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 1. 第1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如果你希望每天早晨在阳光中醒来，下午坐在沙发上沐浴阳光，那这套坐北朝南的房子正好能满足你的需求。”售房员向张镜迟介绍道，“当然，出于人道主义和我的良知，我并不建议你选这套房子。它太暴露了，我们的数据库里还有更多隐蔽的房源......” 张镜迟微微仰头，打量这套房子。 售房员浑厚饱满的声音像一盅重鼎，语序停顿时，隐约有‘咚咚’的闷响跑出，这声音持续几次，还会出现‘嘤嘤’的零件敲击声。张镜迟听见‘嘤嘤’的脆声时会看一眼售房员。 售房员是个中年男人的模样，一米九高，栗色头发，英俊的建模脸，眼珠子里仿佛有流动的数据。只要扒开他银色的销售制服，就能看见脖子下面没有皮肤，只有一层铁皮，他是个机械人。 张镜迟建议道：“你可能需要去换一套零件。” 他们生活在无阻世纪226年，新人类项目成熟，像售房员这样拥有独立思维的机械人在雪塔市有很多，他们通常从事一些服务型工作。 除了机械人以外，雪塔市外还有很多新人类，据说他们觉醒了精神网，要么精神力惊人，要么天生体质强健，有的随便起跳就能跃至三十米高空，不过张镜迟没有亲眼见到过。 他所在的雪塔市里除了机械人外，剩余的都是他这样的旧世纪人类。他们是被保留下来的纯种人类，是无阻世纪的贵族人类，但因为很容易死亡，所以在没有塔协守护的时候不能够与其他新人类接触。 售房员顿了一下，说：“好的。签完你这单合同以后，我就去挂号检查。你还想再看看其他房型吗，我们还有时间。” 张镜迟回答得很快：“不用，就这套吧，我希望现在就可以过户。” 张镜迟这套房子面积在一百平米左右，加上外面的小院子就有一百二十平米。他一个人生活，这样的房型对他来说绰绰有余，但对于雪塔市来说，这样小巧玲珑的房子非常稀有。 据说这个‘玲珑房小区’是某地产公司的打印机器出错，不小心做出的失败品。小区靠近雪塔市的边缘，距离雪塔内墙的直线距离只有一公里。 雪塔市最常见，也最受市民欢迎的是蛋壳型的房型，蛋壳房屋表面很坚硬，可以承担现有记载中99%的天灾，即使天坠陨石也不能轻易敲碎他们的表面。 他们的家门口通常在地下，地点不固定，屋主可以通过改变蛋壳的转向来调整入口的具体位置，十分隐蔽。 除此之外，也有爱好复古华贵风的市民会选择堡垒型房屋，他们会把外墙修葺得很高，来弥补住宅的暴露性。再不济也有庄园风，庄园有广阔的面积供屋主修建防御装备。 售房员在数据库里浏览过，再次向张镜迟强调：“每个独立公民最多只能拥有两套住宅，合同一旦签订便不能反悔，你需要再好好考虑吗？” “我考虑好了。”张镜迟说。 “好的。”售房员在自己的手腕处摁了一下，在张镜迟看来他像是用手指别了一下自己的袖口。银色制服掀开，露出一块方形的黑色端口，湛蓝色虚拟屏雀跃到二人中间。 “合同一式三份，我已经传送到你的光脑上，我需要登记一下你的基础信息，请理解。” “所得税、雪塔市民险是否缴纳齐全？市民积分达到五千了吗？” 张镜迟说：“当然，我事前给你发过我的资料。” “是的，我在例行公事。”售房员说着，在光脑上看见了张镜迟的个人背景信息。 张镜迟仿佛从来没做过隐私设置，密密麻麻的文字像蚂蚁一样挤在一起，往下能翻好几页，是各种各样的工作经历，他做过保镖也做过金融顾问，还做过一些薪酬低廉的服务生工作。 “你......很需要工作吗？” “我需要买一个房子，这些工作的报酬加起来正好能在支付完这套房子的全款之后给我留下一部分生活费。” 话音刚落，张镜迟将掌心放在售房员手腕的黑色端口上方。‘滴’一声，张镜迟的账户上扣除一笔塔币，‘玲珑房’的过户手续是全自动的，他支付了金额以后，宅邸合同上方就出现了张镜迟的名字，让售房员想再劝说都没机会开口。 “合作愉快。” 售房员下意识看向张镜迟。 年轻人背着斜挎包，住房合同成交以后，他从斜挎包里摸出一包能称得上是古董的卷烟，用引火器点燃，轻咬在齿间，一边将斜挎包丢到沙发里。 举止看上去不太优雅，不过让售房员在意的是他的相貌。 年轻人的左眼正中下方有一颗浅红色的痣，因为交易成功的缘故，他似乎放松了一点，眼尾的弧度放缓，让他的模样显得有些妖冶。 他是纯正的东方血统后裔，有一对漂亮的杏眼，相貌无疑是英俊的，身量高，形体和谐，比例完美。 售房员的眼睛如检测仪一般扫视过张镜迟，没有在他身上看到任何后天科技加工的痕迹，也就是说张镜迟是自然生长成这副模样。 这样完美品貌的旧世纪原生人类通常能在雪塔市基因评级时评上A级纯血贵族。 进入无阻世纪以后，人类由各个司法区的中心育种基地统一培养。雪塔市的纯种人类们离开基地时都会通过基因测试来分配市民等级，A级是尊贵的精英贵族，他们能够享用雪塔市甚至整个新人类社会的最优质资源。 他们不需要亲自去找工作，塔协会为他们量身准备一份薪酬丰富，地位崇高的工作。不仅如此，塔协还会为他们准备房子，为S级贵族提供的房子最次品也是蛋壳房。 交易已经结束，售房员可以撤离了。更换门锁配送钥匙等服务会由售房公司统一配送上门更换，快的话十分钟之后就到了。 但售房员实在是不理解张镜迟的举措，如果他不问的话，今晚他的处理器会因为过度运转而提前报废。他说：“你是A级贵族，为什么要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 张镜迟：“我不是，你想多了。我是先天性智障，是普通的D级群众，不然我为什么要打那么多零工去赚塔币。” 售房员并不相信：“你这样的不像先天性智障。” 张镜迟说：“如果我是A级贵族，我还去做这些没有意义的事情，不是正说明我的脑子有病？” 售房员：“......” 无奈让机械售房员再次顿了一下，他一停下来，张镜迟再次听见了‘咚咚’和‘嘤嘤’的声音。 这一次‘嘤嘤’的脆响更大一些，它有回声，像幼猫的叫声，也像 2. 第2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张镜迟选择了最大的房间做主卧，就像售房员说的那样，早晨，金灿灿的阳光透过窗户洒满房间。他翻了个身，感觉温暖的光线爬上他的小腿，热烘烘的，湿漉漉地舔向他的脚踝...... 智能家居突然发出尖锐的警笛声，张镜迟的眼睛倏然睁开。 只见卧室的窗户被顶开了一半，一朵硕大的红花坠在他上方，它无根无叶，孤零零的茎连着窗外，挨着花的部分伸出一条长着倒刺的舌头，只要再往前一点，它就能一口将男人吞下。 说时迟那时快，张镜迟迅速从枕头底下抽出一把巨大的剪刀，翻身对着将逃的巨大花影用力扎去。 刀口对着舌头干脆剪下，张镜迟捡起大红花和它的茎甩向窗外，同时冲到窗边拉上窗。下一刻，红色的汁液在窗外炸开，窗面立刻凝结出一排水珠，汇成流一股股滑落。 张镜迟一把将剪刀丢开。 这才是雪塔市的常态，它湿润，闷热，处处能见到发育异常的变种植株。其中最常见的就是异种大王花，也就是张镜迟刚丢出去的这一种。 大部分不吃人，但是恶心人，它们将人吞进去再把人吐出来，这时被吐出来的人类浑身上下都沾满它的花液，身上散发弥天臭味，用强力洗涤剂冲洗一个月才能把味道散去。 变种植株喜欢在阳光丰富的地方扎根，最喜欢在夜晚偷袭人类。它们虽然攻击力不强，但是如蚊虫一样防不胜防，因此雪塔市民都会避开阳光太好的地方，躲在隐蔽之处。 稍微富裕一点的，会购买内部能投射仿太阳光的蛋壳房。 张镜迟购买了这套房子，就意味着他需要时刻提防这些植物。 这座房子的智能家居的移动形态是个长宽高40厘米的圆凳，它伸出两根铝管拼成的手臂，迅速冲过来捡走了剪刀。 门铃压着时间响起，智能家居时灵时不灵，此时一声不吱。张镜迟的光脑同时震动，备注[王姐]的账号发来通讯申请，他到外面打开门，通讯申请立刻挂断，王姐捂着鼻子钻进屋内。 “你居然真的买了这套房子？”王姐说。 “便宜。” 王姐原本是D级群众，被判定基因不合格的原因是鼻梁塌不漂亮，且智商和体质测试的等级都没有超过C。 但是去年王姐考上了雪塔市指挥塔的人资调配岗，一跃成了B级中庸贵族，拥有了按时领取市民补贴，住在指挥塔分配的房子里等相应福利。 她在考上指挥塔前就是D级群众中的百晓生，张镜迟的大多数工作是经手她得到的。他们现在仍然保持着密切的联络。 张镜迟翻开日程表：“不是说明天过去？” 王姐撩了下头发：“明天是明天的活没有变动，今天有个新活看你去不去......今天凌晨有个S级超品贵族破壳，她晚上就要去神塔培育基地和她的新人类伴侣见面，指挥塔把她的破壳宴提前到下午。现在要准备的东西太多了，那边大量缺人手，正厅统筹大管事还有空缺。” 张镜迟略一顿：“不去。” 他绕过王姐去卫生间里取了一颗清洁胶囊丢进嘴里，牙齿将胶囊咬破，清爽刺激的液体迅速浸入口腔每一个角落。 王姐似乎料想到他会拒绝，但没有放弃：“只需要在布场的阶段安排一下就行，宴会开始后你们可以待在哈瓦里天厅休息，如果没有后续需求，他们会提前放人，总之不会跟其他贵族接触到。而且......报酬有六十万塔币。” 张镜迟：“......” 王姐是知道怎么拿捏张镜迟痛点的。张镜迟买下这套房子花了八百万塔币，目前账户上只剩下五千塔币不到，按照雪塔市的物价，这些钱最多够他两个星期的生活费。 高薪酬，且只需要花费几个小时，傻子才跟钱过不去。张镜迟俯身吐掉口中液体：“什么时候出发？” 王姐：“现在。” 二十分钟后，张镜迟和王姐出现在一颗金碧辉煌的硕大金蛋壳外。 金蛋壳一半埋进地里，它占地上万平方米，电路板的纹路在表面留下菱形的网格，阳光被反射出去，人类待在外面久了会觉得全身炽热得仿佛要着了。 金蛋壳在待客模式中，周围土壤里竖起一圈安检机器。数辆电车排队经过安检，在机械管家的引导下进入地下停车场。 王姐已经来过一次，轻车熟路地将张镜迟传送到宴厅，让他去找破壳宴的机械总管领取工作。 这里已经有一干D级群众和临时工机械人。纯血人类可以直接认领管事工作，张镜迟是大管事，手下被分配有四个小管事，其中有三名是高级机械人。 剩下那一位D级群众是个眼熟的面孔——张镜迟的房屋售后服务部工作人员094号。 094号胸前换了一个牌子，上面写着她的名字：政茜。 张镜迟穿了一身宽大的黑衣，还戴了一面口罩，但政茜依然认出了他：“好巧！我需要负责哪一边？” 张镜迟：“稍等。” 张镜迟成功领取工牌和百分之三十的定金以后，王姐就离开了。宴厅忙得热火朝天，人们在工线上穿梭，张镜迟在其中是一颗不起眼的齿轮。 他看了眼宴厅虚拟屏上提前投映出来的破壳宴流程。 纯血人类由雪塔中心培育基地统一抚养，每一个人在十五岁以前都生活在培养舱里。人们把培养舱比喻成蛋壳，他们发育成熟后走出培育舱，便是破壳了。 破壳意味着这个人可以正式触碰这个世界了，对于基因测评在A级或者以上的贵族而言，这还意味着他们即将拥有属于自己的官职以及一支新人类后代。 