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错人,但押对储君》 1. 是日春 《药错人,但押对储君》全本免费阅读 楔子—— 林惊雨一生所求是荣华富贵,为其她不择手段,她将目光放至太子身上。 但无奈的是,她遇上了颗绊脚石,是太子的弟弟,打着为兄好的名头阻拦她。 那人疏离淡漠,她看不透他。 萧沂一生所求是帝王宝座,报仇雪恨,为其他忍辱负重,欲借舟破困水,他要娶林家大小姐为妻。 可他遇上个胡搅蛮缠的女人,是林大小姐的妹妹,打着为阿姐好的名头阻挠他。 那女人满口谎言,爱装作柔弱不能自理的样子,他起初是瞧不起她的。 直至有一日,那个女人将下给皇兄的药下错在他身上,他不得以娶了她,日子望不到头。 她虚伪,自私,贪财,还墙头草。 她很卑劣,但我好像有点喜欢她。 多年后,有人问他是如何在逆风翻盘,登上帝位的,他答,“娶一位贤妻。” 实乃是吾妻爱财,想给她顶凤冠戴戴。 ——— 〈正文〉 是日春,满园春色。 京城昨夜里下过一场细雨,朦胧润物,今日里枝叶碧得滴水,几只喜鹊压梨花。 今儿个乃齐国公府大郎大喜的日子,梨花从齐府满芳园探出墙,花落宾客席。 几个京城才子,实则是一群游手好闲的纨绔,举杯吟诗歌赋完梨花,后又扒着屏风看女客席。 那皆是未出阁的姑娘,雀儿似得嬉笑。 “诶,我家燕儿真好看。” 一个握着折扇的公子推开他,“去去去,你与你家燕儿都已议亲,来这看什么,别挤着我看。” “自然是来看燕儿,陈兄是来看什么的。” “自然是来看美人。” “美人,这里这么多美人,陈兄看得过来吗?” 那人摇摇头,“本公子要看的呢,乃京城第一美人。” 旁边的公子哥都围过来,“京城第一美人?何许人也,能比得过醉花楼的花魁?” 男子打开折扇,“百倍,千倍。” 众人面面相觑,其中一个,是这群自诩为才子里刚中了举的,他才高气傲,“陈兄这是说笑,未出现在本公子诗画里的,都不算美人。” “是呀,这京城第一美人,也得我们几个见见评评,陈兄是在哪见的,哪评的,怕不是在梦里。” 众人哄堂大笑,捧腹嘲讽。 男子扇着折扇,摇头无视这群蠢材。 他想起一月前,清明雨落纷纷,他忘记带伞,忽而一辆马车停在他面前,里面的人伸出纤手,白如玉瓷,赠了他一把梨花画油纸伞。 他拱手道谢之际,清风吹起车帘,就在那时,他见到了妙人,愣了半晌。 “来了。” 公子哥们笑道:“什么来了。” 男子折扇扬起唇,“京城第一美人。” 众人顺去目光,望向门庭,倒要看看是何等美人。 却在看见的那一霎那,笑容僵住,皆屏住呼吸。 一树探出的梨花枝下,娉婷走来一个女子,肌如羊脂白玉,那张摄人心魂的绝容略施粉黛,淡扫娥眉,我见犹怜。青丝挽起,斜插两根碧玉簪,垂着晶莹流苏,步摇微晃,一袭月牙白莲花纹云裳拖曳,她身姿端庄,手肘间挽一条淡蓝色披帛,随风飘扬。 若说诗词比美人,那她便美若一首清冷的诗词,暗香浮动,皎若云纱。 总而言之,她的美朦胧,让人抓不住。 而唯有诗词里的仙子是抓不住的。 众人赞叹,“京城竟还有这般不可方物,美若天仙的女子。” 男子笑道:“试问,这算不算得上京城第一美人。” “算,何止是京城第一美人,我此生所画全数女子,也不及她半分姿色。”方才那个自恃才高的举人望着门口失神,“不知这是哪位大人家的姑娘,叫何名字,我好作画写诗,让全京城知道,这京城第一美人有名了。” 男子答:“林尚书家的,芳名惊雨。” “林惊雨?从未听过林尚书家还有个二姑娘。” 男子折扇一顿,神色微变,“乃府中妾室所生,是……庶女。” 其中一人唏嘘,“嗐,可惜了,是个庶女,我娘是不会同意我娶一个庶女的。” 旁边的人鄙夷,“那也是林尚书家的女儿,你若能娶到她,就烧高香谢祖坟吧。” “都别说了,林二姑娘过来了。” 他们口中的林二姑娘朝女客席走去,途径屏风,众人纷纷想近览芳色。 “你过去点,让我再仔细瞧瞧。” “你怎么不过去。” “我过不去了。” “我也过不去了。” 就这样你推我攘,屏风骤然倒下,一众公子哥摔了个墩。 惊得女客席众小姐尖叫,以及途径的林惊雨心弦一颤,那屏风朝她倒来,无任何躲闪之地。 闭眼之际,一只骨节嶙峋的手扶住屏风。 林惊雨微微抬头,入目是一身月白长袍,下摆渲染山水墨画。 男子生得清隽如明月,眉如远山,剑眉高鼻,门外头来的斜光勾勒在他颀长的身姿。 但很瘦,看着有些病弱,苍白。 林惊雨欠身,“多谢公子。” “无事。” 他颔首,目光在她脸上未有半分停留,扶正屏风,走向一个华衣锦袍的男人。 男人宝蓝色华衣上用金丝绣有蛟龙,应是当今太子无疑。 众人朝拜,林惊雨俯身,微微抬眼望向权力。 * 女客席,林惊雨握茶,她身份低微,只能坐在偏僻的角落,安静地听女眷们讲话。 “那群登徒子,定又是不学好偷看姑娘,然后在背后议论哪家姑娘最好看。” “姐姐莫气,大不了姐姐再看回去,话说姐姐觉得在场哪位公子最好看。” “我看,方才那位扶屏风的公子生得俊俏,不知是哪家公子。” “他?三皇子殿下,萧沂,模样是俊,但出生不好,乃是宫女所生,一生来就丧母,丢在永巷,是个无权无势,不受重用的皇子。姐姐要挑他,还不如挑太子殿下。” “太子殿下岂是我们能高攀的,再且,我觉得三皇子生得要比太子殿下好看。” “那姐姐也死了这条心。”那女子继续道:“姐姐刚搬来京城不知道,可这京城谁不知宰相千金,金枝玉叶的长孙小姐喜欢三皇子殿下,那长孙小姐刁蛮得很,是个不好惹的人物。” 女子初来乍到,不想惹事,慌忙摇头。 二人小声嬉笑,注意到角落的林惊雨。 “从前是我井底之蛙了,不知京城何等繁华,更不知京城还有此等美人,像那墙头探出的梨花,满园春色都不及它。” “莫说你,我在京城待了十七年也未见过此般的绝色。” 女子转身,笑着问喝茶的林惊雨,“这位小姐看着面生,是刚搬来京城的吧,不然我怎不知京城还有这般好看的小姐。” 林惊雨抿了口茶,浅浅一笑,“姐姐谬赞了,我自小住在京城,只是体弱多病,不怎么出门。” “难怪。”她望着眼前的姑娘,弱柳扶风,那张脸,那身段,像是雨后梨花,一掐能掐出水来,叫她一个女子都心生怜爱,想要保护她去。 她羡慕道:“小姐生得如此美丽,不知以后便宜哪家郎君,万不能是方才那群自诩才子整日溜猫逗狗的纨绔。” “妹妹莫担心,这位小姐的眼光定是比我们高,小姐觉得,在场哪位公子能入你的眼,也好让我们看看哪家郎君如此幸运。” 林惊雨淡然一笑,“我所求不多,样貌与家世差点不重要,是个品行正直的人就好,况且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小女子全听家中安排。” 两个小姐面面相觑,纷纷感叹,如此美的姑娘怎是个无欲无求的。 林惊雨弯起眼毫不在意,她慢条斯理倒了杯茶,轻轻吹了吹,茶面波澜微荡。 她自然无欲无求,因为她要嫁的从不是什么世家公子。 她志不在此,她要去的是权利巅峰。 林惊雨抿了口茶,眼眸波光流转,野心溢出,她自小就认定,她不要真情,在这世上唯有权势与金钱才是真切的。 而在这世上,能帮到她的,普天之下,唯有储君。 * “一晃这么多年过去,齐恒也成亲了,砚舟你也得趁早了。” “我不急,皇兄不也没有娶太子妃。” 