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迫嫁给牌位后》 1. 结阴亲 《被迫嫁给牌位后》全本免费阅读 第1章 夜深了,一间破烂农户的屋子里,男人喝醉了酒,四仰八叉地睡在木板床上,呼噜打得震天响。 外屋里,这家的女人披头散发,眼圈乌黑,脸颊肿胀,补丁叠补丁的衣襟上,还有星星点点的干涸发黑的血迹。 她的怀里,紧紧揽着两个瑟瑟发抖的孩子,大一点的是个女儿,小的是个哥儿。 “娘亲,你疼不疼?”穷人家的孩子早当家,三四岁的女儿已经懂事了,她心疼地小心翼翼摸母亲的脸颊。 她娘苦笑着摇了摇头,说:“莲叶,娘不疼。” 女儿眼泪汪汪,咬着嘴唇说:“爹爹坏,他不是好人!” 她娘却一把捂住女儿的嘴,面色严厉道:“不能这么说你父亲,是我没用,这么多年也不能给白家生个儿子传宗接代,你父亲也是心里难过才这样。” 看着女儿的神情,女人放下了手,神色又缓和了下来,她温柔地对两个孩子道:“莲叶,莲旦,你们将来也要给夫君生儿育女、照顾好夫君和孩子,伺候好公婆,这才是身为女子和哥儿的本分,记住了吗?” 女人流着眼泪,紧紧又揽住两个孩子小小的瘦巴巴的身体,下巴在两个孩子头顶蹭了蹭,哽咽着道:“这都是命,得认命……。” 莲叶依偎在娘亲的怀里,咬着嘴唇默默流泪不说话,她身边,还不到两岁的莲旦愣愣地看看娘亲,又看看姐姐,不大会儿,嘴一瘪,也压着嗓子一抽一抽地小声哭泣起来。 …… 十七年后,靠山村。 绵延弯曲的小路上,一顶大红色轿子被抬着晃晃悠悠地进了村子,唢呐声震天。 村里不知道谁家的狗都跑了出来,黄的黑的,大大小小的,成群地冲那顶轿子狂吠着,轿子旁的小脚婆子被吓得瑟瑟发抖,直到开路的汉子扔了几颗石头过去,把那群狗赶走,那婆子才松了口气。 她整理了一下衣袖,低声冲那轿子里道:“再忍忍,就到了。” 进村以后,路边上有不少人从家门里出来看热闹,年岁小的孩子见到了喜轿便要跟在后头跑,想祈要块喜糖吃,只是家里大人却将自家孩子叫住了,并不像以往般乐见其成,反倒抱起不甘愿的孩子转身回了院子。 这送亲的队伍乍看之下没什么不对,只是轿子前方,本该成双成对的唢呐只有一个,轿子前的高头大马上,并没有意气风发的新郎官儿,空荡荡的马鞍上竟绑着个黑漆漆的牌位,上书几个大字:“故儿陈瀚文之灵位”。 打眼一看,便知晓,这是结的阴亲。 靠山村不大,一共只有三趟房子,轿子吹吹打打,把新娘送到了村子中间那趟房子中的一户大门前。 鞭炮响声中,婆子掀开了轿帘,一个盖着红盖头的瘦弱新娘被扶了出来,看打扮是个哥儿。 这阴亲竟是给死人娶了个活人媳妇。 有人将高头大马上的木制牌位拿了下来,一把塞到了那瘦弱哥儿的怀里,这哥儿接触到那牌位的瞬间身体一颤,泪珠子瞬间噼里啪啦掉到了他青色血管绷紧的手背上,但并无人在意。 这时门里跑出来另一个婆子,和送嫁的婆子一起,架起这哥儿瘦小的身体,将人半扶半抬地送进了院子。 一路跨了火盆,踩碎了瓦片,就这样架去了新房。 新娘进了房,其他人在屋子里忙活了一阵,便离开了。 送嫁的婆子站在床边,看着新娘子叹了口气,低声劝道:“嫁鸡随鸡嫁狗随狗,这都是命,忍了这辈子,下辈子争取投个好胎吧!” 那婆子又嘱咐了他几句,便唉声叹气地走了,留新娘一个人在屋里。 门被合上的刹那,新娘终于忍不住出声哭泣了起来,嘴里一遍遍用嘶哑的嗓子小声念叨着:“娘亲,我害怕,我怕……。” 哐,他怀里的牌位掉到了地上,一下子把他吓的蹦了起来,红盖头也滑落了下来,露出一张苍白的小脸,五官算得上清秀,只是脸瘦成了两小条,下巴也尖尖的小小的,看着像是不过十五六岁还没长开的样子。 但实际上,他今年已经十九了,只是总是吃不饱,耽误了长身体。 他姓白,叫莲旦,是邻村邙山村白家第二个孩子,是个哥儿,上面还有一个姐姐,下面还有一个弟弟。 莲旦家里穷,要给弟弟娶媳妇,姐姐已经嫁出去了,钱还没凑够。 他到年纪出嫁了,也有正常人家要他,只是陈家给的聘礼多,爹娘便咬着牙做主把他配了这门儿阴亲。 上轿子前,他娘还在抹眼泪,可还是把莲旦死死抓着自己衣袖的手,给用力扯了开去。 出嫁前,莲旦才终于吃了一顿饱饭,是香喷喷的白米饭配一小碗红烧肉,爹娘没再说要他懂事给弟弟留着,所有饭和肉都是他自己的。 莲旦从没吃过这么多饭,路上轿子一颠,好几次差点吐出来。 送嫁的邻居家婆子一直让他忍着,说吐轿子里不吉利。 可他嫁的是个死鬼,婆家又是出了名的难缠,再不吉利,还能更差吗! 但莲旦还是忍着了,因为他知道,这辈子,这顿饭可能就是他能吃到的最好的一顿了,不能浪费。 莲旦苍白着脸,无措地看着摔到地上的牌位。 