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星火》 1. 01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圣元三载,二月廿四,谷雨。 今日乃成亲的好日子。 华灯初上,武王府前,喜轿由官员们从正门抬进,苏小云今天要嫁给李妙。 轻轻松松就拿了个状元的李妙。 本该是大喜的日子,可王府热闹之言若侧耳细听,实则竟是奚落耻笑。 “李妙当年只是觉得得考个科举,谁想到一路就上了殿试,圣人问了道最难的题,他竟然轻轻松松对答如流!最后圣上龙颜大悦,让他当了太子的陪读。” “他还跟着那个黑牙将军打过仗呢!当时他说想学武,没想到只学了一年,黑牙将军就带他去边疆打仗了!” “谁能想到最后会出这事呢?立储的节骨眼上,圣人竟然让他娶了一个道姑!” 更有人捂嘴挑眉,“苏娘子也真是好命,竟然能撞上这样的大运!真是可惜了李公子,竟然娶了个莫名其妙的小道姑。” 大家纷纷点头,都为这位李公子伤感叹息一回,再对着轿子低哼暗唾。 坐在轿子里的苏小云朱唇一撇,所有人都羡慕她,只有她自己知道,这件事其实莫名其妙。 上元灯会,圣人携贵妃赏灯。贵妃想吃荔枝,圣人大手一挥,城里所有官员都行动起来,快马加鞭就去了岭南找。 谁人可知,这个荔枝偏在城里丢了。 圣人龙颜大怒,勒令在一个时辰内寻到。代表太子的李妙急得挠头,便喊出一言:天意何看? 刚下山的小道姑苏小云躲在一边,觉得可笑,荔枝定然是要保存在冰窖里,而长安藏得起冰的商铺能有几个? 如是回到,而荔枝竟然真在冰窖找到了。捧到贵妃身前,谁都没想到圣人竟然说了声:此乃天意。 然后,就给二人赐了婚。 旨意当即就顺着春风飘满整个长安,闻者无不嫉妒地对着苏小云喊,这女人好深的心机。 不知不觉又过了一个时辰。 院子里的酒桌早就人去桌空,地上的樱花早就被无数脚印踩得稀碎,一阵春风过来,丫鬟收拾锅碗瓢盆叮叮作响,好像曲终人散。 “嘿,那边可不能去。”一个丫鬟低声说道。 虽然是在提醒,但仔细听的话还是可以听见笑意。 “啊,不过...那么长时间了,公子可还没来吧。” “哈哈...哈,怎么可能来嘛!” “嘘,叫你小声,我们快走吧!” 苏小云斜坐在婚床上,轻掀喜帕。 新婚夜都快过了,这扇门都没有推开,那李公子估计是不会来了。 他不来就不用装文静。 苏小云盘腿坐于床上,伸起懒腰。 台上烛光摇曳,凉气卷过门缝,一个脚步从远处过来,这是随她一起下山的书童小栖,师傅叫她带着,却没想到变成了陪嫁的丫鬟。 女孩嘴里带着哭腔,“小奴刚才去了隔壁门厅要茶,却听见女主人和老爷商量着怎么赶你走呢!公子本打算娶另一位‘姑娘’联姻,却没想到你一句戏言,让人家落了空!” 小栖蹲到她的膝前,攥着她的袖口惨惨地哭:“要不我们还是走吧,反正是为了查案,隐姓埋名去其他地方也可以查!” 苏小云揉了揉女孩杂草一样卷起来的脑袋,对她竖起食指,“这话可莫要再说了,小心被有心人听见。” “可是那个公子都把你晾在这好些时辰了,婚宴也仅仅只是摆了一席,虽然...虽然好吃,但洞房里却清清冷冷,小,小奴都快冻僵了。” 小栖很喜欢这个从小到大的师姐,虽然想过她会有出嫁的一天,却从来没想到会受这样的委屈。 房间清清冷冷,虽然陈列的都是最好的红木家具,但是房间却缺少最该有的生气。 那位公子始终没个踪影。 只留苏小云独自坐在昏暗的新房,承受流言蜚语、冷嘲热讽, 刚准备伸个懒腰,门外响起一串很轻的脚步。 她朝着小栖那边使个眼色,女孩撅着嘴冲门口一瞪。 苏小云把盘着的脚放到地上,理理身上的嫁衣。脚步在门前停下,顿了两秒冷风才随着“吱呀——”进来。 烛光散出门外,宽大的新房便暗了不少,霜气好像滴入水中的墨一般袭来,苏小云打个寒颤,起身施了一礼。 “莫要拘束了,姑娘坐便是。” 先迈进来的是一双黑色的云靴,还有一连串没要回答的问好。 李妙正眼都没有瞧床上一眼,选了个离床最远的凳子坐下。 甚至都还没坐稳,便对着床上窈窕的人影再说,“入了王府便是家妇,所言所行都是皇家脸面。” 二人隔了几乎有十步远,红烛昏暗,苏小云别说是看看李公子长相了,就连影子都是迷迷糊糊。 生疏,陌生人都没有那么生疏。 苏小云也不意外,李妙不喜她,她也对李妙也没有好感。 随意地坐下,小栖懂事地斟了茶退下,李妙再打量这间住了许久的房子,如今却都变了样。 记忆里的陈设焕然一新,阔气的家具换成了更精致的设计,梳妆台摆在新打的柜子旁边,木桌上全是亲人送的胭脂。 他的地盘被其他东西撕的七零八落,李妙舔湿嘴唇,调整略微凌乱的气息,“我不好浪费时间。后宅诸事便交由你来打理,不懂问我母亲便是,莫有重事便无需向我汇报,还有,书房不可以进,有事要去得提前告知。” 2. 02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唉!” 武王妃深深叹了口气,武王知道她又要腹诽了,但又能怎么办呢? 朝廷看似风平浪静,实则三方势力在暗流涌动,乱到现在他这个习武之人已经帮不上什么忙了,他到现在只想明白圣人这是在拷打李妙,更深一层意思他不懂。 “我儿偏偏娶了位蠢道姑。” “好啦,妙儿应下自有他的道理,你还不信妙儿吗?” 武王妃见他说得有理,至少她也不明白现在到底是什么局势。 说到底李妙是她最疼的心头肉,所以她很急,生怕妙儿误了圣人的意思,落得个坏下场。 “马上便是敬茶礼了,这趟不仅是家里亲人,还有朝廷上的人来看呢。” “我懂,你就放心吧。” 武王心有余悸地看了身边一眼,在太师椅上坐稳。 现在是立储的关键时刻,在家里闹闹别扭就算了,要是传出李妙不喜苏小云,圣人当然也可以理解成,他不喜圣人。 武王妃自然没有为难苏小云的打算。 怎么说也是嫁进来了,她脸上没光也就是家里脸上没光。 快到了敬茶礼的时间,带着嘲笑的亲戚喧闹着进来。 几炷香后,厅上逐渐安静,武王妃盼着那个道姑别出什么幺蛾子。 上元灯会后,等旨意来时,她记得李妙回来时身后跟着个衣冠褴褛的小姑娘。 脸上灰灰的,像是个讨口子般,吓得她就要撵人。 知道这位就是苏小云,她心都死了,怎么就能娶个穷道姑呢? 这次敬茶礼府上已经备好了衣裳,只是她害怕着穷道姑没见过裙褂,别到时候穿都穿错,闹了个笑话! 等待的时间最煎熬,厚重的木门从外推开,等到妙儿领着人进来,武王妃看过去,心里一颤。 说不清是什么感觉。 她惊到了! 总之就是和她记忆里不同,她甚至怀疑苏小云是不是被什么人顶替了。 一件华美的龙凤裙褂大大方方地披在苏小云身上,华丽的簪子扎住盘起来的头发,按规矩这礼是不允许抹胭脂的,但是这姑娘唇瓣没有抹胭脂却还是鲜红,不上美肌粉皮肤也照样白皙。 如苏小云是这般美丽,那不看家世也确实够得上给妙儿做妾了。 只是,她做的是妻。 武王妃在心里叹了口气,应了二人的礼。 按照月初的打算,他们是想着先成婚,再设计让苏小云“通奸”,这样就能顺理成章休了她,重新娶个门当户对的回来。 只是这下,妙儿可千万别让人迷了心窍啊。 武王也是楞了半晌,反应过来后他梳得整齐的胡子颤颤,道:“圣人还真是眼光不错。” 蠢蠢欲动的亲戚也是心中一沉,苏小云确实很美,搞得他们都嘲笑不起来。 接下来是贺礼。 王府最要的就是门面,苏小云记得在成婚前有人便托丫鬟对她说,你不用亲自准备。 苏小云真的就没有准备,而武王妃见苏小云真的没准备,她更觉得这是个上不了台面的道姑。 礼若拿不出手,送几份“心意”也好。 偏偏要她不送就真的什么都不送,这在人情世故里叫“白痴”。 她就差当着面对这苏小云叹气了。 “去请安吧。”武王说道。 苏小云想跟在李妙出去,却没想到这时一个人跌跌撞撞扑进来。 武王大怒,拍案怒喝:“成何体统!” 小厮赶忙解释,“立夏灯会要送给圣上的夜明珠不见了!” 这珠子可是价值连城的宝贝,即便是把头砍掉卖了,也不是他能赔偿得起的。 明明昨晚还好好地放在箱子里,今早竟然就能消失。 小厮急得手忙脚乱,害怕得个看管不当的罪名。 家里还有孩子和夫人要养,他出事就是全家出事,目光落在大厅中央的苏小云身上......他只能,想要不牵扯到责任,也就只能把原因往别人身上推了吧。 苏小云自然也是眉头轻蹙,卡着敬茶礼时来,这可不对劲。 早就知道府上一定会万般刁难,但是这偷东西,是不是有些太过分? “你说什么?” 家里账目都是交由武王妃打理,这夜明珠可是边疆送来的极品,价值可是万两白银! 怎么就能,卡着苏小云来时不见呢? 武王妃眼睛一转,这是个好机会! “昨天马车刚送来,放在仓库,昨晚还好好的,今早就不见了!”小厮急地跪在地上不敢抬头。 苏小云见正坐在椅上是武王妃看过来,心头一紧。 果然下一秒她就问道:“仓库是在后院边上,要去自然是要经过后院,昨晚可有谁路过?” “昨晚酒席摆到戌时三刻,除了丫鬟,客人。只有,”小厮紧张地抬眼看向苏小云,“只有少奶奶,少奶奶的丫鬟,还有少爷。” “客人自然带不走那么大一个珠子,丫鬟统一住所无处可藏。那只有住在后院里的人才能可吧。” 武王妃娓娓道出这段话,门厅里开始闹哄哄。 “还用想吗?肯定是那个苏小云啊。” “穷道姑估计没见过那个珠子,就想着偷了吧。” “穷人就好偷,因为不偷得不到!” 奚落嘲笑响起来,这个堂上只有苏小云是门不当户不对的外人。 武王妃觉得这是个好机会,是不是苏小云偷的不重要,重要的是珠子要献给圣上,只要栽赃到她身上,哪怕最后查清,苏小云也会落得一个“欺君之罪”。 眼看着奚落和嘲笑都是宠着她,苏小云咬紧嘴唇,这脏水泼过来还真就让她百口莫辩了。 欲加之罪,何患无辞? 关于养父的身份她多少知道一点,从小到大她就是听着“正义”长大,所以偷东西这种事她最不齿。 而这些狗眼看人低的“亲戚”,哪个不是仅仅因为她出生低,就血口喷人? 穷人也有穷人的尊严,至少她不会偷东西。 眼睛直瞪瞪地望向武王妃,女人竟然轻睨了她一眼,“何故这样看我?” “我只是觉得,还没有证据就指认,有些不太好吧。” “那你是觉得,在场的人会偷夜明珠?虽然那珠子价值昂贵,但作为武 3. 03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她这一句话差点就葬送了妙儿的前程,望向被小栖抱着的女子,武王妃眼色逐渐凝重。 在场那么多官员都没有意识到,苏小云却马上就反应了过来,她真的是一个道姑吗? 李妙暗恼差点就出了乱子,只是又不得不解释,“夫人。母上不过玩笑而已,今日乃大戏的日子,莫要动怒。” 苏小云明白这时候叫她夫人是在提醒,武王妃也是她的母上。 轻抚着小栖的脑袋,她的脸色逐渐凝重。 说到底,小厮的那句话导致无论最后结果如何,除非现在解决了案子,否则她们必然会被泼上一层脏水。 最后要是找不到犯人,她和小栖就是背锅的最好人选! 看向小厮,苏小云继续问道:“把你发现夜明珠丢了的经过,细细说来。” “早上辰时一刻,小奴去库房点帐。夜明珠最后送来所以排在最后,我打开夜明珠一瞧,它就没了!” 周边聒噪的亲戚道:“库房在后院正北,正院在后院正南。宾客出门必然要过正院,院子有人把手,一只苍蝇也飞不出去。丫鬟小厮都在后院洗碗,且不说能有时机去偷,偷了也带不走,后院一搜便是。” “我看少奶奶!可是百口莫辩啦!” 周围的热闹无不是在看苏小云和她的丫鬟,都乐得这主仆二人竟然是个贼! 这些信息确实对她很不有利,苏小云抿住嘴唇,小栖当然不可能偷,李公子没道理偷,那只有一个可能了。 不是戌时丢的,或者是小厮监守自盗。 “再详细点,你最后一次见到夜明珠是什么时候?” 