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 1. 第 1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今日是解苓儿来萧家藏书阁当差的第十五天。 半月之前,她与好姐妹紫苏一道,由萧家管家赵文元自汀园买入府内。这些天以来,她与紫苏表现得尤为低调谨慎,只一味老老实实的做事,从不去上房惹眼,那一脸端庄板正的管事大丫鬟白英倒也找不出由头来为难她们。 萧家藏书阁一共两楼,里面藏书颇多,可谓是文山书海。其中多数是一些古籍医典。解苓儿当差之时,也曾翻出一二本出来,一眼得见上面全是晦涩难懂的医理药方,看得她头皮都发麻,忙不迭地就放还回去。 管理藏书阁的是位老夫子,老夫子姓陈,须发皆白,整日坐在一楼的长案后,要么看书,要么打盹,也不大理会解苓儿。解苓儿也不在意,每日里勤勤恳恳,将藏书阁里外都打扫得干干净净。 时日久了,陈老夫子见得藏书阁变得窗明几净,对解苓儿印象也好了些,偶尔还与她说个几句话。在得知她竟还识文断字之后,陈老夫子对她态度明显好了许多,会让她整理些书籍,或是将书架上一些残旧了的书目重新誊抄一遍再张贴好,解苓儿皆都用心一一做来。 这藏书阁实在是个清闲安静之地,一连这些天也没见一个外人来这里,活又不多,闲了闷了还可以看看书,或是写写画画,打打盹也行,解苓儿很是满意这样的日子。若不是还有心事未了,她倒真愿意就这样安安稳稳地过下去。 这会儿是午后,阳光正好,陈老夫子靠在案后的太师椅上打着瞌睡。解苓儿没有惊动他,轻着脚步上了二楼,也打算找个有阳光的地方,然后靠着也歇上一小会儿。 二楼同往常一样静悄悄的,解苓儿走了进去,见得南边窗户边的阳光正合适,于是轻快着脚步径直就往那边去了。待绕过重重叠叠的书架时,她一抬眼,就发现了今日有些不一样,窗户的书架后竟是站着一道修长的身影,她有些吃惊,赶紧放缓了脚步轻轻走了过去,她想看看究竟是什么人,竟到藏书阁看书来了。 那是个身形颀长的年轻男子,穿一身银灰色的锦袍,手里捧着一册厚厚的书,正垂眸聚精会神地看着。男子肌肤白皙,侧脸轮廓清晰分明,儒雅里透着一股温润如玉的隽美气息。 “他是谁?是萧家三位公子当中的哪一位吗?家主如今不在家,那他是大爷还是三爷,还是别的什么人?”解苓儿在心里猜测着,心道无论是谁,看他的穿着和气度,都不是她这个粗使小丫鬟能贸然打搅的。想到此处,她轻轻挪着脚步,正打算悄悄走出去。 解苓儿才一挪步,背后却是不小心碰到了书架,这细微的声响却是惊动窗边看书的人,他抬起头朝这边看了一眼,也让解苓儿瞬间看清了他的正脸。 这人生得很是好看,面容清隽俊秀,似是一副水墨儿一样,透着儒雅和淡然,一双眸子却是如夜空寒星,清冽里透着犀利,此刻正含着一丝质询直直地看向了她。 “打,打扰了,奴婢是这藏书阁当差的,正打算过来打扫。”解苓儿被那人的眼神看得有些失措,赶紧躬身一礼,口中有些着急地解释道。 解苓儿说完之后,突然想起自己这会儿两手空空,也没拿个打扫的工具,一时就又窘迫了起来。那人定定地看着她,面上有霎那的失神之色,不过很快就恢复了平静,将眼光收了回去。 “这上面的字,你知道是谁写的吗?”那人指着书架上贴的一张书目问道,他的声音清洌好听,透着一线漫不经心的感觉。 “哦,这些,是陈老夫子吩咐我写的。”解苓儿赶紧如实作答,心里面也有了一丝忐忑,有点担心是不是自己字写的不够好惹得他不高兴了。 “你写的?”那人听得面上露了些惊讶来,又朝解苓儿看了一眼,见得解苓儿一脸的坦然之色,他就没再说话,重新又翻看起自己手中的书了。 解苓儿见状了松了一口气,正待出声告退时,这时就发现有一阵风自窗边吹了进来,而那人此时正好伸手翻开了下一页,风儿拂过,就将书里夹的一页纸张吹了起来,晃晃悠悠一阵过后,轻轻落在了解苓儿的脚边。 解苓儿下意识地蹲下了身子,伸手拾起了纸张想给那人送过去。可当她的眼光落在手里的纸张上时,一时间整个人就僵住了,脸上也瞬间腾起了红云,耳根子也似被火灼烧了一样。 这竟是一张春宫画,画的是间卧房,房内有张大红色的圆桌,一个浑身□□的年轻女子坐在桌边,身子往后仰着。一个衣衫半解的男子挺着腰身,双手搂着那女子一双白花花的大腿,分明是在做着不可描述的动作。 解苓儿虽是自小在汀园长大,可身为上等瘦马,平日里接触到大多是琴棋歌舞之类的风雅之技,何曾见过这样不堪入目的东西?此时她面红耳赤,浑身发抖,心里也慌得怦怦乱跳,下意识地将那手里的纸揉成了一团,然后迅速将双手背到了身后。 解苓儿原以为自己动作够快,可没想到还是被那人一眼瞥见了。他面上露了一丝惊讶来,而后竟是走近了两步,在解苓儿跟前站住了。 “你藏了什么?”那人问了一句,声音仍是清澈好听,却是多了一丝凉意。 “噢,没什么,就一张脏污了的废纸,我这就拿出去扔了去。”解苓儿强持着镇定,一边说着,一边自地上站起了身,正打算转身往外去。 “拿出来。”可那人却是抬高了声音,语气里已是透着一丝不悦来。 解苓儿顿住了动作,抬眼朝那人看一眼,便见他脸上冷冰冰的,看向她的眼神内还隐有一线威压的气息。 解苓儿却是摇了摇头,双手仍是紧紧的背在身后。此刻她微扬着下巴,脸蛋儿粉润透红,一双杏眸兀自强持着镇色,可还是忍不住露了羞怯,盈盈一握的腰肢,裹在一袭青色的粗布衣里,似是在微微颤抖着。 “你拿出来,我看一眼。”那人似是感受到了她的畏怯,语气变得缓和了不少。 看着眼前之人这般居高临下的语气,解苓儿不由得在心里笑了下,心道我一片好心替你遮掩,你倒好,非要这般咄咄逼人,倒显得是她做了亏心事一样。解苓儿想到这里,当下也不再局促,她将手自背后拿了出来,将手里的纸团径直递到了那人跟前。 那人见了她手里的纸团,面上露了一丝犹豫之色,解苓儿却是不容他多想,将手又往他跟前递了递,那人迟疑了下,还是伸手拿了过去,用他修长匀称的指头,慢慢地将纸团展开了。 解苓儿紧盯着他的脸,心里也隐隐有了一副看好戏的激动来。果然,待那纸张完全展开时,那人先是愣了下,紧接着明显慌了神,他飞快将纸张也窝成一团紧捏在了手里,白皙的脸上慢慢腾起一抹晕红来。紧接着,就连耳根子也有点发红了。这人本是一身清冷贵气,让人一见就觉得要敬而远之,可他这会儿满面酡红的局促模样,倒是平添了一丝亲和,没了那般高高在上的感觉。 解苓儿正看得津津有味,冷不防那人突然抬眼看向了她,眼神里带着浓浓的警告之意?解苓儿心中微惊,赶紧退后一步,口中轻着声音道:“我眼神不大好,只看见上面画着两只狗儿在打架……” 两只狗儿在打架?那人明显没有料到她会这样说,一时倒愣住了神。 2. 第 2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一直蹲在墙角的解苓儿没敢回头,可她耳朵竖得高高的,一直听着门口的动静,这会儿听得脚步声越来越远了,她丢了手里的抹布,一屁股坐在了地板上,又长舒了一口气。 她这动静大了些,案边的陈老夫子自梦中被惊醒了,他睁开眼有些气恼地看向了解苓儿。 “老爷子,刚才有人来过了。”解苓儿转过头看着陈老爷子笑着道。 “有人来了,你怎么不叫醒我?”陈老爷子揉着眼睛责怪道。 “您老人家不是交待过了,天皇老子来了都不能打搅您午歇吗?”解苓儿仍是一脸笑意。 “来的什么人?”陈老夫子忙转开了话题,那话确实是他说的。 “嗯,是个年轻公子,个子高高的,模样嘛,倒挺好看……”解苓儿描绘着刚才那人的外貌。 “不用说了,定是三郎无疑了,大郎身子不便来这里,二郎极少来藏书阁,只有三郎那小子时不时就来捉弄老夫一回,你快上楼去看看,看他有没有糟蹋楼上的那些宝贝疙瘩。” 陈老夫子说的“宝贝疙瘩”,指的是楼上的那些医典。而他所说的三郎,应是的萧家三爷萧南星了。解苓儿听得点点头,重新又上去了二楼,又往窗边刚才那人逗留的地方走了过去。 她抬头看了一圈,发现这处书架上放着的,都是有关疑难杂症的医典。待看到头顶架上有本厚医典有些歪斜,像是匆忙间才放进去的。解苓儿回想了下,记得当时那人手上拿的好似就是这本。想到此,她踮着脚伸长了胳膊将那本医典拿了下来。 待看清封面上写的“房中密录篡要”几个字时,她就有了一丝不好的预感,果然,待翻开几页过后,顿时就又面红耳赤了,手上发着抖慌忙又那书又塞回了原处。 放好书的解苓儿一口气跑了出来,站在楼梯口的她心里还在怦怦乱跳,刚才那本书里,记录的竟是各种增进房技的法子。再想想刚才那书里掉落的春宫画,她心里真是既羞恼又气恨。 “真没想到,那萧家老三竟是这样一个色胚子……”解苓儿在心里暗骂了一声。 ………… 晚上解苓儿下值回到偏院下人房自己的住处时,还未进门,就见得紫苏从屋内迎了出来,脸上兴冲冲的,像是有些迫不及待的感觉。 紫苏是与她一道在汀园长大的姐妹,和解苓儿一样,她二人都是六七岁的时候,自江州一道被卖的。人牙子将她们带到了陵州之后,又转手卖给了汀园。 当年解苓儿本就是个美人胚子,进得汀园时瘦得脸还没有巴掌大,一眼就被汀园主事孙妈妈选去做了上等瘦马。紫苏模样也生得标致,就骨架稍大了点,便被定了个中等,被打发去学女红记账去了。 两人在汀园待了十年,这十年来,她俩相依为命,也都由当年怯生生的小女娃娃,出落得楚楚动人。尤其解苓儿,不仅容貌出众,身段儿更是芊细袅娜,更兼书画歌舞都有所涉猎,且习得一手的好琴技。汀园孙妈妈也早已给她改了名字,叫做锦月,心里只盼着寻觅到合适的时机,得一个好价钱将她卖出去。 两人渐渐长大,也都为自己的将来越发忧心了。紫苏倒还好,作为一个中等瘦马,大抵是被城中富户挑回去有做个得力的丫鬟,或是管家娘子。可解苓儿不一样,身为汀园的上等瘦马,是要被那些官宦富商卖去,要么养在自家中,要么就是当作礼物送入显赫之家。无论是哪一种,最终的结果都是沦落成旁人的禁脔玩物,这是解苓儿无论如何都不能接受的。 最令人忧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城中富户孙老爷来了汀园一趟,孙妈妈还叫解苓儿出去见了一回,当时孙大户见了解苓儿眼睛都大了直。回去之后的解苓儿心急如焚,那孙大户年过五十,家中已有八个小妾了,这回看样子是想要讨她回去作第九房小老婆了。 正无计可施时,次日竟是得了一个天大的好消息,陵州第一家,号称“江南巨富”的萧家竟是来汀园挑人了。 这萧家祖上原本是开药铺的,百年前,太_祖皇帝自江南起兵打江山之时,萧家老祖宗萧长杰倾尽家财,全力支援彼时还是南信王的太_祖皇帝。萧长杰还有一手好医术,几次在沙场上救助受了重伤的南信王。 太_祖皇帝得了天下之后,萧长杰不求官位不求荣华,只愿仍回江南民间经营药铺。太_祖皇帝感念其恩,特赐萧长杰一等嘉忠英勇公爵位,又为萧家药铺赐名“清宜堂”,又令所有宫廷内府用药皆由清宜堂供给。 如今近百年过去了,身为皇商的萧家也越发兴旺发达,萧家所涉经营也以不止药材一项,据说萧家的生意都做到邻国已经甚至海外去了,如今可算是名副其实的“江南巨富”了。 只可惜的是,萧家这次只是要挑两个会女红厨艺的二等丫鬟,解苓儿是宁愿入萧家做个粗使,也不愿被卖去做那供人玩乐的金丝雀。于是她略施小计,与紫苏二人一唱一和,使出了个“激将之法”,让那一脸倨傲的萧家赵管家大手一挥,花了一千五百两银子买下了她,顺带又以三百两银子买下了紫苏。 赵管家将她二人带进了萧家后院后,就交给了上房管事大丫鬟白英,嘱咐她安排二人在家主的房里当差。那白英笑盈盈答应了下来,待将赵管家送走后,问过她二人姓名及来历,却是打发紫苏去后花园做种花养草的话,让解苓儿去西院藏书阁做洒扫。就这样,两人都做了萧家远离上房的粗使丫头。 解苓儿倒也不在意,既来之则安之,能逃离孙大户的魔掌,已属幸运之极了,她与紫苏又怎会在意是不是在家主房中当差? “看样子,你今天又听到什么新鲜新闻了?”解苓儿一边进屋,一边笑着问紫苏道。紫苏在后花园当差,闲来无事便听园子的婆子说着府里的家长里短,回来后便又一桩桩的说给她听。 “今天可是有一件天大的喜事,萧家家主回来了,你知不知道?”紫苏抬高了声音说得一脸喜气。 “是吗?我不知道。”解苓儿听得摇了摇头,脸上神色也没什么特别的波动,她这会儿还处在发现萧家老三隐秘之事的震惊与尴尬中,对这萧家家主回来之事实在提不起太大精神。 紫苏却是兴奋异常,她拽着她的胳膊一边往屋里去一边神密兮兮地道:“我今天偷偷溜去上房一趟,刚好遇那家主出门送客,我远远看了一会儿,你猜那家主生得什么模样儿?” “惊为天人吗?”解苓儿顺口道。 “是啊,可不就惊为天人!”紫苏双手击掌,面上一时就眉飞色舞来。 “他呀,生得一张祸水脸,身段儿生得也好,肩宽腰窄,腿长屁股又翘,我一见啊,这心里就扑通扑通的乱跳……” 紫苏还想往下说,解苓儿听得实在不像话,回头瞥她一肯没好气道:“花痴。” “我句句是实,哪里就花痴了?你是没看见,你要是看见了,保管也会春心荡漾的!”紫苏一边说着一边吃吃笑了起来。 解苓儿一听气得不行,伸手过去就要揪她的脸,紫苏慌忙伸手来阻挡,两人一时打闹在了一处。片刻后,一声布料撕裂的声音响了起来,两人赶紧都停了手。低头一看,原来是解苓儿的袖口被扯了一道口子了。 “苓儿,你这衣裳不能再穿了,这布料子粗还旧,如今又破了。”紫苏抓着她的手,看着她的袖子劝道。 “不打紧,拿针线缝下就可以了。”解苓儿却是一点也不在意。 紫苏听得叹了一口气,解苓儿在汀园的时候,孙妈妈也给她做过两身略好些的衣裳,这次也都带出来了。可自打来萧家之后,她一次也没有穿过,若不是紫苏拦着,她都想将那两件衣裳拿去当 3. 第 3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萧君迁这一副默默不语的模样,看在解苓儿眼内,便是对她当值之时偷懒睡觉行为表示不满了。她的面上越发露了慌乱,赶紧又解释道:“三爷,我才眯了一小会儿,真的只有一小会儿。” 萧君迁听得还是没说话,只用黑黑的眸子朝她的面颊上扫了一眼,解苓儿看得一惊,心道莫不是自己睡得流口水被他发现了。想到此处,她赶紧抬手,往自己的嘴角上擦了下,没擦到口水,倒是发现自己的脸颊上热乎乎的,看来是睡得脸都红了。 这下她再不敢说自己只眯了一小会儿的话了,只低了头一脸懊悔之色。片刻后,萧君迁总算收回了目光,也不开口说话,只转过身去,往上次翻阅过医典的书架走了过去。 “三爷,您可不可以不要和白英姐姐说,说我偷懒睡觉的事。”解苓儿鼓起了勇气跟在萧君迁身后,口中怯懦着声音问道。才来时就听园中的小丫鬟说起过的,常春园下人若有怠慢疏忽的,若是被白英知道了,是要罚俸以示惩戒的。 萧君迁听得这话,伸手拿书册的手停顿了下,过了片刻才问道:“她会责罚你?” 解苓儿听得先是点点头,随即又摇摇头轻着声音道:“是,是要罚月例……” 罚月例?萧君迁听得又愣了下,看她这副紧张模样,好似被罚月例是件极为严重的事情。 “你月例多少?”他忍不住多了一句嘴,眼角余光在她的身上掠过,随即发现她的袖口上,比上次见时多了一圈缝过的细密针脚。 “一两银子。”解苓儿轻轻答了一声,萧家的三等粗使丫头,都有一两银子一个月,这在整个陵州城里都算是高的了。府里管吃管住,一应日常用品还能去总管房按例领取,这样一算,只要节省一点,她每个月能净存上一两银子了。 “除了月例,还会置办几身衣裳的吧。”萧君迁已是伸手拿起一本医典在看,眼光落在书上,口中却是问解苓儿道。 “有的,刚来时府里就支了一吊钱让做衣裳的。”解苓儿抬起头轻笑着道。 萧君迁听得没说话,只将眼光自书页上抬起来,朝她的袖口上瞥了一眼。解苓儿觉得有些奇怪,于是眼光也落在自己的衣袖上,待看见袖口那一圈刚缝过的针脚时,她一时有些窘了,赶紧将手藏到了背后,口中还解释道:“我,我有别的洗换衣裳的,只不过这件穿惯了的,所以,所以……” 解苓儿说到这里无法再往下说了,她压根没想过要做新衣裳,府里发的做衣裳的钱,一拿到手就被存进她那只进不出的小罐子里了。 萧君迁似是感觉到了她的窘迫,没有再继续追问下去,只将眼光又重新投到了医典上。 解苓儿暗暗松了一口气,见他一脸专注看着书,她便躬身一礼,正待悄悄挪步离开。 “你很缺钱?”萧君迁没抬眼,可口中却是突然问道。 解苓儿听得心中一惊,只得顿住了脚步,正待讪讪笑一声,可没想到对方竟又转过脸看向了她。 缺钱?她怎么能不缺钱?自打进了汀园,她的心愿便是有朝一日,能攒够一笔银子好替自己赎身。可后来,她看见孙妈妈不惜在她身上下血本的时候,她就知道,她此生为自己赎身的希望很是渺茫了。 如今她的心愿,不过是攥够一笔盘缠,好够她重回回江州一趟,找到当年的养父。那所谓的养父,实际上是个拐子。在她的记忆中,当年才三四岁的她,是被这拐子从自家门口强行抱到了江州的。 拐子本是打算将她转手卖掉,可他家中的老父老母一见了她就喜欢得不得了,再三央求儿子将她留下来了。老夫妇给她取了名字叫做小月,倒也让她过了几年安稳日子。 三年之后,老两口因病相继过世,拐子草草料理了丧事之后,又嫌她碍事,便作价十两银子将她卖给了人牙子。后又被人牙子带到陵州,转卖到了汀园做了瘦马。 解苓儿想通过拐子问出亲生父母的消息来,若是老天眷顾,有生之年能让她寻到亲生父母,与他们见上一面,便是她最大的奢望了。 解苓儿想到这里,不由得露了轻轻一笑,她这般带着些许苦涩的淡然一笑,落在萧君迁的眼内,便是默认了他心里的猜测。他没再说话,只收回眼光重新回到了书上。 解苓儿又在原地站了好一会儿,见他不再出声,便忍不住抬眼朝他手里的书瞄了一眼,就发现那书脊上写的是“固肾秘法”几个大字。她一看便又脸上一热,赶紧低了头去,她心里忍不住嘀咕了一声,上回他看的是房中术,这回看的又是固肾秘法,这萧家三爷面上瞧着挺斯文稳重的一个人,可怎么就热衷于看这样的书籍?关键人家还看得这般淡定自若。 “三爷,我,我出去干活了。”片刻后,解苓儿轻着声音告了退,福身一礼后,转过身就朝外走去。 “我不会告诉白英的。”就在解苓儿的即将转出那片书架时,身后却是传来了说话声。 这声音听起来轻缓温和,解苓儿听得顿住了脚步,又弯起唇角轻笑了下。 “还有,光一味省钱不是办法,要动脑子想想怎么多挣些才是。”片刻后,身后声音又响了起来。 解苓儿听得这一句,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站了原地愣了一会儿,待回味过来时,心头有了一丝震动的感觉。 怪不得园中小丫鬟们聚在一起时,总一个劲的夸说,萧家三爷是如何如何的好,现在看来,撇开他那有些不上道的癖好之外,他这人的心地还真是不错。 “多谢三爷。”片刻后,解苓儿转过身来,对着萧君迁福身道了谢,起身后还朝他莞尔一笑。 她这清清浅浅的一笑,婉约不失灵动,柔美中带着点羞涩,一时倒让萧君迁的脸上露了一丝窘迫之状,他忙转过脸去,将眼光落在手里的书册之上。 又过了好一会儿,她的脚步声渐渐远去,四周也变得静悄悄的了,可萧君迁的眼光却还一直盯着书上某处没有动弹。他向来一目十行,可今日也是奇怪了,来了这好半天了,那书上的字他竟一个也没看进去。 …… 晚上紫苏回到偏院下人房之上,一进门就发现解苓儿坐在屋内的小桌边,一手拿着绣绷,一只拿着针钱,正低头在做绣着什么。 “你今日怎么想起绣帕子来了?”紫苏坐在她身侧的小凳上,有些好奇地问她道。 “紫苏你回来得正好,我想绣只仙鹤,可总觉得样子不逼真,你来教教我。”解苓儿一边将手里绣了一半的帕子递给紫苏看。 紫苏接过绣绷看了两眼,然后又拿过解苓儿手里的针,在上面添起了针,一边添一边对着解苓儿道:“这里,还有这里,你用散错针,看起来就灵动些。” 解苓儿听得点点头,看着紫苏娴熟的针法,脸上不由得露了羡慕之色。 “你这一手好绣技可真好,日后到哪都饿不着的。不像我,学的那写字画画,弹琴跳舞的,最是不实用了。”解苓儿说得一脸感叹之色。 紫苏听得这话手一顿,抬眼看向解苓儿有些惊讶地道:“你这丫头,不会是想做绣活拿出去卖了换钱吧?” 解苓儿听得没说话算是默认了,紫苏见得笑了起来,双眼在解苓儿的脸蛋上又看看,而后才又道:“我这点绣技算得了什么?以你的样貌和你那些才情,但凡你肯动一点心思,那些金啊银啊的,可不都要长着脚自动往你荷包里来?” 解苓儿听到这里,脸色当即一变,转过身就不理会她了。紫苏一见慌了,忙放下绣绷伸手掰着她的肩膀道:“对不起,你别生气,我是说笑的。我知道你心性高,绝不肯做那以色侍人的勾当,我以后再不说这样的话了。” 紫苏说得一脸懊恼之色,可解苓儿仍是背着身子不肯转过来,紫苏这下真的急了,忙扭着身子伸长了脖子去看她,却发现解苓儿低着头在憋笑,见她伸头过来,竟是抬手在她的脸颊上揪了一下。 紫苏哇哇叫着躲开了,两人笑闹了一阵之后,紫苏又正着脸色道:“苓儿,你知道吗?萧家的一等丫鬟有三、四两银子的月例,管事的一等大丫鬟还要多。我还听说,青州老宅那边,跟着老太太和太太身边的老人,月例银子最多有十两之多呢。” 十两银子的月例?解苓儿听得咂了砸舌,心道若她能有十两银 4. 第 4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藏书阁?白英听得这话顿时吃了一惊,心想萧君迁很久都没亲自去过藏书阁了,一向都是说了书名,或是相关内容让她从藏书阁取来书房的。他哪天竟自己去了藏书阁还没让她知晓?自己才将那生得一脸狐媚样的解苓儿打发去藏书阁当差了,也不知道家主有没有见过她,那书目上的字不会是她写的吧。 不,不可能,那解苓儿是从瘦马园子出来的,那里面教的都是怎么勾引男人的招数,就凭她那副狐媚样子,不可能写出能让家主都认可的字来。白英想到这里,心里略略安定了些。 “家主,藏书阁里的书目,应是陈老夫子写的。”白英想想还有点不放心,于是轻着声音提醒了一句,陈老夫子一把年纪了,不可能还来上房当差的。 萧君迁听得没有说话,只拿起案头的一本帐册看了起来。白英一时面露尴尬之色,杵在原地好一会儿,还是朴伯冲她笑笑道:“白英姑娘,外面事多,你快去忙吧。” 白英这才找了台阶下了,福身一礼后随着朴伯一道出了门。 “白英姑娘,藏书阁的陈老夫子,曾是家主的开蒙老师。”出门之后,朴伯看了一眼白英,脸上笑呵呵道。 白英听得这话脚步一顿,脸上也刷的一下就臊红了,一时间心里既是羞恼又是懊悔。陈老夫子既是家主的开蒙之师,家主怎么可能会认不出他的字来?刚才她的那句提醒,可不是显得她既愚蠢又可笑?可她真的没想到陈老夫子竟是家主的开蒙老师,她只知道陈老夫子脾气古怪人也傲慢,府中上下谁也不敢去招惹他。 “唉,我真是够笨。”白英站在原地,看着朴伯越走越远的背影,忍不住在心里暗骂了自己一声。片刻后,她便又想起自己来陵州之前,太太拉着她手和她说的那一番话。 “白英啊,你这孩子虽说不是个顶聪明的,可你举止稳重,做事又细心,不似那些个整日花枝招展的小蹄子,你去二郎身边伺候,我是放心的。” 太太说话之时,语气很是温和,透着对她满满的信任。白英想到这里,顿时觉得底气又足了些,于是将腰背挺直了,恢复了平日里端庄持重的模样。 ………… 西院藏书阁内,陈老夫子仍然和往日一样,带着副厚厚叆叇,坐在案后的木椅上看书。解苓儿将双手背在身后慢慢走了过来。待到案前时,她开口唤了一声“老爷子,早啊!” 陈老夫子正看得专注,被她这样一打岔,当既有些不高兴,将书一丢,叆叇之后一双眼睛里有些恼怒地盯着她道:“你这丫头,这么晚才来?” 解苓儿也不说话,只将双手自背后拿了出来,递出一个包袱,又冲着陈老夫子笑着道:“给。” 陈老夫子有些狐疑的接过了包袱,又解开看了一眼,发现里面是一只靠枕,上面还绣着一副松鹤图。陈老夫子一看那松鹤图就喜欢上了,脸上露了笑意问解苓儿道:“给我的?” 解苓儿点了点头,昨晚她学绣仙鹤,绣好之后总觉得还是不甚满意,心里自知这样的绣艺拿出去换钱是不可能的,丢弃又有些可惜,索性又寻了些棉花和布料,熬了个夜做了一个腰枕来送给陈老夫子用了。 “老爷子,您不嫌弃吗?那上面的仙鹤是我第一次学绣,有些难看呢。”解苓儿指着枕头问陈老夫子道。 “胡说,哪里难看了?”陈老夫子嘟囔了一声,又伸手抚着柔软蓬松的靠枕,脸上分明是欢喜的。 朴伯站在门口,将解苓儿与陈老夫子之间的这一幕看得个清楚了,面上不由得露了些笑意来,然后轻咳一声走了进去。 “你来做什么?”陈老夫子发现了朴伯,脸上喜色立即收敛了去。 “噢,我来看看老夫子,和您老说会儿话。”朴伯语气很是客气道。 解苓儿听得这话,朝着朴伯行了一礼,口中道:“老伯,您跟陈老爷子先说话,苓儿去忙了。” 朴伯很是和气朝她点了点头,解苓儿便迈步往楼上去了。 “我跟你没什么好说的,粉孩儿呢,总也不来藏书阁,是嫌我人老话多吧。”陈老夫子有些不高兴冲着朴伯道。 “老夫子,二郎如今都做了家主了,您老就别再叫他的小名了。”朴伯脸上赔着笑,说完还一脸紧张的看了看四周,生怕有旁人听见了。 “哼,甭说他做了家主,就是做了一方诸侯,我也叫他粉孩儿。”陈老夫子眼一瞪道。 朴伯听得这话,只得无奈笑了笑不再提这茬了。这陈老夫子不仅是萧君迁的开蒙老师,还曾教萧家老太爷及老爷读过书,萧家长辈对他一向都是礼遇有加的,朴伯自然也不好为了这小名之事与他理论了。 “二郎近日来过两次藏书阁,见您老人家在歇息,就没有惊动您,自行上楼看了会书。”朴伯笑着解释道。这陈老爷子一见了萧君迁,就“粉孩儿”长“粉孩儿”短的,有时还要诸多大道理说教一番,萧君迁每每都要头疼不已,这也是他一向少来藏书阁的原因。 “哼,好些日子没见了,来了也不叫醒我,还不是嫌我老头子啰嗦?”陈老夫子又嘟囔了一声。 朴伯忙笑着想再解释一通,陈老夫子却是摆摆手道:“你甭解释了,无事不登三宝殿,你就说说你这次来的目的吧!” 朴伯听得笑了笑,而后上前一步压低了点声音道:“老爷子,是这样的。二郎书房尚缺个写字抄书的,昨日来藏书阁,看见楼上书目上的字写得清秀工整,便叫我过来问一问老爷子,那字是谁写的,可否跟您老人家商量下,将那人调入书房当差?” 陈老爷子听得这话,竟是勃然大怒了起来,伸手一巴掌就拍在了案上。 解苓儿正在楼上干活,听得楼下这声动静,顿时吃了一惊,于是轻着脚步往楼下走了几步,蹲在楼梯上又侧耳倾听了起来。 “我当什么事,原来是想要撬老夫的墙角!这么 5. 第 5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家主,问清楚了,那字是藏书阁一个名唤苓儿的丫头写的。可人我没却没能带来。老夫子说好不容易得了个机灵些的丫头,不舍得放人。说除非你亲自去跟他当面要。”书房内,朴伯站在萧君迁的书案前,说得一脸的无奈之色。 萧君迁听得这话弯起唇角轻笑了下,似是对陈老夫子的这番□□也不是特别的意外,过了片刻才道:“罢了,这事以后再说吧。” 朴伯听得点了点头,心道这陈老夫子脾气硬得很,若不是萧君迁亲自去他还真的就不会放人的。只是,一个小丫鬟而已,劳动家主亲自去要人,又着实兴师动众了些,此事也只能就此先搁着了。 