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说你想制裁我》 第1章 江弈的中二叛逆期很长,长到几乎贯穿了他生命的前二十多年。 幼稚园小霸王,小学以蛮横出名,迈进初中开始打架闹事,升入高中跟外校约架斗殴抢地盘。 纹身机车骷髅链,抽烟喝酒晃夜店,翘课如同家常便饭,一言不合提拳就是干。整个人就一活生生危害社会、污染学校、搅乱治安的不良份子,没什么是他不敢做的。 要说这样一颗老鼠屎怎么还能安然无恙地待在学校,记过处分无数次还能吊儿郎当地到课堂上补觉,自然是靠他有钱的爹。 江爹在C市有些势力,捐了两栋楼保儿子学籍。对于自家这个劣子,江弈爹也是束手无策。 江弈小学第一次被叫家长就是因为“收保护费”。可江弈缺心眼都不会缺钱,自小手头宽裕得很,“收保护费”倒不是看上了那些钱,只是单纯的喜欢拉帮结派耍老大的威风。 江爹是大忙人,正处于站在风口猪都能飞升的财富疯狂扩张期,拎着江弈回家揍了一顿后就没时间管了,还以为儿子去收保护费是因为零花钱不够用,打一顿后“贴心”的给江弈的零花钱翻了个倍,等再过几年终于发现自家儿子长势不对的时候,已经晚了。 别家小孩还在啃棒棒糖的时候江弈就在研究哪种点烟姿势更骚气。 别家小孩被推倒了在地上哭的时候江弈已经提着拳头跟两个高年级生打的如火如荼。 别家小孩还在软磨硬泡想学自行车的时候江弈已经跑去开机车。 别家小孩还在烦恼同学关系的时候江弈已经会用钱买跟班。 …… 其人恶行数不胜数。 初中的时候江弈更是三番两次闹出大事,这个时候江爹终于想起来管教儿子了,可初中生正是中二的年龄,更何况江弈这种从小学就开始玩叛逆的少年,江爹又骂又揍又禁足的,把江弈腿都打折了也没见成效,一但把人放出去就跟脱缰的野马似的拦都拦不住。 其人油盐不进、软硬不吃,逆反之心更是刀枪不入、水火不侵。 打不动说不听,父子关系反倒越来越差,江爹逐渐习惯了给儿子擦屁股,而且公司益渐走上正轨,业务更加繁忙,久而久之也就半放任了。 于是江弈彻底放飞自我,继续祸害人间。 江弈自小混了那么些年,也算是凶名在外,身边自然而然聚集了一群不良,校外的东西街是他们的地盘。 为了所谓的地盘归属,江弈经常领着不良们七天一小架,半月一大架,深夜常常疾跑于街道巷陌,追逐或者被追逐。 新建的市政花园都成了不良们深夜约架的场地,时常打到头破血流时在警笛声中一哄而散,从医院或派出所出来就往大排档一坐,包场喝酒吃肉发酒疯,日夜颠倒,乐此不疲。 要说野蛮生长的江弈会不会某一天突然浪子回头重新做人,还真的说不准,毕竟江弈有过那么一段时间,准时到学校上课,外校的挑衅一概不管,不打架不闹事,不迟到不早退,乖乖坐在教室里,虽然仍然不怎么听课,但相比之前简直判若两人。 A校这样和谐的校园氛围甚至持续了半年之久,至于缘由…… 俗话说英雄难过美人关,江弈这样的狗熊当然更难过。 普通学生在学校里碰见江弈这群不良都是绕道走的,江弈觉得是自己牛逼有排面,殊不知在别人眼里是避之不及的“臭虫招摇”。 在寻常的一天,江弈跟B校约了架,带着二十几号人浩浩荡荡拎着棍棒准备例行翻墙出校,结果刚到拐角就跟人撞了个正着,约架看黄历、打前拜关公的江弈当场戾气大盛,抬头怒骂:“真他妈晦气,你他妈会不会走——” “对不起同学,你没事吧?” 那是江弈十多年来听过最悦耳的道歉,那声音清脆甜美,如歌似水,把江弈心都甜化了。 等彻底看清楚撞到自己的对象,直接当场呆住——黑油油的直发垂肩,白皙的皮肤光滑水嫩,精致的双眼皮和卧蚕把眼睛衬得水灵灵的,水润的红唇更是楚楚动人。 她怀里抱着一沓书,白色碎花裙曳及纤细的小腿,身形苗条标致,气质清新柔美,还带着一股子好闻的幽香。 每个男生的生命里总会有那么一个女神,混蛋如江弈也不例外,陈素素的出现就像突如其来的一阵清风带着沁人心脾的清香迎面拂上他的脸颊,令他目眩神迷继而一头栽了进去。 暮春将过,但江弈的初春却才刚刚开始。 把酒吧夜店当成家的江弈在十七年里密切接触过的女性不是小太妹就是夜店熟女,从来没有见过陈素素这样优雅婀娜清新端庄的,当时就结巴了:“没、没没没事。” 正要上前给自家老大找回场子的小弟被江弈拎着后领扔回去。 他挠着后脑勺问女神:“我没撞疼你吧?” 说话的时候甚至不敢直视对方的眼睛,视线左飘右移,有一股子热气从脊背往头上蒸,蒸得他脖颈发热、脑子充血。 一般人撞到手里提着棍棒凶神恶煞的不良少年团伙,早就连滚带爬吓尿躲到一旁,如果陈素素也这样,那她就不会是江弈的女神。 她只是摇摇头,再次道歉:“真的很抱歉,我是刚转进来的学生,不熟悉这里的路,对了同学,你知道高中部A楼在哪吗?” 江弈脑袋已经基本停止运作,梗着血红的脖子往右手边指,“没事,在、在那边。” 陈素素将一绺发丝绕到耳后,偏头微笑道谢,然后朝他所指的方向过去。 那个微笑在江弈眼前无限放大拉长并漫延,那瞬间,他觉得陈素素亲切典雅、满身圣光。 在女神走出十米后,江弈才回过神来,几步追上去:“我带你过去吧!” 陈素素一愣,又笑:“好,真的很谢谢你同学,下次有空请你吃饭。” 被遗忘在背后的不良们望着耳朵已经红出血仍在献殷勤的老大,目瞪口呆……江哥,你还记得B校的几十号人还在等着你吗? 事实证明,从遇到女神的那一刻起,江弈什么都不记得了,他把所有搅事的劲头拿到了追女神上——还不敢明追,暗搓搓的追。 江弈初中的时候就会搂着妹儿开机车,迄今十七年,他搂过的妹儿不计其数,但女神是不一样的,他心中的女神优雅温柔可亲美丽,不能指染,不能玷污,连想一想都是亵渎。 所以哪怕脸皮厚如江弈,在女神面前也是一个情窦初开的怂小子,他找人问到了女神的手机号码,但不敢主动发消息,第一条短信还是在怂了一周后在弟兄们的起哄下忐忐忑忑发过去的。 他的女神很亲和很爱笑,经常给他回“呵呵”,他的女神很爱干净而且作息很好,经常聊到一半说去洗澡或者睡觉了。 如果没有意外的话,说不准江弈真的会在高三沉迷女神改邪归正。 然而事实是某一天,江弈毫无预兆地爆发了,毒瘤毕竟是毒瘤,爆发起来破坏力不得了。 那天是江弈在不良中封神一天,A校的不良永远都记得校史上曾经有一个叫江弈的,一个人拎着一根棒球棒挑了整条北街,同时,那天也是B校不良校史上最耻辱的一天。 那天以后,江弈鲜少出现在学校,继续吊儿郎当打架闹事蹦迪泡吧,甚至变本加厉的玩女人,江弈以前在欲.望方面并不热切,但从那以后,声色犬马,灯红酒绿。 对于江弈重归“邪道”,有人说江弈秉性难移,也有人说江弈是受了刺激。 虽说江弈在不良里一战成名,但随之而来的报复也是巨大的,在十八岁成年生日的晚上他跟弟兄们喝了个烂醉然后在回去的路上被堵了。 他□□趴在水泥地上,跑去喊救兵的人还没回来,b校校霸的运动鞋碾在他的侧脸蛋上,掂着砖头打量着往哪开始废掉比较合适。 沙土和血混着糊了一脸,江弈吸着凉气,呼吸间尝到舌齿间的血腥味。 左眼肿得只看得见一条缝,酒精麻痹了大部分知觉,血水顺着额角流过脸颊,只觉得冰冰凉凉的。 “怎么不起来了,傻狗?继续装逼,继续骂?老子还弄不了你了?谁给你的狗胆去你老子的地盘撒野,今天就废了你!” 他被揪着发茬从地上拖起来。 拖拽扯到伤口,疼得脑中一阵嗡鸣,一时听不真切外界的声音,只能透过滑稽的眼缝看见对方的嘴唇不断张阖。 模糊的视野里,虎狗狞笑着扬起砖头,江弈真的很想操起拳头再跟他干,可他已经连动动手指头的力气都没有了。 江弈认命地闭上眼,心知今天恐怕真要折在这了。 但要是这次没死成,他一定将今天受的加倍奉还。 眼皮合上的最后一秒忽然有刺目的远光灯从街道射过来,晃了一群人的眼。 “他妈的谁不要命了!” b校众人骂骂咧咧地提着棍棒过去准备“教育”来人。 轮胎极速摩擦地面带起刺耳的噪音,一辆黑色轿车在距他们十米处骤然斜停而下。 车门被推开,黑西服的男人自副驾驶座下来,然后毕恭毕敬打开后排车门。 江弈觉着揪住发茬的力道松了些,眼珠子也随着转过去,然后愣住了,这辆小轿车他见过很多次—— 他见到素素上了这辆车,也见到这辆车停在酒店门口。 “江哥!” 最先从后排连滚带爬出来的男生是方才回去喊救兵的,男生看见江弈这幅半死不活的模样,愤怒大吼:“卧槽尼爹啊虎狗!放开江哥!” 虎狗是B校的校霸,被人这么一吼落了面子,于是又拖了拖破布一样的江弈,低头嘲讽:“你的狗来送死吗。” 江弈睫毛颤巍巍地动了动,酝酿了一下,却发现自己连啐唾沫的力气都没了,于是嘴唇蠕动着,气若游丝:“虎狗,我□□爹。” 虎狗怒极反笑,嘴一咧,操起砖头狠狠就往他肩膀上砸去,如果当初这一砖头真的砸下去,江弈未来几十年里就成独臂侠了。 幸而—— “A校的人,你在动之前最好想清楚。” 在江弈胳膊生死存亡之际,一道冷冷淡淡的声音扼住了虎狗的动作。 天籁之音?不,对江弈来说这声音比虎狗的还难以入耳,而这道声音的主人,他更憎恨。他当时甚至有一种极端的想法——就算被虎狗废了都不用这个人救场。 跨出车厢出现在众人眼前的人介于少年与青年之间,黑发凌碎,身形挺拔修长,洁净的白衬衫只松散地扣到第二个扣,隐露出清瘦的锁骨。 他眼帘半耷解着手腕处的袖扣不紧不慢走近。 解掉袖扣束缚后又将衬衫袖口往上卷了两截,在江弈前一米站定,然后抬眼看向虎狗,似乎在等待答复,面无表情。 虎狗的答复极其简单明了——松手,江弈正脸朝下砸在水泥地上,鼻梁一酸,接着感到两股热流。 小弟慌忙上前扶起一滩烂泥的江弈。 江弈在成年这天,被人堵被人揍,最后被包养女神的“高富帅”顺手从仇敌手里救出来。 这是江弈自觉十八年里最耻辱的一件事,他以为的遥不可及的女神,高富帅招之即来挥之即去,他恨抢走女神的高富帅恨得咬牙切齿,却毫无立场,因为高富帅毫不知情。而跟他势均力敌的虎狗,高富帅一句话就能吓得他屁滚尿流。 江弈是暴发户二代,但在这个人面前,他是个吊丝。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 章 高中毕业后,江弈这个毒瘤继续在C市上大学,进一步祸害本市。 到了大学更是没了管束,飙车泡吧泡妹泡男人,花样百出的主题派对,什么禁忌玩什么,没有什么不敢做的。 所幸江爹深知自家儿子无法无天的本性,让儿子住校显然是荼毒舍友,给江弈在靠近学校的地方买了间别墅任他折腾。 于是江弈玩得更疯,别墅成了声色大本营,派对经常一连数天灯火通宵达旦,别墅里的男女来来往往,说是酒池肉林也不为过。 一个由他胡来的爹,一个不知收敛的儿子,万幸江弈二十来年虽进出局子无数次,尚且还没闹出过人命。 作为c市人民口里的败类祸害,同阶层眼里合格的混吃等死二世祖,江弈不是个无脑莽夫,相反,他十分擅长权衡利弊后的欺软怕硬,什么人得罪得起,什么人要夹起尾巴讨好脑子里里明明白白,而且相当甩得下面子,虽然在c市能让江弈夹紧尾巴做人的一个巴掌能数过来,而且那样地位的人也不屑跟他这样的臭虫来往。所以江弈也乐得在自己的圈子里称王称霸。 可唯独有一个人,江弈不论后果的都想跟他对着来。就像十八岁那年被踩在地上,他宁愿被虎狗废了胳膊,也不想在他面前示弱分毫。 如果问二十七岁的江弈,这辈子最后悔的一件事是什么。他或许会说:好好活着不好吗?老子当年为什么要一根筋地去碰陆言,为什么要找死? 可惜二十七岁前的江弈并没有这样的觉悟—— 江弈遇见陆言是在北海道。 大四毕业的暑假,二十二岁的他约了几个狐朋狗友去日本放松,到日本当然要感受一下当地的温泉。 那天晚上,他们泡在热腾腾的温泉里,手边浮着的木盘上摆着几杯清酒,氤氲蒸汽里,异国的美女说着一口他们听不懂的本土语言,力道正好的按摩着他们的躯体,宛如天上人间。 江弈隐约听到旁边的池子里有说话声,似乎是中文,于是往被绿木掩映的隔壁池子望了一眼,被雾气和灯光朦胧的白皙脊背伸展出诱人的弧线,腰身正是江弈喜欢的那一类,纤细柔韧,他想□□的时候掐起来一定很合手。 注意到江弈色咪咪的眼神,旁边几个朋友也跟着看过去,然后心领神会地笑了。 江弈是个人渣,人渣之间玩的游戏总是让人无法理解的,也总是建立在别人的痛苦之上的。 他们最近玩腻了酒池肉林,热衷于玩弄别人的感情——指定一个人,然后赌多久能拿下他,赢了的任意提一个要求,输了的绕泳池裸奔三圈拍下来挂在别墅走廊上。 这样的赌约他们乐此不疲,到手一个扔掉再换下一个目标。 于是,陆言在众人调笑中成为了江弈赌约的目标。 在陆言之前,江弈已经到手过很多个,套路起来得心应手。他摩拳擦掌,跃跃欲试,开始靠近陆言——异国他乡偶遇故知,自然倍感亲切,陆言表面客气疏离,江弈本以为会有点难度,但很快就发现陆言竟然出乎意料的好骗,像是老天都在帮他,在几天的相处后陆言吐露自己是个gay。 江弈泡马子的时候会收敛起禽兽不良的一面,伪装出一副外向爽朗又深情温柔的模样,再加上钱包够鼓,他出手几乎无往不利,更何况对象是异常纯情的陆言,两人交往渐密,陆言顺水推舟几乎不拒绝来自江弈的示好和暧昧。 江弈问及陆言怎么会来北海道,陆言说是朋友邀请他过来度假,不过朋友临时有工作要处理才让他一个人在这玩几天。 至于陆言的那个朋友,江弈之后经历血的教训后才知道到底是谁。 回国后江弈跟陆言感情发展很快,很快确认了关系,陆言性子很好也很听话,江弈约会迟到、放鸽子都不会埋怨他,甚至某次在酒吧撞到江弈跟别人蹭得浪出火来了也没有歇斯底里,只是两人始终没有进行到本垒打。 江弈千哄万骗也没把陆言哄上床,他耐心本就不多,被陆言磨了一个多月已经是极限,身边的损友都开始嘲笑他,“江少之前不是说自己说东他就不敢往西吗?是不是我们的江少不行了?快两个月了还没拿下,不如直接认输去裸奔算了。” 于是江弈半威胁半强迫的将人拐去自己别墅,奈何陆言中途接了个电话,说是有急事,走了。剩江弈一个人在车里砸方向盘,最后带着一肚子火气调头去酒吧喝酒,几个酒肉朋友聚在一起,又提起陆言。 江弈脾气暴,被陆言逃了又被他们损了几句,不由跳脚,当场放话: “你们明天晚上给我准备好派对,啤酒香槟礼炮给我全部运过去,本少爷明晚一定拿下陆言!” 旁边的损友大笑:“明晚复明晚,明晚何其多,都两个月了也不见拿下?明晚又没得手怎么办?下药吗?我们的江少应该不会做这么没有情趣的事吧?” “本少需要下药?”江弈晃着酒杯,成竹在胸,“你们那是不知道陆言那个雏儿有多纯情,先别说有几天晚上玩嗨了把约会忘了他都没生气,就说上次他逮到我跟小妖儿准备去开房,你们猜怎么着?错都揽到他自己身上去了。本来今晚能答应跟我回去也差不多定了,谁知道半路来了个电话坏事,以他那种个性,今晚肯定特别愧疚,明天我再约他,百分百到手。” “我准备好了十个t的盘放你们的裸——” 说到兴头,倏觉背后一阵冷风,紧接着脊背剧痛。 “哐当——”一声巨响,江弈连人带椅被踹翻在地。 脑袋不知往哪疙瘩磕了一下,疼得他眼眶一酸:“我操——” 旁边的几个损友见江少被偷袭,扔开酒瓶拍案而起回头就骂:“妈的!谁不要命了?!” 酒吧并不明亮的灯光底下站着三个人,一个社会精英西装革履淡定地看着这一切,一个硬朗高个撸着袖子恶狠狠地盯着地上的江弈,似乎还想往上补上一脚,还有一个单手轻松拉住了动手者的胳膊,身着松垮干净的白衬衫,面上没什么表情。 江弈龇牙咧嘴地忍着剧痛从地上爬起来,这一脚是真的下了力,哪个狗胆包天的敢从背后偷袭他? “江弈!我他妈今天不把你干死在这!”上方的那个青年面孔狰狞,像是要撕了他一样。 江弈扶着吧台站稳,定睛一看,有点眼熟,再稍一回想记起这是陆言的朋友,叫周博明。 要说人渣怎么是人渣,在这个时候,他第一想到的还是赌局。 如果周博明把那些话告诉陆言,十局连胜的战绩就完了,于是乎他当场恶念横生,要不先让这个人“睡”过去一天,等自己跟陆言完事赢了赌局再把他放出来? 这么想着,江弈的余光不怀好意地往周博明旁边瞟去,白净的衬衫就这么猝不及防地撞进视线,像有一根火柴猛然擦过神经末梢,闪电般的光亮穿刺阴影,脑海嗡的一下一片空白。 那是一种不可名状的状态,神经瞬间绷紧,戒备而又亢奋,浑身血液冰凉而滚烫,所有的暴戾情绪从心底涌上来,本没有几分的怒气像积蓄已久的活火山砰然爆发。 江弈忽一把抓过吧台上的酒瓶,粗暴地往桌沿上一磕! “哐啷”!酒水四溅,玻璃渣迸碎,锋利细小的碎片蹭过江弈的脸颊,他却连眼皮都没眨一下,一脚踢飞拦路的板凳,拎起半个玻璃刃参差锋锐的酒瓶直指周博明,狞笑:“就凭你?” 话是对周博明说的,眼睛却一动不动地盯着另一个,一字一顿:“你他妈敢踢我,啊?周博明。” 被玻璃渣划过的地方迸出一条细长口子,血从肌肤底下溢出来,然后顺着颧骨淌下。 江弈将近十年的不良不是白做的,至少在气势上足够凶横。 周博明声音不比他小:“我今天不止要踹你,你爹我今天还要让你做不成男人!” 江弈一嗤:“你把我废了,陆言的性.福找谁?” 这一句话出口,那个人的视线终于落到他身上,四目相对,一方波澜不惊,接近于漠视,一方浓烈异常,类似于逼视。 江弈狞笑着嘴角再一挑,神情变得下流而淫.荡,“难道……除了我还有谁能满足他吗?” “我艹你大爷!”周博明怒火中烧,挣扎着要去揍江弈,却始终挣不脱胳膊上的禁锢。 江弈的酒友们见周博明这粗鲁的架势,向旁边的服务员喝道:“还不把你们的老板喊来!VIP区怎么放这种人进来。” 那服务员过来,礼貌地屈身:“抱歉,我们老板出国了。” 有人皱着眉掏出张彰显身份的金卡甩在吧台上:“那就找个能说话的出来。” 服务员将金卡拾起重新放回他手里,依旧是毕恭毕敬的态度:“能说话的就是你们面前的这三位先生。” 几人一愣,被落了面子,那人一横眉指着江弈问:“你知道你面前的这是谁吗?眼瞎了?腾跃集团的少公子江少不认识?” 江弈听到这句话,眉心一跳,今天说这话……他自己都有点底气不足,在C市比自己爹牛掰的人物没一巴掌数,但好巧不巧,今天那个巴掌里的人就在面前。 果然周博明直接就转头呸了他一口,用更大的嗓门吼:“老子家还是开横影的!” 这一吼把所有客人的目光都吸引过来了,臊得几个人脸由白转红。 他们可没想到周博明来头这么大,腾跃比之横影,不过羊羔比之豹子。 无往不利的身份牌这次撞到铁墙上,几人连忙暗着去拉江弈,低声劝说:“江少,强龙不压地头蛇,这几个人来头不小,我们先……” 如果是平时,江弈也就缩缩头装孙子道歉走人了,但今天不行,尤其是他在的时候,不行。 江弈一把拍开他们的手,继续吊着眼吊儿郎当地挑衅:“你就是皇帝老子也没用,陆言就是喜欢我啊,怎么,周少也喜欢他?上次当面看我们法式舌吻不够,还想看我们上床?不过如果周少实在想看,我也不介意把明晚的录像复制给你一段拿去观摩,就当交了你这个朋友。” 这些话让周博明眼睛都快往外冒火:“江弈你他妈还要不要脸?你良心被狗吃了!别以为你爹罩着你我就不敢动你,就你这种渣滓,没你老子你就是个屁!我周博明今天就把话放在这!你敢碰小言一根汗毛我绝对弄死你!” 江弈随意斜瞟了周博明一眼,依然笑的非常欠揍:“周少有必要为了一个可有可无的玩物这么大动肝火?说实话,如果是周少的话,明晚一起玩儿也不是不可以,三个人多刺激,说不定陆言会更喜欢。” 周博明当场被这话气的七窍生烟,胸脯剧烈起伏,鼻腔直往外喘粗气,活像一头怒兽。 反正周博明现在被拽住了动不了手,江弈根本不虚,继续恶心人,“难道周少嫌雏儿难搞?我先给周少调.教几天也不是不可以,你说小言会不会喜欢S/M之类的?像调.教这些玩法我也稍微有过接触,不说多么精通也还算拿手吧。” 周博明这下气的脑门上的青筋都鼓起来,拳头攥得嘎吱响,对旁边的人吼道:“你放开我!我要替这垃圾的爹妈教他做人。” 江弈抱着手,隔着一片狼藉与他对峙,一脸挑衅。 就在两人剑拔弩张的时候,有人突然开口了。 “江弈。” 那瞬间,江弈不自地出现了类似寒噤的反应,从脚底板闪电般直逼天灵盖,每一寸神经陡然绷紧,所有感官战栗,有一种蕴藏已久的感觉从浑身各处聚拢起来,蛰伏着等待他的下一句的宣判。 这是江弈第一次从他嘴里听见自己的名字,字音清晰、语气平静,语调就像他的视线一样平淡无波,却让人感受到一种难以描述的冷。 “跟陆言分手。” 话相当简短,江弈捏着酒瓶,嘴角的坏笑还滞留在那,他仔细的、聚精会神的,一个字一个字地掰开了、揉碎了地听。 “随便找个理由,除了赌约。” 周博明闻言扭头朝他低吼:“就这么简单放过他??这个人渣骗得小言多苦?他把小言的感情当赌注!甚至还想——” 周博明的话被打断,那人继续对江弈说:“腾跃最近遇到一些问题,你可以选择跟江总一起进去,也可以选择离开C市。” 言下之意,要么滚出C市,要么等着他爹玩完。 江弈一下子就听懂了,他完全相信他有这个实力,是的,在这个人面前,他就是个吊丝,毫无还手之力,但是江弈不怕他,真的,只是看见他就血气上涌而已,好像被抓住了什么把柄,非常不爽,尤其当自己在弱势的那方的时候,更为暴躁。 但事实上,他们从十八岁那年到今天,从无交集,也从没说过一句话。 江弈很想立刻回他一句话,但过度绷紧的神经致使他一时觉得无法动弹,许久脸上的肌肉才僵硬地挤出一个笑,声音像是许久没说话的人发出的,干涩生疏,调子古怪:“哦,有第二条路是看在老同学的份上吗。” “老同学?”周博明和从头到尾没说过话的第三人一起惊诧地看向旁边的人,“你竟然还跟这渣滓当过同学!” 他单手抓着周博明的胳膊,看向江弈的视线淡漠而凌厉,就像很多年前看着b校的虎狗一样,说:“可能吧。” 如果自己拒绝他的提议,他也不会发怒,因为他并不介意用暴力的手段——这一点江弈非常清楚,对方一如既往敞着的领口、袖扣表示他时刻都能动手。 江弈“啧”了一声,终于收回钉在对方身上的视线,丢开参差的破酒瓶斜靠到吧台上,顺过一瓶白兰地用牙齿咬掉瓶盖吐到一边:“我选第二条路。” 他也只能像曾经的虎狗一样,识时务者为俊杰。再如何也还知道轻重,要是连累他爹没钱赚,日后可就再也没有风光的机会了。 周博明挥着左拳示威:“明天以后再让我在c市看见你,绝对让你下半辈子都只在病床上度过。” “明天两点,MADO KARA。” “这么不放心我吗?分手我算是老熟练工,怎么也分过百八十个了,没必要吧。”江弈歪头看他,提分手的时间地点都替自己定好,到底是为什么要如此维护陆言?周博明还好,但是他……江弈从来不觉得他会有在乎的东西。 周博明冷哼一声,警告道:“你这种人品低劣的人没有信誉可言,明天你要敢搞什么幺蛾子,我第一个不放过你。” 江弈没有搭理周博明,而是再次望向他旁边的人,“那个陆言是你什么人啊。难道你也想……”省略的话全在不怀好意的眼神里,眉毛一挑,慢吞吞地从嗓子眼里挤出两个字,“九少?” 九少,全名纪九韶,将江弈的女神变成女人的“高富帅”,将江弈胳膊从虎狗手里救出来的“高富帅”。 他是江弈眼中的朱砂痣——硌眼的那种,从初逢至今把江弈眼睛都硌肿了。 江弈从高三那年开始恨他恨得直哆嗦,但也只能哆嗦——论身家背景,纪家单单在c市的势力比江弈高了几个周博明,是江爹惹不起攀不上的存在;论个人能力,江弈是蛀虫,纪九韶是栋梁。 从家世到能力到智商到风评,江弈被纪九韶三百六十度无死角爆得连渣都不剩。 或者说,拿江弈跟纪九韶比,根本就是纪九韶被侮辱得最严重的一次。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3 章 而就这么一个牛逼哄哄的纪九韶如今这些维护陆言的举动真是让江弈好奇到抓心挠肝——这两人是不是真的有一腿? 如果真是的话……他突然觉得被撵出c市也没什么大不了的,甚至以后半夜都能在被窝里笑醒,他江弈,玩了纪九韶喜欢的人! 光是猜测着,江弈就忍不住发笑。 天道好轮回,不信抬头看,苍天饶过谁?饶过谁啊? 对江弈的挑衅,纪九韶倒没有回答,只是忽然松开了周博明的胳膊,于是刚仰头干掉两口白兰地企图掩饰兴奋的江弈猝不及防地挨了一记重拳,胃里一阵翻腾,下午吃的都差点给吐出来。 “操!” 江弈学生时期至少有十年在打架,虽然大学四年沉迷酒色,但底子还在,当即就要一拳抡回去,但那虎啸生风的一拳在众目睽睽下抡到一半生生停住了——没有其他,他只是接触到了纪九韶的视线,知道了还击的后果。 然后周博明的拳头结结实实的砸在他脸上,巨大的劲道将他掀翻在地,酒瓶桌椅又是一阵乱响,地上的玻璃渣猝不及防地扎入皮肉,手臂手掌上突兀的刺痛让江弈打了个机灵,霎时间冷汗岑岑。 一拳对于周博明来说根本不解气,提起脚就往死里踢。 江弈从来没有打过这么憋屈又苦逼的架,以往就算被围殴他都能硬着头皮干别人几拳,但今天就是一边倒的挨揍。 拳脚劈头盖脸地落下,一次比一次重,江弈不得不将手肘膝盖缩到一起护住要害,用双臂挡着脑袋,整个人在地上蜷成一团。 周博明简直恨透了江弈,幸好他今晚听到了,否则……他根本不能想象陆言发现自己掏心掏肺对待的“恋人”竟然只是把他当做恶臭赌局的赌注会有多难过,陆言做错了什么第一个恋人就是江弈这个人渣。 他几乎能想象得到明晚陆言会遭遇什么——被江弈骗上床,甚至可能在他不知道的地方被江弈录下上床的视频去供那群人渣茶余饭后嘲笑取乐! 周博明越想越气,越气下手越狠,不多时江弈已是鼻青脸肿,从人模变成了狗样,鼻子嘴巴眼角红肿淤青血丝道道,地上玻璃渣扎出的血也蹭了一身,衣服裤子都是血污酒渍。 跟江弈一起的酒友们非常识时务,知道了周博明的身份后,这时候都不敢出言阻止,只在待在一边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江弈将疼痛都闷在胸腔里,只偶尔从嘴边鼻腔里溢出一些闷哼。然后透过拳脚的缝隙去寻找那个人的视线,是落在自己身上没错,可依然是江弈恨透了的漠然,江弈死死盯着他,渴望从里面看到一丝任何其它的东西,哪怕是一丁点的快意或者嫌恶轻蔑都好,但是什么都没有。 从高中开始,他就知道纪九韶是淡漠,而不是冷漠,淡漠是纪九韶与生俱来的特质,他纯粹地去屏蔽周围一切不入眼的东西,所以他江弈一直以来属于不入眼之流……包括现在。 这一事实让江弈胸中郁结,比胸口被踹了几脚还要沉闷还要恨,恨得咬牙攥拳,呼吸粗重。 眼看周博明下手越来越没分寸,旁边的服务员犹豫着要不要上前阻止,这个时段店里人太多,闹出事来会很麻烦。 