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满城春色尽折腰》 1. 康嘉之乱 《满城春色尽折腰》全本免费阅读 康嘉二十七年,先皇病弱暂由太子监国,京城暗潮迭起。 时已至仲春,阴雨还是连绵不断,宁姝玉立在东宫内殿檐下静静注视着瓦砾上滴落的的雨水,喃喃自语:“今日的天色好似格外暗些,教人无缘心慌,青绾你说呢?” 回答她的唯有一片寂静。 宁姝玉这才想起来青绾早就不在了,门外纷乱之声乍起,看起来年龄颇小的宫女颤颤巍巍推开他的院门,抖着声音道:“娘娘!有兵马攻进城了,正向这边奔来,我们快些逃走吧!” 她完全可以不不管这个主子自己逃走,却还是鼓起勇气冲了进来,宁姝玉面上的惊愕一闪而逝,迅速抓起小宫女的手朝马厩方向跑去,那里有整个东宫最快的马。 东宫中早就乱作一团,侍女小厮尖叫着四散而逃,这种情况除了保命实在是顾不得其他了。 宁姝玉赶到马厩时只看到满地倒着马匹的尸体,门外萧垣快速坐上马车,对侍卫下令以最快的速度出城去。 看着疾驰离去的马车,宁姝玉慢慢松开了拉着小宫女的手,一股巨大的绝望漫上心头:她走不了,她会死在这里…… 战马铁蹄踏破城门,城内百姓紧锁家门不敢多有动作,躲避着这场由争夺皇权开始的纷争。 院内突然传来铁甲的搜寻声,小宫女全身抖得更厉害了,宁姝玉看她的样子也不过是十六七岁,正应该是在家中无忧无虑的年纪。 环顾四周后再次拉起她的手,找到平时喂马的水缸,将她整个人都塞了进去,抬起旁边的盖子盖了上去。 低下嗓音安慰她:“你且先在这里躲好了,找到时机便快些逃出去,去什么地方都行,你以后就是自由的了。” 安排好小宫女,宁姝玉拿起石头砸碎了另一边满水的缸,溅上血迹的水流出沾湿了她的淡色罗裙,声音也被院内的人捕捉到。 “后院有声音!快走,不能让那太子跑了!”紧随其后便是更加急迫的脚步声。 宁姝玉快步转身从门口跑出去,追着萧垣马车离开的方向,她很清楚他想从哪道城门离开,就算是必死无疑萧垣你也别想好过。 身后是刀枪剑戟相交的声音,还有不断追逐着她的士兵,宁姝玉穿过巷道跑到了直通向北城门的路上。 “她在那里!抓住她!别让她跑了!” “快抓住她!她是太子妃,抓住也重重有赏!” 宁姝玉脚下步伐越发快了,不要命般朝前跑,心脏剧烈跳动,到了这个时候,心中的恐惧还是大过了对萧垣的怨恨。 一滴眼泪顺着面颊滑下,又很快隐没潮湿的路面上。 她还不想死的,可身后催命般的脚步声愈发靠近,宁姝玉只能在心底默念:跑快些,再快些。 利箭破空的声音从身后传来,下一秒直接穿透她的胸膛。 世界仿佛静止下来,宁姝玉再听不到任何声音,只剩胸口处传来的剧痛尚能感知,身体直直跌落倒地。 “若再给我一次机会,萧垣,我绝对不会放过你。” —— “啊!” 宁姝玉猛然从床榻上坐起,右手用力捂着自己的胸口处的衣物,大口喘着气,背后还不断冒着冷汗。 耳畔似乎还有着挥之不去的盔甲碰撞声,令她胆寒不已。 门外有侍女敲门,“小姐,可是发生什么事情了?需要青绾进去帮忙吗?” 青绾?是青绾的声音? 方才她的目光还有些涣散,现在回过神来环视周围这才发现,眼下这环境像极了她尚未出嫁时的闺房,每一处物件都与记忆中的分毫不差。 宁姝玉压下心中的惊喜,饶是面色尚未恢复正常,她还是强打着精神安抚门外的青绾,“无妨,只是小憩时做了噩梦,一时之间有些惊骇,不用进来。” “是,小姐。”青绾回完话便继续尽职尽责守在门口。 利箭刺穿胸膛带来的疼痛感仿佛还残留在身上,宁姝玉忍不住伸出手抚上那处的皮肤,确认没有伤口才缓缓吐出一口浊气。 举头三尺有神明,或许是天上的神仙也可怜她吧,给了她再来一次的机会。 宁姝玉一想起萧元算计她时不留余地的动作,腹部便是一阵忍不住的翻涌。 恶心,实在是太恶心了,前世就算她眼瞎,直到生命尽头才看清楚他是怎样一个伪君子。 宁姝玉起身下榻,一步步走到铜镜前,看着镜子里容色姣好的女子,坚定张口道:“我说过的,再给我一次机会,绝不会放过萧垣。” 铜镜中的人像也随着她的动作张口,似在吩咐,又似在告诫。 宁府正厅中端坐上位的美妇人拿起茶盏,还不待送入口中便又皱着眉放下,转身望向身边淡定的中年男人,“老爷,这都什么时辰了,怎地还不见皎皎出来?以往这个时候,她该是早早就过来同我们一起准备去看铺子了。” 他安抚般拍了拍夫人的手,温声道:“夫人先莫要着急啊,方才不是遣人问过了,说皎皎在房中睡着了,女儿要睡就先让她睡着吧,说不定过一会儿便来了。” 宁夫人听他这样说才算安下心,目光却还是忍不住向门外瞟去。 宁老爷对此倒是见怪不怪,皎皎幼时体弱,夫人总是格外爱护,分开时间稍多些便开始担心了。 不到半刻时间,宁姝玉便收拾齐整出现在两人面前,人还未踏进门声音倒先传入了,“爹爹!娘亲!” 她身上穿着宁夫人刚请人做好的新罗裙,布料样式都是极好的,宁府富庶从不差银钱,府上又只有这一个宝贝,自然是把所有好东西都拱手送到她面前的。 宁夫人马上舒展眉头,从椅子上起身半挽着她,“皎皎今日可好?来看阿娘都迟了些。” “娘亲莫怪,女儿今日只是贪睡了,往后定再不会如此。”宁姝玉轻轻晃着母亲的臂膀,低声撒娇。 宁老爷见人都到齐了,马上吩咐下人去备马车,宁府在京中产业众多,仅是各式各样的商铺便有数十家,虽不至于每日都去监督,却也是要不时去查看一番。 每到此时宁姝玉总会要求带上她一同去,撒娇耍赖的手段层出不穷,最终总能达到目的。 今日贪睡耽误了些时间,宁老爷便也没让她再“央求”,直接行进到最终结局。 宁姝玉登上马车时还不忘打趣道:“知我者莫过爹爹,当然还有阿娘!” 此行分了两辆马车,宁姝玉同侍女坐在后面一辆,不知从哪里吹来的微风悄悄掀开了车帘,让她能够趁机看见外面的街道。 她生于商人之家,明明最爱的就是这般热闹的市井气息,可上一世自嫁给萧垣起,她便再没有了肆意穿梭其中的权利,彻底被困于那吃人的四方宅院中。 青绾怕小姐着凉,连忙掩上车帘,宁姝玉伸手制止了她的动作,偏过头状似不经意问道:“青绾,我们今日是要去哪家铺子啊?” “小姐,看老爷夫人行驶的这个方向,应当是要去顺迎茶楼。”青绾也看了看外面,给出答案。 宁姝玉点头不语,又看了会儿外面的商铺才收回目光。 顺迎茶楼,有一出筹备许久的好戏在等着她。 马车行驶至目的地停下,门口掌柜打扮的人似是等候多时,一个箭步上前迎去,“老爷和夫人来了,这个月的账本都已经准备好了,现在就可以前去查看。” 