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鹅的三国》 第一章 回家的路 《鹅的三国》全本免费阅读 汉建安七年正月,曹操因讨伐河北自谯县移兵到陈留县西北的浚仪县(开封)。 为解决粮秣军资运输问题,同时征发徭役开挖沟渠,欲重新引浪荡渠水注入干涸的睢水河道,以连通汴渠、淮水,增强运力。 开挖的这段河渠位于陈留县西北,将恢复睢水运输、灌溉之能,故称之为睢阳渠。 二月末,睢阳渠一处开挖工地。 小吏以袖遮住口鼻另一手举着火把在前引路,站在一处土堆顶上开始督促:“就这,都快些!” 土堆另一侧隐约有七八具赤条条血淋淋死尸,两三具尸体已被土堆埋没了部分肢体。 跟在后面的监督士兵没有穿甲,甚至没有佩戴刀剑、头盔,只有身上红色戎衣能证明他们的身份。 两名士兵抬一具羸弱尸躯到坡上,火把光芒照映下熟练脱下尸体御寒衣裤,反正也是用不上了,就连对方束发的泛白裹头方巾都一把捋走,随即光溜溜的死尸被抛入土堆下。 小吏也是见怪不怪,没人喜欢干这种抛尸的工作,拿点好处也是应该。 随即是第二具,也是光溜溜的来到这世上,现在也要光溜溜的离开。 当第三具被抛下去后,小吏右手拢了拢领口,快步走到了返回队伍前排。 殿后的一个士兵怀里抱着一团破旧污秽的衣物边走边回头,不多时就随着队伍返回营地。 至于这里的尸体,很快会被开挖的泥土掩埋,成为未来河渠堤岸的一部分。 比起无数荒野白骨,完完整整埋在这里也不算可怜。 鸦群绕空盘旋侦查可能存在的危险,一只狐狸脚步轻盈走位灵活以进三退二的方式渐渐靠近。 天空月牙被云雾遮掩,细微风声中偶尔只有营地内的马嘶声。 每有马嘶声传来时,狐狸都会停下竖起耳朵警戒观望、聆听。 片刻适应了马嘶声,狐狸靠近羸弱的少年身躯闻了闻,又去了旁边一个相对壮实些的尸体边上,正要撕咬对方肚皮却猛地向后跃起,一跳落地后转身就朝远处奔窜。 天空鸦群盘绕如旧,只是一部分已经落在了附近树木枝丫,等到天亮确认安全后它们才会下来进食。 睁开眼,看不清楚什么,只有浓烈的腥臭扑入鼻腔,很是提神。 抬手摸着略有疼痛的胸口,挣扎起身又摸了摸青红肿胀的大腿外侧,模糊记忆涌现,这是监工确认死活时踹的三四脚。 监工的三彩漆皮履,还真是又冷又硬。 随着心跳复苏浑身血液开始流淌,外界冰冷的感觉开始刺激起来。 记忆如潮水,又像辣椒酱,你不去尝也知道这是個什么味道。 此身梁国蒙县人,最快乐的记忆是一家人在蒙泽打鱼,还有与许多年龄相仿的少年在蒙泽游泳避暑,还跟交好的女孩在芦苇荡偏僻处戏水。 可惜美好记忆里的大多数人都面目模糊,倒是经常一起戏水的三个姑娘的形体、面容就连声音都很是清晰。 认真回想几个呼吸,随即是各种不好的记忆持续涌现。 朝廷要屯田,蒙泽实在是太小,无处躲藏的渔民、隐户、逃籍流民、盗匪们以及附近民众被强制迁徙集中安置。 另一股记忆思维主导下,立刻就明白朝廷这是要做什么,要用最少的人力完成征税和管制。 自家是逃难流民,对屯田充满抵触,更别说其他群体。 集中安置成为民屯一份子后,又莫名其妙成了军屯,兄长代替父亲被抽走服役死在了官渡战场。 没有抚恤,这两年该多少税租还是多少税租。 然后今年轮到自己了,明明只有十五岁,在屯田吏的账目中属于成丁,一户两个成丁必须出一人服从徭役。 宁肯死在外面,也不愿在家承受耕种、养家之苦,所以这具身体的自己服役出工。 在经历一场春季的小感冒后,被丢出营地,扒的赤条条。 