闲杂人等笑道:“病急乱投医,其他时间不也是一样,怎么可能带的出去呢?” “是酒席前,因为院子要张罗婚礼,我便去看了最后一眼。” “那时你见到了什么,说!”苏小云追问。 周围笑声更欢,武王觉得这个道姑真是失了理智,开始怀疑圣上难道真的是放弃了妙儿,才乱点鸳鸯? 摇了摇脑袋,他瘫坐在椅子上闭眼摸了摸胡须,“时间也差不多了,该是面圣的时候了。” 夜明珠事小,但也何尝不是巨款,他继续道:“小栖留下,王府长吏,你陪妙儿去吧。” “你快点说!”苏小云有些急躁,要是现在真走了,小栖还不知道会被怎么样对待。 眼看着护卫又包过来,女孩紧紧攥着她的袖子,不敢抬头。 见苏小云还不想走,武王妃逮着时机再催,“你还要圣上等你不成!” 哪怕这道姑长相确实艳丽,但只靠这个还是没有资格嫁进她们武王府。 她的想法很简单,只要现在这道姑一走,保这个丫鬟的人不在了,她们安插罪名还不是简简单单? 到时候把小栖送进监狱,然后再打着一个“主仆同心”,那时候再随意“丢”几件贵重物品,不就能顺理成章让妙儿把这个苏小云休了? 那时候,只要妙儿没和这个道姑同房,他还是可以娶一个门当户对的媳妇。哪怕官品不是很高,也至少比这个道姑好。 刚刚来的一些好感烟飞云散,她现在怎么看这个道姑怎么烦! 视线直勾勾瞪着女人。 苏小云告诉自己冷静,再次催了小厮一嘴。 小栖必须要保,她听过大理寺会逼供,进去了之后也一定会逼供。 女孩不过豆蔻之年,哪能禁得住酷刑? 王府一定会想方设法让小栖承认是她偷的。 所以绝对不能就这样放弃,哪怕,就是把罪名揽到她身上,也不能放弃。 不过,说好的帮养父查案子,没想到刚来没过一季,就碰上了这样的事。 望向小厮,她再次催促! 武王妃当然要阻止,这个女人破过荔枝案,绝对不能让她得场! 气氛弓张弩拔! 忽地一道男声响起,“还有一个时辰,先听也无妨。小厮,你说。” 视线聚集过去,苏小云诧异,武王妃不明所以。 而看向李妙,男人却只是盯着跪在地上的布衣男子。 “昨晚戌时前,我最后去了一趟库房,那里真的什么都没有啊,也没有别人!”,小厮也只能说了。 苏小云来不及给李妙道谢,必须珍惜每一秒的时间! “景色呢?地上有没有什么脚印?” “看不到!” “为何看不到?” “地上有花瓣!” 苏小云想起院子里那株樱花,可是那离围墙很远,落不出去。 “莫非,是樱花瓣?” “是啊!” 她嘴角一扬,“那货物送来时,可有?” 小厮蹙眉细想,这一不小心就可能给他插上罪名,不敢儿戏,“我记得,没有,不然会脚滑。” “院子里樱花风也吹不到仓库,围墙周围的烂樱花就是证据,只有风在通往库房的院门开时,才能把樱花瓣送到门口。” 周围众人沉默下来,李妙细想确实如此,武王妃也没有反驳。 没想到真被这道姑说出了门道,可小厮此时却笑起来。 “不可能,夜明珠绝对是在戌时之后被偷的!” “何出此言!” 苏小云愠怒问道。 “因为重量,我说踩花瓣会脚滑,就是因为花瓣扑了厚厚一层,到了搬重物会脚滑的程度,那夜明珠真的很重,而我在戌时前查看时踢了一下箱子,箱子只歪了一下!” 小厮信誓旦旦,认定这就是答案。 时间越来越临近面圣,小厮说的确实有道理,苏小云说不出话,李妙觉得也不过如此了。 帮苏小云,是因为她是唯一一位敢和他对着干的人,再加上早上见她武术有些门道,才起了一丝爱才之心,给一个机会。 但是这点时间能问出什么呢? “好了,该出发了。” “宫轿到——” 门外一声响亮的长音,这是要坐轿子面圣了! 苏小云不走,护着小栖,问小厮道:“那个问题,你是什么时候想到的?” “什么问题。” 她还在追问,武王也有些坐不住了! “大胆,你莫非真叫圣人等你不成!” 可不能叫这道姑害了妙儿前途! “觉得踩在花瓣上会滑!”苏小云不理武王。 < 4. 04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我说!” 苏小云深吸一口气,喊出这句话来。 武王被他弄得烦了,不得不问:“你可有证据?” 苏小云摇了摇脑袋,“就是没有证据,才是最好的证据。我猜立夏灯会的表单你们已经报了上去,那圣上多多少少也有耳闻你们要送夜明珠。” 武王凝重起来,他也不是笨蛋,隐隐约约懂了苏小云接下来要说什么。 “珠子这样丢了,责任就是不在你我,也还是欺君。用三倍的冰代替夜明珠送来,再卡着结婚这个点,忙着喜宴,自然没空去管夜明珠。一晚上冰恰好可以化成水,水又会消失,却没想到小厮尽责,在戌时前又去看了一眼,才能解开这个手法。否则,夜明珠就是凭空蒸发了!” 苏小云顿一顿,“敢问,是哪家商会?” 武王面色凝重,坐直身子,看向李妙,“锦云。” 李妙蹙眉,“竟然是锦云。” 苏小云恰好在上元节时听过这个名字。 小栖一喜,“锦云商会,不就是藏了荔枝的那个商会。” “那位老板刚入狱,现在是儿子在看。”武王妃补充。 李妙抿紧嘴唇,“这案子,先不报。小厮,你有功,找管家领赏。今日是大喜的日子,让大家看了场笑话,夫人,庄子里送来的玉石到了,我看给各位亲戚,赠送一枚可好?” 一声夫人叫苏小云楞住了神,她下意识就点了点脑袋。 “那好,时候不早了,母上,父亲,孩儿先去面圣。” 说完,他做了一辑,苏小云学着跟上,再和他一起出了锦瑟厅。 她意识到了,这个夜明珠失窃案可能不简单。 * 金雕玉马拉着宫轿,上车后李妙坐在最左,苏小云便从另一边上车,坐到最右。 二人隔着个楚河汉界,井水不犯河水。 苏小云想起锦瑟厅里的那句话,无论怎样,李妙终究是救了她和小栖,犹豫半晌,还是冲那边说了声“谢谢”。 本来就不好意思,苏小云说完就低下了脑袋,结果等了半天也没有得到回应,再往那看,李妙正看着轿子外面发呆。 轿子离朝上还远,苏小云声音加大些想把李妙拉回来,只是外面恰好路过闹市,再叫一声李妙还是没有听见。 她有些烦了,于是干脆用手拉了李妙的袖子一下,男人猛地回过神,大手一挥打开她的手。 “啪”的一声,苏小云看着手背上的红色,抿了抿唇。 “谢谢李公子相助。” “抱歉,我不喜有外人触我,相助本是夫妻本分,无需道谢。” 苏小云听着话里的“外人”和“夫妻”觉得好笑,客套两句就靠上椅背。 李妙对自己下意识出手有些愧疚,总归还是现在局势让他紧张。 太子作为目前三派最得势的一派,这次面圣代表的意义非同小可。 为了高位,他已经付出太多了,就这一场不知怎的就拍案的婚,让他一时不明圣人的意思。 进宫先是寒暄,圣人和圣后夸苏小云有“仙气”,最后夸道:“听闻小云你又解开了一桩案子?” 苏小云没想到圣人会问她,赶忙道:“只是猜而已。” “哈哈哈,那也真是敢想,用冰,没想到竟然是用冰。” 她低着脑袋,不敢说话。 圣人接着看向李妙,与她不一样,李妙虽然是在和圣人寒暄,可苏小云看出来他根本没有一丝“寒暄”的意思。 他的肌肉根本就没有松过,估计是在着力揣摩圣人每句话的言外之意。 师傅说太痴便会犯错。 想告诉李妙她的意见,可朝廷上他们不该窃窃私语。 收起“进言”的心思,况且她苏小云哪有资格给李妙意见呢? 结果,圣人便只是寒暄。 到了后院,他回了书房。 暗卫悄无声息地站到身前,一个册子递上来,上用密文写道:某个商铺为了立夏庆典的花灯,跟边境那边购置了20箱黑油。 这一件商单掺和了蛮夷和野火,李妙不得不重视。 可入境的文书无懈可击,无懈可击往往是最大的疑点。 “这个商人早年曾经好赌,不过在娶了媳妇后也就安分了下来。”暗卫在一遍用密语陈述。 李妙挤着眉心,好赌之人便是贪婪,那他一定是有问题。 “再查,查清楚点,这样模棱两可的答案不要来浪费我时间。” 李妙使劲挠着脑袋,最近的事实在叫人烦心! 在圣人赐婚后,太子的对立党便隐隐开始有大动,整个长安暗流涌动,处处藏着杀机。 锦云商会这两次暗动,毫无疑问是针对他的。 只不过第一次碰上 5. 05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苏小云自幼便于道观长大,师傅总是念叨早睡早起,于是这天才刚朦朦亮,便从床上爬起来。 陌生的天花板,陌生的被褥,陌生的门窗。 到处都是陌生的气味,让她脑袋有些反应不过来。 撑在床上,小栖过来扶她下床,洗漱过后,听到院子外有些动静,她整理好练功服越过门槛。 大院里风景优美,空气里是早露是湿气。 苏小云远眺院中,那刚升起的红红朝阳下,竟有位英俊的男子正舞着枪。 男人自然是李妙。 他也不愧有对习武的耳朵,苏小云的步伐很轻,却还是顺着动静看过去。 成亲前,苏小云在家里大堂上说练过武。 他自然不会放在心上,那细小的身板,能练出个什么名堂? 估计是好面子,但能早起,也还不错。 暗里摇了摇头,他没有在意苏小云舞得怎么样,摒除脑内杂念,又继续练习。 令他意外的是,李妙觉得差不多时,苏小云竟然还没有累趴下。 这该有半个时辰了吧。 仔细打量一下她的动作,李妙惊了半晌。 因为苏小云的动作竟然干脆有力,看似虚浮的舞动,实际暗藏杀机。 李妙是真的上过战场的,所以他就开始去拆,倘若现在要和这位姑娘交手,那该如何进攻为好? 旭日东升,樱花树的影子逐渐变短,李妙看着自己这位“妻子”入神,等到那阳光打在女孩高挑的鼻梁上,才反应过来已经看了好几刻钟。 这好几刻钟,竟然找不到切入的时机。 如果是在战场,他已经死了。 李妙额前少有地渗出一丝冷汗,心里也越来越不爽。 他是好武的,不然也就不会跟着黑将军去边疆战场。 刚想再看一会苏小云的路数,再有一刻一定可以拆出来。 可院子左侧的长廊却行来一位丫鬟,看见三人顿了一下才喊:“少爷,少奶奶,用膳了。” 苏小云停下招式,小栖软小的手递来一张帕子,她接过擦净额头的汗珠,对着那边的男人颔首。 “老爷,用膳了。” “嗯。” 李妙快步从苏小云身前走过,暗恼这饭上的可真不是时候。 虽然他作为后院的主人是可以晚些再吃饭,但李妙又不好意思叫苏小云再练。 结果,也只能等到明天。 李妙素来心急,结果大早上心情便不是很好。 坐到偌大的檀木边,碍着终究是“夫妇”,他问道:“昨晚睡得可好?” “一切都好。” 那边是一切都不好,不过和他无关。 后院的隔壁,武王妃坐在武王身边,对着丫鬟问道:“早上后院送去的是什么?” 丫鬟一一说道,她却一点也没听进去。 这才婚后的第三天,妙儿就不来正院吃饭了。 从前她最疼爱这个有出息的大儿子,更是见到了其他闺女儿子,就对他们说:“跟着你大哥学。” 望子成龙望女成凤,到头来还是这个大儿子最有出息。 其实出不出息都不重要,她还是最希望自己的孩子能好。 最重要的果然还是儿媳确实俊俏,妙儿欢喜也不奇怪,害怕儿子有了媳妇忘了娘。 “妈,别生气了,她嫁进来到底也是闺女,怎么可能不孝敬您呢?” 说得在理,可是想到之前的礼会上那个儿媳什么都没有递,又觉得那个婆娘哪能那么懂事? 念到以后儿子多了个不懂事的媳妇,又是一阵忧愁上来。 “妈竟然您那么烦心,不如派个丫鬟跟着,那仙姑下山,不只带了位小仙姑就来了吗?” 武王妃转念一想确实! 插个丫鬟到后院,有什么烦心事她也能早些知道,还能时时刻刻盯着那个“婆娘”作风,以后那些叫妙儿烦心的事她也能插手,岂不是一举三得? 想到这,她唤了丫鬟们进来,当即就挑起了人选。 * 吃完了饭,李妙当即就要往书房走。 苏小云知道这次分别几乎就见不到李妙了,所以有些事得马上行动起来。 站到西廊上,苏小云跟在身后,眼看着那匆忙的身影就往书房走,她下意识拉住男人的袖口,“请等一下。” 李妙挥手甩开,苏小云的手僵在空中,收也不是,伸也不是。 “何事?” 苏小云赶忙背过手,“我想做什么都可以吗?” 李妙刚想说“全交由你打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 6. 