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 1. 咸腥的七仙女(一)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元以昼是在摩肩接踵的碰撞中醒来的。 字面意思,两颗毛茸茸的脑袋蹭在她的肩上,狭窄的空间内伸不开腿。 她的足尖抵着弧形的边缘——还好,圆滑的,起码不是躺在有棱有角的棺材内。 鼻尖涨溢腐臭海水的气息,借着微漏的月光,她看清了自己所处的位置。 她躺在一具老蚌的壳内,身旁睡了两个女孩。 身旁女孩骤然亮起的眼和脑内响起的男声吓得她心口一颠。 【检测到顾主大脑处于活跃状态,载入中......】 【本次开启副本:“俄里翁的惩罚”。 天宫,是一座因采珠业而重焕光辉的工业城市,而这一切都源于猎神俄里翁的庇佑,但最近城市中的异变惹恼了他。 请您满足英俊、亲民、仁慈的俄里翁的心愿,惩罚异变的源头,让天宫之城再度、永恒地成为神的宠儿吧! 而他,一定也会对身为功臣的您青睐有加。】 元以昼屏住呼吸,飞速思考。 肩膀旁那个女孩亮晶晶的眼仍盯着她,似乎发现这儿还躺着一个未眠人。 接收到元以昼心中的疑问,男声又出现在她的脑海。 【您可以叫我“父神”,我是副本内每个人的引导者、评判者。 所有顾主皆因为强烈的渴望,才受到父神的眷顾,获得重活一次的机会。 您的渴望是......】 男声停顿了一下,似乎不敢相信自己的分析。 元以昼的眼神在听到“父神”二字后就冷了下来,她天然地对这词感到厌恶。 不由分说地强制将人拉入游戏、利用人忌惮死亡的心理来施压,本身的能力就足以遮天蔽日了。 它到底还想从“顾主”身上获取什么? 按套路来说,它想要的应该是抽象的东西,比如泛泛而谈的恐惧等负面情绪。 【系统的运行的确依靠顾主。】男声感知到元以昼的思考,回答道。 随后,元以昼脑海陷入了短暂而诡异的沉默。 【我会一次次回到这里。】 系统有些迟疑地说出元以昼的渴望,它第一次被分配到这样的顾主身边。 似乎不知道自己有一天会变得如此受欢迎,它磕磕巴巴、害羞甜蜜地道: 【我们吸引的许多顾主里,您是唯一一个无欲无求、主动想要进入副本的呢!您对于系统的喜爱超越了99.9%的人!爸爸看好你哦!】 【请开始您的旅程吧!】 蚌壳内残留的、黏腻潮湿的外套膜让元以昼身上起了一连串的鸡皮疙瘩。 当然,也是被系统恶心的。 它本应该安分播报信息,结果总是爆出违和的词语,不知是不是生成这系统代码的人夹带私货。 这是什么样一个人啊?这么喜欢当慈父,不见得拉人进副本时手软。 而且——她怎么不知道自己对这副本爱得深沉? 既然想要回到这里,肯定是知道副本内容的吧? 但她为什么失忆了,不知道自己从何而来,甚至还遗忘了自己内心最强烈的渴望…… 居然要副本提醒。 系统不再说话,元以昼得以专心思考。 蚌壳,被“天宫”聘请的猎珠人,以及未对自己表现出攻击性的女孩。 元以昼很快串联起这几个关键词,推断出当下的情形。 她们现在应该都具备了“猎珠人”的身份,正被运送至任务地点,暂时处于安全状态。 果然,双足落地之前,她知道了女孩的名字:孙云起。 即便是安全期,孙云起还是刻意避开运送者的耳目,小声询问:“我们要对付的应该是副本内异化的鬼怪,作为同一批‘猎珠人’,还是知根知底比较好。我经历过两个副本,你呢?” 蚌停住了,元以昼将来不及说出的话咽进喉咙。 上半部分蚌壳被缓缓抬起。 刺眼的灯火和一种无孔不入的窥视感扎进皮肤,引人寒颤。 她们身边那个一直未醒的、拥有淡金色头发的玩家在蚌床上辗转碾磨,终于舍得睁开双眼。 这是一座典型的欧式宫殿,大殿的穹顶高耸入云。支撑穹顶的支柱表面镶嵌无数精致的蚌珠,一直延伸至高空。 身处地面的人们像神殿的蝼蚁一般,仰望着头顶虚假而璀璨的珍珠星空。 说是虚假,因为目光触及穹顶,还能窥见透明玻璃外真实的夜空。 一片纯黑的丝绒幕布上排列着七颗钻石,不难让人联想到冬季夜空中一个显著的观测对象:七姊妹星团。 而紧紧追随那七颗钻石的,是一个呈猎人形象的星座,它的腰部缠绕着由三颗连成一线的恒星构成的腰带。 用眼神描摹连线,能琢磨出几分猎人拿着工具追逐七姊妹星团的捕猎意味。 除此之外,整个天空没有任何多余的意象。云、月、横生的树枝...... 元以昼以为从老蚌缝隙内泄入的是月光,没想到竟是能与月光媲美的星光。 星光鸠占鹊巢般洒下光辉,只装了几颗星的天幕如同一块单调、平整的黑色画板。 一道女声将她们打量的视线引至自己身上。 那是一个头戴蚌珠冠冕的女士,大殿通明的灯火让她涂满铅粉的苍白脸庞折射出蝉翼般流动而透明的颜色。 “欢迎你们,勇士,”她的目光一一扫过元以昼、女孩们和另一批已经站定,分散成几个小队的玩家,灰色眼珠所透露出的目光带着双壳类动物的潮湿、柔软和阴冷,“我是‘天宫’市的市长,聘请你们来处理城市的一些内务。” 大殿中央是一潭幽黑的池水,平静如镜,倒映出穹顶上的蚌珠和四周华丽的装饰,仿佛黑洞般将整个大殿的美景都收纳其中。 当然,也包括每一位玩家的视线。 在池水中央,矗立着一尊男性雕像。 他身姿挺拔、面容英俊、目光深邃,上半身未着寸缕,唯有腰间系着腰带和浴巾,双足没入池中,拥有和池水一样难以名状的吸引力。 市长的脸朝向雕像微微扬起,大殿内蚌珠的光辉攀爬到她的脸颊,几乎将脸的质地也变为珍珠,不像人类了。 她灰色透明的瞳孔逐渐扩散,似乎光是看着雕像,就陷入了由甜蜜、钦慕、向往调配的福尔马林液中,永恒保持着被蛊惑的朝圣姿势。 “这是我们的父神,俄里翁。天宫原本是一座不被神眷顾的城市......海里的生物只亲近女人们,而女人无法承载自然的馈赠。她们的船装不下更多的海洋生物,她们的力气只会反向作用,把自己拖拽进危险的境地。 “这时,父神出现了。他就是你们刚刚从天空中窥见的猎户座。他送给我们一颗星星,它是那么年轻、有活力又神奇!它让‘天宫’所有的蚌都能产出又大又漂亮的珠子,就像支柱上这些,喏,还有穹顶!很美,是不是?” 市长的语气变得狂热,她伸出鲜红的舌头舔舐嘴唇。 恍然间,元以昼以为那是一只吸满了血液而变得充盈的贝类软体。 孙云起用最低音量和她交流:“看起来她并没有管理好自己的城市,反而被污染了。我预见到她像一条海草在海里跳舞。” 似乎觉得很离谱,她掩饰般地舔舔嘴角,想撤回那条让她尴尬的、十分形象化的预言。 当意识到这个动作和市长此刻的状态颇为一致时,一股恶寒冲上天灵盖,她只能跺脚,将身上的鸡皮疙瘩震散一些。 被同化了吗? 元以昼看向周围,所有玩家的眼瞳似乎都蒙上了淡淡的渴望。 珍珠的确是经常与黄金白银、钻石宝物相提并论的美好财产。 而市长也的确像一棵海草在微微颤动,她解说时过于激动了。 难道她的本真形态是一株海草? 她头上的冠饰是由白色珊瑚礁和蚌珠组合而成的,和脸是同样苍白的色调。 嘴唇鲜红,呼应身上穿着的嫩肉粉长裙,外套则是荧光绿色的蓬蓬袖,脖间缠绕着七八圈过长的珍珠项链,一直垂到了胸前,手上戴着绣着银色花纹的荧光绿手套。 整体看来,宛如被 2. 咸腥的七仙女(二)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对待蚌,“天宫”这座城市无所不用其极。 餐厅的大门由巨大蚌壳制成,表面镶嵌各色宝石;描绘奇幻海洋生物的壁画颜料上,斑驳地显出蚌壳的颗粒感。 吊灯由形态各异的蚌壳与珍珠制成,光芒柔和浪漫;海洋珊瑚与贝壳打磨而成的餐桌和椅子触感冰凉光滑。 刚才一路走来,放置雕塑的几个水池也是由蚌壳制成的,莹白的珍珠散落在黑水上,透出诡异的奢靡气息。 就好像对于他们而言,蚌不仅是神的恩赐,更是...... 任其剥削品尝的餐桌美味,可以随意欺凌的食物链底端一环。 身旁金发女孩的状态直转急下,她的脸蛋苍白,差点让元以昼以为市长的虚弱状态有传染性。 进入餐厅前,她们三个简单地交流过信息。 金发女孩叫奥菲莉娅,是和元以昼一样的新手。 “系统告诉我,父神赐给我的天赋是‘感知自然’,”奥菲莉娅虚弱地说,“大概是餐厅有什么问题。” 她们二人都对她表现出超乎寻常的信任,一进副本就主动暴露自己的天赋。 元以昼不动声色地搀扶住她,瞥了一眼自己的天赋区。脑海内,那片区域沉睡着一张白色的信笺,上面的字模糊不清。 这天赋从她清醒时便在脑海内沉睡,系统并未告诉自己觉醒了什么有用的天赋。 握在手中的鱼骨刀叉传递刺骨的寒意,嶙峋的骨节硌得人掌心生疼。 这里的碗碟也是蚌壳,不同于将她们运送来的老蚌,带着新鲜潮水的湿气。 市长拍拍手,荧光绿的蕾丝手套落下,餐厅门口鱼贯而入一群端着托盘的男侍者。 元以昼的手在桌底下攥紧了。 原本灰色的天赋区闪烁白光,信笺微微颤动,像在伸懒腰。 【是否使用天赋:隐喻诗?】 系统男音响起,听到天赋名的元以昼说不清心中滋味。 天赋是一种馈赠。 虽说应该珍惜自己的所有天赋,但她内心还是充满了止不住的失望。不是攻击,也不是治疗,甚至都不如孙云起那种明确的预言。 她握拳复又松开。 好吧,那就靠脑子吧。 “是。” 元以昼在心中回答,白色信笺上的内容立即在眼前放大。配合着一道道侍者呈贡上的菜品,她隐隐感到在虚无缥缈中抓住了什么。 “我们把蚌壳在餐桌上敲响, 我的舌是一个满当当的海口, 我的上颚挂满璀璨星光: 当我品味那咸腥的七仙女时 俄里翁还在水里泡脚。 活生生被人亵渎, 她们躺在冰的床上: 双壳类、对剖的洋葱 和海洋那撩拨的喘息。 千百万个她们被劈裂剥离和抛散。 游魂啊, 来这里乘凉 不要多想……” 一盘又一盘蚌壳被呈上。 透明冰山上雪白的清蒸蚌肉,被浓郁酱汁包裹、色泽红亮的蚌肉,内里包裹着几排还未被剃净乳牙一般幼珠的蚌肉,雪白躯体上遍布红色蛛网式血丝的蚌肉。 蚌壳上诡异斑斓的蓝绿色在灯光下流转,像新鲜牛肉切片上的反射式光栅衍射。 明显有问题的菜品震慑不住元以昼。 现在令她震惊的是,系统向她发布了新的任务。 【本次开启副本:……错误,错误,解析失败。请你毁灭代表俄里翁的猎户座。】 系统的男声被不知名的力量影响,音色亦女亦男,最后维持在折中的位置,听起来十分怪异。 【警报!