二人说话之时,没有注意到门外有一角水红的裙角闪过。原来白英刚才手捧着茶水准备进门,听得朴伯的声音她赶紧顿住了脚,又往门外退了两步只侧耳听着。待听完朴伯的话时,她的心里就是格登一下,原来家主所欣赏的字竟真是那解苓儿写的。 “真是没有想到,那小蹄子还真有一套。想来那字是在瘦马园专门练的,好吸引男人注意用的。”白英想到这里,心里不由得又气又急。 白英站在门外等了一会儿,在听到两人说起别的事时,才抬手叩了叩门,然后才迈步走了进去。 …… 次日早上,解苓儿和紫苏两人吃过早饭过后,从偏院伙房出来后,紫苏往东院花园子去了,解苓儿则往西院藏书阁方向去。 解苓儿走出去一段路之后,在经过一道垂花门时,就见得白英在门内走过,手里还抱着几个大匣子。 “外面是谁?”白英在里面叫了一声。 解苓儿听得答应了一声,又伸头至垂花门内看了一眼,就发现白英双手搂抱着一摞匣子,上面的摇摇欲坠几乎要掉落下来。解苓儿忙快走几步上前了前,伸手将上面的两只匣子搬下来抱在了自己手里。 “哎呀,亏得你来得及时,不然摔了这里面的物件,我这罪过就大了。”白英自匣子后抬眼看着解苓儿一脸庆幸之色。 “白英姐姐,这是要住哪里送啊?怎么不叫个人一道帮着拿?”解苓儿笑笑问道。 “丁香那鬼丫头,一大早也不知野到哪里去了。”白英先是发了句牢骚,紧接着又道:“这是家主自庆城带回来的一些特产和小玩意,今天才整理出来,说是要送给大爷和三爷的。” 白英说到这里,又看了眼解苓儿眼前一亮似地道:“我这一早上还有好些事情没有料理,这样好了,苓儿你替我跑一趟三爷的青琅苑,将这两样东西交给三爷跟前的苏合姑娘。” 听得要去三爷的青琅苑,解苓儿顿时心里就不太情愿,可白英不容她说话,说完之后,就急匆匆往外走了。解苓儿一时没辙,又不好叫住白英说自己不愿意往青琅苑去,只得看着她的背影叹了口气。 罢了,跑一趟就是了,幸好只是将东西交给苏合姑娘。解苓儿在心里嘀咕了声,还是将手里的匣子抱紧了然后出了垂花门。 解苓儿出门之后,一路寻人问着才找到了青琅苑的所在。与常春园的大气开阔不同,青琅苑所到之处,皆是富丽堂皇一派奢华之息。解苓儿一边看着四周一边不禁在心里感叹,这青琅苑还真的彰显了“江南巨富”的派头。 待到了二门外,领解苓儿进门的小厮止了步,片刻后门内一个小丫鬟迎了出来,听解苓儿说明来意后,领着她进了后院。在后院穿行好一段路之后,才到了名唤锦华阁的所在,才至附近,就能听得里面传出阵阵女子嬉闹玩笑的声音。 小丫鬟让解苓儿等在门外,自己则进门去通报去。过了好一会儿,那小丫鬟才去而复返,告诉解苓儿说苏合姑娘在里面,说了让解苓儿自己进去见她。 解苓儿虽不大情愿,可已是到了门口已没了办法,只得随着那小丫鬟走了进去。待掀开门帘走进去之后,解苓儿抬头一看,顿时就傻眼了。 屋内一群人围坐在一张圆桌旁,坐在上首的,是个年轻的男子,桌边围坐的,竟是几个衣衫不整的女子,要么去了外衣只着中衣,要么只穿着小衫亵裤,其中一个更是令人瞠目结舌,上身只穿件大红的抹胸将一痕雪脯半露在外面。 解苓儿哪里见过这般香艳之景,赶紧退后两步又背过身去了。她这般慌乱羞涩之状倒引得屋内女子都窃窃笑了起来。 “是白英叫你来寻我的吗?”身后传来一声女子的问话声。 解苓儿一时无法,只得慢慢又转身过去,见得问话的女子面容姣好,穿一件桃红的湖缎褙子,面上含着一丝笑意,她心里猜想着这便是苏合了,于是轻声回道:“是,白英姐姐说了,这是家主自兴城带回来的一些特产和小玩意,特地让送来给三爷的。” “倒是难为他了,每次出门都要惦记着给我捎东西回来。”坐在上首的男子声音开口了。 这男子声线略低,带着七分慵懒三分不屑,与藏书阁遇见的那人的声音截然不同,解苓儿这会儿已知道自己认错了人,眼前这一位,才是真正的萧家三爷萧南星。 “都是些什么东西,你拿过来我看一眼。”解苓儿还未有所反应,那坐在上首的男子又说话了。 萧南星让上前去,解苓儿不得不依,她只得低着头,眼看着脚下,一步步走到了桌前。苏合上前伸手接过了匣子,解苓儿脸前一是没了遮挡,赶紧将头埋得更低了些。 萧南星却是没看苏合递过的匣子,却是将眼光投在了解苓儿身上。好一会儿过后才开口问道:“你是我二哥房内新添的丫头?” “回三爷,奴婢在西院藏书阁当差。”解苓儿忙摇头回道。 “你抬起头来说话,好好的姑娘家,一直这么低着头,脖子扭得痛了可怎么好?”萧南星轻缓着声音又道。 听这萧南星这话,坐在他身边的几个女子都吃吃笑了起来。解苓儿没奈何,只得将头慢慢抬起来看了一眼,就见萧南星二十不到的模样,穿一身绛红的宽袍,面容生得隽秀白皙,神情懒懒的,眉眼间透着一丝不羁之息。 萧南星微眯着一双桃花眼,将解苓儿自上到下肆意打量着,解苓儿心中微恼,可面上又不能有丝毫表现,只得垂着眉眼又稍稍退后了一步。 “我那家主二哥可真是不解风情啊,竟让你这样的尤物,待在那闷死人的藏书阁,可算是暴殄天物!”过了一会儿,萧南星竟是语出惊人道。 尤物,暴殄天物?解苓儿听得先是一愣,待反应过来心里当即生了一丝恼怒来。 “三爷,东西既是送到了,奴婢这就告退了。”解苓儿强忍着心里的不适,朝着萧南星福身一礼,口中恭敬着声音道。 解苓儿起身之后,低着头后腿了两步,而后才转过身去,正待迈步往外走去。 “等一下。”萧南星却是出声叫住了解苓儿。 “请问三爷还有什么吩咐。”解苓儿无奈,只得又回转身问道。 萧南星将 6. 第 6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众人哪敢相信解苓儿居然赢了,皆都伸长了脖子来看。那着大红抹胸的女子索性站了起来,伸长了身子一边用手指着解苓儿的牌面一边口中念叨着道:“百万、九十万、五贯、六万及八万……这,这竟是个全突大活啊,还一连成了好几个色样,算起来至少冲先一百以上啊!” 萧南星双眼紧盯着解苓儿的牌面,面上是一副不敢置信的神情,桌旁其余围观的众人全都一副呆愣的神情,他们怎么也没想到,这衣着寒酸举止怯懦的小丫鬟竟是不仅会玩牌,还是个中高手,就这样轻而易举不费吹灰之力就大获全胜了。他们怎么会知道,各样□□之技乃是汀园瘦马们的必修之课,这区区马吊牌又怎么会难得了解苓儿? “小妹妹,你这可真叫真人不露相啊!”那着大红抹胸的女子竖着大拇指竟是替解苓儿叫起了好。 “弄月,你别添乱了……”着粉衣的女子赶紧伸手拽了一把她的袖子,又示意她看萧南星的脸色。 果然,萧南星沉着脸一言不发,显然解苓儿当着众人这大杀四方的玩法,让他觉得面上十分的无光。 “三爷,请问,我可以走了吗?”解苓儿却是不知他此时的感受,只是站起身声音怯怯地问。 此时的解苓儿全然没了赢牌之时不经意流露出的自信之状,重新又成了一副怯生生的模样。萧南星将看她又看了一会儿,突然又弯起唇角笑了起来,如果说刚才他对解苓儿存的是逗弄的心思,这会儿,他对她,更多的是好奇了。 “你叫什么名字?”萧南星缓着声音问她。 “回三爷,奴婢名唤苓儿。”解苓儿轻声答了一句。 “好吧,苓儿你既是赢了,我说话便算数,你走吧。”萧南星竟是朝着解苓儿摆了下手。 解苓儿听得这话顿觉心头一松,赶紧给萧南星又行了一礼,退后两步后转过身快着脚步就往门口走了,一刻也不敢在这屋内多留。 “苏合,你去酒窖一趟,将去岁宫里赏下的那坛九酝春酒找出来,藏书阁的陈老爷子就好这一口,我晚些时候陪他老人家吃上几盅。”就在解苓儿迈出门槛之时,又听得身后萧南星慵懒着声音吩咐了一声。 解苓儿将这话听在耳内,但也将当回事,只急急出门往外去了,待出了青琅苑的大门,经过一处竹林子时,她才慢下了脚步,心里将萧南星的话又回味了一遍,突然间就觉得后背发凉了起来。 萧南星平白无故的,怎么突然想起要和陈老夫子吃酒?他这话里的意思,吃酒是假,问陈老夫子要人才是真的吧。陈老夫子虽说已是答应让她留在藏书阁,可萧南星毕竟是萧家主子,他若坚持,陈老爷子也是会无能为力的吧。 解苓儿想到这里,不由得蹙起眉头又叹了一口气,脚下步子也有些漫不经心来,恍然之中就步入了路边的竹林之中,于是背靠着一棵竹子思忖了起来。 今日既是见到了真正的萧南星,那自己两次在藏书阁遇上的人,也就是陈老夫子口中的“粉孩儿”,他究竟是谁?陈老夫子说过,大爷身子骨不好不便去藏书阁,家主又极少来藏书阁,那我见到的人究竟是谁? 解苓儿一时陷入了迷惑之中,又过了好一会儿,心头突然一动又想了起来,陈老夫子说的是家主极少来藏书阁,他说的是“极少”,可也没说他从来不去藏书阁的。 难道那人就是萧家家主萧君迁,也就是陈老夫人口中所说的“粉孩儿”?解苓儿想到这一点,心里又慢慢琢磨了起来。今早与白英的那番“偶遇”,如今想来也实在太巧合了。但如果昨天去向陈老夫子讨要自己的老伯,是家主派来的,那此事说得通了。白英是绝不会允许她去到上房家主身边当差的,将她引往青琅苑则不失为一个釜底抽薪的好法子。 可是,外面都说萧君迁是个品行高洁的谦谦君子,那他怎么会在藏书阁里头偷看春宫画,还研究房中术,固肾大法?这是为什么呢?难道他是个善于伪装表里不一的人?可他那上房除了白英,别说侍妾,连个贴身伺候的丫鬟都没有。还是说,他有什么隐疾导致他不能近女色? “他,他会不会是有不举之症?因此才会暗地里看春画儿,又研究房中术及固肾之法?目的就是想为自己医治这不能说出口的毛病?”解苓儿突然间脑中灵光一闪想到了这一点。这个念头一冒出来,所有有关萧君迁的奇怪行为也瞬间都有了合理的解释。 对,一定是这样的。片刻后,解苓儿再次肯定了自己这个猜想,慢慢的,心里就又生了一丝疑惑来,萧君迁为什么偏偏要调她去身边当差?难道,难道是因为她发现了他偷看春宫图的秘密,想要调她去身边去,好慢慢想办法除掉她灭口? 想到这里,解苓儿顿时就觉得脖子一冷,但仔细想想又觉得不太可能,他堂堂一个家主, 7. 第 7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约莫半个时辰过后,朴伯回到了常春园书房之内。 “家主,那丫头今早被白英姑娘派往三爷那里送东西了。听说三爷见了那丫头,一时玩心又上来了,非让那那丫头陪他打马吊。谁也没想到,那丫头瞧着畏畏怯怯的,却是马吊高手,一上去就大杀四方,赢得三爷话都说不出来了。”朴伯的声音不紧不慢,唇边还含着一丝笑意。 萧君迁手里拿着卷书,听得朴伯的话他双眼仍在书上,可嘴角还是不由自主地轻轻弯了下。 萧君迁这一细微动作被朴伯看在了眼内,等了一会儿,没见他再开口,于是忍不住上前一点道:“家主,我还听说了,三爷想让她去青琅苑给他做个暖床丫头呢。” 朴伯的话音才落,萧君迁翻动书页有指头一顿,眉心也几不可见的微皱了下。朴伯抬眼见了,赶紧继续又道:“那丫头当场就表示不愿意,想来就为这事在那竹林内苦恼呢。” 听得朴伯说到这里,萧君迁的眼光在书上离开,抬起头似有所指地瞥了朴伯一眼,朴伯当即面上一虚,赶紧闭紧了嘴不说话了。 “她既是个有主意的,那便让她自己想法子解困好了。”过了好一会儿,萧君迁总算又开口了,说完眼神重新落在书上了,再不肯说第二句了。 朴伯见他这样,不由得只得悄悄叹了一口气,心里着实为他这副冷性子着急。 …… 解苓儿已竹林出来之时,面上已是恢复了平常之色。刚才一番苦思之后,她已是打定了主意,决定还是回去找陈老夫子帮忙。 陈老夫子今日搬了张椅子坐在廊下晒太阳,见得解苓儿没精打彩地进来院子,他眯着眼睛问道:“这一早上的上哪去了,还弄得一副垂头丧气的模样?” 解苓儿没说话,只走过来又坐在了陈老夫子身边的矮凳上,然后双手托着下巴看着院子里的花草,发出一声长长的叹息。她这般模样看得陈老夫子一脑门的雾水,赶紧追问她遇上什么难事儿。 “唉,刚才白英姐姐叫我三爷的青琅苑送东西,三爷见了我,就说要调我到青琅苑做他的暖床丫头……”解苓儿声音低落,眼圈也有点发红了一样。 她转过脸来,伸手轻拭了拭眼角,然后看着陈老爷子坚定着声音又道:“老爷子,您是知道我的,我宁愿死了,也不愿意去那什么暖床丫头的。” “这个混世魔王,打小只凭着太太的溺爱便无法无天,府里但凡长得齐整些的丫头,都被他搜罗到身边去了,如今竟又打你的主意了!”陈老夫子顿时火了,他站起身来,一边拍着椅子扶手一边嚷着道。 陈老夫子迈着步子在廊下踱了个来回,抬眼见得解苓儿又在抬袖抹眼泪,他顿住脚步道:“丫头你莫要着急,我找粉孩儿去,啊不,是二郎,我找二郎去。只要二郎发话让你去上房伺候,三郎他就不敢胡来了。” “老爷子,您说的粉孩儿……嗯,二郎,他,他就是家主吗?”解苓儿抬起一双泪眼,看着陈老夫子问道。 陈老夫子听得点了点头,过后又觉得有些不妥,于是又嘱咐道:“这粉孩儿是他在老宅时的小名,我顺嘴叫惯了的,一时没改过来。你可不要再提了,也千万莫再跟旁人说起。” 解苓儿听得赶紧重重点头表示绝不会说出去,陈老夫子这才放心下来,顿了片刻之后,却是伸手挠了挠头。 “哎呀,这事不太好办叫……昨日二郎叫人来过,说是见你书目上的字写得好,想调你去身边做个书房抄写的丫头,被我一口回绝了,还置气说要二郎亲自来求我才肯放人。如今我若主动跑去和他说同意你去上房当差,我老脸没了倒没什么,就担心依二郎那性子,他若知晓了其中缘由,定是不肯再要你去了……”陈老夫子双手一摊一脸苦恼地道。 解苓儿听得这话一时愣了下,心里也觉得陈老夫子的担忧不无道理。不过区区一个抄写打杂的丫头而已,萧君迁他是不可能亲自来向陈老夫子要人的。陈老夫人昨日之举无疑算是直接回绝了的,可今日平白无故的又上赶着要送去,不令萧君迁生疑才怪。 “老爷子,我进去借您的纸笔一用。”过了一会儿,解苓儿突然生了一个主意,于是对着陈老爷子道。 解苓儿说完之后,立即进到屋内,又陈老夫子的书案后坐下了,拿了案上的一张空白宣纸出来,又拿了笔墨,开始在纸上作起了画。跟着进来的陈老夫子不明白她要做什么,站在案边看得一脸的莫名其妙。 约莫一盏茶的功夫过后,解苓儿搁下了笔,又将案上的宣纸拿起了吹干了墨迹。 “老爷子,我出去一趟,一会儿就回来。”解苓儿将画儿叠了起来,然后一边往外去一边道。 “丫头你要做什么去?我跟你说,二郎他性子冷,老夫我也就是仗着做过他的开蒙老师,在他跟前倚老卖老一二回而已,你个小丫头片子可不要胡来!”陈老夫子在她身后嚷了起来。 “老爷子,你放心,我自有分寸。”解苓儿头也不回道。 解苓儿一口气赶紧到偏院,将小丫鬟丁香叫了出来。丁香就住在解苓儿与紫苏的隔壁,平日里空了便过来她二人一块玩,因此彼此是相熟的。 丁香十二三岁的模样,身形生得瘦小,细眉细眼一脸伶俐模样。她快着脚步从屋内出来,一脸纳闷地问解苓儿寻她有什么事儿,解苓儿便问她认不认识上房的人,能不能想办法往家主的书房里送一样东西。 “苓儿姐,这事儿可不好办,家主的书房可不是随便能进的,若是擅自闯了必是要受罚的。”丁香立即摆着双手道。 她说的是不好办,不是不能办,解苓儿在心里笑了下,当下也不多废话,只解=下了自己的荷包,从里面取出一只镯子出来。 “丁香,我这事有点急,就拜托你了。”解苓儿一边将镯子套在了丁香的手腕上,一边央求着道。 丁香抬起手一看,就发现解苓儿给她的是只银手镯,看起来亮锃锃的,镯身花纹也很精细,戴在她手上也正合适,她顿时就喜欢上了。 “苓儿姐,不用多说了。东西呢,给我吧。”丁香将银镯子捂在了袖子内,然后笑看着解苓儿道。 解苓儿赶紧将叠成方块的画儿递到了丁香的手里,丁香接过也不细看,只揣在袖内就住上房方向去了。 …… 过了一会儿,解苓儿重新回到了藏书阁,陈老爷子见了她,便追问她什么去了,解苓儿只笑着回道:“老爷子,您就别问了,若是没有意外的话,家主今日应该就会来藏书阁向您要人的……” 陈老夫子哪里肯相信,可解苓儿又不肯细说,只说要去楼上打扫去。陈老夫子一时无奈,也只得由她去了。 “他是会气极败坏叫人即刻发卖了自己呢,还是会亲自到藏书阁来跟陈老夫子要人?”二楼的解苓儿蹲在地上一边擦着地板,一边在想着心思。这回她可算是赌上了,是成事还是坏事,此时皆不能由她掌握,如今也只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解苓儿想得入神,连什么时候有人上了楼,又走到她跟前都浑然不觉。当一双织锦黑靴停在她眼前时,她才愣住了神,顿住了擦地板的手,然后慢慢抬起头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是脸色微变,当下也不敢起身,只得嗫嚅着声音道:“家,家主……” 萧君迁居高临下看着跪在地上的人,看着她黑白分明的的杏眼内闪过一丝慌乱,还有攥着块抹布似是在微微发抖的手指头,他弯起唇角冷笑了下。 “我记得没错的话,你上次叫的是‘三爷’。”萧君迁冷着声音问道。 “对不起家主,奴婢眼拙,竟将家主错认成三爷了。”解苓儿赶紧低头认错。她面上看起来十分的慌乱,可心里却是欢喜过望的。原来她最担心的事,便是萧君迁见了她的画后勃然大怒,然后令人直接将她发卖出去。可他竟是亲自来了藏书阁,这事 8. 第 8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解苓儿这回不敢多嘴了,赶紧手一撑想要地上爬了起来,却没料到她刚在地上跪得太久,这一猛然起了身,她竟是眼前一黑,慌得她赶紧伸手扶了一把,本是想扶身旁的书架的,可忙乱之间竟是一把抓住了萧君迁的胳膊。 见得解苓儿突然朝自己倚了过来,萧君迁本能的就想抬起胳膊甩开她,可眼一瞥就发现她双眼紧闭,脸色也有些发白,他立即顿住了手,任由她抱着他的胳膊了。 解苓儿好不容易站稳了身体,待睁开双眼时才发现抱着竟是萧君迁的胳膊时,顿时面上一惊,慌得赶紧松了手又往后退了两步。 “对不起家主,我,我适才是有点头晕。”解苓儿赶紧解释了起来。 “有人克扣你的饭菜吗?就跟个豆芽一样!”萧君迁不理会她的解释,只冷着声音嫌弃似的问道。 解苓儿赶紧摇头否认,萧家下人的饭菜也算得丰盛可口,只是她这些年在汀园为了保持身材,一直吃得少,早就已经习惯了。在汀园,多少姐妹都羡慕她的身姿,连孙妈妈都常说她拥有一副难得一见的小蛮腰,是个男人见了都会喜欢。可到了萧君迁这里,怎么就被嫌弃成“豆芽”了? 解苓儿一肚子的疑惑不解,可她不知道的是,萧君迁的眼光此时也从她身上掠过,她这会儿虽是怯生生的,看起来极是芊瘦,可她的腰身细而不弱,婀娜里透着一丝柔韧,就像是六月里新开的一枝新荷,亭亭立于水面,叫人见了,忍不住心头就生出了一丝柔软与怜惜来。 见得萧君迁半天也不吭声,脸上的神情好似在走神,解苓儿也不敢出声,只悄悄抬眼观察着他。片刻后萧君迁终于醒过神来了,见得解苓儿正一脸探究地看着他,他心里顿时又是一恼。 萧君迁收回眼光沉下了脸,却是一时忘记自己找她是做什么来了。顿了好一会儿才气闷着声音道:“刚才说到哪了?” “啊,是说,说画儿的事,不,是说让我去上房当差的事……”解苓儿有些支吾着道。 她还惦记去上房当差呢。萧君迁气极反笑了起来,冷冷的瞥她一眼道:“先将画儿的事说清楚了!” “家主,我错了,下回再不敢了,求您大人大量,宽恕我这一回。”解苓儿低着头,声音也是怯懦的。 “这会儿认错有什么用?你在画那画的时候,难道就没想过后果?”萧君迁却是冷笑了起来。 “我想过的,后果无非是两个,一是家主胸怀阔广,不仅不将我这点小心思放在眼内,还宽宥为怀同意我去上房当差。这二嘛,也是最坏的结果,那就是家主生气了,叫人将我发卖出去。不过我也想好了,就算发卖出去,左右不过都是给人做奴婢的,也不能坏到哪里去。”解苓儿轻软着声音,一五一十将自己心里的想法都交待了,态度听起来十分的诚恳。 解苓儿说完这些之后,低眉顺眼像是在等待萧君迁的发落,可心里却是暗自嘀咕着道:“想要发卖我估计也不是一时半会的事,毕竟一千五百两子买来的,那赵管家想必会十分的头疼。” “做奴婢,岂不是委屈你了?”可没令解苓儿没想到的是,萧君迁竟是静静地看着她,而后口中慢慢说出这样的一句话来。 解苓儿一时不明所以,只得抬起头看着萧君迁愣住了神。萧君迁竟是轻笑了下,而后平缓着声音道:“前几日我去见了城中几个来自蓝里国的番商,他们当中有人想娶一位我国的女子带回国去做妻子,我觉得,你倒是个合适的人选。” 蓝理国,番商?解苓儿听得先是愣住了,过了片刻反应了过来,顿时就想哭了。她听人说过,那些蓝里国番商个个生得五大三粗的,肤色黝黑丑鄙不堪,丑倒罢了,最可怕的是,还听说他们每个人家中都有数十位甚至上百的妻子。 萧君迁说完之后,见得解苓儿的脸色由不敢相信,到震惊,再到恐惧、后悔甚至有了一丝绝望,他满意的弯起唇角笑了下,而后转过身去,一拂袖子就往楼下去了。 解苓儿双手扶着书架,抬眼看着萧君迁萧君迁飘然而去的背影,手指都有些颤抖了,口中半天也说不出一句话。只在心里腹诽着道:“枉他长着一副好模样,却想不到心肠却是这般歹毒。怪不得年纪轻轻就得了那不举之症,真是活该啊……” 解苓儿在楼上气极交加,差点就要捶胸顿足,下楼去的萧君迁却是脚步轻松,看起来心情颇好。就连发现朴伯和陈老夫子猫着腰挤在楼梯口偷听楼上的动静,他都没有露出愠意,只朝他们看了一眼,然后平静着声音道:“二位加起来来可是一百多岁了,仔细闪着腰。” 萧君迁说完之后,就大步流星往外去了。那两老头被说得老脸都一红,赶紧都直起腰身散开了。 “咳,这个粉孩儿……”陈老夫子清咳了两声,扶了扶着鼻梁上歪掉的叆叇,看着萧君迁的背影嘟囔了一声。 “家主心情看着不错啊……”朴伯说得一脸的欣慰之色。 “他与那丫头,从前就见过的吧?”陈老夫子转过脸来问朴伯道。 朴伯听了这话却是一脸高深莫测的什么也不肯说,陈老夫子越发着了急,正待揪着朴伯问个究竟,这时,就听得身后楼梯口传来了脚步声,紧接着,又有一阵啜泣声很是清晰地响了 9. 第 9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萧君迁听得半晌没说话,只是脚下的步子又慢了些。朴伯见状赶紧又追上一点,口中又道:“家主,要么就放她一马吧?这小丫头敢跟你耍小聪明固然是不对,可她到底年纪小又没见过世面,这会儿听说要卖给番商,吓得六神无主,哭得就跟天要塌下来一样,当真是怪可怜的……” 萧君迁听得这话,顿下脚步又转过脸来瞥了一眼朴伯,口中带着讥讽似的地道:“小聪明吗?如今不仅陈老夫子替她着急,就连朴伯你也对她于心不忍,她这何止是小聪明?” 朴伯听得这话再不敢吱声了,默默跟在萧君迁身后又走了一阵,眼见得快到书房了,朴伯越发急了,跺一跺脚道:“唉,好不容易有了个瞧得顺眼的,眼看着又要黄了。下回老太太再问时起,我就回说老奴无能,叫她老人家另派人了来伺候家主,或是亲自来陵州盯着……” 听得朴伯这话萧君迁立即顿住了脚步,面上也露出一丝气笑不得的神色来。他那七十多岁的老祖母近年来一直为他的终身大事操心。见他正当青春之年身边却没一个女子,老太太成日里总疑心他是个断袖,因此一再嘱咐朴伯要为他留意物色合意的女子。朴伯此时搬了老太太出来,他还真有些无可奈何。 “罢了,你去跟白英说一声,让她去藏书阁领人。”萧君迁的声音听起来好似有些气恨恨的感觉。 朴伯先是愣了下神,待反应过来时忍不住眯起双眼笑了起来,口中忙答应着,脚下步子也轻松了起来。 …… 见得白英的身影出现在藏书阁时,解苓儿先是有些惊讶,片刻便又觉得也没那么意外了。一开始就心里就很清楚,萧君迁并不是真想要发卖她,不然只消告之朴伯一声就行了,那用得着亲自来藏书阁一趟?他之所以那样说,纯粹是是气恼她借那副春宫画的事发挥罢了。 她刚才的那番惊恐大哭,自然也不是真哭,不过是想哭给朴伯看,然后让萧君迁听说后心里能解些气。如今看来,萧君迁听了朴伯的求情之后,气消了些,因此同意让自己去上房当差了。但是他让白英来领她,不过是让白英压着她一头,借此告诫她以后在他跟前不能耍小心机罢了。 果然,白英进门之后,就和陈老夫子说明了来意,告知陈老夫子解苓儿以后要去家主的书房当差。陈老夫子听得面露欣喜之色,赶紧催促着解苓儿随着白英去。 白英将解苓儿带出了藏书阁,又领她进了偏院的一处屋子内,进去后从柜子里拿出一套衣裳递给了她。解苓儿接过一看,发现这是一套男装,一顶帽子,还有一件深灰色的绸布直?。 “家主的书房多有外客出入,你以后就穿着这身男装也好方便当差。”白英指着那套衣衫对着解苓儿道。 原来是要让她扮作小厮模样的,解苓儿这才恍然大悟,忙点头应下了。白英抬眼将她上下看看,而后又道:“家主最是不喜轻佻浮躁之人,你当差之时,得时刻记得自己的身份,莫将瘦马园子里学的那一套带到我们府里来。” 这话里不止有警告,还有明显的轻视之意,解苓儿听得心里很是不舒服,可面上还是笑了笑,然后轻着声音说了声“是”。 见得解苓儿低眉顺眼一副顺从模样,白英撇了下嘴冷笑了下,过后让她换好衣裳再跟她去一道去常春园书房。 那件直?的料子倒是好的,只是尺寸过大,穿在解苓儿身上似个道袍一样。她只得将腰间多出来的一大圈叠了起来,又用丝绦束了。帽子也大了,将她的额头都包裹住了。她这一身穿将起来,看起来松垮没形,倒是将她的娇美与婀娜都掩去了大半。当她出门来时,白英一眼见了,脸上立即露出了一丝满意之色。 不多时,白英便将她带往了常春园书房,朴伯站在院门口处,见得解苓儿的衣着,先是吃了一惊,再看一眼白英,还是忍了忍没说话,只轻笑了下。 门内不时有衣着光鲜的中年男子走出来,这些人都是萧家各处的管事及掌柜,他们见得白英,皆都拱手致礼,白英也欠身还礼,面上神色越发庄重自持。 “白英姑娘,家主这会儿应是空了,我带苓儿姑娘进去吧。”朴伯对着白英道。 白英听得这话,面上立即露了些意外来,她没想朴伯会要亲自领解苓儿进去,还叫她“苓儿姑娘”,这令她心里感觉有一丝不舒服,不过面上也不好表现出来,只得笑笑道:“有劳朴伯了。” 朴伯点了点头,又回过头示意解苓儿随他进去,解苓儿赶紧迈步跟了过去。进门后,解苓儿和朴伯致谢,谢他替她求情,才让家主改变主意同意她来上房当差了。 “甭谢,这要都是姑娘你自己的造化。”朴伯笑呵呵的,也并不多言,只指着前方提醒解苓儿往里走。 于是解苓儿也不再言语,只跟在朴伯身后亦步亦趋,入得厅堂,过天井,步入一个种有修竹和芭蕉的院落,走过院落,台阶之后才是萧君迁的书房。朴伯上前推开了门,解苓儿跟在他身后走了进去,抬眼便见萧君迁坐在书案之后,案上摆得厚厚的几大摞,看起赤像是契约文书还有账册之类的。 “家主,苓儿姑娘过来了。”朴伯上前禀了一声。 解苓儿忙也至案前行礼,口称“见过家主”,萧君迁的眼光仍在手中的文书上,听得解苓儿的声音并不理会,过了好一会儿才将抬起头来,朝解苓儿看了一眼。这一看似是有些吃惊,放下手里的书再次又看了她一眼。 “这一身哪里来的?”萧君迁盯着解苓儿身上极不合身的男装问道。 “回冢主,白英姐姐说了,家主的书房多有外客出入,因此叫我着男装方便些。”解苓儿轻着声音回答道。 萧君迁听得微微蹙下了眉,而后不再说话又继续拿起了案上的书卷,似是默许了白英的做法。 萧君迁不说话,解苓儿 10. 