齐府满芳园,雨后满园春绿,一蓝一白兄弟,屏退了下人,走在鹅软石铺成的花园小径上聊天。 蓝袍男子玉面慈善,亲和兄长之姿,他拍了拍白袍男子的肩,“你呀,就会以我为借口,今日齐府这么多大臣之女,砚舟可有看顺眼的。” 砚舟,是萧沂的字。 萧沂淡笑着摇头,“未曾注意.” “未曾注意?方才砚舟救下的那名姑娘长得如何,本王背对着看不真切,应是砚舟看得最清楚。” 萧沂双眸微眯,他想起方才那姑娘的容貌,只记得眼睛像是两颗水葡萄。 “长得,是好看。” 萧筠调笑,“什么叫是好看。” 只是太过柔弱,不适合尔虞我诈的皇宫,兔子扔入野兽窝,是会被吃干抹尽的。 萧沂摇头,“只是砚舟身份低微,怕叫姑娘跟我过苦日子。” 萧筠叹气,他这个弟弟自小在永巷长大,亲娘早逝,难免自卑了些,“你呀,终究也是个皇子,莫要妄自菲薄。” 萧沂点头,“砚舟知晓。” “知晓就好。” 太子欣慰转头,继续往前走,远处岔口,他忽然看见一抹素影,女子生得冰肌玉骨,比皇宫里的妃子娘娘都要好看,她的美不同,不染尘俗,让人移不开眼。 忽而,女子裙摆间飘旋下一方帕子,像蝴蝶般。 太子捡起,上面绣有兰花,带有兰香,上面还绣着诗,鲜少有女子会在帕子上绣诗。 他抬头,女子还没走远,他赶忙叫住她,“姑娘,你的帕子掉了。” 女子转头,娥眉一愣,然后娉婷缓缓走来。 “多谢公子。” 她声音轻柔温婉,让萧筠想起帕上的诗句,兀自读了出来,“空谷有佳人,倏然抱幽独。” “东风时拂之,香芬远弥馥。” 她微微一笑,纤手接过帕子,不经意间触碰到男人的手指,留有兰香。 然后马上粉着脸一愣, 2. 春日雨 《药错人,但押对储君》全本免费阅读 林惊雨自走出那片假山后,就恢复正常走姿,她抬手擦去眼角的泪,望着指上泪珠,想起方才那个人看她的目光。 他明明是笑着的,却笑不达底,仿若那是两个无底洞,她自向善于玩弄心计,可此刻,她看不透他。 罢了,不过是个低微皇子,左右掀不了多大风浪。 三皇子,萧沂。 她曾略有耳闻,当朝有三位皇子,大皇子乃是当今的太子殿下,二皇子生母皇贵妃乃是长孙之族,其祖上风光无限,其舅父是当朝宰相,也是尊贵无比。 而萧沂则寂寂无名,甚至从前鲜少有人知大启还有位三皇子。 直至宰相千金长孙大小姐瞧上了他,说是此生非他不嫁,才开始有人知晓他的名字,但却是在茶饭之后的男女八卦谈论里。 不过眼下,林惊雨是深深记住了他的名字。 萧沂,一块坏她好事的绊脚石。 她无奈一笑,掀不起风浪,却烦人得很。 林惊雨前走,忽见远处一众贵女花团锦簇,被簇拥在中心的,是一个衣着华贵,明媚娇俏的姑娘。 那是个胡搅蛮缠的主。 若说八卦里有萧沂与长孙小姐,那定当还有长宁公主萧珠死缠烂打齐家二公子齐旭,以及从前嫌少有人知其容貌的林家庶女,林惊雨。 当真是冤家路窄,林惊雨转头要绕个道以免浪费功夫。 “诶,那是林家那庶女吗?几年不见,竟长得这般好看了。” “是呀,难怪齐家二公子心心念念了这么多年,若我是男子,也非娶她不可。” “你们几个少说几句,没见公主在这吗?” 几个人顿时没了声去看公主脸色,只见她黑沉着脸,气得发抖。 长宁公主乃太子嫡亲妹妹,皇帝唯一的女儿,自小极宠,要风得风,要雨得雨,唯一不顺,是她自小喜欢齐旭,可齐旭心念皆是林家庶女。 “你们说,她好看,还是本公主好看。” 众贵女面面相觑,片刻后笑着道:“自然是公主好看。” “你们骗人,她长得那么美。” 贵女们一愣,迟疑着改口道:“那……林二小姐好看?” “是呀,她长成那副样子,齐旭哥哥此下回京见了,定然又被勾了魂,我要去划花她的脸。” 语罢,萧珠撩起袖,大步走向林惊雨。 贵女们目瞪口呆,还是其中一个聪慧的道:“都愣着做什么,上去拦啊。” 林惊雨才走至小道旁的梨花树下,便听见长宁公主的声音。 她叹气,是福是祸躲不过。 只得转身,眉稍稍一抬,面带微笑欠身,“不知公主,叫住臣女有何要事。” 萧珠拔下发髻上的翡翠燕飞簪子,扬言叫嚣,“本公主要划花你这狐媚子的脸,叫你再也不能勾引齐旭哥哥。” 林惊雨听后,娥眉微微一蹙,摸上自己如玉瓷般的脸颊,眼眶泛淡红,溢着晶莹泪花。 “公主这是要,划破小女子的脸吗?” 她声音软绵,说话还直勾地,可怜兮兮地盯着人。 萧珠一时不知所措,忽然不忍划花她的脸,簪子握在手中怎么也不是个事,好在一个胆大的贵女跑来,握住她的手。 “公主三思啊,今日是齐大公子的大喜之日,若被有心之人传出去,再添油加醋,旁人不敢在公主面前说什么,但私下里定当非议公主,公主用不着为了一个臣女,自毁名誉。” “若被齐旭哥哥听了去,定得生我气。”萧珠找了个台阶下,朝林惊雨冷哼道:“本公主大人有大量,今日就不划花你的脸。” 林惊雨无奈地扯了下嘴角颔首,“臣女多谢公主。” 但萧珠总觉得气不过,在林惊雨转身欲走之际,萧珠拽住她的手,夺走她手腕上的莲花纹檀木珠串。 “这什么手串,真丑。” 萧珠捏着珠串甩了甩,林惊雨脸骤然一冷,她死死握住萧珠的手臂,双眸森然如寒江。 “把它还给我。” 小公主被她的脸色吓到,手臂被拽红,萧珠抽了抽,“疼……” 旁边的贵女慌张道:“林二小姐,你快放手,这是公主殿下,不是你能惹得起的。” 萧珠有了底气,用力甩开她的手,“不就是串珠子吗,还给你。” 语罢她抬起手臂,往上空一抛,正好抛到了梨花树枝上。 林惊雨一怔,望着梨花树枝一动不动,那颗本挤出来擒在眼角的泪珠,也迎着风落了下来,但她却毫无委屈之色,只是望着梨花树枝沉思。 萧珠以为她是被她欺负傻了,慌张又嚣张道:“一串珠子罢了,大不了本公主再赔给你。” 她拽下手腕上的南海珍珠,扔在地上,“这可是皇祖母赏本公主的,比你那串破佛珠值钱多了。” 林惊雨淡然一笑,溢着丝苦,“臣女,多谢公主。” 贵女们怕再出事,花言巧语哄着长宁公主离开。 四周寂静,林惊雨擦去下颚残留的泪珠,望着佛珠。 祖母,孙女是一定要走这条道的。 只有手握权势,才能让别人尊敬你,畏惧你。 权势啊,孙女恨不得它越来越多,孙女愿为它不择手段,舍弃所有。 林惊雨叹了口气,“但眼下,孙女还得爬树,捡您送我的佛珠,您老在天上可别又说我没个大家闺秀的样子。” 她扔下披帛,撩了袖子三两下爬上梨花树。 许是春雨后,阳光明媚,今日的天格外湛蓝,女子一身月牙白衣裳与梨花融为一体,恍若又增一枝梨花。 林惊雨一手抓住树干,伸手去够檀木佛珠,待终于抓住,她的眉舒展开时。 忽然瞧见树下站着一个男子。 微风徐徐,她额前青丝飞扬,他山水墨画的衣袂翻卷,二人一高一低遥遥相望。 萧沂嘴角微微一翘,睫毛下的眸子幽然。 林惊雨心弦一颤,若按照计划,她此刻是绝不合时宜出现在树上的。 他道:“好巧啊,真想不到,还能在树上碰到姑娘。” 林惊雨觉得萧沂是在刻意酸她,她勉强含笑,“是巧,没想到还能再见到公子。” 萧沂目光移至她的脚,拍手赞叹:“没想到姑娘忍耐这么好,歪了脚还能爬树,在下实在佩服。” 他就是在刻意酸她。 林惊雨蹙起眉头,手捏微兰花将额前的发丝别到耳后,“方才一时与公主起了冲突,小女子身份低微,自然不敢跟公主作对,谁叫公主殿下不依不挠,把小女子祖母留的唯一遗物给扔到了梨花树上,那是祖母所赠,小女子不怕痛,就算是疼废了这只脚,小女子也要拿回这串珠子。” 