然后另一股记忆涌现,一段平平无奇的人生经历,与波澜壮阔毫无关联,只是大国崛起时的一粒烟尘。 也只有灰飞烟灭处于高处时,才能不受柴米油盐的拖累,相对客观的总结这一生。 辜负了至亲爱人的期盼,在淤泥沼泽里挣扎企图获取自在。 前一段记忆,只要不再返回蒙县,那过去的身份毫无意义;至于后一段记忆,更是与现在毫无意义。 现在就好像出了个很远很远的门,自己的身份就由自己说了算。 这一切的前提就是逃出梁国境内,去更遥远的地方生活。 想着,他右手抬起,一枚卡片浮现,橙色的边,黑底白字,大概只有自己能看到,因为周围黑暗一成不变。 “地卡,桃源 每日提供两点阳性法力,两点阴性法力。” 阳性、阴性两个字涌入眼眶,意识本能的感受到不舒服。 当他目光凝视这张卡片时,立马分化出四张子卡,各代表一点法力。 仿佛本能记忆一样,不由感慨:“法力岂是如此不便之物……” “不,还真有些不方便,施法需要媒介。” 心有所想,一张阴性法力卡被他拿起当即就在右手食指化 作圆润黑珍珠一样的液态状法力,表面有五色十光的毫光流转,本质又是黑的,典型五彩斑斓的黑。 随即闭眼以食指在双目横抹,法力融入双目眼皮冰凉渗入感很是舒服。 随着他睁眼,乌云下的夜晚处处明晰,不论远近都蒙着一层青白之色,仿佛浓郁月光照映。 双目清凉,在思考法力持续时间时,相关信息涌现。 法力总量不变,不会平白消散;法力寄托的媒介破碎,也会向最大的碎片汇聚。 双手撑地爬起来,再看周围死尸当即迈步要远离,只是左大腿外侧淤肿疼痛让他一个趔趄险些扑倒在地。 当即拿出一张阳性法力卡化成一滴白珍珠一样的法力,这滴法力液体珠子表面与他开蚌见过的珠子类似,随即就拍在自己胸口,这滴法力激活身体潜力加速气血转运,当即浑身暖融融,左腿疼痛暂时消解了部分。 施法生效后,腹中更感饥饿,身体虚弱之感越发强烈。 缓慢后退几步,又将一滴阴性法力投入脚下,一具浑身血肉模糊但身躯骨架壮实的死尸缓慢爬起,摇摇晃晃,身上除了鸟兽啄食、齿咬伤痕外,还有明显的刀伤疤痕。 显然这是一名病死的历战老兵尸体,但依旧被同僚们扒光了衣物,赤条条丢在此处等待掩埋。 探手一招,这死尸缓慢消解,一张卡飘浮在面前。 “随从卡,阴尸仆从,反应迟钝,可强化,可组合。” 给予更多阴性法力就能强化,具体多少法力就要看对方的资质;至于组合,多种卡片组成一张卡……最大好处就是能一次召唤出一支队伍吧。 将卡片抓在手里,又看了看土坡,或许现在爬过去返回营地,引发短暂惊慌后还能为朝廷效力,继续开挖运河搬运土石为曹公大业贡献绵薄之力。 只是脚下周围的尸体有些吓人,想也不想转身就朝远处一瘸一拐走去。 连走三四里隐入一片灌木树林后才敢歇息,这里不会有巡夜的军士,现在春寒未退,夜晚寒冷也没有昆虫骚扰。 坐在半截树桩,他伸手折断一节新枝就塞嘴里咬了两片枝头嫩叶尝了尝,是柳木特有的苦味儿。 随即最后一滴阳性法力涌入柳枝,枝条断节处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壮大一枚白色花骨朵,很快花瓣脱离被风吹走,一枚黄豆大青绿色果实迅速成长,十几个呼吸后就成了红艳艳的 第二章 微子之后 《鹅的三国》全本免费阅读 临近子夜,气温更冷。 远郊乡野道路上冷风吹刮,两侧护道树木早已被乱兵、流民砍伐烧火取暖。 如今就连低矮灌木都无,都被附近居民打柴烧干净了。 道路上一道人影背着麻布袋子快步行走,不时回头去看身后。 当他回过头就见视线内一道泛白人影突然出现,仿佛鬼祟之物爬了起来。 