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灵渊邪神》 1. 第 1 章 《灵渊邪神》全本免费阅读 ——好吵。 到底是谁在尖叫？ ——发生了什么？ 社畜不配有安静的周末么？！ ——困，不想动。 满脑子都是光怪陆离的梦境碎片，想再睡会儿…… ——好吵…… 再这样我……我要投诉了啊…… ——对，投诉，等我起来，我就…… ……我就……就干什么？ ——？！ 灰发的少年悚然睁眼，目光毫无焦距。吓到他的并非外界情景，而是他脑海中瞬间冒出了两个截然不同的念头—— “打投诉电话给物业”，以及，“让管家去找街区治安署”。 物业？管家？电话？治安署？ 他用了好几秒才从纷乱冲突的思绪中勉强回过神来，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地上，视线所及之处，是斑驳老旧的木框架房顶横梁。 各种念头此刻终于收拢成明确的，毫无矛盾冲突的大惑不解：这他【哔——】的是哪儿？！ 下一刻，他就被人揪着衣服领子，以可能会被勒死的角度拎了起来。 “——这儿居然还有一个活的……诶？” 随着对方条件反射式松手，灰发的少年一头磕到了地面上。他抽了抽嘴角，艰难支撑起上半身。 地面是粗糙的硬土，画着道从旁延伸出去的白垩线条。随着他抬头，映入眼帘的是来人棱角分明还带着胡茬的方脸——不知为什么，他觉得对方抿着嘴的扑克脸表情中透着几分心虚和尴尬。 “默尔特？阿方索·默尔特子爵的儿子？” 灰发少年慢吞吞地点了点头。 他下意识重复了从“梦境碎片”里抖落的内容：“我，拉维·默尔特……” 天知道他用了多大力气将到嘴边的“打钱”两个字摁回去，倒不是因为“我，某某，打钱”这梗对方可能听不懂，而是发现这个场景开玩笑似乎不合时宜。 对方的视线从他胸前刻着极细小字迹的徽章移动到他的灰发，又挪回徽章。 默尔特的家徽是卷轴与羽毛笔交叉的图样，四周刻有古语箴言“才德御使万物”。不过目前这种昏暗的光线下拉维不觉得对方看得清字。 “拉维小少爷，你为什么会在这儿？” “他们说我父亲战死在外地了，可以通灵让我见一面……” 灰发少年一字一句慢慢说着，神情呆滞——随着那些“梦境碎片”逐渐流入记忆中，他终于意识到了眼下是个什么样的烂摊子—— 地上的白垩线条画着禁忌的符号和图案，这是个邪神祭祀现场。 眼前这人穿着边角挂有符咒铜片的亚麻马甲，是三大正教之一，正理教会的执事。 而自己，拉维·默尔特，再不想办法撇清嫌疑，就得和其他被抓住的邪神信众一样被拖出去排队挨鞭子甚至砍头了！ 他已经是拼着烧坏脑子的思考速度装傻找理由开脱自己了！ 方脸的教会执事叹了口气。 “拉维小少爷，默尔特子爵不但活得好好的，还立了大功——”他语气微妙的停顿了一下，“嗯，所以他没出现在凯旋仪式上，是因为——教区大主教克劳德大人想接见他，所以他会先在教会住几天，懂？” 拉维因为成功蒙混过关而眼神一亮，连连点头。 “下次长点心眼，”教会执事语气严厉地提高音调，“骗贵族子嗣当祭品是这帮污秽异信最喜欢干的事情！死在这儿连正教墓园都不会准许遗体下葬！想想你家族百年名誉！” “……默尔特家封子爵至今84年……我错了！我忏悔！” 拉维当然不会真的忏悔。 ——忏悔个鬼，他虽然醒来以后成了拉维，但不是之前捅了这个烂摊子的拉维。 他低着头，跟着教会执事往外走。空谷仓里横七竖八倒着几具尸体，昏暗的光线下似乎一切都是黑白灰，只有满地血迹泛着红。 血腥味、马粪味、汗臭味、廉价灯油味…… 视觉尸位素餐，嗅觉意图谋反。 拉维抽了抽鼻子，用衣袖捂住口鼻。他自己沾满尘土的衬衫袖子上有淡淡的木质香味，勉强能缓解一点想吐的感觉。 这队出来清剿异信的教会执事们目光扫过拉维的灰发，露出了然的神情，甚至有人在马车上给了他一个边角有点开线的旧坐垫。 “小少爷，谁把你骗过来的？” 憋气憋得脸色泛红的拉维往马车角落缩了缩，一副含着两包眼泪摇摇欲坠的样子嘟囔：“杰，杰弗森，佩琉斯公学的花匠。” 他被拎上马车的时候，余光瞥到这个人死不瞑目的脑袋就靠一头花白乱发挂在谷仓门口柴草垛子上，正好用来顶缸背锅。 “哈？原来已经混进佩琉斯公学了么？！” “别抱怨啦，加班吧，主教说了在祭礼前必须清理完异信隐患。” “小少爷，等会儿送你到圣玛格丽特大街，你自己回家吧——我们得赶去佩琉斯公学排查。” …… 拉维沉默着点头，眼下放了社交假，佩琉斯公学里只有各路贵族出身的讲师和他们的仆人，挖地三尺式排查也很难找到异信徒和无信者，更不用说祭仪法阵。 真正告诉拉维这个违禁聚会作死活动的人，是他的同学，商人保罗的儿子荷西。 所以荷西为什么不在现场？ 拉维慢慢翻找着记忆碎片，然后叹了口气。 帝国远征军大胜归来，帝国都城丹尼兰德全城筹备庆典。荷西不是有姓氏或封号的贵族子嗣，只是商人的儿子，这短短一周之内，注定没法偷懒必须跟着爹干活儿。不像拉维自己，别上家徽领扣，想去哪儿就去哪儿，治安署和城卫监察的人见了还会行礼。 盖洛斯帝国中，贵族和平民真就不是一类人。 不在场理由似乎无可挑剔，可是，单 2. 第 2 章 《灵渊邪神》全本免费阅读 默尔特子爵府是一栋颇有几分岁月感的石砌小楼，青苔和爬藤沿阶绕柱，前院花木、蔬果、香料药草挤占了几乎全部空间，只留了一条鹅卵石拼砌的小道从院子正门直通小楼门廊。 这条小道中间此刻还卧着一只胖猫拦路。 左邻西斯汀子爵府红砖花窗白陶屋顶，富丽堂皇；右舍麦克森男爵府花坛草坪凉亭秋千，舒适大气，显得中间默尔特子爵府活像是块爬藤篱笆圈起来的两家公用的菜园子。 轮值看门的男仆给车夫结账，拉维走到胖猫旁边，面无表情吐槽：“你是现在自己翻墙回家，还是我让管家将你装进礼盒系上丝带送回家？” 脖子上系着隔壁西斯汀子爵家红白双色饰带的肥猫看了拉维一眼，原地伸了个懒腰并咧开嘴打哈欠，意思意思给拉维让了三分之一条路来。 拉维试图语气凶一点：“滚。” 猫不动如山，并发出简短潦草敷衍了事的“嘶哈”声。 拉维：…… 是的，穿越了他也奈何不了一只猫——还是隔壁养的猫。 