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非典型炮灰 [快穿]》 1. 第一幕 第三个未婚妻 《非典型炮灰 [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嘀嘀——” 地面震动,汽车引擎的响声由远及近,一辆黑色轿车穿过皇后大道,停在仲夏夜广场前。珀西施施然走下车,寒风呼啸着掠过街道,他忍不住裹紧身上的风衣,穿过广场时,几辆观光玫瑰花车叮叮地从他身边驶过,玫瑰和薄荷的香气扑面而来,让他不由打了个喷嚏。 这里是珲曼共和国,首都奥丁星,在横跨整个银河系的庞大星际共和国中,这颗以北欧诸神之主命名的主星以压倒性的权威屹立于宇宙中心。 奥丁以盛产玫瑰、郁金香和紫罗兰闻名,每到这个时节,满城飘香,大量来自其他星域的旅客前来王都潘德拉贡游玩,他们乘坐观光花车穿越整座城市,仿若古世纪油画上皇帝的出行,好不惬意。 夕阳西下,火烧云铺天盖地地降下,天空宛若一朵凋零的玫瑰,夜幕将临。 珀西看了眼腕表,不由地加快步伐,他是个Omega,今天是他和相亲对象见面的日子,这场相亲是他父亲一手操办的,对方是格林维尔公爵阁下的小儿子,据说才貌品格都属上等。 当然,珀西从来不相信红娘口中的长相端正(丑到离谱)、很有潜力(穷光蛋)、人老实(窝囊废),在听说对方私生活糜烂后,他连名字都懒得细问,只是实在架不住父亲的耳提面命无奈来见上一面,希望能尽快把那个二代公子搪塞过去。 如今共和国内部统计的Alpha,Beta,Omega的人口占比为20:65:15,即使对方是个家世显赫的Alpha,但作为能生育出优秀后代的A级Omega,珀西无疑有更好的选择。 相约碰面的地点是间老式咖啡厅,主人很有品味格调,墙面镶有奶油色橡木壁板,椴木书架上满满当当都是成套的精装书,每张咖啡桌上都摆有一束新鲜的鹦鹉郁金香,二楼的黑胶唱片机里传来茶花女的歌声。 “欢迎光临,请问您有几位?”见珀西进门,身穿白色制服的侍者上前询问道。 “两位,先上一壶大吉岭红茶,我等人。” 侍者把珀西领到一楼靠窗的二人桌,这个位置刚好可以从玻璃窗看到不远处的国会大厦,那里是督政府和元老院的总部。 “轰——” 珀西坐下不过几分钟,远处的国会大厦突然传来巨大的爆炸声,咖啡厅的落地玻璃窗映出爆炸产生的火光,像是烧红的金属,镶嵌黄铜金属条的窗户框剧烈地震颤。 “呀——” 因为地面的震动,珀西手上端的骨瓷杯一歪,茶汤直接泼在他的大腿上,这让他的心情愈发烦躁。 最近政局不稳定,珀西身为国会议员的父亲也经常不回家,军部的路德维希元帅原本统领远征军正在前线反击自由联邦和星盗的联军,但几周前,元帅突然把前线军情全部托付给自己的副官康拉德,自己和禁卫军回到奥丁,王都潘德拉贡一时间风声鹤唳,草木皆兵。 说来这位路德维希元帅还是他今天相亲对象的兄长,珀西也经常在新闻上见到这位年轻有为的元帅,虽然那是个面容温和俊秀的年轻男人,但直视那双奇特的异色瞳孔总让屏幕外的珀西不寒而栗。 那只黄金瞳活像人的躯体里禁锢着野兽的灵魂,《马太圣经》里深藏不露的一行异端。 珀西很清楚父亲安排这次相亲的目的,无非是想搭上路德维希元帅的东风,送他直上青天,但珀西实在对那位传闻中私生活糜烂浪荡的公子哥没兴趣。 爆炸声响后,仲夏夜广场上的人群开始疏散,观光花车上的各色玫瑰和郁金香被踩得七零八落,远处传来警笛声和枪声,数辆黑车停在国会大厦门口,一群手持枪械的人跳下车,他们制服的肩部上都镶嵌一枚双头鹰的银色徽章,那是禁卫军的标志,路德维希元帅的直属部队。 珀西打开自己的光脑,星域网上早就因为国会大厦发生爆炸一事吵闹起来。 【发生什么事了?我在皇后大道这边和朋友购物,突然就听到一声爆炸声,不会是恐|怖分子吧?这里可是奥丁!】 【国会大厦内部发生了爆炸,仲夏夜广场这边乱成一锅粥了。等等,奥丁的治安是元帅管理的,那群老头子不会趁机弹劾元帅吧?】 【烦死人了,星盗剿不干净,自由联邦的那群叛军也打不赢,元老院那群废物也有脸弹劾元帅?向圣座祈愿,希望元帅早日解散元老院和议会,阿门。】 【不知道是不是恐|怖分子,但我好像看见身上有天使徽章的教士也进入国会大厦了。】 【炽天使?难道圣座也有参与?】 这些帖子里有些言语过激的评论不过几分钟就被删除,路德维希元帅上位后便牢牢控制住新闻部,严格管控星域网上的发言,这也成为督政府攻讦他的理由,说他搞专|制独|裁的大有人在。 关上光脑后,珀西下意识地想起身离开,这里离国会大厦不到一千米的距离,如果真的是恐|怖分子的袭击,待在这里很危险。至于那啥相亲对象,管他呢,反正他暂时也没结婚的想法。 “对不起,我来迟了,请问您是珀西先生吗?” 就当珀西下定决心要放鸽子的时候,耳边突然传来一个清雅温柔的嗓音。 珀西下意识地回头去看,咖啡馆有一扇巨大的落地窗,落日的余辉在窗格中变幻,男人的身影被光芒围绕,雪白的发丝折射出刺眼的光。 他不适地闭上眼,再次睁开眼后才看清来人的长相:来人是个二十出头的年轻男人,雪白的衬衫,纤细的手指,手捧一束鲜嫩的紫罗兰,笑容淡淡,给人的感觉像是刚出校园的大学生,温润干净。 “你,你是?” 珀西惊讶地说不出话来,他猛地站起身,眼睛几乎是直直地瞪向那张白皙秀气的脸。 年轻男子温声道:“我是拉斐尔,你的相亲对象,我可以坐下吗?” 珀西呆愣愣地点头,浓郁的紫罗兰香似乎充盈他的肺部,让他感觉整个人都浮在云层上,头昏目眩。 相亲的两人终于会合,此时咖啡厅里好事的客人们都跑去大街上看热闹,加上拉斐尔和珀西,咖啡厅里只寥寥几个客人。 珀西心神不定地捧起骨瓷杯,掩饰住自己微微泛红的脸蛋:虽然爸爸说过相亲对象是他很信任的朋友的小儿子,但没想到居然会是他……他还记得我吗? 对面的拉斐尔不端不正地倚靠在椅子上,似是有些困倦地打哈欠,他及腰的雪白长发束成高马尾垂在身后,身段看上去很柔软,整个人就像一根清润的柳枝,和珀西以前见过的那些Alpha相比,他的身材更为纤细,气质也有种女人般的阴柔之美,略显凌乱的领口处还能窥见一个暧昧的唇印…… 等等,唇印? 似是意识到什么,原本看得入迷的珀西,脸蛋瞬间从绯红变得青白,胸口不知涌现出是愤怒还是失落的莫名情愫来。 果真和传闻中说的那样,是个轻浮不靠谱的Alpha,明明是相亲却让作为Omega的他提前干等那么久,还让他看见不知道在哪里鬼混过后染上的唇印。 两人之间的气氛因为珀西的沉默变得十分微妙,拉斐尔也注意到珀西的神色变化,脸上浮现出一抹意味不明的笑。 拉斐尔一边翻看咖啡厅的菜单,一边礼貌地询问对方:“我要一份草莓蛋糕,一杯加浓奶咖,你呢?” “和,和你一样就好。”珀西心神不定地回道。 正当珀西纠结怎么跟对方坦白时,他突然注意到拉斐尔带来的紫罗兰花束里有一张贺卡,上面用漂亮的花体字写着:这场残暴的欢愉,终将以残暴终结。 珀西认出这是《罗密欧与朱丽叶》里的原句,便主动找话道:“你很喜欢戏剧吗?” 拉斐尔回道:“我是一名音乐剧演员,所以会时常接触戏剧,莎士比亚的剧目几乎是必读的。” “哦,这样啊。”珀西干巴巴地回答。 “如果你是罗密欧,你会喝下那杯毒酒吗?” 拉斐尔突如其来的发问让珀西有些诧异,他略微沉吟便认真答道:“嗯……应该不会吧,毕竟爱情也不是必需品,我身边还有重要的家人和朋友。不过既然是戏剧作品,这样处理更有悲剧美学,你呢?” “我会哦。” “啊?”珀西原本以为对方会和自己作出同样的回答,但注视着拉斐尔那张秀气的脸,珀西又觉得他是认真的,胸口不知不觉泛起些许热意。 “因为我在剧团经常扮演罗密欧,为不下十个茱丽叶喝下过毒酒。” 珀西不由地笑出声:“哈哈,原来是这样,我还以为你真的是大情圣呢。” 两人间的气氛逐渐活络起来,拉斐尔态度温和,珀西也慢慢放松下来。这时,国会大厦门口已经拉起一大片隔离铁丝网,想必是有大事发生。 拉斐尔目不转睛地看向窗外,神色莫名。 珀西心里纠结良久,终于下定决心,找准机会故作轻松地提道:“那个,你对这次相亲有什么看法?我觉得我们两个挺合拍的,也算得上是门当户对,你怎么想?要不,我们试试看?” 他越说声音越小,显然做为一个Omega能说出这么主动的话已经耗费他所有的勇气。虽然珀西也很介意拉斐尔在外的花边绯闻,但结婚的话应该能让对方收心吧?应该? 拉斐尔有些惊讶,注视着珀西的眼眸闪烁了一下,语气不紧不慢道:“也许你不太了解我的家庭情况,我是格林维尔公爵的儿子,我的兄长是路德维希元帅。虽然如此,但我只是公爵大人的私生子,没能获得格林维尔的尊贵姓氏,日后也没有继承家产的权利,公爵大人和元帅的荣誉都和我无关。我自知是个不中用的男人,令尊把你这样优秀的Omega介绍给我,想必也是看中我父亲和兄长的势力,只是……” 说到这里,他眼神中闪过一丝冷意,语气却依旧柔和温顺道:“我和我兄长的感情并不好,他近来也有要结婚的想法,等他结婚后我就会搬出公爵的府邸,日后也有离开首都奥丁的打算。” 听出他语气中委婉的劝退之意,珀西心里有些着急:“我不在意这些事,我对从政没有兴趣,也不想在奥丁定居。” 拉斐尔又故作轻佻道:“但是,对于我这种没有继承权又不受重视的幼子来说,如果想日后的生活质量不下滑,最好的办法还是……嗯,我是吃不了苦的人。” 珀西知道他的未尽之意,像拉斐尔这种出身显赫却又继承不到多少家产的小儿子,很多都会选择迎娶年长有门第的寡妇,或是和大商人联姻。 他咬牙:“我母亲是个商人,我是她的财产继承人,虽然不能保证能和公爵家那样奢侈,但也足够我们过上富足的日子。” 凝视着面前的Omega那张真诚的脸,拉斐尔意识到他是认真的,漫不经心的面容终于变得严肃起来,他沉默片刻后叹气:“可是,我已经死过两任未婚妻了。” “什么?”珀西一时没反应过来。 拉斐尔垂下眼眸,把玩垂在胸前的雪白发丝,语气平淡道:“我是个不详的人,父亲告诉我,我的生身母亲在我出生的那一刻就过世了,出生时因为异于常人的头发和瞳色还把接生的护士吓到,成年后又连续克死两任未婚妻。你真的不怕我把灾难和诅咒带给你吗?” 珀西依旧固执:“我不怕,是他们运气不好,不能怪你。” 奥丁虽然是首都,但因为距离教宗的永恒之城梵蒂冈十分近,有超过七成的群众信仰天主教,宗教气息非常浓厚,圣座格里高利十三世更是共和国建国以来最负盛名的大教宗。 因为连续死了两任未婚妻,公爵大人都怀疑拉斐尔是克妻的命格,甚至考虑过把他送去修道院出家。 盯着珀西那双坚定的眼睛,拉斐尔很动容,喃喃道:“看来是怎么都不能劝退你,明明我已经做得很过分了,我们不过初次见面而已,为什么这么执着?” “因为我见过你啊,学长,你不记得我了吗?” 珀西终于忍不住吐露真相。 珀西的父亲曾是边境一个小星域的总督,后因管理基层政绩斐然,才得以进入国会。珀西从小在父亲身边长大,大学也是在当地就读,也就是在那里遇到拉斐尔的。 拉斐尔比他高一届,那时是表演系的学生,也是戏剧社的明星人物,珀西经常去捧场,但因为太过腼腆,两年里也只和学长说上几句话。 后来他父亲升官迁任,珀西也转学到奥丁,因为走得太过匆忙,甚至没来得及向学长告别。 拉斐尔好像也记起这个学弟,语气犹疑:“珀西?那个经常在剧院坐第一排的小卷毛?” “嗯嗯,那就是我,”珀西连连点头,感慨道:“没想到学长居然是元帅的弟弟,大学的时候从来没听你提起过,学长从小在奥丁长大,怎么会去离首都那么远的星域读大学呢?” 拉斐尔淡笑道:“从小住在奥丁,烦腻得很,想去其他地方找找新鲜。” 看到学长还记得自己,珀西很高兴,又继续问道:“那,学长现在还在剧院演出吗?” 话刚出口珀西就意识到自己说错话了,父亲曾经在他面前抱怨过格林维尔公爵是那种最古板传统的封建大家长,看路德维希元帅出现在新闻上的模样也不像好相处的兄长,想必不会允许学长从事那种抛头露面的职业。 但拉斐尔却笑道:“还在的,有时间的话我请你去我现在的剧团,放心,我在家里就是个谁也不在乎的小透明而已,他们管不着我。” 珀西也笑起来:“那真是太好了,我还想看学长的演出呢。” 说罢,他又扭扭捏捏地问道:“那学长,你到底怎么想?我,我其实那个时候就对学长有好感,只是和爸爸离开得太匆忙,所以没 2. 第二幕 其名为零 《非典型炮灰 [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啪——” 金属打火机的声音在房间里打响,黑暗中窜出一团火苗,火光照亮一双细长妩媚的眼睛。 此时离天亮还早,但拉斐尔已经没有睡意,他歪在房间的单人沙发上,正在给银质烟杆里添加烟丝,他上身赤|裸,睡衣胡乱地披在肩上,露出清秀的肋骨。 装好烟丝后,他拾起烟杆往桌面上磕了下,右臂上方的蛇形刺青伴随他的动作起伏,像是要活过来似的。 很难想象这个阴柔得像女人一样的男人,身上会有纹有这样大面积的刺青,他右臂和上身的肌肉线条凝练优美,蜿蜒扭曲的棘刺从手腕的皮肤往上缠绕,似是一条条狡猾危险的蛇在他雪白的皮肤上游窜,最后在右胸口绽开一朵靛青色的莲花,狰狞华美,有种妖异的性感。 烟雾笔直地腾起,整个房间似是笼上一层白纱,模糊了男人阴柔的眉眼。 坐在床上的男人目不转睛地看他抽烟,温声开口道:“你怎么不睡了?现在还早呢。” 屋里没有点灯,男人的脸看得并不真切,他坐在被子里,稍长的黑发遮住他的半边脸,那只湛蓝的瞳孔清澈透亮,不细看估计会错认为这是个不谙世故的清纯女大学生。 拉斐尔双眼惺忪,眼下呈现出睡眠不足的黛青色,他慢悠悠地吸烟,语调慢吞吞道:“刚才梦到了珀西,我心里不怎么舒坦,总觉得是我害死了他。” 男人笑容微敛,澄澈的瞳孔深处一片漆黑,语气却矫揉造作道:“昨晚可是我耐心安慰你的,你现在心里想别人不太好吧?” 拉斐尔似笑非笑:“切,装什么,你又不是没爽到。” “那你今后怎么想的?海兰德总督要来奥丁了,他有个刚成年的儿子,是个级别很高的Omega,我可能会娶他。唔,你说我要不要推掉这场联姻?” 拉斐尔垂下眼帘,漫不经心道:“随便你,反正我们都会结婚,争个谁前谁后也没什么意思,你想娶谁娶谁,想娶几个娶几个,不用跟我说,烦得很。” “你难道不生气?” “我结婚你会生气?” “但你可能结不了婚,前些天我听到凯撒大宫殿里在议论你,因为你连续克死了三任未婚妻,连枢机会都听说了你的事,奥丁的大主教有意让你去梵蒂冈出家,赎清你身上的罪孽。” 拉斐尔讥讽地笑:“哦?让我去梵蒂冈出家?圣座要是看到我把圣城搞成个淫窝,迟早把我吊死在十字架上。还有,你舒舒服服地结婚生子,倒让我去出家,也太不公平了。” 男人轻笑出声:“你吃醋了?” “我看你是脑子被门夹了,你清醒一点。” 男人沉默了好一会儿,又说道:“你知道的,就算我结婚后,我也不会爱我未来的妻子胜过爱你的,可你呢?当初你一声不吭地离开奥丁,可有想过我?” 拉斐尔皱眉:“你这话说得我有点反胃,替你未来的老婆默哀三秒钟。” “为什么这么对我说话?我对你还不够好吗?你想要什么我都能够给你,你在外面鬼混我有说过你一句话?” 拉斐尔轻嗤一声:“我想要Omega香甜的信息素,我想要个孩子,你生得出来吗?” “拉斐尔。” 男人的语调一如既往的温和平静,但房间里的温度好像忽然下降了,空气仿佛冰凝。黑暗中,一抹狰狞的金色一闪而遁。 拉斐尔身体一僵,某段记忆以不可抗拒的架势闯入他的大脑,冷汗悄无声息地沁出,瞳孔因恐惧剧烈地放大,他的呼吸近乎停滞。 “不要太任性,不要把你对我的爱给别人。”他听到那个男人这样警告道。 片刻后,他活动僵硬的手腕,默不作声地继续抽烟,苍白的长发垂下来挡住他的脸,那头发丝细细的,闪烁着晶莹剔透的银光,像是古寺里阴森可怖的女鬼。 喉咙焦虑地发痒,拉斐尔喘出一口浊气,脸色扭曲,从喉咙间凶狠地喷出三个字:“滚出去!” 男人没有动,拉斐尔也没有动。 良久后,空气中似乎传来一声若有若无的叹息声,男人起身离开了。 “咔——” 男人关上房门离开后,拉斐尔放下手上的烟管,他坐直身子,阴鸷扭曲的表情一丝丝地从他脸上剥离,最后一片空白。他眨眨眼,原本迷蒙混沌的瞳孔顿时灵动起来,那是赤子才拥有的干净眼神,眼底好似有水波在荡漾。 不过几分钟,这个原本气质阴鸷的男人便变成白纸一样干净的男孩,活像这个名叫“拉斐尔”的躯壳里装入错位的灵魂,别扭得很。 “叮——你的小可爱已上线,零,你任务进行得怎么样?阿娜达~” 大脑里传来一个软萌的正太音,零淡淡地回道:“主角受快来奥丁了,剧情马上步入正轨。” 系统粗略地翻阅几眼过往的剧情记录:“嗯嗯,你是我手下业绩最好的员工,你的能力我自然是很放心的,这种扮演炮灰的任务对你来说小菜一碟嘛。” 零是快穿局的一名社畜打工人,负责修理时空漏洞,维持小世界的周转平衡。拉斐尔只是他在这个世界扮演的角色,零才是他真正的名字。 这次的小世界原本是个3P海棠文,主角受雪莱是个S级的Omega,和正宫路德维希是政治联姻,他们本该是先婚后爱的甜宠文发展,但因为正宫的私生子弟弟拉斐尔横插一脚,原本的纯爱甜文演化成鸡飞蛋打的“回家的诱惑”。 这对兄弟从争夺雪莱,到不要再问孩子的父亲是谁,主打一个宠字,给我宠上天。 而零所扮演的就是这对兄弟里的弟弟拉斐尔,在原世界里他就是个阴湿扭曲的女鬼攻,从小就妒忌样样比自己优秀的哥哥,因此才心生邪念想勾引自己美丽纯洁的嫂嫂。 趁哥哥在外面领兵打仗时,拉斐尔引诱了未来的嫂嫂雪莱,还哄骗标记了他。但在两人的日常相处中,拉斐尔发现自己真的爱上了雪莱,可对哥哥的妒忌和对母亲的怨恨,还是让他选择继续伤害无辜善良的雪莱。 后来,拉斐尔的阴谋暴露,雪莱失望地投入正宫路德维希的怀抱,但拉斐尔死缠烂打,苦肉计轮番上演,最后雪莱忍不住心软,共同开启幸福的生活。 但是,现在要展开净网运动,小世界要进行整改,纯爱人,纯爱魂,纯爱就是人上人!经过民间人气投票,拉斐尔自然没能登上正宫之位,沦为推动攻受爱情发展的炮灰。 毕竟霸总娇妻才是主流,拉斐尔这种阴湿女鬼攻永远只能做小妾,更何况他勉强也算个美攻,虽然不是亲兄弟,但哥哥前期对这个便宜弟弟也蛮好的,兄弟之间那种似是而非的暧昧羁绊总让人有危机感,生怕哪天这俩兄弟自行车跑路了。 而且拉斐尔的性格过于阴湿,番外篇时三个人的孩子上小学写作文,《我的爸爸》写成了《我的阴暗逼爸爸》,吓得作文老师差点当场报警。 零此次的任务就是走完剧情,让拉斐尔退出这场兄弟战争,成为攻受感情发展的催化剂,最后凄惨下线。 目前的剧情已经发展到雪莱和父亲快来到奥丁,即将和未婚夫路德维希第一次见面,而拉斐尔在见到雪莱后决定勾引他,以此报复哥哥和家人。 但是…… 零总觉得目前的剧情发展有哪里不对劲,他虽然业绩突出,但实际年龄才不过二十岁,因为过往的经历,他的大脑构成和正常人不太一样,认知和三观也处于待完善状态。 系统接手这个员工时,零年纪还很小,个子也不高,雪白圆润的脸蛋可爱得像小女孩,但表情总是一本正经的,像是高中校园里的稚气好学生努力装作小大人,让老师和长辈会心一笑。 零平时不爱说话,但工作态度很认真,系统对他很放心,直到某次任务需要他做涩涩的事情。 接到系统通知的零皱眉:“怎么个涩法,说具体点。” 系统看着他那张疑似未成年的原生脸蛋陷入深深的罪恶感,在和总部确定对方已成年后,系统从资料库里翻出几本书,小脸通黄地递给零学习。 看完小册子后,零的脸蛋罕见地浮现出淡淡的红晕,但语气依旧镇定道:“如果是任务要求的话,我会努力完成的。” 系统:……别搞得那么严肃,只是上个床而已,不是让你宣 3. 第三幕 奇怪的一家四口 《非典型炮灰 [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雨依然在下,刺骨的寒意从窗户缝里一丝丝钻进来,缠绵不尽的雨水总是让人感到厌烦。公爵府后花园的梧桐花哀哀地凋零,目光所及处尽是飘花的湖塘。 拉斐尔赤脚踩在地板上,他口中轻哼着不知名的小调,摇摇晃晃地打开壁橱的暗柜,里面摆满他收藏起来的苏格兰威士忌。 他拿起一瓶喝了一半的威士忌,跳上窗台,推开窗户,微醺迷离的双眼盯着外面蛋青色的天空发呆。 天快亮了,放眼眺望,一座尖塔高耸的建筑物沐浴在铺天盖地的雨幕中,那是国会大厦,不,现在已经不叫国会大厦,该叫它——凯撒大宫殿。 星历2438年11月9日,路德维希元帅发动政|变,在国会选举下一任总理时,他带领禁卫军冲入国会大厦,用强硬的手段永久性地解散国会和元老院,并自任第一执政官,如今整个珲曼共和国内部,路德维希元帅的势力达到顶峰。 本来这种过激的行为怕是会引起民愤,但国会冗杂的官僚体系、元老院对叛军联盟的束手无策、经济危机导致的失业问题,早就使得民怨四起。经过新闻部的统计,整个银河中支持拥护路德维希的人居然高达八成。 路德维希.格林维尔,出身传统的官僚世家,父母都是有头衔的望族,他是万里挑一的S级Alpha,十岁进入诺顿初等军官学校,他博览群书,在军事领域展现出惊人的天赋,二十岁时击溃叛军联盟,最终迫使自由联邦签订停战协定。 经此一役,路德维希一战成名,成为共和国史上最年轻的将军,他的上台使原本松散的自由联邦变得更加团结起来,数次组成联军围剿共和国军队,将整个银河系拖入战争的洪流中。 而于此同时,虫潮从宇宙深处倾泻而出,这种数量恐怖的种族总是饥肠辘辘,宇宙都是它们的盘中餐,它们甚至有过啃噬掉整个星球的记录。 外部叛军联盟的围剿,虫潮的入侵威胁,国内持续的经济危机……这一切都为威权主义提供了温床。 极端的环境容易产生集权的领袖,路德维希还不到三十岁,但共和国的人民都相信这个年轻人是能带领人类迎来黄金时代的英雄。 凯撒大宫殿的官员甚至在背后偷偷嘀咕:凭路德维希目前的声望,可能就算他想当皇帝,也能全民公投通过吧? 这天,路德维希难得百忙中抽出时间和家人团聚,公爵得到消息后早早地开始准备,顺便想商量一下路德维希的婚事。 下午四点,格林维尔公爵的府邸很热闹,公爵正在亲自指挥厨师长准备今天的晚餐,他是那种传统古板的老绅士,面容还残留几分年轻时的英俊,身材因多年的养尊处优微微发福,风度仪表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公爵府的仆人们在屋内团团转地忙碌,每个人都各司其职,井然有序,全无纷乱。 拉斐尔就是在这样紧张的氛围下回到家的,他是管家从剧团好生好气地劝回来的,看上去心情很不好,浑身低气压,对尊敬的兄长要回家这件事没有任何期待,也没有任何准备。 他有细长的眉,有苍白的头发,对于男人而言,他可能过于纤细,整个人呈现出美人灯般的空形,阴郁的气质也和这个传统保守的家庭格格不入。 听到推门声,正在一丝不苟地检查餐具的公爵抬起头,看到他的模样后下意识地皱眉。 闻到他身上乱七八糟的信息素,传统古板的公爵感到很不适,语调略带责怪道:“今天是我们一家人给你哥哥庆祝的好日子,你怎么现在才回来?还搞得一身味儿。” 像是想起什么,公爵又提醒道:“虽说有你哥在,媒体那边的人不敢随便造谣,但你也别给你哥添麻烦。