警报!】 还未发出第三声警报,女声便占据上风,继续播报。 【剧情发生偏移,母本探索度10%。】 和市长提供的信息相反,隐喻诗中的“蚌壳”、“双壳类”很明显处于弱势,根本不像她口中所说的那样十恶不赦。 信息的攫取触发了母本的提示。 母本。 元以昼眯起眼,这个词一般代表在一切发生前,最原始的事物。 生杀予夺的副本,自称父神的副本——看起来和母本是对立的阵营。 那就叫它父本吧。 她心中不由感到荒谬地低笑。 她会选择完成哪一方的任务,不言而喻。即使母本没有出现,她也会给这个自称“父神”的家伙添堵,更别提现在母本给出了明确的添堵方向。 父本一直被干扰着,所以发出接触不良的电流声。 而刚才父本所给出的“通关条件”在她的视野中变得一片灰白,肯定也是这母本从中作用的结果。 如果帮助父本会发生什么? 即便是通关苟延残喘,也只是暂时保全性命。长远来看,完成父本所给出的任务,应该并不是一笔合算的交易。 那这父本毁灭起来更没心理负担了。她虽然不知道自己为何至此,但因骨子里的那股犟劲,着实看系统不爽。 毁灭是父本的唯一归宿,包括那自称所有人“父神”的猎神俄里翁。 餐桌上白生生的蚌肉似乎也带着精神污染的力量,即便所有人都恐惧它那令人食欲不振的模样,但舌尖依旧不自主地分泌唾液。 孙云起和她介绍过,通关后系统会依据等级评价发放货币,积攒一定数目的货币才可以离开系统、重获新生。 当然,还有另一种获取货币的方式:用恐惧、愤怒等具有冲击性的情绪去兑换。虽然听起来很抽象、不知道系统本身是如何获取这些能量的,但这种方式比起通关确实更简易,只是兑换比率较高,杜绝了自戕等钻空子的可能性。 所以,恐惧对于玩家来说是可以利用的货币,对于系统而言则是必需的能量。 这就是系统所说的,“系统的运行的确依靠顾主”。 这时,元以昼敏锐察觉到那样板一样的天空上,代表猎户座的几颗星急切地闪烁了一下。 元以昼挑眉,既然这几颗星是要被摧毁的“父神”,是否意味着它和系统有什么关联? 系统吸食了副本中的恐惧,它也高兴地呼吸紊乱了。 “亲爱的客人们,不要着急,”尽管自己的涎液与唇颚粘连,发音口齿不清,市长依旧忍耐着发声,元以昼循着她的声音思量着看过去,“享用美餐前,让我们把蚌壳敲响。” 市长解释这样做是为了感谢父神为他们带来的眷顾与恩赐,就像一些人会在餐前做祷告仪式、或说一句“我开饭了”一样。 玩家们窃窃私语,觉得副本应该不会在仪式上下绊子,便照做了。 所有人顺从地敲响蚌壳餐具,它发出的脆响震颤着在空气中波动,然后消失。 元以昼又感到那种无孔不入的窥视感了——她发现餐厅里也设置了不少水池和雕像。 市长就像一个狂热的俄里翁粉丝,力图使他英俊的面容出现在这世界上每一个角落。 原本元以昼是不会发现这些雕像的,但他们听到响声后脖子转得太快了,没有灵魂、空洞的眼眶望向餐桌上的玩家,仿佛玩家本身才是猎物。 狂热的市长注意到雕像的异动,面上带着忌恨的神色看向元以昼:“噢,父神很少见地如此喜欢一个女人......您真是魅力十足。” 元以昼心中暗翻白眼。 市长大人,那些雕像看的是全体玩家啊,何必非揪着我一个人不放呢,喜欢我的不会是你吧? 【通关条件:请食用蚌肉,否则会引起市长的仇恨值波动。】男声提醒。 没人想惹副本里的NPC,更何况系统已明确给出了任务,蚌肉勾人的躯体又横亘在人的眼前。 谁管那肉是什么呢? 生蚌?死肉?刺身?熟食?是猫狗、鼠、别的海洋生物,或是人冒充的?餐厅里一片大快朵颐的吞咽声,颇有趁此良机、借着副本之令放开天性、恣意妄为的意味。 父本放大人的恶。 元以昼面无表情地得出结论,将一块蚌肉叉入口中。 不是她故作高冷,而是这肉咸腥难吃,她实在不想流露出多余的表情,给市长找到破绽。 “当我品味那咸腥的七仙女时……” 隐喻诗出现在脑海,元以昼暗道糟糕,父本强制性的命令让她吃下了“七仙女”。 还好父本的任务是“找到星星的舌头和珍珠”,否则她真的会以为自己吃掉了关键道具。 等等…… 鱼骨叉恰巧剖开蚌肉,隐藏在它深处、鲜红的舌头展露出来。 元以昼不信邪地继续,但每一块蚌肉都藏有一条鲜红的人舌。转头看别人,他们吃得很香,即便看见舌头,也毫不在意,一群人都像是被魇住了一般。 应 3. 咸腥的七仙女(三)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蚌肉的咸腥还残存在舌苔,猎珠人们就被送出了大殿,以他们来时相同的方式。 市长并不想让他们知道大殿的具体方位,真是欲盖弥彰。那些异常的雕像不会就是她要毁灭的俄里翁本体吧? 不,不会的,那些水池和雕像都没有灵魂,像只会对刺激做出简单反应的单细胞生物。 除了......大殿中央的那一尊。 元以昼在颠簸的蚌壳内回味那首诗。 进食前“把蚌壳在餐桌上敲响”,引得俄里翁的雕像侧目,以声音的方式变相通知隐藏在黑暗中的邪神,让它观赏和挑选她们这群猎物。 “我的舌是一个满当当的海口”,天宫以采珠业为生,而现在原本正常的蚌异化出舌头一样的器官。看餐厅的布置,这句诗是在说蚌可以与满当当海口相媲美,浑身是宝。 “当我品味那咸腥的七仙女时,俄里翁还在水里泡脚”。 玩家们吃七仙女的舌头时,那群俄里翁的雕像在一旁保持着双足没入池水的姿势。 蚌壳被一阵剧烈的碰撞逼停了。 “谁?”孙云起问,“怎么了?” “和去垃圾场的蚌壳相撞了。”蚌壳外传来瓮声瓮气的男声。 玩家们吃得肚圆胃撑,有些已经在蚌壳内睡着。清醒的那部分听见“垃圾场”,并没起疑心,以为是制作加工过程中有些蚌打磨坏了,扔了也就罢了。 “这蚌怎么了?”元以昼推开蚌壳,坐了起来。对面的蚌壳和自己这边的一样,在盛烈的星光下流光溢彩,看着并没有损坏。 扛蚌的男人不能保持平衡,将她们三个都放下来。 “他们要扔的是蚌里的东西,它没被贝母认可,所以不能参与插核。完成不了使命的东西都要被送去垃圾场。” 嘤咛着痛苦的低吟从那具蚌壳中传来,孙云起的眉头皱起,奥菲莉娅在餐厅的痛苦神色有所缓解,但这会也病恹恹地倚靠在云起的肩头,歪着脑袋看他们。 元以昼横眉道:“把蚌壳打开。” 或许是看见了她们来时的方向,以为她是市长的使者,又或许是见怪不怪,对面的人照做。 他耸肩挑眉:“富有同情心的小姐,您大概是第一天来天宫吧?” 一具和奥菲莉娅体型差不多的身躯横亘在蚌壳上,小女孩的身上遍布蛛网般的红色血丝,黏腻地将她压在壳中。 她的表情痛苦,像在做噩梦,发出气若游丝的梦呓。 “你们管这叫东西?”孙云起低呼,“你们把还活着的人扔到垃圾场?” “你们用人来做实验?”元以昼补充。 “插核不是实验,”男人耐心地解释,“插核技术是父神赐予我们的致富技术,如果贝母过往的表现不错,生产出质量优秀的珍珠,我们会把珠核插入到它的软组织内。” 原理显而易见:随着时间推移,通过本能的生理反应,软体动物会分泌一层一层的珍珠质来包裹刺激物。珍珠就是这样诞生。 “不是,你们把人当珠核?”孙云起再次强调。 “海里的生物只亲近女人们,她们是最好的珠核,这是使命,小姑娘,你不懂。”看着比她们大不了多少的男人对孙云起喷射过来的口水不以为意。 事实比想象更加可怕,这是针对单一性别的屠杀。女人们的天赋害了自己,也害了动物,目前看起来是这样。 元以昼道:“把她给我们。” 对面的男人轻笑,又将那个称呼重复一遍,好像这品质是什么讽刺的头衔:“真是富有同情心的小姐,以前我们也会遇到您这样的人,只不过女人越来越少,我们也很难遇到这种要求了。” 他的眼睛在黑夜里亮晶晶的,像鬼火:“给您吧,毕竟女人和珍珠一样,都很宝贵,不是吗?” 【剧情发生偏移,母本探索度20%。】 元以昼知道自己做对了。她是有同情心,但也不做无意义的事。 男人的眼神和市长一样带着凝视与窥探,奥菲莉娅瑟瑟地将双臂环住自己肩膀,孙云起按住了她的手背。 元以昼只想把他的眼睛挖下来。 以前她不会有这样毁灭而带有攻击性的想法......父本放大人的恶。 ……以前? 男侍者的语气轻佻又浮夸,像一只大手将蚌床上小女孩的命运抛来又覆去,也生生地将元以昼的思绪抓捕过来。 他的语句看起来是在夸赞女人如珍珠,实际上...... 实际上,元以昼清楚他真正的意思:女人和珍珠一样,都是一种宝贵的资源。不是吗,小姐?包括你们。 “是的,你们也很辛苦。虽然兢兢业业地为我们尊敬的父神打工,但最后工资可能还不比一颗珍珠贵,”孙云起打量他肩膀处被蚌壳磨破的衣料,真情实感地道,“辛苦了!继续干活去吧。” 男人的脸色阴沉下来,元以昼在他发怒前亮出了身份:“我们是市长亲聘的猎珠人,请您将她送至我们休息的地方吧。” 他咬牙切齿地道:“好吧,伶牙俐齿又高贵的小姐,相信富有的父神会很珍惜你们这些珍珠的。” “你应该称呼我们的名头,放尊重点,这可是神殿外面,”孙云起道,“你要知道我们不仅是小姐,还是猎珠人。” 男人的眼珠死死地盯着她们:“好的,猎珠人们。” 蚌壳重新启程,元以昼在壳内低低地笑:“你刚才说的真解气。” “是吧,”孙云起得意,“我就看不惯他们的嚣张气焰。” 我也看不惯。元以昼心道。 “但是攻击他的工资没有珍珠贵,总感觉有些憋屈啊,好像承认自己是珍珠一样。” “珍珠不是很美好吗?”孙云起呼出的热气颠到她脸庞上,激起一阵痒意。 元以昼眨眨眼,她的眼睛在黑夜里闪烁,孙云起看见了清明、坚定的光:“可是,我不是物品,而是人。” 无论物有多美好、漂亮、赏心悦目...... 可是,我是人啊。 我只想拥有这些事物,而不想变成没有灵魂的物偶。 这是我的底线,所以哪怕是调笑着对我说,我也不允许。 我不想被比拟成那样。 孙云起和奥菲莉娅似懂非懂地点头,元以昼的唇畔挂上狡黠的笑:“所以,女人们,我们结盟,怎么样?” 大殿上的玩家呈小队分散,小队内的人交头接耳、状似熟悉,应该是结盟了。单打独斗固然自由,但有队友也不是坏事。 元以昼想要队友。 看别人的状态,母本发布的提示应当只有她一人知晓。找到“星星”舌头和珍珠这条主线上的人太多了,众人齐心力量大,任务难度也会有所下降。但杀死“俄里翁”,只有她一人孤军奋战。 4. 