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惊夏:我埋了……》 1. 迷路 《惊夏:我埋了……》全本免费阅读 天上风袭云卷,地上泥水肆溢。 灰蒙蒙的天地间,一辆孤零零的马车正在艰难地前行——如同陷入无边黑暗中的灵魂,挣扎着寻求最后一丝光明。 风雨中,马车忽地一顿——车轱辘再次陷入泥泞。 正打着瞌睡的夏厘猝不及防地一脑袋磕上了车框,昏昏欲睡的脑子立刻醒了过来。 他揉着磕疼了的脑门,掀开湿漉漉的车帘。夹杂着土腥味的风雨立刻扑面而来,给他那身原本就不算干燥的衣衫又增添了几分湿润。 夏厘见怪不怪地看了一眼地上的黄泥水坑,又抬头瞅了瞅天上厚厚的积雨云,皱着眉头地抓了一把都快拧出水来的衣袖:也不知道这天什么时候才能放晴? 刚出门就开始下雨,这都连下了一个多月了。 在风雨中一个月的长途跋涉,纵使有马车代步,浑身衣衫还是湿沉得紧。再不出太阳,怕是身上新发的霉菌都要被水淹死了。 “喂,就算不推车,驾个马总成吧?” 窗外忽地冒出一个湿漉漉的脑袋,那张脸剑眉星目,甚是帅气。奈何湿漉漉的头发一绺一绺地耷拉着,上面还挂着泥点子,入眼只有狼狈。 夏厘看了一眼,默默地放下车帘,没有应声。 窗外是他的新侍卫,入手不到三个月。武功不错,但作为侍卫就有些不合格了,比如驾车迷路到这深山老林里。 对方这反应驰道一点也不意外,自打跨出家门,这位爷是一刻也不愿站到水里。 驰道一度在心中腹诽:你是黄泥菩萨吗,沾水会化,还是怎么的? 夏厘不愿意,驰道也没有办法,只能自己再次较劲,试图将马车推上来。 好不容易车轱辘搭上了坑缘,奈何马儿不配合,不说拉车了,它甚至还挡在前面,马车根本推不上去。 眼看着这口气一松马车又要落回坑里,忽听“啪”的一声鞭响,马儿往前一使劲,驰道手上一轻,马车顺利地出了泥坑。 待得驰道追将上去,车厢前的驾车位上哪还有半个人影,仿佛刚刚那声鞭响是他的幻听。 驰道默默地继续赶车,希望能在天黑前找到个遮风避雨的地方。 其实夏厘的性子还算可以,仆人迷路把马车赶到这种地方,他也就冷嘲热讽几句,并没有丝毫发飙的迹象。虽然嘴上说着不干,却还是扬鞭帮他赶了马车。 不说别人,若是互换位置,他自己高低也得发个火。 驰道一边驾车一边往车里看,就见夏厘冷着个脸也不看他,要不是那微湿的衣襟,还真以为他真没出来呢。 不觉心中好笑:别扭小孩。 “天快要黑了,今晚有地方住吗?” 夏厘拢着袖子没好气地问。 要知道他这次出门可是为了休养,结果这一迷路,他三个月的休养期都快有一半时间在跟风雨缠绵了。再不到地方,他都该打道回府了。 这是休养吗,这是渡劫吧? 雨越下越大,路上一个行人都没有,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不知道驰道又把马车驾到了哪个犄角旮旯的地方。 驰道透过雨丝,极尽目力仍是没能发现一点人类活动的痕迹,便提议道,“要不咱们找个背风坡,今晚还歇车里吧?” 他真不是路痴,奈何他们要去的姚枝县被群山环抱,是个本就藏在犄角旮旯里的世外桃园。 “再找找。” 夏厘有些发蔫,距离上一次躺在被窝里睡觉已经是十天前了。马车再好,连睡十天那也是不得劲啊。 路好也就罢了,这破路晃得他都快散架了,好在他不晕车,不然这一路走来堪称地狱。 天色擦黑时,他们好运地找到了一个山神庙。 庙小,一眼看得到头。进得庙来,除了神像、供桌,剩余的地方还没一张桌子大。 不过小归小,好在修葺得完好,倒是一点也不漏雨,里面十分干爽。 脚踏实地的感觉让夏厘的心情都跟着明媚起来。 房屋角落的蛛丝甚少,地面积灰也不多。贡桌上摆放贡品的粗瓷碗盘中虽说空着,但尚未落灰。可以断定这是一个有人供奉,且能吃到香火的山神庙,也就说明附近是有人烟的。 但是他们在外面依然未能见到明显人迹,应是这山神庙离村庄较远。 虽然夏厘十分想进村休息,最好能借个房间好好睡一觉。但是雨越下越大,山路着实不好走,最终还是放弃了。 不过一想到明天就能住上正常的房间,他也算有了盼头。 待到天色彻底暗下来之后,气温降得意外迅速。就算围着火堆,裹着从马车上拿下来的被褥,那丝丝的寒意还是顺着骨头缝往里钻,湿涩的滋味是怎么也去不掉。 夏厘本还想凑合着睡一晚,终于还是忍无可忍爬将起来。他记得香藿草煮水可以祛湿,路上恰巧见过这种植物。 只是外面夜黑风高、雨大路滑的,实在不是出门的好时机。看了看对面径自躺好的驰道,这家伙虽是路痴,功夫却着实不错,又身体强健,一身雨水也能睡得下去。出门这种事还是他比较适合。 “知道香藿草吗?” 夏厘开口问,他知道对方没睡着。 驰道赶了一天的车,躺着不想动,闭着眼睛敷衍道,“不知道。” “祛湿的。” 夏厘拨了拨火堆,火焰的暖意终归浮于表面,烤不透身体里的湿气。雨里呆久了,骨头缝里都漫着水,恨不得拆下来给拧拧。 “哦。” 驰道听出来了,夏厘想让他去采,但是他不想去。 这种草他倒还真认识,可这黑灯瞎火的,又下着大雨,不说山崩了,单一脚踩空都不知道能出溜到哪里去。好不容易有个安生地方呆着,他可不想去冒这风险。 这爱答不理的样子,听着就很欠揍。 夏厘有心发火,想到自己有求于人,还是默默地消化了,耐着性子道,“巴掌大的叶片,淡紫色花,半人高的样子,好认得很。” 想想又补充道,“我记得这庙附近就有。” 最后这句当然是假的,大雨中进来得匆忙,根本没来得及细看。他只是知道驰道不太乐意,便想着先把人骗出去再说。 奈何如今的驰道并不想当个好侍卫,他只想对得起自己的身体,非常没眼力见儿地道,“不认识。既然这么近,与其等我找个半天,不如你自己去吧,我帮你看家。” 是可忍孰不可忍,夏厘好不容易压下去的火,再次翻腾上来,“是谁把马车驾到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地方的?” 这侍卫真是越来越不像话了,被带到这种地方,自己还没发 2. 丢车 《惊夏:我埋了……》全本免费阅读 驰道气急,叫别走别走,一转身人就不见了,真不叫人省心。 “人呢?夏……” 驰道气沉丹田,喊声不算大,但穿透力极强。 “别叫,这儿呢。” 驰道几乎刚一喊出口,夏厘的声音就从不远处传来,不急不躁,甚至还带了点无奈,相比之下,显得驰道很不成熟。 他寻声绕过一大片藤蔓,就见夏厘正在跟一棵竹子相面。 “你在这里做什么?” 驰道将那捆草塞到夏厘手里。夏厘不接,只是点点头,表示没问题,然后接着跟竹子相面。还拿着随身匕首比划了两下,然后摇摇头,觉得砍不动。 当某件事必须要做,而自己又办不到的时候,自然是找外援,如今这外援刚好来到他身边,夏厘朝驰道比划了一下,“我需要这么长的一截竹筒。” 驰道腹诽:真是个幺蛾子频出的主。 好在只是举手之劳。就见他抽出佩刀,刷刷两刀完毕,竹子才刚刚开始倾斜。 他一把接住那节掉落的竹筒,招呼夏厘回去。 “别!” 瞧见竹梃倒落的方向,夏厘一声惊呼,猛然冲了过去。 眼看就要砸到夏厘身上,如今正是竹子的生长期,水分足、分量重,再加上五六米长的竹梃,这要砸到他那小身板上,后果不堪设想。 情急之下,驰道扔掉手里的草药和竹筒,飞起一脚,硬生生将竹梃踹开一丈有余,气急败坏地吼道,“你找死啊!” 要知道,他出刀的时候是瞅准了方向的,绝对不会压到他们两人,谁能想到某人愣是往竹竿底下钻呐。 夏厘没有理他,蹲在地上小心翼翼地拨开草丛,仿佛里面藏了什么稀世珍宝。 