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此情不甘》 1. 第 1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简寻从床上坐起来的时候,手边的智能时钟正好跳到四点整。 他抬起手揉了揉眉心,随后靠在了柔软的床头。 单薄的被子从他的腰上滑了下来,正好盖住下半身。 窗帘外漏进来几缕月色,明暗交汇在腹.肌上,他身边的人卷着被子翻了个身继续熟睡。 简寻低头瞥了一眼,长卷发盖住了那人的半张脸,弧.度翻起的尽头是若隐若现的雪色。 简寻盯着她看了好一会儿,忽然凑上前去,埋头在她长发里深深呼吸,仿佛靠嗅觉汲取养分。 被子里的人被他的动静吵了清梦,低低哼唧了几声,随后迷迷糊糊地睁开眼睛。 声音软糯:“还没天亮呀......你干嘛?” 简寻恶趣味地在她耳边低笑:“你。” 女孩一时间没读懂他的深意,轻轻“嗯?”了一声,过后才回过味来。 忙带些羞怨地摇头:“不要。” 她清晰地想起昨夜的激烈,男人被稍稍激怒之后的结果超出她的理解。 上周有个科技竞赛在杭州开幕,简寻是团队核心。主办方条件刻板,放话说若团队有成员缺席,则取消集体竞赛资格。 他跟对接人据理力争半天无果,又因这比赛的确重要,由此那周他们便没见面。 简寻临出发那时不死心,问司遥要不要一起去杭州待两天,他参加完开幕活动就是自由身,两人顺带还能在杭州逛逛。 司遥拒绝了。 周五正好是学校迎新晚会,司遥被热心学姐邀请参加联谊,她想快些融入大学生活,由此欣然答应。 简寻闻言冷嗤,什么狗屁联谊?就是卖猪仔,看她又乖又靓当资源介绍给不怀好意的男生而已。 司遥:“......你好懂噢,是不是已经在学校见识过了?” 简寻下颌稍紧。 就因着这句话,简寻昨天粗鲁得不讲道理。 明明司遥噙着泪乖乖求饶,他充耳不闻。 到兴头上的时刻,还使坏地强迫司遥坦白那晚都做了些什么,又认识了谁。 司遥的声音都连不上了,他偏不放过她。 女孩面色晕红,断断续续:“真的、没有......” 她都呜呜地在哭了,简寻好像愈加来了兴致。 “没有?待会儿微信里多一个这师兄那学长的,你就多求我一次?” 司遥身子摆荡,止不住掉泪,“简寻,别、别说了。” 他就这么爱在关键时刻把她逼上绝路。 简寻太了解她的每个细节,明明知道她快受不了,言语上更肆意妄为,刺激得她一直求饶。 “呜......别。” 小白兔只会摇头喊不,明明简寻什么也没再说。 他埋头享受,最后揽着她低低叹息。 歇了一会儿,司遥才站起来摇摇摆摆地进了浴室,慢慢冲洗着,简寻忽然良心发现说来帮她个小忙。 司遥拒绝不了,当然后来又弄得乱七八糟,全都得重新再洗。 折腾到将近半夜两点,司遥哭得被单湿了一片,她累得眼皮打架,脑袋埋在枕头里睡了过去。 人还迷迷糊糊云里雾里,又被简寻吵醒。 司遥脑袋晕,抱着被子背身躺好,像鹌鹑一样躲起来,似乎有用似得。 简寻见她这样,蛮不舒服地“啧”了一声。 结实的手臂碾过她的半身,伸手去够被随意扔在床那头的手机。 司遥被压得低呜了一声:“重......不要。” 简寻小腹骤紧,有些忍不住了。 他掰正了司遥的脑袋,伸出手指,轻轻抚摸着她柔和的眉眼,嗓音喑哑:“你说不要,从来都是要。” 司遥:...... 他这人怎么这样。 她不说话了,继续埋头在被子里装死。简寻低笑着瞥了她一眼,顺手解锁了手机。 昨晚十点前后,微信叮叮咚咚猛弹了好几条消息。 彼时简寻跟司遥在窗台纠缠,他托着她,那片雪色刺红他的眸子。 微信提示音连续不断,吵得他心烦意乱,手底下也忘了轻重。 团着那捧握不住的雪白失了力道,司遥泪涟涟地小声怨:“好疼!” 他狠狠咬了后槽牙,那时天王老子来电也一概不理了。 简寻此刻得了空,顺手按开消息,发现是作业小组的某位成员发来的ppt。 “阿寻,怎么办呀?下周一就要交作业了。打你电话也不回,没出什么事吧?” “阿寻,好歹队友一场,你帮忙检查看看可以么?” “阿寻,你睡了没?” 他冷眼扫过这一句句的阿寻,心中陡然冒起强烈的厌恶。 那人叫什么他都不记得,就是入学第一课进教室,引起了男生堆里几句骚动。舍友一声卧槽一声女神啊的,可简寻连头也懒得抬。 他心中早有位神女,圣洁而不容亵渎。 当然,他除外。 视线落到最后,那人的结束语是:“阿寻,你在忙吗?” 简寻眉峰一挑,下意识瞥了眼身边的司遥,心里闷出一丝异样的感觉。忙,他忙得很,忙着找司遥讨“债”。 更何况,这句亲昵的称呼,只有由司遥念出来,才具备美杜莎般的蛊惑力。 她迷迷糊糊中又要陷入昏睡,简寻打发宠物似得给那人回了个问号,锁了屏。垂眸便见着司遥微微肿起的红唇,像泛着水光新鲜出炉的布丁,弹润,软嫩,尝得出丝丝缕缕的淡甜。 他眼眸微敛,低头咬了上去。 司遥低低呜咽,推也推不动,简寻好似一点也不知疲倦。无论他们第几次见面,他都如同最初那样热烈而兴致盎然。 他会在气氛浓重的时候低声喊她:“遥遥,看着我。” 跟种了蛊似得,司遥每每都被折腾得说不出完整的句子。 就是有一次,她细声回应他:“阿寻......轻、轻一点。” 她叫他阿寻。 少年听了,动作只迟钝了一秒,呼吸猛地沉坠,过后却像受到鼓舞般紧抱着她变得更加卖力。 司遥那次之后就怕得不行,后来怎么都不肯喊,只是简寻总有办法。 这回结束之后已近五点,年轻人的情.潮总是狂浪而随性,再加之出奇旺盛的精力,挥霍不完的体力,两人每次见面都充实而疲惫。 简寻终于决定去洗漱,司遥眼含泪花连打了几个呵欠,迷迷瞪瞪地闭眼睡了过去。 朦胧中,她察觉有人轻轻抚摸着她的额头鬓边,触感极其温柔,像一碰要碎的古董花瓶。 极受珍视,又不忍施力蹂.躏。 她闻着简寻身上那股干净如旷野的淡香,总算沉沉睡去。 司遥再睁开眼,就见着简寻穿了件素净的白色T恤,正坐在床尾那边的办公桌聚精会神敲电脑。 她挪了挪身子,双腿发软,于是决定赖一会儿床。 伸手在床头摸了片刻,漫无目的,司遥便团拢厚重的被子,支起半身,轻轻问了声:“简寻,我的手机好像不见了。” 简寻面无表情敲下一连串代码,“我帮你放在柜子上充电。” 随后,他抬头朝司遥这边看了一眼。 她长发如藻,柔顺地铺开在身前,黑与白的碰撞永远是至上乘的美学。 简寻压了压眸子,喉头轻动。 司遥轻轻“噢”了一声,一点点挪起身子,将被子卷得松动了些,随后才够到远处的手机。 开学不过寥寥几月,司遥已经加了不少微信群,当然大多都是被赶鸭子上架的。 她陪舍友去逛各大社团、学院组织的招新,不知怎地到最后她变成香饽饽。 许多负责人见着司遥的模样,都想将她招揽入内当个活招牌。 司遥最后人都还没认全,男男女女的微信好友倒加了一 2. 第 2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简寻刚握得一片松软,鼻尖还没贴上司遥圆润秀致的脸颊,桌上的手机却催命似得震个不停。 司遥的眼睛控制不住一直往身后瞟,简寻见她心猿意马,心中也不痛快,于是翻身坐了起来,顺手将上衣披在司遥身上。 “别感冒,我开了冷气。” 他光着上身走向办公桌,独属于年轻人好看而青春的身体,肌肉流畅而紧实,带了些训练的痕迹,不夸张,却足够吸引注意。 司遥呆愣愣地望着他,轻轻咬下略显干燥的唇。 简寻掀起手机瞥了眼,原以为是合作方的电话,不料却是一串陌生数字。 可是他有些印象,对数字极为敏感,向来过目不忘——那人见他不回微信,直接打来了电话。 简寻厌恶这种踏过边界的自以为是。 他不耐烦地掐断了来电,司遥细软的声音传来:“怎么了?不接吗……” 简寻面上还有一丝愠色,他闻声回头,怒火霎时变成了欲.念。 司遥已穿上了他那件宽大的白T,慢吞吞地爬下床来,那衣摆正好盖住她的大腿根,两条纤细白皙的腿遍布淡淡的痕迹,她轻挪小步,走起路来风情摇曳。 她走到衣柜边,从小行李箱里取出了换洗的衣服。没待简寻不安分的手摸过去,她已套上了那条牛仔裤。 简寻扑了个空,但此刻也不打算继续折腾司遥。 她虽然是只人畜无害的小白兔,可兔子急了还咬人。 一会儿又哄个半天,这周见面的时间眼看不剩下多久,他向来不做赔本的买卖。 司遥抖出一件贴身背心,刚俯低脑袋打算把他的白t换下,简寻垂眸盯着司遥纤细白嫩的脖子,长发的尽头也满是星星点点的吻痕。 他不由自主地在后环抱住她,随后开始意志摇摆。 仍是不死心的,带着些试探地轻轻啄吻她的侧脸,随后是锁骨,手也不安分地游移着,灵活的大掌从衣服下摆摸了上去。 腰细得不盈一握,可该丰润的部位却又跟白豆腐那般饱满,真不知她是怎么长得。 怀里的人被他折腾得双腿发软,纤细的背抵在他身前,声音断断续续开始破碎。 司遥是真想不明白,简寻对这件事为什么总是有无限的精力那般,她从来招架不住。她脑海中的思绪逐渐褪色,又被他主导了一切。 随后,她脸贴着被子,长发散落在身后,单薄的阻碍已被他推到肩膀。 她察觉到简寻在摸索,她稍稍挣扎,结果修长的五指正好滑了进去,温热的指腹令她微微一颤,她闭上眼,不作抵抗。 简寻见她这乖顺地模样,嘴角轻轻勾起。 弹性极佳的布料包裹着两瓣桃,简寻看得眼底一热,忽然就不想再往下扯,欺身向前压住司遥。 “遥遥,你最近是不是长肉了?”他压低着嗓音,在司遥耳边厮磨。 只是隔着布料,触感已经不言而喻。 司遥没听懂他的暗示,侧脸趴在被子上,声音细微:“唔,没有,我最近吃得不多。” 简寻在她耳畔低笑,惹得她心底泛起一阵涟漪。 司遥还没来得及追问,又是一阵扰人的电话铃响起。 简寻便发现她的注意力又飘走了。 他这次是真上火。 于是抽身决定来个痛快,结果手机拿起来,发现是竞赛组的队友打来的。 这下换他没心情了。 他清了清嗓子,猛地深呼吸,抓起桌上还剩半瓶的水一饮而尽,大掌一捏,将那瓶身尽力压扁,这才觉着心底那阵燥意正在逐渐退场退。 他接起电话,对面噼里啪啦说了一通,司遥一直安静地趴着,远远看着简寻的脸色平静如水,脸上那丝潮热渐渐褪去。 简寻单手拎着电话,一直没作回应,但人已坐在了电脑前。 他连上耳机,打开电脑,点开了对方发给他的文件。 随后脸色就有了些变化,他抬指慢慢蹭了蹭眉峰,司遥太熟悉不过,这是他发现问题时特有的表情。 她便坐了起来,轻手轻脚地去拿了背心换上,随后拿着简寻的上衣走到他身边,把衣服放在椅背。 “先穿衣服吧。”她放下后就坐在了窗边看风景,酒店下车水马龙。 扬城早已苏醒了。 她远眺一江之隔的楼宇,她曾在那里与简寻度过了一段非常深刻的时光。 记忆里的那张脸猝不及防撞进她的脑海,司遥轻轻转过头,盯着简寻的侧影发呆。 他工作起来全神贯注,这是独属于司遥的,能够安静打量、揣度他的时刻。 她抱膝望着他,忽然低声问:“马上要到生日了,你想要什么礼物呀?” 简寻盯着屏幕专心改代码,被她忽然一问也没停下,倒是平淡地反问:“我想要什么你就会答应么?” 这话把司遥噎得没法接,她想了想,还是准备好脾气地提出几个可实行的建议。 不料简寻又接了通电话:“就这点破事搞不定,你们还打算毕业吗?” 她那句“阿寻”被憋了回去,怔然望着简寻此刻傲慢的模样,不知为何逐渐将他与印象里那模糊的影子重叠在一起。 截然不同的模样,短短的几个月时间,真相虚构,她此刻分辨不清。 那是司遥第一次见到简寻。 - 扬城二中是省内老牌名校,前身是民国时期教会创办的学堂,历史很悠久。 校本部在老区,建筑风格还保留着上世纪的影子,走在其中总有穿越的错觉。 司遥和大部分同学一样都是走读生,许多学生每天享受车接车送的待遇,一到上下学高峰,校门口那条路就堵得要命。 诚然,能在二中读书的学生要么成绩斐然,要么非富即贵,又或者两者兼有。 司遥今天起来晚了些,爸爸有早会提前出发去了公司,妈妈的车忘记加油,又兜了一圈路,到学校时车流高峰近乎散了,她眼见着要迟到。 “宝贝,中午要吃饱点,别只吃三明治知道吗!”田悦越过副驾冲司遥喊。 她提着书包回头对妈妈笑:“知道啦!谢谢妈咪。” 脚步加快了一些,刚靠近校门,好闺蜜张承宜也踩点赶到。 “有惊无险!”她拎着两杯从七仔买的豆浆,见了司遥,忙递过去一杯。 两人在值日老师的冷眼下鬼鬼祟祟地跑进了学校,转头,见老师抬手看了看表,示意保安关大门,暗自窃喜这一份幸运。 “分秒不差,鬼见愁真是时钟成精吧!”张承宜翻出手机瞥了眼,刚刚好七点四十分。 司遥捂嘴笑,笑着笑着化成了个哈欠,她赶紧端起豆浆喝了一口压压困意。 早读下课的铃声应时响起。 有三三两两的同学从高三班级走出来,走廊里的人影多了些,有人去接水,有人去办公室答疑,还有更多人趴在围栏上闲聊换换脑子。 走读生是不强制早读的,但有些自觉刻苦的学生会提前到校自愿参与,尤其在升入高三之后,才刚开学不到一周,这种高压氛围已愈加浓郁。 高三一至四班是理科重点班,学霸遍地,司遥跟张承宜走上三楼,路过一班门外,许多同学仍在埋头苦读。 不怕学霸天赋异禀,最怕学霸比自己还努力。 她们对视一眼,耸耸肩,步子轻快地继续往前。 到班门口时,有几名女生边私语边透过前门朝里不断望着,表情风云变幻,似乎有什么大新闻很值得讨论。 她们见了司遥和张承宜,笑着打了招呼,嘴里的话题却没断。 “长得太帅了吧!” “听说还是校长钦点,拿了集团全奖转学过来的......” “不是啊嘛!这么厉害?” 司遥听着只言片语飘近耳朵里,没多想,跟张承宜一前一后进了门。 她立刻就知道了同学在议论的话题主角是谁。 教室正中的最后一排坐了个生面孔,只瞥一眼,便叫人霎时移不开视 3. 第 3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司遥做贼心虚般吓了一跳,忙回身坐正,不敢再肆无忌惮地打量。 班主任兼数学老师李天铭已两手空空地走进教室,他属于即兴发挥型大牛,讲课经常不带资料,深入浅出,言简意赅,教学风格一如他的个性。 周慕臣刚喊了声起立,李天铭快速地压了压手:“别起了,提高效率,已经高三了老爷们!” 大家纷纷翻开了课本。 李天铭两手撑着讲台,脸色平淡地扫了一圈,目光落在那位转学生脸上。 先是一怔,随后清了清嗓子:“先说件闲事,班里来了位新同学,大家要多多帮助,友好相处。” 随后他冲男生招手:“简寻是吧?来,你到讲台做个自我介绍。” 简寻站了起来,大步朝讲台走去。 司遥这才发现他长得特别高,在一众高中生里鹤立鸡群,他身板挺拔,褪去了中学男生仍余的青涩和瘦弱,宽大的校服穿在身上也不显飘摆,就他这外型,哪怕走在校外也足以吸引一大片视线。 他拿了粉笔,在黑板上龙飞凤舞,字迹遒劲有力,笔画分明。 简寻……司遥在心底默念他的名字。 李天铭还没说第二句话,简寻已经放下了粉笔,往回走去。 司遥抬头看着他时,两人的视线在正面相逢,简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了几秒,步子带过,交集就此中断。 李天铭一怔,心想这学生挺机灵,没耽误他上课时间,由此心生好感。 他早先接到校长的任务,说是合作的帮扶中学出了个天才少年,本还不以为意。 他深知这不过是上面布置的教研任务,从对方那儿选几个学生进二中插班,其实就是走个过场,选上来的学生大部分都有背景关系,虽成绩不错,但总体竞争力不高,更别提什么“天才”之质。 而校长今年却特地敲打,这学生是由两个学校的教研组共同选定的人才,得着力培养。 这几天刚开学,李天铭忙得脚不沾地,还没来得及翻看简寻的过往成绩资料,不过就刚刚的表现来说,他欣赏这位新生的高效率。 高三时间紧任务重,李天铭讲课节奏快,教室里登时只剩一片奋笔疾书,时不时还夹杂着李天铭的抱怨。 “乱来一通,这应该高一就开始学。现在的教纲越来越离谱了!” “课后题目都什么水平啊?这不是害学生吗!” 司遥跟张承宜偷偷对视一笑,继续埋头笔记。 一节课快到尾声,李天铭出了道难度颇高的课堂作业,又是他一时兴起设计的超纲大题,为的是锻炼他们融会贯通不同公式原理,实际不求正确解题。 大家纷纷埋头演算,他在讲台踱步,随后才慢慢补了一句:“哦对了,还有件事,下午进行开学摸底考,周五上午考完理综结束,下午上两节自习就放假。” 教室里哗然一片,随即就是怨声载道,吐槽李天铭为什么不早点说,真是没有一点点防备。 “早点说有区别吗?该衰就是衰,暑假不自律、没规划的代价,都跑去玩玩疯了算了。” 他敲了敲讲台,“别趁机交头接耳啊!做完的把稿纸交上来就可以下课了,课后我最多等一分钟,做不出来的自己找同学搞清楚,下次我还要抽查。” 他还没说完,简寻已经从最后一排站了起来。 李天铭微怔,顿了顿:“简寻,怎么了?” 他手里拿着一张纸,沉默着走上前,把答案递了过去:“老师,我写了四种解法,不一定都符合考纲,但逻辑上都能解。” 教室里登时鸦雀无声。 轻蔑的语气,从容的姿态,满嘴瞧不起考纲的傲慢——这乡下来的帅哥,还真是个天才啊? 李天铭接过来,只浏览了几秒,登时脸色微变,心境霎时间天翻地覆。 校长对他不薄,这回还真捡到宝了! 还不待他说什么,教室里再次议论纷纷,李天铭把眼睛从稿纸上挪开:“还有时间说闲话?是不是都打算交白卷!” 再看向简寻时,紧绷的姿态稍有缓和,简单交代:“你下课后去办公室找我。” 简寻点了点头,转身走回座位。 目光一瞥,司遥正伏在桌上奋笔疾书,神情极为认真。马尾的碎发斜落在肩头,嘴唇微微张开,红润饱满,带了丝润唇膏余留的莹亮,这抹颜色在雪白面颊格外显眼。 他收回视线继续往前走。 下课铃响起的前一分钟,陆续有同学上前交答案。 司遥和周慕臣几乎同一时间站起身,张承宜和吴迪还在收尾,见此还不免边写题边揶揄二人心有灵犀。 司遥心叹他们简直没救,周慕臣只是笑。两人提步朝讲台走去,李天铭望了眼得意门生,嘴里懒洋洋地蹦出一句:“慢了啊。” 周慕臣挠挠头,没反驳。他刚开始想得太复杂用错了公式,所以耽误不少时间,可他知道李天铭肯定不会接受这样的狡辩。 李天铭没追着不放:“你们下课之后也去我办公室。” 两人听话地点点头,司遥回到位置拿起杯子准备去接水,张承宜和吴迪踩着铃声站起来去讲台交答案。 她独自从后门走了出去,才刚踏进门框,一道阴影投落下来,司遥应时抬头,就见着了简寻那张冷淡的脸。 他拿着个磕痕很明显的黑色保温杯,垂眸下视,扫了眼司遥,侧过身子让出一条路。 司遥低声说了句谢谢,刚准备往饮水机的方向走,结果简寻在她身后开口:“机器坏了。” 忽然这么近距离地听见他的声音,司遥不知怎么想起自己练琴时弹奏的那首肖邦,如凛冬融冰时缓慢而克制地滴下的水珠,溅落在散发潮气的石砖路,清透干净却又渗着些冷意。 她步子一顿,又转过身,简寻已微微垂首走进了教室。 司遥在原地缓了缓神,随后也慢吞吞地原路返回。 她的座位在进门第二列,周慕臣一个回身就见到她,好奇道:“这么快?” 司遥叹了口气:“饮水机坏了,我等等再去吧,反正还有豆浆。” 她走回座位将杯子放好,周慕臣从书袋里掏出一支巴黎水,递给司遥:“先喝这个吧,那饮水机经常出故障,学校也不舍得换,我估计半天修不好。” 司遥露出一丝笑意,愉快地点点头,伸手接过,转身的刹那,终于捕捉到了来自身后的目光。 简寻淡淡地望了她一眼,视线很快挪开。 她心底一坠,不知为何觉得有些奇怪,但很快又觉得是自己想太多,也许他就是恰好看过来了,她怎么十分在意似得,疑神疑鬼。 周慕臣随即站起身,喊司遥一起往外走。他的手自然而然地拍了拍她的肩,随后很快又落了下来,克制而有礼貌。 司遥放好水杯,两人走出教室,终于并肩同行,说笑着穿过前三个教室,最后拐进了教师办公室。 在这短短的距离之中,司遥并没有留意到身后那道深沉的目光一直紧随着她。 简寻插着兜,脚步缓慢,眉眼冷峻,像是一匹在黑暗中蛰伏狩猎的野狼。 - 李天铭坐在椅子上喝茶,保温杯里的水汽扑上来,他习惯性地吹开面上的茶叶,司遥和周慕臣已站在了桌子前。 “周慕臣,你这个暑假干嘛去了?”他先点了站在右边的周慕臣,杯子放下。 “老师,我没干嘛,就跟家里人去了趟新加坡,回来就在补习。”周慕臣如实作答,心想应该是刚刚的表现令他颇有微词。 李天铭从高一开始带班,清楚周慕臣在数学上很有天赋,加之本就是个品学兼优的好学生,还是本班班长,他身为班主任自然会更加重视。 “最后一年了,别说我没提醒你。”李天铭就是想点点他,没什么具体话要交代。 随后他拿笔指了指打印机旁的一叠资料:“把这个给大家发下去,本周小测,周日第一节晚修交上来。” 周慕臣哎了一句,端起那份厚厚的自印卷,步子没动。 李天铭抬眼瞥了瞥他:“还想干嘛?” 他嘿嘿一笑,没打算一直站在办公室明目张胆等人,他快速跟司遥对了个眼神,转身,视线里忽然撞入简寻的脸。 周慕臣稍稍怔了怔,逐渐收起笑,只朝他轻轻点了点头,快步走出办公室。 李天铭刚要开口,眼睛一瞥瞧见简寻也到场,便中断了原来的话题:“简寻,你先在旁边等等。” 司遥没因好奇回身,还是垂着手,乖巧地等着老师谈话。 李天铭回过眼,对着女生,他的目光柔和了些:“司遥,听说你确定不出国了?” 司遥点点头:“是的李老师,跟家里人商量过,我会在国内参加高考。” 李天铭嗯了一声:“那学习就要自己抓紧,我知道你平时要参加一些国际性的比赛,拿奖是好事,到时候参加自主招生可以艺术特长加分。但主科还是重中之重,心底有个衡量,好好把握。” 司遥说明白,李天铭又补充:“尤其数学是你的弱项,抓紧点,有不懂没理解的多问多练。” 他顿了顿,顺口道:“帮扶小组你也听说了吧?到时候我会安排好,同学间互相帮助,也能彼此监督进度。” 李天铭想了想,心里已有了个合适的人选,暂时未表。 司遥认真地回答着,没有半点叛逆敷衍。 出于职业角度来说,李天铭很喜欢司遥这样的学生,教养高,性格温顺,虽然偏科严重,但学习成绩总体过得去,基本算得上是最省心的那类好苗子。 李天铭没有先前那么严肃,甚至对司遥笑着点了点头,随后让她回班里。 司遥这边跟老师礼貌道别,转过身,发现简寻一直在打量着她。 他站得很直,身姿更加挺拔,比一米八一的周慕臣还高一些。 她被他直白的目光搅得心底一沉,随后埋着头,对他礼貌地颔首打了招呼,快步离开了办公室。 人被甩在身后,她又听见李天铭说:“你写的第三个解法是空间分解的知识点,是自学的?” 司遥又是一阵惊讶,不由想更多,她出门就被周慕臣一把拦住了,吓得“呀”了一声。 他在门外等她一起回教室,见她被吓得不轻,不免笑道:“怎么了?我刚听李老师也没教训你啊。” 她摇摇头,并上周慕臣的步子:“简寻好像真是个理科天才?” 周慕臣听她提起简寻,脸上的笑意一闪,语气克制:“是吗?李sir要开心了,他最喜欢数学好的学 4. 第 4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上午的课徐徐过去。 每科老师临下课前都特地说了句下午要考试,让同学们自己做好准备。 最后一课早放了半小时,留时间给他们整理个人物品,顺便提前吃饭午休。 二中因有走读生的缘故,放学时间会开放校门。 有些同学不想吃饭堂,也会选择外出觅食,学校管理松中带紧,还算比较人性化。 同学们三三两两结伴散去,司遥被英语老师喊去讲台说了会儿话,走得慢了,四人小分队在等她一起出校吃饭。 张承宜收着课本,好奇地问了一句:“怎么啦?” “王老师让我参加全英辩论赛,天啊杀了我,哪里能变出这么多时间!”司遥摇了摇头,并不想放弃这么好的机会。 张承宜不怀好意地笑笑:“挤一挤总会有的。” 她又开始搞黄色,司遥太了解闺蜜满嘴不着调的性子,伸手拍她一把。 “你要是个男的,迟早被人告性骚扰!” 司遥把桌面的东西收拾好,庆幸周慕臣和吴迪不在场,两个男生早出了教室,在走廊吹风等司遥一块出发。 “你想什么呢!你,还用挤?”班里几乎没有留人,张承宜的玩笑越开越大,视线朝她锁骨下飘了飘,笑得很浮夸。 司遥:…… 她掐着张承宜的肩膀摇晃着,玩闹着,嗔怪着,一个转身,动作霎时僵了僵。 简寻仍坐在位置上没离开,此时正慢条斯理地将课本放好,眼眸轻抬,恰好与司遥对视。 她忙撤了手,收起动作,有些难为情地催促着张承宜:“他们不是说要吃茶餐厅?走吧走吧,要不然回来睡不了多久了。” 张承宜嘴上应着,把最后那本书塞好,跟上了司遥的步子。 两人明明快走到门口,司遥却忽然慢了慢,回头看向简寻。 他正掏出手机低下头,司遥瞥见一个角,那手机看起来的确有些旧了。 “简寻。”