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问俗》 1. 惊蛰前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月黑风高夜,香闺暖床时。 田青敏捷地翻过院墙,而后打开了大门,将等待在门口的凤妹一把拉进了杂草丛生的院中,就这样,两人相偕着进入了蜘网密布,看起来久未住过的老宅屋内。 “青哥~” “凤妹~半日未见,我想你想得……抓心挠肝的。” “青哥,这床可真大呀!” “衡哥他爹是个木匠,这床就是为了成亲专门制的,这里比庄稼地里好多了。” 说话间,这对有情人便躺在了木床之上。他们忘乎所以地抱着翻滚,偶然间睁开眼睛,眼角余光不经意瞥向了木床深处。此时,正是一道惊雷响起,白色的光透过窗户照射在了木床一角,田青就在这毫无防备又春心荡漾的境况下看到了眼如铜铃,近在咫尺的张衡。 霎时间,尖叫声几乎像是要掀翻了屋顶一般,在寂静的深夜里回荡着。 说时迟那时快,张衡一把捂住了田青的嘴,可凤妹却也不受控地尖叫了起来,反应过来的田青也迅速地捂住了凤妹的嘴。 被捂住的凤妹也很快反应了过来,她迅速从床上弹起。眼瞪得如铜铃的张衡和田青也跟着从床上弹起,不知如何是好的三人在屋子里慌忙地做着各种无用动作,用这种看似很忙的举止掩饰内心尴尬的局面。 就在他们觉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之时,更具有危机的踹门声将三人从尴尬中解救了出来。 “青哥,来人了,怎么办?怎么办呀?” 听着越来越近的脚步声,张衡疾步走到两人跟前,一手拽着一个,将惊慌失措的两人塞进了檀木箱子之中。 刚盖好箱子,张衡就听到了熟悉的声音。 “衡哥?” “衡哥!” “衡哥,你怎么回来了?” 火把照耀之下,屋子里的境况尽收眼底。地上凌乱的衣服和包裹、木匣,扔了一地的竹叶和油光锃亮的纸张,还有数不尽的果核和无数酒瓶,无一处不彰显着屋中人最少已在屋内待了三五日。 “我……我被罢黜官职了。” 天上又一道惊雷,屋内却一片沉默。 明日,正是惊蛰节气。 身为族长的田仁序虽已至耄耋之年,但仍精神抖擞,事无巨细地操持着巫溪村的各项事宜。每到节气之日,他与老妻便只睡两个时辰,一到子时便起身,为节气祭祀忙碌。 今岁,老妻刚有了新帮手,两人正在东侧房内扎白虎。而他正一人独自蒙着鼓皮时,纷纷攘攘的声音便来到了门外。 “老太爷,衡哥回来了!” 屋外人顿时听到了一连串的鼓响声,正欲要进门瞧瞧时,门却登时打开。 天上又是一道惊雷,照亮了院子里的众人,也让刚打开门的田仁序一眼就看到了忐忑不安的少年郎。 田仁序是在脚下这片名为巫溪村的土地之上出生、长大、成亲、生子、弄孙、失子、再失子、再失子、再失孙、再失孙的岁月中度过的。及至耄耋之年,田仁序最值得骄傲的便是成为了巫溪村史上首个将后世子孙送入朝堂之上的族长。 巫溪村坐落在横亘南北的秦岭山脉深处,村内有上百户人家,他们世代耕种着脚下的土地,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百年来,唯有一名书生凭借着功名走了出去。 那名书生就是眼前忐忑不安的少年郎张衡。 “太爷,衡哥不孝,让太爷失望了……”张衡匍匐跪地。 又是一道响雷,众人俱是一惊。 田仁序喃喃说道:“春雷惊百虫啊!” “太爷,您老可千万别气坏了身子。孙儿这就将衡哥绑到宗祠里,让他好好悔过悔过。” “是啊!衡哥,你父母早亡,你是吃百家饭长大,全村的希望都寄予你一人,你怎能刚入朝廷两年,就被罢免回乡呢!” “我……” “住口” 张衡和田仁序同时出声说道。因这同时,众人倒是没分辨出让住口的人是那祸端还是这群看客。不过,众人倒是都沉默了下来。 “好了,都回吧!今日可是惊蛰节气。”田妻马氏与曾孙女小满从东侧房走了出来,打破了这阵沉默。 “是啊~田里还有得忙呢!衡哥的事,太爷和太奶肯定会妥善处置的。” “是啊~明儿一早还要祭祀呢!可耽误不得。” 众人冲着老太爷、老太奶弯了弯腰,而后都相偕离去。很快,院子里就剩下了依旧匍匐在地的张衡。 田仁序一步一步走下了台阶,又一步一步走到了张衡跟前,他目光深邃,缓缓伸出了手,一张老脸分辨不出喜怒哀乐。 就在这时,急匆匆冲进来的田青扑到了张衡趴着的身上,替张衡哀求道:“老太爷,您要打,就打我吧!我皮糙肉厚,打不坏;衡哥身子骨弱,他经不起的。” 这一出哀求,让田仁序的手搁置在了半空。 “他,并非想打他呀!”田仁序默默在心内感叹了这么一句。“我,不过是想扶起他而已。”可这句话,他也同样说不出口。毕竟,被罢黜之事并非是小事啊! 田妻马氏走到了田仁序身旁,拽回了那只尴尬的手,语气和缓的说道:“你们也回吧,明日祭祀的物件还制完呢。”田妻马氏搀走了田仁序,两人进了西侧房,关上门,继续去蒙那鼓皮去了。 “衡哥,没事了,明日祭祀忙碌,想来还有功夫能劝一劝老太爷。”田青扶起张衡,更是好言相劝道。 “可太爷爷根本就没想惩罚他。”童言稚语的小满机灵地说道。 此话一出,田青与张衡面面相觑中又重回了那份尴尬。 “青侄,你是不是又跟凤妹滚庄稼了?”小满吸溜了鼻子后问道。小满说话快,田青想伸手去捂时,小满的问话早已悉数吐出。 “轻声些!”田青哀求道。 小满瞪大了笑的圆溜溜的眼睛,而后如临大敌地自捂住了嘴巴。“糟了!” “你告诉老太爷了?”田青的脸面如死灰。 小满摇了摇头。 “你告诉老太奶了?”田青的心飘飘荡荡。 小满又摇了摇头。 “那……” 小满凑到了田青的耳边,轻声说道:“不是说你知我知,不能让第四人知吗?可我刚说漏嘴了,他听到了。”小满拿眼神瞟了瞟一旁面如素缟的张衡。 田青顿时面红耳赤。 “青哥,君子应克己复礼……” “衡哥,你别以为你刚刚帮我和凤妹掩饰了,我就能听进去你这啰嗦话。” “青侄,原来你是小人之心度君子之腹了。他既然刚刚帮你掩饰了,就跟我一样 2. 惊蛰日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惊蛰这一天,虽昨晚打了几声响雷,但白日里天儿却足够的晴朗明媚。寒冬俨然过去,万物再次复苏,田间地头也要开始忙碌起来了。 鸡鸣一声啼过一声后,袅袅炊烟升起后,巫溪人纷纷离开了家门,一道往宗祠而去。 祭祀仪式即将要开始了。 “快点,快点,祭祀仪式就要开始了!” 窝在木床深处的伍愉安听着外边的动静,听着田庄头跟其妻王氏着急忙慌地应和之声,原本刚刚明朗的心再次沉入了谷底。 “又是一天太阳升……” 这句自言自语跟一大早满心希冀时的语气差之千里。 “姑娘,你一定要用点饭~”王氏的声音越来越远。 伍愉安长叹了一口气,犹豫间还是掀开了被子,从床上走下,来到了桌前,拿起木勺搅了搅粥,就着咸菜吃了起来。 一整日,田庄头一家都忙于祭祀和农耕,伍愉安无所事事了一整日。傍晚,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伍愉安透过屏风,看到那个小小的身影,脸色一下子便愉悦了起来。 “伍姐姐,你身子还未痊愈吗?”小满扑到了床边,圆圆的大眼睛亮晶晶的望着伍愉安。 “还未呢~劳烦小满你来看我了。”即便是内心欢快,伍愉安也本能地端庄着。 “伍姐姐,你猜猜我给你带了什么?”小满的小手背在身后,一脸狡黠的笑容。 伍愉安拿着手帕擦了擦小满脏兮兮的脸蛋,“是饼子吗?” 小满摇了摇头,将手中之物奉出,是一颗圆圆白白的梨子。 “惊蛰要吃梨。”小满直接喂起了伍愉安,将一颗梨子塞到伍愉安的嘴边。“吃梨也对身子好,伍姐姐吃了梨子,明日就能跟小满一道去田地里抓蚂蚱。” 伍愉安的心暖了起来,她小小咬了一口梨子,梨子的汁水跟随着满腔的清脆一道溢了出来。 “小满给的梨子真好吃~”伍愉安咽下一口后,欢快地说道。 “梨花酒更好喝呢!”小满神采飞扬地介绍道:“每岁的惊蛰这天,巫溪人都会在山上梨花树下存放新酿的梨花酒,有道是梨花树下梨花酒,大罗神仙也难求。白日的祭祀结束后,每人都饮了好几大碗,伍姐姐身子不适,今年倒跟我们这群孩童一样喝不到。” “是吗?那倒真是可惜了。” “不对”小满想了想后,再次说道:“衡哥也没喝到,今日祭祀他没敢出现。这样一想,伍姐姐和衡哥倒是天涯沦落人,他也是刚刚归乡,不知为何被罢黜了官职。不过,回来了也挺好。我瞧~伍姐姐和衡哥倒很是般配。” 瞧这个子还没桌子高的小红娘,原本对婚事颇为害怕与抵触的伍愉安头一次没有心生厌烦。 在小满想继续说起那未敢出现的衡哥时,伍愉安及时抢到了话头,随口说道:“小满,梨花酒真那么好喝吗?” 小满登时斜睨着眼看向了伍愉安,伍愉安自嘲的笑了笑,摸着小满的头说道:“小满,你是神童吗?” 小满依然斜睨着眼。 “我不想嫁人。” “为何?” “我……也许是害怕吧!” “害怕?” 伍愉安点了点头。作为在后宅里讨生活的庶女,作为随时都可能会被送出去,等同于待价而沽的货物一般的商贾之女,一听到婚嫁二字,她都觉得害怕与心悸,会让她在无形中看到那即将落下的皮鞭与熊熊燃烧的烈火之窟。 小满伸出小手,握住了伍愉安的手,眨了眨眼睛,俏皮的说道:“好,我们不说了。不过,我有预感,你跟衡哥会成婚,而且会很幸福。” 伍愉安笑了笑。 “放心吧!这世间如此之大,没有什么放不下的。”小满小大人似的拍了拍伍愉安的肩膀,出言安慰道。 “姑娘~”听着老远传回的喊话,小满与伍愉安这才回过神来。此时,傍晚的云彩早就飘散了,屋子里已满是黑暗。 “时候不早了,我该回去了!”小满打了招呼,蹦蹦跳跳地离开了。临走前,小满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伍愉安,一改调皮模样,正正经经的说道:“伍姐姐,路遥才能知马力,日久方才见人心。” 伍愉安不解地望向了小满,小满却又恢复了往常那副调皮的模样,朝着伍愉安挥了挥手,说着:“无事无事,我走喽,伍姐姐”。而后便蹦蹦跳跳离开了。 小满虽然口称无事,但伍愉安还是不免想到了回来那日的情景。 五日前,虽早已过立春,但大雪仍是飘飘扬扬地下着。 伍愉安顶着风雪回到了巫溪。她曾听小娘说过,还在襁褓时的她来过巫溪,那时的她便很喜欢这里。坐在马车上,看着被大雪覆盖的田野,看着寂静冷清的乡下,伍愉安想起了那首诗。 “日暮苍山远,天寒白屋贫。 柴门闻犬吠,风雪夜归人。” 她,正应和了这首诗。 待将伍愉安送至庄子门口,伍家的车夫、妈妈便连片刻不愿再待,生怕沾染上了她的不祥。庄子只有二十亩水田,管事的是小娘表姐王氏与其夫田庄头,说是表姐,其实并无血缘,只是沾些亲。说是庄子,手下的佃户也只有两三家,一半的水田是由田庄头亲自耕种的。 初见时,王氏眼含热泪,瞧着眼前这个瘦瘦弱弱的女孩子,丝毫没将不祥的话语放在心上。眼见王氏情真意切,伍愉安的心总算安定了一些,但在后宅生活的数年艰辛,也让伍愉安不放过任何一丝可能出现的问题,因此,她牢牢记得小娘的叮嘱,还未进庄子,便要先去拜访老族长。 看着漫天大雪,王氏可怜眼前这个没娘又被爹抛弃的女孩子,真情切意的劝慰道:“瞧这漫天大雪的,姑娘明日再去也不迟。” “姨娘,礼不可废。” 一拿出礼数来,王氏也没敢再劝慰,只好带着儿子天冬亲自护送她。临走时,伍愉安侧首,装作拉披风,眼角余光瞥了一眼自己那堆放在门口的行李,正巧看到田庄头急不可耐扒拉着行李,想瞧瞧里边会有些什么物件。 伍愉安装作没看见,她的行李早在出后院前,出伍府后,一路之上被扒过好几遍了。 冒着风雪来到老族长家门口,伍愉安生怕自己的不祥会让老人家不高兴,因此本想在门口磕几个头,说 3. 惊蛰夜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此时,月光铺遍了山野,伍愉安丝毫没有任何害怕之意,反而觉得心情舒畅,因此不一会儿便来到了梨花树群下。 借着月光,伍愉安看到了梨花树下翻新的土,她随手拽出一根树枝,开始挖了起来。果然,没挖两下,一瓮酒坛便露了出来。 伍愉安直接撕开瓮口,仰头灌了两大口。梨花酒入口甘甜,酒味甚冽,似是入肠即化,化开在伍愉安的周身,让她忘却了俗世与礼数,就这样抱着瓮靠在了树干处,毫无大家闺秀模样地坐了下来。 伍愉安再举起瓮,仰头又灌了一口,可刚仰起头,梨花酒刚入喉,她便看到了月色下、梨树上的男子。 十步之遥外的梨树上,张衡也正仰头灌酒,两人的目光就这样对视了。 一阵目光的试探后,两人放下了酒瓮,又都擦了擦嘴角,而后都收敛了目光,自顾自的喝了起来。 风儿一阵阵吹来,梨花花瓣宛如有了生命般旋转飞舞,在月光的照耀之下,一派唯美风光。 在这风光之中,两个失意人置对方如无物般,只管各自痛饮,各自惆怅。 “你就是因不祥而被送到庄子的商贾庶女吧?” “你是因罢黜官职而回乡的秀才吧?” 当风停后,醉酒的两人终于搭起了话。 “你……上来坐!”张衡拍了拍身边的树干。 伍愉安也拍了拍身旁的草地,同样招呼张衡,“你下来坐!” “还是你上来吧!” “还是你下来!” “还是我下来!” “还是我上去!” 绕来绕去,最终伍愉安被绕了进去,踉踉跄跄地走到了树下。 张衡伸出了手,伍愉安看了看这宽大的手掌,而后挥了挥手,要强的说道:“我自己能上去!”伍愉安说着就爬上了上去,这梨花粗矮,是以极为好爬。 一番周折后,伍愉安与张衡一同坐在梨树树干之上,共享了一瓮又一瓮梨花酒。 当日光照射在伍愉安与张衡双目之上时,两人悠悠转醒。刚刚睁开眼皮,对方的脸便映入了眼帘。 不过是一瞥,就足以让两人惊吓万分。因这惊吓,两人浑然不知此时是身处在梨花树上,是以双双扑空,各分一头,从梨花树上坠下。 “砰”的一声重响,两人均是摔了一个四脚扑地。 疼痛现在已经不算上什么事儿了,眼下有比疼痛重要万分的事情,那便是名声!显然,两人已经忘记了昨晚到底发生了何事。不过,眼下比过去更重要,两人着急忙慌的起身,刚一动又想到了平日里要遵守的那些礼节,便赶紧朝着对方弯腰、行礼。一弯腰,一行礼,两人又想起了现下所处的尴尬境地,因此又赶紧顺从本性地拾掇自己,反复折腾后,两人各自拿好自己的物件,各朝一头飞奔而去。刚跑了两步,两人又都同时想到了什么,因此又赶紧折回,冲着对方警告道:“非礼勿言!” 而后,两人便飞奔离去。 惊蛰过后,田里便开始忙碌了起来。田里一忙碌,村子里也没停歇,是以到处都是村民。 惊慌失措的张衡与伍愉安颇费了了一番功夫,这才掩人耳目地回到了各自的房中。 伍愉安刚关上房门,“砰砰砰”的敲门声便响了起来。 “何事?”伍愉安尽量稳住心神,装作若无其事地问道。 “表妹,你起身了吗?表哥给你端来了饭菜,你用些吧!”田天冬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不用了”伍愉安立刻换了衣衫,手忙脚乱的在梳妆镜前梳起了发髻。 “表妹,你还是用些吧!瞧你瘦的,可要多吃一些,身子才能好得快。” 伍愉安换好了衣衫,仓促间也梳好了发髻,她躲在屏风后,再次斩钉截铁的拒绝道:“天冬表哥,男女授受不亲。你若是想让我多用些饭菜,还是让姨母给我端进来吧!或者,你就放在门口,过一会儿,我自会端进屋子来。” “表妹,你不用担心,乡下人没有那么多礼数。” “天冬表哥,礼数不是分乡下城里的,而是分人心里的。你我虽是表亲,但终究男女有别,还是避嫌些好。”伍愉安的声音坚定而清晰,透过屏风与房门传到了田天冬的耳中。 一阵沉默后,只听田天冬说道:“好吧,表妹,我听你的。我把饭菜放在门口,你自己端进去吧。” 伍愉安听着田天冬离去的脚步声,心中松了一口气。这几日,田天冬总是有意无意地接近自己,她突然觉得就算回到了巫溪,也并非能过上悠闲的日子。起码,田庄头这一家对她的态度就有待考证。 伍愉安突然有些烦躁,为何她的生活如此艰难? “伍姐姐”小满的声音传来,伍愉安的心情顿时好了起来。回到巫溪的这几天,她唯一能够放心的人便是小满了。 伍愉安打开了房门,小满正站在房门口看着地上的饭菜。伍愉安立刻将托盘拿起,而后说道:“刚刚天冬表哥给我端来了饭菜,我顾忌着男女之别,没让他进来。” 小满点了点头,看了看偌大的院子,若有所思的说道:“这院子的确是有些冷清了。太爷爷说这院子当初是你阿娘特意让盖的,说是老了要回来住的。外间也空了许多,田侄儿一家住在了东边院子,离田里近。” “小满,你果真是神童。”伍愉安一点即通,兴高采烈的问道:“村子里有人愿意给我做侍女吗?还有人愿意做佃户吗?可以住在我家的那种。” “我去帮你问问。”小满说着就跑走了。 伍愉安关上了房门,不经意间看到了自己胳膊上居然有个绯红字,仔细一瞧,居然是“新”字。 这是什么意思?伍愉安想破了头也没想起来,昨晚喝了太多梨花酒,她最后的记忆只有坐在树下同树上之人各自饮酒的场面。 伍愉安摇了摇头,眼下着急的事儿还不止这一件。昨日,她翻看了账目,庄子上的账目很有问题,她今日要重新盘算一遍。 这一盘算就到了日落西山,十几年的账簿,众多积压的问题。一开始,只是一些数目对不上,而后,账目越来越离谱了,所上交的银钱也越来越少了。伍愉安的小娘以前一直没有过问,伍愉安自然知道原因,一是这点银钱,小娘并没有放在心上,且路途遥远,王氏又是小娘为数不多的亲戚。二是为了日后做打算,只要她或者小娘回到巫溪,那便可以利用账目来赶走田庄头,也算是出师有名。 伍愉安刚掌了灯,王氏的声音再次传来,“姑娘,你睡了吗?” “我未睡呢!姨母有事找我?” 话音刚落,王氏便不问自请,推门而入。伍愉安立刻将账册收起,将一旁的话本放在桌上遮掩。不过,让伍愉安心惊的是,王氏身后竟然还跟着一男子,透过屏风看那身形,像是王氏的儿子天冬。 伍愉安当即语气冰冷又威严的说道:“姨母,你这是做什么!怎么竟带男子直入我房中?” 王氏听到伍愉安语气都变了,赶紧回身,将身后男子推出了门,而后带着歉意的说道:“姑娘,是我忘了礼数。我是个粗人,你可千万别计较。” 伍愉安提起的心稍稍放了下来。 “姑娘,我……我来是有件事想和你商量。”王氏吞吞吐吐地说道,似乎有些难以启齿。 伍愉安心中一沉,顿感一阵不祥,但她面上还是装作若无其事的轻轻问道:“姨母,请说。” 王氏犹 4. 惊蛰过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别过来!你敢越过屏风,失了礼数,我就敢死在你面前。”伍愉安登时拔下了头上的银钗,抵在了脖颈间。“白日里,我已经将一封书信交给了小满,上边如数记载着田庄头这些年虚报的账目。若我死在了这里,你们定难逃其咎,这庄子也会被伍家人收回。你们若是不怕以命抵命,你们就过来吧!” 伍愉安这话一出,田天冬不敢动了。 “哎呦喂!姑娘啊!你就不能松松口,让咱们一家人和和美美嘛!”王氏原本是被丈夫与儿子撺掇,试图劝说伍愉安下嫁。现在闹到了这个地步,王氏却又害怕起了冲突,浑忘了自己的逼迫是多么的可耻,甚至还被洗脑认为一个被家人抛弃的不祥的商户之女能有一个归宿是多么美好的事,因此说出了这倒打一耙的话,将所有的罪恶根源都认定是伍愉安的不松口。 一直在背后的田庄头冷哼了一声,他终于肯说话了。“士农工商,你一个商户之女,难道还做着美梦,想着嫁一个大相公不成!就你这样的,找遍村子,都没人敢要!别以为老太爷、老太奶说了两句体面话,就以为自己能回去那富贵的临安府。告诉你吧!你再也回不去了!” 威逼不成,现在又开始了恐吓,开始了贬低。 “孩子,你记住,你是最好的,那些说你不好的人,都是想吓唬你,想让你在恐惧的操纵下胡乱的下了选择,遂了他人的愿。”小娘的话回荡在伍愉安的耳边。 伍愉安放缓了语气,但仍拿着大家闺秀的风范,说道:“姨母,我自知余生都要在巫溪庄子上度过,我自知自己是个不祥之人,但,礼数不可费,名誉如我性命般珍贵,若是失了礼,毁了名誉,那我宁愿了此余生。” 一听到伍愉安这话,田庄头、王氏与田天冬均是松了一口气。三人彼此对视了一眼,也顿觉行事太过仓促。 “姑娘是个明白人,我等行事仓促也是担忧姑娘年龄尚幼,怕姑娘做出错事。”即便如此,田庄头还是将错处一律安在伍愉安身上。“不过,既然姑娘要遵从礼法,我等也不是那不讲礼数之人。明日,老头子就去请村里的田媒婆上门,三书六礼,咱们一个也不会落下。”田庄头说完就离开了屋子。 见状,田天冬也是欢欢喜喜的离开。 既然事情已经说定,王氏也是满心欢喜,她想装出姨母婆母的款,想要娇哄一番受惊吓的伍愉安。谁料伍愉安一见她要过来,当即便警惕地问道:“姨母,你要作甚?” 王氏愣在了那里,呆呆说道:“我……你定是受惊了。瞧你这柔弱的样子,姨母担忧你受惊后身子不爽利,又想着你小娘已经不在了,姨母自然要宽慰你几句。” “不用了,姨母,我很累,我想睡了。”伍愉安断然拒绝道,她是一句话也不想再跟对方虚与委蛇了,就连说出刚刚的拖延之策,她都觉得恶心。 “哦,好好,那我不打搅你了,时辰的确也不早了。”王氏转身离开,在关门时,还是又留下了一句话。“愉安,这样做对大家都好。你放心,等你过门了,我一定拿你当亲生女儿一样对待。” 直到听到脚步声消失在院子里,直到听到院门被关闭的声音,伍愉安这才松下了神。她没想到,田庄头他们竟然是如此的迫不及待。 田庄头自然是着急的。俗话说,小偷不经吓。他一个一穷二白,不知出身的孤儿若不是戕挟着王氏,娶到了王氏,哪里能过上后半辈子这良田满倾的好日子。他满以为自己会永远守着这庄子,每岁只用象征性地给临安府的缴些银钱便可,谁料五日前,伍愉安一行人竟突然来到了庄上。 正当他忐忑不安时,却听说只有伍愉安一个小孤女会住在庄上,他当时提着的心便稍稍放回了肚子里去。可当他在翻查伍愉安行李时,看到了那账簿,他那颗心顿时便又跳了起来。做贼心虚,他本想偷走账簿,谁料伍愉安竟然正巧回来。 入夜,田庄头翻来覆去睡不着觉。在院子里瞎逛时,看到了败兴而归的儿子田天冬。 “去哪儿了!”田庄头拿出了老子的威严,厉声询问道。若是田天冬的回答不让他满意,今晚他的无名火自然就要出在儿子身上。反正老子骂儿子,天经地义。 “没去哪儿,睡不着,就在院子里转了转。”低着头的田天冬心虚地回答道。 还不等田庄头发火,田天冬却又立刻抬起了脸,一双眯缝眼里竟然蹦出了精光,满脸期待的说道:“爹,表妹是因为不祥被送回来的,她是不是以后都会留在庄子上?” 知子莫若父,田庄头自然看出了儿子的小心思。这点小心思让田庄头飘摇的心一下子定了下来,是啊!这庄子的东家是伍愉安,若是她成了自己的儿媳妇,那他以后可就是名正言顺的东家。 田庄头嘿嘿笑了起来,心里也不免嫉妒起了儿子。“好小子,你可真是好福气啊!”田庄头拍了拍儿子的脸颊,说道:“你喜欢……” “爹~儿子可从来没有见过像表妹那样好看的女子。那双水灵的大眼睛一瞥见儿子,儿子的魂就丢了。”田天冬看着自家父亲的眼神,轻声说道:“爹,表妹来到了巫溪,人生地不熟的,能够依靠的也只有咱们一家亲人。