可现在的周博明火气正旺,眼睛都瞪出血丝来了,谁敢去撞枪口上。 “阿明,差不多行了。”周博明的同伴,那个精英模样的人劝着伸手去拉他,却被周博明反手掀开好几步差点摔倒。 他声音带警告:“阿明、老幺!可以了!九韶会处理。” 可周博明揍红了眼,一概不理其他。 “博明。”最后是纪九韶提住他的后领往后一带,“走了。” 看起来很轻巧的力道却不容置喙,任周博明如何挣扎也逃不过后领上的手,“纪九韶你放开我,我要替小言教训他!” 纪九韶干脆拎着他离开,走了两步回头朝躺在地上的江弈说:“明天,别迟到。” 江弈吊着肿起来的眼,挑衅一笑。 周博明火起:“什么态度?!” 精英模样的人眼疾手快上前按住周博明又要动的肩膀:“差不多行了,你打太重陆言明天会怀疑先不说,躺进医院明天去不了分手怎么办。” 周博明这才克制着冷静下来,又象征性地挣扎了两下,被纪九韶强行拎得踉跄了两步又回头警告:“算你今天运气好,以后别让你爷我再在c市碰到你,见一次、打一次,打死为止!” 江弈匍在横倒的凳子上,颤着手胡乱地抹了一把眼角的血迹,看着纪九韶的背影啐了一口不够又骂了一句,至于朝他放狠话的周博明,连个余光都没给。 次日14:00,MADO KARA,江弈坐在靠窗的角落,正午的阳光透过落地玻璃窗照在身上。 夏日将过,但还是热的不得了,即使有空调额头还是浸出一层热汗。他难耐地等着对面的回复,视线游弋着去看那墙壁上的油画——马背上的戈迪瓦夫人,裸体的女人骑在马背上,胸部腰身大腿线条画的很写实……可惜重点部位被遮起来了。 桌上摆着两杯果汁,一杯橙汁,一杯西瓜汁,冰块已化得不见踪迹。 “你的脸怎么了?” “我说我们分手了。” “你被谁打了吗?昨晚分开的时候还好好的,你报警了没?” “我说我们没关系了。” “去过医院了没,没去我陪你去。” 江弈烦躁地一巴掌拍在桌上:“你他妈会不会听人话,我、江弈,跟你陆言,完了!我怎么样跟你没关系。” 陆言低头用吸管捣弄着橙汁,没看江弈,沉默了一会,轻轻开口问:“为什么。” “你跟块木头一样不懂情趣,出去玩也玩不起来,带你出去没面子,而且上个床还跟我演什么贞洁烈女,陪你玩过家家这么久,我也腻了,我现在找到一个比你有趣的人,所以我要和你分手。” 陆言抬眼仔细看他,带了些不可置信:“你跟我在一起……就是为了上床?” “你以为呢?你除了身体,哪里还有有吸引人的地方?本来我觉得把一张白纸染上各种颜色应该会很有趣,可是这么久你接个吻都跟条死鱼一样,很无趣诶。他和你不一样,放的开,玩的开,带出去也有面儿,想被我江弈操的人从街头排到街尾,如果不是玩腻了想换个清淡口味的,你觉得我会看上你这样的?你想玩罗曼蒂克去找别人,我是肉食动物,就不奉陪了。” 从某种角度江弈说的全部都是“真心话”,如果不是为了赌局,陆言这种难搞的要么用点强硬的手段骗到了要么已经直接甩了,哪会拉拉扯扯这么久。 纪九韶说除了“赌局”其他分手理由都可以……那么这样子的羞辱呢?阳奉阴违绝对是江弈做的最熟练的一件事。 陆言嗓音有些发颤:“上次在酒吧看见你跟别人在一起,我就不应该原谅你的,这种事果然……有一就有二。” 江弈撇手,“感情这种事也不是能勉强的。” 陆言眼眶微微泛红,沾上一点湿气:“你也配说感情?” 江弈无动于衷,“你觉得怎样就怎样吧,反正今天我就是来告诉你我有新的目标了,我们没有关系了。” 陆言盯着他许久,最后深吸一口空气平静下来,他点头站起身,端起桌上的橙汁说:“好。” 听到想听的答复,江弈满意了:“其实你也有一个优点,那就是听话。” “哗啦——”冰冷黏腻的橙汁从江弈头顶上浇下,给江弈鸟窝一样的头发洗了个澡。 陆言重重搁下玻璃杯:“江弈,你真的很差劲。” 江弈最讨厌粘腻的感觉,当时怒火就有点上来,可才冒出点火星,下一秒被正面泼来的西瓜汁浇灭。 “陆——”还没睁眼,又有一记重拳甩来,让他鼻根一酸,身子一歪,“哐啷——”江弈在二十四小时内第二次被人抡翻在地,这阵响动招来四面八方注目。 事实证明,兔子急了也会咬人。江弈根本没想到,向来逆来顺受的陆言会突然动手揍自己。 陆言抽过一张纸巾擦干净拳头上的污渍扔到江弈身上:“记住,是我甩了你,不是你甩了我。” 扔下最后一句话,转身就走。 “……” 江弈撑起上半身甩了甩脑袋上的果汁,抹了一把脸,然后从手上看到了血,又摸了摸鼻孔下面,日!流鼻血了! 扫见其他人投过来的疑惑视线,怒从心起,一声爆吼:“看屁看!没见过分手的啊!” 这一声吓得客人们连忙收回视线,不敢再看这边。 “他妈的。”江弈嘴里骂着脏话,挤了一把湿哒哒的头发,苦中作乐地想幸好没点热茶咖啡之类的。 江弈低着头坐在墙角,余光里一双鞋越走越近,最后在自己半米前停住。 江弈仰头,纪九韶戴着墨镜,居高临下地看着他,语气一如既往:“记得从c市消失。” 江弈咧嘴:“记得。” 纪九韶转身正要离开,却被拽住了,他驻足回头,江弈脏兮兮粘腻腻的手正抓在他的裤脚上。 “九少。” 纪九韶看着他,不见喜怒。 “九少满意吗?” 橙汁混着西瓜汁顺着发梢淌下,“啪嗒、啪嗒”滴落在地汪成一小片。 挨了两顿揍的江弈邋遢地坐在地上攥着纪九韶的裤脚,鼻青脸肿,满身狼藉,他仰着脑袋,鼻血横流,笑容谄媚。 这是江弈前二十二年里,连自己都嫌自己恶心的一次。 纪九韶却说:“满意。” 满意? 羞辱陆言不够重?还是自己现在的模样还不够滑稽恶心? 江弈死盯着上方,企图穿透墨镜抓到纪九韶的视线,像疯子一样。 我羞辱了陆言,我弄脏了你的东西,纪九韶你不是有洁癖吗?发怒啊,动手啊,踢开我啊! 凭什么……只有你不恨! 攥着裤脚的手指“咯吱”作响,脸上的肌肉细微地痉挛着,他恨纪九韶的淡漠恨得胸腔炙热,恨得太阳穴突突冒红光。 江弈单方面的僵持持续了近半分钟,直到纪九韶突然蹲下。 纪九韶抬手摘掉墨镜,黑白分明的眼眸安静地迎上江弈的逼视,提醒他:“最后一个航班在三个小时后,你应该没有时间了,江弈。” 然后将墨镜架到江弈湿漉漉的鼻梁上,遮住江弈小半张脸的同时隔绝了江弈咄咄逼人的视线。 二十厘米,江弈透过棕黑色的镜片清清楚楚的从纪九韶的眼睛里看见了自己的倒影。 江弈一点点松开手指,纪九韶起身离开,步伐凌厉,很完美的背影,除了皱巴巴的裤脚上有几个醒目的指印。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4 章 二十二岁的夏末,作威作福十几年的江弈终于踢到铁板,被人打包踢出C市,江弈这只过街老鼠离开,C市人民普天同庆。 江爹不知道儿子为什么突然离开C市,大半个月后收到消息的时候江弈已经在几百公里外的S市定居了,言说要在s市发展,江爹一开始只当儿子在胡闹,可能是看上S市什么新鲜的玩意了,他从来管教不了自家儿子,电话里骂了几句,没用,也就只能叫江弈在外收敛一些,安安分分地玩就好,别闹出大事。 江爹家底全在C市,出了C市没那么大能耐,也就是说如果江弈在S市惹了什么麻烦,找爹也鞭长莫及。 俗话说墙倒众人推,江弈离开C市后,或者说从被周博明踢翻在地的那一刻开始,曾经的狐朋狗友没一个联系他的,生怕哪里惹了周博明不悦。 江弈在市中心买了一套三室一厅的公寓,硕大的S市里他举目无亲,一个人在空荡荡的公寓里游荡,陌生的孤独空虚感铺天盖地袭来。 回首过去二十二年,他江弈的生活无比丰富多彩,实在没有什么时候这么挫败而无聊过。 窝在屋里喝了几天闷酒,烂醉如泥,半醒半梦中昏昏沉沉地看到了亦或是梦到了升入高中那年—— 他对A校的记忆大多是绿色的,或许是因为A校依山而建,春来满目的绿色,夏天更是郁郁青青。 开学典礼的礼炮刚刚放完,空气里带着火药味儿,校园广播里校长还在念着长篇大论。他习惯性翘掉开学典礼,插着兜哼着不着调的小曲往小树林去,打算找个僻静的地方睡上一觉。 A校边缘的小树林是教导主任最喜欢拎着棍子去“棒打”抽烟、逃课、早恋的男男女女的地方。 江弈高中三年在学校里的大多数时间都是在那里度过的,做的事情也不外乎翘课抽烟斗殴泡马子。 江弈席地而坐,懒靠到大半个人高的假石上,双手枕到脑后闭目小憩。 微风阵阵,广播里的唠叨很有催眠的功效,他很快就进入梦乡。 不知过了多久,背后一片嘈杂。江弈迷迷糊糊睁眼,伸着懒腰从草地上爬起来,揉着惺忪的睡眼,越过半人高的假石,一眼恍然如梦—— 格斗动作带出狰狞的劲风,拳脚在空中滞留的残影,就连回身时碎发的舞动,每一个细节都蕴藏力量。 在淡漠之前,江弈最先看见的,是暴力和野性。 有几个人在打架,五打一。 套着新生校服的男生倏然弯身自下捉住从后方呼来的手臂,左脚内扣膝盖一弯便轻巧地将人摔过肩,重拳随之砸在侧方一人的脑袋上,眼都没有眨一下又朝后一记肘击,身后的男生抱肚双膝跪地,再急速转身提膝一脚,踢过来的腿被从半空踩在了草地上,骨头碎裂的声音清晰可闻。 一对五,却是一边倒的局势。 他最后站在横七竖八的五人中间,脊背笔直,面无表情,眼神淡然,既冷酷又自信。 垂在身侧的拳头上依稀可见血迹,平静的语气与几年后如出一辙,他问:“还来吗。” 那天阳光很好,倾洒在林间,尤其洒在那个人稍显凌乱的黑发上时,竟然衬得奇异的蓬松。 可能是汗水挥发,也可能是专属青春期男生的雄性激素荷尔蒙之类的气息,让他显得足够帅气,也足够吸引眼球——包括江弈的眼球,所以从第一次碰面开始江弈就觉得纪九韶是一个扎眼的存在。 当然,纪九韶本身长的就好,否则不会成为A校最高不可攀的“男神”,A校绝对有那么一大半女生是暗恋或者明恋纪九韶的。 纪少的五官标致帅气,轮廓线条干净凌厉,虽然为人太过冷淡,但完全符合少女们心中“白马王子”的标准。 比起异性更关注的外表,让身为同性的江弈有些在意的还是他所展示出的力量以及那句面瘫装逼、吊气十足的“还来吗”。 面对纪九韶的问话,大多数人都会选择屈服,因为那些曾经没有屈服的人都尝试过挑战纪九韶,结局并不美好,好在九少从来不是穷追不舍的人,崴管人心里怎么想——卧薪尝胆也好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也好,都无所谓,当下行动上服了软也就过了。 地上的五个人忙不迭摇头,哀嚎的同时不停认错,“不、不来了不来了……不敢了不敢了……” 有人从嘴里吐出一口血,里面不知混了几颗碎牙。 得到想要的回答,纪九韶脱下蹭了血的校服提在手里,转身没入斑驳的林荫,路过垃圾桶时将校服塞了进去,身上的白衬衫整洁干净。 江弈扫了一眼折在草地上抱腿捂嘴,哭爹喊娘鲜血横流的五个人,当下“爱才”之心大盛,脑袋还没细想脚就已经自动跟了上去。 江弈最后在洗手间挡住了他的去路,傲慢地扬起下颚:“喂,小子,我看你有两下子,来跟我混啊?” …… 江弈不喜欢他现在所在的公寓,隔音效果太好,除了客厅里故意开到最大的电视声,没有其他任何生物的响动,这让他非常难受。 他不喜欢一个人,他从小喜欢热闹,人越多越好,声音越震耳越好,于是江弈重新扎进夜场,左拥右抱,男女皆收,很快又笼络到一干酒肉朋友。 江弈的到来无是为S市娱乐产业的蓬勃发展贡献了一份大力,最直接的证据就是被江弈经常光顾的店业绩那是“蹭蹭”呈直线往上飙。 江少会玩、能玩、敢玩,还可以玩出新花样,S市的所有娱乐场所对这个突然冒出来的“江少”举双手双脚欢迎。 不得不说,江弈在“玩乐”方面的组织能力很强,他可以在很短的时间内成为一场派对的灵魂人物。 “皇品”是S市最具盛名的娱乐业俱乐部,装潢豪华,服务周到,“猫女”服务员算是行业里的一绝,到皇品玩的多的是达官贵人。 半夜十二点,正是夜生活的开始,灯光音乐交织在一起,拼酒斗舞K歌蹦迪,皇品内一片火热。 江弈靠在VIP区包房的真皮大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漫不经心地扫着面前一排男女,“这都是些什么妖魔鬼怪,皇品的质量就这样?” “江少有绵绵还不够嘛?”贴在江弈胸口的女人用艳红的指甲扣着他的胸膛,撒娇问,“江少是哪里不满意?” 说话间柔软的仿真猫耳偶尔蹭过他的脖颈,江弈抬手捏了捏猫耳,移开视线,“妆太浓,看着就没胃口。” “江少身经百战,这些自然是不够他看的。” 坐在江弈右边的金发男人,夹着烟头挥了挥手示意几人退下,转而看向江弈,“皇品倒也不是没有上乘的,可能他们觉得江少不够格。” 江弈冷笑:“那你这个时年的二少爷也不够格?” “这不是江少请我我才来蹭个热闹?”他耸肩撇手,“你也了解我的情况,两手空空,兜里没子,要是没有江少我都进不了这个门。不过江少有钱没权,我嘛没钱,但正好有那么一点权,凑合凑合应该也够格了?绵绵,你觉得呢?” 女人从江弈怀里探出头,狐狸眼轻轻一勾,“金二少爷,不是我们皇品怠慢,只是金大少爷开口说了,谁让你玩就让谁玩完,没人敢跟金大少爷作对。” “见过我这么苦逼的富二代吗?自己家开的店都不能玩。”金克年垂头叹气,随手掐掉烟头,清了清喉咙,顺起勺子往玻璃杯上叮叮当当的敲,口一开,起了腔调:“偶然间心似缱,在梅村边。似这等花花草草由人恋,生生死死随人愿,便酸酸楚楚无人怨。待打倂香魂一片啊一片……” 摇头晃脑唱完一段凄婉悠扬的牡丹亭,拭去眼角不存在的泪水,“江少,我的□□就只能靠你了。” 江弈听得头疼,揉了两把手里的腰:“绵绵,换一批进来。” “江少喜欢什么样的?” 没等江弈开口,金克年扔开勺子抢着说:“90,60,90。” “别说九十六十九十,就是九十九十九十的,大少说了不能碰,二少爷就不能碰。” 江弈瞟了一眼金克年,晃着腿说:“我今天想抱小少爷,身段软点的,但也别太软,不然跟女人没区别。” 说着脑子里就浮现出陆言的那具身体,皮肤够白腻,腰也够柔韧,可惜到最后也没吃到。 被剥夺了最后一丝希望的金克年故意挑刺:“男人有什么好玩的,硬梆梆的,难道平时玩自己的二弟还没玩够?江少的口味真不一般。” 江弈朝他竖起中指,鄙视回去:“只有娘炮才会干身材娇弱的女人,男人就应该干男人。” 金克年噎住,下一秒给气笑了:“那你怎么不去干钢铁侠?” 江弈继续翘着二郎腿:“如果金二少爷有兴趣,我倒是不介意给你开个苞,被玩过后面的男人不会再想跟女人做的,玩后面,爽过溜冰。” “我C你的——”金克年拎起一瓶酒砸过去,“闭嘴吧你,我大哥要知道我玩男人,他能把我第三条腿打折了你信不信。” 江弈躲过酒瓶,“你哥不让你玩女人,没说不让你搞男人,男人的后面更舒服,真的不想体会个中乐趣?” 绵绵扭着水蛇腰走过来,身后跟了新的一批人,江弈从左到右随意扫着,继续跟金克年交流经验,“不过敏感度还是女人的比较高,有的兔子像死鱼——”一样。 余光被一抹白色灼到,嘴里突然没了声音,再凝神看去,雪白的衬衫,视线上移,一张清纯的少年脸庞。 金克年顺着江弈的视线看向少年,黑发整齐的修剪到耳朵,白衬衫加深色卡其裤,手背脖颈处露出的皮肤很白,看起来有些纤细单薄,但论模样,在人里并不出挑。 江弈收回心神,笑着招手,“你,过来。” 少年乖巧地走过来,鞠躬。 “你叫什么?” “阿彦。” “好,阿彦。”江弈牵着他坐下,笑容尽显亲和力,“你可以喊我弈哥。” 金克年嫌弃地转开视线,江弈这人一遇上猎物就会变成衣冠禽兽,对于深知江弈本性多么龌龊的人来说,看见那种笑容只有反胃的感觉。 见江弈一眼敲定人选,绵绵很有眼力见地带着其余七人离开。 “你什么时候喜欢这种清纯风了?”金克年不太理解现在这个情况,他知道江弈男女不忌,但平日里玩的时候,无论男女,身边多是性感妩媚技巧高的,“这么清纯,是怀念校园生活了?” 简直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江弈烦躁而恼怒:“你脑力少用在这些有的没的上。” 离开c市以来,他很多次梦见那个以校园为背景的剪影。 他的校园生活完全没有任何值得怀念的地方,因为有纪九韶的存在。 “看不出来,江少也有纯情的一面。”金克年靠在沙发上讥诮。 江弈懒得再理他,目光游移到白色的衬衫上,有些深沉。 包厢暧昧的灯光下,清纯的少年有种异样的魅惑,江弈突然抬起手去解他衬衫的衣扣,少年稍微瑟缩了一下,然后没再动。 “我草?”金克年惊道,“你禽兽吗?我还在这里。” 以为江弈没说两句就要提枪上阵,金克年怕脏到眼睛打算起身回避,却见江弈在解掉第二颗扣子后就停手了,转而去解阿彦袖口上的扣子。 这是什么操作? 江弈眯眼扫视了对方一圈,很满意的样子,给对方倒了半杯酒,“会喝吗?” 阿彦乖乖地捧起半杯酒,“咕咚咕咚”往下喝。 江弈满意地将手放在他的腰上,带着暧昧意味揉了两下,这腰的手感和韧度,是他喜欢的类型。 少年没料到腰上突然的动作,鼻腔里溢出不明显的嘤声,身子一软,酒杯倾斜,里面的酒水洒出来一些,落在雪白的衬衫上。 这一小块酒渍在江弈眼里确是触目惊心,“弄脏了。” 江弈提起他的领口,眼神晦暗,语气叫人不寒而栗:“舔干净。” 阿彦有些怕,伸出舌头像小猫一样慢慢舔舐着自己的领口。 江少喜欢白衬衫的少爷,这一喜好在圈子里传开。无关什么类型,青涩清纯也好,风骚放荡也好,只要是白衬衫。想让江弈带走的mb都会在江弈来的时候换身白衬衫,屡试不爽。 但这样醉生梦死的日子并没有持续太久,江弈突然觉得很无趣,或者说不尽兴——任谁被赶出老家,像条丧家之犬一样在外流浪,也不会觉得尽兴。 如果将他踢出C市的是别人,江弈大可面子一甩,没心没肺,该玩玩该乐乐该吃吃该喝喝,偏偏将他踢出来的,是纪九韶。 比他江弈牛逼的人大有人在,可是只有纪九韶,江弈觉得硌眼,甚至硌心。 心里硌着的那样东西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他无数次梦见那道距离二十厘米的视线,棕墨色的眼眸波澜不惊,安静漠然地直视着窝囊邋遢的自己,没有讨厌没有嫌恶没有憎恨什么都没有,像看个无关的事物一样。 任江弈花天酒地飙车酗酒群.p嗨上天不要命的疯,那视线就像烙在了脑袋里一样,时刻在眼前晃荡,就那么静静地注视着自己,无论如何都无法驱逐出脑海,如同诅咒,日复一日,他开始像个装满火.药的炸.药.桶一样暴躁易怒,躁郁难安。 他觉得自己该做点什么。 他不要再在未来的夜晚,因为纪九韶的视线再备受折磨。 在离开c市的第二个月,江弈终于知道自己想做什么了—— 他想找到纪九韶喜欢的、珍视的东西,然后亲手摧毁给他看,就像曾经的自己一样。 是的,凭什么只有我在恨? 他想有一日,纪九韶看自己的目光是愤怒痛苦憎恨甚至嫌恶的,什么都好,只要不是那副什么都不在乎的样子,哪怕是看路边臭狗屎一样的目光,他也要攥着他的裤脚往死里恶心他。 江弈清楚自己对纪九韶的憎恨是接近扭曲的,至于缘由他搞不明白,也不想搞明白了,总之……只有纪九韶,是他想不论后果的勇敢无畏的去“抗争”的。 喜也好憎也好,人也好物也好,人一生总会为某样东西奋不顾身一次的。 江弈这个混吃等死的二世祖,得以遇见纪九韶,终于开始为某个模糊的目标努力。纵然这算不上一件他人喜闻乐见的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5 章 四年后。 激情过后的江弈靠在床头,从床头摸过一根烟叼在唇间燃了,深深吸了一口,吐出。 趴在黑色大床上好不容易回过劲来的少年皱了皱眉,声音带着纵*欲过后的沙哑与软度,“弈哥,少抽点。” 本洁净的白衬衫被汗水浸透了紧贴在肌肤上,袖口被高高挽起,露在外面的肌肤泛着诱人的粉红。 “抽完这根。”烟雾缭绕中去看软成一摊烂泥的阿彦,用掌心蹭着他柔韧的腰身,目光却滞留在湿布一样的白衬衫上。 “弈哥,你什么时候回来?”少年将头埋在被褥里,闷闷地问。 江弈笑问:“怎么,舍不得我了?” “没有!”少年又将自己埋得深了些。 “口是心非。”江弈俯在他耳边,手掌往下滑,“既然舍不得我走,刚才你就应该紧紧的留住我……” 少年露在外面的耳朵顿时就红了。 江弈大笑起身,“不逗你了,去洗澡,一会出去吃饭,你刚才喂饱了我,我走之前当然也要喂饱你。” 阿彦从床上爬起来,“弈哥……你要去多久?” 江弈又逗他:“怕我在外面找人啊?喂你这个小兔子我都精疲力尽,哪里还有精力找别人?” “不、不是。” 江弈笑着下床去洗澡。 阿彦偏头望着半透明磨砂玻璃后的身影,有些黯然地蹭了蹭枕头,四年前江弈将他从皇品带出来,为他付清了父亲的医疗费用,然后两人就这么“交往”了三年多,应该是“交往”吧…… 一个月也能见上几面,偶尔一起吃饭、逛街,然后□□。他只知道江弈在做生意,前两年非常忙的时候,偶尔半夜有人敲门,他开门能接到一个醉醺醺的江弈,这让他有些甜蜜,自己在弈哥心里大概真的是不同的。 这次江弈离开的前一天还来看了自己,这更让他感觉到江弈心里是喜欢自己的。 但他隐约察觉到江弈这次离开似乎是一件非常重要的事,他知道江弈是C市的人,虽然不知道是什么原因来到S市,并且一待就是四年,但是这次江弈回C市,他担心江弈还会不会回来…… 摇了摇脑袋让自己不要想那么多,弈哥的事业都在S市,怎么可能不回来。 两人外出吃过晚饭后江弈将阿彦送回家,阿彦拽着他的衣角,依依不舍。 江弈抱住阿彦靠在车上,无奈又宠溺地说,“为了阿彦,我也会很快回来的。” 怀里的少年闷应了一声,吸了吸鼻子,终于放开手。 目送阿彦上了楼,江弈掏出振动了一晚上的手机,按下接听键,语气还是那么柔和:“芷欣?我今晚再跟朋友吃饭,没注意手机,你也知道我要离开一段时间,老虎他们舍不得我,玩得太疯了……不用来接我,我没喝多少,担心我了?没有的话为什么给我这么多电话?” 江弈哄着手机对面的人,拉开车门,准备坐进车中,“为什么一定要去C市?因为那里……有老同学啊。” 回到自己房间的阿彦拉开窗帘,看到江弈还在楼下没走,心中一暖,甜蜜地朝他挥了挥手。 江弈一边笑着向楼上挥手,一边对电话里的人说:“我想把你介绍给他们每一个人,你知道我有多喜欢你。” 坐进车中,换成蓝牙接听,扣上安全带,一扭钥匙,绝尘而去,阿彦在窗前看着跑车汇入车流直到消失,恋恋不舍站了许久。 “芷欣,我记得你有亲人在C市,不如这次你跟我一起回去,顺便给我引见一下?”江弈换档提速,“我觉得没有比我更适合你的人了,不行?如果今天晚上过后你也这么说的话。” 十分钟后,车子拐入一条与公寓截然相反的道路,江弈扫了一眼车上的时间,“十点了,你可以先洗个澡,我把老虎他们送回家就回来。” 熄火下车,皇品门口,灯火辉煌。 远远有人迎上来。 “所以你还有几个小时的时间反悔,如果你明天早上想起不来的话,就别收回你刚才说的。” 江弈将钥匙扔给侍者,抬步走进正门,“我得带这群酒鬼回去了,先挂了。” 按下挂断,摘下耳麦,迎面搂上猫女,偏头偷了个吻,“金二少爷今晚在不在?” 猫女娇笑着,“金二少爷现在哪有时间过来?都大半年没见过了。” “听说你们皇品又进了一批好货,带我去看看。” “我就知道,这批新人里倒是有符合江少口味的。”猫女领着江弈往包厢去,“比如……白衬衫的男人。” 江弈严肃纠正:“其实女人也可以。” 于是,第四年,江弈违反约定踏入C市,亲身挑衅纪九韶。 C市机场,大厅人流穿梭。脑袋上挑染一撮白毛的男青年单手拎着旅行箱走出接机口,黑色连帽卫衣上一颗硕大的骷髅头瞩目,宽版黑色牛仔嘻哈裤,他低头从烟盒里叼出一根烟,草草扫了一眼在那边接机的人群,推了推鼻梁上的墨镜,咬着烟屁股咧嘴一笑。 C市空气,还是记忆里的味道。 我江弈,回来了。 故地重游,江弈低头擦了根火柴,刚想抽根烟放松一下。 保安从下飞机就盯上那个行头作派就不像正经人的骷髅头,见点烟的动作,赶紧上前拦住,“先生,这里是禁烟区。” 江弈皱眉,挥灭了火柴,叼着没点的烟出去了。从兜里抽出手机,一开机就看到好几个未接电话,一边回拨一边朝着机场大门走去,“喂,我刚到。” “金老二,什么事?对,我回去了,刚到。今天晚可能没空。要不明天再看,今天我有事。” 踏出凉爽的机场,炽热的夏日阳光一泻而下,一身冷气被热气驱逐,江弈透过茶墨色的镜片看着那个光点一样的太阳。 十八岁的夏天,他的女神变成了女人。 四年前的夏天,他像一条丧家之犬滚出C市。 四年后的夏天,他再次踏上这块土地。 “什么事?当然是我日思夜想的大事。” 江弈歪头挥手招了辆出租车,将行李箱放到后备箱,拉开车门坐进去。“明天再给你打工,我上车了。” 司机问:“去哪?” “市中心,玖行事务所。” 江弈非常期待接下来的一切。 首先,他要拿下陆言——在纪九韶与周博明不知道的情况下,所以他需要这四年间陆言的资料,在来到C市之前他已经托事务所查过陆言的四年。 他回C市的消息,估计C市是没一个人知道的,当然,目前也不能让人知道。 一小时后,取到资料后的江弈拎着旅行箱在事务所顶楼吹风。 他歪着脑袋一页一页的翻阅,陆言这类普通人的信息倒是非常好找,四年前被分手后没有再交男友,四年前陆言还是个大二的学生,学的是…… 江弈忘了,往前翻了两页,嗯?软件工程。然后又往回翻,毕业后进入“纪年”工作。 纪年毫无疑问是纪家的产业。江弈忍不住哼笑一声,办公室恋情?纪九韶真会玩。 又往后翻了几页,大致将陆言的喜好记下来,喜欢水果甜点,讨厌一切辛辣,略宅,不喜欢人多的场合,喜欢去书店、游泳…… 江弈将资料合上,还是那么无趣的人,拿下应该没有任何难度。 俯瞰着车水马龙的街道,拂过身畔的风里带上了些许凉意。 夜幕降临,华灯初上,夜晚最能彰显一个城市的繁华与否,C市毫无疑问是城市中的翘楚,高楼大厦的彩灯逐渐点亮。他已经有四年没看见这个城市了。 明天开始计划,不过今天晚上是去酒店还是……回家? 江弈想了想,掏出手机,将联系人拉到最下边,是许久没见过的号码,踌躇了两秒拨过去。 安静的几秒后,手机话筒里传来机械的女声:“你好你拨打的电话正忙。” 意料之中,江弈不耐地皱了皱眉,又拨过去。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你好你拨打的电话正忙,请稍后再拨。” …… 他按下留言,拽了一把脚边的行李箱。 “喂,我回来了,让人打扫一下我房间。”