06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苏小云赶忙掐着嗓子,敷衍着跟上的丫鬟。 “是的,少奶奶托我去外面买些东西。” “那我和你一起去吧,你不是刚到长安城吗?我带路也方便一些。对了,我叫闻惜,叫我小惜便是。” 苏小云当然不会选择跟这位丫鬟出去,正想着该怎么脱身,她却直直越过门槛,跟到身边开始喋喋不休。 “我告诉你啊,这长安城分为万年县和长安县,要买东西的话就是去商铺。商铺分为西市和东市。要说货物,当然是西市更好,因为在外和胡商往来,有钱了货自然也更好。” 丫鬟说起这些时沾沾自喜,好像是在炫耀自己懂得很多。 苏小云收起麻烦的心思,既然她喜欢这样喋喋不休,那倒是也方了她的便,便想多套几句话出来。 “那锦云商会,你可听闻?” “锦云?” 闻惜眉毛舒舒,背在后面的手垂下来,“昨天少奶奶提到的商会是罢。其实夜明珠是在荔枝之前的订单。锦云在荔枝事件后失了信用,多亏锦云家公子才得以不背下巨额债务。” 苏小云在心里暗笑的同时,猜想小惜估计是忙着做“地主”,忘记了“主人”交给她的任务。 竟然一问,就什么都说了。 这样的秘密,可不是个丫鬟该知道的。 苏小云装作不知道一样,依旧用伪音问道:“那之后是怎么处理的呢?” “这我就不知道了。少爷说他另有打算。” “哦?” 她倒是好奇李妙有何打算。 到了坊市,西市要走好远。 碍着早年习道,苏小云倒不会因为这几步路就叫累。 闻惜倒是很快就气喘吁吁,看过来的眼神都带上几分吃惊。 苏小云没有忘记她得演好才行,也装作累的样子喘上几口气。 西市最繁华的地带空了一间商铺,拆下的门牌靠在没了窗纸的窗边,上面依稀可见“锦云”大字。 她今天来其实只是碰碰运气。 说好要为养父查案,但因为早就过去了十多年,一些细节早就已经灰飞烟灭,已经无从下手。 只能盼望着荔枝案和夜明珠案和当年的内奸有些关联。 而且政治和经济其实密不可分,从这里下手也不奇怪。 没打算直接光明正大地进锦云,她选了隔壁一家看起来豪华的商会,走了进去。 到了门口,却见闻惜稀罕道:“少奶奶叫你来这?” 苏小云抬头看去,却见到招牌上写着“檀香胭脂”。 她倒是没注意走的是一家胭脂店,怪不得一进来就闻到一股香气。 檀香家的胭脂苏小云也有耳闻,在婚前和其他家族的茶会上,就有人说这家最好,城里的贵妇都爱用,是极品。 她也明白闻惜在暗叹什么了,刚嫁进武王府的第三天便来奢侈品店,不就像刚进城的黄毛丫头,没见过稀罕吗? 碍着已经在府上撒了谎,也不能现在就收口。 她选择了最有面子的说法,“只是叫我来看看。” “武王府的夫人上檀香家,哪有看看的道理?你是少奶奶的贴身丫鬟,只是看看便走,传出去岂不是让人说少爷舍不得让妻用最好的胭脂?” 苏小云腹诽真是好生麻烦,脸上陪着笑道:“小惜你说的是,那交由你来选可好?” 闻惜拍拍胸脯,领着她进去。 刚迈过门槛,就听见后院有一女声喊道:“今日打烊。” 苏小云正觉得奇怪,又听见一阵喧哗和东西摔落,再来就是闻惜喊:“檀姐姐,是我闻惜。” “我管你是谁,今日打烊!” 这次变成了一股雄厚的男声。 闻惜蹙着眉往后院走,却又有一个淌着汗的脑袋探进来。 闻惜见了一惊,问道:“夫人,姐姐呢?” “你姐姐有事。” “后院是?” “抱歉小惜,今日真的不便营业,改日再来罢。”女人的视线落到苏小云身上,她继续说:“这位?” “少奶奶的丫鬟。” “那便是得罪。改日上门,檀香家必然有礼赔罪。往后再送一套最好的胭脂上门,还望少奶奶息怒?” 女人歉着身子退到后院,里面又是一阵喧哗。 闻惜带着她出了铺子,又很快就有一个人影过来关了店门,阖上窗子。 苏小云觉得不对劲。 才是巳正,哪有打烊一说。 “今日怕是买不着胭脂了。”闻惜好像有些遗憾。 苏小云本来就没有打算买,仔细想想后院的动静,那是翻东西的声音。 里面男人的声音很雄厚,一点也不像商人该有的圆滑尖细。 当然不排除是练家子的嫌疑,不过刚进去时,她闻到一股子动物身上特有的膻气。 商人行商虽然不免得和骆驼打交道,味却不该这么重,况且今日也早就过了交货的时间,就算有也早就散了。 想起李妙说的后院一切都由你掌管,她接过院子里的生意,才知道圣上赏过一庄子收益给李妙。 货礼恰好有玉石之类,便赶忙又钻进一家玉铺。 “兑器还是兑钱?”一个嘴上留着长长胡须的男人迎上来。 他的视线放到身边的人身上,又打了声招呼,“这不是...” “咳咳!” 闻惜赶忙咳嗽两声,店主明白的笑笑,又对他扬了一下眉毛,似乎是在问,有何贵干? 如果是看她来了,派这么一个脸熟的丫鬟,是不是太蠢了? 苏小云一时拿不准武王妃的主意,但现在还有要事。 “兑器。少奶奶从小便是修道,这次下山苦于没有神像,便想打一对挂饰,日常念经用。” “玉要瑕...?想比是最好便好?” 苏小云明白这商人是想敲诈一笔。 她多多少少见过些玉,再加上记者那句“她的脸面便是武王的脸面”,指了一个后面上等偏下的样品,说道:“用那块料子便好。” “你眼光还不错嘛。”闻惜从刚刚就害羞得没有说话,现在终于找了时机插嘴。 谈好价格,眼看着就要留下货据,她漫不经心地问道:“锦云家的货,据说很好?” “他家?”男人摸着胡须尾部,摇了摇脑袋,“运气是好。” “运气好?”她重复一遍,男人写着货据说道:“早些年攀上位贵人,恰逢边疆解放,走了运才得以飞黄腾达。” “但好赌之心没改,家财赔了个精光,近几年都是苟延残喘,不然怎会打荔枝的主意?日后来取。” 男人给了张单据, 7. 07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也就是檀香家女人在床上挣扎的片刻! 苏小云听见身后传来一丝刀锋滑破空气的声音。 来不及思考,她把闻惜从身后拉到身前! 顾不上里面是否还有埋伏,她一脚把女孩踢进房间。 下腰躲过一刀,余光里的寒芒割过还未落下的发髻,红绳在空中拦腰断成两截,马尾被削去好长一段! 双手借机撑在地上,苏小云抬起双脚往后一蹬,接力飞入门房....... 嗖的一声破空! 苏小云削力摔在地上一击鲤鱼打挺! 半蹲正身的同时,一支弩箭深深刺入刚刚打算落脚的位置! 眼前的南厢上,一个胡人正握着弩搭箭,身前的门框后,那偷袭的壮汉大刀一横,又是直直劈来。 竟然留下了两位埋伏的蒙面胡人! “小栖!” “你快带她们松绑逃出去!” 来不及多说些什么,这一近一远还是善战的胡人,苏小云觉得能逃便是万幸。 只是转念一想刚刚闻惜的话,这里可没有看上去像檀姐姐的人。 没有功夫给她多问,因为在外她还得应付弩手。 作战的地点也只能在这狭小的门口,胡人想逼她出去,苏小云知道出去就是死路一条。 生机只有闻惜解绑后和她一起从窗户出去,可是那倒在地上的男人分明就是晕眩! 这胡人还真是阴险狡诈,这摆明了就是念着来救也不全的想法! “小惜!他们带走了檀香!相公!他们喂我相公吃了东西!” 苏小云还是低估了胡人的恶毒,这摆明了就是根本没打算要这两人活! 那弩手也不愿意架了,一个飞身踢过来,苏小云碍着不能叫二人进房,只能硬生生吃了这一着! 夫妇已经松完绑,女人已经出去,正拉着半个身子丢在窗外的男人。 弩手无视苏小云的阻拦往床后的窗户跑,苏小云想拦! 又是一刀劈过来! “快跳下去!” 她出声提醒! 男人该怎么救? 闻惜咬住牙齿,一脚带着女人跳到窗外! “救命啊!”两人在门外大喊! 弩手只拽住了男人,苏小云无视刀手的路数,飞身偷袭弩手的腰窝。 胡人吃疼吼出一声反击,她的目标乃是腰上的弓弩! 夺下武器一箭往身后射来,再把弩砸向弩手的头颅。 “啊!” 飞身夺出门外,男人她顾不上救了! “快走,先会和!”胡人道。 飞身出了院子,她抓住门框翻上房顶,肩上一阵刺痛,估计是刚刚一脚动了胫骨。 到了房顶,她快步落到闻惜身后,女人趴在地上对着房子里喊“相公!” 苏小云见周围迎来好大一片人,害怕暴露身份,只得隔在远处盯着闻惜。 闻惜见状跑过来,官兵要至,闻惜问道:“她先生呢?” 苏小云心中一愧,“在屋子里。” “你没救他出来?” “...” 不是不想救,而是救不了。 她即便习武,也难搬动一个成年人的身体跑出来。 更何况前有狼后有虎,男人就在虎的脚底,她能出来便是三生有幸,哪里可以救得了这男人? 想解释出来,她忽然嗅到一股焦味,望向身后!一股黑烟袅袅升起! “着火了!” 苏小云站起身来,赶忙喊道:“报武侯!” “着火啦!” “着火了!” 周围的声音喧闹起来,有人敲着锣在喊。 苏小云心思一动,飞身往檀香后门跑! “快来!” 既然胡人放火,那就代表来不及处理男人! 他还有救! 顺着刚刚的窗户,她推开女人闪身进了房间。 地上有着血迹,浓烟弥漫,火星四射! 男人倒在门前,脖子有一道浅浅的刀痕,没有了埋伏,苏小云才得已背起男人往窗边走。 闻惜跟在窗户边上,女人喊着救命。 再往外还有看客,此时见房间有人也是焦急:“姑娘,快!火要来了!” 身后好热,简直像是炉子! 回眼一看,这火怎么瞬间如龙! 苏小云不敢耽搁,背着男人到了窗边,先是闪出去,再来跳到窗外,众人合伙拉出男人。 “快叫医师!有血!” 先撕开一条布料按住脖子上的伤口,苏小云闪到一边,看医师急救。 拉来闻惜,她用干净的衣服遮住身上血迹,快步往外走。 “现在怎么办?” 苏小云心急如焚,这可不妙了啊! “胡人原本就没打算叫这两人活下来,男人估计是被喂的毒。火势大得不正常,估计是引燃物有问题,而且我嗅到了一股......很奇怪的气味!不过现在最要紧的是檀香,他们一定会撕票!只要消息到了那先出去的胡人耳里,檀香就活不了。” “那怎么办?” “你留在这,把刚刚的话告诉武侯和不良人,我去想办法。” “那你快点回来。” 闻惜拉着她的袖子,苏小云不好犹豫,倘若那两位胡人要通报,西市只有市口一个马车的出口! 而之所以要砍男人一条口子,为的应该是掩盖地上的血迹! 有一位胡人,估计是她射出的弩箭中了! * 也就是苏小云带着闻惜回檀香的时候,李妙接到了眼线的密报。 锦云的公子在荔枝案后,每夜都有人在宵禁前才回铺子,甚至还有过一人犯了宵禁。 他们不睡觉干什么呢? 李妙其实对推理很不擅长,他擅长的是政治。 可是也就像刁难一样,圣上在他从边疆回来后让他做了个新部门的司丞,官正五品左右,专门处理些关于边疆的案子和一些疑难杂案。 官低权大,也借此这也才和荔枝扯上了些关系,才得以娶了苏小云为妻。 说起这位妻,他燃了密文唤了差役,问道:“夫..夫人可有异动?” 他还是不习惯叫苏小云夫人。 “夫人在后院,早上唤了丫鬟出门,现在在檀香。” 这新婚第三天就叫丫鬟去了檀香,不过前身是个道姑也不难理解。 只是没想到那个在锦瑟厅里推理的她也对胭脂感兴趣,李妙摇了摇头,不知该不该失望。 随口一问:“宵禁你若是出门,会做些什么呢?” 现在的制度宵禁晚了许多,圣人为了要大家放松特地推迟了半个时辰,睡前还能在坊间逛逛夜市,又何必要宵禁出门呢? “ 8. 08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李妙觉得这小栖跑的可真不是时候。 至少该留下讨论一下双方的情报,再交流一下胡人的相貌。 不过现在也不是该思考这些的时候,带着闻惜一起,他跑到关卡处,那里已经围上好一圈人,都在嚷嚷叫唤“碍了生意”、“身后有火”。 这些事交给不良人处理就好,他和闻惜闪进刚刚小栖跑走的巷子,狭长的泥土地直直通到坊市尽头,一点小栖的影子都没有。 “少爷。小栖去哪了?” “分头找。” 闻惜闻言奔向一个巷口,到了巷子里面才想起来,小栖少爷都会武功,可她不会啊。 