不等他反应,两脚就被绊倒,正要呼喝就被一个干枯、青黑的人影扑倒,扭打撕扯始终无法挣脱。 很快黑熊跑过来,以尖竹抵在对方脖子处,对方当即放弃挣扎,斜眼打量赤条条的模糊人影。 “贼?” 黑熊见对方不说话,可能是对方听不懂,也懒的再做沟通就狠狠一拳打在对方太阳穴。 见一拳打过去对方摇头紧接着又是一拳,第三拳打过去后终于晕了。 当即解下对方束腰布带绑了腿脚,也不管对方真晕假晕,脱下对方粗麻外衣和中衣,只留了一件粗帛里衣。 然后又解下束腰布带将对方双手反绑,将一左一右两条裤腿脱下来,当即就给自己两条腿套上,然后穿中衣、外衣,又解下对方的束腰带给自己扎上。 两条套裤顶端有挂绳,穿上衣时才扎好。 见对方穿着短裤、内衣冻的瑟瑟发抖依旧顽强装晕,黑熊目光又落在对方麻鞋,又低头看了看自己的双脚。 我强人弱,这种时候也只是稍稍思索,就顺应本能从心而行。 十几个呼吸后,黑熊脚踩暖和麻鞋原地跳了跳,斜眼瞥到麻袋里有东西蠕动。 过去解开袋口,就见一只白鹅露出头,鹅嘴被细麻绳缠死发不出声,更没法啄人。 “好宝贝!” 恨不得亲一口这羽绒白灿灿的大鹅,留阴尸仆从继续压制盗匪,他扛着麻袋里三只鹅沿着盗匪来的方向继续走。 走到气喘吁吁时,心有所感停下步抬手一朝,仆从卡出现在手里,再次砸在面前召唤出来,只是仆从手里的两条竹刺不见了。 竹刺没有经过法力洗练,自然没能融到卡片里。 只是那個盗匪,估计现在真就吓晕了。 当即将麻袋挂在仆从背上,一前一后沿着夜路行走。 经过一座小城,两座里舍后,终于来到芦苇丛生的河畔边缘,这条小路通着河畔码头。 码头夜中有篝火燃烧,应该是有军士当值守夜。 靠近码头,隐约能见几艘舢板小船停泊,黑熊决定缓一缓,恢复体力后再去偷船。 心跳依旧很快,稍稍休缓片刻抬起右手,就见又是四张法力卡片。 每日子时一次性刷新、提供法力卡片,而不是分时段提供。 拿起两张阴卡直接拍在一旁仆从身上,阴尸仆从形体破碎,当即进阶卡片浮现在面前。 “阴尸仆从,擅长劳作,缺乏工具。能强化,能组合。” 卡片砸在地上,新的阴尸仆从出现,身形明显高大起来,裸足高度接近八尺,浑身依旧没有水分,肌肉皮肤紧缩裹着筋骨。 “阴性、阳性不怎么好听,阴尸也不雅观。” 思索着,就见卡片信息介绍字迹变动,两张未使用的阳性法力卡变成了白法力卡,可能是黑熊不满意,名称进一步简化为白卡,仆从也消解凝聚成的卡片也更新信息,变成了‘黑仆从’。 黑熊见此不由挑挑眉,又将仆从卡砸在地上召唤出来。 丢卡,就仿佛一个固定的施法动作、仪式一样;现在无所谓,未来卡片多了就有些不方便,所以组合卡是一种必然,不知道会不会有军团卡。 把仆从涂成金漆银漆,大喊一声撒豆成兵,手里抓着世人能看见的黄豆与看不见的一张军团卡一起砸下去,这场面应该很好玩。 又等了片刻,恢复体力的黑熊小心翼翼摸到码头近处,蹲伏在地隔着木栅栏细细聆听。 栅栏里头是燃烧的篝火,夜风吹刮劈啪作响。 没有犬吠之声,这是个顶好的消息。 只是也听不到马嘶声,也没有马粪固有的臭味……牛马羊虽然都是吃草的,可马粪更为腥臭刺鼻,吃精料越好的马匹越是如此。 缓慢靠近舟船停泊处,就见五艘舢板小船停泊在原木搭建的陈旧码头,靠近了才见船上空荡荡,既没有捕鱼工具,就连船桨也没有。 返回原处,黑熊衡量再三,还是放弃那点贪念,能偷一条船已经幸运了。 谁也不知道码头岗哨里究竟有几个士兵,里面是否存在猛人,若不能被突然召唤出来的仆从惊吓,那就轮到自己倒霉、被动了。 