咸腥的七仙女(四)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不知道床上的女孩是什么时候醒来的,又听了多少她们的谈话。 清理干净身上的血丝,她看起来白得无瑕,皮肤像散发乳白光晕的莹润珍珠。 “队长,”女孩沿用了她们对元以昼的称呼,似乎想沾些亲密关系的光辉,“求您救救我的母亲!” 她应该是听到了一些关键词,比如“毁灭俄里翁”什么的,因为有一致的敌人,所以心甘情愿无条件投靠她们阵营了。 自称“父神”的系统缄默不言、安静如鸡,元以昼猜想它正在与母本作斗争,放心地继续谈论计划。 当然,就算它反抗和阻止也没用。 母本系统的任务也是任务,完成母本任务,她照样可以通关。 元以昼琢磨出微妙的熟悉感。 父本就像大家庭中那个从不管事但又无比权威的存在,但她也可以在母亲为她打造的空间内做一些自由的事。 “我们有很重要的事要做,”元以昼摆出冷酷无情的模样,似乎在衡量小女孩能给她们带来的价值,“找到毁灭父神的办法,包括找到父神。” 尽管被吓住,小女孩眼中还是积蓄起晶莹的泪花,一字一句道:“你们在找星星,我知道星星在哪。” 她说自己名为“琥珀”,母亲身处珍珠养殖基地,被多人严加看守。自她有记忆起,母亲的身躯上被无数导管捅穿,灌入异物,过不了一个月,就有人从她腹中剖出华美的珍珠。 日复一日,周而复始,母亲用最后一丝力量将她送出来,告诉她:“孩子,逃得越远越好。” 果然是把女孩送到垃圾场的天宫人能干出来的事情。 孙云起听得牙酸:“等等,你刚刚说什么?星星是你母亲的代号?” “是的,星星,”琥珀道,“天上星星的那个‘星星’。” 元以昼三人对视,从彼此眼中看见讶然。 父本的任务是献祭‘星星’的舌头和珍珠。 而‘星星’并不是市长口中所说的什么产生灵智的东西......她是一个女人,甚至是一位母亲。 天宫里的所有人在提到女人时,无一例外地用“东西”、“垃圾”指代,比如星星,比如琥珀。 而谈起那个父神时,则又迅速变换了一副面孔:英俊、亲民、仁慈的父神呵! 这个女人的遭遇是如此恐怖又可怜,但她又不像弱者。在经历非人摧残后依旧能循环往复地插核,即便状态糟糕也有气力把自己的孩子送出培养基地,她的潜力和能量让人吃惊,只是力量的技能点都被点在“承受痛苦”上了。 既然她那么强大,父本又如此急切地想要她的舌头和珍珠...... 她一定是可以抗衡父本的存在。 虽然舌头已经没有了,但若是能让她指引一下珍珠在哪,再找到珍珠还给她,这于她是莫大的恩惠。 相信她也不介意帮忙报复使自己备受折磨的俄里翁吧? “好,”元以昼笑眯眯地对琥珀说,“我们帮你救妈妈,不过,到时候如果我们有事求她,你要帮着说好话哦。” 琥珀被元以昼迅速切换的白红脸搞懵了,反应过来后连连点头,眼中积蓄的泪弹砸在被子上,洇出一连串的小坑:“嗯!” “我们现在就去吧。”孙云起摩拳擦掌,那里应该有许多鬼怪,她有段时间没操练自己的身体,现下已迫不及待地想去运动了。 琥珀看了看窗外的天空,摇摇头:“天快亮了,养殖基地只在夜里开放。” 猎户座内的几颗星变换了位置,猎人的手举得更高,手中的武器下一秒似乎就要斩下。 那几颗星在黑色幕布上熠熠生辉,看来这位父神在自己黑夜的舞台上十分舒适。 一夜安宁。 不过几个小时,元以昼就被刺目的光芒唤醒。 窗外正在进行昼夜更替。 简单、粗暴、物理含义上的“昼夜更替”。 有人将巨大的、黑板一样的天空缓慢扯下,盛放的白光从它后面倾泻而出。 等眼睛适应了这骤然升高的亮度,元以昼才真正看清这块作为“白天”的幕板。 上面空空荡荡的,既没有太阳,也没有白云。 “这里的天空果然是假的。”奥菲莉娅的手停留在虚空中,想比拟那块白板的形状,却发现它包裹住了整个天宫,她们在灿烂又虚无的光芒中无所遁形。 “为了发展养珠业,父神改造了这里。母亲的身体在夜里恢复得快,孕育珍珠的效率也会提升,”琥珀的脸对着白板,更显出反光的质感,“白天变得短暂,是因为黑夜更加珍贵。” 她们决定在白天摸探天宫市的情况,等白天过去,入夜时分再去珍珠养殖基地。 当天宫这座城市真正矗立在元以昼眼前,她在心中暗暗感慨:琥珀,你错了。 白昼短暂如梦,黑夜漫长似永恒,这表现的明明是白天的珍贵。 天宫市的居民们以采珠为业,他们的生活与蚌壳紧密相连。每当夜幕降临,蚌壳中的珍珠便在星光的照耀下缓慢生长,闪烁迷人光泽。 与之相对的,是这片土地上被严重影响的农业。 由于阳光虚假而短暂,大部分作物和植物都枯萎了。 天宫显示出一片朦胧的灰色,在走向死气沉沉工业城市的道路上一去不返。 一些生命力顽强的植物在犄角旮旯里野蛮成长,但它们的叶片也显得萎靡不振。 很快,目光所及之处的星点绿色也被贫民连根薅起,用于某一餐的维生素补充。 在天宫,女人的身影异常稀少。自俄里翁显示神迹,她们大多都被选中作为珠核,被植入蚌壳中,经历或长或短的岁月,最终化为人形珍珠。未被贝母认可的便丢至垃圾场,因为那代表她们是邪祟,需要被消灭。 有一点是相同的:无论是女人还是男人,所有人的衣着都破旧不堪。 但总有一些男人的衣着华丽,他们不屑佩戴城中泛滥的珍珠,以穿金戴银彰显自己统治者的实力和身份,他们的目光总死死盯着贫民们,尤其是贫民中的女人们,仿佛每一个人都是未被开采的、蚌壳中的珍珠。 孩子也是难以见到的物种。 生育率的下降使天宫的人口结构发生了巨大的变化。那些幸存的、失去母亲的孩子们,她们的眼神中总是带着莫名的忧伤。 尽管人们装束破烂,但城市本身的装饰很有特色。 元以昼三人捂住口鼻看去。 死去的蚌和发臭的蚌肉堆积成山丘,父神俄里翁的雕像带着似笑非笑的神情,被随意摆放着堆叠。街道两旁 5. 咸腥的七仙女(五)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远处玩家的嘘声和调笑声引人耳目。 那里的门口摆放着白生生的蚌肉,各个肥美丰腴、鲜嫩多汁,让人垂涎。 只是联想到餐厅内蚌肉咸腥的口感,元以昼忍不住反胃。 从建筑物的外表并不能判定它是什么地方,琥珀适时解说,宛如一个合格的导游:“是我们的禁区。他们会在那里取乐的,这儿没有女人,只有蚌肉。” 孙云起配合地发出捧哏式低呼:“太变态了吧?” 元以昼并不感觉有多么意外。按天宫对待蚌无所不用其极的索取方式,遭殃的先是女人,再是蚌肉。不知道那些浮沉在欲海透支身体的人们,是否有那么一刻想到自己的未来? 不,不会的。他们只会庆幸:啊,还好,焚身之火烧死的只不过是另一个物种,只不过是我的同类罢了,我暂时还活得好好的呢。 还好我不受蚌的青睐,还好要插核的不是我,还好我还能做正常的工作,在父神的庇佑下维持城市的运转...... 还好我是观赏珍珠的人啊。 哪怕他们的足尖已经沾染到地上腐烂蚌肉的腥气,尽管他们的双手浸满了同胞的血与泪,即使他们高高地站在那不断下沉入海的尸山之上。 至于同胞......被贝母认可、被蛛网样血丝吞吃、被一次次送去基地配合插核技术、被父神“偏爱宠爱”的女人们,他们真的当她们还是同胞吗? 那些按捺不住的玩家已经迈步走进蚌摊后的门内了,蚌壳与珍珠风铃响起来,又撞在关起的门上,发出沉闷的撞击与低吟声。 父本放大人的恶与欲望。 孙云起捂住奥菲莉娅的眼睛,仿佛再看一眼都是对她的亵渎。 她颤巍巍伸出一只手,也想捂住与奥菲莉娅同样身高琥珀的眼睛,但看到琥珀沉静、习以为常的眼睛,犹豫一会,叹了口气,还是放下手。 元以昼不再掩住口鼻,她深吸一口气,空气中的腐臭刺激神经,使她更为清醒。 她没法拯救这座城市。 在这里,每个人都是凶案的谋杀者,享用尸体的既得利益者。 如果说毁灭“俄里翁”是一个确切的目标,那恢复“天宫”原状则是不切实际的幻想,她太低估这座城市脱离农业社会后的进程了,人竟然会做出如此苟且之事。 她没有那么大的能力告诉每一个被污染的人:看看你的周围吧,看看生你养你的土地变成了什么样,看看你的妻子、母亲与女儿...... 那没有用。 被污染的又不是她们,被苛责、提到和攻击的却永远都是她们。 她的胃在气体侵袭下蛄蛹着酸水,身体却被人撞了一下,几欲作呕。 “您怎么了?”孙云起看见撞人的是个老太太,到嘴的质问又憋了回去。 老太太头发花白,肉撑不住皮,皱纹挂满全身,隐隐可从那纵横沟壑内窥见增生的疤痕。 换一种角度来说,岁月掩盖了伤痛,它并不是杀猪刀,而是安神剂。 女人与岁月和平共生、相处至老,时间永远不会擅自给人打上“赏味期”和“保质期”的标签——如同眼前的女人,她的苍老反使人看着安心。毕竟这诡异的天宫内看不到女人,尤其是年纪如此之大的女人。 老人并不管孙云起的呼唤,低着头在地上反反复复地寻找着什么。其情状让人想到被关在玻璃箱内不断转圈反走的猫,这是一种刻板行为,昭示了神经方面的病变,也可能是某种心理创伤。 满是腐肉和尘埃、肮脏的石板路上能有什么? 四人大惑不解,就这样看着她寻找。 “找到了!”老太太颤颤巍巍地俯下身子,并不灵活的躯体却难以靠近地面,想来之前每一次俯拾都要经历莫大的艰难困苦。 孙云起眼尖,看到了污水中闪亮的物什,忍着恶心将其捡起,递给老太太:“您是找这个吗?”她递完之后立刻小声对奥菲莉娅道:“快快快,给我手帕,纸,随便什么都行。” 老太太还是不作言语,元以昼看清她将带着污水的子弹珍惜地在掌内摩挲擦拭,直到原本污迹斑驳的手更加脏污、而子弹涂漆的光壳润洁如新。 只是由于年代久远,子弹外壳上裂痕重重,即便有漆的地方都被擦拭干净,估计也是不能使用了。 “奥菲莉娅,这里这里,好像还是有点味道。”孙云起有不轻的洁癖,说实话她有些后悔刚才的冲动,想到那污水中可能含有的物质成分,她身上每一根汗毛都耸立了。 “奥菲莉娅?”听到这个名字,老太太缓缓转过头,审视着她们每一个人,仿佛要在四个人中找到自己熟识的那个面孔。 琥珀的脸在白板下白得反光,老太太的眼睛被刺痛了。 她眯了一下眼,便不再看她。 元以昼发现她似乎从刻板行为中挣脱出来了。 对于她而言,“奥菲莉娅”是这世界上最短的咒语。 显然,她们队伍中不可能有与一个年岁近百的老人相识的“奥菲莉娅”。 老太太的手攥紧了涂漆钢壳的子弹,脸上露出失望的神情。 