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 1. 古森元也|在圣臣答应你之前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个性温和、心地善良。前两个修饰词,佐久早圣臣只能占后面一个——古森元也眼里的事实。 佐久早圣臣,古森元也的表弟,对人际关系的态度非常消极,也非常容易被人误解成脾气极差的阴沉男。 虽说这么评价有血缘关系的家人不太好,但反正圣臣应该也习惯了。古森元也想。出于身为人兄的小小私心,若要古森元也偏袒地来说,佐久早圣臣其人还是有可爱之处。 圣臣可爱的地方不止一处。无论是对生命的尊重和敬畏——不论轻重——这点也好,对和自己同样在个人卫生方面有严格要求的人忍不住心生亲近感这一点也罢。 这些可以构成性格反差的地方,常人轻易不能见到。从小学起一直待在佐久早圣臣身边的古森元也,自然不在“常人”之列。 尽管圣臣从不喊他“哥哥”,也从不主动说“你是我的朋友”“谢谢你陪着我”,但古森元也除了在最开始的时候对寡言的亲戚感到棘手之外,大多数时候都觉得和佐久早圣臣相处起来很舒服。 舒服是因为,佐久早圣臣不打算改变自己浑身是刺的性格——或者说他根本没把那些待人尖锐的部分当成刺——总之,从小到大,身边的人换了一批又一批,圣臣一贯如此,别人对圣臣产生的“难搞且麻烦”的印象也一如往昔。 这不比那些朝秦暮楚、反复无常的人要好太多了吗? 熟悉,安心。古森元也是这么想的。 上了高中,更深入地考虑到人生规划问题,古森元也开始正视未来会与佐久早圣臣分开的现实可能性。 不知道圣臣未来的伙伴是否能真心喜欢圣臣、和他交心、让圣臣能放心地交出后背——古森元也曾经故作怅然地在佐久早圣臣面前感叹过,得到对方“你是我的长辈吗”的无声的眼神吐槽。 古森元也拍案而起:“长兄如父懂不懂啊!” 而佐久早圣臣,佐久早圣臣懒得搭理自家表兄的又一次耍宝。 以长辈的心态看待圣臣和他人的交往——古森元也向来如此。 希望圣臣能幸福,即使没有他陪在身边,也能遇到理解他的人——古森元也曾这般期望过。 ——然而,此时此刻,看到你和佐久早圣臣的互动,古森元也感觉自己肠子都要悔青了。 “拜托了,佐久早君!这是我一生的请求!” 踏入佐久早圣臣所在教室的后门,古森元也就看见你微弯着腰向黑发少年鞠躬,合着掌恳求。 ……“一生的请求”? 什么请求? ……表白? 这个想法扼住了古森元也的喉咙,也冻住了他的脚步。于是他在堪堪踩上门槛的时候紧急撤退,将整个身子缩回门边的墙面,又按捺不住探知的欲望,偷偷在门边冒出小半个脑袋,把握教室内的动态。 “不要。” 似乎好心地不想让他心焦,佐久早圣臣,他的表弟,干脆利落地拒绝了。 这一事实让古森元也感到更加心慌。 对于异性,圣臣一向保有很强的距离感。此时佐久早圣臣像对待表兄一样对待你、不多说一两句场面话便不由分说地拒绝,要么说明你已经请求过很多次,要么说明圣臣待你特别。 “求你了嘛!” 你背对着古森元也,所以他看不到你的表情。不过,通过这句话的语气语调,古森元也就能想象出你撒娇的样子。 稍微鼓起的脸颊,向外嘟起的唇,睁大的双眼恳切、俏皮又可爱。这番少女情态,是古森元也或光明正大或悄悄观察到的熟悉的风景。 无数次跨班来找圣臣,他的视线总会不由自主追随着你。 这份不自觉的关注,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 仔细想来,你在走廊里把他拦下、和他搭话的契机,也是圣臣。“因为受到了佐久早君的帮助,想要表达感谢,但不敢当面送出礼物”——面带紧张的你在自报家门后这么说着,想将一瓶能量饮料和手工烤制的饼干递给他,郑重道:“拜托你了,古森君!” 后来据圣臣本人所说,圣臣所做的,不过就是在班上个别男生调笑你的时候路过罢了。古森元也能够想象出,佐久早圣臣“路过”时不带感情的一瞥的威力有多大,大到荤素不忌开同班女生玩笑的恶劣人士吓得噤声。 但所有这些,第一次和你说话的古森元也是不知情的。 古森来你班上时,总会碰到别人热情地喊着“哟,古森,又来找人啦”叫出姓氏,你知道他的姓氏也不是什么稀奇事。 所以,当时的古森元也没问“你认识我呀”,而是为难要不要接过。 “抱歉啊,佐久早不喜欢别人手作的食物。” 古森元也最终只接过了饮料,这么说道。 是的,那个时候他在你面前还没有称呼佐久早圣臣为“圣臣”。这是古森元也的一贯做法。因为,圣臣在学校也不愿意喊他名字“元也”,出于某种先开口就输了的奇妙心理,古森元也坚持在人前喊佐久早圣臣为“佐久早”,即使感到别扭和拗口。 出乎古森元也意料地,你的脸上没有出现沮丧或挫败,而是仿佛早就知道那样,露出一个毫无阴霾的笑:“所以饼干是给古森君的呀!作为帮忙的谢礼。” 那个笑容比四月的晚樱还甜蜜,比日光还明媚。 在春天里热衷于赏樱的日本人不可能拒绝,土生土长的日本人古森元也不可能对你说出“不”。 吃人嘴短,拿人手软。记恩的古森元也承了你的情,将能量饮料转交给了佐久早圣臣。发现在他提到你的名字时,圣臣的表情依然是淡淡的,古森元也莫名松了一口气。 他真是个笨蛋。古森元也在心里暗骂自己。 仅仅因为这一次的试探没发现圣臣有半点异常,就放下心来。 明明作为同班同学,你和圣臣可以产生交集的事比和他多出太多了。就连古森元也自己,找你说话的开场白也经常是“佐久早不在呀”“看到佐久早了吗”。 不会像佐久早圣臣班上其他人一样,大老远地瞧见古森便大喊“不在!”,你总会笑着看他,认真地回“不在呢”“没看到”,没有一次失去耐心。 你大概是对圣臣感兴趣。古森元也如此以为,便半故意半不小心透露出古森元也和佐久早圣臣是表亲的事实,吸引你的好奇心。 用和圣臣有关的话题留住你、和你多说说话的自己很卑鄙,古森元也有自知之明,但这感觉就像上了瘾,无法停下。 在他不在的时候,圣臣是不是和你多生出了许多他不知道的交集? 不然,面对你“一生的请求”,佐久早圣臣怎么会无奈地叹了口气,然后说“我考虑一下”? 那厢,古森元也在胡思乱想;这厢,说完这句答复,佐久早圣臣的视线直直望向门口。 自以为遮掩得很好的某只秋田犬只露出一边豆豆眉和一只眼,满是忐忑不安地往这边看,对他人视线相当敏感的佐久早圣臣怎么可能没发觉。 被古森元也眼巴巴地盯着,也许面前满心沉浸在软磨硬泡就快说动了“那个佐久早君”的喜悦中的你没有察觉,佐久早圣臣却如芒刺在身。 啊,真是。不想掺合这种感情问题。 看来,还是尽早答应你会比较省事。 思及此,佐久早圣臣收回视线,改口道:“算了,我答应了。” 竖起耳朵的古森元也:!!! 他耳朵很灵的! 视力也很好! 圣臣的口型,就是“答应了”没错吧! 圣臣在说之前为什么还要意味不明地看他几秒?那眼神什么意思?圣臣早就知道他喜欢你了吗?! 在那之后,你是怎么惊喜地反复向佐久早圣臣确认“真的吗”的,佐久早圣臣又是以什么表情说“我不食言”的,古森元也已经记不清了。 圣臣也是,明明直接答应就好了,还要欲擒故纵说什么“考虑一下”。欲擒故纵又不彻底,看到他来了就改变主意,为什么?怕他插足搞破坏吗? 最过分的是,答应之前,还先说一句“算了”。自家表弟那拿你无可奈何的声音,让古森元也感到脑袋晕乎乎的,像是被谁打了一拳。他落荒而逃,离开了现场。 为什么偏偏是你呢? 为什么偏偏是他喜欢的你呢? 正因为是他喜欢的你,正因为是连隔壁班的他都会感到心动的你,所以,离你更近、接触更密切的圣臣才会答应你的表白吗? ……除了你,谁都可以。 谁来都好,在圣臣答应你之前,夺走圣臣的单身吧。这样,道德观念很强的圣臣就不可能会跟你交往了。 古森元也不住地这么想。 但时间不可能倒流,上帝不会满足不是信徒的古森元也的愿望。 不,任何一位神明、佛祖都不会满足心存歹念的人的愿望。 是的,心存歹念。一边想着今天是你和圣臣交往的第一天吧,古森元也一边想着你们什么时候会分手。诅咒自己的表弟分手、得不到幸福,这难道还不够歹毒吗? 从一而终,尽力而为、直到最后。佐久早圣臣是这样的人。 这样的人毫无疑问会是值得你依靠的男友,你也是古森元也第一次见到能让佐久早圣臣流露出无奈的女生。 不该破坏可以预见的美好未来,不该插足你们两个人的幸福。 要是错过了你,错过了校园时期的恋情萌芽,圣臣以后会不会一辈子单身? 这算什么,命运的邂逅?那他古森元也算什么?中间人、月老、将你们紧密相连的那根红线? 应该为圣臣高兴吧?可古森元也笑不出来。 大错特错,大错特错。不该因为难为情而遮遮掩掩,在把能量饮料转交给圣臣的时候,他就该提起“说起来,圣臣,我觉得她挺可爱的哦”。 不,不对。不能这么假装不经意,不能这么轻飘飘,不能这么含糊不清。如果他不直言“圣臣,我有点喜欢她,看你这副样子我就放心了”,佐久早圣臣这种执着的男人是不可能因为自家表兄暧昧的一句话、话背后的可能性而放弃自己属意的对象的。 话说回来,就算他之前对圣臣挑明了自己的心意,又如何呢?“那好,元也,我们公平竞争吧”——谁又能保证圣臣不会这么说?佐久早圣臣不是会惧怕下战书的人。 脑袋想七想八,一颗心七上八下。在撞见佐久早圣臣答应你的那一幕之后,在前去参加社团活动之前,古森元也都心不在焉,知识半点没进脑子。 好在老师们都习惯了运动部男生上课走神,不会过多为难。放学后,古森元也给佐久早圣臣发消息,说自己先行一步、今天不和他一起走去排球部。 假话。其实是不想看到你和佐久早圣臣依依惜别的刺眼景象。都不用依依惜别,光是想到你们两个人并排走在一起或者面对面对视,古森元也都心脏都一抽一抽的,憋闷得难受。 好不容易压下心中难受,古森元也勉力让自己专注于部活。冲完澡出来换衣服的时候,因为有心事,他的动作不比往常轻快。 就在这时,佐久早圣臣说: “快一点。她在等我们。” 圣臣这家伙,语气依旧没什么波澜。整个社团活动期间,都看不出半分兴奋。难道他不高兴吗?不想和人炫耀吗?交到人生中第一个女朋友,而且对象还是你,那么可爱的你……对佐久早圣臣的话左耳进右耳出,古森元也漫不经心地腹诽着,慢半拍地反应过来对方的意思,僵在原地。 “什么?” “那家伙在等我们。” “什么?!” 古森元也两次发出疑问,当然不是因为不清楚“她”和“那家伙”是在指谁。他纯粹是被你将要和他和圣臣三个人一起放学的事实震惊到失去了语言能力。 圣臣到底会不会谈恋爱啊?没吃过猪肉,也该见过猪跑吧?怎么还叫你“那家伙”?对女孩子要亲切、要温柔才行的呀。 还有,你肯定是想和男朋友两个人一起走才对。那他算什么?电灯泡?圣臣不让他避开也就罢了,为什么还要拉上他一起、催促他快点? 什么意思? 秀恩爱? 还是打算正式宣布,当面告诉他“我们两个人交往了”? 根据佐久早圣臣的行事作风,古森元也合理推测、不,是确定以及肯定,真相是后者。 抱着绝望的心情,古森元也走出了更衣室,走出了体育馆大门。 天色已经很黑了。所以,在门口附近等候着的你的脸上浮现的红晕,绝不可能是夕阳的余韵。 是因为圣臣才脸红的吧?刚交往的情侣就是这样的,羞涩纯情到让人心痒、想要送出最诚挚的祝福。 然而古森元也做不到心痒。看到你的瞬间,看清你的脸的一瞬间,听见你的声音的一瞬间,在这些瞬间,古森元也全身的力气慢慢被抽空。 “佐久早君……古森君,不会太打扰你了吧?” 看啊,就连打招呼,你都会优先圣臣。对他则是客气的“会不会打扰了”。 要说打扰,是他这个第三人打扰到他们的约会才对吧。换做寻常时候,古森元也肯定会爽朗地开个玩笑这么自嘲一下,但他此刻没有一笑而过的心情。 圣臣,知道他目击了你告白一幕的圣臣,似乎没有主动摊开来说的迹象。所以,是你想告知他二人开始交往了的事情,才会要求跟圣臣一起回家、才会出现在这里吗? ——古森君,我和佐久早君开始交往了。 接下来你就要这么说了吗? 上天为什么要对他这么残忍? 做不到心痒,做不到祝福。不想听你说出他不想听的话。 在大脑反应过来之前,古森元也就用嘴占据了三人间对话的主动权。从今天校门口的那棵树树干上的甲虫花纹很奇特,说到国语老师的讲课风格惹人昏昏欲睡,再说到今天部活圣臣的状态很好、当然最近都不错就是啦、还有就是其实我也不遑多让哦……直到充满私心、在你面前表现自己的欲望明显到能溢出来的最后一句,古森元也才为自己的滔滔不绝感到不对劲,一个急停,刹住了车。 “花纹很奇特吗?好想看看,古森君有拍照片吗”“那个老师一直都这样子噢,差点睡着了也不是古森君的错”“嗯,很好,很厉害,我一直都知道的”……你很耐心地接住了古森元也的每一个话头,仿佛先前有重要的话想说的模样只是他的错觉。 见古森元也突然停下、不再说话,你浅浅地发出了表示疑问的语气词。 在古森元也为你解惑之前,在一边安静多时的佐久早圣臣勾了下嘴角,说:“他第一次和女生一起走路回去,太紧张了。” 佐久早圣臣唇边那微不可查的弧度,同他一起长大的古森元也没有错过。 ——圣臣,你懂什么?你又知道我什么?如果你知道,为什么还要让我夹在中间、直面喜欢的人喜欢别人的煎熬?“太紧张”又是什么意思?拐弯抹角警醒我,让我别表现得太明显,劝我干脆点在沉默中就此放弃传达心意、别给你们徒增烦扰吗? 一个眼神传达不出 2. 佐久早圣臣|无法接吻的理由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很简单。他要么是gay,要么不够喜欢你。” “大概率是后一种。” “听我一句劝,尽早抽身。” …… 亲友的规劝尚在耳边,你借着喝饮料的间隙不自觉咬了下唇。被神游天外的你浅饮了一口的易拉罐被放到桌面上,发出“阔”的一声。 手指无意识地滑动,轻叩了一下,你立刻发现,自己无处安放的焦躁一目了然。 坐在桌对面那位茶发青年观察力敏锐,自然没有错过。 不如说,自从你今天中午破天荒地邀请他加入你和佐久早圣臣的二人午餐时,古森元也就有所预感:你有话想对他说。 “我想,果然还是得来问你,”你终于下定了决心,郑重其事地叫出男友的表兄的名字,“古森君。” “你想问什么?”古森元也身体向前倾了几分,两道椭圆形的眉毛此刻也不再跳脱,和挑起的眼角一起宣誓认真倾听。 “为什么臣…佐久早君不和我接吻?” “咳咳咳咳咳!!” 被完全在意料外的答复震惊到,古森元也急得一口气没上来,堵在嗓子眼,憋出一串咳嗽。 即便骤然失态,他也动作飞快地用手掩面,垂着头,朝着侧边,飞沫没有半点波及到你。 这大概是托了佐久早圣臣的福,你心想。不管是一开始交友时就筛掉了生活习惯邋遢的人,还是将身边的人朝爱干净的方向改造,总之,长期待在爱干净的人身旁的人,自然会表现得万事小心、十分注意。 佐久早圣臣,你的初恋,上大学后才交到的第一任男友。 现在,他恰巧不在这里,离席去接一个电话,仿佛读了你的心,知道你邀请古森加入午餐就是在等待这一时机,他不在场的时机。 既然佐久早不在这里,一想到他,你就忍不住产生的生气、怀疑、垂头丧气……一系列情绪,便有些压不下去。 摇了摇头,你不想放任自己当情绪的奴隶,先关怀了一下对面没喝水也被你的惊人之语呛到了的可怜人:“需要手帕吗,古森君?” “不不谢谢不用了再见!!” 古森元也闲着的另一只手猛摆,表示强烈的拒绝。 要知道,直到现在,古森元也都没有和你交换联系方式。明明一开始和你搭话、邀约,都是由他发起的。 要是被圣臣知道你和他私底下有物品共用的关系,而且还是手帕这种会反复使用的私人物品,他跳进黄河都洗不清了! 低头给自己顺气,缓了缓,古森元也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回话的不妥。 “啊不是!没有‘再见’……” 他艰难地更正完,好奇心终究战胜了在人背后说小话的心虚。 悄悄观察了一下四周,确认自家表弟没有出现在附近,古森元也开始探究起对方的私人感情生活: “圣臣直接拒绝你了吗?!” 他没好意思把“接吻”说出口。 但你没注意到古森的小心思,只是道:“这倒没有。” 就算佐久早有心直接拒绝,那也得你提出来才行啊。 母、母胎solo的你怎么可能做得到嘛。 又、又不是初高中情侣,交往几个月都没亲过,难道不是男生那一方更很奇怪吗? 这样一点也不正常吧?! 听完你的解释,古森元也的模样看起来比你还苦恼几分。他的眉弓皱成了川字,一向带笑的眼睛也添了些许愁绪。 很快你就知道了这愁绪的名字,因为古森元也说:“你和女性朋友聊过吗?关于这件事。” 古森不提还好,他这么一提,你就想要不停地叹气了。 “我已经聊过了,而且按照建议做了,但……” 说实话,直到一个月前,你都还没觉得有任何不对。 “什么?!交往三个月了只牵过手?你们是小学生吗?!”这是当时随口问起你的恋情进度时,惊得控制不住音量的某位亲友。 “不,再怎么说,小学生也过分了吧……至少是国中生?”这是感受到周围人嫌你们这边聒噪的视线、同时被亲友以不可置信的目光盯着的,气弱的你。 “拜托,现在的小学生、不,幼稚园小朋友都会bobo的。”亲友斩钉截铁,掷地有声,“佐久早君,是男人吗?我看错他了。” ……佐久早圣臣,当然是个男人了。 挺拔的身材,健壮的体格,一米九的高个子,手和脚都修长,深而黑的眼睛看向你时如星辰般闪着光亮。 打球时,向来浑身清爽的人,额角和发梢滴着水向下淌,他又不愿意经常用身上的队服去擦,于是那汗水从颈骨诱惑地滑落,钻进领口消失不见,消失在肌理分明的腹肌里。 腹肌,腹肌你是没见过的。因为佐久早圣臣是个非常守男德的人,整个球场上就数他穿得最多。 黑色打底衣、黑色打底裤、黑色护肘、黑色护膝、黑色护腿长筒套……再配上黑色的眉眼、黑色的头发,简直是死神标配。 “排球队那个黑漆漆的家伙”,外人是这么指称佐久早的。 但黑色和黑色之间,也是不一样的。偶尔,偶尔,当佐久早圣臣拉起外衣擦去脸上的汗时,他紧贴着身躯的打底衣就透出层次分明的性感,顺着肌肉的线条让人看出湿漉来。 睫毛,睫毛也和发质一样卷翘,漆黑亮堂、仿佛全世界中只注视你的眼神,让人不小心沦陷进去。 黑色和黑色之间,唯一的浅色也格外惹眼。佐久早圣臣在个人身体护理方面相当细致,白皙的皮肤上,嘴角抿出的弧度总是优美的,唇瓣薄如蝉翼的厚度透出的润泽令人自形惭秽。 当然,以上这些都是你丰富的脑内活动,变成语言传达给亲友的时候,就变成了简单的一句—— “……所以,你这不是很想亲的嘛?直接说不就好了。”亲友说,“恋爱中太矜持,只会把对方推远哦,会让人误以为自己没吸引力的。” “啊——”你痛苦地呻/吟一声,“你不了解臣君啦。” 佐久早圣臣讨厌细菌、飞沫、病毒。交往之前你就知道。 当古森元也以错过了公修课小组发表的组队时机为由,课后向你搭话、请你一起去学校食堂吃饭的时候,佐久早圣臣戴着口罩伫立一旁,沉默不语。 那时是五月,不是流感季节,你猜测对方处于花粉症易感期间。 此前因病缺席课程、同样在小组作业中落单的你,面对古森的邀请感到犹豫。 教授没有禁止单人成组,一个人也不是不可以,顶多累了点。似乎没什么必要非得跟外院系、一看就不是很热衷于文化课程的体育生(而且还是两个)混在一起,那样感觉会更心累。小组作业就是这种东西,人越多,有的时候负重前行的人需要负的重也越多。 古森元也笑得太阳光、太可爱,你有些不忍伤他的心。但不管怎么说,你都觉得他斜后方那位全身上下唯一的亮色是白色口罩的黑色幽灵看上去就性格难搞、在小组作业中是很难磨合的角色,思索再三,还是决定拒绝。 “抱歉,我果然还是……” “我是佐久早圣臣。”黑色幽灵开口了,“拜托你了。” 他的脸上没有多余的表情——是的,脸,因为佐久早圣臣是摘下了口罩之后才说的——从听到“抱歉”的“抱”字、不,从看到你为难地皱眉的那一刻开始,他就做足了准备,要在关键时刻打断你的拒绝。 天降的机会——古森元也是这么怂勇自家表弟的。通过佐久早圣臣数周前来上课时总会挨个打量个遍教室内的学生、似乎在寻觅什么身影的异常行为举止,古森元也猜到了真相的一半;在你当天姗姗来迟后,见到佐久早圣臣舒展开来的眉头,古森元也补齐了拼图的另一半。 但圣臣似乎沉浸于一个人的好心情中,并不打算有所动作。古森元也心下摇摇头:不行,这个家没我得散。 然后他说:圣臣,是她吧?下课我们去找她组队咯。这可是天降的好机会。 再然后,见到佐久早圣臣上道地露出他那张非常有视觉冲击力的脸,望了望你看呆了的神情,古森元也倍感欣慰。得亏圣臣这家伙没浪费他制造的好机会。 要是你知道古森元也心里在想什么,肯定是会提出抗议的。 什么“看呆了”,你才不是那么肤浅的人。 下颌线条利落、折角分明,说完话后双唇紧抿、似有紧张,在视线内一闪而过的手指节骨感、修长整洁……这些都不是重点。重要的是,静默时冷峻如冰的气场,在直直地望进你的眼里时,像在寒冬季节结冰的湖面上燃起了不灭的火焰。 