语罢还当着萧沂的面,把珠子贴在心口,小声抽泣了起来。 萧沂觉得,此女子实在爱哭。 “姑娘孝心可嘉,在下敬佩。”他嘴角一扬,“树上危险,姑娘还是早些下来。” “公子说得是。”林惊雨转头正欲下来,忽然她手一顿,又回眸抿了抿唇,“可是公子,小女子脚受了伤,下不了树。” “方才姑娘怎么爬上去的,就怎么下来。” 他站在树下观戏似地望着她。 林惊雨偏不满足他,“可是公子,刚才只有小女子一人,心急如焚得很,这才一时情急爬上树,眼下全然忘了怎么爬的树,况且,小女子脚受了伤,若贸然下去,怕是真得废了这脚。” 她说:“求公子救救我。” “好啊。” 萧沂爽快回答,他伸出手,似笑非笑。 “姑娘握住在下的手,跳下来,我接住你。” 林惊雨趴在树枝上,握住萧沂的手,他的手很干净,指腹有薄薄的茧子。 她微蹙了下眉,“可是公子,我怕。” “姑娘若相信在下,便不怕了。” 他这么一说,在加上他那双捉摸不透的眸子,林惊雨反而怕了。 她有些后悔想抽手,却被他紧紧拽住。 “姑娘这是怕了,不相信在下?” 自然不信。 林惊雨笑着答,“自然不怕。” 于她闭了眼睛,她放手一搏,他用力一拽,梨花枝颤雨,抖了一片晶莹水珠下来,在明媚阳光中闪烁,弄湿了彼此的衣衫,斑驳点点。 林惊雨扑进一个温热的胸膛,抬头时,望见他深邃的黑眸,她陡然推开他,谁料没稳住,林惊雨直接崴脚摔在地上,紧蹙着眉。 果然,话不可以乱说,眼下是真灵验了。 萧沂扬唇,整理袖子上的褶子,望向地上一副疼痛模样的林惊雨,也不再与她兜圈子。 “姑娘的演技愈加精湛,在下佩服。” 林惊雨是真疼得厉害,抬头惨着脸,“公子在说什么,小女子听不懂。” “姑娘不必再装,长兄的婚事我并不过问,只是若有别有用心之人蓄意接近,我倒还是要过问的。” “公子这是觉得我是在蓄意接近那位蓝衣公子,可是今日也是我头一次见你兄长,怎来蓄意接近,况且,小女子是真崴了脚,疼得厉害。” 语罢,林惊雨咬了牙,撩起裙摆扯下布袜,露出红肿的脚踝来,抬头时双目通红,委屈道:“公子这下可满意?” 萧沂别过脸去,“是在下唐突了,姑娘莫怪。” 林惊雨嘴角扬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弧度,“小 3. 第 3 章 《药错人,但押对储君》全本免费阅读 马车被四个侍卫包围住,一人一角,戒备森严。 林惊雨波澜不惊走去,待经过车头的侍卫时,她撞过他的肩,骤然一倒摔在湿漉漉的地上。 侍卫虽被女子的容貌所惊艳,但以防万一是刺客,立马拔出刀。 林惊雨的衣裳实在寒酸,侍卫见惯了衣着华贵的官家小姐,狗眼看人低厉喊,“你是何人,这可是太子的马车,不是你可惊扰的。” 声音惊动了车内的太子,他掀开帘子一见,地上趴着一个柔弱的女子,那女子不正是今日偶遇的那个兰花般的姑娘。 他立马道:“速速退开,不得放肆。” 侍卫遵令退开。 太子又道:“还不快把人姑娘扶起来。” 侍卫又赶忙去扶,林惊雨摆手,一副娇娇弱弱的样子,那只白皙的手仿佛一碰就红,可她偏倔强道:“不用麻烦的,小女子自己还能起来的。” 萧筠问,“姑娘为何独自一人在外,姑娘家的马车呢。” “母亲和妹妹有事,先行走了。” “原是如此。”萧筠欲言又止,“外面下雨,姑娘不如先进来。” 林惊雨神色似是在思考,她抬手挡了挡头,却无济于事,只好无奈道:“那便多谢公子了。” “不用多谢,毕竟说来,姑娘的脚也是因在下而伤,姑娘不计较,在下已然感谢万分。” 萧筠赶忙吩咐马车,“快扶姑娘上车。” 林惊雨提裙上马车,目的得逞,那张清柔的脸上轻绽势在必得的笑容。 可待掀开帘子,瞧见宽敞的车内,萧沂端坐着,手握茶水,白雾上腾,他正细细品尝。 林惊雨的笑容顿时僵住。 萧沂察觉到有人进来,他微微转头,望见林惊雨时,眉稍稍一挑,那张隐在昏暗里清冷的脸漫不经心:“好巧,阿雨姑娘我们又见面了。” 阿雨?非揪着不放。 林惊雨淡淡一笑,语气镇定轻缓,“是呀,真巧,没想到还能再遇见公子。” 千算万算,没算到这颗绊脚石阴魂不散。 萧沂抿了抿唇:“这是我兄长的马车,我自然要与我兄长一道回去。” 萧筠坐在一旁望着二人不知所云,总觉得话里夹枪带棒,但又说不上来是哪。 他问萧沂,“砚舟,你为何要叫阿雨姑娘,你们二人何时这般熟了。” 林惊雨怕萧沂添油加醋,抢先开口,“许是齐家二郎这般唤我被公子听去了,以为也可以这般叫。” 林惊雨怕太子误会,又添了句,“只是我儿时与齐家二公子是好友,从前小,不懂事喊惯了,但公子可莫要乱喊呀。” 她语调软绵而慢,笑着望向萧沂,眉头轻挑。 萧沂颔首,“是在下唐突了。” “是呀砚舟,可莫要乱喊人姑娘。”萧筠又转头,“姑娘站着做什么,快坐下。” 马车布一张紫金角檀木桌案,案上放数盏上乘青瓷茶杯,旁的花瓶竖三只兰花,茶香与兰香,沁人心脾。 太子萧沂坐在中间,林惊雨与萧沂面对面而坐。 林惊雨故作疑问,“方才听这位公子讲,这辆马车是他兄长的,可我又恍惚听那侍卫讲,这是当今太子的马车。” 林惊雨诧异又不可思议地望向萧筠,“难不成,你们还有一位兄长,是太子,你们……是皇子?” 萧筠一愣,觉得这个姑娘单纯得可爱,而后他笑出声,“本王不瞒姑娘,我便是当今太子。” 林惊雨吃惊一愣,慌忙要起来行跪拜之礼,萧筠立马拦住她,“姑娘腿脚不便,不必行礼。” “多谢太子殿下。” 对面的萧沂,帘子被风吹起,窗外投进的光忽暗忽明,萧沂握茶置身事外,只是淡然地扫了眼林惊雨,勾起唇角嘲讽轻笑。 直至又是那道软而慢的声音,以及惺惺作态的笑脸。 “那这位公子,想必就是三皇子殿下吧。” 萧沂茶一顿,他抬头望向女子,黑眸闪了闪。 “也是,几位皇子中穿着寒酸的也就本王了,姑娘认出不稀奇。” “并不是。”林惊雨对上他的眸,她的眼睛很亮,盯着他,“只是听闻三皇子殿□□弱多病,小女子自小也是,自然能一眼看出。” 林惊雨挽起额前的发丝,撂倒耳后,而后又望向萧筠,“再者,京中谁不知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殿下关系好,如此一看,果真如传闻中所言。” 萧筠点头,“本王与砚舟,关系确实好。” 萧沂倒了杯茶,抬手推到她面前,“林姑娘聪慧,在下也实乃未想到。” 林惊雨一愣,微微一笑,“殿下怎知,小女子姓林。” “长宁公主喜欢齐家二郎,而齐家二郎却心心念念着林家二小姐的传闻,本王也曾听过一点,今日一见林二小姐与齐家二郎,便一眼明之。” 林惊雨紧握起茶杯,“传闻都是三年前的老事了,没想到三殿下还记的。” 萧沂冷声,“自然记得,太子殿下是长宁公主的亲兄长,我那位皇妹没少在皇兄面前念叨林二小姐,自然也听进去了些。” 林惊雨不恼,更不退缩,“我到是能知晓公主殿下如何念叨我,坊间皆传,齐家二郎心心念念林家二小姐,但漏了一句。” “林家二小姐,不喜欢他。” 她眼睛轻轻弯起,说着这绝情话。 这世间男子不值得她所爱,她只爱权利,谁权利最大,她就爱谁。 或许该说,她只爱她自己。 林惊雨抬起茶,微微抿了一口,然后望向太子,“嗯,是好茶,多谢太子殿下,能让臣女喝上这么好的茶。” 