站在门廊处调整外出纱帽的罗莎莉·默尔特忍不住大笑起来，然后白了拉维一眼：“你怎么还记仇呢？” “它把被它挠了啃了尿了的书抄一遍，我就原谅它。”拉维一本正经回答，以掩饰自己花了好一会儿才想起来这是谁的迟疑，然后疑惑地看了一眼罗莎莉身后女仆手里的大篮子。 罗莎莉神采飞扬：“方才教会的人来送信，说是父亲回来了，在教会等候教区大主教接见，需要将子爵礼服送过去。” “那倒也不必姐姐你亲自跑一趟吧？我去就行了。” 罗莎莉翻了第二个白眼：“你要不要看看你现在这个样子能不能见人？万一晚点父亲和我一起回来了，你想怎么解释你这满身的土和头上的稻草梗？” 洗澡是件麻烦事，丹尼兰德城虽然邻河近海，但哪能直接从汇集了城里污水的白河里取水呢？公共澡堂也不是贵族该去的地方，。 拉维觉得确实解释不了自己为什么会专程跑去城外谷仓地上打滚，遂老老实实在家等男仆打井水烧热。虽说默尔特子爵身为学者宽厚儒雅，但要是知道拉维出于好奇主动参与异信祭祀，怕不是得抄家伙追着揍他几条街。 拉维几乎可以想象得出来父亲会怎么咆哮——荒废学业沉迷传奇故事，揍不死你！ 是的，文职贵族家孩子接触异信，就会挨来自家长的这种最标准的骂。 ——主要还是怕被教会执事当众抽鞭子，太丢人了。 至于更严重的罪行？默尔特子爵和绝大多数帝国贵族一样，想象不来自己儿子能叛逆到“渎神”那种离谱的境界。 武职封爵的贵族没有这种烦恼，大不了在教会抓到把柄兴师问罪前就把自家不省心的崽子塞进帝国远征军，打发去战场杀几个异信作为虔诚的证明。 某某教会前辈干掉异信邪神，死后化身一宗天使，这种故事近年来花样翻新格外火爆。起因就是真的有人在帝国三大教会，正理、循理、纯理之外再开一宗，取名新理教，独占斐罗佩王国全部信仰，和盖洛斯帝国隔海相望。 斐罗佩王国和盖洛斯帝国，是双方都想用联姻来渗透贵族实权和宗教影响，期待最后能顺理成章吞并对方的友好关系。几大教会之间，新理教会更是迫切希望通过舆论影响获取充足话语权，直接导致各大教会之间拉起了持续六年的神迹宣传大赛。 拉维将自己泡进浴桶的时候，重新整理了一下线索和思路。 首先，从小到大听了六年神迹故事的拉维没有变教会脑残粉，而是认真考量了“神恩”可能具有的形成原理，并尝试私下研究——甚至定期销毁笔记。所以家里很安全，哪怕教会执事上门挖地三尺也搜不出来罪证。 这方面拉维很谨慎，不会告诉任何人他的真实动机。 其次，一般贵族家继承人去公学上学，是为了提前招揽些出身平民的下属。而拉维只是馋公学的图书馆，并不热衷社交，结交的朋友很少。荷西作为商人的儿子几乎和大半贵族相熟，是个野心勃勃打算子承父业后设法向上晋升的家伙。他确实有可能在发现拉维对异信感兴趣后，投其所好透露违禁聚会线索拉近关系，毕竟，男人之间共同干点“坏事”才是稳妥的结盟方式…… 但拉维上了祭坛——记忆碎片里并没有这一段，以拉维的性格，再主动也不可能第一次参加这种聚会就站C位。 这件事必有内幕，所以问题来了：荷西到底扮演了什么角色？在场邪神信众被教会执事杀光了没有？——我到底是被献祭仪式搞坏了脑子的拉维，还是穿越被挂上拉维这个身份设定？是借尸还魂，还是……夺舍吃掉了原来的拉维？ ——那我原来的名字呢？怎么想不起来？ ——算了，得先保证安全活着。 拉维瞄了一眼窗子——男仆放下换洗衣服就被自己赶了出去，此刻正在后院和花匠一面闲聊一面挂晾衣绳。 拉维能断断续续听到他们在聊些类似“阿方索大人要被大主教接见了”，“那得多大的荣誉啊”，“也许会晋升伯爵”之类的东西，才反应过来默尔特子爵的名字是阿方索。 ——又一次证明了我和属于拉维的记忆碎片格格不入，具体表现在父亲的名字都得靠偷听和推理才知道。 丹尼兰德城作为帝都，贵族生活方式相对不那么“新潮”，洗澡用的香皂与南方沿海的花皂不同，是一种传统工艺的橄榄油皂，外面金黄，切开内里嫩绿，薄薄一片打着卷儿搁在大块海绵上显得有点像糕点上的装饰了。 拉维对这种蘸水能拉出丝的皂片十分有好感——它甚至可以用来洗头。 傍晚时分，默尔特子爵带着长女，十分低调地坐人力车回家。已经将自己收拾妥当的拉维在二楼书房听到街道上的动静，放下书小跑下楼。 出远门的父亲回家，儿子理应很开心——拉维的记忆碎片虽然不能让他切身体会到父子亲情，但他要是这都装不像，那就是蠢才了…… 3. 第 3 章 《灵渊邪神》全本免费阅读 丹尼兰德城入夜之后，有些贵族会灯火通明搞晚宴和舞会，有些会在夜色中做个祈祷，有些会早早入睡。 默尔特子爵府及其左右邻居分属这三者——晚餐后，西斯汀子爵府演奏竖琴，开始晚祷，默尔特子爵府在隔壁竖琴背景音乐里洗漱睡觉，而麦克森男爵府晚班仆人已经在门口洒扫迎客。 照明？蜡烛和油灯当然不够明亮还有烟，麦克森男爵府为了玩得尽兴，用的是银鞘石照明——某种浸盐水就亮的银灰色多孔石块。 拉维自己房间里就有一个带纸罩几乎一人高的支架，顶部托着银鞘石，挂着装盐水的小陶瓶。银鞘石用久了会逐渐黯淡、碎裂，成为少许极其细腻的灰色粉末，所以支架托盘里已经落了一层碎屑，泛着星星点点银光。 拉维没去蘸盐水浪费贵重的照明材料，那是读书学习时候才需要的。他点了根蜡烛，换了睡衣，靠在床头重新整理思路。 不整理不行，阿方索·默尔特怎么看都不是立功回来被大主教接见后该有的样子。 ——总不至于默尔特子爵府全员都打算改信异教邪神？！ ——什么地狱开局啊，盖洛斯帝国是双执政模式，现在的皇帝坎塞斯一世，和教皇菲斯塔三世那是平起平坐的状态。 虽说教会分成了几家，除了跑路的新理教听调不听宣，剩下三家依然唯教皇马首是瞻的。 ——父亲你真改信了可别在大主教面前漏馅啊…… 拉维打了个哈欠——但是实在睡不着。毕竟本来只有荷西一个需要排雷的对象，现在父亲这边似乎也有隐患，真不想因为疏忽大意被教会执事操双手重剑当场剁了。 毕竟，穿越过来的他只见过医学院福尔马林里泡着的大体老师和标本，没见过这么新鲜，这么直观的现场。 忍不住回想的拉维死命摁下去翻涌到喉咙的酸涩，爬起来给自己倒水喝的同时非常小心的从窗帘缝往外张望了一下。 