草丛中一株铃兰含苞待放,弯弯的花梃被风雨一次次打到泥水里,又一次次倔强地抬起来。与常规的铃兰不同,它是一株青花铃兰,半开的花苞依然泛着淡青色。 夏厘小心翼翼地将它移到驰道刚削下来的竹筒里,才算松了口气。 刚刚等在这里的时候,他无意间看到了这株青花铃兰。 铃兰以白色花系最为见常,红蓝两色偶有现世,都是难得一见的珍品,这青花还是夏厘第一次见。 物以稀为贵,他可以断定这株青花铃兰一经现世,定会被爱花人士奉为绝品。 为一株花这般不顾危险,驰道表示不理解。 他不懂花草,但也知道有些人爱花如命。可在他看来,命就是命,没有什么能够比命更重要。再喜欢的东西,都不值得拿命去拼。 能够得到这株花,在夏厘看来是运气。 但运气并不会毫无缘由的眷顾一个人,老天爷是平等的。直到回到山神庙,他才知道自己需要付出的代价是什么——原本该好好停在庙外的马车不见了。 “马车呢?” 驰道发现得比夏厘早,眨眼的功夫已经绕着不大的山神庙转了三圈,毫无所获之后又扩大了范围去搜寻。 夏厘没有他那身功夫,便聊胜于无地在周边查看,或许能发现什么遗漏的线索也说不准。 半晌后,还真叫夏厘在庙后的那株大桑树上发现了一块黑色的布料,入手尚且半干。 就算是有树叶遮挡,这一天的大雨,怎么也该浇透了。 想来这布料的主人原本应是在庙里,见到他们到来又躲到了庙后。然后趁他们出去找草药时,赶走了他们的马车。 会是什么人呢,又为什么要躲着他们? 出门在外,与陌生人一起躲雨,并不是什么稀罕事。不惜出去淋雨,也不愿跟他们碰面。是只不想见到他们呢,还是不能见人? 这块布的料子和织工都是极好,上面的纹绣居然还拈了金线,根本不是一般人能穿得起的,姚枝那个小县怕是没有这样的富豪。 有意思…… 山神庙门前就一条路,除了他们来时的方向,只剩下山的方向。他们出门寻草时雨便已经停了,看那车辙的痕迹,应是往他们来时的路去了。 驰道立刻顺着车辙追了过去,结果没跑几步就犯了难,来时怎么没发现这条路上竟然有这么多的岔道,几条岔道一转别说车辙了,差点没把自己弄丢,只好放弃。 喝过香藿草煮的水,夏厘就径自抱着他的宝贝铃兰睡去了,留下驰道一个人独自在火堆旁忧愁。 他一下下地撩拨着火堆:马车没了,虽然他有贴身携带银子的习惯,可这深山老林的上哪买去? 还不知道他们现在离姚枝县有多远,这尊不能沾水的泥菩萨总不能叫他扛着走吧? 一觉睡醒天倒是出奇地晴了,朝阳透过树叶间隙洒落下来,暖融融的。 昨日还阴风阵阵的山林,今天就是一片欣欣向荣。 可这一夜没有床,仅仅裹了张半湿的棉被,夏厘睡得那叫一个腰酸背痛,这一刻他甚是怀念被自己嫌弃了一路的马车,可是马车也已经离他而去了。 驰道一进门,就看见这位抱着被子坐在地上,莫名有点委屈的样子。 也不知昨夜是谁占着唯一的草甸子,盖着唯一被子,躺在最避风的角落,烤了一夜的火。还一觉睡到日上三竿,夜里连根柴都不添。 “太阳晒屁股了。” 驰道甩过去一团红绿相间的树枝,无情地打断夏厘的发呆。 夏厘本能地抬手去接,触手一片冰凉,激得他一下子就回了神。 然后发现是一截缀满果子的荔枝,叶片翠绿,果子鲜红,还挂着初生的朝露,煞是好看。 再看驰道手上还有一大抱,那荔枝树怕是都被他薅秃了。 “马车没了,干粮也没了,就用它垫垫吧。” 驰道将那抱荔枝堆在地上,盘腿坐下就开吃。就见他指尖一捻、舌尖一转,便已去核留肉,不过瞬息之间三枚果核已然落地。 虽然他动作并不鲁莽,但地上急速增长的果核残渣还是给人一种蛇吞牛饮的感觉。 这可是“一骑红尘妃子笑”的荔枝啊,不知杨贵妃要是见到会作何感想。 “不吃?” 见夏厘迟迟不动手,驰道以为这位公子哥瞧不上这些山野果子,毕竟这位可是个事儿精,奇奇怪怪的规矩多。 “不吃可没了。” 想了想还是好心地 3. 兽吼 《惊夏:我埋了……》全本免费阅读 帕子是湿的,但是夏厘感觉不到,那就说明他的手也是湿的:因为没有干湿差,才会感觉不到。 这绢帕是夏厘从怀里拿出来的,瞧这帕子,怕是里衣也全都湿透了吧? 面子就这么重要吗?累了也不会说一声,难道自己还真会丢下他不成? 可是这一路过来,这人给他的印象并不是这般好面子的人啊,这家伙到底怎么回事? 看着夏厘略微含笑意的眼睛,驰道却突然失去了斗志,目光也从那双含笑的眼睛移到额头的汗珠上。 罢了,他不跟小孩子一般见识。夏厘小他几岁,虽说身份地位不低,却也未及弱冠,还有几分孩子心性,真怕这不知轻重的跟他死扛到底。 为给夏厘留几分颜面,驰道没有把话说开,而是假装不知,将湿透的绢帕捂在了鼻子上——极淡的汗腥味立刻窜入鼻腔。 虽然在驰道眼里,夏厘的伪装毫无意义,但这个伪装似乎已经与他连为一体。如果非要撕开,无疑会让他遍体鳞伤。 两个人一个默默捂着鼻子,一个暗暗擦汗,速度明显慢了下来。 直到日头偏西,大概申时前后,才见到一个村落,相互不对付一路了的两个人,第一次心照不宣地一致决定借宿。 山村不大,仅十来户人家,傍着一条同样不大的山溪。 山溪两侧有些许农田,田里新插不久的秧苗青翠可人。但大部分的农田里仅是蓄着水,并没有栽植。 或许是因为下了太久的雨,还没来得及种下去,又或许是雨水太多,将农田给淹了,要等水退。 不论什么原因,村里人的主业绝对不是种地,这些微田地绝对养活不了这么大的一个村子。不过既是山里人,或许打猎也是一种选择。 敲开一户人家的大门,便立刻证实了这一猜想。 准确地说不是敲开,而是看到。因为屋主人就坐在门口晒太阳,手里正拿着块牛油涂抹着一杆长枪。 屋内还挂着各种兽皮,有硝好的、也有没硝的。还有弓弩、匕首、斧子等各种打猎器具——这是一个典型的猎户人家。 “大哥你好,请问去姚枝县怎么走?” 驰道上前打探。 那猎人生得毛发粗硬、眉眼疏旷,看起来十分壮实,同时也十分地不好亲近。他冷冷地看了两人一眼,长枪突然“唰”地一下扫了过来,带着破风声直压向驰道的面门。 在驰道刚点步要退时,长枪却稳稳地停住了。顺着长枪看过去,它指的正是那条下山的路。 驰道把即将碰到长枪的手不着痕迹地收了回来:心道好悬! 你这猎人也真是的,指路就指路嘛,耍什么威风。他这要是一个控制不住,不说你这精心保养的长枪了,连你这个人都得废。 驰道真是替他捏了把冷汗。 “大哥威武。” 驰道陪着笑,小心翼翼地将长枪从自己脸上拨开,“多谢指点,就是我们走了这么的长路,着实有些渴了,可方便借碗水喝?” “没有。” 猎人冷着脸坐回去,继续给长枪抹油。 驰道、夏厘:“……” 大哥,你这就有点扯了吧。 这种天气又不是个缺水的季节,你家就是再穷,至于连口水都供不上吗,水又不要钱? 不过别人不想给,他们也不能硬闯。 夏厘打算去其他家问问,山村几十户呢,又不是只此一家。前方不远处就有个妇人在门口探头探脑,似乎对他们颇有兴趣。 那猎户却在这时突然松了口,“等着。” 不久后,他端来了一碗水。碗虽粗糙,水却入口清甜,很不错的山泉水。 就是,怎么只有一碗,他们可是两个人啊? 驰道却不管那么多,更是不懂谦让,接过碗便自顾自地“吨吨吨”喝了起来,也不给主人让个先。 见驰道喝得爽快,夏厘咽了咽口水,这一路走来他也是口渴难耐,便问猎户,“还有吗?” 猎户虽然看起来冷硬,说话却也规规矩矩,“没碗了。” 夏厘,“……” 看来这位猎户大哥是真的穷,全家就这么一个碗,万一来个人可怎么办?难道要等客人先吃,完了自己再吃? “噗……咳咳。” 