她慢慢地叫了一声,连张承宜也好奇地回过了身。 简寻转头看向她,没说话。 “饭堂十二点半就收档,你要快点去了。”她好心提醒,小幅度地指了指教室后墙挂的钟,已经十二点过三个字。 简寻沉默了一会儿,面色冷淡地朝她点了点头。 她并没有等到简寻的回应,虽有些错愕,但做好事本也不为那句感激。 三人僵持了一会儿,周慕臣也被动静吸引过来。 他站在门边,见司遥正跟简寻说着话,一皱眉,忍不住开口:“阿遥,我们走吧。你不是想吃咖喱饭?对面那家商场新开了间餐厅,去晚了要排号。” 司遥点点头,刚朝周慕臣走了两步,简寻的声音追到她身后:“谢谢,司遥。” 她下意识地回过头,报之一笑:“不客气,你快去吧。” 张承宜挽上她的手,脚步轻快地拉她出了门。 教室陷入沉默,这份沉默的最后,是简寻和周慕臣目光那刹的相逢。 简寻稍稍挑眉,站起身,把手机塞进裤兜,阔步走向了敞开的前门。 - 司遥吃过午饭便回了学校,走读生一般选择在教室自由活动,有些家长心疼孩子,会在附近租间房,给学生作短暂休息的处所。 周慕臣的爸妈大手一挥,直接在学校对面买了间商品房,不过这种小事,放在周大公子身上算不得稀奇。 他有时候打算上早读,又不想麻烦司机接送,就会选择在那间屋子里住一晚。 就像今天中午,他开口邀请同伴随他回家休息,但吴迪说下午考语文是他的弱科,要回去临时抱佛脚背背书。 张承宜离校时忘拿手机,一来一回时间就过去了,也不打算凑热闹,司遥当然要陪闺蜜。 周慕臣不好勉强司遥,最后只得作罢。 四人慢悠悠地走回教室,此时已有不少同学饭后归来。 有的趴在桌上闭目养神,有的埋头奋笔疾书,教室里有默契的安静。 下午考语文,明早英语,再是数学、理综,最后就是下周一公布成绩的凌迟。 不得不说,每个学校各有各的卷,名校也非高枕无忧,学霸之间卷起来就更是五花八门,一分的差距也锱铢必究。 吴迪跑走廊上背书去了,张承宜玩了会儿手机,趴在桌子上休息。 周慕臣刚坐下不久,被老妈一个电话叫出校门,说安排了司机给他送点心。 她刚跟一帮阔太太结束早午茶,去的是他爱吃的那家米其林老字号,特地打包一份黑松露虾饺和绿茶薄撑,顺带还有司遥爱吃的鲜果拿破仑,可谓细心周到。 司遥安静地整理好课桌,拿了水杯走出教室,见饮水机前已排了一条小队伍,看来机器已修好。 她排了会儿队,前边有不少学生拎了五六个水杯当雷锋,她眨眨眼,想起些事情,不免抿了抿唇。 等到她拿着保温杯走回教室,稍抬眸,霎时撞见简寻泛着淡漠的目光,他在人堆里就是焦点,实在令人无法忽视。 司遥将杯子搁在桌上,没停步,继续往前走。 她在简寻身边停下,他应时挪过视线,掀起眼皮觑她,沉默。 “简寻,饮水机已经修好了。”她说完,礼貌地笑了笑,不慎露出右边那颗小巧的虎牙,尖而饱满,温婉的气质里平添几分俏皮。 他散漫地眨了眨眼,低声说了句“谢谢”,简短而干脆,长指一掀,掌间的书被倒扣在桌上。 司遥下意识瞥了眼,是英文版的雪莱诗选。 她刚打算开口,简寻已拿了杯子站起身。极具压迫感的身高赫然在前,司遥一怔,有些局促地从旁闪了一下。 后门有人叫她:“阿遥,来吃拿破仑,我妈特地买给你的。” 周慕臣扬了扬手里造型精美的保温袋,冲司遥舒眉轻笑。 她没再顾上旁人,已提步应声走过去。 简寻身后传来一阵低声说笑,从对话里隐约分辨出食物的出处,听着像是个大酒店。 包装袋的魔术贴摩擦,发出轻微的动静,还有司遥愉悦的一声惊叹,这些动静混杂着纸页翻动、笔尖书写的声响,一点点钻进他耳朵里。 他眼眸稍敛,沉默着从前门踏出教室。 上课预备铃声响起,教室已清空成了考场的模样。 监考老师提前拿着密封袋进了教室,一沓沓纸页往下传,过后,屋里落针可闻,铃响,又是一阵纸张和笔尖摩擦发出的动静。 二中纪律严明,哪怕是摸底考也不允许学生提前交卷,以免滋扰旁人。 司遥文科强,尤其是英语,她做题细致,很少有特早提前完卷的时候,一般写完作文再从头检查缺漏,坐五分钟收拾桌面,就到了该交卷的时候。 扬城没有明显的春夏秋冬过渡,九月份的季节,太阳落山晚,闭卷铃声响起,所有人都搁笔松了口气。 待到老师放话,大家纷纷站起身,打算到外头透透气。 不少学生掐着时间去了吃饭,有些男生约着去了打球放松,周慕臣一周里有两天不在校晚修,他爸安排了名师辅导,直接回家开小灶。 张承宜拉着司遥给她讲英语真题,吴迪凑热闹,不知道为什么,周慕臣今晚格外不舍得,但司机已经等在了大门口,他只得跟小伙伴挥手作别。 晚饭 5. 第 5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隔天仍是全天考试,早读暂时改为自习。 司遥今天来得不早不晚,她踏进教室时,四人小分队还没影,班里坐了一半的学生,纷纷埋头背单词。 在司遥的位置很难忽视最后一排,而那个格外有存在感的转学生也并没有露脸。 她不由想起昨晚跟父亲的笑谈,天才大神果然跟普通人有壁。 司遥放好书包,习惯性先打水,她拎了其他三人的水杯从后门走,路过简寻的课桌前,一边是空荡荡的桌椅,一边摆了摞课本,其中夹了一本封皮稍显陈旧的书,是她昨天瞥见的那一本雪莱诗选。 她长睫稍闪,转身出门,差些撞进某个人的怀里。 司遥忙让出半步,错愕抬眸,嘴里连声说着抱歉。视线里是那张冷淡傲慢的脸,近距离猛然觑见,连他鸦黑的睫毛也瞧得一清二楚。 简寻垂眸,扫过她手里的水杯,面无表情地错身往里走,带起一阵风。 司遥闻见了清淡又存在感极强的香味,像是某种沐浴露散发的余韵,空气中带了丝清凉的薄荷气息。 等到她再回教室,张承宜和周慕臣已坐好,各自捧着英语书在翻阅。 水杯逐一放好,周慕臣冲她咧嘴笑,又从书袋里拿出一盒巧克力,推到她面前,小声说:“我爸回国特地给你带的,听老周的意思,周末打算跟你家聚个餐,你想吃什么跟我说?” 司遥眉眼弯弯地笑,却之不恭,很快把巧克力收好。 “什么都可以,大人说了算,我们两个跟班哪有决定权。”她弯腰把巧克力塞进书包,又隐约察觉到来自后排的目光。 她抬眸寻去,自然无异。 周慕臣低笑:“你说的话比我份量大。” 司遥抿唇瞪他一眼,回正身,翻开单词本默读。 一天半的摸底考眨眼即过,考数学时有个小插曲,大家都在为最后几道大题苦思冥想之际,最后排传来一声轻微的感叹。 坐得近的学生都听见了那声叹服:“我丢,这就做完了?” 监考老师听见动静,轻轻叩了叩讲台,大家不敢再交头接耳,心中却有几分猜测,那人说的必然是简寻。 司遥心中的震然稍闪即过,而在她后排的周慕臣笔尖一顿,瞥了眼还有两道未写的大题,不由皱了皱眉。 考完理综之后,大部分同学都赶去了饭堂,张承宜和课代表帮老师送卷子,司遥慢吞吞地收拾书包。 周慕臣惬意地背靠座椅,两臂撑在脑后,笑着问:“等会儿我陪你吃饭?下午的自习我也不回来了。” 司遥把周末要用到的书装好,侧过脸说:“妈妈来接我,下午的钢琴课提前了,我们吃点简餐就去琴房。” 周慕臣来劲了,“那我也去,我请悦姨吃饭。” 司遥笑着摇摇头,嘴里却说:“你喜欢吧,我跟妈妈说一声。” 回转脑袋的间隙,再次捕获了来自简寻的目光,淡淡的,透着些冷意,漫不经心一瞥,随后又从容地挪开。 司遥心底划过一丝古怪,不及发散,被老妈的电话中断。 她十月份有一项国际赛事,要去香港登台,时间紧任务重,指导老师将课时进行了调整,她只得牺牲周五的自习加紧时间排练。 周六晚的确跟周家聚餐,地点在司遥之前跟周慕臣提过一嘴的海鲜酒楼。 他们两家人是多年世交,从爷爷辈儿开始打交道,虽然周家的生意越做越大,可两家友谊长存并未逐渐生分。 席间大人相谈甚欢,周母很关心司遥的钢琴赛,还说那天也去香港给她捧场,到时候安排司机一起接送,也方便出入。 司遥的周末在练琴中度过。 周一晨读,司遥去了趟年级组交钢琴比赛的材料,回来后见桌上搁了张摸底考成绩单,而周慕臣脸色不太好看。 张承宜把手遮在嘴边,小声说:“吴迪输得好惨。” 司遥一怔,想起饭堂里听来的那个赌局,稍稍讶然,下意识瞥了眼最后一排,简寻不在教室。 她慢慢坐下,先看了眼自己的成绩,数学仍然偏弱,但总体成绩维持中游,考省内一流不成问题,离她的目标仍有很大距离。 她轻叹,又听张承宜凑上来小声说:“那个转学生太牛了,英语坠机,就这情况还能靠双科满分拿年级第一。” 司遥不解地瞥了她一眼,“英语坠机?” 那她看见的英文版雪莱是怎么回事?总不会临时抱佛脚吧…… 张承宜啊了声,“副班去李sir那拿试卷,看见桌上摆了成绩单,顺便偷看了几眼,扣了快三十分,排名惨不忍睹。” 司遥唇角抽搐,如果英语不理想的情况下,想要拿到年级第一,说明他的语文成绩也惊人的高,否则很难碾压其他各科均衡的学霸。 “李sir一早把他喊去办公室,估计也在说他呢!他现在是重点培养对象,不能怠慢。” 司遥沉默片刻,刚想问周慕臣考得如何,有个隔壁班的女生在门口张望片刻,随后锁定目光:“司遥,Mrs王找你,她在办公室。” 司遥忙应了一声,跟张承宜对视耸耸肩,香舌微吐,“估计又是辩论赛的事情,啊……我真抽不出时间。” 她嘟囔着,囫囵把成绩单塞进课本里,脚步匆匆踏出教室。 晨读期间有不少学生进出办公室,有的垂头丧气,有的备受鼓舞,而在房间最里面的办公桌前,简寻沉静着一张脸,认真听李天铭说话。 司遥瞥了瞥他,快步走到不远处的王老师面前。 果然被她猜中,王老师还在争取让她参加辩论赛,虽然不是个能加分的活动,可拿了名次履历好看,对之后自主招生或许有帮助。 司遥在纠结,又实在分身乏术,一时犹豫着,耳畔却稀稀拉拉传来李天铭的声音。 “……之前在南禺,你的英语成绩没跌得这么厉害过。” “有什么困难的地方?跟我说说……” “你这样,英语科目就要重点加强……” 王老师忽然拍了拍司遥的胳膊,她的思绪骤然回笼,只听老师温柔地说:“你这回摸底考单科年级第一,你不参赛,我还是觉得挺可惜的。” 话音落得凑巧,办公室恰好陷入须臾阒静,司遥对老师腼腆轻笑,还没来得及说再考虑考虑,李天铭的声音在后追来。 “司遥,你来一下。”李天铭冲她招手,又对王老师说,“老王,借你爱将一用。” 她走上前,跟简寻并排站着,他拔萃的身高带来的压迫感更强烈了些。 李天铭拍板:“你们一个数学状元,一个英语榜首,我看别浪费功夫了,课后帮扶你们一组,好好把弱科拉起来。” 司遥羽睫飘飞,像雨中飘摇的蝴蝶,下意识转头看了眼简寻。 少年脸色琅白,眸色有着这个年纪的男生并不常见的深邃,看深一些,却仍透着些青春年少的清亮和意气,带了些冰冷,无波无澜,好像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任何人事令他动摇。 两个人一前一后地进了教室,周慕臣瞪大了眼,心底的挫败荡然消失,取而代之是一阵莫名的嫉妒。 年轻人总有着特殊的自我保护意识,仿佛再神经大条的人,也会在变故之前察觉到一丝不寻常的气息。 司遥默默坐下,在她身后,简寻本该继续往前,回到他应该在的最后一排。 可脚步顿住,一双被洗得有些泛白的黑色帆布鞋格在过道。 司遥抬眸望他,霎时如掉进了北极皑皑冰雪当中,有一个莫名生出的黑洞,将她的脚踝绊住。 周慕臣警觉地觑着简寻,连张承宜也放下了手机,目光怔然地看过来。 简寻的声音有些低沉,在安静的教室显得突兀。 “司遥,今晚把摸底考的卷子过一遍,有不懂的随时问。” 他提步离开,留下满脸错愕的周慕臣,还有吴迪的一声:我丢。 - 帮扶小组的名单出炉,简寻和司遥的名字被摆在一起,挤压在一长串名单的中间,却莫名合衬。 张承宜跟物理课代表一组,周慕臣则捡走了各科都弱得平均的吴迪。 一天课业结束,帮扶小组在晚自习换位置坐到一起,方便互相答题解惑。 下午放学后司遥在外边吃饭,田悦来了趟学校,给她送钢琴比赛的候选曲目,她这几天留在学院值班,怕忙起来忘了正事。 有不少同学会提前换好座位,司遥空出的位置正好留给物理课代表。 她拎着两块芝士蛋糕走回教室,下意识往座位走,抬眼却见张承宜身旁已坐了位眼镜男,那是她的帮扶组员。 她一怔,稍稍不习惯,绕到另一边把蛋糕放在张承宜桌上,小声说:“我妈送来的,待会儿你跟他们三个分着吃。” 又对眼镜男一笑,显然没故意分个亲疏远近。 周慕臣和吴迪放学就去了打球,这会儿没回来教室。张承宜回了个噢了,又继续埋头写物理题。 司遥拎着另外一盒芝士蛋糕走到简寻身旁。 他手边的座位空荡荡,班里人数逢单,他又是转学生,自然没有安排同桌。 她先把琴谱放下,轻手拉开凳子,简寻目光乜斜,扫了眼那密密麻麻的五线谱,对他来说陌生而充满距离感。 他回正视线,手里的笔一直没停顿。 司遥坐好,把水杯摆在一边,想了想,又将蛋糕推到桌子中间,客气地示好:“我妈妈送来的小点心,晚上我们分着吃。” 她放下两把勺子,简寻目不斜视,也不回答,司遥有些尴尬,只觉他比想象中更难相处。 她还没来得及将琴谱收好,简寻轻飘飘推来一张用蓝色笔打满标注的试卷。 她一怔,这是她上周的摸底考数学卷,简寻在她每道错题旁进行了知识点标注,甚至一针见血地判断出她的思路,这些错误的方向导致了她失分。 简寻盖上笔,从课桌下拿出一份来历不明的考题,已埋头开始演算。 慢条斯理地说:“按新思路重新做,不懂再问。” 他没再顾司遥,稿纸纷飞,心无旁骛。 说好的帮扶呢?司遥没觉着他想要拿英语卷子答疑解惑,他甚至没打算复盘这一回摸底考,难不成这就是年级第一的底气? 可事实上,他对李天铭的安排毫无意见,姿态可谓谦逊。尤其,在今天晨读回到教室后,他还主动提起了答疑一事。 司遥心底嘀咕了几句,没再深究,直接将试卷翻面。 其他题目她是粗心一半,公式错误一半,而最后那道大题,她甚至连思路也没有,不想留空硬着头皮往下写罢了。 她看着简寻的字迹,行楷龙飞凤舞,笔锋顿错有力,字如其人,有些连笔的部分流畅而锐利,倒算得上是一笔好字。 最后那道题他列出了两种思路,哪一种都不在司遥的理解范围之内。 她有些苦恼地盯着看了会,暗自犹豫了许久,也不是不好开口,但莫名害怕简寻拒绝。 若是跟周慕臣一组就好了……以他俩的关系,哪还需要考虑这么多,不明白的地方随时转过头问,连位置也不必换。 她一时心猿意马,简寻的笔遽然倒下,轻轻敲在她的手背。 司遥如梦初醒,转眸一瞧,简寻面色平淡地望着她,眉眼微敛,显然察觉出她方才并没在思考,只是在开小差。 两人凑得很近,他身上那阵清淡的味道变得愈发清晰。短袖校服下是结实而线条流畅的手臂,恰如其分的肌肉,并不过分惹眼,却也足够彰显一个男生逐渐过渡到男人的蜕变。 因为书写的姿势,他们的皮肤差些挨在一起,司遥能隐约察觉那泛着热意的肉.体传来的侵略感,是那种,不敢招惹却又不得不面对的强势。 “不懂随时问。”他盯着她说,眼神炬亮,透着不容置疑的气魄。 帮扶小组本就是好意,有这么个大神当工具人,不问白不问,既然都是同学,他都主动开口,她有什么好害怕?司遥按下心结,冲他点了点头。 周慕臣打过一场球发泄,心情好不容易平复一些。 他跟吴迪在球场休息室洗漱干净,又去吃了顿大排面,心情逐渐转好。 而当他踏进教室的刹那,他瞧见司遥半侧着身,脑袋轻轻低垂,一手握笔,白净纤细的胳膊横在卷子上,马尾辫的发梢落在皙白的脖颈边,她极为认真地在听简寻讲题。 那不可一世的转学生面目沉静,边写边说,很快引来司遥不断觉悟地低叹。 周慕臣的脸色沉了下来,略带不满地走过,他伸腿勾出椅子,发出轻微的声响。 司遥的注意力完全落在卷子上,并没有留意身旁的动静。 简寻笔尖一顿,“懂了么?” 司遥说:“这个知识点李老师之前提过一次,我刚刚没想起来,谢谢你。” 简寻把稿纸递过去,又埋头于桌前的试题,过了半晌,低声说:“最后两道大题是用来拉分的,要么你自动弃权,要么尽快跟上。” 司遥被他说得有点脸红,轻轻“嗯”了声,开始整理那潦草却又透着条理的稿纸。 周慕臣一直看着这边的动静,闻言颇为不屑。 他轻声“pi-ss”了下,司遥抬起头,对他不解地歪了歪脑袋。 “我罩着你。”他无声做着口型,握拳撞了撞胸膛,一副大哥大的模样。 司遥忍俊不禁,轻轻摆摆手,重新低下头开始思考。 简寻微垂着双眸,眼皮耷拉着,长睫在苍白的脸上落 6. 第 6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车里放着轻音乐,司嘉年见女儿闷闷不乐,把音量降低。 “怎么啦?考试成绩不太理想?”他语气轻松,并没有把这事摆太高。 司家父母对司遥从小没要求,主打一个快乐成长,拒绝内耗,精神状态起码领先十年。 他自顾自说:“一次考差不要紧,要么试试转艺考,要么老爸去打听自主招生?或者你愿意去港澳,甚至出国也可以,条条大路通罗马嘛!” 司遥拧开车上的矿泉水,咽了几口,忙解释:“没有没有,就是感觉刚才可能说错话了。” 她将方才发生的事情转述给司嘉年,老父亲沉吟了片刻,忽而低笑道:“你那个同学,就是成绩特别好的转学生?” 司遥点点头,眨巴眨巴眼,认真地看着老爸。 “听你之前说他的那些情况,他家境估计不是特别好。这个时期的男生女生心思很敏感,尤其在最浅显的物质层面,不自觉会有比较。” “你刚才莫名其妙邀请同学一起回家,说不定无意中刺伤了他,他跟你互相不了解,还以为你在炫耀。” 司嘉年年纪阅历毕竟摆在那儿,三言两语说中了要害。 司遥怔了怔,旋即恍然大悟,忽而起了一阵自责。 她说其他人傲慢,可她刚才的所作所为,实则也在无意中伤害到了简寻。 她倒呼一声,懊恼一时失言忽略了简寻的感受。 司遥摸出手机,本还想跟简寻表示友好,也免生出误会。结果她此刻才发现,她并没有他的联络方式——他甚至没进班群。 她悄声低叹,下意识往窗外望去,后视镜里早已没有简寻的身影。 隔日上学,司遥拎了份软布文件袋,里头是她昨晚在家筛选的资料。 张承宜凑巧跟她在校门偶遇,两个人手挽着手进了校门。 “你拿的什么?” 司遥扬起手臂,颇为得意:“高中三年的英语秘籍。” 她笑起来眉眼弯弯,粉腮鼓起一道弧度,像剥壳鸡蛋吹弹可破。 “干嘛?想卷死我们啊!你都单科第一了,何必呢……” 她晃着司遥的胳膊,把她这小身板拽得东倒西歪。 “不是,我跟简寻是帮扶小组嘛,他的问题大多是因为语法概念不清,单词和固定搭配倒不难,语法就……多练练语感,从细节抓起咯!” 二人说话间走上楼,张承宜免不了啧啧感叹,又问:“大神好相处么?” 司遥一时语滞,毕竟才认识没几天,没察觉个所以然,“普通同学,有什么好不好的,有可能我跟他磁场不对,不过他也没想跟我做朋友吧?” 她跟张承宜转进走廊,徐步往班里走,无人察觉简寻拿着那个陈旧的保温杯,步子正好落在她身后。 张承宜叽叽喳喳:“大神一般古里古怪,还是你的周大公子平易近人噢。” 司遥拍她:“再乱说,我把你暗恋十班那个体育生的事情传出去!” 张承宜大叫:“你敢你敢!” 她掰着司遥纤薄的肩,晃着她的身子,两个女生闹作一团,嘻嘻哈哈进了教室。 周慕臣正跟吴迪在聊即将开幕的校庆。 他见司遥进来,不等她坐好,心急火燎地问:“昨晚你几点回家?” 司遥回忆片刻,“就晚了半小时,怎么啦?” 周慕臣松了口气,又问:“那微信你怎么不回?” 司遥难为情地嘿嘿笑:“我意念回复你了,昨天收拾资料呢,太晚就不记得了。” 张承宜和吴迪意味深长地对视一眼,隐笑,各自拿课本看书。 “什么资料?”周慕臣总是迅速捕捉到重点。 “英语资料。” “给谁?” “给……” 司遥没说出口,视线循着踏进后门那个不容忽视的身影挪移,简寻仍是一副冷淡疏离的表情,拉开凳子坐下,拧开杯盖慢慢喝水。 她话语稍断,拎起资料袋慢慢走到简寻跟前,友好地将里头的iPad和文书资料取出来,放在空置的桌面。 简寻扫了一眼,抬眸觑着她。 哪怕她居高临下地望落,可简寻身上的气势反压倒她这株小白花。 司遥拉开椅子坐下,他的目光随之偏转,一直落在她脸上。 她被看得俏靥浮热,忙别过头,把资料往他面前推了推。 “简寻,这是我这几年学英语总结的一些小技巧,iPad里有历年真题和一位教授发给我的学习资料,我觉得挺有用,你可以试着看看。” 东西推到了他面前,简寻没动,仍目光灼然地望着她。 司遥被看得不自在,低垂下脑袋,小声说:“我昨天只是出于好意,没有其他想法,你不要误会。” 她细声讲完,推桌站起,这件事便告一段落。 简寻说:“误会什么?” 她一怔,又说不出口,回头看了他一眼。 简寻仍以一种惬意的姿态望着她,可眼神里赤.裸.裸的侵略却在一点点将她心里话勾出来,逼退她的防线。 司遥摇了摇头,好不为难,一时进也不是退也不是。 须臾,简寻忽而道:“今晚讲复合函数,你做错的题大多都是同个知识点。” 司遥下意识点头说好,话题戛然而止,原先的愁绪消散如烟。 一天满课下来,司遥觉得头有些胀,周慕臣和吴迪仍有兴致约去打球,怂恿司遥给她当拉拉队满足虚荣心,惨被婉拒。 司遥趴在桌子上休息,等张承宜打回热水,两人懒得出校门觅食,直奔饭堂填饱肚子。 走进熙攘的饭堂,各档打餐队伍不长不短,而在同一张单人桌,司遥见着了简寻。 孤孤单单,独自进食,点的仍然是最便宜的套餐,还有一碗寡淡的例汤。 她才点好自选菜式坐回位置,简寻已不见踪影,他的速度太快了,快到令司遥不免怀疑,就那么点汤菜,他真的吃饱了么? 今晚的菜色不合张承宜胃口,她点了碗牛肉面,随便扒拉几口,索然无味,遂怂恿司遥到校外再买些零食。 二人去了马路对面新开的商场,虽然是工作日,仍有不少学生和工作党在此聚餐闲逛。 负一层新开了间面包店,CBD商圈的四巨头也各有一家,司遥喜欢店里的芝士裹芯碱水包和斑斓面包。 她每样挑了些,瞧见新出的烟熏火腿三明治,裹着新鲜的蔬菜,火腿厚厚一片,样式十分可口。 或许是同情心泛滥,她当惯了管闲事的烂好人,鬼使神差地拿了一份。 店员问:“打包还是现在吃?” “打包好了,单独装一个袋子,谢谢。” 对方点头照做。 张承宜狐疑地打量她,“干嘛?没吃饱提前买宵夜啊?” 司遥囫囵解释:“看着挺好吃的。” 没正面回答就是有鬼,张承宜不依不饶,非要问清楚这三明治的去处,司遥从来拗不过人,只得支吾着说出心底的猜测。 张承宜大喊离谱,“拜托小姐,今时今日都有人吃不饱的么?穿越70年代啊?” 司遥没跟她争,只说当做个人情,毕竟数学比英语复杂得多,简寻答疑时并没有藏着掖着,她能感觉到他很用心在给她讲题。 张承宜知道司遥向来好脾气,天生大善人,仙女转世菩萨下凡,虽然平时开些没品玩笑,但此刻也懂分寸,不再多嘴。 两人满载而归,张承宜捧着一大碗关东煮,多拿了几副筷子,准备带回教室跟大家分享。 眼镜男早已坐在司遥的位置上,她回去取了水杯,拿了自习要用的课本笔记,走到最后一排。 她没拉开凳子,把东西搁在一边,准备去装热水。 简寻恰时抬头,顺手取过保温杯,手一顿,杯子空了。 司遥热心地伸出手:“我帮你吧。” 她脸颊上浮着一丝真诚的笑意,手又递进了些,简寻缓慢地眨了眨眼, 7. 第 7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这座城市远离中心区的地带,遍布诸多城中村。 有些人说这里接纳所有前来扬城淘金的外地人,是难得聚拢烟火气的保留地。 有人说扬城包容性极强,没有城中村,就没有扬城今日的便利与繁华,每一个南下的底层人口,踏入扬城的第一站,永远是忘不了也回不来的村中民房。 阴暗潮湿的握手楼,鳞次栉比的街坊商铺大排档,暧昧昳丽灯红酒绿…… 烟火气,是每日从阳台收下永远晒不干的衣服,不必凑近细闻,也能清晰地辨认出昨夜楼下邻居大火爆炒的风味。 保留地,是鱼龙混杂的未名身份野蛮生长的天堂,混乱、复杂,来去悄无声息,最低廉的生活成本,最低贱的生命,死了也无人在意。 简寻厌恶这里,却无法摆脱这里。 夜晚的城中村比白日喧闹,光怪陆离,抬头望天,天空被密密麻麻的楼层挤压成一条条泛着白雾的线条。 那些白雾刺鼻,呛辣,不慎吸得太满,那阵干涩会长久地萦绕在鼻腔。 临街的楼宇外观尚可,底下的商铺白天卖早点,夜里关闸,门口开始摆摊,烤肠、麻辣烫、炒粉档,应有尽有。 深入凹凸不平的内巷,火光在刹那被黑暗吞噬殆尽,一点点剥夺着视线,越往里,只能凭借每栋楼底层幽暗的门前灯分辨前路。 简寻住的地方离巷口不远,往里数三栋,房东是位手脚麻利的本地太太,腰间挂着一长串的钥匙,她这栋楼尚未改建,保留最原始的开关方式,仍需步梯上楼。 脚步停在五楼,阴暗的角落,最后的善意来自每日晨曦投入窗里的那抹暖阳。