第 10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吴嬷嬷,今日的饭菜……有些不够啊?”解苓儿看着吴婆子问了一声。 吴婆子闻声抬起头来,脸上露了些尴尬之色,还没等吴婆子说话,厨房管事的邱婆子过来放碗,见得解苓儿就笑着道:“哟,苓儿姑娘不是去上房当差了吗?怎么还来下人房吃饭,怎么,家主没赏你饭菜?” 邱婆子说得阴阳怪气,坐在附近的一众人皆听见了,全都吃吃笑了起来,其中有婆子还帮腔道:“是啊,都高升去上房了,怎么还来下人房和我们一道抢饭吃?白英姑娘可都是由小丫鬟送到房里单独一个人吃的呀!” “她怎么配和白英姑娘比?白英姑娘可是夫人钦点的管事大丫鬟。她呀,也不致使了什么狐媚子的手段,竟调进了上房当差……”邱婆子提高了声音接话道。 “就是,我听人说了,她可是赵管家从瘦马园子里买来的。”座下下又有一个婆子插了一句话。 “我的妈呀,原来是那种地方来的,怪不得这么会勾人呢!”邱婆子双手一拍巴掌,拖长着声音说得一脸的恍然之色。 这话一出来,整个伙房之内就似炸开了锅一样,众人将解苓儿上下打量着,然后都小声议论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还不时抬头,将轻视的眼神投了过来。 解苓儿直挺挺地站在原地,今日外面太阳很大,可她这会儿竟觉得浑身上下都透着凉气,像是大冬天里突然被人兜头浇了一盆冷水一样。她做梦也没想到,这些平日里与她笑脸相对的人,不过才半日的时间,全都变了一副嘴脸,变得这般面目可憎起来。她也从来没想过,她在汀园清清白白刻苦学艺的日子,在她们眼里,竟是那样的不堪与轻贱。 她的双手在袖内颤抖着,她从未面临这样的场景,想要还嘴怼回去却不知从哪开口,只得拼命忍住眼眶中的泪水,心里一遍遍的告诫自己,怎么着都不能在这些人跟前掉眼泪。 当紫苏走到伙房门口之时,一眼见到的,便见解苓儿红着眼圈紧咬着嘴唇,再看看坐下众人,个个一脸刻薄讥讽,对着她解苓儿指指点点。紫苏顿时只觉一团怒火“噌”的一声就在心头点燃起来。 今日到了饭点,她却迟迟不见解苓儿前来伙房,等了好一会儿心里有些纳闷,于是往藏书阁方向打算去迎一迎她,一路上她就听见两个小丫鬟在议论,说是藏书阁里新来的苓儿姑娘被调入家主的书房当差了。她听得顿时惊喜不已,忙上前向那小厮打听了一番,而后她便不去藏书阁决定返回伙房等她了,可怎么也想不到会见到眼前这一幕。 回过神来的紫苏三步并作二步至解苓儿身边,先是将她一把拉到自己身后。然后边双手一插腰,大着嗓子对着座下众人喝问道:“你们这一个个是在干什么?是见着苓儿去了上房当差,一个个肚子里冒酸水,害了红眼病是吧?” 众人听得紫苏这话,脸上一时都挂不住了,邱婆子见状拿眼斜着紫苏,口中阴阳怪气道:“哎呦,这一个,怕也是那种地方出来的吧,果真是一路货色,这轻狂样儿,使给谁看呢?我们可不是什么勾栏里的爷们,不吃你们那一套!” 邱婆子这说得尤为难听,紫苏听得这话越发火气上头,上前一步对那婆子喝道:“老东西你嘴里胡吣什么呢?我都打听清楚了,苓儿是因为写得一手好字,家主赏识她,特的调她去书房里当差的。怎么,你这老货瞧着眼馋,也想去书房替家主抄书写字去?” 紫苏这话一出来,只臊得那一个大字不识的邱婆子老脸顿时红了,浑身气得发抖却又想不出一句来反驳,只得伸手指着紫苏口中大叫道:“哎呦,了不得了,这窑子里出来的小贱蹄子要反了!” 紫苏一听顿时怒不可遏,冲着邱婆子就回骂道:“你这满嘴里喷粪的老猪狗,你再敢胡说一句,我撕烂了你的老嘴!” 邱婆子哪里能受得这个气,大叫一声,随即发疯一样的冲了过来,伸长了双手一把揪住了紫苏的头发。旁边又有两个婆子见状也冲了过来,作势要一道帮着邱婆子揪着紫苏打。 解苓儿站在紫苏身后,本是一直在拽着她想劝她息事宁人,可这会儿见得紫苏被打,她当即也不管不顾了,冲上前来想要掰开邱婆子揪着紫苏头发的手。可掰了好几下都发现掰不开,一时急了,便用自己尖利的指甲往邱婆子的手背狠命掐了下去。邱婆子手上吃痛,“哇哇”叫着松开了手,转过头来要揪住解苓儿打。 紫苏哪肯让她沾到解苓儿的边,大喝一声冲过来将邱婆子扒拉开了,然后弯下腰用脑袋直直的撞向了邱婆子的胸口,直将邱婆子撞得接连后退好几步,然后一屁股跌坐在了地上。 那帮忙的两婆子一见了不得了,赶紧一左一右上前揪住了紫苏打,解苓儿哪能见到紫苏吃亏,索性牙一咬又冲上前去扯住一个婆子往外拽,可婆子人高马大她哪里拽得动,情动之下,她张嘴一口就咬在了婆子的手背上。 “哎呦……”婆子发出尖利的一声叫唤,松开了紫苏,抡起胳膊就要揪住解苓儿。 “哎呀,别打了,你们快别打了!”看园子的李大娘眼见情势不对,慌得赶紧喊叫了起来。 “别打了,再打要出事了!”打饭的吴婆子也慌了。 李大娘和吴婆子一起上前来拉架,底下的丫鬟婶子们也慌得在一起围了过来,一个大喊着“别打了,别打了!” “你们都给我靠后,谁也不能上前来!老娘今日就是要打死这两个小贱蹄子!”邱婆子披头散发,一边挥舞着双手一边对着众人嘶喊着,状似疯癫。 众人听了一时都不敢靠近了,这邱婆子一向与白英交好,若是得罪了她,便是与白英过不去一样,她们这些人还真的有些怵她。 众人怕担事不敢上前,也只得眼睁睁地看着她们揪打在一处。一开始倒是紫苏和解苓儿仗着身形灵巧占些上风,可三个婆子到底做惯了粗活的,个个腰圆膀大又是以三敌二,眼看着紫苏和解苓儿渐渐体力不支就要被婆子们压制在地。 “你们这是干什么呢!快住手!”就在紧急之时,一道清喝之声响了起来,众人听得皆都一惊,赶紧转头看去,就见得上房小厮菘蓝站在门口处,他身后站着的,是背着双手一脸严肃的朴伯。 “朴伯来了!”有人惊呼了一声,混战中的三个婆子也都吃了一惊,赶紧都丢开了手,而后诺诺退至一旁了。 解苓儿和紫苏这才松懈了下来,两人对看了一眼,便见得对方发髻都乱了,脸上、脖子、手腕上都有抓痕,衣衫也是歪斜松散的,赶紧都伸手替对方理了衣杉,又将头发都胡乱捋了捋。 “怎么,你们这是吃饱了没事干撑得慌?”朴伯背着双手,一边迈步过来一边沉着声音问。 11. 第 11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唉,两个小姑娘都鼻青脸肿的,瞧着模样怪可怜……”朴伯说得一脸的不忍之色,说到这里就停住了,那三个婆子的模样他却是一字不提。刚才那邱婆子一直捂着胸口,还有一个婆子捂着沁出血迹的嘴角,另一人脸上五彩斑斓的,显然也都没讨到什么好。 萧君迁听得又蹙了下眉,沉默了片刻之后,竟是突然将手上的纸张掼在了书桌上,口中有些没好气地道:“不自量力与人动手,真是个没脑子的!你去管她做甚?就该让她吃些苦头好长些记性。” 朴伯一听这话立即就露了苦笑来,顿了下才回道:“婆子们做惯了粗活,个个都有一把好力气,刚才我若是再晚去一步,那两丫头怕都要破相了。更何况我还听丁香小丫头说了,是那几个婆子故意找茬,出言羞辱还先动的手。” 听得朴伯这话,萧君迁一时没了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又问道:“白英呢,怎么管的人?” “我前脚到伙房,白英姑娘后脚也就到了,这会儿正在处理此事呢。”朴伯回道。 “如今这些婆子们的胆子,好像也太大了些吧。”萧君迁冷笑了起来。 朴伯听得这话也无奈笑了下,萧君迁打小就不爱待在内院,如今虽说做了家主,内宅之事仍是不怎么过问。白英的那些小伎俩他未必不知晓,只是以他的性子,常常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懒得过问罢了。 萧君迁说完之后就起了身,一边往外走去一边又吩咐朴伯道:“以后那豆芽的事,你再不要插手。她若是没本事在常春园生存,就算是我看走眼了,让她自生自灭去。” 豆芽?豆芽是谁?朴伯听得一时愣住了,过了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解苓儿便是萧君迁口中的“豆芽”。 明白过来的朴伯赶紧答应了一声,一边往门外走一边忍不住又在嘴里嘀咕着道:“唉,那么好看的一个小姑娘,你竟叫人家豆芽,还说不让管她,当真和老太太说的那样,是个不开窍的榆木疙瘩……” ………… 朴伯才刚出了书房的门,迎面竟是遇上了正匆匆赶过来的解苓儿,朴伯面上露了意外之色,心想她怎么这么快就回来了?转念一想又觉得正常,这件事白英从头到尾心里有数,婆子们不占理,她自是不敢深究,定是一通和稀泥速战速决解决了。 “苓儿姑娘,事儿都处理好了吗?”朴伯温和着声音问解苓儿。 “是,都处理好了。”解苓儿轻声回了一句,她面含浅笑,神情也怯怯的,若不是朴伯亲眼所见,打死他也不会相信,眼前这个娇弱怯懦的小姑娘,就是刚才那对着邱婆子又踢又咬的像要拼命一样的人。 “都怎么处理的?”朴伯一脸关切地又问道。 “邱婆子三人无故生事被罚了半个月的例钱,白英姐姐说我和紫苏遇事冲动不知变通,被训了几句,没有罚月例。”解苓儿轻笑着,一副没有被罚月例让她觉得十分庆幸的表情。 “对了,适才还是多亏了朴伯了,多谢了!”解苓儿一边说着一边给朴伯行了一礼,若不是朴伯及时赶紧喝止了婆子们,她与紫苏二人必是要吃大亏的。更何况那几个婆子分明背后有人撑腰,若不是朴伯替她们说话,还不知道白英会怎么处理她与紫苏。 “倒不必谢我,若不是丁香小丫头及时来报,我也是无能为力。”朴伯笑笑道为。 丁香?解苓儿听得面露意外之色,没想到那一脸伶俐精明的小丁香,竟是在关键时刻帮了她与紫苏一把,这是她没想到的。 朴伯见她一脸若有所思的模样,不由得想起萧君迁刚才说她是“不自量力,没脑子的”,于是笑着添了一句道:“苓儿姑娘,以后遇事还是悠着点的好,万不可像今日这般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朴伯说得有些语重心长的感觉,解苓儿听得脸上也露了尴尬之色,半晌过后才点头应了下来。平日里她本不是个冲动的人,可当时见得紫苏被打,一时就失去了理智不管不顾了,如今想来还真是有些后怕。 “苓儿姑娘,你脸上有伤,还是去药房一趟拿药膏涂一涂的好。”朴伯又指着她脸颊的抓痕道。 “噢,没事,过两天就好了。”解苓儿赶紧摇了摇头。 朴伯听了这话也不再劝,只拿眼光拿书房内看了一眼,而后笑道:“既无碍,苓儿姑娘快进去当值吧。” 解苓儿听得点点头,然后快着脚步走了进去。待进了门,她发现萧君迁没在坐在外间的书案后,而是坐在自己才坐过的小书桌旁,脸色看着有些发沉,她顿时紧张了起来,心道莫不是自己上午誊抄的字不好或是出了什么差错? “家,家主,可,可是我抄的有什么不妥?”解苓儿走到书桌前,低着头期期艾艾地问道。 萧君迁听得没说话,只将眼光在她身上打量着,自她的脸颊看到下巴,到脖子一直到手背,眼光每移下一点,他的脸色便差了一分。 解苓儿被看得无所适从,赶紧抬手想要遮下有些淤青的眼角,可随即想起自己手背也有伤痕,赶紧又缩回了手,整个人局促里透着不安。 “弄成这副德性还好意思回来?”萧君迁冷着声音,口中也不知是嫌弃还是气愤。 解苓儿听得越发不知所措,心里只琢磨道,他这是什么意思,是嫌她的样子狼狈,还是气她跟人打架丢他的脸了? “家主,对不起,我错了,下回再不敢了。”解苓儿一时也猜不透他的心思,只得低头认错道。 “下回不敢是什么意思?是说下次若还有人骂你,打你,你不还口也不还手,就任人打任人骂,是吗?”萧君迁直视着解苓儿,语气越发不好了。 见得萧君迁那好像有些嫌弃眼神,解苓儿感觉心里被什么刺了一下,忍了又忍,还是忍不住反问着道:“家主,那您说奴婢该怎么办?我今日被人无辜羞辱,好姐妹替我出头被人按着打,我若不上前拼命,难道眼睁睁地看着她被人打死?可如今依家主的意思,我还手不对,不还手任人欺辱也不行,那我到底该怎么做才行?还请您教一教奴婢……” 解苓儿这一通抢白说得又快又急,脸颊因为情绪激动泛起了晕红,一双杏眼内也似有雾气氤氲,这副气恼里含着委 12. 第 12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对了,家主,这蚀魂软骨散可会,会要人命?”解苓儿突然想到了一个问题,她支吾着声音问着,系荷包的手也顿住了。 要人命的东西会这么明晃晃的就摆在书房里?萧君迁很想白她一眼,想想还是忍了,只淡着声音道:“只蚀魂软骨,不要命。” 解苓儿听得这才放下心来,手捂着腰间荷包,脸上也露了如获珍宝般的笑意来。 “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片刻后,萧君迁摆了下手道。 解苓儿听得这话顿时如释重负,赶紧躬身一礼,就在她起身后转身之际,一个不慎便踩到了自己过长的袍衫,一时趄趔了下,赶紧张开手臂才勉强保持住了平衡。 罗汉榻上坐着的萧君迁看见了这一幕,不由得蹙了下眉头。 “明日不要穿这件衣裳了。”萧君迁声音不大,语气里似隐着一丝不悦。 解苓儿听得这话顿住了脚步,片刻后转身过来,口中轻声道:“可是,可是白英姐姐说了……” “你听她的还是听我的?”萧君迁很是不耐烦地打断了解苓儿的话。 解苓儿听得立即住了口,犹豫了一会儿才道:“自然是听家主的。” 萧君迁听得不再说话,他以手支头靠在了炕桌上,双眸也闭了起来。解苓儿再不敢发出丝毫动静了,蹑手蹑脚地走出了屏风,又轻着脚步回到隔间小书桌后坐好了,拿起纸笔专心致志地誊抄了起来。 解苓儿不知道的是,在她走出屏风之后,榻上的萧君迁睁开了双眼,定定看着罗汉榻长扶手上搭着的一张薄毯子,面上露了一丝气恨的神情。他原以为解苓儿在离开之前,会拿起那张毯子替他盖在身上的。可万没想不到,她就那样直接走了,他给她的药倒知道一骨脑全拿走了。 “一点眼力见也没有。”萧君迁一边伸手扯过毯子,一边低低嘟囔了一声。 ………… 晚上解苓儿回到东偏院住处时,便看见紫苏在屋内的小矮桌旁坐着,桌上摆着几只碗碟,里面都盛有饭菜。见她进来,紫苏赶紧催促她洗把手过来吃饭。 “今天这是怎么了?有这么多好吃的,还能拿回屋子里吃?”洗过手的解苓儿坐在桌边,看着桌上的饭菜一脸惊奇地问道。 “吴婆子给我们俩特地装好了的,她还说以后我们想在哪吃就哪吃,不用和她们挤在一处。”紫苏一边递过一只肉饼过来,一边很是高兴地道。 “快点吃吧,这可都是我们两人靠双手打出来的一点好处。”紫苏催促着解苓儿道。 “人家那是看朴伯的面子,还双手打出来的?中午若不是丁香去叫了朴伯过来,我们两个这会儿吧,怕是正躺着榻上哼唧呢。”解苓儿白她一眼道。 紫苏听得也笑,顿了下才又道:“没想到丁香那小丫头还挺仗义的,日后她或有了难处,我紫苏必是要挺身而出的。” 紫苏一边说着,一边挥了下拳头,可她一时忘了,她这只胳膊被邱婆子扭打受过,这一挥之下立即痛得她龇牙咧嘴了起来。解苓儿赶紧放下了手里吃食,伸手掀开紫苏的衣袖看了看,见得她手臂上一大片的青紫之色,解苓儿忍不住好一阵心疼。 “你慢点,一会吃好饭后我替你上药。”解苓儿放软了语气,一边递过筷子一边道。 紫苏满不在意,接过筷子就扒拉起了饭菜,一边吃还一边问道:“你哪来的药?” “家主给的。”解苓儿低着头一边喝着汤一边回道。 紫苏听得这话,先是愣了一会神,紧接着便欢喜了起来。 “好你个苓儿丫头,就这么不声不响的,就将那高高在上的家主给拿下了?”紫苏兴奋两只眼睛都发亮了。 “你还有心思开玩笑?今天不过是我去上房当差的头一天,就生了这些事出来,以后还不知道还会出什么幺蛾子呢?”解苓儿却是叹了一口气。 “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掩,如今家主看重你,旁人再怎么使坏再奈何不了你。”紫苏一拍桌子道。 解苓儿听得又轻叹一声,将她在藏书阁偶遇萧君迁,后朴伯去藏书阁要人,以及后面白英引她去青琅苑,萧南星要她做暖床丫头一事都说了一遍,只隐了那春宫画一事没说。紫苏听得恍然大悟,又想想中午伙房里的情形,一时才彻底明白了过来。 “好个白英,她这是嫉恨你去了家主身边当差,先是诳你去青琅苑,后又指使婆子们羞辱排挤你,如今两计都黄了,不知道她以后还出想出什么更加下作的法子来?”紫苏说得一脸的担忧之色。 “你也别太担心了,今日朴伯既是出面了,她以后应该不会明目张胆的对我怎么样了。”见得紫苏的脸色,解苓儿赶紧宽慰她道。 “可是,她明面上不敢,可暗底里使坏怎么办?”紫苏仍是一脸的不放心。 “那也不怕,就像你说的,兵来将挡,水来土掩。我都想好了,以后在上房用心当差,只要得了家主的信任,背靠着大树谅她也就不敢轻举妄动。”解苓儿一边说着,一边朝紫苏碗里夹了一块肉脯。 “嗯,说得是。你如今总算开窍了,以后好好的表现,争取早日做得家主身边得力的大丫鬟。到时候,我紫苏啊,也可以跟着一道扬眉吐气了。”紫苏一边大快朵颐一边笑道。 ………… 次日解苓儿去上值的时候,在上房院外遇上了正晨练归来的萧君迁。解苓儿赶紧停了脚步,站至路边福身一礼,萧君迁抬手让她起了身,朝她身上打量了一番,面上露出一丝难以琢磨的神情。 解苓儿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的衣裳,心里生了些忐忑来。昨日吃过晚饭后,紫苏扯着她身上的直缀,口中嘀咕着说料子倒是好的,只是款式 13. 第 13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听得白英的声音,案后的两人都同时抬起头来看了她一眼,白英先将茶水端到了萧君迁的手边,又将一只白玉盖碗端了过来:“我见家主早膳用的不多,特煮了一碗您喜欢喝的百味羹,家主趁热喝了吧。” 萧君迁听得点点头,伸手接过揭过盖子拿起汤匙尝了几口。 “味道不错,你有心了。”萧君迁放下了汤碗对白英道。 白英听得这话面露欢喜之色,正待再说句什么时,却是发现萧君迁的眼光落在她的身上,她顿时面上一热,今日她穿的是新做的一身衣裳,粉色的褙子,配着鹅黄的镶花锦裙,一早上都有好几个婆子和媳妇见了夸她这一身好看了。 “家主,可是今日白英这一身有什么不妥?”白英软声问了一句。 “哦,没,很是娇艳,甚好。”萧君迁收回眼光,口中竟是夸了她一声。 白英听得这话,脸上立即腾了一抹娇羞之色,一只手也不由自主地抚上了脸颊。这时朴伯刚好自门外走了进来,听得萧君迁这声夸赞,朴伯一边走进来一边接着萧君迁的话道:“是啊,如今天气暖和了,外面的花也都开了,常春园的小姑娘们也是花一样的年纪,本该是穿得粉嫩娇艳些才好。” 待朴伯走得近了,看了一眼案边着一身灰袍作男子打扮的解苓儿,口中又笑道:“家主,苓儿姑娘打扮成这样倒也别致,只是,这衣裳颜色略显沉闷了些。” 听得朴伯的话,萧君迁也侧过脸来看了解苓儿一眼,他的眉头微微蹙了下,似是有话想说却是迟疑下,最终还是没有说出口。 “等会我就去库房挑两匹鲜艳些的料子,替苓儿也做两身亮丽些的衣裳。”白英见了萧君迁的神色,赶紧轻笑着道。 “家主,前几日丝坊不是送来一批软罗纱吗?我记得当时家主留下一箱的,如今也不用劳烦白英姑娘特意去找了,就将那软罗纱拿两匹出来赏让苓儿姑娘做衣裳岂不正好?”朴伯笑呵呵地接话道。 软罗纱?白英听得这话脸色微变,那软罗纱是极为难得的料子,上次她拿去库房存放之时,特地拿在手里仔细欣赏了下。那布料色泽好看,质地又极是轻薄柔软,她当时就爱不释手,心里还盼着以后若是有机会,能让家主赏她一块做衣裳就好了,可万万没想到,如今她还没得到,竟让解苓儿有了得到那软罗纱的机会。 “家主,那软罗纱倒是合适。只是,苓儿如今还是个三等丫头,若是穿了软罗纱那样的名贵料子,与例不合且不说,就怕有人见了心里不痛快,背后说些难听的话,倒生出些烦恼出来了。”白英轻软着声音,一副苦心为解苓儿周全的模样。 听得白英这番话,解苓儿在心里轻轻叹了一口气,那什么软罗纱的料子她一点也不关心,她原本想着既是来上房当差了,怎么着也能由三等丫鬟升到二等丫鬟,月例银子也能翻一番,可如今听白英的意思,她仍旧是个三等,这让她心里生了些沮丧的感觉。 “家主,苓儿姑娘既是来了书房当差,依例该是升她做二等丫鬟才是。”朴伯笑咪咪地又开口了。 听得朴伯这话,解苓儿忍不住在心里欢呼了起来。朴伯啊,您可真是我的贵人,你老人家一定会长命百岁的!她心里这样想着,一边抬眼看向了朴伯,眼内亮晶晶的,里面写满的皆是感激之色。 白英这会儿却是后悔得想要打自己一个嘴巴。心道若是她不提起,这事没人会主动提起,解苓儿这三等丫头便会一直做下去。这下好了,人家眼看着就要升做二等丫头了,还真是白白送了她一个大便宜。 萧君迁又看了一解苓儿,见她看着朴伯一副感恩戴德的神情,他轻笑了下,而后却是淡着声音道:“她做不了二等丫鬟。” 什么?解苓儿听得这句,无疑于一个晴天霹雳当头落下,她转过脸去看向了萧君迁,眼神先是不可置信,而后变成了不解与疑问,慢慢地,又有些委屈和不甘起来。 萧君迁坐得稳稳的,还用手支着额头静静地看着解苓儿,似是很满意看见她眼内这一系列的变化。 白英看着眼前这一幕,唇角不由自主地就弯了起来,忍了又忍才将即将溢出来的笑意压了下去。 片刻后,她轻笑着上前,一脸关切地牵起了解苓儿的手,口中轻笑着道:“苓儿你也不必灰心,先用心当差,好好表现,争取早日得了家主的认可,还是有机会……” “直接升作一等好了。”萧君迁突然开口打断了白英的话。 什么?解苓儿哪敢相信自己的耳朵,双眼紧盯着萧君迁一时呆在了那里。 白英拉着解苓儿的手立即僵住了,片刻后像是被烫了似的骤然收了回去,然后也一脸不敢相信地看向了萧君迁。如今这府里,一共只有三个一等大丫鬟,除了她白英,便是青琅苑三爷跟前的苏合,还有京墨居大爷身边的杜若。 杜若、苏合都来萧家老太太特地指来到两位主子身边当差的,父母也都是府里的管事。她白英虽说不是老太太的人,可她爹娘是太太的陪房,极得太太信任的,她十岁之时,就入后院伺候在太太身边。因着细心稳重得太太看重,特地被指派来陵州新府伺候家主的。 这解苓儿是汀园那种地方的出身,进府时日又这么短,竟就升了一等丫鬟,只比她三个管事的大丫鬟略低了半级而已,这怎么能不叫她心里既意外又惊慌? “苓儿姑娘你还发什么愣?还不快点谢过家主?”朴伯笑看着解苓儿一直在发呆,忍不住出声提醒道。 听得朴伯的声音,解苓儿这才如梦初醒,赶紧躬身给萧君迁行礼道谢。可她神情还是懵懵的,似是还没明白发生了什么事。也不怪她会这样,从做不了二等丫鬟的巨大打击中,又瞬间被一跃飞升成一等丫鬟的惊喜席卷,这事搁谁身上谁都得迷糊。 萧君迁将解苓儿的模样都看在了眼内,他面色看着仍是平静的,可微弯的唇角还是暴露出他此刻心情很好。 “白英,去拿两匹软罗纱过来给她。”他缓着声音吩咐了一声。 听得萧君迁的声音,白英这才回过神来,脸上勉强挤了点笑意,答应了一声后,转身往库房方向去了。 见得白英走远了,解苓儿才慢慢回过神来了,她双眼看向了朴伯,口中小心翼翼地问道:“朴伯,请问下,这 14. 第 14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这日早上,白英将手头的忙完了,又和身边婆子交待两句过后,就出了常春园的大门,径直往青琅苑找苏合说话了。 白英与苏合关起门在屋内说了半天的话,之后两人又一道出门往锦华阁附近的园子里玩了一会。期间萧南星自外面回来,远远见了白英便打趣道:“哟,白英姐姐稀客啊,今日是刮了什么风,竟将你这常春园大忙人吹到我这来了?” 白英忙着上前向萧南星行礼,苏合在一旁笑道:“三爷,以后白英姐姐可就不是什么稀客了,她有的是空闲来我们青琅苑玩了。” “这话怎么说的?我二哥那屋内没几个人,不是一时半刻都离不了白英姐姐吗?”萧南星一脸惊讶地问道。 白英听得这话面上露了尴尬,低着头不肯说话了,萧南星见了越发好奇,正待拽了她追问,苏合忙将朝他使了个眼色,然后示意他走至一旁,口中压低了声音道:“三爷,你就别问了,家主的书房新添了一个丫头,白英姐姐被冷落了。” “啥?就那千年老古板,他那书房还新添了人?”萧南星一听这话,顿时面露兴奋之色,口中嚷嚷了起来,然后几大步奔到白英跟前,一个劲要她说说究竟是什么样的丫头,竟让萧君迁这般一反常态,全然不顾白英一脸落寞加尴尬的神色, “三爷……”苏合赶紧又了前,一把拉了萧南星的袖子道:“三爷,那丫头你见过的,就是前几天来送东西的解苓儿。” “解苓儿?就是打马吊那赢了我的小丫头?”萧南星惊声问道。 苏合与白英同时点头,萧南星先是愣了一会儿,而后双手一拍大腿道:“这怎么可能?那小丫头我看上了,正打算去藏书阁同陈老夫子要来呢,一时还没来得及,怎么就去了二哥的书房?” “三爷,我看您就别惦记了。人虽说是您先看上的,可如今已在家主的书房当差了,您总不能还从家主手里硬要来吧。”苏合劝着萧南星道。 “是啊,三爷,虽说苓儿那丫头模样比旁人好些,人也伶俐些,不过既进了常春园书房伺候,三爷也就不用再为她费心了,若是因此惹得家主心里不痛快,这事反到不美了。”白英也软着声音劝萧南星道。 这两人你一言我一句的劝着,反倒引得萧南星心里烦躁了起来,他背着双手来回快速地踱着步子,而后突然顿住脚步,口中怒气冲冲地道:“明明是我先看上的人,如今被他截了去,他这心里是痛快了,我这心里可是憋得慌。不行,我得去趟常春园!” 萧南星说完之后,一甩袖子背起双手迈着大步就往门外去了,白英与苏合慌得赶紧一边喊得着“三爷”,一边追赶着上前要阻拦,可萧南星根本不理会,很快就出了大门不见了人影。 ………… 半上午的时候,解苓儿出门去了一趟藏书阁,她去找了陈老夫子,请他帮着一道辨认那本医典孤本上生僻字及模糊不清的部分,待都完成得差不多时,她谢过陈老夫子又赶回了书房。 书房的门是虚掩的,里面仍是一片静悄悄的。解苓儿轻轻推开了门又走了进去。进去后眼一抬,却是发现屋内有外人在。萧君迁坐在窗边的矮几旁,几上摆着棋盘对面坐着年轻的男子,两人正在对弈。 那男子穿一身绛红色锦袍,解苓儿觉得好似有些眼熟,仔细一看,不由得吃了一惊,那人生得隽秀,又长着一双桃花眼,可不正是青琅苑的萧南星? “苓儿,你回来了?”还未等解苓儿有所反应,萧南星已是发现了她,抬起头看看她,口中很是自然的打了个招呼,一副与她之间十分熟稔的模样。 萧君迁也瞥了她一眼,眼神内分明有些不悦,好似是在怪她进来得不是时候。 萧君迁这眼神看在解苓儿眼内,自然是以为自己突然进来打扰了他与萧南星下棋了,她顿时有些慌了,赶紧躬身一礼道:“对不起,家主,三爷,我不是有意打扰……” 解苓儿说完之后,蹑手蹑脚地往隔壁去了,又轻轻在书桌后坐了下来,生怕发出一点动静出来。 自打解苓儿进了门,萧南星的眼光便一直在她身上没离开过,完全忘记了自己手里还捻着一粒棋子。萧君迁默默等了一会儿,见着萧南星仍是扭着脖子往隔壁看着,他顿时火了,瞪一眼萧南星,口中没好气道:“你还下不下了?” 