太子赶忙点头笑道:“林姑娘若喜欢,那便都拿去,还望你不要计较皇妹的话,她骄纵惯了,遇事口不择拦,从前叨扰了林姑娘,莫怪。” 林惊雨摇头,“殿下放心,臣女从未听进心里去。” “说来林姑娘是林尚书之女,母后出生林氏,或许该叫林姑娘一声表妹。” 林惊雨低下头,“小女子不敢,我只是一介庶女,不敢作太子表妹。” 萧筠并不在意这些,他只是笑道:“那这般说,本王并不是皇后亲子,也是庶出,砚舟也是庶出,我们三个都是一样的。” 此事,林惊雨是知晓的。 若说当今陛下最宠爱的儿子是谁,那便是萧筠,萧筠的生母是兰妃,在生长宁公主时难产而亡,撒手人寰。 帝王悲痛万分,兰妃死后第一年,就封了彼时的大皇子萧筠为太子,并将兄妹二人,交于多年无子嗣的林皇后抚养。 但有一事,林惊雨不解。 若说帝王最讨厌哪个儿子,那便是萧沂。萧沂的生母乃是兰妃的贴身奴婢,兰妃正是在孕期,听到了自己所爱的男人与自己最信任的奴婢曾在永巷产有一子,悲痛欲绝,引起早产。 故皇上极其不喜三皇子,甚至有传言,兰妃死的那一夜,皇帝差点掐死年仅五岁的萧沂。 而萧筠是兰贵妃唯一的儿子,他那日是看着兰妃死的,理应也厌恶萧沂才对,但二人兄友弟恭,亲密如同胞兄弟。 当真是匪夷所思。 “太子殿下说笑了,您与三殿下都是皇子,怎能与我一道论谈。” 萧沂的 4. 第 4 章 《药错人,但押对储君》全本免费阅读 林府府邸,堂屋里,林家一众人正吃着饭。 桌上是山珍海味,佳肴五香十色,林府一共五口人,桌上却只有四碗饭。 林琼玉望着旁边的空位子,担忧道:“阿妹还未回来,我们不等等她?” 郑小娘贴心地给林家嫡长小姐夹了块最好的牛腿肉,“那丫头,说不准在外面贪玩,忘了回来,大家吃,别管她。” “多谢姨娘。” 林琼玉有礼颔首,可她望着碗里的肉却怎么也吃不下。 于是她叹气,问郑小娘,“妉妉阿妹是您的女儿,姨娘想必也是担心的,这太阳都快落山了,阿妹还未回来,不如我们沿路去寻寻。” 郑小娘摇头,“我不担心,这腿长在那丫头身上,我关心有何用,我看也不必找了,说不定玩累了就回来了,总不能死了不成。” 林琼玉慌忙道:“姨娘万不能说这样的话,妉妉阿妹定然平安在外,只是阿妹也不是顽劣的性子,这天也快黑了,阿妹一个人在外,也没带个下人,终究是担忧,还是派人去找找吧。” “我看不必。”说话的人,是一个雍容华贵的妇人,着牡丹色妆霏缎袍,大方得体,发髻梳得低而黑亮,上簪两只翡翠鎏金簪,中镶鸭血色琥珀夺目。 妇人正是林家大夫人姜芙,气度不凡,眉眼间傲视凌人。 她与郑小娘斗了大半辈子,却唯独有一点认可,那就是在林惊雨身上。 她并不喜这个庶女,自小浑身透着一股算计味,长大后才安分乖巧些,但也还是不喜。 林琼玉一向乖巧,她样样满意,唯独有一点令她感到头疼。 林琼玉与林惊雨非常要好,十七年,如同孪生。 林琼玉急道:“阿娘,我们当时就该等等阿妹,不该留阿妹独自在那。” 林夫人皱眉,“婉婉,你这是在怪阿娘?” 林琼玉低头,“婉婉不敢,婉婉只是觉得,我们该去接阿妹。” “够了,为了这事,吵的不得安宁。”坐在主位的中年男人,是林家之主,林尚书。 林琼玉见状,又怕又壮着胆,“爹爹,婉婉求您派下人去寻妉妉吧,天快黑了,她一个小姑娘在外面终究不安全。” 他被吵得头疼,紧蹙着眉。他向来对家中女儿不管不顾,后院宅事丢于林夫人,但也向来注重名誉,思及若林家的女儿在外出了什么事,丢了清白,成了坊间茶余饭后的谈论,他这张老脸搁不下。 于是挥了挥手,“来人,派府中的侍卫沿路去寻寻,定要将二小姐平安带回。” 林琼玉欣喜,“多谢爹爹。” 不一会,小厮忽然来报,“老爷老爷,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来了。” 林尚书顿时丢了筷子起身,“快快快,快过去迎着。” 林尚书立马动身往大门走去。 林夫人也欣喜,拉着林琼玉道:“太子殿下来,你定要好好把握,嘴甜点叫他表哥,总要叫他瞧瞧我们婉婉的美貌。” 郑小娘附和,“咱婉婉生得好看,太子殿下见了定然喜欢。” 林琼玉抿了抿唇,她想说她没见过太子殿下的样子,也对太子妃之位没兴趣,可她不敢违抗母亲,只好点头。 她活到现在,唯一忤逆母亲的事,是在妉妉阿妹身上。 * 林家一行人,恭恭敬敬站在门口,见门帘被掀开。 赶忙低头抬手行礼,“拜见太子殿下,拜见三皇子殿下。” 却迟迟无声,抬手时见,一个月牙白杭绸衣女子,被皇宫里的侍卫扶着,踩着木梯下来。 那人再眼熟不过,不正是林家二小姐,林惊雨。 林琼玉欣喜道:“妉妉,你可算是回来了。” 林夫人黑着脸,瞪了林琼玉一眼,林琼玉只好弱弱停下脚。 马车前,林惊雨理了理袖子,抬头微笑着望向门口愣住的一行人,语气慢柔。 “大家,都站在门口等我呢。” 林尚书脸色不大好,哪有长辈向小辈行礼的,成何体统,他赶紧直起腰,冷咳一声。 “你怎么这么晚回来,跑哪贪玩去了,怎么还坐着太子殿下的马车,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呢。” 林惊雨支吾地看向马车,“太子殿下和三皇子殿下他们……” 林尚书嫌她声音小,大声问,“他们什么?” “他们还未下来。” 帘子忽而拉开,先下来的是太子萧筠,“本王今日贸然前来,打搅林尚书一家用膳了吧,见谅了。” 林尚书楞了一下,脸僵住,慌忙道:“不打扰,不打扰。” 而后赶紧看向身后林府女眷,“还不快拜见太子殿下。” 众人参拜,“拜见太子殿下。” 萧筠笑着抬手,“不必多礼,都平身吧。” 林惊雨方才也一同参拜,她起身之际,看见车帘缝隙间,一只修长的手握着帘子,以及那双黑眸在昏暗中,望着她。 林惊雨离得马车近,她听见萧沂轻声一笑,“林二姑娘宽心,今日皇兄会给你攒够面子,足以威慑林家众人。” “三皇子殿下说什么,小女子听不明白。” 萧沂放下帘子,一字一句,“明不明白不重要,你我心知肚明就好。” 林惊雨嘴角的笑意渐收,萧沂确实说到她心坎上。 她今日,确实是想打压一下林府众人。 气一气长辈,威慑一下下人,起码不至于连她衣裳吃食都克扣。 林尚书问,“不知太子殿下与三皇子来微臣府中,有何贵干。” “无事,本王与皇弟是专程来送林二小姐回来的。” 林尚书一愣,看向从前未注意,如今已出落得亭亭玉立的二女儿。 “送……惊雨?” 萧筠好言相劝,“本王还是想规劝一句,以后林府再忙,再急着回家,也不能把自家姑娘丢在外边,还好遇到本王与皇弟,若遇到坏人,出了事那就麻烦了。” 5. 第 5 章 《药错人,但押对储君》全本免费阅读 “你和太子殿下还有那三皇子是怎么回事?” 去往堂屋的路上,郑小娘跟在林惊雨身后喋喋不休,林惊雨提裙,微微仰了头,“就是你看到的那副样子。” 郑小娘三十好几了,却依旧风韵犹存,着一身绿色绸裙,额前垂着两缕青丝,抬手之间弱柳扶风。 她望着出落得比自己还要美丽的女儿,“你今日这么晚回来,是去接近太子了是吧。” 林惊雨嗤笑一声转头,“小娘,是大夫人把我扔在齐府的。” 郑小娘嘴一瘪,“那沈芙的确不是个好东西。” 而后,女人又指着自己的女儿,“我可警告你啊,太子殿下是你姐姐的,你别不要脸跟你姐姐抢夫君,你是庶女,太子妃之位,只能是林家嫡女。” 