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撞银河》 1. 哥哥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二月底的北城,市井长巷依旧张灯结彩,烟火绚烂,弥散“历添新岁月,春满旧山河”的喜庆欢愉。 北城大学已有不少学生不得不脱离松弛的春节气氛,陆续负重返校。 读至大四,临近外出实习的乔忆尔便是其中之一。 周一一早,预定的六点半闹钟还没有炸响,窗外为数不多的亮点全部源自寝室楼下几盏垂垂老矣的昏旧路灯,乔忆尔就破天荒地清醒,不带丝毫迟疑拖拉地翻身而起。 顾忌还有一位返了校的室友在幽会周公,她关掉闹钟,打开台灯的最低档照明,下床洗漱时轻手轻脚。 她唇角始终高高上扬,荡漾的笑意满盈期许。 大半个小时的梳妆打扮,乔忆尔坐在镜子前,手持一管口红,慎之又慎地涂涂抹抹。 只听“哗啦”一响,对面室友忽然扯开了遮光床帘,困倦乏力地趴上床沿。 她勉强睁开承载了千斤重量的眼皮,难以置信地盯乔忆尔数秒:“乔乔,你怎么起来这么早?” “我都没听见你闹钟响啊,你以前不都是要等到七八个闹钟响完才爬起来吗?” 乔忆尔上好唇色,上下唇瓣轻轻一抿,字里行间全是掩藏不住的雀跃:“这不是第一天去实习吗?总不好迟到吧。” “要搬砖了还能高兴成这样?”室友嘴角抽抽,无法理解。 尤其是她再睁大一些眼睛,瞧清楚乔忆尔的侧脸,猝然炸开的诧异声堪比潮水汹涌,直逼房梁:“你竟然还化了全妆!” 要知道乔忆尔以往都是仗着自身底子优越,早起又艰难,连涂个防晒的一两分钟都恨不得省下来留给暖热被窝。 乔忆尔面颊上的欢笑不减,仔细盯了盯镜中的自己,对今日的妆容尤为满意。 但她还是顾虑重重,转过身,仰起脸蛋问室友:“我化得很夸张吗?会不会太浓了?” 室友狠狠揉了两下眼角,更为明晰地打量她。 乔忆尔小巧一只,纯黑长发习惯性地在头顶绾成蓬松丸子,脸型偏圆,线条流畅饱满,骨骼感几近于零。 又大又圆的双眼倒映灯盏余晖,晶莹水灵,恍若一泓琉璃一池繁星。 她粉嫩的唇角扬至高点,露出洁净整齐的牙齿,一左一右的两颗虎牙尤为显著。 给她犹如蜜糖的甜美长相添了一份俏皮。 乔忆尔现在偷懒不爱化妆,但大一时心血来潮,特意报过美妆课,技术还算可以,清新甘甜的蜜桃奶茶妆同她的五官相得益彰。 室友发自内心地夸:“不浓,超级可爱。” 乔忆尔眉眼弯成璀璨新月,笑得合不拢嘴。 这时,她搁置在书桌上的手机疯狂亮屏,跳出好多条微信消息。 皆是来自家族群“好大一个家”。 奶奶:【乔乔今天第一天去公司上班咯,真是苦了我的宝贝,奶奶必须要给个大红包安慰。】 爷爷:【我们乔乔真的长大了,一晃都要进入社会了,爷爷也有红包。】 奶奶:【你发了多少?不会比我多吧?】 爷爷:【就要比你多,多整整一块!】 奶奶:【你个糟老头子。】 奶奶:【不行,我得再给乔乔发一个。】 就连远在英国开疆拓土,隔着好几个小时时差,平常为公司忙得不可开交的叔叔阿姨都罕见地现身,跟了群消息。 他们一面对乔忆尔这个即将步入职场的菜鸟各种关心叮嘱,一面延续家族传统,发来鼓励红包。 微信红包有一次两百的上限,他们全是用的转账,乔忆尔逐条回复,乐乐呵呵收了十几万。 继而,她情不自禁点开群信息,目不转睛地去盯一个较为模糊,幼稚卡通星空图案的头像。 这个热闹的六人群里,只剩他没有冒泡了。 乔忆尔退回群聊界面,双手抱高手机,饱含憧憬地等待熟悉头像的出现。 然而她足足等了两三分钟都没能如愿,不断刷屏的仍然是吵吵闹闹的爷爷奶奶。 乔忆尔上翘的眼角眉梢耷拉下去,双唇撇成一条憋闷的下弧线,和微信小黄豆表情中的“难过”如出一辙。 “臭哥哥。”她轻若蚊喃地骂。 气恼的尾音还在唇边萦绕盘旋,手机屏幕骤然跳转,一通电话闪了进来。 来电显示恰好是:哥哥。 乔忆尔眼瞳一亮,即刻转怒为喜,着急忙慌戳下接听键:“喂,哥哥。” “下来。”听筒传出的年轻男性的嗓音清晰低醇,磁性动人,仿若初春和风轻颤了第一缕抽出的柳芽。 但隐约显露一丝疲态的懒散,似是缺乏休息。 乔忆尔喜出望外地偏向窗户,清楚这是要来接她的意思。 她忙不迭回了好,披上色泽鲜亮粉嫩的羽绒服,带一只宽宽大大的毛绒手提包,和室友说完“再见”就风风火火跑出了寝室。 室友目送她仓促远去的背影,笑着摇摇脑袋,一头扎回床上,发出由衷的长吁短叹:“真是没经历过社会的毒打。” 乔忆尔抓握手机跑下楼,不远处的校园主干道上果然停靠了一辆熟悉的宾利慕尚。 人近中年的司机提前几步下车,拉开后座车门。 乔忆尔跑至近处,嘴甜地唤了声“陈叔”,急不可待往车里钻。 结果钻进去才发现里面空空荡荡,半个人影也寻不见。 乔忆尔好一番东张西望,确定前前后后都没有人,灵动瞳仁方才堆砌不久的明媚欢欣立马如同顶空飘忽不定的浮云,风起即散。 手机保持着通话,另一端的男人似乎生了千里眼,很快窥破她的所做所思,抢先解释道:“我刚下飞机,还没出机场,等会儿又安排了采访,赶不过去送你,只能拜托陈叔了。” 乔忆尔撇着嘴,怏怏不乐“哦”了声,明白自从他毕业进入集团以后,太多时间由不得自己,没再说什么。 她在后排靠窗的位置坐好,听筒又传出了柔和的问话:“没吃早餐吧?我让陈叔给你带了,家里阿姨做的,试试看。” 乔忆尔先前就注意到了后排放有一个精致的保温袋,她将手机放一边,点开扩音,捡起袋子打开,食物馥郁的香气扑鼻而来。 她埋头详细探究,惊喜地睁圆双眸,是她最爱的汉堡,搭配了一杯加热加糖的鲜牛奶。 乔忆尔赶紧抄起汉堡解散包装,自家做的用料扎实,两片轻薄饼皮中间夹了厚实的牛肉饼、煎鸡蛋、芝士。 以及比外面商家加得更多的西红柿和生菜。 乔忆尔一瞅见蔬菜就想扯出来扔掉,连线的男人又一次预判了她:“把菜一起吃了。” 他漫不经心的声调轻飘若雪,却裹挟了强烈的不容置喙。 乔忆尔充耳不闻,肉乎乎的指尖已然捏住了菜叶。 “不然以后甭想来找我,讹我的饭。”对方慢悠悠补充。 乔忆尔眼中闪过星点慌乱,饭可以不讹,人可不能不见。 她腹诽一句,同时松开手,将饼皮混合肉菜,一口咬下去。 “牛奶不是送给你当摆设的,小心噎到打嗝。” 听着她有滋有味的咀嚼响动,足以想象她把腮帮子撑得鼓鼓囊囊的傻气模样,对面男人轻声地笑,懒洋洋提醒,“你一打嗝就停不下来,跟鬼哭狼嚎有的一拼,多影响陈叔开车。” “哪有那么夸张。”乔忆尔含混不清地回,狠狠斜了手机一眼,腾出一只手抓牛奶。 前排的陈叔熟练操控方向盘,适时发问:“乔乔,公司的具体位置在哪里啊?” 乔忆尔咽下汉堡,猛吸一大口甜牛奶,险些被呛到,搪塞地回:“叔,你把我送到中央商务区入口就成,我走过去。” 陈叔纵横皱纹的面颊浮出为难,他接到的指示是把人送至公司楼下,确定她安全进入大楼才能折返。 另一头的男人入耳了两人的对话,立马看破了乔忆尔的遮遮掩掩,好笑地问:“还是不肯让我们知道你应聘上了哪家公司?” 这份实习是乔忆尔年前瞒着所有人自己找的,历经了四轮残酷面试。 家里人轮番上阵,变着法地询问过她不下十次究竟是哪家公司。 奶奶最不放心,直说要派人好好去查查,最好能联系那边的老总,打点一二,别叫她初入社会就直面了丑恶人性。 乔忆尔自幼乖巧听话,遵从大人们的一切安排,这回难得有自己的考量,吃了秤砣铁了心地不想让他们任何一个人获知。 她再三给爷爷奶奶保证自己外出工作没问题,撒娇地央求他们大胆放她去闯一回,他们才姑且打消了刨根问底的念头。 “嗯,说了你们就要去一查到底,我人生第一次正儿八经地上班,不想搞特殊。” 乔忆尔无意识捏紧牛奶瓶,支支吾吾地回,顺带色厉内荏地威胁:“你要是敢偷偷去查,我就,我就再也不理你了。” 对面的男人轻轻“嘶”了一声,“你也就只能用这个威胁我。” “管用就行。”乔忆尔得意地摇头晃脑,再度咬下一口汉堡。 男人无奈一笑,尊重了她的意愿,对陈叔说:“就把她送到中央商务区。” 陈叔这才安心地应了好。 这通电话持续的时间尤其长,直至乔忆尔吃完早餐,在目的地下了车。 她作别陈叔,独自在道路横七竖八,高楼林立的中央商务区驾轻就熟地穿行,末了停留在一栋树立了醒目的林氏集团独特标志的建筑面前。 六七十层的办公大楼高耸入云,恢宏壮观。 乔忆尔拎着提包,定于楼下仰头观望最眼熟不过的集团标识两三秒,重新迈动脚步,喜不自胜地朝入口走去。 她搭乘电梯上了五楼,步入一家名为“千艺设计”的广告公司。 乔忆尔应聘的岗位在客户服务部,走完报道流程,领到心心念念的工牌,和其余两名女实习生一起,由一个三十来岁的男人带着,快速熟悉部门。 男人样貌平平,身形偏胖,发际线显而易见地后移,有秃顶的趋势。 他自我介绍姓张,叫张高志,是几个客户总监之一。 他领着三人上上下下转过一轮,边走边扯着嗓子,趾高气扬地讲:“你们应该了解过,我们千艺设计隶属于赫赫有名的林氏集团,不大,上下四层楼,客户服务部都在五楼,你们平时就老老实实待在工位,上级叫你们往西你们就不要往东,绝对不能乱跑。” 似是之前发生过不甚愉快的先例,他着重强调:“尤其不要不知天高地厚,胡乱朝六十楼上面凑,那里不少集团老总,冲撞了谁都没你们的好果子吃。” 一侧妆容大胆艳丽,香水招摇浓郁的实习生秦盼盼倏地兴致勃勃:“林总是在顶楼吧?” 闻此,乔忆尔新奇探寻,随意乱飘的眼珠禁不住转动,向她滑去。 张高志居高临下地睨了秦盼盼两下,“自从林董事长退居二线,林总这个集团CEO就成了话事人,上头那些干了二三十年的老总都不好妄加议论,是你一个实习生可以打听的?” “我问一句怎么了?要少块肉啊,那我还巴不得呢,减肥不难吗?”秦盼盼嘟囔不绝,明晃晃翻了个大白眼。 张高志没和她一个小妮子一般见识,走回客户服务部,指给她们各自的工位,言辞犀利地送出最后一段:“你们的实习期一共三个月,我们部门缺人也不缺人,三个月以后,你们各凭本事,最多留一个,最少……” 他拇指指腹摩挲下巴,从上往下扫视她们,昏沉眸底翻涌了更深层次的打量:“一个也不留。” 且不论千艺设计这家公司在广告行业的分量几许,光是它背靠林氏集团这一条,便能引得数不胜数的高材生挤破脑袋地前赴后继。 好不容易闯过一轮接一轮的面试大关,把一只脚送进门槛的实习生们谁会甘心离开? 乔忆尔余光晃见左手边的秦盼盼又翻了个白眼,右手边另一个默默无闻的实习生陆海静明显抖了一下。 她自己也手握成拳,捏起一把汗。 做实习生的头一天处于新手保护期,几乎没有工作安排,乔忆尔打扫完工位就无所事事,盼完一顿免费午餐便是盼六点打卡走人。 临近下班,后方工位的一个女同事手持手机,激动万状地叫唤:“啊!我刷到了什么大宝藏,林总的最新采访!” 弓腰趴在工位上,闲到靠数羊消磨光阴的乔忆尔蓦地坐直了身。 < 2. 吃饭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中央商务区集聚北城各行各业的顶尖企业,在此工作的社畜成千上万,一早一晚最是热闹喧嚣,周遭不乏沸反盈天的来来往往,人头攒动。 乔忆尔眼下实属成了这方闹腾天地的异类。 她纹丝不动地把持车门,维持弓腰探头的姿势,也不觉得难受腰酸。 北城作为北方城市,初春回暖向来缓慢,傍晚的凉风似是混杂了寒刀,凛冽又平等地招呼每一个外出行人。 乔忆尔定在下风口,细密的鬓边碎发被吹得胡乱四散,她浑然不觉,一瞬不瞬地直视车内的男人。 她天生水灵精细的大眼睛闪烁雀跃光亮,激动地脱口而出:“哥哥!” “还不进来?”林煦合上笔记本电脑,放去一边,瞥一眼她乱飞的鬓发,淡声催促,“嫌弃今天的风太温柔了?要不要我送你去南极感受一下一年三百六十天的八级风力?” 乔忆尔速速坐去他的身侧,随意将鬓发拨回耳后,“可以啊,只要你陪我。” “想得美,我哪里挤得出时间?” 林煦给她身后塞了一个抱枕,不自觉瞅向她面上难得一见的妆容。 整体搭配通透俏丽,尤为衬她。 他禁不住多看了两秒。 