刚刚的胡人可是看见了她的样貌,要是碰上岂不是三下五除二就会死掉。 她只是听武王妃的命令过来看着苏小云,本想着和她的丫鬟套一套近乎,没想到差点就死在了胡人的手里。 这条巷子是条死路,一看就没有人藏在这,刚想转身去找公子,就听见身后的房檐上有土落到地上的声音。 闻惜吓得笔直站在原地,现在能碰上在屋顶上跑的人,不就是胡人吗? 公子刚刚和她分头跑了,不良人都忙着救火。 喊救命都没有用,立在地上,她两股战战几欲先走,听到身后的声音,她赶忙喊:“不要杀我!” “小惜?我问你,少爷刚刚说了什么?” 转过身,蹲在房檐上的原来是小栖。 “你吓死我了!” “抱歉抱歉。” 小栖蹲在围墙上,正用手摆弄着脑后的马尾。 闻惜这才看出来,刚刚的战斗她并不是毫发无损,先不说左边锁骨已经有紫青的淤血,就是头发都被削了一半,因为发绳掉了,现在披肩散发。 “这个给你。” 闻惜取下头上备用的发绳,递过去。 “谢谢,所以公子说了什么?” “他叫不良人封锁了市口拖延时间,也派了人沿着西市外寻找那辆马车。” “甚好。” 苏小云觉得李妙的决策不错。 但是现在就有另一个问题不得不面对。 “事态严急,时效过慢,要是每次都得这样面对面才能传话,别说找人了,就连这次的事传到刑部耳里,都要等上个片刻钟。” 更别说,檀香在马车里,只要四个人听到兄弟落网,下一秒刀就会抹上檀香的脖子。 不过胡人,绑架这家人是要做什么呢? “闻惜,能帮我问问那家夫人胡人是要她们做什么吗?” 苏小云对着闻惜说道,忽然听见巷口那边有些动静,她赶忙站起身来,对着那边喊道:“有一个忽然应该是中了一弩,找血!不要说是我说的,谢谢你的头绳!” 赶忙跳到屋顶。 闻惜看着忽然就走掉的小栖,巷口的声音过来,她不知所措的东张西望,却见公子皱眉走过来,“可有发现?我细想了一下,胡人武艺高超,你我不该分头行动,现在开始你就跟在身后。” “没有,那个...”闻惜不知道该不该对公子撒谎。 李妙见她支支吾吾,又催道,“直言便是。” “血。我记得有个胡人中了一弩。” “妙极。快快通知不良人。” “好!” 这样到了关口通知下去,又过了半晌,就如小栖说的一样,这样找人效率太差,即便是发现了胡人的踪影,通知下去估计也早就包抄不了。 “又有何事?” 李妙最讨厌磨磨唧唧,看着闻惜低着脑袋思考的样子,他莫名就是很烦,“回公子。小奴觉得这样传话太慢了,马车时时刻刻在行,胡人时时刻刻在逃,我们得知一件事必须得靠一张张口或文书传下去,那段时间胡人又可以逃很远。” 他也觉得有道理,荔枝案时就是这样,当时在城里搜着商会,每家都要找,虽然划分好了区域,但消息总是传得太慢。 那时...好像苏小云也说过这句话。 当时圣人还没有点鸳鸯,女孩也不认识她是太子是侍读,跑了一天的苏小云下了马,夕阳在她的身后,女孩毫无风度地扭着腰腹诽,“早知道就跟着西坊的搜查队走了。” 李妙想起女孩那个样子,摇了摇脑袋。 谁能想到,一个月后她会穿着红嫁衣霸占了他的房间呢? 消息必须得速传。 一道马蹄从身后袭来,思考着该怎么样做,回头迎着不良人,一道刺眼的光射向眼中。 李妙用手挡住光线,本以为是有人来袭,定睛一看才知道原来是马鞍上的扣子。 反光...... 铜镜! “传我命令,征集西市所有铜镜,外安坊所有能识记者,通识旗语优先,上长安县及万年县的望楼。即刻动身!” 李妙一道命令下去。 闻惜顿时有些手足无措。 肩膀被一只手点着,她回头,却见到小栖正倒掉在身后商铺的房檐上望着她。 “你干嘛?” “嘘。少爷真是好主意,这是我和师傅的暗语,比起旗语简单易懂一些,当命令够用。记得说是你想的。” 一张锦帛塞进手里,上面是长短不一的横线。 “这是?” “你交给少爷便是。我要走了。西市尽头的护城河边,有沾着血迹的衣服。” 闻惜并不明白小栖为什么不愿意一起行动,也不明白为什么不要说是她想的。 但转念一想二人分开行动效率更高,而且李妙在锦瑟厅的时候确实在最开始向着另一边,也不奇怪了。 眼看着公子走过来,闻惜迎上去,递过锦帛,“这是...这是小奴,小奴觉得对公子有帮助。” 她还真不知道这个锦帛到底是干什么用的。 可是公子接过后眼睛就直勾勾地盯着上面看去,随后凌厉的视线就刺过来,“通俗易懂,这是你想的?” 已经撒过一次谎,也就只能硬生生地上了。 “是。” “很好。这份锦帛叫人抄录百遍,发给外安坊所有上往楼的人。从现在开始,所有人不得犯错。现在有六名武艺高强的胡人混入了长安城,你们每一次犯错都代表着对百姓的安危不顾。” “司丞,这,这是旗语吗?” “是。第一次免罚,第二次就杖板,这样的问题不要再问。即刻动身,快!” 李妙知道这不仅仅是一次解救人质的行动,这更是一次难得的机会。 倘若是太子的外安坊解救了 9. 09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武王府,后院。 小栖端坐在大院中的一间亭子下,现在正应付着眼前忽然来访的“贵妇”。 “我听闻城外人喝茶,随手冲了便是。上次我尝了些,喝一口就吐了出来,扔给我家小厮,小厮都说实在是难以下咽。” “难道苏氏便喝这样茶长大的吗?可真是受委屈了啊。” “快来尝尝,这是紫云家的极品,顾渚紫笋。要不是进了武王府,你这辈子都喝不到吧。” 女士用瓢舀汤为她分上一盏,视线在她和茶身上上下打量。 小栖这要还看不出她们的目的,师傅可就会用佛尘抽她手背,骂她个狗血淋头了。 她那活泼好动的性格就没收敛过,这些侮辱的话看似是在说她,实际上就是在骂师姐。 以往的话她早就掀了这茶桌,现在为了不给师姐添麻烦,她只好忍住气。 小栖右手做揖叩了三下桌子,再来右手持杯,拇指和食指捏住茶盏,中指托住茶碗的底部,送了一口。 周围的贵妇看着她这娴熟的动作,一时间都不知所措。 本想着乡下人一定不懂喝茶的规矩,到时候借机再多骂她不懂事,好显摆显摆身份。 结果,怎么会这样熟练? 她们一时间脾气没处撒,只好往肚子里咽,心里又怨上三分。 凭什么她们忙活了大半辈子,只能嫁入三品四品的官人,这苏小云随口说了句话,便入了武王府? 小栖在心里暗笑。 道观的日子里师傅也好喝茶,出门回来总是带回一些好茶。 现在这茶水入喉,她的眉毛皱起来,好像有什么地方不对。 师傅老是唠叨,顾渚紫笋泡出来叶瓣修长,形似兰花,茶叶青翠。 以前师傅都是当成宝贝,只有在师姐解开师傅出的谜团,才会拿出一些泡上两盏。 味道确实是极品,茶味鲜醇,口感甘甜,但是这盏里的味道,怎么那么涩呢? 再看这茶盏里的叶瓣,不对。 小栖放下茶盏,看向为首的贵妇,“敢问,这当真是顾渚紫笋?” “你莫非怀疑是假茶不成?” “你乃李公子之妻不假,但也莫要小瞧了我们。作为三品之上大官,难道还能让你喝假茶?” 她们话里话外都是不要瞧不起她的意思。 小栖根本就不在乎这些事,她只知道,要是拿到了假茶,师傅可是会不顾宵禁就出门找人家的。 “上等顾渚紫笋冲泡出来,茶芽挺嫩叶长,形似兰花,色泽翠绿。茶水清澈,茶香醇厚,回味甘甜。你看这茶盏里,茶芽蔫巴不深,还有茶叶更是碎成两端。茶水浑浊,回味不仅不甜,还苦涩难以入喉,怎么可能是顾渚紫笋?” 小栖指着茶叶说出来,贵妇们脸色阴晴不定。 有一位不信邪拎起来抿了一口,脸上更是变了颜色。 “你莫要小瞧我们,你不过刚加入武王府的道姑,怎么可能知道顾渚紫笋到底是什么味。” “就是,我看你就是不懂装懂。” “不管了,我要回去和我相公说,要她送些顾渚紫笋给妙公子,这武王府难道连顾渚紫笋都喝不起了?” 小栖这下就犯了难,骂她是没有事,但往李妙那边告状可不是太过分了? 眼看着贵妇们真的要起身,小栖这下就更焦急起来,虽然她知道师姐不会怪自己,但也不希望她因为自己被别人瞧不起。 刚站起身,就有另一道声音过来,“少奶奶!” 小栖一时没反应过来少奶奶是叫谁,直到看见一个丫鬟从门口直直盯着她看,才意识到少奶奶是自己。 “啊,嗯。” “这是发生了什么?” 闻惜走进后院刚好看见一群穿着华丽的贵妇起身,仔细看过去,都是城里有名有姓的大官之妻。 她从来不喜欢这些人,因为她们就好拿些奢侈品炫耀来炫耀去,令人觉得好滑稽。 闻惜最崇拜的人还得是武王妃,因为她可是硬生生从平民之女,慢慢爬上了现在的位置。 “小惜,你来的正好,你看看这盏里的,是顾渚紫笋,还是一钱十两的茶叶啊。” 她可没工夫管茶怎么样,檀香可还在四位武艺高强的胡人手里呢! 无视这贵妇的聒噪,她走到少奶奶面前,道:“少爷请您备些银子,请您去找王管家拿上些飞钱。” “你这丫鬟,怎么不听人说话?别看你是武王妃的贴身仆役,就是面对我们,也没有不理之情。”聒噪的言语叫她反胃。 而且她的身份这下又被人知道了! “发生什么事了?”小栖扶住闻惜。 闻惜摇了摇头,“事态紧急,不得有误。是...” “喝!真当自己是个人物了。我这就去找武王妃理论理论!” 一位贵妇叫起来,闻惜没忍住跺了一脚! 看向茶盏,见她这个样子,那个女人才高高在上地笑着,“谅你也看不出来这般好茶吧。” “茶芽蔫巴不深,还有茶叶更是碎成两端,茶水浑浊。这是在仿顾渚紫笋吧。我还以为是什么好茶?这正品顾渚紫笋,在我们武王府都是随手分给下人的。您找武王妃?主人日理万机,还真没空见您。” 闻惜早就烦她们烦得紧,这下逮到机会,可一点好脸色都不会留! “少奶奶,没空了。” “好。武王府我还不熟,小惜你带路吧。” “这边走。” 丢下这群还在研究茶的贵妇,小栖跟着闻惜走上长廊。 路上听了闻惜的解释,难怪她从刚才开始就觉得天上奇怪,原来一直在闪的就是望楼。 从这往那边看去,这些谜语她当然熟悉。 但是她们不知道的是,为了防止谜语被别人知道了密码听去,还有一种隐含在表层下的意思,只有她们师徒三人知道该怎么解读。 从王管家那拿了100两的飞钱,闻惜现在其实很急。 其实就在她回来的时候,少爷又补充了一句话。 说得很委婉,但是她可以听懂,言下之意就是,要好好看住苏小云,别让她搞砸。 这悬赏看起来事小,实际上可不容易。 因为你没办法分辨出来到底谁在说谎,没人看见的话,那胡人一定会从消息提供者的家附近上来。 公子那句话也是在给她机会,只要这事办好,她就说不定可以脱离了丫 10. 10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就不该听什么贵人的去找檀香家要地图!” 喊出这句话的胡人解开脸上缠的厚厚蒙布,挥手掷在地上。 天虽然是入了春,但裹着这样的衣服跑来跑去,还是会让人大汗淋漓。 “不听贵人,那你说该怎么找地图?” “要我说,就干脆像现在这样绑了一家人要就行!这长安城里有钱的商铺,哪家没有地图?” “刑部怎么办?大理寺怎么办?现在还多了个外安坊,专门找我们麻烦,你这些都想过没有?” 这句话后没了动静,一个胡人起身走向柱子那,看着躺在地上的檀香,舔湿嘴唇靠了过去。 “果然还是长安城的女人有韵味,你闻,多香啊。哪像草原上的母狼,整个都是汗臭。你看着细皮嫩肉的。”他伸出粗糙的手指捏着女孩的脸,周围爆出一声笑声。 檀香觉得脸被掐得生疼,但是她得憋住不喊出声来,因为她必须得逃跑。 她其实不是长安本地人,她们家是从边境和胡人的商队一起过来的乡下人。 刚到长安的时候,一家人什么都没有,靠着路上的买卖勉勉强强能在城门口找间厢房住,而她除了弄点胭脂,啥都不会。 私塾去不了,就只能成天捣鼓油脂,而就这样拌着拌着,兑上红色的花汁,有一天弄出一团又香又艳的胭脂,这就是现在闻名京城的檀香。 她一直清楚这就像天上掉馅饼。 