他们破壳以后，会在塔协的安排下前往神塔市培育基地——朝阳基地，将自己的完美基因留档备份。 朝阳基地会为他们匹配进化稳定的优种新人类，让他们在无阻世纪留下一支拥有自己血脉的新人类后代。 这支新人类后代会以他们基因父母中纯血人类一方的名字作为姓氏，从而繁衍出更庞大的新人类家族，每年上缴的税务有百分之五会转移到该纯血人类的名下。 因此这在雪塔市看来是一个至高荣誉。 在纯血人类看来，所有的新人类都是他们的后裔。他们虽然无法离开雪塔市独立生存，但他们是全人类的祖先。 在今天这场破壳宴之前，雪塔市已经有15个世纪月没有新的超品贵族破壳了，这意味着拥有完美基因的纯血人类越来越少了。 也是因此，这场破壳宴虽然仓促，一应规格却前所未有地隆重。 “你负责展台区域。”张镜迟对政茜说。 几个小时后，张镜迟提前处理完他们分区的工作，刷上结算卡，前往哈瓦里天厅。 金蛋壳通常有五层楼，有三层在地下，第三层常用来待客，第四层是主人的私人空间。 第一层和第二层是露在土壤上方的部分，第一层通常用来布置应急防御装置，第二层是家庭佣人、机械人的住宿、休息、充电的场所，贵族们不会上来。 金蛋壳在第二层设置的休息场所，统称哈瓦里天厅，是整个金蛋壳最贴近户外的地方，内部用电子网打造了全息虚拟空间。 临时应聘来的临时工也在这里等候，之后如果贵族没有别的需求，金蛋壳会打开一个口子，直接把他们放出去。 这次的哈瓦里天厅是桃园，已经有一部分人在等待，他们三俩聚集在石桌附近打牌，有一个机械人试图加入他们，被纯血人类无情地排挤在外。 张镜迟的脚步刚踏进去，光脑便提示他，本次临时工薪酬已经结算完成，六十万塔币成功到账，这让他的肩膀微微放松下来。 “哎！你，过来玩一把吗？”石桌附近的男人朝张镜迟喊了一声。 张镜迟不 3. 第3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咔—— 求生意志驱动张镜迟的身体，大脑反应过来以前，他的手已经抓住小孩的手将银枪推向上方，子弹擦燃黑衣的边缘，不知打到什么地方，一缕硝烟散开，他叼着的烟无火自燃。 小孩细软的手如液体一般迅速挣脱，枪口再一次对准张镜迟。 张镜迟一瞬也不曾停顿，手掌往地上用力一推，长腿勾着门框，借着反作用力将自己向外抛，他仓促地在半空握了一把，也不管门有没有关上，脚面碰到地板便撒腿一直跑。 “咔咔——” 张镜迟听到齿轮推动蛋壳转动的动静，它的转动速度正在放缓，这意味着门马上要停下来了。 不过几个瞬息，桃林的空旷地缩小了一半，家庭佣人和临时工人挤在一起，空气变得稀薄。石桌边上没有人下棋了，他们正围着机械管家询问，问什么时候能离开。 张镜迟冲进人群，黑胶鞋把泥土磨出了火星，桃树枝发了疯地拦住他，他听见了风声，于是一手撑在石桌上，故技重施地将身体抛出去。 就在石桌往东方向五米左右，蛋壳停下，机关门缓缓露出一条口，风夹着泥土的气息从外灌入哈瓦里天厅。 机械管家刚刚走到门边，张镜迟已经从门口冲了出去。 哈瓦里天厅被张镜迟抛至脑后，他回头看了一眼，没有看见什么子弹，也没有看见什么小孩。但他也没有停下来。 王姐跟张镜迟约好了要在金蛋壳外等他，之后会把他送到‘玲珑房’的小区外。但张镜迟出来的时间比他们预想的都要早，王姐还没有把车开过来。 张镜迟不打算等她了。 哈瓦里天厅里的大多数人其实不着急离开，他们想等待高等贵族的其他需求，高等贵族们出手大方，如果可以的话，他们今天还能赚取一份高额外快。 只有三分之一的人流排队往外走，一边走一边叱责说刚才有个叼着烟的没礼貌黑衣家伙跑出去，撞了人都没有道歉。 人群流动的速度很慢，出来了十几个人之后，门忽然从里面关上了。 这时张镜迟已经跑得很远了，他回头看见十几个人茫然地站在外面。 关上了门的蛋壳房就是一个找不到缝的金蛋，门有可能已经转动到了地底下，露在外面的是一层能抗住陨石的坚硬蛋壳。 这十几个人以为里面的人幸运地得到了赚外快的机会，骂骂咧咧地蹬着石子离开。 ... 夜幕降临时，张镜迟已经回到了‘玲珑房’。 张镜迟把自己整个身体都抛进了沙发里，他的血液流动速度很快，心脏剧烈地撞击胸膛，动静大到吵到了他自己的耳朵。 他没有再听见“嘤嘤”声，却感觉仍然有哭声在他脑子里转，声音仿佛是从他的身体里面发出来的。 那个小孩。 张镜迟一闭眼就想起来她泪流满面的模样，她的眼泪罩住了整个眼眶，但张镜迟总觉得水雾后面那双眼睛很难过地看着他，就跟他俩认识似的。 他似乎抓了她的手一下，非常娇小而柔软，脉搏的跳动却很用力，仿佛在大声地告诉别人她是一个生命力强盛的活物。 一个小孩。 电流传到了脑子里，张镜迟毛骨一悚，片刻后意识到是他的光脑在呼唤他。王姐给他发了一条讯息：[你回到家里了吗？] 张镜迟回复：[已经回来了] 王姐回复：[出了点事，我过来找你说] 张镜迟拧了下眉，想起哈瓦里天厅突然关上的门。 十分钟左右，王姐的电车停在了‘玲珑房’门口，王姐行色匆匆地走进屋，进门前心烦意乱地打爆了一朵藏在张镜迟院门外的大王花。 “你真不该买这样的房子，”王姐边走边往手上倒清洁液，“如果你的售后还没结束，可以要求他们把院墙加高，起码你早上不用被大王花叫醒。” 张镜迟：“它最便宜，售后结束了。” 这个便宜的房子只有一个售后服务，就是更换门锁。不过房子也有别的优点，张镜迟说：“起码这边很安静。” “当然安静，它就差点被丢出雪塔市了。”王姐说着话锋一转，“你下午在哈瓦里天厅有没有碰见什么？” “没有。” 张镜迟的身体反应再次先于自己的思考，他几乎是紧跟着王姐的话后面就回答上了，并且下意识地想再摸一支烟出来，王姐的视线立即变得凌厉。 张镜迟在反应过来前克制住自己想去拿烟的动作，他眼眸一阖，让自己的身体陷入了沙发里，看上去有些疲惫地捏了捏眉心：“我进哈瓦里天厅没多久，门就开了，门一开我就走了，反正尾款已经结了。” 这完全符合张镜迟的日常行为，王姐知道他有多排斥跟贵族接触，语气一缓：“还好你走得早。” 张镜迟开口：“怎么了？有群众闹事？” “不是。”王姐想找个地方坐下，但客厅里只有一条长沙发，张镜迟很高，在沙发上摊开以后，沙发便没有了落脚地。 她只好将单人凳搬过来，坐在张镜迟旁边凝视他，说：“今天破壳宴的主角不见了。” 张镜迟微微一愣，居然不是发现了什么不应该出现的物种等等。破壳宴的主角不见了......张镜迟第一反应是打开光脑检查自己账户上的六十万塔币还在不在。 万幸的是，账户里六十万零四千五百塔币一分不少——他今天中午花了五百塔币买营养餐。 王姐看得哭笑不得，强调说：“凌晨破壳的S级超品贵族失踪了。” 张镜迟有些惊讶，不过反应平淡。 S级贵族的重要性不必强调，不巧他今天还在破壳宴现场，他这会儿明白为什么哈瓦里天厅的门开放到一半突然关闭了。 幸运的是，他的六十万报酬已经到账，倒霉的是，他有可能会因为这个什么贵族不见而被塔协喊过去接受调查。 不过他只是一个刚刚有房升为C级独立公民，并且目前为止还没领过任何补贴的普通杂碎，针对他的调查应该不会很严苛。 更何况以指挥塔的效率，目前还没有通知传到他这里，便说明他不在重点检测对象行列。只要跟自己无关，张镜迟便不关心指挥塔和贵族想要怎么样。 他又不能帮塔协找回不见的S级贵族。 王姐一眼便看出张镜迟的想法，忍不住说道：“本来这个时候应该有一个纯血人类被送往朝阳基地，跟她匹配的优种新人类已经抵达朝阳基地了。朝阳基地最多只能留住他三天。” “这意味着什么你明白吗，雪塔市必须在三天之内送一个纯血人类到朝阳基地，如果今晚塔协没有找到那名S级贵族，就会在信息库里筛选其他没有育种过的合格的纯血人类，来顶替这个缺口。” 所谓合格的纯血人类，范围在C级公民及以上，后来升级的也满足这个范畴。 对于塔协来说，S级贵族失踪是个惊天动地的倒霉事，对雪塔市内其他市民而言，却是天上掉馅饼的好机会。他们如果有幸能顶上这个缺口，同样能得到跟A级一等贵族一样的待遇，可以直接进入塔协机关工作。 而张镜迟刚刚成为C级公民，目前还没有体检过，他体检以后信息会被刷到数据库前几页，有很大的机会被塔协看见。 王姐进入塔协以后，近距离接触过S级贵族，认为张镜迟完全不输给他们，她有一种强烈的预感：“你要抓住这个机会。” 张镜迟眸色略深，听完也只是哂笑一声：“说什么呢王姐，就算没有一个刚出壳的S级，也还有其他A级。没有了A级还有B级......我就不去凑这个热闹了。” “多少是一个机会，如果成功的话，你也不用再打零工，能吃自己‘后代’的供奉。” 王姐说着瞥了眼阳台的窗户，入夜以后变种植物烦得很，她在门口才清理了一朵花，现在又有三四株植物贴着玻璃，流着浓液，贪婪地看向房子里。 她说：“难不成你想一辈子住在这种地方，每天思考自己会不会死在哪一朵花的嘴巴里？” 张镜迟没说话 4. 第 4 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张镜迟睡得很不安稳。 哭声跑到了他梦里，小孩泪流满面的模样在他梦中越发清晰。她手里握着一把银枪，身上穿得是一件不合身的衣服，衣服对她来说很大，像麻袋一样把她套在里面。 “好怕......我好怕......”她哭着说，“陪陪我......” 张镜迟猛然惊醒，一眼对上把花蕊贴在卧室窗户上的大王花。 张镜迟睡前用临时买的强力胶把窗户边缘封死了，变种大王花暂时没有长出铁齿铜牙，没有办法强行击碎窗户，只能隔窗对着张镜迟流哈喇子。 强力胶的效果看来还不错，张镜迟打开光脑给备注为【黑熊老板】的联系人发去一条感谢讯息。 也不知道智能家居是不是把交房那天售房员满口什么‘阳光洒进房子里’的话记录进去了，天一亮，智能家居就自动打开室内所有窗帘。 张镜迟也没去拽窗帘，他打开光脑把智能家居的初始名字从[L-智能家居]改成了[L-智障家居]。 没想到智障家居喜极而泣，立刻给张镜迟上演了个梅开二度——屋外的门铃都快被人摁烂了，智障家居愣是一声不通报，让张镜迟开门直接跟一群银装制服的人正面碰上。 同样是银色制服，这一批的质感和款式显然比售房员身上那件高了不止一个档次，精致到了纽扣上的雪花浮雕。他们衣服上统一别了肩章，是雪塔市中心指挥塔监察系的调查员。 “张...镜迟。”领头的男人从光脑里获取到张镜迟的信息，“没错吧？” “是我。”张镜迟心里已经把智障家居拆了重组无数次。 “你怎么住在这种地方？” “......它便宜。” 领头男人皱了下眉，高傲地睥睨了眼房子，不过他此次前来的目的不是巡查雪塔市市容市貌，于是说：“你昨天是否在早上进入燕理地S-58处‘寅’将军家里，并在下午离开？” “是。” “你知不知道燕理地S-58处昨天出事，要求所有涉及人员配合调查？” “知道，我正要去中心基地。” 张镜迟微低下头，做了一个看时间的动作。天刚刚亮，雪塔市民不喜欢夜里在外游荡，他的行为挑不出什么毛病。 调查员象征性地停顿了一下，便打开记录仪：“你不是重点观察人员，在这里配合我们的简单调研就行。” “好的。”