正喝着水的驰道突然被呛到,忙赔罪道,“不好意思哈,麻烦再给我们舀一碗。” 驰道将空碗递还给猎户,他知道夏厘嫌弃他用过,可现在没办法呀。 待得猎人再将水端来。驰道站的位置比较靠前,接过重新装满水的碗递到夏厘眼前,“嗯?” 到底喝是不喝? 水看起来十分清澈,但是驰道刚才喝水的一幕让夏厘挥之不去。那水顺着碗口和驰道的嘴角直往下淌,也不知那流出来的是清水还是口水…… 奈何这一路出了不少汗,他实在口渴得紧。 夏厘一咬牙,用袖口擦了擦碗檐,遥想自己当年跟人抢饭吃抢水喝的时候,这又算得了什么。 连做了两遍心里建设,他一闭眼将一碗水都灌了下去,别说这水的味道还不错。 送完水,猎户觉得他们该走了,兀自专心致志地保养他的长枪,没有再关注这两个人。在他看来,都说这么明白了,傻子都知道该怎么走。 这把长枪可是他最喜欢的武器,只是用得多了,磨损得十分厉害,早已不复往日的锋利,大概十年前它就成了摆设。可即便是摆设,他也从未疏忽过对它的保养。 这是他十六岁那年第一次猎得野猪时用的武器,那次狩猎让他真正得到了全村的认可,标志着他成为了一名强大的猎人。 如今,也只有在擦拭它的时候,才能记起自己还是个猎人。 他不喜欢现在的自己,也不喜欢如今的村庄。可如今的村庄是他一手促成的,他不懂:明明每一步都没有错,为什么会变成现在这样? “这位大哥,看你家房子挺大的,还有空房间吗?天色不早了,留我们借宿一晚可好?” 驰道觍着脸上前,递过一两银子。 猎人看了眼不远处的日晷,日晷十分普通,却异常的精准。那是他五年前从海平城背回来的,作为村里最强大的猎人,他家收入一直都是村里最好的,五年前还盖了新房。 也就是那次他买回了这个日晷,算是给全村的福利。鉴于东西是他买的,自是安置在他家附近。 当时挺稀罕的 4. 黑店 《惊夏:我埋了……》全本免费阅读 夏厘自知揭了别人的伤疤,于情于理自己都应该安慰一下,但他也知空口白话的安慰最是无力,只能干巴巴地道一句,“节哀。” 猎人摆了摆手,“没事。” 不知猎人是不会招待,还是不想招待。将人引到房间门口后就想先行离开,不说打扫了,也没想着介绍一下,他俩甚至都不知道茅房在哪儿。 驰道自是不会就这样放他离开,刚要拉着人问个仔细,却被夏厘先下了手。 夏厘嫌弃的斜了驰道一眼,递给猎人一个银锞子,“大哥,请问还有空余房间吗?……他睡觉打呼,跟炸雷似的。” 驰道,“……” 谁睡觉打呼啊?想当年他干过追踪,做过杀手,他要能睡成那样,早死八百回了。 虽说脸上五彩纷呈,驰道终究没有拆夏厘的台,他也想有私人空间,也不想跟别人拼床。 猎人抿了抿唇,看在银子的份上,又打开了隔壁房间,“我闺女的,仔细点。” 女子闺房自是不宜轻易示人,更何况给陌生人借宿。 据了解,猎人唤作成壮,今年三十有四,妻子贤惠、女儿漂亮、儿子活泼,可以说是非常完美的四口之家。 一年前,妻子带着儿子上山摘菌子就没有回来,寻了许久,只寻得妻子被压断的一只手以及被树枝刮下的布料和满地血迹。自那之后,村民和路人便偶有失踪,山里更是频繁传来兽吼。 那头吃人的猛兽,有人说是头猛虎。 后来村里人便开始陆陆续续地搬走,成壮的闺女已经及笄,妻儿出事前,刚给孩子说好了亲事。 本来丧期是不该婚嫁的,但成壮还是匆匆地将女儿嫁了出去。与其说是嫁,不如说是避祸。 如今偌大一个家,只剩下成壮一人。 夏厘毫不客气地住进了那间女子闺房,不再关心驰道跟成壮的攀扯。 虽说是女子闺房,毕竟也久不住人了,房间同样落满灰尘,只是比隔壁那间齐整了不少。好在床上拉着床幔,被褥还算干净。 猎户之家有这等待遇确是十分难得,可以看得出来这对夫妻对闺女十分疼爱。 不过床幔只能挡住灰尘,却是防不住潮气,被褥虽说干净,霉湿味却也较重。 夏厘在雨里走了一个多月,烦死了这湿哒哒的感觉,便趁着太阳还没有落山,把被褥抱到门外的绳索上晾晒。 “这种天气晒被子?” 驰道抱臂靠在门框上,瞪大眼睛看着夏厘将被子晾在星落棋布的水坑上方。不是他不相信太阳公公,实在是水坑的存在感太强了,真不会越晒越湿吗? 夏厘自是不能指望晒到多干,但至少可以把霉味散散。 晾好被子,他左右瞅瞅没看见猎户,问就驰道,“猎户大哥呢?” 驰道回答,“有事出去了,看起来挺着急的。” 夏厘感叹,“他也真放心。” 单独留两个陌生人在家,真不怕他们把值钱东西卷跑了? 驰道眺望着村子内部,虽然村里看不到什么人,但他还是收到了不少目光,有急匆匆赶路时的回眸,但更多的是藏在窗户后的窥探。那眼神就像猫儿见了鱼,苍蝇见了……咳,这个形容不太好,但就是那种撕不下来的感觉。 驰道在那些个目光中,懒洋洋地道,“或许我们像是好人?” “反正我不是坏人。” 夏厘白他一眼,不想跟他多扯,径自回了房间。 他坐在床板上,从腰间摸出一把匕首来。匕首外壳非常普通,却有个镶金嵌玉的手柄,刀锋也不错,怎么看都跟那普通的外壳十分不相称,应该不是一套。 问题是那骚包的手柄,与夏厘那种谦和温雅的公子哥形象也很是不搭,也不知道这般违和的搭配是如何凑到一起的? 不过夏厘自己倒是不在乎,成日里当作宝贝似的收着。 他摩挲着匕首上镶嵌着的温玉,脸上露出几分疲倦,得有多久没有记起那段过往了呢? 这是他欠下的债啊,不可以忘的。 一觉睡到半夜,探查山村秘密的好奇心终没能突破被子的封印。夏厘打算就此作罢,继续跟被子缠绵下去。奈何肚子不给力,尿意不停地冲击着他跟周公的棋局。 茅房就在在屋外,倒是不远,可是更深露重的还是有些冷的。 夏厘拢了拢衣服准备回去睡个回笼觉,不防脚下一滑,差点摔了个狗啃泥,一惊之下倒是彻底清醒了。 定睛一看,脚下是成壮放在门口踏脚的大石板,沾了湿泥别提有多滑了。成壮的两个孩子能活到这么大,没被磕死也是不容易。 既然没了睡意,夏厘自然多看了两眼夜色。本以为这深山老林的只能看看星星月亮,却不想他看见了——灯光? 左右无事,探查秘密的心思再度翻起。他足尖一转,朝着那灯光走去。 那是间极普通的屋子,与成壮的差不多,不同的是这间的堂屋很大。此时屋子里正满满当当地挤着十来个人,似乎在争论着什么,成壮也在里面。 夏厘纵身跃上屋顶,准备掀瓦来听。这一上来才意识到,这是间茅草屋,湿哒哒的且不说,也不好学耗子打洞硬扒开屋顶往里瞧,只得又翻下来。 认真观察之后,夏厘确定这堂屋没有窗户只有门,虽然门是关着的,可若在门外偷听也太过显眼了些。 然后又抬头瞧了瞧,茅草屋没有什么屋檐,这种屋檐下也就能藏藏麻雀什么的,人这么大的就别想了。 夏厘围着这屋子转了一圈,整座房子居然连个开着的窗户都没能找到,严实得像个堡垒。 他嘴角露出一丝讥诮,而后闭眼靠在一扇较为隐蔽的窗户前,不一会儿屋子里便传出悉悉索索的动静。很快窗户里探出来一个小脑袋,绿豆似的眼睛在接触到夏厘目光的一瞬间蓦地失去了光彩。 夏厘嫌弃地用树枝将新死的老鼠拨开,手伸进窗户上刚被咬开的老鼠洞,顺利地打开了窗栓。 这间屋子堆放着杂物,两个土墩上铺着木板,搭成个简易床的样子,床上同样落满了灰尘,显然早已没有人睡了。 门缝处透着光,外间正是那个聚满了人的堂屋。夏厘靠近门板,可以清晰地听到外面人的谈话。 “你们还记不记得‘小姐’的话?” 成壮 5. 山洞 《惊夏:我埋了……》全本免费阅读 “你自己踩的吧?” 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场面一下子乱乱糟糟的,顿时什么也说不清了,倒是帮夏厘打了马虎眼。 “呀,什么东西?” 那唯一的妇人脚下忽地一软,那种肉乎乎的触感叫她立刻麻了半边身子。 定睛一看,就见脚下正踩着一只死老鼠,妇人啐了一口,一脚踢开,骂道,“晦气!” “咋咋呼呼地干什么呢?” 领头人努力压下人群的躁动。 成壮指了指夏厘头顶上的那扇窗户,道,“窗户开了。” 大伙儿一听这话,心里顿时都有些发麻。 一个年轻人上前掰了掰窗销,指着边上的老鼠洞道,“耗子咬的,你看这销子都只剩半个了,还怎么挂得住?” “好了好了,别瞎猜了。” 领头人催促道,“拿上东西,赶紧把人给处理了。” 可成壮还是觉得不对劲,打开窗户往外仔细瞧了瞧,虽然什么都没看到,可哪有那么多巧合? 此时的夏厘已经转移到了树上,不一会儿就见这群人分作两拨,其中一拨押了个黑布罩头的人往外走,不知道要去哪里。 听声音,夏厘知道这个被送押的人就是关在那个房间,应该是有地窖等地方。他还真没注意脚下,也不知道这个人有没有发现他,会不会拿他作为抵命的筹码? 押送的人离开后,留下来的另一拨人似乎是打算将村子清理一遍。看来这个房间的异常,还是引起了他们的注意,这群人还是蛮谨慎的。 等这些人离开,再进入房间探查应该是安全的。虽然他们把窗户抵了起来,但是难不倒他。 夏厘犹豫了一下,从刚才的对话中可知,村民关押的应该只有这一个人,底下应该已经空了。相比较而言,还是看那群押解的人要做什么更重要。 夏厘缀在这群人后面,就见他们押着人往山上走,直到遥遥看见他们昨晚留宿的山神庙才停了下来。 然后他们进了一个山洞,夏厘悄悄跟了上去。 刚踏进山洞,夏厘心中就是一凛。他发现里面石壁上有着许多陈旧的血迹,是那种喷溅的血,触目惊心。连洞顶都有,厚厚的一层。 难道他们经常在这里杀人? 得杀掉多少人才能积攒如此多的血迹? 很快那群人便在洞穴中一处较为宽敞的地方停了下来,可停下来后却啥也不做,就那么干等着。 一直等到天亮,也不知道他们在等什么。 难道是什么仪式? 等到夏厘快要睡着的时候,其中一人站了起来,拿了根铁棍,从地上撬起一块井口大小的铁盖来。那根铁棍可能被撬得多了,有些弯曲。 就在铁盖掀起来的一瞬间,底下猛地传来一声虎啸。 山洞内空间小,声音散不出去,撞上石壁后又形成一层层的回声,震得人想吐。 “妈的,死畜生!” 开盖子的人被震得最凶,他咒骂着一脚踢在盖子上,又朝地洞啐了一口。那盖子被踢时发出“咚”的一声响,声音十分沉重,应该非常结实。 看来那所谓的吃人猛虎恐怕就被关在这地洞里了,可这被关住的猛虎又是怎么吃人的呢? 某种意义上说,吃人的应该是…… 夏厘的目光在这群村民身上审视了一圈……是他们。 那个被押送过来的人终于被揭下了头套,是个弱冠前后的公子哥,细皮嫩肉的,一看就不是村里人。 就见那公子哥被吓得面无人色,似是想要晕过去,又害怕晕过去就永远醒不过来,瞪大眼睛强撑着。 “行了,你也别怪我们,怪只怪你走错了路,来世投个好胎吧。” 村民并没未急着解开勒在公子哥嘴里的布,而是先把他的双手吊起来,又把两腿捆直了,做成了个很顺溜的梭子形。 这意图就很明显了,摆明了是要把人扔下去喂老虎啊。怕他手脚乱动,不好从洞口扔下去,绑住了可就好扔多了。 那人可能觉得刚才的话不严谨,一边绑又一边道,“不对,其实你这辈子的胎就投得就挺不错的,你下辈子还是投差点吧,像我们一样作个穷人,就没这事儿了。” 成壮打断这人的絮叨,催促道,“甭废话了,绑好没有?” 显然他是这一拨人的头头,所有人都听他的。 “好了。” 那絮叨的人将手里的绳索打了个死结,拍了拍手,问成壮,“下头还是下尾?” 成壮冷声,“尾,留个手好认人。” 夏厘闻言,朝那公子哥的手上望去,原来那人左手手背上有个纹绣。 纹绣浅淡,却有种若隐若现的美。看得出来纹绣师的手艺很好,而那纹绣下面是个疤痕,被遮掩的甚是完美。 离着远,夏厘瞧不出来是什么造成的,但确实很有辨识度。 “留手好哇,留手好处理,你们是不知道腿肉有多硬。” 他们中间那个一直背着箩筐的人从筐里抽出一把大剪子样的东西来,却是个虎口钳,铁齿咬合看起来与猛兽嘶咬差不离。 这怕就是处理残肢上捆痕的工具。 他们将人推到洞口,慢慢往下放。 活梭子扭动着身子、曲着腿往后蹾。可惜无论他怎么努力,根本无法够到洞口,眼看着自己半截身子入了虎坑,底下的老虎更是对着他的腿垂涎欲滴,惊骇之下急得满头大汗。 就听他嘴里呜呜地喊着,似乎想要求饶,却是发不出声音。哪有这样的劫匪,什么条件都不谈,抓了人二话不说就要喂老虎的,都不给他一个开条件的机会! 这回他是真急了。 成壮沉着脸,手自上而下一挥,“放。” 从口中勒到脑后的布条被突然解开,活梭子不等别人动手,急忙吐出塞在嘴里的布条,高喊,“十万两!” 这些村民也真是沉得住气。 所有人不言不语等这么久,突然就把人捆起来喂老虎。连夏厘都以为他们搞这一出只是某种祭奠仪式,而这个公子哥便是那个祭品,所以无需给他开口的机会。 现在看来真只是一个威慑,这也太沉得住气了,恐怕自己也无法做到这般冷静。 控制绳索的人,手上一顿,似是动了心。 成壮冷着脸,横扫那人一眼, 6. 不服? 《惊夏:我埋了……》全本免费阅读 驰道只一眼,就辨出了那地上的人不是夏厘,正待发问,就听成壮又道,“偷听那人是你?奇怪,你是怎么进去的?” 屋子里的异样,他可没有忘记,现在终于找到合理的解释了。 偷听? 驰道就是一愣,他可没有偷听。 入夜之后,他本来确实是打算出去转一转的,结果还没等他动手,就有人先潜进了他的房间。 他将那两人拎到林子里深入交流了一番,那两人一口咬定,就是见财起意想要偷点东西,别的便再问不出来了。 等他再回到村子里时,就见有村民在巡逻,似乎是在找人。想到被自己扔在林子里的两个人,驰道心里发虚,便默默地回了房,一觉睡到大天亮,直到再次听到了虎啸声。 这村子真是不太平,他打算叫上夏厘早些离开,却发现房间里根本没有人,连被窝都是凉的,而成壮也不在。 想到这些村民的怪异行径,驰道先是默默地找了一圈,然后不出意外地吸引了全村人的目光,仿佛是想用目光杀死他。 从这群人自以为隐秘的窃窃私语中,他隐约听到什么人被送上了山,且看样子已经见阎王了…… 驰道:?? 一想到夏厘可能被害,驰道的火气蹭就上来了。他自认做别的不行,护卫还是很在行的,他护着的人就凭你们这群山野村夫也配? 悄悄跟着他的村民就见驰道突然停下脚步,正有些不明所以。结果一愣神的功夫,驰道便已如鬼魅似的站在了他的面前,狞笑着问,“你刚刚说的人在哪儿?” “什么……什么人在哪儿?” 还算壮实的猎人像个鹌鹑似的往后退了两步,见过多种猛兽的他,愣是在这个人微笑的眼中看到了比猛兽更可怕的寒意。 说话间,驰道衣袖一挥,树上、墙角、石头后面同时扑倒出好几个偷听的村民,全都摔在地上一动不动,不知死活,有的连一声惊呼都没能发出来。 驰道笑着对眼前的这个人道,“再想想?” 在这猎人的眼中,驰道哪里还是人,后山那吃人的老虎都没有眼前这人可怕,莫不是地狱里的无常客落在了人间? 驰道拎着这个被吓傻了的猎人,一路找到了山洞。甫一进门就看见一个被捆得跟粽子似的人要被扔到地洞里,那地洞一看就不是什么好地方。 情急之下,他便匆忙出手将人拍离了地洞。力道一个没有控制好,粽子君撞在石壁上磕晕了。 他本以为粽子君是夏厘,走进一看却发现并不是。再一结合刚才成壮说有人偷窥,还有什么不明白的。 在这个村子里,除了他俩还有别人需要偷听的吗?