他没读过书,大字不识几个,但牌位上的那个名字他认得清清楚楚,昨晚上他娘还拿着托人写的名字给他认,让他记住了,以后这名字就是他的夫君,是他这辈子的命定之人。 刚才人多闹哄哄的时候还好,此时身处这陌生的屋子里,还只剩了他自己,和这么个黑漆漆的死人牌位独处一室,莲旦本就胆子小,现下更是吓得一直流眼泪。 可邻居家的婆子说得对,嫁鸡随鸡嫁狗随狗,就算他再怕,再不甘愿,他都进了陈家的门,以后就是这死鬼陈瀚文的媳妇了。 出家门前,娘亲千叮万嘱,让他做好为人妻的本分。 莲旦从小就是最听话的孩子,他手指都怕的抖得厉害,却还是蹲下去,恭敬又惧怕地将那牌位捧了起来,抱在了怀里。 夜色里,大红色的喜烛发出幽幽的昏黄光亮,莲旦总觉得好像有人在盯着他。 窗外乌云被风吹散,月光洒向大地,隔着窗纸照进屋子里来。 他怀里的牌位在夜里看起来黑黝黝的,还反着光,像有一只阴狠铮亮的眼睛,在盯着这边活人看。 …… 一年半后。 天还没亮,公鸡还没打鸣,陈家屋顶的烟囱就冒了烟。 穿着粗布短打、一身补丁的瘦弱哥儿,将炉子引着了,大锅里熬了白菜土豆汤,帘子上蒸了一层粗面窝窝头。 等待锅里东西熟的间隙,莲旦用另一边灶头烧的热水已经开了,他一边干活一边听着里屋的动静。 老太太咳嗽吐痰的声音一传出来,他就浑身一紧,连忙将热水倒进木盆里,又倒了凉水试了试冷热,拿了布巾放在盆边,弯腰低头恭敬地敲门进了里屋。 屋子里,陈老太太硕大的身板子斜倚在床头,一双和身体不适配的小脚在地上搓着,寻找昨晚脱在地上的鞋。 见状,莲旦连忙放下水盆,小跑着过去,将地上散落的两只鞋捡起来,恭恭敬敬蹲着,给老太太把两只鞋都穿好。 陈老太太睨了他一眼,呸了一口,骂道:“丧气玩意儿,见你就烦!” 被婆婆责骂了,莲旦心里却一松。 这种程度的责骂,对莲旦来说是家常便饭,这说明婆婆今日心情不错,如果她不高兴的话,上来就是往脸上的一撇子,根本连挨骂的机会都没有。 趁陈老太太洗脸的工夫,莲旦连忙去外屋,把蒸好的窝头起锅,菜汤也一人一碗盛出来。 陈老太太擦完脸,趿拉着鞋出来,一屁股坐到桌边凳子上,把破木凳子压得吱嘎响。 莲旦见她坐好了,端了菜汤喝了一口了,才敢小心翼翼,半边屁股着了凳子,也坐下了。 白菜汤只放了一点粗盐,油星子都没一颗。 尽管莲旦已经尽力了,但窝窝头里还是有挑不干净的小石头子儿之类的东西。 陈老太太一口正好咬在一颗石子上,牙齿差点硌掉,她抬手就是一巴掌呼在莲旦的脸上,把这瘦弱的哥儿直给打飞了出去,凳子都倒在了地上。 院子里,陈老太太一手养大的狼狗竖起了耳朵,朝里屋狂吠起来,老太太起身一脚踢开门,扯着嗓子道:“来财,咬死他!” 来财兴奋地跑进了屋里,朝着不断害怕后退的瘦弱哥儿靠近,嗓子里发出唁唁的威胁的声音,一双狗眼紧盯着莲旦,嘴巴里口水涟涟,做出攻击状。 莲旦哭着求饶,“娘,我再也不敢了,求求你了!” 陈老太太冷笑,抬手一指,“咬他!” 大狼狗吭哧一口咬了下去,莲旦闭紧眼睛惨叫一声,却并没感觉到疼,他睁眼一看,那狼狗只是咬在了他衣袖上,但莲旦被吓得三魂都要出窍,身下竟淅淅沥沥地,被吓到便溺了。 陈老太太先是哈哈大笑,继而嫌弃地啐了一口,莲旦本以为自己要挨 2. 进庙求子 《被迫嫁给牌位后》全本免费阅读 第2章 一想起那老和尚看自己的眼神,莲旦就浑身哆嗦。 当天晚上,莲旦就趁陈老太太睡熟了,偷偷跑回了家,求他爹娘救他。 可他爹娘正忙着给弟弟张罗婚事,根本无暇顾及他。 莲旦说了那老和尚的事,可他爹甩了他一巴掌,说他对神佛不敬。他娘倒没骂他,只是叹气说嫁出去的哥儿泼出去的水,莲旦已经是陈家的人了,陈家的事,他们白家管不了。 莲旦哭着出了家门,他娘跟在后头,抹着眼泪说:“你别记恨爹娘,好好听婆婆的话,忍一忍,让婆婆抱上大孙子,以后日子就能好过许多。” 莲旦心里隐约觉得他娘是信他的话的,可是她还是叫他忍。 莲旦求助无门,只能默默流着眼泪又回去了夫家,蹑手蹑脚进了家门,脱了衣裳躺进了凉哇哇的被窝。 他悄悄将台子上死鬼夫君的牌位拿过来,按婆婆的要求搂在怀里。 婆婆不让他锁门,夜里起夜时,时不常地会来他屋里看看,如果发现他没照做,就要罚他跪在地上,一夜都不许睡觉。 这样的时日已经这许久了,莲旦渐渐就习惯了,受了委屈时,便在夜里抱着这牌位哭诉。 成亲这一年多,陈老太太虽不大干活了,但年纪上来了,身体还是越来越差,她每日看见年轻的儿媳,心里嫉妒,再加上那花出去的五两银子,心里更是难过,对着儿媳越来越过分。 莲旦几乎天天都要被骂,三不五时地挨打,就几乎天天夜里都要抱着这牌位哭一场,祈求它保佑自己,天长日久的,还真把这牌位当自己的夫君来看了,算是他的精神寄托。 