也是为了防止再出现意外而做出的谨慎考量。他需要有一个略微知情的人随时跟在他身边,从第三方的视角来观察他。 为此,陀思伪装成伊万·冈查洛夫的大提琴助教老师,以米哈伊尔·波波夫的假名轻松入职。 用伊万·冈查洛夫的话来说,就是“这实在令我感动!您在大提琴上的音乐天赋及造诣无人能提出半句异议,哪怕成为老师,不,音乐家也轻而易举——是啊,这正是神明才能展现的无上禀赋,没有任何人能与您比肩!” 如果当时是叶伊赫在使用身体,绝对会被这一顿夸张的咏叹式赞美修辞而肉麻到浑身掉鸡皮疙瘩。 好在陀思面对伊万·冈查洛夫那发自内心吹出的彩虹屁,依旧温和而平淡,连唇角的笑意也鲜少出现——他没有理会那些赞美,只是交给了伊万两个任务。 其中一个就是……“伊万。” 拇指自那处再度恢复光滑的肌肤缓慢摸过,脸上没有任何表情的陀思抬眼望向他,“来和我对这段时间的记忆。” 哪怕仅是正常的上课、下课、往返于教学楼的长廊之间,那段毫无波澜的普通记忆。 “遵命。” 即使正在和陀思面对面坐着,伊万·冈查洛夫依旧将手抚在胸前,微微欠身行礼。 ——在这之前,时间先往回拨动两日。 [小爱同学。] 辉月高悬于窗外,叶伊赫单手枕在脑后,若有所思地望着天花板上的灯走神。 躺在宿舍床上的他迟迟没有入睡,而是忽然在内心唤了一声系统。 [哎。]系统对这个本不是它的名字应得愈发熟练。 [我的行为多多少少都会给这个世界留下一些痕迹……那些姑且可以靠编纂记忆来抹消掉,让原主无法追溯。] 借着浅淡的月光视物,叶伊赫抬起右手。苍白的五指纤细而修长,隐约能看见皮肤下线条流畅的淡青经络。 但仔细观察指关节,能发现那处被原主啃咬留下的瘢痕在逐渐消失——他从来都没有啃手指的毛病,以后也不会有。 [但针对这具身体造成的改变要如何解释?原主总会起疑心的。] [通常来说,这类改变都是非常微小的,对方会感觉是恍然察觉自己"在这段时间突然戒掉或多出某个习惯"。就像人类有时会在不经意间发现自己在购买衣服上的品味产生了变化,或是忽然想要尝试新的风格那般。] 系统尽职尽责的解释道,[这就是【虚构合理化记忆】和【无意识忽略矛盾点】在处理原主记忆时所起到的关键作用。] [是吗……就算我正用保温杯在喝着泡了枸杞的热水,并在这种场景下交还身体,原主也不会感到迷惑?]叶伊赫举了个详细的例子。 [绝对不会,他只会感觉是自己突然想要尝试保温杯里泡枸杞。] 系统拍着实际不存在的电子胸脯打保证。 [这套处理手法都沿用很多年了,从来没有出过意外。哪怕原主突然想和别人对之前发生的记忆,也不会有丝毫破绽。] [让宿主沉睡是为了保存精神力,但本系统会始终监测外部——即使原主听到任何真相,传入耳中时也会被处理成记忆合理化后的描述。] [如果原主能看见对方说话,甚至连唇语也会在视觉接收时进行匹配修改。] [……哦。] 这一长串讲完后又停顿片刻,叶伊赫才淡淡应了声。 [……经监测,宿主对本系统解释的怀疑值突破临界点。] [确实不怎么信。] 叶伊赫在心声交流中主打一个实话实说、心直口快。 系统:[…………] ——咔哒,墙上的钟表走了一格,当下的时间继续流动起来。 陀思听完伊万·冈查洛夫的详细描述,陷入沉思。 不对。即使与他的记忆完全重合,也内心总是生出某种难以描述的违和直觉。 就像是和人交谈时想起一件事,但那件事正要说到嘴边时突然忘记了,死活想不起来内容,但潜意识就是隐约记得有这么一件事的莫名牵挂感。 在此刻,这股感觉格外强烈。 