若是潮湿的回南天,则连这一寸色彩也失去。 简寻插钥匙开门,闪身进屋,按开灯,书包脱手搁在靠墙的小桌上,拉开凳子就抵着那张单人床,空间窘迫得如同沙丁鱼罐头。 这是他转学到市里临时租住的单间,不过说到南禺所谓的家,也不比这边宽敞,他不愿遐思发散。 生活老师说他古怪,拿了全奖不住宿舍,他跟学校说住在亲戚家,实则独自租住在收费低廉且无甚规矩的城中村。 安静、沉默,没人来打扰,他也不必应付任何人。 他在桌前坐了会儿,适应了许久那关进门窗仍能往里钻的油烟味。 他吸了吸鼻子,取出书袋里并不属于他的物件。 一个柔软的布袋,里头的物件四四方方,应当是iPad。再是几叠资料,装订得格外整齐,条理清晰,字迹柔和隽秀,让人下意识联想到原主人的俏靥。 手指再往里探,触及纸袋,那是一块用料丰富的三明治。 购买人格外用心,还小心地撕去了贴纸标签,刻意维护他可怜可悲的自尊心。 简寻从心间闷出一声冷嗤,利落地拆开包装,架起外观崭新的平板。 没有密码,滑动进入了主界面,壁纸是初始背景,必然被换过。 他咬了一口三明治,烟熏火腿和起司酱混合在一起,散发独特的香气。他很快又咬下第二口,美食勾出了久违的饥饿感,他吃得干脆而迅速。 简寻没点开醒目的资料文件夹,指尖辗转,最后戳了相册图标。 iPad被整理过,又或这本来就是司遥用来学习的工具,鲜少私人生活痕迹。 相册里也几乎是司遥特地保存的图片资料,他往上翻,终于捉到了蛛丝马迹。 司遥应当在许久前登陆过Apple账号,有几张生活照被同步到了平板里。 简寻咬下最后一口三明治,抽了张纸巾擦干净手,点开。 那时她留着齐腰长发,发夹抓了两股梳着公主头,坐在钢琴前看镜头,皮肤白得像皎月,唇边带笑,沉静美好。 下一张是她跟张承宜的自拍照,应该在圣诞前后,司遥头上戴了个麋鹿头饰,穿着驼色外套,毛茸茸的衣领,把她本就巴掌大的脸衬得越加娇俏。 最后一张不知是谁的抓拍,年纪要更小一些的司遥懵懵懂懂地望向镜头,唇边还杵着个巧克力风味的甜筒,看照片背景,应该不在国内。 简寻关了屏幕,转眸望向那扇从未被他打开的窗户。 对面楼新搬来一家三口,父亲早出晚归,母亲把持家务井井有条,有一个牙牙学语的孩子,似乎是个女孩儿。 夜里,男人偶尔会在逼仄的一步阳台抽烟,嘴里叼着烟头,关了声音打游戏,不时冒出几句脏话。距离太近,简寻听得一清二楚,偶尔也能瞧见那火花绽放在夜色里,于是,油烟味散去有一抹干涩劣质的烟草气。 他长睫微垂,摸出手机,被同学拿来嘲笑的国产老款,他用了很多年,被从南禺笑到市里,挺好。 李天铭几天前发来的班群邀请他迟迟未读,老师工作忙,也记不得这微不足道的小事,所以从来没催办。 简寻轻飘飘地点了确认,新消息静悄悄地弹出对话框,他无甚兴致,点开了群成员列表,不需要翻找,在前排中间锁定了那个名字。 头像是一张俏皮的歪脸照,稍扣着下巴,头戴星黛露的耳饰,一看就知道是在迪士尼的游客照。 他的指尖轻轻划过屏幕,落在最后一栏。 - 司遥洗完头从浴室出来,手机搁在妆镜前放美剧。 她拿了干发巾擦拭着长发,顺手把吹风机插好,正看得乐不可支,微信忽然弹出来一条新消息。 她不设防,没心没肺地点开,不料却是一条好友通知。 简单的一个英文字母X,她下意识联想到了昵称后的主人,冷淡傲慢,散发着清晰的距离感,却也在无形中勾起她尚未察觉的好奇。 司遥抿了抿唇,手里的动作不自觉停下,最后手指轻点,对话框弹了出来。 久久没有动静,也没有所谓的对方正在输入中,久到司遥惊讶万分——她居然在等他主动说些什么? 她甩着脑袋,觉得自己半点不清醒,忙退出App,扭开吹风机开始运作。 头发半干之际,简寻发来第一条消息。 【三明治还不错,但你的数学题写得很烂。】 司遥:…… 她就不该停下正事,特地点开消息给自己添堵。 须臾,手机微微震动。 【谢谢,司遥。】 她稍稍睖睜,长睫轻闪,最后抿起唇角,将发丝捋到耳后,慢悠悠地打下一行字。 【不客气,我还买了他们家的碱水包,芝士填芯的,明天给你尝尝~】 友善的表情包,恰如其分的语气,正如她本人那般温柔可意,毫无攻击性。 司遥不知道简寻在想什么,他并没有再回复。 她未放在心上,再度点开视频,伴着低呜的风声把剩下的剧情看完。 直到她睡眼惺忪地倒在枕头,打算深呼吸,做睡前最后的放松。 床头的手机微微一震,她木然地摸起,顶着刺目的荧光点开消息。 简寻回了个好字。 她乏力地找出了晚安表情包,最后五指按着手机滑落,陷入沉沉梦乡。 高三生活像上了发条那般,时间握不进掌心,更难留意。 帮扶小组成立近一个月,实验成效有待长假归来的首次月考审判。 在相处这些日子后,司遥对简寻从最开始的敬而远之,客客气气,到现在的意外崇拜,还有克制不住想要了解他的好奇。 他很神秘,话少,但开口便是一针 8. 第 8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下午还剩一节自习。 司遥捧着水杯,空出只手做英语单选真题,张承宜去了走廊背范文。 周慕臣拿了本数学习题鸠占鹊巢,不断怂恿她晚自习请假,两人一起庆祝假期去吃顿火锅看电影。 “不行。”她心无旁骛,认真勾选着答案。 “就拿你要去练琴当理由,你良心过不去,大不了我们先去趟琴房,再吃饭。”他还真仔细给她筹划上了。 司遥划下最后一题的答案,搁笔,认真看着周慕臣:“你自己不上晚修,别拉我下水。” 周慕臣只得作罢,心道明天照样得聚餐,不急于朝夕。 他也没再换位置,就坐在司遥旁边写卷子,两人不时交谈两句,说的都是没营养的闲话,跟做题无关。 那个劲爆的消息被他们默契地吞进了肚子里——在周慕臣话音落下的那刹,简寻的身影出现在前门。 张承宜做贼心虚,动静颇大地回正身,埋头看书,支起胳膊挡住半边脸。 吴迪和周慕臣一个转笔,一个低头看手机。 司遥怔怔地看着简寻,心底复杂而充满疑惑,不知道为什么,她好像并不能采纳周慕臣嘴里传出的绯闻。 简寻虽然落拓沉默,可他周身蕴藏着不容亵玩的清冽,几乎无法将他跟风花雪月挂上钩。 何况,初中生而已,乳臭未干的年纪,至于么? 直到简寻把水杯放在她面前,她才慢慢缓过神,轻声说了句:“谢谢。” 他没说话,径直越过了她和周慕臣,回到原本的座位。 下课铃响,司遥被张承宜拖着去了饭堂。周慕臣没去打球,跟两个女生一起在饭堂吃了顿饭,然后等司机接回家。 饭后张承宜还打算去对面商场逛逛,买杯奶茶庆祝假期。 司遥吃饭前就有些不舒服,怀疑来了大姨妈,当着周慕臣的面不好开口,悄悄跟张承宜咬耳朵,于是冰柠乐变成了桂圆红枣奶茶,张承宜帮她带回来。 三人在饭堂外边分道扬镳。 司遥独自返回教学楼,挪着疲惫的步子上阶梯,有些无精打采。到了班级所在的楼层,却见简寻塞着耳机,臂弯里夹着本书,神色疏淡地往楼顶走。 两人一高一低,视线相逢,不约而同停下了步子。 司遥对他扬腮轻笑,只是唇色稍显苍白,表情也不太好。 简寻摘下一边耳机,眼神扫过,“生病了?” 司遥一怔,诧异他瞧出了她的不适,忙摇摇头:“有些不舒服而已,我回教室坐会儿就好。” 他冷淡地点了点头,眼眸稍垂,别过脸,准备把耳机塞回去。 司遥问:“你去哪呀?” 任课老师的办公室都在同一层,而顶楼都是文科班,她一时想不到他的去向。 简寻的动作顿了顿,他像在认真思索,过了一会儿,时间足够让司遥泛起更强烈的好奇。 他回过身,把耳机都摘了下来,慢慢收拢在掌间。 “要一起么?” 司遥一怔。 - 夜幕渐沉,远处的夕阳已彻底瞧不见影子,余留几抹霞光与白日告别。 为了防止意外,又或是覆水难收的恶性事件,学校顶楼天台一般是锁闭的,可不知为何,简寻带着司遥如入无人之境。 她木着一张俏脸,呆愣愣地望着简寻,语气里的震惊和怀疑掩盖不住。 “你你你,你……” 简寻轻轻将门拉上,扫了她一眼,“门锁本来就是坏的,没人来过,也就没人发现。” 他兀自往前走,也没管司遥敢不敢跟上来。 声音随风往后刮:“你要是担心就回去,我不会告诉别人。” 他停在半人高的围栏边,将书搁在一旁,远眺着逐渐染上夜色的天幕。脚下灯火灿烂,一簇簇亮光像是被推倒的多米诺骨牌,由远及近,朝四面八方奔涌,很快,这座城市的霓虹就要将黑夜蚕食,仿佛也要将简寻孤单的背影吞没。 司遥慢吞吞地挨近,朝楼下瞥了眼。 临近上课铃响,无数学生回潮,三三两两黑黢黢的脑袋,就像成群结队的蚂蚁涌进教学楼。 “你怎么想到躲这里来?”司遥止住了心中的澎湃,循着他的视线看向远方。 “够安静。” 司遥一时没说话。 从常规角度来说,她觉得滑稽而奇妙,电影里都是不学无术的坏男孩,偷偷拐跑品学兼优的乖乖女,两人在秘密基地纵情叛逆,谱写一段浪漫青春。 她能算得上是乖乖女,可简寻却并不是爱情片里固定搭配的男主角。他非但出类拔萃,更没有一丝半点与“坏男孩”沾边的特质。 他虽沉默寡言,却克制礼貌,他转学不久,大家偶尔也会与他来往。到后来,有不少同学试探着跟他讨教,他来者不拒,知无不言。 慢慢地,开始有更多同学课后与他讨论习题,过后无不佩服得五体投地,其实,他在同学堆里人缘并不差。 而于任课老师来说,虚心向学又资质出众的学生,他们从来偏爱。 所以,司遥莫名冲动地跟他来了天台,可他只是享受着夜风撩人,寂寥而沉默。 起风了,那本搁在围栏的书最先知晓。 哗啦啦地被风撩拨出动静,被迫翻卷着,敞开,躁动的声音在静夜里格外清晰。 最后一缕幽光沉下之际,风止,书页被掀开到某一页,那缕光逐渐收拢着,就像电影里遁入黑暗前的光引,不断聚焦。 司遥认出来,仍旧是那本雪莱诗选,流畅而优美的英文字符跃然纸上。 她垂眸,被那页诗吸引,努力辨认着。 简寻低哑地嗓音在耳畔嗡响,裹挟着凛风那般,干净而剧烈。 “MynameisOzymandias,kingofkings.Lookonmyworks,yeMighty,anddespair![1]” 他说英文并不拿腔拿调,也没有不入流的中式腔,传统应试教育下的美式发音,流畅又抑扬顿挫得恰到好处,只是语气里没有丝毫情绪。 风再度扑上天台,卷走了衣梢鬓发,仿佛他就是那万王之王,站在群山之巅,脚下匍匐着他千千万万的臣民,他在自颂他的丰功伟业,振臂高呼。 司遥默默低喃,仿佛有无形的魔爪,勾出她的声音:“Nothingbesideremains.Roundthedecay……[2]” 简寻回眸看了她一眼,眼梢似有极隐蔽的笑意,带了稍稍意外。 司遥在这瞬间有刹那的怀疑,简寻真的需要英语帮扶么?一点点不解被风带走,被简寻的话吞没。 “中秋前月亮不出来,星星就会变得特别耀眼。” 他仰头望天,无边无际,不再有盘根错节的电线,也不再有弥漫白雾的建筑切割,只剩自由、宽阔的天幕,点缀着繁星,数不清,无需惦记,视线去到哪里,由天空决定。 司遥怔了怔,随他一起仰望着星幕,感受这时常被她忽略的美景。 “夜越黑的时候星星最清晰,不过在你们城市里总是看不清。”简寻沉缓地说着,抬指,按住那随风飘摆的书页。 指尖格外用力,那书挣扎着,却抵不过人类的力量。 他像在跟自然风较劲,那书页当猎物,司遥察觉他似乎有心事。 她小声问:“南禺那边是不是空气特别好?” 简寻没答话,轻轻点了点头。 司遥又问:“明天中秋节,你要回家吗?” 他声音骤冷:“不回。” 司遥怔了怔,难免想到下午听来的传言,可这明显越距的问题不可能再说出口。 上课预备铃响,悠扬的钟声回荡在猎猎夜风中,简寻握着书,往后退了两步,阒黑的眼仁望着司遥。 她心底陡然一坠,他已大步离开。 “走吧,好学生。”他话里竟噙着一丝笑意。 司遥“咦”了一声,总觉得他在讽刺什么,又找不出切实的证据,只得跟上前,嘀咕:“你不也是好学生……” 简寻闻言轻嗤,不置可否,推开天台的门,让出半个位置,让司遥先钻回楼梯间。 两人像无事发生那般踩着铃声同时回了教室。 动静引来吴迪回头,他瞪着眼,好像捕获了什么了不得的八卦,目光一直盯着司遥,不住朝她挤眉弄眼。 她稍稍乜他,无奈地撇撇嘴,决定不予理会。 今夜照旧做同桌。 司遥遇到不懂的知识点,会先自己想一遍,实在不理解,便稍稍挺身,先侧脸观察简寻的动作,他一般都在沉默思考,写字的时候不疾不徐,总是从容不迫又效率惊人。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简寻的上臂,隔着一层薄薄 9. 第 9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中秋假期第二天,司遥上午赶作业,下午仍旧去琴房,晚上掐着时间回学校自习。 她没拦到车,只能步行回校,卡着点进校门,到教室已经响了第二遍铃。 大家都在埋头看书,偶有一两个请假,周慕臣今晚在家开小灶,也没来晚修。 眼镜男已经坐在了她的位置上,正跟张承宜讲物理重点,准备迎接即将到来的考试。 她慢吞吞地拉开最后一排的座椅,以免影响旁人。 简寻仍是一副冷冷淡淡的模样,并没有因昨晚跟她隔空共赏圆月作出不同的姿态。 晚修结束后,简寻难得在座位上发了会儿呆。 司遥察觉他久久未动,忽而捕捉到他几分真实感,忍不住抿了抿嘴角。 她从书袋里摸出一个小纸袋,轻轻推到简寻面前。 他眼前有异动,回过神来,目光落在纸袋上,转而又看向司遥。 她婉婉一笑,眼波流转,“你不是说没吃月饼么?我就在家里拿了些小月饼给你尝尝,跟普通的口味不一样。” 笑起来眉眼弯弯,格外娇俏,“简寻,中秋快乐。” 他头一次近距离认真地打量司遥,白净如月的肌肤,小鹿一般的杏眼,湿漉漉泛着莹然之色,落肩发,弧度向内,刚刚好盖住圆润的肩膀。唇红齿白,笑起来牙齿像贝壳,小巧精致,浑身上下都透露出不可亵玩的清纯圣洁,越是这样,越让深埋在心底的暴虐因子蠢蠢欲动。 他半敛着眼眸,一句谢谢,照收不误。 中秋结束后第一次月考。 学校还算人性化,国庆长假前考完,让学生们安心休息几天调整状态,节后才公布成绩。当然,对于某些心理素质不过硬的学生,这也是另一种煎熬。 考完试当天晚自习取消,放学铃早已敲响。 不少学生自发地留在教室复盘刚交卷的理综,月考都是校内出题,难度趋近高考,又比摸底考简单一些,一松一紧,很多人做起题来感觉不一,心里没底。 张承宜跟眼镜男在对思路,司遥收到了指导老师的微信,发来的是假期四天的排练时间表。 离比赛越来越近,可她时间远远不够用,司遥这回是真体会到分身乏术的窘迫。 周慕臣送完卷子回教室,本打算约四人小分队放松一晚,司遥自然没空。 他有些不悦,“你既然时间不多,要么就别参加帮扶小组了,晚上的时间空出来练琴,假期还能偶尔放松。” 张承宜边听眼镜男解题,一面附和:“就是说,你已经很久没跟我单约过了。”顿了顿,“哎,叶家豪,你讲慢点,这是哪个公式?” 眼镜男重新说了一遍,她应了声,继续道:“钢琴赛肯定不能放弃,那就从其他地方调整呗。帮扶小组本来就是自愿为原则,没必要太较真。” 吴迪把脑袋从手机仰起,笑道:“人家可是年级第一,周测地位不动如山,至于这么努力帮扶么?” 司遥抿抿唇,实话实说:“可是,他教我数学很认真,我这次考试感觉很不同。” 周慕臣不屑:“那是因为你聪明又刻苦,你信不信如果我跟你一组,你也有同样的感受。” 张承宜哈哈一笑:“这就吃上醋了,你这位前年级第一很不甘心吧?”她刻意挑事那般,把“前”字说得格外用力。 “问你的物理去。”周慕臣白她一眼,又看向司遥,“英语好的又不止你一个人,数学好的,也不是只有他。” 他顿了顿,总算说出心里的不满,“换一个组合有什么不行?” 司遥低低一叹。 靠在门外的简寻迟迟没听见她的回答。 他握着水杯,长指轻轻摩挲着那斑驳不平的漆面,眸色沉沉如井,若有所思般极缓慢地眨了眨眼。 - 司遥的长假过得天昏地暗,每日跟机器人一般重复循环。 早上作业,午后练琴,晚上复习,偶尔遇到不懂的问题,还是下意识微信问简寻,并没有把周慕臣的建议放心里。 扪心自问,她有预感月考数学成绩有进步,这必然是简寻的功劳。哪怕其中有试卷难度减小的原因,可她是做题人,十分清楚自己解题思路变得清晰不少。 要做这种卸磨杀驴的下流事,实在不是她的性格。 简寻也如以往那般详细解答,有时候三言两语说不清,他会给她发来语音,甚至在电话那头演算一遍,划出重点和解题思路,拍照发给司遥。 过后等不来回复,还会问她看懂了没有,极为细心周到。 除了中秋那晚,他们之间的对话再次回到冷冰冰的学习生活,他从来没过问,好像对她一点儿也不感兴趣。 可司遥对他越来越好奇。 他从来没主动问过英语题,只有在每天晚修时,会像应付任务那般找出一些不痛不痒的概念知识点,也不说自己哪里不懂,全凭司遥的感觉。 给他的iPad,他也没提过里面的资料好不好用,有没有看完,总归石沉大海。 以及,他神秘的校外生活。 学校有宿舍,环境算不上特别优渥,可肯定干净方便,怎么他却舍近求远,去公交倒地铁的亲戚家,往来上下学不累么? 他住在亲戚家,中秋节为什么也没吃月饼呢?这样备受中国人重视的团圆佳节,他为什么不回南禺,难道真像周慕臣所说,他不愿回去面对悲惨的家庭? 更不止那个风月绯闻…… 司遥起先没放在心里,可不知为何,偶尔看着简寻英俊疏冷的侧脸,她也会被晃一下。极优越的样貌,学校里已有不少风言风语,说是哪班班花暗恋他,哪位学妹写情书,送水送礼物在饭堂主动跟他拼桌吃饭。消息石沉大海,从来没真正翻起浪来。 可司遥知晓,简寻的确很受人欢迎。 由此,她难以避免地想到那句话。 真真假假,她心底笃信简寻不会那样做,可,就是想要一个答案。 懵懂的她尚且不知晓,心动的另一个代名词,其实许多人称之为好奇。 假期眨眼即过。 司遥在国庆期间确定了演奏曲目,也做造型排练了几遍,优雅的晚礼裙,长发挽起,田悦找了朋友帮忙参考造型,某位给一线明星做妆造的大牛,审美很在线。 小姑娘蜕变成容色绝丽的大美人,青涩的俏靥已透露出初初成熟的气韵,她为女儿感到骄傲。 接下来就是办签注,确定参赛信息无误,跟学校递交请假申请,一切按部就班。 假期后返校第一晚,周慕臣让大家去办公室领月考成绩。 他的心情不差,可也好不到哪里去。还是被简寻压了一头,只不过这次差距变小,可他不愿承认,缩小的分差是因为考题大多圈限在考纲里,他游刃有余。 而简寻彷如把月考成 10. 第 10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升入高三后,班级的体育课改为两个班一起上,节省时间,也好安排后续课程。 男生人多,自由活动时间凑在一起便喜欢上场打球,也好活动活动筋骨。 司遥原本跟张承宜和另外几名女生压操场,她们刚练完投篮,又跑了两百米小测,出了一身汗,得散步缓缓劲。 吴迪忽然从跑道那头蹦出来,怀里抱着个篮球,气喘吁吁:“打、打起来了,你们快去看看!” 司遥跟张承宜面面相觑,顾不得继续擦汗,忙跟着吴迪跑去篮球场。 吴迪本来就很浮夸,说话从来咋呼,等到司遥跑到球场,并没见着什么山崩地裂的火爆场面,周慕臣靠坐在场栏边,身旁围了几名平日关系交好的同学。 有人给他递水,有人给他扇风,他脖子上挂了条小毛巾,眼下怒视着前方不远,像只憋着怒意的大狮子。 他别扭地曲着腿,小腿肚敷了个冰袋,见司遥走近,下意识想站起身,无奈又闷了声长长的“哎”,只得老实坐在地上。 她蹙眉打量着周慕臣,一时没开口,循着旁人略带敌意的目光望远,只见球场对面,眼镜男陪着简寻站在场边,他手忙脚乱地接过一位女同学递来的半张纸,震手抖开,拿到简寻面前。 简寻低声道谢,拿着半点纸抬手擦在眉角。 她一怔,才察觉他脸上挂了彩。 “怎么啦?”司遥微微弯腰,盯着那冰袋,没瞧出周慕臣有什么大毛病。 他撇了撇嘴,不愿开口。 身边的好哥们积极充当发言人:“那转学生心高气傲,被断球反身就撞上来。我靠打球还是打人?真是打乡下野球打惯了。” 他是隔壁班的,跟周慕臣和司遥是初中同学,彼此关系不错。 吴迪在旁欲言又止,抬眼看了看神色意外的司遥,扁扁嘴,不说话。 “撞哪了?”司遥指了指他的小腿,像在确认。 周慕臣:“脚崴了,歇一歇就好,我没事。” 他咧嘴冲司遥笑着,好似很享受她对他的关心。 谁料司遥问:“他撞你,为什么反倒受了伤?” 她直起身,又朝简寻望去。 他额角的创口仍没止血,可那破破烂烂的半张纸并不顶用,简寻把染满血渍的纸团揉在掌心,面无表情地抬眸看了司遥一眼。 她心底泛起层层叠叠的涟漪,想问问原因,也想知道他伤势如何。她起了这个念头,步子已提前迈了出去,行动比想法更诚实。 周慕臣没喊住她,蹙眉望着她走远的背影。 司遥走得越近,总算看清楚简寻脸上的伤痕。 破了一道斜长的口子,从眉头到额角,此刻伤口两侧微微泛起干涸的痂,可更深的创面仍在往外沁血。 她愣了愣,只觉画面触目惊心,似乎要比周慕臣更严重。 她忙从裤兜里翻出尚未开封的柔纸巾,也没觉得不妥当,抽出一张便往他额角按去。她想替他擦去血痕,往前靠近,胳膊奋力伸直,仰起下巴,他往后退了一步。 司遥一瞬错愕,脸颊稍稍染粉,即刻间停下了这不应有的亲近。 纸巾递过去,简寻接过,低声说:“谢谢。” 他囫囵擦了几遍,用去两张纸巾,这才有止血的迹象。 眼镜男在旁提了个非常有建设性的意见:“简寻,你还是去校医室看看吧,别搞得要缝针就麻烦了。” 司遥恍然醒悟,也说:“对,你快去,要我跟你一起么?” 简寻好似有刹那晃神,眸色稍闪,耷拉着眼望向司遥,神情有丝古怪。 半晌,他冷冷道:“不用,你去看周慕臣腿断了没有。” 他撩起唇角,扬展极为不齿的弧度,发出一声冷嗤,语气里满是嘲讽,转身便走。 司遥顺着他的话端下意识朝周慕臣望了眼,四五个人围拢着对他嘘寒问暖,有男有女,递水的送纸巾的蹲下来查看伤势的……心底有些无奈,至于么? 再回头,只能掠见早已走远的简寻,还是那道孤孤单单的身影。 她轻叹,捏了捏半空的纸巾袋。 眼镜男在旁嘀咕:“技不如人就硬抢,三打一被人断了球,面子上过不去肘击伤人还有理了,也不知到底谁丢脸……” 司遥不看球,也不懂专业术语,但听着眼镜男的低诽,云里雾里却似摸着些苗头。 这么看来,周慕臣身边的狗腿绝对偏帮太过。 她远远看了看球场那头,对张承宜作了个手势,好闺蜜心领神会,从另一边拐出球场,两人挽着手走回教室。 “你很不对劲噢!”张承宜撞了撞她的腰,“不会真有情况吧?” 司遥嘟囔:“没有。好歹承了他的情,我关心同学也不行?流血可大可小,吴迪又说得那么夸张,我还以为他们真打架了呢……” 张承宜忽然假咳了几声,凑近她耳畔,“我听吴迪说,周慕臣成绩被连压两回,球场上还被他抢风头,一时气不过,有点恶意撞人的意思……简寻脸上的伤是隔壁班那男生弄出来的,要不是他反应快躲开了,差一点点就撞到眼眶。你想想看那伤口的力度,万一真……” 她没再说下去,也不敢随意揣测莫名的恶意,毕竟,他们之间又有什么过节?或许只是男生在篮球场上一时上头罢了。 司遥怔了怔,很难将周慕臣与“心胸狭隘”联系到一起。 他以前也并非次次稳坐年级第一,就算不是简寻,也有可能是别人,下次努力再考好些便是。何况成绩起伏实在寻常,又何必要这么较真? 又听张承宜说得有板有眼,惊心动魄,不免也有些后怕。 体育课还剩十来分钟,她跟张承宜回了教室,又找了个借口出门,直奔生活区。 校医室在饭堂隔壁,一栋单独的宿舍楼的底层。房间宽敞明亮,推门便是看诊台,摆了听诊器和简单的医疗用品,可校医并不在屋里。 司遥略微迟疑地站在门边,朝里怯生生地问:“请问老师在吗?” 无人应答,只有老式挂壁空调在旁发出低呜。 她往里走了几步,才发现桌上摆了个临时外出的牌子。 就在司遥打算离开之际,里头的帘幕忽然被人扯开。 她回头,与他视线相逢。 简寻坐在病床,额角伤口处理到一半,上了药,但还未包扎。 司遥当即眉眼舒展,忙笑着走上前,关切地问:“已经止血了吧?” 简寻的眼底闪过一丝意外,他原本疏淡的脸色已有波澜,难得,这些细微的变化发生在同一天,间隔时间这样短。 他沉静地打量着莫名其妙追来的小姑娘,斜阳透过房间明亮的窗户洒在她瓷白的面上,流光溢彩,白到有些角度近乎透色,眼睛圆润明亮,饱满的唇瓣和秀致的鼻尖,像个被保护得极好的娃娃。 而她特地来看他伤势如何。 他指间捏着一块医用无菌敷贴,准备扬手贴在伤口上。 司遥注意到他的动作,忙说:“我帮你!” 她眨了眨眼,弯起嘴角对他笑。 “你还能看见自己脸上的伤么?”她给的理由无懈可击,简寻也没打算跟她争。 