珀西还没死多久呢,你好歹也装个样子,别表现得那么冷血,这样以后哪个Omega敢嫁给你?” “连续克死三个未婚妻,我看还有谁敢嫁给他?” 伴随尖利的女声,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出现在二楼的楼梯口。 公爵虽然能保持住外在的体面,刚下楼的玛蒂尔达夫人却不能忍,她居高临下地睥睨客室里那个白色的身影,眼神锐利得像把刀子。 她是个上年纪的贵妇,保养得相当好,修长的脖颈敷粉般雪白,墨玉似的头发绾成高髻,一身碧玉色的丝绸裙子,手持一把檀香木的丝绸小扇。艳光四射,威风凛凛。 路德维希帅到让诺顿初等军官学校的招生办拿他的照片当招牌,甚至拥有遍布整个星域网的太太后援团,很大程度要归功于他有个美丽的母亲。 玛蒂尔达也闻到拉斐尔身上沾染的信息素,朝他发难:“你又去哪里鬼混了?是不是又去巴别塔喝酒了?离你那些不三不四的姘头远点。” 拉斐尔不端不正地歪在沙发上,懒洋洋道:“只是去了剧团一趟,别像审犯人一样审问我,搞得我像是去嫖|娼一样。” 这番的粗鄙之语让公爵痛苦地闭上眼,他张开嘴,却什么也没说,他在夫人面前总是副低眉顺眼的窝囊模样。 玛蒂尔达横眉冷眼,又道:“剧团?你还在剧团里混?什么时候把你那个丢人现眼的工作辞掉?你哥哥在市政厅给你找的工作你不去,让你去梵蒂冈做修士你也不干,你到底想怎么样?” 拉斐尔困得打哈欠:“啃老,混吃混喝,等死。反正你儿子那么有出息,干啥还逼我上进?” 众所周知,格林维尔家有两个儿子,都是等级很高的Alpha,拉斐尔刚成年时,公爵也给他举办了隆重的成人礼,正式把他介绍给圈内人,外人都称赞公爵有两个珠宝似的好儿子。 但后来众人才知道,大儿子是真正的珠宝,但这小儿子充其量只能算是金玉其表、败絮其中。拉斐尔成年后就在圈子里抽烟、喝酒、打牌,和外面那些不三不四的Omega鬼混,整夜地不回家。 和珀西相亲时,拉斐尔禁不住公爵的耳提面命,勉强还能装得人模狗样,但妖就是妖,披上人皮它也不是人,终究要现出原形来。 他本就是那副上不得台面的模样,和他耀眼的哥哥没有半点相似之处。 这时,玛蒂尔达像是发现了什么,她“啪”地合上扇子,踏踏地走上前,粗鲁地扯开他的衣领,惊怒:“你什么时候纹的刺青?” 拉斐尔抬起眼:“你是我什么人?你管我?” 玛蒂尔达一愣:“我是你的……” 眼看他俩又要吵起来,公爵赶紧打圆场:“好了好了,别吵了,难得路易回家一趟,你们就不能消停点?” 这么多年来,拉斐尔和玛蒂尔达一直处于水火不容的状态,拉斐尔上初中时两人的关系一度有缓和的架势,后又急转直下,矛盾和冲突愈演愈烈。 但即使不是亲母子,他们的尖锐和刻薄却仿佛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路德维希六岁那年,公爵从外面抱回个刚出生的婴儿,婴儿浑身雪白,连睫毛都是白的,应该是患有某种罕见的基因疾病。 在奥丁,像公爵这样的大人物在外面有几个情人并不稀奇,就算把私生子抱回家,家里的夫人也大多只能忍气吞声。 尽管公爵向夫人再三保证这是自己亲戚家的孩子,不会赐予他格林维尔的姓氏,也不会给他财产继承权,但玛蒂尔达怎么会相信这种鬼话,史诗级别的家庭矛盾一触即发。 因为玛蒂尔达的大缺大德,拉斐尔从小就过上“骡马跪卒”的生活。等到拉斐尔成年懂事后,两人几乎是一碰面就会吵架,好几次差点动手打起来,还把前来劝架的公爵扇上几巴掌。 在公爵劝和后,拉斐尔推开夫人的手指,低头把扯开的衣领重新扣好,讥讽地笑:“您好歹也是个长辈,别对我动手动脚的。” 玛蒂尔达气得脸蛋青一阵红一阵的,她踏踏地坐回沙发上,伸出手指,厉声道:“给我擦干净!” 金发碧眼的女仆安妮唯唯诺诺地在她身前半跪下来,掏出手帕,认真地给她擦拭没有一丝灰尘的手指。 公爵装作没看见,房间里的其他人也装作哑巴瞎子和聋子,虽然公爵喜欢在外面营销他们家是最和睦幸福的家庭,但个中内情也只有当事人知晓。 空气中微妙凝重的氛围让所有人大气都不敢出,直到门外传来管家惊喜的声音:“元帅回来了!” 话音刚落,一个年轻男子推门进来,剪裁得当的黑色军服勾勒住他颀长的身形,他外披一件悬挂金色绶带的军装大氅,银质肩章上是一只振翅的双头鹰,全身上下的线条都利落干脆,连房间里的气息也因他的到来变得肃杀。 公爵高兴地迎上前:“回来了,就等你呢,咦,怎么康拉德没和你一起来?” 男子叹气道:“康拉德是我的副官,凯撒大宫殿里还有很多事要处理,交给别人我也不放心,只能辛苦他一下。” 他看上去相当年轻,黑色的直发柔顺如丝绸,帽檐下是一张白皙的脸,眉眼细致而锋利。 脱下外衣后,他的眼睛缓缓地盯住客室的那个白色身影,轻轻地笑。 他摘下军帽,两只异色的瞳孔暴露出来,左眼是漂亮的湛蓝色,右眼却是一只机械的黄金义瞳,透出冰冷的金属质感,活像圣经中的一行异端,狰狞可怖。 “我回来了,拉斐尔。” 拉斐尔别过脸,避开直视自己的那只义眼,脸色看起来格外苍白。 家庭晚宴正式开始。 “家里最近还好吗?接下来的日子我可能都会比较忙,你和母亲要保重身体。” “放心吧,有你在,奥丁安全着呢,不用担心我们。你是要做大事的人,尽管放手去做,我们和拉斐尔都会支持你的。” 路德维希笑容淡淡:“那就好。” 脱下那身军服后,他不像个威风凛凛的将军,倒像是大学校园里的学者,优雅斯文,彬彬有礼。 虽然在外面是说一不二的元帅阁下,但路德维希私底下却是极其温和的人,士兵们几乎从来没见他和谁红过脸,是手下眼中的好长官,父母眼中的好儿子,人民眼里的好领袖。 他面容俊秀,年纪轻轻便大权独揽,又还没结婚,整个星域网上的未婚Omega都想嫁给这个金龟婿。 问候完父母,路德维希终于看向从他回家后就默不作声的拉斐尔,关切道:“拉斐尔,我听说你的第三个未婚妻又不幸去世了,你不要紧的吧?” “嗯。” 向来伶牙俐齿的拉斐尔却只是冷淡地应声,他头也不抬地继续和盘子里的小羊排做斗争,似乎在极力地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见此,路德维希把自己切好的那一份换给他,笑道:“你吃我的吧。” 拉斐尔顿了下,也没说什么,他机械地把食物送入口中咀嚼,面无表情的模样也看不出到底是喜欢还是不喜欢。 路德维希温情脉脉地注视着拉斐尔的脸,用兄长一样爱怜的口吻说道:“不知不觉间,拉斐尔也那么大了,还记得你刚来到这个家时,才奶猫那么大。你还记得我小时候说过的话吗?我一直认为弟弟才是世界上最亲密的家人,当时还因为兄弟不能结婚感到 4. 第四幕 局外人 《非典型炮灰 [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东西就在老地方,你自己去拿。” 吩咐完这句后,路德维希舒舒服服地把身体放倒在宽阔的床榻上,他看上去很困倦,一沾床就闭上双眼,发出平稳的呼吸声。 他的房间意外的简朴,雪白的墙壁,简单的家具,没有任何华丽的装饰,要不是墙上有张兄弟俩小时候的合照,估计让人以为这只是个能睡觉的客房。 拉斐尔熟练地从柜子里找到医药箱,装好药水后,他沉默地走到床前。 因为路德维希是平躺在床上的,所以拉斐尔只能单膝跪在床垫上,俯下身子给他滴眼药水,苍白的长发顿时在床铺上散落开来。 这个距离,两个人的脸贴得很近,似乎连滚热的呼吸都是交织在一起的,拉斐尔看到路德维希睁开眼,那只暗金色的瞳孔机械地转动,瞳孔里映出自己的脸。 奥丁的医疗水平很高,路德维希这只义眼并不是简单的装饰品,而是奥丁高等研究院多年的心血,义眼内部有复杂精密的程序,耦合他的大脑神经枢纽,能让他和正常人一样“看”,甚至“看”得更清楚。 这只眼球表面流动着暗金色光芒,美得像罕见的金色宝石,但却感受不到任何人类的气息,仿佛是某种妖邪至极的圣遗物,让人联想到各种魔鬼附身的传说,触目惊心。 拉斐尔喉结耸动,终于开口询问道:“眼睛最近怎么样?很痛吗?” “最近每到晚上都会很不舒服,我不得不把义眼取下来,因为经常熬夜,应该也有点炎症。不过你不用担心,没什么大问题。” 他伸出手指缠绕住垂在自己脸上的一缕白发,说话的语气非常温和,是那种很靠谱的兄长的口吻,嘴角的笑容体贴致死。 拉斐尔垂下眼帘,只好道:“工作别太辛苦。” 路德维希点头含笑:“都听你的。” 每当直视这只眼睛,拉斐尔总是下意识地避开,长久压抑于胸腔里的愧疚,几乎要吞没他。 路德维希的右眼不是生来就残疾的,而是十二岁那年为了保护拉斐尔,被绑匪失手刺瞎的。 拉斐尔刚来到这个家时还是个睡在襁褓里的小婴儿,公爵完全把他当亲儿子养,作为哥哥的路德维希也很宠爱这个弟弟,家里的仆人没一个敢怠慢他的,唯有母亲玛蒂尔达总是对他很冷淡。 但他似乎与生俱来地比同龄孩子更敏感纤细,虽然生活在锦衣玉食的公爵府,心脏却总是被不安和恐惧牢牢攫住,于是从小就发挥出自己讨好人的秉性,小心翼翼地经营和父兄的关系。 他的讨好行为成效显著,哥哥和父亲都十分疼爱他,但冷若冰霜的玛蒂尔达压根不吃他这套。 玛蒂尔达只一个冷淡的眼神就能让他如同轰雷掣顶一般,面对面时还能用出神入化的演技蒙混过去,但晚上躺在床上时却在内心焦虑地反省自己是不是说错了什么话,又是哪里惹得妈妈不快……恨不得世界上有时光机能让他穿回过去,把不完美的表现都一一修正。 他精疲力尽地讨家人的欢心,直到意识到自己在这个家只是个局外人。 “夫人好像对拉斐尔少爷很冷淡,是因为他的发色和瞳色和普通孩子不一样吗?可这是先天性的基因疾病,也不能怪孩子啊。” “嘘,我跟你说,拉斐尔少爷根本就不是夫人的孩子。” “啊?那小少爷是谁的孩子?” “谁知道,估计是公爵和外面的贱女人生的吧,这种事在他们这种家族也不少见吧,不喜欢私生子很正常吧。只是没想到连夫人这样骄傲的女人,都要忍受私生子的存在,为人|妻子可真难。” 偷听到家里佣人的谈话,刚放学回家的拉斐尔在玄关处站住了。在这之前,他是不知道自己不是母亲的亲儿子的,以为玛蒂尔达的冷淡只是因为他怪异的发色和瞳孔,压根没往不是亲生的这方面想。 他的大脑一片空白,喉咙本能地感到发紧,脸色苍白得像个纸人。 但没等他难堪地哭出来,刚下楼的玛蒂尔达听到这话先崩溃了,她甩开女仆扶住她的手,嗒嗒嗒地冲下楼,尖声叫道:“谁招来的人,滚!全部给我滚出去!管家呢,把他们都轰出去!” 玛蒂尔达的父亲也是个大公,她是独生女,从小娇生惯养地长大,性格上有种纤细的神经质,她和公爵也算是青梅竹马,拉斐尔的存在对她来说是简直是耻辱。 拉斐尔吓坏了,扶着门框怯生生地喊道:“妈妈……” 谁知这句话把她刺激得更加厉害,她一把扯过小孩的手臂,劈头盖脸地打下来:“谁是你妈!我不是你妈!你妈早死了!不准你这样叫我!” 手臂和脸上传来的疼痛让他害怕地尖叫起来,管家听到声音后冲进来把战战兢兢的佣人赶出去,又挡在拉斐尔身前挡住玛蒂尔达。 等到公爵从上班的地方赶来时,家里已经乱成一窝粥,客室的地板上全是瓷器碎片,大厅的全家福也让玛蒂尔达划得稀烂。 “你带回来的小怪物,害我在外面被人笑话!我不管!我要离婚,这日子我一天都过不下去了!” “我跟你说过多少次了!他不是我儿子!你能不能冷静一点!” “呸!我信你个鬼,别以为我不知道,你和……” 她刚想脱口而出什么时,公爵伸手捂住她的嘴,连拖带拽地把她抱上楼,中途还挨上几个巴掌。 拉斐尔呆愣愣地坐在地上,腮帮子上还有几道指甲的划痕,眼泪狼狈地糊在脸上,可怜得很。 管家无奈地叹气,把地上的小孩抱起来,给他处理身上的伤口。 当天晚上,玛蒂尔达犯病进了医院,公爵在医院陪床,家里的佣人因为乱嚼舌根全部被解雇,偌大的公爵府只留下拉斐尔一个小孩子。 拉斐尔窝在小床上抹眼泪,不过几个小时的时间,他的世界观便全部颠覆,原来他真的不是这个家的人,难怪妈妈不喜欢他,可最令他难过的还是…… 正当他哭得全身颤抖时,忽然有人掀开他头上的被子,温柔的嗓音在他耳边响起:“拉斐尔。” 是哥哥的声音。 拉斐尔扑到来人的怀里,哽咽出声:“哥哥……” 最令他难过的还是……哥哥不是哥哥。 公爵平时工作很忙,玛蒂尔达连自己的儿子都不耐烦照顾,更不用说照看个来路不明的小婴儿,拉斐尔从小是哥哥带大的,路德维希手把手地教会他走路,说话,弹钢琴……看着他从奶猫大的小婴儿长成个乖巧可爱的男孩。 拉斐尔在外人面前都表现得很懂事,谁都看不出他那点敏感的小心思,只有路德维希在私底下认真问过他:“你跟哥哥说实话,你是不是爱吃甜的?” 拉斐尔到底年纪小,掩饰不住内心的真实想法,睫毛扑闪:“没有。” 其实他是知道爸爸觉得男孩喜欢甜食显得很娘气,所以才故意表现出不爱吃甜食,他不止一次偷听到公爵和管家谈话,觉得自己性格软弱,不像个男孩子,很是苦恼。所以尽管拉斐尔很喜欢甜食,他还是会表现出不喜欢的模样,讨爸爸欢心。 路德维希神色复杂地摸摸他的脸蛋,无奈叹气,但也没说什么,只是会经常带他去外面吃甜点。 后来,路德维希进入诺顿初等军官学校接受训练,两个月才能回家一次,拉斐尔为此还偷偷哭了很久。 拉斐尔小时候很崇拜这个优秀的哥哥,虽然和这个耀眼的哥哥相比,他显得灰扑扑的,没有存在感,但他从未妒忌过哥哥,反而一直因为有这样的哥哥而感到骄傲。 房间里,路德维希抱住扑到怀里的小团子,他是接到管家的电话后,匆匆忙忙从军官学校请假赶回来的。 尽管身体和精神都很疲倦,但路德维希还是打起精神安慰怀里的弟弟:“不哭不哭,哥哥在这里呢,我给你带了你最爱的草莓蛋挞哦。” 草莓蛋挞是拉斐尔最喜欢的甜食,每次路德维希放假回家都会给弟弟带,甜滋滋的香味让拉斐尔的心情慢慢平复下来。 拉斐尔一边啃草莓蛋挞,一边抽抽搭搭地哭:“妈妈……不对,夫人说我不是她的小孩,爸爸不是爸爸,哥哥也不是哥哥,我根本不是这个家的人。那,那我到底是谁家的小孩?我爸爸为什么不要我?” 路德维希抚摸他头发的手一顿,显然他以前也不知道拉斐尔的身世,骤然听到消息也很惊讶,但他还是整理好表情温声道:“血缘没有那么重要,你永远是我的弟弟,这是绝对不会变的。” 拉斐尔摇头:“夫人说我妈妈早死了,我们压根不是一家人,我迟早要离开这个家。” 路德维希紧紧抱住怀里的弟弟:“不会的,拉斐尔是我最重要的家人,我永远不会爱别人胜过爱你,我发誓。” 他热切地低语着,窗外泛银的月光打在这对依偎相拥的兄弟身上,他们身后的墙壁上有一副《夏娃与亚当》的油画,伊甸园的毒蛇正朝他们吐出猩红的蛇信子。 这天过后,玛蒂尔达眼不见心不烦,干脆回娘家过日子去了,公爵只好低声下气地追过去。而知道自己的身世后,拉斐尔的性格也愈发孤僻沉默。 后来,拉斐尔是私生子的事不知为何在学校传开了,他那时本来就因为异于常人的发色被同学孤立欺负,而知道他是公爵的私生子后,那些人又变本加厉起来。 拉斐尔上的学校是奥丁最有名的诺顿公学,学院秉承传统的绅士教育,注重学术、体育和文化艺术的全面发展。贵族和上层资本家的孩子在二次分化前,通常会进入诺顿接受精英教育。 路德维希也在这里上过几年学,学校的“希望之星”荣誉墙上还有他的照片,那张帅脸不知为招生办增加了多少业绩。和优秀的哥哥比,拉斐尔不够聪明,也不善于人际交往,经常被高年级的学长欺负。 但因为拉斐尔性格乖巧,长相又像小姑娘一样清秀漂亮,老师们也都很喜欢他,这自然引来其他同学的不满。 这天拉斐尔背着书包正要出校门,一个小胖子带着跟班们挡住他的路:“小怪物,我听我爸说,你不是你妈妈的亲生孩子?哈,亏你整天炫耀你那个哥哥,原来压根不是你亲哥,嘚瑟个什么劲儿。” “哈哈,那你亲妈到底是哪里的贱女人?不会是妓女吧?你爸爸觉得丢人都不告诉你。” “婊子生的小贱种。”小孩子那种天真的恶毒远比成年人伤人。 不堪的身世被当众戳穿,拉斐尔紧绷的神经瞬间断裂,他歇斯底里地尖叫起来:“啊——我妈妈不是妓女!不许你们胡说!你才是婊子,你全家都是婊子!” 他像只发疯的小狮子一样扑倒为首的小胖子,整个人坐在小胖子的肚子上,对他又挠又咬,咬出血也不松口。 “杀人啦!小怪物要咬死我!救命啊!” 小胖子哪里知道这个平常乖得像小白兔的男孩疯起来那么不管不顾,吓得嚎啕大哭。 他身边的跟班们手忙脚乱地把拉斐尔扯下来,把拉斐尔推到在地,但谁也不敢扑上去打他,生怕被这小疯子咬伤。 拉斐尔从地上爬起来后就往校门口冲,他没有上来接他回家的车,而是漫步目的地往前冲。 既然公爵和夫人都不是他的爸爸妈妈,那他爸爸妈妈在哪里?为什么不要他? 冷冽的寒风灌入他的咽喉,刀割般的疼痛撕扯他的胸腔,他不知道自己该去哪里,总之不想回到那个家,也不想再看公爵和夫人的脸色过活。 他也不知道跑了多久,只记得当时路边的夜灯一盏盏亮起来,当他精疲力尽地走在这座城市的马路上时,一双钢铁一样坚硬的手捂住他的嘴,他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后,拉斐尔发现自己蜷缩在个黑暗的小匣子里,空间狭小,手脚都伸展不开,外面断断续续地传来男人的交谈声: “这白毛小怪物就是那位大人的儿子?怎么长这模样,压根长得不像啊。” “看情报来源应该是没错的,反正我们只负责把人带来,人没找错就行。” “那这个大一点的孩子呢,啧,这小崽子凶得很,把老子胳膊都弄出血,废老大劲儿才抓住,不如杀了?” “这……还是一起带走吧,我在电视里看过他,他好歹是公爵的儿子,应该也能成为重要的筹码。” 听到这样的谈话,拉斐尔马上意识到他是被绑架了,正当他恐惧得牙齿发抖时,他感受到有人搬起他身下的柜子,汽车引擎声响起,慢慢地将他带往不知名的方向。 “哥哥,你在哪儿……” 拉斐尔蜷缩在满是霉味的木柜里,低低地轻呼着。 在他最迷茫无助的时候,他心里想的还是哥哥,哥哥会来救他吗? 身上残留的药物和汽车的摇晃让他昏昏欲睡,他也不知道汽车是什么时候停了下来,应该是绑匪要换班休息。 就当他要睡着时,他突然听到外面有人在敲他的柜子,有人在轻声叫他的名字。 “拉斐尔……” 柜子从上面被打开,微弱的月光透进来,拉斐尔不适应地眯起眼,终于看清来人的脸。 是哥哥,哥哥真的来救他了。 路德维希面色阴沉,今天正好是他从军校休假的日子,本来他在家里耐心等弟弟回来,结果听到司机急急忙忙地打电话说没接到拉斐尔,他连忙带上保镖,出去找 5. 第五幕 初吻 《非典型炮灰 [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感谢主,让我们得到蒙恩的福分,希望明天也是美好的一天。” 临睡前,雪莱跪在床前,细长的手指捻着玫瑰念珠,闭上眼睛开始祈祷。他淡金色的头发沐浴在泛银的月光中,发梢卷起俏皮的弧度,在蕾丝窗帘上留下美好的剪影。 做完晚间祈祷,雪莱换好睡衣躺在床上,却怎么也没有睡意,墨绿色的眼瞳里隐约跳动着不安。 明天就要到奥丁了,不知道那个叫路德维希的Alpha到底是怎样的人,会是值得托付的男人吗? 他从房间的窗户望出去,漆黑的夜幕下,星舰穿过一块块太空流浪陨石,光速地在预定航线上滑过,身后留下几十米长的白色尾巴。这块星域已经被禁卫军反复巡逻过,虫巢清理得一干二净,属于绝对的安全地带。 犹豫片刻后,雪莱拿起床头柜上的光脑,动作生疏地打开珲曼共和国最大的星域网。 他从小在教会学校长大,很少接触光脑这类高科技电子产品,神学院的僧侣崇尚禁欲和苦修,凡事都力求亲力亲为,曾经照顾他的神父甚至都不在房间用电灯,因为觉得那是魔鬼的产物。 雪莱虽然不至于那么陈旧迂腐,但也在努力融入和自己过往生活完全不同的环境,毕竟奥丁是极其现代化的大首都,也是他未来会生活一辈子的地方。 因为路德维希上台后下令在星域网的边境修建“长城”,雪莱在米兰自治区时也很少知道和珲曼共和国有关的新闻,他手里的光脑还是在星舰进入共和国疆域后才能正式联网登入。 “嘀——” 一个身穿黑色礼服的年轻男子出现在晶体显示屏上,他领口露出白色的丝绸衬衣,胸前用绸带系着一小串紫罗兰,白手套一尘不染,臂弯里是个金发碧眼的美女。他的外表相当年轻,乌黑的头发整齐地往后梳,眼神细致缠绵,俊美非凡,风度翩翩。 路德维希常年在前线打仗,甚少出现在奥丁的社交场合上,这张照片是媒体罕见地拍到他私下和女伴跳交际舞的模样,脱下军服的他看上去就是个长袖善舞的贵公子。 雪莱比划着把手指戳在他的眼睛上,小声嘟囔:“看上去倒是人模狗样的,就是不知道私底下人品到底咋样。” 他转眼去看头条新闻,珲曼共和国外交部已经放出海兰德总督携子访问奥丁的新闻,星域网上也在对这事议论纷纷: 【听说海兰德总督带他的儿子来奥丁访问啦?哈,“中立”那么多年,火烧眉毛知道谁是爹了,呵,汽车撞墙你知道拐了,股票涨了你知道买了。】 【不过他带来的儿子居然不是他的长子,是那个刚成年的Omega小儿子?唔,路德维希元帅还没结婚,不会是想搞政治联姻吧。】 【原来不是我一个人觉得,看照片这Omega长得还算不错,但也不是特别好看的长相,凭什么他能嫁给元帅?我不服气。】 【凭他有个好爹,凭他爹是米兰总督。】 【话糙理不糙,但还是很不爽。不过嫁不了元帅,嫁给他弟弟也很不错,元帅弟弟也是个等级很高的Alpha哦。】 【啊?元帅有弟弟吗?为什么我不知道,星域网上也从来没出现过他弟弟的消息。】 【你们不知道,他弟弟当年闹出过一件丑闻,闹得挺大的,听说还死了个Omega……】 雪莱再次刷新后,这个帖子就因触发敏感机被系统自动删除了。 但看完星域网的这些讨厌的发言,雪莱也没心情再继续看下去,他把光脑甩在一边,闷闷不乐地吐出一口浊气,总觉得心里很没劲儿。 雪莱今年刚满二十岁,是个S级别的Omega,他的母亲去世得很早,海兰德总督是个事业大过天的铁腕男人,对两个儿子也谈不上多慈爱,雪莱的兄长大他十多岁,早早地跟随父亲游走于权力场上。 而雪莱因为是Omega,从小就被父亲送进神学校,也就是眼下要政治联姻,海兰德总督才想起把这个小儿子接回家,又马不停蹄地送上星舰,把他打包成件精美的礼物送给路德维希。 理智告诉他这其实是一桩极好的婚事,但雪莱还是对未来感到很恐惧,这种因利益关系结合的婚姻真的能够长远吗?他的价值难道就只是成年后被当做联姻的商品,被父亲打包送进某个他连面都没见过的政治盟友的房间里吗?他甚至还要给那个陌生人生孩子?! 两个年轻人刚开始还能因为荷尔蒙的分泌处出几分真心,那个叫路德维希的Alpha或许因为他的皮囊爱他几年,但年轻的肉|体再怎么好看都是会变老的,以后的事谁又能说得准呢?说不定他们日后连亲一口都要做上三天噩梦,他们那摇摇欲坠的婚姻最后也只能靠孩子来维系。 而且听父亲说,格林维尔公爵家里还有个私生子,家风不是很端正的样子,他以后不会也要给别人养私生子吧? 想到那种一眼望得头的生活,雪莱就感到被无穷无尽的绝望吞噬,恨不得立刻跑去教堂发誓出家。 不甘心,真的不甘心…… 雪莱无意识地攥紧胸前的十字架,没来由地想要放声大哭一场,他没有哪一刻如此痛恨自己是个Omega,哪怕是个平庸至极的Beta,他的人生也不至于悲哀。 