宁老爷点点头,对他的安排很是满意,目光示意后方叮嘱道:“小姐今日也来了,一定要着人看顾好。今日茶楼可有什么特殊的客人?” 掌柜仔细思索一番方才给出准确的答案:“是有几位地位不俗的大人过来,不过都是要的厢房,应当不会与小姐碰上。” 闻言夫妇二人才算放下心来,随掌柜走在前面进去了,身后特意留了人带宁姝玉去前堂。 宁姝玉自小便对经商一事有着莫大的兴趣,每每央求爹娘带她一起也不是为了去查帐本,她更喜欢在前堂看看铺子里面是如何经营的。 比如此时,她被人带着走柜 2. 犹疑不定 《满城春色尽折腰》全本免费阅读 即使这个人什么也不说,她也知道是谁派来的、有什么目的,只是可惜她以前怎就没有看出,萧垣这把戏竟是如此简陋幼稚。 宁姝玉从门外收回目光,转投至三楼厢房的某一间,方才那人的眼神便不断向上瞟去,想来萧垣本人此时也定在楼中,不过这些都不重要了。 沉思间宁姝玉感受到一道灼热的视线一直停留在自己身上,迅速转过头便和谢应昭四目相对,那人好像愣了一下,很快动作僵硬偏过头去,举止有些无措。 多年在东宫生活,令宁姝玉与人对视之后第一时间想的便是如何遮掩内心,正当她准备说些什么来掩饰时却陡然反应过来。 这里并不是在东宫,她现在也非是丝毫不能出差错的太子妃,她只是个正值二八年华的小姑娘。 宁姝玉心中马上起了些别样的心思,往谢应昭的方向跨了一步,顺着他方才望去的方向看了两眼问道:“看什么呢谢世子?不然指一下好让我也看看。” 身边的人堪堪只到他肩头,于他而言没有一点威胁,分明知道她是故意在调笑他,谢应昭还是依言回答:“你啊。” “我?”宁姝玉一下子没太懂,“我怎么了?” “方才是在看你。”谢应昭转身笑意吟吟看着她,说出后半句,“我便是指出来了,宁小姐也是看不到的。” 宁姝玉狠狠皱起了秀眉,从前没同谢应昭打过交道,这人怎么这般无拘,莫不是个事事随心而为的主?若是如此往后遇见了可是要注意一点,千万不能说出过分的话来。 宁姝玉正经起来,又认真问道:“谢世子方才怎么会突然出现?” “不过是恰好遇见,见小姐有危险便出手了。”似是怕人不信他又补上一句,“顺迎茶楼的茶点向来是家中母亲爱吃的,今日出行也是为此。” “恰好遇见”算得上是宁姝玉上辈子最讨厌的词了,所有悲惨的日子皆是起源于同萧垣那厮刻意设计的“恰好遇见”。 但谢应昭的理由实在充分,叫她拿不准是真是假。 不管怎么说谢应昭也算是帮了她一回,宁姝玉大手一挥,让顺应楼小厮直接将所有茶点都打包一份送给谢世子。 宁姝玉想的是,若贸然送上信远侯府,恐会莫名惊扰到侯夫人,倒不如直接交给谢应昭,既算还了人情又帮他完成了此行目的。 谢应昭看着她安排张口便要拒绝,宁姝玉看出其意,先一步伸出右手竖起掌心对着他,“千万不要拒绝我,我可是早早便决定好了,这辈子绝不欠人情!” 随即宁姝玉追去后厨不断催促,看样子是十分着急赶谢应昭回府,那句来不及说出口的拒绝最终还是被咽回肚子里了。 宁府夫妇查账的速度不算很快,直到宁姝玉拎着点心盒送谢应昭出门的时候,都还不见身影。 顺迎茶楼三楼,一向只有王公贵族才会订下的厢房中,萧垣阴沉着脸将窗户推开一道缝,视线向下看去直直落在门外相交的两人身上,宁姝玉正把点心盒交给谢应昭,做完这些毫不留恋转身便走。 可谢应昭却是又站了半晌才拿着东西离开。 萧垣合上窗,面色更加不虞,一直侍立在桌边的小厮见此只能硬着头皮开口问道:“殿下,这是怎么了?” 他的手指无规律的敲击着檀木桌面,语气中满是不解:“管余你说?今日这计谋为何会失败呢?难道是做的还不够隐秘?” “殿下的计谋定然是不会出错的,或许只是时机不凑巧罢了,殿下不必记挂于心。”小厮见他没有兴师问罪的意思,话马上便多了起来。 “不对。”萧垣摇摇头,又自顾自说:“这时机已经是多次打探到的最合适的时间,非要说有什么意外便只有谢家那个世子了,他往日里不是在马场就是在乐坊,今日为何偏偏出现在此?” “这……不如再派人出去打听下?” 萧垣还是摇头,神色却是已然平静下来,“事情既已发生再去探听便是浪费时间,谢应昭此人心思不在争权夺位上,今日之事暂且算作是意外,待日后再重新寻个好机会同宁家小姐相遇。” “殿下,七日之后城郊会办一场踏青游,城中许多小姐都会去,说不定那会是一个机会。” 短暂沉默之后萧垣出声:“你先把这个日子给记下来,到时候提醒本殿下。” “是,殿下。”二人继续待在厢房中,静等宁姝玉离开后再回府。 宁姝玉送走谢应昭在心中长舒了口气,这下算是成功跳开萧垣的全套了,最好从今以后都别和他有任何交集,不对,最好是不要和任何皇宫里的人扯上关系。 那鲜血般朱砂红的高墙中走出来的人,哪个都不好惹。 待老爷和夫人走出来,青绾马上将方才的事原原本本说了一遍,十分自然省略掉了宁姝玉赶谢应昭离开的桥段。 宁老爷越听眉头皱得越紧,到最后直接吩咐管事掌柜,以后在门口立块牌子,上面就写“谢绝携酒入内”。 “这次是小姐运气好才没有受伤,若是以后再出现这样的事有其他客人受伤便不好了,做生意的就是要提前解决隐患。”宁老爷如是说。 回府的路上宁姝玉心情好上不少,还难得哼起了幼时的曲子。 下了马车时间已不算早了,宁姝玉同父母道过别就回了自己院中,开始着手完成夫子前些日子留下的任务。 夫子是爹爹特意请上门的,每隔一日便会入府教学,负责教授四书五经,至于算术记账,宁姝玉觉得没有几人可以比得过自家爹爹,直接向他学习是最简单的。 宁姝玉是宁府偌大家业唯一的继承人,自小所有人的宠爱便集于她一身,自然所有的责任落在她身上,宁父担心女儿长大会遭人惦记,早早便开始筹谋着交给她足以安身立命的东西。 好在宁姝玉也算是争气不仅不排斥,还对经商一道颇感兴趣,一点即通,如此一来宁父算是没了不少担忧。 宁姝玉手中执笔不停写着功课,脑中却是不断感慨自己前世的愚蠢。 怎的那样轻易便着了萧垣的道,抛下整个宁府不顾,心甘情愿做了人家争权的钱袋子,明明什么都讨不着,还白白断送了整个宁府。 想到 3. 柳岸再逢 《满城春色尽折腰》全本免费阅读 “这位小姐可是想要将这纸鸢放飞起来?若是需要萧某可助小姐一臂之力。”萧垣今日打扮的可谓是风度翩翩,甫一出现便让在场不少姑娘红了脸颊,更别说他主动提出要帮宁姝玉放纸鸢,算是狠狠拉了一遍好感,端的是如玉君子。 宁姝玉只觉得这人阴魂不散,分明现在两人毫无瓜葛,萧垣是怎么做到这般自然上前交谈的? 