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七五]刀剑问情》 1. 打架 《[七五]刀剑问情》全本免费阅读 松江府茉花村外,丁月华正闭着眼睛晒太阳。 她的剑就放在身侧,此时正值初春,地上新长出的青草才刚刚没过剑鞘。 一阵风吹来,草叶、丁月华的头发和衣摆都被风吹动,她深吸了一口气,凉而轻的风让她的心情好起来。 她在等人,但那人还没来。 为了打发时间,她已经一个人练剑练了半个时辰。 其实半个时辰前她就想回家去的,但在家里待着更无聊,所以她决定继续等。 太阳照在她身上,她虽然闭着眼睛,但眼前并非一片漆黑,而是暗暗的橘红色。眼皮就像一块遮住太阳的黑布,但仍有阳光透过这块黑布照进来。 忽然,眼前的橘红色变成了黑色。 丁月华疑惑地睁开眼睛,心想天总不会黑得这样快,就见一个人挡在她与太阳之间,正是这人挡住了阳光。 而这人也正是她一直在等的人。 白玉堂笑嘻嘻地俯身看着她,道:“以天为幕、以地为席,丁大小姐还真是潇洒啊。” 丁月华猛地坐了起来,怒道:“你还好意思问?你怎么才来?我等得都快睡着了!” “临时有点事耽搁了,对不住了。”白玉堂伸手要拉她起来,她哼了一声没理会,自己坐了起来,抓起身旁的剑,道:“废话少说,拔剑吧。” 丁月华和白玉堂从小打到大,没闹别扭的时候打,闹别扭的时候更要打,一直打到现在,打架渐渐从幼时的不择手段取胜变成了有板有眼的切磋,有时是她赢,有时是他赢,因为除了对方以外再没人愿意跟他们两个打,只要还有架可打就值得高兴,所以他们对谁输谁赢并不十分在意。 白玉堂抓住她的剑鞘往下一压,道:“这个先不急,我找你有件要紧事。” “你能有什么要紧事?就算真有要紧事,也得等打完再说,看剑!” 说话间,丁月华已经拔出剑,她顺势往后退了几步,持剑刺向白玉堂。 白玉堂急忙用剑鞘格挡,丁月华见状也不改招式,反而用力往剑鞘上砍去。 剑与剑鞘相撞,铮铮作响,丁月华借着这股冲力往上一跃,挥剑攻向对方面门。 白玉堂闪身躲开,他尚未站稳,丁月华的剑又从侧面砍来,他横过剑鞘一挡,说:“没能准时赴约是我不对,但我是真的有急事,今天能不能不打了?” “不行!快点出剑!” 白玉堂平时不拘于兵器,刀枪剑戟样样都会,只是用的最多的还是刀和剑两种,和丁月华切磋时也经常用剑。 丁月华出招越发凌厉,一定要逼白玉堂拔剑,白玉堂却是只守不攻,似乎已经打定主意不会出剑,丁月华越发恼火,步步紧逼,把他逼得倒退了数步。 “再不出剑就别怪我不客气!” 丁月华连攻数剑,她看白玉堂今日明显心不在焉,连防守都很吃力,索性虚晃一招,剑尖往回一挑,就把白玉堂手中剑鞘挑落到一旁。 一击得手,她乘胜追击,快速出剑,剑尖直指白玉堂心口,若是白玉堂再不出剑,她的剑足以把他捅个对穿。 白玉堂却仍不出剑,他只是站在原地,也不闪躲,说道:“我根本没带兵器来!” 丁月华的剑尖在距离他胸口不到一寸的位置停下了,但她没把剑放下,而是继续保持这个姿势说:“你没带兵器?!来找我比试你却不带兵器?为什么不带?” 白玉堂脸色如常,仿佛他现在根本没被她用剑指着,说道:“我的剑太过普通,没法用。” 丁月华皱了皱眉,心想他平时用武器从不挑剔,总是手边有什么就用什么,他们俩一起吃饭的时候,用筷子都能打得起来,他怎么忽然嫌弃自己的剑太普通? “有什么没法用的?我用的也不是宝剑,不是照样能打赢你?” 她手中的剑的确不是什么宝剑,成色只算中等,是上个月刚换的。 这些年来被她用坏的剑没有几百把也有几十把,反正平时和她过招的也只有白玉堂一个人,他们俩也不是要拼个你死我活,没必要糟蹋宝剑,剑坏了就换把新的,也不心疼。 “你可没赢我,我今天连剑都没带,根本不想和你比试,是你自己不由分说就开打的,”白玉堂道,“不说这个了,我来找你真的有要紧事,你先把剑收了。” 丁月华盯着他看了一会儿,似乎想用眼神在他脸上刺个窟窿出来,然后才把剑放下。 白玉堂俯身捡起地上的剑鞘递给她,丁月华看了剑鞘一眼,又看了白玉堂一眼,接过剑鞘,把剑收了进去。 不对头,这人今天不对头,他竟然帮自己捡剑鞘。 “你找我有什么要紧事?”丁月华问。 白玉堂笑了笑,“你们家的湛卢剑能不能借我用用?” 湛卢剑是丁家祖传的宝剑,相传这剑是由春秋时期的铸剑师欧冶子铸造而成,此剑削铁如泥,吹毛即断,剑身轻盈,挥动时宛如一道闪电,散发出月光一样的银白色光华,是一把举世罕见的宝剑,现在由丁月华的姑妈掌管,从不轻易示人。 丁月华道:“你借这个干嘛?” “借我用几天,用完后一定完璧归赵。” 丁月华见白玉堂不说借剑的缘由,便道:“那剑平时是我姑妈保存,就算我想借你,我说了也不算啊。” 白玉堂道:“老太太那么疼你,你去跟她说,她怎么会不答应呢?” 丁月华的父母过世以后,丁老太太就把她接来了茉花村,老太太拿她当自己的亲生女儿一样看待,丁月华对她也是敬爱有加,虽然平时喊的是姑妈,但在丁月华心里,对方与母亲无异。 丁月华说:“那你总得告诉我你用这剑是为了什么吧?否则我该怎么向姑妈开口?” 白玉堂就不言语了。 丁月华见他还是不肯说,便料定他把剑拿去不会是为了什么好事,也就不想借了,道:“我回去了,今天看在你没带武器的份上,不算你输,下次我们再比。” 她已经转身要走了,忽然听到白玉堂说道:“我只是借去用几天,用完了就立刻还回来,我们都认识这么多年了,你还信不过我吗?” 听了他的话,丁月华也生气了,她转过身说道:“你这是什么态度?你连把湛卢剑借去做什么都不告诉我,我为什么要把剑借给你?既然你觉得我信不过你,那好,你说得对,我就是信不过你!” 丁月华说信不过他,原本只是气话,但白玉堂心里烦闷,听了这话后就当了真,他就也生了气,道:“早知你不信我,我就不该向你开这个口!我走了!” 白玉堂怒气冲冲地说完,转身就走。丁月华盯着他的背影看了一会儿,终究气不过,大喊一声“不可理喻”,也转身跑了。 明明是他爽约,是他向她借东西,怎么到头来他反倒生气了?她知道白玉堂这人心高气傲,眼里容不得沙子,她也差不多,所以他们才能成为朋友。纵使她二哥丁兆蕙总说白玉堂的坏话,她也从不放在心上,还替白玉堂说话,现在看来,二哥说得没错,白玉堂就是个自以为是、目中无人的大笨驴! 呸! 丁月华一路跑回家,正想着回房找个大枕头,把它当成白玉堂暴揍一顿出气,忽然听到有人叫她。 “妹妹这是怎么了?怎的这样生气?” 丁月华抬头一看,见大哥丁兆兰正 2. 分歧 《[七五]刀剑问情》全本免费阅读 丁月华一路跟着丁兆兰到了江边,藏身在一棵大柳树后面。 丁兆兰往码头走去,忽然丁兆蕙从围成一圈的渔户里钻了出来,他脸色煞白,嘴半张着,像看到救星一样冲向丁兆兰。 丁兆蕙说了句什么,丁兆兰也说了句什么,丁月华距离有点远,听不见,她就躲在树后学他们两个说话,自己玩得不亦乐乎: “大哥,你终于来了,你再不来,那些人就要把我吃了!” “二弟莫怕,大哥来了,到底出了什么事?” “大哥你随我来。” 丁兆兰和丁兆蕙往渔户聚集的方向走去,丁月华见状也往前走了一段路,之后又藏到了附近的一棵树后,探出脑袋往码头那边看,但渔户把码头堵了个严严实实,她什么也看不见,只能在树后干着急。 她又等了一会儿,就看见丁兆兰和丁兆蕙上了船,船逆着风往上游驶去。 