第二天,要下星舰前,海兰德总督再三叮嘱身后的副官:“待会儿会有记者来拍照,你们不要离我太近,要让记者清楚地拍到我和路德维希元帅的合照。” 既然决定好要彻底倒向珲曼共和国,海兰德总督便不再存侥幸心理,争取早日和路德维希建立盟友关系。 吩咐完后,海兰德又用挑剔的眼神打量雪莱的衣着打扮,勉强满意地点点头,雪莱也嘲弄地斜眼看他,生疏了十几年的父子俩都没有给对方好脸色看的想法,但在舱门打开后,双方却要伪装成父慈子孝的模样在闪光灯面前演戏。 雪亮的闪光灯打在雪莱的身上,他却感觉像是冰冷的刀锋在轻轻地割着他裸露在外的皮肤,生疼。 星舰到达时已经是深夜,灿烂的银河下,巨型的舰身刺破云层,仿佛钢铁巨兽在冰冷地俯瞰这颗星球。灯火通明的奥丁出现在星舰下方,宛如一座“不夜城”。 米兰和奥丁完全不同的地方,米兰是个旅游圣地,当地的生活节奏很慢,通常不到十一点就会宵禁。 但黑夜中的奥丁依然透出一股神圣庄严的气息,正中央凯撒大宫殿的城门上用黄金铸有十二座六翼炽天使,它们手持燃烧的乌列尔之剑,仿佛神使在守卫这座宫殿。星舰的莅临掀起一阵疾风,玫瑰和郁金香的花瓣在夜空中飞舞,整个奥丁都沉浸在这股馥郁的香气中。 雪莱远远地看到有一群身穿黑色军服的禁卫军等候在星舰降临的地点,每个禁卫的肩章上都镶嵌一枚双头鹰的银质徽章,这是路德维希元帅的嫡系队伍,隶属于阿瓦隆舰队。 最前列有两个年轻人格外显眼,雪莱看过新闻,那应该就是路德维希和他的副官康拉德。 路德维希站在最前面,黑色的军装大氅在风中振动,裤线熨烫得笔直,他的眉眼细致而泠然,瑰丽的异色瞳美得让人心悸。 副官康拉德是个平民出身的Beta,他是路德维希在军官学校的同学,两人有十几年的交情,后来又一起行军作战,属于路德维希的亲信。 康拉德恭敬地站在长官身后,他素白俊秀的脸上笑容淡淡,黑色的长发丝绸般柔顺,高挺的鼻梁上架着玳瑁架眼镜,身上有股文弱书生的气质。 “你好,我是路德维希。” 黑发军装男子和海兰德握手后,又朝雪莱伸出手。 雪莱和他回握,笑容完美,礼节周全:“你好,我是雪莱。” 他就是路德维希?他未来会共度一生的丈夫? 雪莱不由地脸红,十几年在教会的封闭生活让他面对Alpha时有些不知所措,他下意识地偷看这个和父亲侃侃而谈的男子。 他看上去相当年轻,身材高挑颀长,仪表和谈吐都挑不出一点儿毛病,是那种在社交场合美女会主动邀请他跳舞的美男子。 但是…… 雪莱看向那双瑰丽的异色瞳孔,眉毛凝重地蹙起,他是个虔诚的信徒,在天主教的教义中,异色瞳是不详和异端的象征,和这样的人结合,他死后会不会不能上天堂? 正当他胡思乱想时,路德维希笑道:“总督和雪莱远道而来,路途辛苦,我带你们先去休息吧。” 转身时,雪莱注意到他的那只义眼好像朝自己看了一眼,那只暗金色的眼球呈现出金属的冰冷质感,仿佛是毒蛇吐着信子冷酷地觊觎着自己的猎物,让人头皮发麻。 雪莱握紧胸前悬挂的十字架,感觉刺骨的寒意席卷全身,浑身上下的皮囊都颤栗了个遍,恍然有种不详的预感。 接下来的几天里,雪莱便住在外交大使馆里休息,直到父亲突然让他搬去公爵府住。 雪莱是个虔诚的信徒,自然不赞成婚前同居,不满道:“我才到奥丁几天,至于那么快就搬到人家家里住吗?看上去也太不矜持了。” 海兰德满不在乎:“我已经和路德维希谈妥了,再过些日子就让你们俩订婚,本来就是板上钉钉的事,早点搬进去住也没什么。” 见雪莱脸色冷冰冰的,海兰德的脸一下子拉下来:“你做出这幅样子给谁看?路德维希哪里配不上你了?你以为你是谁,轮得到你挑三拣四的?” 雪莱冷笑:“既然他这么好,你怎么不嫁给他?” “你再说一遍试试?!”海兰德顿时拔高声线。 雪莱脸色一白,低下头不敢再呛声,他虽然表面上能和父亲怼上两句,但也不过是色厉内荏,他骨子里还是非常畏惧这个威严的父亲,那种刻在灵魂深处的恐惧让他不敢反抗父亲的任何决定。 见儿子表现出服从的姿态,海兰德觉得自己的威严没有受到冒犯,冷声道:“去收拾你的东西,今晚要在公爵家里吃饭。” 他长叹一口气,语气突然变得很低落:“你不要怨我,这是我能给你找的最好的后路。我老了,你哥哥也不像是能扛起大旗的人,米兰夹在两个虎视眈眈的大国中间,迟早得被吞并。说不定哪天我就死在战场上,到时候你怎么办?” 雪莱心里一酸,喉咙本能地发紧,却什么也说不出口。 上楼收拾好自己的行李后,他同父亲一起上车,中途谁也没开口说话,气氛沉默又尴尬。 雪莱看向窗外,奥丁此时正是玫瑰和郁金香的花期,观光花车叮叮当当地从道路上驶过,带起一阵阵香风。 正当他漫不经心地观察奥丁的风土人情时,仲夏夜广场的一副巨型海报突然映入眼帘。 海报上是个女人的剧照,她身穿紫红色的华丽和服,腰间系着绯色扱带,艳丽的祢裆包裹住她婀娜曼妙的身姿,只露出后颈处细腻洁白的肌肤。大片大片的紫藤花绽放在她的和服上,宛如万千蝴蝶吻上她的脊骨。 女人光艳可鉴的长发绾成横兵库的样式,手持一把檀香木折扇,扇面遮住她半张浓墨重彩的脸,眼尾用石青色的颜料精心描绘过,巧笑嫣然,恍然间让人觉得像是看到了黄泉里的艳鬼。 她让人想到古世纪东洋浮世绘中祸乱天下的九尾妖狐,亦或是东洋画家画布上的艺伎……这样完美又危险的美貌,甚至称得上异端。 “好美的女人……” 雪莱惊艳地发出感叹,即使轿车已经驶过广场,他还依依不舍地地往后看。 司机见此笑道:“这是莎乐美剧团的音乐剧《蝴蝶夫人》的剧照,《蝴蝶夫人》是整个奥丁最受欢迎的音乐剧,这周六会在皇家大剧院上演。” 《蝴蝶夫人》原本是歌剧家普契尼的著作,莎乐美剧团将其改编成更流行通俗的音乐剧,音乐剧不同于传统的歌剧和舞剧,它更加现代化,注重舞台艺术效果,因此也更符合当下人的审美。 经过导演的改编后,《蝴蝶夫人》一经上演便名声大噪,因为扮演“蝴蝶夫人”的演员将这个角色刻画得入木三分,男主演甚至还被剧迷扔过臭鸡蛋,搞得男主演在星域网上抱怨:“你们这群家伙别老是把角色和演员关联到一起。” 海兰德总督虽然不近美色,但也被刚才一闪而过的女人惊艳到,连声赞叹:“光看海报就知道是个难得一见的美人,我刚才感觉连呼吸都停滞了,怎么能拿到音乐剧的门票呢?我也想带我儿子去看看。” 司机哈哈大笑:“想抢到《蝴蝶夫人》的门票可没那么容易,莎乐美剧团从来不走内部门道,都是在官网上凭本事抢,就连路德维希元帅想要一张票都抢不到,门票早在半年前就卖完了,总督这次怕是没有眼福喽。” “那真是太可惜了,下次我一定会提前抢票。” 旅途在和司机的说说笑笑中过去,一直到下车,雪莱脑海都还在想念那个一闪而过的“蝴蝶夫人”,甚至有些遗憾自己不能去现场。 轿车在一座私人府宅前停下,当雪莱忐忑地和父亲进入这座豪华的房子时,公爵立刻热情地上前迎接道:“人终于到了。” 雪莱主动问好:“叔叔您好,我是雪莱。” “哈哈,别那么客气,以后都是一家人,快进来吧。” 公爵身边的路德维希笑道:“我带你去你的房间看看。” 他今天是便装打扮,比穿军服的他少了些威严,多了些斯文亲和,让雪莱感到很安心。 将雪莱的行李安顿在房间里,一行人在客室里说话品茶。 公爵是个老好人,雪莱觉得他对自己的态度很亲和,是那种会贴心照顾晚辈的叔叔;但玛蒂尔达夫人看上去不是那么好相与的,她懒懒地摆弄自己脖颈上的项链,精心描绘过的脸蛋冷得像块冰,身边站立着那位从不离身的女仆安妮,她也不主动搭理雪莱,这让雪莱对未来的婆媳关系非常担心。 长辈谈论事情时,旁边的路德维希很少说话,他面带微笑地品茶,只时不时和雪莱聊上几句。 他看向雪莱脖子上的十字架,温声道:“你是天主教信徒吗?” 雪莱点头:“是的,我从小在教会学校长大,前不久才毕业,原本是想做修士的。” “那么小就去教会,你爸爸也舍得你?” 雪莱斜眼看向沙发上和公爵侃大山的父亲,撇嘴:“我妈妈死得早,他嫌弃我不是个Alpha,懒得管教,就把我打包送去教会学校,落得他一身轻松,难得他还能想起我来。” 路德维希咽了口茶:“这样啊……你不是还有个Alpha哥哥吗?他也不劝劝你父亲。” 雪莱叹气:“我哥哥比我大十几岁,他平日忙得很,哪有功夫照顾我这个弟弟。” 看到对方流露出落寞的神色,路德维希歉意道:“抱歉,我好像说错话了。不过你放心,我家里人都很尊重别人的宗教信仰,我本人很敬佩圣座。你要是愿意,我也可以在后花园给你修一座小教堂,反正那里空间足够大。” “谢谢你。” 雪莱心里顿时涌起一股暖意,来奥丁这些天他一直很不安,他父亲忙政务压 6. 第六幕 异端 《非典型炮灰 [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嘀嗒——” 挂钟的秒钟机械地转动,卧室的光影不断地变幻,公爵府后花园的郁金香花瓣悠悠地飘进房间,落在熟睡的人的眉梢。 雪莱睁开眼,映入眼帘的是天花板上的枝形吊灯,杏黄色的阳光从明净铮亮的玻璃窗里透进来,在地板上洒下斑斑点点。 这时他才缓慢地反应过来他现在不是在米兰,而是在珲曼共和国的首都奥丁,他未来丈夫的家中。 恰好这时门外传来女仆的敲门声:“雪莱先生,八点钟要在餐厅用早饭,您该起床了。” “好的。” 因为昨晚那个激烈的热吻,雪莱一整夜都没睡好,眼下泛起睡眠不足的青苍,他换好衣服走出门时,楼下正好传来玛蒂尔达尖锐的嗓音: “把你的衣服给我穿好!这里不是巴别塔!你也不是牛郎!” “你怎么这么事儿多,家里又没外人,你更年期到了?” 和玛蒂尔达对话的声音懒懒散散的,是昨晚那个轻浮的Alpha。 刚准备下楼的雪莱皱眉:这人怎么和母亲都这样说话?虽说玛蒂尔达夫人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但和长辈这样说话真是没有礼貌。 清晨的阳光透过拼花玻璃窗照进客室,一扇写意的水墨屏风倚墙而立,正对着屏风的是张豪华的长沙发,毛茸茸的蜜蜂飞进来,绕着桌上摆满绿玫瑰和郁金香的宝蓝瓷盘嗡嗡飞舞。 一只白若透明的手拾起瓷盘旁边的银质烟枪,指尖的火星明明灭灭。那个男人背对雪莱,苍白的长发密密丛丛地堆在软枕上,发尾铺散开来仿佛是一匹极品丝绸。 玛蒂尔达无论何时都是副盛装打扮的模样,她一身真丝刺绣的长裙,烦躁地用手挥散面前的白烟:“一大清早就抽烟,抽死你得了,我可不想吸你的二手烟。” “牛郎”卧在长沙发的一角,轻笑道:“那你可以不坐我面前呀。” “凭什么?这是我的沙发。” “好好好,那我走。” 他起身想离开,缀有长长丝绸流苏的小毛毯顺势从他身上滑落,华美狰狞的刺青顿时暴露在空气中,靛青色的花蔓像蛇一样在他皮肤上游窜,妖异又性感。 刚下楼的雪莱冷不丁看到这极具冲击力的一幕,男人清秀的肋骨和华美的刺青晃得他大脑发眩,他发出“啊”的一声低叫,又连忙把声音咽回喉咙。 清晨微寒的空气中,站在客室中央的男人上身赤|裸,他的肌肉并不是壮汉那种虬结狰狞的状态,而是像美少年一样消瘦又有力,手臂上方的肌肉线条锻炼得非常完美,似乎他身上那股甜腻的花香还在空气中若即若离地浮游。 听到雪莱的声音,白发男子歪了歪脖子,又施施然地躺了回去,他用一种难以言说的眼神扫遍雪莱全身,瞳孔里闪烁着让人看不懂的情绪。 雪莱呐呐地低下头,不敢直视那双细长妩媚的眼睛,作为从小在教会学校长大的信徒,他以前不是没有见过Alpha,但还是第一次见到这种……嗯,谈不上有多美,但气质和女人一样阴柔的男人。 他的头发褪色般的苍白,暴露在外的肌体也毫无血色,这让他举手投足间都散发出奇特的诱惑感,但细品却又能从那双似睐非睐的眼睛里感受到森森的鬼气,不似凡人。 异端,这是异端! 雪莱在胸口画了个十字架,让砰砰直跳的心脏冷静下来,天主教的教义中说过,异端都是伊甸园里毒蛇的化身,他们有时会化作引诱长者的小男孩,有时又会化作美艳性感的魔女……但相同点是他们都拥有蛊惑人心的魅力,能让心智最坚定的信徒都魂牵梦绕,甚至抛弃自己的神。 哥哥是异色瞳,弟弟看上去也像个异端,这一家子感觉没一个正经人,雪莱忧心忡忡,总感觉自己进入了《神曲》中的炼狱。 拉斐尔将雪莱上下打量一番,苍白的睫毛微微一挑:“家里怎么会有Omega?路德维希什么时候也会把Omega带回家过夜,真是稀奇。” 玛蒂尔达冷笑:“你以为你哥哥像你?你是不是从来不看新闻?这是海兰德总督的儿子雪莱,以后他都会住我们家。” 拉斐尔做出恍然大悟状:“哦,原来是这样。你好呀,我是拉斐尔,姑且也算是这家的客人?” 雪莱虽然心里对他有些排斥,也只好礼貌回道:“你好,我是雪莱。” 拉斐尔看着雪莱淡金色的羊毛卷,慢悠悠地抽烟,轻笑道:“好可爱的小羊羔,不知道信息素会是什么味道?” 他的声音慵懒散漫,自带绮丽的诱惑感,又隐约透出黑|童话里少年的清澈感,听得雪莱耳根燥热,想出声狠狠斥责他的轻浮,却连抬头直视他的勇气都没有。 玛蒂尔达:“……不要大清早就随便对人发|情,你要不要拿镜子照照你的黑眼圈?你是不是想哪天死在Omega的身上。” “我这黑眼圈是天生的,你别诬陷我,败坏我名声。” “哈?你名声还轮得到我败坏?” 他们拌嘴时,雪莱的眼神不自觉地落到拉斐尔下唇那颗小小的痣上,脑海里又浮现起昨晚那个热情奔放的吻,脸庞顿时烧得滚烫,不知是气的还是羞的。 可能是觉察到雪莱对他的态度隐约有些排斥,拉斐尔转过头:“嗯?我们这是第一次见面吧?我应该没有哪里得罪你,是我刚才说的话冒犯你了吗?我只是在开玩笑而已。” 雪莱惊讶于他对情绪的敏感,但还是掩饰道:“没有,只是……你还是把衣服穿好吧,我不太习惯。” 这人还真是的……明明昨晚才吻过他,今天却什么都不记得,居然还好意思问哪里得罪了自己? “你们在说什么呢?” 路德维希正好也从楼上下来,他今天应该要去军部,乌黑柔顺的头发整齐地往后梳好,一身笔挺的黑色军服,戴着雪白的手套,清隽落拓的模样。 雪莱紧张地回道:“没,没什么。” 虽然婚期未定,但拉斐尔以后可能会是他的小叔子,他还是要和未来小叔子保持适当的距离,昨晚那个吻显然已经超出正常交往的范畴,既然拉斐尔不记得,那以后不要再提起比较好。 路德维希露出了然的表情,他也没说出昨晚发生的事情,眼神莫名:“拉斐尔还是把衣服穿好吧,以后这家里可有个年轻的Omega,你可不能再那么随便,万一人家真的迷恋上你,我可是会生气的。” 虽然知道他是在开玩笑,但雪莱还是觉得很害臊,他从小在教会学校长大,从来没和Alpha交往过,冷不丁和两个年龄相仿的Alpha住一块,非常不适应。 在看到路德维希时,拉斐尔脸上的笑容顿时消失殆尽,面容冷得像一块冰,他面无表情地和路德维希擦身而过,一个多余的眼神都没留给他哥哥。 “啪——” 路德维希突然伸手抓住拉斐尔的手腕,拦住他的去路。 “松开。” 拉斐尔偏过头看向抓住自己的男人,他的脸藏在阳光照射不到的暗影中,神色显得有些阴郁。 路德维希轻柔地笑起来:“昨晚你闹腾得太厉害,头上的发带掉我房间了,我只是想还给你。” 他手心里是一根紫色的发绳,是拉斐尔经常用来绑高马尾的那根,但他越是这般柔情似水,拉斐尔的脸色越是难看,清秀的脸蛋甚至有些扭曲。 拉斐尔冷笑一声:“扔掉,你碰过的东西,我才不要。” 说罢,他粗鲁地甩开路德维希的手,扬长而去。 雪莱看到这一幕,心想:昨晚看到路德维希对他弟弟那么关心照顾,还以为他们兄弟俩的关系很好呢,原来不是吗?弟弟好像很讨厌哥哥的模样? 路德维希把那根发带收好,不在意地对雪莱笑道:“你别紧张,拉斐尔不是坏人,昨晚他刚注射抑制剂,心情可能不太好。” 雪莱理解地点点头,Alpha和Omega每个月都有固定的发热期,如果没有得到信息素的安抚,那就必须注射特制的抑制剂,看来公爵家的家教还蛮严的,都不允许拉斐尔在外面找Omega互相抚慰。 等拉斐尔换好衣服后,早饭的时间刚好到了。 饭桌上,路德维希谈起正事:“雪莱,这周三凯撒大宫殿里会开展对海兰德总督的欢迎晚会,我会在宴会上宣布我们的婚事和订婚日期,你做好准备了吗?” 雪莱点头:“都听你和爸爸的,我没什么意见。” 路德维希笑道:“那就好,你如果对订婚宴有什么想法的话,都可以告诉我,一切都按你的想法来办。” “你安排就好,我都可以的。” 雪莱似乎早就养成一副通情达理、百依百顺的性子,他温顺地垂下眼,淡金色的睫毛在阳光下显得毛茸茸的,搭配他自然卷的头发,好似温顺的羔羊。 平心而论,路德维希是个相当不错的结婚对象,他面容英俊,年轻轻轻就身居高位,私底下也丝毫没有沾染任何Alpha的恶习,不抽烟不喝酒,最大的兴趣就是去莎乐美剧团听上几场音乐剧。 因为他的保守乏味,很多人都在背后偷偷嘀咕:这人怕不是机械做的吧?不然怎么会丝毫不喜欢享乐呢? 未来的丈夫是个很温柔和善的人,雪莱心里略微感到一丝安慰,他一声不吭地用早饭,顺便偷偷用余光打量餐桌对面的两兄弟。 路德维希正在和公爵谈论政事,风度和礼仪都一丝不苟。 旁边的拉斐尔则不端不正地歪在椅子上,他吃得很少,眼下浮现出淡淡的黛青色,一副对周边世界全然漠不关心的姿态,像一条懒懒的冬眠的白蛇。 明明是兄弟,他们两个看上去却一点儿也不像,一个端庄优雅,一个阴柔秀美,仿佛黑与白的两个极端。 可能是觉察到有人在偷看自己,拉斐尔撩起眼皮看向雪莱,笑容暧昧:“你好像从一开始就在偷看我,嫂嫂?” “嫂嫂”这个词一出,好似扔出一颗炸弹,餐桌上的人都惊诧地抬起头,雪莱的脸噌地红了。 公爵的语气责怪道:“拉斐尔,雪莱和你哥哥还没订婚呢。” 拉斐尔拖着腮,懒懒道:“我难道喊错了?他都住在我们家里了,难道路德维希不是想娶他?我可没见过路德维希把Omega带回家过。” 路德维希笑道:“话虽然是这么说,但订婚的消息还没放出,未来的事谁说得准呢。拉斐尔还是不要那么早下订论,雪莱可能心里会不舒服的。” 拉斐 7. 第七幕 恶毒的种子 《非典型炮灰 [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几天后,对海兰德总督的欢迎晚会在凯撒大宫殿正式举行。 所有奥丁的居民都知道,从这天开始,米兰自治区便和珲曼共和国站在同一阵营。 阿斯特莱王朝的末代皇帝约瑟夫崇尚巴洛克的建筑艺术,这座凯撒大宫殿原本是他的议政宫,拥有108扇绘有圣经故事的玫瑰窗,大理石的罗马式竖柱从下往上雕刻着神曲里的六翼天使和恶魔,庄重雄伟,古典肃穆。 后来卫国战争结束后,在皇帝被关押在梵蒂冈的期间,这座宫殿里的家具都被强盗洗劫一空,直到共和派上台后对这里进行整改,变成议会所在的国会大厦。 而在路德维希执政时,又改回它原本的名字,这不免让有心人士猜疑这位共和国最高执政官的想法:这位不会是想学拿破仑吧?毕竟凭他如今的声望,全民公投说不定还真能把他捧上帝位。 此时,凯撒大宫殿一楼的外交接待大厅挤满了人,从高塔到地下室都灯火通明,前来赴宴的各色人群里不乏经常出现在新闻上的大人物。 “米兰到底是什么样的地方?看星域网上的宣传是个旅游圣地,景色可真美,我老早就想去那里旅游,但是最近政局不稳定,听说前些天还有恐|怖分子在那里活动,我爸爸死活不让我去。” 凑在雪莱跟前是奥丁几位大公家的小公子,其中有Beta,也有Omega,都是差不多出身的人,他们聚在雪莱周维叽叽喳喳,谈论旅游美食,新上演的音乐剧,每个男孩的脸上都洋溢着青春与热情。 雪莱回道:“米兰和奥丁很不一样,我们那里生活节奏要慢很多,晚上到十一点就会进行宵禁。不过我们那里的温泉很舒服,能美容养颜。” “是真的吗?那等路德维希元帅打完胜仗,我一定要去米兰旅游,雪莱你到时候和我们一起去好不好?” “好的,我带你们去最有名的香山温泉,那里还能野外烧烤,我小时候和爸爸妈妈还有哥哥一起去过。” 回话的男孩一边点头,一边兴奋道:“嗯嗯嗯,那就这样说定了。雪莱你要是想游玩奥丁的话,也可以让我陪你,奥丁没一个地方我不熟的。反正你以后也会住在奥丁,多熟悉一下地方也好,嗯,你对什么感兴趣?我参考参考。” 雪莱想到当时在仲夏夜广场看到的那副海报,犹豫道:“上次我去公爵家的路上,看到仲夏夜广场上有张海报,听司机说是《蝴蝶夫人》的音乐剧剧照,他们大概什么时候巡演,怎么才能抢到票?” 对面的男孩露出为难的神情:“《蝴蝶夫人》?那可是莎乐美剧团的音乐剧,这……” 雪莱诧异地睁大眼:“很难搞吗?我还以为是司机夸大呢。” 男孩叹气:“确实很难搞,那个剧团的团长本来就是个出身显赫的富家子弟,虽然他编排的音乐剧都很精彩,但全凭团长的心意发放门票,官网上会放出部分名额,收费其实很低,但如果抢到门票的人转卖出去,那剧团就会收回门票,并拉黑这个用户。大多时候,团长都只邀请他的亲友,他们也算是自成个小圈子,我不是那个圈子的人。” 旁边的男孩也附和:“我爸就是那个圈子的人,甚至到痴迷的程度,我妈因为这事以前经常和他吵架,以为他是去勾搭女演员呢。但大部分人也不是专门的音乐剧鉴赏者,我也只是偶尔和Alpha约会时会看一两场而已,很多专业术语我也不懂。” 雪莱遗憾道:“那便算了吧,我也不过是看到海报一时兴起而已。” 那男孩笑道:“哈哈,蝴蝶夫人是很美,我爸痴迷音乐剧就是因为那个女演员,我妈还以为他是出轨呢,气势汹汹跑去捉奸,结果她也被迷得七荤八素的,和我爸一起进了团长的圈子。” “那么戏剧化吗?哈哈,好搞笑。” “是呀是呀,我们的文艺作品在自由联邦不是都被禁了吗?但只有《蝴蝶夫人》没有哦,听说那边的鲁道夫将军还收藏了一盒珍藏版磁带呢。” 聊完家乡话题和个人兴趣爱好,面前一个棕色头发的男孩突然坏笑道:“雪莱你现在已经住在公爵家里,路德维希元帅怎么样?他对你好吗?你们发展到哪一步了?” 周围的男孩眼睛放亮,对于他们这种年纪的Omega来说,谈论Alpha无疑是他们最感兴趣的话题,哪个男人最英俊,哪个男人家里地位最高,甚至互相之间暗戳戳地攀比,荷尔蒙分泌旺盛的年轻人都是这样。 雪莱温和道:“他对我很好,虽然他很忙,但也会抽时间带我去奥丁转转。” 这些天里,路德维希陆陆续续带雪莱逛遍整个奥丁,让雪莱了解当地的风土人情,他还带雪莱去莎乐美剧团看了一场音乐剧,虽然不是他在仲夏夜广场上看到的《蝴蝶夫人》,但雪莱还是很感受到他的用心,两人的感情似乎也在慢慢升温。 “那你们互相交换过信息素吗?嘿嘿嘿,元帅的身材好不好?” “那还用你问,肯定很好啊,那可是经常在前线打仗的军人,身材能不好吗?光看照片都给我馋死,斯哈。” “元帅大人还有个弟弟,弟弟身材好不好?弟弟我也见过,是另一种风情的男人哦。” “什么?你连弟弟都不想放过?真以为是什么玛丽苏电视剧,所有男人都围着你转?” “你敢发誓你没想过吗?想想又不犯法,兄弟盖饭难道不香吗?嘿嘿嘿。” “啊?那我是不是还能浅嗑一口骨|科……” 他们越说越露骨,但雪莱脑海里闪现的却不是路德维希身穿军服的挺拔身姿,而是一具消瘦有力的身躯,狰狞华美的刺青,以及一双阴气森森的眼睛…… 我怎么会想到那个登徒子?雪莱摇摇头,努力让那个苍白的身影从脑海中消失,他正色道:“我们和路德维希现在还没结婚呢,未婚不能做那种事,这是对神的亵渎。拉斐尔是弟弟,也只会是弟弟,我怎么会和弟弟越矩呢?” 