留仆从在原地,他背起麻袋就朝码头走去,顺利将麻袋丢到船上,一一解开栓船的粗大麻绳。 目送另外四艘空船缓慢向下游漂浮而去,他才解开自己选中的这艘,一跃登船,这船也离开码头向河流中心漂去。 感到心跳更快,他躺在船板仰望黑漆漆的夜晚。 木板导热差,躺在船板上不觉得冷,如果有个被子就好了。 思索着又爬起来,将麻袋里的三只鹅掏出来,见橘色鹅脚绑在一起,也就放在另一头,随即将麻袋披在自己背上。 哪里有睡觉 的空闲,船只随顺流漂泊,可他还得不时在左右两侧以手划水,以调整船头。 又是片刻,可能是距离遥远,潜伏在码头附近的仆从形体瓦解,化成卡片回归。 汳水河流上,随着黑仆从回归,黑熊也解放出来。 脚下这条汳水应该是中原水系有名的大河,对比记忆、常识里也就汝水、颖水、济水更大一些,或许还有即将疏浚恢复流淌的睢阳渠。 所以河面宽阔,基本上不存在连接两岸的木桥。 大概也就交通繁华处会有舟船连接起来的浮桥,大部分河段两岸交通都是靠舟船。 河流都是中间流速快,上层水流比底层快,遥控仆从控制小船后,黑熊开始用白法力研究三只白鹅。 可惜无法洗练白鹅,不是不能洗练,而是法力数量不够,除非洗练小鹅苗。 闲来无事,就分别将白鹅抱在怀里练手……这是三只有岁数的老鹅,公鹅很是明显,以公鹅为参照,另外两只鹅就是母的。 听说还有其他途径可以辨认,孵化场卖鹅苗时常拿公苗冒充母苗,黑熊就想研究这个技术。 反复摸了摸,总算摸到了那么一些关键之处。 白鹅抱在怀里暖融融跟着电热炉一样,疲倦劳累的黑熊准备闭眼小憩片刻,隐约听到一些声响,心中警惕。 左右观察,就见上游南岸隐约有人持火把奔跑,似乎还在呼喊。 对方没有马……却有船桨。 现在继续漂流,还是迅速靠近北岸把船拖上岸潜匿起来? 以火把的照明光亮,对方就是划船顺流下来,也很难发现自己拖船的痕迹,对方撤离后自己再推船下水,天亮前怎么也能漂流到五六十里路,早就出了对方管辖区域。 想了想,他当即将仆从丢入水中,命令向北岸游去,结果落水就沉,连点咕嘟泡泡都无。 随即将夜里辨认度很高的三只鹅装回麻袋,招出仆从,一人一边开始划水。 如果后面追上来,就弃车保帅,把仆从丢到北岸制造痕迹,吸引追兵。 后方,码头驻守 第三章 遁归蒙泽 《鹅的三国》全本免费阅读 昼伏夜行,又是一夜漂流。 天色将亮时小舟停泊在北岸,这次没有拖上岸。 这里的南岸,有一座规模可观的聚落,叫做葛乡。 能在葛乡买到兵器,有相关的记忆,原身父亲干过兵器走私的小买卖。 在葛乡买环首刀,藏在船里顺汳水入泗水,卖给徐州那边的人。 一口环首刀挣不了多少钱,但能换来宝贵的五铢钱,有了五铢钱就可以缴纳口赋这种人头税。 现在徐州安定人口大减,当地武装势力战斗频率低,民间也没了客户,当地制造的兵器反而开始向外售卖。 曹操治下也没有什么刀狩令之类的法令,民间武器充足,走私买卖始终存在。 前年兖豫二州简化收税程序施行户调制度,免除了口赋人头税,按户征收绢二匹,绵二斤;民间对五铢钱的需求大减,五铢钱货币意义衰退。 但青徐二州还是传统的口赋人头税,五铢钱在兖豫二州价值衰退,在青徐依旧有缴纳人头税的作用,所以五铢钱从民间向青徐流动……青徐方面又将征收来的五铢钱向许都方面押解。 黑熊有些弄不明白其中的变化,但觉得以物易物是一种经济上的倒退。 战争对经济的破坏是很严重的,曹操这里好像有些玩不转货币,撑不住货币的流转框架,应该是透支的太厉害了。 