冷兵器。你想。目光倏然碰撞在一起的一瞬间,甚至有短兵相接的金铁之音在空中响起。 人总是抗拒不了自己成为那个特别、那个弄皱一湖春水的微风、那个不被坚冰刺伤反而能将其融化的人。毫无防备,自然会败下阵来。你听见自己的声音说: “……好的。既然佐久早君这么拜托了。” 早在应下由古森牵头、佐久早补充的邀请的那一刻,你就预料到了今后的发展。这里的“发展”,指的是佐久早圣臣对你越来越不加遮掩的、直白的注视,而不是这对表兄弟对小组作业的态度。 对于三人合作的发表,古森和佐久早意外地认真。前者也许只是为了不丢表弟的脸面而在助攻期间努力奋斗,后者却是始终如一的细致谨慎、一丝不苟。 正是佐久早圣臣这样的人,提出交往的时候绝对经过深思熟虑。 在发表结束后的“庆功宴”上,古森元也滔滔不绝地夸赞你当天上台的表现。接着,在佐久早圣臣敲击手机屏幕的声音中,在突然传来的收信消息提示音中,古森元也安静了下来。 他露出一副“糟糕!忘记了!”的神情,半懊恼半后怕地看了一眼自家表弟,急急忙忙向你道歉,找托辞离席了。 也许佐久早自以为不动声色,看上去只是寻常地在看手机,但一直在用余光关注他的你怎么可能错过那一看就是在打字、发信息的手部动作,更别提古森的脸上压根就藏不住事。 于是你心下了然,佐久早圣臣提前约好了支开古森元也。 你们为了作业而创建的line群将会沉寂下去。这是可以预见的未来。 和古森不同,单独地向你发出了好友申请的佐久早圣臣和你的故事还会继续。这是不打算无视对方示好信号的你所做的决定。 你答应了佐久早圣臣的告白。 在潜意识里,你很清楚,佐久早圣臣对于肢体接触能接受的程度和常人不同。不,应该说,佐久早圣臣对于与人的距离的要求同他人有所差别。不然,你也不会从他愿意同桌吃饭这件平平无奇的事中判断出,他对你的好感积攒到了一定程度、确凿无误。 刚确定关系就牵手?这是绝对不会发生在你们之间的事。要的就是这份与常人不同,如果佐久早和别人一样,你怎么会心动呢——明明是这么想的,但也许喜欢一个人,身体便会向他倾斜,就是会情不自禁想要靠近,想要皮肤贴着皮肤、心连着心。 期末周临近的某一天,你们并排走在校园的街道边。你在里侧,佐久早圣臣在外侧。平淡且静谧的同行,是月余间你已然熟悉的日常。 不同寻常的是,快到分别的路口,你越来越慢的脚步引来了佐久早圣臣的回头。在缠绵的夜色中,比天色更暗的眼眸里却泛着奇异的光亮。 “这条路太短了。”他说。 夏季的晚风不是很凉,又不会过于燥热,吹在人身上温度刚刚好,温柔得离谱。 一时间,没人移开半寸目光。身前的人长身玉立,素来情绪寡淡的面容对你的凝视毫无闪避,不怕暴露无底暗河下是何等波涛汹涌。 无声的呼唤。 你的目光落在佐久早圣臣那为人称道的幸运手腕上,想到期末考试,找了个借口:“佐久早君,我想向你借一点运气。” ——所以,手给我。 有时你也会感慨心意相通的玄妙之处。一如此刻,不用你明说,佐久早圣臣自然就懂了。 在你们进行标准的握手之前,佐久早圣臣早有准备,拿出随身携带的酒精喷雾,给自己的双手消毒。 一只手就够了。你有点想笑,但最终说出口的是:“也借我用一下吧,臣君。” 不要那么惊讶呀。你想。改一个称呼有什么特殊的。过分注重个人卫生的佐久早圣臣,会强硬地提醒古森元也注意飞沫的佐久早圣臣,一起并肩同行时从未唐突地触碰你的手或其他身体部位的佐久早圣臣,只给自己消毒完就打算收起酒精喷雾,才更让人感到惊讶吧。 他待你不同。 被这份不同吸引而来的你,起初乐在其中。 大约是人非草木孰能无情,你一点点地陷了进去,陷进了名为佐久早圣臣的沼泽里。 你一直对自己受到的偏爱确信不疑,直到亲友大惊小怪地高呼“不会吧,交往四个月还没亲过,佐久早君是男人吗”。 你没有主动向佐久早提出接吻的要求,主要原因倒不是矜持—— 首先,你在此之前从未交过男朋友。就算由你主动提起,你也不知道该怎么做。 其次,你希望初吻的那个时刻能像你们的第一次牵手、或者说半握手一样,是一个玄而又玄、心照不宣的瞬间。 最后,你都已经“借过一次运气”啦,这一次,怎么也该由佐久早来当发起人吧。 被亲友提醒过以 3. 饭纲掌|为你奉上掌心(一)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饭纲家的阿掌是个爱干净的孩子。 爱干净的男孩子。 之所以会知道比你大一岁又不同校的饭纲掌,盖因你的妈妈和饭纲妈妈是所谓的“妈妈友”。 简单来说,就是双方去公园遛小孩时经常碰见,展开了主妇社交,从而产生友谊。 饭纲妈妈遛的是饭纲家的小女儿,饭纲掌的妹妹。 而你的妈妈遛的也是你家的小女儿,你的妹妹。 两个小女孩经常凑在一起玩,笑闹着跑走。 那么问题来了,为什么你经常旁听妈妈们的聊天? 因为你放学后没事干。 “下学期你一定得给我加个社团哦。天天烦我。” 第无数次,你被妈妈这么念叨。 “知道啦,我晓得的。” 也是第无数次,你这么敷衍过去。 有感而发的饭纲妈妈为你打圆场。 她叹了口气,说:“加社团也未必是好事。” 怎么说呢? 你和妈妈一起望了过去,静候下文。 然后齐齐受到冲击。 “阿掌他啊,每天都要刷他的鞋。太频繁了,很伤鞋的噢。本来他就要么参加部活要么去俱乐部练习,消耗得很快。感觉天天在买鞋。” 没养过儿子、大女儿又是无社团人士,你妈妈只好安慰:“这个年龄的男孩子长得也快嘛。” 饭纲妈妈忧愁道:“专业的训练鞋也不便宜啊。” 饭纲家有三个孩子,在家庭开支方面有压力也不足为奇。 话都说到这里了,你自然而然会发问:“训练、都是练什么呢?” 然后得到了那个答案:“排球。” 饭纲家的那位阿掌真是个特别的人。这就是你对他的第一印象。 在其他中二期——字面意思的国中二年级——男孩子都把臭袜子堆好多天扔给妈妈处理的时候,他会每天自己刷鞋; 在想专门练排球的男孩子很少的情况下,他在打排球。 你决心向他学习。 不这样做的话,你妹妹就要在饭纲妹妹面前,丢大脸啦。 人类幼崽就是这样子的嘛,互相攀比。 从掉过几颗牙开始,你的妹妹就一直在输。 比兄弟姐妹数量,她不如饭纲妹妹。 比身高和年龄,你完败于饭纲姐姐。 比干净整洁程度,你远不如饭纲掌……等等,就算要对比,不应该拿你和饭纲姐姐做对比吗?!不公平! “不管!吹牛已经吹出去了!我说我姐姐房间地上连半点灰尘都没有、亮得发光!姐姐你快收拾啦!” 邀请了饭纲妹妹来家里玩,妹妹催促你。 好吧。你认命地花了大功夫扫地、拖地、整理衣柜、书桌,一边做事,一边质疑饭纲掌真的有(你妹妹转述的)饭纲妹妹口中那么整洁吗。 为了让妹妹赢一次,满足小孩子无伤大雅的好胜心,虽然心里质疑,但你手上非常卖力。 貌似做过头了。 因为,饭纲妹妹宛如领导视察、背着手踏进你卧室房门后,发出了一声惊呼,跑上前来握住了你的手。 “姐姐!你真是太厉害了!我还是第一次见到比哥哥还爱干净的人!太好了,我一直担心哥哥没人要,原来他还是有市场的!” 啊这。 现在的小学生脑袋里都想着这种东西吗? 现在国中一年级·刚脱离小学生身份没多久的你眼神死。 饭纲妹妹兴高采烈地握完手,又说:“姐姐,我能不能要一张你的照片?” 你:“……?” 她一本正经:“我是知道的,你和哥哥这种叫做‘洁癖症’。这种人只能和同类一起生活,所以哥哥才一直没有女朋友。” 你:…… 不,事情应该不是这样的。 你想起一件事,那就是,自家妈妈每次损你没事干瞎晃的时候,都要捧几句饭纲掌有多么训练刻苦、成绩优异。 饭纲掌他只是单纯没什么空吧。毕竟,国中的时候也看不出未来能不能一直走体育,得学习和运动两把抓才保险。 而且他现在不才国二吗,为什么饭纲妹妹担忧得这么早? 饭纲家的阿掌,难道洁癖真的很严重? 还是说,长得很丑吗? 你盯着饭纲妹妹的脸,又回忆了一下见过许多次的饭纲妈妈的面容,觉得饭纲掌就算不帅,应该也不至于丑。 等等,最重要的问题是,饭纲掌没有女朋友,和,饭纲妹妹要你的照片之间,有什么关系?? “哦,我想给哥哥看看,让他知道打败他的人长什么样!” ……大可不必。 然而你的妹妹已经欣然应下,并且提出进一步要求:“我给你找。作为交换,你也要拿你姐姐的照片给我哦!” 饭纲妹妹:“好!” 你:??? 察觉到你的疑惑,二人异口同声:“作为我们友情的证明!” 你:。 搞不懂低年级小学生的脑回路。 思维被她们带偏的后果就是,你忘记反驳自己并不是洁癖了。 临走的时候,饭纲妹妹发现了不和谐之处:“但是姐姐,你的鞋有点脏诶?” “啊……”你纠结了一下,在妹妹强烈的目光暗示下,硬着头皮回答,“那是今天刚回来蹭到的,今天还没来得及洗呢。” 你特意强调了“今天”,而饭纲妹妹没让你失望,马上就get到,并且相信了。 好险。 送走饭纲妹妹,你有点虚脱,问自家妹妹:“她以后还会来吗?” “会呀!” 好吧,就知道不可能只有一次。 然后你突然发现一个严重的问题,此前完全没意识到需要提前问清楚的问题:“……那,来的频率呢?” “一周一两次吧!” 啊,自己真是个笨蛋。你懊恼地揪住自己的呆毛,不禁长叹一声。 总而言之,饭纲掌本人并不知情的“模仿饭纲掌计划”、或者说“保持‘打败了’饭纲掌的人设的计划”就这么进行了下去。 饭纲妹妹简直像是视察卫生情况的主人家,而你是被雇佣的保洁,为了应对她的突然造访和检查,兢兢业业。 保洁小妹见到主人家的少爷,是在随后的暑假。 2008年7月。 顶着大太阳,你在练自行车。 字面意思上的。 没错,活到上初中,你都还不会骑自行车。 在东京,自行车基本只分为两种。 一种是“妈妈车”。主妇买东西、去托儿所接送孩子用的,前面是大大的菜筐,后面是儿童座椅。 你有时会看到,有的主妇前后各载着一个孩子,甚至有的怀里再抱一个,一次就能带上所有孩子一起去托儿所。 为母则刚。真是令人佩服。 另一种,则是自行车运动爱好者为了健身或出于业余兴趣而骑的细轮公路车。这些爱好者们从头到脚一身装束非常讲究,弓着身子骑在细轮车上。 在东京这个大都市,乘坐地铁或电车上班上学是再平常不过的事情了。很少有人把自行车当作上下班等日常生活中的长距离交通手段。 你觉得你未来不会有离京的打算,你的人生不会骑自行车也没有关系。 学自行车,没有必要。 然而,你的妈妈认为这是人的必备技能。 “主妇或者自行车运动爱好者,无论怎么想,这两个都和我无关啊。” 妈妈:“后面那个先不提。主妇,你绝对不当家庭主妇的话,未来打算干什么呢?” “未来的事不能未来再说吗?” “在我们这个国家,女孩子独立赚钱是很辛苦的哦。人生该往哪个方向走,要早点想好才行。” 哎。 要国中一年级的学生考虑人生的方向,也太为难人了吧。 难怪女生同学们一般都随口说一个“家庭主妇”。 但你很相信语言的力量。 至少,你不想敷衍地说一句违心话,万一一语成谶了呢。 在妈妈“年纪越大,学起来就越丢脸”的催促下,你好歹是开始了学车日常。 第一天,妈妈意思意思地虚扶着你的车尾,看护了你半个小时,就不耐烦了。 当然,她是不会承认的:“做父母的,要学会放手啦。” 放手的下场就是,一时得意忘形,你摔了。 好消息,离家比较近。你估摸着,再怎么样都至少能够做到踉跄着推车回家。 坏消息,被人看到了。 好丢脸。 你原本还保持着摔出去的姿态,打算缓一阵子再起身的呢。 算了,地面被太阳烤得好烫,也是时候该有动作啦。 在你慢吞吞地把自己的身体从车架下挪出来的过程中,目击了你连人带车摔出去的全程的男 4. 饭纲掌|为你奉上掌心(二)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突如其来的邀请。 你不太理解饭纲掌的生态。 「生态」。 运动员、还没成为运动员的普通的热爱体育的少年,都那么需要观众么? 竞技体育需要做的,不是取悦观众,而是战胜对手吧。 但你想了想年级举办篮球赛时,格外亢奋的男生同学们,又想了想他们大声讨论的NBA主客场赛绩差异。 在有支持他们的观众的情况下,男运动员们似乎会有更好的表现。 看在饭纲掌好心帮忙护送回家的份上,你答应他奇怪的邀约。 结果,你是和自家妹妹、饭纲妹妹一起,三个人去的。 不然,在通讯不发达的年代,你们怎么联系? 说实话,关于那天饭纲掌所在的俱乐部举办的半公开赛中,饭纲掌的表现如何、比分如何,你都记不太清了。 留在记忆里的一件事是,在其他人都是父母模样的家人来观赛的前提下,你们这边三个年纪小的女孩子很是惹眼。 “饭纲的妹妹们”,这就是别人对你们的称呼。 “记得牵好妹妹。”出门时,妈妈是这么叮嘱你的。 “阿掌,要照顾好妹妹们哦。”到了饭纲家门口,饭纲妈妈也是这么叮嘱饭纲掌的。 同为妹妹,你又是不一样的。这便是留在你记忆中的另一件事。 不一样,不止体现在不喊“哥”、只叫名字的称呼上。 事情的开端,是饭纲妹妹无语的碎碎念:“啊,哥哥又开始了。” 她目光的尽头,是正坐在凳子上,弯腰用便携湿巾擦鞋的饭纲掌。 非常清楚妹妹的死鱼眼是什么意思,饭纲掌擦完,注意到你们这边的情况,直接无视了妹妹,不好意思地冲你笑了笑。 你直觉这个笑容还有后续。 归家的路上,他先提起。 “其实,排球鞋,特别是鞋面,除非被踩到,在室内很难变脏的。”饭纲掌说,你们站在便利店的门口等待小朋友们挑选零食完毕,“所以,有一点点污渍,都会非常明显。” “二传,是个向上的位置,无论是头部还是掌心。” “在球场上,知道脚下干干净净,我才能不分心。” 他解释完,末了又补了一句:“不是洁癖,我没有你那么爱干净啦…啊,不是在说你不好的意思。” 看完饭纲作为临时队长的比赛的你当然知道了。 哪有洁癖症患者会大大方方敞开胸怀挨个和队友身体贴身体、汗水贴汗水地给出拥抱呢。 饭纲家名字取得真好。一语双关。 「司」。 这个汉字的意思是官员等具有管理职责的人。 “聪明”“果断”“关怀”“希望你成为一个具有出色领导能力的人”,tsu-ka-sa三个音节,同样能承载这样的期愿。 而饭纲掌托起了这些额外的期愿。 搞不好,你也是个了不起的人。能做到想法和语言相分离的了不起的人。 脑袋里想着饭纲掌的名字,你嘴里开始吐露实情。 “其实我也不爱干净”——好怪。 感觉在骂自己。 “……总之,开弓没有回头箭。现在为了不丢脸、不破坏光伟正的形象,我已经下不来台了。” 你补救般地叮嘱:“千万、千万不要告诉她哦。” “她”的哥哥饭纲掌终于明白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忍俊不禁,肩膀和胸膛微颤,笑着带出浅浅的气息:“好,那这就是两个人之间的秘密了。” “嗯,两个人的秘密。” ——“什么秘密?” 啊,自己真是个笨蛋。 说“嗯”不就好了吗?为什么要重复一遍? 被饭纲妹妹听到了,事情没完没了了。 这回在外人前,揪自己的头发这种动作还是很难为情的。你堪堪止住了手,思索如何应对小学生没止境的追问,谁知对方眼神在你和自家哥哥之间打了个转,哦了一声,熄火了。 你:??? 饭纲妹妹在想什么,饭纲掌应该最了解。 你不去多想。 你妹妹在想什么,你应该最了解。 所以你不明白为什么同样听到了“秘密”一词的妹妹一声没吭。 见你回家后欲言又止多次,你妹妹难以忍受,放下了漫画书:“干嘛?” “秘密?问的干嘛,你什么事能瞒住别人啊。不就是你和阿掌哥之前见过吗?人家妹妹都告诉我啦。我都懒得问你。” 你有点点不服气。 你妹妹说的不对。 至少,这个你和饭纲掌作出的、继续在饭纲妹妹面前保持你“‘打败了’饭纲掌”的人设的约定,她一直不知情。 其实就算知道了也没关系,反正她是始作俑者。 然而不明缘由地,你守口如瓶。 来自妹妹的不客气的嘲笑,有时也能成为有用的催化剂。 “好逊啊姐姐,你看看人家啦。你就是慢腾腾的。” 2008年的奥运会,日本选手永井清史获得了场地自行车男子凯林赛项目的铜牌。 凯林赛这项发源于日本、代表日本的职业体育比赛,2000年才成为正式比赛项目,而永井选手是本届奥运唯一一个摘牌的亚洲选手。 日本选手。 被说慢腾腾的你,平复了一下随着运动员终点冲刺不断加快的速度而变急促的心跳,慢吞吞地开口了:“谁说的,我也可以快起来。” “那,你快给我看?” “……” 于是,国一的九月份开学后,你就这么加入了自行车社团。 妈妈:“就说了嘛,话别说太早。现在你不就成为爱好者了吗?” 你:“只是不想再被小学生看不起了而已。” 没人发现你在口是心非。 妹妹:“但姐姐你现在也太黑了吧!” 你:。 不管是在校内跑道还是校外街道练习,都是室外啊。 晒黑了很多不也很正常吗。 事实证明,没有最黑,只有更黑。 后面,妹妹都懒得吐槽你了。 你乐得清闲自在。 肤色,那是刻苦的证明吧。 就像饭纲掌手心的洋葱皮、那许多层藤蔓。 说到饭纲掌。 非常、非常偶然地,偶遇饭纲掌的时候,他也吓了一跳:“差差点没认出来!” 你也吓了一跳。 本来,之前无所事事的你也是在暑假才偶遇过他。 又不是邻居。加入竞技体育类社团的你,不可能再悠哉悠哉地在家附近瞎逛,自然也没什么碰到对方的可能性。 如果不是国二的那天有突发事件实在晚归,应该也是见不到的。 “晒黑了很丑吗?”你其实不太关心别人的审美如何,但如果此时饭纲掌和妹妹一样嘲笑你,你就决定在心里拉黑他了。 “没有,很健康!这些都是太阳的勋章吧?很了不起!” 他的回答深得你心。 你脱掉了制服外套,撩起衣袖给他看。 你的手臂晒得肤色分层了。 不止手臂,腿也是。 饭纲掌竖起的大拇指颤颤悠悠,在你撩起裙摆的时候彻底僵住了。 他当然没发觉在其他女生都穿流行的小腿袜的时候,你穿长筒袜的做法有什么不对。 满心满眼都是:绝、绝对领域?! 然后你把没受伤的那条腿上的长筒袜下拉了一点,方便对方看清楚骑行五分裤覆盖不到的地方和那上面的肤色差异。 “虽然单车服盖住的地方就没有勋章了。” 饭纲掌:!!! 救命!!! 镇定了再镇定,他问:“为什么会想去加入自行车社团?” 人要有来有往。 “因为,鞋不用落地。”对于回答深得你心的饭纲掌,你投桃报李,“这样,就能一直干净,没有分心的顾虑。阿掌你不是喜欢这样吗?” 说出最后一句话,你不是真的想反问。 你也没有 5. 饭纲掌|为你奉上掌心(三)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到时候”的到来没那么快。 在那之前,你在家里发现了一张不属于自家家庭成员的照片。 那是饭纲姐姐的。妹妹如此说道。 “以前我还和饭纲妹妹吵架呢。关于谁家姐姐长得更好看这件事。” 啊。印象中没这件事,你就纳闷很奇怪嘛。 互相比较了那么多东西,怎么可能没比较这个。 “谁赢了?” “当然是我啊!饭纲妹妹自从来过一次家里以后就心悦诚服了呢。”妹妹说,“但话说回来,你要装到什么时候?我还以为你差不多就会放弃了呢。” ……所以说不是颜值是个人魅力吗。小学生歪重点可真容易。 “不是装,”你纠正她,“这就是现在的我。” 不知不觉,保持整洁就成为了一种习惯。 「向饭纲掌学习」——这个乌龙,在你身上产生了好的影响,塑造了新的、长期坚持的行为习惯。 不止在个人卫生方面。 好的榜样的力量是潜移默化的。 对待认真追求的事物,细致到可怕——这是粗神经的你以前无法想象、也没见过的人。 如果没见过这样的人,你不可能仅凭看奥运会时的一时心血来潮就入部,更不可能坚持到现在。 也许,从你第一次骑自行车的那天、和自行车结缘的那天开始,这件事就注定了—— 饭纲家的阿掌,对你来说、对你的人生而言,是个特别的人。 向这个人寻求烦恼的答案,再正常不过了。 ——“要当选手吗?” 上了高中,未来的事就不能未来再说了。 并不是“做决定之前,和饭纲掌见了第二次面”这样冷冰冰的陈述; 而是“正因为见了那次面,才能做出决定”这种具有因果关系的说法。 因为双方读高中都是住校生,逮着个能问出口的机会并不容易。 你没有过多犹豫,交换了邮箱地址后,开门见山。 “阿掌,你要当选手吗?” 啊,问了个笨蛋问题。 你知道他进了中学生里面很厉害的选拔,还拿到了表彰,凭表现进了排球强豪校。 妹妹总是为哥哥自豪的,所以饭纲妹妹才会在你家的时候也总提起吧。 尽管你不理解饭纲掌的生态,可你发现,他好像很容易掌握别人的想法,或者说,情绪。 没有在你提出的白痴问题上过多纠缠,饭纲掌就反问:“你在犹豫吗?还是不安?” “……” 一针见血。 “今天就是我下定决心的第一天!”你宣布,“「饭纲掌」——这次我也要向你学习!” 饭纲掌:…… 为什么突然叫全名?! 还有。 “……这次??也???” 你如实相告了。 如实相告的后续就是,你们开启了长达三年的互相分享各自活动日志的日常。 从你的高一到高三,从饭纲掌的高二到大二。 每一天。 没错,因为你们的常规休训日没有重叠,所以是每一天。 起初,你受到冲击。 竟然真的有次次都反思记录自己参加部活的情况的人存在于世。 