在她将要转身离开之时,元以昼上前一步,拦住了她,尽管自己的鞋底已踏入污水,脚下一片黏腻腐肉的触感:“您知道奥菲莉娅?” “她不是奥菲莉娅!”浑浊苍老的声音自老太太的喉腔中爆裂开来,让人联想到战争时期嗡鸣着从头顶飞过的战机。 她极力压制自己的音量,在极端愤怒的情绪下将仪态、表情控制得很好。 剧烈的呼吸起伏下,她手臂至手的线条曲折变化,元以昼看出她应该接受过某种专业有素的训练。 元以昼冲奥菲莉娅使了个眼色,孙云起眨眼,感到不妙。 奥菲莉娅立刻转变神态,直起小身板:“我是奥菲莉娅。” 元以昼!你又骗人!孙云起用眼神无声瞪她。 怎么了?她本来就叫奥菲莉娅。还想不想获得副本信息了?元以昼毫不心虚地看回去。 配合着坚定的神态、有力的语气,老太太的脸上果然出现了遐想的迷思,她愣神盯着奥菲莉娅,突然直冲而上。 “干什么!”老人所迸发出的力量巨大,速度又是那样快,孙云起在短时间内没法阻止她,眼睁睁看着奥菲莉娅被袭击。 庆幸的是,老太太只是一个劲地将那涂漆钢壳的子弹往奥菲莉娅手里塞,直将奥菲莉娅的手也抹得肮脏黑臭。 好......好吧,你们玩。孙云起硬生生止住自己伸出的右手,然后慢慢用左手将它在空中一节节掰回来。 好脏,奥菲莉娅也变脏了,好可怕! < 6. 咸腥的七仙女(六)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你认识她?”孙云起盯着奥菲莉娅年轻的小脸蛋看了半天,摇摇头,“绝无可能。” 老太太晃晃悠悠地走远了,她神志不清,很难再盘问出什么。 “为什么市长在餐桌上不追究奥菲莉娅失礼的行为?她很明显知道奥菲莉娅抵触那些蚌肉,这侮辱了她对父神崇高的尊敬和信仰,”元以昼道,“但她还是听了我拙劣的解释,顺着我给出的台阶而下。” “她认识奥菲莉娅,”孙云起回答,“或者说,‘奥菲莉娅’这个人对她很重要。” 毕竟奥菲莉娅是第一次进副本的新手,怎么可能又认识市长、又认识那老太太? “市长和她都知道这个名字,这个人物很关键,必要时可以利用一下,如果碰见了相关的线索记得分享。”元以昼总结。 想到之前没得到回答的问题,她再次询问琥珀:“这里是不是发生过战争?” “是的,”琥珀说,“但是我离开妈妈太久,已经忘记她和我讲过的故事了。” 她说她只记得怎么进入基地和一些天宫市的基本信息。她的妈妈将她保护得很好,一点不给她多留苦痛的记忆。 元以昼的眸光闪动。有人早她们一步造反,老太太的伤疤和肌肉记忆所驱使的动作,无不显示出身为人鱼的她也是战争中的一员。 “既然那统帅叫‘奥菲莉娅’,队员是人鱼,我们可以推断出战争发生在人鱼和某个种族之间,”元以昼分析,“人类将自然敲骨吸髓,又欲孽膨胀、索取无度,我们大胆推测一下,战争是不是发生在人鱼与人类之间?毕竟哪里有压迫,哪儿就会滋生反抗。” “应该是了,‘奥菲莉娅’不会是人鱼族带队作战的领袖吧?”孙云起问。 奥菲莉娅将那颗子弹递给元以昼,听见她们一直在叫自己的名字,不免感到生理性的不适,瘪着嘴瞪她们。 孙云起看元以昼掂量那颗子弹:“我有段时间在副本里是无头苍蝇,逮着关于作战和保命的知识就看。这子弹......涂漆钢壳的,看着像。这种涂漆钢壳的子弹表面比较润滑,弹头不会因为撞击而变形,适合反复使用,所以射出来以后还能装进枪膛。怪不得那老太太要捡起来。” 元以昼手心里,那颗子弹反射白光,散发出刺眼的光芒:“她很绝望。她一遍遍地找能用的子弹......那场战争里,她们处于劣势,弹药不足。” 怪不得天宫城沦落成这鬼样子。 因为她们失败了。 恰在此时,所有人的脸“唰”一下黑了,不知藏在哪的、父神的螺丝钉兢兢业业地将白板放下。 天黑了。 “夜空”中,吸食了不少恐惧与欲望的猎户座星团惬意地闪光,看来那群进入蚌摊的玩家贡献了不少力量。 它的实力是否会增长? 包括......他的。 不能再拖了,她们必须尽快找到基地中的“星星”,无论前路有何艰难险阻。 元以昼知道养殖基地戒备森严,也提前与琥珀取经,最大程度上做好了准备。 然而异变总是比计划来得更快,在幽暗的环境内,琥珀无光自亮。越接近基地,她身上就越闪耀,简直是行走的灯靶子。 “不是,姐们,你夜明珠啊?”孙云起已经脱下外套尽力掩盖她身上的光辉了,但还是遮不住那愈来愈强盛的光芒,甚至还吸引了不少市长所说的变异生物。 众人都只当这是琥珀接近母亲的正常反应。如此神奇的女人,生下什么样的女儿都不令人吃惊,光芒正反映了她们紧密的亲缘关系。 元以昼却说:“你就是‘星星’所产的珍珠吧。” 孙云起搭在琥珀身上的手一僵,她之前已经因为洁癖嫌弃琥珀而感到抱歉了,这会要是因为琥珀不是人而松手,是不是有点显得她懦弱? 算了算了,珍珠再可怕,能有这群披着人皮的天宫人可怕? 她僵着的手慢慢松软下来,但一时半会还回不到原来的状态,只是堪堪挂在琥珀的肩膀。 “奥菲莉娅对自然那样敏感,不可能看见一个备受折磨的人而不牵动情绪,”元以昼带着她们躲避怪物的步伐越来越快,“而她第一次见你,却没什么反应。而且,作为一颗已经成型的珍珠,自然是不会被贝母认可,再度成为珠核的——你被送到了垃圾场。你身体皮肤的质感与旁人不同,又不记得以前的事,只知道些母亲告诉你的历史。所以,你应该就是那颗珍珠了。” 她突然顿住脚步,后面三个人差点撞到她的背。 “是市长,你说的排班表是对的,”元以昼低声道,“她在巡逻。她转头了。她在寻找。她看到光了。她看见我们了。托你的福,我们不用费心吸引她的视线了。” “跑!”孙云起当机立断。 “你们带着琥珀走,我去基地,看看母本进度会推到什么程度。”兵分两路前,元以昼留下叮嘱。 希望琥珀传授的入基秘籍有用吧。 一道道大门顺畅地打开,元以昼面色古怪地行走在基地内,如入无人之境。 琥珀说的方法岂止是“成功率只有50%”。 “你长得与俄里翁有几分相似,在我印象里……没人这么像他……我好像见过他。我在基地里曾听过看守员谈话,他们说市长真是爱父神入骨,尽管近几十年没人见过父神再显神迹,但她非要在基地里设置机关,那是专为父神一人打造的人脸识别。” “神也需要人脸识别?”元以昼诧异,“你们这父神不会穿墙吗?” “这我就不知道了。人脸识别其实也不好做,俄里翁是神,怎么可能让平凡之人看见自己的面目?现存的雕像其实都是通过市长描述雕刻出来的,大概也不会与他很像。只是因为再没有人与父神长得相似,所以市长觉得它很安全,说是如果父神愿再降临,这方便他继续在母亲身上施展神力。我们现在只能试试了,成功率说不定有一半。” “市长能活那么久?她现在看起来不过四十。”当时,孙云起那样感叹。 几十年前就见过父神,她得爱多深活多长? 琥珀想了想,说:“也许是教会的人在帮忙,人鱼寿命缩短,人类的生命倒呈相反的趋势。” “既然我长得那么像俄里翁,她怎么还不来跪拜我?”元以昼打岔,不甘地开玩笑,但她的嘴唇很快哆嗦一下,闭口不言了。 借一个她厌恶的、敌对阵营的父神光辉来驱使人,好像不太道德。 她很快压制住这种不知从何升腾起的高道德感:“我们只能试试了。” 她们的原定计划是根据排班表,挑选巡逻空隙时间溜进基地。元以昼带着琥珀见“星星”,其余人吸引视线。 但如今琥珀发光,计划被打乱,元以昼只能单打独斗了。 刷脸通过前几个关卡,眼前便是基地核心。 一道宽敞的道路连绵引向远方,在这反照天花板的道路两旁,是如同展览馆一般的监牢。 很多很多的......眼角带着血泪的人鱼。 她们的眼睛是和海洋一样深邃的蓝色,在钢化玻璃馆盛放的红色溶液内失却生机,黯淡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明,再难窥见如同鲨鱼、海鸥捕猎时相同的凶残神色。 而那眼角溢出的血泪,红宝石般晶莹剔透,又似深海中的珊瑚,红色凄凉。 偶尔舞动身躯之时,血泪便缓缓顺着她们的脸颊滑落,在溶液中化作凝固的红色轨迹,似海 7. 咸腥的七仙女(七)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七仙女的眼瞳保持着沉默的黑色,面对这突如其来的问题,她没有做出任何反应。 身为一尊被俄里翁折磨多年却依然活着的神,竟然不记得......或许说,不知道他的长相? 元以昼掐着时间,估算孙云起她们撑不了多久,起身走出七仙女的监牢,空荡荡的基地里回荡她愈走愈快的脚步声。 她的回答亦真亦假,元以昼差点被她骗过去。 光凭“炸画板”那项问题的回答,就能感觉出不对劲。如果这真是解决问题的方式,那么老太太她们发动的战争就不会失败,天宫不会是现在模样。 更何况她没有血丝缠身,眼神空洞似木偶,只会对既定而常见的问题作出反应,很像是有人知道“七仙女”是破局的关键点,提前做了傀儡,静待元以昼到来。 更关键的一点是——母本一点动静都没有。 如果她真的在此获取关键信息,为什么母本探索度没有提升? 元以昼跑起来。 基地的灯闪动、明灭,人鱼展览馆里的红色溶液流动着,在灯暗时将整个基地映照得鬼气森森。 还有只鬼一直跟着自己。 元以昼心头一跳,这时本该说是绝对不能回头的。但她的余光告诉她那并不是鬼。 元以昼回头看,钢化玻璃后的红色溶液被一道疾速游动的身影劈破开水道,一条小美人鱼! 她紧跟元以昼,火红绸带般的发在头顶飘摇,像只有活力的小海胆。传闻中应当闪烁绚丽光芒的尾巴此刻是一把打开的钢扇,凸起的尖刺有力地拍打溶液,为她的全速潜游带来源源不断的动力。 跟着我干什么? 无暇思考,小人鱼的蓝眼睛捕获了她。 元以昼停下脚步,愣怔地向承载人鱼的玻璃监牢走去。如果在此时仔细观察她的眼睛,会看到她原本呈岩叶状的瞳孔上出现了浅浅的漩涡,那是被人鱼蛊惑时特有的眼球表征。 游尽力气,又动用了超自然之力,小人鱼累瘫在玻璃边缘的小型牢笼内。 之前元以昼进来时,她就一直在暗暗窥伺。现在终于成功借那张有用的脸骗过机关,下令驱动溶液中的小型牢笼。 牢笼载着她上升,到顶时已完全暴露在空气中。小人鱼勉强借助黏腻的鳞片攀附在玻璃上,双臂盘住玻璃边缘,仍浸在溶液中的鱼尾轻轻摇晃,像自然甩动的猫尾。 笼锁打开。 