食指来回在阳台上划拉着,沉默了一会,将视线移到流光一样的车流中。 “……今天检票的时候,我让个老头子先过去了,地中海,啤酒肚,眼睛小,还穿着小夹克,猥琐的样子特别像你当年……对了,我在飞机上看见一个小女孩,很小个,一米五左右,放不上行李箱,跳着去放行李的样子特别逗逼,我看她跳了半分钟都没够到边沿,差点没笑死我,后来我帮她放上去了,她跟我说谢谢,然后给了我一小包瓜子,葵花牌的,我尝了,味道不错,就是粒数不吉利,二百五十粒,我怀疑她在骂我,不过谁会闲得专门数二百五十粒瓜子?所以应该不是故意的,她到底是不是故意的?” 到后面成了自言自语,背后传来的脚步声打断了江弈的源源不断的话,他拿下手机,看了一眼屏幕显示的时间,快七点了。 抖了抖肩膀挂掉电话,一边往回走一边自言自语:“奇怪,我为什么要跟他说小萝莉送我瓜子,算了,今天还是住酒店。” C市与四年前变化不小,不过大体规划没变多少,江弈随意找了个夜店扎了进去,搂着妹儿回酒店大战一番后已是半夜一两点,洗完澡出来,刚缠绵过的女人指了指被扔在地毯上的手机,“一直在响。” 江弈走过去捡起来看,十几个未接电话,二十来条短信,不用想都是问他到了没。 既然回到C市,S市的人他还有费心的必要吗? 当然,还是有一个人有这个必要的,给芷欣发了条消息表示自己刚到酒店,然后关机朝着女人耸耸肩,“没什么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6 章 撩妹/汉法则:要展现自己和其他男人不一样的地方,如果他/她感兴趣的领域你比较擅长,一定要着重表现,就算不擅长也应该试着了解。总结一句话,要让他/她喜欢你,就让他/她念着你的不同,让他/她被你吸引,光对他/她好,哪个人都做得到。 陈素素的出现与离开让江弈将情感这种东西琢磨透了,一厢情愿去跪舔的多半就是受伤的那个,说不准你眼中高高在上的男女神不过是有人眼中的炮台。 从某方面来说,他得感谢纪九韶跟陈素素,有他们才有了后来玩转情场的江弈——比如当年的赌局,如果不是周博明横插一脚,十连胜不在话下。 回来的第二天正好是周六,江弈打车前往C市游泳馆,据资料显示,陆言常在周六去游泳馆。那个游泳馆江弈以前也去过,是周博明家的产业。 大学四年江弈在他爹给他买的别墅里酒池肉林,派对里泳池是绝对少不了的,身为一个什么都敢玩的纨绔二世祖,泳池戏水自然是轻车熟路。 于是,江弈办了张卡进游泳馆,当然,是以金克年的名义,他还不想沾上周博明那支强力胶。 到更衣室里换好衣服出来,放眼望去,泳池边都是白花花的大长腿,身材一个比一个惹眼,有性感美女路过身边,江弈不由吹了声口哨,惹来回头一阵笑,果然还是C市的美人多,可惜今天的目标是陆言,只能先放过。 看了一眼时间,陆言快过来了,便开始热身。江弈对自己的身材是非常满意的,要说他如何能笼络到那么多男男女女,硬件上的腹肌人鱼线一样不能少,如果没有良好的硬件设备,其他一切都是免谈。 戴上泳镜,钻入水中,脚一蹬,挥臂分水前进。 陆言搭着毛巾进入游泳馆的时候就看到这么一个场景,四百米的泳池里,一个矫健的身姿穿梭其中,长臂在空中划出一个完美的弧度,拍在水上,转肩前进,拉柔推刚,潜行中露出水面的躯体充斥着男性的健美。 他无疑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还有人对着他高声吹口哨。 陆言看着泳池里如鱼得水的男人,不由羡慕,自己什么时候才能有这种水平。 眼见泳池里的人越来越接近终点,也就是自己这边,已经有好几个人围了过去,他也凑过去想看看。 到达终点顺着池边的铁梯上岸的江弈正等着陆言走近搭话,装模作样的笑容都已经扯出来了,就等陆言开口,结果突然听见一声“小言”,他虎躯一震,摘泳镜的动作停住了。 陆言回头:“博明,你换好了。” 操—— 江弈面部肌肉一个抽搐,默默地重新潜下水底。 这支强力胶水真他娘的阴魂不散,江弈磨了磨牙,假装自然地游开。 “博明,你刚才看见没有,那人自由泳超酷。”陆言再一回头,只见江弈的游远的背影了。 周博明哼哼两声,“不就是自由泳……” “那你给我表演一下?”陆言憋着笑说。 周博明咬牙:“你等着,总有一天我让你笑不出来。” “我等着。”陆言咳嗦了两声,吞下笑,开始做伸展运动,“等你游泳不像狗刨的那天。” “你!我那里也有泳池,你为什么一定要来这种地方。” 周博明不情不愿的跟着做热身,如果可以,周博明是不愿意让人看到他的泳姿的。 “我觉得泳馆就挺好的。”陆言促狭地看他,“你又不像九韶有洁癖,在哪里不是一样的?” 听到纪九韶的名字,周博明一脸不屑:“纪老爷哪是我等凡人能比的,宁愿多跑两趟也不进来呼吸这污浊的空气。晚些时候他来接我们去看球,前段时间他奴役你奴役得那么辛苦,今天必须得把他丫的玩回来。” “嗯?小希也去吗?” “小希今天不上课,当然去。” …… 江弈远远坐在泳池边休息,被他刚才泳池一秀吸引而围上来的人倒是正好做了遮掩,他透过人群关注着那边交谈的两个人,头疼怎么把周博明调开。 然后他就看到了周博明的……泳姿。 只见周博明一个黑溜溜的脑袋浮在水面上,四肢在水里瞎鼓捣,像只乌龟一样缓慢前进,动作之不忍直视,让他差点笑出了声。 这种画面当然不能错过,当下拿手机录了一段视频以作“珍藏”。 江弈又等了将近一小时,终于等到陆言独自去卫生间,当即尾随上去。 到饮水机处取纸杯接了满满一杯微烫的水,慢悠悠地往男卫生间走去,到镜子前摘下泳镜,佯作洗手,余光瞥见陆言白花花的大腿从卫生间里走出来,关水,抬起纸杯,转身,碰—— 毫无意外地撞在一起,纸杯顺势一倒,温水尽数泼到自己身上。 整套动作一气呵成。 然后就是急急忙忙的“对不起”。 江弈心中一乐,脸上作温和笑:“没事。” 陆言扯了自己的毛巾去擦江弈身上的水。 “我又没穿衣服。”江弈拿住他的手腕,安抚道,“就当在这里游了个泳”。 “没被烫到——”吧。陆言抬眼,全然看清楚眼前的人,怔愣住。 江弈故作惊异:“陆言?” 陆言垂眼拨开他的手。 “你也在这里游泳啊……”江弈神色无比自然,“我刚才就看见岸边有个特别像你的,我还以为是我看错了。” 陆言明显不想跟他多说,嗯了一声,“撞到你抱歉,没事我先走了。” 江弈急忙一把拉住他的胳膊,“陆言,你还在恨我。” 陆言扯了扯嘴角,“我为什么要恨你?我跟你很熟吗?江?先生。” 江弈放轻了语气,“陆言,四年前……我对不起你。” 陆言无所谓地顺着他应了:“嗯,然后呢?” “这四年我一直在想你。” 陆言皱眉看他:“江先生,我以前怎么不知道你这么肉麻。想我什么?我这样子枯燥乏味的人,哪里入得了江先生的眼?” “小言……”江弈语气哀怨又无奈。 “谁给你的脸这么喊我。” 比起当初那个稚嫩单纯的大学生,陆言明显犀利了很多。尤其是对着他的时候。不过这也证明,他给陆言留下的那一刀还是比较深的,怕就怕陆言完全把他忘了。 “当年我是有苦衷的……” “我并不想听你的苦衷,放开。” 江弈见他已有些愠怒,深知不可冒进,依言放开手:“好,我不说了,你喜欢游泳?” 陆言不是很懂江弈为什么要缠着他,“你到底想干什么?” “我也挺喜欢游泳的,我们以后可以一起来,你……” 陆言这下连话都没回了,径自离开。 江弈看着他赤*裸的脊背,目光跳动了那么一下,嗯,身体还是那么诱人的。 随后不甚在意地跟着走了出去,跨出转角的时候带上了泳镜。 陆言走回周博明身边,周博明眼尖地发现陆言上了个厕所回来神色不太对了,就问:“怎么了?” 陆言揉了揉眉心,“没事。”他没打算把在卫生间偶遇前男友的事情说出来,一是都是四年前的事了,周博明大概都已经忘了这个人,二是解释起来太麻烦也没必要。 无意间往泳池边一扫,正好看见江弈入水,小腿一蹬,双臂划开水面,呈完美的流线扎进清澈的水中,一时有些惊异,江弈就是刚才那个人? 江弈使出各种风骚技巧在泳池里秀了一圈,今天的基本目的也已经达成,便不再逗留,掀起大毛巾擦着湿发往浴室去。 今天撞见江弈的陆言也没了继续游的心思,便也打算离开。周博明自然是乐得不在人前表演狗刨,二话不说跟着陆言去冲澡,“那我给九韶打电话过来。” 二十分钟后,江弈心情愉悦地冲完澡,吹干头发,抓了两把造型。习惯性地走进电梯,按了地下停车库的那层,在电梯里自恋地拨弄那撮白毛。 跨出电梯,望着几乎停满的停车场,呆了片刻后才想起……他的车还停在S市或者他郊区别墅的车库里,这段时间只能打车过日子。 烦躁地一拍后脑勺,回头按电梯。 此时正好一辆宝石蓝的保时捷驶入车库,外观动感,线条流畅,是最新的型号。 豪车与美人大概是男人最抵挡不了的诱惑,江弈不由多看了两眼,看着豪车又想起如今“卧薪尝胆”低调做人的自己,脑海里不禁浮出一句“朱门酒肉臭路有冻死骨”。 “叮——”电梯到了,江弈悻悻收回视线跨进电梯。 电梯门刚要合上,一只小小的手拍在了电梯门上,然后跑进来一个小孩,八九岁左右的模样,特别礼貌地问:“叔叔,能等一会吗。” 江弈低头对上那小男孩的眼睛,又大又黑还及其清澈,江弈可有可无的耸了耸肩,准备去按开门键。 见江弈同意,小男孩高声朝外边喊:“言哥哥等不急啦!” 言哥哥? 江弈脑袋还没转过弯来,保时捷里的人先推开车门。 江弈最先瞅见一只衣袖往上卷了一截的手扶在车顶,他跨出车厢,站直了,敞开的领口落入视线,那瞬间江弈头皮发麻,浑身冰凉——血液涌上头顶,那抹白色让他有一种尖刀突然刺入体内的错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7 章 在他毫无准备的时候,惊雷劈入,封锁四年之久的情绪堤坝几欲崩塌。 江弈大脑空白地往侧边退了一步,手不住地哆嗦,是的,江弈承认那不是颤抖,是哆嗦。 他仓皇失措地按了好几下关门键,在他看过来的前一刻,厚重电梯门终于缓缓合上,将那道纠缠了他四年之久的视线被隔得严严实实,紧绷的身体骤然放轻,像是经历了一场大战靠到墙上,有些呆滞地望着电梯门。 阖眼,控制自己放缓急促的呼吸,在心里告诉自己—— 没事的,他将会得到除去淡漠以外的视线,他将会让纪九韶看见他,并且不得不看着他。 只是,不是现在而已。 他坚信,他将会得到所有。 小男孩见电梯门关上,疑惑地抬头看江弈,“叔叔?” 江弈靠在旁边平复下心情,收起眼中的阴郁,低头对上那道纯真的视线,开口:“突然想起我赶时间。” “哦——”小男孩没说什么,重新盯着电梯门看。 这小孩子是谁?怎么会跟纪九韶在一起。 江弈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八九岁,皮肤白净,显得有些软糯,眉眼间居然跟纪九韶还有点像。 难道是…… 瞳孔骤缩,脑袋里闪过一个词——儿子。 他怎么不知道纪九韶结婚了,难道是私生子? 有了这个念头,盯着小孩的目光更诡异了,刚才的“言哥哥”喊的应该是陆言,听起来他们的关系不错。 江弈实在疑惑,便主动蹲下身去问:“你等谁?” 小孩缩了缩脖子:“等家长呀。” 江弈还想多问几句的时候,电梯已经到楼层,外面人涌进来,他只得起身,想了想,拉起卫衣的兜帽盖住脑袋,从兜里掏出墨镜戴上快步走了出去。 今天不过是想见见陆言,结果接连碰上两个煞神,差点翻车,为了计划顺利进行之后还是低调行事。 小男孩也走出电梯,目不转睛地盯着江弈背后硕大的黑色的骷髅头LOGO直到消失。 过了半分钟,白衬衫的男人从旁边的电梯迈出来,朝他抬了抬下巴:“跑慢点。” “二叔,刚才我看到一个好奇怪的人。他背后有好大一个骷髅头,”纪小希用手比划了一个大圈,“这么大!跟电视里的坏人一样!” 男人拍了拍他的后脑勺,迈步往前走:“少跟琴婶她们看电视剧。” “真的,他的头发有一块是白白的,特别像坏人。” 纪小希跟在后面又往江弈消失的地方瞅了好几眼,“好像还有跟你一样的墨镜诶。” 纪九韶摘下墨镜拿在手里,长臂往后一挥,掰过左顾右盼的小脑袋,低头问:“不想见陆言了?” 听到陆言的名字,纪小希眼睛一亮,抛开奇怪的叔叔,小跑着往前。 不知道自己被当做“电视剧里的坏人”的江弈刚溜出游泳馆,愉悦的心情被接二连三的惊吓彻底搅没了。 看了眼时间,才三点多,不想回酒店,他讨厌无聊,讨厌安静,干脆打车往酒吧去,下午三四点的酒吧基本没什么人,江弈金卡一甩,老板将公主们从被窝里拉出来,化妆收拾完毕给江弈包厢塞去,七个陪酒女陪着他喝酒划拳玩乐,欢笑阵阵。 这么一闹就是几个小时,夜晚终于来临,外边的音乐声愈来愈吵,江弈趴在女人堆上,什么都不想去思考。 在有人一脚踹门而入之前,江弈正靠着柔软的胸脯,享受着点火的按摩,嘴边是香软的红唇。 巨大的踹门声让里面的人都停下手中的动作看去,几个男人进来,踹门的那个脚步虚浮,几步踉跄着走上来,明显是喝了酒,边走边骂:“我X你马,哪里来的小瘪三?知不知道你抱着的是谁?” 江弈半眯着眼转头看身后的女人,含糊问:“你是谁?” 女人愣了愣,看看那人又看看江弈,讷讷说:“念念。” 江弈懵着回男人:“她是念念。” “我X——你TM装傻是吧?” 男人一把推开江弈身前的女人,女人一时不妨,惊叫着撞倒在一边的茶几上,扫落了一桌的酒水,其他几个陪酒女连忙上去扶她。 “这女人是老子林天一的。”男人一把揪起江弈的领口,“粉色里谁不知道念念是老子的女人?你也敢玩?” 江弈努力睁大迷糊的眼,挥开他的手,“傻逼吗你,她们——” 手指扫过包厢里的一圈女人,“谁兜里有子就是谁的。” 自称林天一的男人拽过沙发上的女人搂在怀里,回头向着后面的人粗吼:“收拾他!” 跟进来的那几个男人有些犹豫,“天哥……你醉了。” “醉你妈批!给老子往死里打!”林天一一声暴吼,怀里的女人被吓得一缩身子。 那几个人互相看了看,认命地撸起袖子过来。 江弈看着来势汹汹地几个人,耸了耸鼻子,有些想笑,这世道变化真快,四年前C市无人不知无人不晓的纨绔浪子江家大少,如今竟然沦落到在夜场被一个名不见经传的小子欺负的程度? 他江弈从初中开始泡吧,从来只有他砸别人场子的料,这还真是第一次被人砸场子。 他顺过一瓶酒,正打算给这些后生来点教训,又有人闯进来了“喂喂,天一,你们在干什么?” 这声音…… 江弈往门口看去,进来的人也看见了他,明显一愣。 “江弈?” 江弈掂着酒瓶,朝他笑了下:“林骏。” 林骏,四年前与江弈臭味相投的酒友,江弈别墅派对的常客,当年在酒吧被周博明胖揍的时候,他也在场,当然,后来被纪九韶踢出C市后就再无联系。 “你怎么回来了?”林骏拨开几人过来,见江弈跟林天一都是酒熏熏的模样,又见这一包厢的狼藉,皱眉,“这就是怎么回事?” 江弈没回答前一个问题,只是可有可无地笑了笑:“可能是我抢了天哥的女人。” 林骏看了一眼林天一怀里的女人,有点头疼,“江少,天一醉了,你别往心里去。” 林天一嗤的笑了一声,“江少?哪个公馆的江少爷,我怎么没听过?”说完,包厢里爆发一阵大笑。 江弈半耷拉着眼皮睨他,有一下没一下的转着酒瓶。 跟江弈一起厮混过的林骏直觉不好,转酒瓶是江弈每次发飙前的习惯性动作,赶忙插到林天一身面,“江少,他是我表弟,今晚喝得有点多,你别多计较,我带他走。” 林天一一手搂着女人的肩,一手推开林骏,轻蔑的笑:“林骏,你让开,我倒想看看这个江少爷他能怎么着我,用后面夹死我吗?哈哈哈哈——” “哈——”江弈竟也跟着大笑起来,前仰后合,笑声粗砺沙哑。在众人看傻子的目光中他颠了两下酒瓶,眼角逐渐变得尖锐,眸光露出几分阴沉。 “江弈!”林骏突然失声大喊。 众人注目中,江弈骤然举起酒瓶,跳起来向着林天一的脑袋狠狠砸下去,他的动作迅速又狠辣,根本没人来得及阻拦。 狂放的笑声戛然而止,酒瓶在他的脑袋上炸开了花,伴着女人刺耳的尖叫,酒水混着那些玻璃碎片迸射。 包厢顿时安静下来,只有屏幕上滚动着的火辣画面,和变幻不停的的彩灯。 林天一的脑袋上很快有血顺着淌下来,人也往旁边倒去,几人连忙上去扶住,“天哥!” 江弈舔了舔嘴角,拎着参差的玻璃瓶,抬眼扫视那群人,“还想来吗?” 林天一那血肉模糊的样子吓坏了一群人,“快送医院!” 林骏匆忙让人把林天一背出去,然后回过头阴狠地瞪着江弈:“江弈,你别以为你老爹能一直护着你!” 江弈见人都走的差不多了,不甚在意地扔掉玻璃瓶,重新陷到沙发里,翘起二郎腿,从角落摸出一瓶酒来。 这副老神在在的举动更是让林骏怒火攻心,“现在叫你一声江少是客气,你以为你还能在C市翻起多大的波浪,不知道你是天真到了什么程度,还敢回来。” “为什么不敢?”江弈咬掉瓶盖,把瓶口凑近嘴边。 “只要我把你回来的消息告诉周博明,你觉得腾跃还能活?” 林骏搞不懂江弈是真傻还是假傻了,这个时候还这么淡定,他讥笑一声,“对,你是要趁现在多喝几瓶,以后大概你连进这里的资格都没有了。” “你高兴就好。” “你现在这么嚣张,可能是觉得腾跃不怕周博明家,是吧?那你知道那天周博明旁边的人是谁吗?”说到这,林骏语气里的嘲弄非常明显。 江弈顿下了动作,抬头看着他,等着他说出那三个字。 林骏吊着眼角,带着幸灾乐祸的意味,一字一顿:“纪九韶。” 江弈握着酒杯的手指不自的颤了颤。 “你完了,江弈。”林骏冷冷一笑,扔下最后一句话离开。 “林骏,”江弈突然开口喊住他,在他回过身看着自己的时候,偏头问:“你真以为我靠我爹就敢回来?” 林骏怀疑的目光扫过他,刚想说什么,就见江弈挥了挥手。 “出去的时候记得把门拉上,损坏费用你们出。” 林骏额角抽了抽。 “嘭——”包厢的门被狠狠拉上。 江弈环顾空旷的包厢,卸掉全身力气躺靠在沙发上,抬起冰冷的手指按揉了几下眉心,酒劲伴着熟悉的烦躁感涌上来。 倒不是担心对林天一下手太重,他打了十来年的架,出手非常有分寸,给林天一那一下也就是出血量多了点,只是……林骏现在知道他回来了,如果给周博明他们知道了,会非常麻烦。 纪九韶纪九韶纪九韶,这三个字像个魔咒,只要碰见与这三个字相关的,他就非常容易变得气血冲头,高中的时候是这样,十八岁那年也是这样,四年前也是这样,今天亦是——他已经很久没有这么粗暴地给人脑袋开过瓢了。 晃晃脑袋抓过手机,忽略那些未接电话与未读短信,找到熟悉的号码拨过去,“安排几个人去中医院门口,让林骏说不了话……” 沉吟数秒,冷硬道:“至少这几周说不了。” …… 包厢里的灯光还在跳动,伴着外面嘈杂的音乐人声,酒劲也后知后觉地涌上来,江弈躺了没一会,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8 章 “喂,小子,我看你有两下子,来跟我混啊?” 白衬衫的男生闻言,偏头看了他一眼,那一眼轻飘飘的,像扫过路边的花花草草的余光,什么都没有,他关掉水龙头,扯了纸巾慢慢擦干手,绕开他,走了出去。 第一次被人如此轻视的江弈当时怔了一下,回头拽住他的手腕,“喂,跟你说话呢小子。” …… 教学楼后的长廊,绿木如荫,蝉鸣得厉害,他蹲在阴影下的长椅上,一遍又一遍地翻着短信箱。 在? 忙吗? 干嘛呢? 你吃了吗? 跟我说句话吧。 今天很忙吗。 到家了没? 睡了吗。 晚安。 早。 …… 几十条短信都是自己发出去的,却没有收到一条回信,江弈挠头搔耳,天气燥热得不行,嘴里也淡的难受,咂了好几下嘴,想从兜里摸根烟,却又在半路停住了,素素不喜欢烟味。 旁边举着冰激凌的男生快哭了,“江哥,这冰激凌快化了。” 可能素素是最近学习比较忙,江弈想道,对,绝对是最近作业太多,素素才没时间看短信,毕竟前天早操遇见还对自己笑了一下来着,不过也可能是手机坏了…… 最后再瞅了一眼收件箱,说不定这个手机也是坏的,否则怎么会一直收不到回信。 今晚回去再买个新手机,新手机总该能收到素素的消息了。江弈将“破”手机塞进兜里,“废什么话,她们体育课快下课了,一会人上来给我送过去。” “江哥,你这每次让我们去没什么用啊,你亲手送不是更有效果吗?” 江弈抓了抓后脑勺,游移着视线咳了两声:“让你去就去,再废话给你松松骨头。” 脑子里假想了一圈跟陈素素对视的情景,如果女神又大又清澈的眼睛直勾勾地看着自己……光想着,脖子就忍不住出热汗,每次跟女神接触,话讲不清楚连手都哆嗦,特别没有面子了。 “叮铃铃——” 下课铃终于响了,江弈几人匆匆望向楼梯口,人群三三两两从操场过来。 江弈一眼就瞧见人群里穿着修身浅蓝运动的人,一脚将跟班踢出去,“快去!” 跟班抹了把汗,屁颠屁颠地跑过去。 江弈目不转睛地盯着两人,没听清楚跟班说了什么,只看见陈素素朝他这边看了一眼,然后笑了一下,隔着不到十米的距离,江弈头晕目眩,飘飘欲仙,顿时觉得在这蹲四十多分钟真他妈值了! 刚想给女神回一个自认帅气温柔的笑容,人群忽然有些骚动,女生都私语着朝后边瞄,陈素素旁边的女生拉了拉她的袖子往后示意。 陈素素回头,看见来人笑靥如花。 夏日阳光灼眼,陈素素回眸的那一笑甜美动人,竟灿烂到比日光还灼人,江弈本烫呼呼的心霎时变得凉嗖嗖的。 陈素素没有接过他的冰激凌,反而转身走了过去。 来人衬衫袖口如常挽起,衣领松松散散解到第二颗,眉尾挂了细密的汗珠,面上没什么神色。 陈素素走到他身边,自然地顺了顺因为体育课而扎起来的马尾,头俏皮地歪过去,“原来你还会格斗术啊,刚才看你跟老师演练真的很厉害,是谁教你的呀?” 纪九韶似乎还是觉着热,左右扯了扯领口,没说话。 夏日炎炎,江弈的心却凉了个透。 只见他心中高不可攀的女神一边以手作扇为他最讨厌的人扇凉,还一边回头笑道:“这天确实太热了,不如大家一起去凉快一下?今天九韶请客。” 说罢转回来对纪九韶眨了眨眼。 纪九韶没怎么思索顺势一点头算是答应了。 “哈——那就走吧。” 同学们齐声欢呼,雀跃无比。 黑长娇翘的睫毛在日光下闪烁着愉悦的光,陈素素这样好看的笑容从来没有对自己展露过,江弈心里一时闷得难受,难受得他想远远避开。 一行人簇拥着两人从他跟前走过,嘴里调侃着校花校草男才女貌天生一对之类的句子。 陈素素走在纪九韶身畔,语笑嫣然,举在半空的手腕上玻璃表盘折射着白光,刺目。 纪九韶垂眉默然听着,目不斜视,零碎的黑发在日光下跟第一次遇见的时候一样,扎眼。 被晒化的冰淇淋水蜿蜒淌到手指上,跟班不知如何是好,迟疑地走回来,将冰淇淋举在江弈面前。 越过凌乱的人群,江弈死盯着那个白色的背影,忽的一巴掌将冰激凌扫到地上,一脚踩瘪还不够,左右死死碾入泥地,火从心起,“我操!” 不小心沾到冰淇淋奶油的手指黏糊糊的,黏得他无与伦比的烦躁。 夏天,聒噪、黏热又刺眼,他讨厌,不、是厌恶至极。 凭什么,你不恨?凭什么只有你不厌恶! 你为什么不厌恶? 厌恶我啊!憎恨我啊!踢开我啊?!凭什么只有我在恨? 凭什么?凭什么?!凭什么—— 陡然惊醒,脑袋昏沉得如同被人敲了一棒子,奋力撑开沉重的眼皮,刺目的彩灯还在不规律地闪着,一身热汗已被收成冷汗。 慢慢撑起身体,本来以为早已遗忘的东西在梦里却清晰到分毫。 他微颤着手从沙发缝里摸出一根烟,叼在嘴里点燃了,深吸一口过肺,徐徐吐出残烟。 零星想到方才的梦,不喜欢吸烟的男人? 嗤—— 江弈扶着额头低笑。 他抽烟就是油腻土狗就是邋遢臭吊丝,送她名牌名包她看都不看一眼,连呼吸都是错的,有钱有权有颜抽烟就是气质男神,带她吃路边摊她都觉得够真实。 哈,真爱? 现在,他弹个响指就能有无数个男女任他挑选,他早就不是那个面对女神会手忙脚乱话都说不出来的愣头青,只要他想,没有什么人是拿不下的。 如此想着,江弈将燃了近半的烟碾灭在玻璃桌上,兀自扯了个阴笑,陆言只是第一个,未来,他会把纪九韶眼里的人或物一一摧毁,直到他们的恨一样浓。 第二天中午,江弈从床上爬起来的时候,收到了林骏被送进医院的短信。 放心地将手机扔到一边,抓抓乱成一窝的头发,环顾四下乱糟糟空荡荡的,这么天天去夜店也不是办法,倒不如找个阿彦那样的,干净也好用些。 这么想着去冲了个澡,收拾好自己准备来一场偶遇。 C市的夏天湿热,还没来得及准备代步工具的江弈只能打车,总算在四点前到了咖啡店。 推开店门,冷气卷走一身热气,随便点了杯摩卡坐在靠窗的位置,又抽了本书放在桌上当摆设。 等待是很无聊的事情,闲着翻看娱乐杂志,绯闻八卦什么的他倒没兴趣。扫到杂志上的照片,心里头来了主意,这次不如包个小明星玩玩。 将杂志大致翻了一遍,还真让他看中个选秀节目新人——《星光声秀》五强之一苏翰清,照片中的笑容干净又带着少年的忧郁,浅色衬衫卡其裤,黑发及耳,清秀文雅,是他喜欢的类型。 约摸过了二十分钟,风铃声清脆,有人推门进来。 “你好,一杯卡布奇诺,半糖。” 陆言的声音清朗柔和,很有辨识度。 此时店里人正多,只有靠窗那边还有一个位置,陆言端着卡布奇诺过去,礼貌问:“你好,这边有人吗?” “没有。” “好,谢谢。”陆言刚坐下来,定睛一看,“是你?” 江弈这才看到他似的,一脸惊讶:“小言?” 陆言屁股刚挨到板凳,立马就想离开,却被江弈一把拽住。 “我有这么可怕吗?”语调里带着不甘与不解。 陆言一把扒掉他的手,冷硬说:“不是可怕,是恶心。” 江弈微微叹了一口气,满脸失落:“……你果然还是不想看到我,那我走吧,你慢慢喝。” 说罢拿起手边的手机就站起身。 陆言倒是没想到江弈离开的这么干脆利落,一时没反应过来。 “我很抱歉,但当年的事是有缘由的。如果你什么时候想听,可以随时联系我。” 江弈将名片抵在桌上,转身离开。 陆言瞧瞧桌上的名片,又回头看着江弈的背影消失在门后,迷糊了。 两天内看到江弈两次,他还以为江弈是想纠缠他,没想到他这么果断就走了?难道真的只是巧合?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9 章 今天份的任务已经达成,江弈插着裤兜除了店门便打车走人了。 不过到现在老头也没来个电话,看来还是得回家一趟,至少取辆车代步。 江家主宅地理位置自然是不必说,C市最壕别墅区。 大宅依水而建,四面花花草草常年修剪的得整整齐齐,是个清净益居的地方。 可惜江弈天生跟清净这词八字犯冲,他以前嫌这里过于空旷冷清,就办了几次大派对,其声势之浩大,人流之多,毁坏面积之广,差点没把江爹气晕过去,结局就是江弈被赶出家门大半年。 