这群叽叽喳喳的小公子诧异地安静下来,他们看到雪莱胸前的十字架,反应过来他从小在教会长大,是个极其保守传统的清教徒。 这群人面面相觑,有个男孩小声嘀咕道:“这都什么年代了,怎么还有这么迂腐的Omega,反正也不是终身标记,尝尝味儿怎么了。” 声音虽小,但还是传入雪莱的耳朵里,他不自在地抿唇,但却没想出声反驳,这只是他自己的原则和信仰,没必要说服外人。 好容易应付完面前这些小公子们后,雪莱疲惫地叹气:他果然还是不适应这种社交场合,但如果将来要做路德维希这样大人物的夫人,将来公开场合的应酬是绝对少不了的。 在公爵府住下后,雪莱的父亲甚至给他请来专门的礼仪老师,纠正他的体态和仪表,他甚至还要上政治课,因为未来的元帅夫人不能只是个漂亮的花瓶。他感觉自己正在被打磨,打磨成让路德维希和父亲满意的模样,离自己真实的模样越来越远。 想到未来的公务,雪莱已经开始感到疲倦,他内心很明白身处什么样的位置就该做好分内的事,但这个位置未必是他想要的。 雪莱在米兰的神学校时,他潜心诵读教义,沉默寡言,身边也没个亲近的朋友,有同学在背后偷偷议论他,说他为人清高,是个高岭之花。 其实他压根不是什么高岭之花,他只是性格木讷,不善言辞,压根没有遗传他那个画家母亲的浪漫细胞,潜意识里也自认为他这种传统古板的Omega并不讨人喜欢,和路德维希的婚事怎么都算他高攀了。 大厅喧闹的氛围让雪莱感到很压抑,他朝大厅正中央望了望,海兰德总督不在周围监视自己,应该是在和奥丁的大人物们应酬,他便偷偷溜出大厅,想去后花园透透气。 因为是夜晚,后山冉冉腾起浓雾,凯撒大宫殿的尖塔笼罩在一层不详的灰翳和雾霭中,后花园的灌木和草坪都绿得苍郁而通透,厚叶片上结了层霜一般的银色露珠,雾气中隐约能看到不远处正在巡逻的禁卫军。 湿冷的空气让雪莱舒畅地吐出一口浊气,正当他打算找个位置坐下歇歇时,灌木丛的另一边突然传来男人的声音: “别抢,别抢,我这里还有很多,不用抢,呵呵,你们还真是精神。” “喵喵——喵喵——” 雪莱眼睛亮了,有猫猫?猫猫在哪里? 他顺着喵声探去,后花园有座精巧的凉亭,有个年轻男子坐在凉亭前面的草坪上,身边有七八只三个月大小的小奶猫在他周围打转,不时发出讨食的喵喵声。 居然是拉斐尔。 雪莱原本以为他会是那种在社交场合长袖善舞的花花公子,还以为他是在和哪个Omega在谈情说爱,没想到他居然偷偷跑出宴会在这里喂猫? 拉斐尔随意地坐在草坪上,厚重的礼服外套扔在旁边,身上只一件简单的白衬衫,长发束成高马尾垂在身后,修长的手指挠着一只三花猫的下巴,眼神温情脉脉。 “喵喵,喵喵~” 平常在陌生人张牙舞爪的野猫,在他手指的爱抚下也化为小可爱,口中不断发出享受的呼噜声,圆圆的猫眼也舒服地眯起。 “喵喵~” 拉斐尔开始学舌。 看到这样一幕,雪莱不由地笑出声,真没想到拉斐尔居然还会学猫叫,不过叫得蛮好听的,咳咳。 注意到灌木丛后注视的目光,拉斐尔朝这里望过来,友好地朝雪莱招手:“是你啊,你也出来透气?要不要过来坐坐?” 雪莱犹豫了一下,慢慢地走到他身边坐下,却也不知道该开口说些什么。 拉斐尔从口袋里拿出一包猫爪型小饼干,问道:“你要吗?” 雪莱摆手:“不了,我不饿,谢谢。” “我是问你要不要拿来一起喂猫。” “啊?那我要。” 雪莱脸红红地接过猫爪饼干,为自己的木讷笨拙感到手足无措。 这群小奶猫的品种很多,有三花猫,布偶猫,英国蓝短,还有几只杂交混种……应该不是同一窝出生的种,雪莱一边喂,一边问道:“这里是凯撒大宫殿吧,怎么会有野猫?” 拉斐尔指指后花园墙角的一个缺口:“你看那里的洞,因为洞太小,再加上被灌木丛盖住,巡逻队的人一直没发现。凯撒大宫殿二十四小时恒温,所以母猫都喜欢把崽子生在这里。” 雪莱好奇地问道:“那这些猫都是你养的吗?” 拉斐尔摇头:“不是我养的,我只是隔几天都会来这里投喂他们而已。” 雪莱:“你看上去很喜欢它们,它们也很依赖你,那为什么不接回家养呢?” 拉斐尔轻声道:“猫的寿命总是比人短,如果注定要我亲眼见证它们的离开,不如一开始不接回家。我这样偶尔来看看他们不挺好的吗?” 雪莱轻轻地啊了一声,这种悲伤的话还真不像他这种男人会说的。他好奇地用余光偷看身边的男人,突然想起一位诗人的话:你不愿种花,因为你害怕看见花凋落。为了避免结束,所以你避免了一切开始。【1】 不知为何,雪莱感觉心口像是被尖锐的针给扎了一下,他恍然想到自己,他的前半生虽然平淡而富足,但并不意味他没有缺憾,他才二十岁,他还没有享受过爱情是什么滋味,就要早早地结婚生子。 他不爱路德维希,路德维希也不爱他,两个并不相爱的陌生人却要组成家庭。 可真让要问他敢不敢在结局到来前最后疯狂一把,雪莱不敢回答,他害怕心里的那只兽会突破牢笼,让他变成世人口中的疯子。 拉斐尔也注 8.第八幕 Papa 《非典型炮灰 [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奥丁之都,凯撒大宫殿。 漆黑的天幕出现白色的星舰,地面狂震,巨雷轰鸣,那是教宗的法舰“诺亚方舟”,每座舰身上都印有手持乌列尔之剑的六翼炽天使的花纹。法舰上数百盏雪亮的照明灯一盏盏亮起,霎时天地间灯火通明,仿若神灵睁开祂的眼睛,天使在人间显圣。 圣座莅临。 奥丁还没入睡的居民自然见到这宛如神迹的一幕,他们激动地冲出家门,朝那艘法舰脱帽致敬。 雪莱也激动地在胸口画十字:“早就听爸爸说,圣座可能会来奥丁,当时我还不敢相信,没想到居然是真的。” 拉斐尔没说话,他遥望着悬停在天幕上的“诺亚方舟”,法舰卷起凛冽的疾风,他苍白的长发在夜色中狂舞,森冷的气息一丝丝地从他身上透出来,天地都仿佛沐浴在神的光辉中,唯有他的周围被黑暗吞没,漫天星辰在他瞳孔里映不出一丝色彩。 身旁的雪莱完全没注意到拉斐尔的脸色,反而催促道:“你哥哥让我们赶紧回去,说不定是圣座要见我们呢,快点,别怠慢了圣座。” 拉斐尔默不作声地收回眼神,他跟在雪莱身后,朝凯撒大宫殿走去。 早在几十年前,奥丁的居民还没有如此尊奉教宗,珲曼共和国也并不是如今的共和制政|体,而是由数十个小星系领主组成的君主制国家,由阿斯特莱王朝统治,鹰面狮鹫的旗帜昂扬地飘荡在整个银河系的宇宙中。 现在的星域网上喜欢玩一个很常见的梗:教皇他有几个师? 但在阿斯特莱王朝的末代皇帝约瑟夫当政的黑暗时代,梵蒂冈的圣廷还真有几个师,在自由联盟和阿斯特莱王朝作战期间,软弱的帝国军无力抵挡联盟军猛烈的进攻,节节败退,此时教宗手下的十字军队便承担了抵抗自由联邦和星盗的联盟军的主要职责,那些烙有天使图案的战舰数次击溃联盟军的围剿,保护帝国居民的人身安全。 格里高利十三世便是当时在任的教宗,他组织十字禁卫军抵抗联邦军,将抛弃自己土地和人民的星系领主处于绝罚和审判,还给远在自由联邦的大牧首递出停战协议……这一系列的举动都让他表现得不像个崇尚和平的牧者,更像个拥有铁血手腕的君主。 历史上不是没有过“君主型”的教宗,曾经发动第四次十字军东征的依诺增爵三世便是中世纪权势最大的教宗,这位大教宗推广神学家圣伯尔纳多提出的“双剑论”,利用霍亨斯陶芬家族和韦尔夫家族争权的机会,迫使德意志和意大利地区的领主归还属于原属教皇国的领土;扶持来自西西里的腓特烈二世登上神圣罗马帝国的帝位……让整个西欧都臣服于他的威严下。 比起普济众生的圣人,这些激进入世的举动都让依诺增爵三世更像普世意义上的铁血君主,后世也称他为“万皇之皇”。 可惜一切的权威和荣耀都伴随他的死亡而烟消云散,依诺增爵三世死后没能得任何追缅,而后世圣廷的修士也羞于提及他这个不符合普世价值观的教宗。 格里高利十三世和依诺增爵三世一样表现得更像普世意义的君主,但彼时的社会环境远不是中世纪时期那么简单。 由于教宗组建十字禁卫军反击同盟军,让如今珲曼共和国的大部分领土得到保存,圣教也是从那时大规模扩展,很多信徒便是经历过那次灭国之战后开始转而信奉天主教,他们坚信那些印有天使纹章的星舰,便是传说中天使的化身。 因为圣廷的插手,摇摇欲坠的阿斯特莱王朝以一种极其危险的姿态勉强苟活下来,而于此同时,一种新兴阶级正在帝国内部涌现,后世称他们为共和派。 对于这个全新的阶级,教宗并没有加以扶持和理睬,反而是在不断地清除永恒之城周围的亲帝派势力,他派出修士宣扬自己的教义,不断地发展信徒,没受到战火波及的小星域领主们也纷纷臣服,圣廷梵蒂冈及其周围的星系隐隐约约呈现出曾经“教皇国”的雏形。 在联盟军险些打到奥丁门口时,约瑟夫皇帝带着他的皇后狼狈地逃出皇都,君主抛弃了自己的人民,共和派便组建自己的人民军队,誓死守住最后一片国土,在教廷的支持下,共和派经过惨痛的伤亡把联盟军赶出奥丁,重新解放他们的家园。 自卫战争结束后,约瑟夫皇帝被教宗捉到梵蒂冈接受审判,经过枢机会和元老院的审判,这个背弃自己的人民和国家的懦夫被剥夺皇位,处以终身监禁,他的皇后和子女也被剥夺继承权,送去修道院出家。 废黜皇帝,这一举动让教宗的权威达到巅峰,仿佛是在用实际行动向世人展现:教权高于皇权,是教皇授予君主世俗的权力。 教宗本想借机扶持一位傀儡君主继续为自己效力,但变化的时局却没给他这个机会,早已虎视眈眈的共和派发起政|变,他们推翻了迂腐的君主制,成立全新的共和制国家,也就是如今的珲曼共和国。 在教权和皇权几千年的拉扯制衡中,不是东风压倒西风,就是西风压倒东风,而此刻皇权彻底地消失在历史长河中,教权又该何去何从呢? 此后数十年里,珲曼共和国数位领袖先后上台执政,又匆匆地走下历史舞台,但格里高利十三世依然不动如山地坐镇梵蒂冈。 他没有再沉迷于权术,反而开始变得更像一位牧者,他组织学者修缮教义,普济众人,建立修道院收养在战乱中失去双亲的孤儿,甚至解散了当年讨伐联盟军的十字军……这些象征和平的举动都为他赢来极高的声望。 这并不是因为他的野心得到满足,而是教宗自知他的成就不可复刻,他没有后代来承继他的地位,他的权威也很可能像历史上的依诺增爵三世那般因死亡而烟散云散,他的存在或许也会被后世人抹除和诋毁,于是他便想用余生完成一项具有跨时代意义的伟业: 统一分裂的东西教会,让远在自由联邦的大牧首承认梵蒂冈才是唯一的圣廷。 这项壮举足以令他封圣,而这又必然要与路德维希的大远征结合在一起。因此,教宗和路德维希某种程度上也算是盟友,路德维希政|变夺权的背后也隐约能看到那些红袍修士的推手。 这是一个全新的时代,也是拥有无限潜力的乱世,无数英雄传说将在银河宇宙的舞台上演。 当雪莱和拉斐尔返回大厅时,教宗已经走下“诺亚方舟”来到中庭,凯撒大宫殿的中央大厅的穹顶很高很高,这座大殿原本是约瑟夫皇帝的议政大厅,后来阿斯特莱王朝被推翻后,这里便改造成国会大厦,大厅能够容纳上百人共舞。 虽然历经多个王朝,多次政|变,但依旧保持它往日的规格,巨大的枝形吊灯悬挂在大厅穹顶正中央,白色的大理石地砖反射灯光,让人误以为是置身一颗巨大的宝石中。 路德维希看到他们是一起过来的,出声问道:“刚才去哪里了?” 雪莱回道:“只是去外面透了会儿气,里面闷得很。” 路德维希微笑地看向他身边的拉斐尔:“那是和拉斐尔一起去的吗?” 雪莱紧张道:“没,没有,我只是回来的时候碰巧遇到了拉斐尔,顺路和他一起回来的。” 他下意识地没把他们一起喂猫,还有拉斐尔送他门票的事情说出来。他心虚地握住胸前的十字架,那是他说谎时无意的行为。 路德维希瞳孔里的金色微微凝聚:“是这样吗?拉斐尔?” 因为教宗的到来,拉斐尔心里本就不太舒坦,路德维希的出现更是让他压抑的情绪彻底迸裂:“你烦不烦,我去哪里都要跟你报告吗?我二十多岁了,不是小孩子,我爸都没管过我,你凭什么管我?” “哥哥只是担心你……” “担心我?你担心我什么?我受够你们了!谁是我哥哥?你做的是哥哥该做的事吗?” 拉斐尔的语气抖然激动起来,他神经质地开始尖声怪叫,喉咙里发出像哭又像笑的古怪声音。 眼看他们兄弟又要吵起来,雪莱小心翼翼地劝道:“拉斐尔,别和你哥哥吵架,你冷静点。” 拉斐尔发出沉闷的喘息声,他颓丧地捋头发,苍白的脸上展现出一副类似病人的虚弱感,此刻的他看上去那么憔悴那么沧桑,哪里像庭院里那个眼角眉梢都流露出无限风情的男人。 过重的爱意和关切会给人带来负担,拉斐尔小时候的性格虽然没那么阳光,但也会笑会闹,可愈是长大,他身上属于男孩的阳刚之气便日渐衰微,性情愈是古怪阴郁,公爵一直认为这都是玛蒂尔达的神经质造成的,或许真正的毒源都在他哥哥身上也说不准。 路德维希对这个多愁善感的弟弟总是放不下心,拉斐尔小时候生过一场重病,甚至卧床不起过好几年,他总是担心体弱的弟弟活不长,整夜整夜地守在弟弟床前,后来在军官学校时也忧心忡忡。 但另一方面,他又满足于弟弟对他的依赖,拉斐尔小时候是个非常胆小懦弱的孩子,每天入睡前都要握住哥哥的手才能安心,有时候他半夜醒来会发现拉斐尔在抽抽搭搭地哭,他怎么哭都哭不停,等路德维希好容易把他安抚好后,他会小声说:“梦见哥哥不在了,好可怕。” 他把自己的脸贴在哥哥温热的胸口,只有听到哥哥的呼吸和心跳声才能安心下来,再浅浅睡去。 路德维希明白他那种无尽的焦躁和不安源自对身世的不安和自卑,但拉斐尔是弟弟,是他最珍重的亲人,天底下只有他们是最亲密无间的,可他愈是珍重,这样的态度却使得拉斐尔的不安和执拗日益增长,无解的死循环。 等到拉斐尔长大后,他开始迷恋Omega的信息素,整夜整夜地在外面鬼混不回家,过着浪荡子的生活,对从小宠爱他的路德维希冷嘲热讽,甚至在公众场合吵架。 他的行为相当过分,但作为哥哥的路德维希总是纵容弟弟的胡闹,甚至还经常给他收拾烂摊子,这落在有心人眼里,不免让人觉得拉斐尔性情古怪阴森,不识好歹。 眼下,路德维希轻叹一口气,没再执着这个话题:“拉斐尔,你跟我过来,圣座要见你。雪莱你是天主教信徒,如果想见圣座一面的话,也一起跟上来吧。” 拉斐尔抹了把脸,最终还是跟在他身后去见教宗,脸上笼罩着层阴郁的暗影。雪莱因为是虔诚的信徒,他自然也选择跟上。 路上,雪莱偷偷看向走在他前面的两个男人的背影,路德维希关切地把手抚上弟弟消瘦的背脊,但拉斐尔却丝毫不领情地甩开他的手。 雪莱心想:他们兄弟间的相处真的好奇怪,明明路德维希那么纵容弟弟,为什么拉斐尔却总是对哥哥恶声恶气的?他对别人也不这样啊。 想不明白他们兄弟间奇奇怪怪的氛围,雪莱也就不再细想,反而为即将面见圣座紧张起来。 圣座此次到访并没有和奥丁的大人物接触,他走下“诺亚方舟”后就径直来到凯撒大宫殿的祈祷室,并没有在外交接待厅露面。 路德维希一行人推开二楼祈祷室的大门,见他们进来,公爵对身旁座位上的老人说道:“这就是我的小儿子拉斐尔,您也很多年没见过他了吧。” 公爵朝拉斐尔招手,示意他上前来:“拉斐尔,你走近点,让圣座好好看看你,你小时候圣座还抱过你呢。” 极少有人知道公爵的父亲和教宗曾经是好朋友,虽然梵蒂冈和奥丁相隔甚远,但教宗年轻时曾寄养在格林维尔公爵家里一段时间,他和当时公爵的父亲在同一个屋檐下生活过几年,两人便是从那时起建立起友谊。 后来罗德里奥进入梵蒂冈教廷,一步步地进入枢机会,当选为红衣主教,又顺利地登上教宗的宝座。 拉斐尔和路德维希出生后都是在圣伯多禄大教堂接受的洗礼,还是当时已经成为教宗的罗德里奥亲自做的洗礼。 教宗扶着椅背,默不作声地打量面前的拉斐尔,他并没有穿上经常出现在集会时的那身华丽法袍,而是一身笔挺考究的黑色制服,腿上放着本印有烫金文字的书。 岁月在教宗的脸上留下了深刻的痕迹,鬓间的银丝也清晰可见。教宗已经年迈多病,他皮肤呈现出病重的人才会有青灰色,整个人也瘦得过头,但即使如此,他依旧是多年前那个发号施令的“万皇之皇”,细长的眼睛锐利得像匹野狼,仿佛随时都要迸射出炽烈的光芒。 雪莱几乎不敢认眼前的人,他经常在梵蒂冈的集会上远远地看到身穿法袍的教皇,但面前的这个老人身上却没有半点慈爱悲悯的气息,反倒像个拥有铁血手腕的君王,浑身杀伐之气。 拉斐尔缄默地走上前,他将手按在胸口,脸色漠然地鞠躬行礼:“Papa……” 在日常语境中,Papa是对父亲的亲昵称呼,但在古拉丁语发音里,它更多地用来指代教皇。 教宗苍老的脸上同样面无表情,他锐利的眼瞳冷酷得像钢铁,扶在椅背上的手背却忽然跳出几根突兀的青筋,旋即又恢复平静。 此番教宗来到奥丁,主要是想和路德维希详细商讨大远征的事宜,顺便来考察一下拉斐尔的资质。因为拉斐尔的三个未婚妻都因为意外事故过世,奥丁大主教便向圣廷寄出一份推荐信,声称像拉斐尔这种罪孽深重的男人,只有沐浴在圣廷的光辉下才能净化他的灵魂。 教宗合上腿上的书,开口道:“我已经听奥丁大主教说过拉斐尔的事了,他的三个未婚妻都因为意外事故过世了,大主教认为他和尘世无缘,所以推举他来梵蒂冈做修士。路德维希,这也是你的想法?” 路德维希:“是的,我想让拉斐尔去梵蒂冈做修士,他从小就十分崇拜您,您的著作他都细心研读过,想必日后也能延续您的教权理念。” 他温柔地笑起来:“而且这样的话,拉斐尔就可以长时间住在梵蒂冈,他呆在圣座您的身边,我也能安心。” 他说这话完全是在骗鬼,别说是熟读格里高利十三世写的书,拉斐尔成年后去教堂做弥撒的次数都屈指可数,他们家四口人找不出一个信教的。 路德维希不过是想通过弟弟在梵蒂冈扩展自己的影响力,为未来的大远征做准备。但从圣廷角度,那些枢机会的老人当然不希望自由联邦被彻底消灭,自古以来,在梵蒂冈的制衡下,阿斯莱特王朝和远在银河另一边的联邦一直维持表面的和平,直到共和派上台。 如今,当年的阿斯莱特王朝已经覆灭,同盟军也节节败退,谁又知道圣廷会不会步他们的后尘。 但教宗似乎在这点上同枢机会的长老产生分歧,他心知路德维希的真实目的,却似乎也默认了他的做法,态度让外人捉摸不透。 教宗和公爵的父亲曾经的老朋友关系,加上当下他又和路德维希成为默契的政治盟友,不过是把个年轻人弄进教廷做修士而已,就算推举他成为红衣主教也是易如反掌的事情。 教宗问拉斐尔:“那你自己怎么想的?” 路德维希笑道:“拉斐尔一直很听我的话,他当然没有意见。” 在他的眼神看过来时,拉斐尔用他那独特的嗓音,心不在焉地应和道:“是的,我也觉得我适合做一名修士,我同意,我没任何意见。” 教宗直直地看向拉斐尔:“我是问你自己真实的想法,你有选择的机会。” “选择的机会?出生都没办法选择的人,凭什么拥有选择的机会?” 教宗用冰冷的口吻道:“你哥哥和我做了场交易,我会把你带到梵蒂冈,我会亲自培养你,你会承继我的人脉,日后也会承继我的地位。枢机会的枢机卿一直因为我支持大远征的事弹 9.第九幕 梅菲斯特 《非典型炮灰 [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这天晚上,雪莱依旧睡得很不安稳,恰逢入冬时节,雪片不住地从窗户缝里钻进来,夜空下白茫茫的一片,无边无际的悲哀在这个雪夜蔓延。 雪莱裹紧身上的毛毯,依旧觉得很冷,海兰德总督临走前的脸色不停地在他的脑海里闪现,好像有什么东西沉甸甸地压在他的心头,惴惴不安。 雪莱的兄长爱德华比他大十几岁,因为年龄相差过大,两兄弟很少见面,感情并不亲厚,但他还是不想失去这个骨肉至亲。 前些天看到拉斐尔和路德维希别扭地吵架打闹,他其实心里暗自很羡慕他们兄弟间的感情,兄弟间针锋相对也好过相敬如冰,那种甜蜜的负担是他无论如何也不能从亲哥哥身上得到的。 也不知道现在前线军情怎么样,明明路德维希是出于人道主义精神才让前线暂时停火,自由联盟却背弃约定搞偷袭,希望路德维希把那个叫鲁道夫的将军送上去见上帝。 雪莱胸腔里压抑着怒火,但浑身上下又充斥着颓唐的无力感,因为他只是个无用的Omega,除了在教堂为他们祈祷他又能做什么呢? 在整个珲曼共和国里,虽然法律上宣称人人平等,各种性别都应该享受平等的权力,实际上在这种战争年代,Alpha的潜在社会地位比Beta和Omega都要高,因为他们拥有精神力,无论是身体素质还是生育能力都比其他性别强。 如今共和国军部的单兵作战武器是一架被命名为“阿特拉斯”的星际机甲,驾驶员进入驾驶仓后,甲胄内部会伸出一根金属探针插入驾驶员的脊柱,读取他们的从神经枢纽中发出的信号,驾驶员便能运用精神力灵活地操控机甲作战。 精神等级越高的Alpha,越能将阿特拉斯的性能发挥到极致,通常情况下,一名战士能将阿斯特拉的性能发挥到80%就算优秀。而更天才的驾驶员,科学院会为他们定制性能更高的专属机动甲胄,这种机甲非常人不能驾驭,甚至连驾驶员本身都有精神反噬和肉|体崩溃的风险。 例如路德维希的阿瓦隆舰队,虽然直属成员只有不到一千人,但每个禁卫军至少都是精神力达到A级的Alpha,他们的专属甲胄被命名为“阿波罗”,外部造型狰狞又华美,身后有披风一样的悬浮翼,高度达到十几米,头部盔甲上的两只黑洞里总是充满无穷的战斗意志。 他们能释放出一种特殊的高频音波干扰通讯电磁,将敌军孤立在战场上,再逐一击杀。“阿波罗”所到之处让联盟军闻风丧胆,至今自由联邦都对这种信息战术束手无策。 而路德维希本人驾驶的“奥古斯都”更是独一无二的星际机甲,世界上只有他一个人能驾驶,曾经有位五星上校喝醉酒后狂妄地也想登上奥古斯都试试自己的极限,于是强逼研究员为他启动机甲,结果他登上奥古斯都不过五分钟,就因精神反噬变成个痴呆,余生只能在疗养院度过。 与Alpha相比,Beta没有精神力,在社会上更多是处于工蚁的地位,而人数最少的Omega则主要起担任生育的职位,等级越高的Omega越可能生出高等级的A和O。因此高等级的Omega更像是被豢养的金丝雀,他们通常不会接受更精英的教育,结婚后便待在家里相夫教子,很少有人会参与社会生产。 雪莱突然想起拉斐尔也是名等级很高的Alpha,但他却成日无所事事地在外面鬼混,真是浪费大好天赋,如果他也是Alpha就好了。 就在他胡思乱想时,门外又传来激烈的争执声。 “你放开我!我去找Omega你把人给我轰走,现在我出去喝个酒你也拦我,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你是不是有病?有病就去治!” “呵,你那是在喝酒?你就差和老板互啃起来了。” “是他扑到我身上的。” “那你的老二怎么起来的?” “……我这不是没带钱吗?” “所以就像个普通站街妓女一样打算出卖自己的肉|体?我觉得我该考虑考虑巴别塔扫黄的工作了。” 这些话听得雪莱极为害臊,他忍不住掀开被子走出房门,站在二楼的扶梯上时,他诧异地看向客室里几乎是扭打在一起的两人:“路德维希,你不是还有三个小时就要出征吗?你怎么还在这里。” 前线军情虽然十分紧急,但战舰和机动甲胄还要经过系统的保养和检修后才能出发,军部原定的出发时间是早上六点,墙壁上的挂钟显示现在已经是凌晨三点。 路德维希叹气:“是啊,但谁让我有个不省心的弟弟呢。” 雪莱注意到他臂弯里不停挣扎的拉斐尔,他像是喝了不少酒,酒精的作用让他紫罗兰色的眼瞳变得模糊迷离,微寒的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酒气,但也隐隐约约能闻到他身上甜腻的香气。 