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仙子,我真的是正人君子!》 第二章 楚令辞 “呔!什么入府一叙,你这伪君子,分明就是瞧上了祝师姐的美貌!” 一阵诡异的寂静后。 还是他,我们的李师弟,他再次站了出来! 宁渊收起了自己的笑容。 他淡淡道:“先是骂我贼子,后又说我厚颜无耻,初次无礼也就罢了,但,事不过三。” 话音刚落,一道璀璨金光凭空炸裂。 悠扬的吟啸声响彻天地之间,宏瀚绵长,直入人心,传荡数余里。 太乙剑宗众人只觉得双目失明,耳边轰鸣。 再回过神来,却见雷云子手持一柄法剑,浑身燃起焰炁,宛若一尊神人,正与一件精致的小金铃全力抗衡。 不过他虽然挡住了攻击,竭力收敛了威势,但两名金丹真人的交手余波还是让那名括噪不停的李师弟七窍流血,原地昏死了过去。 见状,乔霜默默召回了小金铃。 “不愧是双乔之一的灵音仙子,年纪轻轻竟然就有了这等雄浑的法力,老夫佩服!” 雷云子深吸口气,收起法剑,同时转身示意让其余弟子将昏厥的李师弟抬了下去。 乔霜并没有理会雷云子的意思,她只是安静地侍立在宁渊的身侧后半步,宛若一个简单的美貌婢女。 但刚才的交手让太乙剑宗的众人根本难以忽视她的存在。 也让他们明白,宁渊,真的敢动手! “现在,对我刚才的提议,诸位意下如何,我可以给你们一柱香的时间考虑。” 宁渊嘴角微翘,似笑非笑道。 雷云子闭目感受着体内略微紊乱的法力,以及袖袍下颤抖的手臂,随即睁开双眼,直视着宁渊,意味深长道:“不用一柱香,我们同意。” 祝绮娴美眸闪过一抹慌乱和诧异,看着雷云子颤声道:“师叔?” “不过,我还有东西和祝师侄交待一番,请宁公子稍等片刻。” 宁渊欣然允诺。 接下来就见雷云子叫上祝绮娴单独走向一旁,布下了一个简易的隔音阵法。 两人交谈了一番后,祝绮娴时不时还望向宁渊,脸上明显流露出不情愿。 但最终,在雷云子给了祝绮娴某样东西后,她还是面带忐忑地答应了下来。 雷云子将祝绮娴领至宁渊身前。 宁渊温尔一笑,“明日午时,两位仙子定当完璧归宗。” “希望如此。” 雷云子拱手告别,又分外可惜地看了旁边一直垂首低头的乔霜一眼,接着便挥来一道剑光,带着其余剑宗弟子远遁而去。 宁渊眼看着遁光消失在远处,然后才悠悠然将目光投向祝绮娴。 祝绮娴顿时感觉自身就像浑身赤裸地被人看了个遍,不自觉地低下了头。 一缕青丝滑落,遮掩住了一片雪白,增添了一分朦胧。 不知道该说什么,孤身一人的她,下意识地右手握住了左臂,轻轻托起了那两轮好似十五的饱满圆月。 这名青袍女剑修,浑身上下一点也看不出剑宗弟子该有的凌厉风范,反倒是那丰润多汁,鼓鼓囊囊的身段,颇有些合欢宗妖女的味道。 “乔霜,先带祝仙子进去安置一番。” 宁渊意有所指地说道:“我先去通知楚仙子。” “是。” 乔霜并不知道公子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尽管对方今日的举止行为颇有些反常,但当下还是乖巧地听从了命令。 … … “师叔,我们不是来解救楚师姐的吗?为何反倒把祝师姐也搭进去了?这简直有违剑修之道!” 另一边,撤离的太乙剑宗众人,终于有弟子忍不住朝雷云子提出困惑。 雷云子左右瞧了一眼,降下遁光,落入了下方的一片山林中。 “记住,这里是大离仙朝首府,洛都!并不是在宗门辖地,以往你们各自斩杀妖魔,完成宗门任务,看似凶险,但却都有一个度!” “但这里不一样,这里可是在那名妖师的眼皮子底下,那可是道尊大能,万一他亲自出手,我们该当如何?我雷云子带你们入世修行,参加法会,又不是带你们来送死的!而且旁的不说,光是那对乔氏仙子,我们就难以应付。” “还有违剑修之道……你们一个个全都忘了入宗的第一关了吗?你们亲自铸造的本命法剑!过刚易折这个道理你们不懂?你们又不是真剑仙,哪来的逍遥!” 雷云子将一群弟子骂了个遍,也算是发泄了一通。 “道尊亲自出手?不至于吧……” 最开始提问的那名弟子讪讪一笑。 雷云子立马反问:“你敢拿一众师兄弟的性命做担保?” 那人立即不语。 “罢了,这也算是个教训。” 雷云子态度缓和了下来,看着面前的一众年轻弟子,耐心解释道:“你们不用担心太多,令辞自有手段护身,我也私下赐予了一张九霄神雷破阵剑箓给绮娴,假如那宁渊遵守约定,那便皆大欢喜,倘若情况不对,便叫她激发此符,不仅能破阵逃脱,还能里应外合,趁机解救令辞。” 一众弟子听完,看着身材魁梧,面相凶狠的雷云子,不由得心生敬佩。 … … “雷云子,此人虽外表粗犷,却心思细腻,日后还成功度过了四灾三劫,晋升成了真君,想来,多半安排了后手在祝绮娴身上……嗯,让我猜猜看,是破阵的符箓还是灵宝?应当是前者……” 宁渊在心中暗自思忖着,不知觉间来到了一处幽雅别致的庭院。 明明烈阳当空,庭院内却一片清凉透爽。 走进庭院,一处冒着缕缕冰凉寒气的水潭上,一座清雅的木亭如画卷轻轻铺展开来。 而画卷当中,有一道纤细身影宛如画龙点睛般,瞬间鲜活了所有画中景物。 寒潭、木亭、小院。 这一切都成了那道身影的陪衬。 似乎是察觉到了身后的动静,那身影慢慢转过了身来。 这是一名面容稚嫩,看上去不过十六、七岁的少女,一身白衣好似和宁渊如出一辙。 但细看上去却能发现那份布料之粗陋,叫人简直不忍心看其与那细腻雪白的少女肌肤摩挲。 少女的双眸清澄如泉,恍若天山冰湖,倒映着天地沧桑,岁月悠悠,自身却亘古不变。 而她只是静静地坐在那儿,什么话也不说,什么动作也不做,就散出一种自然而和谐的美好,安宁。 和少女对视之后,宁渊感觉自己就像是在炎炎夏日痛饮了一碗冰泉水,本来繁杂的心绪都一下变得清晰了些。 回忆上一世,宁渊对眼前的白衣少女印象不可谓不深。 楚令辞,剑心通明之体。 当代太乙剑宗首席真传,道子候选人,姿容天赋双绝世的剑道仙子。 毫无疑问,哪怕是在对门人弟子格外残酷魔怔的太乙剑宗,楚令辞仍然算得上身份地位极为清贵的修道种子,被全宗上下视为珍宝。 甚至令得那常年神龙见首不见尾的剑宗掌门,都亲自赐下了灵宝护体。 外界对此女的评价也颇高,认为其以后的成就必定能直破九天之外。 最关键的是。 自己当初便是因为这次出手掳走了楚令辞,得罪了太乙剑宗,间接导致了其参与了围攻大离。 万年仙朝,一夕崩塌。 当然,如今的情势发展,自然要变一变了…… 第三章 意外 “宁公子,你是来准备放了令辞的吗?” 楚令辞轻轻开口道,她的声音清脆悦耳,稍显稚气,如寒泉般冷清,双眸灵动至极,恍若林间小鹿,带着山林里特有的水润与清澈。 真是一点也看不出,这就是日后剑斩无数妖魔的无双女剑仙。 简直就和凡俗的邻家妹妹一般。 宁渊稍稍斟酌,最终还是直接点头道:“没错,我此行来正是为了放你离去。” 楚令辞眨了眨眼睛,美眸里渐渐现出几分惊讶,好似一只惊愕的小兽,不自觉地扬起了雪白粉嫩的脖颈。 “你说的竟然是真的?” 剑心通明之体,这可不仅仅指的是在剑道上很有天赋的意思。 这是说拥有这种体质的人,天生心境澄明,无杂念纷扰,无欲无私献,迎日以长之。 总的而言,有两大好处。 若论修行,便是一路长驱直入,心境无碍。 若论神异,即可辩识人心善恶,戒贪嗔痴。 就像现在,若是宁渊想要哄骗楚令辞。 她便可以直接辨认这话语中的真假,又或者是否别有二心。 所以楚令辞才惊讶。 她分明从这个昨日还对她欲念满满的少年身上,感受到了一股难能可贵的真挚。 “不过在下虽然想要还仙子自由,但你我彼此间仍有误会,还请仙子暂待半日,届时,一切自会水落石出。” 此话一出,即便是被宁渊叫人封住修为,关在这处院子足足一天一夜,依然不为所动,每日修行照旧如常的楚令辞。 也难以遏止的在心中产生一种特别的、陌生的、从未有过的异样。 好奇,十分好奇。 这位大离国师之子身上究竟发生了什么,才有了如此惊人的变化。 楚令辞樱唇微抿,哪怕身处藩篱,她也端正着小脸,尽显从容气质,平静道:“那就静等宁公子的解释了。” … … 从楚令辞的庭院里出来后,宁渊没有一丝停留,立刻赶赴另一处小院。 堂屋内。 祝绮娴独自落座于椅子上。 那位大名鼎鼎的灵音仙子将她带至此处,便一言不发地离去,好似只是随意安置了一件不起眼的物什,并不担心她闹出什么动静。 祝绮娴内心颇感屈辱,但孤身处于敌人大本营的她,自然不敢轻举妄动。 第五章 臣服 端起茶杯,轻轻地抿下一口,宁渊笑了笑,带着颇为可惜的意味,自言自语道:“这绿柳茶可是上等的灵叶,你若喝上一口,也不至于被幻神香所迷惑。” 此时的少年身姿端正,正坐于原位上,悠然自得,与进入屋内时的姿态没有任何区别。 反观他下方的祝绮娴,却是一脸潮红,双眼迷离,从桌椅上滚落在地,一双玉手不停自我抚慰,一幅情难自抑的难堪模样。 眼前春光乍现,内心估摸着药效的发作时间,宁渊也知道差不多了,于是他放下茶杯,慢慢踱步至祝绮娴跟前。 循循善诱道:“如何,现在肯承认了?” 祝绮娴泪眼婆娑,无神地看着上方,泣声道:“我承认,是我心生邪念,主动向你透露了楚师妹的行迹,为的就是毁掉她在宗门诸位上真眼中的形象……求求你,杀了我……” 这番话语是如此的娇弱无力,好似失去了所有希望,彻底死心一般,美人的这幅姿态简直叫人心碎。 然而宁渊却不为所动。 只见他微微点头,随后走回位置,端来还未喝完的茶水,轻轻往那红润的唇瓣缝隙中,倾出几滴。 不过须臾,祝绮娴便回过了神来。 她先是看见一脸笑意的宁渊,随后又急忙伸手检查了一遍,瞬间明白了一切。 “幻境?是什么时候开始的……” 祝绮娴双眸泛红,胸膛剧烈起伏,恨声道:“你这贼子!” 说罢,便起身打算不顾一切,一剑捅死面前这个可恶的白衣少年。 然而,当手中本命法剑即将触及宁渊的那一刹那。 “这块留影石记录着刚才我们所有的对话,一旦我死去,那么,其中的内容就将散播出去……即便如此,你也无所谓吗?” 面对神宫女修毫无保留释放的威压,宁渊平静地说道。 而在他的手中,一枚不起眼的晶莹玉石正闪烁着灵光。 “……” 良久的沉默。 咣当。 祝绮娴握着本命法剑的手不断颤抖,最终法剑还是跌落在了地上。 这一次,是她主动松了手。 “邪魔,你就是个……魔…” 女人无力地咒骂着。 明明从未进行任何的斗法,但她却好似经历了一场生死博弈,身体一阵阵虚脱,摇摇晃晃,好似随时都将摔倒。 而宁渊面对这番话语,则是一并受之,坦然自若道:“多谢夸奖。” 不仅如此,等到祝绮娴渐渐冷静下来之后,他甚至主动上前一步,凑至祝绮娴耳旁,低语道:“你已经足够优秀了,自山野而来,独自寻仙,一路崎岖,皆是靠的自己,如果换作是我,未必就能比你做的更好。” 