可表面功夫还是要做的,宁姝玉换上一副为难的表情道:“多谢公子,只是我自带了护院,应当是不需要公子帮忙的。” 宁姝玉本就生的姿容窈窕,今日又是特地装扮过的,现下收敛了满身的活泼气质温温柔柔地同他交谈,俨然一副端方小姐的神态,萧垣神色马上更柔和了些。 几乎是哄着说:“护院的都是些常年习武之人,手上力气肯定不小,若是一个不留意碰坏了这纸鸢,岂不是白白伤了小姐的好心情?” “恰好萧某家中有一幼妹,也爱吵着放纸鸢,交给我来定能安然无恙的放飞。”说着竟还想动手抢过去,宁姝玉赶忙后退几步躲过。 这人说起谎话来真是张口就来,全京城的人都不曾听说过三皇子府何时有了位小公主,他倒是说得坦荡。 不少人的目光开始被这边的声响吸引,宁姝玉实在是难以忍受这样的纠缠,双腿微弯便道:“实在是浪费了公子的好意,这里不太适合放纸鸢,还是等护院们找到更合适的地方再说吧。” 说罢兔子般快速逃开了,生怕后面的任再追着不放,顺便叫走了宁府的人。 青绾有些看不明白自家小姐的意思,跟在旁白问道:“小姐,刚才那个地方不是很好吗?人又多地方也空旷,为何要再另找?”方才那公子是有些过于热心了,但小姐不是会因为这些便躲开的人啊。 “哎呀,说了你也不懂。”宁姝玉不欲多费口舌解释,在这个世上除了自己没有人会懂自己对萧垣的厌恶有多深。 小姐既然不愿意说,青绾也不再多问,继续乖乖跟着朝前走。 一行人沿着水岸逐渐远离了人群,宁姝玉挑了个还算宽阔平坦的地方停下,招呼着他们一同来放纸鸢。 这么大的纸鸢也不知晓是谁制的,不单单骨架坚固,其上所绘图案也是华丽繁复,真要放上天去,恐怕没人会把它当成普通的燕子,这样的人要是能招到自家铺子里便好了,肯定能吸引更多人前来。 宁姝玉思绪飘忽间,那纸鸢已经成功到天上了,被那几乎快看不见的细线牵引着来回晃动,好不生动。 青绾将引线递到她手中,直到宁姝玉亲手把握着它的时候,才有了不一样的感触。 这一直被牵引着行动的,不正像以前的自己吗,一举一动都被他人牢牢把握着,一旦松开便会跌落至尘土,不知所踪,从始至终都是一个被利用的玩物。 出神间侧后方快速飞出一枚石子,不偏不倚把引线打断,纸鸢随之坠落挂在一旁极高的老槐树上。 宁姝玉气急转身,身后却是什么都没有,连一个人影也未能发现。 青绾看了下围在槐树下束手无措的护院们,忧心道:“小姐,这槐树有些太高了,李伯他们也没有办法,不然谴人去找把梯子来吧。” 宁姝玉非常确认是有人故意为之,可对方动作隐蔽,没留下丝毫痕迹,想抓也抓不住。 她拿着断掉的引线走到槐树下,抬头向上看去在心里比划两下,觉得似乎不需要梯子,若是有一个足够长的木棍就可以了。 宁姝玉微眯起眼睛,有些不太确定,那槐树枝叶是不是在晃动?而且还有愈演愈烈的趋势? 下一秒一道黑影自树丛中窜出,向树顶掠去又快速离开,从天而降直直落在宁姝玉面前,右手还拿着那只断了线的纸鸢。 巧了,又是谢应昭。 谢应昭把纸鸢递给青绾,有些回避宁姝玉探究的目光,“叫人把断了的引线拆下来,再绑上新的,应该还能继续飞起来。” 比起如何修复纸鸢,宁姝玉显然对其他事情更感兴趣,知道他不会说谎便直接了当问道:“多谢世子了。不过谢世子,这次也是凑巧吗?” “是,”谢应昭抬手指了指身后的槐树,“今日天气不错,母亲恰好也来此处游玩,那边人有些太多有些吵闹,我就找了个安静的地方睡觉。喏,就在这棵槐树上。” “然后呢?”宁姝玉还是怀疑。 “然后宁小姐便过来了,起先是想过下去打声招呼的,但不免又担心会惊扰到宁小姐,便一直未曾出声,想着等你们走远了再离开此处。” 最后因为看见她碰上了麻烦事,这才现身帮忙。 谢应昭说的话有理有据,挑不出一点问题来,更何况他的性格就摆在这里,应当只是巧合。 苦恼,这已经是第二次欠他人情了。 青绾手巧,几句话的功夫便已经把纸鸢重新修好了,宁姝玉看着它眼珠转了一圈,又有了主意。 谢应昭就安静地站在她面前,等待她的下一句话。 宁姝玉放下了对他的防备,“这么看来我与谢世子还真是有缘,短短几日便相遇了两次,只是现下有些苦恼,不知该如何回报世子。” “不必回报,这些不过是举手之劳,是在下应该做的。”谢应昭一脸正气,出手之前他是全然没有想过什么回报的。 “好吧,如此我也不强求了。”宁姝玉也不急,仍是笑着:“世子出身武将世家,常年习武,不知世子有没有见过这样式的纸鸢?” 她指的正是谢应昭方才拿下来的哪只。 谢应昭如实道:“未曾见过,应当是近些日子新出现的。” 他是侯爷世子,什么好东西没见过,宁姝玉这么说完全就是寻个由头,醉翁之意不在酒。 “那世子觉得这个如何?可还算喜欢?” 听宁姝玉这么问,谢应昭特意上前几步细细观察,“制作者画功极好,木骨劈的也利落,能入宁小姐的眼定有出众之处,算是喜欢的。” 就等你最后一句话了,宁姝玉眼睛马上放起光来,“世子既喜欢,那我便送给世子好了,千万莫要推脱,全作是我一片心意。” 说罢不待他再多言,便如抛开烫手山芋般,忙让李伯他们把纸鸢交到谢应昭手中。 宁姝玉心满意足,笑意更甚,“离开的时间有些久了,想来阿娘是要担心了,那这便拜别世子先一步回去了。世子若还是困倦,可在此多多歇息,以后再见啦。” 谢应昭看看手边宁姝玉送的“礼物”,又看看她那雀跃的身影,到底是没有追上去,乖乖收了起来。 待人都走光了,方才还算热闹的空地登时又安静下来,原本宁姝玉身后的位置却突然传出细细簌簌的脚步声,间或夹杂着树枝破碎的声音。 萧垣丢掉手中刚刚握断的枝叶,语气阴翳:“谢应昭为什么又‘恰好’出现在这里?”整句话着重落在了“恰巧”二字上。 按照他们的设想应是殿下在宁小姐最着急的时候出现,然后以最快的方法帮助她解决麻烦,顺理成章与宁小姐结识一二。 精明如管余,自然是听得明白他话中之意,忙接道:“回殿下,刚刚已经派人去那边查看过,信远侯夫人确也在此处,谢世子所言应是事实。” “管余你不觉得……越是事事都合情合理,便越让人生疑吗?”后宫中的妃子能悄无声息做成多少事,他从小便已领教多回了。 只是他有一点不懂,谢应昭如此这 4. 顺迎茶楼 《满城春色尽折腰》全本免费阅读 谢应昭顺着母亲的话不由自主又想起宁姝玉赛过来那只纸鸢,嘴角微微扬起带上点笑意,话还没说出口面上先藏不住了。 侯夫人看他这个样子,顿时了然:“好了好了,回去再笑吧,好歹大小也算个世子别杵在外面犯傻了。” 谢应昭不在乎母亲的调笑,顺从应下,两人一前一后离去。 春时正好同人聚,树色燕语总观情。 