确如她所言,皇后出生林氏,是林尚书的嫡亲妹妹,皇后有意讲林琼玉送进宫,做太子妃。 林惊雨停住脚步,转身走向郑小娘,郑小娘与林夫人斗了二十多年,她与自己的亲生母亲又何尝不是。 “我不要脸?小娘可别忘了,进入林府前,是个什么东西,扬州瘦马逃难至此,林夫人怜你,好意收留,你转头就在她孕期爬上主人的床。” 林惊雨步步走近,那张温婉的脸上划有一丝极尽的嘲讽,“小娘,比起我这个女儿,你更胜一筹。” 郑小娘气得发抖,拽住她的手臂,“林惊雨,你敢帮着姜芙那个老女人说话。” “小娘放心,我自然不会像您巴结林琼玉一样,去巴结林夫人,我偏要与她作对,偏要让她对我卑躬屈膝,这太子妃之位,是林家女,为何不能是我林惊雨。” 林惊雨笑着一根根掰开郑小娘气得发抖的手指,双眸无辜无害,却暗燃着野心的火焰,势在必得。 林惊雨转身,继续往堂屋走。 郑小娘在后喊,“你还有脸去堂屋吃饭?” 林惊雨笑了笑,“为何没有脸,一想到林夫人难看的脸色,我就胃口极好。” 堂屋里,下人又将热的菜端上,林琼玉一见林惊雨欣喜道:“妉妉,快坐,今日厨房做了你最爱吃的。” 林惊雨笑着坐在林琼玉身边。 林夫人的脸色不大好看,“既然解了你的禁足令,可切莫再想三年前那样惹是生非,想着不该肖想的人。” 三年前,她对外说自己是体弱多病,这才嫌少出府,实则是因为三年前齐旭拒绝公主那桩事,吵着闹着非林惊雨不娶,齐大夫人日日以泪洗面,久病床前。 齐大夫人与林夫人交好,为了给个交代,她让人打了林惊雨十大板,禁了林惊雨的足,整整三年,她都未出府。 林惊雨一笑,慢悠悠道:“母亲是在指今日太子送妉妉回来之事?是母亲抛下我先,太子殿下不过怜我罢了。” 姜芙皱眉,“怕是你在太子殿下面前嚼舌根吧。” 林惊雨嘲讽道:“人在做天在看,母亲莫要血口喷人。” 林尚书一拍筷子,后院之事吵得聒噪,他向来不管,只是今日,竟让外人瞧见,还是太子,丢了他的脸面。 “还嫌今日之事不够丢人,太子都问到林府大门了,好了都闭嘴,用完膳各回各屋。” 堂屋噤若寒蝉,下人气也不敢出,林惊雨嘴角一扬,事不关己的模样继续用膳,如她所说胃口极好。 * 用完膳后,林惊雨回到院子里,她的屋子寒酸,值钱的家具都是老太太的遗物添置的,陈年累月大多以破旧暗沉,唯一的明艳新鲜之色,是窗边探来的杏花。 探枝气色很好,未有病症,她抱着茶盒子道:“若不是太子殿下,探枝还不知这世上有这么昂贵的茶,比老爷喝得茶还要好,若探枝也能日日喝一口就好了。” 林惊雨拔下头上的簪子,望镜中自己,梳着青丝,“你若喜欢,便拿去吧。” 探枝吃惊,“这可是太子殿下送的东西。” “兰花茶,我不太喜欢。” 林惊雨起身,“今日淋了雨,你去备些水,我要沐浴。” 探枝得了茶欣喜,笑道:“奴婢这就去。” 探枝是林惊雨唯一的贴身丫鬟,也是府里唯一一个忠诚于林二小姐的人。下人皆看脸色,林二小姐不受宠,亲娘不喜,夫人极厌,自然而然,连仆人都狗眼看人低。 探枝是个傻姑娘,只知林二小姐待她好,她就要待小姐好。 林惊雨褪下衣裳,露出细腻滑嫩的肤,可谓是冰肌玉骨,仙人雕琢。 浴桶里撒着花瓣,云雾缭绕,热气使女子肌肤泛上淡淡的粉,屋内氲氤,女子双眸染上一层朦胧而迷离,红唇微抿。 探枝赞叹,小姐这些年生得愈发好看。 探枝给林惊雨捏肩,注意到她左肩上一块疤痕,是这身洁白躯体上唯一的瑕疵。 听说是小姐刚生下来时,不小心碰到煤炭,烫伤的。 可有一日,她曾听郑小娘身边的嬷嬷吃酒醉了,说那原本是块朱色梅花状胎记,被郑小娘用烧得通红的煤块给烫掉了。 探枝为此感到惋惜,若是梅花状胎记,长在小姐这美肩上,该是多好看,郑小娘平白无故,烫掉它作甚。 * 夜深,皓月当空,林府灯笼展展。 主母院里,林夫人猛然惊醒,拍着胸脯重重喘气,额前沁着细细汗珠。 她的贴身嬷嬷打灯进来,连忙倒了杯水给她,“夫人这是又做噩梦了?” 林夫人喝了口水,缓下气,“我又梦到我生婉婉时的场景,梦见她肩上的梅花胎记,梦见她被歹人抱走。” 嬷嬷劝道:“夫人,梦终究是相反的,夫人生产醒来后,大小姐安然无恙地躺在夫人身边,再者,我们大小姐肩上哪有什么梅花胎记,” 这些年来,总是有一个场景缠绕在她梦里,梦里,她生产完,精疲力尽昏迷之际,看见产婆把她的孩子抱走,任她怎么喊,怎么伸手都抓不住。 直至后来陷入昏迷,醒来后,她的孩子安然无恙在身边哭喊。 身边的嬷嬷说,是她做梦,梦糊涂了。 她也不再多想,婉婉平安在她身边就好。她那时决定,女儿是她身上十月怀胎的一块肉,她要把这世上所有最好的都给她。 “过几日,就是太后寿辰,宫中送来帖子,此次婉婉进宫定要重视,我几个月前给婉婉在锦绣阁定的云裳,和玉宝阁打的首饰,派人都取回来。” 嬷嬷迟疑道:“那林二小姐那呢,这次请帖上,也有她的名字。” “她?什么都不要给她。”林夫人皱眉,“我只恨当时齐府那档子事,没打废她的腿,叫雏子长大,抢咱婉婉的东西。我婉婉金枝玉叶,岂是一她个卑贱庶女能比的,” 嬷嬷附和,“夫人说得是。” 姜芙躺下,回想起曾经,她极其讨厌那个庶女,她是自己有孕时,丈夫与奴婢苟且生下的。 她生婉婉时有多痛,就有多讨厌那个庶女。 那庶女聪慧,心机深沉,如今竟还想入东宫,若被她得逞,后果不堪设想。 姜芙放心不下自己的女儿,她思忖定要替女儿铲除这块硬石头,也为了报复郑小娘。 * 自齐府宴会,林惊雨一袭白衣出现在满座宾客面前,京城才子为她作画,写诗。 一时间,她名声大涨,林二小姐,林惊雨这个名字出现在大众面前,以京城第一美人的身份。 于是此次宫宴送来的请帖添了她的名字。 若换以往,像这种皇室的宴会,她是连听的机会都没有的。 但眼下棘手的是,父亲向来不管不问,后院大小事务交于林夫人掌管,林夫人又向来克扣她,宫宴盛大,可她是连件华丽的衣裳都没有。 探枝道:“不如小姐问问郑小娘。” 林惊雨摸着窗外探来的杏花枝嗤笑,“小娘那人最是抠搜,求她不如求己。” 探枝叹气,“那现在该怎么办啊,这个月的月钱所剩无几了,更别说弄一身华贵的衣裳。” 林惊雨气定神闲,“你去把柜子里,祖母留给我的那身淡蓝缎面兰花纹的绸裳拿出来。” “那身是贵重好绸缎,但已是十年前的衣裳了,早已过时。” 林惊雨不以为意,她转头淡然一笑,“过时不重要,是兰花纹的就好。” 宴会那日,马车早早停在林府门口。 林夫人拉着林琼玉的手,叮嘱她宫宴事宜,转头时见林惊雨走来。 林夫人一愣,何时给过她这身衣裳,估计是老夫人遗留下来的。 “马车就等着你一个人,慢慢吞吞,成何体统。” 时辰还早,林夫人这是在故意刁难她。 林惊雨挽起额前的青丝,低头微微一笑,“妉妉一时打扮忘了时辰,还请母亲不要生气。” 林琼玉怕林夫人又训妹妹,拉住林惊雨的手,“妹妹今日打扮得真好看,快与我说说这口脂是哪家阁的。” 林夫人见女儿如此,恨铁不成钢,愤然上了马车。林琼玉拉着林惊雨上了另一辆马车。 马车滚滚,车内林琼玉面色为难,“妉妉,阿娘的话你莫要放心里去,阿娘也是为了我,你若要怪就怪姐姐。” “我怪你做什么。”林惊雨在阿姐面前毫不掩饰,“你待我好,我记得,她待我的恶,我也记得。” 林琼玉不再说话,这些年,终究是母亲处处刁难惊雨,她也只好处处帮衬一些,弥补母亲的过失。 