成壮口中那个偷窥的人八成就是夏厘了。 想想也是,夏厘是什么人,被剑圣锤死了的证据都能翻身,哪能这么容易就栽在几个山野村夫手中?自己真是瞎操心,说不准现在人就躲在后面研究着他呢…… 想到这儿,驰道突然眼神狠厉,讥诮着道,“感情这还是个山匪窝啊,不错,挺好。” 话音未落,掌风陡起。那掌风之下毫不容情,眼看成壮就要性命不保! “等等!” 一直在后面看戏的夏厘终于冲了出来,在驰道的手肘处拍了一掌,借着巧劲儿卸了驰道的力。 驰道这一反常态地突然下死手,让夏厘觉得很不对劲。 他也猜出来可能是驰道发现他就在附近,以此激他出来。可就算是故意的,他也不得不出来。驰道的这次出手并未留余地,若没他挡这一下,真能给成壮拍死了。 可这等偏激的行事风格,与他印象中刻板木讷的驰道相去甚远。还是他认识的那个驰道吗,难道真是一个月的雨中赶路,真把人给逼疯了? 不管怎么说,人是不能不救的。 成壮一看就是个头头,若在此刻死了,便是死无对证,那这村子里的事可就真说清楚了。 虽说他也不是衙门,哪怕这村子是黑村也与他无关,但“不以善小而不为”嘛,也是为自己以后去底下积点阴德。 见他出来了,驰道悠悠地收手,“舍得出来了?” 猜到偷窥的人是夏厘之后,他便有种被欺骗的感觉,此时把人诈出来,两人也算是有来有回,他也没有输,心里便舒坦多了。 也不知道他这莫名其妙的好胜心打哪来的? 夏厘不太高兴,“你真打算杀了他?” 驰道刚才的出手并没有留力,这点夏厘看得出来。就为了引他出来,下如此狠手,他快都不知道谁才是黑店了。 “怎么会。” 驰道十分不走心地回答。一边揉着手腕,一边对差点命丧掌下的成壮道,“瞧见没有,这才是那个偷窥的。” 成壮惊出一脑门子的汗:大哥你是没长嘴吗,刚才那一下子大可不必。 夏厘顺着撬开的盖子往地洞里看:底下是个五米见方的石室,肚大口小的葫芦状,有人工开凿的痕迹。 石室中有一头瘦骨嶙峋的老虎,以及满地的屎尿,销魂的气味顺着洞口直泛上来,冲了夏厘一脸,差点没把魂魄给他从身体里冲出来。 严重怀疑那活梭子晕不是摔晕的,而是让这味道给薰的,只一眼夏厘便退了回去。 驰道扫视了一圈,又回到山洞口将被他拍在地上的“引路人”给拽了起来,二话不说,一把怼到老虎洞口。 饿得两眼发绿的老虎,再次见到食物,更加躁动了。没等猎物掉下来,它就迫不及待地高高跃起,张着血盆大口迎了上去,生怕这块到嘴的肥肉又飞了。 “引路人”可是亲眼见过这畜牲生撕活人的,一想到那番情景即将发生在自己身上,那叫一个肝胆俱裂。脑子一片空白,只有一个念头——逃! “我说我说!” “引路人”一开口声音就劈了叉,跟被掐着脖子的鸭子叫似的,恐怕他这辈子都没发过这么尖利的声音。 这几乎能穿透耳膜的一嗓子,听得驰道牙酸得紧。 未避免耳朵再受折磨,他一把将人拽了回来。说实话他都没听清这家伙在鬼叫什么,反正大致也能猜到。 被身后那只钢爪似的铁手拽回来,“引路人”的心可算落进了肚子里。 他抹着脸上的汗,心有余悸地瞅着眼前的这个俊美的男人。别人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您老人家还没发一言呢,就突然动手啊 7. 贪图 《惊夏:我埋了……》全本免费阅读 “小姐”不但帮他们解决了猛虎,还教他们在山洞里凿了这个关老虎的地坑。 并指导他们以猎人的身手去袭击路过的权贵豪绅,然后把尸体扔下去让老虎解决,仅留下一星半点残肢,来制造老虎吃人的假象。 以此来报复姚枝县令,报复权贵们对他们的冷眼旁观。 一开始很多人是不干的,但是成壮坚持,这是他们答应过“小姐”的,他是个言出必行的人。 此后,他们便送走了家里的亲人,干起了这种打家劫舍的买卖。 结果吃到了甜头之后,这村民们开始变得越来越疯狂。有人蠢蠢欲动,想要勒索赎金。 “小姐”明确警告过他们只能取那些随身的财物,不能贪心不足留肉票索贿,更跟别说过夜了。 可是现场这个肉票实在是过于能说会道,张口就是万儿八千两的银子。在这等赤裸裸的勾引下,终于有人红了眼睛,铤而走险地将人给留了下来。 被成壮发现,才发生了昨晚的争执。 驰道将粽子君提溜过来,“别装了。” 这心脏跳得跟打雷似的,还好意思装晕? “哎呦,多谢两位英雄救命之恩。” 粽子君是个识时务的,被发现后也不尴尬。还一睁眼就给夏厘两人跪下了,感恩戴德地道,“小人舒业,姚枝县人,两位有什么需要尽管开口,小人万死不辞!” 这位还真是个话唠,一开口恨不得把祖宗三代都给交代了。 夏厘点点头,“不用你死,说说你是怎么进来的?” 原来舒业自小在姚枝县长大,大概十岁左右随父母去了海平城。他在姚枝县有几个发小,关系很好,一有机会他便跑回来找发小玩儿。 前些日子,他同往常一样,拎着给小侄子精心准备的礼物回到姚枝县。尚未踏进大门就听到震天的哭声,进门就见他的发小躺在地上,仅剩一个脑袋和半条胳膊。 那明晃晃的撕裂伤,一瞅就是野兽撕咬造成的。 可能因为职业习惯,他愣是在这血呼刺啦的伤口中看到了些许违和——某些肌肉切口似乎太过平整了些,隐约还有捆绑的痕迹。 他父亲在海平是个捕头,他也跟着见过不少尸首,一般的仵作验尸他也看得明白。 但这些异样太过细微,他无法说服别人,便自己来到出事地调查,然后就落进了这些村民的手里。 事情也算搞明白了,不算复杂。待得驰道喊来当地的里正,夏厘二人就下了山,看热闹也就罢了,掺和进去可就没意思了。 舒业在当地果然混得熟,那个里正居然认识他,还殷勤地给张罗了一辆马车送他们去姚枝县。 姚枝县城不大,自是没有雁渡繁华,却别有一番清新小镇的风味,确实是个休养的好地方。 入得城来,舒业还要帮里正给县令带信,夏厘二人便先行离开。 夏厘在姚枝县城有个小院子,他每年都会在这里住上三个月,有个安稳的落脚地也比较方便。 驰道打量着这个院子,觉得颇有些意思,“你这儿难不成还住了个田螺姑娘?” 算来,距离夏厘上一次住在这里,应该已经小一年了。神奇的是这个快一年都没人住的小院子却只落了薄薄的一层灰,明显是有人打理的。 夏厘看了他一眼,答道,“没错,就是这个田螺姑娘是吃银子的。” 他自六岁起便来姚枝县了,谁也不能指望一个六岁的孩子能够生活自理,所以夏扶风便找了个有点交情的人照顾他,这便是那个“田螺姑娘”。 细细打量下来,驰道不禁感叹,“这院子真是不错,等我老了,也要整个这样的院子,闲看云卷云舒,好不惬意。” “惬意之前,先把屋子给打扫了。” 夏厘抬手扔给驰道一个扫帚,然后自己拿着盆准备去打水。 他在这里生活了十年,可不会有这样的感叹。就算有“田螺姑娘”,这屋子还是要打扫一下才能住人的。 驰道抬了抬胳膊,强调,“我可是个伤号。” “伤号?” 夏厘停下往井那边走去的脚步,朝他举了举手中的水桶,问,“要不你去打水?” 若不是看他胳膊受伤的份上,能就安排他扫扫灰? “那算了。” 驰道认命地拿着扫帚,将挂在自己眼前嚣张地爬来爬去的蜘蛛给一把招了下来,问,“你说那个‘小姐’到底是什么来头,她叫村民那么做,自己又不拿钱,图什么呢?” 夏厘道,“或许她要的就是猛虎吃人。” 驰道摇了摇头,“她若不出手,猛虎照样会吃人,何苦来把自己陷进去,难道她只是跟那些过路权贵有仇?” “仇富?” 夏厘想了想还是摇头,“那条路上根本没有什么人路过,更别说权贵了,最有钱的怕是只有迷路的我们了。” 还有山神庙里那捻金绣服的主人。 可那毕竟是少数,所以老虎才会被饿得那般瘦骨嶙峋。 