尚未出阁的小姐行为总是多处受限的,家中总觉得抛头露面不算好事,担心会影响关乎一生的婚嫁之事,好在宁姝玉不在其中之列,她有一对极尽开明的父母,为她的未来做足了所有打算。 是以在她提出想要接手顺迎茶楼的时候,宁父只是短暂犹豫了一下便很快应下,没去问任何缘由只叮嘱一句:“经营任何一间铺子都绝非易事,这其中需要你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皎皎可下定决心了无论如何也不会放弃?” 仅仅只靠来自于书简的学习肯定是远远不够,孩子若是想要成长,必是要多多经历一番的,宁父的目光落在宁姝玉身上深沉而慈爱。 宁姝玉自然知道这些,在提出这个要求的那一刻起心中早就有了目标,“父亲放心,女儿决不放弃。” 天下人熙熙攘攘无非钱权二字,往往安稳立身也就取决于二者,权之一事常多定于先天出身,而钱之一事却是千变万化谁也说不准的。她本就有整个宁府作支撑,又加之还有对上一世机遇的了解,可谓是占尽先机,没道理现在还不出手。 同父亲仔细商议过以后对顺迎茶楼的规划后,宁姝玉这才从书房中退出来,长舒口气,看来自己的计划并没有让父亲不满意。 青绾早在门外等候许久了,见她出来忙不迭过来问:“小姐,您为何突然想去经营顺迎茶楼了?平日里在府中上上课,做做功课这样不好吗?” 说到了青绾还是觉得小姐一个姑娘家在外面不好。 宁姝玉没有反驳她的想法,只是引着她朝另一个方向想去:“那样是很好啊。可是青绾,你不想知道宁府外面每天都在发生什么吗?你不想去看看其他人的生活吗?你不想……体验一下曾经完全没有料想过的生活吗?” 青绾没有说话,她知道这小丫头一时半刻脑子不会那么快想明白的,如此问她不过是在告诉自己:她想,她想过自由的生活,想摆脱痛苦的一切。 宁府产业遍布各行各业,之所以会挑中顺迎茶楼是因为这个地方足够成熟也足够大,来往的人多,稍微有一点风吹草动便可以在短时间内迅速传播至全城,反之这里同样也可以收到意想不到的消息。 在某些特别重要的时刻说不定会起到特别的作用。 宁夫人虽然心疼自己的女儿,却也并不会去阻止宁姝玉想做的事情,只是不住嘀咕要每日去茶楼送饭,宁姝玉好说歹说才算彻底了结这番心思。 确认下来宁姝玉会接管顺迎茶楼这件事后,宁父便马不停蹄去安排茶楼管事准备,人刚离开顺迎茶楼踏上回府的路,旁边的商铺小巷便传了个遍:“听说没,这条街上最大的茶楼明日就要换老板了!” 翌日清晨,宁姝玉脱掉了往日的宽袖锦衣,换上母亲又重新准备的窄袖衣衫,身边还带着青绾,兴致冲冲的就往茶楼赶去。 正所谓:新官上任三把火。宁姝玉也打算来一点不一样的东西。 时辰尚早路上并无多少行人,走街串巷打吆喝的也不见身影,整条街中少有铺子开门,只隐约能嗅到包子铺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 马车刚在顺迎茶楼门口停下,管事的便迎上来,十分客气地引着宁姝玉前往账房、后厨、库房等地查看,确保她对每一个地方都能有所了解。 杨管事是这里的老人了,记忆中好像从最初建楼起他便一直在这里,他在前面介绍着,宁姝玉就跟在后面仔细听,心中暗自记下,日后自己处理起来也更方便些。 大概把里里外外都转了个遍,杨管事才领着宁姝玉去了一楼一间隐没在拐角处极为隐蔽的房间,那是平日用来存放的账本明细的。 杨管事将所有账本取出放在桌上,指着其中高高摞起的一堆道:“这些全部都是老爷前些日子查看过的去岁旧账,应当是没有什么问题的。”接着有指向旁边崭新的一本,“这本是前几日新开的,小姐若有需要随时可以查看。” 宁姝玉点头示意自己了解了,扬起笑脸:“这些东西有杨伯伯在肯定是不用担心的,日后姝玉在顺迎茶楼还要靠杨伯伯多多关照了。” 此话一出,杨管事连忙摆手,“小姐何出此言,食君之禄,忠君之事,这本来就是我应该做的,还要多谢宁府的信任,才让我留在这里这么多年,有了一份能够养家的事干。” 宁姝玉心下了然,不动声色转开话题,“杨伯伯不必如此看低自己,以后需要向您学习的地方还有很多。今日是我第一天接手管理顺迎楼,不如准备些特别的东西给客人们,就当图个好彩头。” 新铺子开张总是会挂上红灯红绸的,小姐接手虽算不上是重新开业,但求个彩头也是不过分的,杨管事一切都以宁姝玉为准,直接问道:“那小姐可是心中已经有了打算?” 宁姝玉点头,将自己的打算详尽地告知了他。 顺迎茶楼大堂,跑堂小厮们正认真做着洒扫工作,为一刻后的开门做准备。若是放在往日这是最枯燥乏味的事情了,但今日几人确实格外有兴致,凑在一处嘀咕个不停,同一个地方不知道打扫了多少遍,还是没有挪动分毫。 边谈论着眼神还不断往账房那边瞟去,却在接触到杨管事的背影时猛地收回,迅速散开来,继续装做认真的样子打扫。 小孩子家的把戏杨管事一眼便看穿了,没说什么自顾自走到柜台前,取出半丈高的空木招牌。 拿着那东西又回到账房中,离开前还留下一句:“时间快要到了,记得早些打扫好。” 几人闻言手上动作更加利索了,光顾着 5. 深巷之人 《满城春色尽折腰》全本免费阅读 “公子何出此言?你我不过只有一面之缘,哪里谈得上欢不欢迎呢?方才不过有些出神了,还望公子莫怪,我这就着人准备厢房茶水。”说罢便让青绾去找小厮来为他带路,手上还是不断拨弄着算盘。 萧垣依旧站在原地看着她,似要从她身上看出真正的答案,方才的解释他是完全不信的。 他的内心深处有一股直觉,宁姝玉就是讨厌他,而且是极其讨厌,但他却完全不明白是为什么,事情脱离掌控的感觉实在不算太好。 很快青绾带着小厮就赶过来了,宁姝玉伸手向萧垣示意,“公子跟着这位走便好,他会带你到安排好的厢房中。” 萧垣抬脚侧过身欲走,还没踏出几步却又突然停下,再次看向宁姝玉:“茶水我也点了,不知是否有荣幸能同他们一样得到宁掌柜的祝贺?” “那是当然,来者是客,万事顺意的祝贺同样也赠予公子。”可你若真有一颗寻求平稳的心,便不会一而再,再而三的挑起争端。 得到肯定的答案,萧垣没再多留,跟着小厮上了二楼厢房。 宁姝玉就站在柜台后面静静看着他的背影,说到底还是你自己不甘心平顺的道路,觉得现在的一切都配不上自己。 上一世嫁给萧垣之后他都做了些什么呢?买卖官爵?受贿行贿?私养兵马?凡是与他争夺皇帝之位有关的几乎无一不做,仔细想来那几年她好像从未见过明媚的阳光,不知是心理作用还是东宫的墙太高,遮挡了她所有的期望。 思绪陷进前世的记忆久久无法脱出,直到青绾连着几次扯她的衣袖才有了反应。 