两个哥哥都走了,丁月华也打算借一艘船跟上,她就从树后出来,往码头走去。 聚集在码头的渔户们还没散,他们都认识丁月华,看见她来了,纷纷给她让路,人群散开一条路后,她终于看到了方才被渔户们挡住的是什么。 码头上有个被五花大绑的人,而且这个人已经死了。 难怪二哥刚才脸色那么难看。 丁月华不是没见过死人,以前有人来闹事的时候,难免会打打杀杀,断指、断臂都很常见,死几个人也不稀奇,所以她看到躺在码头上的死人时虽然一惊,但并不十分害怕。 这人身着粗布短衣,看上去与寻常渔户无异,他的眼睛还睁着,嘴角有白沫,看起来不像是溺死的。 丁月华问一旁的渔户道:“这人是谁发现的?” 一个渔户答道:“是我,绑他过来的时候他还活得还好好的,我们派人去给丁大爷送信的时候,他趁我们没留神,自己吞毒药死了。” 又一人说道:“毒药藏在他嘴里,我们不知道。” 丁月华问:“我哥他们去追其他贼人了?” 渔户道:“是啊,刚才起冲突的时候,我们只抓住了他一个,他的同伙见势不妙就都跑了,我们想着先把他带回来交给丁大爷处置,就没追。” 丁月华点了点头:“你们做得没错,这人就先放在这里吧,等捉住了其他人之后再一并处置。” 渔户们把死人从地上扶起来,因为他死相狰狞,他们就往他脑袋上罩了个鱼篓。 初春时分,天气乍暖还寒,江边冷风阵阵,江水如冰水一般凉,丁月华站在码头上,眉头紧锁,她望着江水,越想越觉得不对劲。 以前不管是大哥还是卢大哥用人不善,任命了嚣张跋扈之徒做头目管理船只,南北两边的渔户因此互相看彼此不顺眼而大打出手,过不了多久也就平息了,像今天这样被捉住后就自行了断的,丁月华此前还从未见过。 她觉得这伙人不是来抢鱼的,而是别有所图,而且不想让别人知道他们来这儿的目的是什么。 想到这里,她就跳进了离自己最近的一艘船,解了绳子,径奔芦花荡而去。 身后有渔户喊她,她把棹竿往水里一撑,回头道:“你们把那死人看好了,我去去就回!” 码头上的渔户又说了句什么,大概是嘱咐她小心,不过丁月华的船已经飘远了,没有听清。 丁月华自幼在水边长大,颇识水性,虽然论起水下的功夫,没人比得上白玉堂的四哥蒋平,但在水中开目识物她也做得到,只是潜一会儿就得浮上水面换口气,不像蒋平能在水里潜那么久。 至于撑船她就更有把握,撑船赶路比在地上跑还要快,她撑着棹竿往上游划去,没多久就看到了丁兆兰、丁兆蕙的船。 丁月华放慢了速度跟在他们后面,边划船边留意周围的动静。 在来的路上,她没注意到水中有什么古怪,但进了芦花荡以后,周围芦苇茂盛,遮蔽视线,若是有人藏身其中伺机而动,他们在明、对方在暗,即使她和大哥二哥都通识水性,也很难占据上风。 所幸一路上没遇到埋伏,丁兆兰、丁兆蕙的船就要行至交界处了,丁月华把船撑进芦苇丛里遮蔽起来,她悄悄拨开芦苇往前看去,只见大哥和二哥的船也停了下来,不再往前走。 过了交界,南边就不再是他们掌管的水域,贸然过界易起冲突,所以丁月华以为他们两个是想等从南边来的渔船靠近以后,让渔户们把江里进了贼人的事通报给荡南的卢方,待卢方同意以后,他们再撑船过界。 可出乎丁玉华预料的是,丁兆兰、丁兆蕙并没有在交界处多作停留,反而调转船头往回走。 难道就这么算了? 不行! 丁月华拨开芦苇大声道:“你们就这么回去了?!” 丁兆兰性格沉稳,听到动静就立刻拔出剑,正要循声刺去,忽然看到说话的是自家妹妹,忙收了力道,说:“不是让你在家等着吗?怎么跑到这儿来了?” “我……我不放心,所以过来看看,”丁月华道,“先不说我了,你们都到交界了,却不去找卢大哥吗?万一那伙贼人去他那边作乱怎么办?” 