他松弛地垂着长臂,穿着宽松的蓝白校服,裹着高中男生特有的青春而略显健实的身体线条,覆盖格外好看的薄薄一层肌肉,周身洋溢着年轻年少的气息。 头发修剪得不长不短,符合学校标准,有几缕碎发挡在额前,简寻眸色深深地望着她,司遥心无旁骛。 她伸出一根食指,替他轻轻撩开碎发,随后接过他手里的无菌敷料,撕开复合纸,小心翼翼地覆盖伤口。 简寻吃痛,下意识皱了皱眉,并没有躲开。 司遥目光下落,紧张地望着他:“碰到伤口了吗?” 他摇头,眼眸遽然抬起,两人视线交汇,司遥觉着自己呼吸都滞缓了一秒,不是被吓着了,而是,被他的浓墨深刻的眉眼晃了一下。 学生时代大家循规蹈矩,穿一样的校服,留着相似的发型,没有打扮格外出挑的渠道,小心机小细节,只能是锦上添花,不能扭转一个人本来的样貌。 所以,像简寻这样出类拔萃的好模样,便尤显得过目难忘。 他眸底清亮,流淌着日光照在水中的斑斓粼光,透着些冷,此刻看向她,增添了些许温和之意。 他从病床落地,自然而然地避开了稍稍距离,循着那异物感明显的敷料往上,循着边缘再度按压贴紧。 司遥抿了抿唇,也往后退了几步。 简寻去水池洗手,冷不防问她:“你男朋友腿断了么?” 司遥的脸霍一下涨红,神色布满错愕、惊讶,把头摇得跟拨浪鼓那般:“他、他不是!” 简寻转眸觑她,闷出声哼笑:“不是就不是,你急什么?” 司遥被噎了一下,登时不知该说什么,呆愣愣地望着简寻,他已将纸巾扔进垃圾桶,提步往外走。 高大的身影横在前面,她慢吞吞跟在他身后,语气迷糊:“我跟他,还有张承宜,都是从小认识的朋友,就是这样而已。” 司遥没有意识到,她根本不需要跟他解释。 简寻眼眸稍敛,唇边撩起极浅的弧度,复归平静。 两人结伴走回教学楼,周边的有各式各样的目光飘来,而简寻如若无睹,兜开椅子坐下,徐徐翻书。 司遥先去了趟英语老师那儿,最终决定不参加英语辩论,老师也不勉强,只说尊重她的选择。 等到她回到教室,上课铃响,周慕臣挤在嘴边的话被压回了肚子里。 最后一节课本是自习,李天铭空出时间,特地来四班改为答疑,同学们一时间正襟危坐,不敢散漫。 放学后,司遥跟张承宜去了饭堂,周慕臣今天不在学校晚修,打球又崴了脚,找不到合适的理由作陪,只得怏怏不乐地出了校门。 司遥有意多留些时间给简寻英语答疑,她提高了做题速度,也尽量不那么主动问数学题。 简寻察觉到她的小心思,嘴上没说什么。 晚修结束,今天又稍稍迟了一些,倒不是简寻有意拖延,而是司遥改变策略后,她发现自己并不能如预期那般掐着时间完成任务。 这颇有些令人哭笑不得的无奈,连累简寻陪她一起拖堂,不多不少,迟了半个小时。 教室里已没有其他同学的身影,两人默契地背了书包,关灯,离开教学楼。 林荫道落满黄澄澄的路灯,司遥踏着光点往前,简寻一如既往地沉默。 还没走出多远,司遥接到老妈的电话,学院召开临时会议,她没办法来学校。 而司嘉年这几日在外市出差,今晚司遥得自己回家。 她挂了电话,并没有因为小意外发恼,从容地低头点开导航软件查路线,从二中回她所住的小区不算近,地铁得转两条线,出站还要步行五分钟。 简寻瞥了一她眼,忽然问:“司遥,三明治在哪里能买到?” 司遥的注意力瞬间被他拖了出来,两人并肩走出校门,对面商场的巨幕广告正巧切换成某部电影海报,深海的太空背景,刺目的光源投到马路对面,映在二人青涩的面庞。 司遥指了指商场的方向:“你饿了么?我带你去,正好我也有些饿了。” 简寻轻轻地点头。 两人钻进商场负一层,临近闭店,人烟稀 11. 第 11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临近十月底,司遥越来越忙。 她跟简寻说好的周末帮扶迟迟不见踪影,因周末全都留给了练琴。 简寻并没有责怪,依旧按部就班上学放学,独来独往,好似从没有把司遥的承诺当真。 他们的关系有了微妙而极不容易察觉的转变,她依然分享美食,他照单全收,偶尔会跟她聊些无关紧要的话题,不再像原先那么沉默寡言。 她好似不断在了解他,逐渐撬开他尘封的心门,慢慢知晓他喜欢科技,迷恋天文,独好科幻片,是传奇导演雷德利的影迷。 司遥了解他越多,心底的好奇反而愈发盛烈。她明明对他不再那样陌生,可那份缺漏却总是填不满那般,她想知道关于他的从前,他的点滴,一切一切。 除了每晚相处的那几个小时,他们仍像两条平行线,很偶然地遇见,礼貌打招呼,继续朝前。 不会相约吃饭,也不会在课后聚在一起闲聊,除去学校的短暂交集,她对他一无所知。 月底,司遥拿奖归来,周慕臣激动得好像是他登上了领奖台。 那个周末返校的晚自习上,周慕臣绘声绘色地分享假期见闻。 说起他们在香港压马路,打卡了哪家新开的日料,又说在海港城的甜品店吃味道独特的抹茶雪糕。 勾得张承宜口水直咽,大呼没人性。 最后又说,给司遥颁奖的大赛主席,是他妈妈的朋友,赛后大家还在一起聚餐。 他声线明朗,周边的同学都听了几句,不时跟他搭话。 而在人群之外,简寻低垂着下巴,纸页徐徐翻过,仍是那本雪莱诗选。 他脑海里忽而掠过夜色里轻阖半启的粉唇,贝齿轻展,一口流利的被刻意规训过的英伦腔调,大西洋两岸的碰撞,惊涛骇浪,溅起一簇簇汹涌白潮。 他神情冷淡地合上书,转眸望着司遥,如他第一次坐进教室,坐在这张椅子上那般,认真而专注地把目光流连在她身上。 司遥忽然站了起来,挤过围拢的人堆,周慕臣仍在滔滔不绝。 她捧着书,走到他跟前。顶着天花板的白炽灯,瓷白的面容透出莹润的光泽,模样没有丝毫变化,乖巧、温柔,仍是那个会在做不出数学题,咬着下唇,轻轻拿手指戳他手臂的司遥。 他没有见过她被万众瞩目,站在聚光灯下,盛装打扮演奏钢琴的模样,他能触碰到的,只有在教室认真做题,悄悄给他塞零食,莫名其妙对他投注过分关心的小姑娘。 司遥冲着他笑,无缘无故,说不清为什么,见了他便下意识展露笑靥。 简寻撩起眼皮,面色无澜,目光顺着她坐下往回收。 “看到你朋友圈了,恭喜。”他昨晚点开那张庆贺照片,她穿着精致的珠光晚礼裙,捧着奖杯和证书,还有一束鲜花,优雅得像一只骄傲的白天鹅。 司遥尾音上扬:“你恭喜我怎么不点赞?” 嗓音糯糯的,有少见的俏皮,拖了些懒音。 “你缺我这个赞么。”简寻音色疏淡,长睫稍敛,忍不住嗤了一声。 司遥快声:“当然缺。” 简寻五指一僵,而她的话语顿住,呼吸明显滞涩片刻。 她眨眨眼,声音转细:“见者传喜嘛!” 简寻难得挑了挑嘴角,抽出一张稿纸,“今晚的复习纲要,你先看。” 司遥抿唇轻笑,握笔,认真默读。 周慕臣享受惯众星捧月的快感,一时说得兴起,转头没见司遥,再寻来,敏锐地捕获到了她唇边的浅笑。 视线偏移,平日冷冷淡淡的简寻,面容难得有一丝缓和,眼梢竟还隐着淡淡笑意。 他顶起舌尖刮过上颚,心底有强烈的不痛快。 - 十一月,二中迎来两件大事,校庆和高三毕业班期中考。 今年是大年,历来校庆规模都很隆重,不少知名校友回归相聚,集团领导也会出席。 司遥被艺术老师钦点登台表演。 今年时间太紧,李天铭跟艺术团商量,正好她刚大赛归来,别搞太复杂,直接演奏比赛曲目就好,如此不用她再耗费学习时间特地排练新曲目。 司遥想着高三最后一年,好歹也为高中生活划个圆满句号,由此欣然答应。 只是,虽然不必练新曲目,可该有的排练必不可少。 期中考步步逼近,帮扶小组效果显著,仍在持续。 突然又加一个校庆表演,司遥只觉得自己像个陀螺,进入高三后就没哪天轻松过。 她每天放学抓紧去饭堂,对付一顿,忙不迭到学校公共琴房排练。 调弦试音,熟悉新钢琴,这些问题看着小,实则要花不少时间磨合,尤其司遥还是个较真的性子,答应演出就全力以赴。 她每天挤出一个多小时练习时间,晚修准时回教室继续做题。 简寻偶尔能在饭堂见着她,前脚刚坐下,一会儿就没了影,一顿饭吃得比他还快。 司遥压力有些大,脸颊上的肉都掉了一圈,看起来更显脸小。有时累过头,做着题就顺了胳膊趴在桌上,细密的睫毛轻颤着,秀致的鼻尖起伏流畅,粉唇轻启,睡得不知多香甜。 简寻有时候随她意,甚至挪了几垒书,替她遮挡曝光过度的白炽灯。 有时觉得她太猖狂,伸手弹她脑门,吓得她一激灵,猛地惊坐起,还以为被老师抓包。 她睡眼惺忪地张望,同学纷纷埋头奋笔疾书,最后视线落在简寻脸上。 他冷淡傲慢,低声说:“要睡回家睡。” 简直像个代理班主任。 司遥揉揉眼睛,嘟囔几声,吃痛地捂着额头轻轻揉,“好痛,下次能不能轻一点……” 简寻乜她,语气森森:“你还想有几次?” 司遥扁扁嘴,不再说话。 临近校庆,司遥更松懈不下来。 要配合其他节目大排练,必然占用大半节晚修时间,调整整场细节、演出顺序,一遍遍改,她甚至后悔当初怎么没拒绝。 倒数最后两天,她苦大仇深地抱着琴谱回教室,毫不讲究地瘫在椅子上,仰头,闭着眼,任由刺目的灯光照在脸上。 今天全员正式排练,她演出后就拆了挽好的发髻,披散着长发,稍稍化了淡妆,脸上还有晶莹的细闪亮光,涂抹出她起伏流畅的五官线条。 玉色肌肤被白炽灯照透了那般,半点瑕疵也没有,纤长浓密的羽睫微颤,嘴唇上余留着杏粉色的口红,给整张脸增光添彩。 简寻侧眸看着司遥,宣白的光在她脸上流淌,时间似乎变得格外缓慢。 他反过笔,在她眉心轻轻一点。 她怔然回神,慢悠悠地掀开眼皮,觑着简寻:“没睡,我就休息会儿。” 简寻腾空了她面前的桌子,回正视线:“睡吧,放学叫你。” 司遥半耷拉着倦意沉沉的眼,胳膊乏力地下垂,最后抵不过他这句话的诱惑,迷迷糊糊地低叹了声,伏在桌上再度阖紧眼眸。 前排,周慕臣冷厉的目光追来,简寻满不在乎地觑他一眼,垂眸继续书写。 司遥睡得天昏地暗,明明是极不舒服的姿势,还有因同桌书写带来的轻微震动,可她实在困倦。 恍恍惚惚能听见同学小声交谈,有人在简寻身旁停下,跟他讨教数学题。简寻的声音徐然从容,低沉如漂浮在森林深处,静悄悄地流淌进司遥的耳畔,如若梵音,安定她的神魂。 她又陷入沉睡。到最后,周围都静了下来,不知多久,耳畔隐有令她烦恼的杂音。 她肩头稍颤,已清醒过来,尚未松动胳膊,仍保持着趴在桌上的姿势。 只听周慕臣不耐烦的声音落下:“你还不走?再晚公交地铁都停了。” 简寻一直沉默,司遥蹙了蹙眉,挣扎着想起身。 周慕臣又恼怒地啧了声:“我会让司机把她送回家,我们顺路。” 司遥深呼吸,总算直起身,开口便说:“不用了,我妈妈会来接我。” 周慕臣垂眸看她:“你电话不通,阿姨打给了我,她临时有事不能来,你爸饭局还没结束,她让你放学早点回家,我说了我送你。” 简寻已提起书袋站了起来,冰冷的目光在他脸上掠过,不发一言,也没跟司遥道别,徐步离开了教室。 周慕臣能感觉到司遥有些生气,可他捉摸不透她情绪的源头。 又或者,他不愿意也不敢将司遥的不满,与那个贫穷的转学生联系在一起。 司遥靠在后座的窗户边,盯着窗外流光溢彩,怔然出神。 远去的人群里并没有简寻的影子,他今天仍然独自回家,而在教室,甚至算得上是被驱逐。 实在古怪,她为什么会下意识有这样的错觉? 可她刚才能感觉到周慕臣语气里的不友善,尤其,他们之前在篮球场还有过冲突。后来这件事,她没问,周慕臣也没主动跟她提,好像心安理得接受其他人对“好”与“坏”的判断。 周慕臣在旁问她排练的情况,还说明天二排,他打算偷溜去礼堂看她排练。 司遥有些心不在焉,划拉着手机,小声回答周慕臣兴致勃勃的追问。 下车后,她谢过司机 12. 第 12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校庆如期而至。 这一届是大年份,校庆挪到了新修建的大礼堂,上下两层可以容纳全校师生出席。 高三年级排最前,重点班又排在正中,地理位置格外好。 司遥缺席了下午的自习课,跟着其他人在礼堂做最后的彩排走位,再来是完妆候场。 她在香港比赛那条裙子过于隆重,不太适合在校登台。 田悦给她翻出了去年在市艺术中心的演出服,一条黑色缎面背心长裙,材质上乘,剪裁极其优雅,是她在欧洲出差考察时买回来的小众品牌。 司遥虚拢长发,挽了个优雅的半发,细白的颈间带了条条形冰块状的锁骨链,全钻点缀,漆黑中的一抹璀璨。 到她登场,主持人在幕前串词,钢琴被推上舞台。 帷幕拉开,简寻见到一束淡雅的光源聚焦在司遥身上。 她侧背优雅流畅,宛若起舞的天鹅,黑色的长裙包裹着年轻姣好的酮体,纤细素白的手臂搭在钢琴边,侧颜柔美动人,清霜似的气质,圣洁不可亵玩。 琴键被按响,简寻的目光长久地留在司遥身上,彼此间像是牵引了一条无形的蛛丝,不知谁在结网,谁在布线,谁在被指引…… 仿佛一个瞬间的变故,黑暗中的推手猛然施力,深深坠落迷宫般的网格当中,在劫难逃。 雨滴…… 简寻稍稍阖上眼眸,仿若置身森林深处,湿漉漉的天地万物,潮湿、干净的气味萦绕鼻腔,提步往前,耳畔是淙淙雨声,有荡涤一切污浊的能力。随着雨注浮浮沉沉,整座森林似乎都飘浮起来,他徜徉其中,深呼吸。 像是落下一场缠绵淅沥的秋雨,他紧闭着双眼,享受雨滴溅落。曲毕,神识在逐渐清晰的掌声中回拢。 简寻缓慢地掀开眼,抬眸,司遥恰好鞠躬致谢,再起身,人群中,她在寻找着某双眼眸,某张面孔。 在重叠朦胧的人堆里,她的视线被绊了一下。 礼堂亮起灯,简寻安静地坐在第三排的中间,暖洋洋的光线落在他英俊的脸上,面色无波无澜,眉眼却比以往舒展。 他专注地望着她,她也长久地在看他。 这须臾的谢幕,被品尝出永恒的缱绻那般,她挪着步子从旁退场,带了些矮跟的罗缎高跟鞋,衬得气质更加温柔。 司遥离开后台,从侧梯走下,往观众席瞥了一眼,简寻原本所在的位置留了突兀的空缺。 她一怔,好奇他的去向,没有半晌犹豫,返回后台拿了单薄的围巾,披在肩头遮挡扬城深秋的凉意。 她推开侧门走出礼堂,握着手机,想问简寻在哪,又怕心思展露太过明显,其实她仍未知,心虚也是动心的替代词之一。 她慢悠悠地走回空旷安静的教学楼,每层教室都留着灯,她仰头,下意识地断定简寻并没有回到班里。 她抿了抿唇,提着裙摆慢慢走上阶梯,直奔天台。 那道门虚掩着,浮游的微光从狭窄的门缝漏出来,光点里漂浮着细密的飞尘。 她轻手推门,冷风拍在她面颊上,忍不住打了个喷嚏,揉了揉鼻尖。 围栏边的人已转过身,夜风掠过他的眉梢,钻下领子,又展起宽大的校服外套。 “你在这干什么呀?”她主动开口问。 简寻眼如点漆,眸色熠亮专注,他惬意地把胳膊搭在围栏上,今晚格外懒散:“够安静。” 他这是嫌校庆吵? 司遥抿抿唇,已走到他身旁,风吹过,她又本能般地搓了搓胳膊,轻呼出一啖清气。 简寻觑她,单薄得不像样子,却已隐约开始展露少女到女人过渡间的优美线条,平时被校服遮挡下的身体越发玲珑有致。 他回正视线,单手下拽,校服外套很快被松脱。 司遥忽而察觉肩上一沉,随后温热的暖意团团围拢了她。 干净清爽的薄荷味,不像学校某些已有花花肠子的男生偷偷用的香水,追逐明星效应买同款,略显夸张而成熟的气味。 简寻身上仍是鲜明而青春的味道。 司遥呼吸滞缓,低敛着下巴:“谢谢……” 他没说话,继续看着远处的城市夜景。 今夜璀璨依旧,扬城的夜晚更趋近于人们对一线都市的幻想。 高楼林立,耸入云霄的光点,像缀在黑夜里奕奕生光的无数钻石,空气中弥漫着纸醉金迷的欲.望。 远离鱼龙混杂的城中村,远离老区略显陈旧的街道,远离烟火气氤氲的油烟、香烟和酒精蔓延的复杂气味。 在算得上居高临下的角度,这一瞬,的确足够安静。 司遥静静地陪他远眺。 简寻忽然说:“这首「雨滴」是一部电影的配乐。” 司遥怔了怔,“你之前在朋友圈分享过的那部?” 简寻点头,“那首雪莱的诗,也出自同一部电影。” 她了然,又忽而为这莫名其妙关联的缘分暗喜。冥冥中,她跟简寻原来也有这样多的相关性,真好。 司遥轻笑:“多谢你的推荐,我周末回家也找来看。” 简寻难得发出一声短促的笑。 两人又沉默了一会儿,他问:“期中考能应付么?” 司遥猜想他在关心她的数学,毕竟校庆表演横插一脚,他们已经很久没有正正经经帮扶答疑过。 她想了想,低声说:“之前我说周末有时间的话,我们可以一起答疑做习题,你觉得呢?” 简寻沉默半晌,“周末学校不开放。” 司遥吞吐着说出早有设想的答案:“我在学校附近有一间小琴房,里面有个休息室,有时候练琴和学习安排错不开,为了节省时间,我就会在那里做习题。” 简寻意味深长地反问:“琴房?” 司遥红着脸,庆幸夜色够浓无人察觉,“嗯,以前爸爸打算过让我学艺术,为了专心练琴,就替我安排了一间琴房。” 她无意在简寻面前显摆,语气显得格外克制,轻描淡写,把许多不必要的细节尽数抛弃。 简寻没说什么,平淡地说了句嗯。 司遥内心雀跃,语气也变得飞扬:“是电子锁,密码是我的生日……” 说着声音渐弱,忽而踮起脚,凑近简寻。 干涩的风里忽而卷起淡淡的甜香,循着皮肤的缝隙钻进鼻腔,他神思稍恍,听她绵绵的嗓音:“0321,嘘……不能告诉别人。” 她的几缕长发被卷进风里,最后勾在他脸侧,酥麻闷痒,他下意识喉结轻滚,稍稍别过脸,缓慢地眨了眨眼。 心底残存的理智却又因司遥这幼稚天真的举动感到好笑。 “你的生日翻档案就能知道,我要是小偷,试一试常规的密码逻辑,三次以内一定破门。” “……小偷不会偷钢琴的、吧。” 语气里有明晃晃的自我怀疑,可还是忍不住反驳。 她忽然察觉,简寻好像放下了某些隐形的负担、警惕,头一回跟她袒露真实的一面,姿态轻松闲适,再没有原先的距离感。 “缺钱的时候偷什么的都有。”他嗤笑,定定地望着远方天幕。 司遥没说话,眼眸滴溜溜地转,长睫轻闪,刹那间想到了什么,嘴上却很严密。 晚修下课铃声骤然响起,校庆表演过半。 司遥的手机在震,她接通电话,轻轻喂了声。 简寻悄然瞥了眼,不必问,周慕臣略显激动的询问已透过手机听筒扩散。 “后台怎么不见你?我还特地买了花。” 司遥低声支吾:“噢,我回了趟教室。” “怎么了?” “没……你找我干嘛?” 她稍稍垂着脑袋,察觉到简寻正松弛地倚着围栏,背对灯火,视线投向天台某个未知的角落。 周慕臣被噎了一下,只得说:“想庆贺你演出顺利而已,你还在教学楼么?我来 13. 第 13 章 《此情不甘》全本免费阅读 他顺手将书袋放在桌底,居高临下地望着司遥,“不会打扰你练习么?” 她笑着摇头,“我上午就来了琴房,今天的练习时间已经完成啦!” 简寻在床边的移动小圆桌上看到吃了一半的沙拉,没来得及问,司遥已到钢琴边搬来了另一张靠椅。 她从桌角挪来课本和题集,拿出纸笔,“期中考的卷子我做过总结,还是有几个知识点很模糊。” 她有些难为情地卷了卷碎发,姿态很谦虚。 简寻没说什么,拿过稿纸,开始给她列思路大纲。 下午的时光像失去平衡的沙漏,司遥觉得她才刚刚坐下,等到稿纸上写满公式,试卷上红色勾尽,难得抬眸开小差,望出小窗,斜阳已漏进了屋里。 她怔了怔,忘了小靠椅后背并不足以支撑她的力道,脑袋下意识朝后一仰,被简寻眼疾手快地在她肩上撑了一把,这才稳住差些朝后翻到的去势。 她的心跳漏了几拍,心有余悸地朝后头瞟了眼,目光回转,落在简寻脸上。 他面色无澜,眼眸稍压,依然心无旁骛在做题。 司遥拍了拍心口,低叹:“谢谢……好险啊!” 她把面前的习题往前推了推,打算站起来活动一会儿。 悄悄看了眼钢琴上悬挂的时钟,美目轻转,眨眨眼,不觉意地弯了弯嘴角。 她悄声走到外边,在钢琴旁拎出一个小纸袋,反复确认里头装着的物件。 时针跳到六点整,忽然有人敲门。 简寻的笔尖霎时停顿,仿佛是出于本能般的反应,他从椅子上站起来,豁然走到司遥身旁,眼神平静地扫过她的脸。 她轻笑,为他忽如其来的警觉稍感诧异。 她把门打开,门外站了位外卖小哥。 他提着包装精美的小盒子,礼貌地问:“请问是司小姐么?这是您预定的蛋糕,请签收。” 简寻的心在那瞬猛然下沉,他脸上闪过一丝错愕和意外,看着司遥行云流水地接过蛋糕,核对信息,随后跟外卖哥礼貌告别。 她笑意盈盈地转过身,声音上扬:“是你说的,翻学生档案就能知道很多事情。” 一句俏皮话,被她软糯的语气说出了撒娇的感觉。 紧跟着,她捧起那个造型特殊的蛋糕,几步走到他面前,一双美目弯成了月牙儿。 “生日快乐,简寻!” 语气里沉甸甸的喜悦霎时塞满了二人间的缝隙。 她郑重地将蛋糕放在桌上,又从坐凳上拿起纸袋,递到他面前,“送给你的礼物,十八岁生日,很重要的!” 简寻一动不动地站着,身姿甚至有些微微僵硬。 他面色如霜,眼眸里翻涌着司遥理解不了的情绪。不是获得礼物和祝福的喜悦,也没有意外之喜的震惊难为情,那是一种崩裂的破碎感。 好像是在烈日照耀下逐渐融化碎裂的浮冰,由一条缝隙开始,逐渐逐渐四分五裂,再也没有办法黏合成一个完整的冰冷面具。 司遥逐渐意识到不对劲,她杏眼稍瞪,神情有些紧张。 难不成学籍档案上的出生日期弄错了?可哪怕是乌龙,也不至于令他这般情绪浮动才对。 她缓慢地把纸袋放下,小声问:“简寻,怎么了?” 她在胡乱猜想,曾听说过有些人格外厌恶所谓的“惊喜”,她是不是无意间撞到了简寻的忌讳? 简寻唇角颤动着,面色从来没有这样鲜明的波澜,司遥瞧不出好坏,更怕好心办坏事,轻轻咬了咬下唇,已做好了道歉的打算。 他声音喑哑,低沉得不像话,艰难地开口:“为什么?” 没头没尾的问题,不解她为什么知道他的生日?可她刚刚已说明了原因。 若是蛋糕和礼物,十八岁成人仪式,是否也该稍稍有些仪式感? 何况,司遥觉得自己做得很少,也很流于表面——在她的认知里,这不是过生日最正常不过的筹备么? 她特地选了傍晚时分替他庆祝,正考虑到他今天晚上还要跟家人一起庆祝,借着帮扶结束这段空隙,也免得占用他太多私人时间。 司遥琢磨了片刻,认真地把心底的想法坦白。 她说到家人的时候,他的喉头明显哽了哽,面上露出了一丝逃避。 简寻的嗓子里像滚落一瓶浓烈的酒,刺痛呛喉,灼得他说不出话来。 司遥小心翼翼:“如果你觉得是我自作主张,我跟你道歉,我没有恶意——我们毕竟认识了一段时间,在学习上你也帮了我很多,我……” 她没能继续解释下去,简寻哑着嗓子说:“司遥,谢谢。” 他似乎已调整好情绪,轻缓地抽了抽鼻息,视线下落,扫了眼纸袋,“礼物就不必了,我不会收。你想吃蛋糕么?” 司遥一怔,羽睫扑闪,“你、你不用回家跟家里人庆祝么?” 她小声问,却见简寻已经坐在了桌前,修长的手指在拆蛋糕盒。 那是一艘宇宙飞船模型蛋糕,深蓝和浅蓝奶油交替,绘成深空星舰。她翻过简寻的朋友圈,推测到他的喜好,特地去找最爱的蛋糕店下单定制。 简寻没有回答,透明的亚克力盒子揭开,他抬眸望着她。 “我一个人吃不完。” 司遥这才点点头,笑着坐到了床边,摆好刀叉,见简寻就要切蛋糕。 “还没许愿!”她忙阻止,还打算点蜡烛。 简寻淡淡道:“我不信这些,吃蛋糕吧。” 他手腕施力,已破开了绵密的奶油,司遥有些意外,但也只得尊重寿星的意愿。 她尝到久违的美味,心情大好,又瞧见被冷落在旁的礼物, 40-46 第41章 她没来得及回驳他再一次的暗讽, 轿厢豁然敞开。 熟悉的入户花园,空荡荡的只摆了一张沙发凳——她当年在?宜家?顺手买的那张,凳脚还有道划痕, 她记得很清楚。 简寻已迈步出了电梯, 顺手轻拍了她一把。 司遥鬼使神差地往前走了几步,在?原地顿住。 他按指纹开门,她有些害怕踏进去,可简寻没理她,好?似勉强到此结束,接下来的路怎么选,全凭她个人意志。 而人果?真能坦然而真实地面对?自己的心吗? 司遥不确定?,可她最?后还是换了鞋进门。 他给?她买的新鞋有些磨脚, 品牌通病,怨不了任何人。就像她选择踏进这间屋子一样, 将来也只能自己负责。 屋子里的陈设极其简单, 可每个角落都?透露着一丝熟悉的气味。 懒人沙发, 白色地毯, 小方几上摆着的投影和玻璃花樽,好?像那两个在?盛夏时节无忧无虑的少年从未从这里搬离。 她局促地站在?原地, 简寻在?厨房给?她倒了一杯水,澄澈干净的水,不是茶也不是咖啡。 她莫名?心安, 伸手接过,说了声谢谢。 简寻尚能活动的左手掀开电脑,就这样坐在?他多年前习惯逗留的位置, 慢吞吞地点开了一份文件。 惯用手受限显然很困扰,而他也没打算把司遥晾在?一边。 他简单扫过那份特别标记的重?要资料, 目光从电脑前挪开,淡淡开口:“坐吧。” 门也进了,水也喝了,司遥在?这刻想,她还有什么好?矫情?抿抿唇,拉开简寻对?面的那张椅子坐下。 她缓慢地眨了眨眼,纤长的睫毛舞动,眸底带着坦白的好?奇。 “之前你问我,过去的事?情算了好?不好?。”简寻直视着她,面色无比沉静,“我现在?可以回答你,等项目完成,这件事?就算了,我不会再回扬城,所以你放心,没人会继续为难你。” 