右舍麦克森男爵府灯火通明，露天聚会觥筹交错，但由于距离太远还隔着爬满藤蔓的院墙，恐怕只有蹲在墙头的猫知道那边有什么动静。而从拉维房间的窗子往外看见的只有半条正街，一些人力车夫正在街角席地而坐，吃东西玩牌。 拉维琢磨了一下府邸朝向，走到走廊上往后门方向也张望了一下，发现院子里植物太繁盛了，根本没法隔着几棵果树看到后门外的小路。 他对自己“与空气斗智斗勇”的行径挑了挑嘴角——没办法，穿越前生活和平到战争距离自己半个地球，街区大妈吵架都只动嘴不动手的境界。 教会执事真砍人，一地血，走路都黏鞋底了超恐怖的…… ——诶？ 拉维侧耳听了听，外面那些细微的嘈杂声没能掩盖掉走廊另一侧细微的呜咽声。 那个房间门没锁，拉维轻手轻脚摸了进去，然后在床边坐下来。 “父亲，你怎么了？——需要我去请治疗师么？” 靠在床头坐着的阿方索·默尔特摇了摇头，哽咽着捂住了脸。 “我有罪……” “父亲，人活着就是不断地发现新问题，被新问题为难的过程。你教过我，有问题，拿出来解决就是了。哪怕你真的跟大主教打了一架——” 阿方索愣了愣，抬头疑惑道：“——什么？” 拉维摸了摸鼻子，略有点心虚：“父亲，哪怕你真的跟大主教打了一架，家里换宗改信就是了，不用为难的。” 阿方索抽了抽嘴角，叹气：“要是打一架就能将那个孩子要回来，那倒是简单了……” 脑内小剧场花式演绎了一番之后，拉维一脸认真：“所以我还有个弟弟或者妹妹在教廷内殿侍奉？我明天就去翻墙把人偷出来——” 阿方索气乐了：“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皮——我这辈子决不会对不起伊琳娜！” 拉维摊手：“那父亲你还能有什么罪，《箴言》第七篇，诚挚是纯洁无辜的基石。我三岁就被你按着背了。” 阿方索沉默了。 他叹了好几口气，终于摇了摇头：“这不一样——算了，还是告诉你吧，也免得日后你面对同样的处境……你知道我去远征军，是做通译的吧？” 拉维点点头，文职贵族非必要几乎不去战场的，要不是阿方索身形高大魁梧，体能不差，马利克侯爵宁可把别国碑文石刻拆了拖回来等翻译，也不会带他一起出征。 “远征军走到塞莱利河谷的时候，因为人手不够，马利克侯爵安排我带了几个人一起去清剿附近不肯接受传教的异信土著，然后，我们迷路了……” 阿方索伸手拿起床头水壶喝了一口，闷闷地说： “其实也不算迷路，只要找个高点的山顶，总能看见主营地的烟和军旗在哪儿。那几个人觉得我是文职，不想让我抢功，就让我原地找个大树做标记等着，他们自己去探路。塞莱利河谷附近，地势低一点的地方都有雾气，等我听到动静，从树上一看，土著已经用陷阱把他们全抓了…… “带头的土著是个老人，会说杜伦语——我也不太熟，好在基本沟通没什么问题。他发现了还在树上的我，试图问我能不能交换俘虏。我倒是想把那几个蠢货捞回来，但我也不知道营地有没有俘虏，所以我就提议，要不给他们指条路绕开远征军吧，毕竟我只是一个文职，远征军里我说了不算。 “杜伦语很简单，并没有对应文职的单词。我解释了很久，结果他们以为我是个祭司。他们简直惊呆了，反复问我——‘你们的神疯了吗，为什么祭司会被派上战场？’ “所以他们将我当更重要的人质带去了聚集地。他们的祭司……他们的祭司……” 阿方索颤抖着手放下水壶，用了很大的力气压下去自己的哽咽，才继续说： “……他们的祭司会说古弥瑟语，比你大两岁，也还是个孩子。我们用古弥瑟语讨论了很多东西 4. 第 4 章 《灵渊邪神》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一早，出门溜达的拉维就看到有马车向荣耀广场方向运木柴。 都不需要他主动询问，每条街上都有人大声讨论作为庆典开幕式，被提前一天到今日傍晚的的“神圣火刑”。 ——教会这么着急的么？ 拉维寻思自己父亲已经和大主教打过了招呼，就索性去了正理教的光辉大教堂。 教区大主教克劳德的副手，高级执事卡罗尔是个年逾七十，满头白发精神矍铄的瘦小老头儿，城里信奉正理教的贵族子嗣全是他亲自主持洗礼。看见拉维沿墙根拐角窜进来，卡罗尔笑着抬手招了招。 “拉维，你这是晚上要干活儿所以提前来拿铲子啦？” “卡罗尔先生日安，”拉维乖巧的抚胸行礼，“我能见见那个——父亲抓到的邪神祭司么？” “嗯？”卡罗尔挑了挑眉，“虽然不是不可以，但为什么？” 拉维搓搓手，一脸好学生偶尔想干坏事被公学讲师堵到的尴尬表情和飘忽眼神：“啊这……我保证不动手也不说脏话……最多嘲讽两句……一句？——先生？” 卡罗尔失笑：“你小子原来也有记仇的时候，以后聪明点别再被骗去当祭品了，教会执事可不会每次都及时赶到。可以——麦可，你带他去吧。” 穿着唱诗班袍子的卷发少年领路，带拉维往后院通往地下的阶梯走，并挤眉弄眼：“你就是那个被骗去当祭品的倒霉蛋儿啊，我就不下去了，虽然执事们不会盯着，你也别搞出太大动静，不好交代。” 拉维心里一片冰凉，脸上却恰到好处挂着几分不好意思的微笑：“谢谢教友。” 执事们不会盯着的原因显而易见，石砌的地下室地面上赫然是一道道嵌入灰白色石缝中的铅条，构成了巨大的仪式图案，每个节点都有不同颜色油料的长明灯。 拉维觉得这也是个献祭仪式。 地下室中间离地半米悬挂着几只铁笼，只有三个里面有人。一个是手脚明显被折断，已经濒死的中年男人，一个是五官深刻面容阴沉，没了一只眼睛，被捆住并堵了嘴的老头，最后是……静静看向他的，有黑色长发的俊秀少年。 拉维试了两次，才从嗓子里挤出有点干涩的古弥瑟语：“亚塔纳修斯？” “拉维。” 笼子里的少年声音很轻，音调很高，就像林地的鸟鸣。看着拉维的眼神很宁静，显然他这个“拉维”说的不是自己的名字，而是拉维的。 “你喜欢什么形状的骨灰盒？” “为什么要装在盒子里？直接洒进树坑就好了。” “……被遗忘是第二次的死亡，这样真的好吗？” 四目相对，黑发的拉维·亚塔纳修斯露出一个浅淡的，安抚的微笑：“别怕，拉维，死亡不是终点，我在那儿等你。” 灰发的拉维·默尔特：？！ ——你什么意思？！ ——我脑子很懵，你以为我该听懂什么？！ ——高端抬杠？ 拉维抽了抽嘴角，花了好一会儿才扯回自己原本的思路，从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抛进铁笼，稀里哗啦洒落在黑发祭司身前：“你为什么这么……云淡风轻的？你真的对要被烧死无所谓？” “那倒也不是，”黑发的拉维·亚塔纳修斯顺手捡起滚到面前的一粒，捻在指尖仔仔细细看了看，“但我是祭司，如果我痛苦、愤怒和不甘，会污染我的神，而我愿以生命赞美祂，以无所求让祂不受信仰牵绊，自由运转原初真理。”他皱着眉头尝了尝草药味的软糖，沉思了一下，随即勾了勾嘴角。 这话穿越来的拉维可听不得，他心里噌的就冒起了小火苗，摁了又摁才没好气地吐槽： “我吃过很多种橙子，大概能给你挑棵最甜的种在你坟头——就搁子爵府院墙外面吧，谁路过都能摘一个。” “那样的话再合适不过了。”铁笼里的黑发祭司抬手就往嘴里送了下一粒糖。 “你不怕我是来毒死你的？” “为什么？” “因为你也叫拉维，我心里不舒服。” 黑发祭司愣了愣，与拉维眼里的火焰对视，然后扬起了恍然大悟的笑容。 “是我告诉阿方索，想让你来收拾我的骨灰的——你会认真的亲手收拾吧？拉维？” “我——”拉维深呼吸了一口气，硬按下去后半句——他看到了对方微微眨了眨眼，于是循直觉假笑，“——没关系，你休想气到我，我会亲手把你每一粒骨灰都捧进盒子，保证半点都不遗漏在帝国神圣的荣耀广场上。” ——大意了，这是教会的地方，旁边没人不代表安全。 “我会这么做，”拉维竭尽全力维持假笑，轻轻点头，努力用正常语气继续描补，“这样你就没办法让父亲对你感到遗憾和愧疚，不会动摇他的信仰。” “那么屈尊纡贵的你的信仰和骄傲呢？”黑发祭司嘴里含着糖，用歌唱的音调问。 “我曾经听到市民吵架时说过一句很有道理的话——你死这儿也挡不了路，说不定我还能踩着你过河。所以谢谢啊，我确实打算这么干。” 黑发祭司低头拿起了不知第几粒糖，挥了挥手指：“好，不客气。” 他将糖纸一张张叠起来塞进衣袖。 拉维垮着脸走出地下阶梯，等在入口处哼着歌的唱诗班卷发少年麦可意外的看着他：“这么快？——你不高兴？没骂赢？” “那家伙只会说古弥瑟语，”拉维扁嘴摊手，“抬杠我抬不过，骂人——古弥瑟语没有脏话可以用，你说我该怎么办？” 麦可一脸震惊：“原来如此，我说怎么骂他没反应呢，合着都听不懂……” 抱着厚重的《圣典》从前殿走来的高级执事卡罗尔听到这两个半大少年的对话，摇了摇头：“好好学习啊，年轻人们。” 随后这天的时间几乎是转瞬即逝，拉维只来得及叼着只果酱夹心面包，在商业街区挑了个现做没有刷漆的木盒子，抱着快有自己一般高的铲子，蹲在荣耀广场边沿台阶上用随身小刀在盒子上刻字。 ——亚塔纳修斯。 教会关于拉维和黑发祭司的对话记录簿上，“亚塔纳修斯”后面没有标注为名字，而是从古弥瑟语翻译成了帝国通用语：永生者。 教会执事以为那是拉维对即将被处以火刑的异信祭司开口挑衅，并不知道那是黑发祭司的名字。 拉维没看火刑，他一直站在广场角落，甚至 5. 第 5 章 《灵渊邪神》全本免费阅读 拉维夜半抱着骨灰盒回家的时候，发现姐姐罗莎莉让仆人给他留了洗澡水。 ——有姐姐真好。 阿方索只当骨灰的事情是能为拉维·亚塔纳修斯最后可以实现的，微不足道的一点承诺，完全不知道对方是想将古雷米西亚人传承中最宝贵的东西送给他的儿子。 拉维要给父亲交代的是另一件事：他拿了不少金币一大早出去买那种名叫“淑女舞裙”的奢侈品糖果，是给黑发祭司带的，绝对不是自己吃的。 他敢吃“淑女舞裙”糖当消遣零食，会被父亲一点不带含糊地吊起来打，打完关地下室，半年都未必出得来——比他接触异信还严重。 不是子爵家出不起这点零花钱，而是那糖在帝国建立初期还属于死士禁药。 “……我买了十颗，看着他全吃了才走的，保证在火刑架上一点也不会觉得疼。” 阿方索对儿子如此不走寻常路的操作目瞪口呆。 “教会执事……没发现？！”——发现了能让这崽子干出这种离谱事？！这是正常帝国贵族干的出来的？！帝国律令都得因为没兜住这种行径查漏补缺！ 拉维挠了挠头：“是私货……地下私货，包着艾萨克礼品店的糖纸，哪怕教会执事在旁边看着也很难分辨……是那个德利佐伯爵家的小儿子杰科莫推荐的，只在凌晨开门的店，教堂敲晨祷钟就关了……” 片刻之后，拉维在阿方索的咆啸声中抱头鼠窜。 “——不准再和任何一个德利佐说话！！！” 阿方索气势汹汹去了书房，誓要先写封正式投诉信让老友达米亚诺·佩琉斯将德利佐伯爵家害群之马开除出公学，再写封奏章御前痛骂德利佐伯爵教子无方祸害帝国贵族子嗣……最后还得给税务官欧文送个便签，提醒他去拉维提到的那个私货窝点砸门查税——奢侈品三倍重税，违禁品罚十倍，违禁奢侈品逃税加一起，砍完奸商的脑袋，欧文这个季度的政务业绩可以傲视全城。 拉维耸了耸肩——他将骨灰盒放到自己卧室桌子上，然后拿睡衣下楼泡澡。默尔特子爵府的仆人除了看大门的之外都不用值夜班，大半夜的，没人管他。 与拉维融合的“祭司资质”和“神性种子”是用于接触神秘的钥匙，而不是接收了这个，就能直接成为神眷祭司。 想做神眷祭司，首先得获取神眷。而黑发祭司在留给拉维的记忆碎片里千叮咛万嘱咐——“不要直接沟通任何神祇，因为，你必须事先极其谨慎地确认祂是否尚未步入混乱，濒临疯狂。” 所以拉维只是在泡澡桶里放了些薄荷叶子、绿柠檬和橙子皮，用热水激活天然芳香成分，以此稍稍提升自身灵性的纯净程度。 随后他泡完澡，拔掉塞子放干浴桶里的水，然后穿着睡衣回房间。 书房的灯还亮着，阿方索依旧在奋笔疾书。 拉维将自己塞进被褥，闭上眼睛触动“祭司资质”。他很快就抓住了那种奇妙的抽离感，下一刻，他的意识在另一个维度上睁开了眼睛。 四周充斥着流动的光影，仿佛无数时空影影绰绰重叠在一起，形成了漫无边际的灵性海浪向他席卷而来，翻滚涌动。 拉维在意识中想象自己张开手臂，指尖划出圆弧。 “我，灵性下降于星渊，意志从此诞生，神性从此彰显，规则从此拓张，于此宣告存有……” 黑发祭司给他的标准灵性祷文前半段是固定的，后半段是根据私人需要修改的。