门卫早就换了人,哪里还认识什么江家少爷,见这小子面相不善,染发就算了还一身稀奇古怪的装饰,当然不可能放人进去。 “x——”被拦在自家门口的江弈差点撸袖子,“拦少爷我你是不是想丢饭碗?” “先生,这里是私人住宅,没有住宅主人的通知我肯定不能放你进入。” 门卫皱着眉挡在他面前,就担心面前这个男人一言不合强闯进去。 “我就是这的主人!” “抱歉,江家的主人我见过,不是你,如果你有事情还是先预约。” “x——”江弈懒得再跟他多说,一把扒开他的肩膀就要往里走。 黑黝黝的棍子突然挡在他面前,门卫手已经放在电棍的开关上,态度极其强硬:“先生,你要是强闯私人住宅,我要报警了。” “你——” 江弈火冒三丈,但要是把警察惹来了,那全世界都得知道他回来了,所以绝对不能让他报警。 他瞧瞧眼前的电棍,又瞧瞧远处的别墅轮廓,再摸了摸兜里还是没有回电的手机,放弃地耸了耸肩:“行,你牛,我走。” 往回走了几步,又回头用手划过脖子,偏头咧嘴撂狠话:“你等着。” 门卫全当他在放屁,盯着他走远了才收起电棍。 再回到市中心,天已经暗了下来,随便挑了个酒吧进去,坐到吧台边点了杯酒。 江弈半靠着墙,眯着眼看舞池中心,震耳的音乐中混着高高低低的娇笑声,反倒觉着很放松。 当他没有出手欲望的时候,就会坐到酒吧角落,看形形色色的人。 余光扫到几个人走进店里,原本是没什么惹人注目的,但其中一个人却戴着墨镜和口罩,恨不得整个人全部藏起来似的。 酒吧气氛火热,音乐震耳欲聋,少有人注意到他们,不一会服务员便领着他们往vip包厢那边走。 江弈迷迷蒙蒙地望着那个人的身影。 被鸭舌帽压下的波浪卷,有些纤细的肩膀,修长的脖颈,那身影总让他觉着有一股熟悉的感觉。 好像……在哪里见过。 本就闲来无事,江弈最后一口干掉最后小半杯酒,嚼着冰块正打算过去看看。 有人在旁边坐下,对着调酒师打了个响指点酒。 “Tequi Sunrise。” 随后朝他微笑:“Tequi Sunrise。它的味道浓烈火辣,看到你的第一眼,我想起了墨西哥的朝霞,鲜红热烈,所以我想这杯酒应该很适合你。” 他今天不出手,倒是有人想对自己出手,江弈这下也不急着过去了,“嘎吱”咬碎冰块,扫视这人一圈。 浑身上下是定制的衣服,身材也明显是练过的,人模狗样,是个1。 江弈笑着回他:“墨西哥平原的仙人掌也很扎人。” 那人也笑起来:“你真幽默。” “不过你应该喜欢扎人的吧?”江弈杵着下巴,语气轻松,笑容狡黠。 “我喜欢扎人的,也喜欢扎人。” 两人相视一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随着攀谈,两人挨得越来越近。江弈从容接茬,非常配合。 男人手段熟稔,江弈更不必说,一时间你来我往,气氛越来越好。 不到半小时,男人就喝了好几杯酒,说话开始有些前言不搭后语,倒是江弈清醒得跟进来的时候没什么两样。 手里已经被塞了酒店房卡,江弈心领神会地笑了笑,抬手招来侍者,凑近男人的耳边说,“你先去洗澡,我买点有趣的东西再过去。” 男人不知是想到了什么,干咽了下口水,哪里还有不同意的道理。 见男人被侍者扶着走了,江弈这才起身往vip包厢那边走去,脑子里开始思索今晚玩什么比较有趣。 包厢门口有侍者守着,江弈自然地拿出一沓票子,“抬一箱红酒过来,剩下的算小费。” 见他出手这么大方,侍者也没什么怀疑,当即接过钱去取货。 江弈斜眼见侍者走远,嗓门故意放大了,“老二你还不赶紧——”推开门,进入。 “陈总,化雨的角色……” “这就看……” 突如其来的闯入者打断了里面的对话。 江弈草草一眼将包厢的场景收入眼底。 七八个人,最中间的是发福的中年人,身边坐着三个女人,西装革履的男人弯着腰在倒酒。 “……” 发福中年人的手刚落在旁边女人的腰上,女人惊惶抬眼望向门口,江弈也看到了她。 哪怕包厢这么迷离的灯光下也依旧可以看到她白皙的肌肤,波浪大卷搭在胸前,隐约可见纤细的锁骨,精致的妆容让她显得更加动人,可是眼睛却好像不似记忆里那样水灵清澈。 倒酒的男人站直身子想挡住江弈的视线:“你是谁?” “……”江弈移开眼,若无其事:“噢,走错了。” 女人望着突然闯进来的人,在灯光与妆容的遮掩下,倒是看不出什么情绪。 江弈被轰出包厢,身后的门慢慢合上,他在门口站了一会,还是抬步离开。 不过半刻,包厢从里面打开,女人走出来,望了望四周。 江弈如约带了一盒子的东西到房间。 次日,下午才转醒的男人,拖着伤痕累累的身躯把一盒子的道具砸了个粉碎。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0 章 “这么多年,你的手机号还是没换。” 次日,陆言看着陌生号码发来的短信,回了两个字过去:“江弈?” ——“是我。” 陆言眉头一皱,当即就想拉黑这个号码,却在确认拉黑前又收到一条消息: ——“当年,我如果不离开你,江家会破产。” 陆言从垃圾桶里翻出那张名片,疑窦丛生,当年江弈跟他分手的确很突兀,现在想来,从那天以后,这个人就好像人间蒸发了。 ——“小言,对不起,当时是我不够强大。” 能不把江家的腾跃放在眼里,还能把江弈逼走的,也不外乎那一巴掌的数。商业斗争?或者江弈得罪了什么人,难道是博明或者九韶? 这背后又有什么原因? 陆言没想通,但这些都是过去的事情,他也早就不是四年前的陆言了,自然不可能因为江弈两句话就相信他。 ——“那个人威胁我,让我永远不要再踏进C市,我这次回来,只有你知道,希望小言能替我保密。” “言言!快来看——” 周博明兴冲冲的在门口朝他喊,陆言关掉短信界面,无奈问:“又怎么了?” “黑崽生了!刚才九韶传来的视频!超可爱!” “生了!几只?!”陆言拖鞋都顾不上穿三步做两步跑过去。 “四只!”周博明抱着手机一脸荡漾,“你一只我一只,酥酥一只,多好~” 陆言踮脚一巴掌拍在他的脑壳上,“猫妈妈刚生崽你就想着分啊!” “哎哟,反正九韶绝对不可能养五只猫啊,他那个洁癖忍不了小猫掉毛,要不是纪姐姐把它跟小希一起强行托管了,小希又喜欢绝不让送人,怎么可能会养黑崽。” 周博明一米九的大个子被拍了脑袋倒也不气,反倒委屈得很,戳着手机屏仿佛在戳某人的脸。 “喵星人这么治愈的生物,也只有那种冷血无情的家伙才会讨厌。当然是我们来照顾小猫们更好了。” 陆言听完忍不住笑了,放在他脑袋上的手不由揉了两下扎手的头发,“行行,你说的都对。” 意料之中的没有收到回复,江弈收起手机,懒洋洋地靠在沙发上,双腿搭在茶几上。 “所以,人放进去了吗?” 面前的男人一脸的老实相,浓眉国字脸,乍看憨厚得很。茶几上放了一个A4纸大小的信封:“小江总,人已经安排好了,这些资料就是他拿来的。” 江弈把玩着手机,漫不经心问:“岳老那边怎么样?” “岳总又看了很多家,不过似乎都不满意,小江总跟小金总这边应该是目前除了纪年外最好的选择,纪年的方案在下周,不过岳总好像……是偏向纪年的。” “毕竟是纪年,招牌摆在那里,况且岳家老头跟纪家关系不错,偏向纪年看不上我们也正常。” 男人附和点头:“最近有些风声,说是岳老想将孙女配给纪少。五年前纪家将纪年交到了纪九韶手里,原本只是让他先试试手,没想到这几年被他搞得越来越上道。如今给纪年好处,就是给纪家好处。” “哦?”江弈有些好笑,“想把孙女嫁给纪九韶的何止岳老头一个,他们恨不得把自己嫁过去。” 男人干咳几声:“万向城地皮,纪年是想拿过来做类似信息科技乐园的。 “信息乐园……”江弈思索片刻,“做互联网的想法就是走在前面,不过好像太前了些,岳老头恐怕不会赞成吧?” “小江总猜的没错,岳总虽然看好纪年,但岳老不大喜欢这个方向,毕竟岳老已经七八十了,不像岳总接受新东西那样快……” “虽然纪年的方案有些意思,但是岳家更想要暴利……”江弈自信道:“如果想要快速回收资本,自然是选择我们这边更好。” 男人捧起茶来喝了一口润了润嗓子,“不过如果纪少接受了岳小姐……其他人就完全没机会了。” 江弈冷不丁地笑了:“纪家这棵大树是那么好攀的?一个万向城就想换个乘龙快婿?做什么百日梦呢。” “万向城那块肥肉岳家花了大力气搞到手里,谁攀上去了都能吃到流油,纪年对它可谓是虎视眈眈,现在的纪年如果啃下了万向城的项目,恐怕会一跃成为C市的巨头……” 江弈目光骤然变得阴狠:“那我就更不可能让纪年拿到了。” “一个月后就是岳老的寿辰,确定万向城合作对象就在那天的宴会上。小江总安排缜密,只要纪少不答应订婚,纪年这次肯定是拿不到的。” “一个月。”江弈重新按亮屏幕,眯眼看着陆言的号码,“那我也得快一点了。” 一个月内搞定陆言。 他会在那天的宴会上出现,拿下万向城的项目,给自以为十拿九稳的纪九韶一个惊喜。 只要纪年没有拿到万向城的项目,他有时年作为靠山就不用怕了。 “对了,小金总什么时候回来。”男人问。 “他下周就到。”江弈瞧了眼墙上的挂钟,收回搭在茶几上的腿,拿起资料,“你帮我盯紧了,我一会还有事,先走了。” “等小金总过来,吴某做东摆一场局,替二位接风洗尘。”男人笑呵呵地起身送江弈出门。 “那就多谢吴经理了。” 江弈出了茶馆,打车到了不远处的奶茶店,哪怕是炎炎夏日的工作日里,排队的人也很多。 江弈自然是对奶茶没什么兴趣的,但是陆言有,他记得陆言资料上写了,喜欢这家的奶昔。 因为这次独身回C市,身边没带跟班,很多事需要亲力亲为很麻烦,不过他也不会真的在大太阳里排上半个多小时队,很多事都是能用钱解决的。 生意火爆的店通常都有黄牛,就算没有,用钱也能买来号码。 不过两分钟,后来的江弈已经站在队伍前方。 “先生,要喝什么?”服务员问。 “芒果酸奶奶昔。” 他记得资料上写陆言喜欢芒果、喜欢酸奶也喜欢奶昔。 “多冰还是少冰?” “温的。” 服务员操作机器的手一顿:“先生,我们的奶昔只有冰的。”不等江弈说话,她很快又道:“如果是不能喝冷的,可以尝试这边的饮品。” 江弈抱手笑:“你可以给我做温的。” “可是温奶昔口味……” “我付钱,你做就好了,记得放在保温袋里。” 江弈拎着奶昔到纪年大楼的时候,正好五点半。 夏天总是很漫长,江弈在大厦一楼的甜品店坐下,陆言的习惯,周五下班后喜欢来这里买蛋糕。 十来分钟后,果然看到了陆言朝这边走来的身影,旁边还有个同行的同事。 身穿正装的陆言,已褪去了大部分的青涩,看起来别有一番味道。 江弈看得眸光跳了跳,不如到时候就让陆言穿这身吧。 脑子里带着下作的想法,走出甜品店,靠在大厅的柱子旁,一副久等了的模样。 眼瞧着陆言跟同事过来,匆忙喊:“小言!” 陆言听到这声音,脸色唰的就变了。 阴魂不散! “小言!这边!这边!” 他想装作没听见走开,却被旁边的同事一把抓住胳膊,“那边那人好像在喊你?” 陆言木然:“可能吧。” 江弈小跑过去,一脸献宝似的将手里的袋子递过去:“小言!我今天路过你最喜欢的那家奶茶店,顺手给你买了。” 陆言手一动不动,压根不打算接:“我已经不喜欢了。” 同事瞧见奶昔的外包装袋是熟悉的图案:“欸?这不是‘余晖小村’吗,你今天测试的时候不一直还在嚷嚷想喝来着。” 江弈闻言笑的更灿烂了,仿佛没看见陆言僵硬的脸,又将袋子递朝前了些。 “这又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只是路过才顺带买的。” “那店离这里有些距离,一小时至少……”同事慢慢说:“而且要排很久的队……” “没排队,今天人少得很。”江弈一把将袋子塞进他同事的手里,“哥们,麻烦你帮我给他,我马上还有事情,得先走了。” “喂——等等——” 江弈不等两人反应,转身快步走出去。 陆言暗咬着牙,迈腿就走。 同事在后面喊:“喂,老陆,这是给你的。” 陆言立定转身,咬牙切齿:“他是塞给你的,你自己拿着喝吧。” 同事头疼地跟上:“你们两怎么回事啊?” “我跟他不熟。”陆言转身又走。 同事打开保温袋,看见里面的东西又两步赶上他:“不熟的话他为什么大老远给你送过来,而且,这奶昔虽然放在保温袋里,但是已经成这个模样了。” 陆言漫不经心瞟了一眼,见那杯奶昔好像已经完全融化了。 “一点都不凉了。”同事皱着眉将奶昔放进他手里。 入手毫无冰意。 “加了冰的奶昔……”同事摸着下巴分析,“还放在保温袋里,至少放两个小时才会变成这样。再加上一个多小时的排队时间和路程……” 陆言低头看着酸奶芒果已经完全混为一体的奶昔,黄窝窝的,实在叫人没有胃口。 但它似乎还带着夏日的余温,一时心中五味杂陈。 “陆言。” 思绪正乱,忽然听得身后有熟悉的声音喊他,陆言仓皇抬头:“啊?” 同事也往后一看,结巴起来:“纪、纪总。” 他依旧穿着一件简单的白衬衫,袖扣因为下班已经解开了,领带也是松散的,但他脊背挺直,步伐仍建。 “九少?” “嗯。”纪九韶对同事稍稍颔首,又问陆言:“博明今天没来,顺道送你回去?” 陆言点点头又摇摇头,看到手里的东西想到什么又点点头。 纪九韶也瞧见了他手里的东西,问:“这是什么?” 这杯奶昔的样子看起来实在倒胃口,更何况纪九韶这样有些洁癖的人看来,陆言将它重新塞回袋子里,尴尬地挠挠头:“别人给的,不过已经不能喝了。” “那就扔了,我去取车。” 陆言拎着袋子有一点犹豫。 纪九韶移开视线,刚抬步想走,又顿下来道:“记得分类。” “啊?”同事眨了眨眼,觉着自己好像听错了。 陆言扶额:“我记得……” 纪九韶视线重新落到他手里的袋子上:“虽然麻烦了些,但什么垃圾就该归类进什么垃圾桶里……像你手里的湿垃圾,冲进马桶里也是一种处理方法。” 同事目瞪口呆地看着面前这位纪总,依旧是面冷如霜,眸深似水,跟平时开会一个模样。 怎么原来boss不仅年轻有为,还爱好环保关注垃圾分类? 陆言只觉自己拎着袋子的手如针扎一样,忙不迭点头,“啊好!我记得了。你先去取车,我分类好马上下来。” 同事瞧着纪九韶离开的背影,一时间哽住了。 “你就当纪总有洁癖。”陆言拍拍他的肩膀,疲惫地转去洗手间进行垃圾分类。 同事在原地,一巴掌拍上自己的脑袋:“不愧是传说中的纪总,新世纪好青年不外如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1 章 江弈纵横夜场多年,S市四年间泡妹手段只有增无减,多年来脚跨多条船而不翻,身边情人最少的时候也有两个。 他自认重新追一个陆言,不过手到擒来。 对陆言这样的人,一杯奶昔足矣。 喝不喝根本不重要—— 冬日冰天雪地里一杯放冷了的奶茶,夏日灼人暑气里一杯晒热了的果汁,不用开口就能胜过一切情话,也比送什么金贵的礼物都好使。 江弈单手插兜,吹着口哨随人流转出了纪年大厦。 今晚玩点什么呢? 前两天看中的小明星,也是时候上手搞一下了。 一周过后。 纪年,二十三层,研发测试部。 陆言推了推镜框。指头在键盘上飞快敲击着,思绪在代码的海洋里遨游。 忽然间有人敲了敲他的桌子,“陆言,前台有你的东西。” 他还没听明白这句话,周围就传来“唷~~~”的一阵起哄。 “可以啊老陆,又送下午茶来!这一周整个办公室都托你的福啊。” 对面的眼镜男伸着懒腰:“我也想要妹子每天给我送下午茶——” 旁边的同事一脚踹在他的转椅上:“就你这模样四眼仔癞□□脸做梦呢?你把自己打包妹子都不要!” “我也想要下午茶!” “我就不一样了,我只要想妹子。” “嫉妒使我丑陋——送玫瑰送香水送植物,来,买定离手,今天除了下午茶还有什么?” “电影票?” “太俗!我猜是SFY的最新青釉键盘——” “活该你单身一辈子!肯定是妹子亲手织的围巾。” “你夏天戴围巾?” 原本只有键盘声的办公室顿时热闹得跟菜市场一样,你一言我一语,臊得陆言恨不得把脸埋进屏幕里。 旁桌的同事见他脸红脖子粗,手里的鼠标快捏碎了,戳戳他小声安慰:“放心,我帮你作证。” 同事拍桌而起,高声辩解:“你们根本没见过,都是瞎猜——送下午茶的人我亲眼见过!根本不是妹子!” “哈?!” 办公室更热闹了,一堆人扔下手里的活凑来。 陆言差点喷出一口老血。 余光又瞟见办公桌上多出来的礼盒和多肉植物,以及插在垃圾桶里的蓝玫瑰,还有被他撕成碎屑的肉麻卡片。 江弈这么多天不间断地寄礼物来,偏偏还是放在前台就走了,让他除了拿走毫无办法。 一时间心情激荡,咬牙切齿,恨不得把礼物的主人也塞进垃圾桶。 必须要找个时间跟那个神经病好好聊聊了。 陆言有一个狂热追求者的事很快传遍了全是糙老爷们的研发部——传闻这位追求者每天一束蓝玫瑰加包整个办公室下午茶,还有各式各样稀奇古怪的小礼物,更有传言此追求者是个男人。 纪九韶晚间坐在天台休息区视频完毕后,就亲耳听见了这个传闻。 他端起茶安静地听背后员工滔滔不绝八卦,半壶明前龙井下肚的功夫,前因后果就听得差不多了。 每天到前台送东西的是外送人员,所以也不清楚是谁送的。 纪九韶搁下茶杯,拨了一通电话后,合上笔记本起身离开。 江弈回C市的这段日子很无聊。 两年前岳家才拿下万向城的时候,他就已经着手安插人员进入纪年跟岳家,该知道的不该知道的他都已经了解的差不多了。 现在又有吴平盯着进度,自然不用他操心。 他唯一需要做的,就是等待,等岳老头七十大寿那天的到来。 他太期待,以至于觉得到C市的半个月过的比一年还要漫长。 尤其这段时间要低调行事,身边也没个臭味相投的酒友,百般无聊之中,只能把“追求”陆言当做消遣,于是乎追求攻势愈演愈烈。 在江弈日渐一日的无聊中,金老二的航班终于降落C市。 当天吴平果真在C市最豪华的夜总会摆了局。 从机场到夜总会途中一路寒暄,吴平和几个“时年”的领导簇拥着江弈跟金克年走进夜总会大门。 这些人都是“时年”在C市分部的高层,听闻本部董事过来自然都围了上来。 说是接风洗尘,也不外乎就是讨好一下这位时年二公子。 时火的正牌大当家虽才三十多岁,但行事果决、手段雷霆,性格更是严毅苛刻、不苟言笑,导致没人敢嬉皮笑脸凑到他跟前去。但他的亲弟弟就不一样了,只要把人哄得开心了,还是很好说话的。 金克年敷衍着这些岁数有他两倍的人,左手熟稔的勾上江弈的肩膀,趁其不备撩了两把他脑袋上的白毛。 江弈“啪”的打掉他的手,斜他一眼:“手贱。” 金克年也不生气,笑嘻嘻:“这大半年了,你这撮白毛还留着呢,我戴个耳钉都给我哥摘了。你顶着这造型去谈生意,竟然没人把你乱棍打出?” “夜场谈生意不用我出面。”江弈一脸鄙夷:“在你大哥前面就是个怂货。” 金克年摸了摸自己光滑得只剩个小洞的耳垂,无比寂寞:“哎,耳钉没了就算了,我他妈只求别再惹到他了,这半年在他身边真的是地狱一样的日子!你根本不懂我的苦!” 半年没见的金老二确实变得成熟了不少,以前发型潮流、穿衣时尚,一看就是个没定性的小年轻,现在不止耳钉没了,头发都用发胶整整齐齐地梳好,一身西服领带加皮鞋,稳重成熟。 只要不像现在笑的这么荡漾,还真没人会把他跟四年前的小子联想在一起。 江弈幸灾乐祸:“原来是金老大调丶教的,怪不得人模狗样了那么多。” 金克年想起什么抖了两下身子:“你没有那样的哥,你不会懂的。” 他说着双眼一耷,一脸泫然欲泣的模样:“今晚必须来一出牡丹亭,才可解我心中郁气。” 江弈转头:“吴经理,牡丹亭给小金总安排上。” 吴平赔笑:“当然得安排上。”转而吩咐接待员:“包厢舞池原本排的节目是什么?” “是飞乐队。” “换粤剧团过来唱牡丹亭,快点。” 说话间,腰细腿长的接待员已经将一行人引至包厢前。 吴平站在门前给江弈使了个眼色:“小江总要的人我也给安排好了。” “人?”金克年闻言一把掐住江弈的胳膊,“我X——你这个禽*兽才来几天又看上谁了?你就是知道我哥管我管的跟个变态似的,故意搞来给我看的吧!” 江弈一脸纯良:“怎么会,你我既然是兄弟,我爽了就是你爽了,还用计较那么多?就是最近看上一个小明星,包来玩玩而已。” “包来玩玩?S市的小白兔不够你玩了?”金克年率先去推包厢的门:“我倒要看看,又是哪个倒霉的小明星,别说还是那个白衬衫的癖好。” 几个经理赶紧上去帮着推门。 包厢是夜总会贵宾区,里面很大,K歌舞池吧台餐桌休息区,一应俱全,几乎就是一个小型的酒吧。 装潢走的西洋复古风,落地水晶灯、棕褐拼接地板,烫金欧式隔断屏风将包厢分成两部分。 绕进屏风,右边十来人的圆桌上已经坐了五六个男女,见江弈几人进来,人都从椅子上站起来。 啤酒肚的男人匆忙迎过来:“林董来了,这二位就是……” 被称作林董的中年引荐道:“这位是时年金总的弟弟,小金总。这位是跟小金总一起办俱乐部的小江总。” 啤酒肚一脸荣幸:“好好好,早就听说小金总年少有为,如今一见果然一表人才!二位在S市办的魅金club当真是娱乐所楷模。” “来来,一路辛苦,坐坐坐。” 然后就是例行心照不宣的嘘寒问暖,一行人终于陆陆续续落了座。啤酒肚男人坐在金克年身边,笑呵呵地套近乎:“不知道金总近年身体可好。” 金克年脸上也笑:“当然好,你是李导吧?之前我才看过你的节目,那个叫什么……‘年少加油的’,不错!” 随后在桌下一拐江弈,低声问:“这里头怎么没见白衬衫,是哪一个?” 啤酒肚尴尬更正:“是‘加油吧少年’。” 江弈没搭理金克年,从进门开始,他的目光就放在左手边倒酒的中年男人身上。 金克年随着他的目光看过去,忍不住倒吸一口气:“你口味居然变得这么重了?” 是个中年大叔就算了,那发际线都已经往后移了两厘米,还隐隐有着朝地中海发展的趋势。 江弈:“你把你的腚撅起来,我也下得了手。” 金克年朝他狠狠竖了根中指。 江弈盯着中年男人许久,终于想起来在哪见过。 那晚闯进酒吧包房的时候,也是他在倒酒,自己进去后还试图遮住身后的女人。 是小明星的经纪人没跑了,可这个经纪人怎么干得更像个拉皮条的。 江弈无视金克年的中指,突然开口:“这位就是苏翰清?” 众人不约而同地一静,啤酒肚眼睛转了转,打着哈哈说:“江总怎么会认识小苏?” 坐在对面的苏翰清身子一僵。 金克年看过去,原来是这个倒霉孩子。 苏翰清年纪不大,高挑清瘦,发色棕黑,冷白皮,是时下女性最喜欢的那一挂。眼睛尤其好看,似醉非醉桃花眼,最妙的是眼尾多了一点痣。 他穿着一身时尚的墨绿衬衫,在灯光下显得清贵疏离,但又异样的魅惑。 就算是对男人没什么性趣的金克年,也不得不说这男生长得确实好看,会被江禽.兽盯上也在情理之中。 江弈笑吟吟地说:“前段时间正好看了李导的星光声秀,觉得小苏唱的尤其不错,就多留意了。” 桌上一阵哄笑,都心领神会。 李导举起酒杯:“江总慧眼独具!小苏嗓子确实好,拿个第一也都是情理之中。” 江弈回敬:“当然是情理之中。” 中年男人十分有眼色,赶忙拽起苏翰清:“江总喜欢就好!小苏来来,给江总跟李导敬杯酒。” 苏翰清脸色煞白。 天上哪有掉免费的馅饼,这馅饼铁定得用身体换。 好看的眉皱起来,苏翰清看着面前满上的酒杯,低声拒绝:“我不喝酒。” 中年男人背对着江弈,狠狠瞪了他一眼,压低声音说:“在这跟我矫情什么,这里的人你得罪不起!” 苏翰清抿唇:“那我先走……” 中年男人将酒杯强塞进他手里:“李导组的局,亲口点的你名字,说走就走还想不想在圈里混了?多少人想要这样的机会都没有!” “我不要这种机会。”苏翰清想要走,但被中年男人死按着胳膊。 “先把酒敬了再说。” 两人拉拉扯扯,说好的一杯酒始终不见敬上,四周的目光都聚集到了两人身上。 苏翰清死攥着拳头,眼眶都泛了血丝,瞪着酒杯就是不动。 反而是他右边的女人站了起来,款步走到江弈身边,俯下身,事业线呼之欲出:“江总,让渝心敬你吧。” 江弈仿佛没看到她汹涌的波涛,晃着自己的酒杯慢腾腾说:“我只喝小苏敬的酒。” 林董打圆场说:“小苏要是喝不了酒,待会给江总唱两首听听作为弥补也好。” 苏翰清攥紧拳头,猛的一鞠躬。 “我今晚有些事得先走了,李导、江总,对不住!苏翰清自罚这半瓶赔罪!” 他兀自拿起桌上的酒瓶,掀了瓶塞仰头就灌。 中年男人小心观察江弈的神色,见江弈只是微笑并没有阻止,这才安心地放手坐了回去。 江弈当然不会阻止。 他喝过的酒跟水一样多,苏翰清手里的那瓶酒五十度往上,口感极烈,劲大刺鼻,上头得也很快。 任谁猛灌半瓶下肚,今晚都走不出这个包厢。 苏翰清囫囵吞下最后一口,捂着口鼻咳嗽不已,呛得他眼睛流出生理性的泪水,从嗓子到胃里跟火烧一样。好不容易缓过劲,他取过外套刚迈出一步,剧烈的眩晕感袭来,“嘭”一下跌坐回椅子上。 “这酒度数有点高,小苏喝这么急干什么。” 江弈瞧着他微醉的桃花眼,心里头更痒了,“再者,我也没答应你说……喝完就能走了。” 胃里明明有一团火在烧,但江弈的话却让苏翰清如坠冰窖。 “小苏醉了,不如让他在这多休息一下。” 中年男人赶紧扶着苏翰清坐好,“是是,还是江总想的周到。” 苏翰清红着眼靠在椅子上,脑袋似清醒似迷糊。 一场算不上风波的风波过去,包房里很快又热络起来。 金克年在桌下竖起大拇指,佯装夹一块虾仁到他盘里,凑近说:“不愧是魅金club的灵魂人物,这副出尔反尔的虚伪做派,牛批了。” “我本来就没答应,哪里算得上出尔反尔。”江弈见苏翰清已经瘫在椅子上,便放心地移开视线,“你的牡丹亭麻利开唱,我今晚有事要忙。” 金克年嗤道:“见色忘义,真乃禽兽做派。” “金总~”娇滴滴的女声突然又唤。 见江总对自个无动于衷的女人又挺着胸脯压到金克年身边,“渝心这杯酒,金总赏脸吗?” 金克年闻声一转头,白花花的胸脯几乎贴在他脸上,惊得一个后仰。 江弈左肘抵住他的脊背,然后将虾仁扔进嘴里嚼了嚼,淡定说:“他硬不起来。” “我操!你放屁——”金克年差点跳起来,仓皇间想要辩解,女人却已经如同见了鬼一般,捂着红唇一边退后一边连声说打扰。 “我什么时候硬不起来了!”金克年低声嘶吼。 江弈给他夹了箸韭菜:“来,壮阳。” “操——”金克年真想一拳把江弈捣进盘子里。 江弈老神在在:“你今晚能带一个人回酒店,我就信你。” 金克年回忆了一下刚才那片白茫茫的柔软和扑面而来的香气,他是真的想。 可眼前又浮现大哥那张阎王一样的冷脸……忍不住打了个激灵。 江弈直言:“有你哥一天,你就硬不起来一天。” 金克年抖落一地鸡皮疙瘩,把盘里的韭菜当成江弈,放进嘴里使劲嚼,“你别激我,大不了我再去地狱待一年。” 