不如,趁着东家还没站稳根基,我们快刀斩乱麻?”田天冬生怕伍愉安结交了巫溪其他人户,又想到自己样貌也不是出挑的,家世也在巫溪排不了前茅,因此自然着急万分。 “瞧你急的!”当老子的编排起了儿子。 儿子也没因这编排而闹心,反而说出了真心话。“今日下着大雪,只有老太爷一家见了表妹。明日,若是表妹出门去拜见时碰上了其他人户,那表妹的美貌自然就立时传遍了巫溪。到时候,上门来的人,想要结亲的人,自然是源源不断。” 田天冬的话让 5. 惊蛰后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面对儿子的撒娇,王氏的心里是有着六分的疼爱,一分的害怕与三分的忧愁。儿子喜欢的,做娘的哪儿会有不给予的道理,因此,她是有着六分的疼爱。一分的害怕是为了伍愉安,毕竟她也算是长辈,是伍愉安亲娘唯一的血亲,她隐隐的觉得这事不妥。三分的忧愁自然是顾虑着自家人行事的不光彩,她总觉得这事似乎似曾相识,仿佛从前便有人耍过这手段。 入夜,王氏操忙完里里外外后,一身疲倦地入了房中。她刚踏进房门,迎面便飞来一只臭鞋,这鞋直直击中王氏的面门,她情不自禁地“哎呦”了一声。 “叫嚷什么!”坐在床上的田庄头没好气地吼道:“旁的妇道人家惯会给家中帮衬,你倒好,娶你这么多年了,什么都没给家里挣来,还天天吃的也多,用的也多。” “他爹,我……” 王氏的话只刚起了个头,田庄头就又向她扔来了另一只臭鞋,语气更是凌厉地吼道:“你还敢狡辩!不说别的,就只单单说血脉这事,你就该被打被罚。你说我娶你是为了什么?不就是为了生哥儿生姑娘吗?可你倒好,就单单给我生了一个哥儿。日后,你若是到了地下,见到我爹娘,见到你爹娘,见到田家的列祖列宗,我看你还敢怎么狡辩。” 一听这话,王氏的腰瞬间就塌了。 看到王氏认同了自己的话,田庄头赤脚下了地,搂住了自家瘦弱的婆娘,好生安慰道:“为夫并不是想冲你发火,只是见儿子欢喜,这才心里不好受,因此说了你两句。” 王氏泪眼婆娑地抬起了头,看着自己那如大官人一般的相公。田庄头继续循循善诱道:“我们都已年迈,你的过错也已犯下,何不想想如何弥补才是?你我就这么一个儿子,他若是好了,你我自然就好。既然儿子喜欢你那侄女,不如你就去说和说和,我看她是个能生养的,说不定日后咱年年抱孙子。如此,祖宗也高兴,你我有孙子孙女,自然更高兴。” “可…”王氏还是有些犹豫。 见王氏仍然犹豫,田庄头的笑容顿时敛起。他怒目而视,高高扬起了左手,用力地抡了一个巴掌在王氏的脸颊之上。王氏一时没有防备,被这股猛力给打倒在地。 田庄头居高临下地说道:“你还算什么亲娘!不管你愿意还是不愿意,反正明日,你就把话带给你那侄女。”田庄头说完后,丝毫不顾仍躺在地上的王氏,径自睡下了。 因此,这才有了先前王氏吞吞吐吐、反反复复与田天冬父子软的不行,便当面逼嫁的情形。 “往日里,你身在后宅,后宅人都是暗地里盘算着,即便是有杀人的心,也不会显露在明处。现下,你算是体会到了什么叫做狗急跳墙。”伍愉安自嘲的喃喃自语道。这一整夜,她都枯坐在梳妆台前,手中始终握着那把玉簪子,她并不怕这些虎豹豺狼,因为她从小就是在虎豹豺狼窝中长大,她只是警醒着,不敢有丝毫的懈怠。 夜色慢慢褪了下去,日光一点一点的照了进来。鸡鸣啼后不过一刻,伍愉安就听到了急匆匆的脚步声伴随着粗笑声。 “冬哥是该议亲了,可让老婆子我看看是哪家姑娘如此有福,能进这有福之家。”话音刚落,房门便被打开了。 伍愉安眼睁睁的看着田庄头朝着王氏使了个眼色,王氏便赶紧说道:“是我侄女,她小娘亡故了,她爹也不要她了,你就走个过场便是。” “哼!你们能豁的出去,我何尝又不能呢!”伍愉安在心中暗想道。为了吸引注意,她更是将梳妆台上的物件一扫而空,铜镜掉落在地上发出了清脆的巨响,几人果然向她处看了过来。 “杀人啦!杀人啦!田庄头一家要杀了我这个东家。”伍愉安大声喊道。 显然,田庄头一家三口都没料到伍愉安会来这么一招,几人登时愣在了那里。伍愉安盯着田庄头的脸,看到他很快就反应了过来,又朝着媒婆看了一眼,媒婆不自觉地往后退了一步。 “原来,你早被收买,不管我今天是同意还是不同意,你这个媒婆只是来走个过场。”伍愉安当即便明白了,在在心内暗暗自语道。 眼见媒婆就要退了出去,伍愉安当即扑了上去,用力去扯媒婆的衣衫。呲拉,媒婆的衣衫被扯破了,伍愉安就趁着这个空档,立刻跑了出去。她边跑边喊道:“救命啊~救命啊~” 伍家田庄院子占地颇大,伍愉安一个劲儿地猛冲,只看着前方,丝毫不去管身后人。身后此起彼伏的叫喊声,伍愉安一点儿也没听见,她耳边只有自己的心声,如此迫切,如此专注的她全身心只有一个想法,那就是要冲出去。 突然,一只手抓住了伍愉安的后肩,可伍愉安仍在继续向前跑去,那只手这才没有得逞。 就在伍愉安即将被抓到之际,小满拽着张衡推开了院门。 “救命~”伍愉安大喊道。 小满和张衡当即看了过去,只见伍愉安在拼命奔跑,身后田庄头、田天冬、王氏和媒婆依次在后边追着。 “他们要害我。” 也许是见到了小满和张衡,田庄头和田天冬不敢再如此放肆,因此便慢下了脚步。然而,伍愉安依旧是用尽了全力,她一直跑到了小满的身边,来到了小满和张衡的身后。 张衡一改刚刚不想登门的模样,挺直了腰,一脸严厉地看向了田庄头一家。这时,其余几人也走进了门来,看着眼前几人。他们是为了庄子的田地而来,还不知道是出了什么事情,但听到“害我”两字,就足以令他们的好奇心涨高了不少。 伍愉安自然知道,要抓住先机,因此不等众人说话,她直接大声说道:“他们一家人为了得到田庄,竟然不顾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要我一个弱女子与田天冬成婚。” 眼见田庄头张开了嘴,伍愉安当 6. 春分前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闭嘴~”田仁序一张老脸涨得通红,他双手持拐,不住地用拐杖锤击着地面。见田仁序如此恼怒,小满有些害怕地拽了拽太奶奶的衣襟,马氏也自觉不妥,因此垂下了头,不再多言。 “将这些畜生关到祠堂里去!”田仁序快刀斩乱麻,手指着院中田庄头一家三口和媒婆。当即,便有几个大汉拽起了他们,媒婆哀嚎了起来,“我,我这是触了哪门子霉头,不过是……” “砰”田仁序直接将手中的拐杖砸了出去,媒婆当即敛声,不敢再闹。 王氏和田天冬看向了自家的主心骨,田庄头脸上并没有显露出什么不安,两人也不敢再说些什么,只能任由人架着往宗祠而去。 一场闹剧戛然而止。 “好孩子,你是知礼的。”田仁序冲着伍愉安说道,“身为族长,身为老太爷,我是从不会偏私的,但都是乡里乡亲的,我就先将这几个畜生关进宗祠,待日后了,再细细考量如何处罚,你看行吗?” 伍愉安福了福身子,“一切听老太爷做主。” “瞧这可怜儿样,听小满说你身子还未病愈,快,快到屋里坐着去。”马氏伸手去扶,伍愉安赶紧迎了上去,跟着马氏一同进了屋内。 那厢,张衡已经去院内捡起了田仁序的拐杖,他走到了田仁序的身旁,却突然止步,而后看向了小满。小满狐疑地走到了张衡跟前,却见张衡见拐杖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后递给了自己。 “哼!看来你是做了不少的亏心事。”田仁序虽然是望着大门口,一一看着众人离开,但眼角余光其实一直跟随着张衡的身影。 “衡哥儿,你去给太爷爷。”小满又将拐杖递回给了张衡。 张衡听见这话,再看眼前这局面,只好硬着头皮奉上了拐杖。 田仁序就那样站着,并未伸出手去。 张衡也就那样弯腰举着,连头也不敢抬。 小满见状,只好凑了上去,一手拽着张衡的手,一手拉起太爷爷的手,将拐杖送至太爷爷手边。 田仁序接下了拐杖,却没松开手。他低下头看向张衡的后脑勺,不流露任何情绪地问道:“你为何归乡?” “我行为不端,是以被免官。无处可去,唯有归乡。” “行为如何不端?” 张衡沉默了下来,在这沉默之中,田仁序的怒火一重又一重地涨起。 屋内,安抚着伍愉安的马氏听到了外边的问话与沉默,慌忙起身,来到了田仁序身旁,挡在了张衡身前。“好了好了,事情都已经发生了,再终究也无意义。” 田仁序越过老妻,再次看向了张衡。张衡却一直垂着头,不敢与田仁序有半分的眼神接触。见如此,田仁序再次扔掉了拐杖,晃悠悠回到了屋内。 众人看着田仁序走进屋内,正要离开之时,听到了屋内噗通一声,几人登时诧异,连带着正屋厅堂内的伍愉安都听到了这声异响,众人纷纷朝着屋内冲去。 屋内,田仁序一头栽倒在地,连带着一旁的圈椅都撞翻在侧。 张衡最先冲了进去,他立刻半扶起田仁序,察觉到田仁序仍有呼吸之后,张衡便将田仁序抱起,径直来到了内屋中。 “你们在这儿看着,我去喊郎中。”张衡留下了一句话后,便疯跑了出去。眼见着屋内孤儿寡母,伍愉安也不再袖手旁观,她直接用荷包中掏出一只小药瓶,倒出一粒药丸,对着马氏和小满说道:“这是灵芝丹,从宫内传出来的方子。” 马氏点了点头,扶起昏迷的田仁序,小满端来了水,三人协力着让田仁序服下。 少倾,郎中便被张衡拽了进来。巫溪的郎中也是田家人,他祖宗几代都是郎中。田郎中气喘吁吁地跪在床榻前把脉时,田郎中之妻宋氏才姗姗而至。 伍愉安和张衡看到马氏在见到宋氏后才松了一口气,更是将自己的位置让给宋氏,两人都疑惑不解。 田郎中把完脉后,宋氏立刻接手,不同于田郎中,宋氏刚一把上脉,便一一说出症状。“老太爷是气急攻心,但心内操劳啊~”宋氏说着就从药匣里拿出一支用布包裹的草药,点燃草药后,放至田仁序的鼻下,田仁序果真悠悠转醒。 “太奶奶,您和老太爷还是要注意着身子,可千万别操劳太多。”宋氏说话极具水平,用这隐隐提醒来代替,倒让医者们放心不少。 果真,马氏松了一口气。 “是啊!老太爷就是太忙了。”田郎中插话道:“这马上就要迎来春分祭祀了,这可与其他时节的祭祀不一样,这关乎到我们巫溪的一年生计,老太爷,您看您真得找个帮手了。虽时哥他们都已往生极乐了,但咱都是姓田的,一样是您的血脉。”田郎中滔滔不绝,即便宋氏扯了扯他衣袖,他却只是不耐烦地瞪了一眼宋氏,眼神里反而颇具有恐吓之意。 宋氏见此眼神,也不敢再扯,只是低下了头。 马氏点了点头,颇为赞同的说道:“涛哥说的对,衡哥,你既然回来了,又熟读四书五经,你就来帮衬帮衬你太爷的祭祀吧!” 张衡又沉默了,见张衡沉默,小满却举起了他的手,代替张衡打包票道:“放心吧,太奶奶,衡哥定会将春分祭祀办的妥妥当当的。” 说完这话,小满又低头凑到了张衡耳边低语了一句,待众人想伸长了耳朵去听时,小满早已住口。 听罢了小满的密言,张衡抬起了头,坚定的说道:“太奶奶放心,一干事宜,我都会操办得当的。” “我既回到了巫溪,前些日子又沾染了不祥之气,为得上天垂怜,我愿出一百两来操办这次春分祭祀。”伍愉安见田郎中又要说话,急忙先说为快。 在一百两面前,田郎中自然不再发表意见。 宋氏将药配好,细细地说给小满和马氏听后,两夫妻便先后离开了。 见老太爷因自己而气倒,张衡自然包揽起了照顾老太爷的一干事宜。马氏、 7. 春分近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伍愉安开始指点起小满画牛,小满天性聪颖,但却极为没有耐性,况且画画这门讲究功底,小满上来便想画出以往太爷爷那般的牛,实在是颇为困难。况且,伍愉安是富户小姐,也就来到了巫溪才远远旁观过几次牛吃草。她们两人又怎能比得过田仁序呢!田仁序年近古稀,几十年来在田间地头不知道看过多少次牛,是以能画的炯炯有神且出神入化。 正在两人犯愁之时,饭香味飘了进来。随着饭香味一起飘进来的还有张衡,他端着饭菜进了屋子,朝着小满和伍愉安说道:“去用饭吧!”而后就直接进入了内室,想要服侍老族长用饭。 有了用饭这借口,小满和伍愉安便放下了笔墨。不过,两人也没着急出去,反而也一起进了内室。内室里,田仁序还未转醒。 此时,马氏也走了进来,看到三人都站在床前,便伸出手去撵。“行了,哪用你们三人这样眼盯不错地看着,一起去用饭。用完了,我老婆子来看,你们该干嘛就去干嘛。” 马氏这话一出,小满便伸出了另一只手,去拉住了张衡。四人看了看昏睡的田仁序,一起前前后后走出了屋子。 四人来到了厅堂,张衡早已经将饭菜碗筷都摆齐了,不过只有三幅。 “我去拿!”小满看到后,直接跑着冲去了厨房。 马氏拍了拍伍愉安的手,亲切和蔼的说道:“乡下人没有那么多规矩,咱们就一起用饭吧?” 伍愉安自然是点头答应,极为贤淑地回答道:“愉安给太奶奶添麻烦了。” 木桌之上,张衡分别了烧制了三道菜。这三道菜都是春分前应季的菜品,分别是香椿炒鸡蛋、春笋焖肉和荠菜豆腐羹。只见香椿炒蛋看上去色泽金黄,闻起来香气扑鼻;春笋焖肉看上去肉质鲜嫩,闻起来笋香浓郁;荠菜豆腐羹则看上去颇具有意境,竟像画中物一般。 伍愉安没想到眼前这秀才竟然会下厨煮羹汤,而且手艺如此之好。 小满拿着碗筷跑了过来,看到桌上的菜肴,也是吃惊地张大了嘴巴。 马氏没有说话,直接伸手去夹了春笋,只略嚼了一下,马氏的泪水顿时涟涟而下。伍愉安赶紧递上了帕子,与小满一起看向了马氏,完全不明所以然。 马氏拿过帕子擦了擦眼泪,将口中春笋咽了下去,泪水中却又是一副笑脸,她看向了张衡,眼神中充满了疼惜。 当年,她失了小儿子,衡哥的父母也双双因病去世。因了这层原因,她与丈夫都将衡哥看成了自己的小儿子,即便当时是替代,可这么多年来,她们早也将衡哥看成了真正的田家子。 以往,衡哥对念书颇有天分,她们夫妻二人便想着争一口气,让衡哥去做个大官,因此,别说是农活,就连日常的浆洗、做饭等事,老两口也没有让他沾过半分。是以,后来衡哥连稻子麦子也不分,还闹出了笑话。可没有想过,不过是三年时光,不过是去了东京府三年,他竟然能烧出这么一桌可口的饭菜,可见之前在外面是受了多少的苦,多少的累啊! 马氏的心情旁人不知,但身为当事人的张衡自然懂得。他只是轻轻握住了马氏的手,宽慰道:“太奶奶,衡哥做的饭有那么难吃吗?您就吃了一口,就掉金豆子了?” 张衡的话虽然诙谐,存着逗马氏开心的意味。但马氏心中百转千回,却又不忍在饭桌上提起这些伤感的话题,只是不断地给张衡夹着菜,仿佛想用这种方式,将心中的疼惜都弥补回来。 张衡看着马氏那满是泪水的笑脸,心中也是一阵酸楚。他明白老族长夫妇对他的恩情,也明白因为自己露了这一手,而导致马氏联想起了自己这些年在外所受的苦累。 他轻轻笑了笑,对马氏说道:“太奶奶,您别哭了,这做饭的手艺是我在外面特意学的,我还学了不少其他的手艺了。您看,这春笋焖肉,是我特意学了回来做给您吃的,您再尝尝看,合不合口味?” 伍愉安看向了张衡,这样的话,她也曾为了宽慰阿娘而说过。 马氏闻言,连忙擦了擦眼泪,夹起一块春笋焖肉放入口中,细细品味着。那春笋鲜嫩多汁,与肉质的醇厚相得益彰,让人回味无穷。她不住地点头,夸赞道:“好,好,衡哥的手艺真是越来越好了,这春笋焖肉做得真好吃。来,你们也赶紧吃。” 闻言,小满和伍愉安也起筷,四人围坐在木桌旁,听着小满侃大山。 饭后,马氏拉着张衡的手,两人都坐在了昏睡着的田仁序的身边。马氏轻声细语地询问着张衡在外面的经历,张衡却一笔带过。 “我在外边一切照旧,并没有什么。” 马氏还想再问,田仁序却咳了一声,转醒过来。 田仁序缓缓睁开眼睛,看到马氏和张衡都在身边,一张老脸又板了起来。 马氏看到他醒来,心中一阵欢喜,连忙扶着他坐稳,温柔地回答道:“你突然晕倒,可把我们吓坏了。现在感觉怎么样?有没有哪里不舒服?” 田仁序摇了摇头,感觉身体虽然有些虚弱,但并无大碍。他看向张衡,神情颇为不自在的说道:“你在这儿做甚?” 马氏使了个眼色,连忙缓和道:“衡哥一见你晕倒,着急忙慌地去请了郎中,又一直守着。”而后看向张衡说道:“衡哥,你去将药端来。” 正说着,伍愉安和小满走了进来,伍愉安端着饭菜,小满端着药。“太爷爷,你醒了?小满可担心坏了。” 一见到小满,田仁序的脸便不再板着了。在小满和马氏的说和中,由着张衡服侍自己吃了药,用了饭。 马氏见气氛缓和,便又对张衡说道:“衡哥,既然他醒了,你就跟他说说你在外面的经历吧,他也很想知道的。” 张衡看着马氏期待的 8. 春分夜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田仁序默不作声。 伍愉安不愿自讨没趣,因此主动说道:“多谢……”谢字说出了口,却不知道该如何称呼面前这人,喊公子太过矫情,喊哥哥,两人之间又没什么关系,想来想去,只好继续说道:“多谢张家小哥,愉安既已来到巫溪,且亲娘又是巫溪人,自然也能算得上是巫溪的一份子,出钱自是应该,一同操持想是不……” 伍愉安话正说着,田仁序却插嘴应允道:“好”。为怕面前几人误会了自己的意思,病中孱弱的田仁序恹恹地又补上了一句,“你们一同操办吧!我身子不爽利,这次想是也做不了多少。” 张衡、伍愉安与小满、马氏皆没想到田仁序会如此轻易便松口,马氏当即笑着应和道:“是啊~我们都老了,日后都要靠衡哥了。” 小满一手拉住张衡,一手牵住伍愉安,兴高采烈地说道:“日子不多了,我来告诉你们该做些什么。”说着,便牵着两人走出去。 张衡和伍愉安看了看田仁序和马氏,马氏挥着手说道:“去吧去吧,这里有我照看呢~” 两人这才随着小满离去。 马氏欢欢喜喜地给自家老头子掖被子,将自己的打算一股脑全倒了出来。“依我看啊~衡哥回来了也好。咱俩已是半截身子都埋入土中的人了,说不定哪一天就去见时哥他们了。小满年纪又尚幼,还是个姑娘。时哥故去后,我总是会冒出一些念头来,若是衡哥不念那么多书,这族长之位非他莫属,眼瞅着满巫溪没一个比得过衡哥的。有衡哥在,小满往后也算是有亲人在,也有人照应着。” “哼!”田仁序冷哼了一声,满是恼意的说道:“也不知道在外边惹了多大的祸。我先前不罚他,就是想知道这事情原委,若是他吃了苦,那便算了;若是他做了错事,那我定将他撵出巫溪。可你瞧瞧,他竟然一句也不愿意透露。” 田仁序说了这一长串话后,气息紊乱。马氏赶紧帮着顺气,而后宽慰道:“孩子不说是怕我们心疼,他老老实实的,哪儿会犯什么错处呢!你也听说了,外边现在乱着了,咱们又是庄稼人,衡哥一无背景二无根基的,人又如此聪慧,定会被嫉妒,这才被免了官。若是犯错,怎能全须全尾地回来。” 田仁序闭上了眼,没有再反驳,显然心里也有些认可老妻的话。马氏见状,不免再唠叨道:“你这性子,我怎么会不知。你惯是个乌龟性子,任何事,你都要缓缓,缓到不能再缓了再去办。现下,正是春耕之时,六哥他们一家再不放出来,莫不说耽误了农时,也没人再愿意去给他三人送饭了,说不得什么时候就饿死了。” “哪儿有饿死这么严重。”田仁序睁开了眼,白了一眼老妻,缓缓说道:“事缓则圆,你一妇道人家懂什么!等春分祭祀过了,我也有借口将他们放出来,到时候,再跟伍家姑娘好好说道说道,毕竟乡里乡亲又带着血脉,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就大事化小小事化了得了。” “想来伍家姑娘也不会让六哥再管庄子了,我虽气恼六哥,但不免想到二姐。”马氏试探地问道。 田仁序想了想,缓缓说道:“就让六哥把能补的亏空补上,然后再买下几亩地,各自分开营生吧!” 马氏点了点头,事到如今也只能这么办了,但她不免还是叹气说道:“老头子啊~你说这人活着怎么如此不爽利呢?大的事情外边有更大的事情,小的东西里边包含着更小的东西,恨吧,又夹杂着不舍;想要这个吧,舍弃的那个也不是完全就能丢下不管的。” “不这样,老天爷怕我们活的太没劲。”田仁序总结道。 “不过,你又怎会同意伍家姑娘一起操办祭祀呢?”马氏不解。 田仁序悠悠开口,“一听那话,我第一个念头自然是不愿的,但幸好我是个慢性子,做事才能谨慎又周全。”田仁序这话自然是为了刚刚老妻说自己性子慢吞吞,他要表示性子慢了才好,若不是他性子慢,那以往那么多事,为何会处理的大家都满意。“伍家姑娘不祥之事也不能一直搁置,她还是该走一遭自罚的赎罪路,这不仅是为了她好,也是为了大家好。不祥之人若一直带着不祥之气,想必是对巫溪不利的。” 往后的日子一天天明朗了起来,北风消逝,和煦的日光照着每一寸土地,春日已然来临。 这段日子,田仁序这往日只有老老小小的家里迎来了伍愉安与张衡。伍愉安暂居在田仁序家中,一方面,她要重新为自己的庄子雇佣庄头,雇佣佃户,再为自己找一个侍女,好能在危机时,帮一帮她;另一方面,她在马氏的指点之下,开始为春分祭祀忙碌着。张衡虽说是要每晚回自家睡觉,但十有八九忙得头脚倒悬的,往往随便就窝在田仁序的东侧房睡了。 直到迎来春分夜,伍愉安总算是抽空见完了那些人,只等到明日春分祭祀后,她再做出决裁,毕竟明日可是个大日子。 月上梢头,子时降临。 这些日子以来,伍愉安与张衡是抬头不见低头见,但两人却都又视对方如无物。若是旁人在,则周全着礼数;若是旁人不在,两人心领神会地装作看不见对方。这番做法,倒是瞒住了所有人。 子时一过,春分之日便到了。 张衡将一笼笼鸡蛋摆至院中,等待明日一大早,便将鸡蛋带去宗祠。 小满也终于将几十张春牛图画好了,这些日子来,小满是遭受着伍愉安与张衡的轮番教导,两人都心领神会地不上手触碰,只是教导小满该如何去画。小满是个聪慧的,画了几十遍后终于开窍,而后便上手了,画的虽然不如田仁序的功底深厚,但好在张衡与伍愉安竟双双不约而同找了说辞。 一个在见想做侍女的姑娘们面前说道:“娃娃们是最有福气的,往日我在江宁府时,那些祭祀啊典礼呀,都是要娃娃们做些什么或者画些什么呢!我虽才来巫溪,但只觉得小满好似是文曲星下凡了, 9. 春分日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日月阳阴两均天,玄鸟不辞桃花寒。从来今日竖鸡子,川上良人放纸鸢。”鸡鸣后,天光还未全亮,田家小院已然开始忙碌了起来。 睡在东侧房的张衡是最先走出门的,他今日身着一身玄色衣衫,一改前几日颓废的模样。稍晚于张衡走出房门的便是田仁序,经过这段日子的调养,他身子已然恢复了如往日一般的康健。而后,马氏、小满与伍愉安也陆续走了出来。伍愉安在田家是与小满一同睡的,即便两人不是同龄,但两人之间早是无话不谈的闺中密友。 几人都是焕然一新,足见对春分祭祀的看重。 “老太爷,太奶奶,我们来了!”未见青哥其人,先在门外听到了青哥其声。张衡赶紧打开了门,众汉子便搬起了院子中祭祀需要用的所有东西,一道朝着宗祠而去。 田仁序、马氏、小满和伍愉安紧随其后。 众人来到了宗祠后,听着老族长田仁序的吩咐与安排。 “老三家的,你们抬着” “田小,你扮上” 张衡就在田仁序的身旁帮着忙。 另一边,马氏、小满和伍愉安也没得闲,巫溪里的妇人络绎而至后,在马氏的带领下,所有人朝着长右山脚而去。在男人们忙活着祭祀前准备时,她们女人们要赶在第一道晨光前采摘到这头一茬的春菜。 