张镜迟身体侧开一点，有请调查员进屋的意思，但是调查员们没有动。他似乎有些尴尬，为了缓解尴尬而默默合上了身后的门。 “你去燕理地S-58处住宅区做什么？” “S......将军破壳宴缺人手，去做兼职。” “具体什么时候离开的？为什么？” 张镜迟说了一个时间：“已经结余款了，觉得没别的事情，就走了。” 张镜迟的回答都没什么问题。他的档案上显示，他已经破壳五年，破壳后在雪塔第一军校上学，成绩中规中矩，三年后顺利毕业，此后两年成为了一个工作狂，目前是一个工作履历丰富，攒钱两年就迫不及待给自己买下一套‘玲珑房’的普通纯血人类。 领头调查员例行公事地问完所有问题，当着张镜迟的面打开一个公开名单，在张镜迟名字一栏打上‘完成’标志，却没有马上离开。 调查员上下打量张镜迟一眼，说：“跟我们走一趟，带你做个体检。” 张镜迟一顿，从开门看见调查员开始他就奇怪。指挥塔的上层公务人员一个比一个心高气傲，区区几个普通群众的例行问话不值得他们兴师动众，却来了这么多人。 调查员的这句话更奇怪，张镜迟转变为C级公民以后应该做的公民体检在民事窗口，跟监察系没有半分关系，从来没听说过调查员亲自带路的情况。 他的迟疑让所有调查员的视线都集中在他身上，有两名机械人眼眸里数据流在滚动，领头调查员不动声色地问：“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只是在想我的公民体检......”张镜迟似乎有些踌躇。 调查员已经在他的资料上看到了这一项，不耐烦道：“会同步到一起。” “...太好了，现在就走吗？” “当然。” “好的。” 张镜迟依然是一套黑衣，打扮跟昨天看上去别无两样，宽大的衣服罩住了他的身体。他微垂下眸，从口袋里摸出一盒烟，手指轻轻一挑，便勾了一根细长的烟在手上，同时用引火器把烟尾擦燃。 尼古丁的味道还未完全散开，调查员们便敏感地看向他：“马上要进入封闭空间了，请你现在不要抽烟。” 张镜迟立刻把香烟丢到地上，黑胶鞋踩上去碾碎火星，不好意思地说：“抱歉。” 所谓封闭空间指的是指挥塔特配的长款军用云车，有单独的飞行航线，不受限飞令束缚。相应地，云车内部一应配置上乘，载客量大，通风系统优良，就是大王花爬上了车内，通风系统也能保证大王花的味道不会玷污乘客们尊贵的鼻子。 他们纯粹是看不惯张镜迟的行为，不知怎么地，众人第一眼看见张镜迟时印象良好，随着接触时间推移，皱眉的次数却越来越多。 张镜迟跟随着领头调查员坐在第二座，其他调查员离开时，一人嘀咕道：“坏毛病这么多，难怪初始基因测评不合格。” 张镜迟坐下时，领头调查员也说：“无阻世纪以前，就有大量资料证明，烟草对身体的危害不可逆，你以后不要碰了。” 是命令的口吻。 张镜迟没有回应，调查员扭头一看，发现他居然睡着了，于是再次不喜地皱了下眉。 雪塔市，无阻世纪塔协会雪塔总部基地。 张镜迟路过了公民体检中心办事口，跟着步履生风的调查员一直往基地内部走。他感觉他们一直在往下降，降了地心都仿佛被捅破那么久，终于停在了一道闭合的门前。 调查员刷了卡便离去，只剩下一名机械调查员陪伴张镜迟，机械人普遍性格温和，他给张镜迟端来一杯清水，这似乎让张镜迟的身体放松了一点。 除了张镜迟，门外还有六个人，身高在一米七六到一米九之间，容貌端正漂亮。 张镜迟进来以后，只有一个容貌深邃的男人抬起头看了他一眼，没等张镜迟打招呼，男人的唇角便不受控制地流下一条银白色液体。 像是为了印证张镜迟的猜测，门朝两侧打开，两名机械助理拉着一位相貌绮丽但眼睛无神的女人从里面走出，同时里面传来道阴恻的怒喝：“全部带回去！再是这样的都不用带过来了！光是皮相过得去有什么用，长了眼睛的一看就知道这些都是什么货色，难道你们要朝阳基地培养出一支的智力残障的新人类出来吗？” 机械调查员立刻往张镜迟手里塞进一张卡片，他伸手将女人拉出来，同时把张镜迟送到机械助理手中：“你直接进去走体检流程，不用跟任何人搭话，体检完他们会送你出来，数据会自动同步到你的身份卡上。” 这话看似是对张镜迟说的，其实是对机械助理说的。机械助理一人扶着张镜迟的一边胳膊，把他带进门内。 比起市民体检中心，这间位于基地深处的体检室更像是一个实验室，四周充满陌生而神秘的实验器械。 两名机械助理剥除张镜迟的衣物，屏蔽他的光脑，小心翼翼地将张镜迟放进一个正好能容纳一个人的小型体检舱中。 张镜迟觉得他们在安置一块货物，就像无人超市里的机器采购商品那样，把他光溜溜地钉在了外卖箱里。 体检舱的光屏自动浮现张镜迟的各项数据，张镜迟看着光屏，心想，它真的能查出什么东西来吗？ 能查出他身上一抹就掉的血痣吗？能查到他脑子里嘤嘤呜呜的声音吗？ 【放置完成】 体检舱在轨道中滑动，进入轨道深处时，张镜迟在光屏上看见了一双冷漠的眼睛。 “呵——”眼睛的主人短促地笑了一声，“这个居然不是智障。” 张镜迟：“......” 整个体检结束，用时不到十分钟。张镜迟被还原成来时的模样，他站在门口的安检门上，抬头朝里面看了一眼。 “滴——” 安检门绿灯一亮，大门朝两侧打开，张镜迟迈开长腿离开此处。 机械调查员还在外面等待，他把张镜迟送到了基地外面，还替张镜迟叫了一辆定位到他家里的昂贵的计程云车，才转身离开。 张镜迟在车上就收到了身份卡更新的体检信息。 身高：185cm 体重：60KG 基因等级：C级（纯血人类） 什么都没查出来。张镜迟这么想着，仿佛又听见了‘嘤嘤’ 5. 第 5 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雪塔是无阻世纪的唯一乌托邦。 ——《新人类简史》 指挥云舰只需要五分钟就能游遍整个雪塔市。 少将陈鸣逐玥不动声色地观察她面前的男人。 他很英俊，优越的皮相不输于陈鸣逐玥见过的任何一个S级贵族，正是因此，雪塔中心在他体检过后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他，即使他的初始基因等级是D级。 他们没有在男人的体检报告上发现明显的基因缺陷，不过在他身上发现了一些不良嗜好，他喜欢抽烟，似乎还有一些情绪障碍，精神状态不太稳定。 毕竟没有一个正常人会购买‘玲珑房’作为自己的常用居所。 张镜迟从收到消息，到跟随他们坐上指挥云舰的一切反应都很宁静，没有狂喜，也没有抵触，不过陈鸣逐玥的直觉一直在提醒她要更警惕。她的直觉向来很准，譬如在S级贵族破壳宴当天便早早有预感，但她目前没有在男人身上找到需要她特别注意的地方。 他的光脑一直在弹消息，发信息的是一个备注叫做王姐的人。 根据他们的传讯记录，陈鸣逐玥判断出，这个女人是雪塔市中心基地人社系统下一名普通科员。王姐还在询问张镜迟要不要到现场欢送那名幸运被选上的B级贵族出塔。 “你可以告诉你的朋友，”陈鸣逐玥试图让他的情绪更外露，“你就是那个幸运的B级贵族。” “听你的，长官。”张镜迟回应道，给王姐发送讯息：[我就是那个B] 他看起来很顺从，但陈鸣逐玥还是觉得有些不对劲，她莫名从这句话感受到浓郁的嘲讽意味。 王姐不知是太过震惊还是被吓到了，没有再给张镜迟传讯。 所谓的礼仪队，其实是在指挥塔外围排的一个方阵。指挥舰象征性地在上方停留一下，礼仪队便趁此机会竭力地甩开仪仗，让上方的人看到他们摆出一朵花的形状。 他们看不到张镜迟，张镜迟也看不清他们。 陈鸣逐玥给他介绍一句''他们都在恭喜你''，便让云舰冲出指挥塔。塔壁流动，伊玛女神像从化作流体的墙面探出上半身，目送云舰向远方航行。 张镜迟第一次离开了雪塔。 他看向云舰后方，只看见藏在重山中透蓝的光屏。 光脑失去了作用，雪塔市与市外不能直接通讯，因为新人类能通过精神网直接链接光脑。他们害怕新人类中有觉醒无线精神异能的，能用精神网穿透雪塔系统，从而潜进雪塔市内部。 这会在雪塔造成极大的恐慌。 是的，纯血人类以拥有一支新人类后人为荣，认为自己是造物者，那是他们的孩子，却比谁都害怕‘孩子’真正闯进自己的世界。 卫兵递给他一个新的光脑，让他佩戴在手腕上：“出来以后，用这个可以联系我们。” 张镜迟佩戴上新的光脑，看见陈鸣逐玥摊开另一只手，是等待张镜迟把旧的光脑交给她的意思。张镜迟假装没看见。 塔协的光脑是最新系统，最新系统宛如一个可佩戴的机械人，它冷不丁出声：“检测到主人体内''儿茶酚胺''释放增多，目前心率过高，是否需要呼唤医疗舱？” 陈鸣逐玥看向张镜迟，张镜迟垂眸摁了下心脏：“有点紧张。” 每个纯血人类第一次离开雪塔时都会恐惧，陈鸣逐玥很熟捻地安慰他：“你不用担心，我们会一直保护你。” 张镜迟还是那副闷葫芦态度：“谢谢。” 他连接上新系统的第一件事，就是打开隐私设置，把系统丢进禁言模式。 穿透数层光屏和浓雾，云舰外渐渐出现了一点光亮。 和雪塔市内不同，拥有精神网的新人类们更习惯驾驶能够在低空航行的云车。 纵然此时夜深，航道中仍然有许多云车行驶，指示灯将天空画布分割。往下沟壑纵横，银白的水流反射出光泽，黄土和红山相邻，司法区间竖起的高墙像画布上描黑的线条，无一不亮着璀璨夜灯。 张镜迟在雪塔内见过这个景象，在雪塔内，B级以上的纯血人类可以连上雪塔市的内部观察网，通过观察网中的监察系统了解外面的世界。 造物者理所当然地对自己的子民有观察欲。 张镜迟的心跳依然很快，不用光脑系统提示，他甚至觉得陈鸣逐玥能听到他的心脏有多躁动。但他不恐惧，他没有一丝一毫的恐惧，更像是搁浅的鱼被浪打进了海里一样，恨不得打开云舰跳下去。 地势集中下陷之处是神塔市司法区，怪石耸立，崖壁凿满洞窟，下方有一处幽深的干涸泉眼，蓝绿色泥沙向下滚，从上方俯瞰下去，它像是神明睁开的一只眼睛。 朝阳基地就在泉底150米深处，数不尽的人流从各个入口进出基地。他们都是新人类，外表上与雪塔市中的纯血人类没什么区别，至多是有些体型格外庞大或娇小，或者容貌格外动人的。 张镜迟记得，一代新人类进化项目中，为了让新人类开发更多优质潜能，新人类的初代基因中会接入其他非人生物的基因。 受一些未能被完全剔除的基因本能影响，有些新人类互相碰上时会出现明显的攻击性。因此他们出行时会别上象征自己家族的勋章，以此来区分身份，避开矛盾。 云舰降落时与一台磁浮车擦肩而过，磁浮车驾驶座坐的是鹰人族。张镜迟记得鹰人是哈尔氏的后人，那位名叫哈尔的公爵每次接受采访都喜欢炫耀这件事。 雪塔市云舰停在专属平台。神塔市指挥塔的接待员们已经等候许久，迫不及待地簇拥着雪塔来的古老而尊贵的纯血人类走进基地。 张镜迟能够感觉到，以陈鸣逐玥为首的这批卫兵在云舰降落以后身体立刻进入了警惕状况。 神塔人没有提及他们来晚的事情，也没有提到那位已经等待了许久的高天赋新人类‘椟’。他们十分自然地询问起张镜迟等人的身体状况，贴心地问 6. 第 6 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坞呢带着他们上了一节平梯，传送带将他们送往培育区。 