江弈无所谓:“去啊,一夜春宵换一年禁闭,我觉得血赚。” “法—克—U!” 中年男人替苏翰清要来一杯茶,摆在他手边:“先醒醒酒。” 苏翰清支着脑袋,闻声按掉桌底下的手机屏,将手机压在手下。 . 纪小希蹲在地板上,托着下巴聚精会神地看小猫们凑在母猫下面吮奶,“周叔叔你们把小猫带走,大黑会很难过的吧。” “就算现在不带走,过一段时间,大黑也会把它们赶走的。” “为什么要赶走啊?”纪小希抬起头,黑溜溜的眼睛里充斥着不解,“难道妈妈也是因为这样,才赶走我的?” 周博明揉揉他的脑袋:“小猫不能总靠母猫喂奶,大黑担心它们以后不能独立、找不到食物,就会狠心地把它们赶走。” “就跟课本里,老鹰把小鹰扔下悬崖一样?” “……差不多。” 纪小希似懂非懂,随后眨了眨眼睛:“周叔叔,你又跟言哥哥吵架啦?” “你怎么知道?”周博明听到那两个字,神色明显一黯。 “也只有吵架的时候,你才会一个人来啊。”纪小希指着离他较远的猫说:“平时你都黏着言哥哥。而且你身上有酒的味道,把猫都熏跑了。” “谁说是我熏的!”周博明故意凑过去,奶猫惊得揉成一个球滚回母猫腹下。 纪小希:“不要吓它。” 周博明刚捉起一只奶猫,裤兜忽然一阵震响。 纪小希:“言哥哥找你?” “他才不会找我,”周博明放下奶猫,嘴硬说:“他从来不会主动服软主动道歉。” 纪小希问:“言哥哥那么好,他为什么要道歉。” 周博明气结:“你怎么也帮他说话。” “本来就是,言哥哥从来不生气的,每次都是你惹他生气。” “我才没有!”周博明忍不住大声辩驳,“是他有事情瞒着我!不让我知道!还狡辩!我早上都看到了……” 说到这里,他又想起早上看到的东西,整个人就跟风中残烛似的快熄灭了。 纪小希戳戳他的好像塌下去的肩膀:“看到什么?” 周博明挥手弹他脑壳:“你个小屁孩不懂大人的事。” 纪小希为了避开他的手一屁股蹲坐实在地上,疼得撇嘴:“你连我都欺负,肯定是你欺负言哥哥啦。” “我哪敢欺负他!” 周博明忍不住掏出手机来,屏幕上的来信人不是陆言,自嘲说:“果然不是他的短信。” 纪小希偏头瞧着他。 周博明点开短信,惊异:“酥酥?” 待看清楚内容猛站起来往外跑,刚跑两步头重脚轻,不知道绊住什么一个踉跄,差点整个人栽下去,幸亏后领被一只手拽住了。 后面冷淡的声音问:“干什么去。” “酥酥发短信求救!”周博明蹦起来,“他被灌醉了,我得去救他!” 纪九韶揪住他的衣领一把带回来:“你想酒驾?还是想让他救你?” 周博明挠了两把自己鸡窝一样发型,确实闻到了自己身上飘来的酒糟味,烦躁说:“他以为是普通交际聚会就过去了,结果是有个有些背景的公子哥点他名,再不赶紧过去要出事。” “别添乱,我去。” 纪九韶单手扯下领带扔在沙发上,“地址给我。”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2 章 舞池里的游园惊梦开唱了。 推杯换盏已经结束,众人换至屏风另一侧,小明星们该陪玩的陪玩,该陪酒的陪酒。 在江弈的示意下,不停有人去给苏翰清敬酒。苏翰清迷迷糊糊的,被男男女女抬着下巴往肚子里灌酒。 上头演着凄怨缠绵的情真意切,大雅; 下头扮着客套走肾的虚与委蛇,大伪。 金克年陷在沙发里,翘起来的二郎腿一抬一点,随着腔调摇头晃脑,哼唱念白,沉醉不已。 女人和酒可以不要,戏,必须得听。 金老二听戏是听得爽了,剩江弈一个人应付这群老油条。 酒量再好,时间久了也有几分上头,不过比起已经语无伦次的老油条们,他还是要清醒得多。 扮柳生的生角儿掐着袖,半唱半白:“身似蝶影翩翩,飞过绿荫水殿,飞到庭院深处……” 江弈目光若有若无的,不断瞟向角落的苏翰清。 苏翰清见他看过来,不住把身子往沙发里缩了些,这一不经意的举动,反倒让江弈更觉得有趣。 柳生唱:“目睹倩影花下眠,幽香暗传,神欲醉。” 灯下长密的睫毛警惕地颤动,苏翰清望过来的时候醉眼迷蒙,本清冷冷的桃花眼在酒精的作用下已经化作一汪春水。 “爱她貌更端,喜得接近天仙信有缘。” 江弈扫了包厢一圈,见众人都有了群魔乱舞的趋向,便站起身来走过去。 “惟望两心相牵,手拈柳枝走上前。” 沙发下陷,江弈伸手贴上他的脸颊,轻声问:“很热吧?” 苏翰清厌恶地转开脸。他脑子昏沉到无法思考,四肢也早就不听使唤了,但在江弈的手贴过来的那刻,直觉性的厌恶。 江弈收回手,不恼,反而更仔细地看他。 俗话讲灯下看美人越看越精神,不是没有道理的。 刚才离远了些还看不大清楚。 这薄红的唇,醺红的脸,精致的锁骨,细腻的皮肤,真人比电视海报上好看得不是一丁点。 但好看还不足够让他喜欢。 清高疏离的态度,却是任他宰割的处境。这样的矛盾点,才是最叫他喜欢的。 带到床上去,面色潮丶红的苏翰清,一定会矛盾得更令人喜欢。 那饱含欲.望的视线看得苏翰清发毛:“滚开——你到底想干什么?” 柳生还在唱:“趁着无人见,低声轻呼小姐望你能为我方便……” 江弈说:“喝了那么多酒,你现在不热吗?不如我替你解掉扣子。” 另一头的金克年已彻底沉醉戏曲,随杜丽娘一齐娇声惊念:“啊~!看他十分面善,骤逢未免心惊惴。” 苏翰清心口如一,强烈抗拒:“滚!” 他醉怒交加中去推搡江弈不老实的手,奈何动作跟话语一样,早就没了力道,反被江弈趁机一把抓住。 苏翰清胡乱一通挣扎,最后气喘吁吁面色酡红的也没挣脱,只能转开头将脸埋进沙发里,不去看那张衣冠禽兽的脸。 柳生深情念白:“不必以香扇遮面,实在你丰姿秀色早已名传,今天得相见令人意倒颠。” 江弈从后伸手捏住他的下颚,强硬地将他的脸转过来,目光里多了阴鸷:“躲?你今晚会被我从外到里看个清楚,现在躲有用吗?” 苏翰清干脆紧闭上眼。 江弈捏着他的手,将指尖放到唇边亲了亲说,眼中阴鸷化开,柔声笑说:“我会替你开路,别说一个选秀节目,你就是想拿最佳歌手、演员,我也能帮你。只要你跟着我——” 苏翰清空腹被灌了许多洋白酒,胃里本来就又疼又烧还犯恶心,现下被江弈那么一激,难受到了极点,胃里一阵翻江倒海实在承受不住了。 铜锣倏然一声呛,台上杜丽娘羞怒叱道:“休得满口粗俗言!我是名门淑女,千金之躯,岂可任意传妄彩。 ” 苏翰清“呕——”一声,终于哗啦啦全吐了。 敲锣打鼓的《游园惊梦》还在继续,众人却纷纷望了过来。 连金克年也睁了眼,看清楚后发出一声“操?” 江弈惊怒抽身,看着自己的裤腿,感受到呕吐物传来的热度,脸阴沉到了极点。 还有几分清醒的吴平连忙把门口的服务员喊进来处理。 江弈黑着脸随服务生去处理。苏翰清吐够了,拿起桌上的酒当水漱口,然后身子一倒,一个人趴在沙发上不省人事了。 金克年看了看趴在沙发上的人,又想起黑脸的江弈,不厚道地大笑出声,然后挥挥手示意众人不用管继续玩。 江弈再回到包厢的时候,戏曲已经从粤曲《游园惊梦》换成了金老二独唱的昆曲《牡丹亭》。 金老二拿着麦克风委婉凄诉,戏剧团在后面替他奏乐打梆。 包房内的人纵然听不懂,也相当配合的鼓掌称赞。夜总会这地方,虽说一直有配戏剧,但真点来这里戏的,这位小金总恐怕是第一个。 连夜总会听戏的成就都达成了,还怕捧小金总戏场子? “原来姹紫嫣红开遍,似这般都付与断井颓垣~” “好!小金总深藏不露!” “小金总比刚才那些的唱的还好听!” 江弈皱眉看了睡死的苏翰清一眼,坐回金老二旁边。 金老二见江弈这副凄惨模样,也不管台上那是粤剧团,让角儿们接着他的昆曲唱下去,自己坐了下来。 客人叫唱昆曲,能怎么办,当然是唱啊! 伴着完全不纯粹的昆曲,金克年搂着江弈肩头,幸灾乐祸:“江少也有今天啊,我舒服了。” 江弈心情不好,一耸肩让掉他的手。 “欸,这一个小明星而已,他不领情换一个就是了,何必动怒。” 江弈揉着额角,忍不住低骂一声:“操!刚回来露脸,面儿就被下了。” 金克年撇手:“反正他现在喝麻了,想怎么还不是随你的意。” 江弈又想起被吐了一脚的情景,实在没了心情:“算了,找个人把他抬回酒店,从里到外洗干净。” “啥?你打算今晚就这么放过他了?” 金克年意外至极,就凭他对江弈的了解,到口的肉哪有不吃的道理。 “我对死人没兴趣,何况不是吐在你身上。” 金克年扬眉调笑:“原来江少不只有白衬衫的癖好,还有洁癖啊?” “滚蛋,老子才没那种癖。” 两人来回互损时,忽然有服务员过来,附在金克年耳边说了几句话。 江弈疑惑:“怎么了?” 金克年抬头问:“是谁?” 服务员说:“没报名字,他只说来接人,是个年轻先生。” 江弈捏起花生扔进嘴里,毫不在意地说:“这里没他要接的人。” 他经历过太多这种事,也隐隐猜到怎么回事。但既然进了这个包厢,哪有那么轻易出去的道理。 服务员也上道,得了主人态度很快离开。江弈嚼吧嚼吧花生米,还是忍不住骂出声:“早晚我让他求着我操丶他!” “行行行,知道你夜场第一交际花,不然怎么能把魅金搞的有声有色。” 金克年安抚了他几句,耳朵突然一动,匆匆拿过麦克风站起:“这段我得来!” 江弈跟金克年混了三四年,常年被迫听牡丹亭洗耳,虽然仍旧不懂金老二对此曲的执着,但经典段落他也算是耳熟能详。 这一节是杜丽娘梦里见柳生,心叹柳生之俊俏。 想到接下来一段戏唱的是二人翻云覆雨的淫词艳曲,江弈不禁笑:“我大概明白你为什么喜欢牡丹亭了,别人爱看小黄片,你爱听小黄曲。” 金克年掐好兰花指,端正身子清了清嗓,随着曲续唱:“是谁家少俊~来近~~远——” 婉转悠扬,字字如诉。 包厢门被推开。 屏风后很快绕出一个人。 “远”字才吊了一半,金克年却突然卡在了半截,不上不下。 江弈抬头看他:“怎么哑了?” 金克年呆滞地用麦克风指着屏风那边:“你说我穿白衬衫,能有他帅吗?” “怎么,想通了?想试试我的技术?”江弈恶劣地笑着,随他的指向看去。 白色跟尖刀一样刺入他的眼中,他甚至不用去看脸,那瞬间他太阳穴鼓动,血光闪电般的充盈了他的视线。 猝不及防。 每次都是猝不及防。 每次看见这个人,他都会有这样扎眼硌心、如鲠在喉的感觉。 太过用力,他的拳头被捏的嘎吱作响,青筋一条条跟泥鳅似的凸出来。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3 章 江弈双眼死死盯着来人,僵硬地站起身,目光里面蕴藏着比四年前更浓烈的情绪。 “敢迤逗这香闺去沁园,话到其间腼腆,他捏这眼,奈烦也天。” 那边还在唱柳生与杜丽娘眉来眼去。 这边眉不来,只有眼去。 纪九韶走出屏风,站定,与两人隔桌相对,依旧是江弈恨透的漠然。 江弈没有从他眼中看出一丁点自己出现在这里的惊异,真是一丁点都没有,与四年前自己跟狗一样离开C市的时候一模一样。 漠然得令人憎恶。 他这人的自尊其实不多,但纪九韶这个人仿佛生来就是践踏他仅剩的那点自尊而存在的。 明明我就站在你眼前!我狠狠打了你的脸!我违背了承诺!我在挑衅你纪九韶! 江弈可以察觉到自己的咬肌在控制不住的细微颤动,眼前不停地闪过大片红光,目眦欲裂。 是金克年先给了他一手拐,挤眉弄眼:“老江,你的癖好啊?!白衬衫!质量绝对上乘,不拿下这个我他妈看不起你!” 金克年说这话的时候,那边的戏正好唱罢一截,正是最后一个字落完、锣梆未起的时候,包厢出现短瞬的寂静。 于是,整个包厢里的活人,每个字音连标点带停顿都听得清清楚楚、明明白白。 这自然也包括纪九韶本人。 纵然二皮脸如金克年,这时也不由得窘迫得缩了缩脖子,看着对面的人尴尬笑笑。 男人却连眉头都没动一下。 金克年跟着大哥混了这半年,也稍有了些识人的眼色。C市这个夜总会多为身份显赫的商业人物服务,背后有大山做靠,当然不是什么人都能像这位不速之客一样轻松闯入。 他立马扔下麦克风绕过酒桌,伸出一只手去客气问:“你是来找人的?” 对面的男人没兴趣跟他握手,只微一颔首,问:“酥酥在哪。” “酥酥?”金克年难堪地呆了一会,然后才慢吞吞地收回被冷落的右手。 环顾包厢,这里有谁叫酥酥? 这么可爱的昵称,是个哪个女人? 酥酥?苏苏? 江弈率先反应过来,唇边的肌肉蠕动了半天终于挤出一个算得上笑的弧度,哑声说:“这个酥酥……值得九少亲自过来?” “九少?你认识他?” 金克年回头问江弈,猛才发觉现在的江弈跟平日截然不同,整个人跟拉满的弓弦一样,极度凌厉紧绷,似乎只消再轻轻一拉就会猛然绷断。 虽然江弈脾性一直跟个炸丶药丶桶似的,非常容易点爆,但像今天这样近似疯子的状态,他还是第一次见。 尤其是目光,浓郁得有若实质。 任谁被江弈那样刻骨的目光盯着,恐怕都会打抖,但是被他盯着的人仿佛完全没有丝毫不适。 纪九韶安静地迎上他的逼视,说:“你回来了。” 金克年闻言,甩开疑虑,哈哈笑着去拉江弈:“原来都是熟人,来来,纪先生也坐。”他一个人笑了好几声,最后声音卡在喉咙里实在笑出不来了。 两边的人谁也没有给他面子挪一挪身体。 江弈扯着唇角,却没有丝毫笑意:“我回来,你好像一点都不惊讶。” 纪九韶说:“给陆言送礼物的是你。” 江弈脑子里有根弦一跳,他默了片刻问:“你怎么知道是我。” 明明他已经让人匿名去送。 难道是陆言自己说的?不可能。如果是陆言说的,那周博明和纪九韶早该找上门来,后面的礼物也到不了陆言手里。 又或者是林骏暴露了自己的行踪? 那也不可能,林骏已经被他送进医院,这半个月都下不了床,何况有专人看管。 纪九韶没回答他的疑问,只是问:“人在哪?” 江弈不耐烦的朝瘫在沙发上不省人事的人抬了抬下巴,“你还没有回答我。” 纪九韶却问:“他是酥酥?” 江弈冷笑:“你亲自来找人,还不知道他是不是?” “替周博明来接人。” 江弈一愣,所以不是有谁走漏了消息,真的只是偶然撞见,计划并没有被打乱,忐忑的心终于放回原处。 沙发上,苏翰清露在外面的皮肤在灯下红得有些不正常。 纪九韶似乎真的不太熟悉苏翰清,看着那边半会才确认他的身份。 “我调了一周前的监控。”说着,抬起右手解开袖扣,“那杯东西是你给陆言的。” 纪九韶的手跟他的人一样干净纯粹,手指修长分明、骨肉匀称,无论用这样的手指做什么,看起来都非常赏心悦目——包括动手。 江弈非常清楚他解开衣扣的束缚意味着什么。 先是右手的袖扣、然后是左手的,最后是衣领。 他陡然就想起第一次看见纪九韶的时候,最先进入眼里的不是传言里的冷漠或者孤傲,而是力量和野性。 他的眼皮忽然跳了跳,不知道是期待还是其他,喉头上下滑动,忍不住咽了一下口水。 纪九韶单手解掉前两个领扣,微抬下颚,左右动了两下脖子,黑白分明的眸子漠然地直视江弈。 “你是自己回来的,礼是你送的,人也是你灌醉的。” 是肯定的语句。 江弈盯着他,皮肉不笑的扯了扯唇角,算是默认。 金克年虽然听不大懂他们在说什么,但见两人间的氛围越来越不对劲,忙插进两人中间:“既然都认识,不如坐下来一起叙叙。”然后用眼神示意吴平过来。 吴平还哪里敢凑过去。他这下的酒完全醒了,酒全化成了冷汗直冒,心里跟打鼓似的。 小金总不知道这人是谁,但他自个的顶头上司,他还能不知道吗! 也不知道纪总注意到他没有,是躲开还是迎过去? 心里衡量许久,吴平扶着腿缓慢站起身,整了整西服,挺直腰背,恢复镇定。 还是主动过去好一些,一次偶遇纪总不会想得太深,要是躲起来造成个此地无银三百两的局面,那才是真的偷鸡不成蚀把米。 他佯做一脸惊喜地迎上去:“这不是纪总吗?您怎么来了。” 猛然听到吴平声音,江弈这才想起纪九韶闯进这里,可不得看见吴平。 被无视的金克年听到纪总两个字,下巴差点掉到地上,惊得他又重复一遍,“纪总?纪年的纪总?” “是啊!小金总你们还没见过吧,我来介绍一下。纪总,这是时火的小金总,金总的亲弟弟,今天刚落地C市。”吴平热情地引荐,“至于我们纪总应该不用我多做介绍了,纪年的肱股、领头羊,传闻想必小金总已经听得够多了。” 吴平不等纪九韶起疑,又主动解释道:“小金总的大哥跟我是同校,有些交情,当哥哥的不大放心弟弟一个人跑太远,让我以后在C市多照拂他一二。小金总初来乍到的,又是老校友的弟弟,老吴我也能帮就帮。” 这番说辞于情于理都没什么太大问题,吴平是纪年的老人,单凭一场偶遇,纪九韶也不会那么轻易就怀疑他。 江弈暗舒了一口气,这么一个插曲,反倒让他见到纪九韶喷薄出的那股火气平息了不少,至少肢体表情不再像之前那么僵涩不协调。 可吴平说了这么一大串话,纪九韶却只是向他点了点头表示知道了,自动屏蔽了他这些话背后“朋友的朋友就是朋友、多个朋友多条路不如坐下唠唠嗑”之类的意思。 然后他整了整领口,问江弈:“这里,还是外面。” 江弈撇嘴烂笑着绕过酒桌,站到他跟前:“就这里吧。” 绕出来的时候顺了个酒瓶在手里,嘴角勾着意味不明的笑,像是漫不经心地问:“周博明现在是不是还跟哈巴狗一样围着陆言转呢?到几垒了?可别说舔了四年还没上到。” 说着突然懊恼地拍了一下自己的额头:“嘿,你说我这脑子,我都忘了陆言是九少看中的人,周博明当然不敢动了。” 江弈看向纪九韶的目光里又带上了戏谑,“陆言的滋味怎么样?我可是念了四年,没尝到实在是可惜了。办公室py我还机会没玩过,九少舍不舍得给我分享一下其中乐趣以后我也好让他舒服些?” 陆言?办公室py? 一旁的吴平觉着自己好像听到了什么不该听的秘辛,陆言跟纪九韶有些交情的事他是知道的,联想起最近公司里有个男人追求陆言的传闻…… 他悄悄抹了把汗,赶紧把这些乱七八糟的联想也一同抹掉。 金克年也忍不住偷瞧了纪九韶几眼,难道冷漠的外表是为了掩饰自己的性取向? 越帅越干净的男人,越可能是gay,这个定律在连他大哥都赞不绝口的男人身上也会应验吗? 办公室PLAY……啧,他也没试过。 他觉着江弈这一顿冷嘲热讽加泼污水,是个活人都得给个反应,奈何被讥讽的对象面色依旧平静无波。 平静无波? 金克年有多佩服这份平静,江弈就有多憎恶他这种平静,恨得他怒火“腾”一下又充胀得满心满眼。 纪九韶的平静总能精准地踩在他的痛脚上,他愤怒、嘶吼、跳脚没有丝毫作用。 他死捏着酒瓶,两目灼灼毫不避讳地瞪着他。 他已经不再去想这样做的理由了,只要能撕碎这张冷脸,做什么、怎样做都好。 江弈如狼似虎的目光之下,纪九韶忽然转头望向了苏翰清那边,不知道去看什么。 这举动像极了躲闪,可江弈知道不是,纪九韶怎么可能会躲闪? 他用空酒瓶一下又一下的敲着手心,想到什么瞧向酒桌角的半箱酒,咧着嘴挑衅道:“苏翰清要是能喝完这些,就没人会拦着不让他走。这里还有半箱,九少要带人走,不如替他喝?” 吴平听见这话,冷汗哗的一下就流下来了,心惊肉跳的。 这招若是用在那些个小明星身上就算了,敢这么话里话外威胁纪总的,他这么多年头一次见。 小江总平日做事虽然狠硬了些,但也算是懂进退、识分寸的,否则自己也不会冒这样的风险跟他合作。 但今晚对上纪总不低调些也就算了,还生怕没把人惹火似的,不依不饶的上去拱火。 激怒纪总到底能有什么好处? 吴平暗去给金克年使眼色,想让他阻止江弈挖苦纪总。 金克年清楚吴平的意思,但也只能无奈耸肩,他早就发现今晚的江弈犀利异常,他可从来没见江弈这么强硬的杠过谁。 更何况江弈脾气本来就爆,哪里是他阻止得了的,当然只能在旁边看着了。 反倒是这个天天被他哥拿来给他做例子的纪少,他不着痕迹地观察了这么半会,终于知道纪九韶为什么会是“别人家的小孩”。 江弈今晚话里话外各种奚落讥诮,手都快打到他脸上去了,他竟然还脸不红心不跳、面不改色老神在在,好像完全没把话听进耳朵里。 要是有人敢在自己面前这么蹬鼻子上脸的,不把他剥层皮都是轻的。就算是他的大哥,面对江弈这样的行径估摸也没这样超凡的忍耐力。 金克年只能说佩服。 “怎么样?喝完这些,他就能走了。” 江弈把转着酒瓶,就等纪九韶回应。 纪九韶很快开口了,不过只有两个字。 他说:“半箱?” 江弈吊着眼角:“对,半箱。约摸十来瓶吧,九少的话,喝这么点酒相信也不在话下?” 纪九韶竟然点了点头,然后慢慢将衬衫袖口往上卷了两截。 在众目睽睽之下,他骤然抬腿,一脚踹在江弈膝盖窝。 江弈膝头一软,根本没空喊疼,眼前天旋地转,手腕忽然传来尖锐的扭痛,握不住的酒瓶应声落地。 待他回过神,眼前是碎酒瓶的玻璃渣,右臂不知怎的已经被翻扭锁在身后,动也动不得。 纪九韶在侧面单手捏着他的手腕,只稍微往下前方一压,就足以让江弈痛不欲生。 他垂眸看着江弈被冷汗浸湿贴在脊背上的衬衫,用脚碰了碰那箱酒,四个字: “半箱,喝完。” 碎发有些长了,纪九韶俯下身、低着头的时候,便稀稀落落地垂下去半遮住眼眸,叫人更看不清他眼里的黑色。 江弈被迫半跪在地板上,整条胳膊——手腕连着肩膀传来钻心的扭痛,别说动一动,就连呼吸的幅度都能带来一阵钻心的剧痛。 但他仍咬着牙,憋着一腔怒气,粗喘间鼻翼翕动。 就算今天这手臂会被卸下来,他也不可能开口认怂。 十八岁那年,他差点被虎狗废了一只胳膊,是纪九韶救的场。 今天他跟十八岁那年想的一样,哪怕这只胳膊废了、断了、折了,也不需要这个人高抬贵手退让半步。 纪九韶没有得到回答。 于是,江弈只觉后肩被重重踩下,随后有脚尖一碾。 众人隐约听见了关节错位的声音。 关节处尖锐如刀刻,肌肉神经都扭在一起。 那瞬间江弈真的觉得胳膊折了,疼得他从头到脚一个激灵,冷汗如注,竟再也撑不住身子,整个人由单膝跪地变成了爬在地板上。 纪九韶依旧单手锁着他的手臂,半蹲下,平静对上他猩红的眼,说:“半箱。” 江弈的半边脸被迫挤压在半箱酒的纸盒上,下巴抵着坚硬的地板,寒意传入肌肤浸入骨髓。 但他的目光没变,甚至更加凶狠暴戾,好像随时都会弹起来回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4 章 “便酸酸楚楚无人怨——” 舞池里的《牡丹亭》一句唱词戛然而止。 包厢变得十分安静,所有人的目光都聚集在这里。 就站在半米内的吴平已经看呆了,用食指顶了顶镜框。 原来纪总不喜欢动口,只喜欢动手。通身生人勿近的气息是由内而外散发出来的,是百分之百纯粹的不好相与。 金克年也看呆了,他头一次见江弈这样吃亏。 整个包厢的人都看呆了,今晚的主人之一就这么被人被打爬在地上。 对于爱面子的江弈来讲,这原本极其丢脸的一件事,但他只恶狠狠盯着上方那双眼睛,眼球发酸、发疼,也不挪开一毫米。 直到几声焦急的叫唤,才拉走了所有人的视线。 “翰清!翰清!”中年男人来回摇晃着苏翰清的肩膀,拍打着昏睡人充血的脸,急喊:“翰清好像酒精中毒了!” 包房外候着的服务员忙进前去看,见苏翰清面色通红,口唇泛紫,是酒精中毒的征兆。 所幸这里的服务人员都受过相关培训,将苏翰清摆成侧卧的姿势,然后有条不紊地呼前台打电话叫人。 纪九韶看了那边的骚乱一眼,忽然改了主意:“你可以不喝。” 江弈咬着牙,等他下一句话。 “背他去医院。” 江弈心中冷笑,却从喉咙里憋出一声闷应。 纪九韶听他答应,重新直起身,扔开江弈的胳膊。 胳膊被松开的那瞬间,江弈却似豹子般闪电弹起来,劲风自下袭上,一拳砸向他的腹部。 谁也没料到江弈那么快能站起来,纪九韶无暇细想险而又险的以手掌接住凶猛的拳面,但仍硬挨了半拳冲劲,倒退半步。 江弈捏着拳头摇摇晃晃地站起来,右臂酸痛麻木难忍,但还死盯着纪九韶,嘶声喊:“再来啊?!” 江弈那一拳狠毒到了极点,换个其他人现在绝对已经捂腹跪在地上。 纪九韶稳住身子,眉头不由得微微拧了起来,却没有再打回去,重复:“背上他跟我去医院。” 纪九韶从始至终一切细微的表情,江弈都抓的死死的。 看见纪九韶拧眉的那刻,他觉得前所未有的畅快,甚至想大笑出声,那些愤怒痛楚憎恶连着胳膊上的疼都仿佛消失了。 两人之间一直以来存在的巨大沟壑,仿佛也消失了,至少在拳脚接触的时候,这道沟壑不见了。 原来你也会痛?原来纪九韶挨了拳头也会露出表情? 那你知道过去我的那种恨吗? 江弈在原地笑得狰狞。他相信很快,再过不久,纪九韶看他的目光就会跟自己一样。 “你的胳膊,不去医院就不用要了。”纪九韶的脚已经迈出包厢。 江弈松开拳头去摸自己的右肩膀,轻轻一碰疼得他龇牙咧嘴,是明显的重度扭伤加撕裂,兴许还有关节错位,他低骂了一声,但脚依旧没挪地。 像是知道江弈不会那么容易听话,纪九韶在包厢门口回身,做最后提醒:“不管你还想做什么,背上他跟我来,除非你想和他一样。” 目光往那剩下的半箱酒上轻轻一点,意味不言而喻。 如果拒绝,剩下那半箱酒一定会全部灌进他的喉咙,江弈毫不怀疑纪九韶做得到。 在众目睽睽之下,江弈忍着疼,大步走过去扒开人群,单手拽起苏翰清往背上一扔。 江弈并不是怕被灌下半箱酒,他是为了那句“不管你想做什么”。 他想继续,他还想再近距离地看看、再看看纪九韶会不会露出更多的表情。 经纪人见江弈真把苏翰清背起来,吓得不轻,连忙伸手去帮忙抬人:“不劳烦江总,我我来背就好、我来背。” 江弈大步跟上纪九韶的背影,经纪人手足无措地小跑着跟在后头。 白色凯迪拉克高速行驶在公路上,道路旁的霓虹灯被拉拽成线段,高楼大厦不断的被抛到身后。 江弈浑身湿汗靠在后座,苏翰清的脑袋枕在他的腿上,因为服务员说酒精中毒的人需要侧躺。 但今晚发生的一切,让他对苏翰清完全没了旖旎的心思。 经纪人坐在副驾驶,心慌意乱,不停扭头看后排的苏翰清。 安静的车厢里只有经纪人受宠若惊道谢的声音。 江弈垂眸敲击着手机屏幕,幽蓝的光映在脸上更显惨色,一条不算长的信息很快编辑完毕。默读信息内容,唇角勾起一个阴测测的笑,轻快地点击发送。 自从坐上车来,除了几人身上酒糟的气味,他鼻翼间一直似有若无地闻到一点薄荷的清香。 这香气清凉而沁人心脾,但又不像是工业香精的味道。 江弈收起手机寻味看去,才发现前方中控台上头摆着一盆薄荷,想来平时照顾得很好,长得很是旺盛,薄荷叶绿油油的。 从他这个角度看过去,不止能看见薄荷盆栽,还能扫见主驾驶座上人的侧脸。 那人的轮廓线条跟作风一样毫不拖泥带水,尤其眉眼和下颌,这样完美的骨相大概也是让人觉得无法靠近的原因之一。 车窗外的霓光若明若暗地打在上面,耳边只有轮胎碾过地面和引擎运行的声音,江弈看久了,忽然就起了一种不真实的感觉。 他正在专注开车,可江弈偏想要引他说话。 “九少为了找我,不会看了一周的监控吧?” “你对陆言使什么手段都没用。”纪九韶淡道。 “有没有用,不试试怎么知道?”江弈戏谑,“如果九少对自己的魅力有自信,又何必怕我送点无伤大雅的小礼物?” 