她却仍维持着睥睨的姿势看元以昼,像在分辨她的脸庞,也像在无声诉说失望与怨恨。 “骗子,”她说,嗓音却实在如传闻那般动听,“元司令,你现在才来找我吗?” 元以昼站在地面上仰视她,频繁闪烁的灯光中,她的表情一直未曾改变。 “啪”,灯光撑不住,最后熄灭。 “你又来晚了,这是最后一次机会了,但七仙女已经被吃掉,她的尸体在贝母的肉里,她的舌头在你们的胃里,”红色溶液裹挟着深海里的发光物质拍打小人鱼的尾翼,她的声音在空旷的基地中回响,“我们又失败了,对吗?而且,你好像又把我忘了。” 最后一次机会。 第一天,系统就告诉她,她的渴望是:我会一次次回到这里。 而现在通过玻璃上那少年人鱼的话,元以昼终于可以补全这个愿望了: 【我会一次次回到这里。而这一次,是最后的机会。】 【剧情发生偏移,母本探索度30%。】女声提醒。 人鱼的话和老太太一样,都证明了她们仍拥有关于元以昼、奥菲莉娅的记忆,所以即便获取关键信息,探索度依旧维持原状。 小人鱼的尾巴厌弃地驱赶溶液,水中出现的密集气泡像血沫一般:“我受够了这种束缚,他们用七仙女的血调配出这种可以压制我们的东西,害得我出不去。我也受够了七仙女,身为天宫的母神,还要我们这些孩子去拯救她。” 一种沉痛的哽咽感掐住了元以昼的脖颈,她感到自己的喉咙干涩、难以发声。 她想伸出手触碰小人鱼,哪怕她所说的话语都是蛊惑之言,她也愿意带她出去,永远离开这里。 基地内不知何时渐渐亮起,充盈灿烈的星光。 小人鱼的目光投向元以昼身后。 【剧情发生偏移,母本探索度......错误,错误,解析失败。】 系统的女声消融瓦解,很快被原本的男声所替代,听着亦女亦男。 元以昼皱眉,目光循着小人鱼的视线看向自己身后。 孙云起这边。 快、快、快......酸疼的腿部肌肉隐隐抽搐,孙云起身体各项机能都到了极限。 被变异的蚌围追堵截,还要躲避市长的追捕,哪怕琥珀熟悉这一块的地形,她们也不占优势,已在强弩之末。 比如此刻,无尽的排列组合几率并未眷顾她们,三人被逼入死角,前是市长,后是蚌怪,叫天不灵,唤地不应。 要是有攻击类的天赋就好了! 孙云起死死咬住下唇。她身体脱力,口腔牙齿的咬合力却依然巨大,被死生一线时迸发出的肾上腺素吊住的手臂护住琥珀和奥菲莉娅。 预言、感知自然,没一个有用的,全是辅助。所以她一直在副本里束手束脚、常常依附那些初始攻击值高的人才能过活。 但他们大部分又都是男人,所开出的条件她无法接受,苟到这个副本,属实奇迹。 往常她会想活了这么久也算够了、赚了,但现在她不想死。 天上代表俄里翁的猎户座光芒忽然不再耀眼,好像他偷溜出去玩了一般。 四周一片乌泱泱的黑。远离基地后,琥珀的光亮黯淡下来,堪堪在黑夜里照出奥菲莉娅模糊的脸庞。 目光在市长和身旁两个女孩儿的脸之间扫视来去,孙云起摸出了一把刀。 针对异变生物,给她们配备的猎珠人道具是有使用次数限制的,不到最后关头,她实在不想用。 天宫下发的刀具呈镰刀弯月的形状。剖蚌取珠时,人们应该就是持着它粗壮的刀柄,用闪着冷冽光芒的修长刀身刺入它们的缝隙、划开白皙的软体。 而现在,她将刀刃对准市长。 孙云起短暂停滞的这一秒内,凭借鬼魅般的速度,市长迅速接近了她们,那张白皙如纸的脸几乎贴近了每一个人的鼻子。 “不安分的受聘者,没有邀请就想闯入专属于父神的基地,”市长的嗓音低哑粗犷,“......奥菲莉娅?” 她的声音诡异地转了一个弯,变得柔和、温吞 8. 咸腥的七仙女(八)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星光与月光不同,不论有多莹润美丽,亮度和纯度始终逊色。 空气中那人的身体由星光汇聚而成,初时闪烁耀眼光芒,随后渐渐减弱,一张与元以昼略有相似的面容浸润其中。 周围的空气都被他的出现所影响,原本此起彼伏的小声嘤咛、苦痛低吟,皆数静默沉寂,一切都异常安静。 虽有雾气遮盖全貌,但依旧能觉察到他的威严神秘。 当那仿佛能洞察万物、黑洞一般的眼睛看过来时,元以昼呼吸一窒,几乎要以为他不是副本中的神,而是创造系统的幕后主宰。 系统适时出声,打破她的猜想: 【通关条件:你放走了英俊、亲民、仁慈父神俄里翁的战利品,人鱼“芭特弗莱”。 他亲自下凡,你能看见他,这是你的无限殊荣。 请你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平息他此刻的怒火。】 仁慈? 这人鱼应该是那场战争中的战俘吧?她们一族原本在海中生存得好好的,与人类最大的利益之争也只不过是蚌和其他海洋生物的分配问题,而父神却一味偏袒人类,要将她们赶尽杀绝。 你告诉我,这叫仁慈? 只对人类独有的仁慈吗? 不,不能用“人类”这个宽泛的词覆盖所有人,因为占“人类”数量一半的人口,也已在父神的默许下被屠戮了。 只对男人独有的仁慈。 联想到那肩膀被磨破的、工资还不如一颗珍珠价值高的抬蚌男侍者,再看看那些依旧贫穷的、城市中辛劳奔波的人们和穿金戴银的统治者,这个范围还可以进一步缩小。 只对和他一样、拥有残暴手段,善于以血腥方式积累原始资本,并且扩张无度、长袖善舞、金字塔顶端的男人们,拥有仁慈和欣赏。 至于那些碌碌修筑金字塔的信徒,不必再去担忧和同情他们的命运,至少他们的脚下还有腐臭的蚌肉和女人的血迹。 【请你满足他的所有要求、平息他的怒火。】 见元以昼思绪游离,系统再度重复。 元以昼抬头,在玻璃牢墙顶端寻找小人鱼的身影。 “芭特弗莱”依旧在那,她心下安定不少。 虚空中的神祇注视着她,元以昼脊梁挺直。 父神出现,原本被母本系统影响的父本又能够顺畅发声。 尽管母本不能给她明确的指示,但还好现在的情形不会直接要她的命。 毕竟父本给出了明确的通关条件:满足俄里翁的要求。 父本系统洋洋得意,似乎对一直以来被干扰、被压制的状况感到不满,尽管它不知道与它作对的是什么、又是怎么出现的: 【很抱歉,顾主,你确实惹怒了俄里翁。爸爸也帮不了你,祝您好运。】 “性格多变、措辞矛盾、谦词敬词混用,bug如此之多,你应该先想想怎么帮自己,比如,考虑一下如何返厂重修。”元以昼在心中回答它。 提及“返厂重修”,系统显示出一种恼羞成怒的情绪,一串杂音激烈尖锐地贯穿元以昼的脑海。 元以昼确定了一件事:它很怕自己的幕后主宰,说不定“父神”一词也是从他那学的。 系统是假父神,幕后主宰才是真父神。 至于眼前这个父神...... 他的声音带着和小人鱼一样的磁性:“孩子,你找到了我的基地,你是如此美丽,足以改变一切。成为我的妻子吧,与我共同守护这座城市,不要再让异变肆虐。” 这份要求着实使人震惊。 元以昼是纯粹的惊诧,系统则大惑不解: 为什么不惩罚这个女人,还要再次给予她殊荣?通关条件里那句“青睐有加”的生效时间也不是现在啊,她还没献上珍珠和舌头呢! 这个副本里的父神一定是坏掉了,还是说他色心不改,想用对付普勒俄涅和墨洛珀的手段来引诱元以昼完成副本任务? 元以昼果然露出被蛊惑的神色,她上前一步,而俄里翁伸出手掌,掌心浮现一只冠冕。 “成为我的妻子吧,将珍珠献给我。只有你配得上这身份,只有你才能与我并肩而行。” 元以昼眼中闪过一丝犹豫,但俄里翁的话如同塞壬诱人的歌声,每一处语调和叹气都盘旋在她心曲,萦绕回荡不停歇。 冠冕上银白色的水滴状钻石映照在她眼里,伴着星光熠熠生辉。 她仿佛看见了无尽的未来与可能,缓缓向冠冕靠近,而俄里翁则微笑着等待。 “再帮你一次,”芭特弗莱的声音像尖锐的剪刀撕开温情迷惑的氛围,从混沌的水里捞出元以昼的神智,“我母亲的嗓子,你用得可真顺手啊,俄里翁。” 元以昼摇晃沉重的头脑,眼前的冠冕瞬间化为一滩红肉。 一颗人鱼的发声组织,鲜红的肌理和神经抽搐着,血水从俄里翁掌间流淌而下。 迷航的船只曾为倾听它唱出的圣歌,自愿驶入海的坟场;它的魔力似是由天使亲吻而被上帝赐予,但如今已变成任人操纵行骗的喉舌,成了真正的邪恶源头。 它是属于芭特弗莱母亲的。 她的女儿自然知道如何抵消这份力量。 俄里翁原本和善的笑容僵硬在脸上。 “不该让那些人类来处理你,”他对芭特弗莱道,“我早该亲自赐你死亡。” 猎神震怒,原本雪白的长袍在身上湮灭为白色光点,星光织就的战甲转瞬镀身,一柄金光闪耀的弓箭出现在他手上。 芭特弗莱瞬间沿玻璃游到地面,所经之处留下粘液与水渍,她拉了一把元以昼:“走!” 混乱中,元以昼再次回望那条长长的基地走廊,“人类叛军”监牢里那些穿着破烂军装女人们的脸再次浮现在眼前。 她们应该是那场战争中支持人鱼一族的士兵,因为她们有和人鱼一样的敌人和困境。 所以,她们背叛了“人类”,被他们视为“人类叛军”。 喧嚣、混乱和俄里翁的怒气将元以昼二人裹挟。玻璃震裂,溶液与水灌满半边基地,湿重的水立方崩溃瓦解,却正好成为了芭特弗莱的主场。 她游曳在水中,带着元以昼避开杂物,横冲直撞。但毁坏的建筑物太多,一根钢筋迎面撞来,生生斩断她们的联系。 芭特弗莱放手。 元以昼屏气瞪眼,在水中看着那条小人鱼保持伸手张蹼的姿势,想要努力抓住自己,结果却被汹涌的水流冲走,然后离她越来越远,越来越远,消失在自己眼里的黑暗中。 意识一片模糊,好累,想要闭眼长眠……妈妈。 她撞到了什么。 一条昏暗曲折的走廊。 元以昼咬牙站起,身上被这拐角撞得青紫。 她跌跌撞撞地 9. 咸腥的七仙女(九)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一个传说在元以昼眼前徐徐铺展。 “普勒俄涅是海洋女神,拥有七个美丽的女儿。 “她们不仅是她的骄傲,也是爱神身边的得力助手,贴身侍奉在爱神左右。 “然而,命运的齿轮总是在不经意间悄然转动。一天,猎神俄里翁,一名以狩猎为乐的男神,偶然间瞥见了普勒俄涅七个女儿中的一位——墨洛珀。他被她深深吸引,心中涌起一股无法抑制的爱恋,从此便开始了对墨洛珀的执着追求。 “俄里翁的贪心并不仅仅止步于此。跟踪墨洛珀后,他眼中打量的光芒也在七姐妹中其他人身上流转。那种占有、胁迫、贪婪和好色所催生出的极大恶意,使七姐妹深感不安。她们无法单独对抗这位强大的猎神,于是集体向至高无上的天神宙斯求助。 “宙斯听到了她们的祈求,出于怜悯和尊重,他轻轻一挥神杖,将七姐妹化作七只洁白的鸽子。这七只鸽子带着宙斯的祝福,展翅高飞,逃离了俄里翁的纠缠。 “她们飞向遥远的天空,化作七姊妹星团中七颗璀璨的亮星。” 元以昼的手指攥紧纸张边缘,普勒俄涅、墨洛珀、宙斯、俄里翁...... 为什么,为什么会出现“宙斯”? 印刻在脑海中的常识告诉她,宙斯是比俄里翁等级还要高的“父神”。 这真的是天宫原本的传说和故事吗? 原来在父神之上,还会再有一个主持公平正义的父神吗? 她继续看下去。 “故事并没有就此结束。 “那位一直守护着七姐妹的女神,爱神,看到她们的遭遇,心中被愤怒和仇恨填满,她决定为自己的侍女讨回公道。 “爱神派出一只凶猛的天蝎,前去毒杀猎神俄里翁。 “在天蝎的毒液下,俄里翁的生命逐渐流逝。他死后,身躯化作夜空中最耀眼的猎户星座,继续着那未完成的追逐。 “从此,夜空中的猎户座与七仙女所化的七颗亮星交相辉映、互相纠缠,永恒地、在那一方天空讲述着他们古老的故事。” 俄里翁的形象和动机和元以昼心中所想的差不多,故事也揭示了这位“父神”一开始所设下的种种谎言。 再结合她在基地所看见的一切...... 市长说俄里翁和七个仙女一起守护天宫。错,猎户座出现在七姊妹星团旁的原因是他追求不得。 俄里翁赐下“星星”帮助天宫人致富。错,他囚禁折磨代号为“星星”的七仙女,最终导致天宫市的异化和污染。 俄里翁想要七仙女的舌头和珍珠。错,芭特弗莱说七仙女的尸身都不知何处了,舌头也不存在于世上。 那么舌头在哪? 芭特弗莱说,胃里。 她们在餐厅吃下的每一只蚌肉,里头都含有舌头…… “当我品味那咸腥的七仙女时”…… 元以昼咬住舌尖,强忍呕吐的欲望。 联想到基地中那个被贝母吞吃的女人,和地上摆放的血泪,元以昼有理由怀疑蚌的异变并非出自七仙女的诅咒或怨气深重这些抽象的原因。 那么,蚌是如何异化、长出舌头的? 一定有迹可循,一定有迹可循。 它们吞吃了七仙女的舌头,或者说,有人割下了墨洛珀的血肉喂养它们。 七仙女一开始的降临和神迹能够让蚌生产出更加华美的珍珠,一定是是因为她天然的神力。 正如这里原本是与自然和谐相处的海滨。 在清晨的薄雾里,墨洛珀如梦降临。她身着轻纱,花草树木因她走过的每一步而变得更加生机勃勃,每一片花叶皆闪烁着绿意。 在她神力的作用下,原本平淡无奇的河蚌中滚落出无数白生生的珍珠。 珍珠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每弯弧度、每切侧面都完美无瑕,犹如远星点点。 天宫人从四面八方赶来。她们或步行、或骑马、或拖家带口、或放下手中的工作。 人人脸上装载着敬畏、感激与震撼之情。 她们围聚在墨洛珀身旁,有的低头祈祷,有的下跪磕拜,有的默默观望,更多的是激动地奔走相告,想要将这一神迹传颂四方。 越来越多的人涌来了,好戏开场。 欢乐祥和的氛围并没有持续多久,一个声音正如不和谐的音符,打破了人们的幻梦,却又像浇在火焰上的酒精,点燃了天宫人无尽的遐想。 俄里翁身穿星光织就的铠甲,光辉逼人,不可直视。人们只能堪堪看清他一半的侧脸。 他走到人群中央,高声煽动:“我的子民,这些珍珠固然华美漂亮,但你们不想拥有更加珍贵的血珍珠吗?那才是我要赐予你们的真正珍宝,能够给天宫带来无尽荣耀和财富!” 他的声音充满蛊惑和诱人的力量,也许在那时,他就已剖下芭特弗莱母亲的发声组织了。 一些人依旧跪拜在地上,她们感受到墨洛珀原始与亲近的气息,沉浸在七仙女的感召中。 她们总是那样亲近自然、不争不抢,以至于不知道自己弯腰下跪的姿势会成为千百年的锁链,永恒地拴在她们的后代身上。 另一些人听到俄里翁的话,脸上或许会出现犹豫和挣扎的表情吧,他们的眼神在七仙女和俄里翁之间游移不定,内心似乎正在进行激烈的斗争呢。 看着墨洛珀依旧淡定、慈悲和宽容的无害神色,他们终于发问了:“您能告诉我们,该如何培育出血珍珠吗?” 俄里翁的目光狡黠,他退让一步,众人看清墨洛珀脚踝上的锁链。 他们明白了。 只不过是需要用到一些珍稀的原材料罢了。而没有什么原材料比仙女的血肉更为有效。 血珍珠是元以昼在基地中看见的,她自然而然地将这物质的意象融入自己幻想的天宫往事中。 不管其中一些无关紧要的元素,比如俄里翁到底是用什么条件蛊惑天宫人的,是否用了血珍珠这一套说辞,至少元以昼捋清了一部分思路。 最初,天宫人用墨洛珀的血喂养蚌贝,迅速致富,用得来的钱将原本的农业城市建设为工业城市,在短短数十年内完成了科技与工业方面的革命。 但如此迅猛的跨度不可能朝夕改变一切,所以她看见的天宫市是割裂的,农业城市的骸骨在地表苟延残喘。 资本家应运而生,人们欲望的阀门转动后不可复原。 既然血都如此有用了,那肉一定能有更大的效力吧?于是他们不但取血、在墨洛珀身上做插核,还开始割墨洛珀的肉去喂养蚌母。 贪心不足蛇吞象,蚌类被捕杀、用于实验,数量稀缺起来,想必珍珠产量也会减少。还有什么比珍珠和血珍珠更加珍贵?他们将目光投向了人。 那些在海上终日捕捞,却网不住 10. 咸腥的七仙女(十)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天宫市广场。 最初,孙云起一行就是走到此处,碰到了那名他人口中所说的“疯女人”。 老太太果然还在那神经质地扒拉地上的弹壳。 孙云起拉着奥菲莉娅,在原地踌躇不前。 如果一个城市中年纪最长、年龄最大的女人都被逼至发疯的境地,那么这个城市就是在自绝生路。 它将衡量自己历史和生命的人形尺度弄丢了。 家有一老,如有一宝,这句话真的成立的话,那话中所说的那名老人一定是一名长寿的女人。 孙云起在心中胡思乱想,眼睛又感到刺挠一下,琥珀竟然又发光了。 “不仅是夜明珠,还是日明珠。”孙云起一边为其遮挡,一边半真半假地揶揄,她可不想天宫人发现琥珀以后找她们的麻烦。 “她说,她的名字是七仙女亲自为她取的,她幼年时就见过七仙女,”奥菲莉娅指着老太太,她不仅对自然生命有天然的感知力,还能敏锐地感知人和事物之间的联系,“你平常不发光,接近她两次,每次都发光。她也许不是你重要的人,但一定是对七仙女而言重要的人,因为她曾参与了一场捍卫她生命的战争。” “琥珀是七仙女的珍珠,感知到熟悉和重要的人会发光,就像在基地里一样,”孙云起接道,“看来,她不一定是只接近本体才会......” 孙云起的表情转瞬凝重,奥菲莉娅也明白了她的意思:“希望基地里真的有七仙女,而不是装满了参与了那场战争的......还没有灭绝的人鱼。” 保佑元以昼真的找到了七仙女。 速战速决,孙云起拉着琥珀就要走到老太太面前。 “奉劝你们不要和疯子说话。”一道男声提醒,三人环顾,却没发现有与这声音匹配的面容。 “是我,”穿着裙和丝袜,有一头大波浪的女人招手,“她”就站在不远处,尽管有一副“女人”的面容,但嗓音确确实实地暴露了真实性别,“那疯女人力气很大,还会格斗,我上次亲眼看见她打了两个朝她扔石子的男娃儿,别被她的外表迷惑。” 似乎很少在天宫看见女人,他的话颇多,带着掩饰不住的猎奇和兴奋。 “你为什么这副打扮?”孙云起问,“不工作吗?这衣服可不太方便。” “不就是女装吗,我穿着就是去工作的。”他捻起裙子的一角,不以为然地撇嘴。 孙云起硬生生把那句“我们是女人,你看我们穿这种衣服了吗”咽了回去,他要去的地方正是那处蚌摊。 门口作为风铃的珍珠与蚌壳碰撞、交缠,遮掩住一切细碎的声响。那扇门后的世界仿佛亘古存在,几千几万年都不会改变。 奥菲莉娅眼珠转动,突然甜美地对那男人微笑:“叔叔,您见过孔雀吗?” 男人显然被冒犯到了,他不明白以自己的容貌为何会沦落到被称“叔叔”的境地……不,他摇了摇头,重点不是这个啊! 他对这小女孩向自己展露出的尖刺并没有什么预料和防范。 生命成长的所有时光里,他见过的女人都被割掉了舌头,她们由此变得温驯,绝不会反咬人一口。 奥菲莉娅继续道:“求偶的雄孔雀昂首挺胸,它的尾羽像绚丽的扇子徐徐展开,每一片羽毛都闪烁五彩斑斓的光芒,将它身处的丛林点亮。它一边摇晃它那盛大的尾巴,一边发出悦耳的叫声——嘎嘎嘎!” 意识到奥菲莉娅在比拟自己,男人的眼神很快阴沉下来。 孙云起上前一步,有意无意地将手放在腰间,那里佩戴着天宫发的刀。 他看见那形状特殊的刀,明白了她们的身份:“你们是猎珠人。” 他原本以为这三个女孩只是慕名而来的游客。 天宫发布的旅游信息十分诱人:“诚邀全球优雅的女士们,共赴一场举世无双的采珠之旅!在这片女性如珍珠般稀有的土地上,您将尊享公主般的待遇,体验前所未有的尊贵与荣耀。每一位来到这里的女孩,都是一颗璀璨夺目的珍珠,独特而珍贵。来到这片由俄里翁护佑的土地吧!您有机会邂逅您的白马王子,开启一段浪漫唯美的爱情故事。您难道不心动吗?别再犹豫了!拨打电话1xxx-xxx-x370,让这场梦幻般的采珠之旅,成为您人生中难以忘怀的珍贵回忆!” 如此这般,确实吸引了不少旅人。 他当她们是什么都不懂的女游客,不想却是身有武器的猎珠人。女人又不是他要招待的客人,面对女人还要思考斟酌每一句话的尺度和含义,这种处处被束缚的状态让他感觉不爽。 孙云起理解了奥菲莉娅的意思:“你所穿的衣服,正合适你的身份,你永远也不会变成女人。” 就像雄孔雀一般花枝招展。 “你的确穿着男装。高跟鞋、丝袜和裙装,在我印象中,这些东西好像很久以前确实是为你们发明的吧,”孙云起用打量的目光上下扫视男人,这让他产生从未拥有过的被凝视感,“想装扮成女人容易,要成为女人却很难。” “女人拥有卵巢和子宫,想要变成女人,你得重新开始你的生命。”孙云起最后总结,她用口型对他比划:重开吧。 她终于明白一开始自己为什么不说他“穿着女装”了。她本能地讨厌将这些关键词和“女人”联系起来,那些词语像厚厚的脂粉一样掩盖女人的真实面貌。 市长涂满铅粉的脸浮现在她脑海。 厌恶和排斥从她每个毛孔中流露出来,她此刻只当是之前遭受的不公使自己产生了应激反应。 琥珀犹疑地听着她们谈话,好像在努力接收自己不熟悉的信息一般。 “啧啧啧。”