萧南星被这声音惊醒了,赶紧转过头来笑道:“下,怎么能不下?”,萧南星一边说着,一边抬手落下了一子。这会儿盘上局势已是有些眉目,看似是萧南星略占了上风了。 “二哥,等赢了这盘棋,兄弟我可就要抱得美人归喽。”萧南星看着棋盘,面上露了一丝得意之色。 萧君迁没有理会他,只冷哼了一声,然后捻起一粒棋子在指间,又凝神思考了起来。好一会儿过后,才落下了一子。 “二哥下棋,向来是速战速决,今日怎么倒有些顾前瞻后了?”萧南星一边说着,一边似笑非笑的眼神看向了萧君迁。 萧君迁没有理会他,只抬手示意让萧南星快些落子,萧南星垂眼看了看盘上,一时神色有些紧张了起来,原来萧君迁落下一子之后,盘上局势立即被扭转了,紧接着,两人又来了几个回合,萧君迁接连提子,直将萧南星的黑子逼到一角了。 萧南星一向自诩棋艺了得,平日里与萧君迁对弈,也是他赢得居多,可今日萧君迁虽比平日里谨慎,可落子之间皆是杀伐之气,与往日表现得大相径庭。 “莫不是平时都是他故意让着我的吧?”萧南星在心里嘀咕了一声,抬眼又看看萧君迁的神情,心里也就越发笃定自己这个猜想。 今日看样子他是要动真格的了,这盘棋难道自己是要输定了?萧南星想到这里,面上露了些焦急不甘之色,他抬起头,朝着隔壁花窗处看得一眼,见得解苓儿低眉敛目一副认真写字的模样,他突然间就有了一个想法。 “二哥,能暂歇一会儿吗?”萧南星对着萧君迁笑笑道。 萧君迁没说话,只有些没好气地看了他一眼。萧南星便笑着起了身,几大步就跑向隔壁解苓儿的书桌前了。 “三爷,您有什么吩咐?”解苓儿只得站起身来,眼看着萧南星有些意外地问道。 萧南星唇边含笑,抬手轻轻将解苓儿手里的笔给拿下来搁在了笔架上,然后低软着嗓音道:“苓儿,那天你明明都答应我了,要去青琅苑给我做暖床丫头的,怎么这才过了几天你就变卦了,跑到我二哥书房来了?” 萧南星说得一脸幽怨委屈的模样,解苓儿听得顿时傻了眼,昨日在青琅苑她明明是婉拒了的,后来打牌又赢了他,也得他亲口答应不再勉强她才得以脱身,怎么今日他竟说自己答应了他要去青琅苑。 “怎么?你是攀上了我二哥的高枝,因此才狠心抛弃了我??”见得解苓儿一脸讶异的模样,萧南星又添了一句道。 “三爷,你……”面对萧南星这般耍无赖的说法,解苓儿一时语塞了。 萧南星见了她的窘态,勾起嘴唇笑了笑,他转过脸看了身后的萧君迁一眼,然后压低了声音问解苓儿道:“你打马吊那么厉害,不知棋艺如何?” 下棋?解苓儿先是愣了下,然后下意识轻声答道:“尚可。” 萧南星一听这声“尚可”,顿时就欢喜十分来,于是凑近一点道:“这样好了,你若实在不想去青琅苑也行,只要你答应我一个条件。” “什么条件?”解苓儿问。 “你代替我,去和我二哥将剩下的棋下完,你若是替我赢他了,我便再不勉强你了。”萧南星又凑近了一点,用只有两个人听得见的声音道。 解苓儿立即退后一点,拉开了与萧南星之间的距离,心里又轻轻叹息一声,脸上也露了些无奈之色。且不说她能不能赢萧君迁,就凭萧南星这出尔反尔的性子,她就算是真的替他赢一回又能怎么样? “你不信我?”萧南星似是看出了解苓儿的心思,眉头一挑问道。 “三爷,这回您若还是说话不算数怎么办?”解苓儿直言不讳道。 “那我便是个大王八!”萧南得想也不想就应了一句。 萧南星一边说着,一 15. 第 15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萧君迁没有抬手接茶,解苓儿正待再继续递近些,这时才发现盏底是凉的,这才意识到这茶早就凉透了,只得尴尬地缩回手,将茶盏重新放了回去。 “家主,您稍等片刻,我这就去寻白英姐姐,给您重新沏一壶热茶来。”解苓儿轻软着声音小心翼翼地道。 “不必了。”萧君迁冷声回了她一句。 他可是总算开口了,解苓儿听得略松了一口气,赶紧又道:“家主,您别生气了,气坏了身子可不好,我上真的知道错了,下回再不敢犯了。” “你错哪了?”萧君迁抬沉着脸问她道。 “错在我没脑子,笨,跟个蠢驴一样,被人几句话就忽悠了。还错在不知天高地厚,竟妄想能赢过家主。”解苓儿抬高了声音说是一脸的悔恨。 听得解苓儿将自己比作“蠢驴”,萧君迁一时有些绷不住了,赶紧冷哼一声才止住了即将溢出的笑意。 “你的棋艺是跟谁学的?你家在哪儿?父母是谁?”萧君迁看着她突然问道。原本她能识文断字,还能写得一手好字,能认那么些生僻字已是令他感觉很意外了,不过他这人向来不喜细究这些琐事。再者说了,有些原本中等小康之家,若是遭遇突变,无奈之下卖儿卖女做人奴婢的事也不是没有的。 可今日解苓儿在棋局之中,步步为营,攻守兼备,多次出奇不意有起死回生之举,他真正是使出了所有心力才险胜了她。她这样的棋艺,分明是由高人指点过的。如今,他终于想起来要盘问起她的来历了。 听得萧君迁的问话,解苓儿轻轻笑了下,她的笑里,有无奈,还隐着一丝自嘲的感觉。萧君迁见了她这样的笑意,一时倒愣了神。 “家主,我自小在城西汀园长大。”解苓儿轻着声音回了一句。 汀园?萧君迁听得又是一愣,过了一会儿才反应过来,那汀园是陵州城里最有名气的瘦马园,那里专门收买年纪尚幼的女孩儿,又依买女孩的样貌身段分做上中下三等瘦马。上等的瘦马会请专门的教师潜心培养,修习琴棋书画,歌舞技艺。中等的要学记帐管家,厨艺女红,而那些归为下等的,则是教养一段时日后,再转卖出去做个粗使丫头。 解苓儿模样身段如此出众,她在汀园定是个头等瘦马,自是要被精心调教的,因此她能有这般过人的学识以及精湛的棋艺也就不那么奇怪了。 见得萧君迁半天都不没吭声,解苓儿抬眼悄悄看了看,见他只是微微蹙着眉,脸上却是看不出什么情绪来。 “必是听了自己汀园瘦马的出身,他心里生了鄙夷,只是不在面上表现出来吧。”解苓儿在心里猜测着道。 “你先出去吧。”又过了一会儿,萧君迁终于开口了。 解苓儿赶紧躬身一礼后告了退,又回到隔壁书桌前坐了下来。 萧君迁则起身走到了书案之后,伸手将案头的一本账册拿了起来,这账册是府中账房前几日呈上来的,他还未来及细看。果然,待翻到近期家中的开销时,他冷哼了一声,然后唤了朴伯进来道:“叫赵文元去花厅见我。” 萧君迁说完之后,手里拿着账册踏着大步出门就往隔壁花厅方向去了。朴伯看着他带着些气恼的背影,一时倒有些纳闷了。赵文元是常春园的管家,做事一向沉稳妥帖的,这回是犯了什么错处了?朴伯琢磨了一会儿不得其解,无意间抬眼见得花窗之后的解苓儿时,他突然明白了些什么,于是摇摇头轻笑了起来。 赵文元听说家主要见他时,伸手挠了挠头,面上露了些紧张之色。赶紧起身一边跟在朴伯身后,一边小心翼翼地打听道:“老管家,可否透露点消息,家主这次见我是所为何事?” “你紧张什么?难不成你做了什么不能见光的事?”朴伯瞥他一眼道。 “老管家说笑了,借我十个胆子我不敢呢。”赵文元赶紧摆着双手道,他说的倒是实话,萧君迁做上家主之后,便将府内各处账务都肃清了一遍,多少假公济私贪污做假帐的老资格可都被拎出来处理掉了,他可是好不容易凭着一份本份谨慎才升了这常春园管家一职,可不敢有其它的想法以致丢了这份人人都红着眼惦记的差事。 “哪你怕什么,说不定是好事呢。”朴伯闻言笑了起来。 赵文元听得这话心里稍稍平静了些,进了花厅之后,见得萧君迁坐在桌旁,手里翻看着的,正是他才呈上去的账册,他顿里生了一种不详的预感,战战兢兢地上前施了礼。 “家主,可是近期的账目有什么不妥?”赵文元起身后一脸小心地问道。 萧君迁没说话,只用眼神瞅了下桌上摊开的账本,赵文元只得硬着头皮走了上前,伸手拿起账本看了一眼,赫然印入他眼帘的,便是写有一千八百两银子买入两名丫头的那一页。他惊得手一哆嗦,脸色也瞬间变了,一时之间,竟不知如何回话,只拿着帐本呆愣在了原地。 “看了你的账本,我才明白,原来外面传的,说我们萧家贯朽栗腐,富可敌国之类的,这些话如今我也不得不信了。”萧君迁眼看着赵文元道。 他的声音轻轻缓缓的,没有什么波澜的感觉,可赵文元听得却是额头都沁出了细汗来了,他在心里哀嚎了一声道:“只后悔当日受不得那两个小丫头的激,一时充大买了她两个回来,今日到底是要交待了……” 赵文元苦丧着脸,只得一五一十将那日去汀园的情形都说了出来。 原来那天赵文元去汀园,原本只要想挑两个会女红厨艺的二等丫鬟的,可挑了一番都不满意,汀园那牙婆子孙妈妈便说去后院挑了好些过来任他选。就在婆子出门后,赵文元就听得门外有女子说笑之声,他有些好奇,便出门去看,这一眼看去,面上不由得露出了惊艳之色。 长廊那道走出两个正当妙龄的女子,走在前面一点的,生得削肩细腰,身上穿一件豆绿褙子,配着素白挑线裙子。这女子面若姣花,双眸似含春水,行动之间,宛如弱柳扶风,自有一股说不出的娇怯袅娜之息。 赵文元在萧家当差也有些年头了,见过的美人也不在少数,可眼前这位绿衣女子,身段儿生得风流,脸蛋又是这般娇媚动人,当真是叫他眼前一亮。 见得眼前突然出现个陌生男子,那两个小姑娘似是吓了一跳,一时都顿住了脚步。赵文元也似是意识到有些唐突,于是轻咳一声装作若无其事收回了眼光,脸上也立即恢复了原先的倨傲神情。 “锦月姐姐,紫苏姐姐。”屋内作陪的小厮见了走过来的两人,赶紧上前笑着打招呼道。 听得小厮的声音,两个少女都停了下脚步,又抬眼朝那赵文元看了一眼,见他抬着下巴,眉眼间分明高人一等的傲气之感,两人也不说话,只微微笑了下。 “两位姐姐,这位爷是……”小厮转身过来,哈着腰指着赵文元,正待恭维着介绍说这是萧府的管家。可那两姑娘却是眼神一冷,面上也都露了矜持之色,也不待小厮说完,两人就手挽着手,快着脚步就越过了门口。 待走过去几步过后,使听得着红衣的紫苏拖长着声音道:“锦月姐姐,我们快点走吧,免得被那不知哪儿来的穷酸户一直瞧着。” 这话听在那赵文元的耳内,心里顿时就极为不舒服了。他在萧家当差,成日迎来送往的,谁人能不高看他一眼?里里外外的见了他,哪个不称他一声“黄爷”,这小丫头竟是张口说什么“不知哪来的穷酸户”,这可不叫他心里生恼? 难道是今日的衣裳穿得不对,叫那小丫头生了轻视之心?赵文元想到此处,低头看了一眼自己身上,锦云阁新做的团花绸锻直裰,可是花了整整五十两银子,没毛病啊。想到这里他越发有些疑惑了,于是下意识的迈步出了门,正待叫住人问她一问。 “紫苏你别这样说,我瞧那人有些气度,身上穿的衣裳也是极好的,倒不似个穷酸。”外面锦月则轻软着声音劝着紫苏道。 紫苏听得这话却是冷嗤了一声,而后竟是抬高声音又道:“什么气度?我瞧着是一脸的小家子气。他身上的衣裳,也不知从哪里借来充门面的。我猜呀,他兜内左右不过百八十两银子, 16. 第 16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赵文元出门后,经过书房附近里,正巧遇见解苓儿从里面走了出来。解苓儿认出他了,远远地就福了一礼还脆着声音唤了声“赵管家”。 看着这自屋内出来的俊美少年,赵管家一时愣住了,过了半晌才认了出来,面上恍然大悟道:“这,这不是锦月姑娘吗?” “赵管家,我如今改名了,叫做苓儿。”解苓儿冲赵管家笑笑道。当初进常春园的时候,白英说“锦月”这名字太过贵气,不符合她一个丫头的身份,说要替她改个名字。解苓儿赶紧回说自己从前在老家叫做“苓儿”的,还特地强调是“土茯苓”的“苓”字,白英听后就依她叫回了本名。 “好,好,苓儿这名字好。”赵文元赶紧笑呵呵地应了起来。刚才他还一脑门子的纳闷,不明白为什么萧君迁听他说要将那姑娘退回到汀园就动怒了,如今见得眼前这娇俏灵动的人儿,他心里一时什么都明白过来了。 “哈哈哈,幸亏当日受了这小丫头的激,大着胆子将她买了回来。如今这小丫头既是入了家主的青眼,这往后啊,我这前途岂不也是一片光明?嘿嘿嘿……”赵文元一边往门外走着,一边在心里乐滋滋想着。此时他脚步轻松,口中甚至还哼起了小曲,这心情与来的时候还真是天壤之别。 打发了赵文远后,萧君迁又回到了书房内,进门之后习惯性的往隔壁花窗看了一眼,却是意外发现窗外没有解苓儿的身影,他有些惊讶,慢慢踱步走了进去,拿起书桌上誊抄好的纸张看了看,见得上面一行行隽秀工整的字体,他的唇边不由自主就溢出了一丝笑意来。 看完之后,又将所有纸张都放好了,他走了出来坐到了窗边的棋盘旁,低头看了看盘上尚未清理的残局,想起适才与解苓儿对弈之时的情形,面上又露出一丝自己都没觉察到的微笑。 屋内静悄悄的,一丝声音也没有,院外也没有人,只有风从窗外吹进来,吹得屋内的帘子轻轻拂动着。萧君迁在一片寂静之中坐了一会儿,突然便想起了赵文元的话,他说常春园内太过冷清,从前他从不觉得,这一刻,他竟也生出了一个念头来,他这屋子里,的确是太过安静了。 这时,门外传来轻轻几声叩门声,听着这声响,萧君迁面上掠一阵惊喜,赶紧应声道:“进来!” “家主,午膳已在外面的小厅内备好了,适才见您和赵管家说话就没敢进来打扰。”白英一边推门走进来一边道。 见得是白英,萧君迁的脸上露了一丝不易觉察的失落之色,顿了片刻才点了点头,而后起身往外面小厅去了。 待萧君迁用好午膳回书房时,在门口碰见自外面正走进来的解苓儿。两人面对面迎上时,还未等解苓儿开口,他便劈头盖脸就问道:“你跑去哪里了,半天都不见人?” 啊?解苓儿一时愣住了,过了半晌才一脸疑惑地道:“家主,我,我去吃午饭了啊……” 萧君迁听得这话面上立即露一丝尴尬来。刚才见她不在,他几次开口想叫个人进来问一声的,忍了又忍才按捺住了,适才吃饭的时候也都一直在琢磨这事,饭菜都没什么心思吃。可他就是没想到,如今正是饭点,她只是去了趟伙房,最多不过半个时辰而已,可他怎么就感觉她去了很久? 萧君迁不敢再继续细究自己的内心,只冷着脸转开了话题道:“那今日有没有和人打架?” “没,没有打架!”解苓儿赶紧摇头否认,然后又补充道:“如今大家伙都知道有朴伯,嗯……还有家主给我撑腰,人人都对我客气得很。” 解苓儿说话之时,笑得眉眼弯弯的,语气里还透着一线小小的得意和庆幸。萧君迁见了,心情也立即变得明朗了起来。 “进去吧。”他低语一声,连自己都没觉察到声音已是变得轻柔了好些。 解苓儿忙答应着随他一道进了门。进门后萧君迁径直走到了屏风之后,解苓儿猜着他是午歇了,于是轻手轻脚的进了隔间。 萧君迁走到罗汉榻上坐了下来,抬眼看看,却是发现身后的人没有跟着一道进来,他等了一会儿,没有等到人,倒是听得外面隔间拉动椅子的声音,他不由得皱了下眉头。 萧君迁以手支头靠在炕桌上,又闭上了眼睛打算小憩一会儿,可一会儿过后,他又睁开了眼睛,也不知怎么了,这会儿他不仅一丝困意也没有,反倒有些烦躁的感觉。 “你进来下。”他还是忍不住对着外面开口了。 正埋头写字的解苓儿听得这声,赶紧顿住了手又搁下笔,然后快步走进了屏风内。 “家主有什么吩咐?”解苓儿进去后问道。 萧君迁看了她一眼,见得她站得远远的,又一副毕恭毕敬的模样,他又蹙了下眉,口中却是淡着声音道:“我渴了。” 渴了?解苓儿赶紧抬眼朝屋内看看,见得一旁小案上摆着茶壶,赶紧走过去倒了一盏茶出来,拿在手里又发现不太热了,于是抬头看向萧君迁道:“家主,茶不热了,我去找白英姐姐重新沏热茶来。” 萧君迁在上房时,茶水伺候皆是白英一人经手的,因此解苓儿才说要去找白英来。萧君迁听她这样说,心里顿时就有些不舒服了,他说的口渴本根本就是个借口而已。 “大热的天,喝什么热茶?”他有些没好气地道。 大热的天?解苓儿听得愣了下,这还没到五月,怎么就大热的天了?她心里虽是犯着嘀咕,但还是将手里只剩一点余热的茶端了过去,递到了萧君迁的跟前。 萧君迁伸手接过后一饮而尽,放下空盏后见得解苓儿低眉敛目站立一旁作侍立状,他在心里轻叹一声,沉默了片刻还是忍不住开口道:“那医书誊抄不是多紧急的事,不必大中午的赶。” “噢,我,我不困。再赶一赶就能完工了。”解苓儿连忙摇头,如今她做了一等丫鬟,每月有四两银子进帐,别说中午干活,就是晚上让她熬夜也是心甘情愿的。 萧君迁听得这话顿时生了无言以对的感觉,心里又叹一声,心里正琢磨着问她平日里都有些什么消遣时,没想到解苓儿先他之前又开口了。 “家主,这医书要是完工了,您还有什么别的活派给我?您先告之我一声,我心里也好有个数。”解苓儿看着萧君迁问得一脸认真与诚恳。 她就这么喜欢干活?萧君迁顿时有些气笑不得,转念又一想,她表现得这么殷勤热络,无非是看在那四两银子的月例份上吧。真是好大的出息,萧君迁本想讽刺一声,可见她怯生生一脸乖巧的模样,一时便又不忍开口了,顿了片刻才又道:“你去外面拿几本账册过来。” 解苓儿赶紧答应一声,快着脚步出到外面书案上,拿起几本厚厚的帐册就返回来递到了萧君迁的跟前,萧君迁没有伸手接过,却是问她道:“你会记账看账吗?” 记账看账?解苓儿听得一愣,她在汀园被定为一等瘦马,学的都是琴棋书画弹唱歌舞之类附庸风雅之技,这记账看账是中等瘦马要学的,于这方面她可是一窍不通的啊。 对了,紫苏学的不就是记帐、管家之技吗?更何况自从她来了上房,每天一回去就被紫苏缠着问这问那,问得都是萧君迁的一举一动,还天天都说梦见家主 17. 第 17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解苓儿忙走了过去,挨着榻边小心翼翼地半坐了下来。萧君迁抬手将桌上的一本账册摊开了,又放到了她的面前。 “你看,这本是流水账,流水账又分三个种类,分别为货清薄,银清薄以及往来薄,记帐时分上下两部分,上登来帐,下登去帐……” 萧君迁轻缓着声音说得仔细,解苓儿自是听得用心。不过半个时辰的功夫,就将各类帐册的记法弄懂了个大概。 白英进来送茶水的时候,就见得屏风之后,萧君迁与解苓儿相对而坐,两人都低着头同看着一本册子的身影。白英一时惊愕得不能言语,片刻之后,那惊愕便化成了深深的不甘与愤懑。 今天发生的事情,件件桩桩都让她大开了眼界,先是一等丫鬟,还有软罗纱,到现在的相对而坐。这一切全都让她感觉不可思议,一向待人清冷不苟言笑的家主,为什么对这汀园出来的卑贱婢女这般另眼看待? 她白英可是太太指给他的人,太太的意思不言而喻,分明让她贴身伺候日后顺理成章做个侍妾。可几年过去了,他对她,一向是冷漠且疏离的,无论她怎么费尽心思的伺候,可都换不来他一次正眼相看。甚至一些贴身伺候的事,他宁愿让那些毛手毛脚的小厮经手,也不叫她沾手。 原本以为他是天生的冷情冷性,她也不作奢望,只想着只陪他身边哪怕时常能见到他就好,可是,可自打那一心谄媚的赵文元将这个小妖精弄进了常春园,一切都变了样。她也才回过神来,原来他根本不是什么真的冷性情,只是眼内没有她白英这个人而已。 白英一时想得入神,站在原地好一会儿都没动弹,还是屏风后的解苓儿无意间抬头,看见了外面的身影,当即吃了一惊,赶紧站起身来,又对着外面道:“白英姐姐,你来了?” 见了她这紧张忙乱的模样,萧君迁皱了下眉头,似是怪她为何这般大惊小怪。此时白英已是进来了,一边将茶水放至一旁的小几上一边道:“家主,我是看你们在忙,因此没敢出声打扰。” 白英虽是面带笑意,竭力保持着平日里端庄稳重,可这一声“你们”,还是多少听出一丝不甘与怪异的感觉。萧君迁没有接白英的话,只“嗯”了一声以示回应。 “你出去吧,今日就讲这么些,你自己多看看,有不明白的地方再来问我。”萧君迁将手里的账本合起来一边递给解苓儿一边道。 解苓儿伸手接过又应了下来,白英朝她手上看了一眼,待发现是她拿的竟是账册时,白英的脸色骤然就变了,好一会儿都回不过神来。 原来家主刚才是在教她看帐本,他竟是手把手地亲自教她看账,家主这是想做什么?白英不敢再继续想下去了,这一瞬间,除了嫉妒与不甘,她的心里还生出了深深的危机感。 ………… 解苓儿晚上回到住处时,便在紫苏坐在灯下,桌上放着前几日拿回来的那两匹软罗纱。紫苏手里拿着尺子,正伸手在那料子上比划着,似是在琢磨做什么样式衣裳出来。 解苓儿也在桌旁坐了下来,看着紫苏一脸的苦苦思索的模样不由得开口劝道:“你这都琢磨好几天了,就别再费脑筋了,就裁几身样式简单的好了,你和我都能穿的就行。” 听得解苓儿这样说,紫苏顿时笑弯了眉眼,一边将料子在自己身上比划着,一边又道:“我估过了,这两匹料子,至少能做五套夏装,你做上四套,我做一身就行了。” “我不用那么多,你自己也做上两身,对了,再裁一身送给丁香穿。。”解苓儿忙摇头道。 送丁香一身?紫苏听得愣了下,随即想来上次在伙房多亏丁香报信,朴伯才得及时赶来了,不然两人可不得被婆子们打个稀巴烂?送一身新衣裳给丁香倒是在理。紫苏想到这里,便就起身去隔壁去喊丁香去了。 不一会儿功夫,丁香跟在紫苏身后进了门,见了矮桌上放的软罗纱,丁香的眼睛也一下子亮了起来,待解苓儿说让紫苏给她量量尺寸,好做一身衣裳时,丁香连忙摆起了双手。 “苓儿姐,千万别,这么好的料子穿在身上多可惜!”丁香一边摆手一边手。 穿身上可惜,那放在桌上供起来?解苓儿和紫苏都一脸惊愕地看着丁香。 “拿出去换钱啊,我总听外面的人说,我们家丝坊出来的可都是上品,就这两匹料子的成色,去到街上布料铺子里,少说也能换个三四十两银子吧。”丁香指着那软罗纱扬着声音道。 什么?三四十两?解苓儿和紫苏听得都傻了眼,一般的丝绸料子,也不过二、三两银子一匹,这软罗纱竟是这般贵重。就这两匹软罗纱,都抵上她们好几年的月例钱了。 “妈呀,幸好没裁掉这宝贝疙瘩。”紫苏看着桌上的软罗纱一脸庆幸地道。 “丁香,府里主子赏赐的物件可以都是归自己的,可以自行处置吗?”解苓儿看着丁香问道。 “那是自然,萧家可不同那些抠抠搜搜的人家,丫鬟们不仅得的赏赐的自己,以后到岁数了,或是配了小厮或是嫁出去,府里还会添一份丰厚嫁奁的。”丁香说是一脸的自豪之色。 解苓儿听是这话才放心下来,又问丁香附近街上哪里能收软罗纱这样的料子,丁香一脸肯定地道:“东大街的锦云阁,也只有锦云阁才会收这样高档的成料。” 解苓儿听得心中一动,抬眼将那软罗纱看了看,然后又对丁香道:“丁香,你抽个空带我去趟锦云阁行吗?换了银子分二成给你。” “好呀,明儿我就有空,可我不要苓儿姐的银子,到时你只要将东大街上卖的好吃,都请我吃上一遍就行。”丁香笑眯眯地道。 “好,一言为定。”解苓儿也笑了起来。 过后,三个又商量了一通,约好次日吃过午饭后出门一趟。待丁香告辞回去之后,紫苏一边将桌上的软罗纱打包收拾,一边看着门外轻叹一声道:“丁香这丫头,也是个苦命的……” 解苓儿赶紧问是怎么回事,紫苏便将从吴大娘哪里听来的都告诉给了她,原来丁香是陵州本地人,家住城外吴家村,家中有爹娘,还有两个弟弟妹妹。 原本她家日子就过得捉襟见肘,可两年前丁香的爹爹又生了重病不能再干活了。无奈之下,丁香小小年纪便她阿娘被送入萧家为奴。每月一发了月例银子,她阿娘便来萧家将钱全部拿走了,一个铜板也不给丁香留。除此之外,还经常要求丁香想办法给家里添置这个添置那个,不满足她便要揪着丁香哭闹不休。 “和我那狠心的爹妈一个样呢……”紫苏说完嘀咕了一声,脸上的神情里,有怨恨,更多是伤心和落寞。 解苓儿听得没有说话,只伸手过去默默揽住了她的肩头。紫苏也是因家里缺衣少食又是女孩,所以被爹娘卖给人牙子的。解苓儿还清晰地记得第一次见到紫苏时的情形,当时她坐在人 18. 第 18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萧君迁没料到的是,解苓儿这回上街可不再一毛不拔了。锦云阁的伙计见了她们三个小姑娘,一开始还有些爱理不理的,待她们拿出那两匹料子时,顿时眼前就一亮,忙进去后院请了连掌柜出来看。掌柜的出来拿着那料子端详了一番之后,便笑咪咪地问她们打算卖多少银子。 解苓儿见了伙计和掌柜的神色,便知这料子定是价格不菲,又想起丁香昨晚说至少能卖三四十两银子,她心里犹豫了下,还是大着胆子朝掌柜的伸出一只手晃了下。 “行吧,五十两就五十两,我见你们几个小姑娘也怪不容易。”掌柜捋着下巴一脸慷慨地道。 五十两,他就这么答应了?三人一时惊愕住了,待反应过来便又欣喜万分起来。待拿了银子出得门时,解苓儿朝身后的锦云阁看了下,口中嘀咕着道:“他竟那么爽快就答应了,我是不是卖得太亏了?” “银子都到手了,就别想那么多了,我肚子饿了,我们去吃好吃的才是正经。”紫苏笑嘻嘻地道。 “苓儿姐,我也饿了,刚才看见卖酥油鲍螺的店,闻着味儿我口水都快流出来了。”丁香一边咂嘴一边道。 “可不是吗?还有烤鸭,天香饼子,玉露糕,哎呀,我这口水也忍不住了。”紫苏嚷了起来。 见得这两人这副馋样,解苓儿忍俊不禁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手牵起一个,带着两人往闹市去了。 三人欢快着脚步,很快就赶到了人流攒动的小吃街上,她们挤到各色吃食的摊子上,不停地尝着那些平日里难得一吃的美味,个个吃得齿颊留香,一会看这一会往那的流连忘返,完全没有觉察到,一场危险正慢慢靠近了她们。 待走到街角一处卖梅花糕的摊子附近时,紫苏说她内急了,于是让两人就在这梅花糕摊子旁等她,她去附近寻个商厕解决下。 “苓儿姐,我去买梅花糕,你在在这边上等着我。”丁香指着梅花糕摊子对着解苓儿道。 梅花糕摊子前挤满了人,解苓儿也确实不愿意去挤了,于是朝丁香点头应了下来。 眼见着丁香往梅花糕摊子前去了,解苓儿往街边站了站。她在一处铺面外的廊道上等了一会儿,正有些着急时,却是发现身后有人一把拽了她的胳膊。 解苓儿吓了一跳,抬眼一看,就发现拽着她的是个陌生男人,二十来岁的模样,穿着件灰袍子。 “你这人怎么回事?快放手!”解苓儿一时挣不开手,赶紧呵斥了一声, 听得解苓儿的动静,几个路人都有朝这边看了一眼,可那男子却是丝毫不退缩,他将解苓儿的胳膊越发攥得紧了,口中还笑嘻嘻地道:“娘子,你别生我的气了,我们赶紧到前面的馆子里看戏去,去晚了可没位子了!” 原来是小两口子怄气呢,路人听了男子的话皆都会心一笑各自走开了,解苓儿却是惊骇得脸色一白,扯开喉咙正准备大喊一声救命,还还未出声,那男人就一把捂住了她的嘴,迅速将她拖到一旁偏僻无人的巷子里去了。 解苓儿心知不好,可体力悬殊太大,任凭她拳打脚踢,都不能阻止男人分毫。片刻之后,男子就将她塞进了巷内一辆马车之内,塞进去之后,男人还在她后脖颈上砍了一记手刀让她昏厥了过去。 …… 解苓儿醒来之时,就发现自己置身于一处黑漆漆的屋子内,过了好一会儿,她借着墙上一扇小窗透进的微弱光线,才勉力分辨出这是一处杂物间,里面堆放着一些农具还有柴火,她则被丢在一张铺着稻草的破榻之上。 “这是哪里?是什么人将我的绑来这里,他们的目的是什么,为财还是为色?”解苓儿脑海里迅速思索着,又将自己的周身检查下,就发现自己身上衣衫完整,身上的的荷包也都好好的,袖内藏的那五十两银票也还在。 “不为色也不为财,这是为的什么?” 解苓儿心中疑惑,正琢磨间,便听得门外好似有人说话的声音。她忙屏住呼吸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马哥,那小娘子就这么一直丢在里面吗,别时间长了出点什么事儿?要不,我进去瞧瞧去?”