宁姝玉偏过头去问她:“怎么了?” “小姐快别发呆了,又有新的客人来了。”青绾这是第一次直接接触这些事,纵是想要上手帮忙也不知该如何做。 宁姝玉看她束手束脚的样子,干脆递给她一个空白账本,“你,在这里记下客人们点的什么,然后拿给厨房去,可千万不能出错。既然都跟我一起出来了,也该是要学点什么。” 青绾拿着纸笔目光还是不断朝宁姝玉这边看去,那样走子显然是还想倚靠她。 宁姝玉把算盘往前一推,一转身直接离开了柜台向厨房走去,再不留下一丝求助的机会。 顺迎茶楼当初建立的时候便是想朝京城中最大的茶楼发展的,整体规模极大,单是一个大堂就能容纳数十人之多,二楼三楼的厢房更是请专人设计过,合理利用了每一寸空间。 为了能够及时应对各种突如其来的状况,厨房和库房两处也建的极大,宁姝玉进去查看的时候师傅们正忙碌个不停,她凑到大师傅身边问道:“今日做梨花酥的材料可还足够?” 大师傅随意抬手擦了把汗,又忙不迭把新做好的糕点从锅上取出来,“应付完这一上午应该是足够的,但若是下午还有这么多人来,那就有些紧张了。” “需要的材料在城中都能购买到吗?” “都能的,梨花酥不算什么稀奇的糕点,材料也不难买。” 宁姝玉点头不再继续耽误师傅们的时间,只要材料不算问题,那今日便可以安然度过,稍后去账房算一下盈亏几何,再决定需不需要从往日的账上拨出银钱。 出了厨房便是一处后花园了,不算太大的地方却连接着正堂、后门、厨房和库房四个地方,宁姝玉没有回柜台,大堂那边既然没有人来找她便证明青绾处理得很好,没有出大问题。 她拉了把椅子到库房廊中坐下,阖上双眼开始思考如何彻底摆脱萧垣的纠缠。 直言坦白自己很讨厌他?可先前在踏青岸边已经表现得很明显了,萧垣还是追着不放;找什么东西去威胁他?这人做事一向谨慎没太大把握能找到什么把柄的……不不不,这些都是行不通的点子。 独自一人在檐下苦恼许久,正当神思飘忽之际,脑海中却突然窜出一道熟悉的高傲身影,宁姝玉立马睁开眼睛。 她找到谁是最好的突破点了——赵丞相嫡女,赵婉晴。 那个一直以掌局者自居,将她狠狠踩在脚下的女人。 单就上一世宁姝玉同她的接触来看,赵婉晴显然是他夺权的另一大助力,且在萧垣心中的分量一定不低,哪怕到了出城逃亡的时候都不忘记带上她。何为真心,何为假意,清晰明了。 大堂内暴发出一阵剧烈的喝彩声,宁姝玉起身回去,里面的人已经不似最初那般密集了,青绾还抱着账本不敢放下,“小姐你回来了,快到吃午饭的时间,客人们不少都准备回去了。” 宁姝玉接过她怀中的账本,随后问道:“二楼的那位离开了吗?” “不久前也离开了,他身后的小厮还托我转达一句话给小姐。” “什么话?” “他说他家殿下日后定会多来拜访,今日多谢宁老板的款待了。”说完后青绾小心翼翼觑着宁姝玉的脸色,这么多次了,她也能看得出来小姐并不喜欢这位公子。 宁姝玉却并没有什么特殊的表情,只淡淡道:“随他来吧,白送的银钱傻子才会拒绝。”何况他也自由不了多少时间了。 “青绾,过会儿你同我一起去城中粮坊处买一些东西吧,梨花酥的材料有些不够用了,现在先去休息会。”晌午时间客人不多,正时轻松的时候。 青绾依言离开去到小后院去。 到了下午百姓的热情果然减低不少,不过比起往日正常情况时的人流还是多了不少,宁姝玉动作迅速,休息刚结束便备好了马车前往城内最大的粮坊。 那个地方在另一条街上,路程不算近,宁姝玉挑了辆足够宽敞的马车,因为她有了其他的打算。 她算了一下,若是只用上半日所得去买材料,应当也是够的,可既然都大张旗鼓地去了,不如把缺少的都一并买齐,免得以后再多花时间。 这一路过去与早上来时景象完全不同,人群熙攘甚至可以说得上有些拥挤,若非有事在身,说不定宁姝玉真会好好逛一逛。 马车最终停在万物坊门前,宁姝玉向掌柜说明了来意,两家本就有不少交易来往,不比她过多解释,掌柜便理解了其中之意。 吩咐里面的人按照宁姝玉的要求,将顺迎楼需要的东西都搬到马车上去。 来来往往出来了不少人,饶是如此装好东西还需要些时间, 6. 城外营救 《满城春色尽折腰》全本免费阅读 季颂马上起身追过去,虽不知这位小姐为何会遭此一难,但人是在他面前被掳走了,无论如何他也没办法坐视不理。 他边追着那马车边大声叫喊:“来人啊!报官啊!有贼人当街强抢民女了!” 可惜他身体虚弱,追了没多久便没了力气,整个人躺在地上气喘不止,脸色也越发白,好在他的动静不小,还是有人在听见之后马上报了官。 季颂转过脸去面带担忧的看着城门的方向,那般好年华的姑娘,可千万是要安然无恙的回来啊。 那蒙着面的人下手实在是太用力了,宁姝玉在空荡荡的马车里撞得眼冒金星,好一会儿才缓过神。 两侧的窗户都是被封死的,宁姝玉只能透过木板缝隙朝外看去,外面的景象早已不是在京城中了,心跳开始渐渐加速,她开始对即将发生的一切感到无比恐慌。 宁姝玉不敢向马车门外跑去,绑匪就坐在那里,她一出去肯定会再被丢回来的,只能不断用身体撞击着马车一侧,若是能把它撞破那便还有一丝生机。 就算是跳下马车倒霉摔死了,那也好过被不知道什么人给带走。 马车的速度突然变慢不少,外面的人像是感受到了里面的动静,绑匪回过头来挑起一侧帘子凶狠道:“老实点,别想逃跑,要是再做无谓的挣扎就……” 他的话没机会说完,一枚羽箭从旁侧射过来正中胸膛,他整个人直挺挺向后仰倒,从马车上掉了下去,宁姝玉还能听到重物落地的巨大声响。 马儿却似是受了刺激一般更加快速的朝前跑去,漫无目的。 没了前面人的威胁宁姝玉马上窜出马车,驭位上已经是无人操纵,亦不知前方道路几何,若是运气不好恐怕要不了多久便会车毁人亡。 正在宁姝玉思索要不要挑个平缓的地方跳车,或有一线生机,马车右侧却出现了一人骑着快马追赶而来。 “不要跳!宁姝玉千万不要跳下来!”他的声音既焦急又惶然。 是他,又是谢应昭。 虽然不知道他是如何猜中自己心中所想的,宁姝玉还是依言停住了动作,“我不跳!你有办法能让他停下来吗!”她现在才看见马车行驶过的地方都留下了斑斑血迹,怪不得速度如此之快。 谢应昭用力抽打鞍下马匹,加快速度与马车齐平,“你到里面去!不要担心我有办法!” 信远侯世子的名声在京城中算不上好,每每有人谈到便说他不思进取,一心只钻进千乐坊整日厮混,真真是辱没了武侯的门风。 可就在这一刻,宁姝玉看着他夹杂着担忧的眼睛,只觉得再没有人比他更可靠了,好像每次在危急时刻这个人总会出现在自己身边,轻而易举化解所有困难。 