乔忆尔舒舒服服靠着抱枕,眼珠子黏在林煦身上似的,目不转睛盯着他瞧。 她唯恐是自己的脑子被搬砖初体验泡到晕乎,产生了幻觉。 每一秒都在反复确认他当真近在迟尺。 林煦被她一动不动的傻样子惹得勾唇,曲指在她光洁的脑门上弹了一下:“上班上成呆子了?” 他所用的力道趋近于无,乔忆尔却双手捂住额头,夸张至极地叫唤:“哎呦。” “少演。”林煦即刻拆穿。 乔忆尔“切”了一声,放下手,惊奇发问:“你怎么来了?不是很忙吗?” “接你吃一顿饭的时间还是有的。” 清楚她畏寒,车内空调在她上车之前调高了几度,林煦则和她截然相反,受不了丁点儿热气。 此刻车内温度上来,他单手扯散领带甩去一侧,顺带把西服外套一并脱掉,上半身只穿一件解了两颗纽扣的白衬衫,姿态神情比受邀采访时,更显轻松惬意。 “我要吃甜皮鸭!”乔忆尔深色眼瞳晶亮,笑逐颜开地点餐。 林煦早有预料:“订了。” 乔忆尔对于车内温度还算适应,用不着松散外套,不过没坐多久就不知不觉挽起了袖子。 胳膊似乎是她唯一怕热的部位,晚上睡觉也时常爱拿出被窝。 约莫半个小时,宾利停靠在一家北城顶有名气的中餐馆门前,乔忆尔对于鸭肉心心念念,推门就想下车。 “等等。”林煦忽地叫住她。 乔忆尔不明所以,茫然地回头询问:“怎么了?” 林煦二话不说抓过她裸露的白净手腕,帮她把繁琐的冬日穿搭一件件整理妥当,耐心而细致。 自身肌肤陡然接触到他温热的大手,一瞬间的酥麻霎时滚烫了四肢百骸,乔忆尔浑身一僵,木头人一样地呆看他轻轻扯下自己的打底衫,又去拉羊绒毛衣。 林煦沉静地低垂眉眼,浓密纤长的黑睫在眼下扇落小范围暗影,掩了大半眸中与生俱有的潋滟春光。 反而衬得他挺立鼻梁和点缀其上的浅淡小痣一眼夺目。 车内一时变得落针可闻。 乔忆尔无意识地放缓呼吸,羞怯又大胆的目光自上而下经过他浓墨重彩一般的眉毛、眼睛、鼻梁、薄唇。 短暂逡巡于硕大突兀的犀利喉结,一寸寸沉入下方。 林煦身上这件白衬衫是私人手工定制,合身度可想而知。 肆无忌惮敞开的领口暴露他一截深凹的性感锁骨,饱满紧致的胸部轮廓伴随一呼一吸若隐若现。 乔忆尔知道他有日常撸铁练拳,增肌塑形的爱好,视线贪婪地在那两块撑起衣料,起伏明显的胸肌处良久停滞。 不多时,乔忆尔汹涌别样意味的眼神再次不受控制地下坠,流连于林煦的腹部。 成熟男人的腰身相对宽阔肩背而言精瘦不少,衬衫下摆宽松了些,大致线条也难以透出。 仗着林煦聚精会神地给自己打理衣袖,乔忆尔放纵地注视那截腰腹,情不自禁浮想联翩。 好奇他有没有练出腹肌,具体有几块? 会不会很好摸? 许是乔忆尔异样的凝望过于直白露骨,引人遐想,林煦整理好她两只袖子的下一秒便淡淡抬眉,狐疑地朝她瞥来,“看什么?” 彼此视线不期而遇,乔忆尔瞳仁骤然收紧,心底一阵兵荒马乱。 她状似鸦羽的眼睫快速扑闪:“没,没什么啊。” 乔忆尔慌乱抽回手,心虚地掰动车门,夺路而逃。 眼睁睁瞧见她一连串怪异举动,林煦暂时没动,双眸徐徐眯起,深邃地瞅她背影片刻。 他困惑不解,却没有功夫多想。 那丫头慌不择路,跑得快没影了,他赶紧下车跟去。 倏忽,两人由酒店服务员引领,前后脚进入一间装潢复古雅致,绿意盎然的包厢。 提前预定过的缘故,他们坐下没两分钟,服务员就开始上菜。 第一道便是乔忆尔怎么吃也吃不腻的甜皮鸭。 她对浇满一层糖衣,尝起来甜脆可口的肉菜毫无抵抗力,接连夹了好几块带皮的鸭肉。 直至对坐的林煦看不下去,给她碗里添了一些清炒时蔬,她才不情不愿地挪动筷子。 林煦打小不沾甜口,几乎都在夹蔬菜,他浅喝一杯冷白开,慢条斯理关心道:“第一天上班感觉怎么样?” “还行吧。”乔忆尔吃过三四块鸭肉,勉勉强强咽下一片菜叶。 她以防他抵抗不住爷爷奶奶的联合轰炸,将自己的最新情况悉数袒露,害老人家挂心,专挑好事讲:“和同事上班摸鱼,偷看了老总的视频。” 林煦费解:“为什么要偷看老总视频?” “他长得帅啊。”乔忆尔实话实说。 林煦眉心轻动:“和我比呢?” 乔忆尔咀嚼甜香鸭肉的动作不免滞住,掀起眼皮,生硬地望了过去。 同一个人,叫她怎么比? 比他穿矜贵西服更养眼,还是净白衬衫更惊艳? 这样的话,乔忆尔更想撕掉他的上衣,和他赤/身裸/体的时候比一比。 “什么眼神?”林煦许久等不来她的回应,只见她闪 3. 灾星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北城冬日的气候凌冽霸道,年年总会有那么一段时间雪覆万千,寒霜刺骨。 乔忆尔出生在与这片冷硬萧索截然相反的柔情江南。 那里烟波浩渺,山水成画,一步一景几万诗篇。 乔家自上世纪混乱时期便扎根于此,在几代人呕心沥血的耕耘下,将初始毫不起眼的两庄生意强势扩展到方方面面,当地人鲜有不知。 乔忆尔的爸爸妈妈是高中同学,高二就走到了一起。 两人相约考同一所大学,毕业后就被猴急的爸爸拉去民政局领证,实打实的从校服到婚纱。 婚后更是黏糊恩爱,羡煞旁人。 乔忆尔是在一家人满盈的期盼与爱意中出生、长大,样貌随了温婉端庄的妈妈,生得乖巧可人。 她性格也是活泼讨喜,时常咯咯发笑,是长辈们百般宠溺,细心捧于掌心的无价明珠。 奈何好景不长,乔忆尔七岁那年的暑假,因为听了同班同学的吹嘘,嚷着要去看海,对她有求必应的爸爸妈妈立时推后了繁重工作,特意空出一个月,陪她去海城旅居。 乔忆尔年纪太小的缘故,鲜少被家人带离江南,见惯了诗情画意的淡山雅水,那是她第一次,也是目前为止最后一次会面辽远无垠的壮阔蔚蓝。 乔忆尔至今记得那一刻,他家的车方才开到海边公路,小小的她趴上窗户望见大海,兴高采烈地拍手喊:“爸爸妈妈快看!” 她天真稚嫩的童音尤在车内盘旋,只听“轰隆”一声巨响,前方一辆疲劳驾驶的汽车失控地越线,精准撞上他们。 坚硬车头瞬时变形,挡风玻璃四分五裂,熊熊烈焰旋即炸裂飞窜,势不可挡地碾灭横扫。 懵懂的乔忆尔尚且还不及反应发生了何等程度的剧变,便被爸爸妈妈合力护在了身下。 待得几天后,她在医院ICU病房睁开清澈又茫然的圆眼时,已经没了爸爸妈妈。 自此,乔忆尔便和奶奶相依为命。 爷爷早在她出生不久后就撒手人寰,家里公司主要由爸爸打理,他和妈妈这一仓促离去,不计其数的亲戚乌泱泱涌过了家门,卑劣贪婪的如意算盘一个比一个打得响亮。 奶奶性子柔静,一向不过问公司,方才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的蚀骨之痛,又不得不强打起精神照顾年仅几岁的孙女,实在是无心更无力应付那些长了八百个心眼的丑陋亲戚。 她思来想去,寻到了一直保持联系的手帕交,也就是远嫁去了北城的林家奶奶。 最终在林家的鼎力帮扶下稳住风雨缥缈的公司,轰赶所有虎视眈眈的野心者。 她们一老一少,一个欠缺统管公司的强悍手腕,一个幼小不知事,根本不可能再把公司牢固地把控在手中。 奶奶干脆听从了林家人的建议,将公司全权委托给职业经理人,她们则坐拥股份,只管年底分红。 奶奶从来不担心猝然遭遇变数的乔忆尔会在物质上吃苦,她的爸妈在她出生时便购置了天价信托基金,为的就是以防哪一天公司垮台,能够保她一生无忧。 奶奶也在出事后,第一时间联系律师,把名下财产转给了小孙女。 惨遭种种的奶奶心力交瘁,本就大病小病不断的身体被严重透支,没过几个月就查出了重病。 她濒死之际,做的最后一个重大决定便是将唯一的牵挂乔忆尔,郑重其事地托付给手帕交。 除了乐善好施,慷慨祥和的林家,她谁也不信任。 是以,奶奶安葬妥当的第二天,不到九岁的乔忆尔便被林家的爷爷奶奶接来北城,住进了比家里奢华敞亮数十倍的庄园式别墅。 纵是乔忆尔再纯真烂漫,八九岁的年龄已然懂得不少,短短一两年之内发生的此起彼伏的惨痛,叫她性情大变。 她打车祸出院那天,从一个妄想领养她的亲戚口中获知自己再也见不到爸爸妈妈开始,便收敛了无邪笑容,成天木讷迟钝地僵坐,听不得任何人提及和海相关的字眼。 仅剩的存有血缘关系的奶奶病逝之后,乔忆尔糟糕的状态再度直线下滑,一声不吭。 曾经不知道多少长辈夸过她精致无暇,小巧亮眼的外形像高高摆放在橱窗之中,造价不菲的洋娃娃,初初抵达林家的那阵子,乔忆尔当真活成了一只洋娃娃,不哭不闹,不说不笑,惨无生气。 她每日不是闷头闷脑地缩在房间角落,就是独自前往无人的花园,抱一个速写本,漫无目的地胡乱涂鸦。 她闭塞自我,冷漠拒绝与旁人接触交流,哪怕林家人谨记奶奶的嘱托和责任,对她呵护备至,疼爱有加。 当然,林煦除外。 林煦年长乔忆尔五岁,是林叔叔和林阿姨的独子,当时在小初高一体化的贵族学校念初中。 正值叛逆期,他脾性狂傲暴戾,成绩一塌糊涂,隔三差五翻墙逃课,和几个狐朋狗友四处疯玩,惹是生非。 他十次回家有八次脸上都带有狰狞伤痕,同叔叔阿姨三天一大吵,两天一小吵,我行我素地将和美一家搅得鸡犬不宁。 乔忆尔到达林家的第一个晚间就见到了林煦,当时她正在客厅沙发,被慈爱的林奶奶紧紧抱在怀里,空洞无神地听她讲不知道从哪里搜寻的浪漫童话。 倏忽“哐当”一震,前方紧闭的两扇雕花大门被人从外面粗暴推开,一个瘦削高挑的少年疾步进屋。 他自身肤色是如霜似玉的冷白,五官逐渐长开,初具犀利立挺的轮廓,悄无声息便能博人眼球。 然而此刻他姣好的脸上横亘几道刺目惊心的血红印痕,外露的胳膊和手背同样布满大大小小的擦伤。 呆滞不动的乔忆尔被他制造的天大响动惊了大跳,在林奶奶怀里猛然一抖。 她条件反射向少年望去,光是瞟过那些惨不忍睹的可怖伤口,她娇弱身体的颤抖就如滚雪球一般,翻倍式递增。 林奶奶觉察到小女娃的恐慌,轻轻拍着她羸弱的后背,接连哄了数声:“乔乔不怕,乔乔不怕,奶奶在。” 她再看向那边的少年,又无奈又担忧地斥责:“阿煦,你怎么又去打架啦?还弄了这么多伤,快让阿姨给你清理包扎。” 十来岁的林煦桀骜不驯,人情淡漠,对于大人们悉数的指责与关怀都无动于衷,甚至一言不合就会恶语相向。 但对方好歹是年寿已高的奶奶,他没像对待父母一般横冲直撞,沉闷挤出个“嗯”字,就快步往楼上房间走。 林奶奶一面焦急地呼喊保姆阿姨,一面放下乔忆尔,牵着她软糯糯的小手走过去,拦住林煦去路。 她指指乔忆尔,笑容可掬地给孙儿介绍:“阿煦,这就是我们给你讲过的妹妹,乔乔。” 她又蹲下来,指着林煦对乔忆尔说:“乔乔,这是林煦哥哥,叫哥哥。” 乔忆尔圆溜溜的大眼睛胆怯地抬起,望向比她高出一个头不止的落拓少年。 恰逢少年也朝她瞧来。 不知是被她们封堵了前路,还是他今日的心情低落谷底,亦或是对她这个突如其来的妹妹没来由抵触的缘故,少年这一眼无甚温度,凉淡不屑。 暗涌烦躁阴鸷。 一个个家人彻底远离之前,乔忆尔的生长环境单纯无害,从来没有见过这般幽沉恐怖的眼神,再次抑制不住地浑身发颤。 她死死咬住下唇,闭口不言,直是往林奶奶身后躲。 后来乔忆尔时刻谨记那个眼神,偶尔在家里和林煦碰上,她总是提前一步躲开。 林煦也不理睬她,瞥她一眼就迅速消失。 如此井水不犯河水的陌生人局面维持了三个月,直至这年初秋,林爷爷过寿,家里大肆操办,隆重举办了庆生宴。 林家在北城商界的地位举足轻重,不少贵客远道而来,林家人无不放下一应事宜,留家款待。 终日在外面鬼混的林煦也被三令五申地喊了回来。 但乔忆尔一上午都没见过他,不清楚他偷偷野去了哪里。 家中大人忙于招呼八方来客,将乔忆尔交给了一个最细致稳妥的保姆。 乔忆尔却不太愿意让保姆阿姨跟上跟下,又受不了那些复杂哄闹的觥筹交错,趁保姆阿姨不留神,一个人悄咪咪溜去了花园。 如何知晓外面也不清净。 乔忆尔刚去没几分钟,还没找到合适的隐蔽位置藏进去,就迎面遇上了四五个小男孩。 男孩们和林煦的年纪相仿,一个二个穿搭奢靡,全是今日林 4. 呼呼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白金五星级别的酒店包厢灯盏充裕,暖融光芒将对面风华正茂的男人的面庞勾勒得尤为英挺深刻。 