有男人粗嘎着声音道。 “混账东西,我还不知道你什么心思?快把你那□□给我管好了!等会何三来了,我们交了差就领钱走人,别惹一身臊!”另一个声音喝骂了起来。 这人的的声音听起来像是街上拖她的那灰袍男子,听这话的意思,似是这名叫何三的让这二人劫她来这里的。可是这何三是什么人?她自问没有与什么人结下什么仇怨,这何三为何要雇人劫持了她来? 解苓儿一时想不明白,也不敢发出动静,只伸手往荷包内探了探,探得里面的东西都在时,心里稍稍安心了一点,于是就在黑暗里打量着整个房子,想着能否找一个出口逃出去。 期间,有人将门打开了一条缝朝里面看了看,见得解苓儿躺在破榻上一动也不动,那人似是放心下来了,只在口中嘟囔着道:“真是可惜了,好一个如花似玉的小美人……” 又过了好一会儿,又听得门外传来了脚步声,解苓儿赶紧竖起耳朵听了起来。 “人怎么样了,你们可曾乱动过?”有很是倨傲的声音问话道。 “何三爷说的这是什么话?小的哪敢乱动您的人,人一直在里面睡着呢,可能是马哥一时手重,那娇滴滴的小娘子受不住,估计还要过一阵才能醒来呢。”先前粗嘎声音的男人回答着。 “嗯,把门打开。”那被称作何三的人吩咐着道。 雇主何三要进来了?里面的解苓儿心里有些慌张,可事到如今,也只得紧咬着牙关继续装昏睡。片刻之后,门被打开了,有人提着灯走了进来,又往她所在的破榻边来了。 “三爷,您看,这人可不是完好无损的在这呢。”灰袍男人一边将灯举得高高的照着榻上一边道。 有人“嗯”了一声,而后又听得一阵窸窣之声,像是自袖内掏银票的动静。 “嗯,你们这差事办得不错,记住,拿了钱赶紧跑路,以后再不要回陵州城了。”何三的声音吩咐着道。 “是,咱哥俩一定跑得远远的,绝不给三爷添麻烦。”那两人接过银票一连声地保证着,然后很快就告辞出门去了。 “你们两个到门外去守着,谁也不许进来!”那两贼人走后,又听得何三对着什么人吩咐道。 “是,三爷放心,小的们定不叫一只苍蝇飞进来打扰了三爷的雅兴。”有声音答应着,说完就马上出了门,还将门给关了起来。 屋内只剩下了解苓儿和何三两人,四周寂静一片,只是窗外的蛐蛐一声声的叫唤着,解苓儿仍是一动不动作昏睡之状。那何三提起灯,弯着腰对着解苓儿的脸照着仔细看了起来。 “果然是个难得一见的尤物,怪不得勾得那萧君迁都五迷三道的,嘿嘿嘿……”那何三一边说着,一边发出猥琐的笑声。 片刻后,可三将手里的灯放到一旁,然后探过身子,伸手在解苓儿的脸蛋上摸了一把。 “娘耶,比豆腐还要嫩滑……老子今天可是有福了!” 何三□□着,然后扑到了榻上,张开一张大嘴正待急吼吼地啃上去。可令他没想到的时,榻上的解苓儿突然间张开了双眼,何三正好对上了她的眼神,顿时吓了一跳,一时就愣住了。紧接着,更令他意外的事情发生了,榻上刚醒过来的小美人竟是朝他轻轻笑了下。 解苓儿这一笑,带着点刚刚睡醒的惺忪,似是朵娇怯怯的桃花儿,魅惑里透着一丝清纯和懵懂,那何三只觉浑身上下一下子都酥了去,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只直勾勾地盯着她,咧着的嘴角边流了一串哈喇子出来。 “瞧你,这么大的人了还流口水?”解苓儿轻软着声音,一边还抬手至何三的嘴边,似是要给他擦口水的架势。 “美,美人,我……”何三结巴着声音,激动得浑身都颤抖了起来。 何三的话没有继续说下去,因为解苓儿的手里多了一只开了塞子的小瓶子,飞快往他的嘴里倒了一整瓶的粉末。何三被弄得一头雾水,哇哇叫了两声就将粉末全都吞了下去,紧接着他的脸上出现痛楚之色,口中呜咽着,还用双手一把捂了自己的喉咙。 19. 第 19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名唤胡前的小厮答应一声,自马上跳了下来,迈着大步朝着解苓儿走了过去,他在解苓儿身侧蹲了下来,伸出指头探了下她的鼻息,而后面上一喜,对着众人这边道:“活的,还有气!” 胡前喊完之后,伸手将地上的解苓儿扶坐了起来,她面色发青,嘴唇发黑,又看了一眼她裸露在外的肿胀脚踝,便立即明白过来,她是被毒蛇咬伤了。 “离掌事,这位姑娘应是中了蛇毒!”胡前朝着玄衣年轻人喊了一声。 玄衣年轻人听得这话,驱马近前来了,跳下马后,蹲下身子,仔细查看了下解苓儿的脚踝,又伸手切了她手腕脉息,然后便自袖内掏出一只小药瓶丢给了小厮。 “喂她吃下去。”玄衣年轻人冷声道。 胡前赶紧赶紧伸手接过,又将身上挂着水囊解了下来,先掰开了解苓儿的嘴,将药丸塞入口中,然后又喂了些水。昏睡中的解苓儿只觉得浑身灼热,胸口似是燃着一团火一样,迷迷糊糊之中,似是感受到了嘴边有水,她立即贪婪着大口大口地咽了起来。 见得地上本是奄奄一息的女子开始喝水了,四周围拢过来的汉子们都松了一口气,胡前更是咧开嘴笑了起来。 “走吧。”就在众人欣喜之时,那玄衣年轻人突然抬高声音吩咐道。 走?那这位姑娘怎么办?胡前先是愣了下,然后看一眼靠在自己肩上仍是孱弱得很的女子,一时心中不忍,于是眼看着玄衣年轻人,口中央求着道:“离掌事,能,能带上她吗?” “她不是被普通的毒蛇所咬,那粒解毒丸也只能让她缓解些痛苦罢了,不消一个时辰她还是会毒发身亡,难道你要带具尸体回府吗?”玄衣年轻人慢着声音,说出的话却是冰冷扎心。 听得这话,刚才还一脸庆幸救回一条人命的众人全都面色一蔫,心道这姑娘还真是运气背,竟是中了连萧家解毒丸都解不了的毒。看她年轻还那般小,又生得一副我见忧怜的模样,还真是可惜了。 胡前心有不忍,可也知道自己无能为力,又不敢惹得离掌事生恼,犹豫了好一会儿,还是将解苓儿慢慢放回到地上,口中叹息了一声,正待站起身来离开。可他才一抬腿,地上的人突然一把伸手抱在了他的脚踝上。 胡前吓了一跳,赶紧低头看去,便见那女子似是清醒了些,口中似是在低喃着什么,胡前赶紧弯下腰去附在她嘴边听了起来。 “我……我是清宜堂萧,萧家人,救,救,救我,必,必有重,重谢……”解苓儿拼尽了浑身的力气,很是艰难的低语着道,适才的解毒丸和水让她恢复了一丝清明,听得他们要离去,她心中惊慌,只得拼命伸手抓住了胡前的脚。 什么,她是萧家人?胡前不敢置信地瞪大了眼睛,片刻后反应了过来,于是看向玄衣年轻人扯着嗓子道:“离掌事,她说她是清宜堂萧家人!” 胡前这一声出来,众人皆都面上一变,就连那玄衣年轻人也微微变了神色。原先他们这一队人是萧家的商队,玄衣年轻人名唤萧离,从前萧君迁的长随,如今的的萧家的商队掌事。三个月前,由萧离亲自押阵,他们负责运送了一批贵重药材去庆城。只是他们万万没想到,在回来的路上,竟是遇见了这奄奄一息的姑娘,她竟然还是萧家的人。 “离掌事,带她回萧家吧,她是萧家人,我们不能不管她!”胡前一脸祈求地看着萧离道。 萧离朝地上的解苓儿又看了一眼,面上尚有一丝犹疑之心,身侧一位中年汉子一拱手道:“离掌事,请带上她一道回吧。这姑娘虽说身中剧毒,可看她的样子救生意识很强,带回城中或许能有一救。家主时常教导我们,萧家清宜堂以聚蓄百草,救死扶伤为已任,更何况这姑娘又自称是萧家之人,沦落在此定是有什么隐情的。” 中年汉子一番话说得言辞肯切,萧离听得一时不语,顿了半晌之后对着胡前道“将她背到我的马车上。” 胡前听得顿时面露欢喜之色,众人也都松了一口气,有人已是下得马来去帮着胡前了。 眼看解苓儿被送入了马车,萧离转身上马,然后一扬鞭子,马儿纵身往前而去,众人也赶紧紧随其后。 萧离一行人飞奔着往城内赶的时候,管家赵文元也领着一群家丁往城外来,两拨人在城门外不远处相遇了。赵文元眼尖,一眼就认出迎面而来的是外出公干归来的萧离,赶紧驱马上前打招呼。 “赵管家,你们这般兴师动众所为何事?”萧离勒马问道。 赵文元闻言面上一苦,先是叹口气然后一脸焦灼回话道:“离掌事有所不知,府里有位姑娘今日下午在东大街丢了,我等奉大爷之令出城寻找。” 府里真的有位姑娘丢了?众人听得赵文元之言,全都面露恍然之色,萧离也下意识地朝身后马车看了一眼。 见得众人这般神色,赵文元顿生疑惑,正待开口相问,这时便见萧离抬起马鞭指向身后的马车道:“赵管家,你去看一眼,看看那里面是不是你要找的人。” 赵文元听得一头雾水,半晌过后才回过神来,半信半疑的走到那辆马车之前,车旁的胡前伸手将车帘掀开了,又举起了手里的马灯替他照亮。 “老天爷,果真是苓儿姑娘!”赵文元瞪大了双眼惊呼了一声,又见里面的解苓面色青紫没有一丝声息,他顿时又慌了起来。 “她这是怎么了?究竟发生了何事?”赵文元赶紧又问胡前道。 “我们是在城外发现她的,当时她被毒蛇咬伤,倒在路边快要不行了,是离掌事喂她吃了解毒丸又带她回来的。”胡前快着声音回答道。 “真是老天有眼,苓儿姑娘这可算是得遇贵人,大难不死呢!”赵文元一脸庆幸地感叹道。 “死不死的可还未知,她中的不是一般的蛇毒,解毒丸只能暂时压制片刻。”萧离冷声回了赵文元一句。 赵文元听得面色又是一变,慌得将车帘拉上了,然后对着胡前道:“快,快赶车回府!找人给苓儿姑娘解毒要紧。” 胡前答应一声,片刻后,两拨人汇成了一处,加快速度往城中赶了回去。半路上,见得赵文元一直表现很是焦灼紧张的模样,萧离心了生疑惑,于是打马至他身侧问道:“马车里的人,是大爷跟前的新宠吗?” 适才赵文元说的是奉“大 20. 第 20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萧君迁的马儿一直冲到萧家大门口才停了下来,门口几个值守的皆都吓了一跳,正待上前呵斥,一眼得见下马来的竟是萧君迁,个个面色一惊,赶紧都躬身行起了礼。 “人在哪里?”萧君迁劈头盖脸地就问道。 人?什么人?众人一听都懵住了。 “家主是问你们苓儿姑娘在哪里?”随后赶来的朴伯冲着众人问道。 “苓儿姑娘才被紫苏丫头背进去了,应是进了常春园。”那人这才恍然大悟,赶紧回话道。 那人的话音才落,只见萧君迁就迈开了大步,一阵风似的往常春园方向去了。 看着一向镇定自若的家主突然变得这般风风火火的模样,门外几人皆都傻了眼,面面相觑一番过后,又都挠了挠头,实在不明白那位苓儿姑娘是何来头,先是惊动了大爷,而后是离掌事,如今连家主都为之失了常态,可不令人觉得匪夷所思? 萧君迁才进了常春园,就见得小丫鬟丁香自廊道那头飞奔着往外跑来,朴伯出声叫住了她。丁香停住脚步哆嗦着声音道:“家主,苓儿姑娘快不行了,紫苏姐姐打发我出去看看大夫来了没有?” “快带我前去!”萧君迁一把将丁香自地上扯了起来,声音里竟是隐隐透着一丝颤抖。 丁香赶紧在前带起了路,萧君迁一边迈着大步一边又吩咐朴伯道:“叫菘蓝将我的药箱送来!” 朴伯答应一声匆匆往上房方向去了,萧君迁则随着丁香火速赶到了解苓儿所住的下人房,才进了门,就发现解苓儿脸色惨白着躺在榻上,而紫苏正跪伏在榻下,低着头在解苓上的脚踝上吸吮着,不时将口中毒液吐向一旁的唾盂内。 萧君迁大步走至榻前,一把将紫苏拉拽起来推向了一旁,而后坐至榻上,伸手抓起解苓儿的手腕切起了脉。紫苏冷不丁被人拽了起来,正待发火,可抬眼见得榻边竟是坐了个清冷贵气的年轻公子,她顿时惊愕住了。 “家主?是,是家主来了,苓儿有救了……”半晌过后,紫苏反应了过来,口中低喃着,一时喜极而泣,赶紧抬袖又擦了把眼泪,完全没有顾及到自己的唇瓣上已有乌紫之色,分明是为解苓儿吸吮之时染上了毒液。 萧君迁切完脉之时,却是面色凝重不见丝毫轻松,他摘下腰间的一只荷包,从里面掏出一只玉质的小瓶来,自瓶内倒出来一颗红色的药丸塞入了解苓儿的口中,紫苏赶紧将水递了过来,可此时的解苓儿已处入昏迷之状,根本喝不下水也咽不下药。 紫苏半倚在榻旁,让解苓儿靠在自己的怀里,看着她嘴边不停溢出来的水,顿时又急得又掉眼泪。萧君迁的面上也露了一丝焦急来,抬眼看向了门口,这时便见得白英带着两个丫鬟走了进来,手里捧着萧君迁的药箱。 白英快步走至榻前,正打算躬身给萧君迁行礼,萧君迁却是顾不得得看她,只示意她身后丫鬟将药箱拿了过来,而后迅速打开药箱取出了里面的针囊来。取了银针,飞快在解苓儿的百会、印堂以及合谷处下了针。 片刻后针刺便起了效,昏睡中的解苓儿动弹下嘴唇发出了一声低低的呻/吟,紫苏大喜过望,赶紧喂水,让解苓儿将含在嘴里的那丸药吞了下去。 见得解苓儿咽下了药,萧君迁的神色稍稍转缓了些,伸手将解苓儿的脚踝抬高了些低头仔细观察了起来,只见她的脚踝处有两排深且粗的齿痕,周围已呈现大片青紫肿胀之状。 “你将她抱紧了……” 萧君迁先是吩咐了紫苏一声,而后又自药箱内取了小刀和银针来,以将解苓儿的伤口处作十字切开了,而后不停挤压周围,边挤压边用清水清先伤口,如此持续了大约一盏茶的功夫之后,又取了火罐开始清理残余的毒液。 待一切清理好之后,萧君迁又在伤口上敷上了一层药。渐渐的,解苓儿的脸色也渐渐回润了些,嘴唇上的青紫色也慢慢褪去。紫苏将这一切都看在了眼内,喜得眼泪又簌簌掉落。 包扎好伤口后,萧君迁又替解苓儿切了一次脉之后,面上的凝重之色才稍稍消了些。这时又发现解苓儿的另一只手一直紧紧的攥着什么,他有些惊讶,于是伸手将她的手掰开了,就发现是一只荷包。 看着那只荷包,他面露思忖之色,片刻后便将荷包系带打开,将里面的东西都倒了出来。荷包里面有一堆零碎,几只小瓷瓶,两块碎银几枚铜板,还有一张叠得四方四正的纸张,看起来是一张银票。萧君迁拿起解票展开了,上面赫然五十两的金额就印入了眼帘。 自萧君迁打开荷包后,白英的眼睛也就瞄了过来,待看清银票上的金额时,她的面上露了一丝惊讶,片刻后叹息一声道:“这苓儿也真是太大意了,出门上个街,身上怎么带这么大金额的银票?怪不得有这番遭遇,定是在街上出手阔绰被贼人盯了梢,因此劫走她了想要获取钱财。” 听得白英阴阳解苓儿,紫苏顿时有些气恼,正待出声辩白,可又想到这银票是拿萧君迁赏赐下的软罗纱换来的,若此时说出来真因,只怕萧君迁听了会不高兴,白英听了定也会在心里看笑话。紫苏想到这里,只得低头不语隐忍了下来。 萧君迁没有说话,只默默将荷茶内的东西又都装了起来,还顺手塞到了解苓儿的枕头下。 “家主,您这一路奔波太过劳累,如今看苓儿也没什么大碍了,这里多有不便,不如家主先行回上房洗漱歇息去……”白英轻软着声音又道, 萧君迁听得这话,下意识地朝四周看了一眼,见得本就不大的屋内,此时已是挤满了人,门外还有一众人正毕恭毕敬地候着,他随即也意识到自己不便在此久留,可心里又有些不放心解苓儿的状况,于是转过头又看了看她的脸色。 “家主,白英今天夜里就留在这里看着苓儿好了,您放心,我定会好好的照顾她,让她快些好起来。”白英赶紧又道。 白英这话一出来,萧君迁还未作出反应,紫苏已是面露警惕之色,她伸手一把搂住了解苓儿,两眼定定地看向了萧君迁。 “不,家主,我会照顾她苓儿,今天夜里,谁都不能靠近她一步。”紫苏一字一句地说着,脸上也闪现一股决绝之色,就如同护崽的受伤母兽一般。 “家主您瞧这丫头,魔怔了一样,好似我没安好心要害苓儿似的。”白英眼伸手指着紫苏,面上笑着,口中嗔怪着道。 萧君迁听得没有说话,神色淡然着伸手至一旁内药箱内翻了下,而后取出一只小瓷瓶递向了紫苏,紫苏不知何意,一时错愕住了。 “解毒丸,解你适才吸食入口的毒液。”萧君迁低语一声,而后自榻上站起了身。 “你今晚好好照顾她,有任何情况便让人去上房寻我。”萧君迁一边往外走着,一边又吩咐了紫苏道。 “多谢家主!”紫苏攥着手里的药瓶,眼看着萧君迁的背影满脸的感激之色。 白英眼见了这一切,脸上露了一丝尴尬,这尴尬里还隐着一丝焦虑的感觉。见得萧君迁出了门,她只得轻咳一声,而后也跟着出门去了。 …… “萧离见过家主!”萧君迁才进了院内,便见一身玄衣的萧离迎上前来见礼。 萧君迁抬眼将萧离上下看了看,见他虽是一身风尘,但目光明亮,人看着也越发精神了,他不由得轻笑了下。 “萧离,你这一路上也累了,赶紧回去洗洗歇下。”萧君迁伸手扶了萧离起来,口中温和着声音道。 “家主,我一点也不累,我想先跟您汇报下这次庆城之行的情况!”萧离见了萧君迁,面上的冷漠之色一扫而净,整个人变得神采奕奕。 萧君迁却是摇了摇头,口中仍是温声道:“不了,你回去歇着吧,这会儿我还有点事要忙,明儿一早你再来见我。” 萧君迁说完之后,便越过萧离往上房方向去了。萧离只得拱手相送,起身之后,脸上露了些许失落之色。 见得萧离如此神色,一直在一旁默默不语的白英轻笑了下,款步上前对着萧离福了一礼。 “离掌事,家主刚去给苓儿姑娘治蛇毒,可能是有些累了,还望离掌事不要介怀。”白英起身后,对着萧离轻软着声音笑盈盈地道。 萧离拱了下算是还了礼,唇边似是笑了下,眼内却是不见笑意,口中淡漠着声音道:“白英姑娘说笑了,不知你 21. 第 21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解苓儿是在凌晨时分醒来的,她缓缓睁开有些沉重的眼皮,见得头顶的青色布帐,她心里就是一阵惊喜,慢慢将脸转过来,便见得紫苏和衣趴在她的榻边,以手支头正在打瞌睡,她只觉顿时心中一暖,忍不住慢慢抬手,想要抚向了紫苏手。 解苓儿这轻微的动作惊醒了紫苏,紫苏一睁眼见得解苓儿已是醒来了,顿时就是一阵喜出望外。 “你跑到哪里去了?还弄得一身的伤回来,到底发生了什么事?”紫苏紧握着解苓儿的手,一边问着,一边忍不住眼泪直掉。 见得紫苏这样,解苓儿忍不住想要起身来安慰她,可才一动弹,才发现自己浑身酸痛不已,似是被什么碾压了一般,左脚也木木的好似不能动弹,这才想起昨日的那些遭遇,一时忍不住蹙紧了眉头。 “你别动弹,你身上都是青一块紫一块的都是伤,脚上又被毒蛇咬了,幸亏家主回来的及时,替你解了毒救了你的命……”紫苏一边伸手轻按着苓儿一边道。 “家主,是家主救了我吗?那,那我是怎么回来的?” 解苓儿喃着声音,脑海中的记忆也渐渐清晰起来,她记得自己好不容易才在那密林内找到了出路,却是被一条大黑蛇咬了。拼命爬到路边之后就实在支撑不住昏厥了过去,昏昏沉沉之中,好像有路过的好心人给自己喂了药和水。而后就只记得当时自己凭着仅有一点意识,死命抱着那人的脚不肯放开。难道说,是那位好心人带自己回了萧家,才得以让萧君迁救了她? 紫苏自榻上起了身,在床头暖壶内倒了一碗水来,扶着解苓儿起身靠在了床头,一边喂着她喝水一边道:“这也是你命大,我听人说了,将你从城外救回来的人,是萧家的掌事萧离,他才从庆城办事回来,领着萧家商队在城外发现了昏倒在路边的你,又将你带回了府。”紫苏说得一脸的庆幸之色。 萧家掌事萧离?竟是这样巧的事?解苓儿听得愣住了神,心里也不由得好一阵感慨,自己这回还真是命大,若不是这萧离掌事刚好路好,她身中蛇毒,又昏到在荒郊野外,这会儿怕已是没了命。 “苓儿,昨天到底发生了什么事,你怎么会一个人晕倒在城外树林内?我和丁香在街上找你的时候,有好心人说看见你被人拽上马车往城外去,那人是谁?为何要带走你?”紫苏又连声地问她道。 解苓儿听得这话,面上神色立即黯淡了下来,眉眼间掠过一股悲愤之色,紫苏见了心里一沉,一丝不详的预感涌上心头,她伸出手去,将解苓儿的手一把攥住了。 “苓儿,你不想说就不说了,先躺下歇着好吗。”紫苏强忍着心里的激愤与难受,只轻着声音劝她道。 见得紫苏的神色,解苓儿知她定是误会了,赶紧摇摇头道:“紫苏,没有你想像中的那样糟糕,我虽是入了虎口,却幸赖家主给的一瓶防身之药脱了凶险……” 入了虎口?紫苏听得面色一变,解苓儿忙将轻轻回握着她的手,而后敛着眉眼,所昨日东大街被人强行掳走后的经历细细和她说了一遍。 紫苏听完之后,忍不住心里的后怕又红了眼眶,她擦了下眼角,口中确实咬牙切齿般地道:“能想出使这样恶毒手段害你的,除了那人再无第二个。” “你说的是,是白英吗?”解苓儿轻着声音问道。 “除了她还能有谁?我早看出来了,她就是个笑面虎,绵里针,是个最下贱恶毒的蛇蝎小人!“紫苏咬牙切齿般地道。 “紫苏,你是发现了什么吗?”解苓儿立即支起身相问。 紫苏点了点头,而后便说起昨日解苓儿被掳走之后的事情。当时她与丁香发现解苓儿不见了之后,就发疯似地在街上寻找,见人就问,嗓子都喊得哑了。后来还有个好心人告样她们,说是见得解苓儿被自家夫君带上了一辆马车,往城外方向去了。 紫苏听得这话,顿时魂飞魄散呆在原地不知如何是好,关键时候,还是丁香提醒了她,让赶紧回萧家求救。紫苏这才清醒过来,叫了马辆同丁香两人火速赶了回来。 进门后的紫苏气都没喘一口气,径直奔到常春园寻了白英,将解苓儿被人当街掳走后说了,恳求白英出面让外院的管家出去救人。可白英听了,面上表现得尤为着急,可只是嘴上说着,磨磨蹭蹭的寻一堆借口,就是没有一丝去外院找人的意思。 眼见白英如此,紫苏大所失望,心急如焚之下打算直接去闯总管房找赵管家求助,白英看出了她的意图,竟是突然勃然大怒骂起她来,说她不自量力,区区一个三等丫鬟竟敢冒然往总管房去,她还叫来婆子拉住了紫苏。 丁香见状也着了急,赶紧跪在地上求白英放紫苏,可白英仍是无动于衷,紫苏顿时豁出了,一口狠狠咬在婆子的手上,然后拨腿就跑了出去。 独自出得常春园的紫苏既是气愤又是焦急,心里只担忧自己一个末等丫鬟,只怕是去了总管房也会无人问津津。心焦忙慌之下,竟是迷了路,七拐八绕之后竟是闯进了常春园附近的京墨居,惊扰了正在院中赏花的萧家大爷萧芫华。 紫苏原本还以为此次要闯下了大祸,可萧芫华不仅阻止了身边下人对她的呵斥,还将她叫到跟前去,温和着声音问她弄何事惊慌失措。紫苏闻言当即跪倒在地,诉说了解苓儿在东大街被人当街掳走一事。 萧芫华听完之后,让人扶紫苏起了身,又让身边的大丫鬟杜若领着紫苏前去总管房见了赵管家,杜若传了萧芫华的话,令赵管家即可派人出门去找寻营救解苓儿。 解苓儿听得紫苏说完之后,忍不住红了眼圈握着紫苏的手,原来自己落入险境苦苦挣扎之时,紫苏也正为了她四处奔走拼命。 “苓儿,你想想看,白英所行是不是最为可疑?只有她知晓我们今日要去东大街,得知你出事之后,她不但不出手相助, 22. 第 22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朴伯轻轻摇了摇头,口中轻叹一声道:“苓儿姑娘什么都没说,她好似在顾虑着什么。” “定是不自量力,又想逞强了。”萧君迁闻言有些没好气地道。 朴伯听得笑了起来,解苓儿看似柔弱,可性子却是个柔韧要强的,打心底不肯依附他人。萧君迁面上这般责怪,可内心里,实应是欣赏她这性子的。 “她竟一句话都没说?”末了,萧君迁还是忍不住又开口了。 “苓儿姑娘说了,待她好了之后定来家主跟前叩谢谢救命之恩。”朴伯赶紧补了一句。 “谁稀罕她的谢?”萧君迁冷着声音嘟囊了一句。 “那是,苓儿姑娘就是向家主磕一百个头,也抵不了那颗赤雪丹的珍贵,更抵不了家主这一夜的焦心牵挂。” 朴伯笑呵呵地说完了话,趁着萧君迁还未发作之前,赶紧一礼后就匆匆离开了。 ……………… 傍晚时分,紫苏自外面进了屋内,她进屋就将门关上了,然后快步走到了解苓儿的榻前坐了下来。 “苓儿,有些眉目了。”紫苏一屁股坐了下来,面色有些激动之色。 “打听出何三来了吗?”解苓儿忙直身坐了起来。 “是,打听出来了,这何三大名叫做何淮水,在府里后街上住着的。他爹娘从前都是府里的管事,这何三不是什么好东西,成日里游手好闲,是一众地痞流氓的头儿……” 紫苏一口气说到这里,解苓儿面露恍然之色,怪不得当日在黄塘庄内,何三提到萧君迁时,语气是那般熟谙的感觉。 “苓儿,如今事情都清楚了,必是白英勾结了何三加害于你的!”紫苏一脸笃定地气恨着声音又道。 “这几天有人见到何三了吗?”解苓儿想想又问紫苏道。 “这倒没有,问了一圈,都说没见到何三,他们都说他定是又去什么地方鬼混去了。”紫苏摇摇头回道。 “紫苏,你先沉住气。等过几天我身子好些了,定会让这件事有个了断。”解苓儿轻缓着声音,面色已是恢复了平静。 ………… 三天后的早上,朴伯进了萧君迁的房间,向萧君迁禀报说,这两日城中及周边清宜堂,都没有什么四肢瘫软无力且口鼻处溃烂发红的人前来就诊。 “家主,会不会此人听见什么风声,因此不敢冒然外出就诊了?”朴伯猜测着道。 萧君迁得若有所思,这时便门外传来菘蓝的说话声。 “苓儿姑娘,你怎么来了?你不是还病着吗?”菘蓝的声音透着些惊喜之息。 解苓儿竟来了书房?屋内两人皆都面露惊讶之色,这时又听得外面解苓儿说话了。 “菘蓝,你瞧瞧我的样子还像病着吗?我如今可都大好了!”外面解苓儿的声音听着清脆有力,还真不似是个大病初愈之人发出来。 屋内的萧君迁听得这声音,唇角不由自主弯了下,面上溢出了一丝笑意来。朴伯更是乐呵呵地地道:“家主,都说赤雪丹不仅解百毒,还是一味补身健体的良药,如今看来,果真名不虚传。” 朴伯才说完了话,就听得门外传出两声轻轻的叩门声。萧君迁赶紧正了脸色,只对着门外淡着声音说了声“进”。 解苓儿闻声推了门进来,抬眼见得便萧君迁坐在窗边的案几旁坐着,朴伯在跟前站着。她快步走了过去,先是对着朴伯嫣然一笑,而后至萧君迁跟前,理了衣袖,正待曲膝行跪谢大礼。 “不必了!”萧君迁却是突然出声道。 解苓儿听得这声,下跪的动作停滞住了,脸上也露了些忐忑之色。萧君迁看了她一眼,神色便有了一丝不自然,顿了下才又开口道:“不用这些虚礼,以后用心当差,也就不枉我救你一回了。” 解苓儿顿时顿时松了一口气,她嫣然一笑,果然不再下跪,只福身一礼道:“家主的大恩大德苓儿都记在心上了,往后自当竭尽全力,用心伺候家主。” 解苓儿说得一脸的认真之色,一旁朴伯听得忍不住笑了起来,一边笑着一边对着萧君礼拱手道:“家主和苓儿姑娘先说着话,老奴外面还有些事要忙,就先告退了。” 朴伯出门之后,屋内只剩下萧君迁与解苓儿两人,也不知怎么了,气氛一下子变有有些异常起来。萧君迁仍是坐着的,可他却垂着眉眼不发一言,而解苓儿则是站在原地,一时也不知该说些什么做些什么好。 “家主,您,您今日可有什么活派给我做?”解苓儿憋了半天,总算想出一句话来了。 萧君迁仍是没说话,只抬起头看了她一眼,然后指了指一旁的案几。 “啊?”解苓儿不明所以,转过头看着案几一时愣住了。 见她一脸懵然无措的模样,萧君迁忍不住轻笑了下,他自案后起身,坐至茶几旁坐了下,然后又抬手指了指案几的对面,口中道:“坐下来,手给我。” 解苓听得这话仍是不明白他要做什么,可又担心他着恼,于是赶紧走了过去,在他对面小心坐了下来,又将自己的手慢慢朝他递了过去。 “放在几上。”萧君迁却是看了不看她的手,只吩咐了一声。 他究竟要做什么?解苓儿听得越发一头雾水,只得照着他的话,将手放在了案几上。萧君迁这才侧过身来,伸手将解苓儿的袖子掀开了一点,然后两根指头搭在了她的手腕上。 原来他是要给她切脉,解苓儿顿时恍然大悟,哭笑不得的同时,不由在心里嘀咕道,他就不能明着一句话说明白了吗,非得这般一个一个字往出蹦着说话叫人摸不着头脑。 片刻后,萧君迁收回了手。解苓儿抬眼看了看他的脸色,口中有些试探着问道:“家主,我身上的的蛇毒都解清了吧?” 萧君迁没说话,只朝她轻轻点了点头,解苓儿见了顿时面露喜悦之色。 “三天前我自城外回来时,浑浑噩噩地都以为自己快要不行了,没想到家主竟有起死回生的本领。这才不过三天而已, 23. 第 23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过了好一会儿,白英才意识到自己神色有异,赶紧轻咳一声道:“咳,苓儿在东大街被人掳走的外面可都是传遍了的,至于坏你清白的说法,是我自己心里猜的,苓儿你想你生得这般好,我们同为女子的见了,都不由自主生出怜爱之心,更何况那些色胆包天的贼人?” 白英说完之后,脸上还露了一丝轻松之色来,似是以为自己这番话说得颇为高明,成功补救了刚才的一时口误。可她的轻松没有持续一会儿,就听得萧君迁缓着声音开口了。 “你前几日不是说是有人想要抢她的钱吗?”萧君迁淡着声音,面上似是隐着一丝讥讽。 白英听得顿时臊红了脸,口中讪笑道:“家主,那,那都是我胡乱猜的,我这不是见苓儿遭了罪心里着急吗?就有些乱说话了……” 白英一脸尴尬的解释着,心里懊悔得直恨不得扇自己一个耳光。那天她见了解苓儿身上揣着那张五十两面额的银票,就故意说出那番阴阳之言,是想暗指解苓儿太过招摇才会惹祸上身。可今日见得解苓儿恢复如初,她心里着焦灼难安,迫切想要知道解苓儿是否清楚掳走她之人的状况,因此一时口误说出来贼人欲要坏她清白的话。她这样前言不搭后语的模样,落在萧君迁眼里,就算不觉得她心里有鬼,也是脑子蠢笨不堪了。 见了白英这般既懊恼又难堪的样子,解苓儿轻笑了下,紧接着却是替她解围似地道:“原来白英姐姐这般为我着急,我真是要谢过你才是。” “苓儿你说这话就生份了,你我同为常春园姐妹,自当相互关心才是。”白英赶紧笑笑道。 解苓儿也笑了下,而后却是话峰一转面对着萧君迁道:“其实我最应该感谢的人是家主,家主不仅在我生命垂危之时替我解毒救了我一命,在这之前,我身处险境时,也是多亏了家主才让我免遭毒手得以逃出生天。” 解苓儿这话一出来,白英面上又露了惊讶之色,她本就十分好奇解苓儿是怎么逃出来的,只不好开口相问,这会儿竟听她提起是因为萧君迁的缘故,她怎么不心生疑惑? “我那时外出未归,怎能帮你逃出生天?”萧君迁低敛着眉眼问了一声,装作完全不知那噬魂软骨散的事。 “家主,你忘吗?上次我在您的药柜内顺手拿了三瓶药,您告诉我那是危急之时防身用的,我就带在了身上,没想到这次派上了用场。” 解苓儿说到这里,转脸看向白英道:“白英姐姐猜得没错,那贼人的确是想坏我的清白,不过,我身上既有家主给我的法宝,又怎能让他得逞?我早早就将药瓶打开了攥在了手里,然后趁他不备一骨脑都塞到他嘴里了,那贼人立即浑身瘫软像条死狗一样,我就这样逃了出来的。” 解苓儿说话之时,面上含着笑意,将当时情形说得轻描淡写,甚至还有些诙谐好笑的感觉。白英听得不敢出声,只拼命在脸上挤着笑。而萧君迁听得却是脸色沉郁,放在案几上的手也在袖内暗暗攥成了拳头。 “对了,家主,我想问下,那药除了让人当时浑身瘫软不能动弹,过后还会怎么样,我这会儿倒有些好奇了,我真希望那贼子一命呜呼了才好。”解苓儿又看向萧君迁问道。 萧君迁闻言朝解苓儿看了一眼,这时竟是意外发现,解苓儿居然朝他眨了眨眼睛,似是在暗示他什么。萧君迁看得愣了下,再看时,就发觉她面上已是恢复了平日里性生生的恭敬模样,好似刚才看到的都是他的错觉一样。 片刻后,萧君迁收回了眼光,口中淡淡地道:“那药倒是不足以叫他一命归天,过个三五天也就能行动如常了。” 萧君迁这话一出来,解苓儿顿时面露失望之色,她刚才使那个眼神的用意,是想让萧君迁将中了蚀魂软骨散的后果说得严重些,最好有性命之忧才好,这样才能促使白英着急从而露出马脚来。可没想到萧君迁竟是没看出她的暗示。 “不过……”没料到萧君迁又缓缓开口了,一边说着,一边抬眼朝解苓儿看了看。 “不过什么?”解苓儿赶紧追问了起来。 “那药名既然叫噬魂软骨散,除了软骨,自然还有噬魂之效。那药内,我加入了曼陀罗和玄石,这两味药都有催眠和致幻的作用,虽说那人三五天之后就能行动如常了,可他会神思混乱,情绪极不稳定,成日里烦躁不安,还会将内心最隐秘的之事说与他人听。” 萧君迁清冷着声音,将那蚀魂软骨散的功效徐徐道了出来,解苓儿听得顿时生了欢喜之色,双手抚掌笑道:“原来家主的药还有这样的奇效!这回好了,我猜要不了几天,那贼子就会不打自招,将自己的恶行到处公布了!” “嗯,我已吩咐朴伯叫人在外打探了,就等着那人自投罗网了。”萧君迁点点头道。 “多谢家主!”解苓儿一脸感激的上前向萧君迁福身致谢。 “白英姐姐,那贼人不日就要落网,你也就再不用再为我担心了。”解苓儿起身后又笑着看向白英道。 “那是,如今有家主替你作主,我自然也是为你高兴的。”白英也笑得一脸的温柔之状。 白英说完这句之后,又向着萧君迁躬身一礼才退了出去。 解苓儿转身目送白英出门,白英背绷得直直的,竭力保持着平日里端庄与沉稳,可明显有些急促凌乱的步伐还是暴露了她此时的慌张与不安。 解苓儿轻笑了下,再转脸过来时,却发现萧君迁正在注视着她,面上的神情似笑非笑的。解苓儿被他看得心里有些发毛,一时也摸不透他的心思,只得满脸堆笑恭维道:“家主,真没想到,那蚀魂软骨散还有那样神奇的功效,我真是大开眼界了。” “我诌的。”没想到萧君迁却是语出惊人。 诌的?解苓儿一时愣住了神,萧君迁抬眼将她看看,见她一脸不敢置信的神情,他不禁弯起唇角笑了下。 “怎么,叫你失望了,原来我的药没有那么神奇罢?”萧君迁忍着笑意问她道。 解苓儿听得忍不住也轻笑了起来,原来萧君迁不仅看懂了她的眼色,还比她预计中高明多了。如今想想,若是萧君迁说那药能使人毙命,白英说不定心中还暗自高兴,何三若真的死了,就再没有人知道她的秘密的。可如今依萧君迁所言,何三性命无忧,只是会胡言乱语说出心中隐秘之事,这对白英来说,无疑是头顶悬剑,寝食难安。 “噬魂软骨散功效实际如何已不重要了,如今只要有人相信它有那般神奇之效就可以了。”解苓儿一边说着,一边笑看着萧君迁,她笑得灿然,脸上的欢悦里分明隐着一丝佩服之意。 萧君迁没有说话,只飞快垂下了眉眼,他是担心再朝她看下去,会面色有异失了态,可纵是眼睛不看了,心里却仍是不得平静,她的笑靥似乎一直在他心里盘旋着。这是一种从未有过的感觉,陌生且不能掌控,令他一时不知该如何面对,只得竭力保持着面上的镇定,若无其事般的自小几旁起了身,然后至书案后坐了下来,伸手拿起了案头的契约文书翻看了起来。 …… 翌日一大早,解苓儿与紫苏两人一块去伙房吃早饭的时候,才进了门,就听得里面都在议论纷纷。好像是说后街昨夜死了个什么人,大清早的被人发现七窍流血,身体都僵硬了。 解苓儿听得心中一动,忙向一个婆子打听是什么人死了。 “苓儿姑娘新来乍到,这后街的事儿定是不清楚的,你先坐下来,我慢慢和你说。” 那婆子满脸堆笑着给解苓儿递了个凳子。如今府内上下都知晓,解苓儿不仅得家主看重,就连大爷及离掌事也都对她另眼相看,这一个个的见了她,皆都卯足了劲儿地示好。 “这后 24. 第 24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两人站好后不久,丁香也也自院外走了进来,她踮着脚在人群中看了一圈,好不容易见得解苓儿与紫苏的身影,赶紧也低着头猫着腰挤到她俩身边来了。 “丁香,你这是怎么了?晚上没睡觉吗?瞧你眼下这淤青……”紫苏侧过脸看了丁香一眼,口中有些惊讶地道。 “啊,是吗?可能是昨儿夜里有些燥热,我翻来覆去的睡不着,早上起来这眼圈就黑了。”丁香手抚着脸颊,眼神内还是露出了一丝惊慌之色。 解苓儿闻言也看了她一眼,就发现丁香不止眼下淤青,头发也有些凌乱,好似是真的夜里没睡好觉。她心里有些犯嘀咕,当下也来不及细想,只竖起指头示意紫苏不要再说话。 又过了一会儿,整个院内都站得满满当当的了,略数一下也有上百个年轻的丫鬟们。又过了一会儿,白英也进门来了,身后跟着云嫂子等一众管事娘子。 白英款步走了进来,先至上首给萧君迁施了一礼,然后拿着手里花名册,对着厅内分两边站着的丫鬟们开始点名了。 “家主,府内三十岁以下的丫鬟,一共一百零一个,如今全都到齐了。”片刻后,白英转过身,对着萧君迁禀报道。 萧君迁听得点了点头,抬手示意白英退下。那下首坐着的巡检官便站起身来了,对着萧君迁拱手一礼道:“萧二爷,既是人都齐了,那下官便开始了。” 听得这巡检官对着萧君迁态度这么谦恭,还自称“下官”,解苓儿先是愣了下,随即便又想了起来,萧家的爵位经历代递减,如今已然不值一提,可萧君迁少有盛名,在几年前就应诏进宫为皇太后看病,替皇太后治好了多年的顽疾。圣上龙心大悦,特赐了他一个轻车都尉的官职。这轻车都尉虽说是个挂名的虚职,可却是个从三品的官衔,这位七品巡检官自称“下官”倒也合情合理。 “谢大人请便。”萧君迁点点头道。 那位姓谢的巡检听得又是一礼,而后转过身来,眼神在众人身上扫了一圈,然后沉着声音道:“昨夜后街发生了一起毒杀案,有人看见过,今天天才蒙蒙亮的时候,有个小丫鬟模样的去了死者的住处,后来还看见她进了萧家的大门。” 谢巡检的话音才落,人群之中就引起一阵小小的骚动,那些女子们全都相互看一眼,然后窃窃私语,都在嘀咕着是谁这么大的胆子,竟去毒杀了何三。 解苓儿没有说话,只悄悄朝身侧的丁香看了一眼,就发现她脸色有些发白,袖子内的手也竟是在颤抖着。 “丁香,你别怕,这些巡检大人只抓凶手,不会冤枉好人的。”解苓儿凑近了丁香一点,口中轻着声音安慰道。 “啊?苓儿姐,我,我,我没,没有害怕。”丁香似是被吓了一跳,一边摇头一边将手悄悄藏到了身后。 “肃静!”见得议论声越来越大,谢大人身边的副将大喝了一声,众人吓得脸上都一白,赶紧都闭紧了嘴巴乖乖站好了。 “你们中有谁昨天去了死者何三的住处?赶紧站出来接受巡检司的问讯。你们不用担心,巡检司绝不会冤枉好人,只要与毒杀一事无关,当场说清楚就可以走人了!”谢巡检又对着众人喊道。 众人你看我,我看看你,可就是没有一个主动站出来。谢大人眼见如此,抬手示意了下,身后一名差官便托着一只小茶盘上了前。 “这是掉在何三屋里的东西,你们大家都认一认?看看这是谁的?或是在哪里见到过?”谢巡检指着茶盘上的物件对着众人道。 什么东西?众人皆都抬眼看了过去,后排的一时看不到,全都急得踮了脚伸长了脖子。那差官便走上前来,将茶盘托着依次让众人看过去。 “是只镯子,这是谁的?从来倒是没见过……”前排有人发出了低低的议论声。 难道是那下手毒杀的何三的人一个不小心将镯子丢在了现场?解苓儿心里嘀咕一声。 不多时,那差官便走到后排来了,解苓儿抬起头朝那茶盘上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是脸色一变,差点惊呼出声。 茶盘上放的是只银镯子,雪白锃亮,镯身錾刻的是缠枝花纹,与她刚进府里,送给丁香的那只银镯子一模一样。 是丁香,是丁香毒杀了何三?解苓儿不敢置信,她手捂着嘴巴一且惊愕看向了丁香,就见丁香也盯着那只银镯子,她脸色煞白,身体也在筛子一样的颤抖着。 紫苏也盯着那镯子愣住了神,她明显也认了出来,这只镯子好像是解苓儿从前戴过的。 这三人不同于旁人的慌张神态立即引起了那差官的注意,他的双眼在三人脸上一一扫过,正待开口让几人出列来,这时却听得丁香突然开口说话了。 “大人,我见过这只镯子,我知道是谁的!”丁香一边喊着一边伸手直直地指向了解苓儿。 “这镯子是苓儿姐的!我亲眼见她戴在手上过!”丁香的略带稚嫩的声音这一刻无比尖锐,似是一把利刃一样,瞬间戳破了所有人的耳膜。 人群之中再次起了一阵骚动,一直坐在上首的萧君迁,此时脸色已是变得铁青,放在椅子扶手的手不由自主地攥紧了。 “丁香,你在胡说什么?你哪只眼睛看见苓儿戴这样的镯子了?”紫苏伸手将解苓儿拉在了身后,自己则迎着丁香喝了起来。 “我就是见过了!当时我就觉得苓儿姐手上的镯子雪白锃亮,还特地多看了两眼,就是这式样的!”丁香却是毫不示弱,冲着紫苏也喊了起来。 “你们几个,到前面来说话!”谢大人指着三人发话了。 “三位姑娘,请吧。”手捧茶盘的差官也催促了一声。 丁香率先走了出来,紫苏则一脸担忧地看了解苓儿一眼,却见解苓儿面色平静,还朝她轻轻笑了下示意她放宽心。紫苏心中仍是忐忑不已,可事到如今也无计可施,只得与解苓儿一道自人群中走了出来。 解苓儿走出来的时候,就发现上首萧君迁朝她看了过来,不知为什么,就在那一瞬间,她似乎发现他的眼内有一抹担忧之息,她微微有些吃惊,再仔细看时,却发现他已收回了眼光,面色也恢复了平日里的清冷之状,她几乎都有些怀疑自己刚才是眼花了。 三人至谢巡检跟前行了礼,谢巡检抬手让她们起了身,眼光在三人脸上一一看过,待眼光落到解苓儿身上时,他的眼中出现了一抹惊艳之色。 “三位姑娘,姓甚名谁,都在府中何处当差啊?”谢大人背着双手沉着声音问。 三人赶紧都如实禀了,在听说解苓儿在家主书房当差时,谢巡检点了点头,面上出现一抹了然来,于是转过脸朝萧君迁看了一眼,却见得萧君迁敛着眉眼一脸平静的模样,他略感有些意外,顿了下才又转向了解苓儿。 “苓儿姑娘,丁香指认这只镯子是你的,对此你有什么话说?”谢巡检问解苓儿道。 解苓儿上前一步,先是对着谢巡检福身一礼,起身才脆软着声音道:“大人,民女想请大人问一问丁香,她是什么时候,在什么地方看见我戴这只镯子的?” “丁香,请如实作答。”谢巡检转向丁香问道。 丁香的脸上闪之下一丝慌乱之色,不过很就平静了下来,她也上前一步行礼道:“大人,是这样的,苓儿姐和紫苏姐是一个月前来我们府里,那天白英姐姐吩咐我带她们去偏院住下,半路上的时候,我看见苓儿姐手腕上戴的镯子了,那天她穿的是件豆绿褙子,绿衣袖子衬着雪白镯子,还真是好看得紧,我忍不住就盯着多看了几眼,也就记得牢了,因此刚才一见着就认出来了。” 丁香一番话说得有鼻子有眼,连那天解苓儿也穿什么颜色的衣裳就说得清清楚楚,由不得人不信。众人一时都将眼光聚集到了解苓儿身上,见她生得娇媚过人,又一副怯生生的模样,一个个都在心里犯起了嘀咕,都在猜着她与何三是什么关系,好好的怎么跑去何三的屋里,还将手上的镯子给落下了。 见得众人的神色,一直侍立在萧君迁下首一点的白英,嘴角忍不住微微抽动了下,又抬眼朝门口方向看了看。 门口围着一众看热闹的婆子,个个都踮着脚伸长了脖子听着里面的动静。上次与紫苏及解苓儿打架的邱婆子也在其中。听得丁香指认掉在何三屋子里的镯子是解苓儿的,那婆子的一张马脸上就露了喜色,这会儿见得白英往门口看过来,那婆子更是兴奋了起来。 “哎呦呦,何三死得还真是惨啊!不过,也只怪他色胆包大,竟是与这汀园出来的姑娘不清不楚的,惹得这一场风流债,把个性命都给丢了哟!”邱婆子拖着着怪腔,声音大得足以让院内所有人都听清了。 邱婆子这话一出来,众人心中的隐隐疑窦迅速就有了个突破口,一个个又开始交头接耳起来,一边嘀咕着,一边又朝解苓儿投去有些猜疑的眼神。 “邱老狗,你满嘴里喷什么粪呢!你是听了哪个贱人的唆使,来给苓儿泼脏水想要污蔑她的清白?”紫苏按按不住了,上前两步手指着邱婆子厉着声音骂了起来,一边骂着一边又回头朝着白英狠狠瞪了一眼。 她为什么要瞪白英,是指白英就是那个唆使的“贱人”了吧?众人见了紫苏的模样,一时都惊愕住了。 那谢巡检官也注意到了紫苏的眼神,忍不住轻叹一口气,显然是对深宅大院里女人间的是非口角也颇感头疼。 “小娼妇你别嚣张,家主在呢,还有这些大人都在,你就敢骂人?你和那解苓儿一样的货色,都与那何三眉来眼去勾三搭四,尽做些不正经的勾当!”邱婆子双手插腰,话说得越发不堪入耳了。 紫苏听得这话顿时怒不可遏,将袖子一卷就要冲过去撕打邱婆子,解苓儿却是伸手一把拽住了她。 “紫苏,别冲动。” 解苓儿先将紫苏推到了自己的身后,然后转过身来对着谢巡检一礼道:“大人,可否让那邱婆子过来与我当面对质?” 见得解苓儿这般不亢不卑温柔有礼的模样,谢巡检的面上不由得生了意外之色。刚才邱婆子的粗鄙之言听得他心里都有些不舒服,可没想到这位娇弱弱的女子竟是没有动怒,也没有哭泣喊屈,反而还这般冷静自若,这实在令他没有想到,心里她生了一丝好感的同时,也甚是好奇她接下来会如何为自己辩白。 “将那婆子带过来。”谢巡检朝吩咐了身侧的差役喊了一声。 那差役答应一声,大步上了前将邱婆子带了过来。邱婆子本是一脸嚣张模样,这会儿见得着腰悬大刀的官差,又在众目睽睽之下,一时也生了些惧意,低了头弯了腰毕恭毕敬地站在那里。 “邱婆婆。” 解苓儿站到了邱婆子的跟前,还轻软着声音喊了她一声。 邱婆子听得抬起了头,就见得解苓儿正站在她跟前,脸上还带着盈盈笑意。见她这般怯生生的笑模样,邱婆子立即觉得胆子壮了起来,她将胸脯挺了挺,正待张口变本加厉再侮辱她一番。 可就在这时,一件令人意料不到的事情发生了,解苓儿抡起了胳膊,对着邱婆子的脸左右开弓打了两耳光。这两个耳光打得结结实实的,随着“啪、啪”的两声脆响,邱婆子脑袋都歪到了一旁,她也忘记了喊疼,只瞪着两只牛眼一动不动盯着解苓儿,片刻后,一丝血迹自她的嘴角慢慢溢了出来。 所有人都懵了,也没人看清解苓儿是怎么出手的,只知道眼前这个娇怯怯一阵风就能吹倒一样的小姑娘,竟是会突然动手打人,两巴掌打得那膀圆腰粗的邱婆子身子歪斜,嘴角都出血了。 见得邱婆子的狼狈模样,紫苏忍不住笑了起来,因为她心里清楚,解苓儿面上瞧着着虽娇弱,她自入得汀园便被孙妈妈逼着习舞,天长日久的锻炼便得她的体力强于一般的闺阁女子,这会儿气极了手劲定是大得很。 自解苓儿的这两巴掌打出来之后,座上萧君迁的脸色就没有刚才那么难看了,他甚至弯了下唇角,面上露了一丝饶有兴致的感觉来。 片刻后,萧君迁又朝跟前两个小厮使了个眼色,那两个小厮立即意会过来,悄无声息的站在了邱婆子的左右,邱婆子此时就是想要撒泼还手也是不能够了。 打完人的解苓儿理了理袖子,又轻抚了两下鬓发,然后对着谢巡检福身一礼道:“大人,小女子失仪了,这望大人宽宥。这婆子满口胡言乱语羞辱污蔑于我,我实在忍不住了。” “无妨无妨,姑娘你接着往下说就是了。”谢巡检看热闹正看得津津有味,这会儿听得解苓儿说话才回过神来,赶紧一边摆着手一边说着,面上也是一副忍笑的神情。 “谢过大人。” 解苓儿道了声谢,起身接着道:“小女子是一个月前来萧家的,前半个月,我在西院藏书阁当差,每日里上值,洒扫理书不得空闲,这事可由藏书阁陈老夫子作证。后半个月,我被调入家主的书房当差,我每日里的行踪作息,家主都是一清二楚的。请问大人,我哪能分身乏术与那何三眉来眼去勾三搭四?” “这,这倒是……”谢巡检点点头,一边说着,一边朝上首的萧君迁看了看,这姑娘如今已是将萧君迁都搬了出来,他实在不敢再不知深浅地问下去了。 萧君迁仍是没有说话,倒是他身后站着一直抱着双臂冷眼旁观的萧离冷哼了一声,而后语带讥讽着道:“何三那猪狗不如的烂东西,这府里最末等的粗使丫头都看他不上,别说家主身边的人了!” 萧离这话一出来,众人的眼前就浮现了何三五短肥胖的丑陋模样,再看看眼前解苓儿娇俏脱俗的模样,一时间都不忍想象这两人之间能有什么瓜葛。 这人是谁?我以前 25. 第 25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家主,丁香她这是在诬陷我!白英冤枉,请家主替我作主啊!”白英以头触地,口中凄婉着声音道。 “家主,我没有诬陷她!白英昨天傍晚让翠儿喊我去她房里的,她说何三与她沾着亲戚,如今生病在榻无人问津她于心不忍,就叫我避着人悄悄送一碗药过去喂给他,她还给了我二两银子作跑路费……”丁香指着白英哭喊了起来。 众人听得这话,越发惊愕不已,一时看在白英的眼神也有了异常。 “丁香,你先别哭,将事情仔仔细细说清楚了!”萧君迁冷着声音看向丁香道。 丁香听得点点头,伸手揩了一把眼泪,然后忍着抽泣,将事情的前因后果都说了出来。原来白英昨天傍晚让翠儿叫她过去后,一开始她听说给要何三送药还有些不情愿,可白英拿出了二两银子说是赏钱,她立即动了心就答应了下来。 丁香去到后街进了何三的屋子,果然看到了瘫在床上的何三,她忍着恶心扶起何三喂他喝下了药。可那药才入了肚,何三就浑身抽搐口鼻流血了。 丁香被吓得不轻,正慌张无措间,便见何三挣扎着起身,嘴中怪叫着朝她扑了过来,丁香只觉魂飞魄散,拼了命挣脱了何三跑了出来,又一口气跑回了萧府。 “那银镯子呢?是你与何三拉扯之时落下的吗?”谢巡检听到这里,立即出声询问道。 丁香听得却是摇了摇头,脸上带着一丝迷茫道:“也真是怪了,这银镯子昨天一直在我手上的,我记得睡觉前明明取下了放在床头的,可今天早上竟是不见了,我找了好久都没找到,后来听说要在二门外集合,我就过来了。可怎么也没想到,这镯子竟在何三的屋子里被找到了。我……我实在太害怕了,又想起这镯子是苓儿姐从前送我的,就,就胡乱编造亲眼看见苓儿姐戴过这镯子了……” 原来是这镯子竟真的是解苓儿的?众人听得丁香这话,又生了满腹疑窦来,一起将眼光又投向了解苓儿。 “苓儿姑娘,丁香说这镯子是你从前送她的,这是实话吗?”谢巡检又转向解苓儿道。 谢苓儿听得点点头,然而镇定着声音道:“是,这镯子的确是我的,不过,因圈口过小,我已有两年没有戴过了,前阵子刚进府时,我见丁香生得瘦小,就将这镯子送给她了。” 解苓儿说到这里,又转向丁香问道:“丁香,这段时日,有没有和人提到过,这镯子是我送给你的?” 丁香听得这话面露回忆之色,过了片刻便开口道:“我只和翠儿说过这事。” “翠儿?就是和你同屋的翠儿吗?”解苓儿抬高了声音又问道。 见得丁香点了点头,谢巡检面上露出了若有所思的神情,片刻后他上前两步对着人群道:“翠儿在哪里?上前来说话。” 人群之中起了一起小小的骚动,过了一小会儿,一个梳着双髻的小丫头战战兢兢地走了出来。 “你就是翠儿?”谢巡检打量着翠儿问。 “是,我……我就是。”翠儿抖索着声音答道。 “大人,我见过她,她就是今早在何三门口出现过的人!”就在这时,一位站在差役之后身着一身褐衣的中年男子突然指着翠儿喊了起来。 “何更夫,你确认今早见到的人就是她?”谢巡检转向那男子问道。 “是,就是她。刚才大人让我站在这里悄悄地辨认,可这姑娘实在太多了,我一时还真的分辨不出来,可这位姑娘一出来我就想了起来,她穿的绿裙子,脚下一双黄色的绣花鞋,没错,就是她,我记得真真的!”那更夫指着翠儿一脸肯定地道。 翠儿听得更夫的指认,脸上顿时变了色,双手紧紧揪着自己的衣袖,牙关也忍不住打起了颤。 “翠儿,你今早去何三的屋内做什么去了?还不从实招来?”谢巡检冲翠儿喝了一声。 “不,我没有,我什么也没干!我没有,我没有!”翠儿慌得摆着双手大叫了起来,一边喊着,一边却是不由自主将眼光瞄着白英的方向。 解苓儿将翠儿的神色看在眼内,不由得在心里冷笑了一声,如此情形,还有什么不明白的?她迈步走到了翠儿跟前,双眼直视着她道:“翠儿,是你偷了丁香的镯子,悄悄放在了何三的房里是不是?” 翠儿听得这话,脸上神色越发慌张。就在这时,谢巡检一挥手,两个凶神恶煞的差官手扶着腰间大刀便走了过来,翠儿吓得一哆嗦,当即眼泪迸出然后双腿一软瘫在了地上。 “不关我的事,都是白英姐姐叫我干的!”翠儿哭着召认道。 “翠儿,你在胡说什么?”白英冲着翠儿发出了一声尖利的质问。 翠儿虽是胆怯,可此时已是认清了场上形势,于是把心一横大着声音道:“昨天傍晚,白英姐姐吩咐我,叫我去苓儿姐的房里偷偷拿一样她的东西来。和苓儿姐同屋的紫苏姐姐一向凶得很,我害怕被她发现,于是打心底里就不想去。后来想起丁香曾跟我说过,苓儿姐曾送过她一只银镯子。我就将这事告诉给我白英姐姐,白英姐姐听后就让我将丁香叫了过来……” 翠儿说到这里歇了一口气,伸手擦了眼泪又继续道:“我不知白英姐姐和丁香说了什么,只知道丁香走后,白英姐姐就又吩咐我,叫我夜里想办法拿到丁香的银镯子,明儿一大早再悄悄丢到何三的屋子里。我不敢不听吩咐,只好趁丁香睡下后,偷拿她的银镯子,等今天早上府门一开就去到后街,将镯子自何三家门缝里塞进去了,我是真的不知道何三已经死了……” 原来是这样,听得翠儿的叙述,场上所有都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来,继而一起将目光都投向了白英。 “原是白英利用丁香毒死了何三,还栽赃陷害苓儿姑娘,真是好毒的心思呢!”李大娘指着白英一脸愤慨地道。 “是啊,她这就是嫉妒苓儿姑娘,才想出做出这等歹毒的法子!”有人附合着道。 “是啊,是啊,她也心机也太重了,真是没想到了啊……” …… 听得众人这些言语,白英脸上已是灰白之色,可她还是不肯放弃挣扎,膝行几步至萧君迁跟前,以头触地不停磕着,口中又哀声道:“家主,这是完全是诬陷!我与何三无冤无仇,为何处心积虑要毒死他?分明是她们三个合起伙来诬陷于我!” “家 26. 第 26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家主,家主,你……怎能这样?你……你好狠的心啊!”白英看着萧君迁的背影发出了撕心裂肺的一声。 见得眼前情形,谢巡检忍不住轻笑了下。外面都说这萧家家主一向冷情冷性,今日他可算是见识到了。如今这白英还只是嫌犯,毒杀何三一事还未有官衙门作定论,他便一捶子将白英及其家人都一道捶死了。虽说是此举是狠了些急了点,不过,萧君迁这杀人诛心的招数,看得人心里倒极是痛快。 “来呀,上枷,押回去!” 谢巡检一挥手,当即有两个衙役上了前,一把大枷锁结结实实扣在了白英的肩颈之上。 丁香的双手也被绑了起来,脸上泪水横流,却是不敢回头朝解苓儿及紫苏看一眼。只低着头木着脚步在官差的推搡下往门外走了出去。 也见着官差都走了,赵管家上前吩咐众人都散了去。 解苓儿与紫苏两人还站在原地,她们看着丁香瘦小佝偻的背影,面上的神色变得很是复杂。 “唉,这个猪油蒙了心的东西,枉我两人还把她当好人看。”紫苏突然跺起脚,说得一脸的气恨之色。 “紫苏,我们也回去吧。”解苓儿此时也不知说什么好,只低着声音对紫苏道。 紫苏点了点头,两人一道往门外去了。待进了常春园,走到一处僻静处,紫苏却是突然顿住了脚步。 “苓儿,你为何要将你的银镯子送给丁香?”紫苏一脸疑惑地道。 “那镯子还是江州时解家桂婆婆给我的,我一直戴着,前两年才觉得有些紧了,于是取下来放在荷包儿内。前阵子还在藏书阁的时候,因急着托丁香办一件事就想起那镯子,于是就送给她,实在想不到会惹出这样一桩事来。”解苓儿叹口气道,桂婆婆是江州那拐子的舅母,当年养过她三、四年,对她算得有恩的。 紫苏听得点点头面露恍然之色,顿了片刻却是又问什么托丁香办的什么急事,怎么还将自小戴的银镯子送她了。解苓儿见得紫苏一副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模样,心知这事如今已没办法再瞒着紫苏了,只得在心里对萧君迁说了声“对不住”,然后朝四周看了看,确定无人后,才压低了声音,从她撞见萧君迁在藏书阁暗地里看春宫图,研究房中术及固肾之法说起,一直说到她为躲避萧南星,画了副影射的画儿托丁香放入萧君迁书房一事都说了。 