方向盘被打了半圈,车转过大弯,纪九韶说:“你不喜欢陆言,也对他没有兴趣。” 是笃定的话。 “我喜欢啊,感兴趣啊,喜欢他的身体难道就不算喜欢吗?”他凝视着后视镜里冷淡的眉眼,故意摸了一把膝头湿冷的脸蛋,笑道:“我还喜欢这个酥酥。我喜欢谁、对谁有兴趣这种事……纪少不会也想管上一管?” 跟江弈这样的人讨论喜不喜欢这种事本身就是一个错误。 纪九韶似乎也明白了这个道理,便不再说话,任江弈如何再挑衅也不搭理了。 下了高架,凯迪拉克汇入车流,很快转进市医院。 苏翰清毕竟是个明星,最近又风头正盛,不好直接暴露人前,这种情况只能遮遮掩掩地从地下停车场里进去。 将车停进空车位,纪九韶熄火下车,打电话安排医院的人,经纪人也急匆匆下车过来搬苏翰清,剩江弈懒洋洋地靠在后座,一动不动。 经纪人也不敢再让江弈帮忙,自己手忙脚乱地将苏翰清背起来。 纪九韶几句话交代完毕,刚挂掉电话,正前方忽然有刺目的光一闪,随之而来的是噼里啪啦的快门声。 十几个人从车库四面八方的暗处跑近,对着车周围一顿狂拍。 “别拍了!别拍了!!” 经纪人用手去遮苏翰清的脸,但只是徒劳,周围阵阵的闪光灯并没有因为他的急吼停歇,依旧不断地闪着,摄像机甚至越来越近,密集的闪光刺得他眼睛生疼。 江弈透过棕黑玻璃膜的窗户清晰地看见外面混乱的情况,翘着二郎腿怡然自得。 狗仔们的单反快挤到他们的脸上,纪九韶轻飘飘地瞧了窗里的人一眼,面上仍旧没什么神色。 于杂乱的快门声中,他声音还是很平静:“你先带他上去。” 经纪人闻言狠狠一跺脚,人命关天也顾不得许多,拼命挤开人群冲向电梯。 一半的狗仔见经纪人背着苏翰清离开,抬脚就要追上去。 “谁要去追?” 声音不大,但带着慑人的力量,跑在前头的几个狗仔闻声回头,只见车旁男人的手机摄像头正对着他们。 “星星娱乐、苹果娱乐、TC新闻……” 纪九韶已经按下了录制的按钮,他看着屏幕里的画面,一个个念出狗仔们所属工作室。 狗仔们惊疑的目光中他不急不缓道:“这些工作室为了一手娱乐新闻,企图妨碍公众人物就医、更准确的说,是‘救命’。” 话音落下,快门的声音变得稀稀拉拉。 “人血的馒头并不好吃。”纪九韶停下录制,双眸直视他们:“如果一定要吃,可以让你们的工作室来跟JNN打官司。” 三个字母落下,快门声彻底消失了,只剩下狗仔们面面相觑。 有人哑声确认:“……JNN?” “是……纪年集团旗下的JNN?” “通过违背道德法律手段获取的新闻,JNN不会给它们提供放送渠道。” JNN是纪年集团旗下的新闻资讯平台,纸质媒体起家,近年也许是在纪家的帮助下,已成为占当今互联网市场上最大份额的实时新闻与资讯平台。 江弈在车里把纪九韶的每一句话听得清清楚楚,几乎忍不住替他鼓掌。 纪九韶出手从来不多一分也少一分,如蛇打七寸一样精准,总能将人拿捏得死死的。对于专注娱乐新闻的工作室,如果被JNN限流,基本上等于死亡,所以今晚的照片,这几个工作室根本不敢往外放。 可惜。 江弈弯了弯嘴角,低眸瞧着屏幕里别人传过来的三张照片——前两张是从监控里截出来的,分别是苏翰清走进夜总会、纪九韶走进夜总会。 最后一张是昏暗的医院停车场,白色的凯迪拉克旁边,不省人事的苏翰清、正把人放到背上的经纪人,以及扶着车刚落地的纪九韶。每一个人的脸都能清晰地辨认出来——除了车里的他。 可惜……这些狗仔里,混入了他的人。 明天的头条已经有了。 ——纪年执行总裁,疑似包养某苏姓男明星,夜总会中不甚将人灌至酒精中毒,送至医院。 这是一箭双雕的好法子,纪九韶在商场上的名声太干净,也是时候沾些污点了。 其一,是他给纪九韶找的一点小小的麻烦,算是开胃菜。 其二,在这个竞标的紧要关头,食古不化的岳家老头如果看到这个新闻,估摸着不会再那么简单地把万向城项目分到他手里,尤其是岳家孙女本人,之后或多或少会抗拒跟一个GAY交往。 等狗仔们胆战心惊离开,江弈才打开车门下地,扶着自己的右胳膊故作一脸肉疼:“走了啊?憋死我了。” 纪九韶不轻不重地扫了他一眼,迈腿向电梯走去。 江弈在后头心情分外愉悦,右手的伤算什么?只要想到明天的头条新闻,他就面色红润、精神百倍。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5 章 一小时后。 江弈吊着一条缠满纱布打上石膏的右臂走出外科室的门,面如死灰,心情极端低落。 脑袋里回响着医生的话: “肌肉韧带撕裂都挺严重,两到三周内绝对不能乱动,否则伤势加重要吊更久。” “这些外敷药让人替你换,三天换一次。” 操! 吊着这么一条手臂,别说去酒吧,就是走在路上也引人注目,本来就已经足够无聊的了,右手再不能动岂不得发毛?? 最重要的一点,难道他今晚得吊着条手臂跟纪九韶继续1V1?! 一双眼睛恶狠狠地盯着石膏,思索把它拆掉的可能性。 越想越憋屈,砸吧了两下嘴,淡得难受,于是乎去苏翰清病房的路线变成了去天台。 吸烟室太熏人,他历来不喜欢去那地,进去出来总得染上一身烟味。 一边想着待会怎么干纪九韶,一边慢悠悠地踱去天台。 不过……石膏它虽然笨重,但够硬,杀伤力也比拳头大,只要卯足了力气往纪九韶胳膊大腿上一砸,纪九韶绝对也得去手术室打个一样的石膏出来。 想通这茬,江弈笑眯眯地用脚推开天台的门,从兜里摸出一包软真,然后低头用嘴叼起一根烟。 含着烟刚抬眸,就见前方有一点火光不规律的翕动着,一明一暗。 医院天台的灯不多,也就立着五盏,年久失修,其中两盏已经坏了,最后亮着的只有门口一盏和斜对角的两盏。这导致天台有些发暗,离远了就只能隐约辨出个人影。 那人像是听到动静,叼着烟侧身朝后看,唇间的火光亮起一瞬又暗了下去,但那一瞬间足以让走近了的江弈辨清楚他的轮廓。 江弈将烟盒塞回兜里,含着烟说:“抽完这根再打。” 纪九韶取下烟蒂,掸落食指间的烟灰,扫了一眼他手上的石膏:“这样还要继续?” 江弈对他的问话嗤之以鼻,理所当然说:“打、当然要打。不然怎么给你的胳膊也打上石膏。” 纪九韶唇间火光一明、一暗,淡漠的眼望着霓虹车流,没说什么。 夏天这个季节,夜风是江弈唯一不讨厌的东西,因为它凉爽惬意,不是白日里的闷热焦心。 市医院位于市中心,楼层也足够高,从天台俯瞰下去,能看见绚丽的车流和斑斓的霓虹。 凉爽的晚风加上居高临下的繁华景象,让江弈也多了两分耐性,他叼着烟,花了好一番力气才将火柴盒从右边兜里掏出来。 江弈能单手推开火柴盒,但远没有掌握单手擦火柴的技术。 此时此刻,他不由得对自己十多年来的习惯产生了怀疑,为什么会喜欢用火柴呢? 于是,江弈只能将手心的火柴盒摊开在他面前,叼着烟含糊问:“九少,借个火?” 虽然只是一个火柴盒,但是造型格外张扬,磨砂的黑色外盒上面刻着四个火红的字母“FIRE”,中间一团蓝火正熊熊燃烧,一眼就知道是江弈的风格。 纪九韶低眸瞧了一眼,并没有接过来替他擦燃。 江弈意料之中地耸耸肩,刚想开口借打火机借来用,还没来得及张嘴,左前方的男人忽然倾过身来,鼻尖薄荷清香稍纵即逝。 纪九韶脑袋低侧,他唇间的烟已经抵在江弈唇间的烟上。 四年前最近的时候,是二十厘米。 现在江弈能看到他每一丝被风掀起的碎发,阴影里他的眉峰明显,眉尾细长且尖,眼睑半敛,底下的眸子黑漆漆的什么也看不清。 烟头被烫出一点火光,但又很快被风浇灭。 烟有些难燃,纪九韶微微启唇吹落烟头的灰烬,又凑得紧了些。 呼吸平缓、绵长。 微凉的夜风吹过天台,穿过两人。 火柴盒被攥进手心里,江弈也稍微歪了歪脑袋,抬起左手遮挡恼人的夜风。 交颈点烟的姿势维持了半响,徐徐的,烟头终于亮起。 江弈就着姿势深深抽了一口,火光变得更为明亮,再也不会被风吹灭了。烟草的焦油味充斥在咽喉肺腑,带来轻微的麻醉感,今晚的一切似乎变得更加光怪陆离。 纪九韶缓缓撤回上半身,吐出一口,在烟雾缭绕中说:“你好像很针对我。” 江弈似乎还沉在烟草的余韵里,隔了半会才道:“为什么这么觉得?” “视线。”纪九韶重新看向远处的霓虹,明明连眼角余光都没分给旁边的人一丝一毫,却说:“比如现在,你就像野狗一样盯着我。” “野狗?”江弈眼眸半眯,舔了舔自己并不明显的虎齿。 原来自己像野狗么? 不过,这个人果然不是没有知觉的,纯粹是因为不在意才不去理会。 就是这一点,最令人生气。 “你说无论我想做什么,我已经把他背过来,你现在该听听我想做什么了。”江弈咬着烟头说。 纪九韶没有问,江弈却已经自己接了下去,“我想看你痛的样子。” 没有笑意,眉毛微扬,眼中狂热,没有醉昏头,也并不是开玩笑。 知道纪九韶是什么人,还主动找上纪九韶的,江弈是第一个。 纪九韶不发一言,将还没燃尽的烟蒂碾灭在垃圾箱头,转身离开。 江弈回头喊他:“不打?你怂了?” 纪九韶脚步未停,话音被抛到夜风里:“至少留你一只手挡风。” 江弈咬着烟蒂嗤了一声,“你他妈再牛批还能徒手碎石膏?再说,老子下次换打火机。” 在原地又抽了几口,突然发现好像哪里不对劲。 是了,自己现在竟然没太激动。 夹着烟头思索许久,直到烟燃到尽头,烫得他猛缩手,才回过神来。 想必是因为手里有了能恶心到他的筹码,才会这么冷静。 果然只有报复才能让自己变得正常。 江弈笑着掐灭烟头,啊,已经等不及看明天的头条了。 只需看夜景就知道C市繁荣空前,几年间无数高楼大厦拔地而起、城市被层层叠叠地高架桥环绕着,这份繁华由无数的新兴企业集团构成。 江弈离开天台前仰头极目,夜晚灯光如昼,霓虹映空,星星消失了。 十几分钟后,江弈回到苏翰清的病房外,斜倚在门口。病房里苏翰清还没清醒,躺在惨白的灯光下吊针水。中年男人在房里打电话,来回踱步急得如同热锅上的蚂蚁。 江弈没有走进去,抬手叩响病房的门,中年男人抬头看见是他,匆忙挂掉电话出来。 “醒了后,让他再好好考虑一下。” 中年男人忙不迭地应承:“是是是!一定让他好好考虑。您说今晚这事搞得那么麻烦,我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江总,你说今晚这么大阵仗……有没有可能压上一压?” 在经纪人期冀的目光下,江弈扯着笑说:“不能。”视线重新落到里面的人身上,“太倔强的人该吃点教训才记得牢。” “这次教训他一定记得牢!还麻烦江总高抬贵手……” 江弈摆手:“告诉他,我说的话依然算数,只要应了,这事即便发生了,也会当做没发生过。” 中年男人垂着脑袋叹气,惨白的灯光下,发际线仿佛又倒退了几毫米。 “你手里,是不是还有个女明星。” 中年男人仿佛又抓住了曙光:“不知江总说的是哪一个?” 江弈的目光从中年男人身上游弋到刺眼的节能灯上,缄默数秒,才念出她的名字:“陈素素。” 中年男人确认问:“陈素素?”他皱着与头发一样稀疏的眉,“圈子里没这个名字……” 没有?那天晚上他在酒吧看到的还能幻觉? 中年男人想了想了,又说:“是原名?很多艺人进圈后会改个艺名。我手里倒是有个姓陈的,叫陈亦冉。”手势熟练的从手机里翻出艺人的照片,举到江弈面前,“硬件条件都不错,就是没有资源,前两年刚入行,演了几个网剧配角。不过人比里面那个听话,李某私底下觉着亦冉更有前途。” 手机屏幽蓝的灯光照在江弈的脸上,照片上的人一身黑色包臀礼服,记忆里的直发成了波浪卷,她婷婷依在一个中年导演身边,五官在妆容的修饰下更为精致,红唇带笑,依旧柔美动人,只是眉眼间多了丝妩媚。 他木然地看着手机屏。 校园里抱着一叠教科书的白色剪影,依偎在白衬衫身侧的碎花裙,从黑色轿车里下来的倩影,包厢迷离灯光底下惊惶的神色,加之眼前精致完美的照片,不停地在脑海里翻滚交织。 面前的屏幕终于熄灭。 中年男人举着发酸的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江总?是这个吗?” 江弈茫然地点头,不发一词转身离开。 这是没看上? 中年男人在后徒劳地伸手抓住一把空气,张了张嘴终究把话吞了回去,没敢出声喊人。 纪小希从沙发上跳下来,蹬蹬蹬地跑到玄关处,凑近上下闻了闻,然后仰着脑袋,黑溜溜地眼睛盯着刚进玄关的男人,肯定说:“你身上有酒味!” “嗯。”纪九韶低应了一声,“还没睡。”余光见他赤着脚丫子踩在木质地板上,提醒道:“穿鞋。” 纪小希短小的食指指向沙发:“周叔叔在还躺在那里,我得照顾他。” 沙发后伸出一只手,周博明迷迷糊糊地扒着沙发爬起来:“酥酥怎么样了?” “在医院。” 周博明失声一吼:“医院?!”然后一个咕噜从沙发滚到地上。 纪小希皱起眉头:“周叔叔,不要喊那么大声。” 周博明在地上一边揉着自己的腰,一边不忘问:“怎么会去医院的?” “被灌狠了,乙醇中毒。” “中毒?!” 比刚才更大的一声巨吼,吓得纪小希忙捂住自己的耳朵。 这个周叔叔怎么总是一惊一乍的,比自己还不稳重。 “别喊,明天自己去看。”纪九韶弯腰拾起地上的空啤酒罐放到茶几上,“不要在小孩子面前喝酒,下不为例。” 周博明抓抓自己乱蓬蓬地头发,胡乱地点头。 纪小希趿着拖鞋走过来,帮纪九韶撑开塑料袋。 草草将茶几上的啤酒罐收进袋子,纪九韶环顾客厅,落地窗角的兰花盆里还倒插着酒瓶,俯身拿过纪小希手里的袋子打结:“明天让琴婶收拾,不早了,你该睡觉了。” 纪小希鼻子一动,忽然又仰头去看头顶的人:“还有烟味!”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6 章 “你狗鼻子啊!”周博明又高声吐槽,“啥味都能闻到!” 让开凑到自己后面跟狗似瞎闻的脑袋,纪九韶对着小孩伸出一根手指,诚然说:“半根。” 纪小希偏着脑袋:“可二叔平时不会抽烟的。” “没错!”周博明在后面附议:“小希过来后你基本就不抽了啊,今晚怎么了?” “我去洗澡。” “喂!”周博明伸手去抓他的衣角,没抓到,自个反而差点又摔倒地上,头重脚轻地稳住身体,又喊:“到底怎么了啊?!我跟陆言闹这样没跟你说吗,就你们一个两个、有事情全踏马都瞒着我!陆言是,你踏马也一样!” 纪小希头一次见到这样凶恶的周叔叔,瑟缩地退了两步。 醉鬼说出来的话是无法控制的,一旦开了头,一肚子酸涩怨怒便要尽数口不择言地倾泻:“陆言一瓶破香水有必要偷偷藏在衣柜里不让我看!既然那么珍惜恶心死人的情书卡片,直接去约会就好了啊!以为我没听说吗?玫瑰花下午茶!盆栽电影票!呸——恶心!我离了他不能活吗?啊?九韶你说!那么喜欢他的东西去跟他在一起啊!瞒着我藏起来算狗屁!这点破烂玩意就能把他骗到手?说明他这人就廉——” 接下来的话全被一团衣物堵在喉咙里,周博明只能混沌不清地吐出“吚吚呜呜”。 纪九韶将那团衣物又往里头塞了些,漠道:“不要在小孩面前说脏话。” 纪小希在后面,迷惑地眨巴眨巴眼睛。 周博明四肢挣扎着打开他的手,半天后才将那团东西从吐出来,泛红的眼眶怒气冲冲地瞪着上方的人:“你——” “醉了就去洗个澡睡觉,”纪九韶已经转身上楼,“有些话就算醉了也不能胡说,否则后悔也没用。” 背影很快消失在楼梯转角,纪小希看着跟前低垂着看不见脸的大脑袋,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周叔叔晚安。”然后小跑上楼。 周博明一个人呆坐在客厅里,他呆呆愣愣地瞧着眼前的皱巴巴的领带,灯还亮着,只有墙上挂着的时钟“滴答滴答”流淌的声音。 月转星移,霓灯熄灭,旭日东升。 酒店内,厚重的窗帘合得严严实实,豪华套房的灯全打开了,赤脚轻快地走在地毯上,步伐轻盈得像是跳舞。 “叮铃铃——”设定为8:00的闹铃响了。 他转身关掉闹铃,然后按下电视遥控器开关。 娱乐频道标准的女声回荡在房间里,赤条条的胳膊伸去捞起被扔在床头的手机,按亮屏幕。 如他所预料,十几条主流软件的推送密占据了屏幕。 ——“星光声秀五强选手之一昨夜现身知名夜总会。” ——“某苏姓明星昨夜被灌进医院,传闻酒精中毒。” ——“神秘男子与苏姓明星碰头知名豪华夜总会。” ——“记者于医院底下停车场拍到苏姓明星与神秘男人的画面。” ——“揭露娱乐圈潜交易的秘密。” ——“神秘男子身份成谜?” ——“传闻神秘男子身份非凡,狂撤热搜?!” ——“神秘男子身份揭露!” 江弈不着急点开看,反而先点开音乐播放器,链接蓝牙。 很快,柴可夫斯基的《六月船歌》如水一般流淌在套房中。 伴着舒缓优美的钢琴,电视内的女声开始播报下一条娱乐新闻。 “昨夜,新晋选秀选手苏翰清与一身份神秘男人相会在本市知名的‘Three Bomm’夜总会,后因摄入酒精过多,由神秘男人和其经纪人送往市中心医院。” “众所周知Tb只为名人设计师或商业人物敞开大门,单凭苏翰清显然不具有进入的资格。由此,神秘男人的身份成为网友津津乐道的话题。” “这张医院地下停车场的照片可以明显的看到三个人,苏翰清、经纪人李克,和车主神秘男人。” 江弈点进最新的一条推送,最新的三张高清大图刷新在首页。 一整夜不断的营销造势,这条新闻已然具有了点爆网络的价值——从十八线小明星的花边转换成了娱乐圈潜规则被明晃晃拍成照片摆到网友眼前。 比起半只脚才踏进娱乐圈的苏翰清,这个“包养”小明星神秘尊贵的男人才是吃瓜网友讨论的热点。 一个红艳艳“爆”字挂在热点上——“包养苏翰清的神秘金主”。 服务器过载,页面刷新得很慢,一个电话正好在此时打入。 江弈接通电话打开免提,返回热点界面等待刷新。 金克年连招呼都没打,劈头盖脸就问:“今早的新闻怎么回事?!新闻说的神秘男人我要是没瞎,就是昨晚的纪总?纪年的纪总纪九韶?” 金克年爆发的询问不影响江弈心身继续沉醉在舒缓的船歌里,他坦白道:“是他。” “你们昨晚送那个酥酥去医院被拍到了?我操,一个小明星还能闹出这阵仗?!” 热点里,评论跟点赞量已经爆炸了。 点赞在前的是一些嘲讽娱乐圈潜规则的段子,紧接着就是对神秘男人身份的猜测。 江弈悠悠地说:“当然不是因为小明星,是纪九韶。” “那才更奇怪!照片把纪九韶的脸拍的这么清楚,新闻怎么放出来的?”金克年想到什么猛然一顿,迟疑地问:“等会……你昨晚在哪?” 一条点赞量飙升的评论吸引了江弈的视线—— 【说句偏题的,这神秘金主的长相,千里送,食宿自费,长期炮,我,可以。金主可以考虑一下我吧,免费。】 江弈慢腾腾说:“我当然也在那里。” 他点开图片,放到最大,昏暗的光线遮掩不住优越的轮廓线条,或者说黑白柔和的底调更替他添上了一层难以言喻的魅力,就像他在天台看到的那样。 “你在车里。车里那道影子就是你。”金克年语气立马变得严肃,笃定道:“是你推的新闻。” 江弈坦然承认:“是我。” “为什么?” 江弈理所当然:“我现在有一只手打着石膏。” “就因为这个?” “这个理由还不够不充分?” 金克年凉凉说:“除非我真当你傻。” 江弈笑吟吟地说:“岳家老头想嫁给纪家,我这是在替纪少斩掉一枝烂桃花。” 那头的金克年长舒一口气,“万象城相关的动作我才好向大哥交代啊……怎么把纪九韶拍这么清楚,压下去的时候很麻烦啊,当时你就该让他们给他涂些马赛克——” 突兀的沉默了几秒,试探问:“你应该不是真地想把纪九韶推出来……吧?” “JNN一家独大,多的是平台想把他扯下来,我给他们创造个机会而已,大家一起上赢面更大些。” 金克年低声唤:“江弈。” 江弈:“嗯?” “……你疯了。” 导航栏再次弹出一条推送——“神秘金主身份曝光!” 江弈支起左手食指放在唇前:“嘘——你听,副歌到了。” 六月船歌的副歌,浪漫悠扬,令人仿佛置身于六月的河面,夏风吹过,起起浮浮随水波飘荡。 江弈跟着副歌轻声哼着,脚随着旋律慢悠悠的在毛毯上摩挲,他看着落地镜里的自己,扬起一个愉悦的笑容。 幽蓝的手机屏幕里显示着最新的报道。 金主真身确定——纪年集团最年轻的CEO,行政总裁,纪九韶。百科链接:XXXXXXX 评论完全崩溃。 手里忽然传来一阵震动,是短信提醒。 电话那头的人可没他这样悠闲自在,被扬声器放大的怒吼盖过琴声:“副个屁的歌!你瞎瘠薄玩火把自己烧了我给你唱三天三夜牡丹亭要不要?!” 江弈将手机拿远了以免被震聋,不忘调侃:“三天三夜就想超度我?” “你什么时候被超度了我真得替广大S市C市人民群众谢谢老天爷除去一大祸害,你到底发的什么疯!” 金克年恨不得从电话里出来掐死他,“JNN是这么容易对付的?至少表面上我们要跟纪年相安无事,万象城还没拿下搞这么大动静你想自爆吗?怕纪年找不到你头上?我他妈都猜到了你说纪九韶猜不猜得到?!” “送纪少一份小礼物而已,他猜到了也不打紧。”江弈不急不缓地坐下来,百无聊赖地刷新着热点页面,奈何页面还在崩溃状态。 “你确定这叫不打紧?”金克年咬牙,“我从新闻里看到纪年大楼被记者围得水泄不通,你跟我说这叫不打紧。” “那就是对我来说,不打紧。”江弈关掉蓝牙,柴可夫斯基的琴音荡然无存,只剩播报新闻的女音,他清了清嗓子:“我跟你说件事。” 手机那头静默了十几秒:“……右眼皮跳,我能不听吗?” “不能。”电视机画面一换,人声嘈杂,电视台记者正以纪年大厦为背景进行现场直播。 “其实很简单,”手指不规律地敲在左臂的石膏上,发出沉闷的响,江弈说,“四年前,我被他赶C市。” “……” “那段时间我家老头的腾跃跟纪年集团下的平台合作,资金链正好遇到点问题,老头企业的死活就掐在他手里,所以他发话,我当然识相走人。” “……” “你见过纪九韶出手,他行事风格跟动手打人的时候其实是一样的,能直接解决的绝对不会跟你多说,简单粗暴直接。” “……” “从我踏进C市那一刻起,就注定我们俩得跪一个。” 电视机里记者正拉着路过的纪年员工采访:“请问你平时有听到过你们的执行总裁包养明星的风声吗?” “纪九韶这个人,说一不二。我回来打破约定,我不搞他,他也会搞我,我只是先下手为强。” 金克年直言道:“那你的确不应该回来自寻死路。如果只是纪年集团,时火确实不惧。但它背后的纪家……” 后面省略的话两人心照不宣。 江弈说:“我知道。” “我大哥很少夸人,但他三四年前跟纪九韶合作一次后,就经常拿纪九韶来给我当标杆。”金克年痛苦回忆,“据大哥所说,纪家小辈里,纪九韶是最得纪老喜欢的孙子,纪老不止一次抛出橄榄枝想让他回去着手接管本家业务。将来最有可能接过大梁的,就是他。” “我知道。” “纪家不止是有钱,根正苗红,源远流长。把你我捆了扔过去也撼动不了它一下。”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7 章 “我知道。”江弈不在乎,“但纪九韶从来没接下过本家的橄榄枝。” “就算没接,他依然是纪家最看重的孙子。” “是。”江弈承认。 “江弈,有些鸿沟是填不了的。”金克年正色道。 “我知道。” 有些东西,是无论怎么做都于事无补的,譬如两者之间过于巨大的鸿沟。 你可以暴富可以有钱可以爬上山顶,但别人出生就站在云巅,一眼就能把你打入泥沼——不过云巅的人愿不愿意施舍你一道余光还有待商榷。 江弈不由得想起一些事,说:“这个道理,我的确高中毕业就明白了。” “你明白就好。”金克年借机劝道:“万象城的事我来解决,趁他现在没工夫对付你赶紧走。” “走?”江弈看着电视机里人声鼎沸的纪年大厦,心里舒坦得不想动,“我说了,从我踏上C市的那一刻开始,我们俩就必须跪一个。” 扬声器再次爆炸:“你拿什么赢纪九韶?!拿命?” “我什么时候说要赢他?”江弈漫不经心地刷新着热点页面,时隔十来分钟,页面终于显示正常,十几万条评论里大都带着“纪”字。 ——【卧槽!上哪找这种标准金龟婿?!】 ——【JNN就是纪年集团下的新闻平台,怪不得这次只有JNN没报道,原来是自己老板出事。】 ——【姓纪,懂的自然懂,上层圈子里有戏看了。】 ——【早该整改了,什么娱乐圈,整个一高级j院,上头的人选妃的地方。小明星为了陪酒喝到胃出血还是轻的,去年不是还有个被玩到抑郁跳楼的。】 ——【有钱人都是一丘之貉,建议抵制纪年产品,jnn新闻软件难用的一比,正好卸了。】 ——【JNN新闻评论区一群杠精睿智,早就不用了。什么样老板什么样的产品。】 ——【有一说一,娱乐圈潜规则属实恶臭。但是只要你有五官,我就没有三观……我可以免费,不用潜。】 金克年真想过来掰开他的脑袋看看里头有啥:“既然不想赢还不赶紧麻利地收拾东西回去?” 江弈划拉着评论:“你说的我都懂,我也有自知之明,纪九韶是什么人,我就算花一辈子,可能也赢不了他……” “啧,也不用太悲观……我们把自个的搞到风生水起,说不准以后也能成个纪家,只是说你没必要跟个杠铃投胎转世似的,该绕开就绕开。你收拾东西,我给你订机票,S市那边……” 听着那边逐渐平缓的气息和干巴巴安慰的话,江弈出声打断他:“但是我能恶心他。” 这话叫金克年猝不及防,他哑了好一阵,才不确定地问:“你真的疯了?那是纪九韶,你是谁?” “我下飞机就跟你说过,C市有我日思夜想的大事。” 江弈点开短信瞧了一眼,“他不会动用纪家的力量来跟我玩,这点我很确认,你可以放心。” 金克年彻底放弃思考他的行为逻辑,头疼欲裂:“你到底跟他多大仇,连钱都不赚了?而且你还能怎么恶心他?” “不跟你扯淡了,我的鱼上钩了,出去办个事。” 江弈扯过一件短袖,艰难的把它套进石膏下的胳膊,临挂断电话前突的问:“你记得我身边有个叫芷欣的吗。” 金克年:“你那么多小情人,我得有多闲才会去记他们名字。” “跟了我很长的那个,现在还在联系。” “所以你想说什么?你终于找到真爱了?还是太粘人想我帮你拿掉?滚蛋——” “你不是问我要怎么恶心他吗。” 江弈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眨了眨眼,“不出意外的话,过段时间芷欣会过来C市,带我一起去见家长。” 金克年彻底说不出话,突如其来的浪子回头?他为什么完全没有真实感?? 但他江弈就算订婚结婚跟对付纪九韶又有什么关系? “除了揍你,纪少对你应该没其他兴趣。” 江弈对着镜子抓了两把头发,“但是芷欣,姓纪。” “啪”那头的电话率先挂了。 想赢纪九韶,很难,非常难。 纪九韶这个人跟他的家世一样,高高在上、无法撼动。 他说最讨厌这人又能如何? 