林琼玉笑着道:“我家妉妉生得愈发好看了,但头上装饰还是少了一些,今日宫宴不得马虎,就让阿姐给妉妉锦上添花。” 语罢,林琼玉拔下发髻上一根和田玉白兰银步摇簪,“这根簪子正好称妹妹今日的妆容与衣裳。” 林惊雨未 6. 互捉奸 《药错人,但押对储君》全本免费阅读 皇帝大寿,整座皇宫像是座不夜城,灯火通明,金碧辉煌。 台上歌舞升平,台下大臣觥筹交错,高堂之上帝王宝座,威严庄重,帝王朗声与民同乐。 帝王与太后齐坐,左下是皇后娘娘,凤威之仪。右旁边乃是长孙皇贵妃,举手投足乃凛然之色。 论权势,如今长孙族权势滔天,甚至意争夺储位。 但朝中看得明白,太子兢兢业业,亲民和善。再加上太子是皇帝最宠爱的皇子,又过继给当今的皇后,俨然是储君的最佳人选。 长孙氏自然也拿此没办法。 赌太子,是最稳当的。 林惊雨心中这般想,她抿了口酒,望高台权力至上,更笃定了,她要爬上去的想法。 她那双充满野心的眸,快要溢出对权利的向往,直至撞见一双望着她的眼睛,骤然冷却。 男人依旧是一身素袍,比先前见面还要病弱一些,只是那双眼却很有神,幽幽地扫向她。 林惊雨收回野心,眼睛一弯,明着笑意,嘴角微微翘起朝萧沂一笑。 她抬起酒杯,隔着载歌载舞的高台,朝男人抬了抬,像是在敬他酒。 萧沂笑着抬酒回应。 等到下一支舞,花红柳绿的云裳,旋转抛袖时,将二人遮挡住,看不清。 林惊雨也喝完酒,她忽然皱眉,捂着肚子朝林琼玉道:“许是吃坏肚子了,我出去方便一趟,马上回来。” 林琼玉焦急道:“可有大碍,要不先个太医过来瞧瞧?” “不必了,我去去就回,阿姐不必担心。” 林琼玉点头,笑着叮嘱道:“妉妉小心,别迷了路,阿姐第一次来时,差点找不到回来的路。” “知道了,阿姐。” 林惊雨离开宴席,走到御花园,夜色之下很安静,小池因蜻蜓波澜,旁边耸着一个华丽的亭子,楠木雕刻,涮上一层红漆。 林惊雨走进亭子,望着里面的古筝,听说乃名匠之作,价值千金。 至于听谁说,自是听小太监说,听说,那是太子殿下的琴。 林惊雨坐下,抬起手,葱细的手指在上弹拨,琴声悠扬,忧愁中又带铿锵,渐渐那份铿锵清晰,有力。 亭子中又出现一抹明黄身影,琴声落下时,拍掌声忽起。 林惊雨骤然起身,望见太子萧筠一脸赞赏,正笑着看她。 她慌忙行礼,“臣女一时弹得起兴,竟浑然不知太子殿下在身旁。” 太子赶忙道:“快快平身,说来是本王打搅了林姑娘的琴声,还望林姑娘莫要怪本王就行。” “怎会。”林惊雨起身,故作疑问道:“宫中宴会,太子殿下怎会出现在这。” 萧筠脸上划过一丝惆怅,“今日是父皇寿辰,亦是母妃寿辰,本王曾答应过母妃,她每日生辰本王都要为她弹奏一曲。” “这么说,此琴乃太子殿下为兰妃娘弹奏所准备的,臣女罪该万死,误动了太子殿下的琴,还望殿下恕罪。” 林惊雨要跪下,萧筠赶忙伸出手拦住她,“林姑娘千万别这么说,本王虽为太子,却处处笨拙,母妃弹得一手好琴,却生了我这么个榆木脑袋,林姑娘弹得如此之好,母妃听了定然欣慰,本王还得感谢林姑娘才是。” 林惊雨抬头,望着太子认真道:“太子殿下切莫妄自菲薄,臣女觉得,殿下很好,兰妃娘娘在天有灵,也是这般觉着的。” 太子心弦一颤,他处处平庸,不比二弟,父皇宠他,却也是因深爱母妃,常常望着他一堆功课叹气,却又无可奈何。 眼下,她是第一个真诚地说,他很好的人。 萧筠呆住,望着女子含情脉脉的眼,眼下才注意到他的手因方才拦她下跪,还握着,他忽然有了想握紧的心思。 可忽然,林惊雨又红着脸,似是吃惊一时忘了,连忙抽出手。 然后低着头,望着池水。 一时间,二人之间多了层朦胧暧昧。 萧筠轻咳一声,打破这层寂静,“方才听林姑娘弹的曲子,是《兰花女》?” 林惊雨点头,“殿下说得没错。” 萧筠疑惑道:“本王记得这首曲子应是讲兰花女与帝王的爱情,曲子应是欢调才对,为何林姑娘的琴音竟透着悲伤,又激昂。” “兰花女和亲而来,不远万里至深宫,是乃忠义女子。帝王宠爱,却也伴君如伴虎,臣女想娘娘定然很想回家吧,当然这只是臣女所见,殿下莫怪。” 萧筠想起和亲而来,在宫中慢慢凋谢的母亲,帝王至爱盛宠,同时也是忙碌的,冷漠的。 他时常看见,母亲坐在冰冷的宫殿,望着门口,等待着父皇。 到后来,失望攒够了,她就望着越国的方向。 萧筠望向林惊雨,“林姑娘,本王忽觉得,你我二人很有缘分,像是上天把你带到本王身边一样。” 林惊雨却不说话,愣愣地望着萧筠,萧筠不知所措,慌忙道:“是本王说话唐突了。” 林惊雨忽而扬起唇角恬静一笑。 她说,“原来殿下也是这般觉得,但臣女不觉得殿下是上天赐来的,臣女自小孤苦,无人所依,殿下就像是上天神明,保佑臣女,在臣女困顿时,替臣女解围。” 萧筠受宠若惊,谦虚道:“举手之劳。” 女子笑着,忽而问,“殿下对谁都是举手之劳吗?” 萧筠脱口道:“不……不是的。” 可话说出口,像是在说,只对她好。 萧筠迅速脸红。 女子只是抿了抿唇,望着池子。 萧筠不知所措,他忽而想起还放在怀里的手帕,慌忙拿出,“对了,这是姑娘的手帕,终于找到时机还给姑娘了。” 林惊雨接过,颔首道:“多谢殿下。” 与此同时,天空忽而绽放烟花,颜色变幻在女子的双眸,她淡色的裙,因烟花的变幻而染上不同的颜色,姹紫嫣红,不同于清新脱俗之色,此刻的她美艳至极。 萧筠看呆了眼,林惊雨忽而转头,他又迅速低头。 林惊雨道:“过几日,便是花朝节了,听说城内会有烟花秀,不过那时,我要去城西寺庙替家人祈福,本惋惜无缘看见烟花,但今日见了,也心满意足了。” 萧筠口中喃喃,“花朝节,烟花秀时,城西寺庙。” 他转头想问林惊雨,城西寺庙是何模样,林惊雨却蹙眉道:“天色不早,若阿姐找不着我定然心急,我得回去了,臣女告退。” 她抬手一拜,未等萧筠说再见便匆匆离开,唯有她臂间的披帛乘微风拂过他的手掌,带着淡淡兰花香。 * 夜色在烟花中显得浅薄,直至烟花消散,又到夜浓人静时。 素衣女子双手微握,端庄优雅走在昏暗之中,她双眸凉薄,嘴角轻勾着。 夜风微凉,她气定神闲慢步,直至绕过假山,她看见不远处有一男一女言笑晏晏。 林惊雨定睛一看,那女子,面牡丹色衣裳华贵,面容温和,眼角含羞。 不正是林家大小姐,她那好姐姐林琼玉。 而那男子,月白色竹叶纹长袍,清瘦却身姿欣长,面色温润,在听女子说话。 林惊雨眉一蹙,那不正是三皇子殿下,萧沂。 她说今日怎么如此顺利,少了颗绊脚石,原是那绊脚石在此勾搭她阿姐呢。 假山下,林琼玉笑道:“不曾想能在这见着你,更不曾想你竟是三皇子殿下,若不是殿下腰间的玉佩,我还真是认不出。儿时我初次赴宫宴,不小心迷路走到永巷,还得多亏三皇子殿下带我走出。” “举手之劳,不足挂齿。” “还是得道声多谢的。” 林琼玉走着,忽而绊了一跤,萧沂扶住她的胳膊,“林大小姐小心。” 终究是男子,林琼玉面颊一红,“多谢殿下。” “无事。” “夜色不早,阿妹怕是迷路了,我得去寻她了,臣女就此拜别三皇子殿下。” 林琼玉抬手行礼一拜,然后消失在夜色之中。 只剩长袍男子,月色一半映在脸上清隽,一半隐于黑暗,双眸幽幽晦暗不明。 嘴角依旧带着淡淡的笑,眼却冷了下去,“林二小姐还要看到几时。” 假山后,林惊雨走出,她望向眼前的男子。 直觉告诉她,眼前之人没有想象中那么简单。 