与十四五岁的青涩少年一脉相承,又大不相同。 至少从前那份时刻缠绕全身,无所约束的野性暴戾,再难在今时的林煦身上觅得一丝半缕。 乔忆尔手持有滋有味的香甜鸭腿,出神回顾昔日的桩桩件件,把记忆中的少年和眼前男人反复比对,禁不住恍惚。 林煦的思绪和她发生了同频共振,同样记起少不更事时,偏执顽劣、野蛮生长的自己,轻薄性感的唇角免不得牵起。 他稍稍挪动长腿,坐姿又添了几分散漫,目不斜视地望向对坐出落得明媚灵动,然而那份乖软又与儿时大同小异的女生。 他想到自己当初怒火中烧,为她暴揍过一顿那几个嘴贱的同龄人后,很快就惊动了别墅里面推杯换盏的大人。 三五成群的大人们赶来撞破的情形便是林煦凶悍地以一敌五,把一伙干瘦男孩揍得鼻青脸肿,哀嚎遍野。 北城上流圈子不少人听说过祥和美满的林家出了个不学无术的混子,把打架斗殴当家庭便饭。 面对此情此景,大家下意识地把他归咎为绝对的过错方,争先恐后地跑过来责备。 “林煦,你在做什么?怎么又打人!” “你丫无法无天了是吧,今天爷爷过寿,你都不得消停。” “你是不是想逼我们报警,去局子里面蹲着。” 尤其是那些被打的男孩的父母,他们情绪激烈,一面大声叫唤“哎呦”,着急忙慌地去扶自家宝贝,心疼地检查伤势,一面怒不可遏地朝向林家人,务必要他们给个说法。 齐声讨伐之中,又是发生在本该其乐融融的大好日子,林煦父母的面色铁青,难看到了极致。 林父威严地走到林煦跟前,冷冽俯视,让他给个打人的理由。 林煦刚才到底是在以少制多,即使身手尚可,也没能做到毫发无损地全身而退,手上胳膊上又增了几块淤青和几处血淋淋的擦伤。 他却像个没事人一样,不知痛觉地随意低垂臂膀。 林煦抬起愤懑犹存的黑眸,扫向父亲,对上那双锋利的,交杂浓烈指责与失望的眼睛,便懒得解释。 “他们自己找揍。”林煦收回狠厉视线,没好脾气啐出一句。 这声一起,男孩的父母们立时火冒三丈,遣词造句一个胜一个犀利刻薄: “你这孩子到底有没有家教?” “你们林家就是这样教育孩子的吗?” “你继续这样下去,将来只会沦为社会败类。” “林家有你这样的后辈,简直是家门不幸。” “还不赶快给我儿子道歉!” 大人们不分青红皂白的怨怪责骂冰锥似地砸向林煦,旁边的乔忆尔再也听不下去。 她撒着小短腿,跑去拉住林煦母亲的衣角,“阿,阿姨,不是,不是你们想的,想的那样……” 自从被带至林家,没有发出过只言片语的小女孩突然开口,林煦父母无不惊愕,注意力全被转移了去。 乔忆尔好几个月选择性地封闭了言语功能,眼下吐字磕磕巴巴,花费好大力气,涨红了白嫩脸蛋才还原了前因后果。 听罢,林煦父母的脸色一变再变。 林母一边心疼地抱起乔忆尔,好一番宽慰爱抚,一边复杂难言地看看倔强执拗的儿子,再凉淡地瞥向那些蔫坏儿的男孩,以及他们颐指气使的家长。 几位家长嚣张跋扈的气焰瞬时被一桶泼天冰水浇灭,神色讪讪,不敢再追究林煦的责任,还不得不强迫自家孩子给乔忆尔和林煦道歉。 林煦为乔忆尔出头的做法得到了长辈的肯定,但他以暴制暴的方式,还是遭到了林父林母的抵触,被数落了几句。 不多时,他跟随被紧急叫来的私人医生而去,到房间包扎伤口。 小豆丁乔忆尔由大人们细致检查过全身,确定没有伤到,又被轮番哄了好一阵,偷偷跑上楼,趴到林煦没关严实的房间门口。 林煦斜对房门而坐,扔掉了单薄的,已然在混战中变得脏污破损的秋季外套,衣着一件纯黑坎肩,在医生的指示下支起胳膊肘,面无表情地任由他清洗伤处。 他余光晃见蹲在门槛处的小女娃,寡淡地瞥去。 乔忆尔悚然一惊,手忙脚乱地退出房间。 然而她背抵墙壁捂住心脏,在门口等了几秒,判定林煦没有多余的举动和言语,壮着胆子,又探了回去。 许是她亲眼所见林煦为自己出头,感受到了他零星善意的缘故,她这一回的胆量激增不少,得寸进尺地挪动脚步,最终一寸寸移到了林煦身侧。 林煦不可能觉察不到她的小动作,却视若无睹地一声不吭。 乔忆尔仍旧对他存有莫大的惧意,双手死死抓住了衣摆,所作所为却是大相径庭的大胆。 她默不作声守在他旁边,宛若黑葡萄的大眼睛一眨不眨,盯着医生给他包扎。 她还拼命踮起脚尖,对准他右侧胳膊最为骇人的一块伤口,软软地呼了呼。 乔忆尔娇小一团,竭力送出的力道对林煦来说也近乎为零,然而他赤/裸胳膊感受到那一缕似有若无的清凉时,原本放在腿上,纹丝不动的指尖不由自主蜷了蜷。 林煦终于转动眼珠,正眼瞧向这个半路得来的妹妹。 乔忆尔登时僵持呆滞,惶恐不安地仰望他。 林煦捕捉她眼底掩饰不住的滔天惊惧,见她又怕又非要往自己身边凑的呆傻模样,难免觉得好笑。 后面碍于各种现实因素,几个世家大大小小的聚会不断,乔忆尔依旧会遇上那几个讨厌的男孩。 她心有余悸,自知弱势,遥遥望见便掉头躲开。 没出息的缩头乌龟一只。 在乔忆尔周边瞎晃荡的林煦见状,快步上前,二话不说揪住她的后领,利索把人转了个身,推她前去直面,“怕什么?” 他落后她半步,凶巴巴补充:“老子罩着你。” 乔忆尔诧异地昂起小脸,断断续续地说:“你不能一直,一直……” 林煦像是清楚她的后话,眉头一蹙,不耐烦地堵回去:“老子一直罩着你。” 当下的林煦眉目得了薄笑妆点,犹如洇染了深冬灿阳一般的柔和温暖。 他聚精会神望向这位异父异母的亲妹妹,心血来潮地提起:“我是你哥,说过会一直罩着你。” 乔忆尔定格的澄澈眼珠缓慢地转,用一边的锋利虎牙浅浅撕掉一条鸭肉,轻声回:“一直罩着我也不一定非要以哥哥的身份。” 林煦茫然:“那还可以以什么身份?” “也可以是男朋友,老公……”乔忆尔赧然地喃喃自语。 两人中间隔有宽大圆桌,林煦一个字也没听清,“你嘀咕什么?” 这种暗藏旖旎私心的言论,乔忆尔可没有胆量叫他听见,仓促摇了好几下脑袋,埋头啃鸭腿要紧。 饭罢,林煦送乔忆尔回学校。 宾利有条不紊地开回清晨泊车的位置,只听一声清脆轻响,车锁被司机陈叔解开。 乔忆尔慢吞吞摸上车门,看似平静无波,实则隐匿大脑正在上演一场气势磅礴的山呼海啸。 她疯狂地头脑风暴,琢磨还能说点儿什么,延长和他相处的时间。 一分钟,两分钟也好。 这个时候,林煦修长干净,覆盖些许日常打拳撸铁留下的薄茧的右手伸了过来,玉白食指上面挂了一串钥匙:“拿着。” 乔忆尔不明所以,接过钥匙瞧了又瞧,没搞明白这是打开哪把锁的。 “上班第一天的礼物,”林煦解释道,“君悦庭的顶层复式。” 乔忆尔手上一旦有东西便很难闲住,听此,不自觉抛玩钥匙的双手顿住。 早上爷爷奶奶和叔叔阿姨在家族群里给她发搬砖初体验的安慰红包,林煦始终不曾冒泡。 乔忆尔原以为他这种比她早几年涉足社会的老油条,不会为她第一天上班花费心思,如何料想他不仅准备了礼物,还阔绰地送了一套房。 “房产证就是你的名字,那边离中央商务区更近,你上下班方便些,早上至少可以多睡半个小时。”林煦慢条斯理道来,“你不是喜欢复式吗?可以在家里面爬楼梯玩。” 之于乔忆尔这个特殊癖好,林煦不能理解。 从前他们一块儿住在林家老宅,三层楼高的别墅安装了电梯,乔忆尔却不坐,乐于吭哧吭哧地爬上爬下,说是正好趁机锻炼身体,看看能不能更快地长个。 她一直想要在个头上赶超林煦,奈何基因问题,她至今也只是堪堪 5. 催婚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隔日天色初明,早早停于寝室楼下,来接乔忆尔上班的宾利后排,照旧坐了西装革履的林煦。 林煦交予她一个不小的纸袋,说是特意给她准备的送给新同事的小礼物,帮她和同事们搞好关系。 加之乔忆尔自己从寝室抱下来一个硕大纸箱,需要带去公司的物件一下子变得满满当当。 车子快要接近中央商务区时,林煦眸光滑向暂且安放在她身侧的大包小包,猜不准她公司距离下车的位置有多远,需要搭乘几层电梯。 他难免担心她的小身板能不能承受:“真不要我给你送到公司?” “不要!”乔忆尔对此很是敏感,炸毛兔子一样的喊声尖细。 “你究竟在怕什么?”林煦略略撩起本就外勾的眼尾,耐人寻味打量她。 他那双上天独眷的狐狸眼一旦温柔收敛,便是邪肆多情,乔忆尔局促得一眼也不敢乱瞟。 她一口咬定:“没怕啊。” 林煦才不信她的胡编乱造,自顾自说:“只要你找的不是自家公司,我会不依着你?” 乔忆尔立马扭过头,高声质问:“我为什么不能去自家公司?” 林煦波光粼粼的眸光不自然地晃动几下,缓缓正视前方,没有吱声。 清楚他这是不乐意知会自己的意思,乔忆尔胸膛像是被塞了一团吸满水的沉重海绵,闷得发慌。 她咬起下唇不再言语,明晃晃地和他置气。 这些年来,乔忆尔的情绪一直不需要掩饰,鲜明地呈现在脸上。 林煦即刻觉察到她的不快,淡声转移话题:“想好什么时候搬家没?” 乔忆尔果然被他轻而易举地错开了注意力,说出昨天整整琢磨了一两个小时的想法:“毕业再说吧,我现在还能住寝室。” 林煦有些意外,她昨晚收到钥匙的时候分明相当开怀。 他以为依照她这种完全不能委屈自己,接受延迟满足的性子,今晚就会嚷着要搬过去。 乔忆尔详细道:“我寝室住得挺自在的,只有最后小半年了,以后想住都不能住了。” 实则还有一个重要原因是君悦庭地理位置优越,离千艺设计过近了,如果她搬过去,林煦多半不会再来接送她上下班。 林煦明白她万分珍视纯粹的大学寝室时光,答应了:“行,毕业再搬。” 恰逢汽车在中央商务区边缘停靠,他把箱子和纸袋抱下车,小心交去她手上:“去上班吧,下午来接你回老宅看爷爷奶奶。” 乔忆尔的情绪来得快去得更快,已然忘记了先前的憋闷,乐乐呵呵应了声“好”,怀抱一大堆东西走开。 涉足这片知名企业和商务精英遍地皆是的繁华地带,她免不了心下惴惴,没走几步就回头张望,唯恐林煦偷偷跟来,对她的公司一探究竟。 好在他早已不像少时一般肆无忌惮,还算磊落守信,她一路回望都没瞥见他的影子。 早高峰时段,乔忆尔紧赶慢赶地抵达林氏集团大楼,急匆匆挤进电梯。 她定在人群前方,正艰难地腾出一只手,准备去按楼层键时,又进来了一位女人。 女人约莫比她大个几岁,生得明艳妩媚,一头冷茶色的茂密长发烫成了大波浪,玲珑有致的身材被一条黑色修身长裙包裹,搭配性感的黑丝,外披的一件羊绒大衣又是对比强烈的红,十足的艳丽张扬。 她进来就见到乔忆尔使劲儿探出去的手,主动问了句:“上几楼?” 语调不咸不淡,音色却颇为悦耳。 乔忆尔急忙从巧遇大美人的震撼中回过神,乖巧应答:“五楼,谢谢。” 女人浅浅瞥她一眼,按下数字五的楼层键就收回手,随随便便的站姿都是仪态万千,缭绕风情。 乔忆尔见她没有再为自己按下数字,估计她要去的楼层已经有人按过了。 何曾想到,电梯到达五楼,她比她还先走一步。 五楼全是千艺设计的客户服务部,乔忆尔由不得惊奇,她也是这个部门的吗? 昨天她们三个实习生被张高志领着熟悉公司时,她怎么没搜索到如此貌美的小姐姐? 不过乔忆尔来不及深入思索,眼看着时钟快要转至八点半,她赶紧抱好纸箱,以生死速度飞奔到公司。 乔忆尔跑到工位的第一件事便是打开纸袋,给同事们分了林煦挑选的礼品。 除去昨天一道来的实习生秦盼盼不以为意,对她送出的礼物置之不理,其余人无不欢喜地道了谢。 乔忆尔喜欢轻松愉悦的氛围,回了他们灿烂数倍的笑:“不客气。” 今天暂时也无事可做,她继续埋头苦干,逐一取出码满了一整个纸箱的物件。 不出一个小时,她原本一干二净的工位大变模样,五花八门的手办、毛绒玩偶、多肉植物、糖果零嘴等等,错落有致地堆放了一排又一排。 好几个同事围过来,叹为观止:“你也太能捣鼓了吧?” “这么复杂的工位,一看就是让老板把心放肚子里,不会随便跑路的员工。” 乔忆尔不好意思地抓了抓耳边碎发,眼尾情不自禁飘去天花板,不清楚这栋巍峨大楼的顶层办公室有没有被林煦推开。 她削尖了脑袋,千辛万苦挤进他旗下的子公司,自然不愿意轻易走人。 倏然,另一边炸开男人刺耳的咆哮:“明姿,你专门和我作对是吧?休假一结束就抢我客户。” “你的客户?白纸黑字的合同签了吗?