夜里,他的眼泪都掉到了那冰冷的牌位上,薄薄的胸膛的热乎气儿也传给了它。 莲旦佝偻着身体,脸颊贴在那牌位上,错觉这牌位好像也有了几分活人的温乎气儿了。 去庙里的前一夜,陈老太太把珍藏的儿子画像拿出来给儿媳看,“看清楚了,这就是我儿瀚文,他是读书人,人爱干净,在家里常穿白色长袍,高高瘦瘦,斯斯文文的,别见了面认不得人!” 莲旦忍着怕使劲点头。 这一晚,他几乎没怎么睡,天还没亮,就赶紧起床做饭。 吃过饭,陈老太太穿上了罩衫,让莲旦把收拾好的行李背上,一前一后就出了门。 老太太身体倒是还壮实,但小脚走不快,足足走了一个多时辰才到了山上灵匀寺门口。 进门前,陈老太太嘱咐莲旦,“在庙里这几天勤快点,有点眼力见,别就等着张嘴吃饭。” “大和尚说啥你就听啥,让我知道你不听话,回来看我打不死你!” 莲旦一张小脸煞白,强忍着眼泪点了点头。 陈老太太往周围看了看,见四处没人,才低声道:“前两天我给你的册子,你有没有好好看?” 莲旦想起那册子上令他骇然的各种纠缠的姿势,还有那天撞见的那老和尚撞那女子的样子,登时胃里一阵翻涌,却不敢吐出来,只能强压着冲婆婆又是点了点头。 陈老太太一贯看不上他这样子,见状在他胳膊上狠狠拧了一下,把莲旦拧得痛哼出了声,她满脸横肉纠结着,横眉冷目道:“我儿去时才十几岁,什么都不懂,夜里他回来了,你须得主动些好好伺候着,让他顺心顺意!” 莲旦怕得快要晕倒,却还是只能连连应“是”,陈老太太才松开拧他胳膊肉的手,眼圈通红地抹了抹自己眼睛说:“我那苦命的儿呀!” 抹完眼泪,她又用阴狠的目光等着儿媳,咬着牙说:“这次你要是怀不上孩子,我就掐死你给我儿殉葬!” 莲旦缩着肩膀,脸色煞白地被送进了庙里,陈老太太和大和尚说了几句话,按惯例给了些香火钱,就走了。 莲旦臂弯里挽着包袱,忐忑不安地被带到了庙里后面一处院子。 他看了看,便知道是上次误打误撞进来的那个小院,心里更是难受得揪成一团。 一个看着十七八岁的小和尚领他进了屋,屋里这时已经有一个哥儿,还有个女子待在里头,见他进来了,就都朝他这边看了过来。 今日正好是月中十五,每季度有三天,灵匀寺会对山下村民开放,诚心求子的都可以住进来,只要送些香火钱过来就好。 那哥儿莲旦认识,也是靠山村的,叫唐花,刚刚成亲半年,婆家就迫不及待把他送上来了。 那女子莲旦不知道名字,可这张脸他做梦都忘不掉,那颗嘴角处的红痣像是刻在了他脑海里,忘都忘不掉。这就是那个被他撞见和那老和尚苟且的女子。 唐花见了莲旦,就起身亲热地拉着他的手,让他一起坐到地上的蒲团上。 他笑着道:“莲旦,这是邙山村的晴雨姐姐,她说她去年来住过一次了,回去没多久就怀上了,年初刚生了个大胖小子,这次来是想再要个丫头,儿女双全!” 那叫晴雨的女子抿着嘴唇看莲旦,目光满含嫉妒地在他身上上下打量,鄙夷道:“瘦得跟麻杆一样,也就一张脸还过得去,就这有什么好惦记的!” 瞧见莲旦和唐花两人脸上都是茫然之色,晴雨嗤笑一声,眼睛里满是嫉恨,扭头不搭理他们了。 唐花让莲旦坐到自己身边,满脸期待地说:“我家相公说不用来,没必要花这个钱,但我婆婆说早点儿怀上早生出来,她趁身体好能帮我们带着,我想也是这个理,就来了。” “我想要个男娃娃,这样相公和婆婆就能待我更好了,”唐花有些不好意思地捧着自己的脸颊,问莲旦道:“你呢,你想要个什么娃娃?” 莲旦心神不宁地看看门又看看窗,嘴唇颤抖道:“我……我想回家。” 唐花看了他一阵,抬手揽住他肩膀,道:“听说陈婆婆待你不好……,”他有些心疼,眼神现出同情之色,“你还比我小两岁呢。” 莲旦被唐花抱在怀里,脸色煞白,嘴唇快要咬破了,绝望极了。 三人在室内待了一阵,中午那小和尚端来素斋让他们用了,用完饭之后,就带他们分别去了给他们安排的屋子。 这庙宇不大,是个二进院落,山门前一棵大槐树,进了门就是天王殿和大雄宝殿、钟鼓楼等,后面是个院子,院子里种了棵颇有些年头的古松。 院子里还有几畦菜地,菜地两边是两溜屋子。 僧人平时都住在西侧那半拉,隔着菜地,东侧是给居士和修行者住的,这里大多数时候是空的,偶尔会有过路僧人住,再有就是过来斋戒求子的村民了。 晴雨和唐花被安排挨着的两个屋子里,莲旦却被小和尚领到了隔了几间房的另一个屋子里。这屋子的门正对着大门,门开的时候,一眼就能望见院子。 唐花在不远处看着,提高了嗓门问道:“他不能和我们住隔壁吗?” 小和尚撇了撇嘴说:“那几间禅房没收拾,住不了人。” 唐花没办法,只能冲莲旦道:“没事儿,晚上你要是害怕,就来我屋找我。” 晴雨在对门儿听到了,冷冷地嗤笑了一声,眼神讽刺地回了屋。 