林惊雨扬起唇角,微微一笑,“臣女不知,三皇子殿下何时与阿姐这般熟悉了。” 萧沂回之一笑,“几面之缘,凑巧罢了。” “阿姐性格内敛,能让阿姐主动笑的人可不多,三皇子殿下所下功夫当真是深。” 她微眯双眼,走近,意有所指。 萧沂波澜不惊,笑意不减,“林二小姐话里有话,恕在下听不明白。” 好一个听 7. 第 7 章 《药错人,但押对储君》全本免费阅读 林惊雨正质疑他的办法之际,萧沂已钻进那个狗洞大小的洞口。 林惊雨一愣,堂堂一个皇子,比她一个低微庶女还熟练。 萧沂转头,“林二姑娘愣着做甚,如若明日想与在下传出艳事,人尽皆知,本王可不愿奉陪。” 林惊雨俯身,“臣女也不愿意与三殿下身败名裂。” 于是夜色之下,两边人声愈来愈近,假山下二人一前一后从这个洞钻到另一个出口。 林惊雨摸着凹凸不平的石壁,从洞里钻出,忽而她一顿,拽了拽披帛,怎么也拽不出。 萧沂叹气,伸手去解她勾住藤枝的披帛,见无用,便直接撕开。 林惊雨蹙眉,死死蹬着他。 萧沂无奈道:“届时,我再赔林二小姐一条新的。” “这披帛很贵。” 萧沂牵了牵唇,一笑,“我虽不受宠,但一条披帛,本皇子还是能赔得起的。” 林惊雨目光移至他腰间玉佩,勾起唇角指了指,“择日不如撞日,殿下可否将这块玉佩赔给臣女。” 萧沂笑容一顿,眉心紧了紧,然后又笑着摇头“不可。” “为何?”林惊雨歪了歪头,像是小兽在思考,“是因为,它有特殊含义吗?” 她并不是非要这块玉佩不可,只是她忽然想到,他将它保护得那般好,偏又是与林琼玉相认的信物。 他很在意,是他那双笑眸里唯一的紧张。 这勾起了林惊雨的好奇,她问,“为何,这玉佩对三皇子殿下有何含义吗?” 林惊雨盯着他,他摸着玉佩,上面的麒麟纹路精雕细琢,只听他一字一句,“这对于我而言,很贵。” 他见林惊雨一愣,又重复道:“我全身上下,就这条玉佩最为珍贵。” 林惊雨知道他落魄,却不知他落魄成这副样子,堂堂一个皇子,全身上下最值钱的竟是一块羊脂玉佩。 对于普通人来说,或许很珍贵,但对于一个皇子,是奇珍异宝里所有最普通的。 萧沂像是看出林惊雨所思,他一笑道:“我不比皇兄,也不比皇妹,无权无势,无财无名,但林二姑娘放心,披帛的钱我还是能赔给你的。” 林惊雨毫不婉拒,“好啊,那臣女等殿下赔我。” 她一向利益分明,这点小钱她自然也斤斤计较,毕竟不要白不要。 林惊雨望了眼远处的喧嚣,她欠了欠身,“阿姐若再找不着臣女,怕是要急了,臣女先行告退,殿下自便。” 她转身,在夜风中衣袂翻转离开。 萧沂望着她远去的背影,手上还握着她断裂的披帛,在徐徐微风中飘扬,他笑意渐收,目光冷淡,任由风将披帛吹走。 残破的一端,吹起时,撩着他的手掌,有些痒。 昏暗的灯光下,萧沂忽而微微牵起唇角。 这披帛如她的主人,爱勾人。 * 回去的路上,林家两姐妹坐在马车上,林惊雨捏着手,想起御花园林琼玉笑意晏晏的模样,总觉得惶惶不安。 萧沂那人,没有看着那么简单,诡计多端不怀好意。 总之,是个单纯姑娘决不能嫁的人。 林惊雨试探着问,“阿姐,你与三皇子殿下可熟悉?” 林琼玉顿了顿,似在斟字酌句,“不熟悉。” 林惊雨眉头舒展,那便好。 可随即,林琼玉道:“但我记得三皇子殿下已有十年,说来凑巧,七岁时我初入宫不慎迷了路,误入永巷,是三皇子殿下给我指的明路。” 见林琼玉眸中带笑,林惊雨眉头又蹙,她凑近问,“记他十年,一个指路人罢了,阿姐竟记得这般久,阿姐莫不是喜欢他。” 林琼玉慌忙摆手,“妉妉莫要乱说,我那时害怕得很,天又黑,只记得他腰间玉佩上的飞雁独特,这才认出三皇子殿下来,我只当殿下是恩人,旁的便什么也没有了。” 林惊雨满意点头,可转念一想,林琼玉无心,但保不齐此刻的萧沂有豺狼虎豹之心。 同为暗渠里的卑劣之人,她大抵能猜测到他所思,勾引一个高门权贵千金,欲借其势力,破他如今困局。 他既防着她近太子,她为何不能防着他勾搭她阿姐。 片刻后她又问,“那阿姐觉得,三皇子殿下是个什么样的人。” 林琼玉若有所思,十分认可道:“是个挺好的人。” 林惊雨打心眼里不解道,“他……哪般好。” “待人礼貌。” “沉稳持重。” “淡泊名利。” 确实, 8. 第 8 章 《药错人,但押对储君》全本免费阅读 是日花朝节。 是个祈福好日,街上灯火流转,男女提着花灯走在上京路上。大启民风开放,在男女婚前恋爱一事,向来不避讳,花朝节,亦是个祈偶好日。 若街上姑娘看上哪家公子,就将花灯给那位公子,若公子也钟意那位姑娘,则将自己手上的花灯给她,以此互换。 若那位公子不收也不打紧,姑娘也可再另寻下一位。 大启一年有两个花朝节,一个在夏,一个在冬。 此次正值夏季,夏日炎炎,窗外知了聒噪,屋里闷得很。 探枝从内库取了块冰,在屋里放着。 听说是生产时发了高烧,自幼体弱多病,林惊雨天生体寒,在炎炎夏日,手脚依旧是凉的。 探枝望了望手上的冰,又望了望自家小姐,自家小姐那玉骨羊脂肌肤,恍若她身上冒着凉气,抱着她,就能解热。 郑小娘扇着团扇,娉婷进来,她热气重,心火旺,额头上是汗珠,小妇人蹙眉,“今日怎么这么闷热,怕是深更要下雨。” 她见林惊雨坐在梳妆台前打扮,然后走近,“花朝节要出去?” 林惊雨正佩戴碧玉耳坠,望着镜中自己,如实道:“嗯,是啊,小娘可有意见。” “我能有什么意见,全不是你自作主张。” 这次她没反对,坐在林惊雨旁边,扇着风,“打扮打扮,去外面寻个好人家也行,弄点彩礼钱补贴给我,也不枉我养你十七年。” 林惊雨戴好耳饰,“小娘怕是要失望了,花朝节,我不去街上,上京的好人家就留给阿姐吧。” “婉婉怎能和你比,她是要做太子妃的,你是不是还存了野鸡变凤凰的心思,想着嫁给太子,别说太子,就是那三皇子殿下,你也高攀不上,人堂堂皇室,岂能瞧上你这个庶女。” 林惊雨不恼,她自小听惯这些话,林琼玉有多好,她林惊雨有多卑贱。 林惊雨簪上最后一支簪子,她淡然一笑,“小娘怕不是忘了,进入林府之前,自个儿不就是野鸡,正经的野鸡,你与我这个女儿比起来有过之而无不及。” 郑小娘气得发抖,她最厌他人提她当瘦马的那档子事。 林惊雨起身,“小娘若想待在我屋里,那便待着,我要去城西寺庙祈福,求老天爷让我做上太子妃。女儿不会忘了您的养育之恩,求您有个太子女婿,小娘也最好记得,您的女儿叫林惊雨,不是林琼玉。” 林惊雨讥讽勾起唇,她转身带着探枝跨出门,独留郑小娘在屋内气得发抖。 * 城西寺庙,相比繁华的街道,这里显得僻静。 青灯古佛,香火缭绕,钟声阵阵敲响,梵语吟诵静心。 一个青衣女子,手执一盏花灯,静静站在寺庙门口。 花灯是她在来时买的,一路带到了这。 探枝问,“小姐,太子殿下真的会来吗,如若他不来呢。” “今日,我只是想确定他的心意,若他来了,则他已然喜欢上了我,如若不来,那便换个方法继续。”林惊雨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况且,我赌太子一定会来。” 不一会,探枝望见远处萧筠焦急走来,她欣喜道:“小姐,太子殿下果然来了。” 林惊雨神色不慌不忙,她转身要走进寺庙,身后传来萧筠带着喘气的声音。 “林二姑娘!” 林惊雨转头,故作诧异。 