很奇怪,明明处于被胁迫的情势,但当听见宁渊如此宽慰,祝绮娴内心还是不由升起几分扭曲的感激与共鸣。 这一刻,她宛如溺水之人,终于探出了水面,紧张而急促地呼吸着。 “我…我已经承认了,你能放过我吗……” 宁渊故作不解,问道:“放了你,你是指什么?” 祝绮娴微微转头,双眸直直地盯着近在咫尺的宁渊,虚弱地说道:“不要让留影石里的东西,被别人知道。” 若换做前不久,祝绮娴或许会为了宗门的恩情,剑修的信念,自己的尊严,选择与宁渊玉石俱焚。 但,一鼓作气,再而衰,三而竭。 在数次的反转与玩弄下,她已经失去了那份高傲的心气。 祝绮娴就宛如一只踩入猎人陷阱的猎物,刚开始不断地挣扎。 可到了最后,便只有眼睁睁地看着猎人将项圈套在自己身上,慢慢收紧…… 宁渊对祝绮娴的想法变化心如明镜。 他适时地说道:“放心好了,只要我还活着,那我便可以保证,今日之事,除了这座府邸里的人,不会有其他人知晓丁点。” 祝绮娴没有正面回应,她贝齿轻咬,低声道:“那代价呢。” 宁渊脸上的笑意愈发扩大。 “看来祝仙子终于明白了天下没有白吃的午餐这个道理,至于代价吗,这个自然要有。” 他的双手突然毫无预兆地攀上了祝绮娴的柳腰。 祝绮娴身体下意识地绷紧,但好在宁渊并没有立即更进一步,于是她又慢慢放松了下来,认命般闭上了双眸,昂起雪白的玉颈,任由少年施为。 这时,宁渊才收拢手臂,将眼前的娇软香玉,真切地拥于怀中。 他先是埋入美人的秀颈之间,深深地吸了一口那令人迷醉的幽香,然后才缓慢抬头,与其对视。 宁渊怜爱地抚摸着祝绮娴红润滚烫的粉嫩脸颊,温柔地拨开她额前的发丝,仔细打量着那张圣洁端庄的面容,最后发出由衷的感叹。 “比起徒有天资的楚令辞,像祝仙子这样姿容绝世的女修,明明更应该被重视才对。” 尽管宁渊的魔手每每拂过之时,祝绮娴都会浑身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强烈羞耻感,但闻言,还是心绪繁杂,矛盾不已。 明明应该对宁渊虚情假意的话语所不屑,但她的内心却无比动摇,甚至于满足。 “放心好了,我向雷云子承诺过,我要将你与楚令辞一起完璧归宗,倘若真的夺取了你的处子之身,被人察觉,岂不是落下了趁人之危的名头,害了我正人君子的形象?” 祝绮娴似是不敢置信,螓首微抬,一脸错愕,但她最终还是侧过了脸,默默承认了这正抱着自己身躯,双手不断游走,实乃无耻之人的说法。 只是还未等祝绮娴内心松一口气,宁渊忽然话锋一转。 “不过呢,作为失败的一方,你总要付出代价才行。” 在其不知所措的茫然目光中,宁渊手指轻轻按在了她那柔软的唇瓣上,缓缓摩挲。 “从今天开始,人前,你还是太乙剑宗的真传仙子,人后,你就是我的暖床小侍女,明白吗?” 男子灼热的吐息轻喷在祝绮娴精致晶莹的小巧耳垂上,引起她的娇躯一阵颤抖。 “明……明白。” “那你现在该叫我什么?” “公子……” “不对,换一个。” 祝绮娴强行按住内心的无限羞愤。 昔日七大玄门正派之一,太乙剑宗的真传,高高在上的圣地女剑仙。 如今却在一名气息仅仅只是炼气的少年面前,以一个完全臣服的姿态,玉唇轻启,叹息道:“主人。” 最终,祝绮娴被宁渊按住了双肩,在那轻而易举就可以反抗的气力下,渐渐跪伏了下去…… 祝绮娴终于知晓,原来从一开始,她便从未脱离过宁渊的手掌。 在与宗门长辈和师兄弟们分开,跨入山庄大门的那一瞬间,她就注定要属于宁渊的了。 这个声名在外的大离国师之子,根本不是传言那般的浪荡无知,相反,他将成为这些仙门天骄的噩梦! 第六章 女魔君 宁渊面色淡然地走在前方,头也不回地说道:“楚仙子就在前方的小院里,等明天一早,你二人便可自行离去。” “知道了……” 在他身后,姿容绝丽的祝绮娴莲步轻移,宛如一个受了气却不敢有任何怨言的小媳妇,弱弱地应答道,丝毫不见之前女剑修的风采。 只是与白日里凛然的模样一同相差的,不仅仅是她的姿态,还有那过分鲜艳的红唇。 忽然,宁渊停下了脚步,他眉角微挑,回首凝视着祝绮娴。 “我刚才是如何教你的?” 祝绮娴美眸睁大,心中一紧,慌忙改口道:“主人,奴婢知晓了。” 宁渊这才满意点头,道:“这还差不多。” 随即继续领路。 祝绮娴则兀自呆立片刻,只感觉踏上修仙路以来,剑斩的所有妖魔加起来,都没有前方这少年给她的一个眼神可怕。 两处小院隔的并不远。 穿过两座前院,一处园林,一条长廊。 便抵达了楚令辞的住所。 “进去吧,记住,人前,你还是剑宗真传。” 祝绮娴颔首示意自己明白,这才与宁渊一同迈入院落。 素白纤细的倩影映入眼帘,少女回眸,有些诧异,又略带疑惑地说道:“祝师姐?” “楚师妹。” 祝绮娴神色有些复杂,她看着眼前气质淡然,一尘不染,好似白玉的少女,心中情绪翻滚。 两女相顾无言,她们的关系本就谈不上熟络,楚令辞不知具体情形,祝绮娴又心怀愧疚,自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还好,这时宁渊走了上来,打破了沉寂的氛围。 “楚仙子,我遵守约定而来。” 楚令辞美眸立刻一转,看向了宁渊,清脆悦耳宛如清泉叮咚的声音响起。 “莫非,宁公子已经查明真相?” “正是。” 祝绮娴娇躯一颤,不敢置信地看向了宁渊,嘴巴不断开合着,却吐不出半点言语。 但她的疑惑已经传达给了宁渊。 只见身姿挺拔,神清俊朗的白衣少年笑了笑,先拿出留影石扔给了楚令辞,随后再悠悠道:“我说过,是除了这座府邸里的人。” 是了,楚令辞本就被关在这里,不算外人。 祝绮娴凄然一笑。 此刻的她既不愤怒,也不后悔,只觉得自己分外可笑。 “我承认,是我心生邪念……为的就是毁掉她在宗门诸位上真眼中的形象……” 楚令辞虽被阵法封禁了修为,但依然能轻松引动天地灵炁注入留影石。 模糊的光影中,祝绮娴的声音是那般的清晰、刺耳,而她本人则紧紧闭上了眼睛。 留影石里的内容只有很少一截,等到祝绮娴主动承认的话语结束后,便戛然而止。 良久的沉默后,楚令辞抬起头,若有所思道:“原来如此,多谢宁公子告知我真相……” 宁渊笑笑,并不作答。 然而接下来,楚令辞的行为却似乎有些出乎意料。 只见她将留影石攥紧手中,稍稍用力,这价值千金,能够记录影像音律的珍稀灵物便彻底碎裂成无数细小石块,就此报废。 听到动静的祝绮娴重新睁开眼睛,看见了眼前这一幕,不由得怔住了。 这时,楚令辞遥遥起身,缓步朝祝绮娴走去。 “人生之路坎坷,修行之路更是崎岖,这既是通天大道,亦是泥泞沼泽,而助人者,唯有自己。 令辞年幼,却不自谦,因为修行当锐利进取,但令辞也从不自满,盖因知晓今时一切,乃宗门给予和剑心天赋所带,抛去这二者,未必能脱颖而出。” 楚令辞与祝绮娴对视,那双清澈的双眸不曾动摇分毫。 “我听闻过祝师姐的经历,由衷的佩服,也能理解师姐内心的骄傲,可一时的过错并不能说明一切,尤其当这错并非不能改,结果也还未酿成大过。” 至始至终,楚令辞都没有对祝绮娴哪怕有那么一丝的责怪和质问。 有的只是真正的温柔与包容,以及同门情谊。 眼见师姐妹欢睦和谐,局势一片大好,仿佛就要和好的模样,一旁的宁渊内心却快要笑出声来。 因为他早就猜到楚令辞会这样做了。 楚令辞日后号称琉璃剑仙。 取自心若菩提,不染尘埃的澄净之意。 心思纯净,便更容易看清事物发展规律。 虽然祝绮娴的确做错了,但她也确实没有奔着伤害楚令辞的性命与道途而去,她知道楚令辞有掌教赐予的绝世灵宝护体,不惧威胁,最多几分狼狈。 她为的,仅仅只是想在修行路上更进一步。 在以上为前提的情况下,楚令辞若是能原谅祝绮娴,既避免了同门操戈,还能防止他人,比如宁渊,借此门派内部矛盾之机,乘虚而入,攫取利益。 这种想法和初心是没有问题的。 只是可惜啊,还是太年轻了。 剑心通明,可辨真假善恶。 但,人心呢? 这世上向来就没有任何事物是非黑即白的。 宁渊黑眸深邃而幽沉,静待后续。 面对楚令辞的谅解,祝绮娴并没有立刻感激涕零,自我忏悔。 她只是眼帘轻抬,静静地注视着前方的清丽少女。 她是那么的耀眼。 才情天赋,皆在自己之上。 可是楚令辞表现得越是完美无缺,就越衬得祝绮娴的丑态百出。 宛如一面镜子,将那些阴影的、黑暗的东西,全都照了出来,置于烈日之下,燃起冥烟。 所以,当那份巨大差距赤裸裸地摆在了面前,那难以跨越的鸿沟让人彻底绝望,那伟岸将渺小碾压时。 祝绮娴的心中再次燃起了不甘而扭曲的火焰! 没有出众的天赋,没有通天的跟脚,没有被宗门扶持,仅凭一点机缘走到今日,祝绮娴全凭自己,依然超越了无数人。 她不会放弃,现在不会,以后也不会,那山巅之上的风景,绝不是某人的命定专属,为此,她不惜一切手段! 泪水从眼角滑落。 祝绮娴却笑了,笑得很轻,很苦涩。 “楚师妹,此事无疑是师姐不对,但恕我无法向雷师叔禀明实情,出卖同门乃是宗门大忌,那惩罚太重,师姐承受不了,恳请你原谅我。” 她双手抱住楚令辞,伏于香首一侧,一字一句,轻声说道:“从今以后,师姐一定改过自新。” 至此,礼成。 宁渊明白,日后叛出太乙剑宗,逍遥整个大玄天的女魔君,回来了。 第七章 大欲月魔玉蝉无上心经 楚令辞在确认了祝绮娴的话语中没有任何虚假恶毒之意后,唇角微抿,悄悄地露出一抹倾城绝世的弧度。 “那便一言为定。” 与此同时,楚令辞还朝着宁渊俏皮地眨了眨眼。 “此事,同样还请宁公子为我们保密,日后宁公子但有所求,令辞必不推让。” 这名连日以来总是安静寡淡如雕塑的小美人,总算主动绽放出了一丝不为凡间所容的惊艳。 宁渊笑眯眯道:“楚仙子所求,我怎会拒绝?自然没有问题。” “那便多谢宁公子了。” 楚令辞黑白分明的瞳孔倒映着少年俊美的面容,心下不由暗想,宁公子或许不是真正的正人君子,但至少不曾对她做出真正出格的坏事。 更何况,他还大方原谅了祝师姐的利用之举。 只是泥人尚有三分火气,这位大名鼎鼎的国师之子,又为何愿意一忍再忍呢? 楚令辞忍不住再次偷偷瞧了宁渊一眼,正巧与少年沉稳的目光对视。 哦,她错了,这位大离国师之子的心思,应该是人尽皆知才对。 少女不自然地移开目光,心思飘忽不停,脑海里满是对方这几日里与自己的细致相处。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 果然,这才识别一个人最好的方法。 当然,若是他邀请自己的方式再磊落些,就更好了。 … … 为了不打扰别人师姐师妹的感情维护,宁渊好心地退出了小院。 静待片刻后,院门再次打开,一片平静的祝绮娴慢慢走了出来。 宁渊立于凉亭里,眺望着这偌大府邸的景色。 他淡淡地问道:“感想如何?” 