但饭纲掌其人给你带来冲击,也不是第一次了。 你很快就习惯了把他的习惯当成你的习惯。 这回,是100%真实的,饭纲掌的习惯。 活动日志的分享在比赛期间会中断,相对地,会换成赛程彻底结束后的赛后总结。 饭纲掌毕业那一年的春高,你在等待他的好消息,期待总结来得更晚一些,最好是最晚的那种。 等来的却是意外地提前败北的消息。 饭纲掌:[鞋子脏了。] 你:[擦干净了吗?] 饭纲掌:[嗯。] 饭纲掌:[被我踩的人的鞋更脏。] 于是你了解了始末。 为什么落地之前踩到对面拦网的脚以后,崴脚的是饭纲掌呢? 为什么出问题的不是对面那个拦网? 你很恶毒地这么想了。 这恶毒表现在你的回复上,就是自私,毫不关心被踩的人的自私。 你:[我认识的饭纲掌,只要擦干净自己的鞋,继续向上看就好了。] 你不能否认自己有故意耍帅的成分。 漂亮话罢了。 这句安慰实际见效了吗? 你不知道。 带着伤口回家上药的时候才沁出眼泪的人,能做得到安慰当场痛痛快快哭出来的人吗? 慢一拍的人总在吃亏; 珍惜地留到最后的三明治夹心,会被妹妹叼走; 对你来说特别的人,早晚有一天,也会成为对别人来说特别的人。 ——升入大一,听到队友的话时,你不禁升起这个念头。 “DESEO…这个黄蜂队,你说过有认识的打排球的人在对吧?他们的二传爆出恋爱传闻了耶。我看看…哇,虽然没听过这个明星,但女方好漂亮……去喫茶店吃三明治?呃,意外地挺大胆,还挺朴实……” 你一瞬间不敢相信自己耳朵听到的内容。 明明才刚过试训*没多久,就明目张胆地和公众人物谈恋爱了吗? 三明治。 为什么偏偏是三明治? 如果是别的东西,你还不会这么介意。 介意。 ……你为什么会介意? ……咦? 你,原来这么迟钝的吗? 队友说着说着,从手机屏幕里抬起头,被你吓了一跳:“……呃,你脸色怎么这么难看??” “等等,二传……”她找回了依稀的记忆,“这位就、就是你认识的人吗?” 你不想继续这个话题,也拒绝看她递过来的手机。 你的抗拒说明了什么,再明显不过了。 “果然,就是那个‘认识的人’吧。” “六年的青梅竹马?可怕。” “好可怜啊。罗曼剧竟在我身边?” “哎呀,那你不就成炮灰了吗?” 你别过头去,不想见为了八卦围在一起的人的嘴脸:“才不是炮灰啊。”也不算青梅竹马。 “那你要去表明心意吗?” “说不准朋友都做不成了。” 你无比沮丧:“我们本来就不是朋友。” 励志友? 互相打气的存在? 难道不是你单方面地在汲取优秀的人的力量吗? “那,你现在给他发消息说清楚?” 你连比叉的心情都没有了:“不要。” 你做不到饭纲掌那样直率,行为和表情能够相分离的直率。 换句话说,你的行为和表情是一体的。 那么,饭纲掌就可以读懂你的表情。 至少这次,你不想让想法与语言相分离。 不是不发消息,而是发消息将人约出来说清楚。 地点是饭纲妹妹小时候常去的公园,家附近的公园,公园里的长椅。 “有事想说”——这么含糊其词,一点也不像你。 没有追问——一点也不像饭纲掌。 接着,你很郁闷地发现,饭纲掌竟然还精心打扮过了。 该说有女朋友的人就是不一样吗? 说不准这还是女友选定的搭配呢。 速战速决吧。 反正根本不是朋友,也不害怕断绝来往。只是想道个别。 就算断绝来往,饭纲掌是你过去生命中特别的存在这一点,也不会改变。 所以你才要好好道别,所以你才不畏惧说开。 话说回来,和有女朋友的人保持密切联络也怪怪的。是该断了。 没想到,饭纲掌这人在这方面的处事风格,远不如他对待自己的事业的态度端正。 “我有喜欢的人了。” 饭纲掌的眼睛亮了一点:“什么?” “就在刚刚发现的。”你目不转睛,盯着饭纲掌的脸,“先失恋,再发现喜欢的。” 饭纲掌:“……??” 他为什么一副听不懂的样子? 你说得还不够直白吗? 装不知道吗?还想要维持表面的和平? 你感到气愤。 算了。 “陪你女朋友去吧。” 你尽力不加上感叹号。 这是你对敬佩的人最后的温柔。 然后,你敬佩的人微微张着嘴,愣了好一会儿才给出反应:“什么女朋友??” …… 可恶的非正规新闻,标题连人名都没放。 只说DESCO HOS的二传,谁知道是谁啊?! 好吧,其实刚过试训的人怎么可能那么快就当上正二传。更别提现在还是赛季前的暑假,新闻当然指的是老将。 不过,你拒绝承认自己关心则乱、压根不敢确认新闻原文的事实。 但,检索完和自己所在职业队伍相关的新闻、了解了事情的来龙去脉的饭纲掌,已经洞察了一切真相。 “所以,‘失恋’,是因为我吗?我可以这么理解吗?” “如果我说‘是’,你打算怎么做?” 你停了下,又加码:“不要说‘让我想一想’。” 一向慢性子的人转性了,变得心急。 那么,一向直爽的人卖起关子、变得含蓄,也没什么奇怪的吧。 反正饭纲掌早 6. 北信介|在稻荷崎校门口奶茶店打工的我遇见了北信介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啊,那个人又来了。 我瞧见了不远处的红色身影。 “欢迎光临。” 留着类似于和尚头的发型的高眉深目少年推开了门。 是阿兰君。 他粗粗的眉欢快地抬起,厚厚的嘴唇撅成了一个圈。 我马上明白了他的意思。 “老规矩,对吧?” 阿兰君点点头,又说:“能不能多放点珍珠?” 在他身后走进奶茶店的白发少年则要矮上一头,不慌不忙、完完整整地报出了自己要点的珍珠奶茶、冰度、糖度。 是北信介。 末梢带黑色的刘海搭在两根平静的眉毛之间,黑白相间的配色给他添上活泼的气息。 我忍不住露出一个微笑,回复阿兰君:“这回可别呛到了哦。” * “这回”。 阿兰君第一次和我搭上话,就是他吸珍珠奶茶里面的珍珠呛到的时候。 那个时候,看到身穿附近学校的制服、长得像外国人的高中生接过奶茶后,迫不及待地戳开,暴风吸入一大口,我就在心底止不住叹气。 好吃是好吃没错,但一口气吃这么多,会出大乱子的呀。 果不其然,他的喉部不断滚动,最后停住了。 “咳咳咳咳!!” 在觉得不对劲时,出于担忧,我的手早就未雨绸缪地放在了抽纸盒上。 所以可以及时地递出去。 “要小心哦,珍珠奶茶杀人的可能性不等于零。” 那时的阿兰君来不及说话,是北信介帮忙接过了面巾纸,用沉静的语调感谢。 道完谢,他又忙着去照顾身边人了:“阿兰。” 泉水般清冽、干净、透明的声音,没有丝毫杂质,只有纯粹。 缓过气来的阿兰君,第一句话竟然是:“店员小姐,你说话好有趣!” 我:“有吗?” 阿兰君:“有啊!对吧信介?” 被他寻求认同的“信介”则说:“嗯,语言很生动。” 刚才说过,北信介的声音干净透明,对吧? 其实,他的声线是有点低的,不是很纤细。 毫无矫饰与造作,透出一种成熟稳重的气息。 我就此知道了北信介的名字。 后来,定期来光顾的阿兰君也会时不时叫他“信介”,有时,则会说“captain”“boss”。 Captain,队长。 Boss,老大。 被同伴这么唤着,北信介总是微微地、微微地勾起一点嘴角。 那是一种能让人感到难以言表的宁静和安心的,亲切的微笑。 没有夸张的动作,也没有吵闹的声音。 如同春风吹过麦田,无形中让人心情愉悦的静谧。 得知“信介”的全名是“北信介”,是一次偶然。 “小南,待会儿记得给冰块打一下哦。” “哦,好的!马上来!” 被同僚喊着去做事,我先应下,手上则优先顾及眼前点单的人的等待时间。 然后就看见阿兰君明明没有在吸奶茶,嘴也张成了一个小圆圈。 “怎么了吗?” 阿兰君收了收惊讶,侧头看了眼信介君,又转过脸来,对我解释说:“啊,不,就是这家伙姓北。一个北一个南…我就觉得,还挺有缘的?” 那时的我已经知晓阿兰君是个土生土长的日本人了。 但我还是很佩服他的联想能力。 带南的姓氏大多很稀有。 北信介姓北,但我可不姓南。 “南”,是我名字里面的一个字。 无论如何。 “南小姐”这个称呼,就那么延续了下去。 * 我一直有一个疑问。 信介君……北信介,他喝奶茶的时候,一边的嘴角会勾起一个很可爱的旋,像卡通猫咪的嘴…… 不对,这不是重点。 我的疑问是:北信介总是一颗一颗地、按部就班地、认真地咀嚼珍珠 7. 潜尚保|潜鲸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一鲸落,万物生。 鲸鱼死后落入深海所形成的生态系统,是有学名的。 鲸落,Whale Fall。 当一头鲸在海洋中死去,它的尸体会慢慢沉入海底,没有阳光、缺少养分的海底。 在那块生存环境恶劣的荒漠,一头几十吨重的鲸尸的到来,对深海生物而言,犹如从天而降的补给。 生物学家是这么说的: 首先,鲸类动物拥有庞大的身躯,它们的尸体可以为无数深海生物提供食物; 其次,鲸尸沉入深海有助于将海洋上层有机物输送到海洋中下层; 再者,鲸骨能够成为许多底栖生物的栖息地; 最后,独特的鲸落现象还有助于促进新物种的产生。 但所有这些,都和被人类捕捞、被送进超市、陈上餐桌的鲸鱼们没有关系。 它们的死,既不温柔,也没有意义。 作为哺乳动物的鲸鱼,肉质细腻,没有猪肉牛肉那么多的纤维感。 日本人,借助天然地理优势,会吃鲸肉、喜食鲸肉。 好残忍。 每一次,哪怕只是看到盒装的红肉、乍一眼看上去和其他肉别无二致的鲸肉,我都会产生一种感觉—— 我要被吃掉了。 我觉得我是一头鲸鱼。 我的母亲——尽管她在嫁人之前并不姓“鲸”——给了我足够的母乳喂养,肩负了养育和陪伴我的重任。她也是一头母鲸。 在幼崽出生后全心全意地照顾它、提供食物和教导生存技能的母鲸。 不过,妈妈是我的亲人,不是朋友。 而我想和鲸鱼做朋友。 所以,从栃木县来到东京、来到潜家的时候,我对潜尚保说的第一句话是: “你是鲸鱼吗?” 啊,严格意义上来讲,并不是第一句话。 再怎么脑袋不正常,我也不可能当着潜尚保爸爸的面说这种无厘头的话。 这只会让妈妈下不来台、需要费劲解释。 我是在自我介绍完毕、安顿了下来,被家长们安排着和潜尚保“一起去家附近转转、熟悉路怎么走”的时候开口的。 领着我出门的男生比我高很多。 我猜他有一米八,但又不太确定。 我没敢问。 万一他是179cm呢? 出于男生莫名其妙的自尊心,他也许会谎称自己180cm。 如果只为了满足我个人的好奇心,还要害他说谎,那可就不美了。 人,是一种狡诈造作、阴森叵测、喜欢说谎的动物。 撒旦附在蛇身上,以说谎引诱人犯罪。 谎言,原罪,虚伪,背叛。像寄生虫一样,作为毒瘤充斥在这世间。 每当有人在我面前说谎,接下来,我的身上都不会有好事发生。 我希望,至少在潜家,我不必面对那些。 话又说回来,说谎也是一种本能、一种自我保护的机制。 我也无法逃脱这个原罪。在妈妈面前。 刚和我接触、尚且不了解我的异常之处的潜尚保,当然没理解我话里的意思。 留着在东京才能常见的潮流发型的少年,偏浓的双眉原本没气力地耷拉着,闻言,眉毛直线上扬,像两把剑一般立在眼的上方。 正气十足,扫去了遮盖半边额头的单侧刘海带来的邪气。 “什么?” 父亲的再婚对象带来的孩子怪诡异的。我猜潜尚保是这么想的。 这就是没对上电波了。 如果是同类,不会是这个反应。 我没说话。 沉默让气氛更压抑。 “你不打算改姓吗?” 我父亲的姓氏鲸,这个汉字就是鲸鱼的意思。 难怪潜尚保会突兀地提起改姓的话题。 “嗯,我要继续当‘鲸’。” “哦。……那挺好的。” 大概是被理解成“我要继续姓‘鲸’”了。 模糊的日语。 我说:“我就不叫你哥哥了。” 毕竟有物种隔离这种东西存在。 就算没有,也无法成为真正的亲人的吧。我们。 被迫生活在同一个屋檐下罢了。 上大学就要分开的关系。 “你想当姐姐吗?” 哎。到头来还是得解释。 “我想当鲸鱼。不是在说姓。指动物的那个。” * 继妹、不,继姐是个奇怪的人。 潜尚保直接认下了这个便宜“姐姐”。 反正他也没什么兄长情节。 两人本就是同年生。 他不会称呼对方为“姐姐”。 在学校也不会和对方多说一句话。 ……本来是这么想的。 但,来自继母的嘱托,让他不得不和对方有所交集。 “也不知道是不是真的交到了朋友……尚保君,麻烦你,多照看下那孩子。” 继母面带忧色,显然知晓自家女儿的性格并没那么主流、合群。 潜尚保也由此知道继姐对自己的母亲说了谎。 她根本没交到朋友。 第无数次,潜尚保和继姐在走廊、楼梯、操场上对视,对方都是孤零零的一个人。 这也很正常。毕竟班级里已经形成了人际小圈子。 等到下个学年分班,应该就好了。 潜尚保是这么想的。 他无意干涉他人的社交意愿或现状。 但来自继母的关切,让他站在说谎的边缘。 “有见到她和别的孩子一起走或者一起玩吗?什么社团也没加入,我真的很担心…哎。” 潜尚保含糊地应道:“有看到她和班上同学一起。” 也不算完全的假话。 三两成群前往其他教室或者操场的时候,缀在班上同学们身后,也算是一起吧。 “那真是太好了,”继母松了口气,又小心道,“尚保君……知道那个同学的名字吗?” 潜尚保:“……” 他怎么知道。就连前一句都是瞎说的。 “抱歉、那孩子从来不和我说学校的事……”继母摆出了一副内疚的神情,不知是对自己的女儿还是对继子,“如果可以的话,能不能请尚保君多和我讲讲呢?” ……好麻烦。 潜尚保微不可察地叹气再叹气。 之前说的“麻烦你多照看那孩子”,原来不是场面话啊。 但想起进入他耳中的、越来越多的关于“那个鲸同学”的传闻,潜尚保一时没能果断地拒绝。 很难说户美是个学风差的地方。 可,就算偏差值再高、再古板严谨,也无法杜绝校园霸凌。 转校生、来自地方的转校生,非常容易成为目标对象。 这种事,所有人都很清楚。 到高中了,成人的年龄,大家也不至于不成熟到使用肢体暴力,最多就是冷处理。 “不如想象中淳朴”“也没那么土”“性格挺差的”“为人很冷漠”“对班上什么事都不积极”“好心邀请她一起玩还不领情”“人家根本不在乎我们的关心呗”“说起来口音还没改过来”“有点搞笑哈哈”“听说这人减肥上瘾,一直在催吐”“哎不会吧”“上次在食堂干呕呢”“那难道不是怀孕吗”…… 潜尚保没有特意去打听,都能听说这么多。 愈演愈烈,甚至到了黄.谣的程度。 自认为同样也算是阴角的潜尚保再清楚不过了—— 对于阴角来说,最不友好的就是必须站在引人关注的位置了。 原本惯常的处事方式,因为被放在聚光灯下,能被解读出格外多的意涵。 如果是按部就班正常入学,应该就不会面对这么多好奇与恶意了吧。 之所以会转学、会在学年中转学,也有自家爸爸非要在这个时间点结婚的缘故。 搞不好继姐糟糕的高中人际关系,也有他的一份责任。 谁叫他也姓“潜”呢。 出于这层潜尚保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归责意识,他应承了那桩麻烦差事:“虽然还不太清楚……不过、我尽量吧。” 继母肉眼可见地高兴,眼角甚至隐约闪着泪光。 ……在感情充沛及其上脸程度方面,母女俩温差相当大啊。 要有能向继母“报告”的话题,首先,得和继姐说上话。 于是,潜尚保打破了二人之间以往“互相装不认识”的默契。 “……中午,吃了什么?” 继母是有工作的职场女性,即便入籍潜家也没有放弃事业、回归家庭。故而在父亲再婚后,潜尚保依旧是食堂派的,继母的亲女儿也没有得到妈妈便当的待遇。 在短暂的午休期间也抽空找了个没人的树下窝着的女生,维持着缩成一团的姿势,抱着膝,抬起头来,定定看他。 就在潜尚保以为她要么会问“你为什么在这里”“为什么知道我在这里”,要么干脆不回答的时候。 “…蔬菜和米饭。” 竟然说的是这么笼统的大类,而不是菜色。 要让比他还沉默寡言的人完整地复述定食套餐的名字果然还是太难了吗。 ……话说回来,食堂有只有蔬菜和米饭的套餐吗? “肉呢?” “……吃了。鸡肉。”似乎是觉得自己坐着、男生站着居高临下的样子有质问的意思,她多说了一句,“我没有浪费。” 那应该是最基础的炸鸡块定食了。 潜尚保莫名松了口气。 什么嘛。传得人减肥成瘾。这不是有在好好吃肉吗。 至于催吐,空给女生的卧室没有单独带洗手间,潜尚保知道对方不可能在家做过这种事,至少在他还没入睡的时候。 “一个人吃的?” “你不是一个人吗?” 两人其实在食堂也见过几次,女生不可能不知道他是和别人(且不是一个人)一起吃饭的,用明知故问回复了他的明知故问。 潜尚保:“我平常和排球部的人一起。” “这样。” 接着又陷入了熟悉的沉默。 再拖下去就要上课了。 也不知道今天被他发现后,她改天会不会换一个地方。 到时候还得费劲找人。 想到这里,潜尚保没多犹豫,直接开口:“社团。” “什么?” “你要不要加一个试试?” “已经过时间了。” 是说已经过了提交入部申请的时间了。潜尚保理解对方过于简短的话语的意思,不厌其烦:“我是说,下个学期。” 不明白他的执着源于何处,女生用力捏着自己裙子的手一僵:“……为什么?” “交朋友。”潜尚保敏锐的动态视力捕捉到了对方手指的动作,“你和妈妈说的是交到朋友了吧?她来问我‘朋友’的名字。” 很难融入已经成型的班级的话,就找个有共同爱好的群体加入吧。潜尚保对此颇有心得。 “先随便编一个好了”——潜尚保已经预想过她的回复,他甚至都想过该如何应对:这样日后肯定露馅,你最好给我个真名,我方便交代。 可他的继姐却说:“尚保。” 潜尚保:“…什么?” “不可以吗?交到的朋友是‘潜尚保’。” 有谁规定重组家庭的假姐弟/兄妹不能成为朋友吗——她的眼里写着这句话。 潜尚保很想说她此举敷衍。 但目睹过太多次女生像株蘑菇一样逃到树荫里、躲在远离人的角落里的他,根本说不出稍微重一点的话。 哪有在学校完全不说话的朋友啊。 “我想和你成为朋友”——就不可以直白点吗。 有关“在食堂干呕”的传闻浮现在脑海中,潜尚保下定了决心要一探究竟:“‘潜尚保’的朋友会和他一起吃饭。” “不止在家里。” “你是的话,那就从明天开始。” 潜尚保万万没想到,正主没太大抗拒就同意了。 问题最大的,反而是—— “我就不和前辈们一起了。明天中午。” 当天下午部活时间,户美学园男子排球部训练场馆内。 赤间飒:“为什么?” 背黑晃彦:“为什么?” 学级差距小、心理距离天然地与一年级更近的二年级前辈问完,自成一派的三年级前辈也嗅到了不寻常的气息。 练了致死量(本人自称)发球*、正在甩手臂缓解肌肉疲劳的大将优:“哦?” 高千穗惠也刚喝完水,伸出舌舔了舔唇*:“有什么事吗?” 沼井和马:“这才多久就坚持不了了吗?你们这群没毅力的小子*!” 赤间、背黑:你们?们?喂,我们没惹。 潜尚保:。 户美的主力阵容全是高年级。 好吧,换任何一所学校,都是高年级占比多。 但户美的三年级尤其多。 大水监督看上去就是喜欢王道热血漫那一派的,不仅忧愁现三年级毕业后队伍会青黄不接,还把前辈对后辈的提携、后辈的成长看得相当重要。 看重的结果,就是他从学年伊始便会时不时地过问一下球队内队员们在部活时间之外的交流情况。 兴许是被问烦了,三年级的前辈们就开始拉着低年级的小朋友们一起吃饭了,包括潜尚保。 沼井学长说“这才多久”……其实已经半年了好吗。现在都十月了。 潜尚保在心里吐槽。 他倒不是为了逃避“户美学园男子排球部高低年级亲睦计划”才向继姐提出那种拐弯抹角的邀请的。 “不止是明天。之后,我都要和她一起。” 广尾倖儿从刘海中露出半只左眼来,即便潜尚保不是对手而是学弟,他也又一次快速且精准地找到了死穴:“她——是女孩子?” 潜尚保没否认。 感觉自己好像错怪了后辈,沼井和马情绪调整得很快:“阿潜,你可以啊!” 先岛伊澄看着学弟那波澜不惊、不以物喜的脸,气不打一处来:“可恶……除了优,现充又多了一个?!” 大将优手臂也不甩了:“别拉上我。” 没见到他露出那小人得志、让人联想到隔壁音驹队长的欠扁笑容,众人反倒不淡定了。 “怎么了?” “最近4班的山架都没来看他。” “吵架了?” “啊,难怪这周又回到了我们全男打饭队的怀抱。原来是被美华酱甩了?” “诶咦,美华酱也是你能叫的吗?” 大将优:“……” 同级生模仿自己平日里半开玩笑半宣示主权的言论,让大将优更惆怅了。 想到春高预选赛临近,正是压力巨大的时候,山架美华因为他越来越增加的投入部活的时间而跟他置气,大将优就提不起精神。 给不了美华酱想要的陪伴的他,罪大恶极。 莫非球场和爱情真就不可兼得吗? 三年级们:……这都没激起半点反应???不会吧?!真的(要)被甩了?!! 开玩笑真戳到别人痛处就不好玩了。 他们同时交换了一个眼神,默契地决定转移话题,回到后辈身上。 “老实交代,阿潜你什么时候开始的。” “藏得真好。不鸣则已,一鸣惊人啊?” 准备好的解释卡在喉咙里,因为前辈·队长表现出来恋情破灭的苗头而迟迟没等到合适的时机,潜尚保终于能说话了:“不是学长们想的那样。是和我姐姐。” “姐姐?” “你不是独生子吗??” 潜尚保微微低下头,学着广尾倖儿那样用带刘海的发型遮掉一部分脸——不过他很有自信不会戳到自己的眼睛——没什么感情波动地说:“重组家庭。