看见女孩们陷入了愤怒和情绪不稳定的状态,男人却愉悦地咂舌。 显然,这群猎珠人并没有他想象中的那样无懈可击,“女人”的身份就是她们最大的弱点,情绪化和意气用事就是她们幼稚的表现。 “小姐们,你们可真是伶牙俐齿啊,我身上的确没有武器,你们要威胁我,我也无话可说。只是,你们还能做些什么呢?像那些慕名而来旅游的人,惊叹一声、感叹两句就走了,什么都不会留下,而我永远住在这里,这儿是我的故乡。” 他对天宫有强烈的归属感,天宫吞吃女人的性命以喂养他,这里是她之地狱,他之天堂和故乡。 伶牙俐齿好像是每一个天宫市的男人必须对她们说的关键词, 11. 咸腥的七仙女(十一)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事情还没完。 雄孔雀一离开她们走到安全区域,便生龙活虎起来,像小时候那些惯会打游击的男生,不断看人脸色欠揍地戏弄人: “你们从哪来就滚哪去!” 旋即,他一溜烟地跑进蚌摊,再无踪影。 恰在此时,老太太趔趄了一下,差点摔倒在地。 孙云起差点箭步冲去扶人,想到老太太手上泥泞的痕迹,她又硬生生止住自己的双脚。 还好有人捷足先登,稳稳扶住老人鱼。 孙云起被那道窜出来的瘦小身影吓了一跳,她环顾自周,并未发现可疑的跟踪追捕人员。市长可能还需要她们完成任务,大概并不会追究她们擅闯基地的事。 那是一个孩子,更令人震惊的是,她是一个女孩。 在天宫这样的地方,独自出现在广场上的小女孩。 “珊,我来帮你了!”她语调轻盈活泼,像灰色世界里一只鲜艳的黄莺。 说着,她挽起袖子,弯腰俯身,右手从屁股口袋上抽出一根树枝,手法熟练地用枝条扒拉开腐肉和垃圾,效率极高地找到了一颗子弹。 珊?让人想到珊瑚。也许在一切糟糕的事都未发生的过去,老人鱼会在珊瑚礁里游泳来去,享受人鱼族独有的悠闲时光。 这孩子看起来与珊熟识已久。 那男人说小孩们都厌恶珊,用石子扔她,珊进行了回击,说明她的脾气并不十分好,那她为何唯独对这个孩子颇有偏爱呢? 小女孩早就注意到了她们,机敏的性格使她不得不将周围的一切都纳入眼底,将身体时刻调整至警戒状态,以便随时作出最佳反应。 这几个姐姐给她带来的感觉不同,眼神中没有那些大人们的贪婪、疯狂,也没有她母亲的认命,或其他女人们的绝望、软弱、无助。 她们的眼神像清醒时刻的珊,愤怒、坚定,又有力量。 她很喜欢。 看到孙云起三人走来,她在污水里站起来,努力使自己的脊背挺直,看起来高一些:“你们是谁?” “你是谁?珊的孙儿吗?”孙云起活学活用,熟稔地叫起珊的名字,而且特意没将“儿”发轻声。 她觉得小女孩也有可能是老人鱼的女儿,珊既然已经是半人状态,大概能生出一个完全是人类的孩子。 “不,我不是,我是人类,”女孩刚想解释,但很快发现自己正被牵着鼻子问话,皱起脸反问,“你们还没回答我,你们到底是什么人?” “猎珠人。”孙云起拍拍腰间的刀,她注意到小女孩的眼神瞬间被点亮了。 猎珠人的身份果然是天宫里天然行走的鸡毛令牌啊。 “啊,猎珠人,你们有这么漂亮的武器。”小女孩攥紧了树枝,吞咽了几口唾沫。 尽管她想装出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但紧紧锁定在孙云起腰间的明亮目光不会说谎。 她的手不自觉握紧,身体微微前倾,想更近距离地观察、触碰那把刀;小拇指蜷缩卷曲,仿佛在想象自己也拥有这样一把刀时的情形。实际上,她心中已经无数次幻想过自己佩刀时英勇无畏的帅气模样了。 察觉到众人都在静静等她说话,她尴尬地咳嗽一声:“我叫胡芙。” “你想摸摸它吗?开刃的,很危险哦,”孙云起笑眯眯地强调,果然看见胡芙眼中更甚的渴望,“也不是不可以,做点等价交换。” 胡芙迅速换上警惕的目光,她甚至低头看了一眼自己的小胳膊小腿。 等价交换?要交易什么?她现在最有价值的就是这具身体了,母亲说贝母已经认可了她,过不了多久,她就会被送到养殖中心。 “我已经被贝母认可,我的身体会被作为珠核,你们要是擅自挪用,会被调查追捕的。”胡芙提醒。 尽管很想不动声色,但孙云起三人还是没掩饰住眼底的惊诧。 “当然不是要那个!”孙云起指着珊,“你们应该认识吧?我们要问一些珊的事,希望你能配合我们。” 胡芙只是看起来瘦小了些,身上穿戴的衣服饰品并不普通,甚至比她们几个猎珠人都要好。 还以为只有贫苦人家的孩子会被送去当珠核,感情是所有阶层无差别扫射。 说一些珊的故事?这个要求并不过分。 听到孙云起的话,胡芙松了一口气。 “你对武器很感兴趣,你是通过帮她捡子弹的方式认识她的吗?”奥菲莉娅问。 相比起询问一个神智不清晰、记忆力时好时坏的老太太,向眼前这个现成的情报人打探是更明智的选择。 按照她们所表现出的熟悉程度,胡芙应该在珊身边待了不短的时间,这些时间里包含了珊清明的时刻,所以胡芙一定知道些什么。 “你们应该给我更多的报酬,”胡芙嘟囔道,“这里只有我才知道珊的故事,我清楚这些信息的价值。” “好,你想要什么?”孙云起喜欢目的明确的女孩,她们眼中有熊熊燃烧的野火,那种纯粹的生命力让人感觉很舒服。 奥菲莉娅也弯起嘴角。 “帮助我,”胡芙突然小声,她贼兮兮地瞟了一眼四周,确定没人后仍然刻意压低自己的声音,“给我武器,带我走,随便哪个都行,我不想成为珠核。” 一个合理的诉求。 孙云起思量着,突然很想知道元以昼此时在场会说什么。 “我们结盟吧”、“她就是奥菲莉娅”,她总是先斩后奏,狡猾地衡量自己最终会得到的好处,从餐厅出来后直击基地,不花费时间在多余的人和物上。 她会接受胡芙吗?这样一个毫无战斗力的小女孩只会是拖累,成为她们前进路途中的累赘。 但当初拦下琥珀的时候,元以昼应该并不知道琥珀是珍珠,也没想到能推进母本探索度。 如果她再有能力一些就好了,孙云起想,这样就不用思考那么多,直接将胡芙纳入麾下就完事。 胡芙看出她的犹豫,孙云起停顿的时间超过了她的心理预期,于是她卖力地推荐起自己:“我会努力学习的,保证不会拖你们后腿!” 细胳膊细腿的小女孩右脚跺地,右手拿起树枝挥舞起几个招式,吸引了珊的注意。 珊被逗乐,也像稚童一般开心地摇晃身体。 作为人鱼,她本应该甩动尾鳍表达心情,但现在她变成了半人的怪异状态,又不懂得拍手,只笑着边晃边点头。 孙云起看了一眼珊,心中闪现一个大胆的想法,也许这个想法能支持她做出这样的决定,于是她点头:“好,那你该说说她的故事了吧?” “当然,”胡芙笑得嘴巴都咧到后脑勺,“珊是一名士兵,她说她曾参与过一场战争,一场阻止天宫成为现在模样的战争。” 她提起战争的语气是那样轻飘飘,显然生活在一个与之去之甚远的时代,只将其作为谈资,而并未窥见它历史面纱下的真正面目。 书房内,元以昼正在阅读市长的日记。 或许可以说,被那个男人取代之前,真正的市长所写下的日记。 XXXX年XX月XX日 我亲眼见到那个男人,那个取代我灵魂的男人,将我的女儿当作珠核,装进蚌里,献给那所谓的父神,只是为了 12. 咸腥的七仙女(十二)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天宫里布置得满满当当的雕塑果然有其作用。 从大殿到餐厅,从休息处到广场,男市长将天宫变成俄里翁人间的神庙,源源不断地供奉血肉制成的香火养料。 俄里翁给这位忠诚信徒的好处是将那些雕像做成监视的傀儡。 它们会向男市长提供天宫中一切可疑的动向、被招聘来猎珠人的行踪、不堪忍受而逃走的女人们的目的地。 希望琥珀在白天不要发光。 “琥珀就是珍珠”,这个消息让男市长知道倒没什么,在通关条件的威胁下,男市长从未设想过玩家会产生违逆的心思,不把珍珠交给他。 怕就怕玩家们也知道通关道具在她们这。 那时候,他们会怎么做呢?招揽她们进队,然后将珍珠算作一整个团队的战利品,整支队伍一起过关? 没那么简单,他们很大概率会选择杀人夺珠。 元以昼知道自己小队的实力,三个人凑不出一个攻击类天赋,真要和那些在副本中浸淫多日的老手硬碰硬,她们绝对不占上风。 父本是不是一开始就看她们不爽? 孙云起身体素质这么好,又对武器和格斗十分感兴趣,它居然告诉孙云起,她的天赋仅仅是预知? 由此可见父本根本没了解过每个人的爱好和擅长所在。 而且孙云起说,每次使用“天赋”都是要充能的,你必须用货币在商店购买消耗性材料,才能换取一次使用天赋的机会。 很多玩家在副本内折损的原因,一方面是没有找到通关线索被判定失败,另一方面就是找到通关线索,但被怪物围攻,又没有足够货币激发天赋,只能含恨而死。 天赋是每个人天然拥有的东西,需要充能的、有使用CD的,应该叫它“技能”才对吧。 她的天赋根本不是系统告诉她以后才显示在栏内的,她一开始就看到那儿有一张白色的信笺了。 使用并产生第一首隐喻诗后,信笺上的字迹没有消失,还可以反复查看。那讨厌的系统男声更没有提醒过她要打开商店,购买什么充能的材料。 元以昼怀疑她的天赋才是正儿八经的天赋,其他人的天赋则是一道幌子。 系统叫他们“顾主”,而不是“玩家”。 “顾主”,顾名思义,它是一种对被服务者的称呼,等同于“顾客”或者“主顾”,指的应该是主要的顾客或者买家。 父本没有将进来的人当做玩家,而是买家。 买家用产生恐惧、愤怒、欲望等冲击性情绪或通关的方式获得货币,然后再在副本内遇到危机,通过消耗货币,给自己的“天赋”充能。 货币在副本内循环流通,好一个自产自销。 买家就像鼻子前吊了一根胡萝卜的驴,原地转圈给父本拉磨。 他们只会把怀疑的矛头对准自己:有没有好好通关?自己的能力到底为什么还没提升?某种情况下为什么要用天赋,有没有将天赋物尽其用、没有造成一丝浪费?完成这个副本之后,能够攒下多少货币用于兑换完全离开这个鬼地方的机会? 他们不会质问为什么天赋要充能,为什么商城中充能材料的价格定得那样恰到好处,支出和收入加加减减,总是没让他们凑到一个离开副本的机会。 他们根据固有经验来判定这个副本,认为规则不可更改。 也许偶尔能钻空子为自己谋求一些利益,但肯定是要削尖脑袋、全力竞争最后结算时的那点积分货币的,那一定是离开副本的重中之重。 