祝绮娴低下螓首,回道:“楚师妹心境透彻,我自愧不如,她当选剑宗首席,更是实至名归。” 宁渊不以为意,继续问道:“嚯,还有呢?” “还有……” 祝绮娴忽然跪于宁渊身前,言辞恳切道:“奴婢祝绮娴,从今往后,甘为主人驱使,专心一意服侍主人,不止人后,人前亦是主人的暖床侍女。” “哈哈……” 宁渊轻笑两声,故作轻佻道:“暖床侍女可以有,可我还是觉得剑宗真传这个身份更适合你,更有……韵味。” 祝绮娴玉唇轻抿,竟是主动展露出一抹魅人笑容,欣然道:“主人想我做什么,我便做什么。” “好,很好,我就喜欢你这样懂事,惹人怜爱的女子,必须犒赏一番!” 宁渊手掌一翻,一卷玉简顿时浮现,将其扔了祝绮娴,待后者伸手接下后,才开口道: “剑修,外修技法,内修气神,究其根本,不外乎执念二字,信念愈坚定者,方能修持至更高深的境界,而彼之执念并不逊色于任何人,乃至于楚令辞!” 宁渊向后走去,与祝绮娴擦肩而过,并接着解释道:“你看似天赋泯然,实则为外物烦扰,被修道资粮不足所累,此乃玉蝉心经,是磨练剑意,积攒神识的无上妙法,拿去好生修炼,切勿传给他人,希望有朝一日,我能看见自家的暖床侍女,能够压服一众宗门仙子,独领风华。” 直到宁渊消失在视野里,祝绮娴也久久没有起身。 连询问留影石是否还有备份之事也忘记了。 当然,也没有必要,她已经是宁渊的人了。 就算现在还是太乙剑宗的弟子,但此事以后,祝绮娴已然被烙下了宁渊的印记。 而从今往后,谁又知道宁渊会让她做些什么呢? 祝绮娴出神地看着手中的玉简,丝毫没有怀疑宁渊的话语。 虽然对方嘴上说觊觎,可单论那灵音仙子,便胜过自己千百倍,在这位大离国师之子面前,她的确不算什么,要想真正的入其眼界,至少也得是楚令辞这样的人物。 只是,自己真的能做到吗? 直到听见楚令辞若有若无的呼唤,祝绮娴这才回过神来。 她先是小心翼翼地收好玉简,然后面条斯理地收拾好自身,换上一副我见犹怜,自我厌弃的脆弱表情,站起身,回转了小院里。 太乙剑宗之事算是解决完毕,但宁渊并没有下令放开限制楚令辞小院的阵法。 因此,楚令辞只能乖乖地待在门内,根本不知道自家师姐和宁渊完成了什么交易。 而另一边,宁渊则心满意足地盘算着自己的收获。 “呵,一枚玉蝉到手。” 宁渊自然不会这么好心,单纯为了拉拢人心便交出一门珍贵秘法。 须知,法不可轻传。 这其中不仅涉及诸多禁忌,更是牵扯到因果之力,天机定数,一旦沾染,便摆脱不了。 每一道法门,追溯其上,都有相应来历,保不准便是某尊远古仙人所创,为其门派机密,一旦被发觉,下场难料。 自上古天庭统一寰宇以来,诸天传承便有了一杆尺,一个标准。 首先便是修行者的法门区别,有术法、真经、秘法三类。 术法乃修行者的技法,御敌手段。 真经乃修行者的根本法,有凝炼真气法力之效,是修行之根本。 其中,术法有层次,真经有优劣,唯独秘法特殊,不仅数量格外稀少,还可以从一而始,随着修为境界的精进而继续修行。 比如玉蝉心经,就是一篇残缺的秘法,其全名是,大欲月魔玉蝉无上心经。 嗯,这是魔道秘法。 此秘法共分为两部分,月魔心经和玉蝉心经。 宁渊没有骗人,修炼玉蝉篇,的确可以磨练剑意,但修炼者会与授道者建立因果。 而若是授道者又修炼了月魔篇,便能借助这份因果关系,从修炼玉蝉心经者身上,源源不断地收取愿力,用以凝炼月魔法相。 一旦月魔法相凝炼成功,便有妙用无穷。 并且,修炼玉蝉心经的人越是天资卓越,那么凝炼出来的月魔就越强大。 恰如此刻,宁渊一闭上双眼,就能冥冥中感知到一股初生的稚嫩力量,正顺着虚空中无形的模糊联系灌入自己体内。 而那联系的源头,正是从祝绮娴的方位传来。 “可惜,楚令辞太过醒目,有大能护道,若是将玉蝉心经传给她,恐怕立即便会被看出端倪,意义不大。” 宁渊如此心想,却又并不惋惜,因为他知道,祝绮娴未来的成就并不低于楚令辞。 尽管就连祝绮娴自己或许都不相信自己,但能够成就魔君之身,必然也是大气运、大天赋者。 根据日后了解到的部分信息,宁渊猜测,其发迹的原因,应该就和过段时间之后的那件大机缘有关。 想着想着,宁渊脚步一顿。 “大乔啊,你看了多久?” 宛如凭空出现一般,乔霜在前方显出身形,就离不足宁渊三尺之地。 她面色复杂地看着神情冷静,淡然自若的俊美少年,默然回道:“从一开始就一直在。” 第九章 宁牧仙 黑云压城城欲摧。 一颗巨大的头颅缓缓从天门内探了出来,宛如一片坠落的岛屿,遮挡了无穷光亮,带着无穷无尽的压迫感挤压而下。 天门已经足以称得上宏伟莫测,却只能勉强容纳这巨物伸出头来,由此可见那强盛可怖的庞大身躯。 观其形,状若龙蛇,龙角狰狞,蛇吻蔓延,体态修长,宛如黑曜石的鳞片细密而紧致地排列着,漆黑如墨,交替出一道道明暗交替的纹路,威严而神圣。 那一双堪比圆月的瞳目独眸,好似无情的神灵,审判着正下方的云车宝撵。 面对这等可怕的存在,八条赤金蛟龙在血脉的压制下,俨然一幅瑟缩畏惧的模样,但乔霜却操控着契约法印,强行令它们保持身形。 乔霜不卑不吭,清声喝道:“弟子乔霜,携二公子宁渊,登天门,见国师,还请赢前辈放行!” 龙蛇巨怪好似才反应过来一般。 “噢,原来是灵音啊……等等,你说还有谁?” 原本声如洪钟的响动迅速小了下去,并且变得错愕起来。 宁渊拉开布帘,踩在车架上,迎着凛风,施施然行了一礼。 “赢苍前辈,许久未见。” “害哟哟,没想到竟是小主亲临。” 龙蛇巨怪淡漠巍峨的气势顿时荡然无存,拟人化的激昂了起来。 霎那间,狂风骤起,白云四涌。 待一切消散,一名身材魁梧壮硕,黑发狂舞,相貌妖冶的年轻男子。 宁渊面带微笑,仍然毕恭毕敬,没有损失一丝礼仪。 赢苍,其本体乃一只远古便存在的先天神怪,螣蛇。 螣者善水,无足而飞。 其吞云吐雾,行云布雨之能不差于天龙,应龙,过天劫则直飞八荒。 此类先天神怪往往诞生于宇宙开辟之初,混沌未开之时,秉承天地权能,天生神圣,血脉尊贵,举世罕见。 若非大能出手,便能恣意肆虐,横渡星空,渴饮血,饥吞肉,等闲小天,倾尽一界之力也不是其对手。 赢苍亦是如此,曾经的他,也是威名赫赫的一方凶兽。 只是运气比较好,遇上了外出的宁牧仙,被其顺手收服,带回道场做了护道灵兽。 见到宁渊,赢苍似乎很是高兴的样子,感叹道:“之前相见,小主还在襁褓之中,未曾想如今已经这么大了,而且居然还记得我,这倒是稀奇。” 似这等存在,平日里打个盹便是数以年计,百十千年也是正常,十几年光阴,当真就是一个恍神就过去了。 宁渊闻言,立即恭维道:“赢苍前辈之名传遍大玄天,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更是身守天门,劳苦功高,晚辈自当铭记心中,前辈也不必如此生分,直唤我名就是。” 赢苍脸上的笑容愈发和蔼,显然是宁渊的话语让他分外受用,语气也随意得多。 “呵呵,你小子不仅长得灵俊,说起话来也是好听得紧,既如此,那你也别叫我前辈了,称我一声世叔即可。” “那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宁渊不失礼节,再行了一礼。 “拜见世叔。” 赢苍仰天一笑,“好,好!这世叔不能让你白叫,就送你一礼吧。” 只见他从头上取下一根毛发,瞬间化作一块巨大的墨色鳞片,再屈指一弹,变成一道流光,融入了宁渊的体内。 宁渊没有惊异,也没有询问这是什么。 “多谢世叔给予!” 赢苍满意点头,“闲聊就到此为止,就不烦扰你们去见道尊了,快些去吧,且让我再送你们一程。” 说罢抬手一挥,一道冲天的灵光自天门爆发,卷起宁渊和乔霜二人便消失不见。 … … 天地玄黄,宇宙洪荒。 在天地开辟之初,清气上浮,浊气下沉,宇宙生成。 风雷水火四灾之力轮转不停,从虚空提炼物质,在漫长的岁月中凝聚了诸天万界。 而就如人族自分的三流九等,界亦有位格之分。 大天,地界,玄辰,黄境。 大天最为稀少,遵从冥冥中的天机,永远不超过四十九之数。 地界稍多,已知的强盛地界就足有数百,文明昌盛,能孕育出凭自身就可以破入虚空的生灵。 玄辰是宇宙中最为普遍的诸天,星罗密布,遍布虚空,数万万之计,大多为地界、大天的附庸。 至于黄境小天,则是秘境福地之流,犹如一个个小气泡,依附于高等级的诸天之上。 真正的国师府,即宁牧仙的道场,可不仅仅只是一座凡俗意义上的府邸。 而是这位大离国师在天外天,以通天手段收取炼化的一处地界碎片! 虽然说是碎片,却纵横数十万里方圆,大海、山脉、陆地等自然地势,一应俱全。 第十章 道尊之威 万里碧空之上,坐看云卷云舒。 亭台并不大,只能齐坐七八人,而在宁渊的正前方,一名体态欣长,身穿灰色道袍,头戴紫金高冠的道人负手而立。 只是不知为何,他正背对着宁渊。 甚至哪怕听见宁渊的问话,高冠道人也依然没有回首。 只是用略带一丝无奈的语气说道:“你的修为太低,无法直面我的真容。” 宁渊罕见的怔然片刻,旋即苦笑一声。 “原来是这样吗,修为太低,连见自己亲生父亲的脸都没有资格。” 高冠道人默然,最终一甩袖袍。 “罢了,我还是转过身来吧。” 宁渊抬眸望去。 那是一张俊美无俦,和他足有七八分相似的年轻面孔。 “我以无上法力重塑了外形,想来应该不会影响到你了。” 俊美道人说着,露出一抹温和的笑容。 “你长大了,你娘她之前就说你姐像她,你像我,如今看来,确实不错。” “爹……” 宁渊曾以为自己能维持心中平静,毕竟他也是历经沧桑之人。 而且父子俩交流甚少,十几年间几乎形同陌路,与生人无异。 但当此刻两人相见之际,仅仅只是一句感慨,宁渊便发现自己几近哽咽,连话都说不清了。 那一层无形的隔阂更是早已消散不见。 有些东西,即使被悠久的岁月不停冲刷,历经斗转星移之变,但只要一点真灵尚存,就绝不会丢失。 “呵,都这么大人了。” 俊美道人先是微微一笑,紧接着神情复杂地说道:“辛苦了,后面的日子一定很艰难吧。” 这下反倒是宁渊愣住了。 “你说什么?” 宁牧仙不答反问,“我在问你,你此行的目的是什么。” 宁渊恍若大梦初醒,顿时严肃道:“爹,接下来我要讲的事,你也许会觉得不可置信,但请你以此为前提,认真思虑。” 宁牧仙点了点头。 “大千世界无奇不有,你且说来。” 宁渊抿了抿唇,整理了下思绪,开口道:“再过三十年,你就会在七大仙宗的围攻下陨落,我说的是事实,你一定要……” “不可能,绝对不可能。” 刚才的温和淡然消失不见,此时的宁牧仙,脸上只剩下凌厉与冷酷,言语坚定。 第十三章 诱惑 宁渊看着眼前的美人,内心感慨万千。 在他父亲被仙宗围攻陨落的消息传开后,大离仙朝迅速降格,昔日无数依附国师府的势力纷纷选择撇清关系。 