小满牵着伍愉安,兴高采烈地说道:“五姐姐,春菜就是野苋菜,乡人称之为‘春碧蒿’。逢春分当天,全村女人都要去采摘春菜。你看到那嫩绿绿的,细细棵,约有巴掌那样长短的便是了。有道是,春汤灌脏,洗涤肝肠。阖家老少,平安健康。等我们采好了春菜,一同到宗祠跟鱼片一起滚烫,这就是春汤,全村老小都得喝呢!” 伍愉安看向前后左右,她还是头一次参与如此“隆重”的祭祀。 宗祠就是长右山脚下,伍愉安回头望去,只见宗祠的屋顶上覆盖着厚厚的青瓦,历经岁月的洗礼,仍然显得坚实而庄重。檐下挂着几个大红灯笼,随风轻轻摇曳。小满拉着伍愉安的手,跟随着马氏和其他妇人,沿着一条蜿蜒的小路,朝着长右山走去。那里,一片片嫩绿的春菜正迎着晨光,生机勃勃地生长着。 伍愉安蹲下身子,仔细地观察着这些春菜。它们的确如小满所说,嫩绿绿的,细细棵,约有巴掌那样长短。她轻轻地抚摸着春菜的叶子,感受着它们那柔软的质感,心中涌起一股异样的感觉。 妇人们开始忙碌地采摘春菜,她们的动作熟练而迅速,不一会儿,每个人手里都捧着一大把嫩绿的春菜。伍愉安也学着她们的样子,小心翼翼地采摘着春菜,生怕弄伤了它们。 当太阳的第一道光芒洒在大地上时,妇人们已经采摘好了足够的春菜。她们满载而归,回到了宗祠前。 宗祠内,男人们正在忙碌地准备祭祀的器具和贡品。他们或搬运着木柴,或摆放着祭祀用的器具,每个人的脸上都写满了虔诚和期待。 既然伍愉安要为自己赎罪,那么这些活儿自然都要伍愉安去做。巫溪众人都瞧着伍愉安,瞧这美貌的千金小姐会不会出丑。 然而,出乎所有人意料的是,伍愉安动作颇为麻利、熟练。她将采摘好的春菜洗净,一双白净纤细,仿佛没有做过任何重活的嫩手举起了玄铁菜刀,“铛铛铛”,手起刀落,一一切碎,而后将春菜放入滚烫的鱼片汤中。顿时,一股清香扑鼻而来,让人垂涎欲滴。这就是春汤,全村老小都要喝的春汤。 祭祀仪式的第一步,自然是巫溪人喝春汤,喝完了这热腾腾的春汤,也有力气去耍,去闹。 人们井然有序地来到大铁锅前,伍愉安一一给众人盛了春汤,她那张貌如天仙的脸在晨曦中熠熠生辉,端庄的笑容仿若焊在脸上一般,嘴角没有片刻垂下过。看到这千金小姐如何和蔼可亲,看着这弱柳扶风的人儿如此受累,众人心中对她的怀疑与偏见轰然消散。 美貌有时候就是如此的有利。 人们围坐在宗祠前的空地上,每人手里都捧着一碗热腾腾的春汤。他们一边品尝着春汤的美味,一边谈着话。伍愉安忙完后,也喝了一口春汤,只觉得一股暖流从喉咙流入心田,温暖而舒适。 春汤喝完后,祭祀就正式开始了。 这次的祭祀祭品隆重,毕竟伍愉安可是出了一百两银子。当光照满整间宗祠院中后,伍愉安早准备好的太阳糕与祭品一同被摆了上去。 在田仁序的带领下,众人朝着东边虔诚祭拜。 三拜后,田仁序敲响了大鼓,随后,鼓点与锣点便开始响个不停。一阵闹腾后,祭祀的正篇就结束后。 这时,小满扯了扯伍愉安的衣袖,伍愉安看着马氏的目光,走到了宗祠正中央。一同走过去跪拜的还有张衡,两人跪在蒲团之上,等待着上天的宽恕。 田仁序又敲响了三遍大鼓,而后,全场寂静了下来。 在沉寂之中,突然一只鸟啼声响起。小满大声喊道:“一声~” 而后,又一声鸟啼声响起,小满带着满腔喜意地喊道:“两声~” 伍愉安知道,春分时,玄鸟至,如果玄鸟啼三声,那她与张衡便无事了,她不会再带着不详的名号,张衡也不用再担心自己不被同乡人接纳。 毕竟,她们是被老天爷宽恕的。 在寂静之中,玄鸟啼叫了第三声,小满大声喊道:“三声~” 锣鼓声再次接连响个不停,马氏扶起了伍愉安和张衡,对着马氏的笑颜,两人自然也是一脸的笑容。可在马氏转身时,两人的笑容顿时消失,两人目光接触,在再次转身时,又挂上了笑容。 “也许我不会被尔虞我诈的后院所杀死,却会在这温和的良夜被耗干。”伍愉安的心头蓦然冒出了这么一句话。 “立蛋喽~”不知哪家小儿喊了这 10. 春分过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春分时节,巫溪的百花已然盛放。伍愉安早在春分节气前两三日,日日带着小满一起去采摘百花花瓣,好来做春分当日要吃的百花糕。 小厨房里,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整洁的灶台上,两口水缸静静地立在一旁。其中一口水缸里,花瓣层层叠叠,色彩斑斓,散发出淡淡的香气。伍愉安细心地将这些花瓣一一捞起,开始制作百花糕。 她先将花瓣用清水洗净,然后放入一个干净的碗中,加入适量的蜂蜜和糯米粉,轻轻地搅拌均匀。她的动作熟练又得体,马氏就在一旁看着,时而伸出手指轻轻触碰花瓣,时而跟伍愉安、张衡说上几句话。 不一会儿,一碗香气扑鼻的花瓣糊就做好了。伍愉安取出一个蒸笼,将花瓣糊捏好,小心翼翼地放入蒸笼里。她点燃灶火,开始蒸煮百花糕。 随着时间的推移,厨房里渐渐弥漫起一股甜美的香气。伍愉安忍不住咽了咽口水,期待地看着蒸笼。终于,当伍愉安打开蒸笼盖时,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面而来,只见一块块色彩缤纷、香气四溢的百花糕呈现在眼前。 伍愉安将百花糕取出,放在盘子里,递给小马氏一块。马氏咬了一口,顿时满口生香,甜而不腻。她惊喜地叫道:“愉安,你做百花糕的手艺可要超过太奶奶了。” “太奶奶过誉了。” 另一边,张衡也在同时做着汤圆。他站在灶台前,双手熟练地揉捏着面团,每一个动作都显得那么专注而有力。面团在张衡的手中逐渐变得柔软而有弹性,他取出一小块,轻轻地搓圆,然后用手指在中间按出一个小坑,将早已准备好的馅料放入其中,再慢慢地将口封住,一个汤圆就立时做好了。 张衡的汤圆馅料丰富多样,黑芝麻馅的汤圆,他选用的是上等的黑芝麻,经过多次炒制和研磨,使其散发出浓郁的香气,每一口都让人回味无穷。红豆沙馅的汤圆,红豆经过长时间的熬煮,变得软糯香甜,再与糖和油炒制成馅料,口感细腻,甜而不腻。 随着一个又一个汤圆的完成,灶台上的蒸笼也渐渐被填满。张衡点燃了灶火,开始蒸煮汤圆。蒸汽渐渐升腾,带着汤圆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小厨房里。 片刻后,随着蒸笼盖被打开,一股浓郁的香气扑鼻而来。张衡迫不及待地取出一个汤圆,放在碗里。马氏轻轻地咬了一口,只觉得软糯香甜,满口生香。 刚刚在宗祠里的鸡蛋也都一同蒸好了,晌午也来临了。 巫溪众人来到了田家小院,小满与马氏站在田仁序的身旁,两人帮忙分发着百花糕、汤圆以及春牛图。伍愉安与张衡隔着一段距离,静静地站在廊下,遥望着众人。 “凤妹是个可怜的,不如你让她做你的侍女吧?她会忠心护你的。”突然,张衡开口道。 伍愉安没有侧头看过去,她知道张衡也没有侧头看向她,两人仿佛并不是在跟对方说话一般。“我已经选好了田家老九家的寡妇。”伍愉安缓缓说道:“周姐姐也很可怜。” 张衡微微点头,没有再说什么。两人之间的对话似乎只是风中的一丝轻语,转眼便融入了四周的欢声笑语中。 田家小院内,欢声笑语此起彼伏,村民们围坐在一起,品尝着百花糕的香甜和汤圆的软糯。小满与马氏忙碌地分发着美食和春牛图,脸上洋溢着满足和喜悦。 突然,一阵微风吹过,带来了一丝清凉。伍愉安轻轻拢了拢衣角,目光不经意间落在了张衡的身上。他静静地站在廊下,仿佛与世隔绝,但又与这个世界紧密相连。 伍愉安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愫,她不知道这是什么感觉,只是觉得与张衡之间似乎有着一种难以言喻的默契。她想要走近他,但又怕打破这份宁静。 就在这时,小满跑了过来,手中拿着一块百花糕。“伍姐姐,你做的百花糕真好吃,你们也尝尝。”小满脸上洋溢着笑容,将百花糕递到了伍愉安和张衡的面前。 伍愉安接过百花糕,轻轻咬了一口,只觉得甜而不腻,花香四溢。她笑着同小满搭话,两人说笑间,张衡也走了过来。 “你的百花糕确实做得不错。”张衡看着伍愉安,微笑着说道。 “小满,你能帮伍姐姐喊来凤妹和田九娘子吗?” “好,我这就去喊~”小满笑着跑到了人群中,拽着凤妹和田九娘子来到了廊下。 “凤妹,田九娘子,我想要让二位做我的侍女,不知两位可否应允?”伍愉安极尽体面地问道。 这边几人的话,自然也有人听到了。 “凤妹肯定能做,这多好的活计啊~”凤妹没说话,人群中已有男子替她答应。 田九娘子生怕自己失了机会,当即也说道:“多谢小姐,我自然愿意。” 凤妹看了一眼张衡,伍愉安敏锐地察觉出了两人之间的眼神接触。 “多谢小姐,我愿意的。” “老太爷,田六一家也该放出来了吧?”人群中,有人喊道。 田仁序看了一眼伍愉安,咳嗽了一声,缓缓站起了身子,冲着大家伙说道:“田六这家伙实在是狼心狗肺,毁了咱们巫溪庄稼人的名声,但念在他已经返还了私自吞下的六百两银子,又虔诚悔过了,趁着祭祀这个日子,就先暂且放他出来。日后,他若不好好做人,我非打死他不可。”田仁序这话说的重,可不过是拿的重,放的轻。 伍愉安自然知道这事终究会不了了之,趁着这会儿,大家对她还有些同情心,伍愉安便开口说道:“多谢太爷爷为愉安做主,若非太爷爷,愉安怕是连六百两夜追不回。” 伍愉安也学着田仁序,她算过账册,亏空至少一千两,田六他们竟然只愿出六百两,足见祸心仍藏,想必也是知道了老太爷行事作风,这才有恃无恐。她说出怕是六百两夜追不回,就是要告诉大家伙 11. 清明前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田青本以为自己的一拳会将张衡锤倒,就算不倒,也要往后退个几步吧!可张衡却稳如泰山。 伍愉安从小就学着察言观色,她敏锐地看到凤妹爱慕的眼神在张衡和田青身上转悠,虽然只是一瞬间,凤妹就低下了头,但伍愉安确认自己没有看错。 伍愉安没有言语,一行人就来到了伍家院子。 凤妹和田九娘子之后要随着伍愉安住下,说实话,三个女人住在这里,的确是有点令人担忧。伍愉安一早就想到了,她们走进院子时,几条小黑犬也同时送来。这几条小黑犬虽然还并未长成,但体型健硕,毛发油亮,想来,假以时日定能护伍愉安等人周全。 凤妹和田九娘子见状,心中的担忧也稍微减轻了些。凤妹一见到这几条可爱的小黑犬便凑了上去,将它们抱在怀中,逗乐。 田青却咂摸着嘴,大咧咧说道:“咋不寻摸几条大狗?这小狗能顶甚用!” 送小黑犬的人正是伍家田庄的佃户之一王大郎夫妇,她们两人年过三旬,看上去极为老实巴交,然而说出的话却透着一股的讨好奉承之意。“大黑狗自然也有,不过是担忧着姑娘、娘子们害怕,所以这才先送几只小的,这小的也长得极快,姑娘再调教调教,保准忠心不二。我们夫妇二人就如这小黑狗一样,对姑娘忠心着呢~” 伍愉安没有理会,只是走到凤妹跟前,一起逗起了小黑犬。 田青瞧了一眼张衡,张衡却仍旧是那副板正书生的模样,并未搭理他这眼神。见无人回答,王大郎娘子眼泪顿时咻然落下,带着满腔的哀情说道:“求求姑娘可怜可怜我们,我家大哥、二哥身子不爽利,若是失了这田地,那我们一家人可真的要喝西北风去了。” 伍愉安停下了逗弄小黑犬的手,淡淡地说道,“今日,我已在老族长跟前言明了,并非是我不想继续雇佣你们,而是你们在田六手下做了这许多年,定然是跟田六和我姨母一家是一伙儿的了,我若是继续雇佣你们,你们串通着害我,那我可真是叫天天不灵,叫地地不应了。” “姑娘这说的哪里的话,我们是伍家田庄的佃户,哪里会跟田六一伙儿呢!再说,我们平日里受着田六的苛责也并不少,姑娘来了以后,赶走了田六,那是为我们做主呢~”田大娘奉承着说道。 田九娘子和凤妹瞧了瞧伍愉安,伍愉安也只好叹了一口气,踌躇了一番,这才缓缓说道:“老族长说了,咱们都是一族人,见你们的确困难,也是同样深受其害,那…你们就继续做着吧!” 王大郎娘子一听这话,急忙抹去眼泪,连连点头:“姑娘说的是,我们夫妇二人一定会更加努力耕作,绝不辜负姑娘的期望。” 伍愉安点了点头,表示满意。“好了,你们先回去吧。”伍愉安挥了挥手,“小黑犬我会好好调教的,你们也不必担心。” 王大郎夫妇千恩万谢地离开了伍家院子。 “伍家小姐,不如你每晚给我和衡哥一钱银子,我们哥俩在外边替你看门,如何?”见伍愉安这千金小姐好说话,田青一把搂住了张衡,主动提议道。 “一钱银子?你倒会狮子大开口!”还未等伍愉安说话,凤妹便先吼叫道:“我看你们还是今晚先试一试,若是做得好了,我们姑娘再定夺才是。” “行,试试就试试!”田青和凤妹话赶话之间便敲定了这桩事,身为主人的伍愉安却是一句话都没插上。 田九娘子看向了凤妹,更是拽了拽凤妹的衣衫,凤妹这才意识到不妥,赶紧对着伍愉安解释道,“姑娘,我…” “无事,这样安排很妥当。”伍愉安弯下腰帮着小满擦了擦脸,笑靥如花地说道:“好了,你已经送福送到西了,赶紧回去吧~” 小满不舍地抱着伍愉安的手臂,撒着娇说道:“伍姐姐,不如你还住在我家吧~你不在,谁给我讲故事。” 田九娘子看着小满这可爱样子,不禁笑道:“这可真是十八相送呢~” 小满仍抱着伍愉安的手臂,撒娇着不愿放手。伍愉安笑着拍了拍小满的头,温柔地说道:“小满,伍姐姐不能一直待在你家,总要今晚回自己家中睡个一夜,明日才有借口再去你家。” 众人一听这俏皮话都笑了,小满虽然不舍,但也知道伍愉安不能一直陪着他。她点了点头,乖巧地说道:“知道,伍姐姐,我回去跟太奶奶说道说道,明晚来跟你住,你后晚来我家跟我睡。” 伍愉安点头答应,小满这才拉着张衡离开。 田九娘子看着这一幕,心中也感到温暖。她明白,伍愉安虽然出身富贵,但却有一颗善良的心。她对待身边的人都很友善,让人不禁想要亲近。而且,伍愉安挑中她,完全是为了拉她出火坑。 张衡送回了小满,而后又再次返回了伍家院子。伍家院子门口,田青早已经翘首而待。待看到张衡出现,田青跳着冲过去,又是一把搂住了张衡。即便被田青的胳膊困住,张衡仍一副款款书生的模样。 “衡哥,你就帮人帮到底,送佛送到西呗!”田青也顾不上什么礼义廉耻,反正再不耻的模样,衡哥几日前也都见过。 张衡冷眼瞧着田青,也丝毫不顾忌的说道:“你究竟是想护人安全还是心太急,想要趁着这个机会私会?” 一听这话,田青嘿嘿一笑,颇为猥琐的说道:“都有,都有。” 张衡无语,更是不能理解,但也只说了一句,“心急吃不了热豆腐” 田青巴结着张衡,一脸灿烂笑容的说道:“日后你若是遇上了喜欢的女子,心急的时刻恐怕比我更甚。” 张衡自然不敢苟同。 夜色渐浓,伍家院子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格外宁静。田青了无睡意,张衡扯过一根树枝,在地上默写着心经。 子时一过,猫叫声响起两声,田青便立刻说道:“衡哥,我去小解。” 张衡点 12. 清明近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哼~”伍愉安轻笑着说道:“心口不一的书生。” “那你岂不也是表里不一的闺秀了?”在伍愉安面前,张衡从来不用掩饰,更不用端出那副高深莫测、板板正正的书生模样。 “噗嗤”一声,两人皆笑了。 面对着满山野的摇曳花朵,伍愉安张开了双臂,陶醉其中,“人生若只有此等美景片刻,该有多好啊~” “既然你有所愿,不如你求一求花神?”张衡掏出了一张白纸递给了伍愉安。伍愉安瞧着这白纸,黑黑的眼眸上挑,“这是做甚?” “赏红” “赏红该用红纸才对吧~” “那又何难?”张衡轻轻一笑,从身旁的花丛中采摘了几片大红色的花瓣,放在手心轻轻揉搓,直到花瓣中的红色汁液慢慢渗出。他小心翼翼地拿起那张白纸,将花瓣的汁液均匀地涂抹在上面,不一会儿,白纸就染上了一片鲜艳的红色。 伍愉安看着张衡熟练的动作,自己也按捺不住了,直接伸着手指蘸了蘸张衡手掌心内花瓣的汁液,然后在纸上写下了一个“愿”字。红纸配红字,若不仔细看,根本看不出上面有字。 “难宣于口啊~”张衡喃喃自语道。 伍愉安自然知道这句话的意思,她有很多愿望,但这些愿望只能藏于心中,所以,她只能写出一个愿字。而张衡也明白,所以才说出了这句话。 伍愉安解下系着玉佩的红绳,然后将红绳穿过纸张,将其挂在了花树之上。 “你根本不信的,对吧?”张衡没有侧头,仍是直直地充满着袭击地看着那张红纸。 伍愉安轻轻的“嗯”了一声,在这声中,风儿吹了起来,刮走了那不甚牢靠的红纸。红纸在黑黑的夜空之中飘荡着,不知会飘向何处。 “我不敬鬼神,不信天命,我只信我命由我。”伍愉安默默说道。 张衡点了点头,“天命大多是人为,就比如祭祀时那玄鸟叫,若不是青哥抓了玄鸟,哪里又会有玄鸟三啼呢~我曾翻阅古籍,最早出现这玄鸟三啼的人是想要杀了对方,但是却又师出无名,所以才扯了这名头曰为上天的旨意。” 伍愉安笑了,“原来你是一早就有离经叛道的想法。” 张衡放眼望去,看着巫溪的山野与人家,缓缓说道:“清明将至,父母何辜。” 伍愉安心下震动,原来张衡不仅仅只是失意,更是与自己一样,承受着父母早死的心病。 “我被送回巫溪,是因为我的亲娘。”伍愉安终究是吐露出了心声,“被送走时,我还不知,直到走了一半,途径高山,我以性命相逼,才在悬崖边得知了真相。” 她闭了闭眼睛,仿佛又回到了那个寒风凛冽、雪花纷飞的悬崖边。她永远记得,她穿着单薄的衣裳趁人不注意的时候从马车上跳下,而后站在悬崖边缘,面对着颤抖着嘴唇的妈妈们和几名不耐烦的小厮、常随。 那一日,正是漫天大雪飞舞,年节刚过,路上行人罕见。冻得发抖的妈妈们眼神冰冷,仿佛即便我跳下,也并无什么大碍。那些小厮和常随不耐烦了,大声吼叫道:“真是晦气,别人都好好在府中待着,偏我等要在年关刚过去送这不祥人。妈妈们,再不劝和,这今日可就住不上旅店了。” 妈妈们一听这话,顿时不愿了起来,其中领头的妈妈被身后几人的胳膊杵着,这才冷脸说道:“九姑娘,你被送到那偏远的穷庄子上,实在是你亲娘不想要你了,她在大娘子跟前哭着骂你,说你是个赔钱货,若是你是男子,她定不会落到如此下场,偏你是个没用的姑娘,她怕她死了后,你的不祥还妨碍着她,花了重金请了道士,才算出你要回到那穷乡僻壤之地才行。” “是啊!九姑娘,你就算现在跳下去了,也没用。你走的时候,你小娘都已经没气了。”又一妈妈帮腔。 伍愉安如坠冰窟,整个人的力气仿佛都被抽空,软软地倒了下去。见到伍愉安不再生事,妈妈们这才抬起她回到了马车上,重新继续赶路。 伍愉安话音刚落,一袭外衣便披在了她肩上。张衡找补着说道:“嗯,风有些大,我有点热,你穿上吧~” 伍愉安将外衣还给张衡,“时辰不早了,我们回去吧~” 张衡只得重新穿上了外衣,两人往下山路而去。下山时,坡度陡峭,石阶曲折,仿佛一条蜿蜒的巨龙隐藏在翠绿的山林之间,再加上夜色已深,月儿又隐藏在乌云之后,使得山路更加难走。张衡低头看着脚下的石阶,眉头微皱,心中不禁有些担忧。他知道,这样的山路对于伍愉安来说,可能会有些吃力。 正当他犹豫着要不要伸出手去搀扶时,伍愉安却主动将手搭在了他的胳膊之上,触手生温,张衡的心跳顿时如擂鼓,耳朵也红透了。 “我知你要扶我。”伍愉安解释道。 张衡却忐忑地不知道该如何回答,只好闷头前行。两人默默无言,就在又一陡阶面前,由于更深露重,伍愉安一时没有防备,脚下竟是一滑。 听到了身后人儿的惊呼声,张衡本能地回身,更是伸出了双手,做出拥人入怀的姿势。结果诚如他所料,伍愉安扑到了他的怀中。 一搂一抱,两人之间肌肤相触。 张衡的心跳瞬间加速,他感受着伍愉安身体的柔软和温暖,鼻间充斥着她的清香,他看着伍愉安那双水汪汪的大眼睛,眼中灿若星辰。 伍愉安也看着张衡,她的脸颊已是泛红了一片。她能够感受到张衡的紧张和激动,也能够感受到自己心中那份莫名的情愫在悄然滋生。 两人就这样对视着,仿佛整个世界都静止了。周围的风声、鸟鸣都消失了,只剩下他们彼此的气息和心跳声在耳边回荡。 不知道过了多久,伍愉安轻轻地推开了张衡,脸上带着一丝羞涩 13. 清明至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休得胡说!”张衡轻叱一声,打断了田青的胡言乱语。田青嘿嘿一笑,因为近些日子张衡的仗义,他已经不再将这些话当做教训之言。两人由于共同的秘密已成为了可以两肋插刀的好兄弟,起码在田青心中,是如何看待的,他不知道张衡心中想的是什么,只是独自一厢情愿地认为,衡哥将我看成好兄弟。 此刻,东方的天幕渐渐褪去夜的深蓝,取而代之的是柔和的银灰。晨光初露,那柔和的光线像是被精心编织的细丝,一缕一缕地撒向大地,唤醒沉睡中的万物。远处的山峦在晨光的映照下,轮廓逐渐变得清晰,仿佛披上了金色的外衣,显得庄严而神秘。 天边的第一道晨光如金线般悄然显现,将天际勾勒出一幅渐变的画卷。微风轻轻拂过,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带来了清晨的凉意和草木的清香。 “衡哥~姑娘为了感谢你守夜,让我带你们进去用早饭呢~”凤妹站在了门口,遥遥喊话道。 张衡点了点头,三人都没有为凤妹那话里只喊了张衡一人,只感谢了张衡一个,却独独说着让你们进去的话而计较。田青一见心爱人,本已抬脚率先过去,但一看凤妹丢来的眼神,只好悻悻的摸了摸鼻子,等着凤妹领张衡先行,而他则是跟在了最后。 正厅堂内,白粥、馒头与咸菜、鸡蛋早已经摆好了,田九娘子也摆好了两副碗筷,见两人前来,便招呼着两人坐下,满脸笑容又轻快地说道:“姑娘和我们都已吃过了,你们就快快用完,各自去忙吧~现下正是忙碌的时候,青哥,你这受得住吗?” 田青见田九娘子自动忽略了张衡,快速积累的兄弟情让他不由得替张衡说道:“我瞧这庄子挺大,就是缺个账房,衡哥学富十车,管理个庄子起来那还不容易。再说,衡哥是个实心人,天天嚷着跟先人学,肯定不会跟六叔那样做那不见光的事。” 田青说完,正厅堂内一阵沉默。 “是学富五车吧?”凤妹率先开口。 田九娘子也笑着说道:“是效仿圣人,衡哥可是不能效仿先人,先人都埋在土里呢~” 听了这话,田青倒也不恼,只是嘿嘿地抓了抓头。 张衡将盛好的白粥递给了田青,转而看着田九娘子说道:“九嫂嫂看着轻快了许多,人也比从前爱笑了。” 田九娘子诧异了一下,嘴唇抖着,一张嘴开开合合,却是没有发出半点话语来。正在此时,正厅堂后传来了伍愉安的问话:“凤妹,你别忙活了。清明节气将至,你是不是该收拾一番,前去祭奠了?” 张衡的话,让田九娘子不知如何是好。 伍愉安的话,则让凤妹的脸一下子由喜转忧。 田青手中的碗也登时掉落在地上,“啪嗒”一声,青瓷碗摔得个粉身碎骨。 这一场面,场面中人无人幸免。田青冷哼了一声,站起身便转头离开。 凤妹端起了碗碟,声若蚊子一般说道:“我去后厨。” 田九娘子也转身离开,说了一句“我去拿帚”便也离开。 “好个牙尖嘴利的闺秀!”张衡夹了一口咸菜,默默说道。 正厅堂后,传来了伍愉安毫不相让的回话,“好个铁面无情的秀才!”