司遥面露诧异,他说算了,是一笔勾销,今后不再跟她来往的意思么? 她甚至都?没有想明白,她想要“算了”的只是那件不堪的意外,而不是……再次与他失去联络。 “我只是不想大家?见面为难,所以……”她为难地看着简寻,轻轻吞咽,“何必弄得这么尴尬,我们现在?正常来往不是很好?吗?” “你可能没理解我的意思。”他顿了顿,“司遥,我在?跟你说公事?。” 她的脸唰一下就热了起来,稍稍泛起红晕,瞧着无与伦比的俏丽。 “这个项目本来就需要你的配合,尤其是我现在?受伤,如果?不能按时完成进度,整个项目落地的时间也会被影响。其中成本损耗、外宣费用都?是一笔不小的数目。” 他话语稍停,左手轻掂着方形火机,一下一下敲在?桌面,“我总要为温景航考虑,毕竟他是掏了真金白银的甲方。” “而且,时间拖太?久,也难免耽误你出国飞黄腾达。”他声音冷淡,再次轻易掀起了司遥心底的风浪。 他……怎么会知道这件事?? 司遥心思不稳,水灵灵的眸子看着他,不好?反驳,无从反驳。 她的五指下意识抠着光滑杯壁,只说:“那件事?不着急。” 简寻忽感眸底一刺,从容地拨开打火机的盖子,指腹轻擦,只当那玩意儿是个趁手玩具。 “你的事?急不急跟我没关?系,只是我个人不喜欢项目延期,希望你可以配合我工作。” “好?,怎么配合?”她干脆利落地答应。 简寻被她闪了一下,挑挑眉,眸色深沉如井,“你也听到医生?的叮嘱,我现在?缺个助手,衣食起居,会议工作,都?要有人帮忙。” 司遥旋即睁大眼:“你、你要我当你助手?” “你可以这样理解。” “简寻,你别太?过分。”她推桌而起,像见鬼那般瞪着他,心道他一次比一次要荒唐。 “就说个最?简单的,我一只手怎么敲代码?”他把打火机轻轻搁在?桌上,慢悠悠地举起左手,甚至有些卖惨般故意将支架磕到桌前,摆出一幅行动十分不便?的姿态。 “你自己开公司还会缺人嘛?” “都?不在?扬城。” “那临时招一个?” “要求高,找不到。” “温景航他……” “他能给?我找一个比你更?好?的吗?” 司遥心底猛坠,张了张嘴,被他这句直白又?暧昧的回驳堵得说不出半个字。 她目光盈盈,心虚地挪开眼,意外在?墙角瞥见了一个明黄色的乐高纸袋。 司遥遽然间像被电了一下,心跳失速,不知为何有了个莫名?的猜测。 她只得再次把视线收回,垂眸低声说:“我学艺术的,不懂你的要求,而且我也不会照顾人,你还是找个家?政公司请钟点工吧。” “别谦虚,好?歹一起住过两个月,你把我照顾得很好?。” 简寻轻描淡写地说出往事?,司遥再次被他的坦白吓得脑袋空白。 她照顾他? 那段日子明明是他安排好?一切,而她过得极不真实,放纵散漫,简直算得上无法无天,最?多就是放榜那天看不得他自虐,所以学着下厨煮了一顿饭,最?后也因为盐分超标被草草清理。 简寻那时还调侃她是不是想把他毒死,这样就可以扔下他不管不顾,再没人怪她违背诺言,却被司遥捂着嘴要求重?新说,太?不吉利。 两人最?后笑笑闹闹又?滚到了床上,酣畅淋漓地剥夺彼此的精神世界。 当然,如果?那也算是她在?照顾他的话,司遥不认为这件事?有多难。 她没再跟他作言语上的纠缠,直截了当地问:“你要我做什么?” 简寻的手机忽然震动,他瞥了眼来电人,转眸看向司遥:“今天不用了,多谢。” 他面色平淡地接起电话,没给?司遥反应时间。 她欲言又?止,见他神情正经,不好?再打扰,也无意窥探他的隐私,转身换鞋离开。 简寻循着她离去的背影望去,视线在?空荡荡的门廊逗留许久。 于成硕从老谭口中得知了意外,煞有介事?地打来电话慰问,甚至已打算安顿好?公司业务到扬城来看一眼。 简寻戳穿他的小心思,想来找女友就直说。 于成硕讪讪一笑,让他好?好?休息,王成泰那边他会盯紧。 简寻挂了电话,手机平摆在?桌面,指尖轻轻划过屏幕,抬指蹭了蹭眉峰,慢悠悠地敲下一行字。 【明早八点。】 他默默盯着对?话框那行正在?输入的小字,很快收到司遥答复。 【来接你吗?】 他撩唇低笑,大有莫名?快意。 【来了再说。】 【噢……】 司遥坐在?的士后排,暗暗吐槽简寻为非作歹,最?后抵不过滥好?心的天性,硬是补了一句。 【那你记得吃药,不过我还是建议你去省医再检查一遍】 她没再收到简寻的回复,甚至连挖苦也没有,她顾不得上赶子给?自己找不痛快,直接回了艺术团。 她最?近有些忙,不仅要跟进艺术沙龙的设计,还要兼顾即将到来的海外协奏,这个机会难能可贵,是她迈向独奏表演的重?要一环。 现在?又?莫名?其妙兼任名?不正言不顺的助手一职,司遥多年以来都?有把自己当水牛的习惯,大有干不死就往死里干的韧劲。 司遥回团里跟黄铭芳简单说明情况,当然没傻到真把自己当简寻助手,只说他那边可能需要更?多时间,黄铭芳很好?说话,让她自己把握。 晚上翟晓晗约她吃饭,两只加班狗在?文创园附近找了家?烤鱼店。 青花椒口味,又?麻又?辣,司遥吃得不亦乐乎,明明嘴已经微微肿起,可筷子不停。 “简总伤得重?吗?”翟晓晗从男友嘴里得知此事?,不免跟现场目击者司遥八卦。 司遥把医生?的叮嘱复述一遍,翟晓晗轻呼:“这么惊险!难怪我家?老于说要来慰问一趟。” 她筷子一顿,眨了眨眼,“于总要来扬城吗?” 翟晓晗点点头,“是啊,他把深港那边的事?情安排妥了就过来,应该过两天吧,顺便?也能来看看我。” 司遥眼睛亮晶晶,于成硕要来,那是不是说明她可以解脱了? 他总会带人协助简寻工作的吧?不可能真让她这门外汉当助手,不免笃信,先前简寻那样说就是故意捉弄她,非要她良心不安,一贯的老把戏了,也就她上当受骗。 这顿烤鱼忽然变得特别美味,司遥甚至已跟翟晓晗约好?了周末去澳门逛街。 而她的好?心情,在?第二?天早上踏进简寻家?门后荡然无存。 简寻换了身宽松的卫衣,下巴隐有青痕,就这样坦然地坐在?桌前看邮件。 在?司遥兴高采烈地提出恭喜之后,他语气冷淡地说:“他来替我见个客户,办完事?就走。” 言下之意,她还是得给?他当助手,照顾他一切生?活起居。 她有些懵,不死心地反复确认:“怎么会不带人呢?他、他自己不能留下,总能选一个员工来扬城跟你对?接吧?” 简寻的理由无懈可击:“小公司不养闲人,谁不是身兼数职?调走一个人,原有的工作谁来顶上?” 她嘟囔:“……你们还能是小公司吗?” 当她没搜过公司黄页呀! 他皮笑肉不笑:“当然比不上周慕臣家?那种上市公司。” 司遥差点被他怄死,仍不罢休:“那你原来的助理呢?不可能没有,你别想骗我。” “回老家?结婚,请了半个月年假。”简寻嗓音平淡,抬眸看向司遥,“还想问什么?” 司遥无话可说,更?知晓这些事?情她没法求证,只得心不甘情不愿地拉开了椅子。 “你不去公司吗?”她拿出车钥匙在?他面前晃了晃。 “麻烦。”简寻瞥了眼那熟悉的车标,跟他的车是一个品牌。 “噢……”司遥只得把钥匙收好?,把电脑摆出来。 她顿了顿,主动沟通工作,“我重?新整理了一份曲目,抄送到谭工团队的邮箱了,我没发给?你,直接看我电脑就好?。” 他问:“发给?温景航了吗?” 司遥一怔,摇了摇头。 简寻接过她递来的平板,慢慢滑动屏幕,低声说:“从工作角度来说,他是你和我的甲方,这个项目没有经理人,那么他就是直接领导,所有资料都?有必要由他亲自确认。不要因为私人关?系忽略了正式流程,以后所有资料记得抄送一份到他那里。” 他忽而抬眸,格外认真地看着司遥,“他看不看是他的事?,你做不做只会反映职业水准,别给?人抓到把柄。” 他语气不凶,循循善诱,很像高中时期指导她做题时的模样。 她呼吸一顿,点了点头,为自己散漫的坏习惯感到惭愧。 不管私下如何无理,她能看出简寻对?待工作尤为认真,丝毫不因跟谁有多少交情而左右最?终判断。 司遥太?清楚不过,于工作于职场,她还太?稚嫩天真,更?带着浓厚的学生?气,尚未摆脱在?校时某些不良习惯。 她被保护得太?好?,出社会混职场她就是个新手菜鸟,自以为做好?本职就高枕无忧,实则要学的还有太?多。 好?在?她一向虚心,不算笨,还是个很好?的学生?。 司遥很快举一反三?:“好?,那以后的文件我也抄送一份到你邮箱。” 她顿了顿,“不管是不是马上要见面开会。” 简寻唇边浮起一丝笑意,他稍点头,又?认真看着平板,“至于专业方面的工作,我信你有能力把握。等老谭那边reply,我会把曲目拉进程序试跑,如果?能顺利运行,那就暂定?这些旋律,之后再慢慢调整。” 司遥点点头:“没问题,如果?曲目不合适,我可以及时根据大家?的要求调整!” 简寻轻笑:“试跑有问题,那是我这个写程序的人水平太?差,不是你的问题。” 司遥见他信誓旦旦,说出来一句简单的话却有无穷魄力,心神震荡不已,半晌才低声说:“你的水平怎么会差……” 简寻觑她一眼,撩了撩唇角,把平板搁在?一旁,让出了位置。 “你帮我把这两天的邮件筛选一遍,把所有关?联‘Ghost’词条的文件都?下载归档,如果?发件人是S.Yu和Janice He,附件全部标记为重?点。” 他徐声交代着,司遥听得很认真,还特地跟他核对?一遍那两个重?要发件人的全称。 简寻做事?的时候总有一种莫名?的魅力,他无声地驱使司遥全神贯注把注意力都?放在?正事?上,好?似冥冥中已甘愿为他出一份力。 司遥坐在?他的位置上开始工作,邮箱里有上百份未读邮件,其中S.Yu就是高频发件人之一。 她点开第一封,立刻认出这位Yu先生?就是于成硕,正儿八经的真人头像,八颗大白牙穿透屏幕对?每个人露出友善的笑。 往来邮件里十有八九都?跟简寻所说的「Ghost」相关?,她逐一下载,听见身后有一阵纸页摩擦发出的簌簌声。 不及分心,她总算看到了一封来自Janice He的关?联邮件,点开详情页,何咏希的烈焰红唇格外抢眼。 她一怔,五指稍稍顿住,意外她跟简寻居然一直有联系,而且,看起来还是密切且稳定?的某种关?系。 司遥沉息凝神,还是先将附件下载保存,下意识扫了眼邮件正文。 她无可避免地瞥见了落款的那句话:“阿寻,别告诉我你打算钱债肉偿,你还得清吗?” 她心惊肉跳地关?了邮件,胸膛好?像堵了一团湿漉漉的雾气,窥探不了更?多秘密,却又?不甘心这不上不下的郁闷。 简寻察觉到她动作稍大,缓声提醒:“下载之后再帮我整理附件正文,如果?涉及到产品数据看不懂,先放着,我主要看文字报告。” 司遥这时才品察出不合理的地方,她回头,想要申辩这有些强人所难。 谁知视线锁定?之后,却见简寻大喇喇地坐在?地毯上,乐高的箱子已被拆开,零件袋堆了一地,而这个模型居然是她当年送给?他的新年礼物。 “你在?干嘛!”她怔怔看着悠闲的简寻,不敢相信他居然有闲情拼乐高。 他不紧不慢地抬眸掠她,语气格外坦然:“拼乐高,这都?看不出来?” “……就是问你干嘛拼乐高?” “闲着也是闲着。” “闲?!”她声音稍扬,“你让我做苦力,自己在?这偷懒!” 简寻垂眸扫了眼被夹板固定?的右手,复看向司遥,姿态理所当然:“我手断了。” 司遥被他噎得没话说,直勾勾地看着他拿刀慢条斯理划开密封袋,悠悠然翻开工具书,比照着步骤开始拼接,还真没开玩笑。 她半晌没动,简寻头也不抬:“我今天要看完报告,不然只能拖慢艺术沙龙的项目进度,你懂的吧?” 司遥在?心底狠狠把他给?吐槽了一遍,又?骂自己脑子进了水才会心软答应他的要求,现在?真是骑虎难下。 她点开文件,开始认真筛选文字内容,按照简寻的要求提炼重?点,倒真开始学着当一名?称职的助理。 司遥念书时成绩虽不拔尖,可她擅长总结,做思维导图更?是驾轻就熟,几十份来源迥异的文件迅速被分门别类,只要忽略那些晦涩难懂的专业数据,仅跟文字打交道对?她来说不在?话下。 今天稍稍降温,她来时披着轻薄的驼色风衣,水洗蓝直筒牛仔裤,温柔中透着丝职业女性的干练。 她此刻认真地在?桌前坐直,脱去外套,里面穿了件方领紧身上衣,柔软的衣料勾勒玲珑曲线,细白的脖颈微微弯曲,长发低挽着,几缕碎发落在?肩头,画面温柔美好?。 简寻偶尔抬眸看她,专注而沉默,不知想起什么,脸上表情有微妙的变化,很快平静。 到了饭点,司遥问他要吃什么,简寻早已叫好?了午餐。 她收拾好?餐桌,跟他对?坐着默默吃饭,心底泛起古怪而熟悉的错觉,不敢深想,填饱肚子继续工作。 晚饭前总算把一份总结报告列好?,不追究细节的话,这份资料简洁明了,按简寻的需要列出了清晰的脉络重?点。 司遥有些疲惫,站起身活动胳膊,不自觉走到阳台边,见楼下街灯绽放,远处江面已投落浓烈的晚霞。 简寻认真地看着报告,把手机递给?她:“想吃什么自己点,我要一道清淡的菜,其他随意。” “我来点就好?。”她现在?在?金钱上分得很清,不想跟他产生?半点不该的拖欠。 “你不是我的正式员工,给?不了加班费,不要白不要。”他垂眸飞速浏览,没有抬头,却轻易看穿她的小心思。 “就不要。”她又?不差他这点,从来都?不差,掏出手机打算叫餐。 “对?,司大小姐当然不稀罕。” 他总是能精准地戳中要害,明知司遥没有那样的心思,却要为无妄诬陷买单。 “……手机给?我。” 她向他的尊严妥协,不应有的心软是她的致命缺陷。 简寻冲她一挑眉,电话掌在?手心,轻飘飘地递出去,俨然占尽优势。 司遥垂眸,外卖软件上已选中某间饭店——她跟简寻住这里时喜欢吃的那家?老字号。 她一怔,迟迟不动,却听简寻语意轻松:“记得点一道清淡的菜,你知道我喜欢吃什么。” 这个人真是……把她看得透透的! 简寻看报告时全神贯注,也没交代司遥做其他事?,她有些无聊,又?不想在?这间令她不安的屋子里闲逛,最?后瞥了眼地毯上的乐高,抿抿唇,慢悠悠地晃过去一屁股坐下。 她本来只打算翻一翻工具书打发时间,结果?看没两页,心痒难耐,也开始拆零件拼装。 拼乐高属于沉浸式放松活动,无脑跟着工具书走,只要不嫌无聊,一天就能拼完一个模型。 她玩得不亦乐乎,只觉身心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不用动脑的感觉简直不要太?幸福。 半个多小时过去,外卖被管家?送上楼。 她趿着鞋开门,把饭菜拎进厨房,仍是以前的习惯拿来碗碟分装,又?取了两幅碗筷在?外边摆好?。 一切就绪,她撑着餐桌满足地轻叹,下意识喊了句:“阿寻,吃饭啦!” 两人皆是一怔。 司遥认定?是乐高拼得太?入迷,她一时分神,没搞清楚状况。 她尴尬地清了清嗓子,避开简寻的视线,又?小小声说:“那个,吃饭吧……我今晚要回家?拿东西,如果?没别的工作就想早点回去。” 简寻只“嗯”了一声,拉开椅子坐下,把文件拖到平板上同步浏览,吃个饭也没见停顿。 他单手把碗推前,又?顺手拿饭勺,司遥却默默地接过他面前的空碗,把刚刚乘好?的米饭摆到他手边。 “想吃什么菜?”她举着双干净的筷子,对?他眨眨眼。 “我自己来,你吃你的。”他直白地拒绝她的好?意,视线回落到资料里。 司遥也不勉强,把几道清淡些的菜摆到他面前,埋头安静吃饭。 这顿饭吃到尾声,简寻不忘提醒:“你着急回家?就把东西放桌上,我晚点会处理。” 他几乎没怎么留意资料以外的事?物,认真做事?时心无旁骛。 司遥嘴上应着,还是把碗碟收进了厨房。 她本打算动手清洗,谁知水龙头打开,简寻的声音追来:“洗碗机还能用。” 她心底一坠,迟疑片刻,拉开了那道柜门,见他们当初买下的机器原封不动地嵌在?水槽底下,她可以确定?机器没被新换过,因为她当年在?握把上黏了张皮卡丘贴纸。 也就是刹那之间,她对?这间屋子的情况产生?了莫名?复杂的情绪,既陌生?又?熟悉,她不知道那年暑假之后发生?了什么,可她清楚以简寻当年的积蓄,他不可能买下这里。 难道他瞒着她一直跟房东续租么?哪怕没人住,他仍然保留着屋里所有的陈设,所以在?这么多年之后,屋子的每个角落都?余留着当年的影子。 她轻轻一叹,把碗筷收进洗碗机,回过头,只瞧见简寻孤零零的背影。 餐厅吊顶的暖黄射灯照在?他身上,明明是暖融融的色彩,可他周身却透着丝冷意。 他似乎察觉到她在?观察他,没回头,语气平淡:“今天辛苦你了,回去好?好?休息。”他顿了顿,补上一句,“明早八点。” 她轻咬唇,低声说:“好?,你也早点休息。” 门廊传来窸窣脚步声,随后是闷闷一声轻响,大门被轻轻关?上。 简寻手指一顿,侧过脸,扫了眼地上那块已拼接完成的地基,眼眸稍垂,羽睫在?脸上投落了一道影子。 第42章 司遥一连几日都到简寻那里报道, 艺术团不用打卡,她不想每天兜转半个城市只为露个脸,特地?跟黄铭芳提前报备。 简寻大多时候让她整理文字资料, 按要求归类总结, 也喊她做线上会议纪要,倒的确是个普通助理能胜任的工作。 她不由暗想,就算以后转行不做演奏,也能去上市公司应聘总助尝尝鲜。 简寻工作起来认真勤勉,没藏着其他花花肠子?,司遥也放下了最初的戒备,更?从相处的点滴发现了简寻投注的事业,因为对未知的好奇和不解, 心?中?对他愈加叹服。 她平日多坐在?办公桌前忙碌,而简寻却悠哉地?在?地?毯拼乐高。 有时他敲电脑又或跟员工一对一开会, 无需她跟随记录, 司遥得空偷偷懒, 就坐下接着拼那盒乐高, 工具书哗啦啦地?往后翻,一点点变薄。 零散的部件逐渐归位成型, 冥冥中?,他们?接力完成,在?未来?的某一年实践年轻的约定。 司遥会在?附近买好早餐, 准时开工,午饭一般都是简寻点餐。 一开始他们?两顿正餐都在?家吃,后来?有次司遥说吃腻了外卖, 打算独自出门觅食,可简寻默契地?跟上, 她也没拒绝。 她自然而然地?在?饭桌上照顾他,替他拆蟹肉剥虾,点猪蹄汤,格外正经地?说可以以形补形,猝不及防被简寻戳了脑门。 她噙着泪瞪他,他却轻飘飘垂下脑袋喝汤。 一周过去,没有人复述最初的勉强,早先的抗拒也已湮灭。 那一点点相处当中?迸发的火苗变成了一道细密透明的绳索,从司遥的心?底蹿出,飘飘摆摆,缠住简寻的手,一点点抚摸、试探,沉默着想要某个答案,却又固执不肯开口,想要他主动再提起那夜车上未尽的对话,时不时幽幽盯着他的背影,又在?想他这些日子?过得好吗? 也在?揣测,这些年他有没有想她……不怀怨恨和?憎恶,只是一个男人单纯想念他那狠心?无情?的爱人。 司遥从不否认那段疯狂的情?感,她真真切切地?爱过简寻,也实实在?在?地?惧怕过肮脏而卑劣的现实——他无法摆脱的过去,无从选择的出身,当年的她太稚嫩,无法保护爱人,只能选择保护自己。 如今的简寻的确成了她最初设想过的那种人,功成名就,聚光灯下,红尘千万里,他是人堆里最耀眼的存在?,是俾睨天下的万王之王。 司遥望着他的背影发呆,没察觉到简寻已侧眸看了她许久。 忽然一团白纸砸中?她的脑门,司遥幡然回神,企鹅裙搜索午2四九令8一久2,可看小说漫画广播剧吃痛地?哎了声,抬手摸着眉心?,蹙眉瞪着简寻:“干嘛呀?” “帮我换衣服,去公司开个会。”他从桌前站起,把令人心?惊肉跳的话说得波澜不惊。 司遥一怔,下意识拒绝:“我不要,你?自己换。” 她瞥了瞥简寻身上那件新?换的宽松卫衣,暗道他这几天明明可以穿脱自理,现在?却忽然开口为难她。 简寻敛眸觑她,语气却很平淡:“你?单手换衬衫给我看看?” “……要这么?正式吗?”她嘟囔。 “今天是项目第一阶段实验展示,不仅温景航在?场,工程队几个负责人也会来?。你?让我穿成这样去见人?” 司遥下意识垂眸瞥了眼她这条剪裁贴身的背带裙,未免太休闲,又有些后悔自己大意,这些日子?不必去艺术团露面,她的打扮不免随意许多。 简寻已转身进了卧室,司遥一沉息,心?道我不入地?狱谁入地?狱,就是上辈子?欠他这辈子?也愧疚,反正他现在?行动不便,从她这里讨不了便宜。 她走进那间无比熟悉的房间,心?念甫动,果然,连这间屋子?的陈设也没变过。 仍是那张床,只是床品换成了非常素净的颜色。 她当年买的小台灯还在?,原封不动留在?床头,再转眸,靠近衣帽间的那侧,透明的亚克力盒下摆着一颗陨石。 她的步子?顿住,身子?凝滞微微僵硬,呼吸错拍,心?跳如雷。 模糊不清的回忆猝不及防朝她猛扑,狠狠地?将她推倒,失重感扯着她的身体不断不断沉沦朝下,说不清当下的感受。 她滞缓地?转头望向简寻,他修长的背影站在?宽大的衣柜前,微微垂着脑袋,左手缓慢地?掀起卫衣下摆。 “要迟到了。”他没回头,沉声提醒,敲断了司遥纷乱如麻的情?绪。 她木然走上前,沉默再沉默,小心?翼翼地?替他脱下上衣。 精壮遒劲的身材,这么?多年维持着健身的习惯,肌肉流畅饱满,比少年时期更?有男人的魅力。 难以避免肌肤相触,微凉的指腹不慎划过温热的皮肤,无法捕捉的情?愫如透明的粒子?钻进皮肤,无声无息流淌进心?间。 她站得很近,闻见他身上那阵熟悉的旷野之息,干冷清透,搅乱她的理智。 他尚能活动的左手取下柜中?一件白衬衫,递到她面前,她替他穿好一侧,再绕到行动不便的另一头,缓慢而轻柔,衣料摩挲发出细微声响,在?安静的空间被无限放大。 她踮脚替他整理衣领,额前细柔的绒毛蹭上他的下巴,她能清楚地?察觉他的鼻息渐沉,灼热的气息涂抹在?她额前,她俏靥生?晕,纽扣一个一个被嵌合,如同一段崩裂的关系缓慢修复,留下一道疤,肉眼无可察觉的难过在?无声愈合。 “要打领带吗?”她小声问?。 “不用,也不至于那么?正式。”他又取出一套西?装,左手已扯松运动裤的系带。 司遥眼底一慌,忙退开几步,“你?、你?、你?……” 质疑说不出口,更?害怕他继续提要求。 “你?想站在?这看我换裤子?,我也不介意。”简寻挑了挑眉。 司遥转身落荒而逃,尖叫着:“我才不想!” 简寻难得笑声愉悦,从这场你?进我退的游戏里获得异样满足。 他挽着西?服外套出来?,见司遥红着脸坐在?沙发生?闷气,她已收拾好办公桌的杂物?,资料装袋,只等简寻随时出发。 他把外套递给她:“谢谢。” 嘴里客气,行动没存半点不好意思。 司遥又再替他将那身绣着暗纹的藏蓝西?装穿好,固定板重新?整理妥当,整个人霎时神采奕奕,气度潇洒,哪怕受了伤,模样是真出类拔萃,万中?无一的好皮囊。 两人直接下了地?库,司遥载着他前往江对岸的CBD。 简寻在?这附近的写字楼租了间办公室,也算像模像样,如愿把韦伦科技的部分业务搬到了扬城。 只是如他所说,公司刚装修妥当,新?团队组建不久,许多人还在?居家办公阶段,目前连个前台也没有。 人资的同事找了个保洁阿姨每天定时清扫,等味道散散再进人。 这次会议的确重要,于成硕带了几个心?腹一早赶到扬城,忙不迭在?公司做前期准备工作。 司遥跟着简寻到场时,实验室和?会议室都已准备妥当。 于成硕正坐在?空旷的办公室泡茶,俯瞰一览无遗的宽阔江面,只觉扬城也的确是个好地?方。 他见简寻搭着固定板闲庭信步地?走进门,稍稍一怔,瞥见青春靓丽的司遥,脸上的表情?玩味而复杂。 简寻乜他一眼,于成硕老实闭嘴,忙招呼二人喝茶,不该问?的半个字都不往外漏。 十点前后,温景航大摇大摆地?走进门,于成硕带来?的员工在?外指引。 他动静颇大,司遥转眸望向落地?玻璃,见他真是二十四小时把南青带在?身边,心?底啧啧不已。 目光偏转,留意到他身旁还有位人高腿长的冷脸帅哥,西?装革履,穿戴尤为正式,瞧着跟温景航截然不同。 他进门便伸手摘下墨镜,镜片下是一双熠亮深邃的桃花眼,只是表情?冷冷淡淡,给人感觉并不好接近。 司遥心?底暗下判断,这人绝对是扬城土著,他举手投足间散发着浓浓广府风韵,能让人轻易辨认来?历。 温景航带人进了办公室,南青跟众人逐一问?好,十分有分寸。 他牵头介绍,那个好看的陌生?男人是他高中?好友,正好找他谈事,就顺道一块来?参谋。 几人逐一见过,于成硕主动交换名片,男人礼貌而疏离地?对他表达歉意:“抱歉,我无业游民,没有名片。” 他礼貌地?接过于成硕递去的卡片,郑重收入袋内,又说:“我是卓廷,加个微信有机会合作?” 他倒很讲礼仪,司遥心?中?默叹。 温景航笑嘻嘻地?看了卓廷一眼,拉着他入座,“你??无业游民?还跟你?爸搞冷战啊?” 卓廷冷眼瞥来?,显然不喜欢温景航当着外人谈他私事。 温景航耸耸肩,主动关心?起简寻的伤势。 几人闲聊着,司遥见南青接了通电话便出了办公室,她也就没刻意上前寒暄。 老谭迟了十来?分钟到场,嘴里不住抱歉,说是刚从另一个工地?赶来?,路上有点塞车。 众人先去会议室,司遥一本正经地?打开电脑准备做记录,差点当助理走火入魔,谁知简寻拿了手机给她发消息。 【今天你?不是我助理,认真听?。】 她一怔,转眸瞥了瞥他,简寻目不斜视地?望着投影屏。 于成硕安排了负责人主讲,司遥又一次系统而透彻地?了解到整个项目的构思和?