已经从记忆碎片中获得一堆参考的拉维认真想了想，觉得一个比一个中二。 哦，我现在14岁，中二没错。 那就没问题了。 “……锚定我的路径是：星渊旅者，黑暗帷幕后的持烛之人，静谧的聆听者。属于我的影响是：愈创木、茶树与乳香。传达我的意志是：……” 与法术相关的属性，拉维到底犹豫纠结了一下从穿越前零碎记忆哪段抄起才继续：“……浸没万物的原初虚无，奠基有序的混沌之音。” 拉维周遭的灵性之海瞬间消散，光影化作无数流星围绕拉维旋转。 书房里阿方索的银鞘石灯突然大幅度闪烁了几下，迅速黯淡下去。写了一半奏章的阿方索格外迷惑地起身从抽屉里翻找出装有银鞘石的盒子，但揭开盖子却发现全都碎裂了。 阿方索一面点油灯一面嘀咕：“……受潮了？买到次品了？” 然而隔壁麦克森男爵府挂在树梢的银鞘石灯也一盏接一盏迎来银鞘石悄无声息的碎裂——今晚他们全家出门参加晚会未归，所以院子里本就没有被点亮的灯并不曾引起注意。 拉维在现实中睁开眼睛。 他正式成为了一个“自由秘术师”，而不是祭司。不属于任何神，但拥有调动灵性构成“法术”的能力。 这是古雷米西亚人传承中的“启蒙”，是人窥视神权的第一个台阶。通常祭司会停留在这里，转而侍奉神祗，学习仪轨，引导民众与自然生灵和睦协作。而古雷米西亚人的宫廷学者或君主，会继续向前走去，用灵性和意志慢慢催化“神性种子”。 教会执事基本都是“神恩秘术师”，并不具备“神性种子”，而是因信仰建立灵性影响，从而获得少许技能或体质上的增幅，屈指可数的定型法术。 灵性启蒙干掉了周边方圆至少十几米内所有的银鞘石。拉维人都麻了，简直不敢想象被教会发现会是什么结果。幸好，那一瞬间他能感知到自己灵性的延展，对大概触及了现实层面的哪些范围，“吃掉”了多少银鞘石心里有数。 他可是竭尽全力试图控制自己，将影响范围的九成都释放在现实之外了——甚至不惜给自己的“锚定路径”追加概念“游曳于外的彼岸逆旅”。 这会导致拉维无法用法术强化自身，彻底变成脆皮远攻辅助幕后流。长远看来弊端明显，但如果不这么干，一个街区银鞘石全灭，教会执事又不是傻子。 黑发祭司怎么被发现是神眷祭司的，拉维就有可能被教会执事用同样的方法拎出来。 ——谁能想到银鞘石这玩意儿居然是灵性启蒙的可选耗材啊……黑发祭司给的基础知识里根本没有提到过。 自家银鞘石存货肯定凉凉，隔壁……西斯汀子爵府占地面积不小，灵性够不着他们主宅；麦克森男爵府花园树上多少得废几盏灯，但挂在户外，出问题应该能解释得过去？ ——可拉倒吧。等他们后半夜玩够了回家，说不定还会让仆人点灯在花园里再吃个睡前餐……只有这个方向的银鞘石灯出问题，猜猜仆人闲聊说出去会怎样？ 不敢抱一点侥幸心理的拉 6. 第 6 章 《灵渊邪神》全本免费阅读 差点通宵的阿方索一大早端着奏章盒子，正装礼服出门，家里仆人过半都被派出去送信。拉维觉得坎塞斯一世陛下午餐都要吃不下了。 德利佐伯爵可是个典范滚刀肉，从来不要脸，还和皇后沾亲带故的。也不知道这次能不能在老资格贵族们的怒火中蒙混过关——毕竟佩琉斯公学是丹尼兰德城乃至整个帝国最好的贵族学校，最小的王子刚毕业，两位大公的孙子即将入学。 ——愤怒的家长通常战斗力都很惊人。 阿方索对银鞘石的意外损失没太关注，只是告诉管家开始筹备搬去封地的物资，“顺便挑一批质量好点的银鞘石”。 尽职尽责的管家提出异议：“大人，你的封地授权书上包括一个小银矿，虽然产量不高但有少许伴生银鞘石，自用大概是够的……” 前脚已经出门的阿方索：“封了，产量不高的矿没必要浪费人力污染环境。种不了农作物的山地就种树。” 管家：“好的大人，慢走大人。” 拉维觉得管家这台词莫名戳自己笑点。 但是早上起来就见父亲已经把非常令自己担忧的问题解决了，他也想说一句“好的父亲，我服了父亲”。 拉维目送阿方索坐人力车离开，然后也招呼了一架人力车去商业区。既然家里已经开始筹备物资，逛逛商业区偶遇自己同学荷西，很自然吧…… 他实在没办法放下对荷西的怀疑。 至少有三个保罗在商业区开酒馆，但只有一个保罗——荷西他父亲——能被称作保罗先生，因为他除了酒馆，还有两家杂货店和一家面包房。 拉维先去逛了文具店——默尔特子爵家买文具比买面包还正常。随后他提着打包好的稿纸墨水苇杆笔，一路溜达过去，路过最大的那一家保罗先生杂货店，拐进它隔壁玻璃工坊。 “我不是来买镜子的，不，也不是单片眼镜，”拉维板着脸拒绝了店员热情洋溢地推销，“我要定制。” 盖洛斯帝国有玻璃，贵族的窗子讲究一点都是用彩色玻璃拼出装饰图案。拉维坐下来拆开稿纸，画了几个图样——冷凝管，圆底烧瓶，大试管，锥形瓶，漏斗，移液管…… 玻璃工坊老板匆匆赶到前面柜台，一看拉维还没画完的图就乐了：“哎呀，小少爷，这是要用来配香水的吧！放心，午饭前就能交货……” 拉维摇摇手指：“你不能午饭前交货，因为我要你现在将透明玻璃料加热，均匀搅拌到下午，再用来做我要的东西，之后缓慢的冷却。”目前最好的玻璃也有很多杂质，好好搅拌一下起码能保证玻璃是均质的，不会被拉维一加热就炸开。 “明白了明白了，”老板点头，“和纯理教会订制药水瓶的工艺一样——小少爷你需要印上家徽或加上金丝装饰么？” “都不需要，”拉维眼角余光撇到荷西的身影，勾了勾嘴角，“我可不想被姐姐发现我要配香水。” 他数出金币跟老板结了帐，拿了提货凭证，转头看向已经站在旁边的荷西。 “拉维，”留着稻草色长卷发的荷西笑着打招呼，“果然是你呀，我刚刚还以为看错了。要不要来喝杯茶？有新到的帕斯利高原干果哦。” 拉维点点头：“承蒙学长招待。” 一大早商业街人流量不算多，毕竟昨天全城都解除了宵禁，晚睡晚起才是必然。两人在杂货铺二楼坐下，倒是荷西先问：“怎么样，有收获么？” 拉维叹气：“没有，我去了只见到教会执事出外勤——还不如让你举报了挣点信仰分呢。” 荷西露出了十分意外地表情：“我本以为那群归化的高地人早就改信了，只是舍不得改动自己祈福传统仪式，换成祭拜我们的神而已。” 拉维认真看向他，摇头：“算了算了，仪式没看到，只看到了一排人跪在打谷场挨鞭子——还不如我昨天去教会见的上火刑柱那三个。” 