传送带路过了新人类公民生育室上方，透明的阻隔墙从底下两层一直连到他们这一层。透过透明的阻隔墙，他们能看见里面的大型培育器械，它跟许多工厂里制作机器很像，数不清的试管从传输带送往各个工作区。 玻璃器皿表面折射出暖色光晕。 工作区的铁架上陈列了很多玻璃器皿，机械实验员的工作范围就围绕着玻璃器皿和传送带上的试管，工作内容看上去很固定。 试管完成最后一□□作以后，会被送进一个看不见的墙眼后方。 生育室内部温度应该很高，张镜迟额头隐隐冒汗。他正看着，视线忽然被一个卫兵挡住。陈鸣逐玥在张镜迟身侧说：“这是一代以后的新人类繁衍的地方，跟我们没有关系。” “我只是随便看看。”张镜迟随口道。 走在前方的坞呢看过来，无意间又跟张镜迟对视上了。 张镜迟莫名地又觉得他很像一只长毛大猫，大猫居高临下地扫了他们一眼，慵懒地笑道：“少将说的是对的。” 传送带很快将他们带到培育区外。 坞呢介绍说，培育区里面有供休息的生态模拟舱，张镜迟未来三天需要跟‘椟’共同生活在里面，之后一起走培育流程。 “这次开放的是1号培育区。” 走过拐角，这个疑似翼族又神似猫族的男人走到了张镜迟左侧，张镜迟的右侧是陈鸣逐玥。 他们又进了一道门，坞呢在张镜迟身边轻声说：“前面是克以绒展览室，你可以在这里挑选你喜欢的孩子，让他们冠以你的名字。” ‘克以绒’是希望、新生、婴儿的意思，克以绒展览室就是婴儿展览房。 坞呢离得很近，温热的气息喷到了张镜迟的脸上。 张镜迟几乎是瞬间就感觉到了不对劲。他仿佛被这个神塔人拽进了另一层空间里，跟其他人隔开了。陈鸣逐玥就在他的旁边，跟他的距离相差不到一个拳头，但陈鸣逐玥丝毫没有察觉到旁边两个人的距离有什么问题。 张镜迟的余光看了眼坞呢，他的心跳再次加快，光脑内的系统很着急，烫得要将他的手腕融化。 坞呢若有察觉，修长优美的手伸向张镜迟的胸膛，气息依然离张镜迟很近：“镜的心跳很快，是在害怕我吗？” 唰—— 坞呢没碰到张镜迟，手腕就被张镜迟抓住了。 新人类的体质强健，大多数新人类的力量很强。据说他们当中有些能徒手将三人合抱粗壮的老树连根拔起，金贵的纯血人类和他们对上，相当于以卵击石。因此坞呢手腕被抓住的一瞬间没有任何停下来的打算。 坞呢的指节细长，指尖轻而易举地触碰到张镜迟身上宽大黑衣的软壳表面，再往前便能摸到他的心跳。 然而下一瞬，坞呢的手指被动离开黑衣。 只见张镜迟神色不变，握着坞呢的手腕，慢条斯理却不容置疑地往外推，他顺势腾出两根手指，抵在坞呢的下巴上，将这张美丽但危险的脸推开。 估计着少将陈鸣逐玥和其他雪塔卫兵现在注意不到他的动静，张镜迟带点儿警告意味地弹了一下坞呢的下巴。 他用自己刚学来的神塔语言说：“心跳不只因为恐惧而加速，焦虑、紧张、愤怒，或者是兴奋，带来的效果是差不多的。你对我做了什么？” 坞呢饶有兴味地看着他：“只是想跟你聊聊。” 张镜迟直接道：“你想被关进塔顶监狱吗？” 话音落下，张镜迟手心里的力道立刻撤了出去。他不急不徐地收回自己的手：“我心情很差，你别招惹我。你不招惹我，我也不会管你想要做什......呃！” 张镜迟自认为他的语气很温和了，他对这个美丽而强大的男人并无恶感。事实上如果纯血人类愿意，他们随时可以向塔协申请立刻抹杀任何一名新人类。 坞呢要是不想找死，就该远离张镜迟。 然而话没说完，张镜迟便感觉到脑袋一疼，仿佛有一股看不见的气流束缚住了他的脖颈，并以极快的速度迅速收缩。 “可是我的心情也很差呀。”这个美丽的男人低声说。 突如其来的窒息和放气让张镜迟被呛得不轻，他下意识地躬下身干呕，男人立刻伸出手搂住他的腰，好听的声音里带着再自然不过的焦急：“你怎么了？” “镜？” 雪塔卫兵迅速拥上前，陈鸣逐玥一掌将坞呢推开，扳着张镜迟的肩膀检查他的情况。张镜迟呛得一时发不出声，脸色憋得很红，杏眸下方那颗红痣越发妖冶。 陈鸣逐玥的手扣在腰间，迅速抽出一把手枪，毫不犹豫地指向坞呢：“你对他做了什么？你想死吗？” 不愧是雪塔人，说的话都差不多。坞呢兴味地想着，神色却越发迷茫而无奈。 陈鸣逐玥的眼眸微微眯起，短发遮住了她狠厉的神情。她不需要任何证据就认定是坞呢做了手脚，这名新人类强大的气质不加收敛，哪怕他 7. 第 7 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就像神塔人描述的那样，1号培育区的生态模拟舱内塑造了个温暖舒适、生态完整的生活环境。 日照和煦，植物乖巧地待在地里，没有任何试图冲破土壤来咬谁一口的迹象。 只要张镜迟愿意，他可以通过培育系统调整区域内参数，来改变环境，因此他休息的房子和他那座八百万塔币全款买下的房子一模一样。 房子外面是雪塔市某个繁华商区的模拟景象，少将陈鸣逐玥住在商区上方的摩天楼中，和他们住在一起的还有朝阳基地的神塔实验员，那个地方能够将张镜迟的房子完全罩在视野中。 而张镜迟需要在这里等待新人类‘椟’的到来。 他们还是没能立刻等到‘椟’，接待员‘坞呢’的身体被清理机器拖走以后不久，神塔人便收到了负责‘椟’的实验员的讯息，说‘椟’的身体状态不在最优时，需要延迟几个小时做调试工作。 雪塔人不满意这个结果。 在摩天大楼上层，仍然有个卫兵在质问朝阳基地负责人：“其实没有必要等‘椟’，他们可以分别采集信息、分别挑选自己喜欢的实验体，在系统上完成后续流程。过去的哈尔氏、希本氏，都是这样完成的。” 实验员中有一名是朝阳基地生育与培育区主任，他坚持说：“这一次是初代超新人类培育计划第二版。新人类种族中躁郁症等情绪疾病的概率是百分之九十，寿命普遍很短，超新人类培育计划的目的就是改变这种情况。第二版认为前期基因父母的情感培养是很关键的一环，针对这一点的计划塔协已经通过了，长官。” 他这样说，雪塔人的脸色更为难看，纷纷看向陈鸣逐玥。他们可以杀了无数个像‘坞呢’那样的新人类，但不能杀了像培育区主任这样在塔协有公职的新人类。 再则就算杀了主任，也无法更改朝阳基地的培育流程，他们还会受到塔协的处分，得不偿失。 陈鸣逐玥沉默地摆摆手，他们才散开来，但依然占据各个视野盯着那座房子。 张镜迟坐在杂物间里，长腿伸展开，将杂物间逼仄的空间占满。 雪塔人拥有育种状态下的最高隐私权，因此生态模拟舱内没有任何监控装备。杂物间无窗，这是一个对张镜迟而言完全隐蔽的空间。 张镜迟并不想做什么，只是不喜欢别人观察的视线，哪怕是出于保护意味的视线，也会让他清晰地意识到自己正处在一个试管一样的空间中，心情便十分糟糕。 这跟他预想的情况不一样，张镜迟以为抵达基地以后，只需要配合做完基因备份和育种信息采集，再与另一位基因贡献者‘椟’见一面，他们就可以返航了。 他看过以往的贵族回雪塔以后做的采访，他们有些流程走得快的，早晨离开雪塔，下午就回了雪塔接受访谈，向媒体展示他们即将拥有的氏族后人进化出了什么样的特征。他们绝大多数甚至没有提过生态模拟舱。 一个领路的新人类实验员都能在雪塔少将的旁边掐住他的脖子，他们还让一个优种新人类跟他在生态模拟舱内互相熟悉？ 他要做的项目名字全程该不会是《纯血人类能在新人类手下存活多久》吧？ 张镜迟想到自己刚刚全款买下的房子，雪塔少将承诺，塔协不会把他那套房子算进他的房产额度，他可以重新选择购买两套更好的房产。 但张镜迟依然怄得想吐血。他一直以来都在维持自己良好公民的身份，循规蹈矩，一应税务等缴纳齐全，甚至连无聊的全塔人类代表员的选举期间都按时投票。 他好不容易让自己够上普通但能平静生存下去的及格线，却卷进了这种事情。或许他不该贪那六十万塔币，这样他就不会去哈瓦里天厅，也不会碰到那个孩子。 张镜迟刻意回避了他是在售房员身上听见的‘嘤嘤’声这件事情，不去想‘他或许不应该买房’这件事。 不知道坞呢会被拖到什么地方，张镜迟知道坞呢在那一瞬间完□□不知鬼不觉地掐死自己。 因为那个插曲，他们最终并没有走进克以绒展览室，但‘嘤嘤’的哭声留在了张镜迟的脑子里，越来越清晰。 他只要一阖眸，小孩和坞呢沉寂下去的眼眸就在脑海中浮现，于是他眨眼的频率减少了许多。时间长了以后眼睛变得干痒，他用指甲刮了一下眼角，光脑忽然自主弹出，提醒他收到了一条新的讯息。 陈少将：[不要一直闷在房子里，你可以到培育区其他地方逛一下] 意思是让张镜迟走到他们能看到的地方。 张镜迟回复：[好的] 张镜迟轻微地动了膝盖，伸长胳膊握住了杂物间的门把手，‘咔’地将门拉开了一条缝隙。和煦的穿堂风抚摸过他的衣领，那么温柔，他却察觉到了一股止不住的厌烦情绪从心底升起。 光脑立刻甩出一条警告：[检测到体内激素异常，是否需要服用镇定剂！] 大抵是知道张镜迟不会搭理它，系统很快甩出了第二条警告：[当主人身体异常超过能承受的阈值，警报系统将强制启动！] 警报系统关联到雪塔中心，也就是说陈鸣逐玥等人会立即同步到他的身体实况信息。 张镜迟不得不停下来调整自己的情绪，他深深吸了一口气，看着光脑上的指标慢慢回落到正常阈值，同时思考要不索性关闭光脑。 反正光脑联系不到雪塔市内，目前对他而言不过是一个方便陈鸣逐玥追踪他的工具。 陈鸣逐玥给张镜迟发了一些新讯息，有一张朝阳基地1号培育区的消防平面图，还有一份‘椟’的个人信息采集表。 培育区之间互不相邻，1号培育区的消防平面图是长条形的。张镜迟所处的地方是生态模拟区，出口在商贸广场的边缘，他们的隔壁紧挨克以绒展览室，克以绒展览室过去便是培育舱。 穿过培育舱，依次有克以绒样品实验室、实验人员生活区、观察区和管理区。 消防平面图详细地标注了每个区之间防卫门的位置以及每个区楼层的特殊通道口。 张镜迟判断的没错，这位雪塔少将对神塔人极度不信任。她看似是为了方便张镜迟在培育区闲逛而给了他一份地图，其实给他画出了几条应急逃生路线。 陈鸣逐玥言简意赅地强调：[我的责任是保护你，你可以选择相信我] 张镜迟当然相信她。 纯血人类是无阻世纪最珍稀的资源，塔协的最高使命是保护每一位纯血人类。只要张镜迟是纯血人类一天，塔协就会竭尽全力地保护他的生命。 张镜迟背靠着门板，短暂的几分钟过去，他的情绪出奇地平静，连头也不疼了。正准备关闭光脑，忽然瞥见虚拟屏角落一个隐晦的蓝色光标。 一个陌生账号向他传讯：[你让我查的东西有结果了] 陌生账号：[你怎么更换帐号了？] 陌生账号：[地址不对，你出塔了？你在神塔？救命，你怎么不早说！] 讯息内附了一个文件，张镜迟想也不想地下载保存，文件刚刚载入一点，这几条讯息连带着陌生账号一起从他的光脑里消逝，撤回得没留下一点儿痕迹。 张镜迟只来得及解压出一张图片，是一张雪塔市指挥塔内部网站里的截图，官方发布了一条新的帖子。 他的目光落在上面，呼吸下意识地一滞。 这是一张无责任绞杀通缉令。 通缉令没对被通缉者做太多的文字阐述，只有简单的基础信息：名字‘苏’；通缉原因‘训练营在逃’。 其次是一张清晰的面目照片，和几张四面角度的监控图。 