小和尚把莲旦领进了屋子,眯着眼睛嘱咐道:“今天不要再出门,就待在禅房内念经。” 天将擦黑时,小和尚送来了素斋,莲旦没什么胃口,但不敢不吃,还是努力都吃光了。 吃过饭还是念经,念到了天黑。 莲旦不敢偷懒,这庙里的和尚令人害怕,但那大雄宝殿里的宝相威严的神佛都是真的。 十五的满月升起来了,冷冽的月光,如轻纱散落在这小小的院落。 那送饭的小和尚和另一个身体强壮的中年和尚,两人一起把浴桶抬进了莲旦住的禅房,让他洗身。 莲旦不想在不熟悉的地方脱衣洗澡,那小和尚冲他歪着嘴笑,说:“是为了你好,别不识好歹。” 莲旦被他的目光吓到了,连忙道:“我洗我洗。” 那小和尚哈哈大笑了起来,揽住那中年和尚肩膀出了门去,门合上之前,莲旦看见他回头看了自己一眼,然后和那中年和尚低声说了句话。 莲旦隐隐约约听见他说的是,“老大说……皮肉嫩……要一口口……细尝……。” 莲旦听不明白是什么意思,但心里跳了好几跳,又是差点吐了出来。 3. 圆房 《被迫嫁给牌位后》全本免费阅读 第3章 莲旦还记得婆婆的话,要伺候好他夫君,这次怀不上孩子的话,他连活路都没有了。 他知道婆婆不是说说的而已,就算他死了,也不会有人给他偿命。 婆婆只要指责他不孝,官府就不会惩罚她。 莲旦早就懂得了要认命,他怕得要死,却还是咬着牙,解开了腰上的系绳,将身上的外袍脱了。 可门口的白色鬼影毫无反应,只用一双发丝缝隙间露出的暴凸的漆黑眼睛盯着他,诡异又恐怖。 莲旦牙齿打颤,他半跪在地上,爬了过去,抓住他衣袍一角,半边瘦弱的肩膀露在冷空气里,哭着仰头看他,“求你……。”可是到底求的是什么,他说不出口。 白色身影一动没动,只低头定定盯着他。 空气里的甜香越来越浓,莲旦心跳加快,一阵阵血向上涌,身体里躁动不安,热气直冲脑门儿,凭空生出一种难耐的热切渴望来。 这很不对劲,但莲旦不懂,也无暇去弄清楚。 眼前这鬼影就是他相公,婆婆交代过的,他都不敢不记在心里。就算他做了什么出格的,也是理所应当的。 活了二十来年,莲旦第一次大着胆子做了以前绝对不敢做的事。 他趴在地上,死死抱住了眼前身影的一条小腿,祈求道:“求你,抱我,……。” 白色的鬼影还是一动不动,莲旦忍着惧怕仰头和上方那双可怕的眼珠子对视。 那双眼睛漆黑不见底,就像是直通到地狱深处。 莲旦的身体越来越燥热,他难耐地喘息着,脸颊布满红潮。 直到此时,那鬼影才动了动,他转头看向身侧的门框,如枯骨的手指在上面摸了摸,一点点的白色粉末被他沾在了指腹上。 他低头用那两只黑色暴突的眼珠看了一阵。 就在这时,莲旦潮红着脸颊,可怜兮兮并且卑微地努力抬头,去亲吻着这鬼影白色长袍的衣角,然后哭着道:“求你成全我,我不想死……!。” 鬼影的目光又一次回到他脸上。 过了不知道多久,就在莲旦几乎以为对方要转身离去时,他身后的门砰一声关上了。 莲旦浑身一抖,在门板动起来的瞬间,风把垂在他眼前染血的白色衣袍掀开了一块,露出了门外院子里的视野。 在看清瞬间,莲旦的眼睛瞪得极大,脸上的惊骇难以言表。 他活了二十年,从没见过如此骇人的场面。 月光下,院子里到处都是已经凝固发黑的血,数不清是多少人的尸块,七零八落。 有的人被拦腰切开,肚子里的脏器,淋淋漓漓地撒得满地都是。 人间炼狱不过如此。 还没等莲旦完全看清,门就哐的一声完全合上了。 莲旦浑身一颤,怕得眼泪珠子不断。 白色人影弯下腰来,枯骨的手指在他脸颊上抹了抹,那触感冰凉凉的,根本不是活人。 双方的脸距离很近,莲旦慌忙垂下眼睛,不敢细看。 手被从对方腿上扯开了,莲旦心里一凉,以为对方不肯成全自己了,却没想到,下一刻,自己就被这冰冷的人影给拦腰抱了起来,扔到了床铺上。 莲旦被摔得懵了一下,“啊”了一声。 枯骨般的手指已经探进了他的嘴里,胡乱搅动着。 一股说不上的血腥味弥漫在口腔里,想到这可能是什么,莲旦挣扎开来,弯腰就开始干呕,好不容易才没吐出来。 很快,一股剧烈的疼痛就直传到头顶,疼得莲旦双腿乱踢,浑身打颤,牙齿都要咬碎了。 痛到极致时,莲旦一口狠狠咬在对方的脖颈上,对方却跟没有知觉一般,毫无反应。 这一晚上,莲旦哭了,也求了,但并没试图逃过。 他想活下去,就必须坚持下去。 他用纤细的双臂紧紧搂住了带给他疼痛的鬼影的脖颈,讨好地不断亲吻对方冰冷的脸颊和嘴唇,一次又一次在对方耳边保证:“我要给你生个孩子……。” 不知道鬼影是否有神智,也不知道对方听到没有,莲旦只是为自己能活下去在尽力着。 鬼影始终没给他任何回应。 恍惚间,莲旦在失去意识前,感觉到了对方拂在他面上的呼吸,那气息,竟好像是温热的,但也可能只是错觉。 …… 清晨时,天上多了几朵乌云,沉闷闷的,好像要下雨。 