话毕,伍愉安继续说道:“你当我是为何非要田九娘子来相帮吗?” 张衡这才了悟,当时他央求伍愉安挑选凤妹,伍愉安却说田九娘子也很可怜,原来竟是这般意思。后来,伍愉安这才一下子挑选了九嫂嫂和凤妹,成全了他。 张衡思衬再三,这才继续问道:“九嫂嫂为何可怜?” “你是想说她一个寡妇,公爹在堂,小叔子厚道,看上去日子过得和和美美吗?”伍愉安发出了一声轻叹,“难道你我的日子看上去不和美吗?内中如何,你我难道不是深有体会吗?” 张衡沉默。 伍愉安继续说道:“我阿娘也许如你一样,只看到了巫溪的表面风光,没看到内里腐朽的血肉。” 张衡深吸一口气,心中涌起一股复杂的情绪。他明白伍愉安所说的“内里腐朽的血肉”意味着什么,他也许真的没有好好看过巫溪的这些人,这些事。 “人的确不能轻信他人之言,现下想来,九嫂嫂往日里总是木着一张脸,来到你身旁后,却浑身轻快,笑语盈盈,想必各种苦楚,你已然知晓了。”张衡坦诚地说道。 伍愉安微微一笑,眼中闪过一丝赞赏之色。她知道张衡是一个有情有义的人,一个不似旁人,能够懂得女性生来艰苦之人,否则他也不会央求着她帮田青和凤妹了。“我们人人都有两张皮,你我装作世俗规范,田九家表面上装作和美,私底下却肮脏不堪。田九娘子如今也才二八年岁,他公爹表面上装作好人模样实际上却好吃懒做、色性成狂;小叔子也是无出其右,两人白日里,想将九娘子当做牛、当做马一样使唤,晚上又……处处骚扰,九娘子几近崩溃,得知我挑选女使,还要留在身边伺候,这才央求了我。” 张衡听后,心中更加感慨,他没想到九嫂嫂竟隐藏着如此多的辛酸和不易。“凤妹是节妇,是被老爹卖给了周山玉家,成了他家大儿的媳妇。当时,凤妹还年幼,周山玉家大儿为银钱替人入了行伍,不久后便为国捐躯。因他当时立了功,被替那家怕被责罚,搞出了一桩报恩的故事,说是自家曾帮过周家,周家人在未知会他家时,便顶替了名号入了行伍。这感人故事再加上忠义故事,又加上凤妹的衷情,凤妹稀里糊涂便成了节妇。说到底,都是龌龊事,受罪的反倒都是无辜人,我当初知晓这桩原委,所以在碰到青哥和凤妹的事儿后,这才不愿揭穿。” 伍愉安咯咯笑了,促狭地说道:“哦,原来如此啊~小满说时,我就觉得奇怪。你不像是害怕什么鬼啊怪啊蛇啊鼠啊之类的,既然偷偷 14. 清明夜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伍姐姐,一群孩童有甚可怕。” 伍愉安知道小满并非轻视她人,不过是想让她稍稍解除些戒备心。其实,孩童并非什么都不懂,她们最能敏锐地察觉面前人的一喜一悲,一怒一怨,只不过她们还未经过太多人事,故有些天真罢了。 可对于经过太多人事的伍愉安来说,戒备心又怎能是这样轻易解除的呢。 伍愉安稍稍细想,便想好了该如何去办。“你去喊张家小哥和田青,我带上凤妹和田九娘子,我们一起亲自过去先看看。” “张家小哥?”小满恍然大悟的说道:“伍姐姐,你说的可是衡哥?” 伍愉安点了点头,在巫溪,她能信任的人除了小满便是张衡了,而带上田青,不过是为了给这对苦命鸳鸯一些相处的时机。 小满蹦蹦跳跳前去喊人,在她看来,衡哥和青哥一个好说话,一个好糊弄,叫这两个帮手实属凑数,但对她来说,凑数最好。 伍愉安将事情经过告知了凤妹和九娘子,两人陪同着伍愉安一起出了庄子,在庄前等待着张衡、田青和小满的到来。 “姑娘,你为何叫衡哥他们来?”凤妹思衬再三,终究还是在等待的老槐树下开口问道。 九娘子笑了笑,不用伍愉安回答,便解答道:“谁知见到那群难民后,会不会发生冲突?姑娘让小满喊上衡哥和青哥来帮衬,他们一个是做过大官的,一个是莽汉子,又帮过我们守夜,自然能放心。” “哦”凤妹听后,低头不语,但心下已然是放心了许多。她期期艾艾想问,不就是一怕姑娘看出她和青哥之间的猫腻;二怕姑娘看上了青哥嘛。 伍愉安自然知道凤妹这一番小心思,于是也接口解释,“我刚回到巫溪,也不认识他人。” 说话间,小满已经牵着张衡和田青跑来了。田青正在田间地头忙碌,是以一身粗布烂衫,泥星点点;张衡却是一夜未睡,躺在自家院子的石桌上看月亮、喝闷酒,虽是换了干净整洁的衣衫,但还是一身酒臭,胡子邋遢。 九娘子和凤妹自然捏住了鼻子,又拿手掌扇了扇风。 伍愉安定定地看着张衡,心里却想着,若我没有了性命之忧,恐怕我也会借酒浇愁吧。 “伍姐姐,我们走吧?”小满又是一手拉住伍愉安,一手拉住张衡,率先带领着朝巫溪山而去。 巫溪山是进入巫溪前的最后一座大山,巫溪四面环山,内里却犹如平原。小满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众人便听到了一群孩童的声音。 “娇娇,小满来了~”小满大声喊道。 顷刻间,从密林的四面八方钻出了十几个孩童。 “小满,你带你兄嫂来了?”为首的娇娇看小满左手拉着一个金童,右手拉着一个玉女,因此便如是问道。 “休得胡说~”九娘子立刻跳出来维护自家姑娘的名誉。 “娇娇,我在村子里可是辈分很高的,衡哥可不敢让我称呼一声哥哥。”小满得意洋洋的说道。 张衡一一瞧过这群衣不蔽体、面黄肌瘦的孩童们,丝毫不在意刚刚的风波,开口询问道:“你们是中州人士?” “是”娇娇回答道。 伍愉安看着这群孩童,觉得这个娇娇倒很有威严,她不答话,其余孩童都不会兀自出声。 “你们共计几人?都是多大年岁?”张衡再次问道。 娇娇回道:“我们本有十三人,我哥哥与十三弟弟前些日子死了,现下只剩下十一人了。我最大,十二岁,最小的只有五岁。” “伍姐姐,跟我一般大呢~”小满撒娇着说道。 “你们愿意听从这位伍家姐姐的吩咐,去她的田庄做事吗?”张衡再次发问。 娇娇点了点头,她的样子倒不像是别人施舍,自己接受施舍的模样,倒像是一桩要双方同意,才能敲定契约的买卖。 娇娇的声音坚定而清晰,她说道:“小满说伍姐姐是好人,我相信小满。只是,我们还有一个请求。” 张衡眉头微挑,示意她继续说下去。 田青却擅自开口道,“衡哥~她们都那么可怜了,伍家姑娘那么富有,想必都好答应。”田青一颗粗汉心,自然早就被这群可怜孩子的目光泡软了。 “若是我们想要离开,你们不能阻止,我们不会签死契。”娇娇的眼神里充满了坚定。 张衡低声笑了,默默说道:“做人做事都要先掂掂自己有几斤几两,然后再想想自己的这些斤两够不够你们谈条件。”张衡眼神悠悠,满腔调的漫不经心,这般样子与往常的他大相径庭。 伍愉安轻笑出声,内心已然明了张衡的目的,她自然也是说道:“小满,不是一个人觉得自己可怜,她就能凭着这可怜去要求别人损害自己的利益。”而后又对着青哥说道:“既然田家小哥这样说了,那看这些孩子可怜,我就答应了吧。不过,有了这群孩子,我想必是没有那么多银钱请两个侍女了,凤妹,那就委屈你了,等会儿回去你便拿着你的物件回自家吧!你看这群孩子多么可怜。” “那怎么行!”田青登时反对道。 “那你慷他人之慨,就行了?”张衡也不惯着田青。 凤妹紧紧扯着九娘子的胳膊,两人看着场面上的针锋相对,一颗心七上八下。 娇娇自然明白这些话不仅是为了提醒这泥汉子,也是为了警醒她们。“几位哥哥、姐姐,切勿因为我等争吵,哥哥姐姐的意思,我明白。我等一定会听伍家姐姐的话,对伍家姐姐忠心不二,绝对不会生出事端。即便,即便要签死契,我们也愿意。只不过我们总是存着,若是能找到爹娘亲人,想要与他们团聚的心思。” “九娘子,你跟小满先带娇娇她们先回伍家小院吧!”眼看暮色将至,几人之间气氛紧张,且又有私密话要说,故此,伍愉安让并不知情的田九娘子先带人离开。 田九娘子看了看凤妹,而后便拉着孩子们离开了巫溪山 15. 清明日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气清景明、万物皆显。 春分后十五日,斗指乙,则清明节气至。清明前后,总是细雨纷纷,夜幕下的巫溪云烟萦绕,如丝如缕,仿若一幅上好的水墨丹青画。 也不知是谁起意,总之在小满的哀求之下,张衡与伍愉安二人决意共制青团,以寄哀思。九娘子推说自己困了,凤妹也还未归,小满与娇娇等众童倒颇为兴致盎然,一个个洗干净了双手,与张衡、伍愉安一道来了后厨。 张衡与伍愉安撩起衣袖,两人日前手腕上的字这几日已逐渐消减,只是还留有几道疤痕。幸好两人正在将备好的艾叶一一挑选,小满与娇娇众童还以为是不小心沾染上去,只惊呼了一两声,而后便作罢了。 伍愉安与张衡虽知事情未败露,但却十分心虚。两人一道拣选艾叶时,双手差点碰在了一起,伍愉安便赶紧分工道:“我去筛糯米粉。” 张衡只取那鲜嫩翠绿者,置于石臼之中。他手持石杵,细细研磨,那艾叶本是山间野趣,经他手,却似化作点点翠绿,散发出淡淡的清香,沁人心脾。伍愉安则在一旁,筛着糯米粉,手法娴熟。 小满与娇娇等众童,亦不甘示弱,嬉笑间,亦不忘将准备好的馅料一一摆放整齐。豆沙、莲蓉、芝麻,五彩斑斓,香甜诱人,为这清明之夜增添了几分童趣与欢乐。 张衡想伍愉安是南边人,吃惯了咸口,虽然手边没有什么芽菜之类的,但咸鸭蛋却是家家都有的,因此指挥着小满等人又弄了咸鸭蛋馅。 待艾叶磨成细粉,张衡将其与糯米粉混合,加入适量清水。他双手轻揉,那粉团在他手中逐渐变得光滑而有弹性。伍愉安则取小块面团,置于掌心,轻轻按压,形成一个小窝,然后放入馅料,再用手心慢慢合拢,揉成圆球状。那青团在他手中,仿佛有了生命,圆润可爱,惹人喜爱。 小满与娇娇等众童见状,亦纷纷效仿。他们虽手法略显笨拙,但那份认真与热情,却让人心生欢喜。一时间,堂前欢声笑语,青团的香气与孩子们的嬉笑声交织在一起,构成了一幅温馨和谐的画面。 青团制成后,便放入蒸笼之中,以慢火蒸煮。蒸汽腾腾间,青团的香气四溢,弥漫在整个堂前。那香气带着春天的气息,带着艾叶的清香和馅料的甜香,让人心旷神怡。 终于,青团出锅,张衡小心翼翼地将其取出,置于盘中。那青团碧绿如玉,圆润可爱,散发着诱人的香气。众人围坐在廊下品尝,看着细雨如丝,月儿弯弯,口中香甜,心中却是满满的温暖。 现下,她们都算是有个安身之地了。 这一忙活竟已到了入定,此时,孩童们各个都东倒西歪,伍愉安与张衡只好一个个将他们或抱,或拉着,送到了屋内。最后,张衡背起了小满,离开了伍家小院。 此夜,细雨依旧,但伍家小院却是一片欢声笑语。青团虽小,却承载着众人的情感与记忆。 清明一大早,巫溪便忙活了起来。家家户户都前去祭祀扫墓,九娘子和凤妹也一早回了各家,这一日,就只数伍家小院里的人最为清闲。她们一个个父母皆不葬在巫溪,哪里会有什么先人可去祭祀呢!伍愉安的亲娘虽是巫溪人,但她向来不敬那父不慈家族不睦之辈,是以,伍愉安也不愿去做亲娘都讨厌之事。 既然无事,伍愉安便带着娇娇等在后厨忙活起来,一同制作清明的节气美食。 伍愉安先取来新鲜的青蒿,洗净后细细切碎,与糯米粉混合搅拌,加入适量的清水揉成面团。他边揉边向娇娇等人解释:“青蒿有独特的清香,与糯米粉结合,便制成了蒿饼的皮。”随后,他将豆沙、芝麻等馅料准备好,让娇娇等孩童动手包馅。孩子们小心翼翼地取一团面团,压扁后放上馅料,再轻轻封口,揉成圆形。伍愉安则在一旁指导,不时地帮衬着,给予鼓舞。 接着,她们开始制作馓子。伍愉安将面粉揉成条状,切成小段,每段再搓成细长的面条。她示范着将面条绕成螺旋状,放入热油中炸至金黄酥脆。娇娇等人看得津津有味,纷纷效仿,虽然初次尝试,但他们的馓子也逐渐有了模样。 随后,他们又制作了夹心饼。伍愉安将两张薄饼夹上豆沙或莲蓉,轻轻按压,再用刀切成小块。清明粽则是用粽叶包裹糯米和各种馅料,扎紧后放入锅中蒸煮。清明粿则是用糯米粉和艾草汁制成,口感软糯,带有淡淡的艾草香。 馍糍的制作相对简单,只需将糯米粉和成团,放入蒸笼中蒸熟,取出后撒上芝麻和糖即可。清明粑则是用糯米粉和豆沙等馅料制成,形状扁平,口感香甜。干粥则是将各种杂粮混合煮成粥,再加入红枣、桂圆等干果,既营养又美味。 整个过程中,伍愉安耐心指导,娇娇等孩童也兴致勃勃,她们边玩边吃。当所有的美食制作完成,摆满了整个桌子时,她们也早就吃饱了。 这时,凤妹和九娘子也先后回到了伍家小院。九娘子帮着伍愉安将这些美食装到食盒中去,伍愉安要带着这群孩子去见老太爷和太奶奶。凤妹眼神躲闪,但处处瞧着伍愉安的眼色。 等到众人要出去之时,凤妹向九娘子投去了救助的目光。九娘子叹了一口气,带着娇娇等孩童先行出门。 “姑娘,我们错了,还请姑娘给条活路,我这条贱命死不足惜,但青哥,青哥是无辜的呀!”凤妹说着眼泪就夺眶而出。 伍愉安将手中茶盏直接摔向了地面,满脸冷意的说道:“我最讨厌别人以弱凌强,你将好一大冠帽硬扣在我的头上,我这幅弱身板,实在是撑不起你们的身家性命。” 凤妹“噗通”一声跪了下来,抱住了伍愉安的腿脚,好生可怜的说道:“姑娘,凤妹是蠢笨的,若是言语说错了,姑娘请责罚。” 伍愉安叹了一口气,拽起了凤妹,拿着帕子替凤妹擦了擦 16. 清明时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张衡自然不同于伍愉安的悠闲,清明这日,天刚蒙蒙亮,他便起身洗漱,换上了整洁的衣裳,准备开始这一天的忙碌。 清晨,宗祠内,巫溪村民陆续到来,为即将开始的祭祀活动做准备。张衡扶着老太爷走进祠堂,他早将供桌上摆满了琳琅满目的供品:金黄的鸡、肥硕的鱼、鲜嫩的猪肉,以及各种时令蔬果,这些寓意着巫溪的丰收与富饶之物均是出自先前伍愉安奉上的银两。一百两,足够十户巫溪人一年的花销,就算是给宗祠翻新,也用不完,因此,今岁的祭礼倒极为丰盛。祠堂的香案上,香火鼎盛,烟雾缭绕,伴随着檀香的香气,一股庄严肃穆的氛围萦绕在其中。 这一次,只有男丁在内,众人皆庄严肃穆,听从老太爷的安排。 田仁序站在香案前,他的神情庄重而肃穆。他先是净手焚香,然后双手合十,闭目祈祷。他口中念念有词,向上天述说着祖先们的兴衰荣辱,祈求上天与祖先们的庇佑和赐福。张衡静静地站在一旁,明面上的他是最为仔细聆听老太爷的祈祷。 随后,老太爷开始诵读祭文。 诵读完祭文后,田仁序以及巫溪人一起向祖先们行三叩首礼。他们深深地跪下,虔诚地叩拜。 祭祀仪式结束后,各家又都去各家的坟上扫墓。每户人家都携带酒食果品、纸钱等物品到墓地,将食物供祭在亲人墓前,将纸钱焚化,为坟墓培上新土,再将用柳枝做成的标竿插在坟墓上,这才算是完成。 张衡则是陪同老太爷回到田家小院,老太爷直接进了东侧房,只背对着张衡挥了挥手。张衡自然懂得,有道是,白发人不送黑发人,自从子孙们逐个逝去,清明这一日,老太爷都是独自在自个儿忙活活计的东侧房里独自哀伤度过。老太爷更知道,张衡会陪同着自己的老妻与年幼的曾孙女,他挥手便是让张衡赶紧过去,别耽误了时辰,毕竟张衡最后还是要去自家坟墓上祭奠。 听见张衡回来,小满与马氏也挎着竹筐走出了正堂。张衡赶紧伸手接过竹筐,竹筐分量不轻,按照以往的惯例,那是马氏为他父母准备的另一份。 三人默默无语来到了长右山,来到了田家子孙的坟墓前。小满自是逐个磕头,张衡为坟墓培上新土忙活着,马氏摆放供品,点燃香火。 此时,小满已逐个磕完头了,她来到了马氏的身边,看着爹娘的坟墓,将马氏用柳条做的标竿上糊些长条白纸和楮钱插在了坟墓上。 马氏平日里一想到这些早逝的儿子儿媳孙子们便伤心落泪,到了坟墓前,自然是泪如珠下,小满不住宽慰,马氏这才止住了哭。看着张衡已经培完了新土,便说道:“衡哥,你也赶紧去你爹娘坟前拜祭,我还要在这里多陪陪时哥。” 时哥是马氏最疼爱的小孙子,都说庄稼佬,向着小,这话也算是有道理的。时哥正是小满的爹爹,可惜年岁不永。 张衡这才前往父母的坟前祭拜。刚回来时,他就已经来过爹娘坟前,不过那是在夜里。今日再来,只觉坟上长枯枝交错。张衡轻轻拂去坟上的枯枝败叶,露出那熟悉的石碑,上面刻着父母的名字,字迹已有些模糊。他将马氏准备的物件一一拿了出来,又按照习俗培了土,插了标祀,烧了挂钱。 张衡腹内有百思,但却一言不发,只磕了几个响头,便离开了。 等到他一行前脚刚回到了田家小院,后院伍愉安等人便来了。张衡与马氏本想做青团这些应时节美食,见到伍愉安送来,也算是省下了一番功夫。 小满是天性跳脱之人,见到伍愉安和娇娇等人,自然将早日间的难过全抛到了脑后,可马氏与田仁序自然还是阴郁,见小满欢脱的样子,马氏便说道:“衡哥,你带着小满与伍家姑娘一同去踏青,放风筝去吧~” 伍愉安轻轻点头,双眸中闪烁着坚定与执着。她轻扫了一眼宁静的院子,而后转向马氏,轻声说道:“太爷爷在房中休憩吗?这些孤苦无依的孩子们,愉安认为有必要向太爷爷禀报一声。” 马氏闻言,微微颔首,随即起身去请田仁序。不一会儿,田仁序缓缓走出房门,他的目光落在院子中那一群孩子身上。只见他们或站或坐,最小的孩子与小满年纪相仿,最大的也不过黄口小儿,但无一例外,都面黄肌瘦,衣衫褴褛。这样的景象让田仁序的思绪不禁飘回了遥远的过去,他想起了初见田六时的情景,那时的田六也是这般瘦弱无助。 田仁序的眉头紧锁,心中涌起一股莫名的情绪。他看向伍愉安,眼中满是疑惑:“愉安,这些孩子是从何而来的?你又打算如何处置他们?” 伍愉安深吸一口气,走到田仁序面前,深深一礼道:“太爷爷,这些孩子都是流浪在外的孤儿,他们无家可归,无人照料。愉安今日在山中偶然到他们,心中实在不忍。愉安便想收留她们。” 她的话语温柔而坚定,田仁序听着她的话,心中的疑惑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深深的赞许与感慨。 他长叹一声,说道:“愉安啊,你的心地如此善良,太爷爷很是欣慰。只是,你伍家虽然家大业大,但收留这么多孩子,也不是一件容易的事。你考虑过如何安顿他们吗?” 伍愉安微微一笑,眼中闪烁着智慧的光芒:“太爷爷,愉安都已经想好了。” 田仁序沉思片刻,最终点了点头:“好,既然你决定了,那太爷爷自然应允你这番善心。” 伍愉安闻言,心中一阵欢喜,连忙行礼道谢:“多谢太爷爷,愉安定不负所望,好好照看这些孩子们。” 见此事已了,小满天生便是个活泼开朗的性子,一旦听闻马氏的提议,便如同一只脱笼的小鸟,欢快地拍打着翅膀。她拉起伍愉安与娇娇的手,蹦蹦跳跳地要出门玩耍。 “衡哥,咱们快去吧!”小满迫不及待地催促着张衡,她的眼中满是孩童般的纯真与喜悦。 张衡看着小满那欢快的样子,心中的阴霾也消散了不少。他微微一笑,点了点头,随后与伍愉安等人一同踏上了踏青之旅。 长右山风景如画,春风拂面,阳光明媚,杏花漫山遍野。小满与娇娇等孩童如同欢快的蝴蝶与小鹿,在花丛中穿梭嬉戏。她们的笑声清脆悦耳,回荡在空旷的草地上。 张衡则在一旁静静地欣赏着她们的身影,他的心中涌 17. 谷雨前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清明已过,谷雨将至,然春之将尽,暖意尚未浓。 清晨,伍愉安走出房门,瞧着远处一片好风光。群山之间,云雾缭绕,似轻纱薄雾,隐现着山峦的轮廓。溪水潺潺,其声如琴瑟和鸣,洗涤着尘世的喧嚣。 再往远看去,牡丹花开,漫山遍野,如火如荼。红者似霞,粉者如锦,白者胜雪,黄者赛金,各色花瓣层层叠叠,宛如霓裳羽衣,在春风中轻舞飞扬。其香馥郁,沁人心脾,令人心醉神迷。微风徐来,花瓣随风飘落,似仙子散花,缤纷满地。院子中的花瓣也层层落下,飘荡在伍愉安周身,仿佛下起了一场小雨。 “仙子姐姐,仙子姐姐~”孩童们的声音从伍愉安背后传来。伍愉安刚刚转过身,就看到一群孩童冲着她跑来。众孩童是被花瓣飘飞的景象所吸引,都一起涌了过来。 正厅堂内,九娘子和凤妹正快速裁着新衣。昨日既然已经让众人看到了这些孩童的可怜之处,那么今日就该给众孩童穿上能御寒的新衣了。不过乡里人,只有逢年过节时,才回去镇上买新布裁新衣。事发紧急,伍愉安只好拿出自己的衣服让九娘子和凤妹改一改,再想着过几日有人去镇上了,再帮忙捎些布来。 “伍姐姐,你帮我们起个名字,好不好?”娇娇说道:“我们都只有小名,且这小名除了我这个娇娇还能听外,其余的也太过难听了。” 伍愉安一一瞧过这群孩童,每个孩童撞上伍愉安的目光,都坚定的点了点头。伍愉安见此,便想着说道:“好,你们一行十二人,虽最开始从不相识,但最终能够一起结伴,想来是天赐的缘分。不如,你们就按照年龄大小,依次叫做一芷、二福、三蕾、四琪、五筠、六蓉、七瑾、八玥、九钊、十安、十一岚、十二珺,如何?” “好”“好”“好” “那我从此就叫一芷了。” “我叫二福。” 孩童们七嘴八舌地说又闹了起来,而后,改名为一芷的娇娇不过一个嘘声的手势,众孩童便安静了下来。瞧着一芷这幅颇为被人尊崇的样子,伍愉安心中甚是欢喜。这群孩童们,虽一芷的年岁为大,但二福的个头超过了他,男童们也不少,可一芷能够成为这群孩子的主心骨,让这群孩子们对她没有二心,不敢二话,可见这一路上来,一芷的能耐,这样的孩子,以后定是个厉害人物。 “伍姐姐,我们知道你虽出身于富贵之家,但遭遇与我们并无二致,我们不让你白养,我们也要去种田,我们要养活自己。”一芷这话,引得众孩童点头。 伍愉安正要回绝之时,一群嘈杂的人声与脚步声从院门传来,且越来越近。九娘子听到这声响,立刻放下了手中的活计,赶紧走出了门外,正欲要问时,门口的争吵声便声声入耳。 “老王家的,你们可不能如此自私自利,只想着自己家得了好处,就不顾旁人了,好歹咱也是一家子的,你就帮着跟东家说说情,能怎么着你!” “哎呦喂呀!可不能如此硬闯进去。”王大娘又尖又利的声音传来。 伍愉安知道,早晚会来这一出,若是过了春日,这一季的庄稼可就补不过来了,所以,她自从赶走那些佃户,又只单让王大娘家的重新入契,且居住在外院,就是为了今日这一遭。这段时日,她也一直等着从前那群佃户上门,没想到,他们倒来的迟。 伍愉安自然不知,乡下人大多都是淳朴善良之辈,他们虽然也想重新有地可种,可哪里敢再来找伍愉安呢~今日这一遭前来,若不是受了那些别有用心之人的眼药,自然是不敢登门入室闹将起来。 一大早,王大娘听到了拍门声,虽口中想问,“谁呀?”,但脚下已快步来到了门口,打开了伍家小院大门。这一打开,王大娘就看到了黑压压一片人,她吓得猛地关上了门,靠在了门上。可还未等她呼喊自家老头子、儿子前来压阵,门外的人已经推开了门,闹着要找东家,要找伍家姑娘行个善心。其中,闹事者更是将王大娘一家说成是利己者,只顾着自己,不顾同族人。 众人吵吵嚷嚷着,终究还是来到了中院,也就是伍愉安居住地院落。 伍愉安听到这些,脸上仍然镇定,倒是九娘子和凤妹,有些后怕的望着伍愉安和那扇被拍的“啪啪”直响的门板。伍愉安瞧着一芷她们,一芷等十二人是经历过风浪的,对这些竟然脸上丝毫无半点惧色。 “怕不怕?”伍愉安朝一芷问去。 一芷满不在乎地耸了耸肩,“有什么好害怕的?若我等心定,旁人都是纸老虎。” 伍愉安笑了,对着凤妹说道:“凤妹,你带她们去屋里,教她们裁剪衣衫。这里,有九娘子陪我就可。” 凤妹点了点头,带着众孩童往屋里走去。