没签算你哪门子客户?” 相较于他的高亢嗓门,女人音量不算突出,气场却满是震慑,字字诛心。 “就你这点三脚猫功夫,不被我抢,是等着被对家公司抢吗?看老大到时候是罚你还是罚我。” 乔忆尔和其他同事难免被这不小的动静弄得一惊,讶然地探长脖子,寻声望去。 只见张高志生了几道皱纹,有些浮肿的脸蛋被怒火烧得通红,厚实的嘴唇不停地一张一合,追着一位年轻昳丽的女人骂。 定睛细看,那个女人和乔忆尔有过一面之缘,正是先前在电梯,好心替她按过楼层键的绝美小姐姐。 “那位是?”乔忆尔好奇。 “明总监。”同事用手掩住嘴巴,轻声回,“和张秃子平级,之前出了点儿状况,请了差不多一个月的假,我们都以为她要辞职不干了,没想到今早回来了。” 乔忆尔便了然,难怪她昨天没见过她。 “明总监厉害着呢,就是第一个公然和张秃子叫板的勇士。”同事嘴快地八卦完,鞋底抹油一般地溜回了工位。 领导斗法,小鬼能避则避。 乔忆尔同样谨记自己底层小角色的身份,随即回拢视线,不再多看。 她正要继续摆弄工位,被明姿惹得怒发冲冠的张高志重步迈了过来,抬手就往她脑门上指:“你,给我把空灵实业的资料整理出来。” 乔忆尔拨弄一只毛绒玩具的指尖僵停,茫然仰头:“我?” “明天早上上班之前放到我办公桌。”张高志气急败坏地下着命令,话尽就掉头离开,“妈的,我能让明姿那个小妮子抢走客户?” 他走出去几步又转回来,似乎担心乔忆尔一个无甚经验的实习生难以按时完成,亦或是出于别的原因,加了一个人:“秦盼盼,和她一起做。” 不远处的秦盼盼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悠闲,正堂而皇之地欣赏昨晚新做的闪钻美甲,闻此只是轻轻掀了下眼皮。 乔忆尔手上猝然来了活,立即打消装扮工位的心思,开启忙碌模式。 张高志走得没影,同事滑动座椅过来,靠近点出:“张秃子绝逼故意的,你昨天得罪了他。” 紧急任务落来肩膀,乔忆尔无暇顾忌是不是被针对了,打起精神开始忙碌。 千艺设计的客户服务部经过多次改制,融合了销售的职责,夹在客户和创意、策略部中间,事多且杂,时常两边不讨好。 6. 补习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十六岁的乔忆尔正值承上启下的高二,成绩顶多算中等偏上,严重偏科。 她化学怎么学也学不好,总分够不到拔尖那几所大学,更不提稳坐龙头的北城大学。 自打乔忆尔来到林家,便由林家长辈统管学业,成长轨迹在很长一段时间和林煦大同小异,从小学起就进入了他一直在读的贵族学校。 那时的林煦已然摆脱了不学无术的学渣头衔,凭借令从前所有人都意料不到的逆天成绩,考入北城大学,就读数一数二的金融专业。 他受不住爷爷奶奶的唠叨约束,大一开学时毫不犹豫地选择了住校,但时常会在不上晚自习的闲暇时间,疾驰一辆拉风的敞篷超跑,出现在乔忆尔学校门口。 这日晚间,乔忆尔上完两节晚自习,背着沉重的双肩包,手持新发的化学试卷,慢吞吞,一步三叹地走出学校。 她扎着高高的丸子头,略微蹙眉,聚精会神地垂眸翻看试卷,头顶的乌亮丸子一晃一晃的。 直至林煦下车走近,曲指弹了一下那颗摇动的丸子,乔忆尔才停步抬起眼皮。 隔空撞上林煦那双上勾眼尾,在路灯映照下浮光跃金的狐狸眼,喜出望外的笑意瞬时驱散了乔忆尔脸上全部的困惑和脾气。 她生动地唤:“哥哥!” “瞅什么呢?跟丢了魂一样。”林煦接过她书包的同时,接过了她手里的卷子。 正面上方用鲜红字迹书写的四十二分的成绩赫然显现。 低得惨不忍睹。 两人以兄妹的身份相处数年,乔忆尔早已不怕林煦,同他最是随性,全然不在意自己糟糕透顶的分数落入他眼里。 乔忆尔正愁这种成绩会挑战林爷爷林奶奶愈发衰老的心脏,叔叔阿姨又远在国外,找不到家长签字。 她习以为常地缠上林煦胳膊,摇晃着央求:“哥哥,老师说这张卷子必须要家长过目签字,你给我签了哈。” 林煦轻啧两声,却没有反对。 他一边带她回车上,一边细致打量她的错处,果断道:“我找个老师给你补补。” “不要。”乔忆尔坐上跑车副驾驶,系上安全带,不当一回事地回,“我就不是学化学这块料,学得痛苦死了。” “但高考比的是总分,你这科太拖后腿了。”林煦当真端起了家长的派头,一本正经地分析。 乔忆尔依旧不以为意,去找他车上的零食吃:“我又没啥引领全球科技,改变人类命运的野心,目标又不是最牛的北城大学,一两科拖我后腿有什么关系?” “你怎么就不能上北城大学了?”林煦车上长期为她备着品种繁多的零食,递给她最喜欢吃的那几样,“我妹不值得最好的?” “当然值得!”乔忆尔对此毫不犹豫,撕开一只酱香鸭腿开始啃,“但学好化学我是真的做不到啊,何苦为难自己?别把我学出抑郁了。” 仔细听着她一套接一套的说辞,林煦收好了试卷,默了默,还是遵从她的意愿,没再为她请补习老师。 反正她来他们家,全家上下对她的一致要求只有一个——随心所欲,快乐至上。 况且乔忆尔的总体成绩也不差,除去几座头部学府,其余应该能随便她挑。 再不济,家里出资捐两栋楼,直接把她送去美国念常青藤。 只是那样的话,林煦跑去学校看她不是太方便,需要先打飞的横跨大洋两岸。 不多时,林煦的超跑停进了林家老宅的车库,林奶奶瞧见孙儿孙女一道回来,乐得合不拢嘴。 乔忆尔上晚自习辛苦,林奶奶老早就叫保姆阿姨准备了加餐的甜汤和水果,此刻她让阿姨端上来两份,陪同兄妹俩坐去餐厅,喜滋滋望着他们吃。 乔忆尔嗜甜如命,有滋有味地喝着甜汤,不停和他们分享在学校的八卦趣事。 林奶奶最喜欢看她小嘴叭叭的欢快样子,听得津津有味,还很捧场地附和起哄。 待得乔忆尔把想说的全说了,林奶奶有几分钟没听见她的动静,把目光转向了斜对面的孙儿,聊起要紧事: “阿煦啊,我有个老朋友的外孙女和你年纪差不多,小姑娘又漂亮又能干,多才多艺的,拿了好多国际大奖,我把她联系方式发你微信了,你有空约一下人家哈。” 闻此,乔忆尔反应最为激烈,刷地昂起脑袋,震惊地望去对坐。 林煦对甜汤和水果都无感,浅尝了两口:“奶奶,我哪里有时间?” 林奶奶焦急地接话:“她就在北城大学念大三,去食堂吃顿饭的时间总有吧?” 林煦见奶奶急了起来,生怕她的老毛病又犯了,搪塞道:“行行行,我有空就约。” “这才乖嘛。”林奶奶果然开怀,一开怀就喜欢掏出手机,给他转钱,“奶奶给你提供恋爱经费啊。” 当然,她一旦给林煦转钱,就会捎带上乔忆尔:“再给乔乔一份,我们乔乔拿去买好吃的,奶奶感觉你最近瘦了。” 乔忆尔机械地谢过奶奶,满灌惊诧与不安的眸光始终定格在林煦身上。 不知道为什么,她后面吃的每一勺甜汤都脱离了甜意,又苦又涩。 乔忆尔没有浪费食物的坏习惯,勉强咽下最后一口甜汤,早早回了房间。 她如常抱着书包坐向书桌,有条不紊地完成各科家庭作业。 只有愁人的化学,她一道题也不想碰。 十二点左右,乔忆尔合上英语习题册,丢开空白的化学,起身去浴室洗漱,上床睡觉。 可她躺到松软舒适的床上辗转反侧,精神持续亢奋,无论如何都睡不着。 乔忆尔思绪杂乱无章,满脑子回荡的全是先前饭桌上的种种。 思索假使林煦约见了那个同校的优秀姐姐,刚好和她看对了眼,成功处成对象,她会怎样? 这个念头不过闪现一秒,乔忆尔已是如遭雷劈一般的难受苦闷,她蓦地坐起身,打开主灯,忧心忡忡的视线盯向数米开外的书桌。 那里散乱着被林煦签过字的化学试卷,以及宛若天书的化学习题册。 乔忆尔心急火燎地穿上拖鞋跑下床,抓起习题册就朝外面去,直奔隔壁林煦的房间。 林煦早在高中时就不是过去浑浑噩噩,成天胡作非为的纨绔少年,进入大学后更为专注忙碌。 他大一就找了几个志同道合的朋友玩投资玩股票,还迷上了赛车,组建了赛车俱乐部,此刻点一盏夜灯,坐在电脑桌前,和合作伙伴连麦开会。 俱乐部内部成员临时出了点儿状况,直接影响到接下来的重大赛事,听筒里面议论纷纷,言辞激烈,可想而知的焦头烂额。 林煦同样头痛,疯狂思考应对之策。 房门忽然被人敲响,还是熟悉的三长一短。 如同在敲摩斯密码。 林煦狐疑地瞧了一眼,立即摘掉耳麦,快步走去开门。 果不其然,门口站有乔忆尔娇小玲珑的身影。 她穿着粉嫩可 7. 找你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乔忆尔初入林家的一两年,经过林爷爷寿宴上的闹剧,愿意试着开口讲话,甚至会蹬着小短腿,主动凑近最为暴戾骇人的林煦。 但陆续痛失亲人的阴影依旧宛若滚滚铅云,沉积在她的头顶,性格还是内敛怯懦。 乔忆尔日常说话的次数少之又少,绵软白净的脸蛋上几乎无甚表情,每天最爱做的事情就是怀抱速写本,或窝在房间,或缩去寂寥的花园,随意涂画。 林奶奶见她这般喜爱画画,提出要请一个德高望重的绘画老师,对她悉心培养。 乔忆尔获知后,拼命摇晃脑袋,不乐意,甚至是抵触和陌生人接触。 林煦照旧不爱着家,时常在外面豪掷千金地疯玩,两人若是在家里狭路相逢,他如常淡漠,视若无睹,能不搭理她就不搭理她。 如此大事没有,小事不断的光景持续到年底,和乔忆尔一样,来自暖情江南的林奶奶扛不住陡然骤降的气温,害了一场罕见的大病,逼不得已长期住在医院疗养。 林爷爷担心坏了,全程陪在病房。 一时之间,集团里面繁重的事项全部落到了林叔叔和林阿姨头上。 他们一方面要顾及国内总部,另一方面还在操心进军欧洲市场,终日忙得焦头烂额,吃睡近乎都在集团。 乔忆尔和林煦这两个小的只得被留在家中,由几位能干的保姆照料。 热闹的家中猝然少了好几个大人,林煦毫无感觉,反正他多是野在网吧台球厅,但乔忆尔不太习惯。 她来林家不过小半年,平常也不爱和长辈们沟通交流,却万分喜欢听他们聊天,喜欢被林奶奶搂进怀里,贪恋吸取他们自然散发的真诚温暖。 这样她才不会觉得自己是孤孤单单,被遗弃被诅咒的灾星。 一次周末,林煦回家取东西。 他打的到庄园门前,下车迈入绿意长存的花园,不经意从手机屏幕上抬高视线,远远瞥见前方别墅三楼的一扇落地窗前,糯米团子一样的乔忆尔趴在沙发上。 她双手交叠,线条圆润的下颌支在上面,眼巴巴望着庄园入口。 林煦面无温度,不过随意和她撞上视线,她便像是触电似的,小身板一颤,仓皇失措地缩了回去。 林煦眉心不由拧了拧,几乎是立即明白那个小豆丁趴在那里望什么。 她在盼望大人回来。 乔忆尔被不远千里地接来林家,却没享受几个月合家团聚的欢畅日子,再度一个人被长辈们留在了这里,身边只有几个拿钱做事,对她毕恭毕敬的保姆。 可想而知的孤独落寞。 她或许还会发散思维,联想到之前那些嘴欠的小屁孩的胡乱言语,怀疑自己究竟是不是扫把星? 莫不然为什么她刚来没多久,林奶奶就一病不起。 林煦日日夜夜的安排精彩纷呈,哪里分得出心思管她? 他不甚在意地收回眼,三步并作两步地跨进别墅,准备直奔房间,拿了东西就走人。 他和几个朋友约好了,要去网吧打游戏。 然而林煦还没有走到自己房间,脚尖鬼使神差地调了方向,扣动了隔壁的房门。 他在这个家里的一言一行向来粗野暴躁,砰砰的敲门声如雷贯耳,裹挟显而易见的不耐。 一墙之隔的乔忆尔受惊不轻,着急忙慌来开了门。 她警惕地只拉了一条门缝,瘦小身躯有三分之二都藏在门后,探出的一双大眼睛翻腾明晃晃的胆怯与忧惧。 好像她面对的是穷凶极恶的歹徒,随时计划着要先跑路再报警。 瞅见她这幅避之不及的模样,林煦本就低沉的情绪更加难耐,黑着脸,直冲冲地问:“去不去游乐园?” 乔忆尔禁不住一愣,怀疑自己封闭已久,变得粗糙沙哑的声带连累了耳朵。 林煦使用了问句,却没给她思索回应的机会,眼尾潦草扫过她在充盈暖气的室内,所穿的一件单薄毛衣,欠缺耐性地说:“给你两分钟换衣服。” 话音未落,他转身去了楼下客厅。 乔忆尔被他命令式的口吻吓得够呛,好似还被下了蛊一样,来不及琢磨,条件反射跑去衣帽间,慌乱披上一件羽绒服就去追他。 林煦果真带她去了游乐园,周末的娱乐场所人满为患,随处可见领着小孩出游的大人。 