起风了,树叶被吹得哗啦啦响。 莲旦从沉睡中醒来,初时茫然,继而腾一下从被窝里坐起身来。 他身上不着寸缕,身下撕裂般的疼一瞬间让他脸色煞白,那处的黏腻感也很不舒服,但莲旦根本顾不上这些。 他在床脚处找到自己的衣裳,以最快的速度穿好了,就连忙穿上鞋子,推门而出。 院子里,昨晚噩梦般的场景,并没因为天亮了就消失,那种难以言表的血腥和腐臭的味道,似乎比昨夜还更浓了。 莲旦跑出屋子,跳过门口旁边老和尚的恐怖尸体,一路奔向不远处唐花的住处。 可等他到了唐花的门口,却发现那给他送洗澡水的小和尚的脑袋,掉在了门槛外 4. 怀孕 《被迫嫁给牌位后》全本免费阅读 第4章 当天中午,饭都没吃,陈老太太便悄悄去了她哥家,在那边不知道怎么说的,她哥还有她哥家的两个儿子,一起上了山去了灵匀寺。 莲旦在自己屋里,蜷缩成一团在被窝里,眼看着不远处台子上的牌位瑟瑟发抖。 到了下午快天黑那阵,院子里有了开门的动静,和众人的脚步声。 他屋的门哐当一声被踢开,陈老太太壮硕的身体进了门,大步走到莲旦床前,抬手就给了他一巴掌,把他打得眼前发黑,头脑一阵阵发晕。 她尖锐的声音咒骂起来,“你个贱货,害我们白走了一遭!” 陈老太太还要再打,被她半头白发的哥哥给阻止了。 他抓着妹妹的胳膊,说:“得了,什么事都没有不是更好嘛,你也别责怪他了,瀚文昨晚回来,肯定是把他吓到了,这才说了那些胡话。” 陈老太太立着眉毛,还是不肯泄力,她哥叹了口气,说:“他说不得已经有了身孕,你再把他打出个好歹来,瀚文可是连后都留不下了!” 陈老太太一听,这才松了劲儿,一屁股坐在地上哭嚎起来,“我命苦的儿啊,回来一趟就让这骚蹄子霸占着,我这当娘的是一眼没看到啊!” 原来她的怨气是在这里了。 她哥眼看着她又哭又闹的,头疼地揉了揉太阳穴,勉强又劝慰了几句,就赶紧领着两儿子走了。 几乎是这一家人前脚才出了门,陈老太太就立刻从地上爬了起来,脸上的泪三两下擦掉了。 她趴在窗棂缝隙间往外看,见那伙人不见人影了,这才扑打扑打衣裳,笑了起来,“眼看着中午了,再不走还得供顿饭!” 外人都走了,陈老太太又来到床前,她态度倒比刚才人在的时候好多了。 陈老太太满意地看着儿媳,还抬手整理了一下莲旦的鬓发,把这儿媳妇吓得身上抖得更厉害了。 陈老太太声音堪称和蔼地道:“放心,我刚才打你就是做做样子,要不然我信了你的胡言乱语,大老远把人带上山,总得给人个交代。” 莲旦颤巍巍地抬头看她,“灵……灵匀寺,你们去过了?” 陈老太太笑笑,“去过了,你是被吓到了,我们到庙里的时候,都好好的,圆镜师父还有他的几个徒弟都在佛堂念经呢。” 莲旦睁大了眼睛,“这不可能,”他又急急问道,“那唐花呢,还有邻村的那个晴雨?” “都在啊,”陈老太太说,“圆镜师父让我们下山时,顺便把他们两一起带下山了,晴雨回了自己村,唐花跟我们一起回的村,刚才在门口还问起你了,知道你无碍才回去自己家。” 莲旦眼睛瞪得更大了,好半天都没回过神来。 陈老太太自顾自高兴道:“以后你就在家好好养胎,别出去乱跑,等我抱上大胖孙子,以后咱们两的日子就有盼头了。” 莲旦木呆呆地看着她,说:“要是……我没怀上呢?” 陈老太太云淡风轻地笑道:“没怀上,就按说好的,掐死你给我儿陪葬。” 莲旦心里一阵阵发凉,连肚子似乎都绞痛起来,像有一只鬼爪在其中抓紧了他的五脏六腑。 …… 第二天吃过早饭,收拾完了,莲旦吞吞吐吐地跟婆婆请求,想上山一趟。 陈老太太心情不错,嗤笑一声道:“也好,你自己去山上灵匀寺看看,就知道我没在诳你了。” “路上注意些,别累坏我乖孙,你一条贱命可赔不起!” 莲旦便出了门,咬牙上了山。 到灵匀寺大门时,想到那天院子里人间炼狱的场景,莲旦还是胆战心惊到脸色发白。 门里,熟悉的烧香味,还有念经声、脚步声隐隐约约地传了出来。 莲旦指尖颤抖地推开大门,看见前堂的院子里,那本来应该只剩一颗头颅的小和尚正在扫地,有零散几个香客在烧香跪拜,佛堂里,本该惨死的圆镜和尚,正端坐在蒲团上,领着几个弟子诵经。 他半闭的眼睛和肃穆的神情,与之前莲旦见到的,几乎是两个人。但他的相貌分明还是原来的那个人,别无二致。 莲旦心跳得飞快,他战战兢兢迈步进了那院子。 香客里,有一女子从蒲团上起身,听见了身后他的脚步声,便回头看了过来。 莲旦下意识地也移动目光看了过去,当看清对方嘴角那颗痣时,心跳几乎停了一拍,一个名字在他唇间低声说出口:“晴雨……。” 晴雨走了过来,躬身福了一下,道:“昨日走得匆忙,忘记了给佛祖上香,今日便来补上。” 莲旦呆呆地看着他,缓缓点了点头。 晴雨冲他笑了一下,就又是一揖,转身离开了。 莲旦回头看对方走出庙宇大门的背影,只觉得浑身恶寒。 