二福走在最后,他掏出了腰间的弹弓,眨了眨眼睛,颇为英勇地说道:“伍姐姐,你只肖喊一声二福,二福就立刻拿着弹弓来救你。” 伍愉安摸了摸二福的头,笑着看孩子们走进了屋子,这才对着九娘子说道:“开门吧~” 九娘子到了门口,刚拉开门栓,打开大门,就看到了一群人往里边跌进。九娘子忙跳将开来,避免这群人压到自己身上。 九娘子一跳开,这群推搡的人便齐齐倒在了院门口。一看到这架势,屋内的一芷竟大声喊道:“王家哥哥给这群坏人要压死了,王家哥哥要被这群坏人给压死了。” 伍愉安回头看去,一芷也朝自己眨了眨眼睛,而后带着几个弟弟妹妹们跑出屋子,从后门跑了出去。伍愉安立即明白了,都说众口铄金,谣言压死人,既然她要做法,那自然看的人越多越好,也省的之后谣言变了味,一芷是看自己如此镇定,猜出了她 18. 谷雨临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谁敢在伍家小院撒野!”只见田青疾奔而来,满脸怒火,大吼着。 田青之后,来看热闹的人也先后而至,并且不住问道:“是王家哪个死了?” “谁压死了?” 伍愉安不想多生事端,是以赶紧说道:“凤妹,拿账簿来。” 凤妹快速将账簿呈上,伍愉安翻着账簿,一字一句的说道:“你说你不是被田六一家教唆而来,那为何你年年上交的五谷都是最少的?王大娘子一家虽然是有年迈者,虽有身体孱弱者,但为何交的最多,得的最少?我就算没亲耳听到你们的算计,但只用瞧着账簿,就能看出谁是自家人,谁是被欺压者。” 田青可不管这些账簿不账簿的,他涨红着脸,来到了田天远跟前,两手拽着田天远的衣襟,直接将他整个人给提溜了起来。若论高大有力气,整个巫溪怕是没人能比得上田青,田天远在田青身边,像是大哥与幼弟一般。 “田天远,伍家只有弱女子和小流浪儿,你竟然敢教唆着大家来闹事,你这心莫不成是喝了墨汁吗?”田青怒吼道,整张脸就凑在了田天远脸前,一双眼珠子也是紧盯着田天远。田天远低垂下目光,他可不敢惹这莽汉子田青。 凤妹焦急,却也无可奈何,只能来到了伍愉安身边,不安地握住了伍愉安的臂膀。 伍愉安瞧着张衡等人到来,松下了一口气,拍了拍凤妹的手,以示安慰。凤妹顺着伍愉安的目光看去,果然看到了张衡等人,她不禁也放下心来。 张衡与田仁序一到场,大家顿时不再担忧。看到田青正怒火中烧地抓着田天远的衣襟,张衡大步走上前来。 “田青,你这是作甚?快放开田天远!”张衡的声音低沉有力,带着丝丝的威严。 田青转过头,看到是张衡等人,他的怒火并未因此平息,反而更加旺盛:“衡哥,你来得正好!田天远他居然敢教唆大家来伍家闹事,这是何等的无耻!” 张衡扫了一眼四周,看到了伍家门前聚集的村民,他心知肚明,因此沉声道,“先放开他,他带人前来伍家闹事,老太爷定然会惩罚他。” 田青是个莽汉,张衡这拉偏架、定基调的话一说,田青顿时松开了抓着田天远衣襟的手。田天远得了自由,连忙退到一旁,不敢再吭声。田青继续说道:“老太爷,田天远与田六一家子闹事,是不是该被关进祠堂,是不是该抽他们藤条?” “我……”田天远一听这话,顿时“噗通”一声跪下,言辞恳切地说道:“老太爷,我只是跟大家伙一起来找东家问话,哪里是闹事的。” “这个家伙是把大家都当成傻子糊弄呢~”一芷嘲弄的话适时响起。 田仁序在心内长叹了一口气,都说要和美才能兴旺,这些孩子们怎么就这么不懂事呢!田仁序瞅了一圈,没见到有伤者,因此便问道:“王家哥儿无事否?” 王大娘子一家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最后王大娘子说道:“回老太爷,刚是误传,但我儿的确被压在最下,要找田郎中来瞧瞧,若是半夜突然有个什么病痛的,那我这个当娘的可是不活了。”王大娘子自然要说重一些,还彰显彰显这群人刚刚的恶劣之处。 “好,赶紧去喊去。”田仁序见无人受伤,也没有刚刚传的惊骇,整个人便安定了下来。 二福搬了太师椅,来到了田仁序的身后,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太爷,您请坐。” 看到二福等人如此懂礼数又尊老,田仁序欣慰的点了点头。昨日众孩童都在,他也一眼瞧见了这生的俊俏的孩子,现下在身边,更觉得这孩子不止生的好,也有教养。 “老太爷,我巫溪民风淳朴,几十年也未曾有过此等悍事,又差点闹出了人命,必得好好惩罚闹事者一众才是。”张衡话不留情。 “老太爷,您瞧瞧这账簿。往日,田六欺上瞒下,对待亲己者和老实人户两副面孔。”伍愉安奉上了账簿,而后言辞恳切地说道:“我知道众位叔伯兄弟是可惜了这田地,也知道众位叔伯兄弟往常在田六的管束下诸多不易。愉安愿意重新接纳这些淳朴仁善者,往后一定公平对待。且,我不久前刚收养了一十二名孤儿,这也是一笔不小的开销,这些孩子们有志气,要自己种田养活自己呢~虽这是痴话,但也算是日后的营生。” 田青接下了话茬,豪气满天的说道:“我生下来就跟着爹娘在田里忙活,这群孤儿虽一开始做不动力气活,但做些简单的,少的,也是能应付得来的。若是日后需要帮助,我田青随叫随到。”田青这是为了弥补之前犯下的错。当时,他慷了伍家姑娘的慨,后来被凤妹教训过后,已然明白。伍家姑娘自身都难保,又经历了那么多风险,他怎么就能上下嘴皮一碰,就说收留这些孩子简单呢! 瞧着这你一句我一句的,田仁序也只好说道:“把天远和田六一家关到宗祠里去。”田仁序说完,就独自离开了。 瞧着好戏落幕,众人也赶忙回自家田地去了。 田青拽着田天远,而后又从王家拽出了田六和田天冬,将三人都关进了宗祠里。田六一见田青和张衡与田天远,便大呼“冤枉。” “冤枉?”张衡冷哼了一声,“别把大家伙当傻子,你若是再喊,恐怕要再吃一顿藤鞭了。” 田六自然是不到黄河心不死,他僵持着说道:“我好好在家里待着,我犯了哪门子事儿了?” 田青一时也不知道该怎么说了,只是望着张衡。张衡却瞧着田天远说道:“瞧,把你推出来作伐了,我就说,田六父子不靠谱。” 这离间戏一出,田天远顿时吼了出来,“六叔,你这是想让我一个人背黑锅呀!” 一路上,几人闹个不休,倒又让旁观者看了好戏。 伍愉安拿出银钱,让王大娘子给自家人都瞧瞧。而后,便带着一芷与未走的马氏、小满回到了厅堂,众人一起忙活着裁衣。 “伍姐姐,你是成竹在胸啊~”小满笑着说道:“你肯定是早就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戏,对也不对?” 伍愉安笑了笑,当着马氏的面,也是诚恳的说道:“往日我在后宅里,不知道遇到过多少出戏,这样的把戏,不值一提,不管他来 19. 谷雨近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虽每样菜都烹了满满一碗的量,但伍愉安仍怕不够吃,因此又做了两样小菜。虽在厨房里不住忙活,但心内却足够宁静与满足。她拿起剩余的新鲜的香椿,那独特的香气立刻弥漫开来。 伍愉安又准备做香椿拌豆腐。她细细地将豆腐切成小块,放入淡盐水中稍微浸泡,以增加豆腐的韧性。与此同时,她将香椿洗净,切成细末。接着,她将豆腐捞出沥干水分,放入大碗中,撒上香椿末,再加入适量的盐、酱和香油,轻轻拌匀。一碗色香味俱佳的香椿拌豆腐便完成了,那鲜嫩的豆腐与清香的香椿相互映衬,着实令人食欲大增。 接下来,她又在竹筐内看到了九娘子收拾好的鲜鱼,便决定再制作一道香椿鱼柳。她将新鲜的鱼肉切成条状,用酒、盐和生姜片腌制片刻,以去除腥味并增添风味。同时,她将香椿切成与鱼柳相仿的长段。然后,她取来鸡蛋和面,调成面糊。将腌制好的鱼柳裹上面糊,再沾上香椿段,轻轻按压使其紧密结合。锅中热油,待油温适中时,将香椿鱼柳放入锅中炸至金黄酥脆。炸好的香椿鱼柳外皮酥脆,内里鲜嫩多汁,香椿的清香与鱼肉的鲜美完美融合。 小满、一芷等早就等不及了,每个人口水直流,但还是不忘守着规矩,只眼巴巴地瞧着。 伍愉安忙活完了,只一个点头,孩子们便迫不及待地捧着碗碟往厅堂而去。一芷边走边喊道:“仔细脚下,不要跑。” 一芷话一出,众孩童自然遵从。 很快,厅堂内的两个圆桌便坐满了人,伍愉安将炸好的香椿鱼柳小心翼翼地摆放在盘子中央,鱼肉和香椿的香气交织在一起,弥漫在整个厅堂,令人垂涎欲滴。 看着满桌的香椿佳肴,马氏笑着说道:“我们这可真是吃春了,快,动筷吧~”马氏夹了一块鱼柳放入了伍愉安的碟子上,众人这才敢动筷。 小满也夹起一块鱼柳放入口中,她闭着眼睛,细细品味,然后满足地点点头,说道:“好吃,鱼肉鲜嫩,香椿清香,真是美味极了!” 等到小满话说完了,眼也睁开了,就发现桌子上的鱼柳已经一筷不剩了。众人都嘻嘻笑着,小满原本是不爱吃饭的,但一看到众人都津津有味的,也不再像从前那样左顾右盼,慢条斯理了。 一芷咽下了口中的饭菜,她眼中闪烁着惊喜的光芒,赞叹道:“愉安姐姐,你的手艺真是好,我从未吃过如此好吃的饭菜呢~” 其他人也纷纷动筷,品尝着这顿美味的菜肴。每个人的脸上都洋溢着满足和幸福的笑容,仿佛所有的烦恼在这一刻都烟消云散了。 伍愉安看着大家吃得如此开心,心中也感到无比满足。她笑着说:“大家喜欢吃就好,我还怕手艺不够,令大家伙儿失望了呢。” 圆桌上,中热边吃边聊,气氛温馨而融洽。她们谈论着各种趣事,分享着彼此的喜怒哀乐。在这一刻,她们仿佛是一个大家庭,彼此关心,彼此扶持。 吃完饭后,大家纷纷帮忙收拾碗筷,原本堆积如山的碗碟,在众人的分工之下,很快便都整洁如新。 因伍愉安做了饭菜,又为了陪马氏,她两人便坐在院中的桃花树下喝起了雨前茶。马氏轻抿了一口,“谷雨那天的二春茶才是极品。” “二春茶?”伍愉安倒是没有听过这个茶名。 “怎么?江宁府没有喝谷雨茶的习惯?”马氏回问道。 伍愉安摇了摇头,慨叹着说道:“外人人人都忙着钻营,除了清明、中秋等几个大的节庆,或者像春分等大的节气,一般都不曾庆贺,还是巫溪质朴,不忘习俗。” 马氏点了点头,也不想讨论外边如何,只是单单介绍道:“我们巫溪谷雨有喝茶的习俗,谷雨茶也就是二春茶,还叫雨前茶,是谷雨时节采制的春茶。最地道的谷雨茶要数谷雨这天采的鲜茶叶制成的茶叶,而且要上午采的。你瞧这谷雨茶色泽翠绿,叶质柔软,香气宜人。谷雨那天喝了二春茶自然会清火、辟邪、明目。过几日就是谷雨节气了,看这天儿,怕是要下雨,不过乡里人淋湿便淋湿了,是故谷雨这天不管是什么天儿,巫溪人都会去茶山摘一些新茶回来喝。” “哦,原来如此,那等谷雨到了,愉安也去尝尝这谷雨茶。”伍愉安说着,就又奉上了一杯。 马氏看着众孩童在九娘子和凤妹的带领下仍在洗刷着、玩着,便又开始讲解了,“雨前香椿嫩如丝,巫溪人把食用香椿说成是‘吃春’。巫溪的香椿一般都是紫椿芽,外边倒有绿椿芽,不过听说还是紫椿芽更好一些,香椿健胃理气,一年也就这一茬,今日倒是解了一年的馋。” 伍愉安看着马氏已然有些困顿,却一直未说要走,心下想着是要带小满一起回去,于是便主动说道:“太奶奶午后休憩一会儿吧?我送太奶奶跟小满一道回去?” 马氏也觉得现下脑子有些发胀,她下意识地想要抬起手去揉一揉。然而,她却发现自己的胳膊似乎有些不听使唤,使出的力气远远达不到预期的效果。她努力试了几次,胳膊却只能颤颤巍巍地抬到半空,便再也无力继续上升。 马氏心中一紧,她不仅是个要强的,而且一时间也接受不了自己即将不中用的事实,因此,她本能地想要掩饰异样,于是,她赶紧收回手,尽量让自己的动作看起来自然一些。然而,伍愉安却早已察觉到了太奶奶的异样。她注意到马氏那微微颤抖的胳膊和脸上那一闪而过的痛苦表情。伍愉安将身子凑了过去,柔声说道:“太奶奶,您是不是哪里不舒服?我看您刚才揉太阳穴的动作有些吃力。” 马氏闻言,微微一愣,随即笑了笑,想要掩饰自己的不自在:“没什么,就是年纪大了,胳膊有些使不上劲,不碍事的。” 伍愉 20. 谷雨日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田庄佃户之事还未完全解决,一芷二福十二名孩童还未好好安排,现下太奶奶又出了难题。可不管是情面还是其他,伍愉安都只能应承下来。 的亏伍愉安算是个闲人,若是出生于农户之家,再忙碌操心着一岁的二十四节气祭祀,那还不得忙个晕头转向的。一想及此,伍愉安也是明白了几分马氏肩上的担子。 人人都说男子养家,男子是只做了养家一项重担,可女子呢?女子不仅要生儿育女,侍奉双亲与丈夫、儿女,还要料理家中事宜,针织纺纱,后厨烹饪,有的妇人甚至也要像男子一样下地种田,她们肩上挑的可比男人重多了。再说像太奶奶这样的,还要帮衬着忙碌巫溪的事情,就算是身子不舒服,也不愿旁人操心,只自己咽了苦楚,这番辛劳实在是可叹。伍愉安真想问一问那些祭祀时的神灵,问一问上天,为何我们要如此苦自己呢?为何女人如此之艰。连王侯将相,都宁有种乎,那女人呢?女人又为何非要比男人低一头呢! 仰望着群山,伍愉安心潮澎湃,内里满腔怒火。 谷雨时节悄然而至,巫溪的农户们迎来了一年中最为忙碌的耕种季节。细雨如丝,轻轻洒落在田野上,泥土变得松软而肥沃。农户们纷纷走出家门,披上蓑衣,戴上斗笠,手持锄头和犁具,开始了一年的辛勤耕耘。 田野里,一片片嫩绿的秧苗在雨水的滋润下茁壮成长。农户们或弯腰除草,或挥锄翻土,他们的身影在田野间穿梭,仿佛一幅流动的画卷。他们的脸上虽然满是汗水,但眼中却闪烁着期待和喜悦的光芒,仿佛已经看到了金秋时节的丰收景象。 巫溪的山林也在谷雨时节焕发出勃勃生机。树木的枝叶在雨水的洗礼下更加翠绿,山间的小溪潺潺流淌,发出悦耳的声音。野花野草在雨后的阳光下竞相绽放,五彩斑斓的花朵点缀在绿色的山林间,宛如一幅美丽的风景画。 伍愉安站在自家的田庄前,眺望着这片繁忙而充满希望的田野。她的心中虽然有着诸多烦忧,但也被这眼前的景象所感染。 关关难过关关过,伍愉安做足了三手的准备。第一手,伍愉安让王大娘帮忙联络了那些平素里老实的佃户,对比着账簿,瞧着谁家交的多,谁家交的少,哪些是田六的人,哪些是被欺负的人,她便一清二楚了。她之前所说的今岁不耕种,不过是缓兵之计,不过是引蛇出洞,有了之前的闹腾,现下她再做什么都是顺理成章的。因此,伍愉安很快就跟那些佃户重新签订了契约,伍家田地也有一半开始耕种了。第二手,则事关一芷二福,她留下了一小片地,让孩子们种地并非是为了收获,只不过是要让她们懂得耕种之法,日后若是想留在巫溪也可,想出去也可。第三手则是谷雨祭祀之事,伍愉安按照马氏的吩咐,自言是前来跟马氏学习,平素九娘子跟一芷二福他们在一起忙碌,她则就带着凤妹在田家小院里忙碌。 一同忙碌的还有张衡,张衡自打一回来,该老太爷做的事情,都变成了他的事。 上一次,老太爷病倒了;这一次,老太爷又恢复了精神抖擞的样子,是以,老太爷每日都在院中画谷雨贴,张衡则在一旁写贴上的字。 谷雨贴的贴画上,神鸡捉蝎、天师除五毒等形象栩栩如生,谷雨贴是寄托了查杀害虫、保护庄稼的美好愿望,自然是巫溪谷雨节气必不可少的一项。 张衡按照老太爷的要求,写上太上老君如律令,谷雨三月中,蛇蝎永不生”等字。张衡小时候便知道这字的来历,是人们希望太上老君等神灵降临人间,手持七星剑,斩除一切害虫,保护庄稼茁壮成长。 按理说,一般的祭祀倒不甚麻烦,只是安排一些祭品便是。然而,谷雨节气需祭仓颉,是以,马氏才会要伍愉安帮衬。 “据《淮南子》记载,黄帝于春末夏初发布诏令,宣布仓颉造字成功,当天便下了一场谷子雨。仓颉死后,人们把他安葬在他的家乡——白水县史官镇北,墓门刻了一副对联:“雨粟当年感天帝,同文永世配桥陵。是以,谷雨节气祭祀仓颉便由此得来。虽然我们都是乡下人,但人无智不明,衡哥就是谷雨节气这天降生的,所以才气非凡。”老太爷在院中唠叨着讲过了一遍又一遍的故事,小满则在屋中张着嘴巴不发出声音地学着。 “对了!”小满突然眼睛一亮,喊道:“伍姐姐也是谷雨节气这日生的呢~伍姐姐和衡哥是同岁呢~” 小满这一声喊,院子里的人都听到了。马氏瞧了一眼院中的张衡,又看了一眼低头忙碌的伍愉安,眼神里掩藏不住的笑意,脸上也荡漾起了笑纹。马氏心中是有两层算计的,一层是自己身子不行,让伍愉安来帮忙;二是她瞧遍了整个巫溪和临近的村子,都没有看到比伍愉安更美貌、更贤惠的姑娘了,她和衡哥正好相配。小满也喜欢两人,日后小满跟着她们夫妇,定会不受亏待。 张衡和伍愉安都没有抬起头来,两人装作没有听见的意思。瞧着满院子人都不说话,小满也没有再开口。 谷雨这天很快就来了,这一天,巫溪上下人都可因为节气而休息一天,不用再去操劳地里的事情。 早起,天还未亮,伍愉安带着九娘子、凤妹和一芷等女儿家先行来到了田家小院,伍愉安搀扶着马氏,女人们便上山去采摘茶叶去了。巫溪茶树并不多,先祖们当做族产来用的。庄稼人哪里能有钱买茶叶喝呢?巫溪又四面环山,出去一趟也不容易,因此,先祖们便将这处茶田当做族产,每家每户都帮忙照看着,这样一分,一户人家也就照看三五株茶苗,一个半大孩童就能做完这点农活。 女人们来到茶田,只见茶树排列整齐,新叶嫩绿,散发着淡淡的清香。她们 21. 谷雨过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因田青一力出头,风言风语便传了出来。 “他们又不相识,满村子里的人,谁像青哥那样着急上火。” “是啊~又没干系,除了看上伍家姑娘外,青哥还能有啥缘由。” 不过就是田间地头随口的一个猜测,话头便由此而起。 凤妹听说到了这些风言风语,心中先是一阵不悦,因为嚼舌根的那些人认为青哥与姑娘正好相配,这话进入了她的耳中,她便想起了自身。这念头后,凤妹心中有自惭形秽了起来,原是她不配,只有像姑娘这样的人才配的上青哥呢~怜伤了一阵后,她的理智才回归,想起了伍愉安的名声来。 伍愉安的大好心情被这话给搅烦了,看到天边晚霞升起,她便带着众人一同回到了伍家小院。 凤妹自知因为自己而太过麻烦伍愉安,因此主动要露一手,连孩子们来帮忙都赶出了厨房,只让众人歇着等待。 厨房里蒸汽袅袅,香气四溢。今日,她特地悄悄回家拿了一块新鲜的鹿肉。鹿本不常见,她也不知道公爹是如何无意间发现了这头死去的鹿。 第一道菜,她精心烹制了“野菌炒鹿肉”。鹿肉被切成薄片,肉质鲜嫩,纹理清晰。新鲜的野菌散发香气,凤妹熟练地翻炒着鹿肉与野菌。 第二道菜,她做了“桃花蜜酿蒸鹌鹑”。这道菜还是因为她给伍愉安打下手时才学会的。鹌鹑需先腌制,而后与放入用桃花瓣熬的蜜蒸制。蒸制的过程中,桃花的香气渐渐渗透进鹌鹑的肉质中,是春日才能吃到的菜品。 第三道菜,她用心制作了“槐花蒸香鸡”。这个时节,槐花刚刚出新茬。鸡肉被腌制得入味十足,与槐花的香气相互融合。蒸制的过程中,鸡肉的鲜美与槐花的芬芳相互交织,花香与肉香美妙结合在了一起。 第四道菜是谷雨节气常吃的“荠菜豆腐羹”,凤妹将鲜嫩的荠菜切碎,与豆腐一起煮成羹状。羹中加入了少许面勾芡,使得口感更加滑嫩。荠菜的清香与豆腐的细腻完美结合,让人陶醉。 最后,她炖制了“红枣枸杞山珍羹”。各种野生菌菇与红枣、枸杞一同炖煮,再加上大米,羹中菌菇的鲜美与红枣枸杞的滋补相互融合,也是伍愉安常做着吃的。 凤妹一边做着菜肴,一边为自己的命运而伤心,又一边为再三连累伍愉安而感到愧疚。说实话,她和九娘子住进了伍家小院中,每月明面上是一钱银子,两人都交给了家里,家里人皆是喜笑颜开,她们又学着伍愉安交代的话,直言自己不需留下任何体己钱,反正都是一家人。并且,她们向家中交钱时,都是在门口便叫嚷了起来,想来四下邻居都听得一清二楚。姑娘说这是留下证据,以防日后出事。她与九娘子也懂得姑娘的心思,因此在接到另外的半钱银子时自然更加感激。 况且,要感激的事情还并只有这一件。伍愉安没有千金小姐的做派,有时候想吃些什么,也都会自己动手。凤妹觉得伍愉安找侍女,不过是想找一个人作伴。然而,因为青哥托了衡哥,衡哥又向姑娘哀求,姑娘这才收下了自己。其实,九娘子一个人就足够够了。 凤妹从小就做各种活计,天长日久之后,自然干活麻利,不一会儿,菜肴便用分两份端上了木桌。现下,伍家小院人太多,故要用两桌才行。 饭菜刚端上桌,大家便纷纷赞叹凤妹的手艺。凤妹讨好地看向了伍愉安,伍愉安却直接说道:“先用饭,用后再说。” 饭后,凤妹走到了伍愉安身侧,伍愉安正坐在院中坐看被细细雨丝缠绕的群山。凤妹开门见山地说:“姑娘,我和…青哥又连累你了。”虽然是在空旷的院中,但凤妹的青哥两字却轻若蚊声。 伍愉安轻轻摇了摇头,苦笑了一下:“凤妹,我知道田青是好人,我也知道这些话都是无稽之谈。但是,人言可畏,这些流言蜚语,终究还是会影响到我的名声。” 凤妹握住伍愉安的手,诚恳地说:“姑娘,你放心,我会想办法,不会让你因为这些流言而受委屈的。” 伍愉安沉默了一阵,感觉身侧人像要快哭出来似的,赶紧点了点头,说道:“好,我知道了,你去忙吧~” 伍愉安在踌躇,若不是这段时日的相处,她会毫不犹豫的拒绝,但她又知凤妹的心思,因此也只能任由她们死马当作活马医了。 夜幕低垂,伍愉安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难以入眠。那些关于她和田青的流言蜚语,如同无形的枷锁,让她心中压抑,烦躁不已。她闭上眼睛,试图平复内心的波澜,但那些话语却在耳边挥之不去。 她起身走到窗前,推开窗户,让夜风拂过脸颊。月光洒在院子里,一片宁静祥和。但伍愉安的心头却仍旧烦闷不已,她觉得自己仿佛被困在了一个无法逃脱的漩涡之中。 就在这时,她突然想去长右山。想去的念头一经出现,情感便不能被抑制。她穿戴整齐,轻手轻脚地走出房门。 夜色中的村庄显得格外静谧,只有偶尔传来的狗吠声打破了这份宁静。伍愉安走在通往长右山的路上,感受着夜风拂过面颊的清凉。 路上,她看到了一棵棵高大的树木,在月光的照耀下,显得神秘而庄严。树叶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如同大自然的低语。她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受到空气中弥漫着清新的草木香气,这让她的心情稍微平复了一些。 她继续走着,渐渐地,她听到了远处传来的流水声。那是山间的小溪,在夜晚的静谧中显得格外清晰。她加快脚步,沿着声音传来的方向走去。 走上长右山,看着漫山遍野的牡丹,伍愉安却朝着相反方向而去,她想要再喝几口梨花酒。 不一会儿,她来到了梨花林中。刚入梨花林,伍愉安便一眼看到了张衡已经坐在上 22. 立夏前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你可还记得上次醉酒?”张衡最终还是开口问道。 伍愉安将酒瓮还给了张衡,“后来记得了,左不过是不祥女与失意儿在骂天、骂地、骂自己。