两者之间过于巨大的鸿沟,让他连讨厌憎恶的理由都说不出来、说不清楚。包括金克年也不明白,只会觉得他疯了。 他看见纪九韶就恨得瞋目切齿、暴跳如雷,可事实上他从来没有立场也没有足够的理由。 有些鸿沟无法填平这种事,他的确高中毕业那年就懂了—— 高中毕业后的暑假,陈素素十九岁生日,邀请了很多人去庆生,有他的邀请函,于是他也去了。 江弈提出过替她包场,可是被回绝了。生日当天他精心准备了礼物——一把diy的蓝白色钥匙,这把钥匙能启动一辆新型女士银色跑车,跑车就停在酒店停车场。 他记得那天的场地在C市最好的酒店,是纪九韶包下来作为生日派对场地送给她的,场地布置得很好看,但是纪九韶本人并没有到场。 他自信自己的份礼物是全场最贵重最有排面的,自信陈素素会发现他的好,自信陈素素会放弃纪九韶。 陈素素接过礼物,像第一次见他的时候一样礼貌的微笑,然后看见握了一整晚的手机收到的简讯,笑得眉眼弯弯,动人心弦。 江弈就站在旁边——江弈在的时候没人敢比他更靠近陈素素,他站的太近,能将陈素素的短信界面看得清楚明白,屏幕里的短信真的很短,只有四个字:“生日快乐。” 他摸到自己外套里的手机,冰冷的,他换过很多个手机——因为他总觉得收不到回信是手机坏了,每个手机的发件箱里都有过几百条短信,每一条都比这四个字长,得到的回信却比这四个字还要短。 那瞬间,他理解了鸿沟。 不想继续再待在这里,转身,跌跌撞撞穿过嘈杂的人群,走出酒店。 夜风席卷,他漫无目的地走了一段路。 仰头眺望马路,两边的行道树延伸到黑漆漆的夜色里。 然后迷迷糊糊地想起A校外有一条路好像也是这样的,他曾经带着兄弟在那条路边跟外校约架斗殴,次数多到数不清,无论输赢,无论站着还是躺着,总能看见一辆黑色轿车快速驶过,他看不到车窗里的人,只有偶尔,车窗开着,能瞥见窗边卷起衣袖的胳膊支着下颚,不知在看窗外的什么,一晃便过。 那辆轿车跟那个人一样,进入视线,经过,然后消失,从无停顿。 不知走到了哪个巷口,他累了,慢慢靠着墙蹲下来,脑海里充斥着杂乱的画面,黑色轿车驶入酒店,他奉为女神的人与轿车的主人相携走进酒店,最后是陈素素看到短信的笑意。 他缩在墙根,侧脸紧压着手臂,肌肉痉挛着,企图不去想,但是没有用,暴躁与无力在身体里冲撞撕扭,他恨,他咬牙切齿,想冲上去,但事实上他只能恨——陈素素是笑着进去的,纪九韶比江少爷有钱有权,陈素素从来没有接受过江弈,纪九韶从来没有把江弈看进过眼里,他其实根本连恨的资格都没有!所以他才更恨!这股恨甚至揉到骨子里,浸入血液里。 不远处一只翻完垃圾的黄狗似乎是察觉了这个不速之客,湿润的眼珠探究地转向墙角的巨物。 他看了看狗,狗看了看他。 他移开视线,狗也将屁股对回他。 他知道狗是狗,但狗不知道他是人。 这就是鸿沟。 整个身体像是被抽干了精力,他无力地坐在地上,垂臂于膝,无神地望着路灯照不到的虚空。 地上很凉,但他不想动,甚至不想思考。 短信是陆言发过来的,约他十二点在纪年大厦外的咖啡馆见面。 江弈知道陆言早晚会主动找自己,但没想到会在今天。 穷奢极欲喜欢飙车的江家少爷自从到达C市后,一开始是为了掩藏行踪低调半个月,出行全靠司机,如今是不用低调了,奈何手瘸了一只。 早上十点,纪年大厦前的道路格外拥堵,车塞着车、人挤着人,财经记者跟娱乐记者混在一起,还夹杂着替小明星抗议的粉丝与一堆周日早上没事干到现场吃瓜的群众。 赤日烤着马路,车辆反光刺目,前排的司机望着前边跟乌龟一样慢吞吞爬动的车,身心俱疲,脚踩刹车牙龈上火一肚子气。 后排打了石膏的右手好整以暇地搭在车窗上,被困在龟速的车流里的江弈一点都不着急,反而兴致勃勃地欣赏窗外人头攒动。 从这里下车走到咖啡店只需要五六分钟路程,可江弈颇有耐性地硬坐了四十分钟。 江弈甩上车门,司机重新汇入拥挤的车流。 推门走进环境清幽、冷气很足的咖啡店,选了个靠窗能看见门外道路的位置坐下。 “两杯摩卡,常温,再给我一碟冰块。” 稍显奇怪的要求让服务员愣了一下,但没有多说,依言端来两杯常温的摩卡里,以及一碟小冰块。 陆言烟灰色的身影姗姗出现在不远处的道上,正急匆匆地往这边赶。 江弈看了眼时间,十二点已经过了。悠哉悠哉地往对面的咖啡里扔了三块融化得更小的碎冰,然后将剩下的倒入自己这杯里毁尸灭迹。 “抱歉,临时处理些事,来晚了。” 陆言将纸盒放到桌上坐下时,身上还带着炎日的热气。 江弈礼貌摆手,“纪年的新闻我也看到了,这真是一个令人……难过的消息。” 他打着厚重石膏的手实在惹眼,陆言不由得多看了两眼,“你的手?” “昨天不小心摔的。” 很拙劣的谎话,陆言没揭穿,端起咖啡,看见浮在上头已经融化成片的小冰块,语气不由得放软了些:“不要再送东西来了。” 江弈装的很无辜:“什么东西?” 纸盒被推到他眼前,“花被保洁阿姨扔了,卡片我撕了。剩下的都在这。” 江弈打开纸盒,里面整齐地摆放着他找人送过去的东西。 “那瓶香水的盒子是……别人擅自拆的,没用过。如果你介意,多少数你说,我赔。” 不吃这套? 江弈合上纸盒,抬头想说什么,却发觉陆言的脸色憔悴,眼窝深陷,晕黑的眼袋挂在下面,一派精神不济的模样。 到舌尖的话一转,变成了:“这瓶香水是我托人从A洲带过来的,二十周年限量版,底调清新,意寓是找到回家的路。” 神情相当专注:“我觉得很适合你。” 陆言眉头皱了起来,但说出的话仍是决绝:“多少,你说。” “这样贵重的东西,当然只能用你来赔了。” 陆言不悦道:“别开玩笑。” “没有开玩笑。”江弈认真说完,瞧见陆言神情逐渐变得警惕,哈的一下笑出声:“好了好了,认真说,你现在回去休息就一笔勾销。” 陆言愣了一下,垂下眼避开江弈的视线,说:“东西还你,以后别再来找我。我跟你既不是朋友也不是别的什么,也不想跟你有什么牵扯,没什么好说的。” “不管当初你有什么苦衷,我现在都不想知道,也不想掺和。你对我来说,只是个陌生人,当年我说得很清楚了。” 全当没听到他的话,江弈飞速转移话题:“你精神看起来不大好。是为今早的新闻?” 江弈表面云淡风轻,内心实则有些犯难,怀柔政丶策也不行?四年前听话单纯的人怎么变成了根软硬不吃的臭钉子。 陆言见他装聋作哑也不戳穿,反正今天之后两人不会再有交集,便老实道:“不,是跟朋友闹了点矛盾。” 他没兴趣做陆言的知心朋友,含糊地应了一声,然后漫无目的问:“你们总裁的事今早闹得沸沸扬扬,今天得加班吧,注意身体。” “网上的是谣言!” 陆言的目光突然变得正直恳切,“纪总不是会强迫别人的!” 江弈当然知道是谣言了,不过陆言竟然这么激动……果然是跟纪九韶有一腿。 于是起了继续激一激他的心思,故作疑惑:“网上的照片我看了,没P图的痕迹,况且到现在你们纪年一直都没有反应,JNN更选择压下这件事不做报道,在其他人看来这不就是做贼心虚、不敢回应?” 如果不是因为他跟周博明闹矛盾,接酥酥的事就不会落到九少头上,九少也不会被人恶意拍照爆出绯闻。对这件事情陆言内疚无比,所以今早才请主动缨加班,想尽力弥补一下九少。 哪怕对象是江弈,他也想替纪九韶澄清。 “是有人恶意抹黑纪总,纪总为人我们公司都很清楚,强迫人的事情他不屑去做,而且纪总根本就不喜欢男人。” 陆言目光坚定、言之凿凿,然而他压根不知道对面的人就是罪魁祸首。 江弈表面上跟着陆言的话点头,内心却连个标点符号都不信,不喜欢男人?办公室上下级PLAY跟你玩少了?当年为你出头把老子踢出C市是假的?他的私生子都认识你个言哥哥。 “至于官方的回复,”陆言看了一眼手表,“时间正好。” 他指着时针说:“十二点半召开记者会,还有一分钟开始了。” 江弈点到一半的头僵住了,记者会?什么时候的消息??他为毛不知道? 陆言像是了解他的疑惑,“十一点JNN推的新闻,刚才还在热点上。纪总会在十二点半会召开记者会,说起来……这好像是纪总首次在公众面前露脸。” 十一点的时候,他正堵在纪年外面的大道上看戏,原来当时外面会聚集那么多人……还有召开记者会的关系。 “我回去工作了,你可以自己看看直播。”陆言喝掉最后一口咖啡。 “总之,网上都是谣言,不能信。” 江弈目送陆言离开,掏出手机,果然,最新推送显示的是JNN的图标——【“纪年执行总裁召开记者会”,JNN直播平台十二点半准时独家放送。】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8 章 纪年的公关非常迅速。 清晨爆出,中午召开记者会。 召开记者会的信息于11点挂到网上,很快一条名为“纪年记者会于12:30点召开”的热点新闻被各大媒体推送到首页。 尽管身为风暴中心的JNN官网评论区已经爆炸,但它似乎完全没有被卷入今早的热潮,在11点前跟平时一样推送实时新闻。 直到11点,它推出一条新闻引爆全网络——【“纪年执行总裁召开记者会”,JNN直播平台十二点半准时独家放送。】 11:00,门口的记者挤在大厦门口。 11:30 ,纪年大厦打开大门,记者涌入。 来人太多,会议室装不下,场地搭在大厦内最宽敞的内厅。 记者们进入的时候,台子已经搭好,投影幕自十几米高的空中垂落。十几个公关人员在台上做成一排,只中间空留出一个位置,一切都显得有条不紊,好像他们才是已经等了很久——事实上,这场记者会是清晨才决定的。 面对记者犀利的盘问,纪年的公关人员似乎并不惊慌,只说等待会议开始。 记者会由JNN平台丶独家直播。 12:30,无数网友疯狂挤入JNN直播间。 包括江弈。 纪年内部,巨大的圆形内厅被人占满,人声嘈杂。 “叮——”内部职工的电梯抵达一层,电梯门缓缓开启。 有人从电梯走出来,西装领带,步伐凌厉,还没人反应过来这人是谁,他已笔直穿过记者人群迈上台,握住话筒、转身,淡漠的眼扫过全场,最后落定于摄像机前。 江弈点进直播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一幕。 西装规制漠不关心,眉目犀利黑白分明。 “关于网传图片,请看昨夜Three B地下停车场监控截屏。” 纪九韶稍低首对着话筒说道,然后抬手,身后五米长的大型幕布投映出一幅图片。 他上台后连个停顿都没有直奔主题,这份直接令记者们措手不及,看到图片出来才手忙脚乱地抬起单反、打开录音笔,咬掉笔盖“唰唰唰”记录。 幕布上,白色凯迪拉克驱入停车场,牌照清楚,驾驶座上的人侧影清楚。 “左下角时间,10点11分。下一张。” 投影随话音切到下一张图。 凯迪拉克驶出停车场,驾驶座上的人影辨得出是纪九韶,但车里显然有第四个人,只是第四个人逆着光,还低垂着头,看不清楚。 “10点42分,一共三十一分钟。” 屏幕外的江弈挑了挑眉,真不愧是纪九韶,简单直白的把证据甩人脸上。 三十一分钟走路加灌倒苏翰清,的确是不可能的事。 纪九韶再次抬腕,图片继续下一张,他和苏翰清分别进夜总会的截屏映入眼帘。 “网上流传的图片,抹掉了监控时间。” 话虽简短,信息却足够多,记者不禁哗然,但他们根本没来得及提问,被话筒扩大的男音继续道:“苏。”他说到这略微顿了一下,“是朋友的朋友,当夜乙醇中毒需要尽快就医。” 简洁冷淡的话语一句接一句,不会多说一个字。 “纪年集团的JNN禁止放送一切通过违背道德法律手段得来的新闻,以及不实新闻。” “崇德博学,笃行求真,是JNN作为互联网社会化媒体平台的宗旨。” “以上,是纪年对此次事件作出的回应。” 摄像机和录音笔还举在半空中,记者面面相觑,开始动作没转过来,现在脑子转不过来,这就完了?这才几句话? 纪九韶微微抬起下颚,离话筒远了几厘米,“接下来是作为个人的回应。” 江弈意外地把耳机再往里塞了些,他没听错?还有个人回应? 耳机里的现场异常安静,只有“卡擦卡擦”零星的拍照声。 “忠于事实,手段正当,这也应该是所有媒体的宗旨。” “交易是买卖双方对有价物品及服务进行互通有无的行为,这是规则。” 镜头拉近,纪九韶的眼眸黑白分明,似乎穿透过屏幕看着另一端的人:“明规则或者潜规则,都是规则,通常打破规则的都应当受到惩罚。” 江弈先是一怔,随后全身发热,每一处神经好像都在情不自禁地跳跃鼓动。 最后这句话,是对他说的,他确定。 他打破了纪九韶的规则,他确定。 确定到抑制不住的咧起笑,眼睛弯成一条缝,对着屏幕里听不到的人说:“规则就是用来打破的啊。” 可惜江弈没来得及高兴得太久,半分钟后,他接到了将近大半年没见过的电话。 电话里的男人怒气冲冲,高分贝的吼声震得他耳朵一寂:“晚上给我滚回家里!哪也别去!不然就永远别回来了!” 看着被挂断的通话,江弈脑袋瓜里似乎还残留着他的声音,嗡嗡作响。 每次电话都占线打不通,半个月前的留言到现在也一直没有回复,是什么才让老头终于想起联系他这个儿子了? 江弈望着窗外一高牵着一矮的行人走过,一定不是什么好事。 其实江家原本不富裕,只有几间祖父那辈传下来的老房子和十几亩地,而且地处偏远,是已经不能住人的老房子和荒芜多年没人开垦的地。 江爹二十岁的时候,还在建筑工地里搬水泥,白天吃工地的大锅饭,晚上跟工友睡大通铺。 直到政府为促进C市经济,开始扩建市里第二个机场。选址正好囊括了江家的老房子和土地,从收音机了听到消息的江爹扔下水泥,一脚踹翻一斤米拌着八两砂石的大锅饭,在工友们惊恐的目光里,揪住工头的领子按进饭里,声嘶力竭:“这破东西你留着自己吃吧!” 工友们再次看见江爹的时候,是在电视机里,红地毯上衣冠楚楚的新企业家笑着领奖。 后来,暴发户的江爹抓住郭嘉推行的新政策,从单纯承包建筑向绿色环保型建筑转型,近些年更是一股脑将新能源、新材料和节能技术往建筑上套,将腾跃搞得越发有声有色。 腾跃表面上听政策的话、跟政策走,还处在国家八大扶持项目的行列里,企业自然蒸蒸日上,迄今为止获了好些个市里颁发的奖,成功跻身C市企业排名前十。 在外人眼里,江爹真的很成功。 酒店住到乏味的江弈打包行李,回江家大宅。 在大宅的门口,电棍又一次横挡在他前面,他又一次遇见了那个拎着电棍忠于职守的保安。 “先生,这里是私人住宅,你没有预约。” 江弈冷漠地踢开行李箱,撸起袖管一拳头甩过去,电棍应声落了地。 老子进自己家还要你个保安首肯? 前来迎接少爷的江家老妈子,就见扭打在一起的两个人,江弈一拳一脚,保安一边护着头一边对着呼叫机喊人。 刚跨进大门,迎面一道黑影袭来,江弈反射性让开,黑影砸在后面的门槛上,回头看,是一本硬纸板作封面的书。 “你像什么样子?!在家门口跟保安打起来,啊?!你嫌你还不够丢人?” 客厅里,怒容满面的江爹两条眉毛上下不规律的抖着,好像随时会冲过来揍他。 江弈小时候挺怕他,因为江爹年轻时候在工地里干过活,提水泥、砌墙、运钢筋,不止跑的比他快,手上还有厚茧、力气很大,打人格外疼。 过去江弈闯出的几次大祸都以被江爹打一顿告终——小时候因为收保护费被他提着鞭子抽过,中学开机车撞到人被闹到公司门口,他爹道歉赔钱,完后把他从少管所拎出来赤手空拳地揍了一顿,那次腿被打折了送去医院。 所以他在高中前,闹归闹,浪归浪,祸闯太大遇上他爹还是得挨打。 但从他高中开始,江爹一头茂密的头发不知何时开始悄悄地掉落,大概是办公室坐太久了,一身钢筋铁板肉开始化成肥肉,打人也不那么疼了。 现在,他正直青年,江爹日垂西山,不过两人的脾性都没变。 四年没见,迎面就是一本杀伤力极强的书。 “帮我拿瓶红花油来。”江弈揉了揉自己酸疼的右边下颚,刚才那小保安的王八拳还挺疼,要不是他少了一只手用,早把他打趴在地上。 老妈子“诶诶”了几声,连忙去拿东西。她照顾这对父子多年,深知待会要吵起来。 “啪!”又一本书被重重拍在桌上,给江弈拿行李的李嫂被这声音震得一抖,离开的步伐更快了些。 被他无视的江爹脖颈上涨出好几条青筋:“跟你说话你聋了听不见?!二十多快三十岁的人头上还顶着白毛,想干什么?!二流子还是地痞流氓?跑出去几年还是没有出息的玩意!” 江弈掏了掏耳朵,直言问:“喊我回来什么事?” 江爹在公司媒体仆人面前都是一脸平易近人的样子,唯独面对这个逆子的时候怒不可遏:“我是你爹!我喊你回来你就得给我回来!” 江弈不耐烦地走过去,坐到沙发上问:“到底什么事。你不说我回屋睡觉了。” “你!”江爹气的胡子跟钢针一样竖起,胸膛起伏了半天,语气僵硬道:“你明天晚上,跟我去个宴会。” “去干嘛?带我出去不怕掉了你企业家的面子?”江弈抬了抬自己的右手,“手还瘸着,不出门。” “你就是脚瘸了也得跟我去!去道歉!” 江弈诧异:“道歉?”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19 章 “还在这给我装?”江爹冷着一张气红的脸,质问:“你四年前为什么跑出去?” 江弈荡着二郎腿反问:“我去哪里,需要理由吗?”如果需要理由,老头这四年里怎么从来不问,反而到今天再来问他? “你说的什么话?我是你爹不能知道你去那里干嘛?!”江爹将一叠纸拍到他胸前,“你以前做的烂事,以为能一直瞒着我?” 江弈随手捡起一张来看。 “你平时吊儿郎当的也就算了,我不想管你,只要别给我找麻烦,我就权当没你这个丢人的儿子。喏,好,玩到纪家孙子的头上,玩大发了,被人当垃圾扔出去!” 纸上一行行的都是四年前他被赶出C市的起因经过,以及回来后的一些事情,包括昨晚在夜总会发生的事都有。图文并茂,显然是有人拖私家侦探故意搞出来的这份东西。 江弈将纸扔到一边,“你想让我跟谁道歉。” “你说跟谁?你得罪谁就跟谁道歉!让你别回C市的那个!”怒其不争的江爹戳着他的脑袋:“还好人纪家孙子没给散出去,否则——” 江弈站起来,接道:“否则你的脸往哪里搁,对吧?” “说什么呢你!你既然要回来就要去道歉!纪家孙子讲理,你去道歉,指不定就不会再为难你。” “你知道什么?”江弈觉得好笑,“怎么,怕纪家针对你?怕纪少迁怒到你的腾跃上?怕别人知道你得罪了纪家?” 四年没见的父子见面竟然是这幅针尖对麦芒的场景,儿子的语气里只有强烈的对抗和不屑,江爹忽然觉得无比疲倦,揉了揉发酸的太阳穴,“玩了二十多年你也玩够了,既然回来了,道完歉过两天你来公司,先在我旁边学着些,以后……至少能够你吃。” 江弈揣着手转身上楼:“我不去。道歉我不去、你的公司我也不去。” 不说他昨晚才黑了纪九韶一把,跟纪九韶道歉完全就是不可能的事。现在去老头公司也只是把老头的腾跃带下水而已。 “你!”青筋随着粗喘一鼓一张,江爹在后面咆哮:“废物!你就一辈子当个废物!我怎么生出你这种没出息的东西!” “我跑赢了你那十几亿精子才出生的。”江弈扯笑:“而且妈生我的时候……你在哪呢?” 端着红花油过来的老妈子听到这句话,心里咯噔一下,视线里江爹一把抓起烟灰缸往楼梯上的江弈砸过去。 有什么东西砸在他背后,力道之大让他脊背一木,沉重尖锐地痛苦泛开。 玻璃制的烟灰缸滚落楼梯,裂在地上成了几块。 “老爷!”老妈子语带责备的喊了一声,匆匆跑上去,知道他们会吵,但没想到会提到这个话题。 江爹在原地看着烟灰缸的碎片,又看了看少上面的儿子,覆着厚茧的老掌握住又放开,脚步往前动了半步、停下。 江弈回头,白毛滑落下来戳在眼睛上:“妈一个人在破烂诊所里难产的时候,你人在哪里。” 江爹蜡黄的脸上松弛的肌肉微微颤抖着,嘴唇发白。 老妈子扶住江弈,“少爷别说了!伤到骨头没,去医院看看先?” 江弈摇了摇头,让老妈子扶着上楼。那一下大概真是砸到骨头了,剧烈的疼痛蔓延,让他有些站不稳。 江爹看着他年轻挺拔的背影,在下面嘎声道:“明晚跟我去宴会。” 江弈反坐在椅子上,任李嫂替他处理背后的伤。 他开始怀疑自己是不是水逆,右手打了石膏,下巴挨了一拳——虽然小保安伤的更重,现在背上又多了一记重击。 沈老妈子照顾江家二十来年,从江爹开始创业就在帮忙打理家里,呆的时间比江弈的年纪还大,那些往事比谁都清楚,也知道江家父子关系势如水火。 虽说江弈太混账不上进,还经常闯祸,但对家里头这些人也没太为难,她又是看着江弈长大的,把他当成了半个孙子,现下见他背上的伤不由得大喊造孽。 “少爷,老爷也是为了你好,下次不要再跟他对着来了,退一步海阔天空,这四年没见了,晚上坐一起好好吃顿饭,父子哪有隔夜仇,李嫂给你们做好吃的,你看你,瘦了这么多,说了多少次不要总是跟人结仇,右手怎么还打上石膏了。”沈老妈子一边抬着他的下巴轻揉,一边絮絮叨叨,“你妈的事情,以后别提了,那也不是老爷的错,他当年也不知道。” 这些话,多年来沈老妈子不知道重复了多少次,江弈也不知道说了多少次“我知道了”,就是没用。 江爹第二天早上出门时不忘吩咐了一组保安来看着他。 得亏右手打了石膏,江弈才能好好在家里乖乖待够二十四小时,正好有空安抚一下C市里的人。 江弈一天的安排依旧非常满,忽略掉半个月里阿彦发来的信息以及很多个未接电话,温柔问候远在S市的芷欣,跟她煲了半天电话粥以诉说这段时间的忙碌和想念,什么不给你打电话是怕听到你的声音就想飞过去,忙得我每天晚上都梦见你,现在可以休息了就只想听听你的声音…… 下午,开始给陆言发短信,极尽调戏勾引之能,然后成功被拉黑。 江爹回来的时候,大门口保安们还在安分地守着,一整天都很安静,江爹不由得诧异,自家儿子竟然真的没跑出去? “话说在前,宴会我可以去,但我不会道歉。” 江弈退让半步,父子的默契,江爹点头也暂退半步。 江弈在李嫂的帮助下,解掉吊着胳膊的绳,穿上黑白纹衬衫、外套宽大号灰黑色正装外套,虽然右胳膊看起来臃肿非常,但比起吊着的模样好很多。 江弈跨进车门,江爹坐进车里,父子两一左一右,中间能有多空就多空。 这是江爹第一次带儿子出席宴会,见儿子跟没骨头似的趴在车座上,江爹浑身不自在,忍不住出言斥道:“坐直了,像什么样子!” 江弈挑挑眉,“背疼,挺不直。” 然后江爹不说话了。 到达地方,下车。 江弈抬头看着面前金碧辉煌的大门,侍者彬彬有礼地接待,身穿正装的男男女女走过他身边,一些在只出现在新闻里的面孔晃过眼前:“对了,还没问,这宴会是干嘛的?” 江爹整理领口:“周老寿辰、慈善晚宴。” “周……”江弈脚底生了根,能引来如此多商界名流的周估计只有……周博明的周。 江爹以为他不知道周家,扫他一眼严厉道:“让你平时只知道跟那群狐朋狗友混,横影的周家,走。” “……”江弈迈着僵硬的步伐往里走,右眼皮直跳。 玩完。 谁家晚宴不好,偏偏是周博明那张狗皮膏药家的。 他当然不是怕周博明,而是烦,江弈已经想得到周博明看见自己会什么样,或许他们两还会成为宴会的焦点。 只能希望他两今晚撞不到一起。 宴会还没开始,宽敞的周家别墅里优雅的琴声缓缓流淌。 会厅人流穿梭,江爹在商场上做的风生水起,朋友尤其多。不管身价高低,基本上谁见了他都得过来碰个杯寒暄一下,顺带疑惑身边这位年轻人是谁,在得知是江总儿子后,战术性后仰,干巴巴地夸江少爷真是年轻俊朗。 从某方面来说,江家父子两很像,都特别能交朋友,只是场合不一样——江爹擅长商场,江弈擅长夜场。 又是一个对江弈挂着淤青的脸能夸得出俊朗的人,江爹和颜悦色地笑,碰杯饮酒,江弈无所谓地笑,滴酒不沾。 江弈过去虽从不跟江爹一起出席正经场合,但其名早已传遍C市商圈,谁不知道江爹有个一无是处、违法乱纪的儿子——还不止是不务正业,流言里这个江少爷不止私生活混乱到令人咂舌,还经常以势压人。 头一次碰到真人,商界大佬们都不由得多瞧江弈几眼。 不管平日怎么不听话的小辈,在这样名流聚集的宴会里,几乎都会收敛起个性安安分分。 瞧瞧这个江家少爷,在慈善宴会的场合头上还顶着一撮白毛?真是无药可救的纨绔。 别人家的儿子都开始在商场或者各自里行业里有所作为,就唯独这个江少爷多年来一点风声都没听到。 哎,虎父犬子,众人看向江爹的目光都多了分同情。 “听说Y城那便的开发项目你拿下了,到时候我做东,替你接风洗尘。” 江爹笑应:“好啊。” “侄儿,林叔跟你父亲是多年好友,这么称呼你不过分吧。”男人豪爽地拍拍江弈的肩膀,“侄儿头一次出席这种场合?以后是打算跟着江总做事?” 江弈笑而未语。 江爹替他回:“是啊,我这儿子不成器,但以后总得接我的班,先学着点好。以后还请林老兄多多关照。” 老林爽朗应下:“义不容辞!我家那儿子也是整天不务正业,去办什么画廊,我真是头疼,你儿子有这个心已经挺好了。” “听说林老兄的儿子前段时间拿了个什么画奖,哪里是我不成器的儿子能比的,那才是是真的年少有为!” 两个老家伙一顿商业互吹,江弈站在旁边左耳进右耳出。 老林哈哈笑说:“别吹捧那小子了,要说年少有为谁比得过纪年的纪总,年纪虽小,但比我们这些老油条厉害得多咯。”说到这声音放低了,“纪家有这样的接班人,羡慕不来。” 江爹深以为然,转头扫了一圈大厅问:“纪总……今晚没来?” 老林左右寻视,也没瞧见踪影:“你想见见他?他跟周家的那个小孙子关系不错,多半会来的。” “我是想让我这个不成器的儿子多看看他,学着些。”江爹恨铁不成钢,“要他能有纪总千分之一的能力,我也就不愁腾跃的将来了。” 如果说纪九韶是别人话里“你看别人家的小孩”的典范,那江弈就是“不努力以后就像他一样”的典型。 纪九韶是榜样,江弈是败类。 纵然比不上纪家孙子,也不能当江家少爷——所有人都是这么想的。 “说曹操曹操到,我看到周家小孙子了。”老林伸头去望,“纪总也该到了。” 一身西服打着蓝领带的人正往这边走来,江弈看见他头皮一阵发麻,当即说:“我有些饿了,去拿点东西。” 江爹瞪了他一眼,斥道:“就知道吃吃喝喝。” 江弈全当没听到,低头拨弄头发朝拿食物的地方走去,企图通过刘海遮面降低自己在宴会的存在感。 只顾拨弄头发,没注意看路,不小心跟人碰了个正着,江弈抬头,那人也抬头,视线撞到一起。 头发梳的很整齐,看起来身材不错,人模狗样的。有点……眼熟? 那人先是一愣,然后眼里升起可见的怒火,“是你!” 江弈直觉不大对,委婉问:“你是?” 那人张口想说什么,环视周围又噤了声,干脆一把抓住江弈胳膊往外拖。 他抓住的正好是江弈臃肿的右臂,江弈被他拽着走了两步,想甩开,余光却瞟见走过来的周博明。 出去一会正好能避开周氏狗皮膏药,于是江弈顺从地随他走出去。