趁没人注意到他,莲旦悄悄去了后院。 院子里,两棵大树枝叶繁茂、树影婆娑,几畦菜地绿油油、齐整整的。 昨天满院子的尸块和浓稠发黑、大滩大滩的血迹都没了,弥漫其中的腥臭味已被青涩的草木香和前院的檀香取代。 莲旦脚踝发软地推开那排禅房的大门,一眼就看见他那晚住过的屋子。 推开这道屋门,不大的屋子里的情状就全都进入眼帘。 床上是空的,被褥都没有了,只剩下床板。 本来放在屋里的浴桶已经没了,简陋的桌椅上,茶壶也还在。 这屋子看起来就是个无人居住的空房,没有任何异样。 莲旦又查看了唐花和晴雨住过的屋子,也是收拾得干干净净。 莲旦什么都没发现,他退出了僧房,将屋门都一一关好,又悄悄离开了这灵匀寺。 下山之后,莲旦去了一户姓李的人家。 这家男人叫李富,他家人口简单,除了爹娘外,就有一个进门刚半年的夫郎。 这夫郎,便是与莲旦一起住进灵匀寺的唐花。 莲旦到家里时,唐花正在用簸箕筛豆子。 见莲旦来了,唐花就热情地把人让进了门,让他坐到小板凳上,给他倒水喝。 他公婆人也客气,特意从屋里出来跟他打了招呼。 莲旦不大有和外人接触的机会,性子内向,见了人期期艾艾地,磕磕巴巴地应了几声。 老头老太也不在意,说了几句话就回屋了。 等公婆回去了,唐花坐到莲旦身边,像上次见面一样,拿小板凳坐到他对面,亲热地想拉住他的手,莲旦挣了一下给挣开了。 唐花不以为意,看着他道:“你这脸色怎么这么差,生病了吗?” 说着,他便抬手去摸莲旦的额头。 莲旦一直盯着他看,见对方伸手过来,下意识又是一躲。 唐花性子里有一种不让人反感的执拗劲儿,两手都伸了过来,一手握住莲旦手腕,另一手在他额头上摸了摸。 莲旦这次没能避开来。 不论是还握着自己手腕的手,还是这只在试探他额头的手,都是温热的。 而近在咫尺的这张脸,也是充满了活人的灵动和年轻哥儿的朝气。 莲旦倏地抬手在唐花脸颊上捏了一下,唐花被捏痛了,却并没生气,只是用自己的额头轻撞了下莲旦的,笑着退回自己的矮凳上,一边筛豆子一边道:“没事,没发热。” 唐花问:“你来找我,是不是有事啊?” 莲旦小心翼翼试探地问道:“前天晚上,在灵匀寺,我想去你屋子找你来着。” 唐花眨了眨眼睛,“那你来了吗?我那天睡得早,兴许没听见你敲门。” 莲旦不错眼珠地一直盯着他的脸看,“敲了好半天,你屋子里一点动静也没。” 唐花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自己后脖颈,吐了吐舌头说:“那天我该跟你说一声的,我一睡着了就睡得特别沉,我娘常说,晚上家里要是来个贼,把我整个人搬走了,我都不带知晓的。” 莲旦坐在矮凳上,两手板板正正放在膝盖上,下巴小而尖,有种坐立不安感,像个可怜巴巴的小孩子。 唐花看得心软,柔声问道,“怎么了,是出什么事了吗?” 莲旦手指攥紧了,问:“第二天早上,你下山前出过屋门吗?” 唐花回想了一阵,说:“早上起来后,小和尚给我送了斋饭过来,吃完了,又给了我一本经书看,但我不识得几个字,看不了多大一会儿就昏昏欲睡。” “后来有几个居士过来,叫我在后院帮忙浇菜园,我便出门干活去了,中午在斋堂和僧人们一起吃 5. 鸡汤 《被迫嫁给牌位后》全本免费阅读 第5章 靠山村出了件稀奇事儿,陈家的儿子都死了好多年了,新娶的儿媳竟然怀了身子了。 要是别的地方发生这种事,这儿媳怕不是要被抓去浸猪笼,但靠山村不一样,这里有灵匀寺,求子没有不灵的。 这消息一传出去,陈家的亲戚和处得好的邻居都来登门祝贺,连陈老太太那吝啬的嫂子也不得不满脸不情愿地和夫君一起来了,手上还提了礼。 陈老太太在家里坐着,好几天牙花子都在外面露着。 等人走了,陈老太太也没像以往那样,把好东西都锁自己屋里柜子里,偷偷在屋吃了用了。 这次,她相当大方地让莲旦先挑,莲旦小心地看着婆婆的脸色,意意思思地拿了一小包糕点。 陈老太太抬起手来,莲旦下意识就一缩肩膀,闭上眼等着呼上来的巴掌,老太太却只是又拿了一个更大包的糕点,塞到了他手里,跟他说:“都放你屋里,饿了就吃,这些我也不收,你想吃什么就自己拿。” 莲旦不习惯地点点头,迟疑地把东西拎回去了。 陈老太太看着他单薄瘦弱的腰身,在他小小的屁股上拍了一巴掌,把人吓得一跳,老太太啧啧两声嘟囔道:“这老白家真缺德,养得这么瘦,这小胯窄的,生孩子可难了!” 这话说的有几分道理,但也没道理,莲旦嫁进来一年大多了,也没胖起来,反倒更瘦了。 莲旦本来没把这话太当回事儿,但过了两天,他去河边挖野菜回来,才走到家里院子门口,就听见婆婆隔着院墙和邻居唠嗑。 邻居说:“你也别愁,让你儿媳妇每天少吃点,孩子别太大,就不难生。” 