荷西一脸好奇：“怎么样？真的有邪神的诅咒？” “在教会里，他们哪怕有也用不出来啊——可惜我古弥瑟语学得不够好，说不赢。” “做个人吧拉维，你的古弥瑟语要是还学得不好，那我们岂不是字母表都不配背了，哈哈哈哈……” 简单闲聊了几句，拉维以还要继续帮家里采购为由告辞。 他的灵性悄无声息延展开来，“听到”了自己离开以后，站在杂货店门后的荷西轻声喃喃自语：“……鞭刑……那就是可能没死啊，麻烦了呢……” 拉维一面走一面在心里吐槽：对，教会执事出征，异信寸草不生。现场按规矩被清理干净之后，你一个居住在城区的平民有天大的本事也只能靠打听——平民、贵族和教会之间的信息差，足够让你疑神疑鬼。所以你接下来要怎么办呢？荷西学长？ 过了大约半个小时，从杂货店后门出来的雇工在小巷子口被拖进去堵嘴套了麻袋。两个街头扛包短工将他从头到脚搜了一遍，外套长裤扒了个干净，再绑了手脚，压着嗓子大声抱怨：“穷鬼没有油水，算了，放过你。” 然后这两个短工走到巷子拐角，从拉维手里欢天喜地领走了两枚银币。 拉维轻手轻脚走到还在地上奋力挣扎试图摸索着磨断绳子的雇工旁边，捡起地上零碎中的信纸卷，展开看完，重新扎好，放回原处，再顺手拿走了地上的破钱包，丢进旁边墙缝。 片刻之后，以为自己只是糟了打劫的雇工终于挣脱了束缚，低声骂骂咧咧穿回衣服，将信纸卷小心翼翼揣回外套夹层，拔腿就走。 那封信写的是： “雀莺”脱网，庆典工作尚未完成，急需确认曼达拉先生去向。——兄弟荷西。 拉维没有跟踪那个雇工，因为他刚好知道曼达拉先生是谁。 谷仓地面白垩线条的祭仪图案就是那个曼达拉先生亲自绘制的，拉维没有之后对仪式的记忆，但他非常清楚曼达拉先生逃不掉——谷仓就一个门，通风窗那么高，教会执事还能让站在最里面的主导者当场砸墙掘地跑了不成？ ——但荷西居然不是被利用，而是主谋团伙之一，有点意思。 ——所以“雀莺”是谁？我么？ 雀莺是高原群山中的瑰丽小鸟，也是《圣典》里象征自由与纯粹的祭品。 拉维在街边买了个刚出炉的蜂蜜面包棒，当街啃了一口。 ——什么雀莺，老子是大鹅！能拧着你腿肉转半圈让你当场哭出来的大 7. 第 7 章 《灵渊邪神》全本免费阅读 拉维在家过了几天舒坦日子。 报仇不隔夜，拉维在荣耀广场上收拾骨灰的时候，就注意到了循理教会的执事主持维护仪式图案，纯理教会执事调配材料，正理教会执事拿铲刀埋头干活儿。 这说明什么问题？说明术业有专攻，搞侦查排雷抓线索的活儿不能交给正理教会那群双手大剑劈砍突击队。所以拉维藏仪式图案栽赃荷西，举报信得往循理教会院子里扔。 ——纯理教会大半都是治疗师，指望不了。 黑发祭司留给拉维的记忆碎片基本都是各种知识，其中如何使用草药达成对灵性影响的部分让拉维很感兴趣。 这不就是魔药嘛——哪怕提纯后的药液看起来像香水，闻上去像香水，使用方式像香水，只要它的效果是魔药，那它就是魔药。 薄荷激活灵性，柠檬提振灵性，橙带来光明与快乐，马鞭草安抚冲突和躁动…… 拉维要以做香水的名义，给自己搞点应急魔药。 姐姐罗莎莉对拉维的审美十分怀疑，她提供了贵族小姐们之间流行的几种配方，并认真建议拉维不要将墨水、硫磺和书库羊皮纸的味道弄进香水里。 拉维：“虽然但是，姐姐你真觉得我爱书爱到了那个程度？！” 罗莎莉“啪”地展开折扇挡脸，掩饰自己快咧到耳朵边的毫不淑女的坏笑：“是的，你和父亲是一类人。母亲当年就收到过这种离谱的香水。” 姐弟两个的母亲伊琳娜目前并不在家，她是柯林斯伯爵最小的女儿，柯林斯伯爵将她叫回领地，理由是觉得自己快死了，想提前召集每个子女，将后事安排妥当——然而这都快过去三个月了，老伯爵还□□地活着。 拉维认真抗议：“我不信——除非你拿给我瞧瞧。” 罗莎莉给了个白眼摇着折扇走人，丢下一句：“我都没办法碰那瓶子一个指头，你敢去翻母亲的珍藏？” ——谢邀，不敢。 即便拉维想吃瓜，也没必要为了一口瓜拼到那种地步。 香料大多很贵重，但阿方索知道以后，没阻止儿子搞实验，只提醒他“不要浪费”，并给了拉维一块拳头大的白乳香，揭开盒盖整个房间满溢沁人心脾的甜香味。 拉维忍不住深吸了一口气，感觉自己不多的灵性瞬间被补到要溢出了。 默尔特子爵家确实是有深厚底蕴的……吧？ 拉维十分好奇地问：“父亲，你怎么会有这么大的白乳香，这比教会供神的还好啊，真的随便我用？” “这本来就是你的”，阿方索关上橱柜门，坐回他那一堆书籍文件中，漫不经心地回答，“伊琳娜当时跟我一起在外游学，路经帕斯利高原才发现有了你。当时直接从帕斯利高原赶回丹尼兰德城的路因为山体滑坡一直在修，太难走了，所以为了安全，我们跟着商队去了红土河谷——你外公柯林斯伯爵的封地。红土河谷的土著把这个当你的出生贺礼送过来，你长牙的时候还啃过几口。” 长牙时期的小孩子什么都敢抓起来往嘴里塞。 拉维的关注点却在——“父亲，你年轻的时候带着母亲跑那么远游学啊？”——真不是享受二人世界么？ 阿方索一面整理文件一面感慨：“是啊，伊琳娜想看《圣典》提到的云极之山雀莺林地，所以专程跑了一趟。整个帕斯利高原就那儿有温泉……走走走，别来妨碍我收拾资料，等你成年游学自己去那边看。” ——呵，单身狗没人权是吧，狗粮都不肯分一点……这样搞，你儿子我哪怕真是穿越的也没办法学会恋爱技能，不明智啊…… 拉维在心里嘀咕着，将白乳香盒子拎回自己房间。 荷西见面提过帕斯利高原干果，说明这家伙和帕斯利高原那头的土著有往来。 ——雀莺，哼，这不就是处心积虑盯上我么？也不知道是后来查的，还是当年就把我父母当目标算计…… ——饶你奸似鬼，还不是喝我洗脚水。吃我一招栽赃举报！ ——傻子才会正面调查见招拆招。你人都没了，谁管你留下了什么伟大计划周到安排啊……又不是邓布利多…… 拉维一面在心里哼唧，一面用小刀轻轻刮了点白乳香粉末下来，洒进一只手指样细长的小玻璃试管。那里面已经混合了几种香精，浅绿色的液体占据了三分之二的容量。 拉维剪了一角用来装裱书籍封面的金箔，用竹签小心翼翼挑进玻璃试管，塞上软木塞，在指尖摇了摇。 