对此,宁渊完全可以理解。 在天下趋势面前,能够不落井下石者就已是仁至义尽,又如何指望别人为你付出满门尽灭,传承消散的代价来帮助你呢? 不过宁牧仙仍有一批忠实拥趸。 他们救下了宁渊,四散九州,暗中发展,积蓄力量,试图继承大业,再现仙朝威名。 可那些人是因为宁牧仙才待在宁渊身边,跟宁渊自身的意志无关。 对他们而言,宁渊只是宁牧仙的替代品,一杆不可缺失的旗帜,或者说傀儡。 并没有人真正指望他能扛起大任。 因为他这名国师府公子的往日表现和口碑,实在令人失望。 而乔霜则是那时为数不多还留在宁渊身边,只维护他,呵护他,关爱他的几人之一。 令人惋惜的是,在某次行踪暴露后,乔霜主动选择断后,最终与敌人同归于尽,香消玉殒…… 宁渊有些恍惚,他深深地吸了口气,面容真挚道:“曾经的我错过了很多人和事物,竟不知道这世间最珍贵的宝物就在身边,但从现在开始,我要好好珍惜,哪怕拼尽我的一切也要将其保护好。” 这番话来得无比突兀,如果有旁人在场,必定心生尴尬,脚趾蜷缩。 但乔霜已经彻底愣住,甚至屏住了呼吸,一张娇颜难得的无措起来。 她有些不敢置信,又暗含期待,又怕这只是少年的临时起意,逗弄玩笑之语。 “公子,你是在说……” 宁修渊轻轻点头,双眼清澈而严肃。 “就是你。” 乔霜盯着宁渊的眼睛,试图从中找出调戏嬉闹之意。 却发现无论自己怎么看,都只有深沉的眷恋和热烈的情感。 这份热烈好像一团火焰,隔着她的肌肤和饱满胸脯,突然在她的心上撩拨了一下,一瞬间的炙热让她法力都险些紊乱了起来。 而宁渊一口气将自己想说的话说完后,内心却是想发笑。 哈,原来自己这个老家伙,还能如此矫情? 不过仙路不同凡,修仙者的岁月流逝体感,自然与百年即是大限的常人相差甚大。 “好了,天色不早了,你回去休息罢。” 正当气氛浓稠之际。 不等乔霜的回应,留下这样一句话,宁渊便走上台阶,推开房门,走了屋内。 乔霜玉指轻抚红唇,正患得患失中,听见少年的声音传来,片刻后,莲步轻摇,选择悄然离开了庭院。 嗯,切不可兀自欢喜,自己道心坚韧,无论公子说什么,保持本我即可。 因为希望越大,失望就越大…… 乔霜在心中暗暗警醒自己,可她的步伐还是肉眼可见的轻快了起来。 另一边,宁渊盘膝于玉床之上,调息些许后,掏出了玉片,神色有些复杂不解。 他不知道为什么,明明父亲口中说相信自己,却并不愿意听一下未来百年的世间走向。 自己的父亲似乎对他有所隐瞒。 不过宁渊自己也还有些秘密没有完全坦白。 其实在重生,又或者说真灵觉醒之际,宁渊还见到了另一段特殊的记忆。 那是一个天地末法的世界。 宇宙本源枯竭,时空法则仅存无几,妖魔退化,仅存丁点人类血脉还在苟延残存。 在一颗蔚蓝的生命星球上,人类挣扎求生,在大破灭之后重新建立新的文明,打破局限,走上了另外的道路。 总的来说,那个世界的许多概念都十分新颖,甚至由于大道的衰败,导致无数宇宙真理毫无保留地被暴露了出来,哪怕是凡人,也能借助工具和理论轻松观测和掌握。 而宁渊也隐隐明白,那似乎才是他灵魂真正的孕育之地,他诞生的原初世界。 真亦假时假亦真。 正如父亲宁牧仙所言,推演也罢,轮回重生也好。 至少自己的大欲月魔玉蝉无上心经是真,祝绮娴泄露楚令辞行踪一事也是真。 这些已经足以证明那段百年记忆的优势之处,而自己也只要按照自己原定计划行事即可。 无论如何,有些事既然已经开始改变,那必然也要换一个结局! 就如接下来自己要谋算的机缘。 … … 翌日,天际白光蒙亮。 雷云子一行人便已经来到了宁渊的府邸门前。 “雷师叔,一晚上都没有动静,祝师姐她们……” 为首的雷云子轻捋胡须,不太确信地说道:“想来…应当…无恙吧。” 其实在雷云子的预想中,他给予祝绮娴的选择至始至终都只有一个。 那张九霄神雷破阵剑箓,自己交给祝绮娴,便是因为自己有九成把握此女最终会使用。 祝绮娴为人看似温和有礼,端庄大方,实则柔中带刚,性格坚毅,一旦受辱,绝不会直接束手就擒。 雷云子坚信,宁渊对自己等人绝对不怀好意,因此,他在等,等一个敌方内部混乱,自乱阵脚的机会。 然而这个机会一等,便是一个晚上。 正当雷云子怀疑自己判断的时候,府邸的大门缓缓敞开。 两名身姿绰约,风采照人的女子缓步走出。 “楚师侄,祝师侄!” 见状,来不及过多思考,雷云子迅速带起守候一夜的太乙剑宗弟子迎了上去。 雷云子当即询问道:“你们二人无碍吧?” 两女对视一眼,异口同声道:“无碍。” 雷云子自是不信的,他看着两女淡然平静的面容,甚至怀疑两人已经被秘法控制了神智。 但眼下更重要的是赶紧离开此处。 下一刻,无数剑光腾空而起。 被一众同门围在中间嘘寒问暖的祝绮娴仿佛感受到了什么,于空中回望,攥紧了手中的一枚玉环。 她的脑海里不由回想起了早上的场景。 天未明之时,仅一身小衣的祝绮娴推开院门,悄悄来到了长廊处。 她看着面前的俊朗少年,担心地问道:“我和楚令辞同处一座小院,不敢保证她是否察觉到了我的动静。” 宁渊轻笑道:“楚令辞修为被封,又有大阵镇压神识和六感,此刻的她与凡人几乎无异,不必多想。” 说着,宁渊递给了祝绮娴一样东西。 “此乃一件上乘的储物法器,里面有我给你留下的诸多资源,你今日便回去了,要切记好好修行,莫要辜负我的期望。” 储物法器? 常规而言,未踏足金丹之修,一般便是用些符器、法器之流。 唯有金丹真人,才有资格和底气能使用灵宝。 而储物之宝向来珍贵,几乎不比一件其余类型的灵宝价值差。 可以说,单是这枚玉环,就抵得上祝绮娴的全部身家。 她颤着手接过了那枚玉环,随后神识探入其中,不由陷入了久久的沉默。 第十四章 沦陷 祝绮娴面色红润,胸膛接连起伏不停,青丝小衣包裹着的玲珑躯体,那曼妙动人的曲线肆意散发着诱人的美好。 尽管早已有所准备,但她还是被那绚丽夺目的宝光所震撼。 清魂丹,可护人神魂,减少金丹之劫时的心魔侵扰;五行灵精,乃蕴含五行灵炁的珍稀灵物,可助人提升结丹时的金丹品质…… 上乘品质的聚灵阵、灵丹、法宝。 无数宝物堆砌一起,其所散发的灵光叫祝绮娴双腿绵软无力,几欲跪倒在地。 她深深地意识到了某种差距。 正如那些山野散修与她这等名门大派弟子的差别。 宁渊身为道尊亲子,其身份更是无比的清贵。 君不见楚令辞仅仅只是受到了掌门道尊的亲睐,便一步登天,直接破格提为首席真传? 似祝绮娴这等人物,光是能够拜入太乙剑宗便已经是十世修来的福分。 往后的晋升之路,无一不是全力竞争,努力拼搏换来的。 可是她梦寐以求的一切,在别人眼里,却可随手赐予。 而且最重要的是,这些正是祝绮娴目前最需要,能够助她凝结金丹的灵物,可谓是及时雨。 若是她自己去筹措,还不知道要花费多大代价。 甚至根本搜集不了这么齐全。 “主……主人,这些实在太珍贵了,我实在是受之有愧……” 祝绮娴艰难地开口道。 闻言,宁渊面无表情,并没有回话。 忽然,他伸手将对方揽在了怀里。 相比起最开始的不适异样,现在的祝绮娴仿佛适应了许多,她静静依偎在宁渊结实的胸膛上,任由少年的气息与体温将她包裹。 整个过程没有任何反抗。 此时,冷月尚未散去。 宁渊手指轻轻抵住祝绮娴光滑雪白的下颔,借着些微的月光打量着怀里的美人。 因为是临时起夜,所以祝绮娴没有束发,亦没有装扮,三千青丝如墨般披散开来,一张素颜绝美,在月色下漾起迷人的雪色,哪怕不施粉黛,依然尽显倾城丽容之资。 两人相拥的距离没有丝毫保留。 宁渊右手攀上了祝绮娴的玉背,即便隔着真丝小衣,也能清晰地感受到那惊人的光滑。 紧接着,慢慢向下……侵袭。 宁渊凑到祝绮娴的耳边沉声道:“看来你还是没有明白自己的定位,我说过,你现在是我的了,结果你竟然敢拒绝我?” 灼热的吐息与迷人的幽香杂糅混合在一起。 祝绮娴红唇轻咬,身体微微颤抖,哪怕她已经做好了心理准备,她依旧本能地想要抗拒。 但是,她却选择连同喉间的轻吟一起,将其死死压抑在了体内。 “主人……我并不是拒绝,只是……秘法已经十足珍贵,我不敢再奢求更多的了……” “哼!还敢狡辩!” 谁知,宁渊仿佛更加生气,还加大了攻势。 轻拢慢捻抹复挑。 祝绮娴柳眉微蹙,似乎有些吃痛,但她依然不敢反抗。 而不消片刻,她便失去了支撑身体的力量,无力地瘫软在了地上。 宁渊没有去搀扶美人,只是居高临下地看着她,轻声道:“这次只是略施惩戒,下次如果还犯,就不会这么轻易饶过你了。” 祝绮娴攥紧衣襟,颤巍巍地站起身来,低声道:“奴婢知道了。” 宁渊这才露出一抹笑容。 他拍了拍祝绮娴的脸,说道:“期待下一次相见,放心,要不了多久的。” … … 祝绮娴思绪翩翩,连一直以来细心维护的温柔大师姐形象都忘记保持了。 毕竟她已经立下了道誓,将身心献给了宁渊,这意味着从此以后,她将永远受制于人。 祝绮娴也不知道自己的决定究竟是对还是错。 但事已至此,她也明白,自己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并且,同样是被束缚,仙宗的残酷选拔机制让她为了自己的修道资源疲于奔波,而臣服宁渊的好处则是肉眼可见,有着及时反馈。 祝绮娴不断宽慰着自己,她忍不住将目光投向一旁。 楚令辞一身布袍,狂风猎猎,时不时带起一抹少女独有的清冷韵味。 她的面容冷冽而平淡,仿佛一点也没有察觉到祝绮娴的打量,如同一块不会说话的玉人儿,精致美丽的同时,带着一丝仙人般的疏离。 祝绮娴心中半是佩服,半是好奇。 为何面对那位与传言一点也不相符的国师之子,她就一点异样也无? 自己可是连清白之身都险些交出去了,连更重要的东西也没保住。 难道,宁渊真的什么也没有对她做? 可是凭什么,明明同样是陷落他人手中。 你却还是你的剑宗仙子,而我却…… 一念至此,祝绮娴内心不免再次有些扭曲。 为何你和我,仍然是截然不同的待遇? … … 另一边,站在山庄最顶端的庭院里,宁渊收回了眺望的视线。 “如此一来,愿力应当是够了。” 宁渊沉吟一声,然后返回了屋内。 他赐予祝绮娴诸多资源,自然是别有考虑。 为了在之后成功夺取机缘,宁渊需要为自己准备一些护道手段。 首先,在谋划还未成功之时,他还不能进行修炼。 而且就算用尽手段将自己的修为提升到极致,也用处不大。 宁渊有更安全,更合适的方法。 那便是大欲月魔玉蝉无上心经。 修炼月魔心经者,可以从修炼玉蝉心经的因果之人身上收割愿力,凝炼月魔法相。 月魔法相妙用无穷,共有三品相,贪魔、嗔魔、痴魔;三位阶,大夜、大天、大欲。 一般而言,月魔心经修炼者需要广撒网,多结因果,再经过漫长的时间等待,等到愿力累积足够,才能初步凝炼月魔法相。 