紫苏哪知道解苓儿能去书房当差,其中还有这些曲折故事,一时间听得目瞪口呆,愣了好半天才反应过来抬高了声音道:“你,你竟怀疑家主是个银样腊枪头,中看不中用……” “你小点声!”解苓儿急得要捂了紫苏的嘴。 紫苏赶紧噤了声,想了想却是忍不住想要发笑,低着头忍了好一会儿才又道:“苓儿,我觉得你这想法太过武断了,家主绝不会有那样的病。反正你现在常在他身边,就留个心,再仔细打探打探……” “呸,你个死丫头,这事怎么打探?再说了,我打探这个做什么?”解苓儿气得伸手作势要打紫苏的脑袋。 紫苏赶紧侧身躲过,一边往外走一边嘻嘻道:“这事怎么能不弄清楚?这可关乎你的终生幸福!” 解苓儿听得这话越发不是个话了,气得脚一跺,双手撸起袖子就要上前来揪她,慌得紫苏飞起脚步一溜烟地往后花园跑了。 ………… 解苓儿才出得院子,远远就见得有两道身影往这边走了过去。走在前面一点是朴伯,走在朴伯后面的年轻男子,穿一身黛色锦袍,身形修长,面容清秀,正是适才站在萧君迁身后为她说话的萧离。 片刻后,两人到了跟前,解苓儿对着朴伯福身一礼道:“见过朴伯。” “苓儿姑娘,如今可都真相大白了。”朴伯停住脚步一脸慈和地看着解苓儿道。 “嗯,还得多谢朴伯从中奔波周旋。”解苓儿又朝朴伯致了一礼,起身后看向萧离问道:“朴伯,这位可是离掌事?” 朴伯朝她点了点头,解苓儿便面上一喜,赶紧走近了两步,她面上笑盈盈的,正待朝萧离躬身一礼,可眼一抬,没想到萧离也正好朝她看了过来。当两人的视线在空中相触时,解苓儿的不由得心中一惊,萧离看向她的眼神,冷冷的带着一丝疏冷之息,分明一副生人勿近的架势。 可纵是如此,解苓儿还是一动不动地看着他,因为眼前这人的眼神及面容,令她生了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她感觉自己在很久之前的什么时候见过他一样。她心中疑惑,待眼光落在那人左边眼角下一粒泪痣时,脑中轰然作响,尘封已久的记忆一下自内心深处被翻腾了出来。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傍晚,城外官道之上,一辆破旧漏风的马车仍在飞奔赶路。 赶车是个黑瘦汉子,车后跟着个骑马的白胖男人。 马车车厢之内,坐着个个孩子,一男两女。两个女孩儿都是六、七岁的模样,男孩略大个一两岁的模样。其中穿绿衣的女孩儿,生得瘦弱芊细,眉眼极为秀美,看起来怯生生的似有不足之症。另一个红衣女孩肤色稍暗些,可五官也算得标致。那男孩生得白净清秀,左边眼角处有一粒小小的泪痣。 穿红衣的女孩儿蜷缩着身子,有些惶恐忐忑的感觉,绿衣女孩靠在一角,面上的神色还算得平静。而男孩儿则似有些烦躁不安,他蹲在车窗边,不时掀开车帘朝外看一眼。 “他们会带我们去哪里?会不会像人家说的那样,把我们眼睛剜掉,把手脚剁了,然后去街上讨钱?”着红衣的女孩细着声音问身旁的绿衣女孩道。 “不会的,不是都说好了的,是买我们到陵州城里大户人家做下人吗?”绿衣女孩赶紧宽慰着她道。 原来这黑瘦汉子和白胖男人都是人牙子,穿绿衣的女孩便就是解苓儿,着红衣的是紫苏,那男孩则名唤江离。 江离是半道上被黑瘦人牙子带来的,他和解苓儿及紫苏有些不一样,来的时候,他身上穿的是锦缎衣裳,生得白净秀气,不像因是家贫被卖的,倒像是个富裕人家的。他上车之后一句话也不说,紫苏很是好奇他的身份,一再追问于的姓名及来历,他被问得烦了,答了一句“姓江,名离。”之后,便再也不出一声了。 片刻后,马车停在了一处林子旁,白胖男人也下了马,走过来朝车内丢了几只烧饼进来。 “你们三个,赶紧把晚饭吃了!今晚就在这林子里过夜,明儿一早再赶路。”白胖男人粗嘎着声音,喊完又丢进了一只水囊。 烧饼干涩难咽,解苓儿用手掰成小块,放入口中慢慢嚼着,紫苏平日里胃口味很好,可这一路上也因伤心难过饭也吃不下了,这会儿也只掰了一小块勉力往下咽着。江离则是一口气吃下了好几只 27. 第 27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黑瘦汉子听得点了点头,丢下了马鞭,转身去马车上寻了根绳子来,将江离的的手脚都绑得结实了,然后又提溜着他的后背将他扔进了马车内。 此后江离只能躺在马车内,他多半时间是昏睡着的,偶尔醒来也是只是用空洞的眼神,盯着马车的车顶一言不发。 解苓儿偷偷替江离松了绑,又趁着下车小解的功夫,自野地里寻了地榆、紫草、散血草之类的,放到嘴里嚼碎了,打算敷在他伤痕累累的背上,可他靠抵着就车厢不愿转身过来,分明是不想领她的好意。 “江离,你别死,要活着。活着才能长大,长大了就没人敢欺负你了……”解苓儿趴在他耳旁一字一句地道。 江离听得仍是没有说话,好一会儿过后,才慢慢将背转了过来。解苓儿总算松了一口气,慢慢撩起了后背的衣裳,这一看却是倒吸一口冷气。他的背上,密麻麻纵横交错的鞭伤令人不敢直视。 解苓儿看得心中揪痛,紧咬着牙关死死忍了,也不再追问,只将嚼碎了的草药小心翼翼地都敷在了他的鞭伤上,又扯下了自己中衣的衣襟,替他仔细包扎好了。 “给,你吃一粒,吃了就不觉得那么苦了。”做完这一切过后,解苓儿又自荷包内掏出了一颗莲子糖来,递到江离的嘴边。 那莲子糖洁白如玉,上面裹着一层糖霜,江离定定地看了她一会儿,还是张开嘴将那颗莲子糖含入了口中。 此后的路上,江离仍是一句话也没有说过。不过在解苓儿的细心照料下,他背上的伤慢慢收了口又结了痂。待进了陵州城,他们就分开了,白胖人牙子带着解苓儿和紫苏先下车寻找买主去了,而江离则被那黑瘦汉子丢在马车内继续赶路。 走出去一段路之后,解苓儿悄悄回头,就发现江离将头伸出了车窗外,正一动不动的盯着她与紫苏的背影。瘦瘦小小的人趴在那里,就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 “苓儿姑娘,你怎么了?”陷入回忆之中的解苓儿被朴伯的声音惊醒了。 “啊,我,我没事,一时走神了……”解苓儿这才回神来,面上也露了尴尬之色。 “也就是这位离掌事将你从城外带回府的。”朴伯也觉察到了解苓儿的面色有异,赶紧又笑着提醒她道。 听得这声,解苓儿才彻底清醒了过来,她收回眼光退后一步,然后对着萧离深深一礼道:“多谢离掌事当日救命之恩,苓儿感激不尽。” 萧离听得这话,脸上一丝波澜也没有,甚至还隐有一线不悦之色,显然是对解苓儿刚才盯了他半天还走神的事有些不满,顿了片刻才寡淡着声音道:“不关我的事,是跟着我的小厮胡前多管闲事救了你回来。” 多管闲事?解苓儿没料到萧离竟是这般作答,心里顿时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顿了片刻赶紧又笑笑道:“离掌事,刚才可又多亏您仗义执言,才免得苓儿被恶语中伤,多谢了!”。 “你用不着谢我,我也不是为了帮你,是我自己看那婆子不顺眼而已。”萧离面上没有丝毫波动,口中声音也仍是冷冷的。 似是预料到了萧离会给她个冷钉子,解苓儿这回面上没见丝毫尴尬之色,仍是带着浅浅笑意道:“不管怎么说,离掌事两次救我脱离于囹圄之中,这都是个不争的事实。如此大恩,苓儿自当铭记于心,一刻也不敢相忘。” 萧离显然是没料到在对被自己冷言相对之后,解苓儿竟还能这般应对自如,且她笑得眉眼弯弯,腮边梨涡隐现,宛如春花绽放,令他一时间都有些微失神了,转瞬之间反应了过来,赶紧将脸一冷,再不看她,只迈着大步就萧君迁的书房方向去了。 朴伯见状只得无奈地摇了摇头,只得轻咳一声对着解苓儿道:“离掌事这是着急找家主汇报事情去,还得劳烦苓儿姑娘去沏两盏茶送进书房。” “好啊,我这就去。”解苓儿赶紧答应了下来。 …… 一会儿功夫过后,待解苓儿端着茶盘至萧君迁的书房外时,却见书房的门被打开了,紧接着萧离出现在门口。 “离掌事,你这就要走了吗?”解苓儿有些意外地问他道。 “嗯。”萧离转身一边关门一边应了一声。 “那离掌事,你……喝了茶才走吧,我才沏好的。”解苓儿一边说着,一边将手中的茶盘递向了萧离。 “不必了,我不渴。”萧离看了她一眼,却是摇了摇头,说完便大步往院外走了出去。 “离掌事,回头见!”解苓儿仍是一脸热络地对着萧离的背影喊了一声。 这么些年了,还和小时候一样的爱摆臭脸。解苓儿喊完之后,不由得在心里嘀咕了一声。 片刻后,她转身过来,正待叩门入得书房,可一转身之后却是吓了一跳,书房的门不知什么时候被再次打开了,萧君迁直直地站在门内,他将双手背在身后,眼底黑黑的,正静静地看着她。 “家主,你,你怎么站,站在这里?”解苓儿看着萧君迁一脸余悸地问道。 “我不站这里,那应该在哪里?”萧君迁声音淡淡的,面上也看不见一丝情绪来。 “哦,不,我不是这个意思。这是您的地盘,自然是想站那里就站那里。”解苓儿只得一脸尴尬地陪着笑道。 “不是这个意思,那是什么意思?”出乎意料的是,萧君迁竟是又开口了。 “啊?”解苓儿一时愣了神,萧君迁这语气听得怎么不大对劲,好像在跟谁怄气似的?她心中不解,悄悄抬头瞄了一眼,可人家脸上神色仍是淡定自若的,又看不出一丝生气的迹像来。 “家主,我,我没什么意思。我,我就是想问您站在这里,可是有什么要吩咐的?”解苓儿心中纳闷,可还是露出笑脸小心翼翼问道。 萧君迁瞥了她一眼,顿了片刻缓缓开口道:“我渴了。” 渴了?解苓儿听和愣了下,随即眼光落在自己手里捧的茶盘上,于是立即将茶盘递到了萧君迁的跟前,一边欢喜着声音道:“家主,这是我新沏的茶……” “萧离不喝的拿给 28. 第 28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萧君迁点了点头,解苓儿见得立即生了紧张来,手也不由自主的想要往回缩,因为她见过旁人被正骨时的情形,那可是疼得哇哇叫的。 “别动。”萧君迁立即一把箍住她的手阻止道。 解苓儿被吓了一跳,随即不敢动弹了。萧君迁看了她一眼,见得一脸紧张惶恐的模样,他不由得轻笑了下,然后放缓了声音道:“你慌什么?我先看看究竟伤得如何,等会取了工具才好矫正。” 原来还要先看看,解苓儿顿时松了一口气。这时便见萧君迁一手握着她的手掌,另一手的指头在她的小指上又轻轻摩挲了几下。 此时解苓儿整个人都放松了下来,注意力随即又被萧君迁的手指吸引住了,她从前没敢仔细看他的手。这会儿离得近,她又是居高临下,才发现他手指修长白皙且骨节分明,似雨后新生的笋芽一样,洁白如玉,优雅里透着温润的光泽。 他的手可真好看。解苓儿在心里感慨了一声,面上也不由自主露了一丝笑意,可她的笑在下一个瞬间便停滞住了,因为萧君迁突然一把捏住了她的小指然后用力一掰,一阵钻心的疼痛随即席卷而来。 “啊,好疼!”解苓儿一边将手抽出来,一边大叫了一声,双眼之内已是噙了泪来,含着一丝恼怒看向了萧君迁。 “你试一下,看能不能动了?”萧君迁却是笑笑道。 啊?解苓儿随即愣住了神,试着动弹了下小指,随即便发现竟能活动自如了,也不似刚才那般疼痛了。 原来萧君迁刚才那一掰便已是替她正骨了,解苓儿恍然大悟的同时,也有些哭笑不得的感觉。 “你,你骗我……”解苓儿看着萧君迁嘀咕了一声,也不知怎么的,本在眼眶内的泪水这时竟就忍不住了,顺着眼角竟就滚落了下来。 看着解苓儿竟是落泪了,萧君迁明显愣了下,随即面上又浮现了一丝慌乱来了。 “我,我是怕你心里紧张,所以才,才说先看看,只想着趁你不备……”萧君迁有些忙乱着解释了起来,一边说着,一边又不由自主地伸手出来,替她将挂在腮边的眼泪轻轻的擦拭掉了。 啊?他,他这是在做什么?萧君迁的动作让解苓儿呆愣了住了,当即眼泪也惊得停住了,只满脸惊愕得看向了他。 入V2 见了解苓儿的眼神,萧君迁也随即明白过来,自己刚才一时情急,竟是做出那样亲昵的举动,他立即收回手,面上也掠过一阵尴尬之色。 见得萧君迁神色有异,解苓儿这才反应了过来,赶紧退后一步面上含笑着道:“家主,我,我刚才是喜极而泣,没……没有怪你的意思。” 喜极而泣?萧君迁听得顿时有些气笑不得感觉,他气闷闷地愣坐了一会儿,过了一会儿抬起头眼光掠到她的袖口时,就发现她今日穿的仍是件旧衫子,袖口都洗有微微有些泛白了。 “我记得给你两匹软罗纱的,怎么还没做成衣裳吗?”萧君迁状似无意问了一句,他记得给她的是两匹天水碧的软罗纱,当时觉得那颜色很是适合她,也想看看她穿上那身究竟是什么模样,可今日见她仍是一身旧衣,因此忍不住开口问了起来。 听得萧君迁突然提起了那两匹软罗纱,解苓儿的手一顿,一时心虚得都不抬敢头了,想想最近发生的这些事,可不就是由那两匹软罗纱开始的吗?若不是那软罗纱,她也想不起和紫苏及丁香跑去逛街,也就不会引得这场祸事上身了吧。 可是,萧君迁是一片好心赏了那软罗纱给她的,若是知晓她拿去换了钱,会不会怪她不知好歹?解苓儿想到这里,心里生了一阵后悔来,后悔当初自己“财迷心窍”,竟拿软罗纱去换银子,惹祸上身不说,这会儿还不知该如何和萧君迁解释这事。 “拿去换钱了?”萧君迁见她半天不吭声,于是开口道。 啊?他竟猜了出来,解苓儿心中一惊,赶紧自地上站起身来,也不敢说话,只一脸忐忑加内疚地看向了萧君迁。 “换了五十两罢?”萧君迁平静着声音又添了一句。 他怎么什么都知道啊?解苓儿面上一苦,当下也不敢辩白,只得点点头承认了下来。 她这一点头,萧君迁就愣了神,过了片刻还是弯了下唇角,露了一丝有些无奈的笑意。 他这笑,是什么意思?看着萧君迁唇角的那抹笑意,解苓儿有些不解了,可也不敢开口相问,只得也跟着笑了笑。 “对了,我已经吩咐朴伯去趟巡检司官衙了,白英雇何三欲要毁你清白一事,不会公布于众,外人只会以为她与何三之间是因私怨结仇起了杀心。”顿了片刻过后,萧君迁又出声道。 萧君迁声音淡淡的,解苓儿却是听得心里微微一震,他的这番打算,完全是在为她想。若是将白英因嫉生恨,雇何三掳她一事公开,届时她势必要上堂作证,要当着众人的面,将那日险些受何三加害的细节都说出来,到时候还不知要传出多少流言蜚语出来。那些人不会怜悯她是个无辜的受害者,只会暗自揣测、想像,添油加醋,然后描绘出一场香艳风流孽债四处散播,让她成为众矢之的,无处容身。 “家主……”解苓儿一肚子感激无法说出口,湿漉着双眼朝萧君迁看了好一会儿,然后才想起来躬身深深一礼。 萧君迁见她这样,一时竟有些不适应来,顿了一会才摆着手道:“你倒也不必行如此大礼,我也是为着萧家声誉着想,免得有人说我治家不严,叫内宅出了这样难于启齿之事。” “是,家主英明。”解苓儿笑着起了身,又顺着他的话就拍了个马屁。 萧君迁听得冷哼一声,低下头拿起案上的文书翻看着不再理会她了,解苓儿也笑笑转过身,走至一旁继续整理起账册和文书来了。 “你那好姐妹叫什么?”过了好一会儿,案后的萧君迁却是又问了一句。 解苓儿一时没听清,蹲在地上的她自一摞文书账册中抬 29. 第 29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听得解苓儿这话,紫苏的脸上竟是闪过一丝慌乱来,也不敢看解苓儿.只嘟囊着道:“我哪也不想去,就在这后园子里待着挺好……” 解苓儿哪肯相信她这话,她伸手一把抓着紫苏的手腕,口中凶巴巴道:“你快点和我说了实话,不然我跟你翻脸。” 紫苏还想否认,可眼一抬便见解苓儿板着一张俏脸,一副一触即发的气恼模样,紫苏心里一虚,赶紧收了扭捏之色,看着解苓儿一本正经道:“我想去京墨居当差。” 京墨居?萧家大爷萧芫华的京墨居?解苓儿听得愣了下,随即便又想了起来,那日她被人掳走之时,紫苏求助白英不得慌乱之中闯进了京墨居。那应是她第一次见萧芫华,难道那天发生了什么事情? “你,你该不会是那天头一回大夜,就,就对他一见钟情吧?”解苓儿半开玩似的试探着问道。 没想到的是,紫苏听得这话竟是点了点头,见得解苓儿一脸惊骇的神情,她赶紧又摇头。 “不,不是一见钟情。就,就不由自主有些心疼他,想陪在他身边,天天看见他,让他开心一些……”紫苏急急忙忙解释了起来。 “这还不是一见钟情!”解苓儿惊得自石凳上跳将起来,看着紫苏脸颊上浮现的一抹淡淡晕红,她忍不住长叹了一声。 “死丫头,你完了,完了,你动春心了!”解苓儿一边说着,一边抬手不亭地叩着石桌。 一向嘴上不饶人的紫苏这会儿却是一言不发,低着头任解苓儿长吁短叹的数落她。见了紫苏这般模样,解苓儿又有些好奇起来,于是凑近一点问道:“大爷究竟是怎样一个人,竟叫你见一面就陷进去了?” 紫苏听得这话,面上竟是楼出一丝羞怯的神情来,支吾了一会才道:“他,他不似这俗世里的人……” 解苓儿听得冷嗤了一声,丢给她一个白眼道:“切,你头一回见到家主的时候怎么说的,可不也说是什么惊若天人?这回又说大爷不是这俗世里的人。我看你就是个贪色的,见一个爱一个!” “不,不是的,从前那些都我说笑的。自此见到他之后,我才知道,弱水三千,只取一瓢饮,是什么滋味了。”紫苏轻软着声音,面上的神色也是从未有过的温柔。 解苓儿看着紫苏的神情,不由得叹了一口气,心知此时她正一脑门子热,也无法劝她些什么,于是站起身正待离开,可突然又想起适才遇见萧离的事,于是重新又坐下来问道:“紫苏,你还记不记江离?” “江离,哪个江离?”紫苏显然没有想起来。 “十年前我们俩被人牙子带来陵州的路上,同我们一道坐马车的江离。”解苓儿提醒她道。 “十年前?”紫苏低喃了一声,面上也闪过回忆之色。 “我想起来了,那江离生得细皮嫩肉很是秀气,可人却傲得很,性子还特别犟,路上逃跑差点被人牙子给打死了,还是你想法救了他一命。”紫苏说得一脸的感慨之色。 “可是,你好好地怎么想起他来了?”紫苏紧接又一脸疑惑地问。 “我刚才见到他了。”解苓儿平静着声音回道。 紫苏听得呆了下,抬眼见解苓儿一脸平静不似在开玩笑,她顿时震惊不已。 “你是在那里见到的?他,他如今是什么模样?你是怎么认出来的?”紫苏连声音问了起来。 解苓儿听得这话,先是笑了下,而后又轻轻叹息一声才道:“他长大了,也大变了模样,不过他的眼神,还有眼角那颗泪痣,让我一眼就认出他来是他,绝不会错的。” 解苓儿说到这里顿了下,唇边也出现一抹轻笑,紧接着又道:“他如今的名字,叫做萧离。” “萧,萧离?是那个家主跟前的红人,如今萧家商队的离掌事,也就是将你从城外救回来的离掌事?”紫苏瞪圆了眼睛一脸不可思议地道。 解苓儿听得点了点头,紫苏面上便露出惊喜来,兴奋得一拽解苓儿的胳膊道:“你和他相认了吧,怎么样?他是不是既意外又高兴?” “他没有认出我来。“解苓儿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那你,也没主动说出来吗?”紫苏有些不解了。 “算了,如今我们身份悬殊,他既都改作萧姓了,想必是不愿再想起从前的那些遭遇,我也就不必旧事必提,徒增他的烦恼了。”解苓儿轻着声音道。 紫苏听得这话若有所思,过了一会儿又笑道:“小时候他落难你救过他的命,长大了竟又遇到了,他又救了你一命,你们这也算是缘分不浅了。” 解苓儿听得也颇有感慨之色,两人又絮叨了好一会儿话,解苓儿才起身离开了后花园。 …… 自后花园回去的路上,解苓儿耷拉着脑袋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她不仅没有说服紫苏去上房当差,还被她缠得没办法,答应要帮她想办法去到京墨居萧芫华身边去。 解苓儿越想越是苦恼,她这一时半会儿还真想不出什么办法能让紫苏达成了心愿。可自小到大,无论什么事,紫苏都对她有必应,这回她铁了心想去京墨居,若是不能帮到她,无论如何都是说不过去的。 见得解苓儿进屋之后,见得萧君迁正在见客,她没敢打扰,只悄悄进了隔间,过了片刻后,萧君迁送了客人走后,又叫了她过去,将手里刚写好一张纸递给了她,吩咐她一会照着抄写数十份,写好让朴伯安排人送到各处清宜堂分发。 解苓儿接过看了眼,就发现这是张告知令,内容是要求各处清宜堂掌柜加强药铺内有毒药材的出入管理,不得使这些药物轻易流露出去。 看来是白英支取砒霜一事引起了他的警戒之心,因此作了如此批示,解苓儿赶紧点头应下。 解苓儿将刚才萧君迁交代的告知令认真誊抄了十几份出来。抄完之后搁下了纸笔,双手托着下巴便又琢磨起紫苏的事来。 “想什么呢?老僧入定一样?” 就在解苓儿陷入沉思之中时,就听得耳旁响起一阵清冷之声。她一时被惊醒,抬眼一看,便见 30. 第 30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次日早上,解苓儿进得上房院子时,菘蓝正从书房里走出来,见了解苓儿便请她备两份茶水送进书房。 “有客来了吗?”解苓儿问道。 “离掌事来了,正在书房和家主议事。”菘蓝答道。 …… 片刻后,解苓儿端着茶盘走进了萧君迁书房,进屋之后,就见得萧君迁坐在上首,萧离则坐在下首一点的小几旁。 解苓儿先将一只粉瓣水青瓷的茶盏奉给了萧君迁,又将另一只白瓷茶盏放在了萧离手边的小几上。萧离朝她看了一眼,面上神色仍是冷冷的没什么表情,解苓儿已是习惯他的脸色,只朝他轻笑了下,而后退到一旁,默默着整理起了萧君迁堆放在一旁架子上的文书来。 “家主,此次我们去庆城,来回花了三个月的时间,这一路上人力物力花费无数。若是我们在庆城也设一家清宜堂分堂,届时有了自己的库房,再于当地置些田庄自行种植药材,便也就免了来回运送之耗费,也解了庆城缺医少药的燃眉之急。”片刻后,便听得萧离对着萧君迁开口说话了。 萧君迁听得面露沉吟之色,过了片刻才道:“你所说的,并非没有道理,只是, 在庆城设分堂,倒不若在距离应城仅百里的越州设的好。” “越州?可据我所知,可越州人口不足万户,较之庆城明显稍逊一些啊。”萧离有些惊讶地道。 “越州如今虽比不上庆城,可用不了多久,越州必将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届时周边州县,包括庆城在城,大多数人都会争相涌入越州。”萧君迁轻缓着声音一脸笃定地道。 “这是为何?他们为什么都要涌入越州?”萧离越发疑惑不解了。 萧君迁闻言朝萧离看了一眼,而后敛着眉眼道:“你忘了,朝中那位新相,他原籍是在哪里的吗?” 萧离听得这话,先是愣了下,而后却是一拍脑门道:“哎呀,我怎么没想起这岔,那秦相爷可是土生土长的越州人啊!” 萧离说话之时,看向萧君迁的双眼之中迸出了光彩,面上也都是崇拜和佩服之意,完全没了平日里那般阴沉冷郁之息,就是个恣意开朗,意气风发的少年人模样。 解苓儿站在一旁,手上慢慢整理着文书,可眼神总有意无意地朝萧离这边看一眼,这会儿见了萧离的神色,她越发生了惊讶。她感觉得出来,萧离在萧君迁跟前,便会卸掉浑身的尖锐与防备,满眼满心里都是欢喜,崇敬和信赖。 “不知当年的江离被那人牙子带去了什么地方?他有没有受过什么苦,后来又是怎么到萧君迁身边的?”解苓儿在心里暗自嘀咕着道。 “家主,等忙过了过阵子我就去趟越州,只要您允可,我争取年底之前落实越州清宜堂所有的事宜。”解苓儿正走神间,便听得萧离站起身来,对着萧君迁一拱手道。 “你这倒是听风就是雨了。”萧君迁的语气听起来像是斥责,可他面含笑意,分明是认同萧离的想法。 “家主一向看得远看得准,萧离听家主的,保准不会出一丁点差子!”萧离也笑了起来。 萧君迁听得这话也轻笑了下,抬手朝萧离轻挥了下,萧离立即会意,于是行礼告退出门去了。 解苓儿又下意识地朝萧离的背影看了过去,她这个动作却是引来了萧君迁的注目。 “看什么呢?”萧君迁开口了,语气淡淡的,似是隐着一丝不悦。 被他冷不丁的这样一问,解苓儿倒有些心虚了,赶紧将眼光自门口收了回去,转脸过去见得萧君迁冷着脸好似有些不高兴,她只得有些尴尬地轻笑了下,口中却是道:“我在琢磨家主和离掌事说的话呢。” “什么话?”萧君迁冷声问道。 “为什么不在庆城设清宜堂分堂,而非要去越州设,这与当朝相爷又有什么关系?家主怎么又知晓越州马上会有翻天覆地的变化?”解苓儿看着萧君迁问得一脸的疑惑之色。 原来她在琢磨这事,萧君迁听得这话似是松了一口气,顿了片刻才开口道:“你有没有听过一句话,富贵不还故乡,如锦衣夜行?” “嗯,在书上看过,是西楚霸王说的。”解苓儿点头答道。 “当朝新相秦玉,为人狷巧且好大喜功,他为相之后,曾在圣上跟前进言,力邀圣上去他的家乡越州巡游。圣上虽暂时未应,但相信以秦玉之能,游说圣上越州之行只在早晚。届时越州势必要大兴土木,而越州的人力物力有限,根本不足以支撑如此大的工事,这对于其周边州县来说,却是一个极好的商机,到候各商户、能工巧匠以及三教九流皆会涌入越州。”萧君迁耐着性子为解苓儿仔细解释了起来。 解苓儿听得这才恍然大悟,看向萧君迁的眼神内也有了一丝佩服来,她上前一步面上浅笑盈盈道:“人吃五谷杂粮,总会有个头痛脑热的,这入越州城内的人多了,药铺医馆的需求便也要多起来,清宜堂赶在此之前于越州设立分堂,便算得未雨绸缪,占得先机了。” 萧君迁听得点了点头,见他面含轻笑一脸愉悦之状,解苓儿不由得胆子大了些,口中紧接着道:“圣上出巡,宰相荣归,可谓是百年难遇。到时候,要是能跟着离掌事去一趟越州,去亲眼目睹这一盛事就好了!” 解苓儿是半开玩笑的口气说的,可萧君迁一听这话,脸色竟是黯了下,瞥了她一眼,没有接着话,只状似无意般地问道:“你觉得……萧离如何?” “离掌事嘛,人生得好看,又是个聪明能干的,当真是个百里挑一的人物!”解苓儿想也不想就脱口而出道。 萧君迁哪料到她不仅答得贼快,还用了“百里挑一”这样的词来形容萧离,一时间心里就极不舒服起来,面上又不好发作,只得伸手拿起几上的茶盏,递到嘴边一口气喝了好几口。 “家主,您这是渴了么?我再去给您续些水来?”解苓儿见状赶紧很是贴心地问道。 “不必,喝饱了。”萧君迁声音将闷闷的,还将茶盏重重搁在了茶几上。 他这是怎么了?看着萧君迁的神色,解苓儿有些纳闷了,心道刚刚明明还是和颜悦色的,这怎么说翻脸就翻脸了? 解苓儿还在心里犯着嘀咕,这时便听得门外传来一阵脚步声,紧接着又声音在院外响了起来。 “二哥,二哥,你在吗?” 是萧南星的声音,解苓儿听得面上露了些许惊讶来,自上次在书房对弈之后,已是好一阵子没见过萧南星,也不知这会儿火急火燎地做什么来了。 解苓儿对着萧君迁轻轻福了个礼,正待退至一旁去,可这时萧南星就已经推开门大步走了进来。 “二哥……”萧南星进门就喊了一声,一眼又见得解苓儿也在,当即面上一喜,赶紧又道:“苓儿你也在啊!还真巧!” 解苓儿只得转过身来,面对着萧南星行礼问了安。 “苓儿,我才刚到家,就听人说你在大街上被人抢走了又被毒蛇咬了,怎么回事?你如今可都好了?”萧南星快步走到了解苓儿跟前,将她一下打量着又一脸关切地问道。 “谢三爷关心,没什么大事,那天我被贼人绑了去,侥幸逃了出来又被人救了,回来后家主替我治好了毒蛇,如今都好了。”