过去几个月,乔忆尔除了在学校和林爷爷的寿宴上,没有涉足过这么多人的场合,她无意识地回避目光,往唯一认识的林煦身后躲。 林煦看不惯她畏畏缩缩的反应,没好脾气地斜她两眼,拽住她的衣领拎出来,板着脸问:“想玩什么?” 乔忆尔猝然被他拧了出来,仿若赤/身/裸/露一般的局促难安。 她裹着蓬松的羽绒服,鹌鹑似地畏缩着,羞怯的余光去瞧前面众多的项目,很多都没玩过,都想体验。 可当她眼眸一闪,瞥见周围乌泱泱的陌生人群,小脑袋又像蜗牛一样缩回了壳里,使劲儿摇了两下。 林煦平常身边混的全是爽快闹嚷的男生,没见过她这么矛盾别扭的小女生,懒得和她多费口舌,拎着她往前走:“必须玩。” 比起融入人山人海,乔忆尔更不敢反抗他。 她被推着走了一段,好不容易积攒起来的零星勇气只堆出了一句磕磕巴巴:“你,你可以陪我玩吗?” 她实在不想一个人坐上那些冰凉座椅,被一群素不相识的人团团包裹。 “老子不碰这种小学生才玩的幼稚玩意儿。” 林煦话虽如此,在给她排队购买各个项目的票时,全部要了两张。 哪怕明知道她年龄小个头矮,玩不了大型刺激的有趣项目,只能玩旋转木马、旋转茶杯一类慢如乌龟的,无聊至极的,林煦也全程陪同。 虽然全程不苟言笑,极为寡淡。 乔忆尔自身本就不乐意说话,对他的缄默不言也不在意,被他陪着玩了一圈,只知道自己是许久不曾感受过的愉悦。 晚些时候,林煦把她送回别墅,掉头就要出门。 他白天鸽掉的那群哥们在小群里咒骂过他千百回了,他得去网吧杀他们个片甲不留。 乔忆尔万分清楚他这一走,过分宽敞的别墅又会回归沉寂的空空荡荡。 她没有挽留,只弱弱问出一句:“哥哥,你能不能,能不能再回来?” 林煦急促前行的脚步稍作停歇,偏头觑她一下,淡漠地回:“当老子是陪玩的?” 乔忆尔总是会被他不低的音量和生硬语气吓到哆嗦,忙不迭跑上了楼。 随后,林煦回到这个欠缺大人的家的次数越发频繁,可他又受不了窝在受限的空间,每每都会带乔忆尔出去。 拳击馆,赛车场,潮玩室等等,总之哪里人多就带她往哪里凑。 乔忆尔照旧低眉顺眼,默默无闻追上他的脚步。 林煦口头上特别嫌弃:“老子吃饱了撑的,带着你这个闷葫芦干什么?” 乔忆尔惊骇地昂起耷拉的脑袋,唯恐他不再回来了,绞尽脑汁地找话题,和他搭腔。 日积月累,她重新变得叽叽喳喳,偶尔惹急了还会反驳会回怼,会牙尖嘴利。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起,具体因为什么,林煦每天都会回家。 彼此相互了解不少后,他对她的嫌弃也是与日俱增。 林煦发现小姑娘表面温顺乖软,实则被家人惯坏了,挑剔得很,尤其是吃食上面。 她喝的牛奶要额外加三勺糖,多一勺少一勺都不可以,鸡蛋只吃煎的,不碰海鲜,拒绝一切带皮带壳,需要自己上手剥的食物。 如果有人愿意给她剥好,她又会吃得津津有味。 林煦嫌弃至极地啧一声“麻烦”,一边说她不吃拉倒,一边把橘子火龙果之类的水果全部挪到自己面前。 但最终剥好的橘瓣和切成块的火龙果都会推给她。 乔忆尔还不吃蔬菜,只吃肉,而且是不能有一点肥腻的精瘦肉,做法还有 8. 反击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话音出口的刹那,乔忆尔这个说话者比任何一个人都要惊骇恍惚。 她高速运转的脑子像是陡然卡壳,吐出的一字一句仅仅是错乱程序的胡作非为。 偏偏,又是她心底深处的真切呐喊。 有限车厢好似密不透风的铜墙铁壁,能够最大限度地封锁言语,不高的尾音持续绕梁。 何止林煦的面色大变,僵坐不动,就连前排操控车辆的司机陈叔都如同耳闻了不可告人的惊天私秘,一路平稳前行的车辆罕见地发生了颠簸。 仿佛她讲了多么大逆不道,万恶不赦的狂言乱句。 乔忆尔生硬闪动一双乌黑眼瞳,整颗心扑在林煦身上,也扑在四下的点滴变化。 陈叔悄无声息的反应最是锋利,如茅如剑地刺穿空气,扎回乔忆尔。 他在林家劳累多年,是林家的老人,对她和林煦的真实关系尤为清楚。 异父异母的兄妹也是兄妹。 汽车轻微晃动间,乔忆尔不由被吓了一个激灵。 赶在林煦作出反应之前,她慌乱补充:“我的意思是找一个和你差不多的。” 林煦纤密眼睫缓缓眨动,少见的凝滞神情总算是有所缓和。 好像大松了一口气。 可继而他浓墨般的眉头又深深蹙起,定向她的眸光更难耐,更幽沉。 流淌星河一样的绚烂双瞳一下子变成了散落广袤宇宙之间,足以粉碎万千的嗜血黑洞。 林煦脑中顷刻闪过了无数片段,乔忆尔找了男朋友,她领男朋友回来见家长,男朋友随她叫自己一声“哥”…… 然而无论林煦如何绞尽脑汁地发散思维,填补细节,那些画面都难以清晰呈现。 一帧接一帧的情节总是比梦境更加虚幻朦胧,他实在是无法把它们和真实现状联系起来。 乔忆尔找补完就心虚地回过了头,不敢再瞟他一眼,三下五除二地把手里的汉堡解决了。 林煦照旧坐得端方持重,神情莫测地盯她好几秒,给她递了一瓶加过糖的牛奶,自己则从车载冰箱取出一瓶冰水,仰长脖颈,猛灌了几大口。 他缓了半晌,音色低哑地问:“今天在公司遇到事情没?” 话题跳跃的速度太快,乔忆尔愣了一瞬,喝着甜滋滋的牛奶,简单吐槽了来公司混天度日,拖自己后腿的秦盼盼。 人头攒动,往来熙攘的职场免不得碰上各路大神和奇葩,稳居高位的林煦对于秦盼盼这种连婴儿段位都称不上的职场新人的所作所为,通常情况下不会分去半个眼神。 但正在吐槽的人是乔忆尔,他正襟危坐,听得尤其细致,唯恐错漏一两个字,叫她受了委屈。 听到她说已经加班把两人份的工作搞定了,林煦出声提醒:“既然全是自己做的,就不要被人抢了功劳。” 乔忆尔咽下一口牛奶,睁大眼睛回视他,默了默,有些明白他的意思。 林煦对她往往做不到完全放心,忍不住把方方面面都替她考虑周全,又添了一句:“自己再抽空熟悉一下做出来的资料,最好能倒背如流。” 乔忆尔迎上他比烂漫夏花还要娇艳明丽的狐狸眼,黑睫轻摇,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 回到寝室,乔忆尔洗漱好爬上床,仰面平躺,一双圆眼睁得老大,直勾勾盯向卡通床帘,满脑子思索的仍然是自己在车上一时嘴快,不过脑子讲出的那句问话。 她越想越急,越想越怕林煦又一次和自己思路同频,也在琢磨一致的事情。 她怕他慢慢回过味来,瞧出自己后面的补充解释纯粹是在掩饰。 又怕他瞧不出来。 如此矛盾至极地兀自纠结,乔忆尔不知熬到了几点才彻底睡去,后果是第二天早上起不来,踩着点到千艺设计打卡。 就连准时上下班的秦盼盼都比她早了两步。 张高志倒是来得早,知会同样早到的实习生陆海静,让她给乔忆尔和秦盼盼带话,叫她们到了以后去一趟他的办公室。 因此,乔忆尔一跑到工位,便急急吼吼放下提包,一溜烟转去找张高志。 总监办公室的入门大敞开着,快要接近时,乔忆尔放慢脚步,抓紧时间调整急促呼吸,整理跑乱的鬓发。 她脚步不停,视线越过物理间距,投入办公室内部,恰好瞧见秦盼盼扭着小细腰,袅袅婷婷地站去办公桌前。 她对面的张高志翘起二郎腿,小山似地坐在老板椅上,拿起桌上一叠资料。 那是乔忆尔昨晚加班完成的。 张高志摸了一把自己堪比荒原般稀疏的头发,大致扫了两页资料,问秦盼盼:“这是你和乔忆尔一起做的?” 秦盼盼细致描摹勾人眼线的眼尾慢悠悠挑起,瞥向他手中的资料,见他面色还不错,脸不红心不跳地回:“是啊。” 几乎是和入耳这句回答同步,乔忆尔耳畔炸开昨夜林煦的嘱咐,再瞅向不远处的秦盼盼,忍不住笑了。 她故意没有克制自己的响动,办公室里面的两个人很难不被惊动,不约而同望了出来。 比张高志先一步开口的是秦盼盼:“你笑什么?” “笑你啊。”乔忆尔直截了当。 秦盼盼拧眉:“笑我什么?” 乔忆尔大步走近,指向张高志手里的资料,不加遮掩地说:“这是我昨天加了四五个小时的班,做完交来张总监桌上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二三十页文档,其中没有一个字可以被冠以“秦”姓。 秦盼盼不料她会如此心直口快,像一头完全不懂职场人情世故,只会横冲直撞的初生牛犊,她皱眉强调:“这是张总监要我们一起做的。” “是要我们一起做,但你做了吗?”乔忆尔无所顾忌地揭露事实,“你昨天到点就闪人了,我至今见过你对这个任务最上心的时候就是现在站来这儿,和我争抢完全跟你无关的东西。” 她转向秦盼盼,明晃晃地争锋相对:“你想得还能再美一点吗?干活的时候无影无踪,收获成果倒是积极。” 秦盼盼出口没两分钟的话就被她厉言驳斥,好比脸面被人撕下来踩,她气得吹胡子瞪眼,半步不让,咬牙切齿地反问:“你凭什么说我没做?拿出证据来啊。” 乔忆尔学她翻了一个显而易见的大白眼,这人不仅消极怠工,还不要脸。 她眼珠转动,正在考虑如何自证最简洁明了之际,耳边一阵清风徐来,又吹响了昨天林煦的话。 乔忆尔醍醐灌顶一般,勾起桃花色的唇角:“我清楚资料里面的详尽内容,你清楚吗?” 秦盼盼嚣张跋扈的气焰即刻蔫儿了大半,她一个全程置身事外的人,从哪里获知? “张总监这次要我们调查的是空灵实业,这家公司成立于上世纪九十年代……”乔忆尔慢条斯理,侃侃而谈。 尽数资料全是她逐一收集,细致整理,即使她没有依照林煦的叮嘱,再找机会熟悉一遍,也能复述个七七八八。 话至后半截,乔忆尔有意揪出一点:“我还调查到他们目前的董事长在外面包养了三个情人,安置在同一个小区,国内国外一共养了五个私生子,三男两女。” 秦盼盼眉头越皱越紧,仿若扭麻花:“张总监让我们查空灵实业是想做成他们家的广告,你找他们老板的八卦干什么?” “老板形象是一家企业的重要考量,我们和人合作,难道不应该全方位地考量吗?又不是什么货色都值得我们千艺奉为甲方。” 乔忆尔不假思索地回完,看向一直沉默无声,隔岸观火的张高志,一脚将皮球踢过去:“张总监,您说呢?” 她能查到对方小三和私生子的确切情况,张高志着实意外,瞪圆豆大的眼睛,多瞅了她好几下,十足好奇:“你从哪里查到这些的?” 他都没听说。 乔忆尔伶俐的口齿霎时退化,滚到嗓子眼的话语亦难以渡出。 这种北城上流圈子的一手八卦,她也是在林家举办的聚会上无意间听见的。 因为这位董事长最小的儿子是当年带头骂过她扫把星的小男孩,当时她听得格外认真了些。 但乔忆尔没有胆子说,她可不想暴露自己和林家千丝万缕的关系。 “就……在犄角旮旯查到的,我,我刚好有一些这方面的资源。”乔忆尔期期艾艾地回。 秦盼盼觉得她在故弄玄虚,鄙夷地翻个白眼,“切”了一大声。 乔忆尔斜眼瞥去:“资料里面的内容我刚才只讲了三分之一,剩下的留给你发挥?” 秦盼盼能发挥什么? 信口胡诌吗? 她狠狠剜了乔忆尔一眼,恨不得将她生吞活剥似的。 张高志心中悬有一杆秤,事到如今,秤砣已然有了偏重。 他猛地拍响桌面,恼火地吼:“秦盼盼,你回去给我好好反省 9. 教导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只要是坐在肉食充裕的餐桌上,乔忆尔向来乖巧安静,一门心思享用美味,几乎没有出现过如此马虎失态的行径。 一桌的其他人无不对她投来了稀奇目光。 林煦反应最快,先让阿姨拿来一双干净筷子,递给乔忆尔,再弓腰去捡掉去地上的。 他把脏筷子放到厨房,洗干净双手再回来,听见奶奶热切地关心:“乔乔刚刚怎么了?走神了?” “啊,是的吧,我胡思乱想呢。”乔忆尔眼睫乱颤,抓住新筷子就去夹菜,试图蒙混过关。 林煦重新落座在她左手边,瞥一眼被她夹起的一大筷子青菜,眉梢轻动:“想到什么了?” 乔忆尔心不在焉地把食物放到小碗,随便塞了一根进嘴里。 她咀嚼两下才发现不对,青菜干涩的口感和香气四溢的肉菜简直天壤之别。 她即刻就想把嘴里的菜叶吐掉,余光感受到一旁林煦的犀利注视,小嘴一撇,不得不咽了下去。 