晚上的宴会结束后雪莱就没见到拉斐尔,他还以为拉斐尔是和圣座回梵蒂冈了,没想到他居然跑去巴别塔喝酒? 闻到空气中的酒气,雪莱不可思议地睁大眼:“他晚上才在圣座面前发誓要出家,结果转头去和人喝酒,还醉成这样。” 虽说修士也能饮用葡萄酒,但醉成这样真的有失体统,雪莱有些恨铁不成钢,天知道他多渴望去梵蒂冈做修士,这人能得到圣座的青睐却这么不当回事。 听到敏感的字眼,拉斐尔发起酒疯来:“出家?谁要出家?要去你去,反正我不去!” 他的皮肤冰雪般的素白,两颊因饮酒后泛出胭脂般的红润,满脸酩酊之色,神情中透出隐约的疯狂气质。 路德维希温柔地顺他的背,安慰道:“出家也没有不好的,只是不能结婚而已,有哥哥在,你想当红衣主教,甚至以后想当教宗都没问题。” “我不想当红衣主教,也不想当教宗,我只想要Omega的信息素,给我信息素……” “呵呵,那是不可能的,我不可能再让你沾上任何Omega的信息素。” 拉斐尔突然捂住脸,受伤似的喃喃低语:“我生来是做什么的?我真不明白把我生来是做什么的,讨厌,讨厌他,也讨厌你……” 他的头发和脖颈处都沾有从外面带进来的雪片,室内的温度使雪片融化凝结成水珠,苍白的长发湿漉漉地黏在他瘦削的脸庞,失神的双眼哪有半点妩媚的神韵,根本不像那个在庭院里喂猫的男人,简直像个可怜迷茫的孩子。 即使不知道他为什么发疯,雪莱的心还是因为那惨兮兮的呻|吟抽动了一下,甚至想上前好好安慰他。 但有人的动作比他快了一步,路德维希抱住自己的弟弟:“你生来就该是做我弟弟的。没关系的,不结婚也没关系的,无论以后哥哥住在哪里,我都会在家里给你留一个房间的,时刻给你准备好你最喜欢的草莓蛋挞。我们是最重要的家人,哥哥永远爱你,我们永远住一起,永远不分开好不好?” 真是感人的兄弟情。 雪莱羡慕地看着这对相拥的兄弟,为他们的兄弟情感动得热泪盈眶。 但不知是听到什么敏感字眼,拉斐尔敏感的神经瞬间分崩离析,他猛地抬起手:“闭嘴,贱人!” “啪——” 凛冽的耳光猝不及防地抽在路德维希的脸上,毫不留情。 路德维希伸手摸了摸打歪的脸,稍长的黑发挡住他的半边脸,湛蓝的瞳孔里看不出多余情绪,平静得像没有一丝波澜的湖面。 雪莱惊叫出声,下意识地上前关切地询问道:“你,你没事吧?” 路德维希没有搭理他,只是沉默地看着坐在沙发上身体不停颤抖的拉斐尔,他身上那股温和的气息骤然消失殆尽,眼神是毫无波动的幽深。 拉斐尔发出急促的喘气声,消瘦苍白的面孔上隐约带着几分疯狂的气质,眼中透出刻骨的怨毒。 楼上传来开门的声音,玛蒂尔达本来已经睡着了,听到客室里的争吵声后,她穿着睡衣就从房间冲出来,看到路德维希脸上的巴掌印,她刀子一样的眼神嗖嗖地刺向拉斐尔。 她眼神冷冰冰的:“你以前怎么在外面鬼混我都懒得管你,但圣座既然已经宣布要为你举行宣誓仪式,你以后再在外面鬼混,小心枢机会的那帮老头子弹劾你。拿你哥哥出气有什么用?反正事情都已经定下来了。” 看到玛蒂尔达时,拉斐尔的意识好像清醒了几分,他目光冷冷:“我早说了我不去梵蒂冈,路德维希非要逼我去,他舒舒服服结婚,让我去当修士,凭什么?” “凭什么?你两年克死三个未婚妻,谁还敢嫁给你?” “我都死了三个未婚妻,当了三回寡夫,你居然还想让我再守活寡?你想得美。” “哼,那你就在圣廷鬼混吧,圣座如果把你吊死,我可不会让路德维希帮你求情的。” “我没犯过罪,反正第一个被吊死的绝对不会是我,你猜我会不会向圣座举报?” “举报?你想告我什么?你去!我怕你了?!” 玛蒂尔达突然情绪激动地尖声叫出来。 “呵呵,我又没说是你,你怎么还对号入座起来了?你有犯过什么罪?” “我没犯过罪,你吓不到我的,我不怕你……” 玛蒂尔达脸色骤然变得苍白,俏丽的面容因极度愤怒而扭曲,她直直地盯着沙发上的男人,拼命颤抖的双唇似乎要吐出什么话。 拉斐尔呵呵地轻笑出声,他没骨头一样抱住身边的软枕,将脸贴在柔软的丝绸枕面,发出近乎呻|吟的喃喃低语:“茫茫人海中,只有你是我的精神支柱。如今你已经离开,融进那一片夜色,我多么希望你能抚摸我,把我带走……”【1】 完后,他口中开始轻哼起不知名的曲调,悠扬动听。 嗯?他这番无厘头的话有点耳熟,雪莱在脑海里仔细翻找看过的书,想找到这句话的出处,但玛蒂尔达持续的尖叫声却打断他的思绪。 “闭嘴!你不许唱!不许唱!” “呵呵……妈妈不是最喜欢听我唱歌吗?” “玛蒂尔达!” 公爵也从房间里冲出来,显然他也是刚醒来的,身上还穿着睡衣,见玛蒂尔达张牙舞爪地要扑上去要打拉斐尔,他连忙从背后抱住她的腰,半强迫式地把她抱上楼。 “你抱回家的小怪物!他,他要杀死我!不是、不是我的错,是他先叫我母亲的,不是我的错……” “不是你的错,拉斐尔吓唬你的,你是他母亲,他不会怪你的!” 玛蒂尔达忽然崩溃地大哭起来,仿佛是想到极其恐怖的事情,瞳孔剧烈地收缩,她痛苦地捂住头,身体像泥一样瘫软下来:“我头好痛,好痛……放过我,圣,圣座……” 在她尖锐的哭声中,拉斐尔没骨头似的趴在软枕上,瘦削的肩膀不停地颤抖,喉咙里发出像哭又像笑的古怪声音。 雪莱被眼前这幕阴森诡异的场景吓得说不出话来,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恨不得刚才没出来过,这家人感觉精神都不正常。 公爵满头大汗:“路德维希,还不快把你弟弟带回房间,他发昏了!给他醒醒酒!” 路德维希抓住拉斐尔的手臂,把他往房间带:“母亲,他喝多了,你别和他一般计较,我去给他洗个澡。抱歉,雪莱,让你看了笑话。” 不过十几秒钟,原来吵吵闹闹的客室瞬间被清空,只留下雪莱一个人站在原地,苍绿色的窗帘随夜风起起落落,空旷的客室显出几分空寂。 看完这场家丑大外扬后,雪莱心神不定地回到房间,内心直发愁:公爵的家事还真是乱七八糟的,不过拉斐尔原来是有未婚妻的吗?而且还是有过三任,但全都意外去世那也太巧了,不会是有人蓄意谋杀吧。 还有,拉斐尔说的那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 雪莱惴惴不安地躺在床上,他思来想去就是想不出那句话的出处,只好在心里默念完一段玫瑰经,这才浅浅睡去。 “哗——” 水声在空旷的浴室里响起。 放好洗澡水后,路德维希把拉斐尔的身上的衣服都脱掉,让他坐在浴缸里。 路德维希自己也脱下外衣,解开拉斐尔束起来的高马尾,用指腹轻柔地按摩他的头皮,再用温水慢慢打湿他的长发。 轻柔专业的按摩手法让拉斐尔舒服地眯起眼,他满头泡沫地坐在浴缸里,任由路德维希为自己贴心服务,舒服地直打哈欠。 他这幅猫一样的姿态让路德维希不由地笑起来:“清醒过来了吗?” 拉斐尔慢吞吞道:“清醒了……刚才我好像不小心抽了你一巴掌,但你活该,我不会道歉的。” 换谁被强逼着去当修士都不会开心,其实他也不是不知道路德维希的目的:路德维希想发起大远征,他的毕生理想就是彻底消灭自由联邦,统一整个银河,而这势必也要得到圣廷的支持。 现在的圣廷早就不是《圣经》教义描绘中那样神圣庄严的场合,路德维希当初能用强硬的手段当上第一执政官,下次未尝不能开着他的“奥古斯都”砸开梵蒂冈的大门,逼枢机会的那群老头子选他弟弟成为下一任教宗。 毕竟现在很多红衣主教的竞选演讲稿的标题是《我的叔叔是教皇》、《我的爸爸是元帅》等等,那拉斐尔凭什么不能混个红衣主教当当?竞选演讲稿就叫《我的哥哥是“皇帝”》。 路德维希轻笑着摇头:“没关系,我不会怪你的。头还疼不疼?以后少喝点酒,我要不来接你,你是不是又去睡大街?” 但让拉斐尔去做修士这事他却怎么也不松口,这也是他最为狡猾的地方,原则上的问题寸步不让,但细节却又处处关照,甚至低声下气,反倒显得对方在无理取闹。 把拉斐尔头发上的泡沫都冲干净后,路德维希从外衣口袋里拿出个小瓷瓶:“这是我上次从米兰带回来的,里面是从一种罕见的蔷薇里提取的发油,要不要试试看?” 拉斐尔打哈欠:“随便你,你快点,我要困死了。” 得到默许后,路德维希将发油倒在手心,捂热后慢慢地抹在发梢,发油的香气让整个浴室都变得混沌,四周蒸腾起热气氤氲视线,拉斐尔舒服地闭上眼,大脑因为热气而混乱,昏昏欲睡。 “呵呵,不知不觉,拉斐尔的头发都长这么长了,我记得小时候让你剪头发,你死活都不肯剪。我把你带出去玩时,我同学都以为你是我妹妹呢。” 拉斐尔小时候也是路德维希给他洗头,他那时留的发型是可爱的妹妹头,搭配他清秀的脸蛋,看起来真的就像个小女孩一样可爱。 想起往事,路德维希惋惜似的叹息道:“有时我宁愿你真的是个妹妹。” 拉斐尔对这话没有什么反应,他坐在盛满水的浴缸里,暗青色的血管在纸一样苍白的皮肤下缓缓跳动,长发湿漉漉地裹在他赤|裸的身体上,倒真像个病重得奄奄一息的女孩。 他眼睑合着,纤长的睫毛微微抖动,却没有睁开眼。 他其实不太愿意去回想小时候的事,很早之前他就发现他的认知和旁人是不同的,他不能分辨出他到底是幸福还是不幸,他的生身母亲在生他的时候难产过世了,从来没见过面的父亲也不要他,如果放在普通人身上,这确实是天大的不幸。 但他身边几乎所有人都说他是很幸福的,身为孤儿却能被公爵这样的望族收养,他甚至是长到七岁才知道自己不是公爵的亲儿子,虽说玛蒂尔达总喜欢和他怪里怪气地说话,但在物质上也从来没苛待过他。 可他还是感到很惶恐,他想不明白公爵和哥哥为什么要对他好,如果说血缘会天生让两个人之间产生爱的情感,那这种说法在他身上是明显不成立的。他总觉得这样的幸福是要付出代价的,后面发生的事情也完全印证了他的恐慌不是没有来由的。 总之,这种矛盾的认知让他无所适从,因为心智和意志过早地成熟,他内心总是感到一种难以言状的痛苦。 他那郁郁不振的感伤情绪让学校的同学都纷纷远离他,背后都说他眼高于顶,看不上家世比他差的人,老师也经常找他谈话:拉斐尔好像很少和同学参加集体活动,要和同学好好相处哦,不要太高高在上。 他躲开老师的眼神,糊里糊涂地敷衍过去,但依旧我行我素。 回到家后,他又像个幽灵一样在这座宅院阴魂不散地游荡,玛蒂尔达见到他半死不活的样子就来气:我是没给你吃还是没给你穿?你甩脸色给谁看?小怪物! 怪物,这确实是对他的最确切的描述 10.第十幕 蝴蝶夫人 《非典型炮灰 [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先生,请问是在这里下吗?” “是的,谢谢。” 黑色轿车停在皇家大剧院的门口,雪莱走下车,望向面前的这座巴洛克式建筑的剧院。此时天色已经漆黑,但眼前这座剧院依旧灯火通明,尖顶在天幕的映衬下闪烁着金光。 当年的约瑟夫皇帝也特别喜欢看各种音乐剧和芭蕾舞演出,联盟军打进奥丁的门口时,他正在这个剧院观赏首席芭蕾舞演员的演出剧目,等到秘书跟他报告前线军情时,他才匆匆忙忙地带着皇后和儿女逃离奥丁,抛弃了他的人民。 而如今,明明前线正在打仗,鲁道夫将军的舰队已经逼临边境,危机重重,但奥丁依然灯红酒绿,战场的硝烟似乎并没有弥漫到这座不夜城,衣着考究、仪表不凡的男男女女走进这座大剧院,谈笑风生。历史是个无尽的循环,一切都从未改变。 那天在庭院里喂猫时,雪莱收下了拉斐尔送给他的门票,准时来这里和拉斐尔碰面,他在内心嘲讽道:自己又有什么资格说他们?我不也是来这里找乐子的。 剧院门口的大屏幕上挂的是蝴蝶夫人的剧照,那个妖娆得如黄泉艳鬼的女人身披紫红色的华丽和服,她宽大的袖口中露出一截赤|裸的手臂,腕骨伶仃秀美,手上的丝绸折扇遮住她浓墨重彩的半张脸,眼角用朱砂笔精心描绘过,宛若一行凄绝的血泪。 路过的行人看到这张海报都不由地心口一窒,并不是因为那逼人的容色,而是她身上那种森冷鬼魅的气息让人心悸不已,你能感受到她刻骨的怨,痴缠的恨,悲戚的绝望铺天盖地地涌来,无端让人产生微妙的压抑感。 雪莱不由地在原地站住,不知为何,每次见到蝴蝶夫人时,他便鬼使神差地想入非非,看到那截光洁的手臂,他便淫者见淫似的想到赤|裸绯红的肉|体,回过神后又为刚才自己香艳的遐想而羞耻和自责。 在雪莱还未成年前,他是在教会学校长大,很少和Alpha相处,发热期更是迟迟未到。直到某天一家过路的游客来他所在的教会学校躲雨,那天的雨很大,那家人的衣裳都让雨淋得湿透了,雪莱接受神父的指示去给那家人里的儿子送干净的衣服。 那家儿子让他进门后,雪莱顿时在原地愣住,面前的Alpha没穿衣服,他上身赤|裸,雨水从那身结实的肌肉上滚落,他的背脊宽阔如山脊,那种和Omega完全不同的炽热气息扑面而来,让雪莱头脑发眩,不知所措。 当时雪莱表面很木讷地把衣服递过去,但回去后却做了个奇怪的梦,梦里他看到他的床笼罩在白雾中,周围的空气湿热,还飘荡着某种熟透的果子一样的香气,他的意识昏昏沉沉,浑身是汗,感觉自己的身体被抛向云端,舒爽得浑身发飘。 他后来才知道他这是做了春|梦,忍不住羞耻地哭出来,他那时绝食了七天七夜,每天都跪在十字架前念经,防止那些淫邪的念头冲击他纯洁的信仰。 因为童年的经历,雪莱的性格中总是带有让他父亲不齿的优柔寡断,笨拙木讷,但十几岁时的他也未尝没有像个怀春少年一样渴望过爱情,潜意识里,雪莱认为自己和画报里的那个女人是存在共鸣的,所以尽管他恐惧那种带有剧毒的美,却忍不住想来见她。 把这些莫名其妙的矫情念头甩在脑后,雪莱踏进这座剧院,把自己的光脑递给门口的侍者,让他检查门票的真伪。 身穿黑色晚礼服的侍者检查完门票后,恭敬地朝他行礼:“您的座位是在一号贵宾席,请跟我来。” 穿过光线昏暗的走廊,侍者将雪莱领到位于走廊深处的贵宾包间,雪莱坐下后,发现这个位置是整个大剧院视野最好的地方,房间三面都是隔音很好的墙壁,唯有前面的视野没有任何遮蔽物,能够很清楚地看到正对面的舞台,猩红色的幕布悬挂在舞台正中央,等待戏剧上演。 雪莱心想:也不知道拉斐尔是怎么认识的导演,居然能搞到这么好的票。 拉斐尔在光脑上说他可能会晚点到,到时候会带个朋友一起过来,朋友也是个Omega,让雪莱不用太担心。 正当雪莱百无聊赖地等待拉斐尔的时候,门外传来侍者的声音:“文森特先生,你的位置在这里。” 门打开后,一个身着考究的男人走进来,他手里提着个银扣皮箱,坐到雪莱对面的座位上。 不等雪莱开口,对面的男人友好地开口道:“你是雪莱吧?我是文森特,是拉斐尔的好朋友。” 这个叫文森特的男人明显上了年纪,面容白皙清俊,但隐约还是能看见眼角的纹路,他身上是件银色滚边的中式服装,盘扣做工精巧,宽大的袖口上用银线绣有剑兰图案,身材出奇的消瘦,这让他看上去有种古典儒雅的气息。 雪莱提前知道拉斐尔会带一个朋友过来,也没太惊讶,站起身和对方礼貌地打了声招呼:“你好,我是雪莱。” 文森特漫不经心地扫过眼前Omega的脸,在他淡金色的羊毛卷上停留片刻,笑容惑人:“好可爱的Omega,拉斐尔真是小气,把你藏得严严实实的,怎么没早把那么可爱的孩子介绍给我认识呢?” 雪莱急忙解释:“我和拉斐尔不是那种关系。” 文森特故作疑惑:“那你和他是什么关系呢?拉斐尔可很少会把那么珍贵的门票送人。” 雪莱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回答,路德维希走得匆忙,他们压根没公开宣布订婚消息,未来的嫂子?刚认识的朋友?好像都不能用来形容他和拉斐尔的关系。 见雪莱面色纠结,文森特笑呵呵地解围:“刚才逗你玩呢,拉斐尔跟我说过你是他未来的嫂子,我也在新闻上看到过你和你父亲的消息,别紧张。” 雪莱松了口气,他是真的不擅长人际交往,坐回座位后,他用余光偷偷打量身边的男人。 以雪莱的阅历,他压根看不出文森特的年纪,他的气质和谈吐给人的感觉应该是和雪莱父亲同辈分的人,面容却顶多三十多岁,他说话时的腔调和拉斐尔很像,慵懒中带有奇特的诱惑感,但声音比拉斐尔更加成熟,有种年长者特有的魅力。 因为不善言辞,雪莱也不好意思主动和文森特说些什么,他焦虑地看了眼腕表,心想:拉斐尔怎么还不到?不是说好和他朋友一起来的吗?演出快要开始了吧。 可等到开幕,拉斐尔依旧没到场,剧院的灯一盏盏地熄灭,整个大剧院一片黑暗,耳语交谈的观众都安静下来,演出马上开始。 猩红色的幕布拉开,金色的灯光打在舞台上,舞台的正中央出现一棵樱花树,树下是间类似茶室的套间,地面铺有传统的榻榻米,一男一女坐在盛满茶具的茶几前。 风从舞台的另一边吹来,樱花纷落,粉色的花瓣落在上校手中的茶杯里。 《蝴蝶夫人》原是作曲家普契尼创作的歌剧,改编自皮埃尔的小说《菊子夫人》,以公元纪的东洋为创作背景,叙述女主人公蝴蝶与上校结婚,后来上校回国任职,蝴蝶痴等他回到自己身边,却遭到抛弃,最终以蝴蝶夫人绝望自尽为结局的悲剧故事。 煤人和上校坐在榻榻米上,跟他推销那位名叫蝴蝶的女孩,媒人巧舌如簧,让上校对她要介绍的少女期待起来。 这时,舞台上开始飘起粉色的樱花瓣,仿佛下了一场粉红的细雪,细雪悠悠地落在伞面,一位粉装丽人登场了。 她放下撑起的纸伞,细白的手指轻轻转动伞柄,伞面的细雪四散飞落,那些粉色的花瓣在她裙摆处跃动,却又骤然归于沉寂,哀哀地趴在地面上,没了生气。 是蝴蝶夫人。 剧院的观众席上传来压抑的惊呼声,雪莱也激动地捂住胸口,痴迷地喃喃道:“好美的女人……” 他低下头给拉斐尔的光脑发消息:“你怎么还不来?音乐剧已经开始了。” 文森特握住他的手,拦住他的动作,笑道:“别急,你再仔细看蝴蝶夫人的脸。” 雪莱很是不解,但选择还是听取他的建议,凝神细看舞台上的女演员。 第一幕戏是煤人给上校介绍少女,双方缔结婚约。 这时候她还不是蝴蝶夫人,反倒像个未经世故的少女,她粉色的和服上绣着桃花和云雾,领口开得很低,露出后颈牛乳似的滑嫩香浓的肌肤。 音乐剧不同于传统的歌剧和舞剧,它更加现代化,注重舞台艺术效果,因此也更符合年轻人的审美。 蝴蝶的扮像非常清纯,但眼角眉梢都流露出一丝逼人的妩媚,无论是颔首的羞怯,还是低眉的浅笑,顾盼间妩媚生春,上校看向她的眼神愈发痴迷,简直让人分不清他是在演戏,还是真情流露。 当那双雾蒙蒙的眼睛望过来时,雪莱不由地心神一震,他恍惚觉得蝴蝶夫人看的就是自己,甚至觉得自己呼吸接不上来。 看到蝴蝶夫人下唇那颗浅浅的痣,雪莱恍然大悟:“她,她是拉斐尔?不对,拉斐尔不应是个男的吗?为什么……” 文森特笑道:“就是拉斐尔哦,他没跟你说过他是音乐剧演员吗?” 雪莱眼神恍惚:“他完全没说过……” 或者说他以前完全没想了解这个未来的小叔子,因为心存偏见,所以不会主动去了解。 十分钟前,雪莱还赞叹这是他这辈子见过的最美的女人,结果现在告诉他,这居然是男人反串的?还是那个非常轻浮浪荡的小叔子? 雪莱不知道该怎么形容自己的心情,他的心乱如麻,呆愣愣地盯住舞台上的蝴蝶夫人,被她的表演所感染,沦为她手里任人摆弄的玩偶,为她的悲而悲,为她的愁而愁。 当前两幕戏结束后,雪莱不由地落下泪来,文森特见到后很惊讶:“你这是怎么了?这不是还没到第三幕戏吗?” 雪莱小声说道:“我只是觉得她太可怜了,为什么结局注定是悲剧呢?” “因为只有悲剧才能给人最强烈的感触,美好的事物总是不会长久。” 文森特眼神变得很柔和,他递给雪莱纸巾拭泪:“那你还要继续往下看吗?结局可能比你想象的还要悲戚,你这样多愁善感的孩子,看完第三幕戏可能会更难过。” 雪莱摇头:“不,我要继续看。” 他其实不止是为这个悲剧结局感到难过,他还情不自禁地将蝴蝶夫人的命运和他自己的命运联系起来,悲观地想:如果哪天我的父亲和兄长没有政治价值了,路德维希会不会抛弃我?那时我又该怎么办? 自己的命运为外人支配,这是多么悲惨的事情。 他心里冒出个奇怪的想法:那拉斐尔是怎么想的呢?他也不想做红衣主教,他的命运也由不得自己做主。 想到这里,雪莱愈发伤心起来,他突然觉得拉斐尔也很可怜,那天晚上他惨兮兮的呻|吟或许就是对他那控制欲极强的兄长的控诉,自己不该觉得他不识好歹。 除去感同身受的悲悯,雪莱心里还有种不祥的预感,看到美丽的蝴蝶夫人时,他不自觉地想到那天早上拉斐尔暴露在空气中的赤|裸肉|体,那清瘦有力的身躯和狰狞的刺青犹在眼前,内心不由地滋生出来让他自己都不明白的莫名情愫。 他握住胸前的十字架,很是惶恐。 文森特见他执意看下去,便也不再劝他。 正巧演出中场会有半个钟头的休息时间,演员会在后台换衣服,蝴蝶夫人一共有两套戏服,当初雪莱在海报上看到的那套紫红色和服,是最后一幕蝴蝶夫人服毒自尽时的妆扮。 文森特站起身,提起身边的皮箱:“我现在要去给拉斐尔换妆,你想去后台看看吗?” “我可以吗?真的不会打扰到你们吗?” “你是拉斐尔的朋友,当然可以。” “那我要去。” 在两人前往后台的路上,雪莱感慨道:“我真的没想到,原来拉斐尔就是蝴蝶夫人的演员,明明我见过海报,蝴蝶夫人还每天都在我眼前晃,我居然都没认出来。” 文森特笑道:“我刚开始也吓了一跳,在这之前我也从来不知道他换上女装会那么迷人,也就是因为无意间看到他的女装,我才想到把《蝴蝶夫人》改编成音乐剧的。” 雪莱惊喜地望向身边的男人:“您,您就是导演?” “哈哈,是的,这部音乐剧的剧本是我改编的,拉斐尔的服装和妆容也是我亲自为他设计的,你觉得怎么样?” “非常完美!” 原来导演和女主角都在他身边,接连不断的惊喜简直都让雪莱反应不过来了。 因为太好奇拉斐尔的事,雪莱主动和文森特搭话:“那请问,您和拉斐尔是怎么认识的呢?” 文森特微笑:“他当时在翡冷翠读大学,我也正好也在那里度假,意外在朋友的宴会上遇到,我觉得他的外形和气质都很符合我的品味,所以就邀请他加入我的剧团。” 雪莱感叹:“那你们还挺有缘分的。” 文森特笑而不语,笑容中有种让人看不透的深意。 真相当然不是这样的,严格来说,拉斐尔其实是他从一位相识三十多年的老朋友那里横刀夺爱的,两个从小长大的老朋友为此彻底决裂,至今那位老朋友都在星域网上咒骂文森特,让星域网的人看了不知道多少笑话。 文森特的父亲是奥丁的一位大公,母亲是大资本家的女儿,他是家里的小儿子,家里已经有继承家业的长兄,自然对这个Omega小儿子没什么要求。 年轻时的文森特决定去学艺术,于是去艺术之都翡冷翠学习戏剧,毕业后,因为家庭背景够硬,加上自身才华不俗,他很快就在这个行业展露头角。 年到中年,文森特已经功成名就,拥有自己的剧团,还把行业内的奖拿了个遍,接下来编排的戏剧,挑选的演员,都全凭自己的喜好和心意。 前几年,文森特筹备的新音乐剧《儿子与情人》始终找不到合适的男演员,正好当时他的老朋友请他去翡冷翠度假,于是他暂时放下工作,回到翡冷翠打算和老朋友散散心,同时也见到老朋友身边年轻的新情人。 只一个碰面,天雷勾地火,双方都看对了眼。 当时才十八岁的拉斐尔只身来到翡冷翠,也没别的原因,他和路德维希大吵一架,兄弟俩互殴一顿后,拉斐尔愤而离家出走,身上带的钱只够他搭坐星舰达到翡冷翠。 他到达翡冷翠时饥肠辘辘,身上也没带光脑,可以说是除了他这个人,几乎是身无分文。 