又或者,月魔心经修炼者提供远超其因果之人当前境界的帮助,便能迅速积累愿力。 不过用这种方法凝炼出来的月魔法相,其品相与位阶将受限于因果之人的境界和自身天赋。 正常情况下,前者需要耗费巨大的时间与精力,后者又显得太过鸡肋。 可对于如今的宁渊而言,却是再好不过了。 因为,他有的是家底。 第十五章 嗔魔 宁渊坐于床上,双眸紧闭。 他能感觉到,有一股骤然变得无比庞大的无形力量,正如九天之瀑一般,冲刷其身,全部灌注于他的体内。 冥冥中,仿佛有一个充满不详气息的存在正在被孕育,并以极其恐怖的速度快速成长! 某一刻,如同打开了一道通往深渊的入口。 伴随着一股令人毛骨悚然的冰冷气息溢散在屋内,房间里的光芒瞬间消失。 阴风窸窣,诡音阵阵。 一尊面目可憎的魔怪于黑暗中缓缓显出身形。 这魔怪足有三丈之高,几欲撑破房屋,头戴红冠,身披黑甲,三头六臂,肤色青靛,獠牙外翻,瞳孔狰狞,手持剑、杵、刀、杖、鞭、青莲灯,不仅气势森严,更是散发着一股狂躁杀戮之意。 魔怪一双猩红双眸四下一看,最终本能地锁定了身下那道闭着眼睛的瘦弱身影。 红瞳转动,魔怪缓缓低下身子,几乎等人高的硕大头颅慢慢凑到了少年跟前。 忽然,宁渊睁开了眼睛。 面前的魔怪并没有让他吓一跳。 他很是平静地打量着这头魔怪。 三头六臂,手持武器。 原来如此,这是一头嗔魔。 嗔魔代表着嗔恨、愤怒和瞋恚,乃贪嗔痴三大品相中战力最高的月魔法相。 至此,凝炼法相这一步算是顺利完成,接下来便是收服。 似这等旁道手段凝炼的月魔法相,若不顺利降服,很难掌控自如。 原本宁渊还需要额外再花一番手脚,但他的身上却有某样可以助他一臂之力的宝物。 眼见面前的人类丝毫不害怕自己,而且毫无反应,不消片刻,嗔魔便按耐不住,张开了巨口。 就在这时,一道充满戾气的尖啸声仿佛自远古而来,袭向了嗔魔。 如同拨雾见明,光亮重新出现在了屋内。 而嗔魔好似被这道尖啸声吹散了神智,如同一座巨大的傀儡保持着原来的姿态,停在原地,一动不动。 宁渊手中捻起一枚黑鳞,淡淡道:“不愧是上古凶兽,仅一枚鳞片便有如此神威,只可惜,无法被我主动使用。” 将手指松开,黑磷自动没入了宁渊的体内,他这才缓缓打量起了面前的嗔魔。 月魔有三位阶,大夜、大天、大欲,分别与修仙之境相对应。 其中,大夜位阶便对应筑基、灵台、神宫这三大境界。 过了一会儿,宁渊惊愕得出了结论。 “此嗔魔肤色青靛,身高三丈,分明不过大夜位阶,为何却有大天位阶的赤瞳之兆?” 再联想到对方刚才那一瞬间所爆发的威压,几近金丹真人,宁渊不由得暗自嘀咕:“这或许便算是半步金丹?” 此乃戏言,据宁渊所知,这方世界的修炼体系,并没有半步金丹一说。 最后,宁渊略微犹豫,还是施展秘法,将嗔魔化为己用。 原本体型巨大的嗔魔顿时化作了一缕青烟,飘进了宁渊的体内。 他伸出手指捻住衣襟,缓缓拉开,只见一尊三头六臂,栩栩如生的魔怪占据了他洁白如玉的右胸。 魔怪的赤红双瞳闪烁着诡异的红光,六臂舒展开来,手中的武器高高举起,仿佛随时都会显出身形,大开杀戒。 这头大夜嗔魔的实力远超宁渊的预期。 或许是因为祝绮娴自身本就处于神宫境圆满,再加上宁渊所赠予的秘法和灵物的缘故,她突破金丹的瓶颈大大松动。 但这并不代表是件好事,也许会对之后的计划产生影响。 “也罢,走一步算一步吧,若是不成,届时,也只好另谋他法了。” 宁渊幽幽一叹。 自己不仅在父亲那里吃瘪,甚至计划才开始,就出现了难以掌控的未知变数,真不知是好是坏。 待得宁渊将衣物整理完毕。 恰是时候,乔霜前来通报。 “公子,萧家的大少爷,萧珩等人发来请帖,邀你明晚前去紫轩云宫参加宴会。” 来了。 宁渊心中默念道。 他随即吩咐道:“告诉他们,我会准时出席。” … … 大离仙朝首府,洛都,乃大玄天第一巨城。 与其说是城,不如说是一片大陆。 其幅员辽阔,几乎横跨一个小界,中有平原、高山、江河、丘陵,生活着数亿生灵。 第十六章 酒池肉林 在殿内的主位上,放有一张玉榻,一名睡眼惺忪的俊秀青年半躺在两名歌姬的怀里,随口嘟囔道:“宁渊可是我的好兄弟,说了会来就一定会来,这还没到时辰,你们急什么?” “酒席都已过半,人还未至,大兄莫不是在逗弄我等?” 俊秀青年便是萧珩,他撇了撇嘴,难得理会那人。 一名歌姬立即心领神会,手提玉壶,将里面的琼汁玉液倒进了他的口中。 忽然,萧珩双眉一挑,顿时面露喜色。 “嘿,这不就来了?” 一道璀璨夺目的神光从远处激射而来,与此同时,龙吟声响彻八荒。 随后华光散去,一架尊贵华美,威严到极致的宝撵漏出真容,在八条金丹赤蛟的拉扯中缓缓盘旋而下。 待得宝撵稳固,一名羽衣侍女打扮的美人便立刻飞身前往,亲自抬起车帘。 不多时,一名翩翩美少年走出车厢,他含笑望来,衣袂飘飘,其神清俊朗之姿如同山林清风,自带一股出尘气质,叫人一眼难忘。 众人极目望去,哪怕已经看不真切的,也立刻知道了来人的身份。 在洛都内城,除却极少部分高位者,能够无视禁令,乘坐灵宝飞行的年轻一辈只有两人。 一人是当今皇帝最受宠的小女儿,天赋绝佳的琉璃公主,姬道韫。 一人便是大离国师宁牧仙的次子,宁渊。 萧珩大笑一声,推开两侧的歌姬,朝着宁渊走去。 “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许久不见,渊弟还是如此风度翩翩,真是羡煞我等!” 宁渊无奈一笑,“有幅好相貌又如何?凡能修至金丹境,皆可重塑道体,再造形体,我这又算得了什么……倒是萧兄,每日与人吃喝玩乐,修为照样一骑绝尘,这才让人嫉妒啊!” “话可不能这么说!” 一道声音大喇喇地刺了进来。 一名双眼迷蒙的男子手揽侍女的纤腰,摇晃走来。 “形貌便是道在人身的一种体现,那等后天蒲柳之姿,即便再好,又如何比得上天的赐予?美人在骨不在皮,我观宁渊公子玉骨傲人,身蕴道痕,天生神秀,其他人是拍马不及啊!” 说到此处,那人打了个酒嗝,啧啧称奇道:“该说不说,这便是道尊嫡系血脉的厉害之处吗?果真逆天,长这么好看,可惜了……” 萧珩脸色微变,正要说些什么,却被宁渊抬手拦住。 他笑眯眯道:“可惜什么?” 也许是宁渊的态度给了醉眼男子底气,让他继续调笑道:“可惜宁渊公子是男儿身,否则一定可登顶胭脂榜,将那猖狂的姬道韫给挤下去,让她无话可说!哈哈!” 那人大笑了起来,然而笑着笑着,却发现没有人附和他,顿时不由得惴惴不安了起来,酒也醒了几分。 正当气氛凝重之际,宁渊却仿佛毫不在意一般,挥了挥手,笑道:“还愣着干什么,接着奏乐,接着舞!” 有了台阶下,场面立刻变得再次热闹喧哗起来。 那人也赶忙退下。 胭脂榜,乃是一群内城弟子组成的好事之徒,据他们的所见所闻,将大玄天的美人仙子纳入榜中,排名品评的榜单。 不过正因如此,这些人没有少遭过罪。 例如某次榜单不慎外流之后,大名鼎鼎的琉璃公主姬道韫,得知自己竟不是榜首,勃然大怒,下令将拟定榜单的那些主事之人统统抓了起来。 幸亏那几人分别出自不同世家,背后联合起来,总算让姬道韫勉强退了一步,只是修改了在胭脂榜上的名次,便放过了他们。 顺带一提,乔霜的灵音仙子之名,同样位列胭脂榜前十。 萧珩微松一口气,看了眼侍立在一旁,美若天仙的乔霜,将两人引至主席,把自己的位置让给了他。 “萧珩兄,不必如此客气,左右些许戏言,我不会放在心上。” 萧珩点头道:“那就好,那就好……” “不过,不知刚才那人是何身份?” 宁渊一幅不在意的样子。 “额,殿前侍卫领军的独子。” “哦……这样啊,我记住了。” 萧珩有些无语,但也不甚在意,只要宁渊没叫乔霜把那人砍了就好。 今日之宴,邀请的皆是背景显赫的勋贵弟子,只是因为某些缘故,如天赋、出生等因素,被家族长辈边缘化。 他们自知前途坎坷,所以选择放纵尽欢,宴饮作乐。 可以说,在场之人,只有萧珩与宁渊才是真正地位平等的人。 宁渊自不必多说,就算他再如何不思进取,仅凭道尊亲子这一身份,就没人比得上他。 而萧珩又是意外,此人乃萧氏嫡系主脉的长子,萧家大少爷,虽然平时不显山水,又因为功法原因,常办宴会,与众人一同欢乐,名声倒是和宁渊差不多,两人也因此结识,成了好友。 但宁渊却知道萧珩此人不过是藏拙罢了。 日后百年,天下无数逆天机缘频出,群雄并起,原本千年难得一遇的天骄如过江之卿,数不胜数。 而萧珩便是那时萧家最出类拔萃的天才俊彦,一朝闻名天下。 小插曲之后,待宁渊入席,宴会继续。 无论是怀才不遇之辈,又或是天资不如意之人,皆有俊男靓女左右环绕,享尽齐人之福。 又有悠悠的丝竹之声传来,数名衣着单薄轻纱的女乐师优雅弹唱,清幽动听的同时又伴随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糜烂。 定眼一看,原来竟是在中央摆在了一座高台,特地请来了数位音乐大家,为诸人饮酒助兴。 雪白滑腻的肌肤若隐若现,巨硕的山峦将薄纱撑得无比饱满。 有些火气起来的,拉着女侍便匆匆离开,不知去往何处。 但还有甚者,竟当众将其裙摆一撩,提枪纵跃而上,顷刻间,声浪动人,起伏不断。 而周围的人,不论男女,皆见怪不怪,纷纷露出善意的微笑,大笑着泼洒着杯中的灵酒,击掌拍鼓,在这流云环绕的仙家之地,肆意合好。 场面之荒唐、之风流。 以至于还有人不知哪儿来的豪气,现场饮酒作诗。 放眼望去,好一番酒池肉林! 期间,还有含羞带怯的少女,目光炽热,玉手轻端青铜酒杯,前来宁渊近身。 言语晏晏中,热切之意毫不掩饰,更有个别甚者,还愿意献出身家宝物,表示不求名分,只求露水情缘,一夕欢好。 宁渊气度自然,接过酒杯便一饮而尽。 不主动,也不拒绝。 但前者往往还没来得及更进一步,便被少年身后浑身散发着凛冽寒意的美貌侍女给劝退。 就在这时,有一人终于是再也忍不住,拍案而起。 “宁渊,你若是个男人,便与我斗一场!” 此话一出,全场哗然。 第十七章 萧令姜 在宁渊初临紫轩云宫之时。 角落里,有一名玉面少年郎正襟危坐,双眸努力直视前方,不去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与旁人欢声笑语的模样截然不同,格外不自然。 再加之他孤身一人,又沉默寡言,因此周围之人渐渐散去。 不过这正合他的心意。 自从宁渊到来之后,少年的目光就再没移开过。 “令姜,这便是你的那名未婚夫?倒是生得一幅美姿容。” 一道清冷的声音在少年的神魂深处响起。 少年嘴唇紧闭,甚至因为太过用力,导致唇瓣发白。 他的双眼死死地盯着宁渊,心中默默回应。 “宁牧仙只有一个儿子,应当就是他无疑。” 