林煦盯着她吃了两三根菜叶,见她实在是不情愿再吃,筷子伸过去,夹走了她碗里剩下的。 令人懊丧的繁多菜叶陡然变空,乔忆尔眼瞳闪若粲然星辰,欣喜地瞅向林煦,嘴甜地说:“谢谢哥哥。” 林煦两口吃掉在她碗中过了一圈的蔬菜,还惦记着先前的问题:“想到了什么?” 乔忆尔笑意僵持,扭回脑袋,不走心地搪塞:“乱想。” 林煦啧她一声“小屁孩”,对面的林爷爷和林奶奶都乐出了声。 乔忆尔连续吃了四五筷子京酱肉丝,好好了一番安抚才被几根青菜荼毒过的胃部。 她上半身稍微凑向林煦,试探性地问:“哥哥,你想打关系户,肯定是先管集团总部吧?” “不,要打就打彻底,子公司一起。”林煦毫不犹豫。 乔忆尔一噎,还不死心:“那你日理万机,绝对顾不了全部,会重点抓各大公司的高层吧?” 林煦言简意赅:“一视同仁。” 乔忆尔:“……” 她一个林氏集团子公司的底层实习生,怎么有种岌岌可危的错觉? 林煦端起水杯,浅抿了一口白开水,瞧见她精彩纷呈的神色变化,免不得多问:“你这么关心这个做什么?” “对啊乔乔,你以前都不问这些的啊?” “乔乔,最近是不是碰上事情了?” 林爷爷和林奶奶同样觉得她奇奇怪怪,随即询问起来。 众管齐下,乔忆尔如芒在背,生怕再多聊半句,就暴露了自己的马甲,毕竟他们都是个顶个的精明能干。 她迅速吃下两块肉,放好筷子说:“爷爷奶奶,哥哥,我吃饱了,你们慢慢吃。” 不等他们回应,她鞋底抹油一般地逃离,奔回三楼房间。 “乔乔最近真的有点怪啊。” “阿煦,你没事多打听打听,看看这丫头有没有在外面被欺负。” 林爷爷和林奶奶难以放心,纷纷叮嘱林煦。 “我会的。” 林煦放下水杯,开阔后背闲散地靠上椅背,稳坐不动,视线却朝偏侧落去,追上乔忆尔轻盈的,仓促的背影。 他水光潋滟的眸子荡开层层涟漪,洇染深深浅浅的惊奇与狐疑。 随后一段时间,不知是不是听闻了集团改革的风声,千艺设计的客户服务部上上下下尤为攒劲。 就连秦盼盼都收敛了任性作风,时不时动动尊贵的手指,完成一两件正事。 只是她极为记仇,每每在公司迎面遇上乔忆尔,都会对她翻个白眼。 这日午后,乔忆尔又和秦盼盼狭路相逢,比她更快地送出一个大白眼,便不管她的反应,快步前往茶水间。 她一踏进去就见到了自有万种风情的明姿。 乔忆尔恭恭敬敬唤了声“明总监”,两步走向饮料区。 明姿接了一杯黑咖,妖娆地迈近两步,浅抿一口咖啡,淡淡问出:“为什么要特意和张秃子提空灵实业董事长的八卦?” 林氏集团旗下各个子公司的员工福利优越,茶水间里面光是饮料都有二十多种,任由员工选择。 乔忆尔左挑右挑一瓶可乐,还没拧开瓶盖就听见了这番问话,免不得微怔。 她和这位姿容艳丽的上级在公司内部的交集约等于零,更不提涉及工作了。 明姿好像并没有耐性等待她作答,亦或是毫不关心她的回应内容,自问自答:“你想让张秃子打消和空灵实业合作的念头。” 乔忆尔不否认,假如抉择权在她,她万万不会和那种脏东西的公司扯上联系。 明姿看向她:“你觉得张秃子会怎么做?” 乔忆尔维持一只手把控饮料瓶,一只放上瓶盖,准备随时拧开的动作,茫然地扇动眼帘,对她一个接一个的问题着实费解。 “张秃子会器重你,因为你给了他足够大的筹码,他会拿去半威胁半讨好对方,让对方在权衡利弊之下,签下合同。”明姿仿若对张高志了如指掌,语气分外笃定。 乔忆尔诧异:“我本意不是这样的。” 明姿美艳得不可方物的眸子长久徘徊在她干净的脸蛋,均匀涂满哑光正红唇釉的嘴唇浅浅勾动,轻声呵出一句评价:“天真。” 尾声飘荡,她已踩着性感的酒红色高跟鞋,手持咖啡走了。 乔忆尔毛绒感极强的小挑眉快要打成死结,半晌僵停在原处。 直到外面炸响了张高志粗狂高亢的嗓门:“来来来,今天的下午茶我请。” 很快有同事欢喜附和:“张总监和空灵实业签约了吧?” “恭喜张总监啊。” “不愧是咱们业绩数一数二的张总监,战无不胜啊。” 乔忆尔眉头皱得更深,将未开封的饮料放回原处,三步并作两步地走出去。 只见张高志笑得双腮横肉直颤,被众人众星捧月似地团团围住,有店员送来了数十份精致的蛋糕和奶茶。 张高志大方地叫一众员工随便挑选甜品,故意朝向明姿所回的办公室昂了昂肥厚的下巴,挑衅炫耀的意味昭然若揭。 乔忆尔目睹全程,娇润水嫩的蜜桃色双唇紧紧压成一条细线。 张高志视线扫视全场,很快发现了她,冲她招手:“小乔过来。” 乔忆尔迫不得已走过去。 张高志招呼她来到身侧,扯着嗓门和大家伙讲:“这次能够一举拿下空灵实业,多亏了小乔整理的资料,大功臣。” 在场众人无不起哄鼓掌,跟风般地追着他夸。 乔忆尔心底翻涌难耐的别扭感,没来由觉得自己被架去了火上烤。 她尬得眼角直跳,只想以极限速度逃离这片掺杂真真假假,充斥虚与委蛇的地界,偏偏张高志还要叫她:“来一趟我办公室。” 乔忆尔咬咬牙,后脚跟上。 还是那一间算不得宽敞的总监办公室,还是那一张皮质的老板椅,张高志一屁股坐下去,来回抚摸自己层层叠叠的下巴,撩起眼皮打量她。 眸光放荡,暗有邪祟。 乔忆尔局促地站在办公桌前,被他瞧得很不舒服,出声提醒:“张总监,有什么事情吗?” 张高志黏腻的视线粘在她身上,随手丢出一叠资料:“这些是你接下来的活,下周一交给我。” 乔忆尔接过一看,除去做两份PPT,全是调查客户信息。 不过这上面涉及的企业和人物在北城更 10. 社交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一两百平米的开阔卧室,暖意夜灯明晃,一时间,满室的响动除去林煦指腹轻点鼠标,便是两人交错的呼吸。 乔忆尔隐匿的万千思绪恣意四散,原本平稳的呼吸不知不觉跳为了急促混乱,缠作乱麻一团。 她通常是想什么就做什么的性子,当真要将那个疯狂的念头付诸行动。 乔忆尔垮下平直肩膀,尽量放松发僵的身体,眼睛眨速不自觉加快,计划出其不意地扭过脑袋,蹭完就撤。 奈何不等她的下一个举动,林煦察觉到她的走神,率先偏头问:“发什么愣?教你呢。” 低缓的一声陡然出现,乔忆尔如大梦初醒,仿佛被一脚踩中了尾巴。 她敏感地弹起来,欲盖弥彰地大声否认:“没有啊。” 她后撤的速度过于迅猛,四条椅子腿剐蹭地面,哐哐啷啷地响。 林煦被她突如其来的举动搞得怔了须臾,放开鼠标直起腰,不明所以地瞅她。 乔忆尔明了自己的反应过激,紧张到手足无措。 她干脆将鸵鸟精神贯彻到底,避开他的视线坐回原位,对他挥了两下手:“你站远点,挡光了。” 林煦慢悠悠错开目光,在房间中央的水晶吊灯和一旁的落地灯上转过一圈,不清楚站在光源下方向的自己究竟挡了哪门子的光。 他便不动,直直地看回她。 “你最近真的怪。”林煦直接道,“爷爷奶奶都叫我多去打听你的情况。” “我很正常。”一波未平一波又起,乔忆尔惊恐地偏过脑袋,色厉内荏地警告:“你不许去打听。” “我可以暂时不去打听,但你不能在外面受了委屈还不讲。”林煦清楚她在工作一事上倔强得很,没想过要当控制型的家长,时时刻刻对她指手画脚,但某些原则坚决不能退让。 “放心,谁要是欺负了我,我一定会回来哭的。”乔忆尔斩钉截铁地回。 林煦才不再说什么,眸光移开,不经意扫见她手边堆积了其他工作。 上面清晰显现的几个人名和具体事项叫他的脸色又凝重起来:“你们什么老板,要你一个实习生调查这些?脑子被驴踢了吧。” 话题转移,乔忆尔紧绷的状态稍微放松,好心提醒:“那个,你骂归骂,最好明确一下指代,不要骂到我的大老板。” 林煦少有见她维护外人,低低啧道:“什么时候变得这么乖了?连在背后骂大老板都不敢,你们大老板是牛鬼蛇神?会千里眼还是顺风耳?” 乔忆尔憋不住笑出了声,她的大老板可是他啊。 他要是骂她的大老板,不就等同于骂自己吗。 乔忆尔生了一双又灵又大的圆眼,笑起来更显生动元气,加上她一笑就会咧开唇瓣,露出两颗尖锐又可爱的虎牙,整个人盈满了俏皮的感染力。 林煦见她笑得如此肆意开怀,没忍住抬起手,狠狠揉了一把她毛茸茸的脑袋:“傻样儿。” 他宽大手掌覆来头顶的刹那,乔忆尔畅快的欢笑被一键暂停,尽数自然明快都似历经冰封,沉落冷冻。 他们以兄妹的身份一同长大,更亲密无间的行径都有过体验。 林煦牵过在鬼屋吓到哇哇大哭,说什么也不肯再走的乔忆尔的手,也背过初次接触泰拳,累得眼皮打架的她。 他还迫不得已接受过看了鬼片,不敢一个人睡觉的她,大半夜放她进了自己房间。 两小只睡到一张床上,他耐着性子讲老掉牙的童话故事,哄她入睡。 不知是不是乔忆尔在几分钟前才动过主动去蹭林煦脸颊的歪心思,此刻不过是被他亲昵地揉着脑袋,她就犹如石化,浑身不自在。 乔忆尔猝然联想到两人孩童时期,无所顾忌的亲近,打开他的手,义正辞严地说:“你不要随便碰我。” 林煦的右手愣在空中,一脸迷茫:“又怎么了?” 乔忆尔别扭地转过身,背对他:“我长大了,男女授受不亲。” 林煦怔神片刻,缓缓将手插入裤兜,忍俊不禁:“你是我妹。” 况且只是摸一下脑袋而已。 乔忆尔霎时犹如遇了明火的炮仗,刷地回头站起身,声嘶力竭地提醒:“我不是。” 林煦神情微微一变。 乔忆尔急火攻心,咬字又重又快:“不是亲妹妹。” “我把你当亲妹妹。”林煦不止高出她一个头,定定俯视她,义正辞严地说。 乔忆尔不知什么时候学过一个词语——杀人诛心。 她当时就清晰明了它的意思,却是等到这一刻才切切实实感悟到它的实际含义。 她加速起伏的胸腔好似汇聚了赤烈岩浆,沸腾的粘稠层层上涌,足以烧得人理智全无。 乔忆尔瞪圆的眼眶止不住发酸,锋利牙齿咬上口腔中的软肉,不管不顾地上手推他,语无伦次:“不是!我不要!你给我出去。” 她这通脾气来得太过莫名其妙,林煦不作防备,懵然地被她推着后退两步。 他试图和她掰扯几句,讲讲道理,奈何她压根听不进去。 林煦只得作罢,顺从地先行离开。 但在走之前,他固执地绕过她,给她保存退出了PPT,关闭电脑,态度明确地说:“今天太晚了,不准再做了,明天再说。” “要你管。”乔忆尔气呼呼地回。 林煦没在这点上退步分毫,眼中流转的万般惊艳全数敛尽,不瘟不火地向她瞪去。 乔忆尔从来不怕他简单粗暴地大动肝火,却怵他面无悲喜地冷静注视,有种暴风雨来临前的恐怖压抑。 她一秒认怂,愤愤然蹬掉拖鞋,跑上了床。 林煦无可奈何地叹口气,走去给她掖好被角,摆正踢飞的鞋子,才关灯出去。 乔忆尔侧身而卧,憋闷地揪住被套,一整夜噩梦连连,完全没有睡好。 隔天日晒三竿,林煦前来敲响房门,叫她下楼吃早饭。 乔忆尔揉着困倦的双眼,慢吞吞换好衣服,简单洗漱后开门出去。 不料林煦等在门口。 他穿着随性的深灰色休闲装,漫不经心倚靠围栏,鸦羽般的眼睫低低扇落,一只手不停划拉手机,似是有了不得的内容必须要时刻关注。 而见到她出来,林煦即刻关了手机,大步走来。 乔忆尔气性不浅,对昨晚的事情记忆犹新,将他视若空气,闷不吱声地走向楼梯。 林煦双腿修长,轻而易举追上她:“还在生气?” 乔忆尔别过脑袋,不予理睬。 两人抵达一楼,落座在餐桌的老位置,各吃各的,半天没有交流过一个字。 林爷爷和林奶奶很快察觉端倪,面面相觑,后者毫不犹疑地转向林煦:“你这个臭小子惹到妹妹了?” 林煦压根不清楚乔忆尔倏然动怒的点,昨晚回到房间,躺去床上辗转琢磨了几个小时也没想透彻。 但他一口应下:“是,妹妹不高兴都是我的错。” 他瞅向身侧脸色沉郁的乔忆尔:“等会儿带她出去赔罪。” 乔忆尔正在啃一只汉堡,闻此诧异地抬了抬眼,嘴巴比脑子的转速更快:“我不去。” 林煦不徐不疾报出一个名字:“叶宽。” 乔忆尔捏住汉堡的手指禁不住收紧,这是张高志要她调查的老总之一,也是她素未蒙面,难以接触到的一号人物。 她讶然地望向林煦,后者清浅弯唇,柔煦笑意堪比一场乍泄的春光,慢挑眉梢问她:“去还是不去?” 乔忆尔想想自己务必要过的实习期, 11. 视频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足以容纳数个大型游乐园的私人会所不乏嘈杂人声,尤其是附近的赛车、拳击区域更是声浪迭起,叫喊震天。 