不久前再婚的。” 空气再度安静了下来。 “拜托不要对外说。我不想让太多人知道家庭情况。” 空气重新流通了。 被后辈囊括在“知情人”范围内的前辈们缓下心神。 “我懂我懂!不会有人这么缺德吧!” “是姐姐的话…二年级还是三年级?哪个班?我们之中有人认识吗?” “之前怎么没见一起?” 潜尚保挨个回答七嘴八舌的问题。 “嗯,我相信学长们。” 然后在某个被“相信”这个用词感动到握紧拳头的前辈的热情注视之下,他继续说: “同年生。” “之前关系不好。” 接着,大水监督之前说过的话就被他的队员复述了一遍。 “那确实是要好好相处才行。” “没有比一起吃饭更容易在日常中增进感情的了。” “做得好,阿潜!” 不过。 夸完了对方,沼井和马又想起一件事。 “之后,每天都一起?” “要持续到什么时候?” 就连之前处在热恋期的大将学长也不是天天都和山架前辈一起吃午饭的。 潜尚保摇头,作为对前一个问题的回答。 至于后一个问题。 其实他也不知道,是更想要发现继姐的异常,还是更希望她不会表现出任何问题。 在他想好之前。 ……最应该先解决的,是这群在食堂鬼鬼祟祟偷看的前辈们吧?!! * “……抱歉。” 潜尚保对我说。 我很清楚他指的是直勾勾地盯着我们这边的附近一桌男高中生们。 这直勾勾是断断续续的。借着吃饭和聊天作为掩饰,时不时将目光投射过来。 显然,他们不是普通的男高中生。 是潜尚保的队友。 在浓眉大眼的人之间,有些人格外显眼。 “长得好像蛇。有个人。” 我收回了视线。 眼位高,眼型偏狭长,眼尾走势还有略微的上扬。 面部锐角偏多,再加上那个偏分发型,整个人就有种若隐若现的心机。 标准的蛇系长相。 他们排球部是有什么刘海必须留在左边的不成文规定吗。 用左眼来忘记你,什么的。 “那是队长。”潜尚保说。 队长不队长的,我不是很在意。 我想到的是,体形巨大的,蛇…… “……一米八,蟒蛇吗。” 我随口报的数字惊讶到了潜尚保,他可疑地沉默了两秒,跟上了我的脑回路,揭短道:“其实是179.5cm。” 都说了,队长不队长的,我不是很在意。 潜尚保的身高更让我好奇。 “你的头发如果没睡炸毛,有一米八吗?” 他那个潮流发型每天早上会更蓬松一些,我已经发现了。 竟然不是刻意打造的。白挨老师骂了吧。 “事先说明,没有嘲笑不满一米八的人的意思。希望你说真话。” 一口气说这么多话?奇迹——我从潜尚保眼里读出了这个意思,尽管他的表情没什么波动。 “身高这方面也没什么说谎的必要吧。我180.6cm。” 有零有整的数字,很有信服力。 我快要相信潜尚保了。 不过有一件事,我必须先纠正他。 “说谎是犯罪的前兆。” “……什么?” …… 问过一次,得到空落落的回复,潜尚保就明白,就算再问,继姐也不会肯说了。 她似乎很擅长在“一开始”种下一颗不对劲的种子,再把土浇上。 之后吃饭,对方表现都无比正常。 犯罪。 什么犯罪? 从这个人嘴里说出的莫名其妙的话,都是有含义的。 潜尚保直觉如此。 比如,刚到潜家的第一天,问的那句话。 “是鲸吗”。 破译完语言密码,意思就是——“我想当鲸鱼”“你是鲸鱼吗”。 用人话来讲,就是: “你能和我交朋友吗?” “我想和你做朋友。” 但这个“犯罪”又是什么意思? 在潜尚保思考这件事的过程中,可喜可贺,户美学园男子排球部的男高中生们对他和继姐的好奇心终于得到了满足。 不至于悄咪咪跟在他们身后选餐、特地到附近入座了。 随之而来的是新的提问。 “你们都不说话的吗?” “和我们在一起的时候安静就罢了。不是要搞好关系吗?多聊聊啊!” 与其说是想要搞好关系……更像是解谜吧。 再加上小小的愧疚心。 没能像善良又正直的阳角那样,在对方刚转入户美的时候宣告“这人被我罩着”也就算了,毕竟家庭重组属于难言之隐的一种。 在女生直言“潜尚保不可以是朋友吗”后还在学校装作不认识、没看到,未免太不近人情。 即使面对面也不怎么交谈,不是有意冷落。 这是潜尚保熟悉的模式。 应该也是对方感到舒适的模式。 话少的继弟在学校、在人前突然变得健谈——这件事更可怕吧。 他又不是表演型人格。 “这样显得很像是你胁迫人家陪你啊~” 大将学长这话其实也没错。 潜尚保认下了:“又没有每天。” 他声音低低的,带着点随意,眼睛却微微弯着。 在场所有人都怔住了,也不知是为潜尚保无异议的承认,还是为这个不常见的笑。 打破怔愣的是赤间飒。 “说到胁迫,”他挠了挠头,尽管和尚头发型让他摸不到多少头发,“‘潜君被奇怪的人胁迫一起吃饭了’——我有听到这样的传闻。说的是你吧?” “奇怪的人,是在说姐姐吗?” 情况有些不对。 从赤间随口提起的、他偶然听到的讨论中,所有人都意识到了这一点。 他们默契地相互配合、岔开了话题。 “诶咦,装什么嫩,姐姐也是你能叫的吗?” “叫妹妹更奇怪啊。” “‘阿潜的姐姐’——这么说不就行了?” “但阿潜不是不希望别人知道吗?要在公众场合这么说?” “那就……‘那位’,这么叫好了。” “你什么时候这么讲礼貌了?” …… 户美学园男子排球部的队员们,哪怕是沼井学长,都是心思纤细的家伙。 没有粗线条、说话不过脑、词不达意的笨蛋。 这可能就是他们户美今年的特色。潜尚保想。 但,“胁迫”…… 潜尚保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 针对继姐的传言,应该不像大将学长对他那样只是在调笑而已。 这个谣言是谎言,当事人潜尚保很清楚。 因为从小起就在打排球、在打需要团队合作的排球、无需自己过于主动就会和一批人混在一起、很幸运地没碰上过分的人的潜尚保,需要一段时间才能理解—— 谎言即为包括不法行为、犯罪在内的脱轨举动的前兆。 犯过一次贸然开口的错、不可避免地上了点心的赤间飒,再次揭开了潜尚保不愿意去深思的内幕。 “阿潜,‘那位’被人欺负了。现在。” 跑到一年级所在楼层找潜尚保的前辈眉头堆在了一起。由于没有任何额发的遮挡,潜尚保能够看得一清二处。 正在慢条斯理收拾东西的后辈顿住了。赤间飒催促道:“你快跟我来。” * 我没有想到一年级的潜尚保的魅力能发散到二年级。 那一天,我只是照常从抽屉里清理出了一些不属于自己的垃圾。 啊,定语修饰是无用的。 每一天放学,我从不在抽屉里留自己的垃圾、自己的东西。因为可能会被人一一翻出来当面嘲笑。 把别人的垃圾老老实实分类丢掉,这种事如果被扔垃圾的人发现,他们玩心大发,也是能够拿来当耻笑的素材的。 我不能完全确定扔垃圾的人是哪个、哪些,但总归是我身边的人。 那么,扔到高年级楼层的垃圾桶里准没错。 在垃圾桶前被堵住的时候,我发现,我想得太美了。 “喂,就是你吧。你和潜君是什么关系?” “认识的关系。” “认识的人,会总在一起吃饭?” “你可能误会了。我是说,潜尚保是我认识的人。”总有的人是不听其他动物说话的,我耐心解释,“但我不是他认识的人。” “……哈?脑子有病吧你!” “确实不太正常。” “啊?” “这不都是你们逼的吗?”我说,“每一次。” “……每一次??” 后来,堵我的学姐揪起我的领花啰里八嗦地警告了一堆什么玩意,我没什么印象。 矛头不是指向我本人,而是针对她误解了的我和潜尚保的关系、我和他人的关系。 这种感觉,起初我还觉得有点新奇。这一段时间以来,我已经习惯了。 那一天却不同。 因为另一个当事人到场了。 我在潜尚保的身后看见了眼熟的和尚头。 眼熟不仅因为刚瞥见过,在更早之前,我在潜尚保球队那个179.5cm的蟒蛇身边见过这个人。 通风报信者。 好心人。 不鲁莽的好心人。 潜尚保认识的人也和他一样,意外地很有分寸感,行动不受人类那只会惹祸的探究心理影响。 偷看,却从不主动上前搭话打扰;想要阻止同级生威胁后辈的场景,却沉住气跑到楼下去找了当事人来处理。 但这种事是处理不干净的。只要潜尚保想要在校维持重组家庭的秘密。 家里都约好了,学校需要家长出席活动的时候,我母亲和潜尚保的父亲各自负责自己的亲生子女。 ……性别不同惹来的非议,潜尚保是不可能根除的。 “有没有被缠着,我自己很清楚。不需要别人替我操心。” “这位前辈,别再来骚扰我朋友了。” “……不是可怜。” “你是谁?很了解我吗?” “我不会因为同情和一个人交朋友。” ……可怕。 潜尚保对着那位学姐说得煞有其事,我快要相信他了。 不鲁莽的好心人功成身退,潜尚保却没有离开我的意思。 我恍然意识到今天是他的休训日。 我第一次和人一起回家。 “直接说你是我姐姐。”出了校门,四下无人处,潜尚保冷不丁道,“不就行了吗?” “我没想当你姐姐。” 只说了不叫哥哥。 再说了。 “习惯了。” 被人找麻烦又不是第一次。 “…这个习惯可不好。” 潜尚保说。 他没有追问“习惯了什么”“之前是因为什么”,那种好像是我做错了事一样的问法。 应该不是懒得问。我想。 ……可怕。 我快要相信他了。 * 潜尚保什么都没问。 这似乎让继姐感到非常不安。 ——难道你想要等到回家,告诉父母、当堂对峙吗? ——不要。 ——绝对要提前制 8. 雲南恵介|无口系dk总在装神秘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在尚不知晓雲南恵介的名字的时候,你以为他是个聋哑选手。 刘海整整齐地盖住眉毛和额头的少年,轮换上场时,分明是被派出来搅乱场内空气的人,偏偏有种置身事外般的不紧不慢、不骄不躁。 观众席上的你离得太远,看不清场上选手的眼神,只能推测他和其他人一样专注。 可他又是从容不迫的,丝毫不受身边人那些光是看都知道音量冲破耳腔的吼叫声影响,嘴唇紧闭,只在喘息擦汗时微微张开。 在体育比赛这种一看就非常热闹的场合,这个人的身周是安静的。 一如此时你耳边的世界。 接着,看他能对队友的拍肩作出反应、缓慢地比口型,你猜测这个人是后天形成的言语障碍。 至于此人单纯话少的可能性? 你不认为随随便便遇上一个沉默寡言的人就会比手语。 那些手势比出来的时机,也不是交流战术的空档。那个瘦瘦高高的大个子完全没在意别人的目光,大大方方地展示给对手——也就是你的高中母校的男排队员们看。 应当不是所谓的排球战术手势。 何况狢坂的其他人明显看懂了。证明那个人不是第一次使用类似的沟通模式。 存在残缺的当事人坚持打排球这种团体运动,不容易。更别提还能进入九州一霸的狢坂。 愿意接收他、配合他的狢坂,也真是个了不起的队伍。 当然最重要的是,太合胃口了。 你忍不住想要鼓励他一下。 “决定了,”你右手握拳,敲击左手手心,“我要为了他学手语。” “他?哪个?” 朋友顺着你的视线望过去,很快在一堆健气少年跟和尚头之中排查出了你喜好的类型。 无语地盯你一会儿,等你摘掉靠近她一侧的耳塞,她才开口:“……你不是本来就会一些吗?别说得好像为了爱情奉献自我一样啊。倒是去认识下人家?” “会去、会去的啦。” 虽然这么说,但不凑巧地,在场馆内你没和狢坂的队员们碰上。 你决定蹲守。 在出口处蹲到了他们。 对,他们。对方当然不是单独出行。 不过,你并不在意其他人怎么想。 “雲南君!” 你叫住了给你留下深刻印象的那个人的名字。即便你比赛全程基本都带着耳塞防止尖叫或其他噪音进入你的耳朵,听不到解说的介绍,“狢坂那个很高的西瓜头是谁”这种事,随便找个人问问,也就知道了。 被喊到名字的少年在出来时随意地瞥了你一眼,盯了两秒,似乎在思考为什么有个奇怪的家伙一个人在这种地方干站着,又收回了视线,准备继续朝外走。 乍一听到你没有半分扭捏的大声唤名,他慢条斯理地迈步的动作进行到一半,和身边的其他人一道,硬生生扭了回来。 “粉丝吗?” “粉丝吧。” 你听到其他人猜测。 被多双眼睛注视着,你坦然地向他鞠躬:“即便语言能力有障碍、仍然坚持和队友交流!很了不起!我很敬佩你!希望你以后也能在球场上闪闪发光!!” 在同级生或后辈们——失态的总不会是九刷监督——的倒吸冷气声中,雲南恵介用手指向自己,无声发问:……我? 仔细一看,他的长相更合你的胃口了。 发尾十分细碎轻薄,头顶蓬松,这样一来,繁多的发量也不显得人沉重,反倒添了几分乖巧可爱,轻盈且俏皮。 像这种眼眶大大的、眼珠也大大的、黑黑亮亮的,还遮住了眉毛的类型…… 再加上两道黑眼圈,就是《Death Note》的L了! 糟糕,你打定过主意不能表露出私心来的。 纯粹、要表现出纯粹! 为身残志坚的努力家加油打气! “不、不好意思,扯太远了!其实是因为我个人也有一些障碍、所以被活跃于团体运动、努力和别人沟通的雲南君感动了…!狢坂的大家也都很了不起!!为了队友去学手语什么的……” 不厚此薄彼,你又鞠了一躬,这回是对着狢坂所有人的了。 等你抬起头来,才发现大事不妙:“……呃,为什么都这么看着我?” 雲南恵介动了动唇,似乎想说什么,却没有发出声音。 你有点懊恼。 应该提前准备好纸和笔…… 不,谁回老家见朋友顺便被带过来看比赛还会随身带纸笔啊。 那就,应该提前准备好手机打字介面,供对方使用才算贴心…… 庆幸的是,他的队友帮他说话了:“个人的障碍、是指什么?” “喂,直接这么问吗?不好吧……”另一个队友小声劝阻。 太迟啦。 而且,全都被你听到了。 就算不借助听觉辅助设备的帮助,三米以内的声音,你还是能听得清清楚楚的。 更别说在比赛结束、场馆安静下来之后就重新戴上了设备的你了。 你撩开一边头发,侧过脸去,指着自己的耳朵,将里面的深耳道式助听器展示给提问的人看。 “很小吧?披着头发根本看不出来,嘿嘿!” 像小孩子在夸耀自己最喜欢的玩具的笑容。 毫无阴霾的晴空万里,从侧面看也照得四周闪闪发光,让人不平稳的心摇摇欲坠。 提出冒犯的问题的人不是雲南恵介,但他却感觉从你面庞上绽开的光全落在了自己身上。 莫名的直觉在提示,有什么即将发生。 纵使是以技术精湛著称,拦网手雲南恵介也不会放任自己错过来袭的预感。 他双手食指弯曲,如同持着一个空气摄影机,放在眼前。 一手食指向下按一下,像在按快门。 这是一个“要拍照吗”的手语。 “拍照?可以吗?”大概是被误解成“粉丝”、被发福利了,意外之喜,你欣然应下,“要的!” 雲南恵介实在太高了。如果是自拍,他得弯腰屈背太多。 狢坂的好心人接过了你的手机, 拍完了以后,在你道谢的时候,雲南恵介拿出自己的手机。打开了红外线交换邮箱的功能。 你和他手机碰了碰:“好——做到了!很棒!” 自说自话给自己鼓劲、还是在夸奖自己的手机? 别太可爱了。 雲南恵介做了个请多指教的手语。 你也回了个。 然后用夸张的口型,慢慢地:“请——多——指——教!” 心满意足,你向他们道别,一蹦一跳地离开了。 像一只小巧玲珑的小精灵,让人的心情瞬间变得愉快。 但与这个“人”争锋相对的某个人愉快不起来。 猯望:“你是不是装哑巴了?” 雲南恵介:“我只是照常。” 猯望:“屁!你平常对女孩子一句话不说??” 雲南恵介:“说话粗鲁可没法跟石原里美结婚。” 臼利满:“‘谢谢’‘不用了’‘是吗’‘不感兴趣’……常用话术,今天怎么不说?” 雲南恵介:“你们不也没说吗。” ——关于“雲南恵介”没有语言障碍这个真相。 蝦夷田尚阳认为有必要指出事实:“某种程度上来说,你确实存在语言障碍!” 认真回答问题的二年级生本渡昴:“可爱的女孩子在面前笑着说自己听力有障碍……还那么开朗大方……怎么忍心揭穿啊??” 雲南恵介:“挺笨的。” 猯望自觉抓到痛点:“喂,怎么能在背后说人家坏话!” 并不是在说坏话,雲南恵介不理他,自说自话:“对笨蛋是得温柔一点。” 桐生八,弱弱地发问:“呃,那你下次见到人家还要装哑巴吗??” 猯望:“哪有下次啊!” 蝦夷田尚阳,痛击队友:“刚不是交换了联系方式吗?还是恵介主动的。” 猯望:“啊,可恶!!不允许你先脱单!!!” 被猯望矛头直指,雲南恵介面上没有半分歉意,这让他说出的话更像回击用的嘲讽了:“抱歉啊,这种事也不是我能控制的。” “好了,”差不多得了,观战的九刷道子叫停,看向雲南恵介,“1月春高决战之前给我收心。这你能做到控制吧?” 刚赢下九州地区预选,雲南恵介泰然点头,道:“能。” * “不要找哑巴男友。说过了的吧。你还是那么热爱无口系啊。” 和没有怨言地花时间蹲守雲南恵介的你不同,对于蹲守别人的你,等待你的朋友意见很大。 “不一样!”你说,“这回好像是真的。” 朋友回忆了一下,也记不太清对手中的一个人到底是不是真的从没说过话了。说到底,你们坐的位置离他们太远了。 她放弃无谓的记忆搜寻:“不懂。无口系的魅力点不就在于他们开口说话的时候吗?” “不是哦!我享受的是观察他们的表情和动作的过程!” 毕竟,对听力轻中度受损的你来说,这个世界的声音太小了。 但你又不能接受太大的声音,会进一步破坏你脆弱的听力。 所以才会随身带助听器和耳塞这两种用途截然相反的东西。 “也是。‘元气系和无口系的相性是100分’——真的没法说话的话,对你而言,可以变成120分吧。”虽然对正常人来说是绝对的减分项。朋友在心里补上后半句,随后对你光速取得进展表示调侃,“加油哦。” 100分。过去每一段恋情开始的时候,你都是这么信誓旦旦地和朋友宣称的。 收场的时候才知道,去掉那个“1”,相性就会变成0了,没有挽回的余地。 不过,雲南恵介不太一样。除了真的有语言障碍以外……不如说,正因为是真的无口,对你来说,他就有了特别之处。 “也没想泡人家啦!都还是高中生。我又不是禽兽。异地恋很辛苦的哦。” “一岁的年龄差也叫年龄差吗。万一人家也上京读大学呢?” “那就等真的上京了再说。” 朋友欣赏你的这份头脑清醒,撇开话题:“马上回东京吗?” “没办法,就要期中考试了。” 期中考试前还抽空回老家,这种事,也就是大一生、还眷恋故友的大一生才干得出来。 ……明明都说了没想着泡人家,还拿dk来打趣,这种事,也就是损友才干得出来! “这么晚?”聚餐地,其他朋友问。 “耽误了一会儿。”知情的这位损友不怀好意地继续,“这家伙蹲了个dk的联系方式哦——” “不是为了联系方式才去蹲的啊。”你无奈抗议,“说过的吧?我现在有在特殊学校做志愿者。” “这和你对dk出手有什么关系?” “都说了、没有出手啊!” 你装作没察觉到自己话音里的小小心虚。 只是、接受了来自对方的好意。 仅此而已。 不算出手! …… 你的那层聋哑人特殊学校的志愿者身份,和雲南恵介当然有关系。 堪称鲁莽的蹲守行为,目的自然不是纯粹的鼓励。 除了一睹符合你口味的真容之外,你还有一层私心。 确认雲南恵介是否能成为你向特殊学校的孩子们讲述励志案例时的“素材”。 就算,就算孩子们中无法说话的那部分,大多是先天性耳聋导致了语言学习不能,跟后天突发变故导致听力受损的你不一样,跟很明显耳朵没问题的雲南恵介也不同。 如果雲南恵介这种榜样能够引发他们对排球或者其他运动的兴趣,哪怕水平达不到他的程度,能在他的影响下丰富自己的生活,也算是一种正向激励吧? 迫切地想要为孩子们做什么的念头,是在你学手语之后萌生的。 学手语,意味着什么? 不仅仅是一重加密语言、方便旁若无人地无声交流秘密而已。 意味着,用眼听手讲话; 意味着,开始理解没有喧哗、没有纷扰的心; 意味着,慢慢触摸寂静无声的世界。 这一辈子你都不想进入的、那个可怕的世界。 人总在失去后才懂得珍惜。 失去,即不再拥有。 “不再”。 大部分孩子们,是“未曾”拥有。 介于“不再拥有”和“未曾拥有”二者之间的你,仅失去了一部分听力的你,决定好好珍惜现有的东西。 深耳道式助听器,重度听觉受损是无法佩戴的。 能够戴上它,是你的幸运。 披散着头发,也不是有意遮掩,只因为觉得发型好看。 每次堂堂正正地展示出助听器,你不是没有注意到别人不可思议、宛如看奇行种的目光。 怜惜、同情,混杂着微妙的敬佩。 有什么了不起的?你只不过没有刻意掩饰自己的缺陷罢了,并没有特地做什么努力。 了不起的,是雲南恵介才对。 后天形成的障碍比先天不足更容易陷入钻牛角尖的境地;语言障碍又不能佩戴助听器。长期待在无时无刻不需要和队友交流的地方,他能将心态调节得和常人无异,非常、非常了不得。 互相自报完家门,对你不要钱般持续发出的直白夸奖,他好像有点害羞。 [嗯。] [谢谢。] [我只是在做该做的事。] 该怎么把话题引到雲南恵介身上而不显得失礼呢? 如果没有对方主动提出交换联系方式这一出,在特殊学校的孩子们面前,你模糊地提一下这个人的事情就够了。 可既然有了进一步交流的渠道,你想把素材了解得更透彻一些。 但是,后天形成障碍——这个“后天”通常是当事人心里的一道疤,若非主动提及,旁人最好不要去问。 会伤到对方的心的。 就像被害人出席笔录、出庭作证、质证等流程时,不得不多次反复回忆,陈述其被害经历,会加深心理创伤,引起精神上的二次伤害。 果然、还是得等交情变深一些、等他慢慢敞开心扉吧? 