那声音若有所思,“对方乃是道尊之子,长相出众,就算一时贪欢,但总归有背后支撑,只要他父亲还在,无论如何也不会辱没了你,可你当初为何如此抗拒?” “年少气傲。” 清冷声音不禁莞尔。 “那如今呢?” “更恨之!” 清冷声音的主人继续问道:“这是为何?明明是你自己贸然结丹,晋升失败,却要将过错怪罪于他人身上。” 少年面色阴郁。 “当初我正是为了拒绝婚约,获得自由,才选择破境,可当我天赋尽毁,他们又把我当成一件随手可丢弃的交易物品,扔到一旁。 到现在,我的父亲整日奔波,散尽家财,只为我帮寻求灵丹妙药、天材地宝,不仅疲劳不堪,还要忍受族人的嘲讽,而这一切皆由此人而起。” 清冷声音道:“所以呢,你不在家里好好养伤,修炼我给你的法典,来到这里所为何事?” 少年双眉微皱,神色复杂道:“我想来看看,那个传言中的风流国师之子,害得我变成这个地步的罪魁祸首,究竟是一个怎样的人。” “那他在你眼里如何?” “金玉其外,败絮其中,徒有虚表而已。” 少年语气有些绝望和愤恨,缓缓道:“我便是被这等人给连累,不仅失去了所有,还波及了亲人,可笑的是,他可能还不知道我的存在,更不知道我付出了什么样的代价。” 第十九章 战败 狮子搏兔,亦用全力。 萧令姜看着宁渊,心中从未有过懈怠。 她一抖手中长剑,剑鸣铿锵,肃声道:“我的紫霞玉剑,乃是上乘符器,你的剑呢?” 宁渊沉吟一声,颇有些苦恼道:“符器?我身上最差的器具也是法器。” 萧令姜眉眼一跳,她强压下心中火焰,双眼愈发沉静。 这算嘲讽吗? 或许他说的是实话,但越是这样,越说明宁渊此人并没有把自己放在眼里。 这样也好,他越轻视自己,那自己机会就越大! 这时,一旁有好事者出面,站起身来,将一把宝剑遥遥扔给了宁渊。 “宁公子,在下不喜修行,但素爱宝剑,此剑乃我佩剑,虽然无灵纹禁制,却质地刚硬,不比符器差。” 宁渊接过宝剑,屈指轻弹剑身。 翁一一 宁渊笑道:“好剑。” 接着随手挽了个剑花,右手持剑,剑尖朝下,左手负于背后,身姿潇洒。 “好!” 外行看热闹,内行看门道。 众人不明所以,但纷纷鼓掌拍好。 但也有些人哭笑不得,宁渊的姿势摆的好看倒是好看,却是破绽百出,毫无架势。 而萧令姜自动屏蔽了那些杂音,眼中只有宁渊的身影。 她轻吐一口气,“可以开始了吗?” “当然……” 宁渊话音未落,一点剑芒先至,直指他的咽喉要害。 “好歹叫人把话说完。” 宁渊一个错步,以分毫之差躲过剑锋,再顶至萧令姜的怀里,轻声问道:“我与你无冤无仇,为何要与我相斗?” 两人的距离很近,在旁人看来,他们简直就是双向奔赴,只差没亲上了。 萧令姜却没感到丝毫暧昧,反倒瞳孔微缩,一阵悚然,条件反射般一剑朝右,下削而去。 然而宁渊好似鬼魅一般,已经提前一步绕到了她的背后,因此这一剑自然没有任何建树。 萧令姜趁此机会急促蹬步,与身后少年拉开了距离。 她手握剑柄,一滴冷汗自鬓角滑落。 “怎么可能,为什么,我刺不中他?” 萧令姜银牙紧咬,挥动长剑再次冲了上去。 她的剑锋凌厉,灵动翻飞,翩若惊鸿,婉如游龙,叫人目不暇接。 不少人都为宁渊捏紧了手心。 乔霜和萧珩更是随时准备出手。 然而在面对少女那直冲而来的锐利剑刃,宁渊却是不闪不避,左手随意一抬,直直刺出。 叮! 云宫之上,大日高照,白云似雾。 伴随着一道剑刃交击的铮鸣声响起。 一朵耀眼的火花从碰撞的剑刃处迸发。 “什么?” 一股难以想象的劲力从剑身上传来,让萧令姜险些脱手,她心中再次震惊得无以复加。 一次是意外,那么第二次她便应该认清事实了。 萧令姜怔然,愣愣地看着自己的剑。 难道……我的剑法,真不如他? 片刻后,她默默提起剑,再次攻向宁渊。 那又如何?自己也不是没有底牌! 宁渊竖剑立于身前,剑身一刃朝前,一刃横亘于眉心,将他的双眼平整地分开。 他没有出剑,只是身形掠动,每每好似散步一般踏出去,便恰到好处地避开剑锋。 恍若闲庭信步,一派犹有余刃之姿。 “剑招再好,速度不够,刺不中敌人,那就没有意义。” 萧令姜轻喝道:“轮不到你来教我!” 说罢少女屏息凝神,倾尽全力,不顾架势,只为极速一剑! 只是这次萧令姜的身法脚步反而更慢了一些。 但她的神情无比专注。 两人的距离再次被拉近,忽的,萧令姜体内灵气爆发,手腕微动,以最细小的动作振动剑刃。 而随着这一动,长剑迅速划出残影,剑的尖端犹如飘雪,瞬息点出九朵雪花,从四面八方封锁袭来,笼罩了宁渊的所有视野。 剑道第二境,剑如春雨,闭锁天地! 不好! 此招一出,乔霜再也忍不住,就在她要挥出法力,打向萧令姜时。 宁渊却是早有预料一般,高呼一声。 “止步!” 紧接着,他大笑着举剑迎去。 “来的好!” 宁渊依然和之前一样,以不变应万变,一剑刺出,没有丝毫匠气,浑然天成。 剑与剑交错而过。 须臾间,胜负已分。 萧令姜的长剑已劈至宁渊头顶,但她却如何也斩不下。 差之毫厘,谬以千里。 宁渊利用宝剑的剑镡护手卡住了少女的剑,剑尖轻点其胸口,划出一条指宽的裂口。 “很好,这次速度够了,但可惜,剑不利。” 宁渊进行了总结,并对萧令姜锐评。 杀人还要诛心? 此时,原本只是来参加宴会,放纵人生的一群世家弟子已是道心崩塌。 本以为宁渊是洛都最大的纨绔弟子,没想到人家却偷偷练就如此好的一身剑术。 尽管他们不懂剑道。 但宁渊的一招一式,典雅素洁,简朴而优美,明明剑术对决,却宛如一出完美的双人剑舞,令人大饱眼福,直呼过瘾。 良久之后,萧珩率先端起酒杯,一饮而尽,接着拍手喝彩道:“渊弟剑术超凡,赢的正大光明,恭喜渊弟抱得美人归!” 众人也纷纷回过神来,极尽溢美之词。 “哈哈,让各位见笑了,不过时候的确不早了,我便就此退去了,见谅。” 说罢,宁渊将手中宝剑抛回原主人,引得一群人哄抢。 宁渊转身,来到原地沉默的萧令姜面前,取下她手中垂落的软剑,扔到一旁。 “这剑太差了,回头送你更好的。” 宁渊轻拍少女的光滑脸蛋,居高临下地打量着自己战利品,随后目光向一旁微微示意。 乔霜立即会意,赶忙唤出云车宝撵与青金赤蛟。 “那么,跟我回府吧。” 宁渊牵起少女柔弱无骨的手掌。 也许是因为身为修行之人,平日有灵气滋养身体,因此没有凡俗武者的粗糙老茧。 入手一片触感嫩滑,冰凉沁润。 手感不错,宁渊心情满是愉悦,多捏了几下。 萧令姜啊,萧令姜,任你日后再大成就,如今也只有败在我手里! 整个过程中,萧令姜失去了一切神气,目光呆滞,宛若一只精致的人偶,任由宁渊摆弄,在他的牵引下,亦步亦趋地缓缓步入车厢。 第二十章 亦姐亦母 蛟龙嘶吼着,青金交杂的赤鳞开合不断,发出金铁相交之声,蕴含着恐怖力量的庞大身躯乘风而起。 来也匆匆,去也匆匆。 云车宝撵化作一道流光,眨眼工夫便消失在了众人的视野里。 宁渊走了,宴会本该继续进行,但不知为何,众人却忽然觉得没了兴致,纷纷朝着萧珩告辞。 “抱歉,萧珩世兄,今日还有事,先去了。” “我也是,族中长辈有事安排。” 萧珩表现得很大度,并不因为这些人只是世家里的边缘人物就轻视他们。 “好好好,谢元兄下次记得再来,我定然为你找上几名上好的美男,别忘记了!” “周焕兄也是,这次没有饮酒尽兴,之后咱们再聚!” 萧珩在两名侍女的搀扶下,醉醺醺地送走所有人,默默立于云宫殿门处。 许久后,他低声道:“都走了?” 一旁的侍女小心翼翼道:“都走了,大公子。” 萧珩环视周围一眼。 空无一人的缥缈宫殿内,一片肴核既尽,杯盘狼藉之象。 呼一一 轻吐一口气,萧珩闭上了双眼,再睁开时,已经不见之前的迷蒙,而是清明澄澈。 “万万没想到啊……” 萧珩推开了侍女,自语道:“本以为宁渊真的是自甘堕落,没想到这六年来竟是一直在藏拙,我与他相交数年,连一点异样也没有发现,此人……实在是可怕。” 思虑片刻,他屏退左右,从怀里取出一块玉佩,将法力灌入其中。 玉佩很快就有了反应,一道灵光缓缓闪烁。 萧珩连忙将玉佩奉于高榻之上,自己则跪于大殿地面,毕恭毕敬地唤道:“太爷爷!” “何事?” 一道苍老淡然的声音回响殿内。 “玄孙有要事禀报。” 接着,萧珩便将今日之事原原本本讲述了一遍。 玉佩沉默了一会儿。 “你有何看法?” 萧珩平静道:“宁渊往日喜美酒,好美人,贪竹乐,自六年以来,一直如此,可今日却坐怀不乱,还故意展现出了恐怖的剑道天赋,事出反常必有妖,或许,那位大离国师,将有大动作……” 忽然传出一道叹息声。 “唉,我不是问你宁渊之事,我是在问萧令姜。” 萧珩顿时一怔。 “令姜心志坚毅,纵使遭此变故,依然能百尺竿头更进一步,倒是块难得的璞玉,只可惜了,被家族那些人耽误了。” 苍老声音淡淡道:“宁牧仙的儿子固然身份尊贵,可我萧氏的族人又未尝比他差了,哼,一群腐旧之物,连本都忘了,宁牧仙给根骨头便如此迫不及待地摇尾乞怜,看来,我在朝堂久了,有些人已经忘了,谁,才是萧氏真正的主持者。” 萧珩面色大变,身体微颤,终于忍不住涌起了一丝恐惧。 虽然玉佩对面那人语气平缓,可越是如此,越能表现出那份狠厉的决心。 萧珩不由得将头低得更深了。 他不敢想象,今天之后,族中将有多少大人物为自己的一言而付出代价。 …… …… “为何不说话?是不喜欢吗?” 宁渊斜依在车厢内的灵玉香榻上,面前的小桌呈放着一盘灵气四溢的紫晶葡萄。 乔霜乖巧地躺在宁渊的怀里,任由其抱住自己纤细的柳腰,玉指轻拨,捻起盘中一颗灵果,放进少年的嘴里。 而在两人对面,谢令姜独自坐得远远的,一言不发,低垂着头,好似一尊雕塑。 “没意思。” 宁渊斜睨了少女一眼,转而将自家侍女拉了过来。 “呀……” 乔霜惊呼一声,满头青丝如星辉,洒满了宁渊的面容。 “公子,你没事吧?” 女人一脸粉霞,姣好的脸庞上有着难得的羞涩与甜蜜,尽管是自己被拉倒了,但她却第一时间关心有没有压到少年的哪里,让他感到不舒服。 “我没事。” 宁渊深吸一口气,迷人的清香溢满鼻腔。 他慵懒地回道,顺便将她的手臂枕于颈下,闭目假寐了起来。 而过了一会儿,宁渊又皱眉睁开了眼睛,侧起身子,埋进了乔霜广阔无岸的胸怀。 至此,他发出了惬意满足的轻吟声。 乔霜心肝微颤,双眸湿润,仿佛快要滴出水来一般,半是羞恼,半是幸福。 第二十一章 杀意 幸福的时光如白驹过隙一般,顷刻间便过去了。 云车宝撵快如彩霞,那山庄府邸已是近在眼前。 乔霜从未如此恨过那八条蛮蛟,该快时不快,该慢时不慢,一群惫懒货! 吼! 云车宝撵缓缓停靠于庭院之中。 数十玉女仆从早已等候在此。 宁渊伸了个懒腰,慢悠悠地从车厢内走了出来。 八头蛟龙哼哧哼哧着争先讨好,几颗硕大的龙头围绕着少年的身体,鼻翼微动,灼息喷吐,小心翼翼地轻蹭着。 殊不知,它们的真正饲养员,正一脸寒霜地在一旁看着。 “乔霜,你先退下吧。” 宁渊吩咐了一句,随后又对着默默跟出来的少女说道:“至于你,现在跟我来吧。” … … 萧令姜在输掉的那一刻,大脑一片空白。 等回过神来,就已经登上了云车宝撵。 她的内心无比苦涩,甚至不敢抬头去看宁渊。 不仅仅只是身世差距,就连自己引以为傲的剑法居然也不是对手。 她所计划的,所准备的,所认为的,统统是错的。 自己在宁渊面前兀自得意,然而却一败涂地。 就像个可笑的跳梁小丑。 正当萧令姜怀疑自己时,关键时刻,一道清冷声音喝醒了她。 “输了就输了,难不成输了一次就要这样任人宰割?这不是我的弟子,也不是我认可的萧令姜。” 萧令姜猛然一惊。 她红唇紧明,如同一盆冷水从头浇灌,一瞬间,灵台清明,神魂清醒。 对,反正自己也不是第一次输了,不是吗? 出生旁系,被家族当作牺牲品联姻,突破失败,修为尽废…… 这么多苦难自己都过来了,再输一次又何妨? 萧令姜其实心里一切都明白。 但她却忽然有些不敢面对宁渊。 这不只是少年那几近妖异,深不可测,将她碾压的剑道境界。 更因为冷静之后,她才惊觉,从自己主动挑衅开始,她便如同一只掉入猎物,在猎人一步步引诱下,主动掉入了陷阱。 萧令姜有种说不出的窒息感,仿佛落入宁渊手中的玩偶,只能任由其摆弄,再挣扎也逃不出他的掌心。 “师尊,现在该怎么办?” 萧令姜此时也不知道该如何是好,一步错,步步错。 有大名鼎鼎的灵音仙子坐镇,再加上八条金丹赤蛟,以及灵宝九彩天华云车,自己可谓是毫无逃脱的机会。 难道真的要让宁渊得逞? “眼下不急,你先随机应变,等候时机,到时候我会出手。” 得到这句承诺,萧令姜的内心骤然安稳。 她抓紧了衣服,忐忑不安地等待着接下来的命运。 … … 步入院内,在府上随侍的玉女引领下,跟在宁渊身后的萧令姜,同样见识到了这名国师之子的豪奢。 金钉朱户,玉柱银门,画梁雕栋,朱檐碧瓦。 随意一张玉桌上都摆放着珍稀的灵药灵酒,灵丹灵果之物。 紫炉神香飘渺,升起一股螭龙之形,轻吸一口,便有身体轻盈,飘飘欲仙之感。 萧令姜暗暗找了一处桌椅坐下,警惕地看着宁渊。 “师尊,如何?” “不急,再等等,那金丹侍女根本没有退去,就隐于屋外,此外,我发现这座山庄通体被大阵笼罩,就算躲开了人手,也不一定能逃离成功。” 萧令姜心下一沉,正欲继续询问该如何是好。 这时,宁渊走了过来。 他随手扔了一件衣裙,正好罩住了萧令姜脑袋。 少女慌乱地将衣裙取下,攥于胸前,身体紧绷。 “你要做什么?” 宁渊温和一笑,双手微张,示意自己并无恶意。 “萧令姜,这可是你自己与我约定的承诺,斗法失败便为我易裙,喏,裙子给你了,快去换上。” 萧令姜本信半疑地看了看怀中的裙子。 这不看不得了,一看吓一跳。 威灵赫赫,宝光四溢,偶有绚烂飘渺的灵怪仙兽幻影涌动,美伦美奂,让人迷醉。 这竟是一件难得的灵宝! “广袖流云仙裙,乃元神真君取九天星屑、云梦蚕丝、万兽精血等物,以真火淬炼八八九十一日,炼就而成的灵宝,不仅是艳丽非常,更是兼具防御、攻敌、辟邪、避水火等功效……” 宁渊缓缓讲解着广袖流云仙裙的来历与强大之处。 而看着俊美少年那侃侃而谈的姿态,萧令姜终是忍不住喃喃道:“此等宝物,便这样送我了?” 宁渊话音微微一顿,淡淡道:“送你了。” 不是萧令姜失态,实在是灵宝级数的宝物太难得。 似这等仙裙,就连一些金丹女修都得不到,只能艳羡非常。 而自己一家,虽是曾经跟随大离圣祖开疆扩土的十二国柱世家之一的成员,但由于没有及时站队,待得家主轮换之后,便被打发至边缘。 小门小派的修仙者或者山野散修,也许更苦,但灵宝级数的宝物,萧令姜也是从未见过。 比上不足比下有余。 “我……” 萧令姜开口欲言,却被宁渊立刻打断。 “少废话,先去换,你现在的这身装扮,让我谈话的兴致不是很大。” 萧令姜此时的模样的确狼狈非常,头发凌乱,衣袍还被开了口子,一幅被欺负过的小女子形象,与之前英姿飒爽,自信艳艳的女剑修相差甚远。 但饶是如此,萧令姜内心依然羞愤异常。 自己可不是他那乖巧可怜的侍女,如此态度,谁能接受? “令姜,听他的,去换,既然他主动送宝,我们有什么拒绝的理由?有我助你,大可以将这件灵宝快速炼化,说不得等会儿就有用。” 萧令姜:“………” 少女默默起身,去了里屋。 等少女走后,宁渊才好整以暇地坐了下来。 然而他脸上原本的温尔笑意、风度文雅,瞬间消失。 宁渊面无表情地看着萧令姜的背影,眼中满是冷漠。 与一路表面的挑逗、暧昧不同,宁渊心中毫无波动,甚至,隐含杀意。 萧令姜百年后伙同另外三人将他追杀至天外天,若不是神秘玉片功效逆天,那他便已身死道消。 虽然此时一切尚未发生,但宁渊却无法忘记那份绝望痛楚之际的记忆。 杀身之仇,不共戴天! 要不要,趁现在杀了她? 第二十二章 攻心 趁着萧令姜去更衣的工夫,宁渊也在思虑接下来对她的处置方式。 最终,宁渊还是理智地压下了杀意。 且不说此世两人还没有太多积怨,就算宁渊真的将萧令姜打杀了,也没有什么好处。 既已轮回重生,那后世种种便如梦中幻影。 父亲说得对,过去未来现在,唯有后者才最为重要。 可不能因为一时之气,而乱了计划,活着的萧令姜对宁渊更有用。 宁渊双眸幽幽,平视前方,脸上没有什么情绪,淡若青松。 恍惚中,仿佛看见了一名眼神狠戾,面色阴沉的黑袍年轻男子。 此人与现在的宁渊相貌相同,却判若两人。 现在的宁渊,父亲姐姐尚在,亲族好友亦是完好无损,珍重的人陪伴在身边,没有大敌环伺,日子过得潇洒写意。 而黑袍男子,只是一个失去一切的可怜虫罢了。 他与宁渊深深地对视了片刻,如泡沫破碎般轰然消散。 踏踏。 轻缓的脚步声传来,宁渊抬起头,只见一名美丽的少女恍若天仙下凡,慢慢向他走来。 最先映入眼帘的,是那双潋滟明媚的凤目,如云烟般飘渺,似明月般清亮。 紧接着,是被散开束缚的三千青丝,披散开来,有如墨瀑。 五官精致明媚,手如柔荑,肤如凝脂,领如蝤蛴,齿如瓠犀;春风拂面泛花飞,遥遥望之,好似清江春水,让人心旷神怡。 广袖流云仙裙轻披其身,星光尘溢,腰束紫带,足履布靴,一双修长圆润的大腿轻拢冰丝罗袜,朦朦胧胧间,宛如仙女抬手转身间,裙摆展露的那一点殷红,令人神往不已。 宁渊双眼一亮,赞道:“不错,仙裙当配仙子,这一身比起之前那套,让你变得可爱娇怜许多。” 霞光满堂的室内,漆发玉容,身姿修长,好似谪仙中人的少年唇角含笑。 虽然今天的宁渊不曾吝啬笑容,但若是真正相近之人,便能感受到那其中的淡淡疏离。 唯有此刻,仿佛春雪消融一般,绽放着令人舍不得移开的暖意。 面对如此的不吝赞扬,饶是萧令姜道心坚毅,也不免将晶莹小巧的玉耳染上一抹红霞。 第二十三章 如他们所愿 “行了,萧姑娘不必再解释了,我只是玩笑而已,现在重要的是,该如何解决你的困境。” 宁渊露出温和大度的表情,看着对面有些慌乱的少女。 相比起日后历经磨难的萧令姜,如今的她即使心性远超常人,但修为更低,行事想法也更稚嫩。 居然敢混入宴会,主动对宁渊发起挑战。 若非她到底是十二世族之人,萧太师又是其玄祖,并且事情没闹大,加之宁牧仙也不可能为这点小事出面,否则,下场恐怕是难以预料。 不过也正因如此,萧令姜才会因宁渊的三言两语而动摇,明明刚才的她还对少年拔剑相向。 听见宁渊的安慰话语,萧令姜稍稍平复下了心情。 她先是嗔怪地皱了皱琼鼻,随后又像是感觉这幅姿态太亲近、女儿家了些,于是又连忙坐直了些,摆出些许严肃认真的模样。 想到宁渊本已可以对自己做出更过分的事,但眼下却也只是相对而坐,平等交流,萧令姜心中难免再次放松了些。 “听闻你的事情,我实在感到抱歉,虽然我不曾听闻过婚事的具体情形,但想来也是我父亲亲自钦点,算是由我而起,这件事我脱不了干系,也愿意给予萧姑娘补偿和帮助。” 看着少年义正言辞,大义凛然,一脸歉意不似伪的模样,萧令姜一怔。 观其言语,这份感情真挚,倒不像假的。 莫不是,此人还真是位正人君子? 早知对方是这等知情达理之人,便作其它打算了! 萧令姜抿了抿唇,也有些懊恼,随即双眸一黯。 “可惜,事到如今,一切都晚了……” 宁渊故作不解,“晚了?萧姑娘,这是为何?” “我自身的修为一事不谈,今日我罔顾家族大局,与你争斗一事必然已经传入家族高层耳中,就算你替我解围,事后定然也免不了责罚。” 萧令姜苦笑一声,说到此处轻叹一声,“其实我原本就打算外出大离寻求机缘,只是临行前咽不下这口气,才想与你寻找机会与你一战,使你落下颜面,去萧氏兴师问罪,抱歉……” 宁渊听罢,心中呵呵。 不是必然,是已经,都不用猜,自己走后,宴会自是气氛全无,等那些人散去,萧珩肯定立刻就传递了消息。 自己只有两个拿不准的地方。 那便是萧珩到底是向家族内部传讯,还是向那位萧太师传讯。 这两者,分别代表着两种走向。 若是后者,说不定事情已经出现了转机。 不过这样可不行,都已经送到我家里来了,怎么还能放跑呢? 于是,面对萧令姜的坦言,宁渊不仅没有责怪,反而脸上笑意更盛。 “萧姑娘何须抱歉?反倒是你这等破釜沉舟,不畏强权的英勇,令我这个男子也是自愧不如啊。” 听着宁渊不要钱似的赞赏之语,饶是萧令姜,也禁不住面色稍稍赧然了起来。 接着,宁渊沉吟一声,婉言道:“去往大离境外,萧姑娘莫不是想去加入仙宗?” 萧令姜微微颔首,矜持道:“的确有这个打算。” 宁渊当即摇头:“大玄天疆域辽阔,但九成以上皆为仙宗道门统御,余者才为海外仙山,我大离仙朝,以及其余的道统瓜分,恕我直言,仙门势大,对于入门弟子的身世来历审查苛刻,就算你能拜入仙门,也至多就是些小门小派,作用聊胜于无,反倒是拖累自己,不可取啊。” 萧令姜神色黯淡,螓首微垂。 “可泱泱大离,已无我容身之地,不离开这里,莫非束手就擒,静待被萧氏抓回去?” 宁渊明白萧令姜的意思。 事情既然已经发生了,那么萧家自然要对他这位大离国师之子表态。 尽管宁渊并没有在宴会上因为萧令姜失颜,但赔礼道歉,又或者握手言好,轻拿轻放。 这二者,萧氏总归是要二选一的。 没办法,宁牧仙的面子不能不给。 而无论是前者还是后者,萧令姜想不被处罚,得到家族的谅解,都显得不太现实。 不然,她也沦落不到这个地步。 而萧氏又作为曾经跟随大离圣祖开疆扩土,战功赫赫的十二国柱世家之一,根深蒂固,底蕴深厚,势力庞大。 如果萧令姜不离开大离仙朝,无论躲在哪里修行,恐怕都会被找出来。 第二十五章 娇气 青砖黛瓦,檐角飞翘。 柳丝袅袅风探出,草缕茸茸雨剪齐。 “萧姑娘,这边请。” 一名面容娇俏的黄裙侍女带着恬然的笑容,在前方引路。 萧令姜跟在她身后,来到了自己的住所。 