索性以物易物,收到多少实物,就做多少实物的事情。 看着简化了物资征发、利用环节,可还不如春秋战国,人家还有货币能用。 货币是伟大的发明,曹操这里抛弃货币,肯定是一种倒退,造成倒退的原因,要么是曹操玩不转,要么是曹操下面的人玩不转。 思索着,太阳渐渐升起,眼前的黑仆从消解、崩散。 肚中饥饿体力匮乏,黑熊唤出柳枝,催发出最后一枚神莓吞服入口,而手中柳条也崩解溃散化成一张新卡。 ‘法力结晶,可升级地卡桃源。’ 施法媒介损毁后法力会析出形成结晶,可以升级强化地卡。 信息映照在脑海,黑熊将这枚新卡随手丢飞,并没有唤出结晶物,而是直接融入了地卡,再也召唤不出,结晶积累足够,地卡自会得到提升强化。 找个真正安全的地方后,才能耗费法力析出结晶。 现在这种时刻,法力就是战斗力,不能轻易浪费。 随着天色明亮,黑熊握着一截捡来的手臂粗焦黑木棒开始划水,这是他在一处废墟里找来的房屋椽子。 废墟里的屋舍也被破坏过,这根椽子还是他从灰烬里摸出来的,也就四尺多长。 表面烧焦碳化,他还稍稍打磨使划水部位扁平,利于划水。 舢板小船顺流而下,再加上划水的速度,船速喜人,天黑前就能……回家。 所谓的家,也只能经过,不能回去。 不管是被陌生的邻居告发,还是被屯田吏发现,原身这一家都会倒霉。 曹操治军严酷,以军法治郡县,最轻也是自己掉脑袋。 为避免河道上遇到熟人,黑熊用木炭粉将脸抹黑。 不多时,就见下游一艘船缓慢向上游而来,船上一人盘坐在船首,两个人在后面对面而坐划着一对船桨。 船首那人以白粉涂面,见到黑粉涂面的黑熊顿时就轻松许多,待距离近了就问:“葛乡如何?” “如旧。” 黑熊对对方毫无印象,就问:“蒙泽如何?” “如旧如旧,别去虞城。” 对方说着挥手,黑熊也拱拱手就此别过,彼此都在观察对方船舱,对方船舱里是两筐大鱼,他就一個蠕动的麻袋。 但究竟有没有藏刀剑、标枪谁也说不准,都是略警惕着分别。 淮泗流域沟通兖豫青徐四州之地,漕运商贸繁华之余的同时因淮泗水灾又有足够多的两岸贫民。 孙策当年继承的其父旧部千余人便是淮泗为主,随着他进攻江东,淮泗贫民多以乡党投奔而去,杀的人头滚滚,便有了如今江东孙氏的基业。 然而这位令曹操锋芒在背的小霸王,前年出门游猎时被刺杀了。 孙策的意外死亡,让天下迅速安定的可能性又少了一丝。 略作感慨,不由思索把孙策挖出来的可行性。 一路强化到极致,就算不能恢复生前的记忆,但只要长得像,武力够猛,就足够孙权睡不着觉。 渐行渐远,春季小雨纷纷扬扬落下。 经过几处里社后,下午时分黑熊划船靠近南岸,登上去后隔着稀疏雨幕就见远处一里外有一座破旧小城。 小蒙城,南华老仙庄子的出生地,也是迁徙附近百姓重新发展的一处屯田点。 屯田有个很明显的特征,那就是不以种麦为主,以种植水稻为主。 水稻的产量有保证,几十年来气候不正常,种麦虽然不怎么依赖水,可降雨不足就会减产绝收。 而依赖灌溉水利工程的屯田,产量是有保证的。 罢免口赋人头税改征户调,一亩田租四斗,另外每年还有二十天的徭役……许都朝廷治下的军屯、民屯看政策的话,其实还是很好很良心的。 可这 只是许都朝廷制定的政策,跟实际征收有很大出入。 还有就是,曹公英明神武的指挥下,军队阵亡、病亡、逃亡的情况有点严重。 之前打死了吕温侯,又赶跑了左将军刘豫州,前年虽然打赢了袁大将军,去年更是有远征刘荆州的打算,可曹公治下的汉军依旧很累,连年征战,每年也就能休整三四个月时间。 大家都不怎么乐意在曹公治下当兵。 