感觉这位“小姐”像是不想伤人的,可若真是不想伤人,又怎会给村民提出那样的建议? 路上的行人再少,猛虎伤人的传言再凶,终还是有人会走的。这一年来也还是有人葬身虎口,若然真的入不敷出,村民是不会白养着那头老虎的…… 实在是想不出来原委,夏厘能肯定的只有一件:一个人如果贪图的不是钱财,那他所图的一定是金钱买不到的。 夏厘的院子里有口井,打水倒是不必出门。大半年不用的井,井水定然不好,不过刷洗总是可以的。 这井上的轱辘架是十年前打造的,不过仍然结实,还没有坏,只是绳索需要每年更换。一年不见,怕是这绳索又要朽断了…… 走到近前,夏厘瞧那架子上所缠的绳索颇新,看来“田螺姑娘”已经给换过了。 只是那绳子怎么放开了些,垂在井里。 今年这“田螺姑娘”可有点不尽心了。 夏厘一边在心里想着,一边摇着轱辘架将水桶起上来。 下了这么久的雨,井里水位挺高,倒也不算费力,就是这桶出水时有点重,也不知给绑了个多大个的桶? 夏厘朝井里探了探头,正好对上了一朵“出水芙蓉”——眼凸舌伸 8. 废物 《惊夏:我埋了……》全本免费阅读 “这个给你。” 夏厘将那株小心护着的青花铃兰递给姚蕊枝,他知道姚蕊知此生无牵无念,唯爱铃兰而已。 这也是为什么他在山林中遇到这株铃兰时会那般仔细。 姚蕊知含笑接过,“谢谢。” 她一进门便看见了这株异种铃兰,就知道定是送给她的,她的礼哥哥待她终与旁人不同…… 指尖轻触那淡绿色的花蕾,欣喜逐渐被遗憾所代替,“礼哥哥,我要嫁人了……婚礼便在下月初,你会来的吧?” 夏厘一下子没反应过来:嫁人? 也对,姚蕊知岁数也不小了,虽然自己一直当她是个小姑娘,但也确实十六有余了。这个岁数,有些人已经开始抱娃了。 姚蕊知聪明漂亮、温柔贤惠,除了不良于行什么都好,也不知道便宜了哪家的小子。 “好,到时我定然备一份大礼。” 夏厘这话是真心的,这姑娘他是当亲妹妹看的,真心希望她能幸福,“那夫家是?” 姚蕊知低下头,“听父亲说是卢老爷的独子,卢潜。” 这神态娇羞之余,夏厘还看出来了几分落寞,想是不太情愿。可这终究是姚家的家事,他一个外人并没有立场多管。 夏厘正待要宽慰几句,姚老爷恰在此时过来,姚蕊知便知趣地离开了。 县太爷姚释,当是年的末位进士。 可能是考中进士时耗尽了他此生的全部运气,在姚枝县这么多年,被当地豪绅打压得头都抬不起来。 别说建功立业了,不出错便是万事大吉,上面也仿佛忘了他这个人的存在。 “姚叔。” 夏厘站起来朝这个身材微胖,但看起来慈眉善目的县太爷行礼。 姚释没有穿官服,就像个普通的中年人,倒是无甚官威,蛮平易近人的。 就见他赶了几步,双手扶起夏厘,道,“贤侄不必多礼,你身体不好,快些起来。” 寒暄完毕,夏厘将刚在路口买的一套文房四宝拿了出来,“不好意思,姚叔,路上出了点意外,将父亲准备的见面礼给弄丢了,这是小侄的一点心意,姚叔不要嫌弃。” “意外!你可有受伤?” 姚释一听出了意外,便紧张得很,哪还有心思计较礼物的轻重,生怕恩人之子在他的地界出个好歹来。 夏厘不喜欢被人肢体触碰,不动声色地避开姚释的手道,“没有,姚叔不必挂怀。” 姚释这人不坏,甚至还有点文人风骨,对夏扶风明里暗里提供的银钱都是一概不收。 十多年过去了,还牢牢记着当年的救命之恩,义无反顾地接下了照顾夏厘的任务,甚至都没去追究过夏厘跟夏扶风的具体关系。 “没有就好。” 姚释有些尴尬地搓搓手,“对了,你那院子我是半个月前叫人去收拾的,这半个月怕是又落了灰,我这就叫人再去打扫一下,要不这两天你就先我这儿吧?” 夏厘顺着话头自然提起了那院中的命,“说到那院子,您怕是真得找人跟我去看看了。” 姚释听完夏厘的叙述,十分诧异,“竟有这样的事。” 难得这孩子有跟他开口的时候,况且本也是他的职责所在,便拍着胸脯保证,“贤侄别担心,一切有叔在呢。” 姚释一心想给自己树立可靠长辈的形象,夏厘如何看不出开,但也没有拆穿的必要,只道,“那就麻烦姚叔了。” 姚释随即叫来一个文书、一个仵作、还有两个杂役,再加上他自己,组成五个人的调查队。 这阵仗着实有些寒酸了,姚释不好意思地解释道,“我们走吧。早上东山那边出了个大案子,捕快都去那边了,现在人手有些不足,但办这个案子也是够的。” 姚释试图找补点面子,不想夏厘根本就不在乎,他只要把井里的那位大兄弟请走就可以了。 “东山,可是那老虎伤人案?” 夏厘故意把话题往这边引。 他本是不想再掺和这件事的,奈何自己院中发生了命案,他得把自己从命案中摘出去啊。与其等别人查出来,不如自己主动开口。 姚释讶然,“你怎么知道?” 难道是从路人口中得知,这事情闹得有这么大吗? 夏厘解释道,“我刚跟姚叔所说的意外,便与他们有些关系。” 姚释不懂,“?” 猛虎伤人是去年夏厘离开之后才闹开的,如今夏厘刚来,他正常都是从西门进城,怎么会跟东山的案子有牵连? “小姐!” 夏厘正要将迷路后遭遇匪徒的事详细说来,就听院子里突然爆出一阵惊呼。 循声望去,就见不远处姚蕊知摔倒在地,木轮车歪倒在一边,边上还散落了一地的青荔枝。而她的上方是一棵巨大的荔枝树,那树上攀着个八九岁的男孩儿,正笑得前仰后合,“哈哈哈哈,废物,荔枝都接不住。” 姚蕊知没有理那树上的熊孩子,而是朝夏厘他们这边看着,似乎在期待着什么。 夏厘有心过去扶一下,就听姚释呵斥道,“别闹,快扶小姐起来。” 说完就急匆匆地带着夏厘等人出门。 夏厘犹豫了一下,也不好太驳姚释的面子,好在姚蕊知看起来也无甚大碍。略带歉意地看上一眼,便也跟着出了门。 姚蕊知被侍女扶到木轮车上,无嗔无怒,也无甚表情地吩咐侍女,“雨儿,回去吧。” 全程没有给树上的熊孩子一个眼神。 熊孩子嘴角一瞥,“切,无趣。” 明明是这人自己说想要吃荔枝,他便在她路过时故意用青荔枝砸她,以为能看见她吃瘪。 她也确实出了洋相,可那态度怎么好像吃瘪的人是自己似的,就很不得劲儿。 “元儿,别胡闹,那是你亲姐姐。” 说话的是姚夫人,她这个小儿子是来姚枝县后生的,唤作姚瑞元,时年九岁,顽皮得很。 姚瑞元丝毫不惧他的母亲,噘着嘴反驳,“什么姐姐,少爷我才没有这样的残废姐姐。” 夏厘带人回来的时候,驰道都在门口晃悠三圈了,左邻右舍几乎都没有听到动静。 只有一个睡眠不好的老太太说好像听到有人踩瓦,可具体日子又记不清了,况且近期雨水多,好多家都有翻修屋顶,踩瓦声不论真假都不是很有用。 最郁闷的是,没能从邻居那里打听到消息也就罢了,这群好邻居差点没把 9. 鬼灯 《惊夏:我埋了……》全本免费阅读 其实姚释和他的夫人对这个身有残疾的女儿心怀愧疚,平日里还算心疼。 但他们那个九岁的儿子姚瑞元可不一样,这个姐姐打小不带他玩不说,家里有好东西父母还先紧着给她,跟小伙伴一起玩还被他们嘲笑有个废物姐姐。 如此种种,姚瑞元便彻底恨上了这个姐姐,父母越护着他越恨。 姚家未来还指望着这个儿子呢,姚释自是不会把他怎么样,结果就导致这小子欺负姚蕊知欺负得越来越肆无忌惮。 这么想来,姚蕊知出嫁或许也不算坏事…… “笃笃笃” 突然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夏厘的思绪,他不禁疑惑,这大半夜的谁啊,不会是井里的兄台寂寞了吧? 夏厘虽然没睡着,但也不想起身。 那三声过后便没了动静,过了半晌,夏厘都怀疑是不是自己幻听了,它又轻飘飘地来了三下,“笃笃笃……” 没办法,只能起身开门。 