陈老太太粗着嗓门道:“那怎么行,不能亏到我大孙子,生不出来也得生,不行就把肚皮拿刀子豁开,怎么都能生出来!” 邻居倒吸一口气,“肚皮豁开还能活?那人不就完了吗?” 陈老太太语气冷冷道:“完就完,把孩子生出来了,我管他是死是活!” 莲旦捂着嘴,轻手轻脚地拎着篮子转身跑了,一直跑到村子西头一处干涸的河道桥洞底下。 这里以前是条小河,后来有一年上游地震发洪水,河流改了道,这小河就干枯了。 这石拱桥年久失修,破破烂烂的,石头的缝隙里好多野草。 这里平日都没人过来,他可以放肆地哭,不用怕人听见看见。 他小小的身体缩在一个桥墩旁边,脑袋侧着贴在上面,呜呜地哭了起来。 晚饭时,陈老太太杀了家里一只鸡,熬了汤,笑眯眯地一碗接一碗地给莲旦盛。 莲旦低着头,乖乖地把鸡汤和鸡肉都喝了吃了,老太太特别满意。 等吃过饭收拾完,回了屋,莲旦找出自己一件破衣裳,偷偷地抠嗓子眼,把吃进去的又都吐了出来,藏在了床底下。 第二天又偷偷洗了接着用。 就这么过了将近一个月。 莲旦越补越瘦,比怀身子前还要轻飘飘的,眼看着要升天了似的。 陈老太太弄不明白是怎么回事,只能硬让他多吃,撑到快要吐了为止,可莲旦就还是越来越瘦,把老太太气得见他就骂。 后来,陈老太太好像是终于发现了点什么苗头,学聪明了,鸡汤从晚上熬,改到了早上。 莲旦喝完了鸡汤,上午一般都是在陈老太太眼皮子底下干活,两人一起下地,中午一起回去,莲旦是连吐都没机会吐。 再是好喝的东西,喝多也受不了,何况莲旦怕肚子里的孩子太胖,将来会要自己的命,喝得尤其有负担。 所以,每天早上的鸡汤,都让他喝得苦不堪言,比村里老郎中开的苦的要命的中药汤子,还要让他难以忍受,每喝一口下去,都要忍了又忍,才不会当场吐出来。 可这还不是最要命的。 又到了一次月圆之夜,正是怀了身子满两月之时,莲旦正睡着,就突然被肚子里传来的剧烈绞痛给惊醒了。 他捂着肚子在床上蜷缩着,竟疼得连叫声都发不出来了,而且身上很冷,明明是夏末的热天,却冷得像是赤身走近了寒冬的户外。 虽然极冷,但莲旦还是在不停冒汗,头发湿得打绺,床铺上,本来干燥的褥子,很快便被汗水塌湿了。 这都是疼出来的冷汗。 眼泪流了满脸,莲旦的意识一阵阵模糊,他觉得自己要死了。 他抱紧了怀里被身体捂得温热的牌位,被自己咬出血的干燥脱皮的嘴唇蠕动着,一遍遍在嗓子里含混地祈求,“我不想死……相公,救我……。” 就在这时,紧闭门窗的屋子里突然进来一阵凉风。 但意识进入半昏迷的莲旦并没注意到,他仍然缩着肩膀背对着床外躺着。 那阵风停了,屋子里隐约有一股血腥和腐臭味道,还有一股有些熟悉的淡淡甜香,还有人走动似的轻微声响。 床边,似乎有人轻轻叹息了一声,又好像没有,还没等听清,就随那阵风,渐渐散在了空气里,完全消失了。 莲旦只感觉到额头一凉,整个人就倏地彻底失去了知觉,意识陷入了黑暗。 之后,脚步声在屋里屋外响了好一阵,但又好像只是在做梦时的幻听,迷迷蒙蒙的,一点不真切。 …… 早上,莲旦扑棱一下从床上坐起,掀起衣襟,低头看向自己的肚子。 薄薄的里衣下,他的小腹平坦得甚至有些凹进去了,随着他的呼吸上下微微起伏。 莲旦莫名地盯了那里好一阵,总觉得自己好像忘记了什么,却怎么也想不起。 …… 早上吃饭时,陈老太太又端上来一大碗鸡汤 6. 见红 《被迫嫁给牌位后》全本免费阅读 第6章 陈老太太变的越来越奇怪。 虽说莲旦怀了身子后,她不再打他,但骂还是少不了的,地里的活和家里的活也得正常做。 只是陈老太太还是担心把莲旦累到了,影响到肚子里的孩子,所以不再像以前一样,躺炕上就等着吃,她也会分担一部分。 但自从那天后,陈老太太的态度又有了变化。 早上吃过饭,莲旦按惯例扛了锄头就准备下地,却被婆婆拦住了。 老太太说:“头仨月胎不稳,你还是别去做重活了,就在家里歇着,地里的活我去做。” 莲旦看着陈老太太把他肩膀上的锄头拿走,出门去地里了。 他胆子小,习惯了听婆婆的话,虽觉得奇怪,也不敢多问,就只好听话地在屋里待着了。 但常年劳作的人根本歇不住,他也怕婆婆干完活回来生气找事,就在家里把婆婆没做完的针线活拿出来做。 陈老太太这两天缝的是个小被子,棉花都絮完了,被面用的是百家布一块块拼的,才缝了一半,什么颜色和花样的都有,寓意是纳百家之福,孩子将来长命百岁。 莲旦在这些碎布片里挑挑拣拣,按着婆婆缝制的样式,一块块拼接起来。 缝着缝着,他停下来摸了摸自己平平的肚子,心里有些异样。 老郎中说他有了身子,莲旦对这事却一直没有实感。 这肚子里除了疼那么两次,与平日里并无差异。 