宁姝玉转身回到马车中,驭位处腾出了足够大的空位,谢应昭甩掉手上马鞭,双脚踏上蹬部借力飞身而起,径直跃到并行的马车上。 来不及去查看宁姝玉的情况,他快速扯住缰绳,竭力制住马匹继续向前疯跑。 宁姝玉就在马车里面看着谢应昭游刃有余的处理好这一切,从最开始便狂跳不已的心,在他稳住马车的那一刻逐渐回归平静。 马儿前腿受伤到如今已是走不了多远,谢应昭找了个空旷的地方停下马车,这才回过头去查看身后人的状况。 宁姝玉鬓发有些散乱,身上衣裳也变得灰扑扑的,但就表面看来发觉不出有没有受伤。 谢应昭只好问她:“你没事吧?可有受伤?”眸光中是毫不遮掩的担忧。 宁姝玉定定看着他摇头:“我没事,谢谢你谢应昭。”她没想要叫谢应昭的名字,却不知为何最后还是脱口而出。 听见她如此回答,谢应昭才微微舒展眉头,一手扶着门框一手伸至宁姝玉面前:“先下来吧,这辆马车该是不能用了,我已叫信远侯府的人另外找了马车前来,再过会就能到了。” 宁姝玉没说话,伸出手搭在他的掌心中,谢应昭手上用力小心翼翼将她扶起,直到重新回到地面上才松开手。 自她重生回来之后,遇见太多事情与前世不同了,可是那些事情都是按照既定逻辑去发展的,她对此并不觉得奇怪。唯有谢应昭,他的每一次出现都太过巧合了,就连理由都是合理到毫无破绽,她甚至都要觉得这些理由都是他提前设计好的了。 宁姝玉蓦然抬头去看他,谢应昭不设防双手背在身后不知道在傻笑什么,这副样子被她尽收眼底。 待谢应昭发觉宁姝玉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很快又变了神色,装模作样的抬起手轻咳两声:“怎么了?是等着急了吗?” “谢应昭。”宁姝玉轻声唤他。 “嗯。”他收了笑意也正色起来。 “我发现你真的经常出现在我身边,这次也是巧合吗?或者说,这次你也有理由给我吗?”宁姝玉目光灼灼看着他,显然是不会轻易相信他的话了。 谢应昭直接哑火了,好半天才道:“这次不是,这次我是特意赶来救你的。” “你知道我会遇到危险?”宁姝玉不解。 “我不知道啊,”谢应昭转开视线看向地上的血迹,继续道:“是在城中听见了有人喊强抢民女,一时间心血来潮便追上去看了,追到了才发现被抢的是你。好在我是追上了,你也安然无恙,不然……” “不然什么?”宁姝玉追问道,想知道他最后一句话为什么停住。 谢应昭重新看向宁姝玉,换上自己一贯不着边际的笑,“不然宁府上下肯定是痛哭流涕,悲伤至极,说不定京城中所有产业都得关门好几日,引得百姓也纷纷叹惋呢。” 宁姝玉顿时火冒三丈,“好你个谢应昭,你这是咒我不好?” “在下哪敢啊宁大小姐,在下保护你都来不及呢,哪里又会咒你不好。”谢应昭连连讨饶,算是把这个话题糊弄过去了。 宁姝玉也知道从他嘴里也听不到什么真话了,也不再纠结于此,乖乖等着信远侯府的马车。 他们停下的地方是京城外山林中的一片空地,林间乍起一阵微风,宁姝玉微不可察地瑟缩了一下,虽已经不是寒冬时节,可天气尚不算太温暖,加之她方才经历一场绑架,精神早已到了极限,面上也显出些疲惫。 谢应昭 7. 话外深意 《满城春色尽折腰》全本免费阅读 “宁小姐还有什么想法?” “这个想法很简单,但是需要世子先回答我一个问题,只有一个,除此之外的任何事情我都不会继续探究。”宁姝玉把话说得很明白,她在开口前还有一件事需要确认。 谢应昭应下她的话,“没问题,宁小姐问吧。” 得到他应允的回答,宁姝玉从他怀中挣扎出来,直视着他的双眼,“谢应昭,我们能遇见这么多次是不是你一直在跟着我?” 许是没有料到她会直接这样问,谢应昭的目光有一瞬间的闪烁,没有第一时间回答问题。 “只有这一个问题,我要听实话。”宁姝玉再次开口强调,教他歇了撒谎的心思。 谢应昭无奈,眼神在她倔强的脸上不断流连,还是闷声道:“是。” 他不想承认所有的相遇都是刻意而为,但她这么聪明,事情到这个地步好像也瞒不住了。 本以为他回答完之后宁姝玉会十分厌恶这种行为,却不想面前的人长舒一口气后竟是笑了出来,谢应昭有些摸不准她的心思,讷讷问道:“你笑什么?” “当然是笑你了,原来京城内潇洒无拘的信远侯世子,私底下却是喜欢跟着人姑娘家到处跑,若换了别人听到肯定是半分都不信的。” 谢应昭耳根在看不见的地方烫得惊人,忍不住出声替自己辩解:“我不喜欢跟着姑娘到处跑……”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宁姝玉不禁在心中暗自感叹,这真是正中下怀啊。 宁姝玉接着道:“那你的意思是只喜欢跟着我跑了?” 分明是一句调笑的话,落在谢应昭的耳朵里就是有了别样的意味,耳根处越发的烫了,他忍不住伸出手想要去遮掩。 宁姝玉的目光随着他的动作,落在了谢应昭的手背上,那里新添了几道不深不浅的划痕,还渗出几滴血珠来,是树枝刚刚剐蹭的。 有一道声音不停在心中叫嚣着:只要她一日不成亲,就摆脱不了萧垣的不断设计,想要获得平静的生活就必须断掉萧垣不切实际的幻想。 谢应昭侧过头去不停用手拽着自己的耳朵,宁姝玉就这样看着他的动作,心中有了决定。 她出声叫他:“谢应昭你把头转过来。” “做什么?”嘴上不依不饶身体却是很诚实的转了过来。 “你现在可有心仪的女子?” 谢应昭不答反问:“你问这个做什么?” “你看啊,你是信远侯府的世子,而我们宁府虽然没有什么权柄,好在家业算得上丰厚,勉勉强强也能说是门当户对,是也不是?”宁姝玉盯着他,见他听进去自己的话才又接着道:“眼下你我男未婚,女未嫁,你又天天喜欢跟着我跑,不如我们成亲吧!” 纵是谢应昭在军营中见惯了不寻常的事情,此刻听到宁姝玉这般言论还是被惊得愣住好半晌,难以置信道:“宁姝玉,你是被吓傻了吗?这可了不得,要赶紧回府去给你找个大夫才好。” 宁姝玉按住他准备去牵缰绳的手,“我是认真的,若是你实在不愿我便就此作罢,强人所难的事情我不会做,我只是……需要一个机会去确定一些事情。” 闻言谢应昭停下手中动作,眼底翻涌着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宁姝玉你告诉我,我是你随意挑选的人,还是仔细考虑后的打算呢?” 随意挑选吗?好像不算,若不是对于他这个人有了一定的了解,她不会这般直白的说出心中所想;可又真的算得上仔细考虑吗?她的身边除了萧垣便只剩他了,谢应昭就是唯一的选择。 