但陀思再看向伊万·冈查洛夫,对方依旧用那双银灰眼眸投来炽热而崇敬的目光,那是属于狂信徒的眼神,十分真切。 像伊万·冈查洛夫这种拥有信仰又固执到极容易钻牛角尖的类型,一旦确定了某样观念,旁人是很难在不经过精神洗脑或控制的状况下,对他的【神】编织谎言的。 而对完记忆的细节也别无二致。 摆在陀思面前的牛排还剩半块,此刻已彻底了失去温度,餐碟边缘的黑胡椒汁更是变成了一块干涸的褐斑。 “确实没有任何差别,看来是我多心了。” 十指交叉在身前,唇角露出微笑的他微微偏过脑袋,细碎的鸦黑刘海也随之轻晃,落了几丝在仿若绛红宝石般的眼眸前。 非要形容的话,会令人联想到一款产自瓦波利切拉地区的干红葡萄酒,透着漂亮的、浓郁的紫葡萄与干花的气息。 仅凭外表,绝大多数未曾领教过陀思可怕的敌人都会轻蔑将他划归至无害的一类,而全然不知那份智谋的真正可怕之处。 “让我们来讨论另一件任务的进展。” 陀思的语速很慢,每一个音节的措辞都充满某种奇特而优雅的韵律,好似不打算再对记忆这件事上再进行深究,“出意外了吗?” “希望您会认为这是好消息。” 听到这话的伊万·冈查洛夫起身去卧室,过了片刻,回来的他将一份装在牛皮纸袋里的资料交给陀思,“如您所愿,我得到的全部情报都在这里。” 顶级音乐学院都会配备专门用于乐团演奏的豪华音乐厅。 14. 第 14 章 《附身陀思的我日行一善》全本免费阅读 电话那头的声音停顿了许久,似乎在努力的思考。 接完话的叶伊赫也沉入沉默——他沉默的不是自己刚才脱口而出的网络流行梗,而是对方的发音。 无论怎么听都是日语……… 往好点想,万一只是正好打来电话的这个人来自日本,而不是他来到了日本呢? 话说这位真名叫费奥多尔的原主,除了能从细节侧面推敲出他十分精通的宗教与音乐外,竟然连日语都如此流利……这家伙根本就是个天才啊。 就是一开场那个罪犯身份始终困扰着叶伊赫——但这份困扰不再是思考合理的解释替对方开脱,反而暗自生出了几分警觉心。 否则之前也不会特意向系统询问合理化对方记忆相关的问题。 理由很简单。原主的身体大约处于十五六岁,身量单薄、贫血体弱、轻微驼背外加爱啃手指头,且没有继续学业。 伴随着这些标签,他生活在一个小规模冲突不断、物价飞涨的经济动荡时期,又没有双亲或其他长辈资助生活的迹象,基本都会活得很艰难,最后犯下轻罪是情有可原的。 在这样的条件下,哪怕去监狱也不会过得比外面更好,里面多的是杀人不眨眼的暴徒,十五六岁的少年进去只会死得更惨。 即使在叶伊赫的一点点帮助下成为逃犯,叶伊赫也做好了这位孤苦无依的少年会流落街头,而他要想尽办法脱离苦海、顺便做好事攒复活点的心理准备。 结果事情的发展大出预料之外,费奥多尔先是轻松进入可以说是最不用苦恼衣食的教堂之中,接着在短短四个月内,更是荣升为顶级音乐学院的助教…… 就算是叶伊赫也忍不住想问上一句:这到底是怎么做到的啊? 何况还让伊万成为他的狂信徒……真的可以说是狂信徒了,叶伊赫可没忘记对方刚出现时说得那一番誓言,而俊雅青年样貌的伊万看上去至少比这具身体大六岁以上。 而眼下……他略微环顾四周,发现自己正坐在一处相当空旷的房间内。 真的相当空旷,除去墙壁一侧用整面玻璃作为落地窗外,视野内唯二的家具就是两把椅子,其中一把在他的屁股下。 另外一把放在他对面,空荡荡的,不知道有没有人坐过。 只从这房间的装饰来看,完全判断不出自己在哪里。 叶伊赫环顾一周,起身来到落地窗前。 