但很快他就发现翡冷翠的居民都是非常善良的人,他走到大街上都有人给他送吃的,甚至还给他钱,给他送玫瑰花。 十八岁的拉斐尔:翡冷翠可真是个好地方,这里的居民都是善良的人。 在第三次接到同一个人的玫瑰花和食物后,拉斐尔听到那人对他说:“你是不是没有地方可以去?要不要跟我回家吧。” “可是我没有钱。” “我不要你的钱,我有很多钱,养你足够了。” 拉斐尔想了想:“那行吧。” 把拉斐尔带回家的人就是文森特的老朋友维克多,是个很有钱的伯爵,他就这样和这个比他年长很多很多的男人开启了同居生活。 不过拉斐尔也没觉得有什么不好,毕竟维克多不仅供他吃喝,还给他解决了身份证问题,送他去翡冷翠最好的大学念书,甚至在拉斐尔失眠时为他弹钢琴助眠,可以说是要星星不给月亮。 11.第十一幕 伊甸园的蛇 《非典型炮灰 [快穿]》全本免费阅读 文森特打开手里提的银扣皮箱,里面都是他用各种稀有草木和香料调制出来的脂粉香膏,他从瓷盒里蘸取朱红的膏体,轻轻地抬起拉斐尔的下巴,凝神为他化妆。 在粉黛胭脂的晕染下,拉斐尔那张苍白的脸逐渐红润起来,原本清秀的男人一点点地化为成熟妩媚的蝴蝶夫人,黛青色的眉宇,绯红的眼角,美艳的红唇……那是和前两幕的清纯少女全然不同的美,摄人心魄。 雪莱的母亲是个画家,他看过母亲摊开空白的画卷,用各色画笔在上面肆意地涂抹,最后达成她想要呈现的视觉艺术效果,这似乎和化妆有异曲同工之妙。 他小时候还跟母亲学过几年画画,可惜后来母亲早逝,他被父亲送去教会学校,从那以后便很少再拿起过画笔,不得不说是件憾事。 雪莱在旁边坐立不安,他是真的没想到“蝴蝶夫人”的演员就是拉斐尔,想到自己曾经对拉斐尔的偏见和些许鄙夷,他愈发感到羞愧。 这个化妆间是皇家大剧院剧院的主人专门留给拉斐尔的,他是拉斐尔的疯狂剧迷,甚至因为拉斐尔的存在,他给予莎乐美剧团的分成也是所有剧团里最大方。 这是个装修典雅的小房间,四面都贴有紫藤萝花的壁纸,古朴的梳妆台紧贴墙壁,蝴蝶夫人的紫色和服挂在木架子上,宽大的衣摆像展开的蝴蝶羽翼。 见雪莱迟迟不出声,一旁暗自观察他反应的拉斐尔轻笑出声:“怎么不说话?你不是很想见蝴蝶夫人吗?” 他没有回头,文森特正在完成眼妆的最后一笔,也是整个妆容最重要的一笔。 文森特别出心裁地把左眼睑的妆容设计成蝶翼的形状,那一小团绯红的图案,可以看作是蝴蝶吻上他的眼睛,抑或是一抹凄绝的血泪。 当那只绯蝶终于栖息在拉斐尔的眼尾时,雪莱声线颤抖道:“你,你真的是蝴蝶夫人吗?” 正在上妆的男人侧过脸,他将脸侧的一缕白发绾至耳后,露出半张已经上好眼妆的脸,那只绯蝶有画龙点睛之效,让这张脸妩媚中透出森然的鬼魅之气,触目惊心。 他没有回答雪莱的问题,只是拾起那把檀香木折扇,遮住素净无妆的半张脸,黛青色的眼线让他的眼角眉梢都流露出妩媚之色。 “上校。”雪莱听到“蝴蝶夫人”朝他哀怨地唤道。 雪莱的脸唰地涨得通红,一瞬间他觉得自己就是那个负心薄幸的上校,辜负了眼前的痴情女子。 “我,我……” 他结巴地说不出一句完整的话来,甚至不敢直视蝴蝶夫人的眼睛。 看到他的反应,文森特笑道:“好了好了,这个孩子已经被你的魅力迷得七荤八素了,再这样下去可是会引发家庭矛盾的,快让我继续画完吧,你还要换衣服呢。” 拉斐尔“啪”地合上扇子,开心地笑起来:“哈哈,我只是想恶作剧一下而已,没想到他也反应那么大,明明他也是个Omega呢。” 雪莱低下头心想:你要真是Omega,我怕是得羞愧而死。 虽然拉斐尔是很纯正的Alpha,喜欢的也全都是Beta或者Omega,但以前在剧团里,拉斐尔偶尔也会这样和他的Alpha剧迷开玩笑,前来看他的剧迷有一部分是Alpha,这类剧迷大部分都是欣赏他在舞台上的表演,很少对他本人有想法。 记得在翡冷翠的时候,在房子里躺得要发霉的拉斐尔偶尔也会被文森特强行压去和同事聚会,聚会上不仅有莎乐美剧团的同事,还会有对剧团有过大额捐赠的粉丝。 所有人都沉迷于享乐中,唯有拉斐尔恹恹地躺在角落的沙发上,尽量远离喧闹的人群,降低自己的存在感,粉丝发现他和他激动地交谈时,他也是保持住表面的礼貌,但更多的热情是不可能有的。 大多数的剧迷看到私下里的拉斐尔时都会有些诧异,舞台上的拉斐尔迷人又富有生命力,无论是野心勃勃的切萨雷.波吉亚,还是复仇王子哈姆雷特……每个角色都展现出他独有的魅力。 但沙发角落里那个苍白阴郁的男孩却完全不像舞台上那样光彩夺目,反倒像个清秀的女孩子,他身上没有半点阳刚之气,那种纤细的阴柔和忧郁甚至会让同为Alpha的人感到微妙的不适。 可能是剧迷眼中的失望让拉斐尔的自尊心受到伤害,他那颗自卑又自尊的心开始发作起来,原本郁郁不振的男孩打起精神和粉丝交谈。 拉斐尔端起杯烈酒,懒懒地开口:“你是从哪里来的?” 剧迷尽管失望,但还是很礼貌地回应:“我是从奥丁过来的,我朋友说你的剧目非常完美,私下也是个很有趣的人。” 他没说出口的是,舞台上的表演倒是很出彩,但私下底怎么看上去娘兮兮的,身为Alpha有些鄙夷这种象征弱者的气息。 “从奥丁过来的?我也是奥丁人,翡冷翠是个好地方,但偶尔也会感到很孤独……” Alpha通常会疑惑:“你这样的Alpha怎么会孤独呢?我的意思是,你有那么多粉丝,长相也算不错,怎么会缺人培伴呢?你只要走上大街,起码有十个Omega愿意免费和你睡觉吧?” 拉斐尔眼神黯然:“可是,我还是很想家。” 喝下几杯烈酒后,男孩原本苍白的脸色沁出几分胭脂色的红晕,房间的空气有些闷热,他把头歪在软枕上,纤细的手指解开领口最上方的那颗扣子,露出清秀的锁骨,靛青色的刺青在雪白的肌肤上显得格外刺眼。 他眼睑闭着,脖颈和额头因为闷热微微有些出汗,皮肤在昏暗的灯光下反射出莹润的光泽,他用根紫色的发带将脑后的长发绾起来,露出白腻的后颈,那股甜腻的香气从他腺体中若有若无地沁出来。 原本看到演员真人还有些失望的剧迷顿时傻眼了,眼前这个苍白得有些病气的男孩好像一瞬间化身为舞台上美艳的蝴蝶夫人,稚嫩中透出几分妖媚之气,那种矛盾的气质异常动人。 当男孩那双润湿的眼睛望过来,原本持轻视态度的Alpha只能狼狈不堪地避开眼神,甚至因为那一瞬间的脸红心跳开始质疑自己。 拉斐尔是在故意用Omega的姿态挑逗那些Alpha,再在暗地里观察对方的反应,如果对方态度动摇但依旧艰难地保持住清醒,他就会加大力度,直到对方一步步滑入他的陷阱。 可当Alpha在沉沦的边缘摇摇欲坠时,拉斐尔又会毫不留情地抽身离去,留在Alpha独自在原地纠结迷茫,可以说是相当恶劣的行为。 他甚至都懒得换套路,每当他开始表演时,剧院的同事们都会互换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哎呀,拉斐尔又开始想家了,这次又会是哪个小可怜受他的迫害呢? 但当拉斐尔挑逗到他未来的嫂子身上时,这样的行为就值得深思了,文森特双眼微敛,忽然有个大胆的想法:嗯?不会是我想的那样吧?那可真是……太好了。 他突然心情大好,一想到那个控制欲爆棚的弟控日后头带两顶绿帽子,他就高兴得不得了。 眼下,逗弄完雪莱,拉斐尔跟他解释道:“我是不是让你受到惊吓了?之所以那天没告诉你,是想给你个惊喜,你觉我的演出怎么样?” 雪莱毫不犹豫地赞美:“你演得很好,把蝴蝶夫人的痴情演绎的很完美。” “痴情?” 不知为何,拉斐尔的口吻突然变得有些冷淡。 “有,有什么问题吗?”雪莱不知道他是哪里说错了话,心情有些紧张。 拉斐尔目光冷冷:“《蝴蝶夫人》的创作背景是在公元纪的东洋,那时候这个国家被外国占领,战争中女人永远都是最先收到迫害的,像蝴蝶夫人这样的艺妓嫁给驻扎在本国的外国军官,后来又被抛弃的女人不在少数。 在皮埃尔的《菊子夫人》中,尚且还可以说是婊子和嫖客的各取所需,但经过普契尼的改编后,婊子和嫖客之间一下子就萌生出山盟海誓的爱情了?后来的《西贡小姐》也是如此。归根结底,不过是公元纪时的西方人对东方女人不切实际的意淫而已。 不过,抛开隐含的文化本质,现在有些人不也是这样的吗?又想对方无怨无悔地深爱自己,又想着琵琶别抱,还缠缠绵绵不肯放手,你说这人也挺贱的。” 他这话说得恶毒又不留情面,雪莱感觉心口一抽,不由地握住胸前的十字架,神情恍惚地想:婊子和嫖客……那这么说,他不也是被父亲卖给路德维希的?他不也是出来卖的? 如同轰雷掣顶一般,雪莱感到一阵强烈的厌恶与恐怖,他总感觉自己是掺透什么人间真理,不由打了个寒战。 文森特笑呵呵道:“那么讨厌,那为什么还要扮演呢,我又不会逼你。” 拉斐尔冷哼一声,别扭道:“你管我?我不告诉你,我乐意。” “好好好,不告诉我。” 他的纵容反倒让拉斐尔有些不好意思,嘴唇嗫嚅道:“一开始确实不想出演,但你把你改编后的剧本给我看后,我一下子就喜欢上了。” 文森特在改编这场戏剧中,修改了蝴蝶夫人临死前的心境,原著里她拔刀自尽时,完全是出于对上校的痴恋,以及因对方的抛弃彻底绝望后做出的极端行为,这完全是在满足特定人群的心理。 但在文森特改编的剧本里,他创造性地融入《源氏物语》中六条妃子这一人物的部分性格。 文森特:“六条妃子是《源氏物语》中前东宫太子的妃子,也是光源氏的婶婶,丈夫过世后,她也成为源氏的情人之一。可源氏风流多情,六条妃子渐渐地被他疏远。雪莱,你觉得这样的六条妃子,她会不会怨恨源氏?” 雪莱认真想了想:“大概是会的吧。” 六条妃子是个出身高贵的女人,她放下自尊和矜持,飞蛾扑火般地爱上源氏,却渐渐被他疏远。她怨恨源氏的薄情,却又渴求他施舍的那丝温存,那个年代女子受的教育让她无法倾吐她的怨恨,以至于她生魂出窍,无意间害死源氏的情人,最后羞愧出家。 文森特加入的就是六条妃子的“怨”这一元素,所以莎乐美剧团呈现出的《蝴蝶夫人》有别于过往的所有剧目,甚至在原著的最后一幕戏后面,文森特还原创了一段唱曲,让蝴蝶夫人以鬼魂的形式进行自白,重点表现她刻骨的恨,痴怨的恨。 她的恨到底是为的什么其实并不重要,观众可以理解为她对上校薄情寡义的怨恨,亦或是一个弱女子对反复无常的命运的控诉。 这种形式标新立异且十分大胆,又不会过于魔改原著,广受好评。 拉斐尔喃喃道:“怎么可能不怨呢,相遇时双方都那么美好,结果发现对方只是个披着狼皮的肮脏玩意。” 说这话时,他眼中闪过意味不明的光,似是悲戚,又似是怨恨。 他们聊这些话题时,雪莱有些自卑地低下头,他们口中说的什么《菊子夫人》、《源氏物语》,这些古典文学他都不是很懂,隐含的文化本质他也完全没看出来,感觉自己完全插不上话,只会傻乎乎地说好。 其实雪莱早就发现自己和奥丁格格不入,那天欢迎会上的小公子聊奥丁最新上演的音乐剧,聊最新款的服装,聊的书籍要不就是乔治奥威尔的反乌托邦文学,要么就是爱伦坡所代表的哥特文学。 而他在旁边完全插不上话,感觉自己和他们比起来像个乡巴佬,完全不像一个时代的人,仿佛一只被时代抛弃的旧物,这样的他又怎么做路德维希元帅的夫人呢?估计以后会经常在媒体面前出丑吧。 雪莱突然想起什么,问道:“拉斐尔,我记得修士不能演出的吧?” 拉斐尔朝他望过来,眼神黯淡:“是啊,这也是我最后一次登台演出了,这场结束后我就会宣布退役,不久后我就去梵蒂冈修士,谁让路德维希和圣座冕下已经在私下做好交易了呢。” 觉察出他语气中隐含的怨气,雪莱鼓起勇气:“你是不是不想成为修士?” 拉斐尔叹气:“想不想又哪里是我能决定的,路德维希已经在圣座面前举荐我,你也知道,我是不敢反抗他的。” 雪莱握紧胸前的十字架,这一刻,他突然觉得自己和拉斐尔是如此的相似。 他以前还觉得拉斐尔不把圣座的恩赐当回事儿是不知好歹,何尝不是一种狂妄自大呢? 像拉斐尔这样的男人就应该在舞台上大放光彩,而不是在修道院里郁郁不振地度过余生,而自己这种木讷愚钝的人才应该去出家。 可惜,他们都处于路德维希的掌控下,无法逃离这无常的命运,遑论自由。 见雪莱心情低落,拉斐尔重新露出笑容:“不说这些扫兴的话了,文森特手里没空,你帮我把这个涂在我脖子上吗?刚才有点蹭在衣服上了。” 他递来一盒肉色的香膏,脱下身上披的那件华丽外袍,绾起身后的长发,露出半边肌肉线条流畅的肩膀,肩上的皮肤光洁白皙,没有一丝瑕疵。 “你看这里,有一点点刺青露出来了,你帮我遮一下。” 这些戏服都是拉斐尔的私人服装,采用的是艺妓式和服,领口开得很低,拉斐尔身上有纹身,不遮住的话会显得很突兀。 雪莱接过遮香膏:“举手之劳。” 他在拉斐尔的身后坐下,用手指沾了一块香膏,把它细心地抹匀在有纹身的地方。 这个距离离拉斐尔后颈处的腺体很近,雪莱甚至能闻到从腺体处散发出的甜腻香气,是他闻过的紫罗兰的花香。 雪莱不由地屏住呼吸,他发育比寻常Omega都要慢,至今还没迎来初次发热期,父亲也找私人医生给他检查过,说是让匹配度高的Alpha的信息素刺激一下。 虽然不知道拉斐尔和他的信息素匹配度,但雪莱还是小心翼翼地尽量不吸入他的信息素,要是真在这里迎来初次发热那就尴尬了。 可尽管雪莱再怎么小心翼翼,每当他的手指触碰到那温凉的皮肤上,他总是心跳加速,耳根发燥,感觉紧绷的神经都在跟着颤栗。 在雪莱看不到的地方,背对他的拉斐尔笑容森冷鬼魅,文森特给了他一个意味不明的眼神,仿佛是在说:又在勾引良家少年,你这个小坏蛋。 拉斐尔也用眼神回答:是啊,你想告状吗? 文森特轻轻地摇头,眼中都是纵容之色。 他们之间的微妙互动不为人知,总算把裸露在外面的纹身遮好后,雪莱重重地呼出一口气:“遮好了。” 此时拉斐尔的妆也画好了,他拉开腰间的绯色扱带,后知后觉地看向雪莱:“现在我要换衣服了,文森特要帮我打理,你如果要留下的话也……” “不了不了,我现在就出去。” 不等他说话, 12第十二幕画 “拉斐尔怎么还不下来?” 这天早上吃早饭的时候, 拉斐尔又没出现在餐桌上,公爵吩咐管家:“你再去叫叫他,让他起床吃早饭。哎, 他作息老是这样颠倒, 以后去梵蒂冈做修士可是要做早间弥撒的,他起得来吗?” 管家为难地回道:“小少爷昨晚压根没回家,我也联系过小少爷的光脑, 他没回复我消息。” 餐桌上的雪莱神色微动,他表面波澜不惊地喝牛奶,实则竖起耳朵听公爵和管家的谈话。 自从那天去皇家大剧院看完拉斐尔的演出后, 雪莱对他的印象发生很大的改观, 因为初次见面的亲吻事件, 他原本认定这位未来小叔子是个轻浮又不中用的Alpha,可舞台上绝美的蝴蝶夫人似乎又让他窥探到这个人不为人知的一面。 蝴蝶夫人绝望地喝下毒酒, 像蝴蝶一样哀哀地陨落, 一串晶亮的眼珠从她绯红的眼角滑下, 宛如一滴血泪,樱花纷纷坠落, 是粉色的细雪在埋葬她的尸体。 那份凄美至极的死亡和绝望让雪莱感到由衷的震撼,他不知道这个男人是怀着怎样的心境演绎出那份哀怨至极的效果的, 但只要和那双眼睛对视, 雪莱就会感到心脏被带刺的藤蔓紧紧缠绕住, 痛得他难以呼吸。 可惜后来两人也没什么更深入的交际, 拉斐尔又成日在外面鬼混,雪莱经常两三天都见不到他一面,两人见面也不过是简单的点头问候。 只有每天早上出门用早饭时,雪莱才能和他碰面。 他们通常是在走廊上相遇, 拉斐尔平淡地朝他点头,两人擦身而过,目不斜视,那股奇特的紫罗兰香气扑面而来,雪莱紧张得身体微微僵硬,直到对方悠悠地飘远。 不知为何,看着他远去的背影,雪莱心里涌现出淡淡的失落感,难以说清。 在学习礼仪和政治的空余时间,雪莱忍不住把拉斐尔以前的演出视频全都找出来,从星域网上的各种资料中,雪莱了解到是文森特将他带入这个圈子的,文森特是他的伯乐,拉斐尔在翡冷翠迅速成为新星,背后很难说没有文森特撑腰,甚至有传言说他们存在暧昧关系。 但在媒体面前,文森特却从未承认过,他自称是拉斐尔的临时监护人,两人的相处也非常像母子,媒体们也不再造谣,只偶尔有几个媒体嘲讽他俩是戏精,私底下都在编排古希腊戏剧。 当看到否认的新闻时,雪莱内心莫名的焦虑终于松懈下来,脸上浮现出连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笑容。 拉斐尔的作品不算多,但每个剧目都属精品,饰演蝴蝶夫人时,因为他是用的化名,再加上谁都没想过蝴蝶夫人的扮演者会是个男人,这让蝴蝶夫人这个角色蒙上神秘的面纱,那份绝世的美似乎染上鬼魅的气息。 可惜拉斐尔说的话是真的,自从那天的演出结束后,他正式承认自己就是“蝴蝶夫人”的扮演者,同时宣布退役,从此退出舞台,这悲喜交加的消息还惹得他的剧迷在星域网上闹腾了一段时间。 眼下,因为拉斐尔的不着调,公爵无奈叹气:“让人出去找找吧,万一他又随便睡在哪个公园里,又闹出丑闻就难看了。” 雪莱心神一动:“拉斐尔他经常睡在外面吗?” 公爵回道:“也不是经常,一开始路德维希还以为他喝醉后稀里糊涂把草坪当做床的,但后来才知道,他是懒得回家,什么时候玩累了,就地睡下也是很常见的事情,有次还让别人把他的头发剪掉了。唉,他小时候明明很乖的,长大后怎么那么让人操心,以后该让圣座好好管教他。” 公爵看向雪莱,温声道:“不过雪莱你不用太担心,拉斐尔不久后就会和教宗一起回永恒之城,他以后不会让你感到为难的,也不会打扰你和路德维希的二人世界。” 可是拉斐尔不想做修士,他应该做个出色的音乐剧演员。 雪莱在心里小小声地反驳道,但他知道自己的身份,现在他和路德维希连订婚的消息都没对外公布,根本没有立场置喙他们的家事。 可站在他自己的立场上,他还是觉得拉斐尔很可怜。 每个人真正的职责是回归自己。 雪莱看到书里一位哲学家曾经这样说道,在他小时候,母亲还在世时,他跟母亲一起学习过画画,那些绚丽的色彩是他童年时为数不多的快乐记忆。后来他进入修道院,他的生活便被玫瑰念珠、圣经和弥撒占据,枯燥但安稳。 其实要问雪莱自己是怎么想的,他也说不上来,他只是平静地接受别人赋予他的认知和命运,无论是去教会学校念书,还是嫁给路德维希。 那我自己呢?我有找到真正属于自己的命运吗? 雪莱不知道,他逃回群体的样板中,不敢直面自己的恐惧,可在内心深处,似乎有个小小的声音在呐喊:这不是他的命运。 就在这时,一旁漠然不语的玛蒂尔达突然神色痛苦地捂住头,口中发出断断续续的呜咽声。 公爵注意到她的异常,担忧地握住她的手:“怎么了?玛蒂尔达。” 雪莱也下意识地看向玛蒂尔达,这位美丽的夫人伸出伶仃的手腕捂住头,她纤细的手指上佩戴着枚猫眼石戒指,绿莹莹的,晃动着水波般的光。 太阳忽然变换位置,房间里光影变幻,屋内所有的人和物都像是笼上一层灰暗的纱,凉阴阴的,唯有那只绿莹莹的戒指尤在晃动,像是青色的蛇头放射出窥探的目光。 一时间,雪莱觉得阴冷的寒意倾入身体,阴影从四面八方挤过来,这座空旷的房子忽然变得逼仄又压抑。 贴身照顾夫人的女仆安妮回道:“夫人最近的头痛有些严重。” 玛蒂尔达多年以来都饱受头痛的折磨,她外表虽然保养得相当年轻,但底子其实比很多同龄人都不如,再厚重的脂粉也遮盖不住她苍白的脸色,完全没有往日的盛气凌人。 安妮原本是梵蒂冈圣廷的一名修女,在拉斐尔初中时便来到玛蒂尔达身边贴身照顾她,从此之后,玛蒂尔达完全离不开她,甚至有佣人在背后偷偷说她俩的闲话,怀疑夫人是不是偷偷在自己闺房养情人。 公爵眼神闪烁,连忙把夫人扶起来:“那我扶你上去休息一下吧,等会儿我再去上班,安妮你在家里好好照顾夫人。” 安妮恭敬地屈膝行礼,礼仪完美得没有一丝瑕疵。 玛蒂尔达神情恍惚地抬起眼,明灭的光线里,她双眼中透出森森的鬼气,莹白的面容凄艳如鬼,盘在脑后的黑发垂下几缕缠绕住脖颈,好似蜿蜒的毒蛇。 她阖动嘴唇,声音缥缈得像是从远处飘来的:“你看见我儿子了吗?我儿子呢?” “路德维希在前线打仗呢,前几天刚传来捷报,他刚击退鲁道夫将军的进攻,已经进入战略反攻阶段。” 也不知道玛蒂尔达有没有听清公爵说的话,她眼神混沌,轻轻地哦一声:“那等他回来,让他来找我,我有话要跟他说,他已经很久没为我唱歌了……” “路德维希回来第一件事肯定是来见你的,你放心,他会平安回来的。” 吩咐完这一切后,公爵把玛蒂尔达扶上楼休息,餐厅里只剩下雪莱一个人,不知为何,那枚绿莹莹的戒指仿佛一直在他眼前晃荡,阴魂不散,让他不由地打了寒战。 匆忙地吃完早饭,雪莱连忙回到自己的房间,他心神不定地念完一段玫瑰经后,惆怅地叹气:好无聊啊。 今天是周末,礼仪老师和政治老师休假,雪莱难得有清闲的时间,却也不知道该做什么好,想约那群小公子出去玩,又担心自己并不合群。 他神色忧郁地看向窗外,管家正在指使公爵府的保镖出去找人,雪莱心想:不如出去转转吧?顺便……也帮忙找一下拉斐尔,毕竟以后都是一家人。 于是,雪莱放下手里的书,独自出了门。 这座后山都是公爵家的私有财产,雪莱一边散步,一边观赏风景,鸟雀悠扬的鸣啼在山间回荡,树林中弥漫的草木香气让他心情轻松了不少, 如茵的草地从山顶连绵而下,当雪莱走到半山腰时,果然看到草坪上睡了个男人,他脸上盖着本书,睡得正香。 果然是拉斐尔,也不知道他昨晚是不是在这里随便过夜的。 雪莱慢慢地走过去,跪坐在草地上,小声叫他:“拉斐尔,你醒着的吗?你父亲一直在找你,你怎么睡在这里?” 拉斐尔的身体动了动,他把盖在脸上的书取下来,揉揉眼睛:“嗯,已经是中午了吗?” 昨晚睡到一半,他的眼罩又被野猫给叼走了,无奈把刚从夜间书店买来的小黄|书盖在脸上,没想到一觉睡到大中午。 他伸懒腰,疲倦地叹气:“明明睡的时间不少,但感觉还是特别累,我年纪也不大呀,这到底是怎么了。” 雪莱忍不住叮嘱道:“你别随便睡在外面,很危险的,你父亲和母亲都很担心你。” 拉斐尔挑眉:“母亲?” 这声“母亲”中满含轻蔑与羞辱,仿佛是在说:那个女人也配做母亲? 雪莱睫毛扑扇:“玛蒂尔达夫人也算是你名义上的母亲吧?对了,她今天早上头痛病又犯了,你有时间去看看她吧,路德维希在前线打仗,公爵阁下平日也忙,她身边也只有你这个儿子。” “头痛?痛死她活该。” 他的语气尖锐又刻薄,仿佛内心藏有巨大的怒气和怨恨,可能是顾忌雪莱还在身边,他没有说出更恶毒的话,只是吐出一口浊气,闷闷道:“不是一家人,不进一家门。” 雪莱神色别扭,欲言又止,但拉斐尔也没有再要解释的想法,反而拿起他脸上的书,饶有兴趣地看起来。 见此,雪莱也不好意思催促他,随意往他看的书封面看了一眼,吓得叫出来:“这,这是禁书吧?” 拉斐尔看了眼封面,原来是劳伦斯的《儿子与情人》。 由于劳伦斯喜欢探讨有关性的心理问题,甚至有媒体称他是“性|爱之父”,这导致他的作品在很多小星系都被列为禁书,但这些书在情|色录像店和夜间书店里还是能买到,年轻人嘛,越不让他们做什么,他们越是趋之若鹜。 拉斐尔手里的这本甚至可以看作是作者的自传体。 “这是禁书?我怎么不知道?我当初还演过这部音乐剧的男主角呢。” 雪莱眼神闪烁:“我不知道,教廷不让我们看这种书,是说宣扬邪恶的书。” 《儿子与情人》其实就是拉斐尔的舞台处女作,文森特当年看中的就是他身上过分敏感的感知力,以及那种阴柔纤细的气质,即使他是个没有多少演出经验的学生,文森特依旧拍板决定让他当男主角。 