这两个选择都不是,宁姝玉不知道怎么去回答他,只能沉默着。 “罢了,”谢应昭不再等待她的答案,继续将她揽进怀中,赶着马朝城门方向奔去,自耳边马蹄声和不断鼓动的心跳声中,宁姝玉听见他说:“宁小姐愿意就好。” 算不上多特别的一句话,偏就在她心中激起了几分钝痛,不明所以。 赶到城门外的时候,不出意外看到了被拦下盘查的信远侯府马车,她不由攥紧了掌心,京城中有如此能力拦下信远侯府马车的人,一只手都数的过来。 谢应昭丝毫不把那些人放在眼里,当着他们的面继续加速穿过城门,沿最快路径赶往宁府去。 他那张脸京城中鲜少有人不识,就这般不遮不掩的在路中疾驰,很难不引起人们注意,几乎是他的身影刚一远去,身后的人便凑在一起谈论个不停。 “刚才骑马过去那个是信远侯世子吧?他怀里是不是抱着一个人?” “啊?这位老兄你当真看清楚了?我瞧着只像是世子服啊。” “应该是没错的,那世子服下面是个姑娘的衣衫。不知诸位有没有听到消息,今日午后没过多久,宁府的小姐被人当街掳了去,到现在都还没有消息。” …… 谢应昭有心不让宁姝玉在大街上露面,直到马儿完全停在宁府门前,也没有人真正看清楚他怀中之人到底是谁。 宁府大门前却不见看门小厮,只有青绾一个丫鬟等在那里不住的揉搓着手帕,焦急不已。 谢应昭翻身下马,动作极尽轻柔地将宁姝玉抱下马,疾行至青绾面前:“你家老爷和夫人可在府中?” 青绾虽不认识他,但只一眼就认出来自家小姐的衣裙,忙接话:“在的在的!夫人就在正厅,我这就带公子去!” 几人的身影逐渐隐没在宁府庭院中,门外围满的过路人也放大了声音开始讨论,想来不出几个时辰,信远侯世子救回宁府小姐的消息便会传遍京城,只是能有多少个版本就不得而知了。 宁府的下人都放出去找人了,宁夫人本也想去可又担心若是有人找到府上不能及时应对,思来想去还是留在府上。 快走到正厅时宁姝玉轻轻扯了下谢应昭的衣袖,示意他放自己下来。 谢应昭会意松手,稳稳当当将她放在石板地上,宁夫人只隔着门看到了女儿的身影,便再也坐不住了,顾不得自己的形象直接从椅上起身,小跑过来拉着宁姝玉里里外外的检查。 看见 8. 应允愿意 《满城春色尽折腰》全本免费阅读 索性直接闭口不谈,轻飘飘将话题引到别的地方去,“都这个时辰了父亲怎么还没有回来,算算时间,派出去的人就算是去庄子上叫人也该到了,莫不是路上有事情耽搁了?” “真是的,你们父女一个二个的都不让人省心,回来我也要好好说说他,下次找人也不许去那么远的地方了。”她对于母亲格外了解,三言两语便分散了全部注意力。 宁姝玉身上实在狼狈,若不是还披着谢应昭的外袍肯定更不像样子,没在正厅中待上多久便回了自己的房间去沐浴。 回房间的路上她又想起了谢应昭临走前的那一眼,以及之前那些没头没尾的问题,陡然停住脚步。 青绾侧过身问道:“小姐?你怎么了?” “没事。”宁姝玉继续抬脚向前走,心中却如明镜般透亮,七日时间是谢应昭给她后悔的余地,他将所有的决定权都交到了自己手中,无论最终结果如何他都会应允。 思及此处,宁姝玉不由得开始回想,是不是在某个被遗忘的时刻,她曾经与谢应昭有过并不浅薄的缘分?不然又该如何解释,一个人会毫无保留的为另一个人付出,且不计后果。 可即使把记忆中每一个角落都搜罗了个遍,还是没有找到谢应昭的影子。 只在那些年始终暗无天日的生活中得以窥见几面,彼时的他始终一人,周身围绕着的唯有寂寥,碍于身份阵营,宁姝玉从未同他交谈过。 谢应昭,你究竟是怎样的一个人呢? 宁姝玉沐浴结束收拾干净后,青绾站在门外喊道:“小姐,老爷叫你去一趟书房,说是有事情想问一下。” “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父亲与母亲不同,纵使只有丝毫不对之处,他也必然能看出来其中的问题,这一趟是躲不掉的。 果不其然,等宁姝玉推门进入书房的时候,父亲的眉头早已皱起,面上是浓得化不开的忧虑。 他头也不太,只盯着手中的账本道:“今日最初听见这件事情的时候,我本以为是什么生意场上不对付的人,心生毒计冲动对你下手,可当我发现所有出城的人都要接受盘查时,才明白这一遭并没有想的那般简单。” 宁老爷再也坐不住了,从桌前起身,“直到回府后你母亲告诉我是信远侯世子救你回来,为父方才明白,皎皎啊,你可是招惹了什么不得了的人物?” 父亲的声音带着些迷茫与不解,还有不自知的惶然。 宁姝玉不忍心看见他这副模样,上前扶住宁老爷:“怎么会呢父亲?我平日里连同大人物有交集都做不到,又何谈去招惹他们?这次难道不是凑巧吗?” “可我分明看见那守城的不知接了什么人的吩咐,马上便开始拦着不让出城了,这又如何解释?” “大人们的事情我们怎么能知道?总不会是大张旗鼓的,就为了让我这个微不足道的小角色葬身城外吧,那也太不实际了。”这样说着宁姝玉藏在衣袖中的手却紧紧握住了,谎言是最易拆穿的,可她有不能说的原因。 父亲抬起手搭在宁姝玉头上,袖袍正挡住了她的视线,“皎皎啊,我同你母亲只有你这一个孩子。你该是知道的,只要你想去做的事情,我们从来都不会阻拦。可父亲只有一个愿望,父亲只希望你能永远如小时候一般快乐。” 他好像是相信了,又好像只是看破不说破,愧疚感漫上心头,唇边连一丝弧度也扯不出来。 “父亲,女儿都明白。” 宁老爷放下手臂,越过宁姝玉便要离开书房,就在推门离开的前一刹,宁姝玉开口叫住了他。 “父亲,女儿还有一件事情不曾告知。”对放不答示意她继续说,“我……可能将要与信远侯世子成婚了。” 话刚说出口宁姝玉的头便低得快看不见了,然而等待她的是漫长无比的沉默,父女二人对立无言。 就在她等得脑袋都开始发麻时,宁老爷说话了:“是今天决定的吗?” “是。” “世子他,应允了吗?” “应允了。” “皎皎你也愿意吗?” “我,愿意。” 宁姝玉看到,父亲的肩膀在听见这两个字后,迅速垮了下去,不似之前挺拔。 宁老爷手上用力推开门,掩去了长长一声叹息,“这件事我会同你母亲商量,想来应该是要闹上一阵子了。皎皎,以后做事千万要以自己为先,莫要再逞强了,那样的家世父亲第一时间踏不进去。” 父亲的脚步声在身后渐渐远去,只剩宁姝玉一个人仍留在书房中,不知哪里来的风吹得烛火摇晃,连带着脚下的的影子也颤动不已,像人摇摇欲坠,又似在伏地哭泣。 她没有离去,前行至父亲常用的书桌前坐下,提笔在信笺上写着什么东西,直待留到子时三刻才带着东西回房去。 