乔忆尔的认知方式一直是极其容易受到外围环境影响的场依存型,这一刻却破天荒地忽略了周遭纷扰。 黑曜石般晶亮透彻的眼瞳一瞬不瞬,定向了眼前人。 林煦如清酒醇香清冽的嗓音饶是在狂傲暴戾的少年时期,字字句句皆是刀削冰刺一样的冷硬尖锐,也有一份只此无双的动人。 更何况是今下,他语气柔和慢缓,措辞认真确信,仿若淌过了一曲悠扬缠绵的空谷绝唱。 乔忆尔心底不可避免地坍陷,甘之如饴坠落莫测深渊,雪融般地化为一滩柔软。 可随即,她念头一转,想到林煦对她所有的疼惜与宠爱都是身为哥哥,给妹妹的。 好比他多年前更改的支付密码,便是切切实实的证明。 乔忆尔的胸腔在这方面着实是弱不禁风,又一阵发闷,无法言说的堵塞与难受。 她沉沉“嗯”了声,兴致乏乏地把一包包零食放回原位,转身去找刚认识的小姐姐。 林煦淡色的眸光经过被她放置的零食,再追逐向她,英挺的剑眉星目又缠来了忧心。 他打算抬步跟上,却见乔忆尔很快和几个同龄女生汇合,一群人吆喝着要去玩项目,他便暂时作罢。 林煦在会所外圈踱步一段,坐去了地势较高的观景休息区,不点吃食不要饮料,更不管震动不绝的手机,百无聊赖地单手支着额角,遥看下方一伙玩碰碰车的女生。 他墨黑的眼珠来回游移,紧紧追随当中衣着最为粉嫩蓬松的一个。 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正在玩极限赛车,随时随地可能面临生死一线,务必要他目不转睛地关注。 没过几分钟,商鹤羽踏着沉稳的步子走来,落座到他对面。 他棱角锋利的面庞是一贯的无波无澜,坐姿板正,和松弛的林煦截然相反。 发现林煦的视线没有半秒错移,始终一眨不眨地凝视下面,商鹤羽一脸寡淡地提醒:“你想让她更快地成长,应该放手,让她自己出去闯,去栽跟头。” “我知道。”林煦眸光最是多情邪艳,片刻也没有离开灵活操作一辆色泽鲜艳的碰碰车,雀跃穿梭全场的乔忆尔,“但我舍不得。” 他只有这么一个妹妹,又是初次涉足职场,他抑制不住地想要提前一步,将她未来所有可能存在的崎岖与颠簸都碾碎铲平。 在他看来,她的前路理应坦荡无碍,遍地生花。 而且如果让她小小年纪就去直面风暴,还要他这个哥哥做什么? 这些年来,林煦拼尽全力地长大,为的就是让她可以不用长大。 乔忆尔同几个小姐姐玩闹许久,跳下车走出场子,立即就有林煦送到手边的温水。 她刚才在车上又喊又笑,确实有些口渴。 乔忆尔接过水杯灌了几口,暖热入腹,心底堆积的那口淤气消散了不少。 她疯够了,和林煦回到林家老宅,双双下车往别墅走。 林煦偏头瞧她唇边挂有似有若无的弧度,约莫对今日份的见闻玩乐尤为欢喜。 他试探性问出:“不生我的气了吧?” 乔忆尔上翘的唇角不自觉僵停,她哪里有资格和他闹脾气? 林煦对待外人或许会不耐会暴躁,会一言不合就开怼开揍,但对她这个异父异母的妹妹没得话说。 率先动了别样心思,摇晃兄妹天平,对他存有不切实际幻想的人是她。 是她见不得光的私心癫狂叫嚣,害他跟着遭了殃。 乔忆尔赧然地点点下巴,极其不好意思:“哥哥,我不是故意要冲你发火的,我错了。” “还需要和我道歉?我又不会怪你。”林煦扬起暖阳似的和煦笑容,瞅见她毛绒的脑袋就手痒,情不自禁要抬手去揉。 乔忆尔余光瞥见,大幅度避让一步,对此的态度坚决不改:“你还是不能随便碰我,我们要保持距离。” 林奶奶时时惦记一双孙儿孙女,第一时间从保姆处得知他们的车入了庄园,急不可耐迎出来。 她赶巧碰上兄妹俩的互动,笑呵呵感叹:“我们乔乔真是长大了。” 乔忆尔对这个评价相当受用,一面欢快地喊着“奶奶”,一面跑去挽上林奶奶的胳膊,圆润小脸骄傲地朝向斜对面的林煦抬了抬。 仿佛在传达:听吧听吧,奶奶都夸我长大了。 林煦瞧她脸庞稚气,体型娇小,分明还是纯真烂漫的小丫头一个,他撤回空落落的手,却一口应了:“成。” “别在外面杵着啊,快和奶奶进屋。”林奶奶拍拍乔忆尔的手,欢喜地说,“我这阵子和老师学了几个高难度的新动作,跳得很不错哦,教你啊。” “好啊。”乔忆尔清楚她指的是空中瑜伽,陪她去了楼上的舞蹈室。 林煦偏好力量与速度,对缓慢流动,适合修身养性的瑜伽提不起半点兴趣,每每这种时候,他不是回房间处理工作,就是去隔壁健身房打拳,与她们两不相扰。 乔忆尔这个周末过得充实而满足,酣畅淋漓地和奶奶跳过好几个小时的空中瑜伽,隔天专心致志地泡在房间,收集整理张高志想要的客户资料。 原本像叶宽这样有头有脸,平常神龙见首不见尾的人物,她难以接近,但昨天林煦带她的会所一游,送了她不少收获,甚至还和几位声望在外的大佬交换了联系方式。 是以,乔忆尔星期一去公司上班,呈交给张高志的文件资料又一次暗藏惊喜。 张高志半点不吝惜言语表扬她,激动的赞叹声飘出了未关的办公室:“小乔你真有两把刷子啊,干得非常漂亮。” 乔忆尔自己才清楚这里面有多少林煦的功劳,应得底气不足:“谢谢张总监,我先出去工作了。” 她走回工位,收获秦盼盼一个不屑一顾的白眼的同时,收获了好几个同事的大拇指。 隔开几个工位的陆海静的电脑文档上一片空白,见此抿紧唇瓣,颤巍巍的右手脱离鼠标,滑落握住了座椅把手,指腹迟疑地来回滑动。 忽而,她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一咬牙,起身走向了乔忆尔。 “有什么事情吗?”乔忆尔身侧投来一片暗影,抬头一瞧是陆海静,忍不住先问。 陆海静低头扶了扶厚重的黑框眼镜,盯了两秒她身上和自己相差无几,瞧不出具体品牌,多半也是不值钱的杂牌外套。 她更为安心,怯生生地小声问:“乔忆尔,我也要学着调查客户和品牌的详细信息,以后还会直接和客户打交道,你一来就做得这么好,可以,可以教教我吗?” 乔忆尔心中浮出浓重的惭愧,她无法想象,假如不是有林煦为她牵桥搭线,给予广阔人脉,她会做成什么样子? 她能够传授的经验寥寥无几。 不过乔忆尔看向言行举止唯唯诺诺,连说话音量都谨慎克制,唯恐行差踏错就万劫不复的陆海静,提了自认为的关键一点:“我们虽然是乙方,但也不能输了气势,你想想啊,应该没人会信任自己都怀疑自己的人。” 陆海静好似被一语击中,惶惶然昂高脸蛋。 乔忆尔站起来,左右打量她一番,试着摘下她的黑框眼镜,笑起来夸:“这样多漂亮啊。” 陆海静样貌虽说不是一眼吸睛的精致,却也称得上周正耐看,尤其是宽大碍事的眼镜一摘,更能凸显五官整体的组合效果,别有一番端庄大气。 陆海静眼睛度数偏高,一时不太适应离开眼镜的朦胧世界,不安地连连眨了数下黑睫。 但乔忆尔近在迟尺,她自然流露的灿烂笑意自带一股足以暖融众生的感染力,陆海静没来由地收紧了想要去夺回眼镜的手,慢慢笑开:“谢谢。” 当天下班,她特意赶去眼镜店,配了隐形眼镜。 时间飞逝,转瞬乔忆尔进入千艺设计已近一个月,日日除了帮张高志收集客户资料,就是做PPT和会议记录,倒是因为摘取眼镜这种小得不值一提的建议,收获了陆海静这个饭搭子。 两个职场新人互帮互助,互相打气,这个星期五晚上的迎新宴,两人都是同车前往。 迎新宴是林煦上任集团CEO以来,推出的革新之一,为的是让新人更快地熟悉集体,融入集体,感受集体温暖。 旗下各个子公司遵从指示,自由选取时间地点开展。 千艺设计的迎新宴定在新开不久的江锦酒店,乔忆尔上回才和林煦去品尝过他家的招聘甜皮鸭,对其内部结构还算熟悉。 她明了这家走中式装潢风格的酒店内部照常融入了一系列现代化的设施,有恒温泳池、健身房等等。 乔忆尔以为的迎新宴重点在末尾的“宴”字,和陆海静凑一块儿,一心扑在绝妙的吃吃喝喝上,何曾料想酒过三巡,有人主动请缨,上台表演助兴。 那个人便是秦盼盼。 她早有准备,中途离席,换上一条纯白无暇的芭蕾舞裙,伴随天鹅湖的经典伴奏,绷直脚尖,轻盈起舞。 秦盼盼绝对有不少年头的芭蕾功底,舞姿有模有样,轻轻松松赢下一众喝彩:“跳得好!” “我们部门真是深藏不露,人才济济啊。” “盼盼再来一个!” 秦盼盼显然对自己出的这个风头特别满意,歌尽舞休,绽放傲然笑意,张扬地扫视全场,声线娇滴滴的:“一直都是我跳多没意思,换个人嘛。” 她狡黠的目光滑过乔忆尔,见她正在聚精会神地啃一只鸭腿,定去了她手边的陆海静,拿高话筒直接点明:“陆海静,你来一个呗。” 陡然被点中大名的陆海静惶恐到哆嗦了一下,好像退化成了上课开小差,被严厉班主任逮个正着的小学生。 她习惯性地想去扶鼻梁上的眼镜,摸空才发现已然换成了隐形的。 在场众人的注意力随即投来,其他部门的纷纷议论这人是谁。 陆海静一下子从隐匿浩瀚人海的无名之辈变成聚光灯下的焦点,手足失措,惊慌地回:“我,我不会。” 似是料定她一个浑身上下找不出一个名牌的普通实习生没学过像样的才艺,就想看她当众出丑,秦盼盼不依不饶:“随便上来舞一段就行了,有什么好难的。” 有人旋即起哄:“是啊,跳舞有什么好难的。” “大家都是同事,跳得不好我们又不会笑你。” “跳一个跳一个!” 陆海静是外省小县城的贫苦家庭出生,家里有三个孩子,能够供她念到大学已属不易。 她生平最大的高光一是高考,二便是面试千艺的时候超常发挥,出乎预料地拿下了实习资格。 陆海静笨嘴拙舌,更没有当着这么多人的面拒绝人的经验,恐慌地张大嘴巴,急得额头渗出冷汗,亦发不出完整的字音。 一旁吃着鸭腿的乔忆尔悄无声息板起脸,立即抬头直对台上的秦盼盼,音量拔高:“你会倒立洗头吗?” 莫名其妙的问题,秦盼盼满脸蒙圈:“什么鬼?” “你随便在上面立两分钟就行了,有什么好难的。”乔忆尔放下鸭腿,扯来纸巾擦拭双手,扬唇露出尖角明显的虎牙,眼弯如月,笑得单纯无害。 她用秦盼盼的原话奉还,不少人听出个中的挖苦和暗讽,捂住嘴巴,偷偷发笑。 秦盼盼同样反应过来,上了艳丽全妆的面庞扭曲变形,愤懑地掐住话筒,新账旧账一并和她算:“你这么护着她,干脆上台来,帮她跳了啊。” “你叫我做什么我就要做什么啊?是你给我发工资吗?”乔忆尔不以为意,拿起没啃完的鸭腿,打算继续心无旁骛地享用。 “你不敢?”秦盼盼眼皮一翻,嘲讽道,“还是害怕自己跳得太辣眼睛,我们笑掉大牙?” 乔忆尔捏住鸭腿的手一顿,她什么话都听得,什么话都能回怼,独独听不得激将法。 她即刻放下鸭腿,起身回:“我有什么不敢的?” “乔乔,你别冲动。”陆海静悚然一惊,眼疾手快拉住她,“你会跳舞吗?” “不会。”乔忆尔果断地回。 陆海静惊惧更甚:“那你怎么跳?” “试试呗。”乔忆尔适才站起来的功夫,已然在脑子里面过了一遍法子,这会儿落落大方地招呼众同事:“大家要是有兴致,请移步楼下的健身房。” 话音方落,她掉头朝电梯走去。 这家酒店配套的健身房设备齐全,唯独在服饰上有所欠缺,一眼望去,都不是她偏好的颜色和款式。 乔忆尔临时起意,没有带任何装备,随便挑了套瑜 12. 礼物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林煦快速收好手机,附身坐上了车。 他和乔忆尔在三人座的后排仍旧是老位置,中间的间隔一个人不到。 但林煦的状态却和往常大不相同,不仅没有即刻扯散束缚的领带,扔掉西服外套,还坐姿修挺僵直,不苟言笑。 比身处动辄上亿融资的谈判桌上,还要肃穆庄重。 车内温度是舒服的二十来度,乔忆尔习以为常拉下外套拉链,她苦哈哈地搬砖一整天,又赶了一场恼人的迎新宴,这会儿困累交加。 她后脑勺靠上座椅垫背,重若玄铁的眼皮沉沉耷拉:“我睡一会儿,到了叫我哈。” 林煦正襟危坐,抓握手机的指腹禁不住小范围挪动,一本正经目视前方纷繁变幻的市景霓虹,落入视网膜,挑动神经的画面却寻不出一帧相似。 他意识到自己脑海仍在荡漾什么,心神一紧,忙不迭调整呼吸,强迫自己打消驱赶那些扰人的景象。 差不多快要成功的时候,林煦左侧肩膀倏地一沉,睡着的乔忆尔脑袋一歪,靠了过来。 