骂天地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就罢了,还要撒着网,用世俗作为线来困住茫茫世人;骂自己不忠不孝不变通不圆滑不改变,非要凭着本心去做,结果,害人又害己。” 言毕,伍愉安却又浅浅笑了,自嘲道:“若非是深夜老山,恐怕我们的鬼哭狼嚎早就闹了天大的笑话。” 张衡也笑了,“从痛骂到痛哭再到痛振,最后用鲜花汁水写下新字,寄希望于改变,这样的醉甚好。”张衡说着说着,耳朵却通红了一片。那夜,他与伍愉安是在骂天、骂地与骂自己,除此之外,别无他事,但张衡却想起了那在骂声之中,两人仿佛是知己好友一般互搭着肩膀, “依我看,饮酒只一时高兴,醒来后,世事还是烦忧。”伍愉安喃喃说道:“凤妹与田青的事,难道就这样吗?田青也不会一辈子不婚娶,到那时,可怜的人只有凤妹了。” 张衡仰头饮酒,瞧着伍愉安落寞的神情,不由自主的说道:“你何不先心疼心疼自己,现下终究是你被牵连了。” “其实,名声这俗物我不觉得有甚宝贵。”伍愉安轻抚花瓣,“而且,你不是要给我想办法么?” 张衡再次笑了,他点头说道:“自然该如此,也是我不该让你收留凤妹。” 这一夜,两人都未喝醉,相伴半晌后,张衡远远地瞧着伍愉安回到了小院,这才一人回了。 翌日,新的谣言便风起。原来,田青并不是爱慕伍家姑娘,而是为了族长之位。这情由被发现,实在又是一桩闹得鸡飞狗跳之事。 晨曦初露,阳光洒满了田野,金色的光辉映照着辛勤劳作的人们。他们一边挥汗如雨地耕作,一边随口扯着话茬闲聊。忽然,有人又提起了田青与伍家姑娘的名字,声音虽然不大,但却足以让周围的村民都听得清清楚楚。 田青原本正在远处的田埂上劳作,听到自己的名字被提及,他立刻放下手中的农具,快步走了过来,一把扯住了那个长舌夫。那长舌夫被他突如其来的举动吓了一跳,结结巴巴地问道:“青、青哥,你、你这是做甚?” 田青的脸色阴沉如水,他紧盯着长舌夫的眼睛,拳头不自觉地举了起来。长舌夫见状,吓得连忙后退几步,嘴里连声求饶:“别、别动手啊,我、我就是随口说说而已。” 田青却是不依不饶,他冷声道:“随口说说?你说得轻巧!你可知道,因为你的几句话,害得我名声扫地,还连累了伍家姑娘!你说,我该怎么惩罚你?” 长舌夫被他吓得瑟瑟发抖,他结巴着辩解道:“我、我真的只是随口说说而已,没有恶意的。而且,这些话也不是我一个人说的,大家都在传啊。” 田青眉头紧锁,目光如炬,他盯着长舌夫,一字一句地说道:“好,那这些话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 长舌夫被他的眼神吓得不敢直视,他低下头,支支吾吾地说道:“我、我是听田老三说的。” 田青转身看去,田老三也正在地头,田青立刻转身便朝田老三的方向走去。 田老三自然看到了那边的情形,他赶紧装作正在挥汗如雨地锄地,一直到田青的影子覆盖住自己,他才装作有些惊讶地问道:“青哥,你怎么来了?有事吗?” 田青开门见山地说道:“三叔,刚八叔说是你在造谣我与伍家姑娘,是真的吗?” 田老三一听这话,脸色顿时变得尴尬起来。他辩解道:“我、我也是听别人说的,没、没有恶意。” “哦,你也是听别人说的,那三叔,你是从谁那里听来的?”田青的声音坚定,不容置疑。 田老三犹豫了一下,声若蚊蝇地说道:“我,我是听田大娘说的。” 田青转身便朝田大娘的方向走去,田大娘不等田青走到跟前,立刻自爆道:“青哥,我是听张二家媳妇说的。” 张二家媳妇没在地头,倒是张二家的男人回话道:“青哥,我们是听王二传的谣。” “王二家的?”田青大喊道。 王二正在不远处赶着牛耕地,听到田青的怒喊,他有些紧张地说道:“青哥,我可没说你爱慕伍家姑娘,我只说了那夜你和衡哥帮忙守着伍家小院的事。至于说你爱慕伍家姑娘,那是她们自己猜的。” 田青的大姐早在听见说张二家媳妇的时候,就去张二家拽了他家媳妇过来。 “青哥,张二家媳妇我带来了。”田青大姐看着王二家媳妇问道:“张二家的,你说!” 张二家媳妇看着田间地头数百双眼睛,只得惆怅的说道:“王二叔是没说青哥爱慕伍家小姐,是我在跟大娘说的时候,我俩瞎猜的。” “哼!” 田青见状,瞅着众人说道:“我田青就爱乡下姑娘,像伍家姑娘这般的仙人,哪里是我们这些乡下人能够得上的。再者说,我也不是这一事爱出头了,往日里,你们哪家有事,我田青没有上门相助?现下,我也不怕大伙儿说我,我照顾伍家姑娘,是为了族长之位,我要让老太爷看到我田青办事有能力。” 众人听了这话,不敢再言语。 在田青的怒意和教训之下,晚间,众人忙活了田间地头的事后,纷纷都先到伍家小院前致歉,而后才敢回自家。 伍愉安没空也不愿听她们的致歉,因此小满与一芷、二福等孩童便装作在院门口玩耍,一一打发了那些爱嚼舌根的人们。 “往后啊~可没人敢再乱说话了,青哥这办法虽然鲁莽,但却有用啊~”九娘子笑着说道。 凤妹奉了茶水,笑容满面。“定是衡哥出的主意,衡哥那么聪明。” 伍愉安自然明白,九娘 23. 立夏近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同样的媒婆,同样颐指气使的田六。一看到这架势,伍愉安心内就隐隐不安了起来。若没有后招,田六定然不会就此前来。上次逼嫁不成,这次他又会做些什么呢? 伍愉安皱眉站在院门口,目光如炬地盯着田六。媒婆则在一旁喋喋不休地说着些什么,但伍愉安一个字也没听进去。他的心思全都被田六那张狡黠的脸庞所吸引,试图从中读出他的意图。 就在这时,一阵嬉笑声打破了僵持的气氛。一芷、二福等一群孩童突然从旁边蹿了出来。一同窜出来的还有一条草蛇,二福偷偷地瞄了田六一眼,然后趁着不注意,猛地将草蛇扔向了田六。 田六正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突然被这条突如其来的草蛇吓了一跳。他惊叫一声,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上的草蛇,生怕被咬伤。媒婆也被吓得花容失色,连声尖叫着退到一旁。 一芷站在一旁,嘴角勾起一抹得意的笑容。她轻轻打了一个手势,院子四周突然响起了噼里啪啦的声音,就像无数鞭炮在同时炸响。紧接着,一阵浓烟从后院冒起,迅速弥漫了整个院落。 “走水了!”“走水啦!” 呼喊声此起彼伏,就连伍愉安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了一跳。九娘子和凤妹纷纷从屋里跑出来,脸上写满了惊恐和不安。 烟雾缭绕中,整个小院仿佛被笼罩在一片朦胧之中。火光在烟雾中跳跃,时隐时现,给人一种诡异而恐怖的感觉。空气中弥漫着焦糊的味道,让人不禁皱起了眉头。 田六和媒婆也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给吓到,没想到这还未开口怎么就有此事端。然而,不等田六和媒婆反应,一芷带着一群孩童高声大喊起来:“田六放火烧伍家小院啦!快来抓他啊!” 她们的声音在烟雾中回荡,显得格外刺耳。 村民们听到这个消息,纷纷怒不可遏。他们本来就对田六的逼婚行为感到不满,现在竟然还敢放火烧人家的小院,这简直是太过分了!于是,他们纷纷围了上来,将田六和媒婆团团围住。 田六和媒婆见状,立刻折返要走。媒婆更是被吓住了,掏出刚手下的银钱,直接塞回田六手中,“田六啊~以后你可别再找我了,我真的消受不起你家的喜钱。” 田六正想梗着脖子分辨几句,谁知,张衡就已经带着一群人冲将了进来。张衡第一眼就看到了在烟雾缭绕的院中中,那抹挺直着腰杆的身姿,眼见她似乎并无损伤,张衡这才移开了目光,四下察着情况。 “快!把这纵火之人拿下!”人群中不知谁发了一言,登时便有几个身强力壮的村民立刻上前,将田六团团围住。田六见状,脸色瞬间变得惨白,他挣扎着想要逃跑,但无奈被众人紧紧束缚住,动弹不得。 一芷和二福等人见状,纷纷上前指责田六。 “就是他放的火,我们亲眼所见!”一芷指着田六,语气坚定。 “他还想抵赖,真是不要脸!”二福愤愤不平地说道。 周围的村民们听到孩子们的控诉,也纷纷围了上来,对着田六指指点点,议论纷纷。他们本就对田六的逼婚行为感到不满,现在又加上纵火这样的恶劣行径,更是让人气愤不已。 “这种败类,就应该送到官府去!”一个村民愤怒地说道。 “对,不能让他再祸害村里的人了!”另一个村民附和道。 就这样,在众人的愤怒声中,田六被捆得结结实实,无法动弹。张衡见状,立刻吩咐道:“把他带到老族长家去,让老族长来定夺!” 于是,一行人押着田六,浩浩荡荡地来到了老族长家。 庭院里,众人围坐一堂,气氛严肃而庄重。老族长端坐在上首,目光如炬地审视着被押在堂下的田六。 “田六,你这又是在做甚!”老族长痛心疾首地沉声问道。 田六立刻抬起头,满脸委屈地说道:“老太爷,我什么也没做啊。我去伍家只是想商量婚事,哪知道突然起了火,我也是被吓得不轻。” 老族长眉头紧锁,村民们嘁了起来,显然都不相信田六的话。 这时,一芷和二福走上前来,一芷指着田六说道:“老太爷,您别听他胡说。我们亲眼看到他鬼鬼祟祟地在小院附近转悠,火就是从他那个方向烧起来的!” 二福也附和道:“对,我们还看到他手里拿着火折子呢!” 田六闻言,脸色大变,急忙辩解道:“我哪里拿了什么火折子,分明是你将草蛇扔出来吓我。对,那火是你们放的,一定是你们自己放的。” 然而,这番话却令在场之人恼怒。王大娘子立刻说道:“你把罪名按到小孩子身上,你可真行。” “媒婆呢?媒婆能为我作证。” 可媒婆此时早已跑得无影无踪,没有人能为田六作证。 老族长沉思片刻,然后缓缓开口道:“田六,你以往在村里的所作所为,大家心里都有数。这次纵火,虽然没有直接证据指向你,但你的嫌疑最大。” 田六听到这里,心中一凉。他一脸焦急,万分想为自己洗刷清白,却又无计可施。 老族长叹了口气,继续说道:“这样吧,将田六先押到宗祠里去,待查明后,再定定夺。” “老太爷,上次田六逼嫁,您也是将他看管在宗祠后,而后就放了出来。”伍愉安突然开口说道:“您是为了族中的安定,但有些冥顽不灵的人只会一次又一次犯错,甚至一次比一次厉害。” 老太爷沉默良久,人群中倒是有人默默附议着说“对”“不错”。 “老太爷,我有伍家的…” “老太爷,还是先将田六看管起来,咱们慢慢再商议吧~立夏节气也快要到了,到时候再开宗祠,你看如何?”张衡突然抢白道。 田仁序点了点头,张衡瞧了田青一 24. 立夏至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田六为何敢再来?”张衡没有再揪着放火一事,毕竟情有可原。同时,他亦明了的是,田六必定是有所依仗,这才敢再次带着媒婆登门入室。 伍愉安捋着一芷的额发,摇头说道:“他还未开口。我同你想你的一样,他定然是有所依仗。” “他真的带着媒婆前来?”张衡再次发问。 “是” “姑娘,衡哥,你们就别瞎猜了,我去问一问。”凤妹说着,就要出门去。“姑娘,乡里人没个隐情。” 张衡见伍愉安仍然愁眉不展,宽慰道:“且宽心,万事有我们在。” “对,伍姐姐,我们会保护你的。”一芷立刻附议,而后立刻转变话茬,说道:“伍姐姐,立夏快到了,咱们不是要跟王大娘一家去学插稻么?” 二福也赶紧说道:“对,小满还喊着去采茶呢~说什么谷雨很少摘,立夏摘不辍,咱们去吧!” “我带你们去,正好我也要去田间看一看。”张衡有些放心不下,因此也随便扯了个借口。 伍愉安本就是情绪跳脱的人,刚刚虽然忧心,但一听说要去看插稻,要去采茶,便也高兴了起来,一行人就这样浩浩荡荡地往田间地头而去。 立夏节气前的巫溪,正值春光烂漫。太阳尚未炽热,柔和地洒落在郁郁葱葱的稻田上,空气中弥漫着泥土和新生稻苗的清新气息。一行人在田间小径上漫步,两旁是整齐划一的稻田,稻田里的水波粼粼,反射着天的蓝和云的白。 稻田内,农户们忙碌的身影在田间穿梭,他们或弯腰插秧,或在一旁弄着秧苗。当从田六手中真正拿回水田后,伍愉安便已经来看过了,以前,这田庄或许只是数字和银两的别称,但现在,这田庄已经变成了伍愉安赖以生存的所有。 伍愉安等人早已经换上了粗布衣裳,在田间忙碌的佃户们看到了伍愉安等人到来,纷纷招手问好,伍愉安也一一回话问好。王大娘一直惦记着伍愉安所说要带着这些捡来的孩子们学习如何耕种,现下一看到人来,便慌忙从自家田里走出,本色自然的喊道:“这块是给孩子们留的。” 看着王大娘那舒展自在的模样,伍愉安心中突然涌出了一股感觉,只觉得这样的自然才是真正的美,那些惺惺作态、扭扭捏捏实在是滑稽。 “姑娘,上次大家伙去闹,实在是不好,但幸好姑娘心善,分辨了是非好人,将那空着的田也给找了着落,又还给我家多分了一些,眼瞅着今年、明年、以后年年都能过个好年呢~”王大娘指着中间那空着的一片小田,诚诚恳恳的说道:“姑娘,你别觉得大娘留的田少,孩子们还小呢~这耕种是一年四季没一日空闲的,一开始或许觉得新鲜,但天长日久的,可别累着了。若是今年这块能种的好,那契约都在姑娘手里,明年再多添置添置,大娘绝对没有二话。” 伍愉安笑靥如花,“大娘思虑的周全,张夫子也答应了要日日来伍家小院给孩子们教习着读书呢~” 一说张夫子,王大娘自然就直接看向了张衡。王大娘点头说道:“是,衡哥可是天子门生,进士老爷呢!虽我们是穷乡僻壤,可衡哥的才学可是十乡也难挑其一,就是人太古板了,才被罢黜回乡。” 张衡低下了头,伍愉安装作没听见的模样,招呼着孩子们脱掉鞋袜,挽上裤脚,赤足踏入泥泞的田埂,学着农户们的模样,开始像模像样的插起稻来。 “我从前在家也跟着爹娘一起下地种田,爹娘都夸我厉害。”四琪的童音遥遥传来。伍愉安和张衡就站在田间地头,看着这些小娃娃们有模有样地在插秧,人人脸上都洋溢着兴奋和好奇,还不时向旁边的大人们请教,学习着插秧的技巧。 田间的风轻轻吹过,带来了阵阵稻香和泥土的气息。周围的景色如诗如画,远处的山峦起伏,近处的稻田碧绿如玉,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田园风光。 “张夫子明日便走马上任吗?”伍愉安笑嘻嘻的问道。 张衡目不斜视的答道:“这里可没什么老夫子,姓张的老夫子更是没有。” “你既不想接任老族长的位置,那不做个老夫子,还要做什么?”伍愉安拿着田青否认谣言的话来问,“要说承情,那也该是承我的情,毕竟凤妹是我的侍女,怎地现在变成你们兄弟情深,要他在众人面前说出想做老族长的话来。” “我看前院空着,明日小满也会一道来。晨起风清气爽,正是劳作的好时辰;午后昏昏欲睡,正是教书的好时机。”张衡无话可说,只能答应。 伍愉安齿贝轻咬红唇,兀自轻声笑了起来。 都说人多力量大,也不知是初始新鲜还是田地本就不大,不一会儿时间,便见秧苗葱绿,满布田畴。可这竟然还不能满足众孩童,她们又拉着伍愉安去了茶田。 一行人离了稻田,转而向茶田进发。一路上,花香扑鼻,鸟鸣声声,好似在欢迎他们的到来。茶田坐落在山脚下,四周绿意盎然,茶树层层叠叠,宛如绿色的波浪,随风轻轻摇曳。阳光透过树梢,洒在茶叶上,泛起一层淡淡的光泽。 刚到茶田,便见小满拉着张衡也上了茶山。 众人纷纷加入采茶的行列,他们轻手轻脚地在茶树间穿梭,采摘着一片片嫩绿的茶叶。伍愉安虽不能插秧,但采茶却是可以,她也跟随着众人一起采茶,这时节茶叶正开的茂盛,满山都是女子妇人们在采摘着。 茶田间的风光如画,远处的山峦连绵起伏,近处的茶树郁郁葱葱。微风拂过,茶叶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阳光透过茶树间的缝隙,洒在众人的身上,令人觉得温暖而舒适。 不知过了多久,竹篮中的茶叶已经满满当当。众人停下手中的动作,站在茶田间,望着这片绿意盎然的土地,心中满是满足和喜悦。 伍愉安 25. 立夏日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田天冬好说歹说,总算劝动了媒婆,赶在迎夏仪式的前一晚,带着媒婆来到了田家小院。夜色已深,月光洒落在小院的青石板上,媒婆咬着牙走了进去。 媒婆一进门,便看见了坐在堂前的老太爷,还有院中跪着的田天冬。她清了清嗓子,本想堆上笑容,却又觉得似乎不大合适,因此赶紧变换脸色,正色道:“太爷,田六的事,我能作证。那日,我与他一道去的伍家,确是为了商讨伍家小姐与田天冬的婚事。怎料,我们刚到伍家门口,便见一群小娃娃拿着草蛇嬉戏,他们见到我们便扔了过来。我这人最怕蛇了,差点吓晕了过去,模模糊糊之中,也不知道如何到了家。”媒婆最后这句,便是为自己开脱。 田仁序闻言,眉头微皱,看着媒婆道:“你所说当真?可有旁证?” 媒婆点了点头,肯定地说:“老族长,我所说句句属实。若是有一句假话,就叫老天爷降雷劈死我。” 田仁序听了媒婆的话后,转头看向了一旁忙碌的张衡,张衡正在为明日的迎夏仪式做着准备。田仁序看张衡埋头做事,无奈咳嗽了一声,张衡这才起身看向对方。 “衡哥,这事,你怎么看?”田仁序破天荒的问起了张衡的意见。 张衡沉声道:“虽然媒婆如此说,但田六放火之事也不能单凭一面之词便断定。伍家走水也是事实,两方都各有说辞,想来是谁也不会服谁。” 田天冬听了老族长的话,连忙说道:“老太爷,老太爷您可要明察秋毫,我爹爹怎么会去放火烧伍家呢!那将来可都是我家的家业。” 田天冬情急之下竟然说溜了嘴,张衡听闻脸色便如暴风雨前的乌云,阴沉得可怕。田仁序更是怒火中烧,手中的拐杖化作一道弧线,带着风声直直射向田天冬。田天冬躲避不及,那拐杖重重砸在他的脚边,溅起一片尘土。 “你!真是岂有此理!”田仁序气得须发皆张,颤抖着手指向田天冬,“都什么时候了,你们一家还如此厚颜无耻!” 田天冬被这一拐杖吓得魂飞魄散,此刻才意识到自己情急之下说了不该说的话。他跪在地上,连连磕头道:“老太爷,伍家的确是把伍愉安许配给了我,我有书信为证。” 田仁序闻言,更是怒不可遏。他转头对旁边的张衡吩咐道:“去,把伍家姑娘叫来,我要当面问个清楚!” 不一会儿,伍愉安便来到了田家,一同前来的还有凤妹、九娘子以及一芷等十二人。 伍愉安看到眼前的情形,心中已明白了七八分。她走上前,冷冷地看着田天冬道:“田天冬,你口口声声说伍家把我许配给了你,有何证据?” 田天冬立刻说道:“书信,我有书信可以证明!” “书信何在?” “在我爹身上。” “好,喊几个人,一同去宗祠拿。” 很快,这一行人便返回,为首的张衡恭恭敬敬的说道:“老太爷,田六身上没有书信。” “不,不可能,我去见我爹,我亲自去拿。”田天冬直接起身跑出了院子,田青等人跟着追了上去。 不一会儿,田天冬搀扶着被捆绑的田青跳将了进来,身后一群人也跟着,田家小院顿时变得闹哄哄的。 田六颤声喊道:“书信,书信不见了,定是被伍家指使着偷走了。老太爷,我是冤枉的呀!我没有放火烧院,伍家也许了我们两家的婚事。” 田六的叫喊声在田家小院内回荡,然而他的辩解却显得苍白无力。他口口声声说书信被伍家偷走,却又无法拿出任何证据来。田天冬虽然在一旁帮忙辩解,但脸上的慌乱与心虚却早已暴露无遗。 伍愉安站在一旁,眼看着这一切,心中却是波澜不惊。她深吸一口气,声泪俱下的将回到巫溪后所经历的前事简明扼要的尽数讲出,不论是先前的逼婚还是之后的被起哄再到如今的放火烧院,一桩桩一件件,说的入情入理,众人犹如听书一般,随着伍愉安的讲述而逐渐都积累了火气,一道跟着气愤了起来。 田六听着伍愉安的陈述,脸色越来越白。他知道,自己这次是真的栽了。他无法拿出书信来证明自己的清白,也无法找到其他人来为自己作证,他只能眼睁睁地看着自己被众人唾弃和指责。 田仁序看着眼前的情形,心中也是五味杂陈。本以为,将他们一家三口都关进宗祠内,他们定然会好好反省,悔过,岂料却又平添这一桩桩、一件件的祸事。田仁序沉着脸,对田六说道:“田六,你既然无法证明自己的清白,那就先暂时关在宗祠里吧,明日,就是立夏节气了,明日后,我再好好处置你这厮!” 田六闻言,如遭雷击。老太爷一向是个温和的,处理事情更是秉承着大事化小小事化了的原则,现下当着众人面说出这句话,心里定是恼怒至极。 伍愉安看着田六被押走的背影,心中却没有一丝的喜悦。 闹将了半晌,眼看子时已经到了。众人都各回各家,继续去梦乡之中徜徉。伍愉安本想离开,马氏却只让凤妹和九娘子带着一芷等孩童离去,拉着伍愉安的手,满心想要宽慰对方。 今夜,凉风习习,带着一丝丝夏意。伍愉安与马氏瞧着月色正亮,便一道坐在院中,趁着说话的当口,手中兀自忙碌着,各自捡着祭祀要用的物件,一丝不苟地整理着。院中的树枝随风轻轻摇曳,发出沙沙的声响,与远处偶尔传来的犬吠声交织在一起,倒是有宁静致远的意味。 张衡送别了最后一批看客,转身插上门栓。他走进后厨,昏黄的烛光下,一切物品都显得那么井然有序。他洗净双手,从柜子里取出早已准备好的糯米,那些糯米颗颗饱满,洁白如雪。 接 26. 立夏日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因这霹雳消息,马氏被惊得嘴巴微张,眼睛瞪得溜圆。那原本满是皱纹的脸上,此刻的表情丰富得仿佛能演绎出一场大戏——先是惊愕,随后是欣喜,紧接着又掺杂了一丝茫然。 她的手颤抖着松开了手中的祭祀用品,想要问话却又不知道该说些什么。伍愉安原本正在低头整理着物件,听到田仁序的话时,她先是惊讶,而后却又沉思了起来。 老太爷究竟是打着什么用意呢? 张衡也都被田仁序的话给震住了,一时间,院子里除了微风拂过树叶的沙沙声,再无其他声响。 过了好一会儿,张衡才回过神来,他不知为何,眼睛却本能地看了一眼伍愉安,看到伍愉安低着头,眉头紧锁,他这才赶紧跪了下来,义正言辞的拒绝道:“我无德无能,实在不敢高攀伍家小姐。” 伍愉安听到这话,看向了张衡,因张衡在前,她只能看到张衡的侧脸。在明暗之中,张衡那一张脸上毫无喜悦,亦无其他的神色。 “愉安背负着不详之名在前,如今又被逼嫁之事缠身,早已断绝了婚嫁之念,只期盼着能够在巫溪了此余生罢了。”伍愉安也跪了下来。 马氏是这之中最为高兴之人,可眼看着孩子们都一个个拒绝,又都一个个自贬身价的跪了下来,她赶紧上前,想要扶起两人。 马氏的嘴微微张开,想说些什么,但话到嘴边又咽了回去。这时,田仁序身子晃了晃,一个没稳住,就仰着倒了下去。马氏眼看着田仁序突然倒下,心中一阵慌乱,赶紧上前想要扶住他。可是田仁序的身子重,她一个妇道人家,哪里扶得住? 就在这时,张衡反应迅速,一个箭步冲上前,蹲下身子,将田仁序的背轻轻托起。他感觉到田仁序的身体异常沉重,心中不禁一紧,但他没有丝毫犹豫,稳稳地背起田仁序,向着房间的方向走去。 伍愉安也赶紧上前帮忙,和马氏一起,小心翼翼地扶着张衡,生怕有什么闪失。三人一路小跑,穿过庭院,来到了田仁序的房间。 马氏慌忙将田仁序放在床上,然后急匆匆地去找掐人中的位置。