设计,得知项目的创意源头是简寻,不免又暗生?崇拜。 温景航平时吊儿郎当,开会时倒收敛一些,不过司遥视线偶尔扫过他的脸,能察觉其实他在?开小差,甚至没有他带来?的朋友听?得认真。 会后老谭说了些工程上的布局思路,入场试运应当没问?题,简寻便带了众人前往底层实验室。 项目只在?初期阶段,设备和?机器都格外简单而原始,司遥隐约能看出产品最终模型,虽然它们?目前还只是一堆线路和?冷冰冰的机械材料。 实验室是简寻的绝对领域,他穿着西?装,气度恣意张扬,寥寥几句专业术语飞速介绍原理,他知道那些人听?不懂,可是他不在?乎,只有令人惊叹的结果让观众拍案叫绝已足够。 不知为何,司遥莫名想起超英电影里的钢铁侠,无所不能的科技天才,傲慢不可一世,或许并不讨人喜欢,可无与伦比的大脑里却装载普通人无法企及的奇思妙想。 目前项目还不到真人实验阶段,实验室的机器人模拟运作,电极触碰仿生?大脑,以完成逻辑闭环。 仿生?大脑已完成芯片植入的测试,预加载司遥挑选的几段旋律,若实验成功,机器会在?分析数据后顺利将旋律通过外置音响播放出来?。 所有人不自觉屏息,连司遥也不由自主地?心?跳加速。 她站在?简寻身旁,紧张得逐渐手心?冒汗,凝神盯着一道道光路从机器这头飞速传抵至多媒体设备。 当第一个音符奏响,她情?不自禁地?握紧手边那有意无意擦过皮肤的大掌,温热宽厚,触感仿若往昔,心?中?大石骤然滚落。 实验如预期般顺利,简寻的脸上露出了飞扬神采。 他稍侧眸,意味深长地?看着司遥,目光下坠,落在?两人紧握的手。 司遥一惊,忙抽开胳膊,在?温景航意外而震撼的感叹中?稍稍往人堆后退了几步。 “成功了阿寻!我靠我就知道你?他妈的是个天才!”于成硕抑制不住说了声粗话。 他兴高采烈地?揽着简寻的肩,脸上写满宏图伟业即将落地?的兴奋。 简寻在?围拢上前的人堆里回眸找司遥,他的目光精准掷来?,仿佛一把钩子?,猛地?将司遥擒住。 她的心?好似被狠狠抓了一把,这一刻情?难自已,她从来?难敌他迫人的气势。 她已牵起唇角,对他露出一个温柔的浅笑,又微微抬起胳膊轻轻拍掌,无声为他庆贺。 简寻挑了挑眉,竟好似心?满意足般回过头,回应温景航某些幼稚的提问?。 中?午的聚餐变成小型庆功宴,虽然项目只初具雏形,可所有人都成竹在?胸,笃信这会是件轰动业界的大新?闻。 老谭顾着赶工程进度,婉拒温景航好意,就剩下他们?这堆年轻人。 在?温景航的张罗下,几人特地?驱车前往老区,找了家知名饭店吃粤菜。 南青从来?情?商高,哪怕跟司遥已日渐熟稔,却从来?不主动过问?旁人私事。她今日见司遥与简寻关系亲密,虽有一刹意外,但很快复归寻常,一切公事公办。 饭桌上,她和?司遥坐一起,夸她那条背带裙很好看,司遥说了品牌,两人兴致勃勃地?约了时间去逛街。 菜品逐渐端上桌,南青殷切地?替所有人张罗,恪尽职守当好助理,一面也不冷落司遥,偶尔将闲聊话题拾起。 每个人面前都摆了一盅拆鱼羹,简寻左手拿勺,有些碍手,慢条斯理地?搅拌着,司遥下意识说了句:“要帮忙吗?” 简寻不及回答,温景航和?南青的目光霎时落在?她身上,接着又迅速对视分开,眼神格外古怪。 司遥意识到她一时嘴快,忙看向南青找补:“那你?、你?要帮忙吗,青青?” 南青隐笑:“我不用呀,你?快趁热吃,鱼羹是这里的招牌。” 温景航清了清嗓子?,故意说:“青青,我来?帮你?。” 尾调转得像秋名山九连发夹弯,腻死人不偿命。 司遥的脸烧成了一团红云,埋低头,捏着白匙羹,快把那碗招牌鱼羹搅成渣渣。 “你?恶不恶心??吃个饭也发神经。”卓廷冷言冷语,绝对不给温景航留面子?。 “你?嫉妒我有女,你?只臭狗!”他得意洋洋地?瞪了他一眼,轻轻松松换了话题。 卓廷对简寻的项目似颇感兴趣,席间多问?了几句,面上总算露出了些表情?浮动,十分认可他的才气。 他本就是扬城土著,以前在?另一个区读高中?,自然知晓二中?卧虎藏龙,不免好奇简寻过去的光辉岁月,甚至问?起了很久以前的往事。 司遥拿着勺子?,动作慢下来?,居然有刹那失神。 可简寻对答如常,姿态不卑不亢,也没有刻意逃避某些或许会引起遐思和?八卦的话题。 他无意显摆,三言两语说了几件小事,谁知于成硕比他积极,甚至把带给简寻第一桶金的那个小游戏抖漏出来?。 司遥朦胧间想起那年夏天,卧室里还余留丝丝甜腻的冷气,她鼻息间仿佛嗅到暧昧,手里的动作彻底停了下来?。 “那个游戏很出名,我也是撞运气才赢过两次。”卓廷若有所思地?回忆片刻,淡声说道。 于成硕当即来?了兴致,“你?这么?说也没错,确实是‘运气’比较重要。” 在?场众人纷纷侧目,自然期待多年后谜底揭晓的时刻。 简寻很沉默,慢条斯理地?喝着面前那碗鱼羹,任由于成硕当发言人。 “其实那是个概率游戏,不是闯关游戏。”他笑眯眯地?扫了眼简寻,“每个人开局之后究竟能不能过关,在?最开始就已经决定了。” “我当时还不认识他,我不信邪啊熬了两晚,总算发现只要加载界面有一闪而过的水珠,那次一定能赢!” “水珠?”温景航半信半疑,但因时隔久远他并没有深刻印象。 那款现象级小游戏不过昙花一现,开发商赚得盆满钵满之后便在?社交媒体销声匿迹,如今再回想细节自然难于登天。 “不是水珠。”简寻终于打断了于成硕的显摆。 他顺手拿起纸巾按在?唇边,慢慢喝了口茶,沉声说:“是雨滴。” 司遥猝然抬头看向他,眸底闪过一丝错愕- 回家的路上,简寻靠在?椅背阖目假寐。 车里播放着轻缓的音乐,司遥专心?盯着前路,心?底早已纷乱不堪。 零碎的回忆和?遐思从四面八方朝她涌来?,就像树林被夜色吞没,一切都变得模糊黯淡。 穿过幽暗,光线骤然闪现,记忆的轮廓再度清晰起来?。 她脑海里回响着于成硕那句调侃,见到雨滴的人就是幸运儿,有资格赢得游戏,而拥有雨滴的人才能俘虏游戏庄家。 至于庄家是谁,答案显而易见。 而那个拥有雨滴的人…… 席间诸人默契敛声,并没有刻意发散这则新?鲜小事。 这顿饭吃得还算愉快,结束后,南青跟着温景航和?卓廷去了郊区觅食,于成硕回公司交办工作,之后去接翟晓晗约会。 司遥很自然地?拿了车钥匙送简寻回家。 这一路街景透着丝缕异样的熟悉,从陈旧到光鲜,扬城老区月月年年终相似,扎根在?此的居民始终如一过着安逸平和?的小日子?。 这是扬城远别于其他一线大都市的烟火气。 司遥在?红灯前停下,无意间掠过路牌,往右是去往二中?的路,学校对面的那个商圈也已上了年头,可她还记得那些年她跟简寻在?路边吃的甜品和?小吃。 她才意识到她跟简寻曾经走过这座城市许多角落,属于青春的爱情?纯粹而美好,那年的简寻也特别好,哪怕是她自以为。 在?她每一次坐上离境航班将过去抛下之际,她透过层层叠叠的云团,脑海里总会无意识地?闪过某一个极小的片段。 而这些片段永远跟简寻有关。 红灯闪烁,汽车驶离车流,她载着他离开老城,越过了两区边界。 司遥把车开进地?库,拿了资料,默默跟着简寻上楼。 他单手解开外套,从冰箱拿了两支水,一瓶递给司遥,自己咬开瓶盖仰头解渴,动作一气呵成,潇洒而性感。 其实他一个人也可以活得很好,他从那样艰难的环境里爬起来?,又怎谈得上要谁照顾? 司遥意识到这一点,残存的理智在?发笑。 不论?过去多少年,她总是执着于某些幼稚的契约,可明明最爱起誓的是她,最先违背诺言的也是她。 她怕了,逃避了,甚至没有勇气抱抱心?爱的人,青涩的爱更?难以抚慰他心?中?巨大的伤痕。 逃离了难以面对的困局,自以为高枕无忧,没人问?,也就不存在?承认否认。 可若周慕臣敢开口,她或许会这样告诉第三个人,其实她从来?没有放下他,他是在?她青春年少时留下浓墨重彩的那个独一无二的人。 简寻的声音把她从难堪的回忆里扯了出来?。 “老于让人把会议纪要发到了邮箱,麻烦你?整理一下。” 他靠在?椅背,低头翻阅着那份厚厚的文档。 司遥当时瞥了眼,也是关于“Ghost”的秘密资料,她虽然不清楚这个项目的内情?,却也察觉出简寻对此格外重视。 她拉开椅子?,本打算坐下,动作一顿,又低声问?:“要不要脱外套?” “什么??” 他应声抬眸,目光相逢的瞬间,司遥的心?又被轻轻地?挠了一下。 她轻咽,重复道:“你?要不要换衣服?” 简寻轻轻挑起嘴角,懒洋洋地?抬起左边胳膊,瞧这姿态是连站都懒得站一下。 司遥无语,扁扁嘴,无奈是她滥好心?瞎提议,只能绕过桌子?走上前,小心?翼翼替他摘下固定板,又捻起袖口用力扯,绕一圈,不得不谨慎招呼他自然下垂的右手。 宣白衬衫领口松了两颗扣子?,她在?身后俯望一瞥,男人硬朗的肌肉把衣服撑起轻微弧度,简寻气定神闲地?翻着纸页,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麻烦你?帮忙挂起来?,我找时间让人拿去干洗。”他徐声说完,顿了顿,补充道,“多谢。” 听?着挺敷衍,可伸手不打笑脸人,哪怕他的确在?使唤她。 司遥在?他身后作了个凶巴巴的表情?,拿着西?装回卧室,难以避免又与那颗陨石打了照面,无法心?如止水。 她步出客厅,总算能踏实坐下工作。 临近傍晚,简寻忽然抬眸看她。 他的目光太有存在?感,司遥被逼得抬起头与他对视,面上露出疑惑的表情?。 “今天不想吃外卖,也懒得下楼,还有一堆事情?没解决。麻烦你?帮忙煮碗白粥,多谢。” 他靠在?椅背,今天的“多谢”泛滥到可以挂牌售卖,只因无理要求格外多。 “……你?适可而止。” “先把米洗干净,放砂锅里浸泡半小时,换水,加一点底油,少许盐,大火烧开转小火焖,配料最后再加。” 他毫不客气地?指点厨艺,搁了资料一只手拉过电脑,手指在?触控板划拉。 “我会煲粥。”司遥瞪他,已不自觉走进厨房。 简寻背对着她,语气幽幽然:“我还以为周慕臣会给你?找个保姆。” 司遥回头看他,一道孤零零的背影撞进眼瞳。 黄昏的余晖投进硕大的落地?窗,流动的金线在?他皙白的衬衫滑落,安静而沉默,不知怎地?就令她想起了那些年在?教室认真写题的简寻。 她声音渐弱:“我是我,他是他,不要什么?事情?都扯上关系。而且,我又不是在?国外度假,我是去上学……” “那你?都学到了什么??”他沉声问?。 司遥在?熟悉的柜子?里找到了米箱,拉出一勺,又找来?了干净的碗,打开直饮水。 她一本正经:“世界上最好吃的是中?餐,不接受反驳。” 水声停住,白皙五指在?米中?盘旋,洗过一遍再添满水,一点点倾倒,颗粒饱满的大米被压在?砂锅底下。 他轻笑:“除了吃就没别的?” 司遥转过身,纤细的腰肢轻贴在?干净整齐的灶台边,沉静凝望简寻。 他高大挺拔的背影近在?咫尺,一手低垂,修长而骨节分明的两指虚捏金属火机,另一只手尽管被束缚,可整个人瞧着仍然恣意潇洒。 这些日子?的相处惬意而舒服,是那种她从未意料过阔别多时的默契。 时间好似倒拨回了许多年前,他们?也曾这样亲密无间。 没有人再提到某些会引发争吵或不悦地?话题,而其实她偶尔会想要跟他说清楚,就像张承宜建议的那样。 她不知道简寻在?想什么?,故意的刁难、拉扯,点到即止,试探和?后退,暗讽不绝,却又总是有意无意流露出某些暧昧而不休的欲望。 她或许知道他在?想什么?,他所做的一切都有她的纵容,从一开始奠定的基调,这么?多年过去仍然没变。 他在?以他自己的方式、惯用的手段,逐渐瓦解她的伪装和?戒备。这是他向她摇起旗帜的方式,外人瞧不出端倪,总以为简寻主导着一切,可司遥再清楚不过。 风平浪静之下已是幽深骇浪,而她才是任由这风浪掀翻船只的嫌疑犯。 简寻不过在?执行她的愿望。 她在?默许他的入侵,一点点踏入她的世界,搅起风雨,又撑起一把伞朝她伸出手,多么?希望她可以踏进他为她撑起的那块安全领地?,像一只流浪狗向主人乞怜,害怕一次又一次的抛弃。 司遥的心?湖泛起涟漪,像是无数音符跳跃迭起奏响的旋律,有不管不顾的冲动腾绕心?间。 她说:“学着怎么?去忘记一个人。” 第43章 简寻并没有如她想象中那样作出某些反应。 他只是缓慢地敲了几个键, 好似在查阅邮件,过了半晌才说:“哦,成功了么??” 司遥略显艰涩地吞咽着, 她挺直柳腰, 缓慢地走到他身?后,近在咫尺的宽肩阔背,在异国他乡,她无数次想起被简寻紧紧拥抱的感?觉。 “你希望我成功么?”她轻声问。 简寻手指停顿,抬眸看了她一眼?,久久没回答。 他站了起来,高大的身?影把她笼罩在阴影里,黄昏渐浓, 他长睫微敛,扫量着她欲言又止的脸。 她唇角轻颤, 还未来得及说出?答案, 他轻描淡写一句恳请:“帮我个忙?” 司遥的思绪中断, 无意识般满口答应:“什么??” “帮我洗澡。” 他提步朝卧室走去。 司遥杏眼?圆瞪, 不可置信的目光追随而去,磕磕巴巴地拒绝:“你、你变态啊!” 简寻的声音从屋里飘来:“我这几天只能擦身?, 很难受。帮人帮到底,你不是一向?标榜自?己心?地善良么??” 司遥怒道:“我什么?时候标榜过?” “大家都这么?认为。” 他肩头披着条阔长的深蓝色浴巾,再次回到门边, 冲她挑了挑眉:“一场同学,帮帮忙。” 她抄起桌上的纸巾朝他砸去,攻击性极低, 可态度分明。 “做梦去!” 简寻根本不用费心?避开,他盯着司遥看了会儿, 潇洒地转身?回了卧室。 司遥坐在椅子里生闷气?,好好的气?氛被?他三言两?语挑破,真是下流,无耻! 不一会儿,大敞的卧室门后传来细碎水声,她还没来得及腹诽,又听得“咚”一声巨大闷响,紧接着是稀里哗啦的噪音。 她稍怔,很快联想到最坏局面,几乎从椅子里弹起,快步跑进浴室。 简寻半弯着腰,左手撑着大理石台沿,背身?对着门,地上溅了一滩水。 她低呼:“你怎么?了?” 地上一片狼藉,洗手台上摆放的瓶瓶罐罐尽数摔落。 她忙上前扶住他,关切地低头察看伤势,没瞧出?端倪,目光再度流连至他沉静的脸。 他的衬衫已解开大半扣子,流畅而紧实的肌肉若隐若现,时隔多?年,他引以?为傲的身?材愈发硬朗,属于成熟男人的魅力跃然眼?前。 “没摔死,不用担心?。”他答非所问,似真似假地哄骗司遥。 她抬脚把地毯勾来,地上的水很快被?吸干,她大概是真于心?不忍,不由安慰自?己,简寻是个病人需要照顾,如此心?安理得些。 她抿了抿唇,迟疑着伸出?手,替他把余下的扣子解开。 他没再说话,垂眸看着她缓慢地动作。 她的指腹带了丝冷气?浸润的微凉,无意触在温热的皮肤,像是瞬间点燃身?体的温度。 衬衫被?解开,她稍稍停顿,慢手给?他解开固定胳膊的束带,有些地方束缚稍紧,卡扣复杂,她低头凑上前仔细研究,气?息萦绕在他身?前。 她的手指猛地一扯,固定板松开,束带歪歪扭扭地坠了下来,她替他摘下带子,踮脚绕过他的肩,脚底猝然打滑,整个人扑进简寻怀里。 淋浴间水声哗然,室温越来越高。 她撑起半身?,眼?神迷蒙地抬眸看向?简寻,被?他灼然的目光烫了一下,心?底猛地下坠。 他鼻息一沉,猝不及防勾起她的下巴,俯身?在柔软的红唇轻轻一啄。 她没推开他,身?子一僵,长睫纷乱地飞舞着,刮过他的面庞,带起了酥酥麻麻的痒。 他又试探地吻了吻她的唇,稍稍含吮又分开,若即若离。 她喉间干涩,隐有一丝渴望,不知从何而起的冲动促使她踮起脚,鼓起勇气?咬住他的唇。 干净清凉的味道,像薄荷糖,没有想象中淡淡的烟草味,她此刻迷迷糊糊地反应过来,自?从他们的交集密切起来,她已很久没再见简寻抽烟。 她离开前,他只是贪恋尼古丁的麻醉,她离开后他把理智抛却,任由自?己沉沦。 她回来,他知道她不喜欢烟味,所以?烦躁时只能把玩那孤零零的打火机,却再也没有点燃一支香烟。 失神一闪而过,她的迟疑得到安抚,舌尖轻轻滑过他的唇,带起湿漉漉的一层潮意。 他喉头紧涩,眸底幽暗,局势一触即发,他的舌乍然闯入她的唇腔攻城拔寨,气?氛被?逐渐点燃,她递出?丁香,抬起胳膊,轻轻抱住他的肩,脑子里摒除了一切愁绪,只想他再用力些占.有她,像那些年如胶似漆地欢.爱。 他把她推进淋浴间,水注倾泻而下浇灭了两?人的理智,湿透的长发紧贴着衣服,她手忙脚乱地抱着他,他大掌逶迤,粗鲁地扯断她一根肩带,盘剥着,发泄这些年的怨恨那般带着戾气?地咬住。(脖子以?上) 她轻呼,酥麻如电流蔓延四肢百骸,神魂巨震。 “简寻……” 还是同样的绵软拒绝,也同多?年前一样毫无成效。 她背转身?,细白五指撑着氤氲水雾的玻璃,迫人的气?势逼近,他从来喜欢这样。 他的大掌覆上来,十指交握紧扣用力更深,玻璃上留下模糊的掌印。 “……这样不行。”她声音稍颤。 “不行么??”他喉间的低哼沉闷喑哑,透着一丝别样的性感?。 “我记得你以?前很喜欢。” 他在言语上也不放过她,抽丝剥茧,将她羞于启齿的过去反复研磨。 “别说了,简寻,别说……” “怎么?就别说了?” 他低哑的嗓音萦绕耳畔,司遥脑子一顿,没法再回答。 水珠溅在紧密贴合的皮肤,顺着不可察觉的缝隙艰难流淌,他满足地叹息,随心?所欲将她搓扁揉圆,满足这么?多?年不可触及的昳丽梦境。 幻想成真的刹那迸出?更猛烈的情绪,浴室的热闹动静持续了很久,司遥泪痕干了又湿,屡屡被?水流冲散,最后分不清是咸的甜的还是其他什么?味道,她的唇被?他吻得微红。 后来她脱力坐倒在冰凉的地板,他俯身?把她抱起来,转身?去了浴缸,虔诚地跪在她面前,像多?年前那般无比珍视一樽名贵的古董花瓶,动作轻柔地修补着岁月留下的裂缝。 他的大掌攫着她纤细的身?体,迭起的满足在心?头呼啸,是梦里百转千回无数次肖想的极致。 司遥的脑子里除了沉甸甸的失重感?外再无一物。 水声终于静止。 司遥趴在柔软的被?子里,身?上盖了一条薄薄的毯子,皙白脸颊泛着淡淡红晕。 简寻换了条宽松的居家裤,赤着上身?,从客厅端来两?杯温水,玻璃杯搁在床头,司遥无力地撩开眼?皮,见他坐在床边微微仰头喝水。 锋锐的喉结轻滚,右手轻松地举起落下,再转眸瞥了她一眼?,仿佛在无声戏谑她没出?息。 司遥眨了眨眼?,猛然间意识到什么?,忽而瞪圆了眸子,错愕地盯着简寻,开口声音低哑:“你、你的手……” 他故作正经地垂眸看了眼?,假惺惺地“噢”了声,语意轻快:“多?谢你,我早说了你很会照顾人。” 司遥听出?他话里有话,又气?又羞把头埋进被?子里,十年如一日的老招数,简寻再清楚不过。 她似乎为一时冲动产生懊悔,瓮声瓮气?:“那我明天不用过来了。” 她顿了顿,好似有些负气?,“简寻,你不觉得有问题吗?我们这样很不健康。” 从事情最开始的纠缠,到多?年后再次掀起星火,他们总是这样不明不白发生些故事,他隐瞒,她逃避,最后又牵扯出?无穷无尽的误会。 不若都说开,就趁现在。 简寻有意曲解她的话:“我一向?洁身?自?好,比你想象的要健康干净。” 他顿了顿,伏低半身?,凑近她耳畔沉声说:“你不信,我明天给?你出?份三甲医院的体检报告。” 简寻这话简直恶劣,好似非要羞辱他们的关系,男盗女娼似得,就没个光明正大的好奔头。 司遥被?他的话刺了一下,他要给?她体检报告,那他们刚刚又算什么??还真打算当炮.友吗? 她一点也不想。 她猛地掀开盖在头上的毯子,冷眸觑着简寻,一忍再忍,唇角稍稍蠕动,终于在沉默中递出?那晚未尽的哀愁。 “简寻,我没心?情跟你开玩笑。” “我不想被?你当成呼之则来挥之则去的玩具,我是个人,我一点也不差劲,我为什么?要被?你这样对待?” “你说这件事不是我想的那样,可是你跟我解释过吗?还是你以?为这件事不必再说清楚,我会当作什么?也没发生?” 沉重的石头再度被?推上高坡,她的手轻轻悬在空中,刹那间已做了决定,要么?能在今夜彻底放下这件事,要么?就让往事沉甸甸地压在她心?头,再也不要流连过去,买张机票飞到大洋彼岸从此与?他一刀两?断。 空气?泛着凉意,窗户被?推开,冷风吹散一室旖旎。 简寻沉默了很久。 他眼?眸微敛,喉结滚了又滚,嗓音低哑:“司遥,我从来没有当你是玩具,我才是那个廉价得不值一提的垃圾。” “骗人。” 她已从床上坐起,动作轻缓,抱着毯子蜷缩半身?,熟悉而自?然的动作,如过去无数次曾发生在这张床上的谈话。 他抬眸,眸色深深,格外冷静地望着司遥,仿似透过她漂亮温柔的眼?睛面对多?年前的自?己。 “我配不上你,所以?不想告诉你我的家事。” “怕你嫌弃,或者害怕,更担心?会失去你。所以?不敢说陈耀辉和?那个女人的关系。” 他出?乎意料的坦白令司遥错愕不已。 他眸底黯然,看着硕大玻璃窗外的幽幽江面,习惯性想要摸出?一支烟,又怔然醒悟他正在戒除尼古丁带来的短暂麻痹。 于是大掌空落落地垂下,轻轻摩挲着床沿,试图以?更平静的姿态把他那颗廉价的真心?剖出?来,递给?司遥处置。 “这件事不跟你说,是因为我不知道该怎么?说,也不想跟你说。那天晚上冯婉萍找我要钱,如果我不给?,她就回扬城骚扰你。” “我见惯了她下作的手段,跟他们谈最后一次?别天真了。只要她发现能用你来威胁我,你这辈子都会被?她缠上。” “我已经够不堪了,不想让你遇见麻烦。我那时候没能力,没有那么?多?办法解决这件事,也没更好的方式保护你。” “我知道你没看不起我,司遥,你不是那种人。” 她微微愣住,抬眸看向?简寻,眼?眶里已盈满水花。 简寻心?底泛起一阵干涩酸楚,说不清当年那些冷言冷语多?少出?自?真心?,又有多?少是因为见到她跟周慕臣同时出?现产生的妒意。 无数个人说过她和?周慕臣天生一对,而她对于旁人来说只是妄想,没人配得上高高在上的公?主。 这些无足轻重的人里当然也包括他。 司遥见到冯婉萍时流露出?的恐惧和?嫌弃刺进他心?里,好似在某个时刻,他意识到,他跟冯婉萍就是同样卑劣的人。 因他骨子里流淌着她的血,就像冯婉萍奚落他的讽刺,他们是血缘生生关系,他一辈子都别想摆脱她。 真真假假,他分不清司遥的嫌恶是否波及到他,年轻气?盛的自?卑作祟,仅剩的可怜自?尊驱使他作出?两?败俱伤的自?保举动,于是咬牙切齿说下狠话,将她推得越来越远。 那年稚嫩的手段杀敌一千自?损八百,初入大世界的他能力有限,涉世未深,一时间找不到更好的办法切割她和?他的联系,自?信摆出?一惯冷漠的姿态能让冯婉萍买单,他信誓旦旦说有其母必有其子,无非游戏人间牟取利益,男的女的又有什么?分别?她可以?傍大款,他也可以?找摇钱树。 冯婉萍一开始的确有摇摆,若不是在酒店撞见那场闹剧,她几乎要相信自?己儿子比她手段还要高。 而简寻从没想过这句心?如刀绞的谎言会被?司遥窥见。 醉心?说谎的人最终必然自?食恶果,他不得不认,毕竟命运从来没有善待过他。 他或许切割得太过干脆,甚至没有留下余地跟司遥说清那晚的误解和?意外。 两?人任由扭曲的事实发酵,变成阶级地位的对立,成了她与?他世界的鸿沟。 “那你为什么?不解释?”她颤声问。 “解释有用吗?你那时愿意听吗?”他低笑,语气?里有浓重的无力。 “司遥,你没办法理解我当时的处境,其实你走了也好,我不用瞻前顾后考虑太多?,有更多?时间对付陈耀辉,他们也不能再要挟我什么?,我有更多?精力好好赚钱。” “说起来,我是不是要感?谢你不告而别?否则我没那么?容易走到今天这步。”他忽而转眸看向?她,目光深邃。 “那你有没有想过,我需要你的解释?” 她声音微微发抖,带了些怨愤的目光落在他傲慢的脸上,定定盯着他,把他逼得心?绪猛然下沉。 她在某些时刻异常勇敢,毫不避讳地索要他的情绪。 “你想过我这些年是怎么?过的吗?我真心?实意地爱上一个人,我那么?多?年以?来第一次心?动……我那么?爱他,想把最好的事物都交给?他,可我亲耳听见我爱的人说我是个廉价玩具。” “我很困惑,不知道到底什么?才是对的,也不知道是不是爱错了人……可是他明明那么?好,他没有去北京之前对我真心?实意的好,不是吗?” “那么?多?被?你隐瞒的事情忽然在我面前摊开,我不知措施,也不知道你还隐瞒了什么?……我承认我害怕了,我能想到的就是离你远一点,彼此好好冷静。” 司遥声音轻轻哽咽,她唇角轻颤,语气?幽幽:“你知不知道,我在纽约的每个冬天都很难熬?因为东海岸一定会下雪,只要下雪我就会想到你。” “可我想起的不是你的坏,我闭上眼?,想到你抱着我,跟我接吻,我好像能闻见你身?上的味道。可是睁开眼?,我在陌生的国家,身?边站着无数个陌生人。” 她眼?尾泛红,泪珠已经滚落下来,该说的不该说的,在这刻迸发递进,不管不顾要翻起旧账。 “我尝试过要么?跟别人相处行不行,般配没什么?不好,起码能少很多?麻烦。” 她有些痛苦地捂着脸,脆弱的声音从掌间溢出?,“可我路过每一家店,想到的是如果简寻在的话,他会怎么?