这晚注定是一个不眠之夜。 翌日,宁姝玉起了个大早,悄声来到正厅放下一份书信又赶去了顺迎茶楼,七日之期她并不会无所事事的等待。 赶去茶楼的路上,但凡是认出来宁府马车的人,都会停下脚步窃窃私语,青绾见此十分担忧的看向宁姝玉:“小姐……” 宁姝玉眼皮都不曾抬起,继续闭着眼睛休憩,回她:“怎么了?” “那些人嘴里面也不知道有几句是自己亲眼见到的,还这么爱嚼舌根,小姐也不生气吗?”青绾害怕这些人会编造出什么谣言来,三言两语的就坏了自家小姐的名声。 “身体都是他们自己的,他们爱说什么爱信什么都与我们无关,更何况他们口中所说一切,实非我所为,便是如此就没有什么好在意的了。”宁姝玉对此表现得云淡风轻,言语是利箭伤人不错,可他们口中的每一个字的指向都与她无关,只是凭空臆造出来的事物,那又何必在乎。 谣言永远止于智者,而世间多是俗人。 马车很快行至顺迎茶楼门前,宁姝玉刚下马车就在门外看到了一个意想不到的身影,正鬼鬼祟祟朝门内看去。 宁姝玉走到他的摊 9. 契约身份 《满城春色尽折腰》全本免费阅读 “二十两?”他的眉头皱得更深了,“宁小姐当真说话算话?”每月二十两放在哪里都不算是个小数目。 “公子应该也清楚,这里是京城中最大的茶楼,每月来这里的客人不计其数,单付你二十两我还是给得起的,公子无需担心。”宁姝玉话说的笃定。 二十两摆在他的面前,无疑是巨大的诱惑,既可解了他的燃眉之急,又可以保证以后的生活,季颂不由得犹豫起来。 宁姝玉也不急着继续劝说,留人这种事,没什么比让他自己心甘情愿更好的方法了。 桌边的茶水还冒着淡淡热气,缓缓升腾到杯盏上方转瞬烟消云散,季颂没有考虑太长时间就答应了下来。 宁姝玉拿出事先准备好的契约,递给他:“这是我事先写好的契约,不算是身契,因为你在这里并不是来当下人的,只能算是一种约定手段,里面详细写了你在顺迎茶楼能拿到的东西,你可以仔细看一下,若是可以接受便在下面写上你的名字。” 季颂从没见过这样的交易形式,问道:“这是这里的每个人都有的,还是独我一份?” “在以后这里的每一个人都会有,但现在是独你一份,你可要看仔细了。”契约的想法不是她一时兴起,从很久以前她便觉得,需要一个东西来维持茶楼人员的稳定关系,于双方而言都算是好事。 手上的契约一瞬间就金贵起来了,季颂小心翼翼将它折起塞进怀中:“这么重要那我可要带回去好好看看,看完了再给小姐答复。” “怎么做都随你咯。” 事情既已谈妥,便没必要继续待在这里了,季颂转身离开之前视线飞快略过桌子,转头又直直盯着宁姝玉看。 宁姝玉看懂了他的意思,道:“想说什么?” 他伸出手指着桌子,“这些能全部让我带回去吗?” 他的样子活脱脱就是一个问长辈讨要糖果的小孩,宁姝玉一瞬间福至心灵,“当然可以,过会我就让人包起来你带走。” 听见这话季颂才点点头继续向门外走去,头发只是随意束起的并未加冠,宽大发旧的衣衫几乎快遮不住他细瘦的身躯,也就在这时候,宁姝玉开始怀疑起这个表面吊儿郎当的人的真实年岁。 说话做事虽全然不像是同辈人,但偶尔也还是会露出幼稚的一面,说不定季颂的年纪还不如她呢。 青绾提了个过分大的食盒走过来,宁姝玉帮着她一同将季颂吃剩下的糕点用油纸包好,然后装入盒中。整个过程完全背对着厢房门口,是以她也没有注意到季颂在踏出门的后一刻有过短暂的停滞。 “好了青绾,这些都装好了,你去找个人把它拿下去给季颂吧。”话说出口房中却是无人答应。 宁姝玉正奇怪为何没人理她,身后便伸出一人手臂,稳稳当当提起食盒。 顺着来人的方向看去,映入眼帘的是一张意料之外的脸,眉目深邃,视线正不偏不倚落在食盒上。更确切来说,谢应昭的每一次出现都在她的意料之外。 “你怎么来了?” “路过,想知道你会不会在这里,便进来看看了。”他拿过食盒就要送下去。 宁姝玉忙追上去,凑到他身边:“什么时候来的啊?等很久了吗?谢应昭你走慢一点。” 前面那人没有回她的话,步子倒是渐渐慢了下来,宁姝玉走到与他并肩的位置继续追问:“你怎么不理我啊,一大清早的心情就不好了吗?” 谢应昭的视线刻意不朝她的方向移转,自顾自提着东西往楼下走,宁姝玉只能看到他沉默的侧脸。 她实在摸不清这人的心思,但又很想同他讲话,尤其是两人不久前才定下那样的约定,虽然以前不甚相熟,宁姝玉还是想找些机会好好了解他。 可惜此时的谢应昭并不不领情,宁姝玉也有些恼了,干脆停下脚步不再跟着他往前走。 谢应昭都快走到一楼了,见状又返回楼梯,走到能与宁姝玉平视处站定,淡声道:“我没有心情不好,只是不知道同你说什么。” 两个人一高一低站在台阶上,宁姝玉甚至一伸手就能触碰到他的白玉发冠,她也真的这么做了,手放上去时还不忘念叨一句:“谢应昭你这玉冠做的真好,哪里请的师傅啊。” 刚感叹完宁姝玉动作便僵硬了,方才那样的举动不论从哪个方面来讲都不合规矩,若是谢应昭追究起来……不免会有些麻烦。 对面站着的人并没有任何发脾气的迹象,只是从头顶拉过她的手,牵着她继续向下走,“先把你要做的事情做完了再说,等会你问什么我都告诉你。” 他指的是给季颂送点心这件事。 宁姝玉觉得他说的有道理,毕竟人还没有真正的留在顺迎茶楼,不能让他等着急了,一路被他牵着走到了茶楼外。这个时间外面已经有不少人了,宁姝玉轻轻挣了挣被谢应昭牵着的手,没挣脱。 她注意到不少人停住了脚步,正站在不远处交头接耳,窃窃私语,若是再近点估计内容都能听个八九不离十。 抬头看他,谢应昭却是丝毫不回应她的视线,只看着季颂顺便把手上的食盒丢给他。 谢应昭毕竟是武侯府出身,自然是有点功夫傍身,他只随意用了些力气丢过食盒,季颂险些就拿不住,连声抱怨:“你这个人怎么这样?至于用这么大力气么,要是打翻了我还怎么带回去。” 他不认识谢应昭,只是从衣着样貌上判断出身份不凡,饶是如此嘴上还是不留情面,在他这里好像只会对银子有几分好颜色。 抱怨完季颂带着东西就要离开,宁姝玉越过谢应昭冲他道:“别忘了你答应我的事情!” “知道了,不会忘记的。”身上带着的东西太多了,季颂腾不出手来拜别几人,干脆抬手一挥算作别过。 宁姝玉看着他离去的背影,越发觉得这人有趣,以后定是个不可多得的奇人,该让他做些什么呢? 她的一举一动都被谢应昭尽收眼底,虽然很不想打断宁姝玉的思考,但还有些事情不可不说,他还是开口了,“现在还有事情要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