宁渊说的没错,他的这座山庄占地广袤,光是山顶的庭院阁楼便连绵不断,一眼观之不尽。 洛都本就是以大阵法凝聚了大离龙脉的气运之地,其内城区域又位于中心,乃灵机充沛之地。 而宁渊的住所更是夸张,几乎不用行功,一呼一吸间,便有天地灵炁扑面而来,堪比仙宗的福地洞天。 在这里修行的确是个不错的选择。 萧令姜沉思片刻,好一会儿才想起来什么似的。 “师尊,为什么从刚才起你便不说话了?” 清冷声音没好气地在萧令姜的神魂深处响起。 “三言两语就被人拐跑的弟子,看着来气。” 萧令姜微微皱眉,有些不满。 “弟子又不是那些满脑子春花雪月的痴女,这只是权宜之策,我又没有真正的委身于宁渊,再说了,宁公子主动收留我,乃是因为他一身正气,是明白事理之人,我二人之间,清清白白!” 清冷声音冷冷一笑,好似不屑争辩,直接发表结论。 “男人就没一个好东西!” 萧令姜柳眉微蹙,犹疑着问道:“莫非师尊经验丰富,看出什么来了?” “……这倒没有。” 清冷声音其实也不好反驳,她自无尽黑暗醒来,许多记忆,尤其是自身过往,都忘得一干二净。 但是她本能感觉到那个叫宁渊的少年有所隐瞒。 萧令姜则是心底微松,在父母的监督下,她从小便开始修行,莫说男子,便是外人也极少接触,一心只有大道。 但世态炎凉,自己的族人教会了她何为生存的道理。 就算是世家弟子,若没有真正的本事,依然是被剥削的对象。 只有天赋也不行,还得有实力、背景。 若不是宁渊阻止,萧令姜本打算如果无法拜入仙门,就去做散修。 底层散修处境艰难,资源匮乏,彼此间为了一点利益大打出手,十分正常。 面对那些人,萧令姜自认为可以毫无顾忌地出手,再加上有师尊在,她又不缺功法,便能磨砺自己的同时,以战养战,迅速提升境界,然后再做打算。 不过眼下有了宁渊这位大离国师之子的帮助,事情便又有了周旋的余地。 “等一下。” 忽然,萧令姜叫住了前方的侍女。 她眸光明亮,笑意吟吟道:“不知你家公子,平日里在山庄里做些什么?” 侍女回身行了个万福,有些犹豫要不要回答这个问题。 像她这等下人,自然是没有资格议论主人的行事,但面前这位萧姑娘明显不同,身份特殊。 是宁渊十几年来里,第一位领回家里的女子,说不定以后就是主母,要是现在得罪了她,之后的日子可不好过。 于是侍女还是决定老实回答。 她微笑回道:“平日里公子大多在府里学鼓琴、弄弦吹箫,偶尔读道经,观四书。” 萧令姜自然没有楚令辞那样辨别人心的能力。 但眼光如她,依然能轻松通过观察一个人的呼吸、心跳、姿态,来大致判断其是否有异。 眼前的侍女神情自若,面色如常。 倘若她完全是装出来的,那萧令姜也着实没有办法,谁能想到,随意找到一个侍女就有如此心性。 不过萧令姜认为她说的话,应该有九成是真的,至于剩下的,估计也大差不差了。 侍女也确实没有说谎。 宁牧仙除了境界和战力之外,还有五绝技艺,名传大离。 音律、卜算、阵法、炼丹、符箓。 这也是为何宁牧仙只收了五位记名弟子的缘故。 其中,乔霜学习的便是宁牧仙的音律绝技,走的音律之道,并且很快便崭露头角,被人称之为灵音仙子。 而乔霜平时虽不会违抗宁渊的命令,却一有空暇便教他鼓琴弄弦,以此期望浪子回头,好继承师尊的全部衣钵。 得到如此回答的萧令姜,不知为何,竟有些得意。 她特地在神魂里回应道:“我就说嘛,如何?一个人再怎么伪装,也不可能在家里伪装十六年吧?” 那头一片寂静。 萧令姜压下心绪,重新恢复淡然。 “对了,从今往后,还请多多指教。” 侍女左右环顾一眼,这才确认萧令姜叫的是她。 “从今天开始,我也是宁公子的侍女了,你们是我的前辈,大家身份同等,不用太客气。” 萧令姜笑容璀璨。 侍女呆愣片刻,恬然的笑容都不恬然了。 … … 宁渊放下茶杯,刚伸了个懒腰,一抹淡淡的幽香便沁润了周遭。 他目光转动,投在了那道窈窕端庄的曼妙倩影上。 “哦,大乔,怎么了?” 还怎么了,这两天的事明明发生了这么多。 先是绑架并胁迫了两名太乙剑宗的真传弟子,紧接着又在世族弟子的宴会上当众展现出了高超的剑道境界。 这一切的一切,都是宁渊从未展现过,她从未知晓的一面! 这些改变固然是好事,但却让乔霜心中陌生。 宁渊是她照看长大的,可如今少年却和她有隔阂了,有着她不知道的秘密。 一想到这,乔霜便感到些许忧伤。 若非那源自最深处的亲昵熟悉之感,再加上登天门之后师尊宁牧仙的亲自认同。 乔霜都快忍不住拿剑威胁对方,让他把真正的宁渊还给她! 眼看自家侍女半天不说话。 宁渊笑了笑,站起身来走至跟前,双手轻轻将对方搂至怀中。 秀色掩今古,荷花羞玉颜。 今日乔霜穿得一身薄绿的齐腰襦裙,肩披半件霓裳羽衣,胸前的衣襟绷得紧紧的,一派虚怀若谷之势。 一双杏眸微润,红唇点绛,美艳成熟的同时,又有着少女般的怜爱羞涩。 宁渊右手轻轻拨开乔霜额前的发丝,打量那张娇媚容颜片刻,一边伸出手指刮蹭,一边轻声细语道:“你我二人情同非常,有什么话便直说,能回答的,我都告诉你。” 此话一出,原本安静依偎在少年怀里的乔霜再也按耐不住,贝齿轻咬下唇,平日冷静可靠,端庄娴熟的她,难得的显出些许娇气和不满。 “先有祝绮娴,后有这个萧令姜,你都连收两名侍女了!” 第二十九章 失落 晨曦微露,东方欲晓。 帷幔轻摇,纱布细腻,一束金光射入屋内,尘埃飞舞,泛起点点星光。 一抹嫩滑如同暖玉,缓缓在脸上来回划走,像是在记忆那线条的轮廓,又仿佛单纯出自爱意的抚摸。 宁渊没有睁眼,只是轻哼道:“让我再休息会儿。” 对方听话地收手了。 但宁渊却是睡不着了,转而悠悠地张开眼睛。 映入眼帘的,是一具好似集齐了世间所有美好的洁白酮体。 五官如画,娇媚动人。 黑发披肩,如羊脂玉般的雪肤就这样暴露在空气中,曼妙光滑的曲线,沿着那起伏的身段隐入丝被。 眼看少年醒来,乔霜立刻柔柔地唤了一声。 “公子。” 一夜尽欢,乔霜的脸上多了些平日里没有的缱眷和依恋。 那是她曾经深埋心底,不敢展露出来的宝藏。 宁渊眼神微动,细细地打量着自己的侍女,柳眉黛目,冰肌玉肤,越看越好看。 不愧是被列入胭脂榜前十的仙子。 在一道娇嗔声中,宁渊伸手一把将其拉入怀里,主动抓回了暖玉,心里想到,现在,仙子是他的了。 扶纤腰,攀雪峰。 宁渊发出惬意而满足的赞叹声。 有人说,大道当无情,唯有一心向道,才能走得更远。 心诚,则功成。 沉沦儿女情长,家长里短,不仅损耗自身,而且容易结上因果,劫难上身。 不可否认,这话说得有道理,往往那些越不染红尘,超凡脱俗的形象,越跟传闻中的得道真仙相符。 人们宁愿相信一个洒脱潇洒的乞丐是隐世高人,也不愿相信曾为纨绔的风流公子能摘得道果。 但宁渊可以证明,心中有情,仍然可以踏足高深的境界。 大家想象中的大能,道君、道尊,乃至于仙人,必定也有着自己的喜怒哀乐。 只是祂们已经脱离了低等趣味,超脱了界外罢了,等闲之物已然难入其眼。 不然,有谁的心境能比得上一块从远古存在至今的顽石呢? 至于为什么宁渊能如此肯定…… 别问,问就是已经越过山丘,所以见过广阔。 迷雾拨去,不过又一座高峰罢了,没什么稀奇的。 床榻上,两人紧紧相拥。 少年像是得到心爱玩具的小孩,不停地探索,时而抚慰,时而停下欣赏。 乔霜强忍着内心羞涩,任由宁渊施为,但其实她内心也是充满欢喜的,乐得享受这段难得的静谧。 但这样的时光终究是短暂的。 “公子,天亮了,该起床穿衣洗漱了。” 乔霜略微无奈地喘息道。 宁渊又闭上了眼睛,一边摩挲着那份滑腻,嘴角还带着若有若无的笑意。 “这会儿倒是硬气起来了,明明昨晚可不是这样……我问你,你说自学的那些玄素之术,到底是怎么个自学法,我好奇得紧哪。” 乔霜脸上顿时攀满红霞。 平日里,乔霜虽以宁渊的贴身侍女自称,但她身为宁牧仙的记名弟子,山庄大小事务里的实际掌控者,俨然已经成了父子俩的传话人、大管家,形象更偏向于冷静可靠的长辈。 哪曾想,仅仅只是一夜的功夫,一切便反过来了,被少年光溜溜地抱在被子里调笑。 面对宁渊的疑问,乔霜自然不会回答那不知多少个日夜,她以少年为幻想对象,独自修炼的事实。 抚平心中泛起的涟漪,乔霜努力板起脸,重拾以往长辈的可靠风范。 “公子,切勿因贪一时欢乐,而荒废了正事,这些事……需要节制,若是你实在想要……嗯…” 察觉到异样的乔霜微微撑起身子,轻颤着美妙的弧度,瞬息没了底气,犹豫着侧过了头,青丝摇动,锁骨诱人,弱弱道: “那…便等到晚上,大乔再来侍奉……” 尾音极低,近似于无。 “正事?我是大离国师的儿子,又不是有皇位继承的皇子公主,有什么正事?” 宁渊不以为意。 然而乔霜却是扶额叹道:“那位萧姑娘,一大早便在院里等候公子许久了。” “……那便起了吧。” … … 乔霜率先下床,召出一套粉色红裙套上,又一番梳妆打扮。 不消片刻,就变回了原来那名端庄大气,略带雍容的灵音仙子。 紧接着,乔霜服侍着宁渊穿好了上衣。 期间,宁渊胸口的月魔法相图案自然被发现了,但乔霜并没有询问,一幅不在意的模样。 这时,宁渊忽然开口问道:“她在外面站多久了。” “天亮之前就到了,约莫一柱香吧。” 乔霜不受山庄大阵压制,金丹级的神识第一时间便察觉到了院里的气息。 她不明白此女一大早就来这里所为何事。 也不明白为什么宁渊要将对方收留在府邸里,还主动承担了她的麻烦事,提供庇护。 莫非就因为自己说了一句,她是原本自己和师尊给他定下的婚约者,真的十分怜悯其如今的遭遇? 对于事实的真相,乔霜自然不得而知。 在她看来,萧令姜已经自毁前程,虽然悟性不错,破而后立,在剑道境界更进一步,但一身道行化作灰飞,重修速度缓慢,除非有逆天的机缘,否则是绝配不上自家公子的。 再怎么说,也得比她厉害吧? 她可是名列登仙榜的天骄! 不过若真的只是当个侍女,倒也还行…… 就当乔霜遐思的时候,宁渊已经带着她朝门口走去。 乔霜不解地问道:“公子,不需要我回避吗?” 无论是萧令姜,亦或是楚令辞和祝绮娴,宁渊对她们出手时,都没有刻意躲避乔霜的视线。 因此乔霜也清楚,宁渊应当是在谋求什么,需要得到这些女子们的信任和忠诚,所以才如此对待那些她们。 宁渊面色淡然。 “不需要,你就在我身边即可。” 感受着那话语中的维护和宽慰,乔霜心中微微一暖。 两人推开房门,只见绿意盎然,灵机四溢的庭院内,一名青衣少女端着铁盆,正神采奕奕地等候着。 可就在门开的那一刻,少女那张原本略微兴奋的小脸,却尽数化作了惊愕。 六目相对,萧令姜看着与少年并肩走出来,姿容绝世,美艳成熟的仙子,不由呆立在了原地。 她吞吞吐吐道:“你…你们……” 宁渊干脆地回道:“我们才双修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