评价那些我爱吃的食物?我遇见每一道解不开的题目,想到的是简寻一定能立刻知道答案……我爱他意气?风发的模样,更爱他偶尔不可一世的傲慢,他会在人堆里闪闪发光,因为我知道他有多?好。” 简寻简寻……他和?他名字好像刻在司遥脑子里,越想忘记回忆反扑越厉害,无孔不入钻进她的思绪,分分秒秒占据上风,傲慢睥睨着她的真心?,仿佛在嘲笑她不自?量力,竟敢跟本能抗衡。 所以?,那个问题的答案昭然若揭,她狼狈失败,只得向?宿命妥协,把所有情绪收敛起来,好像不提起就能假装自?己忘记。 这么?些年扮演着相安无事,把往事放下,好像她做到了,她也以?为自?己做到了。 直到她在沙龙见到那个造型特殊的展品,直到他站在她身?后,不必相逢,已知道她输得一败涂地。 见过第一面,就开始期待第二面,他如她所愿重新出?现在她的生命里,褪色的日常居然乍然绽开鲜活的光泽。 她再次踏入这间承载十八岁夏天记忆的房子,后知后觉终于意识到,她根本不想跟他一刀两?断,更加不想如她道貌岸然所谓过去的事就算了。 她不要跟他算了,她要他恶劣地入侵她的安全领地,要他霸道地拦住她的退路,想跟他旷日持久地纠缠,享受每一次激烈的欢.爱。 简寻喉结轻滚,嗓间滞涩,先是木然怔忪地看着她潸然落泪,本能般抬手替她擦干水痕,可越温柔湿意越浓,他再舍不得,凑上去吻干那些泪珠,咸咸涩涩,含在嘴里却能真切品尝到她的味道,他甘之如饴。 后来又神色黯然地沉默,良久才开口:“司遥,我很早之前就跟你说过,其实我没你想的那么?好。” 她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干脆利落。 简寻被?她忽然而来的刁蛮暴躁惊住,他不可置信地抽身?,定定看着她,说不出?是什么?感?觉,总之肯定不生气?,甚至还有些如释重负。 “那你还要跟我做?一次又一次,一天又一天,你当我是什么?人?” 她异常直白地质问他,彷如她当年无情无义?离开他那夜,她问过他同样的问题。 只是这次用词大胆而直接,再次令他错愕万分。 他机械般地抬起手,轻搓着被?她扇过的脸侧。 良久之后,嗓音低哑:“伴侣,女朋友,最爱的人……” 最后那句称呼从他舌尖递出?,他遽然一惊,麻木的神思好似分秒间急速收拢,豁然间挤满了那原本空荡荡的角落,一点一线都填纳了关于司遥的一切。 原本他从不敢谈论“爱”,更不知如何爱人。 可在当下,他清晰地感?受着“爱情”带来的千愁万绪。 这些年始料未及如梦初醒,他似乎意识到当年荒唐的错误,他从来是个聪明绝顶的好学生,其实他早该学会好好爱她,用最合适的方式,坦诚表达他的留恋,他对她的沉甸甸的感?情,他渴望她施舍的温柔。 他眸色熠亮地抬眸望向?她,电光火石间似想通了许多?事,直白赤.裸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 司遥方才哭得眼?眶微红,秀致的鼻尖轻轻皱起,眼?神幽幽带嗔。 视线相逢的瞬间如一张铺开的蛛网,千丝万缕骤然缠绕在一起,她手臂轻落,毯子滑坠,肤色如玉如月,光滑细腻像至上乘的锦缎。 她握住他的腕,五指逶迤轻轻撑开大掌,借力拨起主动的气?概。 她的长发扫过他赤条胸膛,简寻腿间一沉,她细软的小手慢慢捧起他的脸,眸色盈亮如星。 她小心?地在他唇间落下轻吻,慢慢浅咬一口,含吮又分开,俏靥生晕,呼吸渐沉,再又试探地伸出?小舌,动情地扫过他的唇,一点点挤进他齿间。 像极了最初那个吻,只是主动纵火的那一方换了个人。 体温再度滚烫起来,夜风搅乱温热的呼吸,情思绵长,她虚虚搭着他的肩,漂亮的眼?睛注视着他,呼吸乱了几分。她微微仰起头,他从最柔软的地方汲取她的温柔。 夜色深沉,屋里没开灯,隐隐有一道亮光,那是她送给?他的玻璃陨石。 黑暗中所有感?官被?无限放大,他格外虔诚,仿佛在以?另外一种方式弥补。 他低哑的嗓音令她沉醉,她的本能反应令他头皮发麻,欲望总算退潮,两?人无比沉默地拥抱着彼此。 半梦半醒之际,冷风吹动纱帘,一点点钻进凌乱的被?子里,滑腻腻的腿心?有些不适,她下意识蜷起身?子,越加贴近他的怀抱。 她纤细的胳膊压着他结实的手臂,手指轻轻划过他的皮肤,软绵绵地问:“他们还有再骚扰你吗?” 简寻阖着眼?,嗓音还透着丝风流的低哑:“有。” 司遥抿了抿唇,心?底默叹果然贪得无厌。 “你给?她的那些钱我会还给?你,”他顿了顿,“连本带利。” 她一怔,睡意乍散,黑暗中睁着一双明亮而疑惑的眸子,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却并不后悔当初笨拙天真的决定。 “司遥。” “嗯?” “我上辈子大概是欠你,这辈子也还不清,下辈子继续还。” “如果我说不要你还呢?” 他沉默。 “你一直欠着我,就永远不敢再骗我。” 他抱紧她,她在发端落下轻吻,神思就这样沉了下去,朦胧间仿佛听到司遥继续喃喃几声,可他意志沉沦,好似很久没有再睡得这样安稳。 第44章 司遥醒来的时候窗帘已被人拉紧。 她在黑黢黢的屋子里侧蜷着独自发了会儿呆, 脑海里走马灯般想起?了许多小事,最?后胳膊无意识往旁一摆,空荡荡一片, 简寻早已经离开。 司遥怔怔地眨了眨眼, 慢吞吞地从床上坐起?,腰有些发酸。 她摸开灯带,裹着?小毯子进了衣帽间?,取了件简寻的长袖卫衣穿上,左挑右捡,好不容易翻出条勉强能束住腰带的运动?裤,轻手轻脚地推开门,这才发现她的谨慎毫无必要。 客厅空无一人, 简寻并不在家里。 餐桌上摆了两?个恒温打包袋,是她一惯爱吃的那家茶楼早点。 她站在门边, 宽而长的袖子盖住手, 一时间?有无可自处的迷茫。 她在床头找到了手机, 点开未读微信, 简寻的对话框被其他消息淹没在下面。 【我回深港办点事。】 他就?这样寥寥交代一声,没说什么?时候离开的, 也没说究竟会不会回来,好像默认司遥能接受他的言简意赅,而事实上, 他们还有太多事情没有说明白。 今天是周末,按惯例她会回家陪爸妈吃饭。 田悦却发来一条微信,说今天有应酬, 让她自己搞定晚饭。 司遥忽然像泄了气的皮球,懒懒散散地坐在餐桌前, 端着?一盒虾饺吃得极慢。 她的衣服已不能穿,跟简寻在浴室那次就?弄上了些明显的痕迹,后来被他一起?塞进了洗衣机。 只是他们后半夜也不安生,累过头抱在一起?睡得很沉,直到她刚刚去检查,发现没人记得这件事,洗衣机里的脏衣服原封不动?地躺在原地。 她划拉着?屏幕,轻轻叹气,拨通了张承宜的电话。 对面的人被扰了清梦,接起?电话时嗓音模糊:“靓女,现在北京时间?十点,知不知道吵人睡觉会倒霉?” 她清了清嗓子,淡定地说:“承宜,帮我个忙呗?” 张承宜在被窝里嘟囔了一声,权当应下。 当她听清司遥的请求之后,整个人骤然清醒,睁大眼从温暖的床上鲤鱼打挺,盘腿坐在床头。 “你再说一遍?!”她尖声高呼。 司遥把手机稍稍挪远,慢悠悠地复述重点:“我把地址发给你,能不能帮我带一套衣服过来?” 一个小时后,张承宜在外面砸门。 虽然物业已跟司遥确认过外客来访,可她还是被这声忽如?其来的动?静吓了一跳。 她把门打开,张承宜大步迈进来,一双眼来回扫觑司遥,伸出手在她脑门上轻轻一戳,颇有自家白菜又被猪拱了的怨恨。 她拎着?个纸袋大喇喇地穿过门廊,环视一圈,发出嫌弃的“啧”声。 “简寻现在这么?有钱,也不知道买些家具布置布置,这跟毛坯有区别么??”她把袋子递给司遥,自顾自坐在沙发上,“这就?是你之前跟我提过那江边的房子?” 司遥点点头,把衣服掏出来,不由皱起?了眉。 那身衣服是张承宜惯爱的辣妹风,这倒也罢了,只是长裤底下还压了一堆莫名其妙的情.趣内衣。 她俏靥浮粉,瞪着?张承宜,“什么?鬼啊?” 张承宜挑了挑眉,伸手点了点她的脖子,“干柴烈火,好激烈喔!” 司遥身子一僵,手指勾着?的那条细长的肩带亟亟滑落回纸袋。 “这些可是我私藏多年没用过的战袍,阅男无数,绝对上品。别人想要我还不给呢!” “呐,我这个人最?讲义?气的啦!好姐妹做什么?决定我撑到底的,管他是周慕臣还是简寻,你喜欢最?重要。” 她用词轻浮,可语气却格外认真?。 “去你的!”司遥假装嫌弃地咦了声,只把衣服拿出来,准备回房间?换好。 张承宜乜眼打量,看着?简寻那身极不妥帖的衣服被她穿出几分少女感,不由默叹他们这对孽缘。 她盘腿坐在沙发里定定看着?司遥,“做都做了,也可以玩点新?花样嘛!” 司遥回头瞪了她一眼,轻轻掩上门。 张承宜耸耸肩,无奈摇着?头,视线抛出窗外,越过阳台,穿梭宽阔江面,目光凝留在某几栋高层建筑。 她怔了怔,不免轻笑出声,垂下脑袋轻叹。 张承宜跟司遥身材相?近,只是上身纤瘦许多,她那件加小码内搭穿在司遥身上,视觉效果被放大好几倍。 还好衣服弹性好,材质绵软,司遥稍稍调整也勉强能穿。 她从卧室出来,又跟张承宜说了声感谢,迳去生活阳台把衣服拿去烘干,看了眼时间?,还得有两?个小时。 她回到客厅,给张承宜倒了杯温水,在沙发一块坐下。 张承宜盯着?她看了会儿,撑着?下巴问:“想好没?要跟他重新?开始么??” 司遥垂眸,只说:“我和他还有很多事情没说清楚。” 张承宜点头:“是要说清楚……”她顿了顿,有些奇怪,“他人呢?爽完就?跑啊?” 司遥不免又瞪她一眼,时常因闺蜜的口无遮拦感到无奈。 “他回深港了,可能公司那边有事吧。”她摸起?手机,在她回复了一个“好”字之后,简寻没再说话。 张承宜稍稍正经了些,她欺身靠近,把司遥的脑袋揽进怀里。 她们一路相?伴,从女孩到少女,再到独立成熟的女人,多少年的秘密和青春交付给彼此?,深知这段友情珍贵,彼此?情如?姐妹。 “我跟你说啊,你不用管别人怎么?看怎么?说,爱情就?是不讲道理的,只要你高兴就?行。你的选择就?是我的选择,好姐妹就?是无条件支持对方?的嘛。” 她顿了顿,也偏斜头靠着?司遥的脑袋,“而且,其实我觉得简寻人不坏,谁又能选择自己的出身呢?” “我记得他以前就?很会搞特殊对待,其他女生问题,他居然说只会做不会教,结果呢?偏偏每天晚上手把手给你当家教。” 司遥小声笑,轻握着?张承宜的手,长睫轻闪,跟着?她的描述跌进了懵懂的回忆里。 “他这些年谈过没啊?” “不知道。” “那他家里的事解决了吗?” “没问呢。” “……你们还真?是,情到浓时不得不做是吧?” 司遥抬手拍她。 “有些话还是得说清楚,毕竟分开这么?多年,他到底在想什么?你知道么??” 这回,司遥格外笃定地回答:“我知道。” 张承宜一怔,又听司遥缓声说:“我会找个合适的时机跟他说清楚的。” “好咯。” “承宜,谢谢你。”她靠在她肩头,声音发闷。 “要谢你就?请我吃饭!” 司遥笑得眉眼弯弯:“想吃什么?随便挑!”- 司遥跟张承宜外出吃了顿午饭,下午又一起?逛了会儿街,最?后在咖啡店点杯喝的聊八卦。 临近傍晚,司遥算着?时间?,准备先回简寻的住处收拾衣服再跟张承宜继续鬼混。 江堤附近新?开了间?酒吧,张承宜跃跃欲试。 两?人在入户花园商量要不要回家换身装扮,司遥推门先进屋,直接去了生活阳台。 她把简寻的衣服挑出来,坐在沙发上逐一叠好。 张承宜在刷酒吧的种草笔记,驻场少爷质量上乘,光看照片已蠢蠢欲动?。 “快快,等下去吃个简餐垫垫肚子,本小姐今晚必须尽兴归家!”她催着?司遥,已迫不及待站了起?来。 “好啦,我把衣服放回柜子里,换身衣服马上就?走。” “换什么?别换了!就?穿这件,等会去我家给你找条短裙,美?不死酒吧那帮臭男人!” 司遥还没说话,门廊那边传来轻微的开锁声。 两?人一惊,纷纷回头看去,只见简寻面无表情地推门进屋。 他穿了件剪裁得体的深色西装,黑衬衫领口微敞,换了鞋走进客厅。 司遥跟张承宜面面相?觑,还没想好如?何解释,却见简寻满不在乎地扫了张承宜一眼,径自去冰箱拿了支水,慢慢喝两?口。 “你随意,别客气。”他姿态闲适地看着?张承宜。 “我可不跟你客气。”她迅速看了眼司遥,一点儿也不心?虚。 简寻挑唇轻笑,目光落在司遥身上。 她紧张地站在原地,曼妙袅娜的身材被笼在明显尺码不合的贴身上衣里,他隐约猜到了张承宜出现在这的原因。 他脑子里忽而闪过刚刚在门外听见的对话,放下瓶樽,淡声道:“吃饭了吗?” 司遥摇头,“刚回来收拾东西,还没。” 张承宜目光流转,发挥一惯看热闹不嫌事大的本性,大大咧咧地问:“你要请我们吃饭啊?” 司遥闻言不可思议地看向?她。 “好,想吃什么??”简寻回答着?张承宜的问题,目光却一直落在司遥脸上。 她被他盯得脸颊发暖,忙说:“我跟承宜随便吃点就?好。” “不去!谁说的?简总请客我才不要随随便便吃一点。” “……那你想吃什么??” 简寻忽然开口:“云山那边有家吃海鲜的老店,去年刚摘星,我带你们去尝尝?” “去!”张承宜非常捧场。 司遥莫名其妙被他俩给安排了,一时也不好再争什么?,居然没头没脑地说了句:“谢谢。” 简寻诧异地挑了挑眉,走近几步,居高临下地看着?她,隐约瞥见细白脖颈后那抹淡痕,语带揶揄地回道:“应该的。” 伴随他垂落的视线,司遥总觉得他话里有话,两?人算不上清白。 她不争气的红了脸。 “我去换衣服。”简寻顺势脱下了西服外套,宽肩窄腰倒三角的身材被套在黑色衬衫里,尤显男人拔萃的气质。 张承宜在她身旁咬耳朵:“没看出来你吃这么?好!” 被司遥狠狠地拍了拍手臂。 “放心?啦,我对他这类型一点不感冒,我喜欢热情奔放小狼狗。” 司遥被她逗笑:“是啦,就?高中那个体育生同款,对不对?” 张承宜朝她挤眉弄眼,爽朗一笑,丝毫不避讳学生时代那从未言明的短暂情愫。 两?人在外边等了会儿,司遥知道简寻一向?爱干净,估计他顺便去了冲澡,一时半会搞不好。 张承宜正好来了个工作电话,迳去阳台沟通细节。 司遥闲着?也是闲着?,便打算把刚换下的衣服收进洗衣机,走进卧室却发现衣架空空如?也。 她没留意到浴室里的水声早已停止,冷不防听见身后传来开门的声响,一回头,瞧见简寻穿着?她今天翻出来的那条长裤,边朝外走,边撑开那件她换下的卫衣往身上套。 他顺带洗了头,湿漉漉的短发垂贴着?,少了份凌厉的冷意,周身贴起?年少时那份朝气蓬勃。 他瞧见司遥站在床边,木愣愣地盯着?他的衣服,不作任何解释,径自走到衣橱前,拉开表柜,从里面拿了块毫不起?眼的手表扣在腕上。 司遥循着?他的动?作偏转目光,心?底猛地一坠。 那是她当年送给他的那支iWatch,连表带也没换过。 简寻拿了条干净的长巾擦头发,气定神闲朝她走来,周身淡淡的薄荷香气将她猛地拉回到多年前那个盛夏,而他仿佛还是那个意气风发,壮志凌云的稚嫩少年。 他停步,“我今晚可能还要回深港,明天如?果来得及,我去接你下班。” 她一怔,颇感古怪:“你今晚还有事,为什么?要赶回来?” “没为什么?,想跟你吃晚饭。”他大掌轻摆,迅速擦拭着?发间?水滴,回到浴室找出吹风机。 “那明天就?不要再赶回来了。”她下意识拒绝。 “明天也想跟你吃晚饭。” 他顿了顿,把毛巾掷进脏衣篓,回眸轻扫她一眼,语气平淡:“每天都想。” 司遥抿了抿唇,目光盈盈地看着?简寻:“简寻,我们还有很多话没说清楚。” “那就?慢慢说,我跟你不用赶时间?。”他把风筒打开,低噪的嗡鸣从门里飘出。 司遥见他不疾不徐地轻摆手臂,恍惚间?想起?过去每一个他殷切替她吹干长发的夜晚。 他修长有力的五指触摩她的发丝,一缕一缕,极其珍视爱重。 她逐渐发现,在过去许多点滴之中,他在用笨拙沉默的方?式爱着?她。 司遥的目光又落在他手腕的电子表上,心?念甫动?。 张承宜见他们一前一后从卧室出来,挑了挑眉,没当着?闺蜜面口无遮拦,只催着?动?作快些,她饿得不行。 她把座驾留在地库,跟着?司遥坐上简寻的车,和她有一搭没一搭闲聊。 简寻原先一直没插话,安安静静当司机。 司遥一开始还有些放不开,毕竟三人认识多年,她跟简寻又有一段旧情,可他们却算得上第一次建立起?亲密联系。 到后来张承宜主动?撩简寻说话,他倒也对答如?流,姿态坦然大方?,语气里偶尔还带着?丝丝松弛的笑意。 而她在这一刻真?切地感受到,简寻正在融入她的朋友圈,不再像当年那般把所有人排除在外。 张承宜再次被他的黑色幽默逗乐,倒“嘶”一声,狐疑道:“大神,我感觉你这人很有意思啊,为什么?以前高中不跟我们多聚聚,我也好提早抱你大腿嘛!” “你也没邀请我。”他冷不防回怼。 张承宜一怔,笑声夸张:“那时你忙着?勾搭阿遥,我可不敢邀请。” 司遥从副驾探过头,杏眼睁大,用力地瞪着?她,作了个要死啊的表情。 张承宜回她个怪脸,十年如?一日鬼马性格。 “怕她跟谁跑了,要看紧点。”简寻也语不惊人死不休。 “简寻!”司遥回眸看向?他,差点以为他被鬼上身。 这就?是简寻跟朋友相?处时的模样么?? 她之前从不了解,更不清楚他离开扬城之后发生的诸多事情。 他迅速转眸瞥了她一眼,又回正脸,唇边牵起?一丝淡笑。 “无是无非忽然被塞一嘴狗粮,阴功!”张承宜指指点点,脸上却挂着?灿烂的笑容。 她抱臂坐在后排,目光流连在两?人的背影之间?,心?中有大石落地的安慰。 三人在扎记酒楼吃过一顿大餐,简寻把她们送到家楼下。 张承宜冲司遥使了个眼色,格外识趣地开车离去,今夜的酒吧计划暂且搁置。 两?人在幽暗的地库沉默了片刻。 司遥眨眨眼,瞥了眼时间?,不早不晚。 她轻声问:“你还要回深港吗?” “嗯,老于?在等我开会。” 司遥一怔,忙说:“那你快回去吧,太晚了开车不安全。” 简寻转眸看着?她,“你想住我这里,还是回家?” “我没换洗的衣服……”她下意识快声回答。 简寻轻笑,说了声好,开车驶离地库,居然格外顺从她的意愿。 司遥有些迷糊,不在状态,直到简寻把车停稳。 他按下车窗,左手□□着?那个金属打火机,淡淡说了句:“临江大道这边的景观的确很好。” 司遥轻轻将耳边的碎发挽住,柔声问:“要不要上去喝杯茶?” 简寻五指一顿,回眸看向?她,唇边隐笑。 “下次吧,早点休息。”他今夜克制得简直不像话。 司遥有些局促,只得点点头,忙推门跳下车,长发在风中轻荡,未及停稳,又忙不迭转过头隔着?车窗看向?简寻。 她俏白的脸颊勾起?几缕发丝,眸色水盈若星,红润饱满的唇微绽,转而对他露出甜美?笑靥。 “简寻,路上小心?。” 简寻稍颔首,面容舒展,“明天想吃什么??” “没想好,明天再说。” 他目送她进大门,翩跹袅娜的身影融入昏暗路灯,犹若多年前他辗转送她回家的许多夜晚- 简寻一连数日保持着?类似的行程,深港和扬城两?地跑,却没有一次留在扬城过夜。 他偶尔能挤出半天时间?,午饭前从深港赶来,接上司遥在文创园附近找东西吃,下午司遥继续排练,他就?找间?安静的咖啡店处理工作。 司遥最?近忙得脚不沾地,她接到艺术团的新?任务,海外知名乐团Aysi将到扬城为艺术中心?春夏演出季作开幕,将安排钢琴家协奏肖邦经典之作。 黄铭芳钦定司遥协同演奏,机会珍贵非常,司遥首次跟世界级的乐团合作,意义?不亚于?她入选Sense SO登台公演。 而她仍要继续跟进沙龙项目的选曲,一面配合排练演出,还要抽时间?跟Aysi乐团成员应酬交际,每天留给简寻的时间?只有晚饭那可怜的两?小时。 可简寻比她更有耐心?,每天车接车送不止,兼顾两?地来回,他自己也忙得不可开交,经常抱着?电脑敲飞键盘,一面连蓝牙打许多电话,等司遥摸着?幽暗路灯找来咖啡店才想起?又到饭点,却从来没有在司遥面前表露过焦虑。 两?人格外珍惜短暂的相?处时间?,闲聊多,抱怨少,好似真?如?简寻所言,他们不必赶时间?。 面露憔悴还给彼此?鼓励打气,不住往对方?碗里盛汤夹菜,埋怨对方?不爱惜身体,最?后又默契地相?视低笑,一切尽在不言中。 司遥能隐约察觉他工作遇着?难题,侧面跟翟晓晗打听过,据她说,于?成硕近来焦头烂额,总归公司出了些状况,他没多说,腻歪的电话少了许多,因实在没有时间?兼顾私事。 翟晓晗似乎已察觉到司遥跟简寻有情况,不必跟于?成硕打听八卦,她再大大咧咧,见他们出双入对也明白怎么?回事,除了揶揄,最?后仍是暗戳戳说恭喜。 司遥虽然没直接承认,但?也不否认,任由两?人关系如?水流淌,飘向?未知的目的。 临揭幕演出前几天,司遥收工下班,远远便见简寻异常疲惫地坐在咖啡厅户外的木椅里。 他两?臂交叠,脑袋微垂,有些无力地阖着?眼。 司遥脚步放缓,先推门进前台要了两?杯热水,她端着?杯子走出来,见简寻已站起?身替她拉开凳子。 她稍怔,转即回喜,把水递过去随他坐下,“今天也很忙吗?” 简寻点点头,慢饮几口,“吃饭去?” 司遥轻叹:“实在不知道吃什么?,要不今天在家煮面吧?” 她瞥了眼简寻略显乌青的眼底,不免有些惆怅,她自己也好不到哪去,只是化妆能掩盖些许倦容。 简寻低笑:“我怕你把我毒死。” 他想起?上次让她帮忙煲粥,她差点把厨房烧了,实在心?有余悸。 当然,这件事也不能全怪司遥,毕竟两?人彼时都很忙,忙着?重新?将自己缝合进对方?的世界。 还是他事后去吧台倒水,隐约闻见厨房有一阵焦味,发现智能灶台已自动?开启防火闭锁功能,所幸并未酿成大祸。 不过那白粥自然没法再给人吃,他连锅一块扔了。 司遥“喂”了一声小作抗议,“我在国外也自己下厨的好不好……” 他把水一饮而尽,拉起?司遥往停车场走。 “叫外卖吧,不想你忙前忙后还要收拾。”他顿了顿,语调轻飞,“要给我下毒以后还有机会。” 她抿抿唇,嘴角弧度上扬,随便叫了家潮汕牛肉粿条,简简单单又一餐。 两?人进到地库停好车,上楼回家,外卖小哥已把餐点放在入户花园的小桌子上。 简寻进屋便脱了外套,挽起?衬衫长袖,细心?地把餐品取出来。 司遥回卧室换了身轻便的居家服,不知不觉,她已在简寻这里留了几件换洗衣物,甚至还顺手带了两?套护肤品和彩妆小样。 虽然目前为止她还没机会用到,那天装包里的时候也有一刹那犹疑,最?后总觉得有备无患。 她松脱挽发,长发如?云披散在肩头,恍惚间?变回那年青涩温柔的小姑娘。 她慢悠悠地吃着?牛肉,看着?沉默进食的简寻,轻声说:“后天艺术中心?揭幕演出,算是我正式首演。” 她停顿稍稍,语气略显犹疑,还没来得及把那句“你要不要来”问出口,简寻抬头看着?她。 “恭喜,我的遥遥出息了。” 他学着?京腔揶揄人的语调,语气亲昵又霸道。 司遥俏靥生晕,这下更问不出口,眸色莹然地看着?简寻,眼波潋滟灵动?。 “这次再送玫瑰好像不够有创意。” “我不要玫瑰。”她眼巴巴看着?他,“我要你来。” 第45章 司遥磨磨蹭蹭吃完, 不时抬眼看表,一顿饭吃过已近九点。 简寻把垃圾收拾好提到门外,司遥给他拿了支水, 眼神飘来荡去, 最后指了指挂钟,小?声?问:“这么晚了,你今天别赶着回去好了。” 他仰头?喝水,锋锐的喉结徐徐滚动,姿态说不出的风流倜傥。 他捏扁水瓶,低声问:“舍不得?” 司遥早已不是当年那懵懂羞涩的少女?,你来我往的感情游戏,纵使她做不到游刃有余, 也早已学会直截了当地表达情绪。 “嗯,也怕你夜里开车不安全。” 简寻把瓶子掷进垃圾桶, 勾了勾唇, 嗓音低沉蛊惑:“今晚有换洗的衣服?” 司遥点点头?, 不知觉间?已被他抵靠在沙发边, 小?腿微曲,整个人坐进沙发里, 纤细胳膊顺带扯住他的衬衫领口,两人一同坠落。 他环抱着她,见她温柔的脸上流淌过格外缱绻的神色, 眼若秋水,泛着丝丝妩媚,明明样?貌清纯如玉, 每到动情时刻却总像勾人的妖精,这些年的成长令她越发懂得自身所长, 轻而易举把他吃得死死的。 她抬指,温柔缠绵地抚过他英俊的脸,稍稍仰起下巴,于眼眸落下轻吻,香风暗起,简寻喉头?轻滚。 柔若无骨的纤纤素手滑进领口,所到之处燃起一簇簇火苗,她描绘着他精壮身体,另一只手徐徐解开桎梏。 衣衫稍敞,硬朗的肌肉填纳年轻身体,纤尘不染的白衬衫被他穿出了格外性感的风韵。 他轻啄慢吮,勾起她的丁香吞吐缠绵,若即若离地吻,辗转挪移,听她嗓间?溢出颤音,随后阵地转移,脸颊脖颈锁骨,彼此尽情纵火。 他的衬衫被她扯落,司遥小?臂上展,那件异常贴身的上衣勾勒出优雅饱满的弧度,简寻鼻息稍沉,大掌已迫不及待地黏了上去。 他埋首,还未来得及细细品尝,刺耳的铃声?划破了暧昧的空气。 两人皆是一怔,仍拥抱在一起,可手里的动作?皆俱已停下。 简寻下意识察觉到不对劲,眸底的欲.色逐渐消散,又?变成了最开始冷静淡然的模样?。 司遥轻轻扶着他结实的手臂,随简寻一同坐起。 材质上乘的白色绸质内衣已被拉下半边,她伸手调整,抬眸见简寻顺手摸过手机,剑眉深蹙,毫不犹豫地接通来电。 