你沉住气,和雲南恵介展开邮件闲聊。 “沉住气”的说法,显得你仿佛对闲聊感到不耐烦。 其实不然。 就像你热衷于从无口系的表情和动作的细微变动中揣摩对方的心理变化,聊天时的标点符号、回复速度、语气词使用与否与选用偏好,某种程度上都反映了对方当时的心情、性格、对你前一句话的态度等。 比如,某一天,雲南恵介突然问: [去东京念大学,有什么理由吗?] 升学选择,理由有多层,这是个三言两语轻易无法回答的问题。 你反问:[留在九州,又有什么理由吗?] 开玩笑的。 去东京,最大的原因当然是:地方的国·公立大学数量太少了。 在你进一步解释之前,雲南恵介:[我没有决定留在九州。只是在思考,非去东京不可的理由。] [不存在哦。那种理由。] 你说。 只要不是自己想做的事,就没什么“非做不可”的。 [我也不是一开始就奔着上京去的。最后变成了这样而已。] 不过,像雲南恵介这种有体育特长的学生,应该不会和你走同一条受试路径。 你总结:[我的经历对你来说应该不通用啦。] 雲南恵介认同道:[嗯,不通用。] 过了一会儿,他又发来消息:[因为,去年这个时候,你没有想见的人在东京吧。] 雲南恵介的意思一目了然。 ——去年这个时候,你没有想见的人在东京吧;而我,现在却有。所以,经历不通用。 又不是恋爱初丁,你很快就意识到,这条回邮宣告了你们正处在暧昧期。 倒不是有什么不好…… 只是,还有正事没干。 你决心将正事提前一些,也顾不得是否会显得突兀了:[雲南君,能听到声音,果然、是一件很幸运的事吧?] 另一头,雲南恵介盯着这没头没脑的一句话,觉得事情好像和他想象的有所出入。 难道、从一开始他就会错了意? 雲南恵介决心试探,同样也顾不得是否会显得突兀了:[为什么同意交换邮箱?] 你的答复愈发落实了他的猜想。 [因为想了想,确实有事想问雲南君!] [我可以、更了解雲南君的事情吗?] [关于、障碍。] …… 关于你为什么会以为他有语言障碍这个谜,雲南恵介已经解开了。 他是这么问的,不动声色地:[在观众席上也戴助听器吗?] 而你将自己的听力缺损情况如实告知了对方。 在那之后,雲南恵介知道了,将比赛当成默剧来看的你,并不是笨蛋,而是完全没听过他的声音。 但,因为你自说自话的时候提到自己有听力障碍,狢坂的大家一时不忍心揭开真相而造成的误会,却延续了下去。 雲南恵介还没找到合适的机会说清楚,你就在他“有想见的人在东京”这一层隐晦剖白面前,表露出对“障碍”更浓厚的好奇。 ……所以,不是粉丝。 ……纯粹的、对“同类”的鼓励? 说着“希望你在球场上继续闪闪发光”时的那种闪闪发光的眼神,只是针对“语言障碍”而说的吗? … 9. 灰羽列夫|理想型竞合?!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01. 你不明白,为什么同年级的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看到你跟见了鬼一样。 补充说明,看到你和灰羽列夫走在一起,跟见了鬼一样。 “列…列夫?!” 头发蓬松而卷曲,眉尾随发梢向上扬起的小个子少年没有做出拿手指指着你们的失礼行为,但你轻易就能发现,他垂在身侧的手正在颤抖。 夜久卫辅比你高。小个子,是相对于他身边的黑尾铁朗而言的。 发型乱糟糟的鸡冠头少年表情僵硬,嘴角不自觉地抽动了一下,尽力保持镇定从容,从喉咙里挤出问好,然后转到接下来的问题,切换话题的速度泄漏出内心那份迫切。 “哟,列夫…你们怎么会在一起?” 黑尾的校服衬衫从上数起第一颗和第二颗都没扣住,领带松松垮垮地系着,瞧着相当不顺眼。 你没忍住偏头看了看灰羽列夫。曾经他也是不好好系领带派的,现在却规规矩矩、无比板正,扣子也老老实实地扣满了每一颗。 这是来自你的影响。 一年级和三年级的教室所在楼层不同。以往每一次你下楼顺路去找列夫,只会受到一年级的后辈们的起哄和挪揄;托你低调行事的福,三年级内还没有多少人知道你正在和一个一年级学弟紧密来往。 你没想到同样是排球部的黑尾和夜久也在不知内情的人之列。 不过,现在不是思考列夫为什么在你没有要求的情况下能对部里前辈沉得住气的缘由。 被前辈现场抓包——虽说你们没有在偷/情啦,只是趁着难得的午休时间出教学楼见一见——灰羽列夫有些心慌。 这和他对同级生们自豪又夸耀的“对啊~就是我女朋友”可不一样。 感受到熟悉的、来自身侧的、自下而上的视线,在急着作出解释之前,灰羽列夫优先考虑你的想法,侧头似征询你的意见,就见你抬眸与他的眼神相遇,眼中荡漾着的清波和偷偷碰了碰他的手背的手一样柔软。 他不吭声了,目光却没有离开你的迹象,半掩在鬓发后的耳根可耻地红了。 你弯起眼,对你二年级的同窗道:“因为我们在交往。” 02. 黑尾铁朗不明白,夜久卫辅的理想型为什么会和灰羽列夫交往。 早在两年前,刚入学音驹,他和夜久卫辅针锋相对的时候,你,作为“5班的那个短发女生”“被夜久卫辅说过‘喜欢’的那个女生”,在黑尾铁朗那里就有了姓名。 一个年级就一百来号人,同级生之间,互相多少能混个脸熟。更何况外貌出众者。 所以即便没那么好奇,黑尾铁朗也是见过你的长相的。 谁要夜久卫辅这个和他完全不对付的家伙,纯情到家了,真见到人了连搭话都不敢。 一年级时,黑尾铁朗无数次见到你经过海信行时冲同班同学问好,顺便连带着对夜久和他点头示意。 夜久愣是半句多余的话也没说,连自我介绍都没做过。 “嘁——没想到某些人是胆小鬼啊。” 黑尾铁朗嘴上不留情面,心里也是难免有些怒其不争的。 他索性将矛头转向海信行,反正“夜久喜欢短发吗”“我们班有个很可爱的短发女孩子哦”这个话题也是对方开启的:“你惹的祸。” 习惯了充当二人之间的调和剂,海信行笑眯眯,也不否认:“嘛,我的锅。” 在夜久卫辅向黑尾铁朗投去的“你又知道什么”的怒视中,海信行记起一件事,开始为不知情的人解释:“不能说胆小。夜久这样是有原因的。” ——因为你的理想型是“和你一样立志于‘安静地活着’的人”。 “哈…?本人是这么说的?” 黑尾铁朗嘴角抽搐。 这算什么?安静地活着……可以进一步解读为喜欢安静和不被打扰,不想了解别人也不想被别人了解,独自吃饭独自睡觉……女版研磨吗?? 此时还不认识孤爪研磨的海信行,对黑尾的追问只摇头,道:“不清楚具体意思,但夜久似乎觉得自己不太符合。” 黑尾铁朗认同。 不过夜久就因为这种理由而放弃展开行动哪怕第一步?果然还是没什么交集,只喜欢人家的外表吧。 在内心下判断的同时,黑尾不忘踩夜久一脚:“确实,就他这聒噪样,不讨人喜欢也正常。” 被踩了尾巴的猫顿时炸毛了,恼羞成怒地冲他哈气:“啊??谁平常话更多啊??!” 海信行,又一次插.进身高差悬殊依然坚持对吵的二人之间,调停:“好了,这件事到此为止。是我的错。” 就像肉还是鱼、山还是海、凯蒂猫还是玉桂狗、正常版pocky还是极细版pocky、蘑菇还是竹笋一系列争论一样,围绕着你发生过的冲突,和理想型是长发还是短发之争一道,被黑尾铁朗不甚在意地扔到了记忆角落里。 二年级学年初,你和黑尾被分到了同一个班。 这也不是什么值得黑尾特别提起的事。 直到夜久卫辅有一次撞见他正巧跟在你身后出的教室门,知道了这件事,挑眉撇嘴道:“运气还挺好。” 语气酸溜溜的。 不是锋芒毕露的嫉妒,只是惯常的“哼,见不得你好”的嘴贱。 黑尾铁朗发现,原来和你有关的事过了一年,依然可以作为挑衅夜久的话头。 那个时候你刚开始留长发,头发不长不短的。 黑尾铁朗用手比划了一个那个长度:“你还觉得可爱?” 夜久卫辅:“可爱就是可爱啊!” 黑尾铁朗:“人家不是短发了。” 夜久·突然想起长短发之争·卫辅:“那也不是长发!” 黑尾·顺着夜久的话回击·铁朗:“马上就会变成长发了。” 夜久卫辅:?? 话密到无人能够插.进来(除了海信行·一款调解之神)的对白戛然而止。 “喂,你不会心动了吧。” 压低了的声线有点危险,夜久卫辅的目光带着淡淡审视。 眼前比自己矮了不少的人抬头的姿势向来不掩气势,黑尾铁朗和他对视两秒,平静回道:“瞎说什么。我……” 就算在同一个班,你和黑尾铁朗也没有交集。 再者,他黑尾铁朗可是立志于博得关注的男人。 无论是在球场上作为副攻发挥诱饵作用, 还是日后,从事工作的时候…… 高二生对同伴述说未成形的职业理想什么的,还是太令人难为情了。 对着夜久卫辅,黑尾铁朗没有把后面的话说完。 这明显的欲言又止,被夜久卫辅捕捉到,并且让他产生了怀疑。 “你什么?” “没什么。” 03. 旁观了一切的海信行,非常明白夜久卫辅、黑尾铁朗和你之间为什么没有发生过不一样的故事。 作为高中一年级和三年级都同班的同学……不,海信行和你的接触远不止如此。 你们从国中起就是同学。 海信行第一次见到你,你还是个比现在还更娇小的女孩。 国一时的你还没有发育,可可爱爱,蹦蹦跳跳,婴儿肥的脸蛋讨所有人欢心,路过的女生们都要上手捏两把,男生们也开玩笑装眼红说好不公平。 在全班人的饲养下,你长大了。 年仅十几岁的老母亲们和老父亲们倍感欣慰,同时也面临一些烦扰。 ——想拱白菜的猪有点多了。 “理想型?…嗯,能‘唰’地一下、吸引我全部视线的人?” 你的这句话恐怕是蜂被招蝶被引的导火索。总有人想在你面前刷存在感,试试能不能吸引你的视线。 你颇感苦恼。 于是,升入高中,你换了个截然相反的措辞。 在为人父母的人眼里,小孩永远是小孩。 作为距离你最近的饲养员,海信行自认有责任连着其他人的份一起,在能力范围内照拂你在新学校、新班级的生活。 但即便是老父亲,也有解决不了的问题。 比如。 女儿想谈恋爱了。 “海君,音驹的排球部、有什么不错的人吗?”大概是病急乱投医,高中一年级时的你曾向班中唯一旧知求助,“国中的时候,大家都说快毕业了、谈了也会分手、不想我伤心。现在到了新环境,果然还是、有点寂寞啊。” 不错的人……海信行回想了一下,脑内浮现出两个人。 他没有急着和你报上姓名,只先应承了下来:“我帮你看看。” 还需要考察。 在路过的男生凑巧嘟囔着“五班有个女生好可爱”的时候,海信行装作不经意地问起:“夜久,喜欢短发吗?” “黑尾呢?” 两人截然不同的回答、温差迥异的表情,让海信行心里的天平先一步偏向了夜久卫辅。 他将你的存在和盘托出。 在海信行的判断中,夜久未辅会是直进到底的那类人。 一直到夜久向他询问你喜欢什么类型的时候。 海信行稍作犹豫,还是选择告诉夜久你最新的对外说辞。 理想型这种东西,本就做不得数。 如果在最初关卡就选择放弃,只能说明一时好感带来的冲动不足以驱使人坚定地行动、缘分未到。 在海信行看来,夜久卫辅对你就是这样。 而主动询问海信行的你,在那之后却忘记了这件事。 刚到一个陌生环境的不安和孤独感很快就会散去。不需要恋情,女儿也能茁壮成长。 海信行乐于见到事态如此发展。 二年级,黑尾铁朗和你变成了同班,海信行才记起黑尾和夜久有关理想型的斗嘴。 在海信行眼中,黑尾铁朗和夜久卫辅一样,是能“唰”地一下就夺人眼球的人。 偶然地,有一次,海信行对你说:“他是我觉得音驹排球部里不错的人。” 顺着海信行的目光尽头,你看到了黑尾铁朗和低他一年级的幼驯染的背影。 你:“在说哪位?” 海信行:“更能吸引你视线的那一个。” 在认识的同学·奇特的乱糟糟发型、不认识的脸·扎眼的布丁头之间,你纠结了一阵子,选择请海信行说得更明确一些。 这是忘了个彻底啊。 海信行笑了:“没什么。就当我没说。” 你没放在心上,转而感叹道:“海君,在社团里碰到不错的人,真是太好了。” 海信行也感叹,一语双关地:“真的挺不错的。” 二年级的你,头发不长也不太短,踩在一年级的夜久卫辅和黑尾铁朗对外宣称的好球区交汇处。 ——「理想型竞合」。 某一天,黑尾和夜久参加部活时拌嘴牵扯到中短发的你、即将留长的你,海信行想到了这个表述。 事情是这样的。 夜久卫辅:“绝对就是有什么吧!” 黑尾铁朗:“要说多少次?什么也没有。” 夜久卫辅:“那你突然沉默干嘛?” 黑尾铁朗:“……” 夜久卫辅:“看吧!就像现在这样!” 了解了事情来龙去脉,海信行比谁都要有自信地下了论断:“确实什么都没有。” 黑尾和夜久,齐齐盯着海信行。 黑尾铁朗:“你怎么知道?”海信行总不能知道他的职业规划雏形吧?? 夜久卫辅:“你怎么知道没有?”海信行总不能读黑尾铁朗的心吧?? 海信行,使出敷衍学,摆出招牌眯眼笑:“我就是知道。” 「何となく、分かるさ。」 他说这话的样子像一尊佛。 夜久和黑尾不由自主地信服了。 实情是,海信行知道的只是,你对他觉得不错的另外一个人没有感觉罢了。 海信行不知道黑尾和夜久各自心里想的是什么,那两个人也不知道海信行心里在想的是—— 法律责任的竞合,是指由于某种法律事实的出现,导致两种或两种以上的法律责任产生,而这些责任之间相互冲突的现象。 理想型的竞合,一个人同时具备另外两个人喜欢的外在特质,却并不意味着那两个人一定会为前者产生冲突。 二年级时,黑尾和夜久那涉及到你的拌嘴,是男高中生之间的日常、友情的一种表现形式。 而你,完全忘记高中一年级的一时兴起的你,升入三年级,大概也会像国中时那样,考虑到毕业即分手的概率,为避免受伤,不会开始恋爱。 事情的发展与海信行预想的相反。 后来,得知你和灰羽列夫开始交往的海信行,切身体会到了—— 理想型只是理想型。 以及。 理想型终究是理想型。 04. 灰羽列夫很明白,为什么和你刚交往不久就被夜久学长和黑尾学长撞见时,那两个人的反应会如此之大。 这一切得益于海信行。 你在三年级的暑假计划去俄罗斯旅游。由此,海信行跟你提到过,排球部有个俄罗斯混血的一年级学弟。 你轻而易举得知了这位混血儿所在的班级。 出卖学弟情报的海信行,不知是 10. 昼神幸郎|星星落下的那天(一)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接到昼神幸郎电话的时候,我正在准备我的发表展示,又一次。 他鲜少给我打电话。 我们不是可以随意产生即时联络的关系——谁说的?如果有老师这么提问,那我和昼神幸郎都会举起手来。 我们姑且都算是好孩子,在学校里。 现在,我们也是乖学生。 除了会和没有男女朋友名分的人产生身体关系这一点。 “今天来吗?” 电话里昼神幸郎的声音听得不真切,语气自然熟稔,恰似横亘在他面上的笑脸面具。 去他的住处,如置身于有雾气滞留的山林,睡一次觉即是一次历险。身经百战的冒险者站在崖边,等月亮变成饰在夜空中的黑曜石,卷动里里外外包裹着自身的乌云,于遮蔽之下哗啦啦地泻下星子来。 而昼神幸郎常做的事,便是在那之前拢住对方去接下坠的星星的手,在我意识涣散的边缘哄人安眠。 隔着手机,昼神幸郎温润悦耳的嗓音一如往常,不徐不疾。 今夜,他也不会让星星落下吧。 究竟是期望落空的遗憾,还是劫后余生的庆幸。此刻的心情,我自己也说不清。 说不清道不明的心绪由来已久。越是和这个人结合紧密,我越是捉摸不透与我坦诚相见的血肉之躯上是否滚开了一层膜,揭开后徒留一个触手不可及的透明幻影。 电脑屏幕上的文档显示着发表报告的文字内容,还没来得及标示重点,密密麻麻的方块字和假名不能给人提示,反倒让我愈发混乱。 我没有犹疑太久,很快给出答复:“来。” “那好,到时候见。”昼神幸郎欣然道,似乎不经意地又问,“你吃晚饭再过来吗?” 对着我,这个人拐弯抹角地说话,算不上是高情商的某种表现形式。我们在对彼此不熟悉的时候,已经互相失过礼了,没必要在数年后装得文质彬彬。昼神幸郎此刻问上这么一句,无非是想让我主动提出来—— “不。你做给我吃吧。” 看吧。这就是为什么我说昼神幸郎此人不可琢磨的理由。我看不清昼神幸郎。我们见面,好像是为了做.爱,可目的性不够明确,或者被他掩饰得太好,避影匿形。升上大学,有了独立住处,他甚至忙里偷闲,迷上当主厨的滋味,向和自己关系不清不楚的人展示料理水平。 这算什么。做料理给女朋友吃不好吗?啊,在未来的女朋友出现之前,我只是个方便好用的试验品吗? 直到通话结束,直到我又一次出现在了昼神幸郎的校外住处,我都没问。 就像高中三年我从没给昼神幸郎做过便当,大一第一次去他家时没问他到底是抽签没抽中宿舍还是单纯想搬出去、方便维持和女性的身体关系那样。 我怕昼神幸郎变回我们相看两厌时的态度,用直白又伤人的话指出我的痴心妄想。 我怕砸下来的星星割伤我的手。 尽管我明白,那一天必定会到来。 手。 昼神幸郎的手从来比我珍贵得多。作为排球副攻手,作为医生预备役。要碰到球以此得分的手指,要抚摸小动物的肚皮的掌心,不该被自己的淋漓鲜血覆盖,红色的液体得被隔绝在手术手套表面方能洗净。 亲眼目睹过昼神幸郎曾经的伤口的另有其人,我无缘得见,只能盯着他现在的手发挥想象。手掌大,手指长——个子高的人的共通点。手臂上的淡青色脉络呈现出在春日里落叶的树种独有的、反季节的美丽——昼神幸郎的特性:熬过寒冬和冰雪,在万物抽芽的时节里开始落叶;将旧叶子全部抖落、扫去暮气,完成一场新陈代谢,才能保持常青。 暮气,朝气。时区,花期。每个人成长的步调和轨迹不同,长大有无数种可能性。所有卖座的教育家、自我开发类书籍、喜欢卖弄的电台主持人都这么说。励志的陈词滥调很难构成安慰,可我偏偏认识佐证了它的人,星海光来和昼神幸郎。我也的确借着那两个人的世界见证了长大的不同形式。若要我客观地评价,我还是觉得中学时期的几年很糟糕,大学的生活也没有美妙到哪里去。但如今的我已经不在夜里担忧月亮什么时候才能出现、将我照亮。这不仅是因为多亏了某个日行生物,我更改了我的作息;还因为,知道昼神幸郎曾在秋天之外的季节里落叶,让每年的四分之三都显得更特别了一些。 现在正值2015年的秋天,四个季节中那剩下的四分之一。暑假忙碌完见习的昼神幸郎一扫那段时间被采血、输液和留置针吸干了精气神的倦容,五感的敏锐程度也恢复到原来的水平。我长久的、固定在一处的注视瞒不过他长在后脑勺上的眼睛。昼神幸郎转身,回过头来,脚步没有挪动,手上盛饭的动作停下来:“最近有在控制体重吗?” 我摇头,告诉他无需特意减少饭量:“我只是在想,难为医学生亲自下厨。” 昼神幸郎起初只字未言,难以分辨他是否相信了我的解释。我想他应该早就注意到我走神时总盯着他的手看了,自国三时的那次不欢而散起。昼神幸郎,他以一种体贴电煮锅的方式合上了它的盖子,关上了关于我压根没用心去藏匿的疑点的话匣子,过去无数次,未来也将是,且会做得更完美。他已经学会将尖锐的砾石埋在群山环绕的盆地里,用諏訪湖的水波圆滑包裹住一切剑拔弩张,不轻易显露在人前。 同为长野县出身,我太懂得諏訪湖的景从何处拍摄最为动人——要去往諏訪市城东的立石公园,一路皆是上坡,一旦错过巴士的运营时间,便只能忍累徒步。太累了。错过了最言语无忌、口不择言的时间点,我选择放弃探听昼神幸郎手受伤的内情,近五年来从未破戒。毕竟,敢暴露阴暗面的人总比往自己身上涂抹鲜亮色彩的人更可信,而长大后的昼神幸郎是后者。擅自去探究砾石的存在,等待我的未必会是夕阳余晖下似指环般闪闪发光的湖面,也可能是无意间窥见的水怪的利齿和爪,昼神幸郎那发展得更为庞大、爆发出来更为可怕的攻击性。 想东想西之间,我又记起一件事。在昼神幸郎买下正在用的电煮锅之前,他有问过我的意见,关于喜欢什么牌子、有什么推荐。这人比起发文字消息更喜欢打电话,换个说法,我们几乎只在电话里进行稍微深入一点的交流。说过的吧,我们不是随意联络、日日夜夜闲聊的关系。那时的我有失态吗?应该没有。被昼神幸郎询问有关日常小事的看法,那种感觉像把打印出来的文稿交上去两天之后才发现指腹处的割伤——被纸划破的。若对它进行消毒、止血、包扎,放在心上严肃对待,未免惹人发笑。用清水洗过几秒,再吹一吹,这事就随着蒸干的水分一道消失在空气里了。 交换出去的货币能带来别的东西,无形的东西也能留下痕迹。气态水分子的运动轨迹无法左右我的脑神经,每一次看到那个电煮锅,我就不住地心烦。该怎么形容呢?自从那个日行生物·星海光来带我见过那次落日后,太阳落下的那一刻,我的心里就会涌现一阵失落,我抛弃了以往最期待的夜,伸出双手想要用拥抱留住日光西落,却被无情的地球自转规律拒绝。自我意识过剩,只能用这六个字来评价我的行为。对电煮锅,对昼神幸郎,对他如今住处里每一点我留下的痕迹,皆是如此。若我奢求太多,将自己的意愿强加在昼神幸郎身上,期待他一定会做出回复,不管这是索求还是占有欲作祟,总归这不是爱。 话又说回来,我们之间不谈爱,也不谈喜欢。 不谈喜欢的昼神幸郎当然不会说出什么为爱洗手作羹汤的惊人之语,我都料到了他的回复—— “又不是没吃过。” 昼神幸郎轻笑时眉眼一弯,他现在的发型早就不是露出所有脸部棱角的寸头了,不算短的刘海软塌塌地覆在额头上,光凭表象来判断这个人,仿佛能收尽万千温柔。 