她的手有些颤抖,但她还是努力镇定下来,用指甲狠狠地掐着田仁序的人中。 伍愉安站在一旁,紧张地看着田仁序。张衡则是站在床边,他的眉头紧锁,眼神中透露出担忧和焦虑。 过了好一会儿,田仁序终于悠悠转醒。他睁开眼睛,看到眼前的三人,脸上露出一丝迷茫的表情。马氏看到他醒来,心中的大石终于落地,她长出一口气,说道:“老头子,你可算是醒了,真是吓死我了。” 田仁序并不理会马氏的担心,反而问道:“现在什么时辰了?” “老太爷,寅时一刻了。”张衡恭敬的说道。 田仁序撑着坐了起来,他摆了摆手,喘着粗气缓缓说道:“你们都是聪明的,细想想便能明白,就算不明白,等今日仪式结束后,我也会好好跟你们详说一番的。我老了,明日又一整天要闹腾,将保心丹拿来,我吃下后睡一个时辰,可不能误了明日的大事。” 马氏听这话后照做了,看着田仁序吃过药后躺下睡了过去,张衡和伍愉安这才走了出来。 “太奶奶也累了一天了,愉安也累了,去小满屋里睡一会儿就是。”伍愉安轻声说道。马氏握了握伍愉安的手,冲着张衡说道:“衡哥,你照看着。”话毕,马氏也进了屋去。 伍愉安兀自离去,悄然躺在小满身旁睡下,她心下默念着诗文,感觉神思仍在醒着。 未几,鸡鸣声便响起。九娘子轻轻敲了敲房门,接了伍愉安回了伍家小院。 晨起,鸡鸣之声打破了巫溪的宁静,各户人家陆续升起了炊烟。立夏之日的晨光,为这片古老的土地披上了一层金辉。 山峦在晨曦中苏醒,层层叠叠的绿色像一幅巨大的画卷,在微风中轻轻摇曳。山间的树木郁郁葱葱,阳光透过树梢,洒在青石小径上,形成斑驳的光影。山巅之上,云雾缭绕,仿佛仙境一般,让人心生向往。 溪水在晨光的映照下,闪烁着银白色的光芒。它欢快地流淌着,绕过青石,穿过草丛,发出清脆悦耳的声音。溪边的野花竞相开放,五彩斑斓,与溪水相映成趣,构成了一幅美丽的画面。 立夏这日,田野里的庄稼也呈现出一派生机勃勃的景象。绿油油的稻田一望无际,稻苗在晨风中轻轻摇曳,麦田里的麦子已经抽穗,金黄的麦穗在阳光下闪闪发光。 晨光中的巫溪,山青水绿,庄稼茂盛,呈现出一派和谐宁静的景象。随着晨光渐盛,巫溪的村民们纷纷换上了新衣,准备前往宗祠祭祀。 男人们身着青色的对襟衫,腰间系着宽宽的布带,显得精神抖擞;女人们则穿着色彩鲜艳的衣裙,头上插着鲜花,脸上洋溢着喜悦的笑容。孩子们也穿上了新衣,他们在村中奔跑嬉戏,欢声笑语传遍整个村庄。 一路上,村民们相互问候,他们谈论着今年的庄稼长势,预测着秋收的丰硕。当众人陆续到达宗祠前时,张衡和田仁序早已喊着人将宗祠门前的石阶上摆放好了香案和供品。村民们整齐地排好队,由长者田仁序带领,依次进入宗祠。他们虔诚地跪拜在祖先的牌位前,献上香火和供品,祈求祖先的庇佑和保佑。 祭祀过后,日头洒在巫溪的每一寸土地上,仿佛为这片古老的村落披上了一层金色的外衫。在田仁序这位德高望重的长者的带领下,巫溪人开始了盛大的迎夏仪式。 田仁序手持一根象征丰收和希望的金色麦穗,站在宗祠门口,。他环顾四周,看着村民们一个个身着新衣,精神焕发地聚集在一起,心中充满了欣慰和自豪。 仪式开始,田仁序高举麦穗,高声 27. 小满临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人逢喜事精神爽,自认为好事将近的马氏一进门便拦下了要去后厨的张衡,满脸欣喜的说道:“这等好日子,倒是令我这老婆子手痒了起来,满脑子就想去做几道拿手的菜肴,衡哥你可千万别啰里啰嗦扰了我的好兴致。”马氏又推着小满,向小满使着眼色,“快去,快去,你们一道在老头子跟前谈事去。” “好事?什么好事?”小满向来包打听,昨夜她早睡了,是以并不知道实情。 因为高兴,马氏直接略过了小满的问话,满脑子盘算着要做些哪些时兴菜肴。见太奶奶忽略了自己,小满便扑到了伍愉安和张衡跟前,连珠炮似的问道:“什么好事?哪样好事?谁的好事?” 伍愉安和张衡均不答话。小满一看这情形,小眉头便皱了起来,瞧这两人三缄其口的样子,哪里像有什么好事。 马氏独自在后厨忙活了起来,农家遇喜事,向来是要做一些喜宴来。而农家人身在自然,自然是一时一味。仲夏既然要到了,自然要做些夏味。春日都是些清爽的菜,到了夏日,天儿一天一天热了起来,自然味要浓烈一些。 今日她喜气洋洋,丝毫没有任何病容,做起菜肴来彷如年轻时一般麻利、称心应手。 首先,她取来新鲜的满山香,这种香草生长在山林间,香气浓郁,是制作满山香这道菜的关键食材。马氏轻轻将满山香洗净,切碎,与猪肉末、葱姜末一同放入碗中,加入盐、料酒、酱油等调料,搅拌均匀后腌制片刻。接着,她将腌制好的馅料放入蒸笼中,用旺火蒸煮。不一会儿,满山香的香气便弥漫了整个后厨。 接下来,马氏开始制作姜豉。她选用新鲜的姜片,切成细丝,与豉汁、蒜末一同放入锅中,加入少许清水,用小火慢炖。随着炖煮的时间越来越长,姜的辛辣味与豉的咸香味逐渐融合,形成一道独特的美味。 蜜煎金橘的制作需要一些耐心。马氏将金橘洗净,去籽,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蜂蜜和清水。她用小火慢慢煎熬,不时地翻动金橘,确保每一颗都能均匀地裹上蜜汁。随着时间的推移,金橘逐渐变得晶莹剔透,散发出诱人的甜香。 水晶脍的制作考验着马氏的刀工和火候掌握。她选用肥美的鱼肉,切成极薄的片,再用蛋清和淀粉轻轻裹住。接着,她将鱼片放入沸水中迅速烫熟,捞出后沥干水分。最后,她淋上特制的酱汁,水晶脍便完成了。这道菜色泽洁白如玉,口感滑嫩爽口,令人回味无穷。 酥骨鱼的烹制需要一些技巧。马氏选用新鲜的鱼,去鳞剖腹后洗净,再用盐、料酒、姜片腌制片刻。接着,她将鱼放入油锅中慢炸,火候需恰到好处,既要炸至鱼骨酥脆,又不能让鱼肉过干。炸好后,她撒上葱花和芝麻,酥骨鱼便完成了。这道菜外酥里嫩,香气扑鼻。 瓜齑的制作相对简单却也别具风味。马氏将新鲜的瓜类切成细丝,加入盐、醋、蒜末等调料腌制片刻。随后,她淋上热油,激发出瓜齑的香气。这道菜清爽可口,开胃解腻,最为适合夏日食用。 金玉羹的制作需要一些耐心和细心。马氏将玉米粒和鸡蓉放入锅中,加入高汤慢炖。她不时地搅拌锅中的食材,确保它们能够充分融合。炖煮一段时间后,她加入盐等调料调味,最后撒上葱花点缀。金玉羹色泽金黄诱人,口感滑嫩鲜美。 拨霞供是一道独特的菜肴。马氏将肉片切成薄片,放入热汤中涮熟。她巧妙地掌握着火候和时间,确保肉片既熟透又保持鲜嫩。随后,她将肉片捞出,配上特制的调料和蔬菜,一道色香味俱佳的拨霞供便完成了。这道菜肉质鲜嫩多汁,调料香辣可口,吃了一口,便会回味无穷。 马氏一直收着的至宝也被拿了出来,那便是骆驼蹄。骆驼蹄的烹制需要长时间的炖煮。马氏选用肥美的骆驼蹄,经过清洗处理后放入锅中,加入高汤、姜片、料酒等调料慢炖。她耐心地等待着汤汁逐渐收干,骆驼蹄的肉质变得软烂入味。最后,她撒上葱花和香菜点缀,骆驼蹄便上桌了。这道菜肉质鲜美且富有弹性,汤汁浓郁香醇,是相见宴上的一道硬菜。 最后,马氏开始制作春饼。她将面粉和水按照一定比例混合搅拌成面糊,然后在锅中烙制成薄如蝉翼的面饼。接着,她准备了各种蔬菜和肉类作为馅料,将面饼包裹着馅料卷成筒状。春饼口感酥脆香浓,馅料丰富多样。 十道菜,正合了十全十美的意思。这一忙碌,便是一整个午后,直到夜色降临,马氏这才喊着小满,让她跑腿端菜。 小满跑着来了,两人将一桌菜肴端上院中石桌。张衡扶着田仁序走了出来,而后伍愉安也跟在了后边。见到三人前前后后而出,小满悄悄对着马氏说道:“太奶奶,到底什么好事呀?小满都好奇了一个午后呢!” 马氏放下了碗筷,诧异的看了一眼正走过来的三人,又看向了小满,“你太爷爷没说?” “太爷爷没说,伍姐姐和衡哥也没说。” “什么?” “他们一个午后都没人开口说话,偏偏屋内又感觉十分紧张,累的我也只能帮着太爷爷做活计,做木雕。”小满的小嘴撅得都能挂葫芦了。 说话间,三人来到了桌前。伍愉安却福了福身子,对着马氏恭恭敬敬的说道:“太爷爷,太奶奶,时辰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马氏愣了,看向了田仁序,田仁序仍木着一张脸,不应话。一见这情形,张衡直接跪了下来,坚定的说道:“太爷爷,我配不上伍家。” “你…”马氏本想说道说道,但看着张衡那一脸的坚毅,她满心的话都说不出口来。说寸一点,衡哥的性子不能只用坚毅来形容,说他偏执都不为过,现下这幅情景,看来这事是不成了。 伍愉安本想出言离开,却不料 28. 小满近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今夜,月色正明,因这急事,凤妹和田青头一次不惦记着遮掩,仅仅凭借着大槐树的遮挡,开始探讨了起来。 “老太爷性子沉稳,即便知道实情,怕也是面上一片和善,只等着咱们主动去说明实情。看衡哥跪着,姑娘又心烦意乱的模样,想来想去,只有这事了。”凤妹将一众经过细细讲过后,又说出了自己心中的猜想。 田青耐不住性子,转身就做出要去田家的姿态,梗着脖子说道:“我把偷信的事儿都揽到我身上,然后再问问太爷,伍家姑娘如此可怜,我们明看着她被人卖了,要跳进火坑,难不成还就眼睁睁看着,不为所动吗?” 凤妹登时拉住了田青,犹豫着、踌躇着。“我们可别再因为性急而办错了事,之前的事儿,你难道都不长长记性。依我看,姑娘和衡哥是顶聪慧的人,她们心下肯定有了主意。不如,咱们都各自问一问,探一探,看究竟发生了什么,好再去帮忙。” 凤妹这话勾起了田青前些日子被衡哥教训的回忆,他一想到这里,就皱起了眉头,眉宇间皱起了一道勾,也是犹犹豫豫的回道:“那,那就这样办吧!我现在就去找衡哥。” 凤妹也不拦着,眼前的青哥能够等待已经是少见的画面了,倘若现在再也不让他去,那他定然是要憋了一肚子火气。 常言道,小满到,插秧忙,雨润万物禾苗壮。眼瞧着小满临近,巫溪人正式开始了插秧。 可在插秧前,在小满临近前,他们也免不得要做着古老的习俗。 谚云:小满动三车,这三车分别指的是丝车、油车、水车。水车车水排灌为农家大事,水车例于小满时启动。今岁,田仁序占卜好了日子,赶在小满前六日开始了“抢水”,“抢水”习俗可是小满节气时民间要举行的农事习俗,这可是头等大事。 在“抢水”前,妇人们照例要赶制好麦糕、麦饼和麦团。这一连几日,伍愉安都推脱身子不适,自己一个人闷在屋中。九娘子和凤妹照看着一芷、二福等,暗自心里担忧着。这一大早,九娘子的公爹便站在伍家门口喊着,九娘子急忙跑了出去,将工钱如数交给了公爹。公爹笑着将钱塞进了怀中,用不容拒绝的腔调说道:“你赶紧将麦糕、麦饼和麦团做好送回家去,明日,老族长要抢水了,咱家可不能没有。” “可这是伍家,咱家做东西不能在…” “啰嗦什么,用她家东西怎么了,家大业大的,赶紧做,做好了送回来。” 眼瞧着公爹的背影,九娘子只好默默进了后厨。 九娘子先将前日收割的新鲜麦子淘洗干净,晾晒在竹簸箕里,待其稍微干燥一些,便用石磨细细地磨成面粉。面粉的细腻程度,直接关系到麦糕、麦饼和麦团的口感,九娘子向来是个细致的。 接着,九娘子开始和面。她取来一只大陶盆,倒入适量的面粉,然后缓缓加入清水,一边加水一边用手搅拌。她的双手在面粉中穿梭,时而轻柔地揉捏,时而用力地按压,直到面粉和水完全融合,形成一个光滑的面团。 面团和好后,九娘子开始制作麦糕。她先将面团分成若干小块,然后取其中一块放在掌心,轻轻按压成一个小圆饼。接着,她在圆饼中间放上一些红枣和芝麻,再用手将饼的边缘捏合起来,形成一个饱满的麦糕。每一个麦糕,九娘子都做得大小均匀,形状美观。 制作完麦糕后,九娘子又开始制作麦饼。她将剩下的面团擀成薄片,然后在上面撒上一些葱花和盐,再用手轻轻按压,使其紧密结合。接着,她将面片对折起来,用擀面杖再次擀平,形成一个薄而均匀的麦饼。 最后,九娘子开始制作麦团。她将剩余的面团搓成一个个小圆球,然后在每个圆球上戳一个小洞,放入一些豆沙或枣泥作为馅料。最后,她用手将圆球捏合紧密,形成一个结实的麦团。 当最后一批麦团制作完成时,太阳已经升得老高。九娘子将制作好的麦糕、麦饼和麦团一一摆放在竹篮里,分成三份,然后盖上湿布,防止它们变干。她已经打定了主意,姑娘知道她们的工钱由不得自己,因此每次都额外给她和凤妹。她感激姑娘让她有了安稳之地,这次的麦糕、麦饼和麦团,她要从自己积攒的银钱中出,一份给公爹,一份给孩子们和姑娘们尝一尝,另一份当做是伍家的份子,让二福他们一道在抢水中用。 一芷、二福等孩童早已经跟小满商量好了,明日的抢水,她们都要去。是以,等九娘子拿出这些东西,道出了事情的前因后果后,众人也都没说什么,只是抢着品尝,夸赞着九娘子的好手艺。 凤妹和九娘子、一芷等来到了伍愉安的房门前,轻轻敲了敲,伍愉安睡意朦胧的声音传了出来,“我知道了,你们去忙吧!” 众人面面相觑,只能继续等待着。 翌日。 田仁序,身为此次年长的执事者,早早便召集了各户人家,于黎明破晓之际,点燃火把,照亮这即将忙碌的清晨。 火把摇曳,映照着水车基上众人期待的脸庞。麦糕、麦饼、麦团,这些由妇人们亲手制作的美食,散发着淡淡的麦香。 田仁序站在众人之前,他的声音沉稳而有力:“今日抢水,关乎我巫溪村今年之收成,望大家齐心协力,共襄盛举。” 众人齐声应和,声音震天。随后,田仁序以鼓锣为号,一声令下,众人便击器相应,踏上小河汉上早已准备好的水车。 一时间,数十辆水车同时转动,吱吱嘎嘎之声不绝于耳。河水被水车带动,汩汩流入田间。阳光洒在水面,波光粼粼,与劳作的人们形成一幅和谐的画卷。 田青与张衡,两人同为村中青壮,此刻并肩站在一辆水车上。他们手持车把,用力踏动,汗水顺着脸颊流下,却无暇顾及。 29. 小满至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这便是对牛弹琴。 张衡实在是烦极了,这段时日,他的一颗心本来就患得患失。田青又跟狗皮膏药一样,日日夜夜在他身旁问着那夜究竟发生了什么事。现下,他因为被缠得心烦,向田青吐露了心声,可田青这个莽汉,却听不懂他的真心之言。 张衡直接钻进了房中,快手掩住房门。田青慢了一步,一时不防,脑袋磕在了门板上。若是旁人,这一撞定然要嚎出声来,可田青却像没事人一样,像拍灰尘一样,用大掌拂了拂,继续锲而不舍地问道:“衡哥,你到底为啥跪下呀?” 另一厢,伍家院子。 九娘子见伍愉安近日来食欲不振,连闺门也不出,心中甚是忧虑。一芷、二福等孩子也聪慧,深知伍愉安是豁达之人,若是此时有个什么由头来搅合一下,说不定伍愉安便不会再将自己关在屋中。她们都知伍愉安平素喜好尝鲜,恰逢小满节气将至,正是野菜鲜嫩之时,九娘子便决定带着一芷、二福等人,前往乡间采摘野菜,为伍愉安调理饮食。 一行人沿着蜿蜒的乡间小路,踏着清晨的露水,向那片翠绿的野地进发。路上,鸟鸣声声,花香阵阵,清风拂面,让人心旷神怡。九娘子边走边向一芷、二福等人讲述着有关野菜的一些传说故事,众孩童都听得津津有味,不时点头称是。 到了野地,九娘子眼前一亮。只见那片野地上,各种野菜长得郁郁葱葱,鲜嫩欲滴。她指着那些野菜,一一向一芷、二福等人介绍道:“这是马齿苋,叶子肥厚,清热解毒;这是蒲公英,嫩芽鲜美,可去火消炎;这是荠菜,清香可口,有健脾开胃之效……”一芷和二福等人听得认真,手中的篮子也慢慢装满了各种鲜嫩的野菜。 采摘完毕,九娘子一行人满载而归。回到家中,九娘子便开始忙碌起来。她先将采摘回来的野菜一一洗净,沥干水分,然后取出刀具和砧板,开始精心制作野菜菜肴。 第一道菜是凉拌马齿苋。九娘子将马齿苋切成细丝,加入适量的盐、醋、糖和蒜泥,轻轻拌匀。这道菜色泽翠绿,口感爽脆,酸辣适中,十分开胃。 第二道菜是蒲公英炒鸡蛋。九娘子将蒲公英嫩芽切碎,与打散的鸡蛋液混合在一起,再加入少许盐和胡椒粉调味。她熟练地翻炒着锅中的鸡蛋液,不一会儿,一盘金黄诱人的蒲公英炒鸡蛋便出锅了。这道菜鲜嫩可口,清香扑鼻,让人食欲大增。 第三道菜是荠菜豆腐汤。九娘子将荠菜切碎,与嫩豆腐一起放入锅中,加入清水煮沸。她再加入适量的盐来调味,最后撒上一些葱花提香。这道汤清香可口,豆腐滑嫩,荠菜鲜美,喝上一口仿佛将整个春日都尽揽入肚中。 第四道菜是蒸野菜团子。九娘子将洗净的野菜切碎,与面粉等混合在一起,揉成面团。她将面团分成小块,搓成圆形,放入蒸笼中蒸熟。这道菜口感软糯,野菜的清香与面粉的甘甜完美融合,让人欲罢不能。 第五道菜是野菜煎饼。九娘子将野菜切碎,与面粉、鸡蛋、水等混合在一起,调成面糊。她在锅中倒入适量的油,将面糊倒入锅中,煎至两面金黄。这道菜外皮酥脆,内里鲜嫩,野菜的香气扑鼻而来,让人食欲大增。 第六道菜是野菜炖肉。九娘子将野菜与瘦肉一起放入锅中,加入姜片、葱段、料酒等炖煮。她用心掌握火候,让肉与野菜的香味充分融合。这道菜肉质鲜嫩,野菜清香,汤汁浓郁,让人回味无穷。 六道野菜菜肴一一上桌,九娘子满意地看着自己的杰作。一芷、二福早就招呼着伍愉安入座,要共同品尝这些美味的野菜佳肴。 一芷、二福正在伍愉安房门口想着措辞,谁知道,房门却突然从里边打开,伍愉安深吸了一口气,整个人精神焕发的说道:“九娘子又做了什么美食?这味道实在是香。” 一芷、二福等人见状,直接将伍愉安拉到了厅堂。伍愉安看着桌上的菜肴,眼中闪过一丝惊喜。她尝了一口凉拌马齿苋,只觉得清爽可口,酸辣适中;再尝一口蒲公英炒鸡蛋,更是觉得鲜嫩可口,清香扑鼻。她不住地点头称赞:“好菜!好菜!这些野菜真是鲜美可口,比那些大鱼大肉还要好吃呢!” 见到伍愉安恢复如常,众人也开心,都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他们对九娘子的手艺赞不绝口。九娘子看着众人吃得高兴,心中也满是欣慰。 虽然小满节气这一日还未至,但九娘子还特意按照风俗,为伍愉安准备了一道特别的野菜菜肴——野菜粽子。她选用新鲜的野菜叶包裹着糯米和各种馅料,精心制作而成。 伍家院子又恢复了往常的喧闹与欢乐,这几日的种种仿佛都从未发生过一样。众人吃撑了肚皮,而后一起躺在院中摇椅、秋千上看着星星。 “小满小满,江河渐满。田庄之事,倒也差不多完了,新签下契约的那些佃户都是牢靠的,不过就是还剩下一些水田,凤妹,九娘子,你们可还有什么人物推荐?咱们留下一小块便是,一芷、二福年岁还小,只是学着如何耕种,并不是真的要去耕种,还是要找佃户的好。”伍愉安像是在问话,但都是自己在盘算着。 “一芷、二福她们也要学写字,我来教便是。每日也不用多学,慢慢来才是好。”伍愉安一一想着,说着:“嗯,其他的便没什么了吧?” 凤妹笑着递上切好的瓜果,“姑娘,有事白日再想,这会儿就看看星星,吹吹晚风,而后早早睡下吧!” 伍愉安接过瓜果,笑着点头。不一会儿,众人都各自散了去,各自回到了自己温暖的床上。 翌日,马氏早早起身,今日是祈蚕节。巫溪虽养蚕不多,但习俗总归是要守着的。 时值小满,巫溪村的上空弥漫着淡淡的桑香,这是蚕茧即将成熟的信号,也是妇人们忙碌 30. 小满日 “娶我罢”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眨眼间,小满节气悄然而至,巫溪之景亦焕发出古朴而雅致的韵味。 但瞧,青山叠翠,层峦叠嶂,似古卷中轻描淡写的丹青。山巅云雾缭绕,如梦似幻,犹如仙人之居所。晨曦初露,金辉洒落,群山沐浴其间,仿若披上一层金纱,更显其庄重与神秘。山间林木苍翠,野花烂漫,点缀于绿海之间,生机盎然。 溪水淙淙,清可见底,如玉带蜿蜒于山涧。水面波光粼粼,偶有白鹭翩跹而至,激起一圈圈涟漪,如梦如幻。溪畔芳草萋萋,野花幽香,构成了一幅清雅脱俗的画卷。 田野间,庄稼葱茏,稻田绿意盎然,稻苗茁壮成长,犹如绿毯铺陈。农人忙碌于田间,辛勤耕耘,他们的身影与这片土地融为一体。 花儿亦在这时节争艳斗丽。山间野花五彩斑斓,红的似火,黄的如金,紫的若烟,它们或簇拥成团,或独自绽放,为巫溪增添了几分古雅与诗意。庭院中的花卉更是争奇斗艳,引得蝶舞蜂喧,好一派繁花似锦的景象。 小满时节的巫溪,山青水秀,庄稼丰茂,花儿娇艳,处处都像是梦里才有的景致。 这一日,天刚蒙蒙亮,薄雾还未完全散去,田仁序早早地穿上了整洁的长袍,脚步匆匆地朝宗祠的方向走去。他的身后,跟随着一群巫溪的百姓,他们或挑着祭品,或抱着香火,脸上都洋溢着虔诚与期待。 宗祠的大门缓缓打开,露出里面古朴而庄严的祭祀场所。香火鼎盛,烟雾缭绕,仿佛已有神灵在此守候。田仁序站在门前,深吸一口气,然后稳步走进宗祠。百姓们紧随其后,他们的脚步声在空旷的宗祠内回荡,显得格外响亮。 在祖先牌位前,田仁序停下脚步,他转身对百姓们说:“今日小满,我们在此祭祀祖先,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子孙要心怀敬畏,虔诚祈福。”众人纷纷点头,表示听从。 随后,田仁序开始指挥百姓们摆放祭品。五谷杂粮、瓜果蔬菜、家禽牲畜……这些都是巫溪百姓们辛勤劳作的成果,也是他们对祖先的敬意与感激。今时不同往日,因为有了伍愉安的进贡,这些已不再是村民们从自己家中免费拿出的。 祭品摆放整齐后,田仁序点燃香火,双手合十,闭目祈祷。 “神明在上,祖先在上,子孙田仁序率巫溪族人,今日特来祭拜。愿神明与祖先保佑我巫溪风调雨顺、五谷丰登。子孙们定当勤劳耕作、不忘祖训、时时祭献。”他的声音洪亮而坚定,回荡在宗祠内。 众人也纷纷跪下,双手合十,默默祈祷。他们的脸上写满了虔诚与敬畏,仿佛在这一刻,他们与祖先、与天地、与神灵达成了一种神秘的契合。 祭祀仪式持续了许久,直到香火渐渐熄灭,烟雾散去。田仁序站起身,对百姓们说:“祭祀已毕,愿祖先庇佑我村。接下来,我们要前往白水河畔,进行祭车神仪式。” 众人闻言,纷纷起身,跟随田仁序前往白水河畔。白水河是巫溪村的水源之地,河水清澈,波光粼粼。每年的小满时节,村民们都会在这里举行祭车神仪式,祈求水源涌旺、灌溉顺利。 来到白水河畔,只见一辆装饰华丽的马车已经准备就绪。马车上挂着五彩斑斓的绸带和鲜花,显得格外喜庆。 田仁序走到马车前,对众人说道:“车神白龙守护着我们的水源,保佑我巫溪庄稼。今日小满,我们要向车神白龙祈求水源涌旺、庄稼丰收。”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明白。田仁序又让人在马车前摆放好鱼肉、香烛等祭品,还有一杯白水。他解释说:“这杯白水代表着我们的祈愿,我们将它泼入河中,寓意着祝愿水源充沛、滋润大地。” 随后,田仁序点燃香烛,高举过头,向天空祭拜。他口中念念有词,祈求白龙保佑水源涌旺、庄稼丰收。众人也跟着他一起祭拜,他们的脸上充满了虔诚与期待。 祭拜结束后,田仁序将那杯白水泼入河中。只见白水与河水融为一体,波光粼粼,仿佛真的有神灵在接收他们的祈愿。