他方才有几分松缓的脊背再一次绷到极致,眼睫乱晃。 旋即感受到睡梦状态下的乔忆尔何止枕上了他的肩头,一双细臂非要穿过他的臂弯,用力缠上那条胳膊。 彼此手臂瞬时贴得严丝合缝,发出衣料细微的摩擦声。 林煦定定的眸光忽然闪动,眼前似乎晃过她被黑色瑜伽服衬托出的白皙细腻,紧致流畅的手臂线条。 他尖锐的喉结不自觉滚动一次,思绪混乱转动,记起她前阵子才气恼地强调过自己长大了,勒令他不能再随意触碰她的话。 林煦当时不甚在意,现在没来由地认为很有必要。 他动了动手臂,尝试悄无声息地抽出来,再自觉坐去窗边,尽可能拉远两人的距离。 乔忆尔的感觉却异常灵敏,将他的手臂越抱越紧,蓬松密集的发丝使劲儿在他肩头蹭了几下。 她半梦半醒地咕哝:“你不要乱动。” 接触隔有两层厚实的衣料,感受理应一降再降,林煦心头却破天荒地滚过一阵酥麻,顿时止住了挣脱的举动。 他甚至下意识屏住了呼吸,生怕惊扰到这只敏感又惯会不讲道理的小兽。 林煦眼尾不动声色地侧落,瞟着乔忆尔双眸轻掩,踏实入睡的乖柔模样,莫奈何地暗叹一声。 叫他不能再把她当小孩儿,要划清男女界限的人是她。 主动凑近,任性黏过来的人也是她。 宾利四平八稳地匀速前行,林煦慢慢调整坐姿,肩膀低下去不少,让她枕得更加舒服。 乔忆尔这一觉补得尤为安稳,迷迷糊糊睁开眼缝时,车子已然停进了林家老宅的车库。 她抬起一只手,昏沉地揉几下眼角,后知后觉发现前排的驾驶位上空空荡荡,陈叔不知何时没了踪影。 “到很久了吗?”乔忆尔仰起脸蛋,音色含混,是熟睡过后的朦胧。 “刚到。”林煦脸不红,心不跳地睁眼说瞎话。 乔忆尔顾不上怀疑,因为她稍稍一动就察觉了两人之间的异样。 她整个人蹭在林煦身上,一条胳膊藤蔓似地纠缠住他。 乔忆尔脸颊陡然添了一层天然的胭脂粉,手足无措地退远,支支吾吾说:“那个,这个,我,你……” 林煦的左臂猝不及防变得空落落,他无意识寒下脸,冷声送出琢磨了一路的话:“以后不许在其他男人的车上睡觉。” 乔忆尔哪里会料想他第一句话会是这个,由不得迷惑。 林煦似乎觉得这样远远不够,迅速改了说辞:“以后不许坐其他男人的车。” 乔忆尔盯着他无甚表情,不怒自威的俊朗面庞,觉得他比初中那会儿还要凶上十倍。 林煦推门下车,乔忆尔赶忙跟上,短他一截的双腿迈得飞快,追着他问:“万一我突然要去哪里,必须用车呢?” “不知道给我打电话?”林煦目不斜视,语气仍旧生冷,犹如数九寒冬一样掺杂刺人的冰渣,“我来接你。” 乔忆尔感觉他放慢了步速,自己追得没那么吃力:“万一太远,你又太忙……” 林煦彻底停下脚步,回身直视她,毫不含糊地打断:“我都来接你。” 他面色沉郁,言语又似凛凛寒刀过境,乔忆尔受惊不浅,跟着止住了步子,惶恐又迷惑地眨动眼睫。 周五这种指引周末,无限美妙的时候,兄妹俩久久不见回来,林奶奶即使早早地被林爷爷哄去睡下,也根本睡不踏实。 眼下她披一条羊绒披风,独自走出卧房找水喝。 耳闻门口窸窸窣窣的响动,她喜上眉梢,忙不迭走了出来:“乔乔,阿煦,你们回来啦?” 慈爱的奶奶忽然现身,乔忆尔和林煦之间怪异而别扭的氛围顷刻烟消云散,不约而同地扭头喊“奶奶”。 林奶奶生平一大乐事就是见到他们兄妹和谐同框,笑容可掬地走近。 她欣喜地牵起乔忆尔的手,惦记晚上那条空中瑜伽的视频,一个劲儿夸她跳得好。 倏忽,林奶奶话头射向林煦:“阿煦,我发在群里的视频,你看了没?” 乔忆尔茫然:“什么视频?” 林奶奶乐不可支:“就是你发我的空舞视频,我转“好大一个家”了,给阿煦和你叔叔阿姨看看。” 叔叔阿姨相对老一辈的爷爷奶奶而言,更威严板正得多,但仅仅限于对待公司和林煦。 他们把乔忆尔当亲生闺女一样疼,对她向来只有源源不绝的夸赞,实打实的鼓励式教育。 乔忆尔丝毫不怕被叔叔阿姨见到自己的即兴瞎舞,双眼却抑制不住地汹涌局促,瞟向林煦的余光满是紧张。 林煦听此的反应似乎有些古怪,他急促地走向茶水吧台,取下一只玻璃杯,倒了满满当当一杯水。 他端起毫无温度的水杯,仰高纤细脖颈,犀利喉结连翻滑动,凉意刺骨的冰水淌过异常干涸的喉间,浇灭又要死灰复燃,卷土重来的燥热。 “没看。”林煦背对她们,淡漠回应。 林奶奶忍不住嘀咕他两句:“有你这么当哥哥吗,都不关心妹妹。” 乔忆尔失落地垂低视线,不过也不算意外,他对她们练跳瑜伽一向兴致乏乏。 林煦不走心地应了奶奶几声,没再搭理她们,放下玻璃杯,大步流星地上了三楼房间。 他利落地冲洗完,躺回床上抓起手机。 林煦本意是想查看工作邮件,指尖却不听使唤地点开相册,悬去最新保存的一条视频。 就在他手指极速下坠,快要触及视频播放按钮的前一秒,他像是被针刺剑扎一般,猛然惊醒。 他指腹和手机屏幕不过一张纸的分毫间隔,缓缓偏转眸光,望向右侧的床头柜。 纤尘不染的宽阔台面只摆放了两件装饰物—— 一张摄于十二年前,一家六口组成不久,位于别墅花园的全家福。 一张他和乔忆尔在北城大学校门前的合影。 那是乔忆尔考上大学那会儿,他特意空出一天,送她去报道。 画面中的女生身穿嫩粉色连衣裙,不到十八岁,比现在还要稚嫩烂漫。 她不看镜头,侧转粉黛不 13. 突袭 《撞银河》全本免费阅读 乔忆尔跟随林煦去到商场,选购的礼物就不会是以“个”为单位,而是以“堆”。 倒不是乔忆尔非要闹着买,是林煦一贯如此,只要一踏入女士专区就不会轻易出来。 他由导购员指引,径直前往当季新品区域,瞧着养眼的都取下来,往乔忆尔身上比划,让她去试穿、试戴,再爽快地让导购员装袋结账,完全不关心具体价格。 不知刷过多少次卡后,乔忆尔后知后觉回过味来,拦下还要奔赴下一家珠宝店的林煦:“够了吧,我们买得好像有些多。” “给你买东西还会多?”林煦不甚在意地笑了笑,将小姑娘打扮得光彩熠熠最要紧。 乔忆尔大概算了下刚才大半个小时的花销,已经超过了七位数。 她玩笑似地说:“哥哥,你这样花钱真的不会把自己花成穷光蛋吗?” 商场的灯光接连成片,最是明晃亮堂,林煦形状邪肆的狐狸眼散入一池柔暖,菲薄的唇角缓慢上勾,笑意深深:“再穷,养你一个还是养得起的。” 乔忆尔怔讷一瞬,双眼徐徐弯出弧度,赧然又满足,追着他走去了珠宝店。 最终走出商场时,林煦花出的每一笔都用在了乔忆尔和爷爷奶奶身上,他个人一件没挑。 绝大多数物件让店家直接送货上门,两人坐回宾利后排,手上还算空闲。 乔忆尔只提了一个纸袋,里面装有一支大牌钢笔,是给张高志挑选的还礼。 林煦瞧她对待这支钢笔尤为在意小心,再瞥向被自己扔去一边的礼品袋,思忖须臾,淡声问出:“泰拳还会吧?” 他打小学习泰拳,至今一有空还会独自在房间比划,当健身项目保持身形,乔忆尔很早之前见他打过一次,觉得新奇,吵着闹着要和他一块儿跟私教。 虽然她三分钟热度,坚持训练的时间不长,早就抛之脑后,但基础的几招应该不成问题。 “当然。”乔忆尔拿开钢笔,万分好奇他为什么突然提及这个:“你想和我过招啊?” 林煦才没有这个打算:“我哪次不是输?” 乔忆尔想想也是,每回她技不如人,处于下风,玩闹着撒娇耍赖时,他都会立马缴械投降。 林煦难得啰嗦,不放心地叮嘱:“你不想我们插手,要自己去外面闯,就要时时刻刻多留一个心眼,外边不比家里,再垃圾的货色都有,你要是遇到了恶心的,不用废话,直接揍。” 乔忆尔觉着他藏了弦外之音,似懂非懂地问:“假如我下手没个轻重,太狠了呢?” “打伤打残都算我的。”林煦清楚她底色温良,绝对不会无缘无故地动手,应得不假思索。 后面去公司,乔忆尔选择了一个恰当的时机,去往张高志办公室,送出还礼:“谢谢张总监过去一个月对我的关照,小小的心意,还请您收下。” 张高志似乎没想到她还会给自己回礼,乐不可支地接过:“你一个实习生一个月挣得了多少钱,给我买什么东西。” 他眼珠滴溜溜滚了两圈,马上就道:“这样吧,周末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 一次意料之外的收礼已经让乔忆尔绞尽脑汁,承担过不小的心理压力,她可不想和他再产生除开工作以外的瓜葛。 尤其林煦之前还话里有话地提醒过她,她当时只听进去了六七分,而今回想起来,登时警铃大作。 “不用了张总监,我周末都要回家陪爷爷奶奶吃饭。”乔忆尔咧出客套的假笑,明确推拒。 幸亏张高志没再像前一次送她礼物一样言行强劲,又提了两句,都被她拒绝过后便止住了话头。 总的来说,乔忆尔在千艺设计的日子过得还算顺利安稳,日日完成任务之余,便是数着手指计算还有几天发工资。 这天中午,乔忆尔约上陆海静去食堂。 公司聘请的厨师手艺还算可以,虽说每次做乔忆尔最爱的甜口菜都会欠缺一些滋味,但部分肉菜还是符合她的口味。 乔忆尔选了三个相对喜欢的荤菜,同陆海静在角落找到一张空桌。 “没几天就要发工资了唉,这可是我人生中领到的第一份工资。”乔忆尔吃了一筷子甜椒肉丝,喜不自胜地说。 “我以前做过兼职,倒是领过工资,不过这次应该是最多的。”陆海静的语调向来若水平淡,“我到时候寄回家里,爸妈肯定很高兴。” 乔忆尔咀嚼里脊的动作顿了顿,晶亮的眸光一瞬黯然,想起了自己的爸妈。 两人正聊到这里,旁边投来人影,一个年纪偏轻,样貌白净温润的男人礼貌地问:“请问这里有人吗?” 乔忆尔和陆海静占的是一张四人桌,前者立即回过神,摇摇头:“没有。” 白净男人便带着他的同伴坐下了。 他们也是千艺设计的职员,听他们谈论的内容,估计是楼上创意部的。 干干净净的年轻男人眉皱成川,有一下没一下地戳着米饭,毫无胃口一般,他唉声叹气地说:“叶总这个广告我改了不下十次,每次都是不出半天就被打回来。” 对坐的同事问:“你选的什么风格?” 白净男人回:“整体就是黑白灰,很高级那种。” 同事替他着急:“究竟是哪里不符合他们的要求,从哪里改起,你没让客户服务部去沟通沟通?” “我拜托了啊。”白净男人连连叹气,“他们都说对方不好沟通,说得模模糊糊,好像连他们老总都不知道自己具体想要怎样的创意,让我自己领会。” 对面的同事唏嘘几声,“这种甲方贼他妈难搞,我以前也碰上过,搞掉了我一半的头发,你丫自求多福吧。” 同处一张饭桌,乔忆尔缄默吃肉的功夫,难以避免地入耳了他们的言论内容。 她再默默听了几段,不经意发现他们话里的“叶总”是熟人。 林煦上回带她去私人会所拓展人脉,第一个有所交流的便是叶宽。 乔忆尔至今对他那一头夺目的金毛和五颜六色的奇葩服饰记忆犹新。 她沉思几秒,尝试性地接了他们的话:“会不会是你选取的风格太沉闷了?可以试试换成截然相反的,明亮张扬很多的色调。” 白净男人偏过脑袋,将信将疑:“他们没提过这方面的要求啊。” 乔忆尔脑中全是叶宽那副打扮得花枝乱颤,没个正经的模样,“反正也被打回来很多次了,多试一次应该没啥吧。” 白净男人怔愣片刻,仿佛被会心一击,突然燃起了灵感,连午饭都不吃了,端起餐盘就往搁置剩饭剩菜的边角走去。 乔忆尔不过是随口一提,没把他的反应当回事儿,唯一在意是他盘里没吃几块的肉,就这样被喂了垃圾桶,也太浪费了。 她何曾料到,没隔两天,这个一看就斯文谦逊,带有几分文人墨客的温和气息的男同事会出现在客户服务部。 他手持一杯奶茶和一个价值不菲的国王饼,在部门边缘东张西望,经过打听后,直奔向了乔忆尔的工位。 “真是谢谢你,我依据你的提示推翻了原来的方案,重新做了一组大不相同的,结果一次性通过了!”男同事将奶茶和国王饼轻轻放到她工位,兴奋与激动溢于言表。 乔忆尔正在埋头整理上午的会议记录,闻此惊疑地抬起眼,盯着他线条柔和的面庞思索一秒才反应过来两人到底在哪里有过交集。 “恭喜你啊。”乔忆尔作为和他大差不差的底层打工人,由不得被他总算是解决了一项艰难任务的喜悦感染,缓缓笑开,“是你自己厉害,我当时也是瞎说一通。” 坐在她旁边的同事谢灵格外八卦,滑动座椅过来,来来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