父本这样做的目的显而易见,它打一开始就不想让顾主离开。或许有人真的攒够货币走了吧,但那仅仅是凤毛麟角,剩余的人依旧苦苦为父本打工,薅的还是自己身上的羊毛,就好像上班时候为了提神自费购买冰美式。 打工过程里产生的恐惧、欲望、负面情绪,全被父本不客气地尽收囊中,用于维持系统运转。 那死了的那些顾主呢?元以昼觉得他们的去处并没有那么简单,化成灰、变成烟,成了灵魂? 太抽象了,以父本敲骨吸髓的尿性,他们恐怕还另有用处。 元以昼调出任务面板,父本任务显示出的字迹依旧在那闪烁留存: 【通关条件:作为猎珠人,找到伤害“天宫”市子民源头——“星星”的舌头,及其孕育出的珍珠,献祭给猎神俄里翁,平息这位英俊、亲民、仁慈父神的愤怒。】 舌头都没了,怎么通关? 这父本着实嚣张,明目张胆地诓骗顾主给它卖命,再卸磨杀驴。 如果不是母本出现,她们绝对会在找不到舌头、只找到珍珠的情况下,傻乎乎地将珍珠拱手献上。 届时,俄里翁所需要的最后一样东西找到了,她们的任务被判定失败了,谁能活着离开父本? 父本一开始就打算将所有人一网打尽!这根本不是一个可解的谜关!它想让她们死! 被装入蚌壳颠簸时,壳内外套膜接触皮肤粘腻潮湿的触感又在心间浮现。 每个顾主早就被父本和效忠于父神的男市长盯上了。 什么猎珠人啊,每个人都是蚌壳中的猎物。 元以昼的指腹出了一层薄汗,她不自觉地在纸页上摩擦,想把心悸与惶恐皆数蹭去。 在她现有的记忆里,她的确是第一次进副本。 但事实显然不是这样,副本内的女性NPC对她或多或少都有印象,现在,父本更暴露出自己是个彻头彻尾的大杀局,无论那恶意是针对所有人还是她,都不重要。 重要的是,她的直觉告诉自己,它对自己的恶意更甚,它想在这一关就将她赶尽杀绝。 还好,她并非没有东西傍身。 特殊的母本任务、不用充能的天赋,元以昼只能尽力去利用,夹缝求生。 思至此处,元以昼更加确定自己要在母本的道上一条路走到黑。 手头还有一点日记没看,沉寂许久的母本却在此时发出提示。 【剧情发生偏移,母本探索度35%。】 是看日记获得的吗?但她还没看完,而且一开始看日记时并没有这道提示。 是孙云起和奥菲莉娅。她们此刻一定获得了什么有用的信息。 母本已经能够正常发出提示,父本又暂时隐没,说明俄里翁有很大可能已经离开。 她必须尽快赶去和孙云起她们汇合,市长躯壳下还藏着个男人,若孙云起和奥菲莉娅被人知晓手握珍珠,绝对会成为他们眼中的肥肉,应尽早做战略部署和防守反击计划才是。 站起身,元以昼稍稍愣神,腿脚伤痛的感觉消失了,连脑仁都清明不少。 【系统提示:拓深探索度奖励自动发放,身体机能已修复。】 比起父本虚无缥缈的“获得父神青睐”,这样的奖励实在很好,元以昼的眼睛弯了弯。 再次做好心理准备,元以昼轻轻转动把手,打开了秘密书房的门,门外果然什么都没有。 13. 咸腥的七仙女(十三) 《我当两天妈妈怎么了》全本免费阅读 在另一处战场上,奥菲莉娅正率领姊妹们激战。 市长下了死手,别人不知母女间到底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奥菲莉娅的不懂事惹怒了市长。 算起来,她们的确应该积怨已久。 奥菲莉娅明里暗里违抗普勒阿得斯的命令,有次甚至将一整座监牢中关着的珠核放走。 的确是她干的,奈何没有证据,普勒阿得斯拿她没办法。 她可以去做一些微小的反抗,毕竟天宫的女人们也怨声载道,奥菲莉娅绝对站在民心的一边。 但她绝对不能明目张胆地造反,就像今天这样,甚至还联合了人鱼,真不知道她们是怎么认识的。 一得知变故,市长立刻调集军火,不顾母女情谊,严令务必将奥菲莉娅彻底铲除。 不断有战友在身边倒下,鲜血迸溅上她战甲。 流弹呼啸而来,破风锐鸣,直奔奥菲莉娅而去。 她来不及躲避,新的伤口不断出现。 远处发射的炮弹更为密集,巨大的冲击力将她掀翻在地。奥菲莉娅挣扎着想要站起,却发现失去了部分身体的知觉和控制力。 她看到了远处沉入海底的珊,心脏像□□涩稻草填满,原本未觉痛楚的伤口也隐隐发作起来。 如果再不站起,她会失去最宝贵的人。 她拼命想要呼喊珊的名字,身体却先一步赶赴海底。 一个念头无比明晰地出现在脑海:一定,一定要抓住珊。 “这是你自己编的吧?”奥菲莉娅忍不住抹平胳膊上的凸起。 如果真和胡芙说的一样,那珊听到拼死来救她“奥菲莉娅”的名字后变得如此激动,表现出死死握住她双手的行为,的确显得情有可原。 “那么详细,好像你亲身体验过,这是真实发生的故事吧?这段历史你们有教过吗?市长的女儿真的叫奥菲莉娅?为什么这场战争叫‘盖伊之战’?”孙云起问,“你可以当老师了,你讲的故事真的很精彩。我不明白的是......你家里人怎么舍得把你送去当珠核?” 胡芙的眼睛在听到最后一个问题时落寞地黯淡一下,也许那问题只是出于好心、惋惜和遗憾,但不加掩饰的语言扒开了她还未结痂的伤口。 奥菲莉娅用手肘捅孙云起。 “我们市长的女儿不叫奥菲莉娅,所以我才怀疑这一切都是珊的幻想,也许她真的参加过一场战争,但是有臆想的后遗症。” 胡芙还是耐心地进行回答。 “我印象里,珊说那是盖伊之战。我们没有‘盖伊之战’的历史,不过,我知道市长的丈夫叫盖伊,父神赐予了他比市长还要高的权力,但他太坏了,要把所有人都当作珠核,发展人形珍珠养殖业。他制定的律法引起了众怒,后来他就被市长处死了。真是大快人心!” 盖伊离世了,但他制定的律法已悄无声息地贯彻实施,被送去当作珠核的女人们就是最好的例子。 真是有的人死了,但他其实还活着啊。孙云起想。 【剧情发生偏移,母本探索度35%。】 “所以‘盖伊之战’只存在于珊的记忆里,实际上,天宫没有发生过这场战争,对吗?”听到母本提示,确信问对了方向,孙云起总结,“但这里的确又有战火的痕迹存在。” 胡芙点头:“历史书说人鱼族挑事,侵占人类的生存资源,这场战争是人们捍卫和平的勋章。” “所以它叫什么?” “普勒阿得斯之战,纪念市长的英勇领导。” “市长的女儿去哪了?” “死了,她很早就被当作了珠核,大概在十二岁那年吧。她变成了人形珍珠,出口国外,果然为我们带来了极高的经济效益,后来就没人反对将人作为珠核了。” 一个叫“盖伊之战”,一个叫“普勒阿得斯之战”。 一个市长女儿叫“奥菲莉娅”,成长到可以领兵打仗的年纪,另一个,在十二岁时就被当作珠核,制成人形珍珠。 孙云起觉得那个故事不是珊的臆想症,而是真实存在过的通关方法。 在“奥菲莉娅”领军作战的那个世界,她躲过被制成珍珠的命运,甚至聚集了数量可观的女人们对抗天宫——或者说,挽救正在堕落的天宫,还和人鱼族关系匪浅,形成同盟。 那个能挽救和对抗的方法是什么? 三叉戟、炮弹......武器。 鲜血、战争......力量。 人鱼族士兵、人类士兵......结盟。 孙云起犹疑的眼神在看到向她们走来的元以昼时,变得温和、坚定。女盟。 尽管分别的时间只有短暂几小时,但她们从彼此的眼中看出了劫后余生的意味。 避着胡芙、琥珀迅速交换过信息后,元以昼已知道母本探索度为何会被推进至35%了。 珊保有平行世界的记忆,亦或许那记忆是副本未能强制清除她大脑所留下的,总之胡芙的叙述带来了更多信息。 “我们大概来过这副本很多次。”元以昼给孙云起看带着她字迹的纸条。 还要孙云起给她写隐喻诗作为提示,可能那时候她连这个天赋都没有吧。 至于另一个问题...... 要不要留下胡芙?看着孙云起隐含祈求的诚挚眼神,元以昼毫不犹豫地点头:“当然,她很了解天宫,不是吗?” 孙云起用一言难尽的眼神看她,元以昼继续道:“炸画板,复活墨洛珀,保护琥珀,现在我们要做好这些事。” “炸画板好像没用,珊她们那场失败的战争已经做过这一项了,珊看见我说过,‘为什么画板依旧存在着’。”奥菲莉娅发言。 “那星星会闪烁,也会因为人的恐惧而兴奋,”元以昼强调了自己的观察,“而且母本的通关条件就是毁灭代表父神俄里翁的猎户座,我们必须完成这个任务。珊说可以炸画板,我们当然要试试。” “墨洛珀呢?你怎么知道她可以被复活?”奥菲莉娅继续问。 “这是选项之一,试试。”元以昼不愿放弃任何机会,“神有那么容易被杀死吗?墨洛珀是天宫原本的守护者,我相信她的生命力,奥菲莉娅,我们要相信「相信」的力量。” 似乎看出奥菲莉娅畏难的情绪,元以昼开始给她灌鸡汤。 “你说的也很有道理,”孙云起看向奥菲莉娅,“所以我们应该做好两手准备,比如说应该怎么同时保护自己。” 她说出之前看着珊所诞生出来的那个大胆想法:问珊军械库在哪。找军械库、拿武器、聚力量、拉同盟。 元以昼点头赞美她的想法:“火星哪怕再渺小、微弱,也会再一次从这片土地上燃烧起来。” 三人的视线不约而同望向幼小的女孩,直把胡芙看得心里毛毛的。 雏鹰尚且有挣脱之意,从小被铁链拴住脚踝而长大的象却永远不敢离开桩木一步。 “在这座城市里看见女人或许不是一件易事,但说不定能找到女人呢?”元以昼道,“这是两个概念。我可是在基地里发现了琥珀口中‘灭绝’了的人鱼。” 抓捕、掩藏、关囚、押禁、监视。 她们所遭受的真实状况,宛如潜藏在深海中的冰山,隐秘而难以一眼看穿。 要想揭露那些海面上难以察觉的真相,她们必须勇敢地潜入波涛之下,去探寻那未知的世界。 “让胡芙带我们去吧,”元以昼微笑着看胡芙,惹得胡芙也远远地对她微笑起来,“正好我也想找墨洛珀的舌头,尽管她的舌头被最初异变的贝母吞吃了,但找不到舌头也要找到那些贝母,他们毁灭舌头的举动,更说明舌头重要。” “你不是说舌头已经被我们吃了吗?在那场晚宴。”孙云起假装干呕。 “那些异变的舌头虽然肯定有墨洛珀影响的因素在,但毕竟不是她舌头的本体,而最初异变的源头一定吃掉了本体舌头。” 孙云起问:“你觉得搜集齐舌头,墨洛珀能复活?” “我也不知道,不管有没有这种可能,试一试。” “我们不知道最初异变的贝母在哪。” 元以昼笑:“我知道,一部分在基地,还有三个在没异变前被当作福祉送出去了,一个在「中央胜利」,一个在学校,一个在‘蚌摊’。” 要去蚌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