被通缉者的模样十分可爱，脸颊很圆，有一双纯澈的杏眸，嘴唇微微抿着，神态似有些无措......是哈瓦里天厅里哭泣的小孩。 她被发现了。 “嘤嘤。” 突如其来的头疼让张镜迟立刻捂住了太阳穴，他的光脑被陌生信息刺激，频繁地震动起来。 [检测到非法信息闯入] [已开启全面查杀] [已开启反追踪系统] [检测到主人心率过高，即将触发强制警报系统] [警报系统准备中] 数条红色弹窗争先恐后地涌出来， 8. 第 8 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身体很疼。 张镜迟没有捱过去，他隐约感觉自己摸到了生态模拟舱的出口。他的手穿透透明的墙，摸到了一个冰凉的圆形的握把，就跟哈瓦里天厅里触碰到的门把手感一样。 这一次运气要更差一点，他几乎是栽进去的，脑袋疼得仿佛要碎掉，皮肤越绷越紧，粘腻的液体吸附在他的肌理上。 他能感觉到自己身体内的血液在迅速流动，它们慌乱地寻找自己的既定路线，好让这具身体不那么快崩溃掉。 除此之外，还有一道遭人烦的声音在他耳朵边絮絮叨叨地说：“检测到学生状态良好，已消耗一次提示机会。” 身体内部的强烈自我撕扯下，张镜迟承受不住地晕厥过去。意识昏迷以前，他连自己坠入了什么地方都没来得及分辨，只感觉似乎有脚步在向他的方向靠近。 张镜迟在莫大的生理痛楚中，脑袋里划过一个念头：他不会要死了吧？ 他应该是怕死的。他印象里，自己破壳以来一直都活得挺认真的。他认真地避开塔协的雷区，认真地遵守规章制度，认真地接受人类基因评级下不公平的待遇，其次认真地工作，认真地存款，认真地全款买下一套属于自己的房子正准备在房子里认真地渡过自己平凡的一生。 从某种层面上来说，他原来的人生规划跟找个地方平凡地等死差不多，反正生命的终点总是死亡，但不是这样莫名其妙地死去。 小孩的银枪指着他脑门的时候，他的危机感把他的身体机能调至最高，让他迅速躲了起来。这一次也是，他察觉到危险，本能地冲向对他目前来说最安全的地方躲起来。 就是运气不太好，他可能要莫名其妙地出事了。 他晕倒以后可能会发生几种情况，一是陈鸣逐玥找到他，从光脑中发现他的身体状况不对劲，让他重新经过细致的体检，查出他与其他纯血人类的不同之处，将他当作雪塔异类而处理掉。 二是朝阳基地的神塔实验员找到他，在医治他的过程中发现他与纯血人类的不同之处，塔协本次的育种计划宣布落空，他被处理掉。 最后一种是，他的脑袋因为持续不断的‘嘤嘤’声崩溃，或者他身体里数不尽的血点先崩溃，他失血而亡。 无论是哪种情况，张镜迟的生命都可能要交代在这里了，他在这一瞬间完全丧失了对自己身体的操纵权。 奇怪的是，现在明明是他的生命离终点最近的时候，他想到死亡时居然毫无恐惧感。他心脏仍然在快速跳动着，昏迷以后也在激烈地跳动，那是一种极度兴奋的感觉。 他的身体迫不及待地准备去死。 “咔咔——” “学生信息载入完毕——” “交换幼儿园‘老鼠国王’校门正式开启——” “亲爱的小朋友们，激动人心的交换生之旅又开始啦~” “出门在外小手拉小手，不要再走丢啦！” “记住了哟，一定要在校门关闭前回到幼儿园哦！” “咦？” 那是一处狭长的走道，盎然的春意从缝隙中卷进，不知哪处门廊上坠了风铃，风将铃声一起送进走道，叮叮当当恍若某种温暖的呼唤。 张镜迟睁眼就跟一只身体直立的螳螂大眼瞪豆子眼，螳螂被倒扣在一个透明的玻璃瓶里，翠绿色十分亮眼，让张镜迟的眼珠子对到了中间。 螳螂的力气很大，能让玻璃瓶一下一下地震动着，双刀戳在玻璃瓶上，奋力地想要跑出来，而且它仿佛有灵智，在张镜迟醒了以后就面对着张镜迟，用它的镰刀前足模拟刻字的模样，不断地刮玻璃瓶的内壁，憋闷感让人感同身受。 张镜迟看得眼珠子疼，他立刻移开视线，发现自己也处在一个逼仄的空间里。 他身体平躺着，上方是一个长而窄的石椅。石椅不能完全罩住张镜迟，张镜迟的手伸了出去，他手指稍微一动，便摸到了又糙又润的草。 这里是个展览廊，张镜迟在其中一节走廊一侧的休息椅下方。 一大片脚步声从走廊的另一边传过来，张镜迟条件反射地要躲起来，他一转头，超近距离地对上一张放大的面孔。 湿润的气息喷到了张镜迟的脸上。 张镜迟：“......” “对不起，我想看看你是不是醒了。” ‘脸’后退一步，露出一双灵动的杏眸，接着是鼻梁，嘴唇，以及圆润白皙的脸蛋。 虽然她此时没有哭泣，但张镜迟一眼就认出来了，这是哈瓦里天厅里的小孩，也是出现在雪塔内网通缉令上被下令无责任绞杀的通缉犯，‘苏’。 沉睡的记忆迅速回归，张镜迟第一反应就是趁机桎梏住小孩。他没忘记‘苏’第一次见面就往他额头上送的枪，子弹差点儿从他的脑门打进去。 ‘苏’的手上此时没有武器，成人在孩子面前天然有身体上的悬殊优势，张镜迟可以轻而易举地桎梏住她。然而张镜迟的手臂刚伸过去，立刻被小孩反手抓住，她力气大得惊人。 “嘘——不能让他们发现你了。” 小孩用力把张镜迟从石椅底下拽了出来，他们从画廊下方的空白处钻出去。小孩半拖半抱地带着张镜迟躲在石阶下方，一把将他摁进草地。 张镜迟没有在她身上感觉到恶意，又听见急促的脚步声逼近，直觉告诉他现在跟着小孩躲起来是个明智选择，所以他没挣扎。 他们刚趴好，就有一排脚小跑着从他们面前过去，踏地的动静很大。有一只脚踢到了玻璃瓶，螳螂一瞬间就没了影子，但下一刻便有一只苍白的拳头出现在石椅和地板的空隙中。 “咦？”一道细脆的声音惊呼道。 张镜迟挣开小孩的手，悄悄抬起头，正好看见那只苍白的拳头缝里爬出两丝绿色的触角。 很快拳头就从他们的视野里消失了，他们继续跑了，往远处跑去的声音传过来，那道细脆的声音说他捡到了一个零食。 “可以了。”小孩在张镜迟耳边说，她穿了一条白色的裙子，肩膀上有两根黄色背包细带，背着一个小书包。她拍了拍裙摆站起来，向张镜迟伸出一只手，“走吧，我带你去找其他同学。” 张镜迟刚才就想说话了，但是他嘴里含着东西，那东西顶端还坠着一条长长的银色链子，他用舌头一抵把东西吐了出去：“这是哪里？” 话刚说出口张镜迟就可疑地僵住了，但是‘苏’没有察觉他的僵硬。 ‘苏’俯身把张镜迟吐出来的东西捡起来，不讲究地塞进裙摆边缘擦拭，一边说：“一个实验室里。这个实验室叫做克以绒样品实验室......” 张镜迟语气怪异：“样品实验室？” ‘苏’不疑有他：“对，克以绒是希望、小孩、新生命的意思，你可以理解成小孩样品实验室。其他副本信息你等会自己在幼儿园系统里找吧，我过会儿教你怎么用，但是我们现在要先离开这里......” “对了，我们现在的身份是低年级实验体。” 张镜迟站了起来，他的动作异常僵硬，是一种浑身上下每一颗细胞都沉默了的凝滞感。 他已经站了起来，但是视觉上看‘苏’居然还是仰视的视角。他终于发现了异常，比如为什么上一次小孩看见自己时意思明确，她想杀了自己，这一次她对自己却毫无恶意，甚至有些莫名地亲近。 “走吧。”小孩重复了一遍。她把擦拭干净的东西挂在张镜迟脖子上，重新塞进张镜迟嘴里，拽着张镜迟的手就跑。 张镜迟迈开了腿，他脚步十分踉跄，对自己的四肢十分不熟悉的模样，看起来随时准备往草地里扑。 展览廊的外面是一个足球场，足球场边缘有很多栋红色的楼，其中一栋是他们的目的地。 出去以后，张镜迟看清了刚才那些高年级实验体的模样。 高年级实验体有六名，他们看起来跟平时的人类没什么区别，但是体型要小一点，身高参差不齐，有些看起来只有一米二，最高的也只有一米六，他们四肢纤长，统一穿着黑白色的制服，像一群毛没有长全的鸟崽。 他们是比小孩大一点儿的小孩，也是身体发育不成熟的小孩。 实验体是新人类繁衍出来的后代吗？张镜迟混乱地想。 ‘苏’拉着张镜迟从他们身后冲出去，居然是想横跨球场抵达红砖楼。 鸟纲雀形种家族的新人类是希本氏的族人。 希本氏新人类一族中有一名从事偶像行业工作的歌星，她有一把动听的嗓子，连雪塔市内都流行她的唱片，可惜寿命太短，不到三十便躁郁症自杀而亡，有粉丝专门为她制作了一个纪录片。 张镜迟看过那个纪录片，这个家族的人奔跑速度极快，他们能跑直线，跟炮弹一样。据说他们家族的人脾性都很温和，跟‘苏’描述的不一样。 张镜迟视线一直停留在他们后背，倏地感觉其中一个皮肤很白的人脖子动了一下，然后在张镜迟的注视下猛地转了一百八十度，跟张镜迟对视上。 张镜迟的思绪空白了一秒：“......”我操？ 那是一张稚嫩的脸，即将步入人类的少年期，还属于儿童，这张脸上的神情很古怪：“咦？” 他在看见张镜迟和‘苏’之前的表情 9. 第 9 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小孩们领着张镜迟跑到红砖楼后方，这有一间用铁索拴上的房间，门很高，以他们的身高够不到门锁。 他们没有去开锁的意思，混血小孩推了门一下，把两扇门扯开一条缝，把张镜迟推进去，接着自己也钻了进来。 追到这里的鸟雀男孩也想进去，但此时一阵急促高亢的铃声响起，他们听见声音就像听见了某种指令一样，迅速转身跑了。 屋里的小孩们松了一口气。 这是一间废旧器材室，很多桌椅堆叠在一起，角落里还埋伏着数双眼睛。他们趴在各种器材后方，等门缝合上了才探出头来，一双双探究的视线落到他们身上，但身体依然埋在遮挡物后方。 张镜迟微微挣了一下手。 一直挣不开的‘苏’的手被混血小孩拉开了，混血小孩取而代之，用自己的手替代了‘苏’的手，跟张镜迟牵在了一起。 他们成功跑进房子里之后，‘苏’跑到他们面前，质问混血小孩：“你没有自己的小朋友吗？你为什么要抢我的小朋友？” 混血小孩说：“我喜欢他。” ‘苏’不太高兴：“但是是我先来的......” 其他的小孩说：“先别管那些，我们已经凑齐六个人了对吗，可以组队了。” “这次进入交换副本的交换生有多少个？” “四十个，至少会有四个人落单，系统上已经有两个组认证了。” “那就好。这次的背景太复杂了，居然还只是丙级幼儿园副本，系统真的没有弄错吗......” “这期还有新生呢，感觉这期新生的存活率堪忧......” 张镜迟听不懂他们在说什么。 他在门后看到一个卡通的标尺，于是往标尺边一站，量出自己的身高‘84cm’。又看见门侧面的镜子，终于看见了自己的模样——一个身高才八公分多一点儿的小孩。 小孩整颗脑袋像一颗黑色的栗子，杏眼明亮，红痣还点在下眼睑，脸颊圆润，牙也不知道是没长齐还是掉了几颗。张镜迟舔了下豁口，心情越发微妙。 他穿了一身跟昏迷前尺寸不一样但版型一模一样的银白色洁净服，血迹在衣服上留下几道凌乱的线，他胸前还挂着一个不知道从哪里来的椭圆形物件，猪鼻子模样，口感像橡胶。 按理来说张镜迟应该没有见过这个东西，但他意外地知道这个东西应该叫做‘奶嘴’。想法刚落下，张镜迟面前弹出了一面屏幕： 【普通奶嘴】 简介：哇噻！一级哄娃神器！嚎啕大哭的宝宝一塞一个不吱声，有了它可不许再哭了哟~ 功能：安抚+1（回到妈妈的怀里一样安心~） 等级：初始道具暂未解锁评级功能 小贴士：你似乎总为止不住的哭泣而烦恼 张镜迟：“......” 