真希望他能别再对其他人做出这种引诱人误解他的性格原色的表情了。 与对星海光来不同,我对昼神幸郎的成长总持着批判的态度。人的立场难以松动,就像现在,他越是表现得松弛、惬意、温馨、没有目的,我就越想挑明他唤我来的动机。 我接过昼神幸郎递来的碗:“最近压力很大吗?”所以想做。 他把自己的碗放在桌上——这人是省力派的,或者说脑力派,既然人长了两只手,就全都用上、一手一只碗将盛好的饭端来,跑两趟只会让自己看起来不聪明,尽管以他的步长,跑 11. 昼神幸郎|星星落下的那天(二)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我和星海光来相识的故事没什么意思,老套且毫无新意。 乏善可陈,围绕着我的人生展开的讨论最后总会剩下这四个字。不太精彩,食之无味,弃之可惜。一方面,我清楚地知道这不是我想要的人生,就如同我知道电车卧轨自.杀之后家属需要支付铁道公司多少赔偿金,有一段时间我记录过不同事例的跟踪报道;另一方面,我又不知道我想要什么,只能不停质问自己,根据阅读、思考、经历、体验、观察去挨个检验,从一团乱七八糟的毛线球中拆出我不想要的那一截。 在遇见星海光来前,我已然学会不凭借别人的尺度来衡量自己。倘若我是一只水母,为自己不能爬树而感到绝望实在是很愚蠢。熟练掌握这项技能的我为什么仍然软弱无力?因为在尺量之前,我首先被放在了一个坐标系上,这个坐标名为「他人的期待」。我并不是要说有人逼迫我、限制了我的力量,事情的实情是这样的——没有人能剥夺我选择的自由,是年少的我不敢拿出魄力去行使自由选择的权利,把为自己生命做决定的权力让渡给了他人。 佛陀放弃修苦行,接受了一个少女供奉的乳糜,在菩提树之下静坐七天七夜终于证悟成佛后,所说的第一句话就是:“众生悉有佛性,人人皆可成佛。”我并不信神佛妖魔鬼怪,我阅读宗教书籍就如阅读数百数千年前写下的自我开发类书籍。它们没什么不同,同样具备敛财、欺骗、洗脑的属性。我之所以孜孜不倦、乐此不疲,自然是因为我看到了有价值的东西。这些书,这些文字,这些教义,这些说教,它们纷纷在打造一种信念体系,教你去学习不要为其他信念体系所奴役。冷眼旁观它们隔空对喊的刀光剑影,着实有趣。过了一段时间,我腻了,腻烦主要源自恐慌——看得太多了,我分辨不出什么是别人告诉我的,什么是我被要求的,什么是内心渴望的了。 我对自身的了解就像人类对宇宙的了解一样少。在此种情况下,只活一次却清楚自己真正想要的是什么的人显得太接近于神明了:她/他是有前世作对比,还是有来生加以修正,亦或是见过太多其他形形色色的人的每一生? 接近于神明,却不是神,所以我没有用“祂”来指代;她/他尚且仍是人,但在她/他谛听体内的声音的瞬间,拥有全知之眼的神明附着于血肉之躯。我们一般称呼这种人为神之子。 佛是已觉悟的众生,众生是未觉悟的佛。我是个凡人;而星海光来也是个人,他的非凡之处在于,有时候,他也会是神明的孩子。 起初,对于“星海光来”这个人我并没有作出过不一般的评价。他作为凡人的凡人同学中的一位,普通地被我无视。让我看到他的契机,是一次关于更换值日排班的请求,星海光来提出的。 我很少对人说重话,故而拒绝也做得不够干脆。 第一次,我说:“我是个怪人。”找我合适吗?是这个意思。 星海光来的反应就像他跟我不在同一个班、从未听说过一样:“谁说的?” 我没有关注过其他同学的课堂表现、在校生活,不清楚星海光来是耳朵有问题、爱睡觉、八卦绝缘体三者中的哪一种,也就不清楚他是装傻充愣还是有意捉弄我。 “大家都是这么说的。”怎样都好,我对别人的事情不在意,我兴趣缺缺地重新趴了回去,我的脸本来就没离开过桌面,只是把为了跟星海光来说话而露出来的脸重新侧过去,正面朝下趴着,“请不要打扰我睡觉。” 星海光来没死心。 第二次,他逮了个我趴桌上睡太久手臂发麻、抬头调整的空隙插话,第一句话却不是重复请求,而是问:“你为什么每天都这么困?” 当然是因为晚上不睡觉了。对于这个问题,我向来见人说人话、见鬼说鬼话。对不同的人定制不同的回答,也是一种乐趣;不过被问的次数太多,理由数量有限,有时也会重复。我正式打量起星海光来的脸来,观察他值不值得我给出独一无二的解答:圆滚滚的脑壳,洁白的羽毛,目光如炬、炯炯有神,和千篇一律的人类的脸不一样,是只海鸥。 星海光来,他会经常晒太阳吗?他也会去码头整点薯条吗?他也会当劫匪强抢路人吗? “在日本,海鸥是昼行性的鸟。”想着这些,我给出了此前从未给出的答复,“这里不是我的赤道。” 那时国三,我们还没确定升学鸥台,星海光来还没习惯把海鸥当成自己的代表动物,很显然他没听懂。再次扫兴而归,回去以后的星海光来可能查了资料、反复琢磨,卷土重来时把一本百科杂志拍在我的桌上——桌角,毕竟大部分桌面都被我的身子占据了——兴冲冲地:“我知道了!红嘴鸥对吧!” 日本的海鸥几乎都是红嘴鸥,这种于白天觅食、夜晚栖息在湖面的昼行性鸟类。我缓缓抬起头,没有翻开那本杂志,只点头示意星海光来继续:“那赤道呢?你知道了吗?” “哼哼,别小看我啊!” 面前这只北温带最常见的海鸟、温带海湾的优势种,将那本杂志哗啦地翻了个震天响——好笨,要是我的话肯定会夹张书签、而不是现场翻找——然后,在太平洋的东端,在赤道经过的地方,在加拉帕戈斯群岛繁殖居住的燕尾鸥的特写图片就这么被怼到了我眼前。 我和世上唯一的夜行性海鸥·燕尾鸥的红色眼圈面面相觑,正要夸赞星海光来做得不错,玉茶色眼圈环绕着的一双大眼睛就出现在杂志的上方,突然冒头的星海光来问: “为什么你觉得自己是燕尾鸥?” 十万个为什么吗。为什么?当然是因为在我跟前、用眼睛注视着我的对象是只红嘴鸥。事实上,如果我觉得眼前人像只长耳鸮,那我就会说自己是将昼伏夜出习性贯彻到底的暗夜之王雕鸮了。 在道德的讲座上,智者试图说教:睡眠乃是各种道德之主。查拉图斯特拉在心里发笑:嗜睡者是幸福的。 睡眠,基督教的天堂、彼岸、上帝的荣光。睡眠,在宗教里通常与死亡有所关联。白天的种种克制、隐忍、调和、大笑,尽是为了睡眠的安稳;生前受到的种种痛苦、不公、折磨,皆是为了死后可以升入天堂。 保持麻木与犬儒、服从与肯定,对价值之间的冲突保持沉默,自然能够安眠。这种鼓吹睡眠的道德,恰似寻找罂粟花的道德。 我不要对睡眠上瘾,因此我选择对熬夜上瘾,在明知这样下去早晚会猝死的前提下。 瘾君子作出第三次拒绝,直截了当地:“很抱歉,星海。我不能答应你的请求。” 当时我还不懂得事不过三的道理,幸好星海光来坚持了下去,不然我就可能错过2015年仍然健在、健康地活在阳光下的未来了。 “欸?!这么干脆地拒绝了?”星海光来的不甘心救了我,“你没加入社团的吧,和我换一下也没什么大不了的。” “不,影响可大了。”对方的坚持不懈令我困惑,“话说回来,你不必非逮着我一个人问吧?其他同学可能会很乐意帮助你。” 星海光来说话可不爱兜圈子:“你没有嘲笑过我的身高!哪怕是用眼神。” 他的理由天真可笑。小孩子吗。不嘲笑特定的人当然是因为我在平等地看不起每一个人了,包括我自己在内。 “你那天有急事吗?没有的话、请、请答应我的恳求!我会双倍报答你的!” 小孩子更遵循一诺千金的原则。 急事是没有。不过,为了腾出时间得提前调整一下作息,很麻烦。 如果麻烦是为了收获报答必须付出的代价,心血来潮的我愿意试试看。 “……这就是双倍报答?” 我所以为的“承诺帮我值日两次”没有发生。兑现诺言的那一天,星海光来说要带我去一个地方。 天色尚早,还没等迈出教学楼,便有光线透过建筑物原本构造中的缝隙顽强地抵达脚边。我缀在星海光来的身后,深一步浅 12. 昼神幸郎|星星落下的那天(三)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万事开头难。那个时候的我需要星海光来在我身前引路,否则看不清。 调整作息很难。 2009年,著名作家村上春树出了本著名的随笔集《当我谈跑步时我谈些什么》,那我也讲一讲《当我谈熬夜时我谈些什么》好了。如有雷同,纯属故意。 并不是有个人跑来找我,劝我“你晚上别睡觉了吧”,我就听话地舍弃掉了正常的睡眠。突然有一天,偶然地,在一个因为白天的拖延被迫熬到的凌晨,在睡前,我照了照镜子。我分明没有眨眼,却好像看见了镜子里的另一个我眨了眨眼。看错了、用眼疲劳导致的幻觉、要么是不可说的灵异事件——正常人都会这么说。而我出于喜欢,喜欢那种看见自己活着的感觉,开始观察夜里的我的脸。 感受不到时间的流逝、无论有没有人旁观都会坚持到底,我想这就是喜欢。明确自己喜欢什么,对我而言太难得一见了,不拘这份喜欢的指向到底是否对我的健康有害,我开始了在夜里不合眼的生活。 为了更好地确认镜里人的动向,我锻炼出了长久不眨眼的功力。我一再期待下一个让“我”生动起来的瞬间,事与愿违,我的一动不动让与我对视的人看起来更像一个玩偶、一尊蜡像、一具尸体。古老的传说启示说,通过镜子或水面的反射可以与神灵沟通。我凝视镜面,能看到一丝一毫的神性么?不,看不到。张开太久的眼睛泛酸,泪液分泌流下,我意识到一件事: 我的眼泪,变得浑浊了。 与大颗大颗、晶莹剔透的小孩子的眼泪完全相反,我有意让它滴落在桌面上,含有盐分的液体内部在干燥后分裂出各异的形状,边缘模糊的圆将刀锋、十字架、缝合过的伤口统统包裹。年幼时我不曾注意到这些。眼睛是人唯一不会长大的器官;眼睛是最暴露一个人年龄或阅历的器官。我所说的眼泪变浑浊,自然指的是后一种长大。 和下眼皮紧绷、从眼角流下的害怕的泪水不同,悲伤或感动的时候,人的下眼皮是松弛的,眼泪能顺利地从眼珠下方开始弛缓流淌。让我认识到自己在青春期却暮气沉沉的眼泪是后者,在星海光来面前掉的唯一一次眼泪也同样。 星海光来将它理解成了感动,或者说,他选择将它理解成感动,不去触碰我的悲伤。 “很幸福吧?” 我想,读高中之前,星海光来的人生中肯定没有见过太多次女孩子的眼泪,他手足无措了一阵,像是想起了什么,放弃了让我擦去的打算,笑着这么说道。 那本该是个无缘无故、让人摸不着头脑的、婴儿才会露出的自发性微笑,但星海光来会说话,我也听得懂,于是我明白了,星海光来想到了自己。 你·很·幸·福·吧。 因为。 我·也·很·幸·福。 也许星海光来是这个码头的常客,最起码不是陌生的面孔。也许在我无从得知的过去,他也曾呆呆地目睹燃烧着的金币被夜幕吞噬殆尽,等到脸上的水渍映不出半片夕阳,才恍然抹去。星海光来,他会为自然之壮美心感幸福。 我看不懂太阳·星海光来了。怎么会有事物·人在落下·谢幕时还能慈悲地绽放生命力·朝气?因为知道明早一定会再见面吗?如果第二天早上,我精神饱满地直视它,再一次见面时,我能流出幸福的眼泪吗? 本性难移,更改作息的计划道阻且长。当天回去我一宿没睡,第二天一大早提前出门看了场日出。大概是因为身体机能不在最佳状态,我没能幸福地哭出来;不过,在太阳的见证下,在星海光来的缺席中,我下定决心,要尊敬星海光来,尊重了我的星海光来。 在国中三年级第二学期末之前,发现了星海光来的人只有我。其他人只觉得他是有时会有点聒噪的小个子男生。 前面说过,我需要星海光来引路。准确地说,我不需要他特地去为我做什么,我只需望见星海光来那个白得发光的脑袋,就能想起我正在筹划的事: 迟早有一天,我要具备在星海光来面前流出真正的、幸福的眼泪的能力。 为了达成这个目的,我得在白天保持清醒,因为星海光来是昼行生物。 我所追求的是能力,而非纯粹的“再哭一次”的事件发生。因此,我并不认为自己应该缠上星海光来;等到我真正获得此种能力的那天,我也不会刻意要求与他见面。 所以我才对昼神幸郎的出现感到不快。 不知为何,从某一天起,他就如影随形地附在了星海光来身边,而此前我从未见过这一号人物与星海光来发生关联。 想不清的问题,直觉通常会告诉我答案。我的第六感直指一桩我不知情的突发事件。理性分析作了佐证:排球部正选和替补的友情不可能在大赛刚结束后突然萌生、发展到要好得形影不离的地步。 突然出现的东西,除了礼物,还有意外。昼神幸郎此人带来的最大的意外,便是他直接称呼星海光来为“光来君”。对熟络起来没多久的人直呼名字+君,其实是比较冒险的做法——或许对没说过话的陌生同辈一律直呼姓氏、不带敬称的我没资格这么说——总之,我承认,我的意思是,我很不爽。 另一层不爽在于昼神幸郎的姓氏。昼神幸郎,他为什么非得姓昼神?夜神不好吗?昼行性的、神明的孩子就在身旁,昼神幸郎凭什么姓昼神?他不感到羞愧吗?他也许不知情,不知者无罪,可凭什么他就可以不知情地靠近星海光来、而我却……? “昼神,你信神吗?” 这是我对昼神幸郎正式说的第一句话。 高中的昼神幸郎之所以会换发型是有理由的。我猜是因为之前严肃过头,国三的他控制不太好自己的表情,眼轮匝肌收缩幅度不大,笑容持续时间太长,消失得也突兀,最为明显的漏洞是,缺少遮盖的眉毛挑起了纠结的弧度。我由此判断昼神幸郎扯出假笑的功夫不熟练,不够炉火纯青。 “怎么突然这么问?” “对神明的孩子直呼其名不太好。” 传说灵性干净的人有颗纤细的心,让他们能读懂别人的想法。昼神幸郎的心切开来到底干不干净、是不是染着黑色的姑且不论吧,他冰雪聪明是不争的事实—— “在说光来君?”因为身高差,他低头看我,“你在嫉妒吗?” 很奇怪。星海光来的影响力这么大么?待在他身边一阵子的人都能让我感到奇怪:同样是对视,仰视的我比平视的我更容易被看见吗?还是说,这就是昼神幸郎的天赋,就像高个子能轻易看见矮个子的人的发缝和乳.沟,他天生就能一眼发现他人不平整的地方? “是,”我平静地认可了昼神幸郎未经冥思苦索就得出的结论,“我在嫉妒你,昼神幸郎。” 承认嫉妒这份蒸在皮肤表面上的丑陋又晦暗的情绪,不过是打开梅雨天忘记开的窗、把翻涌的潮气排出去;不过是接受红绿灯灯光变换的那一刻,人若要向前走去,必须割舍掉什么东西,比如说,我那过度的自恋的一部分。 我嫉妒昼神幸郎,始于我的自恋,我认为我不应该不如他,作为一个“知情人”。但是,同样都是能做到我无法做到的事的人,为什么我不嫉妒星海光来?我是否采取了两种模式对待昼神幸郎和星海光来——对前者,高度理想化自己以贬低他人,这是我惯用的伎俩;对后者,高度理想化他人以贬低自己? 我不该把自尊转嫁给星海光来。他是神明的孩子没错,可那是有时。他非完人,我不该想象他尽善尽美以修补自体的缺陷。 昼神幸郎,教我多认识了一次自己。如果成长就 13. 昼神幸郎|星星落下的那天(四)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好奇心能否被称为打开一个人的钥匙?频繁的“为什么”“凭什么”,是否就是一个人对另一个人发起的信号,一种强烈的想要了解对方、与对方建立联系的信号? 我对星海光来发出的“为什么”不算多。这属于有来有往。就像我说“好困”的时候星海光来没有说“那你别熬不就不会困了吗”,星海光来体贴地察觉到我的痛苦不在于熬夜这件事本身——也没有傻子会一直做让自己痛苦的事、不知停歇吧——也没有问“为什么熬夜”。星海光来问的是,你为什么觉得自己是燕尾鸥,你确定现在的习性就是最适合你的吗。他对我发出的“为什么”,实质是叩问。星海光来没什么想要探索我这个人的欲求,也没有产生和我一起探索世界的兴趣。他就像个已飞升之人,随手布施一点启示,至于我是否承他的恩、接下来的苦修耗时多久、何时得以终结,这一切与他的道毫无干系。 等等,这里出现了一个矛盾:飞升了还需要证道吗? 依据普遍理性而言,十五六岁、不、哪怕五六十岁的星海光来都不可能臻于圆满。他的喜爱之物现在是排球,以后也可以加上其他的什么东西,恒定的是,他一辈子都会走在追求喜爱之物的路上。即是说,星海光来,他选择将自己困在证道之路上,不知足常乐,意味着不得飞升。 平心而论,我说星海光来像个已飞升人士,是因为我更愿意接受他是。我需要把改变我的人塑造成更高的位阶,这样我才能平心静气地接受对方洒水般赐予的恩情。 飞升之后,该做的事,是传教。虽然我出于自私,希望「没那么多人发现星海光来的时间」能更久一些,也就不打算四处宣扬星海光来的美名,但,「凡人信徒」,这是我比较容易达成自洽的定位。 在和昼神幸郎交流“信徒”相关的事之前,他对我的那丝奇异的可怜就警醒了我: 尽管我在心里以“神之子”而非“神”指代星海光来,但,把自己放在低人一等的位置,这和敬神又有何不同呢? 昼神幸郎为什么能发现?他还没对我施恩,凭什么同情?他是否,自尊心和我一样强烈,总在无形中拔高自己、看低和矮化他人,也在过度地自恋? 人只会对同一位阶的人产生好奇、不至于成为亵渎的探询心。不同于逆风也要去吻夕阳的小海鸥,昼神幸郎和我,我们的双脚都踩在地面上。 这或许能说明被指出自己才是那个被我讨厌的人后,昼神幸郎接下来屡次对我作出挑衅的缘由。 在相识之初,正因为是相识之初,对于我的生气,昼神幸郎并不害怕。 害怕。害怕被否定,害怕被指责,害怕让人不满意……这一切的前提是:在某个人生气之前,你相信被她/他爱着;在对方生气之后,你还想要被爱。我和昼神幸郎之间不谈爱,数年后是,一开始当然也是。所以,发现我在生气后,他那微小的可以忽略不计的无措,是出于本能。我想他应该也属于习惯于满足他人期望的类型。 昼神幸郎不害怕我生气。他不需要积极地保护自己,自然也就不会怼回来。套用一句愉悦犯反派的经典台词,阴阳怪气的“我的荣幸”即可了结此事。 ……可,为什么昼神幸郎会觉得我生气有趣? 既清闲又忙碌的第三学期,即毕业学期,星海光来依旧对部活干劲满满,昼神幸郎也依旧对缠着星海光来一事毫不懈怠。后者甚至变本加厉,不仅在称呼上没带上多少对星海光来的敬意,而且经常做“对一个人说话,眼睛却看着另一个人”此类极其失礼之事。 作为那个“另一个人”,我太清楚每一次昼神幸郎念着“光来君”向我投来的一瞥意味着什么。可恨的是,为了看到日出,我当时已经能做到在放学后到归家前的那段时间内保持清醒了,也就一次都没错过昼神幸郎的寻衅滋事。 我明知昼神幸郎想看见什么,一面不甘愿让他得逞,一面又控制不住、忍无可忍。话又得说回到星海光来。愤怒如果无法宣泄会堆积成郁,郁指向的是内部,我只能趁无人之时消解。如果我这么做了,就会再次回到熬夜的怪圈。哪怕是因为星海光来,我也得对昼神幸郎发火。 在发火之前,我选择给他一次机会。当然,顾虑到星海光来在场,我没问得太具体,简简单单地: “为什么?” 「なんで。」 随后,我听到了让我笃定昼神幸郎是个发展中的白切黑的依据—— “因为有趣。” 「面白いから。」 短短的一个寒假,竟能让这人装模作样的水平提高不少。 我听过一个说法:撒谎时人的左边脸庞的笑意看起来会比右边更明显,因为控制面部表情的神经元大都集中在右半脑的大脑皮层中,它们只能向左半身发布指令。 昼神幸郎左右两边嘴角的高度看起来是一致的,十几岁的年轻人眼周也很难出现皱纹,我一时判断不出他到底是否真心在笑。直觉告诉我,是。理性提醒我,不应该。我这个人在他眼里是有趣的吗?有什么、到底是哪里有意思了?我辨不清昼神幸郎的回答究竟是值得我去深思的谜,还是个伪命题。 我们这一来一回的对话中交代的信息,如悬疑剧开局给出的有关幕后真凶的线索,少得可怜。星海光来听得云里雾里,疑问地高高昂起脑袋。关系的亲疏在此刻尽数体现,他选择询问昼神幸郎而不是我。 昼神幸郎那俯视的眼神没有对星海光来展开。相反,我看见他的眼底映出了星海光来的白色脑袋,平直地。星海光来在他身前,好似刚刚飘落的雪来不及脏污。 区别对待他人之人必受他人区别对待。我在对星海光来远观而不亵玩的同时,对着昼神幸郎,却把闷热的嫉妒排了出去、不考虑窗外之人的冷热。那时我就该预料到,昼神幸郎眼底的积雪消融后,泥土、灰尘、沙粒汇成的水流必会裹挟着秽物向我滚滚而来。由于昼神幸郎是具有欺骗性的生物,这股水流变装成了一片叶。 冬末春初,我捡到了昼神幸郎抖落的一片叶子。他知晓我经过树下,故意送入我手中的一片叶。 事情从我正式发火说起。 认为“是,我嫉妒你”已然算是重话的我,即便怒气上身,也使不出什么侮辱性手段。我对昼神幸郎发了不止一次火——与其说是发怒,不如说我是在发问。 “昼神,你为什么一直缠着星海君?” “正选的你为什么要天天和二军的星海君待在一起?” 我不是一次性问完的。在某一次的意外发生之前,我和昼神幸郎都遵循着“抓住星海光来不在的空档,在有限的时间内一问一答”的模式,我问,他答完,即为了事。该次意外不出意外地由昼神幸郎发起。对于不断变换形式但实质内容毫无新意的提问,他是该感到腻烦了。 “你喜欢光来君吗?”昼神幸郎是这么反问的。 我说过,我们之间不谈喜欢。