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0 章 转出灯火辉煌的宴会厅,是昏暗的花园。 周家花园设计的很大,修剪整齐的花草树木环着假山假水,旁边更是有一大片人工湖泊,不知从哪里移过来的蓝色睡莲正值花期,开的正盛铺满了半个湖面。 此时人都在宴会厅里,花园里安静得只有虫鸣鸟叫。 那人连拖带拽地把江弈拉到假湖边:“你TM不记得我是谁?!” 声音是从牙齿缝里挤出来的,显然非常生气。 江弈被他按在湖边的槐树上,努力回想在哪跟他结过仇。 花园只有石子小道两边才有灯,人工湖离道路有段距离,这导致面前的人脸有一半藏匿在阴影里,但在这样昏暗到只能辨认出轮廓的光线里,江弈反而记起他是谁了——因为酒吧的灯也很暗。 前段时间,在酒吧里企图睡他结果反被他道具PLAY了的1。 江弈笑道:“我们能在这重逢,是多大的缘分?墨西哥平原上扎人的……仙人掌?” “想起来了,啊?!”男人一拳打在他后面的树干上,放开声骂道:“老子找你半个多月了?你TM跑的挺快啊?” “找我半个月?”江弈兴味,“想再约一炮?” “约个P!”男人啐了一声,扯了两把自己的衣领,怒火从生,“老子身上的伤现在还没好!”他咬着牙,含糊地从牙齿里挤出一句话:“老子的老二还是……的。” 按着江弈右臂的手更加使劲,盯着他的眼睛直往外冒火:“这笔账怎么算?!啊?!” 江弈试探着问:“那就……再来一次?” 这个1难不成在他高超的道具调丶教后体会到了0位的舒服,食髓知味? “来?当然来!我TM要玩回来!” 男人死摁着江弈的右臂,另一只手掐住他的下颚往上抬,威胁道:“现在,先给我爽爽。” “……” 如果是宴会结束后,江弈或许还能抽空再陪他玩玩,但是此时此刻、此情此景,江弈实在没有任何兴致。不过他也实在不想让右手好得更慢,耐着性子商量:“这么性急?” 男人恨骂:“你TM给我留那么多伤,老子半个多月没……了!TMD不怪你?” 视线游弋到男人的下丶身,他陡然记起那晚盒子里的道具……半个月不敢发*泄好像也在情理之中。 隐听到一阵细微的脚步声,似乎正在往这边过来,江弈提醒:“有人来了。” 男人被他的视线一扫,心有余悸地缩了缩身子,随后又抬脚踢了他一下,捏着他的下颚往下,催促道:“来个P,快点,老子看见你就硬的不行。” 腮帮子被捏的酸疼,江弈皱眉说:“现在不行,晚宴结束我陪你玩。” 话才落,无法反抗的右臂被男人折到树侧,显然今晚不会轻易让他走:“装什么清高,就现在!” 且不说他从来都是被人服务的那方,就凭男人敢这样威胁他,今晚男人不吃点苦头他就不是江弈。 男人三两下手动扯开自己皮带,压迫他往下去,一副猴急的模样。 江弈驯从的顺着他的力道蹲下身。不过男人的下丶身没等到想要的,反而小肚子等到了结结实实的一拳,一时间痛得松开钳制,抱着肚子弯下腰。 好整以暇地收起拳头,江弈懒得再理他,抬脚走了两步,背后的男人却不死心,忽地伸手去扯他的右臂,江弈本能随他的力道往后跌、尽量不去动到右手。 顺着力往后最多也就是跌一下,用劲反而会让右臂的撕裂更严重,瞬息之间,江弈已凭借着多年干架的经验抉择出最佳方案。 但预想之中的痛并没有到来,因为槐树后不是草地。 “扑通!”冰凉的湖水没顶,他整个人跌空落进了人工湖里。 男人也没想到江弈会掉进湖里,捂着肚子僵在原地傻眼了,正不知如何是好,听到花园小道那边越来越明显的脚步声,低头瞧见自己的裤腰带还没系上,撇下湖里的人急忙转身就跑。 来人走出转角,先看到一个裤子没穿上的狼狈身影,然后就是水里扑腾的声音。 江弈当然会水,奈何一只手打着石膏,只能单手在水里扑腾,想要去抓住湖边的东西。 头顶上传来一道冷静的男声:“水不深。” 事发突然,湖水冲进了眼耳口鼻,眼前跟打了马赛克似的一片模糊。江弈终于踩实湖底,钻出水面,水确实不深,也就一米六左右的深度,站稳了还能露出个脑袋。 江弈抬手抹了一把水,贴在脸上的刘海也被抹了上去,眨了好几下眼睛才勉强辨清自己的境况,他被睡莲包围了。 啐出嘴里的味道诡异的湖水,开口请求岸上的人帮忙:“麻烦兄——先生拉我一把。” 头顶上一片寂静。 江弈奋力举起因浸了水变得更沉重的石膏解释:“瘸了只手,不好用力。” 男人就站在离湖不远的地方,背着光,脸看不清。 江弈看上去的时候,隐约只能看见他黑色西装外套里立着的白色衬衫领,纯黑与纯白。 大脑有一瞬间的空白,江弈不确定地眨了眨眼,很快,眼睛由进水的酸涩变成了冒火的干涩。 他收回视线,用左手扒开密集的睡莲,踮着脚狼狈地往岸边浮挪。 最狼狈的样子纪九韶已经见过了,四年前自己坐在地上攥着他的裤脚笑得谄媚恶心,纪九韶都没有过任何波动,何况现在。 所以他不去看,不是怕上面那人居高临下的嫌恶,只是不想看他的淡漠,看了不过徒增怒火。 水不深,但湖面距离岸面有一段高度,江弈伸长了左手才勉强抓得到岸上灌木的根部。 江弈也不知道自己抓住了一把什么植被,用尽全身力气攥着根茎使劲往上爬,被石膏束缚的右臂奋力上抬企图能攀到岸上,但于事无补。 脚下是淤泥,没有任何借力的地方,一只左手也无法拉起整个身体。粗糙的灌木根茎夹着泥沙深硌入手掌,他却没有放手。 岸上那人多年以来把他眼睛硌疼、心脏硌肿他都没松手,就凭砂石陷入手心、粗枝划破肌肤这点疼,他当然也不会松手。 江弈受得住灌木的硌手,灌木却受不住他的重量。 手里的东西忽然一松,灌木被连根拔起,带出一大串泥土,江弈攥着它们“扑通”栽回湖里,湖水带着睡莲再次淹没他的口鼻和视野。 纪九韶看着他在水里扑腾,看着他抓住灌木奋力挣扎,看着他重新没入湖水,看着他湿漉漉的脑袋顶着一片浮叶露出水面呛得上气不接下气,至始至终不发一言。 江弈呛到半死,好不容易平息气管引起的咳嗽,就清晰地听到岸上脚步离开的声音。 脚步声很快消失了。 他扯下头顶的浮叶紧紧攥入手心,绿色的汁液在指间糜烂又很快被湖水带走。 露着一颗滑稽的脑袋在水里站了片刻,好像什么感觉都没有,既不觉得疼痛、也不觉得屈辱,更不觉得恼怒。 他再次抬手抓住岸上的不知是什么的植被,刚要用力。 “上来。” 头顶掉下的两个字,带着他最讨厌的那种声调,冷淡漠然,不带任何情绪。 幻听? 江弈仰头。 上方,已经脱下西装的男人卷起白衬衫的最后一道袖口,蹲下身朝他伸出手。 黑眸跟阴影融为一体,看不真切。 江弈仰着脖子看了许久,似乎一定要抓住他的目光才肯罢休,脖颈发酸也不肯低头。 他知道自己的手现在什么样,一定沾满血迹跟沙土,一定连指甲缝里都塞满污泥。 他开始怀疑,纪九韶是否真的有洁癖。 上方的人也不催促,安静地等他抉择。 十来秒后,他终于肯松开草根,缓缓将左手交到纪九韶手里。 纪九韶拉住他的手腕,交握的那瞬间,江弈嘴角兀地扬起一个狞戾的弧度,反抓住上方的手、全力往下一拽! 嘭—— 平静的湖面被毫无征兆地砸开,“哗啦——”溅起的巨大水花拍打在周围的睡莲上。 江弈笑着沉入湖底,手中还紧紧抓着云巅上的人。 莲喜淤泥,湖水污浊。 真好。 “喂,小子,我看你有两下子,来跟我混啊?” …… “喂,跟你说话呢小子。” 白衬衫的男生看了看自己被拽住的手腕,轻松地挣脱江弈的手掌,重新扭开水龙头,冲洗被他捏过的地方。 他的手很脏吗? 江弈怀疑地翻转自己的手掌,端详了半天,没发现什么污渍,甚至凑近鼻子闻了闻,也没有异味。 自己是被......当成垃圾了? 于是向着他的语气更加不客气:“喂!你聋了?” 冲洗了近一分钟,白衬衫的男生才关上水、重新擦干手,最后才出声回复他的话:“脏。” “小子你说谁脏?” 男生说完便绕开他走了出去,没理会后面的挑衅。 “小子你说清楚了!” 江弈在后面嚷嚷半天,直到人没影了也没想通到底是说他脏还是打的人脏?使劲闻自个的胳膊肘,确实没有怪味啊。 几个月后,江弈百年不遇的出现在教室里——补觉。 也不知到了第几节课的课间,喧闹非常,一阵接一阵的笑闹吵得他压根不能好好补觉,起床气大盛,从胳肢窝里爬起来“哐”的一脚踹翻身下的课桌,抬头怒视。 然后就被窗外的景象震惊了。 窗外视线所及的长廊上,从头至尾肩并肩地挤着一堆初高中女生,她们有意无意地朝教室里看,不知到底在讨论什么,时不时发出一阵阵银铃般清脆的笑。 当然,江弈觉得她们的笑声一点都不清脆,反而非常扰人。 他这一脚跟推多米诺骨牌似的,不止他自己的桌子,连带着前边几排的课桌都乒铃乓啷地全倒下去,书本文具撒落一地。 整个班上的目光都被吸引过来,江弈不耐烦地挠着蓬松的头发:“菜市场吗?吵什么吵,安静点。” 就这一句话比班主任亲临还有用,教室一时间静得落针可闻。 江弈在校外打架斗殴的事早就传的沸沸扬扬,校霸有个捐楼的父亲也跟着他的流言一起传进学生们的耳朵,同学老师都有极默契地不去惹他,所幸他本人出现在教室的次数屈指可数。 江弈这副凶神恶煞地踹桌子、吼人的模样,倒是非常符合同学们对校霸的预想。实在担心怕这个校园霸王一言不合操起拳头来揍自己,一时之间,教室里连翻书的动作都变得小心翼翼,不敢发出声响。 江弈听周围安静下来,才一把捞起自己的课桌推回原处,随手拂去上面的灰尘,顺着走廊上女生们的视线看去,想知道她们到底在看个什么玩意。 女生们的视线就汇聚在他前面两排,是一个套着干净宽松校服的背影。 他还坐在那里,虽然身前的课桌也遭了秧倾倒在前,几本书都掉落到地上。 他将桌子扶直,弯身捡起铺在地上的书,径自走到教室前方的垃圾桶旁,一松手,手里的书全都成了垃圾落进垃圾桶。 这一整套动作行云流水,不由得让江弈想起那个揍完人后将校服塞进垃圾箱的白衬衫男生,离开教室的背影逐渐跟斑驳林荫里的背影重合成一个。 原来是一个班的……江弈后知后觉地想道。 当天下午,睡饱的江弈被一群人簇拥着离开教室时,有意无意地瞥见那人桌上已经摆了几本相同书,封页崭新。 往后的三年,纵然江弈见过他的次数不多,但也知道——或者说整个学校的人都知道,A校的牌面、最受女生喜欢的优等生,姓纪,名九韶,有洁癖。 传言中,他的课桌书本专门用酒精消毒,不喜欢与人有肢体接触,被弄脏的东西会直接扔进垃圾桶。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1 章 周家别墅,花园。 湖边大槐树花期将至未至,半数枝头缀着一串串似开未开的洁白。 树底下繁茂的睡莲被撕开一道口子,有人从湖底扎出,水花迸溅。 江弈对着面前这张湿透的脸,嘴边的劣笑压根收不回来:“凉快吗?” 岂止是凉快,简直是爽快! 他敢打赌,从来没有人把纪九韶拉进过湖里,还是沉着淤泥的湖。 江弈难以抑制心里的澎湃,紧盯着面前的人似笑似疯:“我讨厌夏天,非常厌恶!又热又黏湿,烦躁、聒噪!跟融化的冰激凌一样黏糊!但是现在很凉快不是吗?” 江弈一想到洁癖的纪九韶跟他处在一样污浊的水里,就打心底觉得舒爽,咧出两行白牙:“纪九韶,你也讨厌夏天不是吗。” 他肯定纪九韶跟他一样不喜欢夏天,黏热汗湿,令人浑身难受。 比他多露出一截脖子的纪九韶说:“的确。” “陆言跟我一起泡过温泉,他湿身的样子真是令人浴火焚身,纪少要不要下次在水里跟他试试?”江弈笑的越发放肆,“对了,前两天的新闻阵仗,九少可还满意?” 纪九韶将粘在额前湿发缓缓撩到脑后,黑眸微阖,不见喜怒,说:“很凉快。” 江弈还在发笑,发顶上突然落了一只手,没来得及反应,一股重力自上按下,脸被水面拍得生疼,耳朵一鸣,脑袋猝不及防地被按进水中,咧着地嘴没来得及合上一大口水涌进嗓子眼里。 刚才笑的有多开心,现在就有多难受。 江弈本能地挥起左手想要打掉按在自己脑袋上的手,但还没挥两下就被捏死了,慌乱中被动地吞了好几大口水。 纪九韶一手按着他的脑袋往水下压,另一只禁锢住他的左手手腕,非常轻松地封锁了江弈一切反抗的动作。 在纪九韶的压迫下挣扎是一件无用的事,眼耳口鼻的涨痛感在气管肺腑快炸裂的痛楚面前不值一提。 驰骋泳池十几年的江弈,千算万算也没算到有一天他会亲身体溺水的感觉。 直到江弈真以为自己要憋死在水里时,纪九韶才抓着他留长的头发“哗——”猛拎出水面。 江弈大脑一片空白,只本能的大口喘气,边喘气边从鼻子嘴巴里呛咳出水。 胸膛剧烈起伏,一浪接一浪的咳呛还是阻止不了江弈骂娘,“咳咳咳!你、咳、TM——” 一句话没骂完,后面的话全给湖水灌回嗓子眼里,只能吞吐着湖水发出“伊哩乌卢”的声。 十数秒后,纪九韶终于将他的脑袋从水里拎起来,问:“你什么?” “咳!咳咳咳咳——我、咳咳!操、你——”妈字未出口,鼻子嘴巴再次灌进水。 半分钟后,纪九韶抓着他的头发,强迫他凑近自己,语气平静地再问:“你什么。” 江弈咳得眼泪鼻水分不清,眼前茫茫的一片啥都看不清了,但依旧扯着嘶哑的嗓子:“操——” 咕咚咕咚又是几大口。 再一次被猛拽出水面,被迫仰头对着近在咫尺的面孔,头皮被攥得生疼。 这一次,更近,近到他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说话时喷在下巴处的湿冷气流。 明明近在咫尺,他却什么也看不清,耳朵里灌进了水,纪九韶冷淡的声音遥远得好像跟他隔了一个世界:“嘴洗干净了吗?” 江弈眨了眨酸涩的眼,嘴巴咧起一个笑,突然间用尽全身力气,头猛地朝前一撞,“啪!”额头实打实地相撞,发出沉闷的响。 发丝剥离头皮后火辣辣的疼被抛到脑后,他死死抵着冰冷的额头,狞笑:“我说、操——” 脑袋不出意外地再次被浸到水里,然后在肺里只剩最后一口气的关头又被扯起来。 “我——” …… “操——” …… “你——” …… “叼你——” 一个只要结果、一个不肯示弱。 纪九韶抓着他的脑袋,每骂一个字就摁进水里一次,直到江弈灌了一肚子水,咳得上气不接下气,再也无暇吐出一个字音。 将一个跟自己差不多重的大男人拖上岸本就不是一件容易的事,尤其这个人不配合,但现在的江弈现在显然已经失去了不配合的能力。 等纪九韶将奄奄一息的江弈拖上岸,白净的衬衫上已经浆了一身泥。 夏夜的风很舒服,带着槐花的清香。 江弈半跪在地上,水还在不停的往下淌,他捂着胸膛简直快把气管咳出血。 被灌得太狠,不止口鼻难受,视野还被水模糊成了一片,耳畔发鸣,连神志都有些不清晰。 纪九韶扫了一眼还在缓神的人,抖了抖黏在身上的泥衬衫,解掉胸前的两个扣子。抬步刚要走,脚腕却被一只冰凉的手抓住了。 江弈好不容易压下胸膛剧烈的起伏,直觉性地抓紧要离开的东西,随后抬头,眼眶因为湖水的刺激泛着红色。 那是疯子一样的眼神,凶狠、血腥、寸步不让。 纪九韶低头,但没有与他对视,只是看了一眼腕上还在走动的表,“宴会要开始了。” 江弈抓着他湿淋淋地裤脚、攀上他的衣角,伴着咳嗽一点点、缓慢地直起身,直到完全站起来与他平视,才放开攥着他衣角的手。 纪九韶看着他的手指一点点松开自己的衣角。 江弈努力瞪大看不清楚的眼睛去抓不知在何处的视线,生理性的泪水很快又溢满了眼眶,声音沙哑如陈年破钟:“凉快吗。” 脸上的肌肉挤出一个笑。 槐树底下清香素雅静心,江弈的笑却浓烈狰狞。 纪九韶透过几缕遗落在眼前的湿发,看到了江弈扭曲的笑,他突然伸手,将江弈湿透的头发往下抓了一把,说:“跟我走。” 视线被湿发遮住,江弈茫然一刹,机械地将湿发一把抹回去。 回过神后在跟只大狗一样甩了甩身上的水渍,站在原地仿佛没听到他的话。 “或者你想直接去宴厅。”纪九韶取回之前脱下来放在石凳上的西装。 江弈低头看了看自己身上的正装,泥泞一片,老头要是看见他这幅尊荣出现在宴厅,大概会气到当场爆炸? 江弈还在思忖去不去,纪九韶已经走得远了,他的步伐向来凌厉持重,似乎永远不会为任何人任何事迟疑。 为了避免老头的三高爆顶,江弈几大步跟上去,穿过花园,留下一地湿淋淋的脚印。 绕过花园,是周家的住宅区域。 江弈摇摇晃晃地跟在后面,一路跟过来,纪九韶在周家进出自如,不少周家的佣人都认识纪九韶,并没有多问原因便带着两人往客房去。 不用想,他们能这样畅通无阻,肯定周氏狗皮膏药的关系。 四年前,他到S市后调查过两人才知道,原来纪家与周家关系一直不错,老一辈们是旧识,两人的母亲是闺蜜,年幼的时候纪母周母两家住宅相邻,时常来往。直到周博明高中时期,随父亲去了外省才分开。 大学毕业那年,他好死不死撞上周博明就是因为到国外本硕连读的纪九韶提前修完学分毕业回国,周博明也趁放假回来庆祝顺便聚一聚。 至于陆言,作为交换生到国外留学时认识了纪九韶,算是低纪九韶两届的学弟,天知道后来怎么认识了周博明。 从佣人的话里,他听出那间客房还不是普通的客房,估计是周家专门为纪九韶留下的房间。 很快到了客房,纪九韶只吩咐仆人拿两套正装来,跨进门一刻不停地转进浴室,解扣、关门、放水一气呵成,撇下江弈独自站在门口。 江弈听着浴室里的水声,慢腾腾地换拖鞋进屋,扯过干毛巾擦着脑袋巡视房间。 房间很大,两卧一厅一阳台,装修糅繁入简,纹样精雕细琢,线条简约而不简单。 窗明几净,床尾还摆着一套崭新的睡衣,拉开窗帘可以看见花园全貌。 从这一间房就多多少少能窥出,两家交好不止是表面上的。 地毯柔软,走在上面尤其舒适,江弈干脆脱了拖鞋,赤脚踩着毯子从主卧转到侧卧,又转到阳台。 一圈下来,除了主卧的床头放有几本厚重的外文书,和书架顶部有几个不知放着什么的收纳盒,没看到其他居住的痕迹,想来纪九韶近年住在这的日子不多。 江弈绕回浴室外,湿冷的衣料黏着身体格外难受,便将西装扯下来扔进换洗篮子。解开衬衫扣子,脱到一半对着自己的右手发愁。 石膏这玩意真的碍事,连脱衣服这样的小事都变得格外困难。 幸好此时佣人过来敲门,是纪九韶要的两套正装到了。 他顺便让佣人帮忙脱衬衫,又瞧见胳膊上吸足了水湿软的石膏,想到反正早晚得换,心一横,让佣人拿剪刀来剪断绷带、掰掉石膏,清理干净石膏渣。 很快,浴室的水声停了,门被从里推开。 “你还在这?”纪九韶没料到房间有其他人,说完这句话后又反应过来,刚才只顾进浴室冲洗身上的淤泥,倒忘记吩咐仆人安排江弈去其他房间清理。 他冲江弈微一抬手,“我用好了。” 江弈正小心地活动右臂,听见声音,余光扫见还带着水雾的人影走过来,深色的浴袍随意披在身上,前襟敞开,隐约露出精实的胸膛,未干的黑色发梢垂挂着水珠。 “啪嗒。” 一滴水珠落脸颊。 神经末梢仿佛被火舌炙到,眼眶倏忽一热。 水珠顺修长的脖颈滑落,滚过锁骨,沿着肌理最后消失在浴袍的阴影里。 目光毫不掩饰地刮过每一寸水珠滚过的肌肤,他看纪九韶的目光从来都是这样直白浓烈,因为根本不用遮掩,也无法遮掩。 他一贯对自己的身材抱有极大的自信,空闲时间喜欢健身、游泳,包括一些极限运动,但最喜欢的还是泳池或者海滨举行的派对,因为在那里可以尽情展露自己的身材。 他能笼络到那么多男男女女,身材绝对是至关重要的一环。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 第 22 章 江弈没想到自己有一天会光着上半身跟穿着浴袍的纪九韶处在一个屋檐下,但这么迷幻的事情真的发生了。 现在他不得不承认,纪九韶的身材不差,一米八几的身高,穿衣显瘦脱衣有肉,骨架大小正好,肌肉匀称、线条平滑,没有健身房刻意练出来那种过度的虬实,反而有一种自然的美感。 江弈清楚眼前这具精瘦的躯体,不止是看起来自然、其中还蕴藏着令人战栗的力量。 ——砸在别人身上的拳头,呼出带风,收回带血,力道一定猛厉刚劲。 脸上淡漠,却野性难驯。 不知是因为石膏被取下还是因为别的什么,一想起高中的夏日里、林荫里捏着拳头的青少年,被扭伤的右臂就不自觉地隐隐作痛,那股痛意竟然让他的心底又升起一股奇异的颤栗感。 他见过很多男女,0号、1号,但身材能像纪九韶这样恰到好处、令人神往的,少之又少。 江弈突然又想到了从黑色轿车里走进酒店的陈素素,眸光不由得自他胸口跳到下方,想要看穿这件单薄的浴袍。 他跟纪九韶,究竟谁的技术更好? 他或许什么事都比不过纪九韶,但床笫之事一定是除外的。 说不定,未来可以交给陆言来评判一番。 如此炙热的目光叫人想不发现都难,纪九韶微微一抬眸,便看到上身赤条条的男人正一动不动地盯着自己——尤其这个男人还是个男女不忌的人渣。 纪九韶的视线却只是轻带过他,最后落在衣柜的全身镜前,提醒:“宴会开始了。” 江弈闻言目光仍在他身上滞留了好一会,才赤着上身越过他走进水雾未散的浴室。 湿透的西装裤紧贴着肌肉,随走动勾勒出窄腰长腿的线条。 后方,一尘不染的全身镜清晰地反射出江弈的身躯,健康的小麦色肌肤,倒三角、没有赘肉。 所以那个提着裤腰带跑路的男人说见到江弈就硬得不行并不是没有道理的。 至少在他们的圈子里,像江弈这样有颜有钱有身材还精通情趣的人寥寥无几。 可惜此时那精实的脊背上多了一块醒目的青紫,中间淤红,痂还没结好,显然是近期被什么钝物砸伤的痕迹。 或许是在湖水里泡得太久,此时伤处渗出黄白的液体,看起来有些发炎的样子。 江弈正要迈进浴室,背上突然传来一阵尖锐的刺疼,疼得他蹿朝前一步连忙躲避,猛转过身对着手持毛巾的始作俑者:“干嘛?!” 纪九韶长臂一挥,将毛巾扔到他凶神恶煞的脸上:“发炎了。” 发炎?江弈扯下头上的毛巾,上面洗发水的清香一纵即使,心神被清香的来历勾走,一时间没反应过来哪里发炎了。 “你没有痛觉?”纪九韶的目光又移到他下巴处的青紫。 从头到手到脊背都带着伤的江弈扭头朝着那边的落地镜看了一眼,不甚在意的挥了挥手,走进浴室的同时不忘讥笑:“我又不是娘炮,还怕这点小伤。” 浴室里残留着沐浴露的清香,跟刚才从毛巾上闻到的一样。 江弈将毛巾扔进水池,扭开蓬头,没有加热的凉水从头顶洒下。 被冷水这么一激,一直莫名发热的头脑和身体终于冷却下去。 看来真得搞个干净的来泄火了。 十分钟后,江弈走出浴室,屋内空无一人,纪九韶已经没影了,只剩一套正装孤零零地躺在床上。 等江弈简单收拾完毕走回大厅,宴会已经过半。 江爹寻了儿子半天不见踪迹,把手机打爆了也没得个回信,以为儿子又趁机溜走了,脑内气的三尸神暴跳,但面上还是得维持笑容。 终于瞧见姗姗来迟还换了一身衣服的儿子,当下气煞,若不是还在宴会里,就算不动手也早就训起来了。 强压着怒气,老脸松肉抖动,低声骂了好几句,不由分说拉着儿子往人堆走。 泡了冷湖水的后劲上来了,江弈现在浑身不得劲,不想走动,疏懒问:“去哪啊?” “整天就知道跟你那群流氓酒友鬼混,能有什么出息。有那时间多跟我来这种场合,交几个有质量的朋友扩展一下圈子。” “别说他们看不上我,”江弈全然没有跟这些人交际的想法,“就是我,也看不上他们。” “就你这副模样还敢看不上别人?” 江爹实在太了解自家儿子,在他的记忆里,江弈从小到大就没有认认真真干过一件有益社会的事情,不去祸害别人已经是大幸,听到这种话忍不住训斥:“这里的一个服务生,都比你小子出息得多!” 江弈听言,伸手拦住路过的服务生,端起一杯香槟。 服务员礼貌屈身正要走,忽然听到客人问:“交个朋友吗?CHEERS!” 望着面前笑意盎然的客人,服务员拖着托盘的手一抖,眼观鼻鼻观心,噤声。 江弈转头看老爹:“这个朋友怎么样?” 江爹脸唰的一下成了黑包公。 接下来的时间里,江爹带着他游走宴厅,不断敲打,就企望儿子脑子里哪根筋坏掉能听进他一两句话。 这个是做设计的李总、这个做电商的张董,这个投资的刘老,这个是ZF的罗书记,从商到官、由农到工,不管哪行哪业,一股脑地给江弈介绍个遍。 江爹硬生生带着儿子在宴会厅一半的人前露了脸。 江爹口干舌燥,江弈陪着敬酒,跟个吉娃娃似的一直笑,把脸都笑僵了。 得,这下全世界都知道,C市毒瘤江家少爷回来了。 被灌了半肚子香槟,又转了这么大一圈,江弈正是头晕目眩,只听得旁边的江爹嘴里忽然喊出两个字:“周老。” 还没见到人,江弈立马低了低身子,该来的还是会来。 先鞠了个躬,再抬头,三步外持着拐杖的老人一头花白的发,双目却精神奕奕。 老人家笑呵呵地点头,看起来和蔼可亲。 旁边一道年轻声音引荐:“这位是腾跃的江总。” 江爹恭敬道:“祝周老日月昌明,松鹤长春,春秋不老。” 江弈也跟着笑:“祝周老福如东海长流水,寿比南山不老松。” “这是犬子,江……”江爹还要介绍,那年轻的声音乍然道:“江弈?!” 江爹诧异:“周小公子认识犬子?” 江弈看向旁边搀着周老的的年轻人,梳得整齐的头发似乎下一刻就要炸毛,脸上怒意多于惊讶。 正是周氏狗皮膏药。 江弈的态度与之截然相反,一脸的熟稔和善:“周小公子?” 周老拍着周博明的手,看向江弈的目光多了丝打量:“哦?跟老幺是相识?” 江弈赶蛇上棍:“前几年跟周小公子有幸见过几面,周小公子为人热忱、仗义,倒是很多人想跟他做朋友。” 周老像是满意地点了点头。 没想到江弈会夸自己,周博明先是一愣,随后察觉他笑里笑外的奉承讨好之意,眉头忍不住皱起,想要开口呵斥,终归是顾忌着老人咽了回去。 江爹也没想到儿子会认识周博明,暗瞪了一眼江弈,显然是埋怨他认识怎么不早说。 “周老身体近来还好吧,看起来还是硬朗得很。” “好着呢。” “周老能将寿辰变成慈善晚宴,真是心系社会……” 两个商界人士开始寒暄,旁边的两个小辈,一个死瞪着眼恨不得马上动手锤他,另一个满面假笑仿佛没感受到丝毫杀气。 有周老在,周博明必定不敢瞎叫唤,江弈放心地陪着两个老辈笑。 托了周博明的福,周老才会跟他们聊这么久。 周博明正在脑内盘算着待会宴会完事怎么收拾这小子,盯久了忽然觉得哪里不对……江弈这身西装,款式怎么越看越觉着熟悉? 还在想,肩上忽然落了只手,低沉的声音自身后晃过耳畔,说:“周老、博明。” “九韶来了。”周老和蔼地招呼,“跟岳家小孙女聊完了?” “是。”纪九韶站到周老右侧,仿佛完全没看到江弈。 “呵呵……老夫这场慈善倒成了给你们牵线搭桥的宴会了。”周老问,“岳家小孙女怎么样?” 岳家孙女? 江弈笑容逐渐僵化,岳家小孙女今天也来了? 八卦之火熊熊燃起,周博明抛开对江弈衣服的那点疑惑,转而问:“聊得怎么——”挤眉弄眼到一半,扫见了熟悉的西装,倒抽一口气,对西装的好奇摧枯拉朽地盖过对八卦的渴求:“你怎么跟他穿的一样?!”请牢记收藏:,网址 最新最快无防盗免费阅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