他也没有像村里其他有身孕的女子或哥儿一样,会时不时觉得恶心想吐,或是身体虚弱,像得了大病一场似的。 莲旦完全没有任何感觉,所以,直到现在,他还没确切地认为自己肚子里,现在真的有个孩子。 而且,婆婆说要把他肚皮豁开,把莲旦弄得整日担忧,经常偷偷哭泣,根本顾不上想这些。 可今日他手里做着活,缝着这被子时,莲旦突然才确切地意识到,他肚子里真的有个孩子,明年春天就该出生,能用上他缝过的这床被子了。 莲旦细细的手指指腹在被面上轻轻滑过,他发了好一阵呆,才继续手里的活。 日头爬上头顶时,陈老太太从地里回来了。 当时莲旦正在烧火做饭,陈老太太进门时是一脚踢开的,把门踢得哐哐响,莲旦吓得一下子就站了起来,贴在墙根害怕地看着她。 陈老太太脸色难看,骂道:“我在外面累死累活,你个小贱蹄子在家舒舒服服的!” 说着,她就要抬手给莲旦脸上一巴掌,只要不打太狠,不碰到莲旦肚子,打也就打了。 莲旦下意识缩起肩膀,闭上了眼睛,等着这一巴掌落下来。 可等了一会儿,疼痛感却迟迟没来,他睁眼去看,就见婆婆正拿大勺子将锅里的菜盛到盘子里,见他看向自己,就咧开嘴,僵硬地笑了一下,说:“看我做什么,拿筷子吃饭吧。” 莲旦呆呆地看着她,半天反应不过来。 吃午饭时也很怪异。 那油腻的鸡汤早上就喝完了,老太太没再张罗炖鸡汤的事,这让莲旦大大松了口气。 平日里,莲旦做饭都是听陈老太太安排,对方说吃什么,他就做什么,一点不敢差的。 今天老太太出门前没说吃什么,莲旦就煮了一锅苞米,用一个鸡蛋和一根辣椒,蒸了一碗酱,拌和苞米一起蒸熟的土豆茄子吃。 这个鸡蛋要不要打进去,莲旦是寻思了好半天的,不打怕婆婆嫌弃酱不香,打进去又怕婆婆说他败家。 结果老太太往桌上一坐,啥话都没说,闷头就是吃。 吃完了,见莲旦又跟小猫一样,没吃多少,也没发火,还说晚上去给莲旦买些开胃的红果回来。 莲旦不安地应了。 吃过饭,老太太上炕躺了一阵,下午就又出去干活了,出门之前,她盯着莲旦看了一阵。 莲旦被她看得一阵阵脑后发凉,只觉得婆婆那张脸纠结而扭曲,嘴唇颤动,眼神凶狠,似乎有什么话要说,却好半天都说不出。 最后什么都没说,就这么走了。 晚上回来时,陈老太太不仅带回来一罐子糖渍红果,还买了些好面粉回来,一点石头子都没有,面粉细腻极了。 说是看莲旦没胃口,要给他蒸馒头吃。 莲旦第二天吃到这馒头时,香得直眯眼睛,可陈老太太一边嘴里笑着劝着他吃,一边咬牙切齿眼睛冒火的样子,也着实是吓人。 莲旦让她也吃,陈老太太直咽口水,手都快要碰到那白白胖胖、热气腾腾的大馒头了,却硬生生停住了,跟被人钳制住了手腕,丝毫动弹不得似的。 从那以后,只要莲旦吃得少了,隔天,陈老太太一定会从外面拿回些新鲜玩意给他改善伙食,她自己是一口不吃。 也还是那样,咬牙切齿,一脸的恨意。 过了些日子,除了婆婆举动怪异,莲旦自己身上也发生了一些古怪。 在他怀了身子满三个月时,那种肚腹内的剧烈绞痛和身体如坠冰窟的冰冷感又来了。 经历到第三次了,莲旦终于发现,每到月中月圆之夜,自己就要发这病的。 那晚上,莲旦发作得比前两次还要严重,几乎在疼痛涌上来的一瞬间,他的意识就自我保护般地陷入了半昏迷。 他能听见自己冷到牙齿碰撞的声音,也能听见窗棂那边似乎发出了咔哒的一声。 随即,一股腐臭夹杂着甜香进了屋来。 恍惚间,莲旦好像觉得有冰凉的枯瘦的手碰自己的额头,还有人在自己耳边低声的说话,但又好像只是影影绰绰的梦般的幻觉。 第二天醒来,莲旦好好躺在床上,怀里抱着死鬼夫君的牌位,没有任何异样。 …… 进入十月份后,家家户户都忙着秋收,陈老太太忙得脚打后脑勺,莲旦也不能只在家做活了,也下去地里帮忙。 不过好在过了头三四个月,他肚子里的胎稳了,适当干活对以后生孩子有益处,不累到就行。 北方的夏和秋都短,十月忙完,进入十一月,天气就很冷了,入冬了。 从第一场大雪下到地上开始,靠山村的村民们就开始猫冬了。 人们都不大出门了,只在家做活。 陈老太太也不出去了,整日都待在家里。 她糊纸人纸马有一手,附近几个村儿有白事的,都愿意花钱找她做这活。 今年冬天特别冷,没熬到春节的老头老太有那么几个,陈老太便忙活了起来。 莲旦就每天做做饭,帮她打打下手。 他的肚子也是在这阵子,吹气球一样鼓了起来。 算算日子,他怀孕有五个多月了。 尽管这两三个月,他吃的一直不错,但亏了好些年的身体没那么容易补回来。 而且相对于陈老太太欢天喜地地算着他的预产期,莲旦却越算越怕,他知道那也许就是自己的死期。 他不想死,更不想死得又疼又凄惨。 所以就算东西再好吃,莲旦也不敢吃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