这个词汇出现的时候,无一例外地都涉及到第三人,星海光来。 我答不上来。正好,我也想问昼神幸郎: “你是因为喜欢星海君才在他身边的吗?” 他也答不上来。 我也好,他也罢,无法干脆回答的缘由皆非对星海光来怀有负面情感。昼神幸郎不言语,也不心虚。心又无恶意,被质问也不至于发怯。没抓到昼神幸郎企图伤害星海光来的凭据,我不觉得讶异。从一开始我就没真以为昼神幸郎的接近是歹心作祟。为我的嫉妒心挽尊的借口,在这个把我看透的人面前不必再拿出来。 就算承认被看透,我也不会落下风。 昼神幸郎的眉眼低压间,我瞧见太多纠葛与念想 14. 昼神幸郎|星星落下的那天(五)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我没想去看你的伤口。” “你也见不到。” “星海君见到了吗?” “是光来君。” 我落荒而逃。逃跑之前,我没忘记问清楚我心想的证据确凿的真伪。 昼神幸郎,说话太不客气。 是,我也见不到。既然他不打算让我见到,为什么要告诉我呢?我问他就答,这服从性的根源在何处? 光来君。昼神幸郎为何执着于纠正我对星海光来的称呼?纠正。“光来君”对当时只喊别人姓氏+敬称的他而言是特殊的,“星海君”对叫别人姓氏不带敬称的我来说也是特殊的。他凭什么质疑我的方式的正确性? 昼神幸郎,他想让他的特殊成为我的特殊,想让我的特殊化为他的特殊,想让我用他看待星海光来的方式去看待星海光来? 为什么? 看,是一个禁忌的动作。 闭着眼的时候,我可以一边猜测星海光来是否因为我轻率的语言而脸红,一边不将他放在心上。等我看见了星海光来,我就再也不敢说出“星海你牵我的手”这种话了。 说到星海光来。和昼神幸郎的不愉快持续到高中开学后。期间我们没有单独说过话。星海光来发现了我们之间怪怪的,从“为什么”“因为有趣”开始就。但他也是个聪明人。我收回“好笨”的评价。星海光来不会跟个热血笨蛋似的认为自己的朋友和朋友之间就该融洽无比…… 朋友? 我是这么定位自己在星海光来心中的地位的么?自作多情了吧。 还是说回昼神幸郎吧。 我们不对话,是事实;昼神幸郎凝视我,似乎变成了铁律。 无数次,他的视线停留得太久了。 我开始思考起昼神幸郎的凝视。 我讲过,在某一天之前,我从未见过昼神幸郎这一号人物与星海光来发生关联。这并不代表我第一次遇到昼神幸郎这号人物就是在那一天。我也说过,我第一次正式和他说的话是哪句。同样地,这并不代表我此前没听过他的声音。 我只是,选择完全地忘掉。在更早的交集出现时,他既没看见我,我也没看见他。 由于开始思考昼神幸郎的凝视,我记起了一件事: 如果去码头的那天是昼神幸郎在我身前,他绝不会说出“闭眼走路会摔倒的”。昼神幸郎了解我的水平。国中二年级,中二期,有一阵子我沉迷于穿有鞋带的鞋去学校、把两只鞋子的鞋带绑在一起,保持着这样的状态,然后,走路。没错,走路,在意识不清醒、昏昏沉沉的前提下。即便我做得愈发完美、技巧愈发高超,此种行径仍然会招来这样的人类的声音—— “神同学。鞋带。” 「神さん。」 我不认识这个人。我看到了他胸口的名札。按往常,我会念出来人的姓。但是。昼、神、幸、郎。四个汉字。白天,神,幸福,男。无论哪一个都令人讨厌。我没理他。我没有仔细打量他。我无视了他。 至于他为什么知道没戴名札的我的姓氏?管他从哪里知道的、从哪里听说的。随便。不关我事。 我为什么能记起这件事?这要归功于昼神幸郎纠结的眉毛。他的眉毛曾经作为一个特异点留在我记忆里,被我忽略过去。当我反复回想我首次跟昼神幸郎搭话的那天、他不熟练的假笑之上的眉毛,我自然而然地回想起了他首次跟我搭话的场景。 就像鞋带的歪歪扭扭和纠缠能反映我内心的畸形——那是我中二期故意干的事,故意的,因为期待被别人看见,我有在反省了,当然现在不干了——昼神幸郎提醒我当心因为鞋带而摔跤时,他的眉毛之纠结反映了他视线的歪斜。 当时昼神幸郎的关注点,并不在于鞋带。 是校裙。 一个人越高,他就越难看见低处的东西。昼神幸郎低头的幅度不够大,他的情绪里也没有担忧、没有关心,甚至带上了鄙夷和看轻、压抑过后的平静。 那些不会构成眼神的情绪,我已经太熟悉。昼神幸郎没有看见我的鞋带,和其他人类没有区别,千篇一律。那个时期的我对那个时期的昼神幸郎毫无关心,不会产生好奇。我只是有些莫名其妙,为什么是校裙? 我马上就为自己的疑问找了个答案:昼神幸郎,他的头抬得太高了,不够低。 仅此而已。 当我用俯视的眼神去形容昼神幸郎,我便开始重新审视这个答案,我开始猜测他行为背后的意图、需要和感受:假设愤怒的本质是一种期待,而昼神幸郎没有愤怒,意味着他其实并不如他口中说的那样期待我开心地奚落他。那么,昼神幸郎将他的往事的一角告诉我,是想「交换」吗? 就算猜测无误,也不意味着我有义务满足对方。我没想去看昼神幸郎的伤口是一回事;昼神幸郎冷酷地表示我见不到是另一回事。他已经痊愈了吗?还是单纯地在宣称绝不给我看?昼神幸郎给出的信息少得可怜。吝啬鬼。 我不和吝啬鬼进行「交换」。 吝啬鬼通常在行为和语言上表现得都不大方。星海光来升上首发后的首次比赛,我去看了,由此见到了他幸福的泪水。也许有遗憾,但那肯定是幸福的,毫无疑问。面对这种比自然之壮美更令人感动、至少应该更令星海光来的朋友感动的场景,昼神幸郎竟然有闲心来找我、对我说: “看到了吗?” 他希望我见到什么呢? “光来君。他是个人。凡人。” 原来如此。 也许我有必要重申,我真的不信神佛鬼怪。正因为星海光来是实实在在的人,我才会为他能做到我的人力所不能及的事而心折。但彼时乍一破冰,我不想落了下乘:“这只能说明你不是信众。” “你这辈子只和信众交朋友吗?” “第一,我讨厌同类·身为凡人的信徒。”不是佛庵,不是教堂,我们,两个凡人,竟然在充满汗水气味的地方谈论这种东西,实在可笑,“第二,我和你不是朋友。” “是吗。”昼神幸郎抬头望了望天,又望了望我,“那我还是当一当吧,信徒。” “…哈?” 我是不说重话的。越强调什么越说明破例不止一次。此类矛盾就像我直呼人姓氏但句式会用敬语形。 “被讨厌也比被无视好吧。” “你这样说会让人误解的。” “神同学,你是‘人’吗?” 昼神幸郎在取笑我的姓氏……是在取笑吗? 人,幼年、壮年、老年形态不一,黎明四足匍匐、中午双脚直立、暮色苍茫时用三条腿踽踽而行。无论是将来或者过去,我们都是那三重形状的生物——那么,在幼年和壮年期之间的我们算什么呢?属于我们的时间是否只有夜晚?为了成人,我们是否必须砍去两足、经历舍弃肢体的阵痛?阵痛。有什么好痛苦的呢?并没有什么特别沮丧的时刻,逐渐失明就像夏日的黄昏徐徐降临。 我是「人」吗。另一重斯芬克斯之谜。如果让昼神幸郎解开,我会为这位新时代的俄狄浦斯的凝视跳崖而死吗?跳崖。如果是跳崖的话,此身的家人还能免于赔偿金之苦,应当不至于被视为一种威胁…… 对我没有愤怒的昼神幸郎毕竟不是莫罗画中的人物,也没有为难我的久久不能作答。在我和昼神幸郎约定接吻的那个夏日黄昏,我等到了镜子里流出的另一张脸眨眼、我以为愈发昏暗的视力再也见不到的眨眼。这张脸继续问道:“你讨厌我吗?” 昼神幸郎指的究竟是我之前的原话“被讨厌的是你”,还是“讨厌同类”的那个讨厌,抑或是喜欢的反义词。随便了,读起来都一样不是吗。 对昼神幸郎的感情复杂得我自己说不清。说不清乃是常事。我的不断发问就是因为我总想去问个明白。谁不想要个答案呢?关于答案,我有时觉得自己必须得到,有时又觉得失去也无妨。想法本就不一定非得有个出处,一阵风都能成为始作俑者。于是,我以眨眼向眨眼致意,以情.欲回敬情.欲:“接个吻吧,昼神君。”这样至少能分辨出我们的身体是否有在讨厌对方了。 敬称,但句式是普通形。 我依然不尊敬昼神幸郎。他想让我的特殊化为他的特殊,想让星海光来变得对我来说不再那么特殊,而我选择,让他加入,成为特殊中的一部分。 惊讶难以伪装,无论是想在不惊讶时看起来惊讶,还是想在惊讶时看起来不惊讶。昼神幸郎是后者:“在这里?” “当然不了。”这人没有果断拒绝,我由此确信看到的欲念不是错觉。 说到底,性冲动的产生本就没有道理。高一时,我并不打算对它追根溯源。我不曾想过它背后可能存在怎样的别样故事。我做的仅仅是:从他人眼睛的反射中认识自己,把接收到的东西再投射出去。昼神幸郎看我,我就看他;他想对我做什么,我就想对他做什么。 眼睛与眼睛碰在一起,嘴唇和嘴唇碰在一起,二者有何不同呢。吻之所以特别,不就在于你能把另一个人的一部分含一会儿、再吞下去吗?从口腔滑进喉咙,从喉口进入腹部,再通过血管散布到全身其他部位。一个从头到脚麻木的人被巨 15. 昼神幸郎|星星落下的那天(六)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怜惜通常不会持久;有的人会在床上扮演温柔。 我不相信昼神幸郎。 此外,当我以「星海光来」为尺度来衡量昼神幸郎——是的,己所不欲,我施于人——我愈发多疑。 这就是我们之间的身体关系没有止于第一次的缘由。 一方面,昼神幸郎坚持叫我神同学,而我叫他昼神君,我想看他能坚持这种陌生人一夜.情式的体贴多久、能装多久。之所以说是一夜.情,重点在这个“夜”字。有个奇怪的点是,中学生一般会选择钟点旅馆,但昼神幸郎不是,他更喜欢过夜的那种感觉,即便需要用谎言去欺瞒大人。我想这也是确认我们对自己的生活的掌控力的一种方式。 另一方面,我依据「星海光来」的真实、先后如一的直率,否定昼神幸郎的装模作样,我认为他的性格变化属于失去了自我,我应当这么认为,可昼神幸郎却说他找到了喜欢的东西。 我不信。 于是就可耻地被他吊住了。 事情就这么变得奇怪了起来。 我和昼神幸郎并非滥.交之人,也没精力搞那些。高中我普通地忙于学业和打工。虽说辛苦,但这能让我规律作息。星海光来很欣慰看到我的转变似乎达到了完成体水准。我心虚。他不知道我和昼神幸郎的关系。什么关系?身体关系。我和昼神幸郎之间没说过喜欢。这么定义比较合适。 其实,即便是滥.交之人,其中很多也会遵循原则:即,不接吻,不和恋人之外的对象接吻。但我和昼神幸郎早就破戒了,流程也遵循着牵手、接吻和做.爱的顺序,假设那次胁迫也算一次牵手。 真像恋人啊。 “昼神君,你的刘海还是稍微短一点,露出眉毛来比较好。” “神同学,真像恋人啊。” 抚摩我的耳朵,昼神幸郎说。 他克制自己的欲.望的样子,让他褪去了高高在上的怜悯,嘲笑不了我的可悲。昼神幸郎,我的老师,他再一次教会我,为何大家都爱看神父忏悔、圣女失.贞。 有感而发,我说:“人生完蛋的理由有很多种。最常见于男人的,是性.欲。” 昼神幸郎,他对我性.欲的源头是什么?他没有一刻放任自己被欲.望支配。我不明白。难道我感受到的野兽是错觉吗? 在没有星光的夜里,昼神幸郎为我讲述往事。 在半公共场所睡觉,或者说,失去意识,是很危险的事,比被绑起来的鞋带绊倒要危险得多。我比较幸运,遇到的只是微不足道的小小一桩意外。放课后无人的教室里,当我在夕阳中睁开眼睛,比起需要时间恢复的视觉,我先一步听见了声音。 我不太在意那种急促的呼吸代表了什么,它和长跑后的力竭、激动时的气息颤抖有什么区别。我也不太在意被我生理上的眼睛看见的人是否拉下了裤链,是否像每一个露*癖那样落落大方地展示自己。比起那些无关紧要的,他脖子上的十字架项链更吸引我的视线。 因为他竟然对我说:“对、对不起,神同学…神明大人!!” 我有说过吗,我很讨厌自己的姓氏,连带着讨厌所有带了“神”的姓氏,不仅因为讨厌自己的父亲。事情是这样的,当我顶着这个姓氏,出入一些场所、浏览一些网站,我的邮箱总能收到开头称呼我为神さま的邮件,我总能听到有人忍着羞耻心郑重其事地喊我神さま。而我,明明是个人。常年的混淆和倒错,会给人的身份认同带来错乱。顶着这个姓氏,根本不像旁人以为的那样帅气拉风,它会带来一种无所不能的自大的错觉,到时候,等我认识到自己有多么无能为力的时候,产生的绝望感会更严重。 就像这个时候,我也不知道这个不认识的、对我不敬的十字架同学,他到底是为了补救而在尊敬地称呼我,还是在祈求神怜。 教室里有监控吗。如果第二天有同学说自己被偷了东西,监控会被调取查看吗。随便吧,反正我也不会费功夫去揭发他,事情会如何发展是他自己的命数。他为什么不对着他的十字架道歉?那个十字架只是个装饰、是个摆设吗?现在看我做什么?难道他真的看见我了吗?我睡着的时候,他对着我自.慰的时候,他看见我了吗? “你在求谁的宽恕?世间无神。” 我只说了这么一句话,十字架就被我吓跑了。 【我也不懂为什么。这两段就是不了审】 我的脑袋不清明,我的行为迟缓。我不知道那个十字架懦夫跑出去撞上了部活结束、经过走廊、要回家的昼神幸郎;全程没发现心存疑惑的昼神幸郎,看到了懦夫跑出来的教室里仅剩下的唯一的人,我,擦*液的过程;也没注意到他等到了我再次陷入昏睡,悄无声息地查看了纸巾包裹之物。 “你以为那天我和人在教室发生了*行为吗。” “一开始是。”那个晚上的昼神幸郎很奇怪,或许正因为那个晚上没有星星、这桩往事在「星海光来」出现之前发生,他才变得很坦率,“不过,怎么想他都太慌张了。不。是恐惧。所以我去问了——” “——也问了他,神同学是什么反应。”昼神幸郎微叹,“你不生气。” “我不生气。” 有什么好生气的。事情已经发生了。比起不定时爆炸的炸弹,已定之物更令人安心。十字架懦夫,他伤害我了吗?他都没碰到我。比起我,会被我毫无指向的话语吓到的他,要忍受煎熬、防备我的告发的他,岂不是更可怜吗?倘若他真有信仰,岂非一辈子要受他所信之神的拷问?请不要误会,我不觉得他无辜,我是觉得,至少在这件事上,在他对我发起的亵渎中,他比我更弱小、更需要关怀。 “所以,我很生气。我讨厌懦弱的废物,不爱惜身体的蠢货。”昼神幸郎开始喷洒毒液,我不太乐意听了,我想我是皱眉了,因为昼神幸郎的手抚了上来,“直到有一天,我发现,那不是懦弱,而我也是个蠢货。” 他的手指带到眼皮,让我有点想闭眼:“不过,我很快就不是了——” “——在我发现自己和你没什么不同的那天,不,在那之前,你就变了。神同学,你为什么变了呢?你为什么不睡了呢?” 第一句是多余的,无用的。说废话不是昼神幸郎的风格。他有特殊的用意。他想传达什么? ——说世间无神的你,为什么开始敬神了呢? ——不把自己当神,说不宽恕,却也一点不计较,完全无视的你,为什么不睡了,为什么开始睁开眼睛、开始看见「别人」了呢? ——「别人」之中,昼神幸郎比星海光来更早和你搭话,为什么,你先看到了星海光来? 我可以擅自解读这么多重含义吗? 太自作多情了吧。 “‘直到有一天’——那一天,星海君在吗?” “在。” “那,我也是。”我用一句话解答所有问题,补齐当夜缺失的星星。 可我还是没明白。 性.欲会从这件事产生吗。在昼神幸郎得知真相之前,我在他心里是个女.表子吗。我有出现在他梦里过吗。说“神同学,鞋带”的那天,他盯着我的裙子,有想起那件事吗。有幻想过那上面沾到他的*液吗,有幻想过我的手摸上去吗。 他因误会了我而对我产生过愧疚吗。我不生气,他怒其不争吗。他在用生气确认他对我而言的特殊之处、重要性吗。 昼神幸郎,他会有那么一点点,嫉妒星海光来吗。就像我嫉妒他,不,比我嫉妒他多上那么一点点。 如果那个时候,昼神幸郎留足时间让我多思考,我可能会继续发问,戳破窗户纸。然而,他那不必要的追问将我拉回了现实: “女人呢?” “什么?” “人生完蛋的理由。” 这回就算没有他的手指,我也真的想闭眼了:“同情心。” “你同情我吗?神明大人。” ——你要完蛋了吗? 绝对不是错觉,昼神幸郎在取笑我。 这不是第一次了。 在我们做.爱之前,我没有向昼神幸郎解释清楚星海光来和「星海光来」的区别。这招致了不得了的误会—— “你不觉得你更像神一点吗?比起光来君。” “你看,你嘴上说光来君是神的孩子,其实根本不在意他的一举一动。无所谓他输还是赢,笑还是哭,真无情啊。” “这是你的‘信奉’吗?贡品,在哪里?” 当时我是怎么说的呢? “我自己,没办法当自己的神的我自己,”我这么介绍贡品,“身体之外,外面什么都没有。” 外面没有他人。我把自己投射了出去,去看这个世界,却看不清自己,找不到想要的东西。 神显不是等待他者降临。当你开始做自己,神自然会上身。我说星海光来是神明的孩子,是这层意思。还完人情后,星海光来不会为我做什么,我也不会求他为我做什么。我怎么可能擅自把人生的重量放在其他人肩膀上。救命稻草,无聊的解药,二者都不是,星海光来是「人」。 16. 昼神幸郎|星星落下的那天(七)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努力学习,会有好结果的。 彻底不求父亲的爱,是好结果吗?我不知道。 整个高中时期我打工赚的钱不算多,杯水车薪,抵不了多少可能要赔付给铁路公司的赔偿金。即便如此,我也决心不去受父亲说要卧轨自.杀的威胁了。 我的父亲,他生气了,再一次生气了。是暴怒。可我不再期待他继续用之前的方式爱我。之前的方式,用简练的语言概括一下就是:在平时放养、对结果有要求、对物质或者说我的现实生活毫不关注、毫无投入但一定要夸耀吹嘘自己的投入。 我想应该没人乐意听诸如“就读的学校是家里安排”“课后时间和交友情况严格被把控”“同桌吃饭一个星期了脸上明显的伤口才被父亲发现”之类的烂俗抱怨。大家或多或少都有些类似的烦恼。 等等,又有一个矛盾出现了:不是说放养吗? 这就是人的可悲之处了。只要经济没出问题,人就还会是正常人。然而,在我的父亲搞砸了家庭的经济情况之后,我的世界倒过来了。我霎时间获得了很多自由,这自由是用我母亲向亲戚下跪献出去的尊严、我母亲开始工作为生计奔波无暇顾及我的现实情况、我父亲甘于被自己的手足养着无所事事且每日耽于自己的兴趣爱好的醉生梦死状态换来的。 我不太明白我的父亲哪里来的那么多“喜爱之物”。更现实的忧虑,比如说,居无定所、食不果腹的压力似乎从未降临到他身上。就像,弯下去的只有我的母亲的膝盖,他一直站着。 而我也站着。 按理来说,我的尊严应该还在。我依然住在之前的房子里,维持着与之前类似的生活水平,但我却看不到我的家了。 我的母亲活得依旧堂堂正正,而我变得不人不鬼。抓紧一切课间、午间休息和回家前的时间睡觉,上课时尽量在重要的时候保持清醒,夜里不愿意入眠。我说谎了,其实我不只在照镜子,我甚至在学习功课。我竟然在学习功课。明明一点也不喜欢,明明之前一点也不喜欢,明明之前有那么多想玩的东西、想去的地方、想做的事情……在我国一那年的家庭变故出现之后,我一点兴趣也提不起来了。学习功课也不是因为我想做,是因为我得补救一下我熬夜造成的后果,否则母亲会伤心,她的堂堂正正会失去底气,而我不忍让她的膝盖再一次折弯。 我编过很多个熬夜的理由,从没有一个说是为了学习。但成绩骗不了人,天天在学校神志不清的人考得好是很奇怪的,这是我惹人非议的怪异中的一处。 我父亲人生完蛋的理由并不是性.欲。 我母亲无法幸福的理由却确实是同情心。 是这样的。还款压力最大的时候,我的父亲没有掉眼泪,他只需要沉默地坐在那里,我母亲就不忍心了。不忍心并非出于爱,她是这么说的:“如果这时候我抛下他,一刀两断,那我还算人吗?” 我的母亲,她可能忘记了,嫁人之前,她的姓氏并不是神,她没有义务拯救一个无可救药、从不悔改的烂人。我是这么想的,可我母亲说的是,“我还算人吗”。 「人」。 那我宁愿我母亲不要当人。同情心太容易变成自我感动了。为了我父亲,她已经失去了自己的姓氏;为了我,她失去了后半生的自由。我看不到她的自我,我也看不到她的女儿的自我。 我没有迫切地逃离家庭的欲求。如果有,我怎么会选择最不激进的求死方法,即,让自己的身体处于亚健康状态。就这么混日子似乎也还行,而且,我要是自.杀死掉了,母亲会伤心。 但我的父亲从不顾母亲伤不伤心。他拿他自己的生命威胁他的手足、他的妻女,一旦突然有了想法,就要对方照着他的意思做。能迅速让对方听话,我想这是他确认自己尊严感的一种形式。最可恨的是,他挑选的方式是卧轨自.杀,不是别的,是需要家人赔一大笔钱的卧轨自.杀。 比较幸运的是,去鸥台不算违逆他的想法。我平常干什么、打不打工、晚上是不是在朋友家睡觉,在家窝着忙兴趣爱好的他不管,只要成绩单合格就行。 比较不幸的是,关于大学志愿,他希望我去他曾去的地方,而我烦透了,我绝不要成为我的父亲。 也许更改的作息带来了清醒,我终于下定决心站在忒拜的三岔路口,清醒地。新时代的俄狄浦斯才不是昼神幸郎,是我。就算我的反抗会导致亲生父亲死去,我也要做。就算后半生为了这笔钱一直还债,那也是我间接杀.人应承受的报应。 烂人没资格为我做决定,没资格对我宣称爱。