眼看着这年过后就能在皇城边上买座大宅子,她已经算好,再努力干最后一年,甚至还可以给母上打几件金镯子,这月底她还预约了紫云家10两的顾渚紫笋,留给父亲解馋。 一切都在蒸蒸日上,除了一个月前,家乡来的商队离好远就能闻到血腥。 那些浑身沐血的胡人拎着奶奶和爷爷的脑袋掷在地上,刀卡着父亲的脖颈,要他弄一份长安城的地图。 就在今早,他们来的时候怒气冲天,把铺里翻了个稀巴烂。 梦好像碎了。 不能就这样坐以待毙,她现在已经把随身携带的油抹到麻绳上了,可是这绳子太牢固,拔不出手。 “喂。他们怎么那么慢,既然那么慢的话,把她留在这什么都不做不是浪费?玩一玩也不会坏嘛。” 檀香听见边上胡人的话,吓得浑身肌肉紧绷。 要被这些人轻薄,她干脆现在就死。 “是这样不假。” “那等什么啊!” 手拽到了裙褂领口,檀香已经咬住舌头...... “蠢货!不要做计划外的事!” 为首的胡人脚跺在地上,边上那人还想反驳,一道破空的声音过来,随后就是肉撞在一起的闷响。 那人被一脚抽出门外,汉子怒吼,“去外面看看那两人怎么回事!” “是。” 死里逃生后她睁开一条缝看向门口,这柱子离外面足足有五丈远! 身体素质上的悬殊几乎叫她绝望,浑身又因为恐惧颤抖起来。 “嗯?” 见大汉看过来,她赶忙屏住呼吸,等到那人又去忙事,她嗅到一股奇怪的香气。 闻起来,好像胭脂的原料。 * 永安坊附近。 眼看着人越来越多,小栖深吸一口气,在脑海里默念道经冷静。 师傅夸过她很聪明,所以她一定不是笨蛋。 既然不是笨蛋,那就千万不能丢了师姐的面子。 记得是好久好久以前了,那时她和师姐刚和师傅搬进一个道观。 恰逢着上元灯会,山下的镇子要放花灯,因为期待她荒废了功课,师姐知道后又包庇了她,结果就是两个人被罚在院子里扎马步。 一扎就是一下午。 当年因为太小,虽然是一边哭着一边扎,师傅却毫不心慈手软,一点放过她的念头都没有。 申时过半,师傅睡在左厢房,胸口盖着蒲扇。 听着鼾声,师姐打量厢房几眼,忽然就收起马步,蹲到她的身前。 “上来。” 小时候她不懂事,只记得师姐绝对不会害她。 她想都没想就抱了上去,一点也不管怀里的人也扎了一下午马步。 很快就下了山,镇子里的青石街上到处都是花灯,她腿软的走不动了,师姐就这样背着她逛了一个时辰,给她买了好多吃的。 那是最开心的一个上元节。 回了道观,她嘴里咬着麦芽糖,心情已经很好了,全然不顾她们是偷跑出去。 师傅在过后醒来,笑着拍了拍师姐的脑袋,说道:“这上元节哦,竟然还有杜鹃叽叽喳喳,吵死了。” “师傅说的是。” “傻丫头,这里哪来的杜鹃呢?” 意识到上当,结果训练加到了晚上。 小栖深吸一口气,对着人群喊道:“胡人穿着一身蓝色褂子,符合相貌特征的出列!” 一群人围过来,小栖要不良人逐开他们。 “胡人声音雄厚,符合特征的到我身前领赏!” 又是一群人过来,她照旧赶走那些人。 后面再来的人就不知所措,最后留着的已经不到十人。 事态紧急,她看向闻惜,“我还未见过胡人相貌,接下来看你了。” “少奶奶真的好手段。” “快过来搭把手!医师是不是都在这里!” 一群官兵身份的人围上来,小栖赶忙往那边赶。 为了保护医师不受伤害,公子让人把医师聚在了一起。 被簇拥的官兵背上是一位中年男性,他口吐着白沫,似乎就要晕眩。 送到永安坊的一个府里,聚集了一圈的医师,这救人自然是顺畅许多。 大概片刻钟后,钟声响起来。 午初,为首的医师摇摇脑袋,白须在风里晃着。 “此毒未曾见过,恐怕是胡人自制,要救只有找解药了。” 他又深深按了一下男人的胃,官兵急了,这可是重要的线索! 喧闹里,男人抱着胸忽然呕吐,腥臭满房都是。 小栖捂着鼻子躲开,医师摸着胡须,“无妨。以及流进筋脉的毒救不了,但未曾吸收的吐出来便能多活一会,只有这一个办法。” 男人果然晃晃悠悠醒了过来,他盯着天花板半天,又赶忙坐直腰,“小女!” 医师又是一掌批过去,男人眼冒金星倒回地上。 “这又是...?” “莫要乱动,不然只会死得更快。” “我家小女夫人......” 小栖示意不良人按住男人,现在有更重要的问题,“我问你,胡人找 11. 11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其实说是服毒自尽也不对。 也就是这个叫做檀粱的男人在知道乱动乱晃可以加快毒素进入血脉后,就开始疯了一样动起来。 官兵为了救他,不得已只好两个人来按住男人的四肢。 可他到底曾经是草原上的一匹狼,牛劲极大,最后四个人好不容易才把他给按住。 可接下来女主人王氏过来,对着那边的官兵喊道:“放开我家男人。” 檀粱看着内人的憔悴,心里更是暗中下了决心。 哪怕他就是死,也绝对不能让不良人知道,他是为了搞到长安坊的地图才和胡人沟通。 那些胡人到死都不相信他没有地图,檀粱真的心里委屈,他们家胭脂本就是半路出家,这搬来长安城满打满所也才10年左右,而长安到处都是传了好几倍的商铺,底蕴比不上,他就是想要,别人也根本不卖。 那些人话里话外都是,你不是自己人,怎么可能给你? 正因为此,胡人等了一个月毫无所获就找上了门,还绑走了他的宝贝女儿。 本来就够惨的了,这下更不能让官人知道关于的地图的事。 此时重大他也能看出来,到最后一定会有一个人得背锅,而他们平民百姓就是最好的选择。 外通胡军估计不仅要被杀头,在牢里的时候一定还得尝尝酷刑。 女儿才是碧玉的时候,怎么可能让她受这样罪呢? 现在内人已经被保护起来,只要女儿再能平安回来,那最后只要自己死了,这些事就不会有人知道。 檀粱现在只盼望着毒能赶快发作,给他毒死最好! “知而不报便是隐瞒,理应同罪!” 周围的不良人对着男人普法,王氏看到被按着的檀粱赶忙冲到不良人身边,推囊着把按着的人送走,檀粱又发起癫来。 面对这样的状况小栖也是一筹莫展,能证明男人和胡人勾结的证据都被一把火烧了个精光,现在怎么看他都是个受害者。 现在就连王氏都劝不回来人,眼看着男人的脸色开始发白,那白胡子老人健步如飞到他的身后,一掌拍在他的后颈。 他的身子软软地倒下去,女人用白皙的手抚摸着男人粗糙的脸,眼圈一红,竟然是要落泪。 王氏又何尝不知男人的意思呢? 小栖顾不上这些儿女情长,她必须得好好表现才行,现在她可是代表着师姐的身份办事。 “你当知不知胡人所欲为何?” “胡人?没有胡人在这。” “胡说!我明明就和小栖看见你们被胡人绑架!不要忘了,你的女儿还在他们手上!” “没有,檀香是被坏人绑架,但绑架者不是胡人,只是贪图钱财的混混而已。” 闻惜听着女人的话有些犯急,但看到王氏红红的眼睛又知道她的意思。 勾结胡人和勾结混混就是个天差地别的罪名,况且现在她们是受害者,只要演好这个受害者的身份,她们还能拿到一大笔官方的赔偿。 女人眼里祈求已经很深了,说实话,闻惜也很心疼檀香。 她当然武王妃丫鬟那年正是檀香胭脂爆火的时候,那时她每个月都会去檀香家买一次胭脂,久而久之就知道她们是白手起家,也是在往上爬的女人。 现在,见到他们不敢说原委,她也猜到背后可能很严重,闻惜不知该如何是好。 事到如今线索就断在这了,因为没有实际的罪名,不良人也拿他们没办法。 王氏擦干泪水,又冲着问道:“香儿呢?” 望向身后的不良人,不良人看向望楼,脸色竟然一变! 他连忙拿起铜镜对着锦帛发密文,小栖也看向那边,深深望了闻惜一眼。 “没有错吗?” “没有。” 再次确认了一下,只见一匹快马往这边奔来,马背上跳下一位穿着文官的老先生,他颤颤巍巍走过来,手中握着一个牌子。 “督尉令?”闻惜看着令牌一惊。 外安坊督尉令只有司丞可以任命。 而现在松着令过来,这莫非是给他那位新娶的妻。 “给你的?” “不是。” 小栖更对那李妙没有好感了。 因为刚刚望楼的消息是:任闻惜为外安坊督尉。 这是给闻惜的。 那令牌就这样呈在闻惜眼前,她吓得看向苏小云,却见那女子的眉头皱得很凶。 她拾起令牌就想往苏小云那走,可是所有在场的不良人见到她都深深低下脑袋。 “不不不,这一定是搞错了吧。” 小栖碍着不能落了师姐的面子,否则一定去质问那李妙,到底是什么意思! “你收着便是。啊,该用闻督尉才是。” “不不不。” “事关重大,还望督尉不要磨叽。” 闻惜怎么可能知道该做何事。 事情到现在她都是一团乱麻,细细薅一下也只反应过来:她不过只想带小栖去买个胭脂,忽然就碰上一场追杀,又忽然来了一个火灾。 带着苏小云过来,现在该怎么做她一点都不知道。 “事态紧急,司丞刚被刑部带走,现在是要救司丞出来,还是该怎么做?” 能看出来李司丞真的在文官眼里威望很高,这人的意思就是在要求先救李公子。 可是比起绑架事件来看,公子就是被带走一时半刻也不会怎么样。 闻惜其实更想去救檀香,但是这话说出来肯定会惹别人不满。 不知所措地往前看去,只能看见苏小云微笑的嘴角。 总不能真的就不给少奶奶面子,她只好接过令牌放到手中,客气一下,“少奶奶觉得如何是好。” 小栖真想骂人,但是她现在是苏小云,那就是绝对不可以这么做的。 “小栖现在何处?” “前方急报,光平坊多了胡人守卫,不要打草惊蛇。” “现在小栖正在光平坊,胡人派了一个人出来巡逻,暂示没见到其他增援。落水胡人也还在暗处。” 小栖思考了一下,继续问道:“刑部是以何理由带走李...夫君的?” “通外。” 她明白通外的意思,很快就做出决定,“既然如此,就把胡人带到刑部面前就是,我觉得先带官兵围剿光平坊最好 12. 12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虽然暴露后的风险极大,但是苏小云还是做不到就这样看着那些官军惨死。 深吸一口气,她用铜镜对着太阳,对着最近的那栋望楼发出信号。 信号只有两个字:危险! 光的速度非常快,收到消息的望楼也没有任何停留,就对着下面的部队发去消息。 眼看着镜子里的人分散着混入墙角,对面的四位胡人很显然意识到了不对,那光在他们的眼中自然是非常刺眼,果不其然,在下一秒他们就顺着光路找到了苏小云。 苏小云赶忙躲进掩体,一声听不懂的话声响起,这里离对面那扇窗户很近,而听着那呼呼风声,她再次竖起铜镜想看一看外面的情况! 一直弩箭射过来,铜镜夹杂着大力飞远! 咚! 下面响起一声巨大的浪花,原来是正在院子里洗碗碟的妇人吓得脱了手。 这里还是寻常人家,不该把她们卷进来。 苏小云知道不该再藏在这里,而没有铜镜通知,窗外还有人架着这边,储藏室的门口离着有两丈远,她值得盼望官兵快点过来。 必须得想办法逃走,再在这里待下去只是坐以待毙。 所幸楼下的脚步多了起来,然后就是一道口哨声响起来。 苏小云记得这个旋律! 这是小栖来了。 声音是在倒数,苏小云拌着手指,很明显对面的胡人不知道这是什么动静,哐哐当当络绎不绝,似乎是终于忍耐不及了,对面窗户破开,下一秒! 倒计时到了一! 爆竹声响起来,就这这点时间,苏小云探出一个脑袋! 外面起了好大的浓烟,这是行军时用来发信号的浓烟。 这些烟阻挡住了胡人的视线,苏小云俯身等了一会,几只弩箭破开烟雾直直刺向身后的墙,她不敢耽误,马上分身跳下了楼。 院子里的妇人见到她跳下来吓了一跳,苏小云扶住妇人,道:“这里危险,快去避难!” 妇人吓得躲进屋内,苏小云贴着墙往府上的门口溜,官军已经不演了,都提着刀包裹住了这间楼下。 “里面的人注意,限你在一刻钟内举械投降!” “师姐!” 小栖像个孩子一样扑过来,抱着她到了怀里,虽然女孩是有些高兴,但是就这样叫她师姐,所幸这里没有人,要不然可就暴露了。 “嘘!” “抱歉抱歉。” 也就是这时候,闻惜腰上挂着件令牌过来,苏小云刚刚收到消息就惊了一下,没想到竟然是真的把督尉令给了闻惜。 “小栖!” 女孩看见她迎过来,见她看着令牌,又抿了抿唇往里面藏了藏。 “应该交与你才是。” “少爷这么做自然有她的目的,不用在意。” 她也很好奇李妙为什么会这样做。 不过那个男人应该是在刑部,他能不能出来全靠这次行动。 这次除了要救檀香出来,应该更要再抓住一个胡人才对。 也仅仅只是几句话的功夫,一道破空声过来,又是四只弩箭往这边射! “啊!” 一位没有全部藏在掩体里的官军身上小腿上瞬间多了四支弩箭,苏小云护着小栖和闻惜靠墙,那人被顺势被拖进这边的宅子里,赶忙进行了包扎。 “小心,对面是用弩的好手,还有发烟筒吗?” “还有三支!” “想办法阻碍视线,记得这边应该是还有一位不知道在哪的胡人,以及里面还有人质,不可大意!” 如果胡人要跑,一定会想办法用檀香当成靶子。 可是时间那么长了,刚刚也还是四支弩箭,也就是说里面四个人都在待命。 苏小云心中有一丝不妙。 * 听着门外的动静,檀香再次睁开一只眼睛。 周边的脚步嘈杂,胡人很明显是很慌张。 “把那个女人再加几道绳子,不要让她跑了!其他所有人备弩上楼,外面蚂蚁很多!” 闻声走过来一个脚步,檀香闭上眼睛,赶忙擦干净麻生上的油。 所幸或许是因为职业的远古,这过来的胡人没有怀疑绳子上的油脂。 只不过被勒得生疼的手腕告诉她,这下可很难逃跑了。 等到脚步消失了一会,檀香这才敢睁开眼睛。 门外的动静一定是有人来救她了,檀香反应过来只要逃出去就有了生的希望,那就更不能坐以待毙! 一楼大厅已经空无一人,五丈远的门被插上了门闩,她是不能从门口跑的,因为从楼上可以看见楼下,她最好的选择是从窗户翻出去。 可是这个院子很破很旧,打开窗户会有很大的声音,但即便如此,也只能这样选择。 不过更重要的,果然还是得先想办法出去。 厚实的麻绳在手腕上缠了好几层,腰上还有一个绳子牢牢地把她绑在柱子上。 要想解开腰上的绳子必须得先解开腕上,可就是偏偏,她拿这个绳子束手无策。 束手无策也不得不挣脱! 不得已下,她再次掏出随身携带的油脂抹在手背,开始上下蹭起来! 既然官兵已经来的话胡人一定知道事情已经败露,坐以待毙的后过只有死路一条。 粗麻绳蹭在手背上很疼,只不过疼也比死掉要好! 也就是这时候,上面的声音过来了! “该死!这到底来了多少人。怎么办老大!” “应突肯定没办法,老五呢?” “不知道,老六估计也来不了了,只有我们五个人了!” 等到手再使劲挣扎一下,一阵钻心地疼痛过来,檀香摸到了一股暖流...... 皮已经蹭破了! “不是还有一个女人吗?把她带上来,官兵碍着她在一定不会来硬的!” “好!” 咚! 一阵惊天动地的炸裂响起,上面的声音消失了一会。 檀香知道已经来不及了,火辣辣的痛觉从手背蔓延到小臂,不可以叫出声! 要活下去,还有妈妈的镯子和爸爸的好日子! 必须要活下去! “呃...!” 同感叫她忍不住呜咽出声,右手的四根小指可以伸出来,可是大拇指还拔不出来,这样下去根本逃不掉! “来不及了,先解决一些!尽量消除保护!” “好!就这样,把那个女人带上来!” 檀香听见上面的声音不敢再慢,咬了咬牙,她用力一扳大拇指! 钻心地疼痛涌遍全身,脚步正在往下, 13. 13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在场的人都呆呆地看着他们不知所措。 苏小云记得自己现在还是小栖丫鬟的身份,现在的情况必须得给李妙名正言顺的妻看才行,又把卷轴摆到小栖的眼前。 女孩瞥了一眼不知所措地看过来,两个人竟然都盯着她看要她拿主意。 苏小云意识到现在情况不妙。 倘若檀香真的逃走了,那么现在进去攻进去里面只有四个胡人。 没有檀香在里面,那么胭脂店可以认为是仅仅发生了一场火灾。 至于这四位胡人的下场,说成是她们胁迫胡人自导自演也可以。 或者她们就是扰乱对外的政敌也可以。 更可以认为成,“外安坊无缘无故袭击胡人”。 最重要的是,为了不和通外扯上关系,檀粱极有可能不帮她们作证。 现在进也不是退也不是,卷轴上有着明明确确的刑部尚书刻印。 政策上,大理寺监督刑部,外安坊无权过问刑部和大理寺。 但是面对外敌,外安坊有资格要求刑部和大理寺配合,只是事后一定有证据。 否则在长安城的家事里,刑部和大理寺有资格监督调查外安坊。 李妙为她们行的便利必须要在檀香确实被绑架,胡人确实在犯罪才成立。 可是现在,对方明显来者不善。 裴沐跳下马来,全然不顾刚刚苏小云刁难的架势。 他三步并两步靠着墙过来,眉头皱得像是焦虑,“我闻此处有胡军作乱,真否?” 闻惜看向周围的小栖和苏小云,在心里暗道这督尉是真不好做。 她虽然想出人头地,可也只是想着当个丫鬟领袖,以后能嫁个好人家便好,也不是这样做督尉的重任。 她也明白现在觉得不能说错话,只是什么话叫做“正确的话”,她可是一概不知。 本想看着苏小云的脸色行事,可是那女子也是忧心忡忡地看着小栖,心里暗叹一声刚刚在永安坊还是高看那女人了,又只得去问小栖怎么办。 小栖点点头,她才敢实话实说:“是。檀香家女儿被胡军绑来了这里,现在正在那宅子里潜伏。” “你是督尉?”裴沐话锋一转,闻惜额前冒出冷汗,虚掩着脑袋道:“是。” 却见那男子听了这话,竟然后退了一步,窃窃私语。 “都说李妙娶了个不爱的妻,可这分明是处处在往自己的妻身上想。这样的重任不交给苏小云而是丫鬟,不就是出了事,好把责任推得一干二净嘛。” 这一句话语速极快,但字字分明。声音在压,却又让人听得一清二楚。 闻惜早就疑惑为何公子委任于她,本想着是靠她借用小栖的能力,只是听了这话后才意识到自己白痴。 再怎么说她闻惜也只是一个丫鬟,他再对苏小云没好感,也总归是他的妻。 出了事当然不能让妻子扛,她这个丫鬟背锅,不是再好不过吗? 视线在空中短兵相接,苏小云意识到这个裴沐不简单,这一句话就把她们的关系挑拨开,趋利避难是人之常情,刚想安慰闻惜,又听见他说: “你确定是胡军?不是胡商?在外的约定确实是胡军进城要报备,可是这一个月来并没有军人身份的胡人进城,倘若他们真的潜伏进来,无异于对大唐宣战。这可不能儿戏。” 裴沐到底是在李妙之上的文人,这一句话过来,又让闻惜冒了一圈冷汗。 她们就怎么断定那些胡人是胡军? 仅仅只是因为武艺高超吗? 闻惜想说没有,只是话已经出口,现在收回的话...... 还是有可能被裴沐倒打一耙。 “不说这些,局势如何?” “胡人已被困半刻,正在萎靡抵抗,但无异于瓮中捉鳖。只不过有人质在,必须得小心行事。” “好,全队听我号令,胡军胆敢绑架我们大唐的子民,此次出击定要丧敌胆魄!” 还没有得到他们的纠正,裴沐就把这些“不明不白”的信息喊了出来。 这下真的就是“胡军”以及“绑架”了,如果他进去发现有一个不对,那就是欺骗。 到最后不是她们居心不轨,而是代表外安坊的李妙居心不轨! 往大了说,是武王府的将军,武王居心不轨! 苏小云纵使不喜欢李妙,但他再怎么说也是在敬茶礼帮了他一次,婚夜当晚也没有强迫她圆房,还信任地把后宅诸事交给了她,更是在夜明珠案帮了她一把。 面对这样的信任再让他背锅,可真的有些让人心寒。 来不及道这些,眼下裴沐那一嗓子喊出来,那些兄弟受伤的官军再也忍不住,直直就冲进了宅子里。 闻惜见状心急如焚,“檀香还在里面!” 裴沐听见又补充,“注意人质!” 只是这些官军早就上头,哪像是会注意人质死活的样子。 到时候胡人觉得无法威胁,撕票了的话就是一条人命! 嘶吼声在宅院里接连不断,闻惜冲到宅子门口,看见里面的慌乱,一时间手足无措。 胡人在二楼和无数官军厮杀,终究是双拳难敌四手。 再转眼时裴沐早就没了身影,也就是这时候,苏小云望向远处的望楼,看着这条消息,她拧了拧眉。 “小栖,铜镜!” 苏小云来不及转录,赶忙冲打扮成“苏小云”样子的小栖喊。 女孩递过来一个铜镜,苏小云对着望楼回:“拖住。” 如果是这样的话,还有一线生机。 官军像是扫荡一样踏平了宅府,闻惜赶忙冲到门口,眼看着浑身浴血的官军压着四个胡人走出来,一身整洁衣服的裴沐拍了拍手腕,站到四个人面前。 “你们是何人,为何在这座宅院?” 闻惜来不及听他们解释,“檀香呢?” 裴沐回头好像是瞪了这边一眼,这才慢悠悠问:“听闻你们绑架了一位平民女子,那女人在哪?” “不知道。” 跪在最中间那个胡人瞪着上方,晴天朗朗下,说出的话却叫人不寒而栗,“唐人,就是这样对待我们胡商的吗?” “什么?”闻惜不知所措。 裴沐好像得逞一样继续追问,“我听闻你们是胡军,现在你说自己是胡商?” “我们出差在外只是为了买卖,也不想在草原苟活这才行商赚钱,眼看着这宅院今年交款才来看看,谁知道忽然就被官军堵在这!”< 14.14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妙公子。” 还没有进府呢,就听见里面一道尖细的声音迎上来。 李妙蹙起眉来,见到一个人影远远地迎上来。 男人远远地冲着他笑,对着羁押他的人使了脸色,身后跟着的小吏松开了他的手,但是并没有解下身上的锁链,而男人也就这样和他说话。 “公子受委屈了,听到报案说公子谋反,小的吓了一条。碍着上面的压力,我们不得不请公子过来配合,带审查完毕,必然会还公子一个清白,还望公子不要担心。” 李妙只觉得麻烦,这人嘴里全都是含糊不清的言辞。 一段话没断气说了半天,实际上却是什么都没有说。 什么上面的压力,什么吓了一条,什么还他清白。 估计是想方设法给他定罪了。 男人带着他往关押嫌疑人的地方走,到了黑漆漆的牢里,铁栏杆围着的房间里站着一位握着鞭子的壮汉。 其他房间都是些看起来半死不活的人,裸露出来的背都是血肉模糊,估计是被好好伺候了一番。 视线停在那人身上,男人也察觉到了他的视线,对着壮汉佯装着怒,“待着干嘛,快出去!” 那壮汉笑了一下,声音很爽朗,挥着皮鞭出来了。 送他到了里面,粗实的铁链缠了门锁好几圈,男人隔着栏杆对他说道:“我听闻你调了不良人和守城士兵?” 李妙略微思考一下,在活动活动有些僵硬的身体,不做正面回答。 “胡军混入城内,自然是要追捕。” “所以,便调了不良人、巡捕和长从宿卫?” “否也。” “唉!” 男人深深叹了口气,似乎是好无奈的样子。 李妙好奇他能说出什么花来。 “妙公子如今沦落至此,便是武王及那位大人都不想看见的,你可知,乱调军队,可是重罪!” 军队? 不良人、巡捕,有编制不假,但沦不到军队那一栏,长从宿卫守门,也不到军队那一栏。 但硬说成军队,也行。 可调军队和调守卫可不是一个概念! 李妙双手撑在膝上,心口不由得有些一乐,他装作害怕的样子,问:“是,是重罪吗?” 男人表情一绷,凝重地抓着栏杆靠上来。 “罪大滔天。” “那,那怎么办?” “你或许不懂,长安城禁军归将军掌管,武王是将军没错,可也没有资格动禁军。而你口口声声说有胡军胡军,可没一个证据啊......” 呵,这人要和他讲法? 或许是外安坊待得时间久了,娶了位道姑闹得大了,城里人都忘记了他李妙是殿试第一,12岁就当了太子侍读的天才了。 他做不来追捕查案这样的事,但是律法,还真轮不到一位正六品官员来给他普及。 男人转过身去,又叹了口气,“那位大人念在同窗的面子上,或许能帮你一下,你就说是误把胡商当成了胡军,杖几板子就过去了,可好?” 如果真的像男人说的那样,那么这个解决办法还真是挺好。 可是事情并没有那么简单,松口是绝对不可能松口的。 而他口口声声说那位大人,李妙脑袋里已经有了眉目。 现在,正能看外面了。 那几个人绝对是胡军没错,只要闻惜那边没有出错,那么他一定会光明正大走出去,而在走出去之前,他要想办法做的是,如何给这些人扣上个“谋反的罪名”。 