此刻的太阳即将转去地平线的另一侧,偏暖金色光芒的斜阳虚坠在天际,高层建筑物的玻璃外墙都笼罩上了一层明晃晃的亮橘光晕——如果不小心与反射的光线对上,还会因为太刺目而闪到眼睛。 这种密密麻麻的车流、为了节省土地而不得不将建筑物簇拥起来的都市、远处能看到正微微起伏的海面…… 玻璃窗上还能隐约看出他的面容轮廓与身形,与之前无异,没有换一具新身体。 ……叶伊赫面无表情收回视线。 很好,他这次果然是换了个国家,横跨了近乎一整块大陆,直线距离至少七千公里。 他辛辛苦苦,好不容易才学出点起色的俄语,顿时又变得毫无用武之地。 …花Q。 再说一遍,花Q。 “您刚才在说什么吗?” ——电话那头传来的电流音依旧明显,而对方也听出了叶伊赫的母语来历,“中国语?” “嗯。”叶伊赫淡淡应了声,没有继续开口。 虽说托了长期有看日语相关影视作品的福,比起一窍不通的俄语,他多少也会日语的几个常用单词——可能比努力学了好多天的俄语还要强一点。 但在这种十分可疑的通话里,自己的底细还是能不暴露就别暴露了。 [V]什么的组织……他能联想到相关作品只有V字仇杀队,但那是一部英美电影,故事发生地点也不在日本。 听对方毕恭毕敬的态度,难道继罪犯、神职人员、音乐助教以外,这位费奥多尔不仅千里迢迢赶来日本,还在短时间内又成为了这个组织的高层? 这还真是……好忙啊。 叶伊赫正打算挂断电话,对面又传来声音。 “请恕我愚昧,听不懂先生所说的中国语。但我向您保证,计划会顺利进行,[那个人]必定是属于我们的囊中之物……您若是有兴趣,也可以前来''世界剧场''观看,向您保证没人会将这次意外与您联系起来。” 越听越像某起团伙绑架案,而他是那个不会弄脏手的组织高层,目标则在一处叫做“世界剧场”的地方。 这个被盯上的目标,会不会也是他要做好事的目标? 叶伊赫思索片刻,“嗯”了一声,接着在对方欣喜的恭维声中挂断电话。 原本空无一人的房内,忽然围着他冒出四五个持枪的、像是警卫或者军人一样装扮的家伙。 ……比起在电话里被当成座上宾,眼下这情形怎么搞得他更像是被监视着的人质。 叶伊赫的视线扫过那几个全副武装的军人,在心里迅速评估了下敌我双方实力差距。 嗯,凭借以前的体能或许可以做到和这帮人胜负六四开,但换成如今这具跑两步喘三口、连衣柜都抬不动还要伊万帮忙的体弱身躯……勉强打赢一两个,接下来的就悬了。 于是,神色平淡的叶伊赫安静接受了其中一人的引路,跟着他离开了这处空旷的房间,从楼梯一级一级地下去。 直到走出大门,叶伊赫才能看出这里是一栋四层楼高的建筑物,外立面的墙刷着新漆,似乎是刚建成不久。 但内里装修却远不如从外部看上去气派,别说正儿八经的办公室,天花板上连盏多余的灯都没有,他刚开始还以为是什么废弃工厂。 门口停着一辆外观普通的轿车,全程也不和叶伊赫说话的军人沉默拉开车门,邀请他坐进去。 比起尊敬、监视或看押之类较为极端的对待态度,叶伊赫逐渐感觉自己似乎是在被他们戒备着。 但他有限的日语词汇量同样不足以支撑他完成【套话】这种高难度交流技巧,只能在一路上也保持着高深莫测的沉默。 先去看看那个所谓的“剧本”是怎么回事。 好在那位充当司机的军人也很有职业道德,全程没有开口多问哪怕半个字,只在到达目的地后交给叶伊赫一张门票。 幸亏还记得给他一张门票,叶伊赫将身上口袋摸个遍,除了那部手机外,连一枚日元硬币都找不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