他活着的唯一价值,就在于我母亲不至于多掉一些眼泪。 烂人之所以是烂人,都是有理由的。他不敢自.杀。 发现我并不畏惧他的死亡,我的父亲,他再也不敢对我发火了。 世事真奇妙。 这就是我的伤口。我在高一开始打工攒钱时决心为它缝补,然后,在高中毕业前夕,它开始愈合了。 那昼神幸郎呢? 我一直在想,什么时候昼神幸郎主动提及他的伤口,我就不装糊涂了。 可昼神幸郎始终没提。 我也会想,是不是正因为我们太早见到了彼此的痛苦——不,说是见到了并不准确,我们是侧面地知道它的存在——既然知道这痛苦都有星海光来见证过,就无需和彼此分享、索求拥抱,所以才无法更进一步。 当时,刚回答完为什么不喜欢星海君,昼神幸郎问我为什么想亲他,如果回答因为喜欢,就像在说“你不如星海君,我觉得我只配更差的人”一样。所以我才说,不知道。 不是什么恋爱头脑战。我们变成了互相解决生理需求的关系。说是互相,其实昼神幸郎调节得很好。更需要他的是我。我问最近压力很大吗所以才找我,其实因为压力大答应下来的一直是我。说实话,伤口慢慢愈合会带来一些发痒,我有些故态复萌了,我开始依赖在他身边安眠的感觉。 也许昼神幸郎高中执着于过夜的原因就在这里,他想让我产生依赖。但我的这份揣测不重要。问题在于,昼神幸郎,他为什么从来没有拒绝我? 也是,没有男性会拒绝对方的主动投怀送抱。 说到这里,我会想起昼神幸郎的一个特性。他喜欢狗,并且,是大型犬。他有时很怕虫子和仓鼠,不是害怕被它们伤害,是害怕自己伤害了对方。太小太脆弱了,一翻身就会轻易地压碎的那种。 他的一夜.情式温柔持续了很久。 “你太小了。”昼神幸郎是这么说的。 “小总和弱联系在一起。看到这样的东西,你不会想摧毁吗?” “弱。你的弱点在哪里呢?”昼神幸郎的话语近似叹息。 我早就告诉过他了。 同情心。 怜爱是让一个人快速信任另一个人最有效的方式。我很清楚怜爱对一段关系的影响。年幼时,我也总是有意或不经意地向别人展露伤口,希望收获别人的信任或喜爱。后来我学会遮丑了,不愿意暴露半点不堪。 每次我对别人产生怜悯,我都会拉响警报。母亲就是个再惨烈不过的教训,不要把自己当能拯救或宽恕他人的神,也不要把自己当成情感丰富、必须遵循人性中的怜弱本能的人。 ……既不是神,也不当人。那我是什么东西呢? 寻求谁的爱怜,就是在向谁赋权。而我在遇到星海光来之后,长大的方式,就是选择成为当权者,把审判的权杖交给自己。 爱护自己,这对我和昼神幸郎来说都是件需要学习的事。星海光来没有教会我们,他只是打断了我们,打断了我们不那么爱护自己的那个状态。我们是自学成才的。这不是能抱团取暖的事。 所以我才说,我没想去看见昼神幸郎的伤口。我不想破坏他学习的成果,成长的收获。他很努力学习了,会有好结果的。 可我越来越做不到了。 我甚至因为他不给我看而感到难过。 要不怎么说昼神幸郎是个聪明人,他自学成才的进度都比我快:早在我还没对他产生同情心的时候,这人已经说过我“可怜”了;在我贪得无厌、努力忍耐要求他展示伤口的欲.望时,这人对我开口说出了相同的要求。他问我弱点在哪里,可他明明心知肚明。 可惜星海光来对待他人怜惜的态度是“不需要,我足够强”,导致不够强的我至今也不知道该如何面对那些,依然怀有既追求又排斥的矛盾心理。再者,一旦发生「交换」,我就会止不住对昼神幸郎的怜惜。我还不想人生完蛋。 我也几乎要叹气了:“要知道弱点做什么呢?你真的打算摧毁我吗?” 昼神幸郎拢住我的手:“我打算拥抱你。”他的声音像在哄人安睡,让我闭上眼不去看星泄。 “你已经抱过了。刚刚。”我再一次拒绝相信他的浪漫语言,用拥抱的隐喻。 “那,再来一次。” “最近压力很大吗?” “嗯。你也是吧。” 昼神幸郎不被我信任,也事出有因。 还要说回爱狗的特性。这个特性说明了什么?至少在我看来,昼神幸郎其实是个对感情很忠诚的人,一如他是个忠 17.臼利满|诡计多端的臼利满!!!(一)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九刷道子,狢坂高校男子排球部监督,在2013年1月春高前,曾苦恼于自家女儿沉迷于节食减肥一事*。 这和你有什么关系? 当然有关系了。 因为你就是那个让妈妈操心的女儿。 作为素养过硬的职场女性,九刷道子自然不会将私事带到工作中去。忧心之事被部员们知晓,多亏了某位得力干将—— 臼利满。 好在,这位得力干将好人做到底、送佛送到西,将问题完美地解决了。 “小道监督*最近、心情不错?” 脸型短宽的中年女士因面部特征显得比实际年龄更年轻,方型眼镜带来棱角分明,让她带上了几分不可挑战的威严。大眼在细眉之下愈显反差,而这吸睛的眉眼组合此刻轻盈地舒展开来。 “烦恼得到解决了吧。” 男高中生自以为小声的音量听在耳里可是一清二楚,九刷道子权当作没听见,免得不意间吓他们一跳。 在清嗓子、拍手召集所有人集合之前,她对上了一双总睁得大大的、有神且发亮的眼睛。 臼利满。 野马一样的孩子。 马。 尽管不会厚颜到自比伯乐,九刷道子确实有将自己执教的狢坂高校男子排球部部员看作有待训练的良驹。 在九州地方,狢坂是由来已久的排球强豪校。截止日前刚落幕的2012年底的县预选赛,狢坂已经连续9年第30次作为大分县的男子代表跻身全国,拿到了春高的入场券。 招来的,都是有潜力的好苗子。 即便在历年的好苗子当中,今年的王牌桐生八也是个中翘楚。站在三年级的尾巴上的他,技术和身体在打磨下日臻完善。对此,九刷道子深信,就像2012年的IH狢坂首次进入了全国四强一样,有着「桐生八」的狢坂在接下来的1月能走到更远的地方。 阿八这孩子,什么都好,就一个毛病:心和耳根子一样软。面对忠实地追随着自己、用崇拜且尊敬的语气喊着“前辈”的热情后辈——以臼利满为典型代表——就算发现对方哪里有遗漏、哪里有失误,也会犹豫要不要在当下立马指出来。 这是重视他人对自己的评价,同时内心细腻害怕伤害到其他人的人才能做到的事。 待人如待己,是一项值得称赞的品质。九刷道子之所以用“毛病”来形容桐生八的某个性格特点,原因正在于桐生八并没有做到。他正直、善良过头了,常宽以待人、严于待己。 低年级时,桐生八还无需面对指导后辈的课题。从二年级开始,他就对该事表现出了苦恼,到了临近毕业、想发挥最后的余热的时候,苦恼尤甚。 注意,是苦恼,是主观上觉得棘手。从结果来看,他并非不擅长。 至于为什么桐生八自觉苦手却总能收获意想不到的良好效果,最大的功臣是臼利满。 在桐生八使出全力将球砸在地板上、仿佛前阵子通过气针灌进球里的不是空气而是疾风怒涛时,无论是不是自己传出的球,这位二传手总是尽可能在第一时间给出盛赞。与此截然相反地,在桐生八犹豫对着其他后辈话是否要说得更委婉一些时,臼利满总是非常开朗地率先作出辛辣的点评,末尾还不忘来一句:“哎呀、这只是我个人的、不成熟的看法!八前辈是怎么想的呢?” 于是,一个唱红脸一个唱白脸的场景,给予了部员们相当多的自由空间去增进相互间的交流的九刷道子围观了太多次。 被追捧的但凡换成别的人,九刷道子就该担心王牌的自信心膨胀成自负了。正因为那是桐生八,正因为进行追捧的狂热一人是臼利满,九刷道子才忍不住去想:臼利满过度的正面称赞是否会构成对桐生八的无形压迫。 毕竟臼利满说过这些话—— 日常夸夸:“今天的八前辈也是最强的!” 刚托完球,以及球落地后对着本以为这一球只有小概率会被送入手中的王牌说:“好——用吧!……把球交给八前辈,这不是理所当然的吗?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一次又一次地这么做,哪怕手指断了也!” 队内练习赛,在内战中被分到了桐生八所在半场的对面。轻快地为自己鼓劲,被同一边的伙伴指责时毫无顾忌地:“嗯~虽然赢不了八前辈,但还是燃起来试试吧…哎?不算叛敌吧!毕竟八前辈怎么可能输啊?在这种对局里!” 对于最后者,当时的九刷道子听着臼利满活泼的语气、看着他绝对称不上不愉快的表情,又看看桐生八眉尾朝下温厚或者说堪称弱气地咧开嘴,不由心头一跳。 阿八那是不好意思,还是感到压力了?臼利满的这种话,日积月累下来,听在桐生八的耳里,会不会自动略去“在这种对局里”,变成“八前辈,你绝对不能输给任何人”? 在安排严苛的体能训练的同时,不忘悉心关注孩子们的心理状态,绝不放过任何一点不对劲的苗头——以此为工作准则的九刷道子,择机点了一点臼利满。 总不过就是些“没有人会时刻状态满分、火力全开”的话。臼利满是个聪明的,一点就通,她需要做的只是提醒。然而,九刷道子没想到,臼利满这孩子乖巧地点头连连应是之后,竟然说:“不过,监督也不要太小看八前辈了噢?他可是很强的——种种强大中,当然包括了心理!” 话说完了,留着简单的中分发的男生的笑也没有散去,嘴角两边和斜着飞向额头的两道眉毛几乎平行了,看上去满溢着自信和乐观。 他握着拳,眼睛睁得溜圆。九刷道子在那个瞬间意识到,臼利满几乎从不眯眼睛。也是在那个瞬间,她联想到了马的眼睛,在刺眼的夏日光线下丝毫不受影响、不拢起一些也不会觉得不舒服的,马的眼睛。 马的眼自带一种名为黑 18.臼利满|诡计多端的臼利满!!!(二)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众所周知,人一口气吃不成大胖子。 同理,在向妈妈表露之前,你的节食计划也并非毫无迹象。 臼利满早就发觉了你的不对劲,从你某一天不再带午餐便当开始。 本来你会分给他吃的。 “为什么?” “因为我做得太好吃了!!”你眼皮也不敢眨一下,气势十足地反过去指责,“满君你又吃得太少了!” 还不忘夸自己呢。 心虚掩饰得还不错,知道眼神不该四处游移。如果手没有不自然地抚弄脑后的小揪揪的话,也许他真的会被你骗过去……才怪呢。 “嗯嗯!”现实情况就是他其实挺享受将接收到的投喂再反投喂回去,确实没有把你特地为他多做的那部分吃光,臼利满不作反驳,捏上你的脸,“总之——在我面前,不许吃太少啦。” 其实他吃得不算少啊。只不过忍不住多喂了你一点而已。 遗传因素在人体形态方面的影响不容忽视。身体的脂肪分布模式有其基因背景。很显然,有些人天生在脸上积存较多的脂肪细胞,而九刷家母女俩就是如此。 是很讨喜的点,也符合日本人的审美,没什么不好的。 臼利满用行动和语言叫你不必太在意:“我很喜欢哦!肉肉的很好捏嘛。” 他的捏法不是用大拇指和食指指腹揪起、让人一边脸被拉扯出一大截的那种,而是以手心对着自己,用食指和中指的指节背面刮蹭。 一般,人是在面对小孩子、害怕使太大劲会将年幼的娇嫩肌肤捏变形时,才会这么做。 而尽管是年上、也只大你一岁的臼利满是这么说的:“没什么区别吧?我手上有茧啦,比较糙!” 搞得你都没什么理由指责是他把脸颊捏肉的。 至少、如果用指腹的话,还能借“洗手了吗”的由头,无中生有地佯装发火。 这不是完全无可指摘嘛! “知道啦。”你郁闷地回道,却并不打算老实照做。 反正臼利满说的是“在我面前”。 家族遗传的力量是很强大的,即使其他部位的脂肪减少了,脸部的脂肪也会顽强存活。 换个角度来想,即便其他部位掉肉了,臼利满喜欢的脸颊肉也不会消失! 完美的! 遮掩不了半点心事,你突然又变得干劲满满的了。 不管看多少次,臼利满都觉得很有趣。所以他才不戳穿你那些无伤大雅的小烦恼,在明面上放过了你的一些不对劲。 “知道啦”——让臼利满想起,他确定自己心意的那刻,你也说出了同样一句再寻常不过的话。 在相识之前,臼利满就侧面地听说过你这么一号人物的存在。 契机是2011年下半年比上半年更显忙碌、走起路来风风火火的九刷道子。 “监督、最近很忙吗?” “因为女儿国三吧,中升高要操心的事很多呢。” 臼利满注意到,桐生八深有所感地点头。 以尚且不知名字的你为切入点,他知道了与桐生八年龄差不大*的妹妹在日常生活中也常引哥哥操心。 臼利满又开始夸夸:“不愧是八前辈!对待手足也完美符合「好男人」的定义!” 桐生八:“比起我,监督更辛苦。” 臼利满:!! 尽管述说操心之事却不抱怨手足,受称赞既不骄傲也不自大,如喝水一般自然地转向感叹监督兼顾育儿和事业的不易的八前辈——更帅了! 桐生八,面对后辈脸上那一对皮卡皮卡的亮晶晶,冒出冷汗。 虽然臼利满入部也大半年了,对于对方的示好,他适应得也差不多了。但,刚才,他有说什么什么很了不起的话吗?? 算了,就当作是对他说的话的认同了。 九刷道子是位了不起的监督。见识过她对工作的诚心和投入的人都不会否认这一点。 妈妈是位了不起的妈妈。这种话只有为人子女的才最适合当那个说出来的人。 就算没有当书呆子的意图、也不打算将全部精力投入课程学习,在高受阶段曾令家人担忧、惊险地进了狢坂的你还是吸取了教训,从高中一年级起就正视升学问题。 女儿自己提出要补课,父母没有不支持的道理。 妈妈的工作时间比爸爸更灵活,但周末常有本地外地的大小赛事安排,无法保证稳定的空闲时间。因此家里的分工方式是:周中的塾由妈妈接送,周末的则是爸爸来。 比较糟心的一件事是,工作日的时候,当了一天社畜的爸爸回家后只想瘫着、懒得做饭。此外,他因为应酬而晚归也是常事。 放学后再经过几个小时部活,到了傍晚下校时分,距离塾开始也就还有一小时左右。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又要回家做饭、又要接送你去私塾,实在难为妈妈。 文化类社团下校时间比运动部要早1~1.5小时,你决定先回家、自己做晚饭。 体谅到妈妈很多时候迫于现实原因很难严格地做到“到点了就直接走人”,也考虑到路上匆忙、赶速度对开车求稳的九刷道子而言是不小的心理负担,周中有那么两天,你和妈妈达成了“放学/部活后,你先回家——根据当天爸爸的短信决定煮饭和做菜的分量——打包——母女俩在车里吃便当”的模式。 连个桌子都没有、在车里啃便当,听上去好像蛮凄凉的,但实际上意外地温馨,毕竟不是孤独一人。 “而且,女儿的手艺,哪个妈妈会挑呢。”九刷道子再次发出和听你主动提出要补课时一模一样的感慨,“不知不觉就长大了啊。” 能体谅到大人的辛苦,就算成长吗? 那,同样辛苦的爸爸为什么会追求“公平”的分工,不愿意多做出点牺牲、分担妈妈做起来比较辛苦的那部分呢?明明不是迂腐地认为妻子就该待在家里的老顽固,在力所能及的时候却硬是不愿意做饭。 又或许,这才是维系家庭长期和谐的重要方式? 你不想去质疑运行多年、没闹出什么乱子的固有模式。毕竟父母对未成年子女也没有“精心”抚养的义务,爸爸不愿意提供这一份体贴,快成年、掌握了必备生活技能的你没有很伤心。 你只是,在「舔上司鞋子」和「带教球队」这两份工作之间,选择了去更体贴后者,选择更关心妈妈、补上爸爸没做到的那部分。 关怀不仅在于行动,爱意需要更热烈的表达,才能治愈疲惫的心、给接下来需要在塾附近等你下课的妈妈打气。 所以,在排球部所在体育馆门口接妈妈下班的时候,你的行为举止在外人看来可能会有些夸张。 体育馆门口——没错,不是校门口,也不是车库出口。理由有二,一是,这样比较省时间;二是,在去车库的路上还能和妈妈聊天。 啊,这样说会不会显得你太黏人了? 没办法,高中生也是 19.臼利满|诡计多端的臼利满!!!(三) 《[排球少年乙女/排乙]我不想赐予礼物》全本免费阅读 成功学大师卡耐基曾说:不论在何种语言中,一个人的名字是他所能够听到的最甜蜜、最动听的声音。 名字对一个人来说有着非同寻常的意义。铭记别人的名字,是通向对方心灵深处的通道之一。 试想一下,如果在一个陌生的场合,你的名字轻松而亲切地被别人叫出,你一定会感到十分惊讶和感动。这样一来,彼此之间的距离也就拉近了。 对某个人名字的在意,有时毫无疑问地代表了这样的讯息:我对你很关注。 但如果能让你选择,你宁愿臼利满的名字不要是“满”。得知了这件事,反倒让你在对方跟前坐立难安、别扭无比。 在让臼利满此人对你而言变得特别的那件事——即,交换名字——发生之前,你在一定程度上已经对他眼熟了。 就像人的视线总会投向山峰之间的谷间,大个子之间的小个子格外显眼。更别提狢坂男子排球部有好几座塔。 没有嘲笑臼利满的身高的意思。不管在队友的对比之下再怎么显得体格小巧,他都比你高一个头,这是不争的事实。 所以你才想尽量和这群男高、不、和所有身高出众的人保持距离的嘛。叹气。 事与愿违,妈妈的下班时间大多数情况下其实和部活结束时间不能一致。你经常能见到三三两两勾肩搭背的男生从体育馆走出来,下完台阶,路过你所在的花坛坐凳边时,为礼貌起见,有的会冲你打招呼。 「お娘さん。」 或者。 「娘ちゃん。」 后者比较多,毕竟你在这个学校里年级最低,是谁都可以随意称呼的存在。 就是这种互相脸熟——说脸熟也不太准确,总之就是能根据对方所在位置、正在做的事(如归家或等人)判断出对方身份——的关系。 好像没什么必要叛逆地来一句“喂,我不叫‘女儿’,我有名字的”,也没什么必要探究来人的身份。 不过,臼利满没这么叫过你。 他把精力放在了观察上面。 起初是聚焦在你和监督的互动上。但眼睛亮与不亮,是需要对比的。渐渐地,那些在他归家路上经过你之前、你还没等到九刷道子的时刻,他的视线也一直围绕着你打转。 你又没瞎,当然注意到了。 但这里有个前提,臼利满基本上都是和桐生八作伴一起走的。 九刷道子私下提及过桐生八,2012年她最看重的一员大将。他的名字很好记。桐生八此人的外形又极具特色,尤其是脑门两侧用极短的头发呈现的似8又似无限符号的图案。你在他们走近前臼利满活力四射的“八前辈!”声中,巩固了对桐生八的姓名的印象。 除了老土之外,寸头有时还会带来不好惹的印象。狢坂没有对男生发型的强制性特殊要求,桐生八在注重形象的男高中生间极其扎眼。这常常引来旁人侧目的三年级前辈总会温和地出声和你说上一两句话,于是在他身边只点头不作声的臼利满的存在感就没那么强烈了,连带着他的打量一起。 而且,他的打量比较大方,不遮遮掩掩、闪闪烁烁。是笔直的那种,没有弯弯绕绕。 你把那当作了臼利满的礼貌,用目光代替语言的问好什么的。 这人走在桐生八的身侧,本就老实的发型被衬得更加乖巧伶俐了。在这个流行卷发和偏分的时代,完全的中分直发相当少见,甚至可以被称为一种别样的个性。在记住臼利满的名字或五官之前,你先记住了他的发型。 说到发型,其实你觉得自己高丸子头更漂亮,但那触犯了学校的发禁(所以到底为什么高丸子头会是被禁止的发型?这个学校没问题吗??就不能既没有强制性规定也没有禁止性规定吗???)。你只能退而求其次,低低地扎个马尾,留出最后一圈不扎紧,绑成一团小圆球。没有披着头发好看也没办法,想清爽一点就只能这样。 大分县的五月多阴雨天,早晚温差大。有那么一次,照例等九刷道子的时候,由于感到脖子处有些凉,你把头发放了下来。 正当你百无聊赖之时,独自一人的臼利满首次跟你搭话。 “啊,”他停住脚步之后还顿了顿,刻意表现出刚认出你的模样,“今天没扎头发呢!” “啊、”不清楚对方的小心思,你也啊了声,用一模一样的语气回复他,“因为想漂亮点!” “今天,”臼利满又顿了一下,“有什么好事发生吗?” 而秉持“特殊的一天由自己的双手创造而非等待不一样的事来临”的生活态度的你如此答道:“每一天都很好!只是今天天气没那么闷!” 世事总是如此,臼利满观察那么久得出初步结论,依然不能百分百确定,远不如直接问正主来得快。 并非有什么特别的喜事出现,你是把每一天都当作开心的一天去过。 臼利满终于明白,你不拘认识与否、对过路人的微微一笑,与其说是思考后的社交面具,不如说是一种无意识的习惯。 愉快的心情会传染,纯粹的乐观令人折服。他也笑了,对别人、也对自己:“我是臼利满。” “mi-chi-ru……?” 熟悉的三个音节宛如突然而至的电流,在体内流窜、激了个措手不及。 你不抱希望地确认了一下汉字写法,好在男孩名一般是单字的那个“满”……好不到哪里去啊! 为什么2012年了还能在高中校园里听到这么复古的名字?!莫非臼利君的父母年纪比较大吗?? “怎么了?” “没没什么!!” 你惊得头发丝都在抖动的样子可不像是什么都没有。撒谎技术不到家的好孩子,臼利满在心里评价,继续追问:“你听说过我吗?” “听、听说过桐生前辈大名!” “是吗?”臼利满与有荣焉,不去在意你答得牛头不对马嘴的事了,“怎么说的?很棒对吧!” “对!非常厉害!” 你不好意思地顺着对方给的台阶下了。为了掩饰心虚,夸奖的语气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真诚,煞有其事到自己都觉得略显夸张的地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