在香水里加金箔是一种装饰，在魔药里加金箔是一种稳固效果强化灵性影响的方法。 拉维摇到乳香粉末融化殆尽，金箔变成细碎的颗粒，才拔起塞子往手背沾了一下。混合物有着清淡的泥土和草木的气息，在另一个维度上泛着些微蓝绿色的灵雾。 原材料一部分是他自己用烈酒蒸馏的，一部分买了现成的精油。第一次做，并不完美，但基本达成了补充灵性，提高灵性觉知，安抚精神的效果。拉维并不敢精益求精再来个更高效的，怕一出门就被教会执事发现。 现在这个程度还能用“掺了昂贵香料”这样的理由糊弄过去，再好就说不清了。 拉维抽了根丝带给玻璃试管打了个装饰结，然后斜插进上衣胸前挂家徽胸针的口袋。 他还得配置一款更像香水的幸运魔药来骗过姐姐罗莎莉。从罗莎莉提供的配方来看，贵族小姐们始终对各种花香味情有独钟。 萃取花香，用酒精比较方便，但人在帝国，更容易到手的是烈酒。 拉维淡定往前厅走，他懒得找管家开仓库，准备拿酒柜角落里的半瓶来对付一下——结果转过走廊就看见阿方索在前厅接待客人。 来人是穿着束腰无袖亚麻长袍，佩戴经文念珠的循理教执事。 拉维愣了愣，循理教总不能凭一张左手写的举报信就查到自己？那样的话也太逆天了吧？ 阿方索瞥见拉维，聊到一半的话题拐了个弯：“……凯布利执事，这是我儿子拉维。” 拉维只好抚胸行礼问安。 金发圆脸的循理教执事凯布利端着茶杯，语气温和：“拉维，嗯，”他翻了翻手里的速记夹，“你在佩琉斯公学上学，认识商人保罗的儿子荷西吗 8. 第 8 章 《灵渊邪神》全本免费阅读 拉维并不清楚自己父亲有怎样的社交圈——但里面突然蹦出来一个这种身手利落搞不好会读心术的大佬，拉维只觉得惊悚。 ——而且还是阿方索当年情敌？更吓人了！ 强化现实影响的秘术师能力大同小异，发展灵性影响的秘术师能力千奇百怪。拉维合理怀疑凯布利执事至少是个人形测谎仪，并格外悲愤——对方连这种辅助系外挂技能都装备上了，自己还什么法术也不会呢，最多操纵灵性捏捏银鞘石粉，稍微重一点的还挪不动。 而且荷西跑了。 拉维很在乎自己的小命，所以很介意循理教会居然接到举报没抓到人。 ——还不如正理教会双手大剑劈砍突击队呢，起码人家管杀管埋绝不让异信徒多废话一个字…… 丹尼兰德城商业区中心有一排告示栏，拉维第二天跑去看了看，商人保罗和荷西的名字就挂在教会通告上面——作为帝国清剿的异信叛乱结社“岩山隐修会”的重要成员。 盖洛斯帝国城镇平民识字率约有六成，通告栏的守卫还会在固定时段给围观民众读一遍，确保重要信息该知道的人都能知道。商人保罗原来的店铺、酒馆和面包房倒是都在正常营业——因为他合伙人是清白的，循理教会执事们检查后只没收了疑似违禁的东西。 拉维将通告看了两遍，转头问守卫：“岩山隐修会是什么？” 守卫看见提问的是个胸前别了家徽的贵族少年，扯开大嗓门解释：“小少爷，岩山隐修会就是一伙儿叛逆给自己的队伍取的名字，一起做生意的会叫商会，这一起躲起来谋反的就叫隐修会。” ——啧，这解释是真的接地气，约等于没啥用了。 拉维就试探了一句：“这隐修会不会像商会那样有很多吧？” 守卫乐了：“很多，和下水道老鼠一样多！帕斯利高原有岩山隐修会，塞莱利河谷有黑沼隐修会，费伦泽群岛有珊瑚隐修会……除了威尔玛平原和红土河谷，到处都有。” 威尔玛平原是盖洛斯帝国腹地，也是三大正教发源地，自然不会有异信结社。外公柯林斯伯爵的红土河谷居然也没有，就有点意思了……拉维觉得也许不是没有，而是柯林斯伯爵和土著异信关系可能还挺不错的，异信懒得搞结社反对他。 ——那么大颗白乳香能直接送，难道还不够说明友好程度？ 佩琉斯公学的社交假本来只有一周，庆典没结束学生们就得回去上课。但阿方索一摞信激起千重浪，菲尼亚斯侯爵差点拉着德利佐伯爵在御座前拔剑决斗，就任公学讲师的大小贵族学者回朝堂砸奏章吵架，校长达米亚诺·佩琉斯声称气病了闭门谢客，这假也只能继续放下去。 嗯，声称。 静能单手举五本正装全开本《盖洛斯帝国政务汇编》，动能一苇杆笔抛出去钉穿挂毯，这种硬实力校长会气病了？说出去拉维都得拼尽全力忍住不笑。 简直是连面子功夫都不做的借口。 拉维挑挑拣拣买了一堆泡茶用的干花，准备回去试试用烈酒低温蒸馏。店员非常殷勤地表示可以送货上门，“不妨碍小少爷继续逛街”。 拉维刚点个头，就瞥见街道斜对面冒出了一张眼熟的脸。 是那个被自己雇人套过麻袋的，帮荷西送信的家伙。他换了一身比之前更破旧的衣服，推了个小车在卖坚果——鸟得考虑自己喙够不够硬，人得用小锯子锯开才能吃到嘴的那种厚壳果。 拉维就指指那人问卖干花的店员：“那是谁啊，以前没见过，怎么会跑到这条街上摆摊？” “哎，他是高地人，”店员摊手，“分不清什么是搁香料铺子卖的，什么是搁干果铺子卖的，总是理直气壮地跑错街道——不过炒过的厚壳果确实很香。” “就正好麻烦你帮我挑点。”拉维点点头。 他正装出门，要是当街主动搭理穿得活像流浪汉的街头货郎，被治安署或城卫监察看见了，指不定要被摁去教会挨骂，罪名是身为贵族言行轻佻有失体统。这情况平民反而不会被找麻烦，毕竟买不起礼服又不是他们的错。 盖洛斯帝国大半礼仪方面的规矩都是框在贵族头上的。 店员显然认识那人，扯着嗓子就喊：“迪诺，小少爷要买你的坚果，把车推过来这边——啧，你这几天是钻下水道了嘛，怎么一天比一天脏？！” “你懂个屁，”迪诺没好气地用口音很重的帝国通用语回答，“穿好了，容易被打劫！” 拉维：“噗。” ——行吧，我的锅。我以一己之力拉低了人家对丹尼兰德城商业区治安水准的信任度。 他往旁边走了两步。 干花店的店员动作相当麻利地挑出来大坚果装袋，一面挑一面吐槽：“迪诺你这个样子没法做生意的，至少把自己洗洗干净！——你看看你，以前半天就卖完了，现在下午茶时间还有大半车……” 迪诺嗤之以鼻：“我一直每天都卖半车，以前有一半是保罗杂货店要的。” “你可别提保罗，”店员转头迅速看了一眼拉维，见拉维没什么反应，才严肃脸强调，“你们高地人喜欢抱团是一回事，被异信利用就是另一回事了。岩山都被教会用神迹铲平了十来年——” “十六年——”迪诺哼哼了一声。 “好好好，十六年，”店员耸了耸肩，“不见兔子不撒鹰，不见神迹不要信——对吧，小少爷？十六年没有神迹，突然冒出个什么会，告诉你要请神眷下来，闹呢嘛。” ——原来岩山隐修会在底层平民中确实有暗搓搓地传教啊…… 拉维点头，以很平淡的语气说：“他们哪怕肩扛手提搬石填土再堆一个岩山，都比请神眷实际一点吧？至少前者付出多少努力就能看见多少成果，后者，哪怕是邪神起码还有个像样的的祭司，他们有什么？” 迪诺一脸惊讶地看向拉维，用力点头：“有，有，曼达拉先生。” 干花店店员一拍脑门，哀叹：“妈耶——小少爷你别理他，他这样嘴上不带把门的，迟早要被教会执事抓走。” 拉维从善如流没再吱声，等过秤结账后迪诺推车走人才问：“高地人都像他这样？” “哪可能啊，”多少有点见识的店员大力否认，“最蠢的才像他这样——再这么闹下去帝国哪天宣布将高地人划出平 9. 第 9 章 《灵渊邪神》全本免费阅读 启蒙之后等待灵性趋于稳定，拉维足足等了大半个月，还是在有自己调制魔药作为辅助的前提下。 坏消息是这么长的适应期非常少见，要么说明这个秘术师潜力很低后继升级困难，要么……灵性维度里有大问题。 好消息是，拉维终于可以开始学法术了，而且由于他将超凡影响几乎全部限定在灵性维度，适应期一过，就可以拥有自身的灵隅——相当于在高阶灵性维度中有个稳定的坐标或居所。 神国就是强化扩增到顶点的灵隅。 古雷米西亚人中这么做的极其罕见，哪怕秘术师从一开始就打算放弃现实，逐渐转化自身为灵性生物，启蒙后也可以进入主神的神国，安全舒适方便，灵隅没半点用。 ——但古雷米西亚人的神，温柔的母神贝尔艾莉娜两千四百年前就没了，黑发祭司拉维·亚塔纳修斯自己供奉的也是语光者沙卡，一位用晨星做象征的神。 语光者沙卡虽好，但做祂的祭司，得奉行黎明前起床这唯一一条戒律——拉维觉得自己最多只能做到黎明时入睡。 怎么就没有哪个神的祭司，戒律是晚睡晚起？ 拉维等家人全都入睡，就爬起来锁了门窗，准备真正作为一个秘术师，通过冥想去纯粹的高阶灵性维度看看——而不是之前和现实重叠的低阶维度。虽然上锁拦不住教会执事，但可以拦住一些没必要的打扰。 隔壁胖猫有半夜带着一爪子泥踩醒拉维的前科。 他看到了一个被飘渺极光和璀璨星河笼罩的原野。远方覆盖积雪的巍峨群山上奔涌下长河，而近旁是灰白色大理石的断垣残壁，精雕细琢的草叶装饰纹理上拂过真的略带卷曲的蕨叶。有带着虹光，雾气一样轻薄的帷幕挂在废墟四周还没有完全崩裂的环形立柱之间，让这里看似半个剧院舞台。 黑发的祭司虚影慵懒的坐在侧方一根从中折断的石柱上，抬头看了他一眼。 “这是你的灵隅，没错。第一次进深境，一般不是在神国，就是在灵隅，除非你既没有信仰，也不够聪明。” 拉维也挑了一根倒地的石柱坐下。 “你还活着？” “不算活着，”黑发祭司轻笑，“灵性加上记忆，如果保存得足够好，看起来会很像活着，不是么？” “那你知道我是谁嘛？” “你能读我的记忆，我读不了你的——我这个存在也是靠你的灵性维系，从某种意义上而言，属于自问自答。有意思么？” “我觉得挺有意思的，记忆不是灵魂，但可以影响灵魂的认知，所以只看见了你，简直让我松了一口气。” “你这是怕自己被其他人格格不入的记忆污染了变得不纯？” “——那就只能发出尖锐爆鸣声，拼着大范围失忆的风险烧掉第三个了。” 两个拉维露出了类似的笑容——灰发的戏谑顽皮一点，黑发的意味深长一点。 无论拉维是不是穿越，都不能让真的不属于自己，还消化不了的记忆碎片影响自己的三观和人格。这也是黑发祭司留给他的记忆碎片中的基本常识——可以读取，不可以吸收。没有在灵隅见到另一个拉维·默尔特是件好事，说明那些分属两个不同世界的的记忆碎片都没有和现在的灵魂发生冲突。 现在的黑发祭司虚影，不过是由于拉维灵性启蒙，被灵魂排斥的外来记忆碎片落入灵隅，凝聚成了一个空壳。只要拉维提供灵性，他，不，它就能像个真人一样根据已有的记忆思考和回答。 比如…… “说起来，虽然我早有猜测，但看到你真的没有信仰还是十分惊喜，”黑发祭司的古弥瑟语发音又轻又快，如果是在现实里铁定直逼拉维外语听力理解极限，“我得承认我确实因为不甘心而赌了一把——” “输了在语光者沙卡的神国躺平，赢了在我的神隅复活？”拉维咧嘴大笑。 “那就算不上赌了，”黑发祭司优雅的摊手，“我可是从灵魂上分割了全部的记忆出来，核心真灵只会遁入帷幕之后，永世不可知处，而不是去任何神国。只要你能保存好我的记忆……总有一天，对吧？” “没错，总有一天，人工智能升级真实生命。现在嘛，你好，ChatGPT——啊不，亚塔纳修斯~这儿就交给你啦。” 打理神隅可不是个轻松简单的活儿，拉维需要挂机外援。 黑发祭司张望了一下周遭，逐渐露出困惑的表情。 “神隅……不应该有这么大啊。” “你是指繁星天穹菜罩子，和远山贴纸背景？” 拉维的灵隅看起来无边无际，但实际可活动范围并不大，以这片断垣残壁为中心，大约外延几百米。河流都是假的，只能看不能摸。更不用说其他。 黑发祭司起身，雪白的鸟羽斗篷缓缓拂过地面岩石缝隙中丛生的杂草。 “正常的神隅，相当于一个普通卧室的尺寸，而你的——” 它伸手在空中比划了一下。 “你起步就有相当于半神的空间，如果不是灵性并不充足，已经可以尝试塑造神国基础了。但最好别这么拼，没有更高位格存在的帮助很容易因为灵性透支玩死自己。” “有的话呢？” “但凡那位高位格存在对你不抱善意，或疯了，你——嗯，我们，也就没以后了。” “神会很容易疯了么？” “会的吧……至少我的部族有记载以来换了四位神。” 拉维愕然——他只读过黑发祭司记忆碎片里的“启蒙必备常识”，还真没留意过这类细枝末节。 拉维发出感慨：“哪有那么多神啊！” “有啊，自然神不够，可以用信仰造嘛——虽然信仰神必疯无疑，好歹也能在需要的时候临时用一用。” “语光者沙卡？” “没有部族提供信仰，祂很快就会在深境里消亡。” 一人一灵性虚影沉默了好一会儿。 “我有一个问题，”拉维认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