打开房门,院子里果然站着一个人:背对着他,夜色昏暗,无星无月,那人一身黑衣,形态倒真与那位尸兄有几分相似。 夏厘正待发问,就见那人转过身来就是一笑,“这么久,你有做过什么亏心事?” 所谓不做亏心事不怕鬼敲门,这半晌不敢出来开门难道真有亏心事? “大半夜的扰人清梦,算不算你的亏心事?” 驰道一出声夏厘自然就听出来了,没好气地问,“不睡觉站这儿干什么?” 驰道无辜地指了指院门,“敲门的可不是我。” “笃笃笃” 院门处很识趣地又轻轻响了三声,听着可真越来越像鬼了…… 驰道朝夏厘挑眉询问,“开?” 夏厘点头,“开!” 他要看看到底是何方神圣? 驰道一打开门就对上一张惨白的脸,好悬没一掌拍下去。 结果惊叫出声的却是门外的鬼,“黑灯瞎火的,你怎么不点灯啊?怪吓人的……” 驰道斜睨他手上那杆白纸黑字的灯笼,“点什么灯,点盏跟你这一样的?” 对方手里的明显是办丧事的白灯,那黑字写的还是个“奠”,也不知道是从哪个坟头摘来的。 舒业赶紧把手上的灯笼给仍了,还对着灯笼连连告罪,“先人勿怪,实在是夜黑风高,借用一程,定当十倍奉还,明儿就给您送过去哈,勿怪勿怪。” 灯笼落地,火苗沾上灯笼纸,转眼便化为灰烬,驰道看着这暗下去的灯笼道,“也不怕这灯笼给你引到黄泉路去。” 灯笼一灭,顿时漆黑一片。 原本站在廊下看热闹的夏厘转身回屋点油灯,临走时冲驰道道,“还不请人进来。” 进得院门,舒业立刻注意到那口刚死了人的井。轱辘架放在一边,井口压着一块大石头,看样子是不打算用了。 也是,虽说泡尸水被打走了,可这重新浸的水用着也会膈应啊。不说井了,就这院子,一般人也不会住下去的,往里一站总有种凉飕飕的感觉。 夏厘一边点灯一边问,“舒公子深夜造访,所为何事?” 油灯昏暗,夏厘挑了挑灯芯。没给舒业倒茶,也没让驰道倒,似乎是忘了。 夜半三更,别说没有热茶,就算有,夏厘也不想给这位扰人清梦的家伙喝。 驰道则更加直接地道出他的不满,“不是我说你,敲门就敲门,还半晌敲一下,装鬼呢?” “抱歉,小人是不知道两位睡了没有,想着要是睡了就算了,毕竟天也挺晚的……这不刚想走呢,您就来开门了。” 舒业说话间带着歉意,看起来蛮真诚的。 “你也知道晚啊,那是被你敲醒的。” 驰道语气可不善,那态度仿佛是在说,要是拿不出个站得住的理由,你就等着吧…… 舒业面露疑惑,瞧你们二位衣衫齐整,也不像刚睡醒的样子啊。但确实是自己唐突了,也不好当面质疑,只要自己认了。 感觉驰道的不满比自己更甚,夏厘心里反倒没有那么介意了。 人是不是都这样,有比自己更惨的心里就平衡了。不过平衡是平衡,茶水是别想了,没有眼力见的人不配喝茶。 但为防止驰道这只斗鸡一个不慎啄伤舒业,夏厘还是接过了话茬,“无妨,舒公子有事请讲。” 舒业陪着笑道,“我来就是想说,我家在姚枝县开了间客栈,特意留了两间上房,两位要是不嫌弃就去那住吧。” 总比住在凶案现场好,然后又补充道,“今天带衙役上山,来回太耗费时间了。一听说这边出了事就赶过来,不过已经是这个点了。” “舒家客栈?” 在姚枝客房还分上中下的,只有这一家。县城地方小,外人少又,豪华客栈仅此一家,夏厘还是知道的。 舒业谦逊道,“正是。” “没想到你是舒家客栈的少东家啊,失敬。” 夏厘意外了一把,想到山洞里舒业对绑匪开的天价,看来确实是个有钱的主,“怪不得开口十万两,我还在想姚枝县哪有这样的大户?” “都是祖业,一点小买卖。” 舒业不好意思地解释道,“十万两自然是没有的,不过是生死之间不得不提高筹码,我得先把命保下来……但给恩人提供个住所还是可以的,咱们这就走?” 说到那间客栈,夏厘还住过,确实不错。但现在他并不想去住,所谓“金窝银窝不如自己的狗窝”,他还是觉得在自己的小院更舒服。 死个人怕什么,又不是他杀的,“不了,我这儿挺好的,你忙了一天也不容易,早点回去休息吧。” 舒业没能请到人,夜深也不好多留,很快便走了。 “睡吧。” 夏厘打了个哈欠,顺手灭了灯,也不管驰道还坐在那儿。 三更将尽,实在困顿得紧,他睡觉时不喜欢有灯光,与其等驰道灭灯,不如自己动手。 谁知道这家伙今天又犯了什么病,大半夜的精神得很,一点回房的意思都没有。 驰道满脸黑线地坐在黑暗里,目送夏厘无情地关上房门,深深地叹了一口气回到自己的房间。 他安静地躺在床上,床板很硬,夜色浸染之下,天地间仿佛只剩下他一个人。< 10. 四十三 《惊夏:我埋了……》全本免费阅读 夏厘活动了一下他的手臂,看伤口里的肌肉牵动,可以肯定确实没有伤到筋骨。 心里觉得好笑,“这么怕疼的吗,武功怎么练到这么高的?” “谁说武功高就不能怕疼了?” 驰道冷声道,“练武又不是都会受伤,我就是不想受伤,才把武功练得比谁都好的。” 夏厘笑着点了点头,“有道理。” “别动,伤口还没清干净呢。” 驰道想把手臂抽回去,却被夏厘按住了。 虎齿钳造成的伤口太过杂乱,或许是因为怕疼吧,洒上金疮药后便被草草裹了起来,这也是为什么揭开绑带的时候会带下碎肉的原因。 批评别人时头头是道,轮到自己身上就不好使了,这伤口处理的还不如榆林时的他呢。 不过看在驰道这伤勉强算是为救他挨的,夏厘仔细地给他清了创,甚至同意他在自己的房间小憩。 也没再使唤他,而是自己出去买了早点。 这一番操作下来,看这嘴唇都疼白了的驰道,夏厘产生了一种错觉。总觉得这家伙不像是个保护人侍卫,更像是哥偷溜出来的养尊处优少爷。 不是说侍卫不能怕疼,就是给人的感觉像是个被伺候惯了的,还娇气得很。 苏木在百草堂当学徒已经五年了,他一直觉得自家药铺的名字取得很没有特色。 不说海平城也不说姚枝县,单这条街上就存在着另外一个百草堂。那家铺子的门脸更大,人也更多,不像他们,虽说开得时间更久,但始终只有他们师徒二人。 据说师祖在的时候,是远近闻名的神医,奈何取名子的本事不咋样。 更大的问题是,师祖那天大的本事师父没能学到,到他这儿更是只剩下细枝末节,学了五年,连个方子都不敢开。 每天干的事也就是照着客人拿来的方子抓抓药,他觉得自己哪里还是什么学徒,就是个跑堂的伙计。 没有拿得出手的坐堂大夫,自然导致他们的药铺比较冷清,好在每天卖卖药也能维持生计。 苏木趴在柜台上,数着每一个路过门口的行人,想看看第几个会走进来。 当他数到四十三的时候,门口出现了一个小公子。这人一看就不是本地的,苏木觉得有戏,但又有点担心,师父不在,万一人不是单纯地抓药而是需要开方子得那种,可就留不住了。 果然那小公子停顿了一下,抬头看了看匾额,迈步走了进来。 “公子需要些什么?” 苏木热情地迎接今天的开门第一单,想着能不能忽悠这公子哥多买点。 夏厘自是看出了这家药铺的冷清,他要的就是这份冷清。 因为他要的几味药很常见,但是需要有人帮他处理,如此清冷的药铺,相信他们应该是有这闲功夫的。 他无视那学徒看冤大头的目光,直接开口报了几味药,问道,“有吗?” “有!公子请把方子给我。我们这的药啊,可是最讲究的,绝对都是上品……公子要抓几副?” 苏木一听是直接抓药的,知道这单稳了,加之对方刚刚报的几味药都是寻常药材,更是十分热情地招呼。 这一单必须拿下!若这都丢了,他还开什么药铺? 夏厘目光落在苏木搭在柜面上的手上,那手有茧子,指甲短浅且泛黄,是双常年制药的手。 又道,“还有……帮我炒制研磨成粉。” “可以,没问题” 苏木一口答应,但是收回了找夏厘要方子的手,准备好好讲讲价钱,“……不过,这可要加钱哈。” 