所以,雪莱其实撒了谎,他既然看过拉斐尔过去的所有演出录像,那就不可能没看过这幕戏。 这部戏主要讲述一个矿工家庭发生的不幸,父亲是个粗俗酗酒的矿工,母亲则是个受过良好教育的女性,夫妻间因为缺乏精神沟通而分道扬镳。 要强的母亲于是把所有的希翼都倾注到儿子身上,希望他出人头地,但控制欲极强的母亲却让儿子无法形成独立的人格,甚至无法建立正常的亲密关系,最终造成他婚姻和爱情不幸。 虽然戏里也有对当时社会问题的探讨,但雪莱更多地注意到这部戏对父子和母子关系的复杂探讨,粗暴的父亲,控制欲极强的母亲,被压抑得精神阳|痿的儿子……如此的扭曲,让雪莱感同身受地发出叹息,心情复杂难评。 拉斐尔在戏中的表现不可谓不完美,戏剧的最后,消瘦苍白的少年茫然地走在夜色中,母亲的过世使他内心没有归属感,他像幽灵一般阴魂不散地游荡,甚至绝望地希望母亲能将他带走。 但最后他没有被母亲带走,他没有踏上那条黑暗之路,反而昂首挺胸地朝光明走去。 雪莱把拉斐尔最后一幕的表现深深地记在脑海里,当他朝光明走去时,雪莱看到那双紫罗兰色的瞳孔迸发出从未有过的亮光,那是截然不同的一种美,充满活力和生机。 当天晚上,雪莱罕见地像十几岁那样做了春|梦。 他梦到自己躺在教堂的地板上,周围白茫茫一片,空气湿热,还飘荡着某种熟透的果子一样的香气,这和上次的感觉很相似。 但不同的是,一双像蛇的鳞片的一样冰冷黏腻的手爬上他炙热的皮肤,有人压在他身上,身体上压的重量让雪莱喘不过气,他伸出手想推开贴上来的那片胸膛,却陶醉在那股令人销魂的香气里,只能步步沦陷在那甜蜜的漩涡中。 直到他看到压在自己身上的男人手臂上的刺青时,雪莱吓得从梦里惊醒,发烫的身体骤然出了一身冷汗。 惊醒后的雪莱连滚带爬地跪到地板上,不停地念经为自己赎罪,在十字架的面前做那种事简直是在亵渎神灵,至于他梦到是和谁做那种事,他更是想都不敢细想。 雪莱偷偷地看躺在草坪上的拉斐尔,他正在轻翻书页,喃喃地念出书里的句子:“爱情应该给人一种自由感而非囚禁感。” 拉斐尔骨节苍白地捏住书页,喉结微微耸动,种种怨毒的情绪在他脑内疯狂地交错。 但最终他还是闭上眼,掩去所有的负面情绪,眼神麻木又漠然。 看到身边脸色羞红的雪莱,拉斐尔云淡风轻地安慰道:“劳伦斯是让人纯洁理性地思考性的问题,反对荒淫没有节制的行为。别把这种事想象得那么淫|秽又肮脏,这是在做|爱做的事,又不是在做恨。” 雪莱忽然想大声质问:那我和路德维希也没有感情,我们凭什么做|爱? 他握紧胸前的十字架,在教义的指导下,雪莱接受的教育让他奉行禁欲主义,所以耻谈这些话题,但拉斐尔却告诉他完全不同的理念。 即使理智坚定地告诉自己不应该为个轻浮的Alpha质疑自己的信仰,但压抑已久的天性挣扎着要逃出牢笼,这种矛盾的心理撕扯着他,让他不知所措。 看到书里母亲对儿子的感情倾注时,拉斐尔喃喃道:“有母亲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 雪莱突然意识到拉斐尔是公爵的私生子,玛蒂尔达夫人并不是他的亲生母亲。世人可能一听到私生子便心生厌恶,但孩子出生又哪里是他们自己能决定的? 他不由地对拉斐尔生出几分怜惜之情,关切地问道:“你难道没见过你的亲生母亲吗?” 拉斐尔语气淡淡道:“我出生时,她因为生我难产死掉了,也没留下张照片,父亲也从来没告诉过我她的名字。” “那也太过分了,完全抹掉一个母亲的存在,这对孩子是多么沉重的打击。” 拉斐尔苦笑:“或许是因为她的身份真的上不了台面。” 雪莱反驳:“再怎么上不了台面,她都是你的母亲,哪有不让儿子认亲妈的。” 拉斐尔看了看为自己义愤填膺的雪莱,神色似乎有些动容。 他忽然合上手里书,整个人坐起来,认真地问雪莱:“那你母亲是什么样的人?你能跟我说说吗?” 雪莱想了想:“我母亲是个画家,在我印象里是个很温柔的女人,她会陪我在后花园里种蔷薇花,还会手把手教我画画。只可惜,她在我八岁的时候生病过世了。” 他的母亲确实是个很美好的人,她还在世时,父亲也没有这样冷酷,他们一家人会做游艇去度假,去香山温泉野外烧烤……可她的过世似乎也带走了父亲的唯一一丝温情,有时候雪莱都要怀疑记忆中温柔的父亲到底是不是他的幻想。 “画家?那你会不会画画?” “会一点点,我小时候母亲手把手教过我画画,可惜我没有继承到她的浪漫细胞和才华,我父亲曾经说过我的手像木偶一样笨拙,画出的线条更是像狗爬。” 拉斐尔突然笑起来:“那你给我画一副画好不好?” “这不太合适吧?”雪莱很是为难,路德维希不在家,他理应和这位未来的小叔子保持距离才对,为他画画感觉有点暧昧。 拉斐尔神色黯然:“其实我是想让你画一副我扮演蝴蝶夫人时的人物像,我马上就要去梵蒂冈做修士,想留个念想而已。” “那,那好吧。” 望着他失魂落魄的脸,心软的雪莱最终还是没能说不:“不过,我事先说明一下,如果我画得不好,你不要嫌弃。” “那我们还愣着干什么,赶紧开始吧。” 拉斐尔立马站起身,拉住雪莱的手迫不及待的往公爵府走去。 “唉?你慢点!慢点!别让家里人看见我们拉拉扯扯的……” 公爵府三楼的休闲室里,雪莱正在准备作画要用的颜料和工具,拉斐尔对着镜子给自己化妆,那件华丽的紫色和服挂在贴墙的木架子。 窗外的风吹起他苍白的长发,散发出淡淡香气的发梢轻轻拂过雪莱的脸,雪莱不由地愣住,感觉脸颊微微发痒,像是用羽毛轻轻地搔,他忍不住偷偷感受拉斐尔头发上的香味,心虚得腿软。 拉斐尔没有发现雪莱的小动作,他正对着镜子认真地为自己化妆,他的长相其实并不是艳丽的类型,五官并不深邃,眉眼是恰到好处的标致,皮肤细腻没有瑕疵,是非常适合上妆的脸。 他白瓷般的皮肤慢慢染上绯红,那种逼人的艳丽让同处一室的雪莱不住地屏住呼吸,但眼神却克制不住地落在他身上。 雪莱一边拧开颜料盒,一边找话题和他聊天:“拉斐尔,可以问一下,你是为什么想做音乐剧演员的吗?” 拉斐尔用黛色的笔慢慢地勾勒眼线,轻笑道:“就是因为喜欢而已,我当年在翡冷翠念书的时候,偶然间遇到文森特,他当时正在找自己新剧的男主角,觉得我很适合做他的男主角,所以才把我拉进这个圈子。我一开始也只是想玩玩而已,后来才慢慢喜欢上的,不觉得这是件很有自由的事吗?” “自由?这话怎么讲?” “小时候,我的梦想就是做一名旅行家,想去世界各地领略不同的风景,可惜我身体不好,后来就放弃了。而当我演绎各种角色的时候,就像是在体会不同的人生,感觉自己获得了重生。渐渐的,我和这个角色融为一体,甚至还能找到我和他存在的共性,戏台的角色就像是不同世界观里的我的化身。” 雪莱若有所思地点头:“我倒是第一次听到这种说法,不过确实是很件很有趣的事情。” 见拉斐尔上妆的动作有些迟钝,雪莱好奇道:“咦?感觉你上妆的手法不是很熟练,如果文森特有空,不如麻烦一下他?” 拉斐尔笑道:“那倒不是,我只是看不清楚镜子里自己的长相。我是个高度近视眼,又从不戴眼镜,三米开外基本人畜不分,所以经常自己懒得化,让文森特代劳,但手法是没有退步的哦。” 他侧过脸,露出已经上好眼妆的左眼:“你看,这不是挺好的吗?如果哪天你想演音乐剧的话,我也可以帮你选衣服,想不想穿一次女装?雪莱的长相也很可爱,打扮成女孩一定很漂亮的,唔,你穿我的衣服应该也可以的。” 雪莱略显慌张地低下头:“我就不用了,不过你原来是高度近视眼吗?我记得现在奥丁已经有晶体近视矫正技术,为什么不做手术呢?像你从事音乐剧这种行业,应该对眼力要求很高吧。” 现在电视上很多的明星那眼睛木讷得像瞎子,简称盲人式演技。 其实早在拉斐尔亲口承认前,雪莱就怀疑过拉斐尔是个高度近视眼,因为他的眼睛总是雾蒙蒙的,眼神缥缈地望向远方,让人不知道他视线的焦点到底在哪里。 拉斐尔垂下纤长的眼睫,轻声叹气:“有时候,把世界看得太清楚反而不是件好事……” 见雪莱露出疑惑的神色,拉斐尔笑而不语,继续为另一边脸上妆。 自从路德维希的右眼失明后,拉斐尔开始有意无意地破坏自己的视力,在他连续几年高强度熬夜玩光脑后,他终于把自己作成个高度近视眼。 当他用这双模糊的眼睛看这个世界时,常年压在心上的愧疚和负罪感好像会轻上一点点,同时他也发现这是个很奇妙的视觉,无论是人脸还是风景都像是渡上层滤镜一样,变得十分美好。即便那只是在自我欺骗。 这和路德维希的观点截然不同,装上那只黄金义眼后,他看得比正常人更清楚。 或许是从小把世界看得太清楚,又或许是战争让他演变成权力的动物,抹杀掉他的人性,以至于他丧尽天良。 拉斐尔也不知道到底是他天性如此,还是成长中的经历扭曲了他,让那个温柔的哥哥变成如今他完全不认识的模样。 一想到路德维希,拉斐尔恍惚间走了神,他手上画眉的动作停下来,望着镜子里的自己发呆,镜子里那张脸像是要哭出来一样。 他垂下眼帘,苍白的长发垂下来挡住他的脸,浑身上下森冷阴郁的气息几乎要化为实质。 所有的事项都准备好后,雪莱把雪白的画纸架上画架,让拉斐尔站在中央。 拉斐尔问道:“你喜欢哪个姿势?” 雪莱想了想:“就要海报上那个姿势吧,你把扇子拿过来,打开扇面。” 经过雪莱的一番比划和指导后,拉斐尔终于摆好他喜欢的姿势,当他举起扇子时,手臂从宽大的袖口滑出,露出手腕处花蔓一样蜿蜒扭曲的刺青。 他一愣:“刺青忘记遮住了。” 拉斐尔正要去拿遮瑕膏,雪莱叫住他:“不用了,就这样画,我觉得还挺好看的。” 雪莱以前一直觉得花臂都是黄毛小混混的标志,但不知为何,出现在拉斐尔这种皮肤苍白,身材消瘦的男人身上,就是显得与众不同,那些靛青色的刺青像荆棘刺一样缠绕在他雪白的皮肤上,有种妖异的性感。 他想起以前母亲跟他讲解过的浮世绘风格,对接下来的绘画也有了主意。 下午金色的阳光透过象牙色的蕾丝纱帘照进来,白色的尘埃在空气中翻滚,紫罗兰的香味在画室里若即若离地浮游,一切都显得那么安详,那么静谧。 整个下午他们都在画室里度过,雪莱完成了底稿,但上色和完工还需要些日子。 几天后,雪莱忐忑地把成品画交给拉斐尔:“我画完了,我的画技一般般,你千万别嫌弃。” 拉斐尔打开完成的画作,发出惊讶的赞叹:“这也叫画技一般般?画得超级好。” 他说这话是真心的,雪莱的画技确实很好,眼前的美人图应该是有参考东洋画的浮世绘风格,上色大胆又明艳,把那种香艳颓靡,凄冷哀怨的氛围渲染得淋漓尽致。 雪莱被他夸得脸都红了,他心里甜滋滋的,但嘴上却依旧反驳道:“哪有你夸得那么好。” 拉斐尔的夸夸不要钱地往外倒:“我是真的觉得你画得很棒,我看奥丁有个自称天才美少年的画家,吹什么后现代主义,毕加索流派?在我看来不就是鬼画符吗?我觉得你比他强。” “没有没有,我哪里比得上人家。” “哈哈,你看你把我画得多好看。” 雪莱摇头:“那是因为你自己长得好。” 即使知道对方可能只是客套话,雪莱还是感到很高兴,谁都不会讨厌别人夸自己吧? 拉斐尔敏锐地注意到雪莱虽然嘴上不断推辞,但神情和眉宇都异常灵动,甚至脸蛋都红彤彤的,不由地神色微动。 在路德维希和公爵零星几次谈话中,他也得知这个Omega今年也刚成年,从小被父亲送去教会学校,等到要联姻时,又被稀里糊涂地打包送给路德维希。 总之,是个家里父兄都不重视的可怜孩子,小小年纪就被当做联姻工具打包送给路德维希,以至于得到一点点夸赞都自卑得觉得自己不配。 难得的,他对这个孩子产生一点点的同情,无端想起那个蜷缩在被子里哭泣的小小的自己,心脏跟着有些抽痛。 但这点同情和他心底的怨恨比起莱,完全不值一提。 他闭上眼,狠下心肠,将画收好:“谢谢你,我会把这幅画带到梵蒂冈的。” 雪莱提醒道:“那一定要小心收好,毕竟那里是永恒之城,万一他们以为这是什么淫|秽物品……” 拉斐尔含笑点头:“好好好。” 想起什么,雪莱又鼓起勇气劝道:“你以后不要再随便睡在公园了,叔叔和路德维希都会担心的,听说你的头发还被剪掉过一次,很危险的。” 拉斐尔眼波微动:“如果是你的话,那我会听的,我答应你,以后不在外面过夜。” 听到这话,雪莱不自觉地抬起头,当和那双温情脉脉的眼睛对上后,他惊慌地垂下头:“那,那我走了,我还要去上政治课呢。” “嗯,你去吧。” 雪莱离开后,拉斐尔脸上的笑容逐渐淡了下来,他看了眼手里的画卷,觉得确实是件值得珍藏的作品,还是决定把画收好。 他把画带回房间,打开抽屉刚要放进去,里面赫然已经有一个卷轴,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放进去的,明明之前都没有的。 这个卷轴外层涂有烫金花纹,用根红绳细心地捆好。 冷汗唰地浸透拉斐尔的衬衣,他瞳孔剧烈地收缩,手指颤抖地想拿起这个卷轴,却像是摸到热炭一样猛地收回手,脸色变得极其惨白。 他的呼吸逐渐沉重,不堪回首的记忆在脑海里回放: “哥哥,不要这样对我……我错了,再也不敢了……” “我把你捧在手心养大,不是让你和外面不三不四的贱人跑去殉情的,你对得起我吗?” 大滴大滴的眼泪从男孩猩红的眼眶里流出:“你不是我哥哥,哥哥不会这样对我的……” 一双冰冷的手捧起他的脸,狰狞的黄金义眼冷冷地逼视他:“我怎么就不是你哥哥了?天底下,只有我才是最爱你的,我们永远都不分开。以前你在外面鬼混也好,叛逆期离家出走也好,我都能纵容你,但这次我真的很生气,所以,我要给你一点小惩罚。康拉德,把东西拿过来。” “不,不要,我恨你……我恨你……” “呵呵,拉斐尔好漂亮,别人看见过你那么漂亮的样子吗?” 啊—— 拉斐尔踉跄地往后退步,耳边的尖叫在一瞬间远去,他手指痉挛地抽搐几下,最终还是没勇气打开那个画卷。 他匆忙地将雪莱的画扔进去,猛地关上抽屉,甚至因为动作用力过猛发出难听的响声。 他的呼吸突然急促起来,捂住腹部,跪倒在地板上,握住抽屉把手的骨节用力到发白,像是生怕吃人的野兽会跑出来撕咬他。 房间里响起他痛苦的干呕声。 “啪嗒——啪嗒——” 地板上出现点点水渍,一滴又一滴。 拉斐尔迟钝地用手指摸上自己的脸,才发现自己哭了。 他抱住自己的手臂,拼命隐忍的眼泪最终从眼眶涌出,情绪的崩溃只在一瞬间。 黑暗中,他看不到光明,也看不到自己。 几天后,雪莱的光脑上收到来自文森特的消息:“今天晚上我家里有派对,你要过来一起玩吗?都是和你差不多大的年轻人。” 正当雪莱犹豫不决时,文森特又发来一条消息:“拉斐尔也会来哦。 13第十三幕发热期 求我就给你 “文森特的派对上一般会做什么呢?不过有太过激的活动吧?” 在前往文森特私人府宅的车上, 雪莱忐忑不安地询问身边的拉斐尔,他在教会学院时因为性格木讷,不善言辞, 身边也没什么朋友, 很少参加群体聚会,也不知道奥丁人的聚会是怎么样的。 拉斐尔安慰他:“不用担心,都是些年轻人聚在一起玩而已, 你也该认识一下奥丁的同龄人,等你和路德维希结婚后,可就没有那么轻松的时候了。” 当说到和路德维希的婚事时, 雪莱原来有些亢奋的情绪一下子低落下来, 他垂下头, 纤细的手指攥紧在一起,闷闷不乐。 拉斐尔好奇地用手肘戳戳他的手臂:“怎么了?你不高兴吗?” 雪莱忍不住和他吐露自己内心的不安:“没有不高兴, 只是觉得我和路德维希不熟, 我们根本不了解对方, 未来却要结成夫妻关系,心里有点担心。拉斐尔, 你以前是为什么决定结婚的?” 从那天玛蒂尔达的话里,雪莱也得知拉斐尔曾经有过三任未婚妻, 但是后来都因各种原因去世了, 仔细算来, 他有第一任未婚妻的时候也不过二十岁, 也不知道他是因为什么那么年轻就决定结婚的。 拉斐尔不知是想起什么,笑容慢慢地从他脸上消失,神情木然中有种复杂又怨恨的情绪,眼中的伤痛几乎要凝聚成实质。 再次睁眼后, 他眼中的伤痛已经消失殆尽,口吻淡淡道:“觉得合适就同意了呗,婚姻也不就那样的吗?” 其实像雪莱和路德维希这种政治联姻在奥丁并不少见,门当户对的两个年轻人经过双方父母的商讨组成家庭,以此巩固两家的关系,在这之前,或许两人都完全没见过面。 这种情况下缔结的婚姻完全就是在赌运气,运气好的或许能先婚后爱,慢慢培养出感情;运气不好的,两人两看相厌,闹出家庭惨剧的也不在少数;但更多的夫妻,也不过是维持表面的和平,私下里各玩各的才是常态。 雪莱犹豫地问道:“你不喜欢以前的未婚妻吗?” 拉斐尔叹气:“像我这种出身的人,哪有自己选择的机会,那三个未婚妻都是我父亲为我相看的,我自己以前也都没见过一面,又怎么谈得上喜不喜欢呢?” 原来拉斐尔和他一样,雪莱不由地难过起来,他轻轻地叹气,没再说什么。 拉斐尔觉察到雪莱低落的心情,他忽然道:“刚才你说你不了解路德维希,为什么不问问我呢?我从小和他一起长大,说不定我能告诉你有关他的事情。” 雪莱小心翼翼地看拉斐尔的表情:“你很不喜欢你哥哥吧?” 拉斐尔很坦然地点头:“那你不问我为什么吗?我本来还想在你面前说说他的坏话。” 雪莱好奇:“为什么要在我面前说他的坏话?” 拉斐尔笑容渐深,微微歪着头:“因为我不想你喜欢上他呀。” 在那双瑰丽的眼瞳的注视下,雪莱感觉自己心跳得很快,他握住胸前的十字架,竭力让自己冷静下来:“每家都有自己的矛盾,虽然我看到的路德维希是个很绅士的男人,但你和他相处的时间更久,你肯定有自己的原因。我不会自以为是地认为凭我的短时间的观察就能轻易给人下定论,也不会因为你的三言两语就对路德维希产生误解。” 他正色道:“我刚和你见面的时候,我本来以为你是个轻浮不着调的Alpha,但后来我才发现你在舞台上的另一面。所以,一个人到底是怎么样的,我都会亲自去了解。” 拉斐尔神情变得有些复杂,他怜爱地摸摸雪莱的羊毛卷,语气悲悯道:“真是个善解人意的好孩子。” 他内心不受控制地冒出个想法:如果我们没有隔着路德维希这座大山,说不定我真的会喜欢上这个乖巧可爱的孩子。 感受到拉斐尔抚摸自己头发的动作,雪莱表面不动声色,但心却跳得很快,白如牛乳的脸颊浮现出淡淡的红晕。 见雪莱不反抗,拉斐尔突生恶趣味,把他淡金色的卷发揉乱成一团鸡窝。 “哎呀,你干什么?我头发都被你弄乱了,好过分。” “哈哈,这是哪家的卷毛比熊犬?” “不要再捉弄我!” 雪莱顶着一头淡金色的乱毛,气呼呼地瞪着笑得前仰后合的拉斐尔,真是混蛋。 拉斐尔笑呵呵地安抚这只炸毛的“小羊羔”:“别生气,转过身,我给你重新梳好就是。” 他扶住雪莱的肩膀,用手指做梳,动作轻柔地将乱成一团的头发重新打理好:“你的头发卷卷的,真的好可爱。” 背对他的雪莱能感受到他温软的指尖滑过自己的头皮,一瞬间,他有种微电流通过身体的酥麻感,不知道为什么,每当拉斐尔碰到他的皮肤时,他身体深处就会涌出难以言状的冲动,连血液里都在疯狂叫嚣着他的渴望。 这种陌生的冲动让雪莱无所适从,他感觉自己的脸在发烫,手掌心也汗津津。 几分钟后,拉斐尔满意地看着眼前的作品:“嗯,很不错。” 当他手指离开自己的头发时,雪莱心中不由地涌现出淡淡的不舍,怅然若失。 正好这时,轿车停在一座庄园外面,庄园建筑色泽低调古朴,呈现出一种庄严的对称美。 他们走下车,文森特特意出来迎接他们:“终于来了。” 文森特依旧是身穿传统的中式服装,模样古典儒雅,他身边有个看上去大概十七八岁的男孩。 男孩的头发也是金色,但不是雪莱那种淡到发白的金色,而是黄金一样明亮耀眼,他面容白皙柔软,眼瞳明亮,表情骄傲得像只小狮子。 文森特向雪莱介绍这个看上去很不好惹的金发男孩:“这是我儿子路易斯,是个Alpha,他今年十八岁,和雪莱你差不多大,你们可以多交流交流。” 拉斐尔笑眯眯地打招呼:“你好呀,小路易斯,几年不见,你都长那么高了。” 那个叫路易斯的男孩冷笑一声:“你别和我套近乎。” 拉斐尔故作难过:“以前还追在我屁股后面叫我哥哥的,怎么长大后变得那么冷淡?真是伤透我的心了。” 他这样矫揉造作的语气让路易斯愈发生气:“你还好意思说?我哪知道你居然——” 他似乎有些难以启齿,深吸一口气,别过脸:“总之,你以后少来我家,看见你就来气。” 文森特笑道:“路易斯,你拉斐尔哥哥以后要去梵蒂冈做修士了,他难得来我们家玩,你就那么不给面子?” 路易斯先是一愣,继而对父亲也冷嘲热讽起来:“那你把剧团又搬去梵蒂冈呗,你敢说你把莎乐美剧团搬到奥丁不是因为这个Alpha?明明在翡冷翠发展得好好的,哼,你也不嫌丢人的,他只比我大几岁吧?老牛……” “路易斯。” 文森特突兀地打断儿子的话,他眯起眼,语气冷冰冰的。 路易斯看到父亲这个眼神就不敢说话了,原本趾高气扬的眼神变得有些畏缩的,但又强撑住不愿意露出胆怯的神情,海蓝色的瞳孔里满是不甘。 文森特语气不紧不慢道:“我早就提前跟你说了拉斐尔要来,你不想看见他可以出去玩,刚才非要跟我出来,现在又怪声怪气地做什么?” 路易斯颓丧地低下头,他隐晦地用眼神撇了眼一旁笑眯眯地看他笑话的拉斐尔,神情愈是不甘心。 看到这样一幕,雪莱小心翼翼地拉扯拉斐尔的衣袖:“拉斐尔……” 拉斐尔低下头看他:“嗯?怎么了?你别担心,路易斯虽然嘴上不饶人,但其实是个好孩子。” 雪莱欲言又止,他其实是想问拉斐尔和文森特到底是什么关系,但看到拉斐尔坦然的神情,又不好意思开口,大概是那个叫路易斯的男孩自己误会了吧。 他把内心的疑问都强压下去,勉强笑道:“嗯,我知道的。” 虽然只是文森特私人宅府,但建筑内部的装修古朴典雅,金色的灯光如潮水般从四面八方铺面而来,因为是私人聚会,来这里的人衣着没有特别正式,各种聚会活动都有,有凑在一起打牌玩骰子的,有管弦乐队的成员在演奏手风琴,甚至还请来了康康舞的舞团。 雪莱倒是第一次见到那么热闹的场面,他看到居然还有讲经会的人,不由地凑上去仔细听那位有点名气的大师讲经。 拉斐尔则是和莎乐美剧团的同事们聚在一起聊天,知道他要去梵蒂冈出家,同事们都对他表示深切的同情,毕竟换做是他们这种荷尔蒙旺盛的年轻人,让他们奉行禁欲主义不如要他们的命。 因为心里有事,拉斐尔显得有些心不在焉,他和文森特对视一眼,两人默契地一前一后走出大厅。 两人来到空旷无人的后花园里,文森特坐在石凳上,朝拉斐尔张开手臂。 拉斐尔半跪在他身前,抱住他的腰,将脸贴在他的怀里。 他的模样像受伤的孩子在母亲怀里渴求安慰和关怀。 文森特温柔地抚摸他的头发:“你这又是怎么了?” 拉斐尔眼睑闭着,语气很疲倦:“前几天,我让雪莱给我画了副画,正当我想把那副画放好时,我看到抽屉里有件让我害怕的东西。我知道这是谁吩咐放进去的,自从我从翡冷翠回来以后,他很少再提那件事,我知道,他这是在警告我,他一直……在看着我。” 说这话时,他身体不自觉地发抖,仿佛是想起恐怖至极的回忆,连呼吸都变得急促起来。 文森特抚摸他头发的手一顿,他知道拉斐尔口中提到到底是哪件事,拉斐尔在翡冷翠时曾经闹出件丑闻,死了个年轻的Omega,还上了新闻头条,但及时被撤了下去,没掀起多少波澜。 当时他也才十九岁,在莎乐美剧团呆了快一年后,他渐渐地和剧团的同事熟络起来,文森特感觉到他比刚来翡冷翠时多了几分精气神,感觉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可这样的状态没持续多长时间,不知从哪天开始,他的精气神又慢慢地消磨下去,成天郁郁不振,文森特问他,他也什么不说。 