萧筠快走到林惊雨身前,他今日穿着贴近普通公子哥,不像先前宴会那般华贵,却也一看是精心打扮过的。 林惊雨问,“太子殿下?您怎么会在这。” “林二姑娘在外叫我萧公子便好。”萧筠见着林惊雨不自在挠了挠头,“听说城西寺庙特别灵验,于是前来祈福。” “原是如此。”林惊雨点头,目光移至萧筠手上的花灯。 她惊奇道:“殿下,哦不……公子也买了花灯,竟是和我一个样式的。” 萧筠知道买花灯是何寓意,他红了脸道:“途径路边摊子时,瞧见花灯好看便买了,说来这样式,还是三弟挑的。” 萧筠心中窃喜,还好让砚舟挑了花灯,不然也不会如此凑巧,与林二姑娘一个样式。 林惊雨咧在嘴角的笑一僵,她柔声问,“三皇子殿下?” 萧筠点头,“是呀,说来若不是三弟掩护,我还出不来呢。” 皇后一向管教甚严,尤其是在他择配一事上,怎能许他花朝节出宫,会莺莺燕燕。 还得是萧沂打掩护,才得以出宫。 语罢,萧筠转头,“砚舟,你快些,怎比我还慢。” 林惊雨寻着萧筠视线望去,只见灯火阑珊下,男子一身墨青色长袍,他嘴角微微翘起,声如山谷的 9. 第 9 章 《药错人,但押对储君》全本免费阅读 花朝节,金佛之下,男女皆拜姻缘,女子大多求一如意郎君,白首不相离。 林惊雨也不例外,她对真心所求不多,只求一事。 我佛在上,小女愿用真心,换嫁得储君,只求出人头地,享荣华富贵,母仪天下,受天下人尊敬。 她双手合一,然后一拜磕头,比今日来寺庙祈福的所有人都要虔诚。 连萧筠都要感慨,“不知林二姑娘许了什么愿望,这般虔诚。” 林惊雨睁眼,望着太子,含情脉脉一笑,“愿得一心人,白首不相离。” 萧筠喃喃着,他回应着她:“愿得一佳人,伴青山到老。” 林惊雨望向他身后,“三殿下不进来祈福?” 萧筠道:“他说他听闻庙西有棵千年杏树,去看杏树去了。” “这样啊。” 林惊雨点头,这样好。 林惊雨起身,她故作摔倒,萧筠及时伸手,扶了她一把。 “林二姑娘可有伤着。” “许是跪麻了,腿脚起不来力,好在有殿下在。” 四目相对时,林惊雨双颊泛起红,她害羞地直起身子,然后看向萧筠手中提的花灯。 她慌忙问,“可有压着殿下的花灯,若压坏殿下的花灯,殿下瞧见心仪的女子没法送出,那臣女便罪过了。” “没事没事。”萧筠赶忙道,而后他垂着眸,抿了抿唇,“再说,这花灯,我也不会送给别的姑娘了。” 林惊雨紧盯着男人的眼睛,“那殿下想要送给谁?” 萧筠紧捏着花灯杆子,手心出汗,他垂眸望着林惊雨,“送给,那个在亭中弹兰花女的姑娘。” 萧筠红着脸又问,“那林姑娘的花灯,是要送给谁。” “送给,那个在亭中听我弹兰花女的公子。” 萧筠一愣,林惊雨望着他的眼睛一笑,然后羞涩地低下头。 她将手中灯花给他,然后夺了他的灯花匆匆离开,踏出大门时,她回眸忘了萧筠一眼,夕阳西下,金光勾勒她的青丝与裙摆。 萧筠站在原地,怀里抱着花灯,久久回不过神来。 脑海里尽是女子的笑靥,她柔情蜜意的样子。 * 寺庙刻有梵文的长廊,两边的帘子画着十八罗汉,林惊雨手提花灯,一身青衣走在竹板上。 她瞥了眼花灯,嘴角带着若有似无的笑意,似是得逞之笑。 天色已昏暗,遥望烛火,忽而,她瞥见远处一棵巨大的杏树,应是传闻中的千年古杏无疑。 她忽而想起萧筠说,萧沂去瞧千年银杏去了。 可四周幽静,杏树下连只猫也没有,更别提萧沂一个活生生的人。 当然,林惊雨也并没有那份闲心,管他去哪。 最好各自安好,往来最少。 林惊雨漫步长廊,瞥见走廊尽头,是间禅房,坐落在千年银杏下,透过白纸窗微微可见里面燃着灯。 * 屋内,只在案桌上燃一盏昏暗的灯。 案上有一盘棋子,星罗棋布,风云诡橘,黑子正围剿着白子,白子撤无可退。 案前后两边坐着两个人,执黑棋的是一个面庞值中年,却两鬓斑白的人。 此人正是当朝太傅,赵乾。 执白棋的,白亦非白。 男人鼻峰如山,眉目疏淡,双眸波澜不惊观棋局,修长的手指捻一颗白棋,落子之时,本退无可退的路,顿时破出一条道。 在赵乾诧异的目光下,后面几子,竟将一路下的埋伏连起,如一张大网将黑棋捕杀。 他淡然一笑,“承让了。” 赵乾摸着胡子朗笑,“殿下心思缜密,布局之高超,老夫佩服。” 赵乾望着眼前的男子,想起第一次见到他时,还是个骨瘦嶙峋的孩童,眼中充满着倔强与不服输。 眼下十年已过,那份倔强埋藏在黑眸之中,而那双黑眸在暗处洞悉一切,他隐忍至极,不似常人。 “殿下足智多谋,俨然已有猛虎之相。” “老师谬赞,学生不敢为。” 赵乾笑道:“你我之间不必谦虚。” 赵乾继续道:“此去荆州不知几许,还望殿下保重。” “老师何时启程。” “今夜。” 萧沂抬茶壶,给赵乾倒了杯茶,“三日后,便是母亲忌日,老师应赶不上了,不过荆州也好,毕竟是母亲故土。” 赵乾叹气,回忆起往昔,朦胧中那个蓝衣女子,“我与阿雾相识已有四十年,青梅竹马十八年,因两国联姻,她随兰妃入宫,谁知帝王多情,也无情……” 大启一统中原之前,天下四分五裂,北边蛮人作乱,南边水乡女子柔情。 兰妃名薄姬,乃越国战败前夕,送给启国的美人,一道而来的,还有她的伴读,阿雾。 薄姬与阿雾自小一起长大,情同姐妹。 去往启国的前夕,薄姬对阿雾道。 妹妹我怕,你愿意与姐姐一起去启国吗? 于是阿雾咬牙去了,为了一起长大的姐妹。 赵乾脸上已爬满皱纹,他遥想当年,护城河畔,他对阿雾道。 我等你出宫,然后我娶你。 他等了许久,等到第十年,越国战败,北上收复,大启一统中原。 阿雾也死了。 “皇帝深爱薄姬,是因假山后那不见佳人面的琴声,直至有一日,陛下一路追着去,追去了兰安殿,从此薄姬得宠,赐封号兰,但陛下不知,那首曲子,是阿雾弹的。” 帝王走后,薄姬拉着阿雾的手,哭着对阿雾道。 妹妹,求求你,在这深宫若没有帝王宠爱,我与你姐妹二人是绝活不下去的。 于是阿雾答应了,为了从小一起长大的姐妹,她教她弹那首曲子,到后来薄姬弹得越来越好,也不需要陛下每次来时,她偷偷在屏风后替弹了。 如此,姐妹相伴又是三年,成为兰妃的薄姬盛宠,生下帝王第一个儿子。 兰妃也不忘了阿雾,许她一份丰厚的嫁妆,陈诺她等到了出宫的年龄,就允她离开和竹马成亲。 赵乾哽咽道:“谁知,帝王醉酒,在一夜,只因阿雾弹起来故琴,强迫了阿雾。” 兰妃赶到时,皇帝在榻上不省人事,阿雾蜷缩在角落哭泣。 兰妃收拾好一切,给阿雾丰厚无比的嫁妆,来弥补亏欠。 却在三个月后,长孙皇贵妃入宫,长孙氏位高权重,贵妃心狠手辣。 帝王却极其宠爱其嚣张跋扈的性子,兰妃恩宠衰弱,岌岌可危之时。 阿雾查出身孕,兰妃又握住阿雾的手。 “妹妹,求求你,把孩子生下来,这大启皇室,要有两个越国女子的血脉在,就算我倒了,那还有你。 为了我们战败的国家,也为了我。 姐姐在这世上,只有你。” 于是望着跪在脚下的薄姬,阿雾又答应了。 长孙皇贵妃横行整个后宫,乃至皇后都不放在眼里,更别提一个怀着皇嗣的低位宫女能逃出她的手掌心,兰妃把阿雾藏在永巷,派稳婆精心照料,两个弱女子欲下一盘属于战败国的大棋。 长孙皇贵妃极宠的时候,是兰妃与阿雾最苦的日子。 帝王薄情,兰妃望着屋外,一日复一日,日日无终始。 而阿雾也在凄苦的永巷,生下大启第三个皇子,也是第二个越国血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