这玩意是不是有病？ 张镜迟刚开始地以为是他的光脑。他的手腕上一边佩戴了一个光脑，光脑是根据主人体型自动调配大小的，即使他身体缩小了，光脑也还在他身上，但他没有打开光脑。 陈鸣逐玥给他的那个光脑在他强制关机时烧坏了，另一个光脑在离开雪塔以后就失去信号，目前也是未开机状态。 他下意识看了眼旁边的混血小孩，混血小孩分给他一个眼神，视线直接落到张镜迟身上，似乎没有看到张镜迟面前的光屏。 这玩意要是光脑，混血小孩跟张镜迟站在一起，哪怕光脑开了防窥模式，他也能知道张镜迟正在看什么东西。但他没看到，所以这虚拟屏不是光脑弄出来的。张镜迟不知道怎么关闭它，只能让它继续坠在自己面前。 ‘苏’走了过来，她扳着张镜迟的肩膀去检查他身后的伤口。 张镜迟余光看见她的手上出现了白色的光晕，光晕暖洋洋的，‘苏’把手往他后背上摁。张镜迟后背生疼的地方升起了一股热意，伤口似乎正被熨斗烫平，他的疼痛感锐减。 张镜迟凝神感受了一下，他的伤口居然愈合了。 他知道有些机械人身上能储存医疗器械，偶尔能充当一个简易的医疗舱，但是徒手愈合□□的事情他从来没有听说过。哪怕是无阻世纪的新人类，目前也没有进化出有这种能力的人。 张镜迟思绪很乱，甚至顾不得去想自己怎么从生态模拟舱跑到克以绒样品实验室来的。 他原本以为‘苏’是从雪塔培育基地里跑出来的小孩，联想到自己变小和那名S级超品贵族的失踪，他不久前甚至还在怀疑‘苏’可能是那个失踪的贵族。 但纯血人类不会进化出这种能力，也很难孤零零地从雪塔瞬移到这里。 张镜迟能推断出追逐他们的鸟雀男孩是什么情况，他们是‘克以绒样品实验体’，是朝阳基地做出来的不成熟实验品。 目前看来，神塔朝阳基地似乎在进行一项秘密实验，毕竟无阻世纪不容忍脆弱的小孩。人们默认现世纪的科技已经完全能做到让新生命在诞生后直接被催化到成熟时期。 《无阻科学报》中刊登过一期朝阳基地的介绍，说新人类的身体被催化成熟以后，实验员会通过记忆植入等方式来丰富这个人的心理年龄，以达到他们一出世就是可以自理的独立人的效果。 既然有催化成熟的，那自然也有催化不成熟的。张镜迟猜这些实验体是被淘汰下来的不成熟胚胎，而且还是进化失败的那批。 他进门时就看见了一个桌子底下掉出来的长长的肉色尾巴，它黏在一个小孩的屁股上。 鸟雀男孩身上也保留有鸟纲雀型种动物的生物外表特征，这种天生异形的通常不被认为是独立人类。 张镜迟虽然不清楚朝阳基地偷偷养着他们做什么实验，但能肯定他们是无阻世纪的产物。 但是和‘苏’站在一起的这些小孩不一样，他们身上处处透着和无阻世纪的格格不入感。 张镜迟看了眼包括‘苏’在内和另外五名小孩，脑子里冒出一个念头，他们可能不属于无阻世纪。 “好了。” ‘苏’帮张镜迟拉了拉衣服。她漂亮的杏眸看向张镜迟，另一只手轻拍了下混血小孩：“我叫苏桃，他是我哥哥，从小到大都喜欢抢我的东西。” “他不是你的东西，把人形容成东西很不礼貌，苏桃。”混血小孩说。 混血小孩也很漂亮，是有些惊人的漂亮，跟苏桃不是同一种漂亮，而且他们俩一点儿都不像。不过张镜迟看着他俩时都有一种莫名其妙的熟悉感，这让他想起被陈鸣逐玥一枪打死的接待员‘坞呢’。 “我叫...倾。”混血小孩的眼瞳很干净，但总有种戏 10. 第 10 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黄色的卡片是学生卡，上面有一张大头照，跟张镜迟在镜子里看到的自己现在的模样一样，除了照片以外，其他信息都很陌生： 姓名：池镜 年龄：5岁 年级：小班 学号：SI000-1 学分：* 张镜迟随口胡诌的名字，居然印在了上面。 苏桃凑过来，盯着他的学号停了两秒：“这一届的学号挺特别。” 其他人也有学生卡，张镜迟看见他们的学号都是X开头，苏倾是X0100，苏桃是X0101，数字中间没有‘－’，他们都在中班。 张镜迟不相信苏桃和苏倾是兄妹，他俩的相貌看上去甚至不在一个种族，起码父母不能是完全一样的。但他俩的学号是连在一起的，这让张镜迟的想法又有点儿动摇了。 苏桃说：“这期是小组副本，小组分值高，你跟我们组队吧，我们带你过入学测试。” 张镜迟没什么好拒绝的。 苏桃把所有人的学号抄下来，上传到‘幼儿园交换生’系统。张镜迟没看见她是怎么登记上传的，一会儿过后光屏里出现了一条新的通知：[‘这把稳了小组’组队成功] 其他人的反应看来，大家都收到了通知。看来这就是他们所说的系统。 张镜迟还收到了第二条通知：[恭喜你和苏倾小朋友成为幼儿园里最好的朋友］ 苏倾...... 对张镜迟来说，这是一个比苏桃等人更加古怪的小孩，他看起来像精灵一样漂亮可爱，神情总是懒洋洋的，跟苏桃等人认真的模样形成两个极端。 而且刚才苏倾问他是不是奇怪自己怎么突然变成了那么一点儿。他怀疑苏倾在嘲讽他的身高，还怀疑苏倾等人身上也发生了跟自己一样的事情。哪怕他没接触过别的小孩，也觉得这些小孩古怪得很，尤其是苏倾，动不动就装神弄鬼。 张镜迟反问他：“那你们呢？” 苏倾又不吱声了。 接着不管张镜迟问什么，苏倾都是一副爱答不理的模样，但是手一直牢牢地抓着张镜迟的手，另一只手则抄在外套口袋里。张镜迟在心里不断翻白眼，他最烦装逼的男的，长多漂亮可爱都不行。 他试图甩开苏倾的手：“你能不要再抓着我的手了吗？” 苏倾还没说话，苏桃从旁边递过来一句解释：“不行的，现在是离校时间。我们是小朋友，小朋友出门要尽量跟好朋友手拉着手，不然很容易走丢。” 张镜迟直接问：“走丢会怎么样？” 苏倾说：“走丢了会发生很可怕的事情，你记住任何时候都不要放开我的手就对了。” 张镜迟打破砂锅问到底地问：“什么可怕的事情？” 其他人用很沉默的视线看了张镜迟一眼，看起来不是很想讨论这个话题。只有苏桃强调说：“小朋友任何时候都不要让自己落单，好了，现在我们来研究一下怎么找到校门。” “这次是组队模式，我们已经成功组队了......我看下，我们是第三组。” 张镜迟站在一边，冷眼扫视自己的系统，他发现了这个东西与自己光脑的不同之处，光脑虚拟屏的默认皮肤是冰冷透蓝色的，这个系统也是蓝色，但是色调看起来莫名地有些......可爱？ 所有的符号都被点上了小红花，每一段文字的末尾都有波浪号，连那道时不时落在他耳边的声音的语气都恶心吧唧的： “哇哦～恭喜池镜小朋友达成成就‘在入学测试中存活１小时’，获得入学礼包‘本命道具无条件升级’一次～” “哇哦～恭喜池镜小朋友达成成就‘交到一个好朋友’，获得入学礼包‘本命道具无条件升级’一次～” “哇哦～恭喜池镜小朋友达成成就‘成功组成小组一次’，获得入学礼包‘本命道具无条件升级’一次～” 随着几道声音落下，系统内【普通奶嘴】的信息也发生了变化。 【安抚奶嘴】 简介：哇噻！这是一个怎么咬都咬不烂的哄娃神器！ 功能：安抚+4 等级：叛逆青铜 小贴士：抚慰奶嘴只能起安抚作用，不能真正地满足你的需求哦~ 张镜迟：“......” 他扯了一下银链，把奶嘴拽了下来。 先不管什么幼儿园不幼儿园的，给他觉醒一个奶嘴是什么意思？虽然一眼望过去，自己在这群小孩里是最矮小的那一个，但是张镜迟仍然不觉得自己需要这东西。 张镜迟随手把奶嘴丢开，苏倾很自然地蹲下捡起来，撩起衣服的一角擦了擦，顺手塞进了张镜迟的洁净服口袋中。 张镜迟：“......你干嘛？” 苏倾笑着看了眼张镜迟：“初始道具都是按照小朋友的最强需求生成的，总觉得你会用得上。” 张镜迟觉得他不怀好意。 他扯了下苏倾背后的小书包，上面有个拉链，他拽了一下，发现自己拽不动：“这也是你们的道具？按照你们需求生成的？” “......上学当然要背书包。它是基础道具，每个人都会有的。等你过了入学测试也会有。” 苏倾想起来什么似的，把自己的外套脱下来，把小书包背在了里面，用外套罩住小书包。小书包很扁，外套盖上以后，从表面上居然看不出小孩在里面还背了个书包。 其他小孩看见苏倾的动作，也学着他的模样把书包塞进外套里，除了穿单裙的苏桃。 张镜迟发现他们的小书包别人都拽不开。 随着苏桃等人的讨论，张镜迟的系统里出现了一个资料面板，介绍这期交换生副本的背景。张镜迟以一种十分陌生的局外人视角看完了无阻世纪的介绍，接着看见了副本的资料卡： 【老鼠国王幼儿园】 评级：丙级幼儿园 学分：3朵小红花 背景：[无阻世纪是一个厌恶小朋友的世界，小朋友只能像小老鼠一样，藏在城市的下水道里，看不见太阳、月亮和星辰，作为同类，善良的交换生们决定帮帮他们......］ 交换生身份：低年级实验体 学习任务：[1.找到老鼠国王。2.完成一场大丰收。] 校门总数：2扇（时间剩余40%时无条件开放） 提示：[塔协是无阻世纪的最高级别机关，塔协与雪塔、神塔共同建立的朝阳基地是无阻世纪的希望之眼。但在新人类看来，朝阳基地是噩梦之眼，他们常常听到里面传来婴儿的啼哭声，奏响了孤独的索命曲］ ［本次交换生应到人数40人，出勤人数40人；限时72h。］ 提示说得跟鬼故事一样，但张镜迟很清楚地知道无阻世纪里没有灵异事件，只有朝阳基地在克以绒样品实验室里偷偷做幼儿实验。 这些幼儿被分成了低年级、高年级两个类别，发育不成熟，像人类又不像人类。 这些实验体长大以后或许会被剔除记忆投放出去。 也不知道当人们发现，塔协自诩完美的新人类社会里，居然有许多是以这种方式培养出来的之后，会做什么感想。 张镜迟：“限时72小时是什么意思？” 苏桃：“72小时之内要找到幼儿园校门离开这里，不然就回不去了。” 张镜迟：“校门？” 苏桃：“嗯嗯，幼儿园校门一般藏在任务提示的地方，完成学习任务以后可以得到开门权限。如果实在完成不了任务，熬到校门无条件开放的时间也能回去。” 突然一阵狂风拍在器材室的门上，有什么东西从远处逼近，猛地撞了大门一下。 六个人瞬间站在一起，躲在器材室暗处的脑袋也迅速缩了回去。 张镜迟一低头就跟一个拖着长尾巴的小孩对上了视线。小孩躲在倒扣的椅子底下，没有背什么书包之类的东西。 他刚看完副本任务，这下瞬间明白了为什么苏桃等人把这里当作临时避难所。 器材室里有一群鼠科的低年级实验体，看起来跟副本任务有直接联系。 可惜这个避难所此时很不安全。 铁索被撞断了，众人在它断裂的瞬间迅速躲进废弃器材里，跟低年级鼠科实验体挤在一起。 张镜迟感觉手臂一阵生疼，苏倾紧紧抱住了他的胳膊，比张镜迟要大一圈的身体死死地压住了他。 苏倾的眼睛在黑暗中依然透亮，他贴着张镜迟的脖子小声说：“我害怕。” 铁索砸到地上，一个高大 11. 第 11 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跑到室外以后，恐怖的气息似乎更凝重了。 红砖楼很宁静，走廊里有很多间教室，有些教室是空的，有些教室坐满了孩子。他们跟着鼠科实验体一起冲进一栋红砖楼的教室里，随便找了一个空位坐下。 羊人没有追着他们进教室，他到了教室附近就停了下来，冷眼注视着他们全部冲进教室里以后，转了个身去其他地方。 