解苓儿赶紧回答道。 萧南星听得这话面露轻松之色,顿了下又转脸看向萧君迁道:“二哥,贼人可曾找到了?他竟敢抢我们家的人,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了,找到人后交给我,我定要给他大卸八块给苓儿解气!” “这事不劳你费心。”萧君迁一副不怎么想理会他的模样。 萧南星听了也不在意,只转过身朝门外喊了喊了一声道:“你们进来吧!” 门外有人立即应声,片刻过后,就有几个着蓝衫的小厮抬着三只箱子进了门,萧南星指挥着小厮们将箱子放了下来又打发他们出门去了。 “这些是什么?”萧君迁指着箱子问。 “惠州土仪啊,从前二哥每次出远门归来,总不忘给我捎回各色礼物,我可都记在心上的。这次应朋友邀约出惠州玩了一阵,就随便买了一些当地土仪,也算是我这做弟弟的一点心意。”萧南星笑嘻嘻地道。 “花言巧语。”萧君迁低斥了一声,可面上还是忍不住露了一丝欢喜来。 萧南星见了萧君迁的神色,面上笑意越发多了,他走到一只箱子跟前道:“二哥,我给你打开看看可喜欢?” 萧君迁听得没说话,可人已是自座上起了身,踱步至了萧南星的身侧。萧南星伸手将箱子打开了,便见里面放着些文房四宝,各色檀香扇,还有香囊扇坠之类的物件儿。萧君迁抬手拿起一只砚台,放在手里摩挲了下,脸上露出一丝 31. 第 31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这日清晨,解苓儿才进了上房,远远便见菘蓝弯着腰手捂着肚子自门内走了出来,解苓儿忙迎上前去问他怎么了。 “苓儿姑娘,都怪我贪嘴,大早上就喝了一大碗酸梅冰饮子,这会儿闹肚子呢。”菘蓝苦着脸道。 “那你还不快去?”解苓儿听得赶紧催促他道。 “可家主马上要去京墨居给大爷请脉了,我这不是耽误事吗?”菘蓝回头看了眼屋内一脸苦恼地道。 去京墨居给大爷请脉?解苓儿听得心中一动,萧君迁回来这些日子,隔个三五天都要去京墨居一趟替萧芫华诊脉,每次都是菘蓝随侍在侧的。她正好奇紫苏口中所说的萧芫华“不是这俗世里的人”,究意是怎么的超凡脱俗,如今还真是瞌睡来了有人递枕头不是吗? “菘蓝,你放心解决问题去,今日我替你跟着家主去京墨居好了!”解苓儿干脆着声音道。 菘蓝一听这话立即喜不自胜,赶紧朝解苓儿作了个揖,然后飞起脚步往后院厕房方向去了。 解苓儿走进花厅的时候,萧君迁正背对着她,似是正看欣赏打后花园里的盛开的花朵,听得脚步声,他不禁蹙了眉头。 “如今当差越发不当心了,一早上磨磨蹭蹭的,还要我候着你。”萧君迁也没回头,只冷着声音低斥了一句。 他这是在骂菘蓝呢,解苓儿也没吭声,只轻着脚步走到他身后的桌子旁,将桌上散放的几只小药瓶以及针囊都放进了药箱内。 好半天都没没听见菘蓝的回话声,萧君迁感觉有些不对劲,于是转过身看了一眼。 “怎么是你?”萧君迁惊讶着声音,看着眼前的人一时愣住了神。 解苓儿今日作男装打扮,一身雨过天青的窄袖袍子,一头乌发用根木簪绾得高高的,露出了修长白皙的脖颈。一眼看过去,别有一番清新淡雅的气息,举手投足间,又透着一丝洒脱与俏皮。 “家主,菘蓝闹肚子呢,托我来替他。”解苓儿一边收拾药箱一边笑着道。 可萧君迁似是没听见她的话一样,他仍在站在原地,双眼朝她看着,面上好似有丝恍惚的感觉。解苓儿一时不解,难道自己今日是有哪里不对劲吗?她低头朝身上看了一眼,随即有些忐忑着道:“家主,这是您让朴伯新赏给我的布料,紫苏才给我做的新衣裳,是哪里不对吗?” 听得她的问话声,萧君迁这才如梦初醒,面上掠过一尴尬,口中赶紧摇头道:“不,没有哪里不对。” 解苓儿听得这话立即松了一口气,她伸手将桌子上的药箱提在了手上,口中笑道“家主,时候不早了,赶紧去京墨居给大爷请脉吧。” 萧君迁点了点头,迈步朝门外走了出去,边走边在心里琢磨起一件事来,原来这雨过天青色穿在她身上竟是这般的清新别致,也不知道库房里那些藕粉、鹅黄、秋香、粉白的布料,若是都做成衣裳让她穿起来,不知是何等的光景。 萧君迁想到这里,眼前便浮现解苓儿穿着各色衣裙的模样,一时是娇羞妩媚,一时又是洒脱灵动,一时又是俏皮慧黠的。最后,当着一袭大红礼服的解苓儿在他脑海中出现时,他只觉心头一悸,整个人都恍惚了起来,连脚下的门槛都没注意到,竟是一脚绊了上去,他连忙伸手扶住门框才稳住了身形。 “家主,怎么了?可是昨夜没有歇息好?”解苓儿眼见萧君迁脚下被绊,赶紧放下药箱,快步上前来一脸关切地问道。 “无事,不用大惊小怪。”萧君迁摆了下手,语气里好似有些气恼的感觉。 你是被门槛绊了,又不是被我绊的,怎么还向我撒气了一样?解苓儿心中嘀咕了一声,也不敢回嘴,只回转身将药箱又拎了起来,默默跟在了萧君迁的身后。 自常春园到京墨居,中间要穿过一片带回廊的花园。解苓儿手中的药箱先是拎在右手,后又换了右手,这会儿觉得两只胳膊都有些发酸,于是就用双手抱在怀里了。 “走那快干吗?不就是腿长,一步顶我二步吗?”解苓儿看着前面萧君迁的后背,在心里嘀咕了一声,也不敢开口让他等一等,只能脚下不停地往前追赶着。 解苓儿忙着赶路,却没料到萧君迁突然停下了脚步,转过身看了她一眼,然后竟是大着步子往回走了。 遭了,他今天心情好像不好,这样气势汹汹地走过来定是要骂人了。解苓儿在心里叹了一口气,心里已是做好被他数落一顿的准备。 可意外的是,萧君迁走到她的跟前,却是一句话也没说,只伸手过来,将她怀里的药箱给拿了过去。解苓儿只觉手上一轻,再抬眼看时,就发现萧君迁已是拎着药箱大步往前去了。 解苓儿赶紧小跑着追了过去,好不容易追上了,跟在他身侧口中有些忙乱地道:“家主,还是我来拿吧……没有主子拿着东西,奴婢空着手的道理啊?” 萧君迁脚下不停,只转过脸来瞥她一眼有些没好气地道:“还真是聒噪。” 聒噪?解苓儿忙伸手捂了自己的嘴不再说话,又过了一会儿,还是忍不住道:“那,那等会到了京墨居门口,您再交还给我。” 萧君迁没有说话,倒是几不可见地点了下头,解苓儿这才松了一口气,脚步也变得轻松了起来。 …… 京墨居不同于常春园的大气开阔,也没有青琅苑的奢靡豪华,这里就宛如一处世外桃源,处处透着一派雅致自然的气息。亭台楼阁皆是汉白玉筑成,其间曲桥轻卧,流水潺潺,又有各色奇花异草掩映点缀,步入京墨居,不禁让人生出误入了仙境一般的感觉。 萧君迁果然依着解苓儿的话,在进入京墨居之前,将手中的药箱交还给了她。这会儿她抱着药箱,两只眼睛左瞅瞅右看看,完全被京墨居的景致给吸引住了。 见得萧君迁前来,京墨居大丫鬟杜若忙迎了出来。杜若双十年纪,生得一副温婉大气的模样。杜若将萧君迁与解苓儿领进了园子里,在一处四周开满杏花的亭子附近停了下来。 解苓儿抬眼一看,发现亭内置着琴和香炉,有一年轻的公子坐在亭内的矮几旁,虽是四月的天了,可那人却还穿着一身雪白的狐裘,身下垫着厚厚的褥子。 这就是萧家的大爷吗?解苓儿有些惊讶,当她抬眼再仔细看一眼时,一时间便就呆在了那里,亭内那身着狐裘的人,一头雪发,面如白玉,眉眼生得俊美,神情却是淡泊宁静的,周身上下都透着一股超然脱俗的气息。恍然之间,会让人觉得他不是这俗世之人,而是被贬落凡间的谪仙。 “怪不得紫苏那死丫头动心了,这样的人,谁见了不得生出怜惜之心?”解苓儿在心里感叹着道。 “二弟,这位姑娘是谁?从前倒从未见过?”就在解苓儿还在感 32. 第 32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听得萧芫华这话,解苓儿忙又上前一点笑道:“大爷,我可不是哄你开心的,前几日我那好姐妹紫苏见了您,回去就和我说她见到了神仙,我当时还不信,今日一见,才知道她果然没有说假话。” “紫苏?是谁?”萧芫华转过脸看她问道。 “大爷,您忘了吗?前几天您在外面园子里赏花,那丫头迷了路闯了进来,一见您就哭着说她的好姐妹在大街上被人抢走了,大爷后来还不是让我去叫赵管家出去找人了吗?”一旁的杜若轻软着声音道。 “哦,原来是她。”萧芫华听得点了点头,随即又道:“也不知她那姐妹被找回来了没有?” 解苓儿听得这话,立即上了前,郑重其事的给萧芫华致个了谢礼,口中又道:“苓儿谢过大爷当日的相助之恩。” 萧芫华面露惊讶之色,片刻后反应了过来,面上露了轻松之色,口中轻笑道:“原来你就是那丫头要救的好姐妹,如今安然回来了就好。” 解苓儿听得也会心一笑,正待再攀谈上几句再提到紫苏,可一旁的萧君迁却是轻咳了一声,然后对着萧芫华道:“大哥,还是先让我替你诊脉吧。” 萧芫华听得点点头,萧君迁便起身至他对面坐了下来,伸手搭在萧芫华的手腕上。片刻后,萧君迁默默收回了手,面上添了一丝凝重之色。 “二弟,你不必为我担心,我这病是娘胎里带来的,本就是大罗神医也救不了。二弟这些年穷尽办法为我医治,能活过这些年我已是心满意足了,你不必苛求自己了……”萧芫华注意到了萧君迁的神色,一边伸手轻拍下萧君迁的手背一边轻着声音道。 “不,大哥且请放宽心,虽说我一时半会儿还找不出断根之法,但至少可以维持现状,尽量减少你的发病次数。”萧君迁却是摇摇头道。 随后,萧君迁又细细问了萧芫华近期的状况,从饮食到起居到发病频次,杜若上前一一作答,萧君迁听后打开了药箱,取出好几样药来开始叮嘱杜若。 解苓儿站在一旁,本是垂手敛目一脸恭敬地站着,过了一会儿觉得有些无聊了,于是悄悄眼四处瞅瞅看看,待眼光落到身侧的琴架之时,她的眼光一下子就被吸引住了。架上置着一只古琴,琴身通体乌黑,那黑里又隐隐的泛着些幽绿,犹如碧绿的藤蔓缠绕于古木之上。 “这就是传说中的绿绮古琴吗?相传当年司马相如作《玉如意赋》献于梁王,梁王得之心悦不已,特赐其绿绮琴。后司马相如以此琴作风求凰,绿绮琴因此名震天下.千百年过去了,绿绮琴早已不知所踪只存于传说之中,却不想我今日竟在此得见,实在是三生有幸……” 解苓儿一边在心里感慨着,一边蹲下身来,双眼盯着琴身目不转睛地看着,几次想要伸手触到琴弦之上,又都硬生生地收了回来,只隔空动弹着指头,在心里想像着它的美妙琴音。 “苓儿姑娘,你会奏琴是不是?” 就在解苓儿独自陶醉之时,冷不防坐上萧芫华出声了。解苓儿心中微惊,连忙收回了手,然后站直了身体有点慌乱道:“大爷,我,我只会点皮毛而已,算不得会奏……” “不,我刚才看得真真的,你隔空弹奏出的,分明是‘阳春白雪’的指法。”萧芫华轻轻摇了摇头道。 啊,刚才一时技痒动了几下手指,没想到他眼力过人竟是看得出来。解苓儿面楼尴尬之色,一时不知如何作答,只得朝萧君迁投去了求救的一眼。 没想到萧芫华也注意到了她的眼神,未等萧君迁作出反应就开口道:“二弟,可否请苓儿姑娘奏一曲来听听?” 萧君迁听了这话,抬眼朝解苓儿看了一眼,见她神色似是有些局促,便淡着声音道:“这里没有外人,你便试试好了。” 萧君迁话里的意思,是无论她奏得怎么样,在场的人都不会笑话她的。解苓儿听得轻轻笑了下,又低头看了一眼那绿绮琴,心里也不禁有些蠢蠢欲动的感觉。这可是绿绮琴,多少善琴之人,穷其一生也不可能有机会触碰到这样的绝世名琴。如今它就在眼前,怎能叫不她心动技痒? “如此,苓儿献丑了。” 解苓儿终究之时没忍住,她低语一声然后在琴旁坐了下来,慢慢伸出了双手,轻触琴弦之上,琴身轻颤,发出一串清澈悠远之音,她面露惊喜之色,当即深吸一口气,指尖抚动,一支“阳春白雪”便自她指尖缓缓流淌而出。 良久过后,一曲既了,满心欢悦的解苓儿停住了手,就发现四周静悄悄的。她有些讶异,便抬眼朝座上的萧家兄弟二人看了一眼,这一看便有些愣神了。两人都是端坐着的,可面上的神色如出一辙,皆是目光凝滞,一副恍惚入神之状。 他们这是怎么了?解苓儿心里生了些忐忑,忙朝一旁的杜若看了看。 “真没想到苓儿姑娘的琴技竟如此精湛,真正叫人听得如痴如醉,不能自拔。”杜若看着她轻笑着道。 听得杜若的声音,座上那两个兀自沉浸的两人才清醒了过来。萧芫华双手击掌,看向解苓儿的眸光惊喜十分。 “二弟,你可真是沉得住气,身边藏了这样一个技法高超的行家里手,你竟也不言不语?”萧芫华指着解苓儿,对着萧君迁大笑着道。 萧君迁听得轻笑了下,抬眼看了一眼解苓儿,眼光中有肯定,却又隐着一丝嗔怪的感觉。解苓儿看得有些不解,只得笑笑对着萧芫华福身一礼道:“大爷谬赞了,早就听闻大爷精通音律,苓儿这不过是板门弄斧罢了。” “不不不,苓儿姑娘不必过于自谦。你适才这支阳春白雪,指法娴熟,节奏轻松明快,又不失清新隽雅。真正让人感知到万物知春,煦风荡漾之意,又有洁净明朗,白雪泠然之音,实乃上乘之作。” 萧芫华口中说着话,看向解苓儿的目光越发生了欣赏之色,大有一副相见恨晚的惺惺相惜之状。萧君迁将这一切看在了眼内,一向淡然的面上竟隐隐露了一丝焦灼之色。 “大哥,这外面 33. 第 33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啊?刚才还在质问她来萧家的是用什么目的,这一转眼怎么又想起要给赵管家升职来了?解苓儿听得可真是一头雾水了,可又不敢开口相问,眼见萧君迁继续迈步往前走了,她也就赶紧跟了上前。 两人一时无话,默默走出去一段路之后,萧君迁却是突然慢下了脚步,与解苓儿肩并肩并排走了起来。 “你觉得,我兄长如何?”他侧过脸来看她一眼,似是无意间问了一句。 听得萧君迁突然问起这话,解苓儿先了愣了下,顿了片刻才轻笑着道:“大爷吗?超然脱俗,气质出尘,嗯,就是神仙一样的人物……” 解苓儿这话完全是由心而发,萧君迁听得却是不大自在起来,垂着眼眸再不吭声了。 解苓儿悄悄侧过眼瞄他一眼,见他板着脸似乎有些不高兴,她心里一个念头闪过,赶紧又接着道“不过……” “不过什么?”萧君迁突然抬眼看向了她。 “嗯,我的意思是,大爷这般超凡脱俗,逸立于世外,总归还是差点意思,就犹如那支阳春白雪一般,终是曲高和寡,叫人亲近不得……”解苓儿笑笑道。 “阳春白雪你都觉得差点意思,那依你,什么才是恰到好处?”萧君迁瞥她一眼问道。 解苓儿听得没有立即作答,而是伸手出来,轻轻扯起了萧君迁的衣袖。萧君迁今日穿的是一身银灰色宽袖袍子,解苓儿拿起他的袖子,还递到鼻端轻轻嗅了下。她这番举动令萧君迁很是疑惑不解,一边扯回自己的衣袖一边有些狐疑地看向了她。 “家主,你身上有气味……”解苓儿却是语出惊人道。 身上有气味?萧君迁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身为一个医者,他一向苛求洁净清新,是绝对不允许自己身上有任何异味的。可解苓儿竟直言他身上有味,这让他怎能接受? 萧君迁心中震惊,连一向淡定的脸上都出现了一线慌张之色,忙抬起衣袖往自己鼻子跟前也嗅了下,却是并没有嗅到任何气味,当即不由得一脸疑惑地看向了解苓儿。 “你闻到了什么味儿?”他强持着镇定问,几乎都怀疑是不是自己的鼻子出了什么问题。 “嗯……有药香味,有墨香味,还有一股铜臭之气,这三者相互融合,真正是恰到好处,令人心旷神怡!”解苓儿欢快着声音,还用手在鼻子跟前轻轻扇着风,一副很是陶醉的模样。 萧君迁听得愣了下,随即便明白了她话里的意思,这药香是指他医术高明,墨香是指他的才气,而这铜臭之气,则是指他的经商之能。 “花言巧语,实在放肆……”萧君迁气笑不得,一边说着,一边忍不住抬起手,曲起食指,对着解苓儿的额头上就弹了一下。 萧君迁的力度分明很轻,可解苓儿却是发出了一声很是夸张的惊呼声,还用手一把捂住了自己的额头。 她这模样令萧君迁面上一惊,以为是自己力气大了让她痛了,于是赶紧放下了手中的药箱,又上前一步,将她捂着手拿开来查看,却见她的额头光洁如常,一丝痕迹也没有,这才明白她刚才那般皆是装出来的。 “你……”萧君迁一时有些恼了,一手仍是抓着她的手,另一手指头曲起,打算这次给她一个结结实实的真的脑瓜崩,解苓儿自知理亏,见状赶紧讨饶道:“家主饶了我,下回再不敢了。” “绝不能轻饶,越发蹬鼻子上脸了。”萧君迁气恨着声音,可曲起的指头却是轻轻落在了她额上,犹如蜻蜓点水一般。 没有等到预料中的疼痛,解苓儿愣了下神,再抬头看时,便见眼前的人唇边含着笑意,一向隽逸清冷的脸上,此刻也添了一抹温润愉悦之色。 “他竟笑了,看来刚才的马屁拍到点子上了……”解苓儿看着萧君迁的脸上的笑意,在心里长长舒了一口气。 萧君迁哪里知晓解苓儿此刻心里的弯弯绕,此时此刻,他目之所极,只有眼家这张清丽灵动的脸庞,视线自她黛色的秀眉,盈盈春水般的双眸,到小巧挺直的鼻梁,再到润泽饱满的粉唇,还有唇边若隐若再的梨涡,无论哪一处,都让他心头悸动不已,眸光一刻也舍不得挪开。 他怎么一直看看我?解苓儿被萧君迁的眼神看得有些窘迫了,忙退后了半步,见得萧君迁仍是一副走神的模样,她忍不住开口轻唤了一声“家主”,可萧君迁仍似是没有听到一样,仍是有些恍惚的模样。 “家主?”解苓儿只得提高了声音。 萧君迁这才清醒了过来,连忙收回了眸光又敛了心神,口中还回应她道:“何事?” 他这会儿心情好像不错,何不此时将紫苏的事提出来让他帮忙?看着萧君迁面上的淡淡笑意,解苓儿心中灵机一动,当即盈盈笑道:“家主,我有一事,想求您帮忙。” “什么事?”萧君迁垂着眼眸问了一声。 “家主,您可不可以帮忙想个办法,让紫苏去到京墨居大爷身边去当差?”解苓儿轻着声音,面上也都是央求之色。 紫苏想去京墨居?萧君迁听得愣了下,随即便反应过来那紫苏为什么不愿到常春园上房当差了,原来是心中有了这番计较。 “这事我办不到,你刚才也看到了,兄长身边的人,都是些才情过人的温婉女子,紫苏那性子,不适合。”萧君迁一口回绝道。 “唉,我又怎能不知紫苏的性子不适合去京墨居,可那是个死心眼的丫头,一旦认准的事情,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我这不也实在没有办法了,只能想着叫她去试一试吗?”解苓儿蹙着眉,轻轻叹息着道。 见得解苓儿这般模样,萧君迁一时没了话,顿了一会儿却是开口问她道:“我若是不帮你这个忙,你打算怎么办?” “我还能怎么办?我与大爷又不熟,总不能天天往京墨居去,然后厚着脸皮去求大爷答应吧。”解苓儿又叹一声道。 萧君迁听得这话,一时间心头却是警铃大起,心道适才她已是在兄长跟前展露了她的琴技,兄长临走之行也分明欲言又止,想是碍于他的面子没有开口。她如今虽与兄长不熟,可若是为了紫苏之事有心接近,只要随便找个借口去到京墨居,时不时为兄长抚琴一曲,这一来二去的不就与兄长熟稔了吗? “你且等几天,容我想想法子。”萧君迁思忖一番过后,还是妥协了下来,语气有些生硬地道。 “真的吗?”解苓儿没料到萧君迁竟来了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双眼看着他一脸不敢置信地问。 萧君迁耐着性 34. 第 34 章 《摘下高岭之花揣兜里》全本免费阅读 马车跑得飞快,约莫着两盏茶的功夫过后就缓缓减速然后停了下来。 “家主,安济院到了!”萧离站在车外唤了一声,又伸手掀开了车帘。 萧君迁听得立即起了身,弯着腰又搭着萧离的手臂下了车。解苓儿也赶紧抱起了药箱,猫着腰下车之时,一眼便见萧离站在车外,她赶紧露了笑意,口中很是热络地打招呼道:“离掌事!” 萧离却是面无表情,只伸手将她怀里的药箱一把拿了过去,然后转过身头也不回地大步跟着萧君迁身后。 “这家伙……”被萧离一脸冷漠对待的解苓儿气笑不得的嘀咕了一声,然后也利索着跳了下马车,飞起脚步追了上前。 安济院的门口已是有一群人候在那里,见得萧君迁前来,纷纷上前来见礼。 “都免了,那孩子在那里?”萧君迁脚下不停道。 “请家主随小人来!”一着长袍的中年清瘦男子上了前。 萧君迁点点头,那男子便快步在前带起了路,解苓儿在跟在众人身后赶了进去。 进得院门,便发现里面甚是宽阔,东西两边,分列着一排排整齐的大瓦房。瓦房的廊下,或坐或站,皆是些老人或是孩童。见得众人簇拥着萧君迁进来,那些人的脸上,都露了十分欢喜的神色。 “家主来了,小平安有救了!”有白发苍苍的老婆婆激动着声音道。 “家主,小平安哥哥太可怜了,您一定要治好他!”有稚嫩的童音响了起来。 解苓儿循声看了过去,就发现说话的是个小姑娘,只有七八岁的模样,生得一双圆圆的大眼睛,看起来甚是可爱。只是,她的右边衣袖,却是空荡荡的耷拉了下来。 “她,她只有一只手吗?”解苓儿一时惊愕住了,再抬眼仔细看看,就发现这里的孩子,大多身体都有些缺陷,有缺胳膊,也柱着拐杖跛着腿的,有眼神空洞一看就是盲人的,还是面有大块胎记样貌异于常人的。 “大家伙且放宽心,我会尽力的!”萧君迁脚步不停,却还是不忘朝众人挥手宽慰着,与众人都是一副很是熟稔的模样。 一行人很快进了后院的一间屋子内,进门后就发现里面的榻上躺着一个孩子,榻边围着好几个人。见得有人进来,榻边一个留着髭须作医士装扮的中年男子赶紧站起身来。 “家主……”那男子向萧君迁行礼。 “刘医士,先说说病人的状况。”萧俊迁摆着手,人已是到了榻前。 “家主,这孩子状况不太好,昨天才救回来时,就发现他形体消瘦极为虚弱,细查之下,他身患心疾,且身体多处有伤,双腿已然溃烂流脓,已是垂危之像,虽经一夜急救,也只能堪堪保住了他心脉,如今他意识全无,口噤不开,药石一点也不能进,实在令人担心……”刘医士说得一脸的焦灼之色。 这是谁家的苦命孩子?不但有病,身上还有多处旧伤?解苓儿听得心中惊讶,忙悄悄走到榻边看了一眼,这一看却是心中一揪,面露不忍之色。榻上躺着一名男孩儿,约莫八、九岁的模样。一张脸如同蜡纸一般,双眼紧紧闭着,整个人都瘦得脱了形,颧骨突起,两腮凹陷。细木棒一样的脖子以及四肢之上,皆是密密麻麻纵横交错的伤疤,有新有旧,令人不忍直视。一双小腿都被裹上了厚厚的纱布,想是刚才刘医士所说的溃烂流脓之处。 “是什么人竟如此恶毒,竟对一个孩子下如此狠手?” 解苓儿轻轻低喃了一声,然后又下意识地看了一眼站在自己向侧的萧离,一时就发现他的神色好像有些不大对劲。他的一双眼睛定定地看着榻上的孩子,平日里一向冷傲的脸上,此刻皆是深深的愤怒之色,一双手也是紧捏着拳头似是在颤抖。 “他这是怎么了,是由这孩子想到了从前的遭遇吗?这孩子身上的伤一看就是被人虐待而成的,当年的他也曾被人牙子毒打,给他敷药的时候,看他的背上也和这孩子一样,密密麻麻的全是伤疤……”解苓儿心中这般想着,看向萧离的眸光内,就又多了一线关切之意。 解苓儿的注视终于引起了萧离的注意,他转过脸看了解苓儿一眼,见得解苓儿一脸探究加关切的眼神,他顿时一个激灵清醒了过来,神色骤然转冷,眼神内还带着一丝警告的意味。 “这人,还是那副德性……”解苓儿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而后若无其事地收回眼光,看向正坐在榻前实施救治的萧君迁身上。 萧君迁已是自药箱内拿了银针出来,这会儿正在孩子的头顶,人中,肩上以及足底等处依次下针。 约莫两盏茶功夫过后,萧君迁依次将银针收了起来。从首至终,众人皆都屏住呼吸盯着那孩子看着,这会儿见得已是收了针,可榻上的孩子还是静悄悄的一丝动静没有,所有人的心一时间都悬到了嗓子眼。 “家主,动了,他手指动了下。”就在众人心焦之时,刘医士突然指着榻上的孩子惊呼了一声。 手指动了,说明是有意识了,也就是这孩子有救了!解苓儿听得心里一阵兴奋,忙踮脚朝榻上看了过去,这次她也看得清楚了,那孩子的手指的确在微微动弹着。她心头一阵狂喜,忙朝萧君迁看了一眼。 萧君迁不似众人那般激动,他面色平静,伸手搭在了那孩子的手腕脉息之上,片刻之后收回了手,又看向刘医士道:“备了何药?” “回家主,已早早备下了参附汤。”刘医士赶紧答道。 萧君迁听得点了点头,口中又吩咐道:“可用,立刻灌下汤药。” 刘医士立即答应一声,站在刘医士身后的小徒弟立即快步走出门外,片刻后返回来,手里捧着一碗冒着热气的汤药。刘医士在榻边伏下身子,伸手托了那孩子的下巴微微用了力,就发现他口齿已开,已是能灌进了药了。刘医士面露惊喜之色,赶紧让小徒弟上前来,托起那孩子的脑袋,将碗中的慢慢灌入了他的口中。 “家主这一手针刺之法可谓是出神入化。先前这孩子一直口噤不开,小人用过白矾,冰片,也试过细辛、皂角吹鼻,可都一点也不奏效。没想到家主一出手,便有这般奇效。”刘医医看着碗内的汤药渐渐见底,忍不住由衷称赞起了萧君迁的医术,语气中皆是崇敬和羡慕之意。 萧君迁听得没说话,只微微笑了下,然后眼光又自那孩子的脸上及四肢慢慢看过,顿了片刻便又问道:“这孩子身上的伤,应是长期受虐所致,你们是从哪里救他回来的,知道是什么人伤他如此吗?” 听得萧君迁相问,屋内一位生着一张圆脸的大婶上了前,对着萧君迁福身一礼道:“家主,这孩子,是我们院里人外出巡视之时,在城中万福楼的后门口发现的,当时他已是趴在地上不能动弹。听万福楼里的人说了,这孩子来了有几天了,刚来还能慢慢走,后来只能用爬的,他一直在周边几个饭馆附近转悠,靠吃泔水桶里的食物果裹腹……” 那位大婶说到这里,语气哽咽面露不忍之色,抬眼朝榻上的瘦弱身子看了一眼,紧接着又道:“昨晚他未完全昏厥之前,我曾听见他梦中呓语,说的是,阿娘,求您别打了,我这就去干活……唉,想来他口中的阿娘,不是亲娘,是个心狠的后母……” 大婶说到这里,忍不住抬袖轻轻拭了下眼角,解苓儿听得也忍不住心头一阵难受,又下意识地朝身侧萧离看了一眼,这时就发现萧离神色大变,他眼角发红,一双手也捏成了拳头,手背青筋绽出,似是在竭力按捺着自己的情绪。 解苓儿此时已是可以确定,萧离之所以这般模样,皆是由这孩子想起了自己幼年之年遭遇的不幸。她有心劝慰一声,却又担心让他因此让他生出恼怒来。当即也就没开口,只悄悄朝他注视着。 片刻之后,萧离再次发现了解苓儿的目光,他果然面生蕴怒,朝解苓儿冷冷瞥了一眼,然后转过身去,默默朝门外方向走了出去。 解苓儿看着萧离的背影,有些无奈的叹了一口气,再抬眼看向榻上的孩子时,就发现他脸色已是有些回还,额上的大汗也渐渐止了。而萧君迁正在与刘医士及那位大婶在嘱咐着什么。 这孩子已是在鬼门关前走了一遭,是萧君迁凭借精湛的医术硬生生将他拉了回来。解苓儿心里这般想着,看向萧君迁的眼神内,便多了一丝崇敬之意。 见他仍在忙碌着,她没有打扰他,只悄悄挪了脚步往门外走了出去。 “萧离他去了哪里,莫不是寻个僻静地儿哭去了吧?”出门之后,解苓儿自言自语一声,而后便避了人,往一旁的一条巷道走了进去。 果然,穿过巷道,便是个僻静的园子,园中有一个小池塘,池塘边横着的一截枯木之上,坐着个一身玄色的身影,正是才自屋内走出来的萧离。 “你来干什么?”萧离虽未回头,却是听见了身后动静,还准备的猜出了来人是解苓儿。 “这人,后背长眼睛了不成?”解苓儿在心里嘀咕了一声,还是继续迈着步子。 “你别过来。”解苓儿才走出去两步,就听得萧离冷声喝止道。 解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