那段时间,文森特发现每当拉斐尔登台演出时,固定的贵宾席总会出现一位身穿黑色军装的男子,他来去如风,通常身边还会有持枪的保镖护卫,身份很神秘的样子。 文森特私下也查过那个观众的身份,但凭他的身份都什么也查不到,于是,他敏感地怀疑拉斐尔的变化可能和那个身份神秘的观众有关。 这样的日子大概持续了好几周,直到有一天,那日的演出结束后,拉斐尔和剧团一位搭档出去玩,也没跟文森特打招呼就在外面过夜。 第二天,文森特左等右等没等到两人回来,反倒等来了警察。 警察告诉他,在靠海的一家旅馆里,发现了拉斐尔和他在剧团的搭档,他们一起喝下安眠药,警方初步怀疑是相约殉情。 和拉斐尔一起喝药的是个叫桃乐丝的Omega,是经常和拉斐尔出演《罗密欧与朱丽叶》的演员,消息传出去后,翡冷翠的媒体都说他们是入戏太深,所以相约殉情的。 文森特不知道他究竟是怀着怎样的心境选择喝安眠药自杀的,也不知道他为什么选择和那个叫桃乐丝的演员一起,只知道那个Omega死了,拉斐尔却抢救了回来。 拉斐尔醒来后,路德维希就把他带回了奥丁,大学都没念完,文森特从此失去和他的联系。 后来,文森特把剧团从翡冷翠搬到奥丁,和拉斐尔重遇后,他发现拉斐尔的状态愈发糟糕,他偶尔谈起这件旧事时,拉斐尔的表情很惧怕,想来是发生了极其可怕的事情。 文森特叹气:“所以,你还要继续惹他生气吗?” 有这样的一个控制欲极强,又心理变态的兄长,文森特也为拉斐尔感到不幸。 拉斐尔语气虚弱:“我不知道,可真要我一辈子处于他的掌控之下,我不如当初就死了算了……” 文森特沉默良久,轻声道:“如果哪天你真的做好决定,你就来找我吧,我能给你弄来药。” 拉斐尔轻笑出声:“你不怕路德维希迁怒你?” 文森特淡笑着摇头:“怕是怕的,但我还是更喜欢你啊。” 他口中的喜欢未必代表的是爱情,拉斐尔和文森特的关系非常微妙,很长一段时间里,拉斐尔都在文森特身上寻求他渴求已久的母爱,他会在文森特面前展现出脆弱依赖的一面,而文森特也全然包容了他。 拉斐尔想了想,摇头:“还是算了,我已经不想再看到有人因为我失去生命了,我承受不起的。” 文森特想起他那三个莫名其妙去世的未婚妻,心底发寒:“你的意思是?” 拉斐尔轻声道:“我没有证据,只是心里怀疑而已。” 虽然只是怀疑,但这的确是那个弟控做得出来的,文森特又是长叹一口气,也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只好安抚性地拍拍他瘦削的背脊。 拉斐尔眼睑闭着,冷汗汩汩地冒出来,焦虑和怨恨混杂成一把索命的尖刀,几乎要扼杀他所有的感情,连心脏处都传来一股熟悉的窒息感。 大概过去十几分钟,拉斐尔勉强重新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和文森特分头回到大厅。 “你怎么不和他们去玩?” 回到大厅后,拉斐尔看到独自一人坐在沙发一角的雪莱,随口问道。 雪莱看到他眼瞳润湿,领口也有些凌乱,语气生硬道:“你还是多管好你自己吧。” 他的语气有些冲,拉斐尔神色茫然:“你怎么了?有人惹你生气了吗?我应该没有哪里得罪你吧?” 雪莱深吸一口气,竭力使自己冷静下来。 刚才屋内的气氛让雪莱觉得很不适应,他在四周没看见拉斐尔的身影,心里有些害怕和紧张,便从大厅离开,想去外面找找人。 他走到后花园,隐隐约约听到里面有细微的交谈声,于是轻手轻脚地走上前。 是拉斐尔?而他抱住的那个人居然是文森特? 雪莱顿时在原地站住,不可思议地睁大眼。 原来他们两个真的是那种关系? 很多说不清的事情在这一刻有了答案,难怪他们明明相差年纪很大也能玩到一起,难怪文森特会为拉斐尔亲自化妆,也难怪路易斯对拉斐尔的态度那么莫名其妙。 原来这一切都是有迹可循的。 因为隔得太远,雪莱也没听清他们在说什么,他失魂落魄地回到房子的大厅里,独自坐在沙发上,心绪乱成一团麻,中途有人邀请他过去玩他都一一拒绝。 恰好这时,路易斯坐到他身边,面无表情地开口道:“你都看见了吧?” 雪莱别过脸:“我不知道你在说什么。” 路易斯冷笑:“别跟我装,我刚才跟在你身后,你看到的,我自然都看到了。很惊讶吗?我十四岁时就看到那个贱人抱着文森特,呸,他个恋母狂。” 这番露骨的话语让雪莱不知所措,他垂下头:“你跟我说这些干什么?和我没关系吧?” 路易斯语气急冲冲道:“所以,你应该离他远点,他是个薄情寡义的渣男,你不跑还等着干什么?” 雪莱没反应过来他在说什么,睫毛扑扇:“啊?可是,可是我和拉斐尔不是那种关系。” 路易斯一愣:“那你和他什么关系?” 雪莱犹犹豫豫道:“我算是他哥哥的未婚妻吧。” 意识到自己搞错了什么,路易斯的表情变得很难看,他结结巴巴地又和雪莱随便说了些什么,极为尴尬地离开了。 路易斯走后,雪莱继续坐在原地发呆,直到拉斐尔重新出现他面前。 雪莱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底的怒火,口吻冷漠道:“没有,但你还是多少注意自己的言行,你已经是在教宗面前做过保证的人,以后也会到梵蒂冈做修士,别败坏圣廷的名声。” 凝视着雪莱那张冷若冰霜的脸,拉斐尔沉默良久,嘴角勾起莫名的笑:“你都看到了?” 雪莱强憋住心底的怒火:“我看没看到又怎样?原来你和文森特先生是那种关系。” 拉斐尔似是对他的怒火很是不解:“我是个成年的Alpha,有几段感情很正常的吧?文森特早和他前夫离婚了,他目前也是单身,我们如果以前真的交往过,那也不犯法吧?” 雪莱脱口而出:“可是他的年龄比你大好多,你不觉得很恶心吗?” 拉斐尔笑容收敛,眼神变得冷冰冰的:“恶心?你是觉得文森特恶心,还是觉得我恶心?” 话刚说出口,雪莱就知道自己说错话了,他自责地垂下头:“我不是那个意思……” 他只是心里有些不舒服,尤其是看到拉斐尔靠在文森特怀里时,他那种脆弱又依赖的表情是雪莱很少看到的。 他不懂这种怪异的感情是什么,也不敢往深处细想,拉斐尔以后是要去梵蒂冈做修士的人,而他也会顺理成章地嫁给路德维希,他们注定是陌路人。 可是,可是…… 看到雪莱纠结的表情,拉斐尔脸上露出小恶魔一样怪异的冷笑。 但低下头的雪莱并没有注意到,他脸色苍白,连说话的声音都有气无力:“对不起,是我说错了话,我只是有些生气。” 拉斐尔不放过他:“你为什么会生气呢?” 雪莱脸色苍白地张了张嘴,却什么也说不出。 拉斐尔脸色平淡,说出的话却比刀子还尖:“而且,你是用什么立场教训我?未来的嫂子?还是虔诚的天主教徒看不惯我这种浪荡子,我从来都是这样不靠谱的Alpha,你是今天才认识我吗?” 他每多说一句,雪莱的脸色就白上一分,苍白得像个纸人。 拉斐尔轻笑道:“再说,就算是真嫂子,也没立场置喙小叔子的私生活吧?你觉得呢?” “对不起,真的很对不起……” 雪莱再也无法说下去,他眼睛一眨也不眨地盯住自己的脚尖,心脏像是被酸涩的藤蔓紧紧地缠绕,视线也被涌上的泪水模糊了。 他不敢再在这个地方呆下去,哪怕再多呆一秒他的眼泪就会彻底崩溃,他低着头从拉斐尔身边匆忙地跑过。 拉斐尔看着雪莱的背影,面无表情,他伸出手指把玩胸前的头发,脸色苍白阴郁,有种让人心底发寒的阴森感。 雪莱跑出大厅,来到空旷的后花园,发现这里距离大厅很远后,他才如释重负地呼出一口浊气,眼泪终于忍不住夺眶而出。 他坐在花园的石凳上,小声地哭起来。 明明他们在车上还打打闹闹,笑得很开心,结果刚才却闹成那样,是因为他多管闲事吗?可是听到拉斐尔冷漠的话语时,他是真的很难过很难过。 他泪眼朦胧地想:现在拉斐尔在做什么呢?应该是和文森特在一起吧,其实文森特也是个很优秀的Omega,长得好,家世好,性格也很成熟,就算他年纪大点又怎么样?拉斐尔就喜欢能包容他的Omega。 别人两情相悦的事,压根轮不到他一个外人多嘴。 外人……不知为什么,一想到这个词,雪莱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疼得他呼吸不上来。 好容易整理好自己的情绪后,雪莱站起身,打算去和文森特打声招呼,提前离开,这个地方他是一刻也呆不下去了。 结果没等雪莱走几步,就撞上一对不认识的情侣在灌木丛后面接吻。 因为他们没贴信息素贴,雪莱无意间吸入他们散发出的浓郁的信息素,那一瞬间,他的太阳穴不自觉地发胀,感觉自己有些腿软,呼吸不过来。 沉迷于亲吻的Alpha发现有人在偷看他们,恶狠狠地瞪向雪莱:“还不快滚!” 雪莱连声道歉:“对不起,你们继续。” 接连的不顺让雪莱的情绪愈发起伏不定,他走在空旷的走廊上,无精打采地低着头,神情落寞。 没等他彻底放松下来,雪莱忽然感到身体发烫,喉咙干渴,强烈的冲动如同打开阀门的洪水涌上来。 这是……我的发热期到了? 医学书里讲过,像他这种发热期迟迟未到的Omega,如果撞上正在交换相信息素的AO,很有可能会引诱出发热期,他刚才确实吸入了那对情侣的信息素。 雪莱惊慌失措:为什么会在这个时候?还是在这个地方,我身上没有带抑制剂。 他使劲掐住自己掌心的软肉,强撑着不彻底失去意识,努力使自己保持清醒,扶着墙慢吞吞地往前走。 他也不知道自己走到哪里,直到意外地撞入一个男人的怀里,男人身上的香气让他觉得很熟悉,但大脑混沌的他已经分辨不出来了。 “雪莱,你怎么了?” 雪莱听到那个男人关切地询问道,他知道自己的名字,应该是认识的人。 “请帮帮我……抑制剂……” 他用尽所有的力气朝这个男人求助,随即失去意识。 …… 昏暗的房间里,淡金色头发的Omega躺在地板上,初次发热的到来让他难耐地扭动自己的身体,他脸颊绯红,墨绿色的眼眸湿漉漉的。 拉斐尔坐在椅子上,面无表情地看着面前陷入发热期的Omega,他漫不经心地把玩手上的抑制剂,却没有想给Omega注射的意思。 空气中传来白蔷薇的香气,那是雪莱的信息素味道,在Alpha本能的驱动下,拉斐尔感觉自己的身体也有些蠢蠢欲动,他把手探上雪莱光滑柔嫩的脸上,放出一点点自己的信息素,欲擒故纵。 闻到渴望已久的信息素,雪莱感觉自己的身体愈发燥热,此时他的大脑已全然被本能的渴求占据。 他以为自己还和往常那样在做春|梦,当他模糊地看到爱抚自己的Alpha手腕上熟悉的刺青时,他什么都顾上不了,他只想在梦里彻底疯狂一把。 “我,我想要……” “啪——” 拉斐尔伸出手恶劣地掴了他一巴掌,他使出的力度不重,像是在调情一样。 雪莱的脸歪向一边,他似乎不明白自己刚才受到了羞辱,反倒是循着那丝熟悉的甜腻香气爬过去,迫不及待地抓住那只手。 他将滚烫的脸贴在那只冰冷的手背上,舒服地发出呻|吟,那双墨绿色的眼瞳里满是渴望:“我想,我想要……” 想要你的信息素。 望向那张满是情|欲的脸蛋,拉斐尔忽地轻笑:“想要?求求我,求我就给你。” 14第十四幕兽的本能 拉斐尔随手剥开一颗棒棒糖, 草莓的酸甜味让他心情颇好地眯起眼,他最近在戒烟,烟瘾犯的时候就喜欢吃这个。 他一只手托腮, 饶有兴趣地看着躺在地板上的因发热期不断扭动身体的Omega, 雪莱两颊绯红,眼瞳因饱受情|欲的折磨变得模糊妖娆,他伸出手, 正在试图自己安慰自己。 Alpha和Omega的骨子里都惨留有野生动物才有的兽性,发热期的他们几乎是完全失去自我意识的野兽,沦为只知道发泄欲望的低等动物, 对信息素的极度渴求会让他们露出最难堪的丑态。 “我要, 我想要……” 身体内部涌现出的极度空虚让雪莱, 泛银的月光下,他隐隐约约看见面前的Alpha线条分明的喉结, 和手腕处华美的刺青, 触手可及。 大脑疯狂地叫嚣他的渴望:想要他, 真的好想要他。 拉斐尔在雪莱面前半跪下来,将嘴里吃的的草莓棒棒糖直接塞进他的口中, 口中突然出现的异物让雪莱下意识地含住,发现这是甜甜的糖果后, 他努力将糖果含得更紧, 用力地吮吸舔舐, 眼神中满是痴迷。 “好甜, 好喜欢……嗯哼……” “嗯……你想要什么呢?我没听清楚,再说一遍。” 拉斐尔懒洋洋地托腮,像逗弄宠物似的喂雪莱吃棒棒糖,甚至把纤细的手指恶作剧地插入他的嘴里, 中指和无名指戳弄他的口腔内部,享受他唇舌温软的伺候,但却没有要进一步碰他的想法。 “我想要……想要你的信息素……” 他口中溢出的津液顺着他的脖颈滑下,吐出手指后,他眼神痴迷地用脸蹭了蹭面前这只白皙柔软的手,继而用虎牙轻轻地啃咬拉斐尔手腕处的刺青,唇齿经过的地方都留下暧昧的红痕。 “好美……你的刺青好美,我第一次见你的时候就发现了。” 拉斐尔语气轻亵地笑骂道:“原来第一次见面你就对我意图不轨,你这个小色鬼。” 头脑不清醒的雪莱似乎并没意识到他在羞辱自己,反而露出痴痴的笑,手臂顺势攀上拉斐尔的小腿,呈现出缠绕的姿态,他整个人趴在拉斐尔的膝盖上,酥软的身体几乎要融化在拉斐尔的怀里。 Alpha身上甜腻的花香让发热期的他越发难耐,身体内部传来的热度让他感觉像是火烧起来一样,他浑身热汗,不自觉地扭动身体,左右摆动。 拉斐尔轻笑:“怎么?这就忍不住了?你求求我,求求我就给你信息素。” 雪莱眼瞳模糊,把脸贴在拉斐尔的小腿处:“求求你,我想……想要……想要你的信息素……” 看到雪莱这样奔放的一幕,拉斐尔露出恶劣的笑容,他打开自己的光脑,将摄像头对准跪在地板上不停颤抖的雪莱,点击开始录像的功能。 “来,乖,看镜头。” 初次发热带来的热潮已经让雪莱神志不清,他睁着一双模糊的眼瞳迷迷瞪瞪地望向镜头,像一只彻底失去理智的野兽。 本能的恶毒让拉斐尔血液沸腾,仿佛血液里正在翻滚着冒着热泡的毒汁,那种极致阴暗的快|感让他无比沉醉。 “哥哥,你知道你纯洁的未婚妻,在我面前这么放|荡吗?” 几分钟后,他心满意足地关上摄像头,将录制的视频保存好,想了想没有立刻发送过来。 任务完成后,拉斐尔一把将雪莱捞进怀里,手指摩挲他背脊突出的骨头,在他耳边轻语:“好,我这就给你。” 他撩开雪莱的头发,用唇舌濡湿雪莱后颈处干燥的皮肤,小口小口地吸吮那块皮肤,当舌尖地扫过那块凸起的腺体时,怀里的身体难耐地颤抖着,似乎迫不及待想接受Alpha信息素的灌入。 “嗯……哼……你的信息素原来是白蔷薇的味道,好香……” 拉斐尔感觉自己的身体也隐隐约约有点动情,当Alpha和Omega的匹配度达到一定高度时,两人的身体会更加合拍,想来他们俩的信息素匹配度应该不低。 他发出动人的湿喘:“我感觉我也有点动情呢,光是闻到你的信息素,我就感觉自己要高cha了……” 雪莱已经舒服得说不出话了,虽然拉斐尔还没有临时标记他,甚至两人的衣物都完完整整地穿在身上,但当拉斐尔实实在在地碰触到他滚烫的皮肤时,他空虚已久的身体终于得到满足。 他被这个满是紫罗兰香气的胸膛拥抱着,被温柔的唇舌不停地亲吻爱抚着,感觉骨子都要酥掉,从来没有哪一刻这样满足过,他终于幸福地留下眼泪,滚烫的双颊上淌着晶莹的泪水。 雪莱努力睁开迷蒙的双眼,想看清梦里亲吻自己的人,却都是徒劳,那个人的脸氤氲在白茫茫的雾气中,只隐约看得见他爱抚自己的嘴唇,那么滚烫,那么热情。 Alpha的尖牙已经迫不及待地冒出,拉斐尔凑近雪莱后颈的腺体,正当他打算咬下去时—— “别让我知道你又染上哪个Omega的信息素,你也不想哥哥生气吧?” …… 阴魂不散的声音在大脑里回放,尖牙在即将碰触腺体的那一刻时顿住,那些屈辱又罪恶的记忆在他脑海里复苏。 拉斐尔收回自己的尖牙,他垂下头,密密丛丛的白发散落在雪莱的肩上,像是晶莹剔透的蛛丝,他的表情掩藏在阴影中,显得阴森可怖。 “啊——” 正当雪莱沉迷于Alpha的爱抚时,疼爱他的Alpha突然粗鲁地将他从自己怀里扔出去。 雪莱迷茫地趴在地板上,甜腻的花香逐渐离自己远去,他迷迷瞪瞪地伸出手,追寻那丝远去的香气。 “不,不要走……” 发热期的Omega完全化作只有本能的低等动物,雪莱急得哭出声来。 拉斐尔面无表情地抽出口袋里的抑制剂,动作粗鲁地将抑制剂注入雪莱后颈的腺体,雪莱身体一震,原本沸腾的血液一下子平息下来,滚烫的身体也像注入一股清流一般,渐渐地冷静下来。 “虽然不想标记你,但给你点奖励还是可以的。” 注射好抑制剂后,拉斐尔却也没放过雪莱,反而报复性地吻上他的唇,这个吻完全没有刚才的缠绵悱恻,辗转柔情,反而充满十足的野性,滚烫的热吻铺天盖地地落下。 他收紧手臂,将怀里的Omega死死地勒在自己怀里,雪莱的肋骨发出尖锐又炽热的疼痛,他的身体因窒息而酥软,几乎要因为那狂吻而窒息。 但是……好喜欢,好满足,感觉自己有被爱着。 雪莱没有反抗,他忍不住环抱住拉斐尔的脖子,进一步加深这个炙热的吻,甚至迫不及待地直接将拉斐尔推倒在地板上。 拉斐尔眼神诧异地仰面倒在地板上,苍白的长发散落在地板上。 雪莱坐在拉斐尔的腰上,迫不及待地献上自己的唇舌,唇齿辗转间,暧昧的湿喘在寂静的空间里不停地响起。 耳边响起轻笑声:“哎呀,你别那么着急,呵呵,原来你骨子里也挺色的……” …… 雪莱睁开眼时,发现自己睡在沙发上,浑身酸软无力,身上盖着件男士外套。 他记得他好像是初次发热期到了,意外在走廊撞到个陌生人,自己好像向那个人求助。 雪莱仔细检查一下自己身体,不由地松了口气,身体没有出现任何异样,看来是遇到好心人,不仅没有趁人之危,还给他注射了抑制剂。 他环顾四周,发现一个白发男子正躺在长沙发上,发现雪莱醒来,他转过头:“醒了?你发热期到了,我刚才给你注射了抑制剂,你现在感觉怎么样?” 是拉斐尔,他仰躺在沙发上,手上拿着本书在看,他苍白的长发在泛银的月光下,光艳可鉴,整个人都好似笼在层淡淡的圣光中。 雪莱嘴唇嗫嚅:“谢谢你。” 因为看到拉斐尔和文森特的亲密互动后,自己莫名其妙朝他发了脾气,但拉斐尔却没有乘人之危,还给他注射了抑制剂,雪莱突然心里有些过意不去。 “接住。” 一根条形的东西朝他扔过来,雪莱下意识地接住,发现是根草莓味的棒棒糖。 拉斐尔笑道:“请你吃糖。” “啊?谢谢。” 雪莱剥开包装纸,将棒棒糖塞入自己的口中,甜滋滋的味道让他的心情逐渐平复下来。 嗯? 他疑惑地看向手里的包装纸,他有吃过这个品牌的棒棒糖吗?为什么感觉味道有些熟悉? 拉斐尔合上手里的书,关切地询问道:“身体感觉怎么样?还有什么问题吗?” 雪莱回道:“除了有点疲倦没有力气,没什么大问题。” 话说这就是发热期的滋味吗?雪莱还是第一次体会到身体全然不受控制的感觉,大脑全然被本能的欲望占据,整个人都沦为只想要性|爱的低等动物,真的好可怕。 见雪莱面色坦然,拉斐尔挑眉:“刚才的事你都不记得了?” 雪莱紧张地望过来:“我难道有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吗?” 发热期的Alpha和Omega都会化作没有理智只有□□的低等动物,很多人会失去发热期的那段记忆。 雪莱努力回想刚才发生的事情,但记忆却像是被笼上一层朦胧的纱,模糊不清,只隐约记得自己好像很主动地亲吻梦里那个手腕上有刺青的男人。 像是想起什么关键回忆,雪莱的脸噌地红了,他还以为刚才发生的一切都是春|梦,愈发不敢直视面前的拉斐尔。 春|梦对象是未来的小叔子,这简直是在精神出轨,沉重的道德枷锁让雪莱心里愈发沉重,难道他是真的喜欢上他未来的小叔子了吗?这怎么可以?! 雪莱心里疯狂地尖叫,但又不敢在拉斐尔面前露出一丝痕迹,脸涨得通红。 拉斐尔摇摇头,笑容莫名:“你没有做出格的事情,但是你以后要注意安全,在没有得到路德维希的终身标记前,出门要记得随身携带抑制剂,以免发生意外。” 他这样的温柔体贴,让雪莱愈发感到羞愧,他小心翼翼地抬头,忽然在拉斐尔的手腕处看到暧昧的红痕,像是唇印? 不,不会吧? 想起春|梦里他大胆浪荡的行为,雪莱不自觉地用手指摸向自己的唇,又像是触电似的赶忙放下:不会的,不会的,那只是梦,不是真的,说不定是拉斐尔和文森特亲密后留下的,绝对和我没关系。 他狠狠地想:我才没那么淫|浪呢,都怪Omega 的发热期,真讨厌。 “还有,我刚才只是在和文森特道别而已,你别误会。” 雪莱抬起头:“道别?” 拉斐尔面色坦然:“我不是要去梵蒂冈出家了吗?刚才就是跟他道别的,其实我们以前确实有过一段,但很早之前就分开了,现在的我们不过是好朋友而已。” 他说话的语气一顿,苦笑:“其实说是朋友也不对,我们以前的关系也根本不像情人,我潜意识里一直把他当做是我的母亲,他会包容我,安慰我,给我从未有过的母亲一样的关怀。” 雪莱很惊讶:“母亲?说实话,我不太能理解,你潜意识里把他当做母亲,那为什么要还要……” 他的语气里带有他自己都没意识到的酸意。 拉斐尔叹气:“因为我根本离不开Omega的信息素,一闻到Omega的信息素,我就完全控制不住自己,甚至感觉人都要死一回,有时候我都怀疑自己是不是有瘾。” 雪莱还是不理解:“为什么会这样呢?” 拉斐尔的表情黯然神伤:“我需要Omega的爱和安抚,雪莱你知道的,我从小没有母亲,玛蒂尔达夫人对我也不是很慈爱,虽然路德维希小时候很宠爱我,但父母之爱是他不能替代的。长大后,我没有哪一刻不感到空虚,这种空虚只有Omega的信息素能弥补我。” 虽然雪莱还是很不理解他对信息素的痴迷和沉醉,但也没有立场说他什么,别说嫂子没理由干涉小叔子的私生活,他和路德维希的婚事都还八字没一撇呢。 但是…… 雪莱忽然想起拉斐尔出演的那部音乐剧《儿子与情人》,恍然大悟:这何尝不是对拉斐尔的真实写照?因为缺少母爱而无法建立正常的亲密关系,以至于性|癖都因此扭曲。 雪莱小声道:“虽然还是不能认同你的做法,但我也不会再苛责你什么,每个人都有自己的生存方式。” 拉斐尔继续叹气:“反正我已经不会得到Omega的信息素了,我马上要去梵蒂冈出家,以后再也不能和Omega交往,也不知道我能不能撑下去,说不定我会选择去割掉腺体吧。” 说这话时,他脸色苍白疲惫,几乎要和雪白的衬衣融为一体,仿佛他不堪重负,眼神是泛着死气的空洞漠然,没有一丝活力。 这样的表情仿佛是在说:请来安慰我,我需要你的爱和安慰。 见他露出这种表情,雪莱内心涌现难以言说的冲动和怜爱,好想,好想抱住他,好想安慰他。 可最终,沉重的道德枷锁让雪莱无法更进一步,他在道德和真情中挣扎沉沦,以至于他痛苦万分,不得安宁。 宴会结束后,两人回到公爵府,这时他们惊讶地发现家里乱糟糟的,原本井然有序的佣人们乱成一窝粥。 拉斐尔问管家:“发生了什么事?怎么家里乱糟糟的。” 管家擦额头上的汗:“夫人犯病了,她头疼得厉害,但老爷今天正好去隔壁星域出差,一时赶不回来。” 得知是玛蒂尔达生病,拉斐尔表情微动,他抬头看向二楼,那里黑沉沉的就像蜘蛛编织的大网,洋溢着极度危险和压抑的气息,玛蒂尔达断断续续的呻|吟从卧室里传出。 雪莱倒是很关心玛蒂尔达的身体情况:“拉斐尔,你要不要去看看夫人?” 拉斐尔眼波流转:“作为孝顺的儿子,母亲生病,我当然得去问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