百姓们见状,纷纷欢呼起来,他们的脸上洋溢着喜悦与感激。 就在此时,天空突然阴沉下来,乌云密布。不一会儿,豆大的雨点便倾盆而下,打在河面上、田地里、百姓们的身上。 所有人都沸腾了,小满小满,芒种不管。自清明后,天气一日比一日热了起来,众人都惧怕干旱降临。今日刚刚祭祀了车神白龙,雨水便瓢泼而下,焉能不令众人信奉神明呢! 众人在雨中欢呼跳跃了起来。 “这是祖先和白龙显灵了。”大家都如是说。 田仁序站在雨中,任由雨水打湿他的长袍。他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他把这雨水看成是他虔诚的回应。 这场雨一直持续到傍晚时分才渐渐停歇。雨后的巫溪村显得格外清新和宁静,仿佛被雨水冲刷过一般,空气中弥漫着湿润的泥土气息和淡淡的草木香。百姓们纷纷回到家中,抖落身上的水珠,开始准备晚饭和明天的劳作。 这一日,家家户户的灶台上都飘起了野菜特有的清香。巫溪人都知道,雨后的野菜最为鲜嫩可口,是难得的美味。他们纷纷到田间地头采摘新鲜的野菜,准备做一道传统美食——苦菜黄鸡羹。 只见村西头的田老妪熟练地将采摘回来的苦菜洗净切碎,放入锅中加水煮沸。待苦菜煮烂后,她用细纱布将菜汁滤出,留下碧绿的菜汁备用。另一边,她的孙子田三正在处理一只黄鸡。农户人一年也就节庆日子才能吃得上鸡肉。田三自然仔细,他将鸡肉切成小块,用姜蒜腌制入味。 待锅中水热,田老妪将鸡肉块放入锅中,加入适量的盐和料酒,小火慢炖。鸡肉的香气渐渐弥漫开来,与苦菜的清香交织在一起,令人垂涎欲滴。炖煮的过程中,田老妪不时地撇去浮沫,确保汤清味醇。 待鸡肉炖得软烂入味,田老妪将之前滤出的苦菜汁倒入锅中,搅拌均匀。瞬间,锅中的汤汁变得翠绿诱人,散发着独特的香气。最后,她撒上一把切碎的葱花,为这道美食增添了一抹亮色。 苦菜黄鸡羹终于做好了。田老妪盛出一碗,轻轻吹了吹热气,递给一旁的孙子。田三迫不及待地尝了一口,顿时眼睛一亮,赞不绝口:“祖母,这苦菜黄鸡羹真是极鲜!” 就是这鲜味,令人 31. 小满过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张衡说出“嫁我罢”时,负在身后的手也伸出在前,将一块壁色玉佩与一木盒都递在了伍愉安身前。 “这安稳日子,你终究是求而不得。不过,你放心,你我只是权宜之策。在人前,你我可装成夫妇;在人后,你想做什么,我都无二话。”张衡一连串说出内心早就盘桓了数百遍的言辞。 伍愉安如秋水般的眼眸直直望向张衡,却在两人眼神接触前,率先收敛了目光。“我也是这个计策。”伍愉安望向了远方,看着夜幕下的巫溪,点点灯火之中,屋舍连片。这世上逃避哪里管用,逃到哪里都是这个人情社会。 在传出流言蜚语之前,在老太爷让两人成亲之后,她本能地想要逃离这里。可是离开了这里,不管去哪个地方,她或许都要忍受着世俗之礼。既然如此,不如直接迎面而上,不就是成亲嘛,反正她也不讨厌张衡。所以,她才会顺从来到了山上,才会主动说出那句“娶我罢”。 “既然我们都是同样的心思,那不如就此立下约定?你日后若是真想娶妻…”伍愉安话还没说完,张衡就急迫的说道:“不,我不会再娶。” 伍愉安带着探究的目光看向张衡,张衡突然颓然一笑。“若是可以的话,我真想这辈子都不婚娶,只一个人待在这巫溪,终日与山野为伴。”说完后,张衡也同样说道:“若是日后,你遇上真心…” “不,我也不会。”伍愉安也同样打断了张衡的话。 这番话过后,两人之间突然陷入了沉默。片刻后,张衡这才又举了举手中拿着的物件,对着伍愉安说道:“这块玉佩是我祖上传下之物,这盒子里是我的全部身家。我不是现下就要给你,既然要娶你,我定会给你一个风风光光的大婚。今日带上,不过是要告诉你,我的诚意…” 伍愉安点了点头,话找话地说道:“你听到那些流言了吧?不会是田青传出去的吧?” 小满节气过后,巫溪到处都在风传着她伍愉安要与他张衡结亲。当日在场的只有老太爷、太奶奶与张衡、伍愉安还有小满五人,伍愉安信赖老太爷和太奶奶的为人,又知道小满颇为聪慧,再加上凤妹总是有意无意地询问,所以她便想到了田青。 张衡摇了摇头,“青哥是个直人,我-”张衡差点把那日他吐露真心之言的事情说出,因此赶紧调转话头道:“他不会这些弯弯绕绕。” “那是怎么回事呢?” 张衡叹了一口气,悠悠说道:“是太奶奶。” “太奶奶?”伍愉安不敢置信。 “是啊~若不是我探查了一番,又当面询问了太奶奶,我也不会相信是她。所谓,关心则乱,太奶奶似乎担忧自己过世后,小满无处可归。她想着你贤惠,待小满又好,若是我们成亲了,那族长之位顺利由我继承,咱们一家三口和和美美。”张衡说完最后一句话,耳朵变得通红了起来。 伍愉安听到一家三口这四字,也是情不自禁地露出了笑靥。 “那-你明日要带媒婆前来吗?”伍愉安期期艾艾的说出了这话。 张衡当即点头,看着晚风中伍愉安单薄的身影,张衡的心内冒出了无限的柔情,“时辰不早了,我送你回去。” 眼见张衡与伍愉安要下山,躲在一旁的凤妹和田青赶紧跟上。为怕被人瞧见,照例是伍愉安与凤妹在前,张衡与田青遥遥在后。 眼瞧着张衡眼盯不错地瞧着伍家姑娘的背影,瞧着张衡的目光始终跟随,田青伸着脖子笑着看着。张衡察觉到了田青的动作,恋恋不舍地收回了目光。田青见状却一把搂住了张衡的肩膀,调笑着说道:“衡哥,这一切不会都是你的计谋吧?” “你何意?” 田青低声说道:“我瞧你定是见到伍家姑娘第一眼,魂儿就被伍家姑娘勾走了。你巴巴的应承我的请求,让凤妹成为伍家姑娘的侍女,不过就是为了能多跟伍家姑娘有说话的机会。我瞧你对伍家姑娘事事上心,那老太爷和老太奶视你为亲孙子,说不定就是你让老太爷、老太奶---” 田青话未说完,张衡就一把捂住了田青的嘴。田青反而笑得更加灿烂,含糊不清地说道:“衡哥,你可从未有过如此失礼之时啊~我是真没瞧出来,你竟如此腹黑。” “就算不是你在背后使坏,但你也不敢说你心里没对伍家姑娘有一丝一毫的仰慕之情吧?” “你说你不愿婚娶,那是在遇见伍家姑娘之前吧?” “什么诚心,我看是真心---” 一路上,田青的调侃之语就没停过。 翌日一大早,张衡便来到了田家。田仁序与马氏、小满三人正在廊下用早饭。木桌上,一道蒸野菜尤为显眼。那野菜是新近从山间采摘而来,碧绿鲜嫩,经过蒸煮后,更是散发出淡淡的清香。 农户人的主食便是白粥,还有蒸山芋。此外,桌上还摆着一碟腌制的小菜。虽是粗野山野,但三人吃的津津有味。 进了院中,穿着青色长袍的张衡撩袍就跪。 田仁序与马氏一个是听到了流言蜚语,一个是内心有亏,因为流言蜚语就是从她口中所传,因此见到了郑重其事的张衡,心内都是一惊。然而,张衡接下来的话,却让两人欢喜涕零。 “孙儿求太爷爷、太奶奶出面,向伍家提亲。”张衡磕下了一个响头。 田仁序和马氏相视一笑,喜气盈门、顺心顺意的老两口麻利地起身,双双来到张衡跟前,扶起了张衡,笑着说道:“好好好”。 “孙儿已经修书给同窗好友,央他上门去向伍家提亲。” 老太爷扶起了张衡,颇为满意地点头说道:“对对对,江宁府自然也不能忘了礼。” 马氏笑容满面地说道:“那我这就去喊媒婆---不,我还是先去置办置办—-衡哥,你也要将家中整修一番-- 32. 端午时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但幸好,张衡只是从怀中掏出自己早已准备好的金钗。 这只金钗,媒婆仅瞧了一眼,便知道这绝非寻常之物。金钗的样式极为精美,其上雕刻着细腻的龙凤呈祥图案,龙身蜿蜒曲折,凤羽飘逸轻盈,两者相互缠绕,栩栩如生,仿佛要破空而去。 金钗的头部镶嵌着一颗晶莹剔透的宝石,宛如夜空中的星,璀璨夺目。而金钗的杆身则是由纯金打造,光滑如镜,反射着柔和的光芒。 张衡信步走到了伍愉安跟前,将金钗轻轻地插在了伍愉安地发髻之上。两人目光相接,而后咻然躲闪。 媒婆内心感叹之后,又道起了福来。伍家姑娘的婚事,终究还是让她做成了。 既然双方已经敲定,巫溪上下便都知道了这桩郎才女貌的喜事。 芒种端午前,到处是荒田。今岁的确是个好年,因为今年的芒种节气在端午之后。 端午一大早,家家都忙活了起来。凤妹与九娘子早就备好了兰草,要众人都先以兰草汤沐浴、除毒,而后才能出门。凤妹和九娘子率先沐浴,而后将老太爷画就得天师符置于门上。 沐浴过后的伍愉安坐于梳妆台前,手中握着金银丝与铜丝金箔,她小心翼翼地将金银丝与铜丝金箔缠绕在一起,编织成一个个精细的图案。这些图案是小人骑虎的形象,伍愉安还特意加上了钟、铃、缨等饰品,当风吹过时,钟铃会发出悦耳的声音。自然,蒜和粽子的样式是一定要有的。蒜象征着健康与长寿,而粽子则是端午节的必吃的佳肴。 经过精心制作,一对精美绝伦的佩饰终于完成了。伍愉安将其中一个插在发髻之上,另一个却犹豫不定,最终放在了怀中。 “姑娘,好了嘛?”九娘子的声音传来,伍愉安赶忙走出了闺房。 来到了正厅,伍愉安看着竹筐内的各式香包与艾虎、长命缕。想起了近些日子,与凤妹、九娘子一同亲手制作这些的经过。若是在江宁府,这些东西都是奴仆们准备的,她也是头一次做这些呢! 艾虎是用艾叶所制,要用红线仔细地将艾叶包裹成一只小巧的虎形;长命缕则是用五彩丝线编织出一条条精致的小绳;香包要用布料,精心裁剪成各种形状,然后在里面填充上各种香草。 伍愉安将这些亲手制作的物件一一挂在了一芷、二福等孩童的身上。随后,伍愉安又一一帮一芷、二福等孩童画额。她取出早已准备好的雄黄酒,用毛笔蘸取适量,轻轻地在孩子们的额头上画上一个“王”字。每一个孩子都乖乖地坐在她面前,睁着好奇的大眼睛看着她。 伍愉安一边画着,一边轻声解释着这个习俗的寓意:“画额是端午节的一个传统习俗,寓意着驱走瘟疫,保佑孩子们健康平安。这个‘王’字象征着百兽之王,能够镇住一切邪恶。” 画好后,一行人便前往宗祠而去。 是日,天朗气清,惠风和畅,田仁序携张衡带领众人在宗祠内行拜天之礼, 黎明时分,沐浴过的巫溪百姓已齐聚于宗祠。但见田仁序身着青衫,头戴纶巾,立于高台之上。他手持香烛,面色肃穆,高声宣道:“今日我等共行拜天之礼,祈求风调雨顺,五谷丰登。”言罢,便将香烛高举过头,深深一拜。 众人见状,纷纷效仿,一时间,千头攒动,香烟缭绕。拜毕,田仁序又领众人三呼“苍天在上,庇佑我民”,声音洪亮,震天动地。此刻,天边已泛起鱼肚白,霞光万道,映照在众人脸上,显得格外庄严神圣。 拜天之礼既毕,田仁序又宣布将行射柳之俗。不过,这次,他将主事人之责交于了张衡。张衡命人将早已准备好的柳枝靶子挂在树梢之上,射者需于百步之外,以箭射柳枝。若射中,便可上台饮酒一杯,以示嘉奖。百姓闻此,纷纷摩拳擦掌,跃跃欲试。 首射者乃自然是田青,这等射柳习俗,他从小便玩。他手持长弓,眼神坚定,瞄准柳枝,一箭射去。只听得“嗖”的一声,箭矢如流星般划破长空,正中柳枝。众人见状,齐声喝彩。田青面露得色,上台取酒,一饮而尽。 孩童们也不甘落后,纷纷上前跃跃欲试。这一玩,玩到了日上三竿。马氏拉着伍愉安的手,笑着说道:“愉安,今日太奶奶亲自下厨,午饭便一起用吧?” 伍愉安笑着点了点头,交代了小满和一芷后,带着凤妹和九娘子去了田家。 田家门口,艾草与菖蒲随风摇曳,散发出淡淡的清香,寓意着驱邪避祟,祈求平安。马氏原想亲自下厨,为家人准备端午节的佳肴,但在伍愉安的坚持下,她终是笑着点头,任由伍愉安一人走进后厨,开始忙碌起来。 伍愉安洗净双手,开始准备食材。她先将糯米浸泡在清水中,待其吸足了水分,变得饱满透亮。接着,她又将粽叶一张张洗净,晾干备用。 在准备馅料时,伍愉安的手法熟练而细致。她将红枣去核,搅拌成馅料;又将咸蛋黄切成小块,与糯米混合均匀。这些馅料,都是端午节传统的选择,寓意着吉祥如意,团圆美满。 包粽子时,伍愉安的手法更是娴熟。她取两片粽叶,叠放在一起,折成一个漏斗状,然后填入糯米和馅料,用手轻轻压实,再用粽叶包裹严实,最后用细绳捆扎牢固。不一会儿,一个个形状规整、饱满紧实的粽子便整齐地码放在一旁。 。除了传统的粽子,伍愉安还准备了其他丰盛的菜肴,其中最为特别的便是一道端午果子。这道果子以紫苏、木瓜、菖蒲等时令蔬果为主,切丝后被蜂蜜浸渍,既保留了蔬果的鲜美,又融入了蜂蜜的甘甜,是端午节不可或缺的时令佳品。 伍愉安先将新鲜的紫苏叶洗净,切成细丝;木瓜削皮去籽,同样切成细丝;菖蒲则取其嫩叶部分,切成细丝。这些切好的蔬果丝 33. 芒种前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伍愉安自然也没错过这惊呼,只有熟睡的孩童们没有被这动静叫醒。九娘子和凤妹也匆匆起身,三人举着油灯来到了院中,听着外边的疾呼,心下都十分不安。凤妹眉头紧锁,终是等待不住,自顾自往前走去,边走便说道:“我---我去看看。” 伍愉安和九娘子跟了上去,九娘子不知凤妹此刻的心情,伍愉安却是知道。田青是个莽撞的,受伤是个常有的事。现下,又到了晚间,凤妹与田青经常趁着深夜在山上、田里等各处私会,这两处缘由一加起来,凤妹自然免不得担忧。 伍家田庄紧挨着置办的水田,不远处就是长右山,因此嘈嘈杂杂的声音自然免不了。凤妹、伍愉安和九娘子走出大门,王大娘子等一大家子也披着外衣走了出去,一伙人都站在大门口张望着。 “大行哥,谁出事了?”凤妹问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 张大行等一群人正要上山,听到了询问,也没落下说嘴的空,装着一脸惊诧的表情,大声说道:“是田天冬,他从山上摔下来了。” 正说着话,田青和张衡也匆匆赶了过来,众人都围在两人身旁。张衡远远就见到伍愉安等人站在门口,他不徐不疾地解释道:“田天冬不慎从长右山上摔至山谷之中,老太爷年迈,我与青哥等一众叔伯兄弟们会好好料理此事的。” 凤妹见到田青安然无恙,担忧之心全部放下,立刻喜笑颜开地对着伍愉安说道:“姑娘,衡哥真是心细。” 九娘子用手肘捅了捅凤妹,甚为严肃的说道:“凤妹,且不可编排起姑娘。”在九娘子的心中,伍愉安是那天仙下凡一般的人物。想当初,她在那虎狼之窝中时时刻刻提心吊胆,得知伍愉安要挑选随身伺候的侍女,拼着脸皮不要的她头一回在伍愉安这个都没见过两面的陌生女子前吐露了心声。 伍愉安不进宽慰了她,更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我是个庶女,在偌大的后院中,原本就不算是什么主子小姐的。我阿娘也不是贵女,因此平素里能做的事情,我都习惯了自己做。这次,我想要找侍女,不过是陪我做个伴,你也知道我的处境,我一个弱孤女也面临着饿狼,你若是不嫌弃我,那我自然是满心乐意的。以后,我会像对待姐姐一样地对待你的,你放心,咱们都是女子,女子的不易,你我都是切身体会的,我们如果再不互相帮衬着,这日子可真是没法过了。” 这一席话勾起了九娘子的万千惆怅,而后,伍愉安果真挑选了她,她再也不用住在那个家中。不仅如此,伍愉安更是处处像她所说的话一样,她们几人像是一家人,互帮互助、共同分担的一家人。 伍愉安知道九娘子对自己的忠心,也知道九娘子心中那根深蒂固的俗念,她只是轻轻握住了九娘子的手,另一只手拉住了凤妹,有些惆怅的说道:“不知道田天冬为何会跌落山谷---” “定是他自己走夜路,不小心跌落了。”凤妹立即答话,想要宽慰伍愉安。“姑娘,田六一家是恶有恶报,姑娘不用担心。” 伍愉安点了点头,但还是说道:“赶恶狗入穷巷,若没有令恶狗心生惧意,怕是会伤了自身。” 看着村子里的汉子们都接二连三地上山,这一整夜都是不得安宁的样子。一直到日出后,终于有人在山涧中发现了早已断气的田天冬。田郎中摸了摸还有温度的尸体,慨叹地说道:“若是能及早发现,定是还有救呢!他是血干而亡的。” 这席话,说的众人心惊胆战的。王氏扑到儿子的身上,嚎啕大哭。田六铁青了一张脸,牙齿咬的咯咯作响。 “收殓了罢!”张衡挥了挥手,让人抬起痛哭的王氏。 田六立刻挡在了前,怒吼着说道:“我儿子是被人害死的,我要那凶手为我儿子抵命。” 众人皆是惊呼,只有张衡仍是那副平静的样子,他徐徐问道:“可有证据?” 这个当下,众人都好奇凶手是谁,只有张衡却问证据。田六抬起愤恨的双目,像是要喷出火一般的说道:“昨夜有人喊走了我儿子,这深更半夜,若不是要害他,怎会喊他出门。” “是谁喊他出门?”张衡再次问道。 田六低下了头,摇着头哭丧着说道:“并未听到,只是我儿子这番说了后才出门的。” “兹事体大,我去禀告老太爷。”张衡看了看田青,而后继续说道:“现下天儿热了起来,这山涧里又到处是蛇虫蚊蚁,冬哥还是趁早收殓了好,既已故去,就别让他受罪了。”张衡自然知道田六是想要个说法,若是不给说法,说不定就要用尸体在这儿闹将开来。他才不愿低头劝说田六,只用恐吓一番,料定田六和王氏定会心疼自己儿子。 果然,王氏拼着力气抱起儿子的上身,神神经经地说道:“冬哥别怕,娘亲不会让冬哥被虫咬着。” 田六无可奈何,只好让人抬起了儿子的尸身。田六要将儿子的尸身抬到田家院子,此话一出又招惹了张衡的一连串怼,将田六祸心不良,要令老太爷身子不安的罪帽扣上,此话一出,众人果真指指点点,田六也只能作罢。 纵然有了死人的大事,但日子依旧向前迈着步伐,一日过去又是一日。 巫溪的五六月份,正是梅子成熟的季节。此时,满山的梅子树挂满了青翠的叶片,点缀其间的是一串串红透的梅子,宛如无数颗晶莹剔透的红宝石,闪烁着诱人的光泽。微风拂过,梅子树轻轻摇曳,仿佛在向世人展示它们的丰硕果实。空气中弥漫着梅子特有的清香,令人心旷神怡。 芒种节气前后,煮梅是不能少的风俗。马氏身子不爽利,凤妹和九娘子也有各家要顾,这两家人的确会算计,凤妹与九娘子住在伍家、吃在伍家,可平素节气里要用的东西,这两家人还要她们在 34. 芒种近 《问俗》全本免费阅读 关乎生死的,从来都是大事。田天冬深夜跌落山涧,田六又嚷着是被害,田仁序自然要查彻一番。 然而,此事千头万绪,田六又说不出个所以然,是故事情一直没个着落。乡下人又要忙于耕种,芒种节气又将至,送花神之事可是巫溪的一则重典,因此,田仁序便让张衡先忙此事。 农历二月二花朝节上迎花神,芒种已近五月间,百花开始凋残、零落,民间多在芒种节气前后举行祭祀花神仪式,饯送花神归位,同时表达对花神的感激之情,盼望来年再次相会。这等盛事,巫溪自然是人人都盼望着的。 每岁,田仁序都会在巫溪众多女子中选择一位来充当花神。这次,田仁序本就身子日渐年迈,不易过多操劳,再加上有心历练张衡,因此喊着张衡要一起商量诸多事宜。 然而,张衡却喊来了田青。“太爷爷,青哥向来古道热肠,他又一心希望能够帮助众人,这次,也让青哥一道帮忙筹备罢。” 田青当即磕了一个响头,什么劳什子族长,他可是一向不关心的,但是衡哥却向他说明了利害之处。他若是当上了族长,那日后若是想跟凤妹成就好事,自然能够多重倚靠。既然如此,田青当然愿意。 小满自然是一早就守在旁的,她可不管这些,直言道:“今岁的花神娘娘定要让伍姐姐来做,伍姐姐本就像仙女下凡。” 田青立刻应声道:“的确如此,我田青也认为该是伍家姑娘。”田青是个会投桃报李的,既然衡哥都帮他想好了日后之事,他肯定也要处处照顾伍家姑娘。 “是,愉安合适。”马氏也点头赞同道。 这下,即便是田仁序和张衡反对,也是无济于事了。五个人中已有三人都认为该是伍愉安,田仁序对这本也没啥意见,便点头赞同了。 于是,不等张衡开口,这花神娘娘便已经定了下来。其余诸事,三人都有商有量,样样开始筹备起来。 马氏和小满亲自找到伍愉安,详细地讲述了送花神的传统和仪式的重要性。马氏言辞恳切,小满也是满眼期待,伍愉安见状,心中虽有些忐忑,但也知道推辞不得,只得点头答应下来。 送花神的日子渐近,巫溪的女孩子们都忙碌起来。按照习俗,她们需要用花瓣和柳枝编出各种物什,用以装饰花枝,以此表达对花神的敬意与感激。伍家的小院里,马氏、伍愉安、凤妹、九娘子和小满围坐在一起,一边品着香茗,一边动手编织起来。 马氏的手艺最为灵巧,她熟练地挑选着花瓣和柳枝,手指翻飞间,便编出了一个精致的小轿马。那轿马栩栩如生,仿佛随时都能载着花神娘娘遨游天际。一旁的小满看着,眼中满是钦佩。 一芷则忙着用剩下的绫锦纱罗布料叠成千旄旌幢。她细心地将布料折叠、剪裁,不一会儿,一面面五彩斑斓的旄旌便在她手中成形。那旄旌在阳光下熠熠生辉,显得格外耀眼。 伍愉安则选择了编织花环。她挑选了各种颜色的花瓣,轻柔地编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美丽的花环。那花环上,每一片花瓣都仿佛在诉说着对花神的赞美与感激。 小满年纪尚小,但她也不甘示弱。她学着大人们的样子,用柳枝编成了一个小巧的篮子。虽然手艺尚显稚嫩,但那份认真与执着却让人动容。 九娘子则别出心裁地编了一个花球。她挑选了各种形状和颜色的花瓣,巧妙地编织在一起,形成了一个圆润可爱的花球。 众人编织的过程中,不时传来欢声笑语。小院里,花香与茶香交织在一起,山野间闲适的生活实在是美好。 送花神的日子定在芒种节气的前一天,这一日,天刚蒙蒙亮,伍愉安便早早地起了床。凤妹和九娘子早已在一旁等候,她们两人要帮助伍愉安上妆。 伍愉安坐在镜前,凤妹小心翼翼地为她上妆。她先是用细腻的粉轻轻扫过伍愉安的脸庞,接着,她又用细长的眉笔为伍愉安描眉,那眉形弯弯的,如同新月一般,显得伍愉安更加温婉动人。最后,凤妹又取出胭脂,为伍愉安涂上淡淡的腮红,使得她的气色看起来更加红润。 九娘子则忙着为伍愉安装扮仙子花裙,这几日,她一直在忙着为伍愉安新做一身衣裙。在送花神的前一日,九娘子将衣裙赶制完成。那衣裙裙摆宽松飘逸,仿佛一朵盛开的花朵。裙身上,九娘子巧妙地用各色的丝线绣出了精致的花纹,每一针每一线都透露着她的匠心独运。 巫溪的送花神仪式极其庄重,这仙子花裙也不单单是要新的,好看的,还需要当日去田间采摘最新鲜的鲜花,而后将鲜花缝遍衣裙之上。 清晨,天还未亮之时,九娘子便已提着篮子来到了田间。此时的田野上,晨露未干,花儿们还沉浸在睡梦中。九娘子轻轻地走过,生怕惊扰了这些娇嫩的花儿。她仔细地挑选着每一朵鲜花,红的、粉的、黄的、白的……各种颜色的花儿在她的篮子里渐渐堆积起来。 采摘完鲜花后,九娘子急忙赶回伍家小院。她将鲜花一朵朵地清洗干净,然后小心翼翼地缝制在伍愉安的衣裙上。看着鲜花在衣裙上绽放,九娘子总算满意了。 在凤妹和九娘子的帮助下,伍愉安穿戴整齐,她看着镜中的自己,群花为衣,仿佛真能随时飞往仙界。 伍愉安装扮好了,便被凤妹和九娘子小心翼翼地扶着走出了门。门外,阳光洒落,鲜花轿子早已静静地等待着她的到来。那轿子以鲜花装饰,五彩斑斓,芳香四溢,仿佛是专为花神娘娘而制。 张衡与田青作为此次送花神仪式的主事人,早已在轿子旁等候多时。他们见到伍愉安走来,眼中都闪过一丝惊艳。