夏厘自不是那种会在那几块铜板上掰扯的人,多花点银子能给自己省事也是可以接受的,只要对方不狮子大开口。 苏木虽然爱钱,成天唠叨着要宰个肥羊,却也只是过个嘴瘾。店铺虽破,却是个老店,他那师父也就罢了,可不能砸了师祖爷的招牌。 两人在议价上并没有耗费太多的时间。 而夏厘在苏木再次伸手要方子之前,更是直接开始报药名和分量。他哪有什么方子,方子都在他脑子里。 苏木被他搞了个措手不及,知道碰上了个行家,但还是死心不改,万一这人只是背了个药方呢。 他一边称着药一边试探着道,“公子啊,这点分量够吗,要不要再配一副啊?药这东西呐,见效没那么快不说,就算见了效也得多吃几幅才能清了病根呐。” 夏厘瞥了他一眼,终于知道这家铺子为什么这般冷清了,这伙计就没发现他要的全是止痛药吗,没事吃那么多止痛药干什么? 夏厘看苏木的眼神也带上了些许审视,这家伙到底靠不靠谱,制药手法不会也不行吧? 没能得到回应,苏木只好闭了嘴,开始炮制药材。 在一味味下药材的时候,苏木终于发现了异样,疑惑道,“不对啊……这位公子,你这药方不对吧,怎么全都是止痛的。你家是有人受伤吗,还是有人身体痛?可真不能这么下药啊,会影响伤口愈合的,若是身体痛更是会耽误病情啊……莫不是记错了?” 苏木停下研药的手,有些不敢做下去了,真怕自己这药一抓结果耽误了别人的性命。 虽然银子很重要,可枉顾人命是不配做这行的。 “外敷的,不打紧。” 夏厘浅浅地解释了一下,见伙计实在担心,又补充道,“应急用的……人在急痛之时,会晕厥过去,并不利于治疗。况且,好的止痛效果也可以防止人因急痛攻心而死。” 苏木疑惑着问,“你是大夫?” 夏厘看他一眼,“不是,别人给的单子。” 苏木就更不懂了,“那你应什么急啊?难道……” 他上下打量了两圈夏厘,“你要去跟人打架?” 他在这对话中嗅到了不同寻常的味道,可这小公子看着斯斯文文的,也不像这样的人呐。 看着伙计那充满八卦的眼神,夏厘不想再说下去了,“你就配吧,死不了人。” 说完便不再跟这个伙计攀扯了,自己搬了个凳子坐到门口,看街上人来人往。他可算知道这家伙的医术为什 11. 退? 《惊夏:我埋了……》全本免费阅读 再次开口时,苏木识趣地收敛了戏谑的口吻,一本正经地道,“说起来,那位小姐也真是命苦。小时候遇上强盗被打断了腿,好不容易长大了,婚事也谈好了,结果半夜叫个登徒子闯进了屋里,一身清白就这么毁了……你说可怜不可怜?” 夏厘不解,“县令的府邸怎会这般轻易就进了盗匪?” 七品县令在京不算个官儿,但在地方他就是一方父母。县衙防卫再弱,还不可能叫个普通盗匪悄无声息地闯进了内院。 衙门后院的格局他清楚,姚蕊知的房间是最靠里的一间,并不算好找。他本人也在那院子里住过,算来应是十年前了,那时候就有好几个护院呢。 怎能叫人闯进了小姐的闺房,那些护院都是吃干饭的吗? “这我哪知道,反正他就是进去了。不但进去了,事后还跑掉了,丫鬟婆子都看到了。” 苏木猜测着道,“你说他是个采花贼吧,可后来也没听说别家有这样的事情发生。怎么偏偏就去了县太爷家呢,跟县太爷有仇?” “咱这县太爷也没什么大本事,就是个好好先生,真不怎么得罪人,哪至于就仇到这种地步了?” 苏木叭叭地自己研究着,“要我说,咱这县太爷就是太绵了,真要换个厉害的,我看谁敢打他家姑娘的主意?” 苏木说完看了夏厘一眼,想得个回应。 结果夏厘只是听着,没有表态。 想到对方是外地人,也不了解,看在做听众还算认真的份上,苏木不跟他计较,继续道,“我想应该还是个采花贼,后来没再犯事或许是被吓跑了。……你想啊,县令老爷就算再绵,泥人还有三分火性呢,自家姑娘吃了这么大的亏,就算为了姑娘名声不好明目张胆地抓,那暗地里也总是要抓的。” 说到这儿又兀自惋惜道,“咱们这儿本也没几个漂亮姑娘,难得县令大小姐长得水灵,却还是个残废。连这都保不住……啧啧啧,咱这儿的水土啊,真是不养人呐。” 苏木说着说着,这话题就不知道跑到哪去了。 安静听了半天的夏厘,忍不住开口问,“什么时候的事?” 去年他走的时候一切都好好的,这一年到底发生了什么? 苏木换了个手继续碾药,“去年秋晌吧……对,中秋节前三天,我还在家做月饼呢。” 夏厘低声呢喃,“是真的吗?” 这句不是在问别人,而是在问自己。他昨天刚去了姚府,为什么没有人告诉他,不好开口吗? 夏厘的声音虽小,但八卦之心肆掠的苏木还是听到了,拍着胸脯保证道,“真,一院子人都看见了呢。” 而后又分析道,“你看,后来卢家退婚又闹得轰轰烈烈,咱们县令老爷啥也没说就给人退了。要是假的,县令老爷就算是个纸老虎也得吼两嗓子吧,那可是自己的亲闺女啊。” “退?” 夏厘又迷茫了,“不是说婚礼都快举办了吗,什么时候退的?” 昨天姚蕊知还在跟他说婚礼定在半月后呢,这一晚上变动为免也太大了…… “这事儿说来也奇了。” 苏木对流言蜚语的掌握在姚枝可谓首屈一指,只听他娓娓道来,“刚议亲那会儿,这卢大公子那是死活不愿意啊,嫌弃姚大小姐是个瘫子,但是卢老爷坚持他也没办法……结果这事儿一出,卢大公子可算逮着机会了,第二天他就去把婚事给退了……嘿,结果你猜怎么着?……没过俩月,还是他哭着喊着,愣是把这婚事又给求回来了,你说奇是不奇?” “这倒真是奇了……” 夏厘倒是十分认可苏木的最后一句,明明是自己求回来的婚姻,可刚刚看到的卢潜为何还是满腔邪火无处发的样了? 这中间定然有事。 “还有哈,我告诉你个秘密。” 苏木神神秘秘地跟夏厘挤眼睛,“这位大小姐啊,当时八成还怀上了孽种……” “这采花贼也是厉害哈,百发百中!” 苏木感叹道,“你说前街那程老七,媳妇娶了都八年了肚子也没动静。俩月前上山还被老虎给叼了,这回算是绝后喽……” 夏厘:“……” 这位去当说书先生都不合格,老跑题。夏厘只得再次帮他把话题拉回来,“你怎么知道她怀上了?” “这事儿除了我还真没几个人知道。” 苏木得意,“去年冬至前后吧,有一天下着好大的雪,我以为那天没生意了,就窝在柜台旁打瞌睡,这个时候突然来了个小姑娘。那丫头我见过,是县太爷府上的。……她跟你一样,没药方,就报了几味药名和分量。我一看那药啊,都是堕胎方子里的,就是不太全……” 又道,“可那丫头手上不还拎着两包药呢嘛,你说谁跑一个药铺后还跑第二个药铺啊?她在我这儿称的药又不是什么稀罕的,哪家药铺没有,至于跑第二家嘛?……当时我就留了个心眼,找机会瞅了瞅她那两包药。果不其然,是堕胎方子里的其他几味,但还是不全……” “她从我这儿走了之后,我就悄悄跟着她……结果你猜怎么着,她还真去了下一家药铺,补齐了剩下那几味。” 苏木对自己的战绩甚是自豪,“偷偷摸摸地配药,可不就是有鬼?” 这个伙计是真不笨,要是能把这些心思都用在药理上,这间药铺说不定还有救。又或者他也可以考虑改行,他这个样子可真不适合学医。 从某种角度来说,苏木也算是个人才,若是江云歌还在,说不定能用得上。 毕竟江云歌可是个奇才,就算苏木嘴上没个把门的,江云歌也能让这张四处漏风的嘴在不自知中封住那不能公开的秘密。 夏厘走后,驰道将自己毫不客气地砸进了他家主子的被褥里。 他感知了一下,这床板不比他的软,被褥不比他的香,房间不比他的大,家具也不比他的多,算来就桌上多摆了一套文房四宝和几本书——清冷得不像个公子哥的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