张镜迟的洁净服本来就被鸟喙刺破了一个口，又经历了一次逃命，衣服上的口子裂缝变大，他白净的后背在风里晃，看着十分可怜。 “这里。”苏桃喊他。 苏桃逃命的时候没有松开她牵着的小孩的手，她带着的同学是个很瘦的小女孩，叫做梁小美，穿着一件白色的背带裤，手上一直攥着个读秒器。 张镜迟走到她俩身后的空座位上坐下。 提前一步进入教室的苏倾立刻靠过来，自然而然地要拉张镜迟的手。还拿了一件不知道从哪个低年级实验体身上扒来的制服外套给张镜迟。 张镜迟躲开了。 他不知道自己逃跑的时候碰到了什么东西，现在整个人都麻，跟身体通了电一样，手指止不住地颤抖。同时心情还很烦躁，不想搭理苏倾：“你干什么？” 苏倾的眼角还是红的，明明底子是有些冷峻的英俊长相，但因为稚嫩的脸和刚哭过的眼睛，模样看起来比张镜迟还可怜：“好朋友不是要手牵手吗？” 张镜迟：“滚。” 他胳膊又麻了一下。 这次张镜迟什么也没碰，也不是错觉，他清晰地感觉到一股电流窜进了他的身体里，杏眸底下的红痣因为疼痛而越发鲜艳。 【违反校规，警告一次】 【新生保护机制生效......】 系统的声音滞后地落下，张镜迟从几个人同时抬头的动作中判断出这道声音他们都听见了。 苏桃意识到自己遗忘了一件重要的事情，她欲言又止地转过头，还没来得及说话，前方讲桌被人猛地敲了一下，一声怒喝传来：“迟到就算了，还在那里聊！” 苏桃立刻转回身去。 每个教室里都有一名机械教师，无论教室里有没有人，他们都在重复着讲课的流程。这间教室原来是空的，张镜迟等人坐下以后，其他座位也被紧跟着跑过来的鼠科实验体填满了一半。 张镜迟进来时，机械教师正在讲雪塔的起源：“......那里的每一个人都是无阻世纪的贵族，他们住在上千平米的房子里，肆意享用所有无阻世纪最优质的资源。” 他们从教室的两扇门里跑进来的时候，机械教师的眼皮都没动一下。张镜迟还以为他是被设置了固定程序的教学机器，无法感知到外界的变化。 机械教师冷眼看着他们，教室安静下来以后，他就转身继续讲课。也不管底下的孩子能不能听懂，就是一直讲。 苏桃利用系统里的‘这把稳了小组’聊天频道发了一条新的讯息：[镜，我们现在是小朋友，校规写了小朋友是不能说脏话的！] 还有校规？ 张镜迟挑眉，他还不知道怎么使用这个系统，也不知道校规藏在什么地方，他甚至不知道还有校规这种东西。他一直在被动地使用系统，系统跟个长在前面的尾巴一样追着他，他连怎么收回去都不知道。 张镜迟问苏倾：“刚才那个违反校规说的是我？” 苏倾点头：“是啊，你太不像小朋友了。” 他的视线落在张镜迟头顶，不明显地笑了一下：“你还是个宝宝呢，跟我说话怎么能那么粗鲁。” 见了鬼的。 张镜迟盯着他面前的系统，想说他本来就不是小孩。然而这句话到了嘴边却莫名地吐不出来，他憋得耳根都红了。 “雪塔真的有这么好吗？”苏倾突然问张镜迟。 张镜迟想也不想地说：“他乱说的，起码不是每个人都能住在上千平米的房子里。” 苏倾若有所思地点点头。 张镜迟没注意到苏倾什么时候又抓住了自己的手。他放弃了琢磨系统，偏头望着窗外，默默地整理自己的思绪。 他习惯性地把手伸进口袋里拿烟，理所当然地没摸到熟悉的方盒，只摸出了一个银链子坠着的奶嘴。 ......这糟糕的世界。 张镜迟捏了捏奶嘴上的软胶，聊胜于无地塞进牙齿间，叼着继续沉思。 机械教师对雪塔的描述勾起了张镜迟的思绪，他这时特别感谢陈鸣逐玥给他准备培育区的消防通道图，因此他清楚地知道克以绒样品实验室的出口应该在哪个地方。 克以绒样品实验室和生态模拟舱类似，它也有一个人工模拟出来的完整生态系统罩着，区域内数值被调整成了一所封闭学校的模样。 红砖楼总共有十三栋，每一栋都是五层高，排列整齐。他们所在的教室在右数第三栋，靠近东边。 以他们现在的方位为锚点，穿过足球场往东北方向去，有一堆白色的矮楼，是教师宿舍区。幼儿园系统给的资料中显示，除了羊人辅导员之外，一般没有人会到那个地方去。 克以绒样品实验室的出口就在那里。 张镜迟现在的模样不方便在克以绒样品实验室之外的地方看见任何人，但他还是想跑回自己从生态模拟舱跑出来的地方看一眼，看看那里是不是有自己的身体。 他还要找个地方尝试打开光脑。 按照苏桃这些交换生的说法，找到了幼儿园校门他们就可以离开这里，也就是说他可能会离开无阻世纪。 虽然张镜迟短暂的生命里大多数时间都在打工攒钱买房子，没有建立过什么割舍不掉的人际关系，也没有经历过什么历久弥新的珍贵瞬间，唯一割舍不掉的是三百万塔币买下的房子和六十万塔币买下的机车。 但这里毕竟是生他长他的地方，他总得出去看一眼，走个流程，告别一下故土。 正想着，张镜迟忽然闻到了淡淡的血味，他下意识撩开自己的衣袖看了眼自己的胳膊。他的胳膊如莲藕一般可爱，皮肤表面干干净净。 血腥味变浓了，张镜迟听到了远处传来尖细的叫喊声。他一愣，迅速偏头看向教室另一侧的窗户外。 教室的另一侧是红砖楼的西面，朝这一侧窗户望出去，可以看见距离红砖楼不远的地方有三座矮山，山上种满了果树，果实累累，色彩丰富。山底下是菜地，用栅栏围了起来。 苏桃他们还没来得及跑到到菜地和后山看过。 距离不远，山也不高，他们能看见教辅员的影子在山林里穿梭。他体格庞大，头上还有两个长长的羊角，特征十分明确。 羊人教辅员不是一个人在果林里穿梭，因为他的身影里有血色。由于他的速度太快了，从远处看去他像是抓着红丝带在挥舞，但凄厉的惨叫声从山上传到了红砖楼里。 惨叫声越来越大，苏桃等人也注意到了。 教室里的低年级实验体全都瑟缩起来，身体微微地发抖。机械教师对此不为所动，依然在讲课。 张镜迟从座位上站起来。机械教师突然停下来，闪烁着数据流的眼睛冷冷地看着他：“又干什么？” “换个座位，这里看不清楚。”张镜迟一边说一边往另一侧窗户那边走，苏倾跟着他一起站起来。 另一侧的座位是单人座，坐满了低年级实验体，张镜迟拍了拍其中一个：“你好，能换个位置吗？” 这是个兔科实验体，长长门牙和兔子耳朵都暴露在外面，红色的眼瞳盯着机械教师。他看起来不能完全理解别人说话，因此根本不理张镜迟。 机械教师似乎有些不耐烦了，神情不悦地瞪着他们。苏倾牵着张镜迟的手微微收紧，他跟张镜迟保证说：“放心，这次我一定带着你跑。” 迟来的真心比草都轻贱，张镜迟不为所动。 当着整个教室的面，张镜迟忽然伸手抓住小孩的两只兔耳朵，把他从座位拎了起来。 兔科小孩这下终于有反应了，双腿往地上直蹬。但因为在教室里，他没敢发出很大的声音，因此被还没有他高的张镜迟硬生生地拖了出来。 张镜迟把他放到一个空座位，一屁股坐在了兔科小孩原来的位置上。 前面的位置上也是个兔科小孩，张镜迟没有帮苏倾把人请走的意思，苏倾便牵着着张镜迟的手站在旁边。 那机械教师还是盯着他们。 张镜迟不管苏倾，他打开了窗户，凄厉的惨叫更清晰了。 眼看着机械教师一直没有从讲台下来，苏桃等人也效仿张镜迟挪到了这边来。 张镜迟余光看见苏倾拍了下旁边的兔科小孩，不知道他们是怎么沟通的，兔科小孩主动站起来去了其他空座位。 机械教师不太高兴，但他依旧没有从讲台上下来。他停顿了一会儿，便继续讲他的课程内容，只是眼睛时不时地朝张镜迟等人这边望一眼 12. 第 12 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教室瞬间变成了血池。 铁叉在教室四面形成一个铁笼，凄厉的惨叫声从各个方位传出，机械教师置若罔闻：“这节课的内容已经讲完了，你们都记住了多少？” 机械教师讲话的时候，讲台上传来难听的声音。他在用自己的手指划拉黑板，在黑板上刻下一个问题：[乌托邦在哪里？] 机械教室：“下面请一个同学上来回答这个问题，编号H33，你上来。” 编号H33从角落站起来，他是一名鼠科小孩，跟着张镜迟等人从器材室里一起被撵出来的。他的同桌被削掉了一半身体，脑袋从脖子上垂下来，但还没有完全死亡，手臂一抽一抽的。 他被同桌吓坏了，身体哆哆嗦嗦地站起来，明明没有受伤，四肢健全，却让人感觉他已经瘫软在地上。 编号H33可能要聪明一点，至少他能听懂别人说话。他的求生本能让他立刻分辨出几个跟这间教室里其他人不同的存在，因此他一边走一边看张镜迟他们，无声地求救。 张镜迟把压在自己身上的苏桃推开。 他们摔成了一团。苏桃和梁小美压在张镜迟身上，张镜迟压着苏倾。苏倾成了那个垫背的，张镜迟把他拽起来的时候看见他衣服和卷发都变乱了，但是他的模样依然很漂亮。 “你看着只有那么一点儿，居然那么重。”苏倾看着张镜迟说，那双眼眶红红的，有种又要哭的感觉，“差点压死我了。” 张镜迟很直男地说：“又不是只有我，也有你妹妹的重量。” 不止是苏倾这样，张镜迟发现苏桃等人的眼眶里也挤出了一点儿泪光，一副随时准备哭的模样。 但他们还没哭出来，编号H33先吓哭了，他哭也不敢大声哭，声音压在喉咙里，一不小心露出了一声呜咽，立刻如临大敌地蹲了下去，小小的身体如同筛子一般剧烈抖动起来。 教室里的氛围变得更古怪了。 这些灵智发育得参差不齐的低年级实验体纷纷向编号H33号投去目光，目光里有一点怜悯，一点兔死狐悲的恐惧，还有一些......馋？ 机械教师笑得很奇怪，他走到讲台靠近编号H33的地方，声音因为刻意放轻柔而尖细得让人毛骨悚然：“不用上来了，你已经被淘汰了，你太懦弱了，基因太劣质了，没有进入无阻世纪的资格。” “你这样的，注定只能沦为食物。” 机械教师说完这句话后，教室中出现了一秒钟的沉寂。 一个角落很突兀地传来一声：“嘶遛！” 苏桃几人立即望过去，发现那声音居然是从编号H33那位身体只剩一半的同桌口中传出来的。机械教师望过去，语气赞赏：“好孩子。” 梁小美瑟缩在苏桃和皮卡罗兰身后，她头皮发麻地说：“什么意思？他们同年级也能互相吃掉的吗？” 菠萝抽风也很害怕：“系统只说了高年级实验体会偷偷吃掉低年级实验体......” 苏倾轻声说：“系统没说低年级实验体不会吞噬其他实验体呀，物竞天择，优胜劣汰嘛，强者吞噬弱者，弱者就被淘汰掉啦。” 他一开口，其他几人都不吭声了，就连苏桃也没有接话。 张镜迟听着心里一跳，他突然明白了过来。 塔协和朝阳基地研究的新人类进化的方向是越来越强的。他们容忍不了一点儿懦弱无用的基因存在新人类身上，因此一直在做基因筛选。 克以绒样品实验室的研究方向也是这样，他们筛选的方式就是实验体之间的互相吞噬。 实验体吞噬了其他实验体以后，身上会融合出其他物种的基因特征，就像那个吞噬了螳螂以后脖子能转动一百八十度的鸟雀男孩。 鸟雀男孩追他们，甚至看似已经是成熟体的羊人教辅员追杀他们，目的都是吃了他们。 大鱼吃小鱼，小鱼吃小小鱼。 那么在同一个等级里，同属于小鱼的低年级实验体中，他们判断对方是弱者的依据都有什么？物种能力差异？体格上的差异？ 机械教师的言行某种程度上已经代表了这个项目背后研究员的态度，编号H33被机械教师断言被淘汰，是在他被吓哭之后。 机械教师说编号H33懦弱，是劣等基因。 