泞濛春雨里,原身许多记忆与思念浮现。 一个兄长代替父亲服役阵亡在官渡战场,在官渡对峙前期,曹公信心满满集合各军与河北军打了一场决战,决战失利才不得已固守对峙。 还有一个兄长与母亲染疫亡故,面容已经模糊,想不起具体模样。 原身是老三,下面还有两个弟妹;父亲又续娶寡妇,寡妇带来了一个儿子两个女儿。 寡妇的前两任丈夫也死在了战场上,军屯里如这样被官府撮合的搭伙家庭有许多。 在下一个弟弟成丁前,这个家庭暂时是安稳的。 现在死的人还是不够多,再多一些,以原身父亲识字的情况来说,也能补入屯田吏。 这头按下原身记忆里对家人的本能思念,那头又浮起了对几个女子的思念。 哪怕其中一个岁数稍大的小姐姐已在去年嫁到了隔壁军屯,依旧藕断丝连联系着。 摁下种种杂念,黑熊转身登船,拿起粗陋炭黑船桨划动,向着二三十里外的蒙泽赶去。 蒙泽大概能分成南北两个区域,南部地势略高,整体以沼泽湿地为主,发洪水时会形成大范围浅水泊, 第四章 阴差阳错 《鹅的三国》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万里晴空阳光明媚,微风徐徐。 只是黑熊睁眼就感觉头疼晕沉很不舒服,摸了摸自己额头有些烫手。 就连眼睛也是干涩肿胀,双手撑着起身钻出庇护所,黑奴仆已被阳光晒化消解。 转身从芦苇层里抽出环首刀,强忍着不适到十几步外蹲坐在地,以刀刃挖土掏出半截草根,随即将一枚白法力灌入。 草根生出苞芽,随即透出枝芽快速生长一尺有余,阳光下生出一些带刺的叶子。 很快两枚花骨朵孕育,绽放,不多时两颗鲜红神莓结出。 捏起一枚神莓送到嘴里,另一颗神莓化成卡片随时可以召唤而出,草根生化成长起来的枝条也变成了卡片,随意扫一眼,见还能使用四次。 估计使用正确的施法媒介,就能招出能长久保存的神莓枝条卡片。 体力恢复,可发烧病症还在。 不得已,只能又往腹部拍一枚白法力,随着心跳迅猛加速,身体不适感突然强烈,十几个呼吸后渐渐恢复正常,心跳也趋于正常。 “这神仙当得真够落魄。” 自嘲一句,摸了摸左大腿已经没那么疼了,又觉得几天不吃不喝会出问题,会导致肠胃退化。 这个问题值得研究,但最好别拿自己当研究素材。 随即爬上屋侧桃树眺望周边,隐约可见北面蒙泽有七八艘渔船,而周边沼泽最南边小蒙城附近也有孩童、少年出来捕鱼。 沼泽湿地内大小水洼彼此相连,这些水洼的连接处就很适合小孩捕鱼。 现在青蛙蟾蜍也复苏了,抓两三個回去都是一顿不错的伙食。 稍稍观察就下树,又去检查三只鹅,见到一颗鹅蛋当即跨腿迈过芦苇堆拾捡起来。 重新回到庇护所,回忆这几天经历,感到有些不安。 昨天一早过葛乡后直接划船入蒙泽,沿途见过商船,也有合法、非法渔民。 哪怕涂着黑脸,对现在蒙泽内生存的人来说自己也是闯入者,这帮人肯定会搜寻自己。 排除风险是一回事,弄死自己抢走小船才是最划算的。 现在是乱世,普通民众造船买船成本高也不方便。 还有小蒙城军屯,忙完水稻春耕后,屯田吏会指挥男女青壮和孩子来沼泽捕鱼、采伐芦苇。 好在自己没有生火,暂时不会暴露;但蒙泽这两年积聚的渔民很可能搜寻并弄死自己。 何况曹操大军驻屯浚仪,在汳水上游,那徐州的物资、军队就会通过汳水北上。 漕船来回运输,可能会针对蒙泽渔民发动一场搜捕。 清除隐患倒是其次,抓一批免费水军奴隶才是目的。 感觉自己似乎变聪明了,想着这一点不由翘起嘴角,拿起与拳头大小相仿的鹅蛋看了看,手感温热蛋皮白净。 仔细观察,随即将一枚白法力灌入,须臾间洗练完成,手里鹅蛋消解。 ‘鹅蛋,注入法力可孵化。’ 又是一点白法力注入,鹅蛋卡变成了公鹅苗卡。 “出来吧,神奇小鸭子!” 低声呼喊卡片丢在芦苇垫上,羽绒金灿灿的雏鹅凝聚成型,周身洁净眼睛黑漆漆,嘴巴黄黄的仿佛玉雕。 就是有些吵。 见还有两点白法力,当即注入一点,雏鹅再召唤出来时已经有两三斤重,也换了第一茬白绒,屁股上有几根硬羽尖尖。 当即又将最后一枚白法力灌入,雏鹅卡变成了‘青年公鹅’,召唤出来形体与之前三只白鹅类似。 ‘青年公鹅,可成长,每日产半钱羽绒。’ 一个能孵化的鹅蛋加四点白法力等于青年鹅,估计五点法力是能下蛋的成年鹅。 纯白的鹅不管是在草滩还是水洼,都是很显眼的东西。 黑熊也只是让对方吃土屋附近萌发的草芽,等孵化出来的鹅多一些……就能吃掉那三只老鹅了。 一个成年鹅需要五枚白法力,洗练一个成年鹅需要的法力肯定比五点多。 不如宰了吃肉。 下定主意,黑熊闭上眼睛假寐,等待日落。 希望可以平安度过这个夜晚,每一个平安度过的夜晚,都会令自己更强大。 他假寐之际,两艘渔船停在北面七八里处的湖泊边缘,五个打鱼男子靠岸在草滩生火闲聊。 一个个满是愁容,曹公用兵河北,光是汳水漕运就能压的他们这些不在籍的渔民喘不过气。 漕运最苦的就是往上游划船。 其中一人神情愁苦:“去年淮南跑了十多万人,那里空虚,听说新去的刘使君宽政爱民。若是能去淮南,也是能安家立身的。” 另一个有家室的则咀嚼一朵野菜,吞咽后说:“泗水不好走,白日里就有倾覆翻船的危险,更别说是晚上。可若是白天行船,难免被扣押缉捕。” 若被抓住,男的罚做奴隶苦力,妻子也不会有什么好下场,舟船财物也会被掠夺一空。 紧接着一人桀骜开口说:“曹操连败袁绍,中原安定,留在这里早晚被清剿。已是流民,被抓就无好下场。姓曹的不下宽赦诏令,我们这些人就无出路。现在就扬州刘使君还在招募流亡,去了也是良家 之身,总好过在这做贼。” 以他们的见识来判断,除非流亡出逃的百姓太多,否则曹操不会轻易颁发安民诏令。 只有堵死流民轻易落籍的缺口,才能威慑其他在籍的百姓。 几声叹息后,当首一人下定决心就说:“我要去淮南,刘使君处能安则安,不能安家就去江东投孙将军。愿去的多找些人,等徐州船队北上后,我们就结伴南下,彼此也好有个照应。” 又有人开口说:“等睢阳渠修好,开出许多水田来,朝廷又要抓捕流民去军屯。与其等朝廷派人来抓,不如早早离开。” 其他人相互看看也是陆续点头,一个人斟酌说:“我听人说小蒙城那里的人还在水泽深处藏了一些船,若是找出来,也能多带些东西。去了淮南卖给官府,也能有些好处。” 当首之人听了也是认同:“我稍后去小蒙城问一问,若多些人同行也是极好的。” 也不怕本地屯田吏找他们的麻烦,屯田民编制固定,这几年并无出逃或骚乱,安排给屯田吏的任务能完成,也就没必要去抓流亡在外的人口。 就是抓……有一些地头蛇配合,也省事的多。 生火烹煮鱼汤、野菜后,这五个人又乘船返回大水泊继续打鱼,午后一艘船才沿着曲折通道穿行在一处处小水泊,向着南边小蒙城赶去,并分析着视线内远近的芦苇丛。 他们已经搜过几次找出了一些船,现在临走更要搜一遍。 只是今日天气晴朗不方便搜,最好是清晨天色刚亮的时候来搜,这样才能躲开小蒙城的监察。 驻屯小蒙城的屯田吏不在意几艘船,可屯民很在乎,那是他们念念不忘的希望,也是第二个家,是退路所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