司遥拉好衣服,安静地坐在沙发一角看着简寻,只见他脸色越发难看,从?未有过这样?阴沉无措的神情。 他沉默地听着电话那头?的讯息,五指轻攥,指节稍稍发白,无意识中透露了焦灼的局势。 最后只回了一声?:“我立刻回来,别急。” 他搁了手机,神色匆匆地站起,一面揭过衬衫,动作?迅速地穿戴整齐。 转头?对司遥说?:“我要立刻回深港,今晚你在这里睡吧。” 他头?一回没有提出要送她回家。 她懵懂地点了点头?,怔然看着简寻,些许不安萦绕在心头?。 “简寻,你没事吧?”她站起身,跟着他一路穿过客厅门廊,送到门前。 “早点休息。”他没回答,只抬手蹭了蹭她仍泛着晕红的脸颊,穿上外套匆匆进了电梯。 司遥欲言又?止,没开口留人,生怕他分心。 隔日?,她独自打车上班,简寻没再如以往跟她说?当日?行程。 临近公演,司遥也忙得不行,连轴排练,中途跟乐团聚餐吃了顿午饭,和一帮鬼佬相谈甚欢,下午又?接到老谭的电话跟她要最新的曲目清单,项目马上开展第三轮试运,双方必须查漏补缺。 等到她从?排练厅离开已日?落西沉,而简寻没有发来任何消息。 司遥始终记得他答应会来,电子票也在匆忙分开的那晚发出,她知道简寻从?来不会让她失望。 直到正式公演当晚,不止爸妈,家里的亲戚也都?尽数到临捧场。 张承宜挽着个阳光帅气的男人出现在VIP区,周慕臣在海外出差仍未归来,但也早已遥遥寄出恭喜,提了嘴他回国之期再大肆庆祝。 除此之外,席间?还有不少平日?来往紧密的好友,而在所有满怀期待的目光当中,唯独少了简寻的身影。 那晚离开之后他就像忙到极限那般,除了每天固定跟她说?一声?晚安,除此之外杳无音讯。 司遥也不是计较他忽然冷了下来,更没认为简寻在故意戏弄她存心报复。 她隐有不安,已决定今夜演出之后主动找他问清楚。 她不想再重蹈覆辙,若他不愿意主动倾诉苦难,她分明可以坚定一些站到他身旁,她其实也有能力为爱人遮风挡雨。 简单答谢宴过后,司遥婉拒了乐团的派对邀请,她送别爸妈亲友,捏着车钥匙,有些心神不宁地拨通简寻电话。 三次去电,无一应答,全都?默认跳转到机械忙音。 或许是出于对简寻的了解,司遥直觉他有事发生,而且情况并不简单。 她把车开出地库,还没确定目的地,却在人潮散去的马路边瞥见了神情焦急的翟晓晗。 车靠边停稳,司遥探低身子,关?切地问:“晓晗,怎么了?” 翟晓晗如见救星,毫不客气地拉开副驾坐上车,语气迅疾:“宝贝你真的是我的菩萨,今天岛上活动太多我根本?叫不到车!” 司遥忙问:“发生什么事了,你要去哪?我送你。” 她拨转左向灯,准备汇入主车道。 “老于喝挂了,我得去救他。这死男人电话也不接,急死我了!”她叹了声?,又?猛地按下屏幕,电话弹出窗,可仍旧只是一串嘟嘟声?。 司遥怔了怔,好奇道:“于总来扬城谈事情么?” 她之前听简寻随口提过几句,公司核心管理层分工明确,他负责对内搞研究抓项目技术,对外的交际应酬一般都?交给长袖善舞的于成硕解决,他本?人鲜少参与,也不屑与那帮脑袋比肚子空的老男人浪费时间?,旁人一向笑说?他神龙见首不见尾。 于成硕特地赶来扬城应酬,那他独自在深港么…… 翟晓晗急不可耐地握着手机,快声?答:“是啊,公司最近不太好,我也不懂那么多,反正就是遇着硬骨头?啃不下来,他们都?熬大半个月没好好睡个觉了……简寻没跟你说?吗?” 司遥在无声?处默默否认,可恶的男人! 他当然从?来没有跟她提过,可明明已到局势焦灼之际,他还不惜得每天驱车往返几百公里,只为了跟她吃顿饭,说?几句话…… 她心底怨他,恼他,总是要把她架在火上烤,从?前是不坦诚,现在是太虚伪,表里不一地跟她胡闹,为那天真幼稚的执念——他配不上她。 可爱情从?来都?没有公平和标准可言。 司遥在心底做出了个荒唐的决定,她要去深港,她要去见那个令她牵肠挂肚许多年的男人,要他说?清楚,他们现在究竟是几个意思? 她把翟晓晗送到目的地,临江大道那家知名酒楼宾客盈门,楼下行车络绎不绝。 司遥想着帮忙帮到底,担心翟晓晗一个人搞不定于成硕这大男人,停车随她一同上了二楼包间?。 门推开,席间?其他客人早已散去,而她在硕大圆桌的主客位,见到了面色苍白神情茫然的简寻。 她矍然大惊,与翟晓晗对视一眼,两人俱有异色。 于成硕已瘫倒在一旁的沙发上,满面涨红,搂着个靠垫枕头?不住发出干呕的声?音。 翟晓晗顾不得安慰司遥,已快步抢上前照顾男友。 司遥竭力令自己冷静下来,她攥紧五指,疾步走到简寻身边,见他面前摆着几个空而见底的白酒樽。 刺眼的顶灯照在他宣白的脸上,他疲惫地干坐着,因酒精占据理智,神思变得异常麻木。 他的手随意地搁在桌面,指节稍稍发白,直到司遥走到他身边,他缓了一会儿,这才?眼神迷蒙地转过脸看向她。 好似有些不敢相信那般,稍稍蹙眉,仔细打量,开口说?话的声?音已近喑哑:“遥遥……” 他已许久没有这样?喊她,司遥心念闪动,不忍地握住他的手,轻点头?。 “简寻,你还好吗?” 她从?没见过他喝酒,更遑论深醉,她不知道简寻是否还清醒,或者该不该带他去医院检查。 她在国外参加过留学生的疯狂派对,有些人喝酒轻易上脸,如于成硕那般能轻易判断严重程度。 也有人像简寻这般,哪怕喝到极限也面色不改,躲也没法躲,甚至到最后被灌进医院挂急诊。 他缓慢地摇了摇头?,目光黏在她身上,好似生怕下一秒阖上眼她便?消失不见。 “你想吐吗?有没有不舒服?”她关?切地打量稍稍,语气无尽温柔。 简寻只是摇头?,仿佛连说?话的力气也被榨干。 他的目光在她脸上流连,难舍难忍,担心时间?悄悄从?须臾的缝隙溜走,他会错失这样?好的机会。 “我送你回去好不好?”她见他神色怔然,试探着想要扶起他。 这回,简寻终于耐不住微微阖眼,下颌稍绷紧,哑着嗓子慢声?说?:“先把老于安顿好,他喝得不比我少。” 司遥心中大石落地,一面又?漫起丝丝心疼,她的手搭在他肩头?,下意识回眸看了眼翟晓晗那边的情形。 于成硕再忍不住,已坐起身,正捧着个垃圾桶猛吐。 翟晓晗焦虑地替他拍背,不时抽出纸巾擦拭,又?颤手拧开矿泉水递上前,显然已见惯了于成硕烂醉的模样?,一套流程娴熟而迅速。 她轻声?安慰简寻:“他在吐呢,吐出来就好了。” 她稍稍俯身,认真凑上前打量他越发苍白的脸,实在不放心。 “简寻,你有没有哪里不舒服?你可以跟我说?的,我是、我是司遥……” 她抿了抿唇,稍沉息,鼓起勇气,“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在。” 出乎司遥的意料,简寻忽然从?嗓间?闷出一声?自嘲的低笑。 他眼神朦胧地看向她,面上的表情无奈又?难过,唇边乍露一丝冷嗤,终于垂下眼,麻木地望着面前的桌角出神。 司遥不知道他想到了什么,她蹙眉,想把他扶起来,翟晓晗那边却忽然传来一声?低呼。 “你这是喝了多少?你要死啊!”明明关?切担忧,可翟晓晗却非要说?反话。 她抽出湿巾替于成硕擦去额上豆大的汗珠,显然极其无奈。 于成硕囫囵回应:“我没喝多少,今晚这帮老狐狸全他妈冲简寻来的,老子不帮他挡几圈,他会被那几个傻逼弄死在桌上。” 他吐过几回,神识总算清醒一些,虽然身体仍使不上力,但已没有原先那样?酩酊大醉的迷糊。 司遥的目光再度回落到简寻身上。 她从?小?出入应酬场面,当然猜到了今夜的饭局会是什么场面。往日?高高在上难见真容的天之骄子总算露面,他们哪有轻易放过的道理? 事成与否另说?,酒却必须喝到痛快,不醉不归。 “你真的没事吗?”司遥在他身旁坐下,握着他的大掌,又?回头?看了眼翟晓晗。 于成硕逞能想站起来,没料到头?重脚轻,腿更使不上力,复又?重重地跌坐回沙发,惹来翟晓晗低怨让他消停点。 简寻没再说?话,长睫稍敛,仍旧沉默着摇了摇头?。 翟晓晗深知再拖下去不是办法,忙出主意:“阿遥,要不我们喊人把他俩弄下去,先回家,实在不行就上医院。我可扛不动老于,我看你也够费劲。” 司遥点点头?:“好,我去叫人。” 她豁然起身,还没来得及往外走,简寻倏地收拢五指,将她柔软的小?手紧紧扣住。 她错愕回眸,见简寻面色冷峻地望着她,眸底幽深如井,若一张巨大的网将她牢牢擒住。 “司遥。”他沉声?喊她,“别走。” 他大概是真醉得彻底,分不出真真假假,只能遵循最简单的本?能做出反应。 而他心底的潜意识回到了多年前那个雪夜,他逆行穿过缓缓淌过的时间?河流,站在酒店那空荡荡的冰冷房间?,眼睁睁看着心爱的姑娘头?也不回离他而去,他只能独自吞下弥漫苦涩愧疚的白烟。 噩梦回溯当下暖澄澄的宽阔包间?,他握着司遥的手,勇气迟到许多年。 司遥心神震荡,眼眸稍稍睁大,离去的势头?早已收拢。 她站在简寻面前,不待他大掌施力,反手轻轻握住他的五指。 “我送你回家,简寻。”她极尽温柔。 第46章 翟晓晗跟于成硕一个性子, 向来乐于?助人,却不喜欢给别人添麻烦。 他们?下到大堂,喊侍应帮忙拦了辆车, 匆匆跟司遥告别, 又说如果需要帮忙随时打电话。 简寻酒品斐然,纵使酩酊大醉却仍竭力保持清醒,甚至不需要司遥怎么引导,他自己坐上副驾,顺手还把门给带上。 这间酒楼就?在她家附近,司遥毫不犹豫地把他带回了家。 简寻走得很慢,步子稍滞,整个人看起来却仍旧镇定自若。 他跟在司遥身旁, 两人进了电梯直抵楼层,轿厢对开踏进户花园。 司遥给他拿拖鞋, 门打开, 简寻慢腾腾地往里, 没走两步终于?再忍不住, 整个人踉跄着伏在门廊边的斗柜上,浑身俱已脱力。 司遥大骇, 这才知晓简寻方才一直在忍耐,为了不露怯,为了不让她为难, 生生忍到回家才松去神识。 他一手撑着柜子,眼神迷蒙失焦,只?能凭借依稀的判断往沙发跄去。 司遥放了包, 忙上前扶住他,他反手握紧司遥的手, 掌间的力道攥得她有?些闷疼,她对他此刻的煎熬仿似感同身受。 简寻沉沉靠进柔软沙发里,脑袋后仰,锋锐喉结轻轻滚动,总算安静地阖上眼。 司遥去厨房准备蜂蜜水,拿来温热的毛巾。 杯子塞他手里,他握不住,又忙从柜子里翻出吸管,小?心递到他唇间。简寻轻轻嘬吸,喉结轻滚,在她的照顾下徐徐饮完大半杯蜂蜜水。 他拿着毛巾囫囵擦了把脸,顺带将?裸露在领口外的皮肤一并清理?,总算找回了些许人类的舒适。 他悄然掷落毛巾,顺势抚上司遥的脸,她被着突如其来的力道拉坐在沙发,身子依偎在他怀里。 浓烈的酒味扑面而来,她像被醇厚浓烈酒酿包裹,连带着一颗心被简寻拖拽往下,扑通扑通,像要跃出墙笼。 简寻搂着她,侧过头,在她发端轻轻落下一吻。 声音哑得不像话:“我没事,知道今晚躲不过,提前吃了解酒药。” 司遥缓慢地眨了眨眼,软白小?手轻轻按在他心前,语气?幽幽:“你为什么不告诉我呢?如果不是晓晗,我甚至不知道你回了扬城。” 他嗓音冷冽绵长:“没必要跟你说这些,你开心比什么都重要。” “那你觉得我会开心吗?简寻,我在你眼里就?是这么自私恶毒的人?你就?没想过,我开心,因为你也开心,你开心,我就?更?开心。” 司遥轻轻在他心口拧了一把,不疼,像小?猫儿挠人,“简寻,你就?这么不信任我,还口口声声说什么最爱我?” 他沉默良久,轻声叹:“你有?自己的工作,没必要为了其他事分心,跟你说也只?是多一个人牵挂,而且这件事我自己可以?应付。” “我想牵挂你还不行吗?”她从他怀里撑起,夜色里,温柔漂亮的眼睛瞪着他,又生气?又心疼。 “从高中到大学,再到我们?分开,我牵挂你还少吗?” “你以?为我想,你以?为你推开我是为谁好?你总要自以?为是。” 她一股脑说了出来,也不知道今夜到底谁酩酊大醉,借机发泄。 “你还说你欠着我,你就?这样对债主吗?” 她这话可谓幼稚可爱,难得有?咄咄逼人的气?势,说出来的话却像个孩子。 简寻难以?自抑地溢出一丝低笑,大掌自然地落在她身侧,轻轻摩挲。 “你还笑得出来!”她负气?,还真像个无所适从的孩子,俯首狠狠地咬住他的肩。 微微刺麻的痛感,毫无杀伤力,在这旖旎夜色里却透着丝别样的暧昧。 他的五指稍稍施力,司遥身子一僵,霎时?分不清他究竟酒醒还是太?醉。 “我不跟你说这些,是因为事情一直在掌控之中。遥遥,看问题不要只?看表面,我很早以?前就?跟你说过。” 他语气?冷淡,大有?运筹帷幄的傲慢,好似在这刻也不打算再隐瞒。 “表面?”她眨眨眼,无意识那不安分的大掌已卷入单薄衣料,在软嫩玉肤无序游移,惹起遍地复苏的渴.望。 “嗯……”她低呜一声,“你先别这样。” 简寻另一只?手也加入作乱,他轻轻揉了把柔软挺翘,过后居然稍稍一拍,极为色.情的闷响回荡在空寂的客厅。 司遥神情一滞,杏眼圆瞪,身子不由自主地无力发酥,一时?更?不能接受简寻意外的恶劣。 “快去休息吧,我困了。”他沉声说。 他胡作非为之后竟把她晾在一边,就?这样不上不下,这个男人! 司遥俏靥稍晕,眸色莹亮地盯着简寻,“那,走、走啊……” 她缩起腿,从他怀里腾出位置,可简寻纹丝不动,定定倚靠在沙发里,目光随着司遥的动作挪移。 司遥略带疑惑地看向他,语气?里竟有?丝羞涩:“干嘛还坐着?” 她伸出手指,轻轻戳了戳他的胳膊,久久不动。 “你回房间睡,我在沙发躺一会儿。” 司遥一怔,察觉到她误会了简寻的意图,羞得简直想把头给埋起来。 他的语气?多么正经,就?显得她有?多么不正经,她脑子里都装了些什么?好像对简寻只?剩下非分之想,连一句最简单可以?替代晚安的告别词都能浮想联翩。 “晚安!”她急声掷下这句话,拧头逃一般地跑进了卧室。 门砰一声关紧,淹没了简寻嗓间溢出的低笑。 他定了定神,疲惫地阖上眼,连日来的筹措安排俱已顺利落定,大鱼咬了钩,他的戏也已演足,接下来就?待时?机乘胜追击,来个瓮中捉鳖。 他脸色疏冷,顺势横倒在柔软沙发里,鼻息间萦绕淡淡清香,带了些水果蜜桃的淡甜。他伸手胡乱摸索,翻出一条小?毯子,司遥平时?坐在客厅打发时?间顺手拿来披盖,针线缝隙里全是他心上人的味道。 他将?毯子揭过头顶,柔软布料被折出曲折弧度,遥远而熟悉的回忆漫上心头,他就?这样陷入沉睡。 醉酒后半夜总是容易口渴,尤其在干燥冬夜,客厅的加湿器没开,简寻悄然翻身,稍稍动作惊扰清梦。 半梦半醒间,简寻顿觉口干舌燥,心中难耐,想摸过手边电话寻找光源,不料黑洞洞的夜色里触碰到绵软滑嫩的胳膊,他陡然转醒。 司遥也被细微动静吵醒,她伏在他手边,只?穿了身单薄的绸质睡衣,睡眼惺忪地在黑暗中寻找简寻的踪迹。 视线乍然对上,熠亮灼人的目光在她茫然而俏丽的脸上流连难分。 她声音讷讷,含糊绵软:“要喝水么?” 她抬手揉了揉眼睛,在后边的茶几端来杯子,又把胳膊往回收,“冷了……”怔了怔,想站起身,“我给你加点热水。” 他扣住她纤细手腕,拉到面前,含住杯沿慢慢喝了几口。 她柔软乖顺地坐到沙发边,一点点往前递,迷迷糊糊地提醒:“给我留一点,我也渴。” 简寻吞咽的动作稍滞,忽而夺过她手里的杯子,将?水一饮而尽,在司遥嗔怪之前,倏地揽住她的脑袋,轻轻将?吻递去。 冰凉的液体在唇齿间流淌,她被迫仰着下巴,细密吞咽,朦朦胧胧的气?氛逐渐弥散,司遥被他扯入沙发,两人拥挤在一处,空间陡然狭窄难行。 他温热的指腹钻过顺滑布料,轻而易举擒住她柔软弱点,司遥难耐低呼,声碎不成词句。简寻呼吸渐沉,空气?中似乎还弥漫着淡淡微醺,他的理?智正在一点点褪色。 大掌掀起惊涛骇浪,桨板似得划遍每一寸挂念数日熟悉触感,迳去一片泥泞湿滑当中,明白时?机早已成熟。哪怕分开这样多年,可彼此身体的秘密永远没有?改变,轻而易举点燃情苗,释放出难耐的瘾,顺畅地塞进无尽温柔里。 在最安全的地方,最熟悉的环境,不必再压抑克制,随着情思迭起高高低低地吟哼,十指紧扣,仍要缠绵接吻,裹噬香艳欲滴的唇,咬出点点痛楚,刺激出隐秘的反应,他被这异样的裹挟激得头皮发麻,呼吸逐渐沉缓无序,司遥细声轻呼,脑海里只?剩一片空白。 过于?激烈的交锋过后是属于?深夜的静谧。 空荡荡的客厅余留司遥有?气?无力地轻喘,两人相拥躺了一会儿,又浸入半梦半醒的混沌。 他阔手长脚绞着她的四肢,蛮不讲理?地占有?她的自由意志,下巴深埋进她柔顺馨香的长发,如多年前那般深深汲取她的温柔。 大掌仍不安分,有?一下没一下地揉掐,惹得司遥微微拧眉,“轻一点……不要。” 他恶劣地轻咬她的耳垂,语气?风流:“你说不要,从来都是要。” 五指施力,又惹得她低嗯出声,扭动酸软腰肢,无意蹭上欲将?苏醒的滚烫。 她只?得僵硬地窝在他怀里,逐渐放弃抵抗,试图转移话题:“头还疼么?” 简寻吻着她的肩,闷声答:“休息过就?没事了。” 又反问她:“你不好好睡觉,趴沙发上做什么?” 司遥抿了抿唇,“我怕你太?醉了半夜出意外,也怕你突然想吐被呛到……反正睡不着,就?到外边看着你,这样我还安心些。” 他紧了紧手臂,低声笑她:“我看你睡得很香。” 司遥稍稍拱他,徒作抗议。 沉默半晌,又开口:“你困么?” “你想问什么?” 他一向把她看得透透的,摆摆尾巴就?看出是兔子狐狸。 司遥暗忖稍稍,总算问出心底的疑问:“这些年过得还好吗?” “工作顺利,生活过得去。” 知道她忍不住要问,他愿意回答,也想要坦白,不必挑选良辰美景,只?要司遥想知道,他随时?配合。只?是唯独没提起感情那块拼图,还有?两人心中最忌惮的话题。 “你妈妈……”她一顿,忙改口,“冯婉萍和那个男人,现在怎么样了?” 简寻的大掌已转移目标,轻轻摩挲着她柔软的小?手,声音冷淡:“都在牢里蹲着,刑期还没过半。” 司遥一怔,下意识想仰头看他,额头却只?蹭到他的下巴,麻麻痒痒,他小?心把她的脑袋挪开,轻轻靠在他肩头。 “怎么回事?”她虽庆幸这两个恶人终得苦果,可见?简寻这漠不关心的模样,又隐有?奇怪。 “涉黑,教?唆卖.淫。”他嗓音平直,“判了十几年。” 她欲言又止,只?觉得这件事情似乎并不像简寻说得那样轻巧,可这是板上钉钉的结果,她没有?必要为了这两个不相关的人渣浪费现在难得的坦白时?间。 她缓了会儿,又问:“那公司呢?如果需要我帮忙,你一定要告诉我,你不用问,我肯定能帮得上。” “小?姐,你非要在私人时?间聊公事么?”他伸手揉了把她的长发,“是不是当我助理?当上瘾了?” “你好烦!”她抬手拍了拍他的胳膊。 “工作留到白天说,我们?现在有?得是时?间。”他当机立断堵住她的追问。 司遥好没意思。 夜半醒来便再空腹难眠,两人躺在拥挤沙发里依偎了一阵子,司遥说要煮面打发五脏庙。 简寻抱她坐起,缠着索吻,痴痴欲欲的亲吻着又黏糊了片刻,司遥呼吸艰涩,俏靥再度泛起热意,清晰地感觉到他的手指灵活钻进丁点布料,在柔软地带肆.虐。 她按住他的手腕,盈盈水眸泛着迷离星光,温柔羞怯地摇摇头,说她真的饿了。 简寻轻啄她的细白长颈,总算肯放过她。 司遥穿好长裤,伸手慢吞吞地拧衣扣,简寻的衬衫皱成一团,索性不穿,大喇喇地赤着上身走进厨房。 他从橱柜里翻出两袋出前一丁,小?时?候冯婉萍打麻将?手气?旺心情好,也会去港货店买那时?的时?髦玩意回家,不过自然轮不到简寻尝新鲜,眼巴巴看着冯婉萍吃独食,还听?她冠冕堂皇说小?孩子吃饭就?好了。 而事实上,他时?常连一碗白粥都吃不上。 他对这样食物的记忆不太?美好,可也在瞬息间讶然惊觉,这些不愉快的回忆好像正在逐渐褪色,他心中波澜甚少,无风无浪,眼下心如止水,只?把这两袋速食面当成最平常的物件。 他心中的伤疤好似不断愈合,阴霾散去,最后朦朦胧胧留下的是司遥笑意盈盈望着他的模样。 他起锅烧水,司遥从冰箱拿来两袋午餐肉,又摆了三?个鸡蛋。 她凑上前,脸轻轻柔柔地贴紧他宽阔健挺的背,熨帖轻暖的体温毫无阻隔地纠缠在一起,仍有?淡淡微醺,若有?似无的熟悉香水,还有?她身上的沐浴露淡香,最后汇织成属于?这个家的味道。 “午餐肉焦一点,我要吃两个鸡蛋,不能抢哦。”她娇声警告,几乎没有?用的威胁,可简寻极为受用,低笑说好。 两碗面很快煮好,现成的调料,加了丰富的配菜,午餐肉泛着焦香,油润润地躺在半熟荷包蛋旁边,一碗面香气?四溢。 司遥尝了一口,把简寻夸上了天,面条劲道,蛋好吃肉也香,仿佛这碗面是米其林三?星出品,情绪价值瞬间拉满,再多疲惫一扫而空。 简寻看着司遥发出满足的表情,唇边笑意灿烂,他发觉他的食欲似乎也回来了。 两人边吃边说闲话,聊了很多关于?彼此的未知话题,日常且无聊,可彼此津津有?味,跟从前一样无话不谈。 她说国外的烦恼和新鲜,他讲创业的瓶颈和成就?,语气?平淡,气?度斐然,仿佛弹指间安定江山。 司遥听?得入迷,托着下巴满眼崇拜,眸色濯亮好似天上繁茂的星星。 后来吃面口渴,开了两支气?泡水边喝边聊,话题意外跑到略显暧昧的圣诞派对,司遥目光闪烁,气?氛陡然变味。 最后又被按在餐桌好一番为非作歹,气?泡水洒了出来,泌泌流淌的液体染上潮热皮肤,诱引层层叠叠的刺激。 缠绵过后,他抱着她去浴室洗澡。 主卧装了智能浴缸,司遥在国外养成的小?习惯,疲惫烦躁时?会选择泡个澡,所以?新屋装修时?司嘉年特地规划扩展了浴室空间。 水底算不上新奇的体验,可简寻当然不会放过司遥,水花溅落,又是好一阵热闹。她抵着他的胸膛虚弱地警告他纵.欲伤身,抗议无效,但?结束之后,简寻倒好好地安慰了她一番。 绵密泡沫飘然浮起,两人交颈缠吻,若即若离,司遥的自制力实在不够高。 简寻早已身心饕足,暂时?没了那份心思,微阖眼,在舒缓水流下放松大脑。 过了半晌,他拾起了刚刚未完的话题。 忽然轻捏着她的下巴,很认真地问她:“试过鬼佬么?” 司遥一怔,蹙眉瞪了他一眼:“……当然没有?。” 他挑眉,“周慕臣呢?发展到哪一步了?” 她伸手推他,张牙舞爪像只?发怒的兔子,的确也就?只?到兔子恼火的程度了。 “朋友。”她斩钉截铁地咬牙说道。 不待简寻继续问,她忽然灵光一现,势要抢回主动权。 “轮到我问了。” 他望着她,目光熠亮,坦然地稍稍朝后倚靠,姿态惬意潇洒,没在水下的大掌却在她细嫩腿侧摩挲。 简寻以?为她会问出个赵钱孙李,又或周吴郑王,而对于?桃色新闻他从不心虚。 “有?没有?恨我?” “有?没有?拍拖?” “还喜欢我吗?” 毫不间断的三?连问,她明亮的眸子定望着他,想要从他掩饰得越发细密的微表情里察觉蛛丝马迹。 简寻面色沉静地回望过来,她不确定他在想什么。而能让她继续猜疑的时?间太?短,因为简寻已沉声开口。 “不恨。” “没有?。” 他顿了顿,手里的动作随之停下,司遥下意识低头,见?他的大掌逶迤到她的细月要,稍稍掐拢,一撞一撞动作说不出的风流。 她娇靥飞红,身体却不争气?地做出了诚实反应。 不及嗔他,却听?他嗓音喑哑地低诉:“一直都喜欢,一天比一天更?喜欢。” 司遥的手落在他流畅结实的腹肌上,凑上前,鼻尖蹭着鼻尖。 她稍稍垂眸,红唇翕张:“骗人,你都没有?找过我。” 他没着急去吻她,酝酿着气?氛,长睫微敛,“找了又有?什么用?去看你犹豫害怕的表情,还是听?周慕臣奚落又无法反驳?” “找不找都没有?意义,先抓住能握在手里的东西吧。” 他声音平直,司遥听?不出旁的情绪。 “我那时?候不知道怎么留下你,可我又想把世界上最好的东西给你,想你不管遇到什么事情都第一时?间想到我,只?要你开口,无论什么麻烦我都可以?摆平。” “可能等到真正拥有?这样的能力,我才觉得自己配得上你?谁知道呢……”他眉眼微阖,语气?很淡,言语中的的魄力却拔山吞海。 “我只?是不想你跟着我受苦。”他掌间施力,五指已游移到曲线尽头,轻轻捏揉。 倏地抬眸看着她,两人原本?分开稍稍,对视来得突然,司遥被他灼人的目光缠住。 她耳畔回荡着他的誓言,不由心跳如雷,仿佛又见?到了高三?那年的简寻,他意气?风发地站在天台俯瞰城市夜色,总有?一天让世界俯首称臣。 她情不自禁地吻住他,轻轻抱着他,两人脸色还余留些许水珠,最终汇流成一道细密的水滴,轻轻砸进微漾的池底。 如果有?人能穿越时?间的桎梏,去到中学时?期,拦住懵懂青涩的司遥问她什么是爱,她或许会说是迫不及待见?面的心动。 而在当下,她或许会说,是矢志不渝的勇气?,是万中无一的例外。 旦日晨雾照透纱帘。 司遥睁开眼,便见?着简寻站在一束微弱光线之后,高大挺拔的身影被丝丝缕缕淡光笼罩着,英俊的侧脸稍稍垂低,目不转睛浏览着手机里的讯息。 她长睫轻眨,忽而伸手拉开床头柜,从里面摸出一块略显过时?的老款iWatch,粉色表带,显然已不太?符合她如今的审美。 简寻听?得动静回过头之际,司遥把手表搭在了腕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