就连其他低年级实验体也是在这之后看编号H33的目光变成了看食物的目光，连身体已经被削了一半，只剩下一口气的同桌都对他流出了口水。 会哭的小孩在他们的眼里基本上已经是失败的实验品，是可以舍弃的废弃资源。 而张镜迟身边这□□换生小孩有个特点，他们的眼泪跟水龙头一样说放就能放。 张镜迟想提醒他们，一时忘了苏倾还站在自己旁边，不小心踩到了苏倾的脚上。苏倾本就泛红的眼眶里立刻蓄起一层水光，眼泪马上就能滚出来。 “对不起，”张镜迟立刻摁住了苏倾的脸，他第一次主动揽过苏倾的肩膀：“别哭，不能哭。” 苏倾的声音含糊：“哭是小朋友的本能，你要扼杀我的本能吗？” 张镜迟莫名其妙地说：“我的意思是你现在别哭，没人的时候你爱怎么哭怎么哭我才不管你。你没发现吗，会哭的小孩会被他们吃掉。” “你在关心我吗？镜。” 苏倾一顿，那种有些戏谑的神态又跑出来一点儿了，他盯着张镜迟的眼睛，语气软绵绵地撒娇：“那我忍不住怎么办？” 张镜迟这辈子就没哄过任何人，他抓下挂在胸口上的安抚奶嘴，用手背潦草地擦了擦，接着一把塞进苏倾衣服里：“自己叼着去，别烦。” 苏倾还在嘀嘀咕咕：“你怎么那么凶，你对别的小朋友都没这么凶？” 其他人也回味过来，立刻把眼泪收了回去。他们的眼泪果真像水龙头一样收放自如，说不流就不流了。 他们一边关注教室里的动向，一边关注窗外。相比起这些实验体的死活，苏桃几人更在乎窗外的孩子，在他们看来，那些孩子才是他们真正的同类。 羊人教辅员已经追上了那些孩子。 那些孩子看见红砖楼教室被锁上的一瞬间表情十分绝望。羊人教辅员用镰刀把他们钉在了地上，然而并没有马上动手。 羊人教辅员仿佛被什么看不见的屏障挡住了，无法向那些小孩靠近。羊人的脸上露出有些疑惑的神色，反而因此而更加兴奋了，这让他的神态看上去十分癫狂。 张镜迟觉察出一丝诡异的熟悉感。 精神系新人类？他脑海里滑过这个念头。这副场景让他想起接待员‘坞呢’，‘坞呢’也是这样神不知鬼不觉地掐了他脖子一下。 “呼！”梁小美的喘息声打断了张镜迟的思绪。 苏倾和苏桃一左一右扶住了她的胳膊，张镜迟这才注意到梁小美的手指紧紧摁在读秒器的按钮上。 梁小美瞬间面白如纸，额头上泌出了汗水。 苏倾和苏桃把梁小美放到一个干净的空座位上坐下。苏倾回来跟张镜迟解释：“那是梁小美的本命道具，可以短暂控制一处地方的时间。使用的瞬间对身体消耗比较大。” “本命道具？”张镜迟又看了眼梁小美，想起自己的安抚奶嘴，不自觉地舔了下后牙。 教辅员跟教室的距离拉近了，他们能看见教辅员羊角上未干的血迹。 羊人的镂空麻绳袋一并拽了过来，菠萝抽风看了一眼就难受地别开视线。那里面居然是一垒稚嫩的人头，有些表情狰狞，有些表情宁静，全部堆积在一起。 教辅员对待他们的态度就像这是他从果林上‘收割’下来的果子一样。 教室外滚了一地人头，教室里流了一地鲜血和残肢，也不知道哪边才算 13.第 13 章 《今天也在为学分拼命呢》全本免费阅读 笃笃—— 敲门声每隔三十分钟响起一次，这是第六次。 下一次敲门声再响起时，就到了天将开亮的时间。但暴雨没有停止的迹象，窗口糊了层黑布似的。 张镜迟和孟衔青从最初的紧张到摆烂。 他们发现如果不能离开寝室的话，他们什么都做不了。 张镜迟回到自己的床上睡觉，孟衔青不敢自己待着，紧跟着他挪过去。 昏暗中，有什么东西从孟衔青的床底下出来，骨碌碌地往张镜迟的床底滚。它机敏地避开蜡烛光亮照亮的地方，快迅猛地冲过去......等等，这是什么东西？ 前路被堵住，它的世界陷入了真正的黑暗。它试图往后退，后面的道路也被堵住了，接着它悬空了。 孟衔青拿着一卷垃圾袋缩在床脚。另一侧，张镜迟清瘦的手搭在床沿，躬身看着地面。他用力一拽，贴着黑色垃圾袋口从床底拽出了一个圆鼓鼓的东西。 这东西刚开始懵了，被提出来才想起来挣扎。也不知道垃圾袋是什么材质，它如何鼓动都没能把垃圾袋扯出一个口子。 张镜迟举着垃圾袋往蜡烛面前衣摆，塑料膜勾勒出它的剪影，一个人脸的轮廓投影到墙上。 孟衔青打了个冷颤，好险没再叫出声。 一个脑袋。 “跟着你来的。”张镜迟说，“我就是听见它的声音才进屋里来找你。” 孟衔青有些崩溃：“不是，为什么这种东西都往我这里来？” 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张镜迟一回想，听讲座的时候，断头女尸是孟衔青拍出来的，后来冒出来那只小鬼也喜欢找孟衔青玩，孟衔青身上可能有什么吸引这种东西的特质。 想到断头女尸，张镜迟仔细打量塑料袋的轮廓，虽说看不清里面头颅的具体模样，但能从后面鼓囊的这一坨看出是个长头发的脑袋。 张镜迟神色古怪，越看越觉得这脑袋就是讲座里被孟衔青拍掉的那一颗。 “你记不记得你和楚舟怎么离开讲座的？”张镜迟问，“有没有什么东西跟着你？” 孟衔青很无奈：“讲师说讲座结束，我们就坐在教室门口了。你睡着了，我们光顾着把你弄回来，没注意到那么多。” 张镜迟没瞒着他：“这颗应该是从那个讲座跟着你过来的。” 孟衔青搓了搓鸡皮疙瘩：“她想干嘛啊？” 张镜迟晃了晃垃圾袋，冷声问：“你想干什么？” 垃圾袋没有动静，意识到自己挣脱不了以后，头颅就不动了，可能想把自己伪装成一颗球。 张镜迟扎紧垃圾袋的口子，环顾一圈，不知道该把它丢在什么地方。 暴雨不见消减的迹象，阳台的两面透明门外黑不溜秋，时不时有狂风咆哮，也不知道黑暗中有没有更恐怖的东西。 不敢开门把它丢出去。 张镜迟把它丢在房间门口，拿一个箱子扣住它。 “真重。”他扭了扭手腕。 头颅躁动地动了动，把箱子撞出哐哐声。张镜迟又嫌吵了，又把箱子拿走，将垃圾袋挂在门把手上。头颅再挣扎只能撞门。 正好外面的沙沙声走到门口。 “比赛开始了，我给你们投票，你们给我开门，怎么样？”楚舟的声音说。 一个晚上的对峙，‘楚舟’意识到自己暴露，都不遮掩了。 里面没人理他，他就在门口发出怪叫，过一会儿再继续过来敲门。 ‘笃笃——’ 以为这一次也没人搭理他，他敲完就准备走。这时门里面传来了‘咚咚’两声。 沙沙声停下，他停在门口：“笃笃——” 门依然没有开，他生气了，发出一阵刺耳的怪叫。刚嚎了两声，隔着门板的地方传来一阵阴冷的寒气，一声更刺耳的鬼啸透过门板砸向他。 ‘楚舟’的怪叫戛然而止。 紧接着外面传来一通混乱的声音，南屋方向传来重重一声砸门响，‘楚舟’居然被吓跑了。 “嗯？” 屋里两人同时抬眼望过去。 头颅在垃圾袋中挣扎，时不时能听见塑料袋被揉搓的声响。它似乎感觉到屋里两个人的视线，讪讪地停止了动作，又开始扮演安静的球。 张镜迟两边眉梢分别挑了下：“吓跑了？” 孟衔青说：“鬼也怕鬼吗？” 头颅：“......” 接下来的一个小时里，‘楚舟’没有再过来敲他们的门。 【距离第一轮投票通道关闭还有17小时】 雨水声变小了，外面依然不见亮色。 4个小时过去，排行榜发生了微小的变化。夏天安稳居第一，他的票数上涨到20票。 第二名有19票，仅少夏天安一票。 第三名只有10票，往后五十名票数都少，第50名到第80名都是1票。80名开外全是0票。 孟衔青反复翻阅排行榜，一张张照片点过去，纳闷极了：“不是，这个比赛的选拔标准到底是什么？第一名那个娃娃脸就算了，第二名这个大腮帮子眯眯眼，长得跟个倭瓜一样，为什么也有19票？” 这话说完，排行榜自动更新，19票变成20票，第二名照片往上爬一位，跟夏天安并列在一块。 孟衔青：“......” 这人叫做雅克，选手序号为77号。 夏天安的选手序号是1号。 排行榜第一次更新时，选手序号前10名多多少少都有几票，夏天安占据排名优势，一开始就有10票。而雅克跟其他人一样被淹没在后排，只有0票。 那时没有人注意到他，偏偏就是他的票数一直上涨，成了匹黑马。 孟衔青反复翻看自己和张镜迟的照片。 他俩的照片用的都是同一张，就是那张在训练场被人偷拍的照片，从中间裁成两节。虽然看上去潦草，画质也一般，但是怎么看都比第二名倭瓜眉清目秀。 哪怕知道这不是一个正常的校草选拔大赛，孟大系草依然接受不了这副模样的成为黑马：“难不成他有什么特别的人格魅力？但是就一张照片他们怎么能看出人家的人格魅力？” “还是说这个比赛的审美其实就是这样，长得越猎奇越美？” 主帖下方甚至出现了为雅克拉票的评论： 【你一票我一票，77号明天就出道！】 主帖不允许拉票，这条评论出现了几秒钟就被删除。 张镜迟刷新论坛，论坛更新了数条新帖子： 【C位只有一个，让给1号不香吗？】 【为什么这次只有128名选手，怀疑有黑幕】 【来晚了，77号刚才做什么去了？】 【77号民心所向，我们的生活中离不开77号】 【转，5号开灯了，买了这股的赶紧去看】 【38号黑料合集点这里，谁投38我黑谁】 【8号哪里有9号好，举报拉踩行为】 【笑死我了，77号又有新操作】 ... 他们只能看见这些帖子的标题，打开帖子是什么都看不见的，只能看到白光。帖子的内容对他们隐藏，他们唯一能看见内容的就是标红的大赛主帖。 但不难从新帖子的标题里判断出，投票的群众似乎有一个通道可以看到选手。 如果是这样，他们这屋子里一直乌漆嘛黑的，只有两盏蜡烛能让他们勉强看清对方，‘群众’根本看不到他们。 “我们没有曝光度。” 张镜迟说：“长得再美也没用，他们看不见。我们得开灯。” 孟衔青下意识想问‘他们’是谁，这个说法实在太让人毛骨悚然了，就像有人正贴在天花板上望着他们似的。 可他转念一想觉得张镜迟没准就是这个意思。为了及时掌握外面暴雨的状态，阳台的窗帘没有拉上。他们一转头就能面对飘摇的黑暗，他望着那边时就能感觉冰凉的视线。 眼睛在这边吗？孟衔青乱七八糟地想，一想到投票的群众有可能是趴在暴雨中的怪物，他对校草的头衔就没有任何渴望了。 张镜迟做了个决定：“我们得出去。” 孟衔青吞了口唾沫：“......好吧。” 他答应得还算干脆，张镜迟有些欣慰，刚想夸他一句，就见孟衔青摁着肚子：“不出去不行，我们屋里连包零食都没有，再熬下去我还没吓死先被饿死了。” “......” ** “嘻嘻嘻——” 尖锐的笑声刺破雨幕，传遍整个校园。 早晨五点半，往常这个时候，生活区广播和叫早机器人会前往各个寝室叫学生起床晨练。 走廊里传来机器人的齿轮在地面摩擦的动静，由于性质特殊，它们往往身负大小程度不一的伤口，行动时身上零件发出叮铃叮铃的哀鸣。 昏暗中，444南屋的门朝外打开，男生在叫早机器人抵达寝室门口前洗漱完毕，及时打开寝室门，摁下叫早机器人向他们寝室大门举起的短炮。 “开灯。”他吩咐寝室智能家居，一边将眼镜戴上。 声音落下，屋里没有任何反应。叫早机器人检测到室内灯光未打开，重新举起短炮，试图往屋里冲。 “嗯？”楚舟再次摁下短炮，视野清晰以后，借着天边一点光线，他看清了叫早机器人的模样。 叫早机器人的基础形态和普通人一样，是一个个建模脸的高大男人。他们全部长得一模一样，很多学生区分不了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