丁兆兰道:“江上风平浪静,即使贼人真的去了那边,也一定已经跑远了,若是我们贸然越过边界,又找不到贼人,反倒落下把柄。前两天是我们这边的人先挑起事端,我和你二哥刚去找卢大哥赔了不是,现在再去叨扰,实为不妥。反正那伙贼人已经不知去向,最近几天在江上加派人手、提高戒备也就罢了。” 他想的是多一事不如少一事,避免再与荡南的渔户起争端,但丁月华不这么想,她说:“那伙人绝对不是寻常渔户,我们又不知道他们来这儿有什么打算,就算找不到他们人,也该把这事告诉卢大哥,让他也有所防备才是。” 丁兆兰皱了皱眉,道:“不妥,还是不要多管闲事。” 丁月华道:“我们跟卢大哥认识这么多年了,现在忽然来了一伙来历不明的贼人,我们提醒卢大哥是应该的,怎么能叫多管闲事呢?” 丁兆兰道:“如果那伙人藏在这附近不走,早晚会被捉到,若是被我们捉到,那自然省去很多麻烦,若是被卢大哥捉到,我们也不便插手,就交给他去处置,他需要我们帮忙的话,自然会找上门来,但我们不能主动去找他。” “可是——” “妹妹,就听大哥的吧,”丁兆蕙说道,“前两天本就是我们理亏,卢大哥人好,没跟我们计较,在这个节骨眼上再去找他难免尴尬,先回去吧,大哥他心里有数,你就别跟他争辩了。” 他们兄弟两个都不愿去找卢方,丁月华无奈,只好答应先回家。 三人乘船回了码头,又把捉住的死人检查了一番,但从他身上查不出什么,不知他来自哪里,也不知道他来此目的为何。 把他查过一番以后,丁兆兰就派人把他解了绑,派两个人抬着他送往官府。丁兆兰自己也跟去,让丁兆蕙和丁月华先回家,别让丁老太太担心。 回家的路上,丁兆蕙渐渐活络起来。他在生人面前就像是矮了一截儿,说起话来也磕磕巴巴,但只要周围没有不熟的人,他就是丁家最伶牙俐齿的那一个。 “今天也真是倒霉,先是大哥把我一个人抛下面对那些渔户,之后江上又出了事,还死了人,妹妹我跟你说啊,那人还是在我眼前死的,渔户们把他绑了,我正想着在大哥赶来之前我该怎么安抚渔户呢,结果一转身他就吞毒自尽了,真是吓我一跳。” 丁兆蕙扶着胸口作惊吓状,但丁月华看得出他其实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因为现在他的脸色已经不那么苍白,说话也不磕巴了。 丁兆蕙见她不说话,又道:“还在生我和大哥的气?” 丁月华摇头:“早就不生气了,你们跟卢大哥打交道更多,既然你们觉得现在去找他不妥,那就不去找他。我只是觉得今天这事来得古怪,也不知道那伙人想干什么,恐怕他们没达到目的不会善罢甘休。” 丁兆蕙说:“用不着怕他们,俗话说得好,兵来将挡、水来土掩,这些年我们什么大风大浪没见过?区区几个水贼而已,来一船我们就捉一船,来十船我们就捉十船!” 丁月华知道二哥这样说是为了宽她的心,便开玩笑道:“你见了贼人时不要吓得说不出话来才好。” 丁兆蕙笑道:“捉贼又用不着说话!你二哥我好歹也是双侠之一,跟陷空岛的五鼠比起来也不差的!” 丁月华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又来了,二哥又提到陷空岛了,每次提到陷空岛,他就一定会提—— “白玉堂今天又找你打架了吗?”丁兆蕙问道。 “不是他来找我打架,”丁月华纠正道,“是我们两个约架,你这样说就像他故意欺负我似的。” 丁兆蕙嘿嘿笑了笑:“好好好,是约架不是打架,今天你们俩谁赢了?” 丁月华撇撇嘴:“谁也没赢,他就没想跟我认真打。”她犹豫着要不要把早些时候白玉堂借湛卢剑的事告诉二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