外安坊为国安行动,刑部员外郎阻拦,不就是意图谋反吗? * 闻惜不明白苏小云的意思。 就在刚刚,裴沐要她们服从安排时,她们是可以抵抗的。 因为还有两位胡军下落不明,城里也不可能只有这六个胡军。 这样气势汹汹的行动,一定还有其他人潜伏在城里,只要她还拿着督尉令,那她就可以以维护国安的理由继续任性,直到圣人让她助手。 但是,在那些人的不怀好意下,苏小云叫她服从安排。 那些站在她这头的不良人、巡捕也都傻了眼,外安坊来的文官也是。 碍着苏小云再蠢也是公子的妻,她不得不咬着牙把督尉令交到裴沐手里,甚至就要递到她的手中的时候,闻惜最后还看了一眼苏小云。 督尉令不可以抢,裴沐盯着她看。 不给,她们可以继续任性。 给了,她们就是阶下囚。 闻惜不想给,真的不想给,她知道这个人是公子的对头,那也就是武王府的对她,朝上很多只眼睛盯着李妙呢,不可以丢人。 但是苏小云对她点了点头。 闻惜已经能想到了,她回府和武王妃报上这件事后女人会有多生气。 如果武王妃还对苏小云有一丝仁慈的话,这次她应该很难完好无损地从府里出来。 冰凉的木制令牌交到了裴沐手中,宿卫握着标枪压在她们的颈后,三个人不得不跪到地上,裴沐站到她们身前,脸上全都是冷漠。 “呵,李妙真是娶了个好妻子。” 男人一跃上马,这匹好马嘶吼一声! “传为令,所有宿卫控制住外安坊,外安坊暂停所有职务,静待刑部肃清。” 满是肌肉的马腿蹬在黄土地,马儿嘶叫后是一片灰尘,闻惜在灰尘里咳嗽几声,瞪向一边的苏小云。 看见苏小云后她楞住了,因为女人竟然在笑。 她在思考这个人为什么在笑,有什么可笑的? 能不能完好无损的回府现在都是一个问题,她以为武王府出了什么事她苏小云能独善其身吗? “你是不是傻?” 闻惜憋半天,终于忍不住了。 苏小云竟然笑着过来,摇了摇脑袋。 她咬了咬牙,深深叹了口气。 队列动起来,走的是长安城最热闹的街。 她们被押着起身,跟在队伍最末,四个胡人因为嘴上说的是胡商,押都没有押,走得自在。 闻惜在思考怎么才能脱身。 她不想就这样进监狱,因为就像裴沐说的一样,出了事一定是她背锅,苏小云再蠢也是李妙的妻,不可能当着京城所有人的面叫她背。 她是最合适的了。 要是,令牌还在。 她现在就是后悔,后悔交出来。 哪怕就是再多持有一会,也可以掌握主动权! 走着走着,押着她的宿卫加快了脚步,望向身前,裴沐已经下了马,正领头走。 身后的推力越来越强,她也明白裴沐这是 15.15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围墙外伸进来一支旗杆,现在正对着这边左右挥动。 檀粱早就从晕眩里醒了,他能看出来这是草原上通用的旗语,这是在叫他会和。 记得早些年和妻女一起进长安城的时候,他还是个只懂马浑身只有一股子蛮力的莽夫。叫他放牧叫他养马他懂,但是在这偌大的长安,哪需要他一个这个的牧民吗? 最开始一段时间里,他这个八尺男儿竟然得靠着妻子编草鞋混口饭吃,檀粱眼看着妻子越来越瘦,女儿肉嘟嘟的脸也小下去,他不得已,求了好几天才求了一个地主收他当个农民,然后那一年里,为了不被撵走,他时时刻刻透支着身体,结果第二年就快干不动了。 所幸那段时间结识了同样来在边境的朋友,一起喝酒的时候他们想起了跑商,恰好这时他的身体已经不适合耕地了,地主再次把他撵走后,他不得不开始骑马,行商。 他能记得在自己最艰难最累的时候妻子也没有离她而去,女儿虽然吃不饱穿不上新衣服,但见到他还是甜甜叫她一声父亲。 他其实不是一个称职的父亲,因为无论是农民还是跑商,他都很少陪在那两个人身边。 檀粱也不委屈,但是现在他就格外想喝一口茶。 那个朋友和他说的,千金难买的茶,只要一口就好...... 没机会了。 他必须得牺牲自己,他知道长安城的运转逻辑,这件事一定需要一个背锅的,而他就是不二人选。 但是只要自己死了,是他负责和胡人接的头,这些人被称为狼卫,只负责听可汗的指挥,他们是货真价实的胡军,通外谋反必须得诛九族,但是只要他死了。 什么证据都没有了,但是他的妻女还可以活下去...... 想到这檀粱笑了一下,他忽然轻松了许多,妻子刚刚去给他倒水了,而通过刚刚前线传来的消息,似乎小女也没有事,那他就可以放心了。 不良人聚在门口喝着酒,他微笑着凑到他们身边抢过酒壶,狠狠往肚子里灌了一口,男人和医师夸他好酒量。 一口下去壮胆! 他找了一根杆子,把衣服撕下一条挂在上面,对着围墙外挥两下,不良人和医师看着他没有反应过啦,一个人影却从外面翻了进来! “救我!” 这是一匹受伤的狼,他的侧腹几乎被弩箭贯穿,弩箭的杆部被折断丢弃,银色的弩头插在肌肉中间,只有这样才能制住渗出来的血。 狼卫脸色苍白,额头一直在渗着豆大的汗珠,现在正淡然地地望着这边。 檀粱知道就算救了他也没有什么用,而狼卫走投无路也只有这一个办法! 两个人都在赌,而就在眼神短兵相接之时,受伤的狼动作丝毫没有停顿,下一秒刀光已经架到檀粱的脖颈! 檀粱就知道,草原的狼他再懂不过了,只要男人还有一口气,就一定不会善罢甘休。 “放下武器!” “莫要再动了,你的伤口!”医者以慈悲为怀。 老人刚看见伤口,醉就瞬间醒过来。 他利索地抱来药箱,顿都没打就冲了过去。 不良人想拦住,但动作竟然没有老人快,老人一点也不怕狼卫,推着他的肚子就往府里走。 路上他拽出一把草药放在嘴里嚼,狼卫不愿意做,老人就站着把嚼过的草药按到伤口上。 医师胡须一抖,似乎是忍不住了,“快!躺下,老夫帮你取出弩头!” 狼卫在犹豫。 望楼的光在此时闪烁。 眼看着一位不良人盯着上面望了一会,马上脸色凝重地对着身边的人耳语。 而就在此刻,外面响起几声嘈杂。 “真的吗?有人被押了?” “你说什么?外安坊的督尉被刑部押过来了?” “丢下武器!” 这胡人脸上闪过一丝狠厉! 他知道自己再也走不掉了! 医师就算医好了他,面对刑部的羁押部队也不可能走得掉! 更何况,他们还没有地图! “休得.......啊!” 眼看着一位不良人倒下,又是一个灵巧的身影闪进来,胡人看着来者点点脑袋,他踢开身边的医师。 “老头子,可汗保佑你!” 檀粱被扣住不敢吱声,身后是妻子的惊呼,转身的时候他对着女人笑了一下。 只要他死了,就再也没有证据证明他们和胡人勾结了。 他必须得死。 * 苏小云还没有反应过来,就见到那位身上飙着血的胡人冲他冲了过来。 那人冲的时候也没有闲着,他左手往小腹一身,竟然硬生生拔出一个弩头! 弩头像是飞镖一样刺过来,苏小云向往后闪,却没想到又是一支冷箭射向身后。 所幸小栖并没有光愣着看,她赶忙把自己往左边一拽,在檀粱倒下的瞬间,胡人已经冲散了队伍。 闻惜吓得手忙脚乱地往一边跺,所幸裴沐在此时并没有光看,他一个飞身落到闻惜身边,赶忙带着女孩躲到宿卫之后。 壮汉浑身握着砍刀撑在地上,他深呼吸了好几口气,宿卫先是控制住队伍里的四人,剩余的则是握着枪,一步一步逼近已经苟延残喘的狼卫。 狼卫并没有闲着,他脱下身上的衣服仅仅勒住小腹,很显然已经是呼吸都会刺痛的状态了,但是他却仰头看着天。 看了一会,宿卫没有轻举妄动,再盯着半晌,他笑了起来。 “啊!” 怒吼像是愤怒的野兽,吓得周围的宿卫赶忙用标枪往他身上戳。 狼卫已经精疲力尽了,那尖头刺入身体根本抵抗不了。 抵抗不了就只能怒吼,怒吼就会刺激宿卫以为他要负隅顽抗! 被制住的“胡商”紧紧盯着濒死的兄弟,而百步之外握着弩的胡军并不敢轻举妄动。 那嘶吼像是最后的疯狂,围着的宿卫红着眼,再次把标枪从他的心窝刺进去后,弩手冲着喊了一句胡话! 周围的人听不懂! 但是“胡商”是听懂了,只见他们开始疯狂挣扎,忽然一个人嘴里喷出一片血污,宿卫伸手去挡,就是这一空袭,一直弩箭打开一条血路,剩下的四位狼卫摆脱挣扎...... 他们没 16.16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这光闪的是有节奏的。” 男人看了一会,掏出一张卷子出来,丢到裴沐的手上。 “望楼事关重大,此里必有蹊跷,我随着这光看了一会,便抄录了几个密码,但还没有破解出来,你该知道怎么做吧。” “我明白了。” 听了男人的点播,裴沐暗叹自己竟然忘了这一筹,他没有上过战场,但是也听过前线传话时用的旗语,只是没往过这上面想。 这次是他的失误,以至于现在得背上外安坊的锅,和男人道了别,往一片狼藉的坊中走,他知道接下来一定不能再错了。 隐瞒只会让圣上更生气,他拍了拍烦躁的脑袋,望着远处的闻惜,他唤来一个闲着的人,叫来了女孩。 * 很少看见有这样灰头垢面的贵妇。 这是闻惜在见到苏小云这个样子时第一个想法。 女孩现在的脸上全都是灰,黄土还粘在散开的头发上,身上的裙褂早就脏成了抹布,现在她好像什么都不在意一样,也不知道自己是武王府的人,甚至还打算就这样继续见人。 她叹了口气,赶忙招呼着一边同样回头垢面的小栖,“你快给她擦擦。” 闻惜看着那边不太聪明的丫鬟,握着个脏帕子就冲过来,她拽住小栖的手,只得递上自己的帕子,“出门在外,你代表的都是武王府的脸面,记得不要再这样邋里邋遢。” 想了想,再怎么说现在眼前的人也是少奶奶,可是她对这个少奶奶,着实没有什么好感。 除了胡军,目前只有一个平民死去了......死去一个平民是大事,更何况这个平民闻惜认识。 这位是檀香的亲生父亲。 虽然这个男人不聪明除了蛮力什么都不突出,但是她和武王妃一样对自己很好。 甚至昨天他还活蹦乱跳的呢,现在就这样倒在了她的眼前。 男人已经在王氏的惨叫里被拖进了棺材,闻惜再次看向脸上已经干净的苏小云,问道:“你是已经知道,他被人绑架了吗?” 苏小云...不,是小栖,她不知道怎么回答,便看向了身边的小栖,可是闻惜见她如此,反倒是声音更大,“我在问你!” 小栖知道不可以丢苏小云的人,她在师姐的视线里平静下来,“是。” 早在回去的一刻钟前,她就在望楼的消息里知道檀粱被人绑架了。 只是没想到,胡军会破罐子破摔,他们纯粹是一点生意都没有,才会做出这样拼死一搏的事情。 檀粱的死...是意外。 不,不可以说是意外。 倘若她告诉裴沐这件事,他们会更安静的回来,那么檀粱是有一线生机的,因为那个受伤的胡人一定是在这边求医。 他们可以悄悄地包围,然后只要在背后放一个冷箭,就什么都不会发生了。 只是这样做胡军的消息就会被隐瞒,李妙真的会摊上麻烦,而他们会在这次的博弈里变成失败的一方,甚至更有可能被盖上“谋反”、“欺君”之罪。 “也就是说你早就知道檀粱被绑架,但还是让我交出了令牌?” “是这样,但是...” “你不用说,我懂,我明白,这是为了武王府对吧。” 小栖不知所措地点了点脑袋,闻惜抬起脑袋,还想再说些什么,后方有人叫了一声她的名字。 身后的远处裴沐正等在那里,闻惜不明白为什么叫她,但是她也不想在这里待着了。 她只是一个小小的丫鬟而已,对苏小云来说,死去的人根本就用不着那么在意吧,对妙公子来说或许也是。 在和政敌博弈的面前,他们自然不可能因为一条百姓的命,就放弃一个难得的机会。 闻惜忽然有些无力。 直到裴沐把令牌换到她的手中。 “李妙司丞之位已复,你照旧是外安坊的督尉......刑部即刻配合外安坊行调查胡军入城一事。这一令牌你也随身携带,现在你是刑部通外安坊专线联系人,刑部有何动作动作只会报你。现在来不及等李妙,你随我进宫禀报圣上。” 闻惜有些没有反应过来。 她觉得今天反应不过来的事真的太多了,从妙公子给她督尉令开始,到现在刑部侍郎叫她做特别调查员,这两件事以往一辈子也落不到她身上,但是就在这早上短短的一个时辰里,她身兼数职,职位虽然不高,但是......权大。 “还有什么事吗?” “没,没有。” “整理行装,把脸擦干净,等会要见的是圣上。” 身前的裴沐回头睨了她一眼,指了指她身上的衣服又赶忙回头。 男人往前走着唤来不良人安排事情,而她呆呆的跟在身后...也有以前要喊官人的人问她接下里外安坊要作何举动... 闻惜反应过来,现在李妙不在,她的权利到底有多大,她能调动的资源简直不敢相信。 在面对外敌面前外安坊是最高领导,她不仅可以让刑部尚书为她做事,也可以让大理寺卿调查任何人...... 这是权利。 是以前一个丫鬟没有的权利,如果她之前有这个权利,她就可以救下......檀粱了。 而不是像个小姑娘一样,听着苏小云的话,眼睁睁看着檀粱死去。 咽了口去唾沫,来自外安坊的文官跟在她的身前,她转头看了小栖和苏小云一眼,抿了抿唇,对着身边的人说道:“把锦云的公子找来。” 人都是贪心的,在尝到了权利的甜头后,闻惜脑袋里冒出一个欲望。 她想留住这个权利,只要在这次案子里表现的出色一些,在成功破案后圣上就会发现她的功绩,她很可能继续留职,只要能做到! * “师傅!你快看看这个女人!” 老道长正在后院里眯着眼,忽然就听见一个小道童的声音从身后老远的地方传过来。 他再次瞅了一眼远处闪闪发光的望楼,拿着道尘起了身,看向脚步乱想的门口。 “怎么了?” 门被哐当一声砸开,一个女人被一圈小道士扶了进来,女人的嘴唇惨白,右手背满满的一层鲜血,令人最心疼的,果然还是那个已经歪扭的大拇指。 看样子像骨折...不,应该是脱臼了。 女人路过的地方,地上都会被血染红,老道士赶忙快步搀住女人,唤了小道童收拾干净一块蒲团。 “快给我把医疗箱拿来,然后...然后......”他看向远处的望楼,打消掉叫医师来的念头。 “然后给我拿一面铜镜过来。” “铜镜?师傅?” “铜镜。还有...酒,我常喝的那种!快去,这人的伤势不重,我 17.17 《长安星火》全本免费阅读 苏小云站在武王府后院的围墙外,和小栖面面相觑。 “你说,我们从这里翻进去好吗?” 她有些心虚,其实......更有些激动! 自从圣上给指婚那天过后,她其实整个人都是萎靡的。 以前在道观她像个猴子一样上蹿下跳,想怎么动就怎么动。 现在啊,天天谨言慎行,克己复礼......每天早上练的那一个时辰根本不够,早就憋了好久,今天好不容易放肆两个时辰,可估计回了这个院子,就又得安安分分好长时间。 “翻。” 化成她模样的小栖一个飞身踩上围墙,苏小云一喜,赶忙也跟着上去。 眼看着院子里的长廊就要有人走过来,她赶忙拉着小栖一起跳,根贼一样进了那个新房。 住了也有几天了,总归是熟悉了一点。 苏小云觉得啊,住在大户人家就这一点好,这被褥软软的,一身疲惫后躺上去,真的让人有些舍不得起来。 再坐了一会,她被小栖拉着起身,确实容不得她再躺了,等会估计还有很多事。 武王妃一定会问详情,李妙会来也有可能问,闻惜最后的眼神也好让她在意,更别说城里还可能藏了很多胡人。 那些人到底准备做什么呢? 小栖叫人送来一桶热水,再搀扶着她泡进了水里。 苏小云见小栖还有走的打算,哪能让她走,一个一个洗多浪费时间,她拖着小栖一起洗了澡。 换上李妙妻子该有的打扮,她摸了摸脑袋后被胡人削去的马尾,干脆扎成了丸子头。 一刻多钟过去,她走出院子看向望楼,上面正循环一个消息。 消息的大意仅仅只是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对大部分只懂密码表面的人来言。 如果是更深一层含义,用那个只有她、师傅和小栖知道的解法,这句话的意思是一个单词。 简简单单的一个单词——石脂。 “石脂?” “我知道师姐!那是一种很奇怪的液体,非常容易就能烧起来,还扑......扑不灭!”小栖眼睛亮了起来。 看来她们都想起来檀香家那个扑不灭的火了! 苏小云盘着腿坐到床上,小栖在她身后被她盘着头发。 刚扎好两个丸子头,门就被敲响,门外是一个冷漠的声音,“少奶奶,武王妃叫你过去一趟。” 终于来了。 苏小云缩起脑袋...她不是怕武王妃,只是上次去的时候有李妙跟着,有什么事李妙也会帮她说。 敬茶礼的时候她几乎一句话都没说过,虽然之后的夜明珠让她扬眉吐气了一把,但这才不是舒适区。 李妙一定会去见圣上,之后才会回来,现在去的话应该只有她和武王妃单独碰面。 真不想去啊。 苏小云慢慢悠悠从铺塌上下来,跟个百岁老人一样弓着腰走到门口。 直起腰,收一收腰带,她抿了抿唇露出一个微笑,装作大家闺秀一样要小栖开门。 “我这便去了。” 她带着奇妙的微笑应了,门外的丫鬟盯着她的脑袋看...... 忘记是在府上了,小栖给她扎的是以前在道观轻松的打扮! 这个发型,可不能去见武王妃啊,一定会被问“这什么样子”。 可是现在也来不及换发型了,又不能直接放下去,因为头发被削了。 “师姐...对不起。” “该叫少奶奶。”门口的丫鬟提醒。 小栖连忙摆手,“少,少奶奶,对不起。” “无妨,先去,莫叫母后等急了。” * 武王妃坐在位置上,这次只要见苏小云一个人,她没有叫武王也没有带很多丫鬟,上次是要给苏小云一个下马威,这次不一样。 她刚听说苏小云漂亮地认出来犯人,她的那个看起来酣傻的丫鬟据说武艺高强,不仅救了三个人,还救了闻惜。 闻惜陪她很久了,武王妃就像养闺女一样养着她,听说被胡人盯上吓了一跳,冷汗直直流了一背,害怕出了什么意外丢了性命,所幸... 小栖还不错。 她是打算给苏小云一些好脸色,再夸奖小栖一番,毕竟她能做到这个位置,也不是单纯靠的门当户对以及美貌。 “夫人,少奶奶来了。” “进来便是了。”她柔声说了一嘴。 端起杯子放到唇边,随后看见那个......像是黄毛丫头一样的发型,差点没把茶杯丢到地上。 可千万别说苏小云就是顶着这个痴呆一样的发型在外面晃悠了两个时辰! “你这什么样子!” 茶杯被砸到了桌子上,茶水喷溅出来,丫鬟赶忙擦干净桌子退下,害怕被波及。 苏小云忍住怼回去的冲动,她低下脑袋,深知这次是她不对,因为他和李妙约好“谨言慎行”,她代表着的是武王府的门面。 武王妃涨红了脸,原本打算的夸奖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她觉得苏小云根本不明白嫁进来是什么含义,她也根本不懂顶着这头鸡窝出去是什么含义。 这里已经不是她的道观了,要是被对家看到苏小云这个样子,是不是有人说“武王府连一个好待诏都请不起啦”。 小了说是这样,大了也是不是可以说:武王府在虐待新来的媳妇,因为怎么可能会有人愿意这样出门呢? 武王妃坐在位置上念叨起来,苏小云只敢默默地听。 反倒是小栖听着越来越不是滋味,因为她知道师姐是为了救闻惜才会变成这个样子。 她也知道不能直接说,因为师姐是偷偷跑出去的。 可是......她委屈啊! 师姐怎么可以被别人这样骂,她要是这样都能忍住,那还是小栖吗? “你莫要再说了,等我唤来待诏,你快给我把这头发理了!” “师姐是为了救人!” 小栖原本是在后面跪着,终于没忍住站起来,喊出了声。 “你什么态度!看来是得好好找人教一教你们这些野孩子礼仪了!”武王妃恨铁不成钢。 小栖撅起嘴来,“师姐是为了救闻惜姐姐才被胡人削了头发!” 对于她们女性来说,头发几乎就是象征着贞洁和地位,而武王府又是名门,自然更注重这样的意味,这也是武王妃那么生气的道理。 “莫要胡说,我听的是...不是,你个丑丫鬟吗?”武王妃对于闻惜的救命恩人差点就说了敬语。 所幸是憋到了嘴边,她瞪着那个女孩。 “不是我,是师姐!” “你不会是撒谎......” 苏小云见时机成熟,故作悲痛的样子散开头发,转过身给武王妃看了一眼。 “小女懂头发的意味,正是不愿给夫君...夫君蒙羞,这才出此下策。” 武王妃到嘴的谩骂硬生生憋了回去,如果真的是为了救小惜,她还得对着苏小云说一声谢谢。 “真否?” “孩儿自然不敢,蒙骗母上。” “那便是我的过错,我给你赔个不是,发髻便那样编吧。” 苏小云倒是觉得不是蒙骗,因为是她以小栖的身份救了闻惜。 只是在旁人看来,就是蒙骗了吧。 比如,李妙。 等会还要给李妙承认错误? 苏小云有些做不到! 武王妃问了些细节,问了些她们的处理方法,最后武王妃问:“你说,你们靠望楼得知那匹狼早就绑架了檀粱,没报是事实?” 她蹙起眉来,苏小云心口一沉,“是。” “应对之法,可有。” 武王妃看过来,她点一点脑袋,“有。” “万事前要先和妙儿商量,不要私下定夺。” “明白了。” “回去吧。” 苏小云带着小栖出门,小栖问:“你们最后说的是什么啊?” 她看着远处的望楼说道:“现在望楼是我们外安坊的秘密,找上去指挥的也都是外安坊的人,但是这样的事瞒不了多久,等裴沐也知道后,要是问:外安坊分明得知檀粱遇险,为何不报怎么办?” 小栖反应过来,忧郁地问:“那怎么办?” 虽然是可以强行隐瞒,又或者说当时没看见。 但是消息传走是事实,负责传递消息的有那么多人,每一个人都向着她们不可能,要是有证据证明消息确实是在裴沐要了令牌前就发来,可就是一个她们失责的罪名。 苏小云忽然有些累,便在长廊的长椅上坐下。 小栖拖着她长长的头发又玩起来,趁着周围没人,她靠上栏杆,正准备伸个懒腰,忽然背后冷不丁地响起一声咳嗽。 这是李妙的咳嗽。 吓得苏小云赶忙直起腰,她起身挂着微笑看向身后,李妙背着手,盯着她看。 “幸苦,夫人了。” “夫君,才是,辛苦了。” “外安坊还有要务,夫人,也是知情者,还往过去一趟。” “自然,是好。” 苏小云一位李妙会带他一起,正准备跟着他走,男人却说:“那我先过去。” 先过去? ......苏小云一时间没有反应过来,然后他转过来,看了她一眼,最后不咸不淡地说:“发型,很好看,但去外安坊不妥。” 摸向脑后,原来是小栖手熟,一不小心又编了回去。 “我知道了。” “那我先走了。” 李妙真的先走了,像是下定什么决心,头也不回地就走了。 既然一起去,那为什么要搭两辆马车? 而且外安坊在哪她可不知道! 总归是一前一后跟着她出门,看着李妙上了一辆马车就走,苏小云站在门口有些不知所措,小栖的眉头已经皱得很紧了。 所幸李妙还算是思考得全面,傻站着没有一会,就有了另一辆马车过来。 和小栖上了轿子,坐在里面,确定前面的车夫听不见她们说话,苏小云对着小栖道:“等会记得你来说话。” 她可是记得在闻惜那些人看来,小栖是比苏小云聪明的。 为了不暴露身份,也就只能让小栖继续聪明下去。 而且一个比较蠢的人设,也能让她暗中行事方便一些。 “为什么师姐?你吓她们一下不好吗?” 苏小云把头发送到小栖面前,叮嘱她编成普普通通的马尾后,才说:“不方便,而且不能暴露之前的事实,总归,等会李妙要是问什么都是你来回答,还有那些事,都当成是你干的,比如那些望楼的密码啊,武艺高强啊,都是你。” 小栖的话音有些委屈,“好吧。” “就当是帮师姐的忙。还有,石脂这件事,暂时先不要说出来。” 因为石脂这件事是师傅知道的,如果直接说出来李妙难免会起疑,而且刚刚望楼已经传递了一件不值得用望楼传递的小事了,苏小云觉得该避免一下。 话音刚落,就听见马儿嘶叫一声,然后车夫说道:“到了。” 外安坊是长安城真真正正另设的一个坊,坊里面也和其他坊市不同,没有很多围墙阻隔,最中央有一个很大的府,那里就是外安坊的中心枢纽了。 从外面看外安坊其实很气派,红木双开门上,是一个书法家写的强刚有力的狂草“外安坊”。 让来者一看,就能感受到外安坊的果断,任务之重。 其实,在圣上刚设立时,大家都认为储君一定是太子了,因为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